《季汉楚歌》 第1章 我爹刘备(本书改名为【季汉楚歌】) “爹啊…” “吾儿,为父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如今是徐州牧的嫡长子,身份不同往日。不可再用羌人义从的方式称呼为父了。” “咋的?现在嫌弃我了?当初你为了招募杂胡义从,谎称我娘是羌人义从的事又忘了?” “吾儿,为父若是嫌弃,又岂会至今只纳妾不娶妻?” “有区别吗?” “……” 刘备看着眼前一脸嫌弃的嫡长子刘标,顿感无奈。 昔日刘备去幽州投奔公孙瓒,公孙瓒知道自家老兄弟个性要强,遂让刘备当别部司马,自行募兵。 然而当时的幽州良家子,要么跟刘虞,要么跟公孙瓒,压根瞧不起刘备。 刘备只好将主意打到了幽州的杂胡义从身上。 为了消除杂胡义从的隔阂,刘备谎称早逝的嫡妻是羌人义从,拿刘标狠狠的刷了波杂胡义从的好感。 有了杂胡义从的归心,以及关张赵的骁勇,刘备在幽冀声名鹊起,连袁绍都不敢小觑。 平原国紧挨邺城在的魏郡,刘备能在袁绍的眼皮子底下立足,那都是打出来的威名。 关羽、张飞此刻都躲得远远的。 就连陈登都下意识的退到了门口。 不论是关羽张飞,还是陈登,都领教过刘标这张嘴了。 尤其是陈登,只要敢开口,刘标必然翻旧账。 譬如“当初说得天花乱坠,户口百万,十万步骑,都在哪呢?” 昔日陶谦初丧,徐州无主,令徐州士人厌恶的袁术又在淮南虎视眈眈。 陈登为了说服刘备当徐州牧,称“鄙州殷富,户口百万,欲屈使君抚临州事”,又称“今欲为使君合步骑十万,上可以匡主济民,成五霸之业;下可以割地守境,书功于竹帛。” 为了打消刘备对袁术的顾忌,陈登又请孔融作保,称“冢中枯骨,何足介意。” 最狠的是,陈登竟然还拿着袁绍的回信给刘备。 刘备最终迷失在了那一句“刘玄德弘雅有信义,今徐州乐戴之,诚副所望也。”中不能自拔,毅然决然的领了徐州牧。 然而真实的情况是: 琅琊大部分都被曹操抢占了,小部分被以臧霸为首的泰山贼占据。 东海被曹操屠戮了大半,小半被另一股泰山贼昌豨给占据。 广陵郡赵昱被前下邳相笮融杀了,笮融在广陵郡烧杀掳掠无人约束。 彭城同样被曹操屠戮,就连下邳的取虑、睢陵、夏丘都被曹操屠戮了。 昔日殷富的徐州士民,死的死,跑的跑,用十室九空来形容都不为过。 刘备这个徐州牧,真论起来就一个下邳,以及彭城和广陵的几个小城。 陈登许诺的百万户口更是不到二十万户! 至于十万步骑就更没谱了,加上刘备自平原带来的兵马,满打满算都凑不到两万! 刘备是个实诚人,在陈登致歉后遂不再计较。 刘标可不惯着陈登。 敢开空头支票,就要有被怼的觉悟。 最终。 陈登赔了刘标千亩良田,才让刘标暂时闭了嘴。 也仅仅只是让刘标暂时闭了嘴,只要陈登敢当着刘标的面忽悠刘备,刘标必然翻旧账! 跟别的穿越者不太一样。 前世身为农大研究生的刘标一直有個梦想,既然穿越了,那就在在汉末当个快乐的农场主,娶三妻纳四妾。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过上没羞没臊的田园生活。 九年义务教育、八年高等教育,又是钻研的农学,刘标自认为这个梦想是很容易实现的。 然而现实却给了刘标一个个的大比兜子。 在安喜县种田,老爹把督邮胖揍,跑了。 在高唐县种田,老爹被黄巾胖揍,跑了。 在平原县种田,老爹被陶谦忽悠,跑了。 在小沛县种田,老爹为当徐州牧,跑了。 如今在下邳县种田,自家这自信心爆棚了的老爹,竟然挽起袖子就要去干袁术! 想到接踵而来的下邳之劫,刘标终于忍不住了,当着关羽张飞陈登的面,怒怼了刘备。 那一句“老爹你没完了是吧?我就想安安静静的种个田,你就别整幺蛾子了行不?”直接让刘备的血压飙升到了临界值。 门口。 张飞压低了声音,嘿嘿而笑:“兄长,你猜这次大兄和贤侄的争论,谁会赢?” 关羽眯着丹凤眼,目视上方的房梁:“大兄爱子情深,关某不猜。” 言下之意:刘备若会输,必然是爱子情深让着刘标的。 张飞顿感无趣,又凑近陈登:“先生,你怎么猜?” 陈登翻了个白眼。 我怎么猜? 我才不猜! 我虽然私田不少,但也经不住使君的儿子翻旧账啊。 刘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温和”的语气跟刘标商量:“吾儿,为父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元龙都给为父谋划好了:袁术在淮南树敌颇多,必不敢对徐州全力用兵;只要固守淮水险城盱眙和泗水险城淮阴,待袁术粮尽,自会退兵。” “为父又留了翼德和义从骑兵在下邳,下邳固若金汤!” 刘备颇有些得意。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吾要仰视袁术,现在可以对视了。 看着刘备的得意劲儿,刘标的打击丝毫不留情面:“固若金汤?” “老爹你说大话的时候自己信吗?真要固若金汤我早就去种田了!” “你败了不要紧,要紧的是我那千亩良田若是丢了,陈元龙还会再赔给我吗?” 陈登挥袖遮脸。 咱能不翻旧账了吗? 刘备无奈:“吾儿,为父跟元龙平辈论交,你好歹加个敬称。” 刘标偏头看向陈登。 不等刘标开口,陈登就打着哈哈道:“使君,长公子一向腹有韬略、胸怀奇才,登甚为敬佩,不用拘泥于繁文缛节。” “只是登有一事不明,还请长公子能不吝赐教。” 刘标盯了陈登好一会儿,直到陈登感到浑身不自在的时候才徐徐开口:“你想问,为什么我会断定我那盲目自信的老爹会败是吧?” 刘备控制住情绪,抬头看向了房梁。 吾儿向来刀子嘴豆腐心,刚才的话就当耳边风吧。 陈登拱手行礼:“愿闻其详!” 第2章 疏不间亲(新书求收藏) 刘标直言道:“东海有昌豨,琅琊有臧霸,小沛有吕布,下邳有曹豹。三叔兵少将寡,如何能挡?” 此言一出。 不论是关羽张飞,还是刘备陈登,都纷纷睁大了眼。 刘备更是脱口而出:“曹豹乃徐州旧将,吕布受吾恩惠,二人岂会叛吾?” 刘标嘲讽道:“陶谦在时,曹豹乃陶谦近臣,位高权重;而如今,曹豹虽为下邳相,但位高权低。” “我观曹豹为人,残暴寡恩,极重私欲;若不得重用,必生反心。” “再观吕布,杀丁原、反董卓,寡恩少义,反复无常;若见重利,必生歹心。” “倘若曹豹趁下邳空虚,跟吕布暗中勾结,下邳半日必破!” “众吏士家眷皆在城中,若闻家眷被吕布所擒,军心必溃;届时前有狼后有虎,又当如何?” 刘备愕然,心头那挽起袖子干袁术的热血被刘标残酷的浇灭。 倘若下邳丢了,挡住了袁术又有什么意义? 张飞听得直冒火:“俺就知道,吕布那厮狼子野心,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大兄,俺这就先去宰了曹豹,再引兵去取了吕布的首级!” 关羽眯着丹凤眼,周身的冷意令人不寒而栗:“大兄,愚弟愿与翼徳同往小沛,直取吕布首级!” 眼见关羽和张飞就要去干吕布,陈登连忙劝阻道:“两位将军且慢!” “如今袁术已令吴景占了广陵,兵锋直指下邳;若不尽快引兵抢占淮阴和盱眙,下邳就无险可守了!” “长公子的担忧虽有道理,但如今曹豹未现反意,倘若无罪擅杀,城中必乱!” “吕布骁勇,又难以速胜。登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关羽和张飞没有理会陈登,只是拱手看向刘备,等待刘备的决断。 刘备心情变得极为复杂。 出兵,下邳空虚:不出兵,挡不住袁术。 苦思无果,刘备问策陈登:“元龙,可有应对之策?” 陈登不由犯难。 跟曹豹共事多年,虽然常有不和睦的争端,但陈登从未想过曹豹会跟吕布勾结。 在刘备处不受重用,跟着吕布就能受重用了? 看着刘备希冀的目光,陈登硬着头皮道:“使君若有担忧,可让曹豹随军。” 刘备眼前一亮。 妙啊! 有曹豹随军,就不怕曹豹跟吕布暗中勾结了,也不用无罪杀人了。 还未等刘备开口褒赞,刘标的冷笑声响起。 “袁术虽然恶名远扬,但有累世名望在,愿意依附袁术的豪强不在少数。” “倘若袁术对曹豹许以重利,再让曹豹临阵倒戈,我爹必败!” 陈登拱手请教:“不知长公子有何妙计?” 刘标目视陈登:“我只是个种地的,不是谋士。” 陈登感觉一阵阵的牙疼。 堂堂徐州牧的嫡长子,自称是个种地的,说出去谁信啊! 陈登默默计算了自家的私田,许诺道:“一百亩良田。” 刘标面有嫌弃。 百亩良田产出来的粮食,扣除赋税后,还不够两户人一年的度用。 “两百亩!” 陈登再次报价。 刘标嫌弃不改。 两百亩,打发叫花子呢! “五百亩!” 陈登再次加价。 刘备刚要开口,被刘标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受了委屈的刘备,只能默默的抬头看向房梁。 吾儿刀子嘴豆腐心,吾不生气! 刘标盯着陈登,徐徐开口:“若吕布得了徐州,下邳陈氏必然也会受到牵连。” 陈登一咬牙,狠心道:“一千亩,不能再多了!这都是我的私田!陈氏的族田,我无权处置!” 刘标的嫌弃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陈登的褒赞:“陈先生急公好义,堪称士人楷模!这一千亩良田,小子就笑纳了!” 陈登克制情绪。 默念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得了一千亩良田,刘标的心情变得极好。 刘标清了清嗓子,道:“袁术犯境,不可不挡,若不抵挡,我的两千亩良田就会被抢。” 陈登心中滴泪。 不要再强调了,难道我陈元龙会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吗? 刘标继续道:“大军若去抵挡袁术,下邳必然空虚;下邳空虚,曹豹必然生事。”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曹豹对我爹的不满,也非一日之怨。” “如今局势,跟曹豹讲道理是讲不通的,想要守住下邳,就不能以常理去思考。” 刘备忍不住打断:“吾儿,简单说,说重点!” 刘标言简意赅:“可用疏不间亲之计!” 刘备微微一愣:“何为疏不间亲?” 刘标不答。 刘备无奈:“吾儿,你说详细些。” 刘标继续道:“曹豹只是疥藓小患,一死士就可取其项上人头;唯有吕布,才是徐州的心腹大患。” “吕布麾下:有多谋之士陈宫,有骁勇之将张辽,有善战劲卒陷阵营,又有高顺、宋宪、侯成、郝萌等将为爪牙。” “一山之间,不容二虎;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徐州四战之地,若无十万步骑,是守不住的!” 陈登避开了刘标的目光。 都送了两千亩良田了,能不能别翻旧账了! 刘备不由蹙眉:“十万步骑?吾麾下步骑不到两万。” 刘标赞道:“老爹你能认识到自身的不足,我很是欣慰。” 刘备嘴角微抽。 袁绍如今都凑不出十万步骑! 刘备忍住反驳的想法,静听下文。 刘标再道:“昔日秦强而六国弱,苏秦挂六国相印以抗强秦。” “如今徐州疲弱,更甚于昔日六国,老爹想要求存,就得效仿苏秦合纵六国。” “听闻吕布有一女,尚未许人;而我今年十六,正是婚配之龄。” “老爹若不嫌弃吕布言语无常,可请康成公门人孙公祐前往小沛游说吕布。” “两家共结秦晋之好,一同匡扶汉室,扫荡群雄。” 刘备的眼睛都瞪圆了:“这就是你的妙计?不行!绝对不行!” 方才还说吕布“寡恩少义,反复无常;若见重利,必生歹心”,调头就要娶吕布的女儿。 这就是“不能以常理去思考”? 第3章 腹黑公子(新书求收藏) 说到言语无常,刘备对吕布是真有成见。 当初吕布兵败,狼狈来投,刘备秉着诚意去见吕布,结果吕布竟然让刘备坐在妇人床上。 在刘备的观念中,吕布虽然是在表示尊敬,但用的却是粗俗无礼的待客方式。 更令刘备忌讳的是:吕布一个兵败来投的,开口闭口“贤弟”,整得好像接纳吕布是当刘备的义务似的。 倘若刘标真的娶了吕布的女儿,以吕布的个性,必然会将“贤弟”天天挂在嘴边了。 关羽和张飞同样惊愕。 两人都对吕布喊打喊杀了,要引兵去取吕布的项上人头了,刘标的妙计却是去娶吕布的女儿? 那今后这吕布,是杀还是不杀? 以吕布的个性,喊刘备都喊“贤弟”,关羽和张飞岂不是成了“弟中弟”? 张飞忍不住道:“贤侄儿,你若想女人了,俺给你找几个良家,必然比吕布的女儿好。譬如糜子仲的妹妹,俺就觉得挺合适的。” 刘标目光怪异的盯着张飞,盯得张飞不自在。 “俺说错了吗?”张飞抬高了声音。 刘标徐徐道:“听起来似乎有道理,可老爹跟糜子仲平辈论交,我若娶了糜子仲的妹妹,糜子仲今后得对三叔行晚辈之礼了。” 张飞不以为意:“俺不介意啊!你若是同意了,俺这就去寻——” “咳、咳!”刘备打断了张飞的话:“翼德,子仲对吾多有帮衬,不可无礼!” “吾儿,吕布寡恩少义,反复无常;若见重利,必生歹心。你若娶了吕布的女儿,必遭反噬。”刘备拿刘标的话来堵刘标的嘴。 刘标眯眼:“老爹,不可对吕布有偏见!吕布是诏命的奋武将军,又有诛杀董卓的功劳。” “去年陛下在河东时,还曾诏令吕布勤王。这足以证明在陛下的心中,吕布是个值得信任的忠臣。” “老爹你的徐州牧未得诏命,在法理上是不被承认的;倘若陛下诏命吕布为徐州牧,老爹你就得让出徐州,否则就是叛逆!” “哪怕徐州人再厌恶吕布,也必然不会跟着老爹你当朝廷的叛逆。” “陈先生,我说得可对?” 陈登沉默。 若朝廷真的诏命吕布为徐州牧,为保下邳陈氏基业,下邳陈氏是不会支持刘备继续当徐州牧的。 良久。 陈登艰难开口:“我跟家父不一样。” 刘备见陈登心中难受,上前握住陈登的手,安抚道:“元龙对吾一片真心,吾绝不会因为下邳陈氏的抉择就对元龙心生怨言。” “若真有一日,吾让元龙陷入孝义两难的抉择,那必定是吾负了元龙,而非元龙负了吾!” 陈登心中感动,双目含泪:“登才疏计短,不能为使君分忧,心中甚是惭愧。” 刘标打断了刘备和陈登的真情流露:“行了行了,别文绉绉的煽情了。” “老爹你若没其他妙计,就替我准备聘礼,我得亲自去趟小沛。” 刘备讶然:“你还要亲自去小沛?” 刘标嘁了一声:“我不去,怎么把吕布的女儿骗来下邳?” 刘备再次圆瞪双眼:“骗?吾让公祐去游说吕布,你暗中骗吕布女儿来下邳,岂不是置公祐于危险之地?” 刘标面有嫌弃:“别逗了,老爹!吕布只是寡恩又不是蠢。” “孙公祐是康成公的门人,在青徐这片地儿,哪怕是最残暴的泰山贼都得文雅守礼。” “常言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我拿了陈先生千亩良田,就得替陈先生消灾解难。” “老爹你就放心去淮阴和盱眙抵挡袁术,下邳有我和三叔,固若金汤。” 刘备感到一阵抓狂。 吾竟然又被嫌弃了! 陈登已经不想说话了,只想回去就交割田契,免得刘标张口闭口“千亩良田”。 最终。 刘备拗不过刘标,同意了刘标的“疏不间亲”。 只是在临走时,刘备对张飞是千叮嘱万嘱咐,一定要保证刘标的安全。 怀着沉重的心,刘备跟关羽、陈登、糜竺、简雍等文武,引了万余步骑前往淮泗前线抵挡袁术。 “竟然又得了千亩良田,陈元龙是個实在人啊!”看着远去的刘备大军,刘标满脸的笑意。 虽然两千亩良田一年的粮食也就勉强够二十户一年饱腹,但刘标的快乐在于当一个有田的农场主。 少是少了点,刘标不急躁。 儒袍士冠的孙乾识趣的没有附和。 虽然不知道刘标是如何自陈登手中又诳来千亩良田,但根据刘标以往的个性,必然不是什么好手段。 相对于此,孙乾更关心的是要如何游说吕布将女儿许给刘标。 “长公子,我虽然是康成公的门人,但吕布想将女儿嫁给谁康成公也是管不了的。”孙乾一边说一边观察刘标的反应。 向来务实的孙乾,不喜欢跟俗士儒生一般口若悬河。 “先生只管游说,不论成或不成,小子都不会埋怨先生的。”相对于陈登,刘标对孙乾的礼数就周到多了。 对陈登有成见,主要还是因为陈登忽悠刘备的“户口百万”和“十万步骑”。 看在陈登个人对刘备是真心辅佐的份上,刘标也只会在非正式场合怼陈登,而不会在正式场合让陈登下不来台面。 孰轻孰重,刘标是分得很清楚的。 就如同陈登对刘备说的“我跟家父不一样”,陈登跟下邳陈氏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 南城。 富丽堂皇的大宅院中,满脸横肉的曹豹,将左右的侍妾推开,满意的走出内院。 中郎将许眈早在外院静候。 曹豹大大咧咧的坐在石凳上,挠了挠肥腰:“许眈,吕布是如何回复本相的?” 许眈恭敬的行礼:“禀国相,吕布虽然口头答应了,但不肯回书。” “如此做派,恐怕是存了坐山观虎斗的想法,属下担心请吕布来下邳,是在引狼入室。” 曹豹不屑冷笑:“吕布,一条丧家之犬罢了;没有本相,他连下邳的城门都进不了。” “待本相除掉了刘备,自会定计宰了吕布。” 第4章 小沛提亲(新书求收藏) 许眈吃了一惊:“国相,吕布骁勇,更甚于刘备,切不可轻举妄动啊。” 曹豹大笑:“瞧你这胆子,区区一个吕布就将你吓成这样?本相又不傻!” “袁术已经答应本相,只要本相除掉了刘备,就会表奏本相为徐州牧!” 听到曹豹有袁术撑腰,许眈松了一口气,恭维道:“属下今后,就得改称使君了。” 曹豹语气忽然多了几分阴狠:“徐州,原本就应该是本相的!” “刘备不过是陶谦请来的看门犬,竟敢反客为主,视本相如敝帚。” “可恨那陶谦,本相为他辛劳数十年,到了最后竟然将徐州拱手让给了刘备这兵子!” “本相会让刘备明白,没有本相,他当不了这徐州牧!” 许眈见曹豹情绪无常,下意识的多了几分畏惧。 曹豹斜视许眈,许诺道:“本相不会跟陶谦一样无情,待本相当了徐州牧,你就是下邳相!” 许眈闻言大喜,附身拜道:“谢相国赏识,属下定会尽心尽力,绝不会辜负相国的栽培!” 曹豹很满意许眈的态度,又问道:“刘备的那个儿子,这几天还在田间种地吗?” 在提到刘标时,曹豹的语气明显有不屑。 堂堂徐州牧的儿子,不学文事不谙武事,竟然每天就在田间刨土种地,跟一群农夫作伴。 在曹豹眼中:农夫就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笨汉,只配用来种地和服徭役。 许眈仔细想了想,道:“前两天还在田间种地,昨日和今日,属下未曾见到刘标在田间。” 曹豹微微诧异:“不在田间?” 许眈不以为意:“国相,这刘标偶尔一两日不在田间,不足为奇。” 曹豹沉吟了一阵,道:“刘备刚走,刘标就不去田间种地了,未免太巧了些。” “不可掉以轻心!你再派些人盯着,若有刘标的动静,立即回禀本相。” 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若不谨慎,曹豹早就尸首异处了。 曹豹没料到的是,刘标早在昨日就伪装成菜农出了城。 锅底灰往脸上一抹,哪怕是刘备来了都得仔细辨认,更遑论许眈的眼线了。 跟着刘备颠沛流离十余年了的刘标,在伪装和反追踪上是下了苦功夫的。 若非如此,刘标早就在颠沛流离的途中,死在这个贪官、污吏、恶霸、山贼横行的乱世中了。 只是苦了跟刘标同行的孙乾,费了许久才将脸上的锅底灰洗净。 “长公子啊,我知道你想隐藏行踪,可犯不着拉我一起伪装啊。” 孙乾对着河水照了照脸,确定脸上不再有锅底灰后,这才起身整理儒袍士冠。 拜入郑玄门下多年,孙乾还从未如这两日一般狼狈过。 刘标将擦脸的杂草揉成一团,甩手一扔,惊起草丛中蛙声一片。 “先生在下邳,谁人不识?若先生忽然去了小沛,曹豹必会起疑。” “这两日的确委屈了先生,待家父返回,小子定会让家父登门致谢。” 刘标谈吐有礼,令孙乾多了几分诧异:“长公子跟往日,似乎不太一样。” 刘标笑道:“往日里只需去田间种地,自然不需要太注重言行。如今跟着先生去小沛办正事,小子若是再不注重言行,未免太失礼了。” 真的只是因为往日只需种田吗? 孙乾对刘标忽然变得谈吐有礼表示怀疑。 心中虽然有疑问,但孙乾并未深究。 行了三日。 在抵达小沛城时,刘标谎称要在城外拜访故友,只让孙乾独自入城去拜访吕布。 而在孙乾走后,刘标却是取出了怀中的布包,再次在脸上涂上了锅底灰,大摇大摆的入了小沛城。 得知孙乾造访,吕布顿感惊讶。 孙乾在徐州的名声不小,出任徐州从事的康成公门人如今只有孙乾一个。 若是寻常士人造访,吕布不会理会;可来的是孙乾,吕布就不得不认真了。 吕布亲自出府邸迎孙乾入内,又在客厅中摆下酒宴,热情的款待孙乾。 “久闻公祐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本侯得偿所愿了!”吕布一边向孙乾敬酒,一边说着恭维的套话。 孙乾有正规的师承,言行举止儒雅风趣,即便是对吕布这样的武夫也无鄙夷之意。 这让吕布的心情颇为舒畅! 这才是名仕啊! 寒暄一阵,孙乾言明了来意:“我在下邳时,就听闻温侯有一女,颇为贤惠,不知令爱可有许人。” 吕布微微诧异。 这是专程来说喜的? 吕布不知孙乾具体来意,遂哈哈一笑:“公祐先生过誉了,小女粗野少礼,不曾许人。” 孙乾亦笑:“温侯过谦了。既然令爱不曾许人,我就斗胆为温侯说一桩喜事如何?” 吕布“哦”了一声,好奇的问道:“能够请动公祐先生,想必不是凡俗之家,还请公祐先生直言。” 孙乾拱手道:“正是徐州牧刘使君之子,刘标。” 吕布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原本闲散的气势也在这一刻变得凝实,仿若一头即将暴怒的雄狮。 “本侯听闻,玄德在数日前就出征去讨伐袁术了。”吕布端着酒樽,双目如炬。 若是寻常士人,恐怕早就被吕布的骇人气势震住。 孙乾的神态却似完全没有变化,语气如常:“如温侯所言,刘使君的确去征讨袁术了。” 吕布语气玩味:“玄德往日不来提亲,却在去讨伐袁术的时候来提亲,这是不信任本侯啊。” 孙乾暗道吕布机敏,表面却是不动声色:“温侯多虑了。” “州牧嫡子和诸侯之女要缔结姻缘,自然不能怠慢了礼数。” “刘使君早就定下了提亲的吉日,只是碰巧遇到袁术犯境。” “倘若刘使君不信任温侯,又岂会让温侯食邑小沛?” “亦或者,温侯认为我孙乾,不配来当这个纳采人吗?” 觉察到孙乾的语气中有淡淡的不满,吕布将酒樽的美酒一饮而尽,放声大笑。 “公祐先生,方才是本侯无礼了。” “昔日本侯见关东诸将起兵讨伐董卓,遂诛杀董卓东出,然而关东诸将却无一人愿意接纳本侯。” “唯有玄德不嫌弃本侯!关东诸将虽多,但本侯唯敬玄德一人!” “只是这婚配事大,还请公祐先生在小沛暂歇一晚,容本侯与夫人商议。” 第5章 猇虎野心(新书求收藏) 令宋宪安顿好孙乾后,吕布并未返回内院,而是召来了陈宫商议。 得知孙乾来说媒,陈宫跟吕布最初的反应是一样的。 “刘备此举,恐非真心,必是对温侯起了疑心。” “温侯对曹豹的许诺,得从长计议了。” “倘若曹豹谋事不密,温侯又冒然引兵去下邳,必遭埋伏!” 陈宫隐隐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前脚刘备刚走,后脚曹豹就力邀吕布偷袭下邳,如今孙乾又忽然来小沛提亲。 若说这其中只有巧合,陈宫是不会信的。 吕布本就怀疑刘备的用意,听了陈宫的分析后又陷入了沉思。 良久。 吕布开口问道:“曹豹暂且不提。公台以为,本侯可否跟刘备联姻。” 陈宫仔细观察了吕布的神态,不答反问:“斗胆问一句,温侯今后,是欲认刘备为主吗?” 吕布眼神忽变:“公台说笑了。” 陈宫心中遂有了计较:“袁术势大,非刘备能敌。温侯若跟刘备联姻,刘备必会借兵去打袁术。” “温侯应允,既疲于奔命又结怨袁术;温侯不允,就是不念亲戚之情,又会祸及女儿。” 陈宫虽然没有直言可否跟刘备联姻,但话里话外都是对刘备的不屑。 在陈宫眼中:刘备只是个靠武力身居高位的北地兵子,比起有累世名望的汝南袁氏,提鞋都不配。 最重要的是:刘备如今跟袁绍亲善,陈宫又跟袁绍有大仇;倘若吕布跟刘备联姻,陈宫会很闹心。 吕布低头沉吟。 联姻就得受刘备驱使,不联姻又会得罪刘备。 这其中的利弊权衡,令吕布颇为头疼。 “本侯明日,又该如何回绝?” 苦思无策的吕布,将难题抛给了陈宫。 陈宫早有对策:“温侯不用回绝,只需佯装答应。” “再以‘诸侯半年’为由,将婚期定在半年后。” “如此一来,温侯就有足够的时间去谋取下邳。” “温侯若能得下邳,婚约自然无效;温侯若得不了下邳,亦有退路。” 吕布问道:“倘若刘备前来借兵,又当如何?” 陈宫笑道:“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都得花不少时间,我料刘备面薄,必不会来借兵。” 吕布又问:“若曹豹问及,又当如何?” 陈宫面有不屑:“曹豹能背叛刘备,就能背叛温侯;温侯志在徐州,曹豹是必须要除掉的。” “中郎将许眈虽然是曹豹的亲信,但我观此人对曹豹只有畏惧却无敬意,温侯可伺机拉拢。” “若能拉拢许眈,曹豹就不重要了。” 吕布抚掌而赞:“公台好算计!曹豹野心勃勃,若是见势不对,必会协助刘备杀本侯灭口。” “若能在得到徐州的同时除掉曹豹,本侯在徐州就高枕无忧了!” 解决了心中的困惑,吕布的心情也变得极好,遂入内院跟严氏分享喜悦。 然而严氏却不似吕布这般开心:“将军是要抛弃我母女了吗?” 吕布大惊:“夫人,此话何意啊?” 严氏悲戚泣泪:“将军欲用玲绮去夺刘使君的徐州,不论此计成败,玲绮都不能活命了;玲绮不能活命,我又岂能独活?” 吕布更惊:“夫人,本侯只是假装答应,并非真的要将玲绮嫁给刘备的儿子。” 严氏挥袖抹泪:“将军虽然是假装,但六礼却都是按诸侯之礼走的。” “倘若将军杀了刘备父子,玲绮未嫁就得寡居;倘若将军不杀刘备父子,玲绮必遭刘备父子怨恨。” 吕布不以为意:“寡居又如何?待本侯得了徐州,本侯的女儿难道还会愁嫁吗?” 严氏抬头擦泪:“公祐先生乃是康成公的门人,将军如此作为是想要让康成公颜面扫地吗?” “扫了康成公的颜面,玲绮还能有清名吗?” “将军若只是想让玲绮下嫁给寻常百姓,自然不愁嫁。” “将军若是想让玲绮嫁给王公贵族家,若无清名,谁又敢娶?” “将军,人言可畏啊!” 吕布顿时语噎。 在跟陈宫商议的时候,吕布还真没想到会牵涉到郑玄的颜面。 严氏又问:“不知是何人给将军献计,欲害我母女?” 吕布自知理亏势弱,不敢直视严氏:“是公台。” 严氏在兖州的时候就不信任陈宫,认定陈宫对吕布不真心,只是想借用吕布的威名和武勇去抵挡曹操, 听闻是陈宫献计,严氏的血压瞬间飙升到了临界值,怒骂道:“陈宫一个外人,凭什么管将军的家事?” “拿将军女儿的清名来用计,陈宫枉称名仕!” “陈宫也有女儿,他怎么不让自己的女儿去嫁?” “将军昔日独自逃出长安,我母女在长安侥幸活命,好不容易才寻到将军。” “我母女未曾变节,将军如今却要弃我母女如敝帚。” “将军不如直接杀了我们,省得今后受辱。” 严氏又哭又骂,让吕布瞬间没了主见。 “夫人,本侯曾指洛水立誓,绝不会抛弃你们!” “既然夫人不愿玲绮嫁,本侯明日就回绝公祐先生。” 好不容易哄睡了严氏,吕布只感觉心烦意乱,难以入眠。 ..... 驿馆。 孙乾看着窗外的明月,同样难以入眠。 吕布在宴席上的态度,让孙乾捉摸不透。 “真是个苦差事!以后再也不替人说媒了。” “的确是个苦差事!辛苦先生了。” “谁?” 孙乾寻声一望,却见刘标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围墙上。 “长公子,你不是去城外拜访故友了吗?”看着自围墙上跳下的刘标,孙乾忍不住嘴角抽动。 刘标拍了拍身上的泥尘,一脸的笑意:“故友入城了,所以我也入城了。” “幸亏这驿馆的围墙不高,否则我都攀不上来。” 孙乾更无语了:“长公子,你是州牧之子,不是街头小巷的游侠儿。” “先生勿怪,这都是家传绝学,不是街头小巷的游侠儿能比的。”刘标的话让孙乾更无语。 照这意思,刘使君以前也当过游侠儿攀爬过围墙? 孙乾叹了口气,敛容正色:“长公子,吕布起疑心了。” 第6章 刘长公子(新书求收藏) 刘标不以为意:“起疑心是很正常的。我也从未指望过吕布会傻乎乎的就同意联姻。” “那可是杀丁原诛董卓,还能全身而退的狠人。” 孙乾见刘标不慌不忙,遂道:“不如长公子明日跟我一起去见吕布;若长公子当面求亲,吕布碍于面子必不会严词拒绝。” 刘标摇头:“先生误会了,今夜我就是来寻个地儿休憩一夜的。” “否则在小沛城内游荡,一不小心就被当成作奸犯科的给抓入大狱了。” 孙乾微愕:“你的故友不是入城了吗?” 刘标指了指孙乾:“我的故友不就是先生你吗?” 孙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内心躁动的气息。 我是康成公门人,我不生气! “长公子,你来小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孙乾认真问道。 一开始。 孙乾以为刘标是跟着来求亲的。 看现在。 刘标哪有一丝求亲的态度? “求亲啊!” “长公子,你看我像傻子吗?” “呃......求亲是真的,只是求亲的过程稍微不能以常理来思考。” 刘标对孙乾道出了部分计划。 孙乾的双目瞬间圆瞪,声音也陡然提高:“长公子,你竟然要骗——” 刘标眼疾手快的捂住孙乾的嘴,压低了声音:“先生,你小声点啊!!” 片刻后。 孙乾整理了衣襟,看向刘标的眼神多了几分怨念。 “长公子,我乃康成公的门人。” “我知道。” “我的一言一行都代表康成公的颜面。” “我知道。” “我不能做出有损师门名声的事,让康成公蒙羞。” “我知道。” “......” 看着即将爆发的孙乾,刘标笑嘻嘻的给孙乾倒了一盏茶水。 “先生,润润喉。” “我不渴。” “先生,你放心。我不是韩信,吕布不是齐王,你也不是郦食其,你就正常的跟吕布叙聊,我保证不会影响到康成公的名声的。” “哎,长公子你——” 最终。 孙乾只得长叹一声,无奈的接受了眼前的事实。 翌日。 吕布再次宴请孙乾。 由于双方各怀鬼胎,竟然默契的都没聊提亲一事。 孙乾对长安旧事感兴趣,吕布在畅谈整日后,喝得酩酊大醉。 第二日。 吕布再次宴请孙乾,依旧不聊提亲的事,吕布再次喝得酩酊大醉。 第三日。 摸不着头脑的陈宫来寻吕布:“温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吕布将陈宫拉出内院,犯愁道:“本想用公台良计,奈何夫人不肯。” 陈宫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温侯谋的是大事,岂能问策妇人?” 吕布顿感不满:“公台,本侯的夫人也是自幼读书,为何就不能问策了?” 陈宫不由气闷:“温侯跟孙乾醉饮两日,难道也是夫人的良策?” 吕布略显尴尬:“这倒不是。只是本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又见公祐先生对长安旧事感兴趣,一不留神就过去两日了。” 陈宫跺脚道:“温侯,你不知道如何开口,难道孙乾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吗” “事有反常,必有缘故,若不尽快弄清楚孙乾的目的,我等就危险了。” 吕布不以为意:“这里是小沛!刘备都去打袁术了,本侯能有什么危险?” 正说间。 一小卒急急而来:“禀温侯,有女公子家信在此。” “玲绮的家信?玲绮不是在府中吗?念!”吕布宿醉的头有些晕。 小卒得了命令,念道:“阿父,刘公子邀我去下邳玩几日,勿念。” 吕布醉意未消:“想玩就玩,直接给本侯说就行了,非得送家信。” 陈宫却是脸色大变,跺脚道:“温侯,女公子去的是下邳!下邳!” 吕布猛然反应过来,一把抢过吕玲绮的家信,气势瞬间如暴怒的狮子:“这不是玲绮的笔迹!信是谁给你的!” 吕布虎目怒瞪小卒,吓得小卒直打颤:“温侯,是女公子给的!小人不会认错!” 吕布愕然:“玲绮没被挟持?” 小卒疑惑的看向吕布:“没啊?女公子今日很高兴,还赏了小人三十钱。” 这下轮到吕布疑惑了:“难道真的只是去下邳玩几日?” 陈宫上前一步,厉声喝问:“女公子是哪家的刘公子一起的?” 小卒有些畏惧:“是,是,是徐州牧刘使君之子刘标。” 一阵风吹过。 吕布和陈宫当场呆滞。 “刘标何时来的小沛?”陈宫喃喃自语。 吕布则是直接冲了出去,策马径直来到驿馆。 “孙乾,出来见本侯!”吕布怒不可遏。 怪不得孙乾这两日只字不提求亲的时,一个劲儿的问长安旧事。 这是另有盘算啊! 孙乾揉着惺忪的眼睛,看到吕布策马持戟,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温侯今日怎醒得如此早?”孙乾故意打了个哈欠。 吕布怒道:“孙乾,伱为何欺骗本侯?” 孙乾明知故问:“温侯,我何时欺骗了你?” 吕布见孙乾装傻,喝道:“刘标为何会出现在小沛?为何要带走本侯的女儿?” 孙乾惊讶道:“长公子真的将温侯的女儿带走了?” 吕布更气:“你果然知道!康成公就是这么教门人的吗?当着本侯的面提亲,见本侯不愿,就背地里带走本侯的女儿!” 听到“康成公”三个字,孙乾的眼神有了变化:“温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在下请问,长公子可有胁迫令爱?” 吕布沉默。 孙乾又问:“在下再问,长公子可曾跟人厮杀?” 吕布再次沉默。 孙乾笑道:“长公子是幽州人,不似中原的良家子那般拘谨守礼。” “令爱是并州人,有并州人的豪迈之气。” “令爱肯跟着长公子去下邳,定是跟长公子相谈甚欢。” 顿了顿,孙乾向吕布拱手行了個大礼:“恭喜温侯喜得贤婿!” 喜得贤婿? 本侯还没答应呢! 吕布欲言又止,一股气堵在喉咙间,难受难耐。 “哼!本侯不跟你分说!” 吕布自知说不过孙乾,遂策马出城去追刘标。 若真让刘标将吕玲绮带去下邳,一切皆休! 第7章 弦高犒师(新书求收藏) 城外田野,阡陌纵横,一辆马车停靠路边。 当刘标跳下马车时,田野间的乡民纷纷惊呼。 “快看!是刘公子来了!” 几个稚童见到刘标,更是光着脚丫就向刘标飞奔而来。 吕玲绮吓了一跳,不敢跟着跳下马车。 刘标取出几双草鞋,热情的分给众稚童。 得了新鞋的众稚童,欢呼雀跃,各自坐在地上将破旧的草鞋扔掉。 乡民也纷纷近前向刘标问礼。 一年长的老农问道:“刘公子何时来的小沛?怎也不提前知会我等,也让我等能准备谢礼。” 刘标笑道:“长者为尊,我岂能受老翁的谢礼。今日路过此地,一来是看看诸位,二来是想问问去年的收成?” 提到收成,老农更是兴奋:“真神了!老叟种了一辈子地,从未听闻种谷的行距还有学问。” “再有刘公子教的夏日翻土、用粪气养种,去年最高的田,亩产竟然有两石!” 老农说的行距,即是种谷的方式之一:区种法。行距多宽、覆土多厚,皆有标准。 刘标在小沛种田时,曾将部分精耕细作的种田法分享给了附近的乡民。 只是听到老农的话,刘标心中却是不满意。 汜胜果然是个大忽悠啊,竟然说什么上田亩产百石、下田亩产二十八石,结果最高的才两石。 若让陈登得知刘标的想法,估计都得跳脚。 亩产都两石了竟然还嫌弃! 要知道大部分的农户,亩产连一石都没有! 为何一户人经常要种百亩地? 不就因为亩产少,质量不行堆数量吗? 攀谈了一阵后,刘标作别乡民,跳上马车。 吕玲绮欲言又止。 刘标见状笑道:“你是想问,为什么我一个州牧的儿子,不仅对种田感兴趣,掌握的农术竟然还比常年种田的老农多?” 吕玲绮连连点头:“听家父说,刘使君弓马娴熟,有英雄气,我还以为刘公子你也是如此。” 刘标道:“我不擅长弓马。于我而言,有时间去钻研弓马,不如多想想如何才能种出更多的粮食。” “家父仕途不顺,我自幼就颠沛流离,从幽州到冀州、从冀州到洛阳、从洛阳到徐州、从徐州到青州,从青州到豫州,从豫州又回到徐州。” “见得最多的,就是饥饿的流民。” “为了一口吃的,有的人卖身为奴;有的人卖妻卖儿;有的人易子而食;有的人入山为寇。” “弓马再擅长,也不会让地里变出粮食来。” “只可惜,总有不事生产的人,想方设法的耽误我种地。” “世道艰难,想认真种个地,都难啊!” 刘标不由长叹。 前世只在书上看到过乱世离人的凄惨,今生却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吕玲绮不由回想起了关中的战乱,以及前年兖州的蝗灾,深有同感。 “刘公子,是谁耽误你种地了?”吕玲绮正义感飙升。 刘标瞄了一眼吕玲绮:“是下邳一个叫曹豹的老家伙,若非我不擅长弓马,我定要给他一箭。” 吕玲绮拍着胸口:“刘公子莫气,下次我见了那曹豹,替你出气。” 看着吕玲绮爆棚的正义感,刘标只是拍手感谢,并未说出曹豹的下邳相身份。 行到日中。 刘标将马车停靠在路边的凉亭中躲避烈日,又在凉亭中摆下了饮水粮果。 烈日下。 吕布一路策马狂奔。 担心吕布有失的宋宪,领了几骑紧紧跟随。 然而追了几十里路,吕布依旧未见到刘标的马车。 宋宪追上道:“温侯,马车的速度不可能比战马快,要么走的小道,要么就是中途错过了。” 吕布冷着脸:“分开搜查,若是遇到刘标,直接给本侯绑了!” 宋宪面有难色。 说得简单。 若是温侯你的女儿阻拦,我们哪敢真的绑! 虽然心中这么想,但宋宪也不敢反驳,只是吩咐众骑卒注意分寸。 临近黄昏。 又累又饿又渴的吕布,终于寻到了刘标纳凉的凉亭。 只是看了一眼,吕布又怒了。 入眼所见,吕玲绮竟然靠着刘标的肩头酣睡! “刘标小儿!” 吕布怒喝一声,双目赤红。 从早到晚,顶着烈日。 结果自家女儿正靠着刘标在凉亭酣睡,更可气的是凉亭中还摆着饮水粮果。 这让饥肠辘辘又干咳难耐的吕布,更为恼怒。 吕玲绮也被吕布这一声怒吼给震醒。 见到吕布,吕玲绮开心的喊道:“阿父,你怎么也来了!” 吕布欲言又止,满腔怒气憋得难受。 刘标却是将饮水粮果递给吕玲绮:“温侯定是去震慑小沛的盗贼宵小了,玲绮,先让温侯解解饥渴。” 吕玲绮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饮水粮果送到吕布手上。 吕布一边盯着刘标,一边狼吞虎咽。 直到饥渴感减轻后,这才在凉亭中坐下。 “刘标,你好大的胆子!” 吕布语气凶狠,如同要噬人的虎豹。 刘标一脸无辜:“温侯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懂!” 吕玲绮也帮腔道:“阿父,你怎么一来就凶刘公子?” 吕布强忍怒气,对吕玲绮道:“玲绮,你先去马车,为父要跟刘公子好好聊聊!” 吕布在“刘公子”三個字上加重了语气,近乎于咬牙切齿。 吕玲绮担心的看向刘标。 刘标示意道:“玲绮,你先回马车吧。温侯可能对我有些误会。” 吕玲绮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返回马车。 见到吕玲绮这般模样,吕布更气。 这才一天! 自家女儿竟然如此关心眼前的刘标! “玲绮二字,喊得挺顺口啊。”吕布瞪着虎眼,若不是吕玲绮就在马车上,吕布都想揍人了。 刘标不慌不忙的给吕布削了个水果:“今日喊顺口了,来日温侯引兵入下邳,我的性命就能保住了。” 吕布的怒气一滞,眼神复杂的看向刘标:“刘标,你这话是何意?” 刘标将削好的水果放到吕布跟前:“徐州曾遭曹操屠戮,士民十不存一。” “如今刚刚恢复些生气,我实在不愿再看到徐州生灵涂炭,百姓流离。” “温侯引兵入下邳时,可提前给我说一声,我在城门口迎接温侯入城。” 第8章 亲入虎穴(新书求收藏) 曹豹这废物,果然谋事不密! 第一次暗示,吕布可以装听不懂;这第二次暗示,吕布若还装听不懂,那就是在自欺欺人了。 吕布打了个哈哈:“贤侄,玄德可不似你说话风趣。” 称呼一改,吕布来时的盛怒气势直接消弭了大变。 刘标亦是改了口:“家父师承子干公,一向谨言慎行,自然是少了几分风趣。小侄不喜儒经俗礼,让温侯见笑了。” 吕布咬了一口水果,趁着咀嚼的片刻,脑中思绪千转。 “贤侄既然来了小沛,为何不登门?莫非是嫌弃本侯府邸鄙陋?”吕布盯着刘标,仔细的观察刘标的神态。 刘标的笑容却是极为真诚:“小侄昨日就登门求访了,奈何温侯府上的仆人蛮不讲理,竟用扫帚驱赶小侄。” 吕布愕然:“本侯府上,竟有恶仆?” 刘标笑容灿烂:“恶仆倒不至于。” “只是如今这世上,大抵都只敬衣衫不敬人,小侄这一身布衣又自称州牧之子,自然是不能见信于人。” “若非玲绮认出了小侄,小侄今日恐怕都没机会见到温侯了。” 看着刘标这灿烂的笑容,吕布真想挥袖给刘标一个大比兜。 穿个布衣自称州牧之子,别说吕布府上的仆人不会信,吕布自个儿都不会信! 吕布脑补了场景: 穿着布衣的刘标来到吕布府前,自称是徐州牧刘备的长子求见吕布。吕布的仆人断定刘标失心疯了将刘标驱赶,恰巧遇到了出门的吕玲绮。刘标又用花言巧语骗得了吕玲绮的信任,邀请吕玲绮去下邳游玩。 吕布强忍不适:“贤侄来小沛寻本侯,有何要事?” “借兵!”刘标言简意赅。 吕布心中一个咯噔,下意识的想到了陈宫那句“温侯若跟刘备联姻,刘备必会借兵去打袁术。” 吕布强笑道:“贤侄借兵,意欲何为啊?” 刘标故作忿忿:“温侯有所不知,小侄在下邳本有良田两千亩。” “可最近总有贼人来小侄的良田搞破坏,被小侄逮住后,那人却自称是曹豹的兵。” “小侄不想跟曹豹冲突,就将此人交给曹豹自行处置。” “谁知第二日,那贼人又来小侄的良田搞破坏。” “小侄去跟曹豹说理,曹豹却说小侄是在小题大做。” “温侯你说,这气不气人?” 吕布蹙眉不信:“张翼德就在下邳,曹豹敢如此对待贤侄?” 刘标更是忿忿:“家父临走时嘱咐过三叔,不可跟曹豹起冲突。三叔劝小侄忍耐!” “小侄思来想去,心中越发的不忿,这口恶气不出,小侄念头不通达。” “温侯跟家父一向以兄弟相称,小侄又即将是温侯的女婿,温侯肯定会替小侄出这口恶气的吧?” 什么女婿? 本侯还没答应呢! 这要让人听了去,还以为本侯真的跟刘备联姻了。 “贤侄,本侯在小沛兵少将寡。”吕布决定哭穷:“去年天子在河东,诏令本侯勤王,本侯兵马不足,未能前往;年初臧洪被袁绍围城,曾派司马向本侯求援,本侯兵马不足,也未发兵。” 言下之意:天子和臧洪借兵本侯都未同意,贤侄你就别妄想了。 刘标长叹:“小侄竟不知温侯有此难处,若是勉强借兵倒显得失礼了。只是小侄借不了兵马,回了下邳定会受曹豹耻笑。” “温侯若不嫌弃小侄粗鄙,可否让小侄在温侯府上借住几日;小侄原本许诺了玲绮,带他去下邳游玩几日。如今回不了下邳,小侄深感愧疚。” 吕布本就不想吕玲绮去下邳,自然乐得如此。 有刘标在小沛,若来日决定强取下邳时,吕布也可以拿刘标为质让张飞献城。 想到这里,吕布痛快的答应了刘标的请求。 唯一不乐意的就是吕玲绮了。 去下邳的路还没走到一半,又要返回小沛。 好在刘标会留在小沛暂住几日,这才吕玲绮心中的不乐也少了大半。 赶在天黑前回到小沛。 吕布并未让刘标直接住进府中,而是先让刘标在驿馆跟孙乾同住。 看着去而复返的刘标,孙乾不由瞪大了眼睛。 “长公子,你怎么又回来了?莫非被温侯给抓回来的?我早就说不行,哪有提亲的时候拐骗别人女儿跑的道理?” “现在好了,被温侯给抓了個现行,我就是想帮你圆谎都不知道该怎么圆了。” 听着孙乾的碎碎念,刘标直接往床榻上仰面一躺,闭眼道:“先生你说错了,不是温侯抓我回来,而是我主动要求在温侯府上暂住几日。” “今日时辰太晚了,就跟先生先挤一晚,待明日一早,我就搬去温侯府上住了。” 孙乾语气更惊:“你主动要求去温侯府上暂住?那你为何又要拐骗温侯的女儿出城?岂不是多此一举?” 刘标打了个哈欠:“先生,这事说来话长,我就不说了。明日你就向温侯请辞返回下邳,替我转告三叔,我未返回下邳前,诸事皆不可妄动。” 孙乾心中担忧:“长公子,你我一同来小沛,若只有我一人回去,张将军必然难以心安。” 等了良久,孙乾不见刘标回复。 再近前看时,刘标已经有了轻微的鼾声。 “长公子自个儿都不心忧,反倒是我在这担心。”孙乾长叹。 回到府邸的吕布,则是不顾疲劳的急召陈宫。 见到陈宫,吕布难掩心中忿忿:“公台,曹豹这个蠢货,谋事不密,下邳就是个陷阱!” 听到刘标在凉亭中所言,陈宫亦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倘若真是如此,温侯一旦引兵去下邳,必会遭到张翼德埋伏。” “甚至还有可能,刘备根本就没有去淮阴,若曹豹和温侯敢在下邳有异动,刘备必定会引兵杀回!” 吕布心中对曹豹多了恨意:“本侯竟会跟曹豹这蠢贼合谋,真是愚蠢!” “公台,刘备识破了曹豹的密谋,又遣孙乾和刘标来小沛,定是不想跟本侯撕破脸皮。” “这联姻之事,得从长计议了。” 第9章 陈宫起疑(新书求收藏) 陈宫没料到,事态会忽然演变得如此的复杂。 本以为刘备是蝉、曹豹是螳螂、吕布是黄雀,只要时机得当,徐州唾手可得! 不曾想这树下竟然还冒出个拿着弹弓的顽童刘标。 让陈宫想不明白的是:刘标在暗示了曹豹密谋泄露后,竟然会主动请求留在吕布的府上;若吕布真要发难取下邳,就能拿刘标当人质来让张飞献城。 陈宫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对此,吕布亦有同感。 “坦白的讲,本侯看不透刘标。” “本侯在城外寻到刘标时,盛怒难消,只要刘标有半点不对,本侯都会将其狠揍一顿。” “然而,刘标面对本侯时,竟无半分畏惧。”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竟如此的冷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吕布本就是在战场上浴血而生的骁勇之士,又身居高位养成了上位者的气势,寻常人连常态吕布都不敢直面,更别说盛怒状态的吕布了! 偏偏。 刘标不仅直面了盛怒状态的吕布,更是几句话就让吕布怒气大减。 陈宫轻捻短髯:“看来我们对刘备的这个长公子,疏于认知了;躬耕田间的假象,迷惑了我们对刘标的判断。” “据我所知,刘标在五岁的时候就跟着刘备离开了涿郡去中山郡上任,刘备这十余年间仕途不顺,刘标一直跟着刘备在幽冀青徐豫颠簸流离。” “能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又岂会只是个喜欢躬耕田间的愚钝少年?” 乱世离人,颠沛流离。 成年人都未必能活,更遑论稚童了。 想到这里,陈宫的表情多了几分严肃:“温侯,刘标主动请留府中,必然不是暂住几日这般简单,需得小心应对。” 吕布点头:“本侯亦有担心,故而在返回小沛后,本侯只是让刘标去驿馆跟孙乾同住,未让刘标住进府中。” 陈宫踱步细思:“我心中有些不安。我等对下邳局势,了解并不清楚。不论是曹豹还是刘标,都不可深信。不如我亲自走趟下邳,约见曹豹吧。” 吕布疑惑:“曹豹都谋事不密了,公台为何还要去见曹豹?” 陈宫凝声道:“方才我又仔细想了想,又感觉其中不太对劲,具体是哪里不对劲我又说不上来。或许去下邳见了曹豹后,我心中的疑惑就有眉目了。” 荀攸曾评价陈宫有智而迟。 刘标先是效仿“弦高犒师”,用炸裂的情报来迷惑了吕布的判断;紧接着又“亲入虎穴”,让吕布产生了优势在我的错觉。 情报的信息差,让陈宫难以对眼前的局势作出准确的判断。 毕竟。 小沛到下邳,隔着二百余里。 哪怕是派遣探子去下邳打探情报,这一来一回至少都得四五日,若探子不够机敏,探得的情报又可能是假情报。 故而。 陈宫决定亲自走一趟下邳。 吕布同意了陈宫的请命:“既如此,就有劳公台走一趟下邳了。” 待得陈宫离开后,吕布又返回内院。 要让刘标在府中暂住,得让严氏同意才行。 相较于三日前,严氏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未等吕布开口,严氏就表了态:“将军,我已遣人打扫府中的客房,明日一早可让刘公子入住府中。” 吕布顿感惊讶:“夫人莫非同意了联姻?” 严氏摇头:“将军误会了。将军跟刘使君以兄弟相称,我又怎能怠慢了自家的贤侄。那个怠慢刘贤侄的恶仆,我也将其撵出吕府了。” 吕布见严氏理事分明,遂不再多问。 白日里在烈日下奔跑了一日,回到府中又跟陈宫商讨了许久,吕布实在是扛不住疲倦,叮嘱了严氏几句后就沉沉睡去。 吕玲绮则是精神头十足,一边埋怨不能去下邳游玩,一边跟严氏讲今日跟着刘标出城的见闻。 得知城外竟有乡民亩产高达两石,亩均产都超过一石,严氏也忍不住吃了一惊: “玲绮说的位置,我记得是没有上田的,中田和下田竟然能亩均产超过一石,这太不可思议了!” 吕玲绮脸红扑扑的:“有個老农说,能有这产量都是用了刘公子的区种法,还有夏日翻土、粪气养种,都是我不曾听过的。” “刘公子又说,他不喜欢钻研弓马,更喜欢去想如何才能种出更多的粮食。” “还有还有,刘公子不仅知道怎么种谷、瓜、豆、麻、葵、葱、蒜、韭、枣、梅等,对养牛、马、驴、骡、猪、鸡、鹅、鸭、鱼都有独到的见解。” “我从没想到,只是农术就有如此多的学问,比起《女诫》有意思多了。” 吕玲绮越说越激动,恨不能将今日自刘标处听到的,全都讲述给严氏听。 只是听得女儿三句话不离“刘公子”,严氏的心情忽然多了几分沉重。 知女莫如母,严氏哪里还看不出,自家女儿的心都被刘标给勾走了! 好不容易哄睡了吕玲绮,严氏的脸上多了愁容。 不同意联姻,是因为严氏知道吕布是个什么个性:为了利益,昔日的丁原和董卓,说杀就杀了。 若是跟刘备联了姻,吕布又贪图刘备的徐州,那岂不是得跟自家女儿当仇人? “愁啊!” 看着入睡了还带着笑意的吕玲绮,严氏不由暗叹一声。 今夜注定有人夜难眠。 驿馆的刘标却是睡了个安稳觉。 翌日一早。 刘标就起床演练五禽戏。 刘标可不是个文弱书生。 “长公子,你真的要让我独自返回下邳吗?” 听到动静的孙乾,来到驿馆院中,看着正在演练五禽戏的刘标,再次向刘标确认。 刘标拟声如熊虎,将一套五禽戏演练结束,这才回复孙乾: “先生不必担心我。你今日回去,还能跟小沛的人同行去下邳,路上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孙乾讶然:“是谁要去下邳?” 刘标笑道:“若我料得不差,应该会是陈公台。先生的口风可要把紧了,陈公台最擅长的就是跟人闲聊的时候套话。” 孙乾顿感头疼:“难怪你非得让我今日请辞回下邳。长公子,你这是故意的吧!” 第10章 反客为主(新书求收藏) 刘标笑道:“先生这可就冤枉我了。腿长在陈公台的身上,他要去下邳,我也拦不住啊。我只是善意的提醒先生。” 孙乾更头疼了。 若真是善意,我早一日晚一日回下邳都可以,何必非得跟陈公台同行? 在徐州这地界,难道还能有不长眼的流贼劫持我?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长公子就这么能憋坏儿? 简单的用了早膳后,刘标跟孙乾一同来到吕府。 得知孙乾要请辞回下邳,吕布佯装挽留了一阵,就不再多言。 双方默契的都没有再提“联姻”的事。 而在孙乾抵达城门时,陈宫“恰巧”也出现在城门口。 “公祐先生这是要回下邳了?”陈宫拱手行礼、明知故问。 孙乾不动声色:“来小沛的时间不短了,我在下邳尚有要务。” 陈宫佯喜道:“那真是巧了,我今日也要去下邳访友,公祐先生若不介意,可跟我同行。如今这世道不太平,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孙乾心中微惊。 竟然真让长公子料到了! 想到刘标对陈宫的评价,孙乾的心情又变得不美丽了。 返回下邳快则三日、慢则五日,一路上都得提防陈宫闲聊套话,这日子可不好受! 孙乾不由暗叹:早知如此,我就应该跟着使君去淮阴! 面对陈宫的“盛情邀请”,孙乾只能将苦水往心头闷,佯喜道:“久闻公台兄博学广知,这一路得多叨扰了。” 陈宫大笑:“公祐先生面前,我又岂敢自称博学广知,是我叨扰了才对。” 两人相视而笑,各怀心思。 吕府中。 刘标虽然是客人,但没有一丝客人的觉悟。 从看门的到扫地的、从侍女到庖丁,刘标都是热情的攀谈。 吕府的仆人侍女惊讶的发现,眼前这个“刘公子”竟然对看门扫地茶水庖厨都能当成学问! 当严氏寻到刘标的时候,刘标竟然在指点庖丁处理羊肉! “看好了!羊肉要切成小块,如骰子大小。再熬上鸡汤,加笋丁、菇丁、山药丁,小火熬成汁。” “这汁就叫羊羹,能补益脾胃、温中暖肾,夫人畏寒怕冷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脾胃虚弱而已。” “你们啊,平日里要多动脑子想想,不是什么病都得吃那令人想吐的苦药汤,食疗懂吗?” 一个个庖丁被刘标训得不敢抬头。 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专业素养,这群庖丁都挑不出刘标的毛病。 “刘公子对庖厨之术也感兴趣吗?” 严氏一脸的笑意、语气温和,显然刘标方才的话让严氏心中很受用。 虽然这府中的仆人侍女都知道严氏畏寒怕冷,但刘标一来就能了解到这个信息且想到了替严氏调养的食疗方法。 细腻的心思和广博的才学,让严氏都不得不惊叹。 刘标回身行礼:“以前跟着家父颠沛流离惯了,学的杂,让夫人见笑了。” 严氏笑道:“《礼记》中对求学的要求就有‘博学’,刘公子涉猎广泛,令人惊叹。” 刘标跟着严氏来到院中。 严氏言语温和:“温侯今日有军务,不能在府中招待刘公子,还望刘公子不要介怀。” 刘标入府的本意就不是吕布,吕布在不在府中招待,并无影响。 “夫人客气了。家父跟温侯以兄弟相称,小侄来到温侯府中,就如同到了自己的家中;见到夫人就如同见到了亲人。”刘标语气真挚,就连严氏身边的侍女都忍不住动容。 严氏听得亦是心中舒坦:“贤侄今后,就不要称我夫人了,若不介意,可称我伯母就行。” 刘标忽然沉默。 严氏微微诧异:“贤侄莫非不愿?” 刘标眼中不知何时多了泪水:“伯母误会了。家祖去的早、家父又无叔伯兄弟、家母又在小侄六岁的时候就因病而逝。只剩小侄跟家父相依为命,方才一时感触,让伯母见笑了。” “倒是我唐突了。”严氏心有歉意,安抚道:“贤侄既然来了,就把这里当自己的家。” 刘标一口一個伯母,言谈举止又尽显少年朝气,听得严氏嘴角都快藏不住笑容了。 当吕布处理完军务返回府中时,严氏三句话不离刘标,听得吕布直皱眉。 什么情况? 本侯就出门半日,府中就变天了? 听得严氏对刘标满口称赞,竟隐隐有丈母娘夸女婿的味道,吕布再也忍不住了:“夫人,刘标虽然有才,但你也用不着如此称赞吧?” 严氏白了吕布一眼:“温侯,论军国大事,我不如你;可论这生活琐事,你不如我。你可知小沛西南城外十里有个罗姓小村?” 吕布蹙眉:“这罗姓小村,有什么奇怪的吗?” 严氏言语中更是惊叹:“我去过这罗姓小村。那村子的田都是中田和下田,然而去年这罗姓小村,去年亩产平均都超过了一石,最高的竟然超过了两石!” 吕布吃了一惊:“怎么可能?” 带兵打仗的,最关心的不是如何打仗,而是粮食够不够吃。 去年刘协诏命吕布勤王,吕布不是不想去,而是受限于粮食不够,不敢去! 严氏诧异:“陈宫难道没给温侯提及吗?” 吕布沉默。 小沛的钱粮赋税都是陈宫在管,这事陈宫还真没给吕布提及过。 严氏顿感不满:“陈宫连这样的大事都不告诉温侯,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吕布替陈宫辩解道:“公台平日里事务繁忙,或许忘记了。夫人提及这事,跟刘标有什么关系?” 严氏不假思索:“当然有关系!这罗姓小村去年能丰收,都是刘贤侄指点的。温侯,你对刘贤侄的了解太少了。” “小沛大部分的上田都在本地的豪族手中。温侯虽然令军卒屯田,可屯的几乎都是中田和下田,若有刘贤侄相助,温侯还会担心粮食不够吗?” 吕布的呼吸变得急促:“本侯竟然将这事给忘记了!” 粮食不足,让吕布倍感焦虑。 吕布会跟曹豹合谋,亦有曹豹能给吕布提供大量粮食的原因在。 “夫人,刘标现在何处?” 第11章 见缝插针(新书求收藏) 吕布寻到刘标时,刘标正在池边凉亭中跟吕玲绮谈笑风生。 听到吕玲绮恣意的笑声,吕布只感觉内心堵得慌! 似有一种自家女儿被野猪给拱了的感觉。 “贤侄,玲绮,聊什么呢?” 吕布强忍内心的烦闷走入凉亭,脸上堆起了笑容,故作热情。 吕玲绮见到吕布,兴致勃勃的炫耀:“阿父,女儿刚才在跟刘公子聊武陵桃源酒。” 听到“酒”字,吕布不由心神一动:“何为武陵桃源酒?” 吕玲绮语气欢快:“刘公子说,荆州的武陵郡有一处桃花源,桃花源内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男女老少怡然自乐。” “村人自称其先祖为了躲避秦末乱世,率妻子邑人隐居,与世隔绝,不知有汉。” “这武陵桃源酒,就是出自桃花源中,长期饮用,可以延年益寿。” 吕布微微诧异的看向刘标:“贤侄去过荆州?” 刘标摇头:“小侄少时跟家父流离诸州时,曾在山贼手中救了来自武陵的酒贩,酒贩为了感激家父,就赠送了这酿酒的法门。” 吕布语气一紧:“贤侄真懂这酿酒的法门?” 能延年益寿的酒,对好酒者而言,如同甘霖啊! 刘标极其大方:“酿酒的法门,我都说给玲绮了。只是这桃源酒虽然能延年益寿,但也得适量,不能醉饮。” 吕布只听了一半。 “适量”“不能醉饮”直接被吕布抛之脑后。 若饮酒不能醉饮,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玲绮,你去寻你阿母,为父有要事跟贤侄商议。”吕布刚坐下就开始撵人。 吕玲绮小嘴儿一嘟,顿时就不乐意了。 刘标微笑开口:“玲绮,你先去吧,稍后我再来寻你。” 吕玲绮见刘标也如此说,这才恋恋不舍的起身离开。 吕布只感觉气息又有些紊乱。 孙乾都回下邳了,这婚事本侯也未曾答应;等刘标也回下邳了,玲绮还是那个崇拜本侯的好女儿! 努力平复了紊乱的气息,吕布直言不讳:“贤侄,本侯不喜欢绕弯子。城外十里的罗姓小村,中田和下田增产的法门,可否告诉本侯?” 刘标的回答很爽快:“可以!明日可让小沛的屯田尉来寻我,我会去现场指点的。” 吕布微微诧异。 本以为刘标会提些条件,诸如“借兵”,没想到刘标的回答竟然如此的痛快! “贤侄,就没有别的要求?” 吕布试探的询问,免费的才是最贵的,还是问清楚更好。 只是刘标那如墨的双眸,仿佛能看穿吕布的心思,让吕布不自在。 “家父如今跟袁术起了冲突,小侄不善弓马,在小沛又未带护卫。”刘标狐狸尾巴露出了少许:“素闻温侯麾下多有悍将,可否派遣一将护卫小侄。” 吕布狐疑的盯着刘标:“就这要求?” 刘标笑容真诚:“在温侯眼中,小侄莫非是贪得无厌的人?” 着实看不出刘标有什么坏心思,吕布又想要粮食增产的法门,遂不再多问。 “明日我会让魏续跟随护卫。” “那就有劳温侯费心了。” 看着刘标那如阳光般的笑容,吕布心中却总感觉有事要发生。 “玲绮晚上要学《女诫》,贤侄就不要去打搅了。”吕布起身离开,在《女诫》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刘标满口应诺,起身送吕布离开。 看着吕布离开的背影,刘标的嘴角勾起了笑意:“吕布对我的疑心,还是很重啊。” 虽说吕布疑心还在,但刘标并不急躁。 如今吕玲绮和严夫人对刘标都有好感,除非吕布决定不顾一切的奇袭下邳,刘标都是不会有任何的生命危险的。 陈宫如预料的去下邳了,这意味着吕布陈宫对曹豹的密谋是否泄漏已经产生了怀疑。 而怀疑的种子一旦滋生,想要再信任就难了。 接下来的几日。 刘标一面跟吕玲绮和严夫人拉近关系,一面带着吕布的屯田尉去田间指点农术。 有意无意的夸赞魏续的才能,就差没直接说魏续是吕布麾下头号的猛将、智将、能将了。 魏续悍勇不如张辽、宋宪、侯成,统兵不如高顺,弓马也比不上成廉、郝萌。 能跟众将平起平坐也是因为跟吕布有亲戚关系,故而众将对魏续亦有小觑之心。 被刘标夸到了心窝子,魏续对刘标的好感度直线飙升! 而当夜听魏续汇报的吕布,郁结在心头的闷气又多了。 先有吕玲绮,后有严夫人,现在连魏续都在夸刘标! 实在忍不了的吕布,在第二日就将护卫刘标的魏续改成了寡言少语的张辽。 张辽是个极其务实、又谨言慎行的良将,跟关羽颇为类似,除非是至交好友,不会轻易开口评论是非对错。 给吕布汇报的时候,都是挑重点,不会如魏续一般猛夸刘标的好,这才让吕布的心头的郁气少了些。 ..... 下邳。 孙乾一脸微笑:“跟公台兄这一路的交谈,受益匪浅,期待下次能再跟公台兄畅聊。” 反观陈宫,脸色却是不太自在。 这一路走来,陈宫费尽心思的套孙乾的话,孙乾却跟个茅坑中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丝毫不上当! 不仅没能套出想要的信息,反而让孙乾套走不少的野闻。 譬如曹操是否杀了吕伯奢、程昱是否屠了乡人当军粮、荀彧为什么不阻止曹操屠城等等。 陈宫脸上堆起了笑容:“公祐先生不愧是康成公的高徒,来日定当再跟公祐先生畅聊。” 看着孙乾离去的背影,陈宫的心思变得更加的沉重。 自孙乾忽然去小沛提亲开始,陈宫就感觉徐州的局势逐渐脱离了掌控。 这种失控的感激让陈宫很难受,就仿佛在兖州被曹操的智谋团合力算计时一般,苦闷又无力。 更令陈宫难受的是,在兖州的时候面对的好歹是曹操的智谋团,那叫以一敌众,输了不丢脸。 而陈宫现在面对的对手,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陈宫整理了内心烦躁的思绪,向曹豹的府邸而去。 心中的困惑,必须得见到曹豹后才可能得出答案。 第12章 张飞敬贤(新书求收藏) 城南官宅。 刘备的亲信众吏士及其家眷,基本都聚居在此地。 宅中。 张飞褪去了上衣,将汗巾搭在肩头,斜躺在竹床上纳凉。 六月的下邳,酷暑难当。 正应了陆游那首《苦热》:万瓦鳞鳞若火龙,日车不动汗珠融。无因羽翮氛埃外,坐觉蒸炊釜甑中。 忽然。 张飞自竹床上一跃而起,满脸期待的跑到院中的水井处,伸手一拉井绳,一股清凉的气息自井中冒出。 当井绳拉起,映入眼帘的不是取水的水桶,而是绑得结结实实的酒坛! “今日酷暑难耐,俺就只喝一口!” “以俺的酒量,只喝一口,绝不会误事!” 张飞给自己寻了个理由。 刘备在离开下邳前,就叮嘱张飞不可饮酒误事。 开头几日,张飞还能忍耐。 随着天气越来越炎热,张飞的酒瘾也越来越谗。 尤其是将酒坛放到水井深处冰镇后,那感觉不亚于后世的冰镇啤酒。 对张飞而言,这就是炎炎夏日的绝佳饮品啊! 就在张飞准备拍开酒坛上的泥封时,一个军卒自外而来:“将军,孙从事来了。” “不见!”张飞盯着酒坛,背对着军卒,头也不抬的回绝。 冰镇水酒在眼前,谁来了张飞都不想见。 只是下一刻,一阵笑声在院门口响起,孙乾大步而入:“将军好兴致,为了饮酒连我都不愿见了。” 张飞刚刚按住泥封的右手,瞬间一滞。 只是停滞了一瞬,张飞回身大笑迎接:“公祐先生光临寒舍,俺有失远迎啊!哈,哈哈,哈哈哈——” 在大笑的时候,张飞又暗中给军卒打了个手势,让军卒将石桌上的酒坛搬走。 孙乾却是抢先一步来到石桌,一把拍开泥封,仔细闻了闻,直呼“爽快”:“将军知道我要来,就专门为我准备了美酒,我受宠若惊啊。” 看着孙乾端起酒坛就要倒酒,张飞如闪电般前跨几步,右手按住酒碗,直勾勾的盯着孙乾。 “公祐先生,大兄有令,众吏士不得在守城期间饮酒。” “我只喝一口!” “一口也是喝!” “将军将酒拿出来,不就是为了喝吗?” “不!俺是怕坏了,例行检查。” “正好!我喝一口就知道坏没坏!” “不行!军令如山,俺不能害了公祐先生!” 张飞护住酒坛,小心翼翼的将酒坛盖子盖上,然后吩咐军卒将酒坛拿走藏好。 待军卒将酒坛拿走后,张飞又去井中打了些清凉的井水,然后笑呵呵的给孙乾将水倒上:“公祐先生,酒不能请你喝,这凉水是管够的。” 孙乾不由笑叹:“想喝将军的酒,可真是不容易。” 张飞嘿嘿一笑:“先生见谅!如今粮食精贵,想酿酒可不容易,俺可就这一坛酒了。平日里都只看不喝的。” 只看不喝? 我信你个鬼! 我若不来,你今夜又得饮醉了。 孙乾看破不说破。 见孙乾不再打酒的主意,张飞问道:“先生何时回的下邳?” 孙乾饮了一口凉水:“刚回。长公子让我给将军带句话,长公子未返回下邳前,诸事皆不可妄动。” 张飞愣住:“先生是一个人回来的?” 孙乾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张飞心急:“先生,你就别藏着掖着了,俺侄儿难道没回来?” 孙乾不疾不徐:“长公子要在吕布府中住几日,我是跟陈宫一同回的下邳。” 张飞大惊失色:“莫非是吕布软禁了俺侄儿?好贼子,俺就知道吕布没安好心!先生你留在下邳,俺这就点兵去小沛找吕布要人!” 见张飞起身就要走,孙乾连忙拉住:“将军莫急。” 张飞心急如焚:“大兄临走时叮嘱俺,让俺一定要保护好侄儿,如今吕布竟敢软禁俺侄儿,俺怎能不急?” 孙乾无奈:“将军,我何时说过长公子被吕布软禁了?” “真没有被软禁?”张飞狐疑的看向孙乾。 孙乾将张飞拉回坐下,肯定地道:“真没被软禁!” 张飞挠了挠头:“奇怪。若不是软禁,吕布怎么会让俺侄儿住在府中?” 孙乾言简意赅的将刘标在小沛的行事告诉张飞。 张飞听得直皱眉:“太冒险了!吕布狼子野心,若真的对下邳有觊觎之心,又岂会顾及女儿的想法?丁原和董卓,吕布说杀就杀了,也没见吕布有顾忌。” “这跟去小沛前的约定不一样,先生你怎么也不拦着俺侄儿?若俺侄儿有個三长两短,俺如何向大兄交代?” “不行!俺还是得去小沛!” 孙乾再次按住要起身的张飞:“我总算明白,长公子为何非得让我返回下邳给将军带话了。” “若将军真的引兵去小沛,那这下邳可就危险了;将军莫要忘记了,你的职责是留守下邳。” 张飞急道:“先生,俺侄儿不知事,你怎也跟着不知事?若吕布绑着俺侄儿来下邳让俺献城,俺照样守不住下邳!” 孙乾给张飞倒了一碗凉水:“将军,喝口凉水消消急。长公子机敏过人,你能想到的长公子同样能想到。” 张飞闷了一碗凉水,头脑也多了几分冷静:“陈宫为何会来下邳?” 孙乾见张飞气息冷静,暗暗松了一口气:“陈宫自称是来下邳访友的。” 张飞不由蹙眉:“陈宫一个兖州人,在下邳能有什么朋友?” 下意识的想到刘标去小沛的目的,张飞警觉:“陈宫是去寻曹豹的!” 孙乾忽然盯着张飞:“将军,你和长公子似乎都有事瞒着我。” 张飞自知说漏了嘴,尴笑一声:“先生误会了,俺能有什么事瞒你?” 孙乾肃容。 “将军,我乃康成公的门人。” “俺知道。” “我的一言一行都代表康成公的颜面。” “俺知道。” “我不能做出有损师门名声的事,让康成公蒙羞。” “俺知道。” “......” 看着即将爆发的孙乾,张飞笑呵呵的给孙乾到了一碗凉水。 “先生,润润喉。” “我不渴。” “先生,你放心。俺最敬贤士,保证不会影响到康成公的名声的。” “哎,——” 想到在小沛的时候刘标也是这般,孙乾顿感无语。 长公子的习惯,都是跟伱们兄弟学的吧! 第13章 一丘之貉(新书求收藏) 南城大宅。 “咣当”一声脆响,精致的瓷碗碎裂一地,斟酒的侍女吓得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曹豹的呼吸变得急促,仿佛随时都会爆发不可遏制的怒吼;那紧握的拳头下,指节也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好个孙乾!” “真以为你是郑玄的门人,本相就不敢杀你了?” “敢为刘备效力的人,都该死!” 堂下。 许眈噤若寒蝉。 哪怕是曹豹的亲信,许眈也不敢在曹豹盛怒的状态下擅自发言。 “你,站起来!” 曹豹凶狠的眼神忽然盯向跪在地上的侍女,侍女惊恐的起身。 下一刻。 曹豹直接一鞭子抽向侍女,剧烈的疼痛让侍女咬紧了牙关,不敢发出声音。 若是默默承受,最多挨鞭子;若是发出声音,挨的就不仅仅是鞭子了。 抽了十来鞭,曹豹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稳。 “滚!” 曹豹将鞭子一扔,侍女这才一撅一拐的走出大堂。 “许眈,你去军中挑几个好手,本相不想再看到孙乾。”曹豹的眼中充斥杀意。 许眈不由吃了一惊。 孙乾可是郑玄的门人,曹豹竟然要暗杀孙乾? “国相,孙乾是康成公的门人,倘若被刺死在下邳,恐怕会令城中生乱。”许眈咬着牙,强忍对曹豹的畏惧。 曹豹凶狠的双眸,死死的盯着许眈:“这种事,还要本相教你吗?下邳多盗贼,城外死个士子又有什么奇怪的?” 许眈不敢再多言。 就在此时,门仆来报:“禀国相,有一人自称兖州从事陈宫,要求见国相。” 陈宫来了下邳? 曹豹心中惊讶。 这才刚得到孙乾替刘标向吕布提亲的消息,陈宫竟然就抵达了下邳。 我的情报竟如此的慢? 曹豹心中更烦躁了。 沉吟片刻,曹豹让门仆请陈宫入内。 不多时。 陈宫在门仆的指引下来到内堂。 瞥见破碎的瓷碗以及立在堂下面有惧意的许眈,陈宫心中遂有了猜测。 “兖州从事陈宫,久仰曹相大名;今日一见,曹相风采更盛传闻啊。”陈宫举止有礼,言语又有吹捧,让曹豹心中的怒火少了些许。 曹豹回了一礼,道:“陈从事乃兖州名仕,本相也早有耳闻。不知陈从事忽然来下邳见本相,有何指教?” 陈宫一边观察曹豹的神态一边问道:“曹相莫非有加害温侯之心?” 曹豹内心一震,眼神忽然变得凌厉:“陈从事,此话何意啊?本相跟温侯素无仇怨,又岂会有加害温侯之心?” 陈宫再问:“曹相若无加害之心,又为何让刘标得知曹相跟温侯密谋之事?” 曹豹不由心中骇然:“这不可能!刘标怎么可能知道本相跟温侯密谋之事?” 下意识的,曹豹的怀疑的目光看向了许眈。 在下邳,知道曹豹跟吕布密谋的只有许眈! 许眈惊惧自辩:“国相,我不知啊!” 曹豹抽出了鞭子,眼中的凶光仿佛要将许眈吞噬:“好你个许眈,竟敢吃里扒外!没有人能背叛本相!” 眼见曹豹的鞭子就要抽向许眈,陈宫连忙劝阻:“曹相,我认为许眈不会是告密的人。” 曹豹阴沉着脸:“在这下邳,知道本相跟温侯密谋的只有许眈一人,不是他还能有谁?莫非陈从事的意思,是本相在贼喊捉贼?” 陈宫沉吟道:“曹相误会了。正因我相信曹相的诚意,我才会亲自来下邳查问此事。” 陈宫遂将孙乾来下邳提亲、刘标入住吕布府邸等事,言简意赅的陈述给曹豹听。 曹豹更惊:“刘标竟然去了小沛?许眈,本相让你盯着刘标,你是怎么盯的?” 许眈吓得跪伏在地,求饶道:“是属下办事不利,请国相恕罪!” 陈宫眉头紧蹙,隐隐抓住了什么关键却又感觉脑子忽然僵硬了。 沉思了许久,陈宫终于将碎片般的情报整理清晰。 “我明白了!”陈宫的脸上忽然洋溢自信:“怪不得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刘标在小沛的异常举动,从一开始我就被刘标给迷惑了,真正的答案只有一个:刘标根本就不知道曹相跟温侯的密谋!” 曹相怪异的看向陈宫:“陈从事,本相听不太明白。刘标若是不知道本相跟温侯的密谋,又岂会暗示温侯会奇袭下邳、又隐喻本相是贼人?” 陈宫不由冷笑:“这正是刘标的奸诈之处!刘标故意用暗示和隐喻,就可以让温侯猜不透刘标的真正想法。” “昔日郑人弦高,在行商的途中偶遇秦军,断定秦军要灭郑;弦高就伪装成了郑国的特使,犒劳秦军,秦军误以为郑国有准备,就返回了秦国。” “定是刘标看到了下邳潜在的危险,这才效仿弦高犒师,去小沛试探温侯。” “而温侯的反应,又印证了刘标的猜测!” “刘标入住温侯府,是为了拖住温侯;让孙乾返回下邳,是为了让张飞有所准备。” 曹豹的面色越听越难看:“陈从事,照你这意思。不是本相泄密,而是温侯被刘标给耍了!” 陈宫见曹豹竟然开始甩锅了,顿生不满:“曹相,不是温侯被刘标耍了,而是曹相和温侯都被刘标耍了。刘标是在下邳种田,不是在小沛种田。” 曹豹眼神又多了几分阴沉。 果然,吕布跟刘备一样,对本相都无敬意! 努力平息内心的怒气,曹豹打了個哈哈:“方才是本相口误了,眼下不是追责的时候。陈从事既然能看穿刘标的把戏,不知可有良策应对?” 陈宫眼神坚定:“刘标的目的,是想扰乱曹相和温侯的视听、改变原有的计划;故而我认为,原计划不变就是最好的应对良策!” 曹豹来回踱步,显然对陈宫的对策持有怀疑态度。 “陈从事方才说:孙乾已经回了下邳。” “这意味着张飞会在下邳提高戒备。倘若原计划不变,本相未必能顺利迎接温侯入城。” “本相认为,这计划还是得变一变。” 曹豹藏了句话没说。 若是原计划不变,曹豹就会有生命危险。 一旦吕布兵临城下,张飞必然会先宰了曹豹! 第14章 汝南名仕(新书求收藏) “曹相想如何变?” 陈宫不动声色的看向曹豹。 提议“不变”,并非陈宫猜不到张飞的反应,而是陈宫本就有利用张飞杀曹豹的用意。 曹豹不信任陈宫,陈宫同样不信任曹豹。 曹豹能背叛刘备,就能背叛吕布,陈宫不会将曹豹这样的风险因素留在吕布身边。 “本相有一子,其妻早丧,本相愿跟温侯共结秦晋之好。”曹豹目光玩味的看向陈宫。 吕布的女儿,刘标能娶,本相的儿子同样能娶! 陈宫暗暗心惊。 曹豹这是想将吕布的女儿留在下邳,避免吕布在兵临下邳的时候故意拖延时间。 陈宫顿感头疼。 替吕布来决定吕玲绮的婚事,陈宫可没这个权力。 曹豹必须得死。 曹豹若死,曹豹的儿子必然活不了。 陈宫不用想都知道,吕布是绝对不可能答应曹豹的要求的。 倘若夺取下邳的代价是牺牲吕玲绮,那吕布还不如直接认了刘标当女婿,省得麻烦。 陈宫沉吟了片刻,婉言道:“曹相,我只是温侯麾下一从事,联姻大事,得回禀温侯。” 曹豹暗暗冷笑,不给陈宫拒绝的理由:“陈从事明日一早就可回小沛回禀温侯,本相会让许眈同行。” “若温侯同意两家联姻、且将女儿送至下邳,即便张飞引兵来攻,本相也拖到温侯入城。” 曹豹的谨慎,让陈宫不由蹙眉:“温侯的女儿出嫁,得走诸侯之礼。即便温侯答应了,也不可能立即就送到下邳来。曹相有些强人所难了。” 曹豹大笑:“本相跟温侯联姻,刘备必然忌惮。若依诸侯之礼,至少得半年,倘若刘备闻讯伏兵抢夺,又当如何?” “如今局势,温侯要么答应,要么不答应;若是答应,就应当趁着刘备尚未得到消息时,将女儿送到下邳。” “本相也是知晓礼仪的。温侯的女儿到了下邳,本相可让其另居别馆,然后择吉日成亲,就可万无一失。” “本相丑话说在前:若温侯不答应,本相不会勉强;只是没了本相相助,温侯入不了这下邳城!” 被曹豹威胁,陈宫的内心不由滋生了更强的杀意。 区区丹阳兵子,竟然敢威胁兖州名仕! 强忍内心的不耐,陈宫假意应承了曹豹的要求。 令门仆送走陈宫,曹豹眼神忽然又多了杀意:“陈宫小儿,真以为本相愚蠢吗?吕布若不将女儿送到下邳,本相又岂会让张飞抓到把柄!” “刘标小儿倒是提醒本相了。吕布膝下无子!这唯一的女儿若是嫁给了本相的儿子,今后本相让吕布向东,吕布就不敢向西。” “许眈!你去了小沛,务必要将吕布的女儿带回来!若再误事,休怪本相不念往日情义!” 许眈颤抖应声:“国相放心,属下必不会辜负国相的信任!” 见许眈态度端正,曹豹又缓和了口气:“方才是本相冤枉你了,你别介怀;等事成之后,你就是下邳相!” 许眈哪敢“介怀”,连忙表态道:“属下是国相栽培的,绝不会对国相有半分怨言!只是吕布素来骄矜,未必会答应国相的要求;倘若吕布拒绝,属下又当如何?” 曹豹冷哼:“你只管去小沛!此事本相另有安排,吕布不答应也得答应!” 许眈见曹豹不肯说,也不敢多问,遂请辞离去。 曹豹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许眈的背影。 虽然陈宫断定许眈不是告密的人,但曹豹心头对许眈的猜疑依旧存在。 静坐片刻。 曹豹起身出了内堂,来到了后院。 左右仔细的打望了几眼,曹豹这才小心翼翼的来到一处房门前,敲响了房门。 “谁?”屋内传来一声警惕的声音。 曹豹压低了声音:“韩先生,本相有事相商。”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曹豹再次看了一眼左右,这才走入屋内,又将房门小心翼翼的关上。 屋内一人,被曹豹称为“韩先生”的士人锦袍儒冠,风采异于常人,竟是袁术坐下上宾汝南名仕韩胤! 韩胤见曹豹面有忧色,遂问道:“曹相,这么晚来见我,莫非下邳出了变故?” 曹豹神色凝重的点头:“吕布那匹夫,中了刘标的奸计,如今张飞已经得知了本相的图谋。” 韩胤面色一变:“吕布怎会如此不小心?张飞若是得知曹相的图谋,必会先杀曹相,再拒吕布。” 曹豹冷哼:“韩先生勿忧。张飞虽然得知了本相的图谋,但无实证在手是不敢杀本相的。本相唯一担心的,是吕布泄了密,会对奇袭下邳心有怯意。” 韩胤蹙眉:“吕布若不发兵,仅凭曹相是很难击败张飞的。即便击败了张飞,也很难对付回军的刘备。曹相可有应对良策?” 曹豹问道:“左将军派韩先生来下邳助本相,想必藏有密信在身。” 韩胤吃了一惊,在曹豹的注视下承认了密信的存在:“杨长史说,吕布见利而忘义,只有许以重利,才会让吕布铤而走险。” “因此左将军作信一封,许诺吕布粮米及兵器战具,同讨刘备。” 似乎是觉得话有不妥,韩胤又补充了一句:“曹相放心,左将军只会给吕布提供粮草及兵器战具,徐州牧的位置依旧是曹相的。” 曹豹大笑:“韩先生误会本相了。本相历来钦佩左将军,能为左将军效力,是本相的荣幸。” 韩胤暗暗鄙夷。 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我信你才有鬼了。 稳住了曹豹后,韩胤又问道:“曹相是想让我走一趟小沛?” 曹豹点头:“本相正是此意!眼下能打动吕布的,也只有左将军的许诺了。韩先生去了小沛,要小心谨慎,以免中了刘标的诡计。” 韩胤不以为然:“刘标虽然靠巧计让吕布泄密,但终究只是个没多少见识的少年,曹相是否太高看刘标了?” 曹豹凝声道:“小心无大错,韩先生不可大意。若因小疏忽而坏了左将军大事,你我都难辞其咎了。” 韩胤表面应允,心中依旧不以为然。 刘备一介兵子,生的儿子会比我等名仕更睿智吗? 第15章 家传魅力(新书求收藏) 淮阴。 刘备采纳陈登计策,在城外分兵立寨,跟袁术任命的广陵太守吴景对峙。 吴景是孙坚的妻弟,昔日跟着孙坚南征北战,颇有战功。 孙坚死后,吴景奉袁术命令统辖孙坚旧部,如韩当、程普、黄盖、孙策、孙河等骁将都在吴景麾下。 营中。 刘备卸下盔甲、脱下布衣,将湿透的布衣拧干。 酷暑下的军营,仿若蒸笼一般,令人燥热难安。 刘备出兵前要挽起袖子干袁术的爆棚自信,在跟吴景交锋几次后荡然无存。 虽然孔融称袁术是“冢中枯骨,何足介意”,但真跟袁术干起来刘备才知道袁术的底蕴。 仅仅只是淮阴吴景这一支兵马,就让刘备疲于应付了。 若非交战的时间是酷暑六月,气候对进攻方的吴景更不利,以刘备目前的军力未必能守得住淮阴! “四世三公,淮南袁术,不是泛泛之辈啊!难怪吾儿认为吾是在整幺蛾子。” 十余年的相处,刘备对刘标时不时冒出的新词早已见怪不怪了。 听到刘备的叹息,陈登近前劝慰:“使君勿忧!” “袁术虽然兵多将广,但在六月酷暑进犯徐州,足见袁术野心有余、智略不足。” “广陵郡又遭笮融劫掠,吴景难以就地征募军粮,我料其军中粮草不会超过一个月。” “待吴景粮尽退兵,使君就可引兵南下盱眙,助关将军击退纪灵。” “如此一来,徐州之危就解除了。” 虽有陈登的劝慰,但刘备依旧忧心忡忡:“这几日吾一直在想:袁术明知六月酷暑、军粮不足,依旧要进犯徐州,难道是真的不懂用兵吗?” “吴景麾下,卒勇将悍。坦白的讲,若是吴景春秋时分来攻,吾未必守得住淮阴。” “吾儿曾言:曹豹留在下邳,会跟吕布勾结;曹豹若是随军,会跟袁术勾结。” “有没有一种可能:袁术在淮阴和盱眙只是佯攻,真正的目的是利诱曹豹和吕布奇袭下邳?” 怀疑的种子一萌芽,刘备对下邳就更担心了。 陈登持不同意见:“袁术在淮阴和盱眙动用了不下三万的兵马,怎么看都不像是佯攻。” “淮南传闻:袁术得了传国玉玺,时常自诩受命于天,恐有称帝僭越之心。” “如今想来,淮南的传闻极有可能是真的,袁术想为称帝作准备,因此才着急用兵。” “使君的猜测虽有道理,但眼下吴景在淮阴攻势猛烈,使君若要再分兵回下邳,这淮阴就守不住了。” 想到吴景兵马凶悍,刘备不由长叹。 正如陈登所言,若再分兵回下邳,这淮阴就守不住了。 若守不住淮阴,吴景就能长驱直入,沿着泗水直抵下邳城下。 “不知吾儿能否应付得了吕布和曹豹。” 刘标幼年丧母、又自幼跟着刘备颠沛流离,刘备自觉对刘标这个长子亏欠太多,对刘标时常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刘标想种田,刘备就任由刘标去种田,从不会强迫刘标去读书习武。 如今却要刘标去面对吕布和曹豹,刘备心中难忍担忧。 刘备在淮阴忧心忡忡,刘标在小沛的日子却是悠闲惬意。 几日的朝夕相处,吕玲绮如同跟屁虫一般有事没事就跟在刘标身后;就连刘标去田间指点屯田尉,吕玲绮都要跟着学习。 一开始,吕布是强烈反对的。 仅仅过了一日,吕布就不再反对。 只因刘标给严氏准备了一整套的食疗及运动养生方案,有效的缓解了严氏畏寒怕冷的症状。 刘标投桃,严氏报李,直接将吕布给整不会了。 强忍内心苦闷的吕布,看刘标的眼神比以前更凶了。 若不是刘标每日都要回府中住,吕布都想让宋宪和侯成准备麻袋将刘标套起来狠揍了。 得知陈宫自下邳返回,吕布不顾陈宫车马劳顿,急急的召见陈宫。 刚见到陈宫,吕布就开始倒苦水:“公台,刘标太能拉拢人心了。不仅本侯的夫人、女儿、妻弟,对刘标交口称赞。” “就连向来寡言少语不会轻易评价他人的张辽,昨日竟然都称赞刘标重情义。” “今日本侯将张辽换成了高顺,结果高顺竟然直接跑来跟本侯说:刘标有练兵之才,想请刘标去陷阵营待几日!” “刘标不能再待在小沛了!” 吕布有些怕了! 再让刘标待在小沛,吕布怕今后下令去打下邳时,不仅妻儿妻弟会反对,连麾下诸将都会反对! 陈宫惊愕的看向吕布。 我这才离开不到十日,小沛就要变天了吗? “温侯勿忧。这次去下邳,我心中的疑惑都有答案了。”陈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息心中的惊讶:“我等都被刘标给骗了!” 陈宫言简意赅的向吕布分析了刘标的手段和目的。 吕布眉头紧蹙:“公台,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刘标最开始是否知道本侯和曹豹的密谋,已经不重要了。” 陈宫目光灼灼:“当然有用!刘标虽然肯定了心中的判断,但他没有实质的证据!” “这就意味着,刘标不知道温侯跟曹豹奇袭下邳的具体时间!” “我又探得:张飞在下邳的兵马,不足一千!” “只要温侯的兵马能顺利杀进下邳城,张飞必败!” 吕布的呼吸变得急促:“此话当真?张飞的兵马真的不足一千?咦,不对!公台你是如何知道张飞的具体兵力的?” 陈宫笃信道:“温侯可还记得许眈?” 吕布点头:“就是那个对曹豹只有惧意没有敬意的许眈吧?他说的话能信?” 陈宫肯定道:“许眈苦曹豹已久,只是一直寻不到反抗的机会;这次曹豹派许眈来小沛提亲,我跟许眈相谈甚欢。许眈的话,绝对可信!” “等等!”吕布敏锐的抓到了重点:“你刚才说,许眈是来小沛提亲的?替谁提亲?” 陈宫肃容:“我正要跟温侯禀报。曹豹想跟温侯联姻,故而派许眈来小沛为其长子提亲,且让温侯尽快将女儿送到下邳,另居别馆,择日成婚,以免刘备闻讯来抢。” 话音刚落。 陈宫就听得一阵令人头骨发麻的指骨摩擦声,吕布冰冷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曹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本侯联姻?” 第16章 初结嫌隙(新书求收藏) 虽然不同意跟刘备联姻且又一心觊觎刘备的徐州,但吕布在私下里对刘备是非常尊敬的。 觊觎徐州,是因为吕布不想当刘备的小弟,典型的不想兄弟苦又怕兄弟开路虎的思维。 反之。 若刘备愿意当吕布的小弟,吕布是很乐意在得了徐州后让刘备屯兵小沛、再将女儿嫁给刘标促进彼此关系的。 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吕布在心底对刘标的才能和勇气都是很欣赏的;不同意跟刘备联姻是吕布担心认了刘标这个女婿,会影响夺徐州的计划。 吕布昔日在长安时,不仅专门请了人培养吕玲绮的宫廷礼仪,还让吕玲绮研习《女诫》,那是奔着刘协去的! 刘备虽然出身差了点,但好歹也是汉室后裔;若刘备肯俯首当小,吕布也是能接受刘标当女婿的。 可曹豹算个什么东西? 曹豹比吕布还要大几岁,孙子都跟刘标同龄了。 让女儿去给曹豹的儿子当续妻,吕布受不了这个羞辱! “公台,本侯要发兵下邳。先杀曹豹,再夺徐州!” 吕布双目赤红,显然曹豹的提亲碰到了吕布的逆鳞:不杀曹豹,吕布的念头难以通达! “温侯且暂忍耐,如今不是发兵下邳的最佳时机。”陈宫不疾不徐,对吕布的反应早有所料。 吕布瞪着虎眼:“曹豹羞辱本侯,本侯如何能忍?公台偏袒曹豹,莫非得了曹豹的好处?” 陈宫轻笑:“温侯误会了,我又岂会去偏袒曹豹这样的小人?” “温侯此时发兵下邳,是在促使曹豹和张飞联手;下邳城易守难攻,若无内应赚开城门,温侯又如何能夺取下邳?” 吕布心中气闷:“难道公台又想让本侯假装同意联姻吗?” “本侯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即便本侯同意了,夫人也不会同意。本侯更不可能将女儿送到下邳,让曹豹有威胁本侯的机会!” 陈宫脸上洋溢自信的风采:“温侯的顾虑,我早已经考虑到了。温侯可还记得我曾提议,要拉拢曹豹的亲信许眈?” “来小沛的途中,我跟许眈交谈甚欢,许眈对温侯也有崇拜之意。温侯只需许以重利、善言安抚,就能策反许眈!” “只要策反了许眈,温侯想杀曹豹夺徐州,易如反掌!” 吕布见陈宫再次提到许眈,不由蹙眉:“公台为何会对许眈如此的笃信?倘若许眈只是在假意奉承,本侯岂不是在自掘坟墓?” 陈宫胸有成竹:“我看人一向很准!温侯若是不想将女儿送去下邳,就必须策反许眈为新的内应!” 吕布迟疑。 陈宫虽然说得有道理,但事关自家女儿,吕布不敢轻易下决断。 沉吟良久。 吕布才徐徐开口:“先让许眈来见本侯!” 不多时。 陈宫引许眈到来。 一见到吕布,许眈就行了个大礼:“末下许眈,拜见温侯!” 显然陈宫在路上就已经向许眈言明了吕布的招揽之意。 吕布端坐主位,一双虎眼凌厉的盯着许眈,仿佛要将许眈看个通透。 许眈则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许眈,本侯不信你。”吕布在说这话的时候,凌厉的目光一直都未移开许眈。 许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眸多了坚定:“末下不敢奢望温侯的信任,只求温侯能给末下一個机会。” 吕布“哦”了一声,问道:“机会是相对的,本侯可以给你机会,你又能给本侯带来什么好处?” 许眈咬牙:“袁术曾许诺曹相,只要除掉了刘备,袁术就表奏曹相为徐州牧!” 吕布的目光又凌厉了几分:“此话当真?” 许眈肯定地道:“这是曹相亲口对末下说的,曹相许诺事成之后由末下出任下邳相。” 吕布冷笑:“曹豹胆子可真不小,连本侯的徐州牧都敢抢了!许眈,曹豹让你来向本侯提亲,可有想过本侯若是拒绝,又当如何?” 许眈恭敬地道:“曹相说,让我只管来小沛,此事另有安排;还说,温侯不答应也得答应!” 闻言。 吕布起身,大笑不止。 良久。 吕布的笑声渐止,杀意尽显于表:“本侯倒想看看,曹豹要如何让本侯,不答应也得答应!许眈,本侯虽然不信你,但可以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 许眈大喜:“末下愿为温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末下这就返回下邳准备,静待温侯引兵来抢城,末下自信可以守住城门半个时辰!” 吕布摇头:“许眈,你的好意本侯心领了。曹豹若见你孤身返回,必会起疑,若你在下邳遭遇不测而本侯又引兵抢城,反会中了算计。” “你且在小沛待上几日,有用你之时,本侯自会告诉伱如何行事。” 让许眈退下后,吕布又看向陈宫,眼中有恨意有不屑:“公台,你方才也听见了。曹豹的背后有袁术撑腰,不仅想当徐州牧,还大言不惭的说本侯不答应也得答应。” “怪不得本侯给袁术写的信一直不见回复,袁术这是压根就瞧不起本侯啊。” 陈宫默然。 当初在兖州跟张邈起兵时,陈宫就跟张邈考虑过倘若兵败应去何处安身,两人一致认为可以去淮南投袁术。 结果张邈在去寿春的途中被麾下士卒砍杀,陈宫则是跟着吕布逃到了徐州。 陈宫一直都想去淮南,奈何吕布担心袁术不能相容。 于是陈宫就提议让吕布先书信一封送往淮南,谁知袁术一听是吕布要来淮南,就如同避瘟神一般,压根不敢让吕布来淮南。 最终这事就不了了之。 陈宫见去不了淮南,这才给吕布献计夺徐州,只要夺了刘备的徐州,就可以跟袁术结盟共抗曹操和袁绍了。 这次袁术忽然兴兵,陈宫本想趁机奇袭下邳,跟袁术共击刘备,不曾想袁术竟然早就跟曹豹有了勾结。 于公于私,陈宫都不希望吕布跟袁术结仇。 同时结仇袁绍、曹操、袁术、刘备,那跟找死没区别! 想到这里,陈宫替袁术分辩:“温侯替袁公报了家仇,袁公又岂会瞧不起温侯?这其中或许有误会,淮南有不少从长安逃往的公卿,这些公卿对温侯又有仇怨,袁公或许是受了谗言。” 第17章 天行有常(新书求收藏) 吕布心生不满。 陈宫今日称呼袁术,用的竟然是敬称“袁公”! 称袁术为“袁公”,称本侯为“温侯”,本侯难道还不配让你称呼一声“吕公”或“奉先公”? “公台,本侯困了。” 吕布没有听到想听的,反而听到了更气闷的,也没了再跟陈宫继续聊的兴致。 陈宫有些懵。 什么情况? 我就替袁术分辩几句,就惹得温侯不愉快了? 以前也不这样啊? 见吕布径自去了内院,想不明白的陈宫也只能悻悻离开。 回到内院的吕布,心中忿忿难消,遂在严氏面前大倒苦水。 本就对陈宫不满的严氏,在听了吕布的牢骚后,对陈宫更不爽了:“陈宫心向袁术,不可尽信;我又不懂大事,不能为温侯分忧;温侯何不去寻刘贤侄一叙?” 吕布蹙眉:“本侯本就有图谋徐州的想法,岂能再去寻他?” 严氏笑道:“只要温侯跟刘使君尚未撕破脸皮,温侯跟贤侄就有伯侄之情。如今曹豹和袁术都在图谋徐州,温侯跟刘使君未必就一定得兵戎相见。” 经严氏一提醒,吕布顿感福至心灵,高兴的搂着严氏:“夫人一语惊醒本侯,不愧是本侯的贤内助!” 严氏娇嗔的推开吕布:“温侯,先办正事吧,不然你今晚又难眠了。” 吕布看着严氏娇艳欲滴的脸,强忍内心的躁意,前往别院寻刘标。 看着大步离去的吕布,严氏不由多了几声叹息:“贤侄,伯母只能帮你到这了。” 严氏方才那句“如今曹豹和袁术都在图谋徐州,温侯跟刘使君未必就一定得兵戎相见”,是刘标在给严氏准备食疗食谱的时候故意说给严氏听的。 经由严氏的口说出,可比刘标直接游说吕布有效多了! 别院。 刘标在院中的石桌上摆下了酒水鲜果,对月静坐,似乎在等待客人的到来。 不多时。 一阵热风袭来,吕布大步踏入别院。 “贤侄真是好雅兴!” 吕布见到石桌上摆的酒水鲜果,酒意下意识的上涌,不客气的坐在刘标的对面。 刘标端起酒坛,给吕布斟了一樽酒:“温侯今夜,怎会有兴致来寻小侄?” 吕布故作不悦:“贤侄这话可就太伤本侯的心了!身为长辈,岂有不关心晚辈的道理?” 刘标起身向吕布敬酒:“是小侄错怪温侯了!小侄自罚一樽,请温侯见谅!” 寒暄了几句,吕布忍不住来意,故作长叹:“本侯最近遇到个难事,百思不得其解,彻夜难眠啊!” 刘标不动声色:“小侄有些小聪明。若温侯不介意,可将这难事说与小侄听听。或许小侄的小聪明,能让温侯想到应对之策。” 吕布早就等着刘标这话了:“本侯有一位故友,父兄都被贼人杀害,本侯出于义愤,就将那贼人手刃。” “本以为那故友会感激本侯,不曾想在本侯落难时,那故友却故意躲着本侯,全然不念昔日本侯手刃贼人的恩情。” “最近那故友行事更为过分。不仅不念本侯的恩情,反而去助本侯的仇人。” “贤侄你说,本侯能不气吗?” 吕布语气忿忿,一连饮了三樽酒下肚。 刘标听得有些好笑。 虽然吕布已经在极力的掩饰了,但刘标都不用多想就猜到了吕布口中的故友是谁。 吕布不明说,刘标也不点破:“若小侄是温侯,定要让那故友明白:只有温侯,才是最值得在意的人。” 吕布眼前一亮:“贤侄有何良策?” 刘标再次给吕布斟了一樽酒:“很简单。既然温侯的故人去助温侯的仇人,温侯何不也去助那故人的仇人?” “虽然彼此伤害会让误会更深,但也能让对方感同身受;只有让那故人体会到温侯内心的痛苦,那故人才会真正的正视温侯。” 吕布吃了一惊:“彼此伤害?这也行?” 刘标一本正经地胡说道:“自诩高贵的白鹤向来瞧不起鸡圈里的雄鸡,只会用那孤傲的双眸仰望天空。” “可若有一天,雄鸡啄断了白鹤的双腿,白鹤就只能趴在鸡圈中;白鹤虽然恨雄鸡,但雄鸡也获得了跟白鹤对视的资格。” “温侯若实在忍不了那位故友的傲慢,不妨按小侄的办法试一试。” 吕布能隐喻也能听懂隐喻,虎目凌厉的盯着刘标:“贤侄这是想让本侯出兵助玄德?” 刘标故作惊讶:“温侯的故人,莫非是那淮南袁术?没想到袁术竟然如此凉薄无情,自古恩义最难承受,大恩如大仇啊!” 吕布面有尴尬。 大恩如大仇,这句话吕布可承受不起。 “贤侄,本侯醉了!” 吕布将酒樽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踉跄起身。 刘标起身相送:“温侯慢走,当心路滑。” 就在吕布刚要跨过别院的门槛时,刘标的话再次响起:“《荀子》有言。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 “温侯,小侄想多问一句,你真的看懂这天下大势了吗?” 吕布的脚步滞在半空,最终又抽了回来。 走回石桌前,吕布装醉的步伐也不再踉跄。 “贤侄今夜,是故意在等本侯?” “是!” “夫人今日忽然对本侯说,‘本侯跟玄德不一定非得兵戎相见’,也是贤侄你教的?” “是!” “陈宫说,你其实根本就不知道本侯跟曹豹的具体密谋,你只是在效仿弦高犒师故意欺诈本侯?” “是!” 吕布死死的盯着刘标:“贤侄,你孤身留在小沛,到底想做什么?” 刘标坦然的对上了吕布的目光:“小侄孤身留在小沛,对温侯是无恶意的。” “小侄平生不好弓马,唯好种地,可总有宵小想来抢小侄的地。” “小侄无奈,只能想办法将这宵小宰了种在地里;即便是那冢中的枯骨,也是不错的肥料啊!” 吕布闻言大笑:“孔融一介腐儒,如何能看清袁术的真正底蕴?那句‘冢中枯骨,何足介意’,不过是书生之论罢了。贤侄竟也这信这狂悖之言吗?” 第18章 耕种济世(新书求收藏) “信,或者不信,真相都始终存在。不会因为孔融是腐儒就消亡,也不会因为温侯的质疑就改变。” “贤侄这是想跟本侯讨论名辩之学吗?” “温侯博览群书,见多识广,小侄又岂敢在温侯面前献丑。” “你这是暗讽本侯读书少、见识短?” “小侄总不能明着嘲讽。” “本侯......” 本侯不生气! 本侯不跟小辈一般见识! 吕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飙升到临界值的怒气强按捺:“贤侄方才说,本侯没有真的看懂这天下大势?在贤侄眼中,这真正的天下大势,又是什么?” 去而复返,吕布在意的是刘标口中的大势。 虽然陈宫也曾向吕布分析大势,但多听一个人的分析,对大势的理解会更深,活命的机会也就更大。 刘标以言惊人、徐徐轻语:“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周末七国纷争,并入于秦;秦灭之后,楚、汉纷争,又并入于汉;王莽灭前汉,诸王相争,又有光武中兴。” “桓帝禁锢善类、宠信宦官;灵帝卖官鬻爵、寡恩天下;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以至于黄巾乱起、群雄纷争。” “北有袁绍公孙瓒常年征战,南有袁术刘表相互攻伐,西有刘璋张鲁毁栈绝路,东有曹操温侯屠城略池。” “天下大势,纷乱已久,已经到了该合势的时候了。” 简单的几句话,道尽了方今大势。 吕布看向刘标的眼神也多了惊叹,这真的是一个十六岁少年能有的见识吗? “群雄林立,谁能合势?” “能合天下大势的,唯有当世英雄!” “谁是当世英雄?” “方今天下,若论英雄,唯有家父一人!” “玄德都能被称为英雄,本侯为何不能被称为英雄?” “温侯在兖州兵败失地,就连这小沛都是家父借给温侯的,如何能称得上英雄?” 吕布怒然起身,原本平和的气势再次变得凶悍凌厉:“贤侄这是在故意激怒本侯吗?倘若本侯趁机夺了徐州,玄德同样会兵败失地,同样称不上英雄!” 刘标面不改色:“温侯多心了!小侄只是在让温侯看清自身的处境。” “天下群雄都在争着当那‘能合天下大势’的人,温侯无人无地又无名声,拿什么去争?” “就算家父将徐州让给温侯,温侯就能跟群雄争这天下了吗?” “徐州有多少内忧,有多少外患,温侯了解清楚了吗?” “温侯若是执掌徐州,又应当如何在跟徐州的世家豪族和睦相处时,还能治田抚民、让普通的庶人也能有田耕有饭吃有衣穿?” “温侯大概会想:只要得了徐州,就会有士民主动的纳税缴粮、治田抚民,若有不从的,就用武力镇压。” “昔日的陶谦,也是这么想的。” “可结果却是:陶谦尸骨未寒,徐州人就迫不及待的推举家父为新的徐州牧,丝毫不为陶谦的死亡而伤心哀悼,甚至于陶谦的那两个儿子,如今都只能在家父的庇护下苟延残喘。” “温侯扪心自问,你真的有能力取代家父治理徐州吗?” 吕布瞪着虎眼,满是不服:“本侯不能治理徐州,难道玄德就能治理徐州了?” 大丈夫岂能说自己不能! 刘标故意拉长了声音:“家父——也不能。” 吕布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 这真是玄德的儿子? 本以为刘标会说刘备能治理徐州,结果刘标来了句刘备也不能! 吕布的脑子忽然有了裂开的错觉。 未等吕布开口,刘标起身向看向淮阴的方向:“家父骁勇善战、礼贤下士,不论是抵御外敌还是跟徐州的世家豪族和睦相处,都无可挑剔。” “然,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家父在治田抚民上,也做不到让普通的庶人有田耕有饭吃有衣穿。” 吕布不由怼道:“那玄德跟本侯有什么区别?凭什么玄德是英雄而本侯不是?” 刘标转身笑道:“世间能被称为英雄的人,必然会有一个善于种地的贤子。” “小侄不擅弓马,唯善种地。在有限的田地中种出更多的粮食,是小侄的专长!” 吕布愕然。 这是什么道理? 没有一个善于种地的贤子,就不能被称为英雄? “这是诡辩!闻所未闻!” “不是诡辩,而是事实!” 刘标微微肃容。 “有汉以来,世家豪族就占了大量的良田。庶人要么当佃农,要么只能在薄田上耕种。” “皇帝若懂农耕的苦,就会轻徭薄税,如文景二帝的无为而治;皇帝若不懂农耕的苦,就会横征暴敛,如灵帝的亩税十钱。” “《荀子》有言:庶人安政,然后君子安位。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皇帝对庶人的横征暴敛,会让庶人自愿放弃户籍去当世家豪族的佃农;世家豪族的佃农多了,皇帝的户民就少了,苛捐杂税又会再添名目。” “受苦的始终是庶人!” “所谓英雄,不是英武过人的将军,也不是私德高尚的儒生,而是能实实在在的解决庶人衣食住行困难的人。” “即:得庶人者,方为英雄!” 刘标以《荀子》列证,将庶人的衣食住行跟英雄的评价标准挂钩。 吕布沉默。 虽说祖上有些官爵,但到了吕布这一辈,跟无官爵的庶人没本质的差别。 刘标的话触动了吕布内心深藏的弦丝,让吕布不由想起了在九原时的穷困。 不知过了多久,吕布才回过神来。 觉察到失态的吕布,嘴犟冷哼:“那也跟玄德无关!玄德只是侥幸生了個好儿子。” 刘标拱手受用:“谢温侯夸赞,小侄受宠若惊!” 吕布不由龇牙。 受宠若惊? 你有半点的不安吗? 别人受夸都是谦称“过誉”,你倒好,很受用是吧? 吕布忽然嫉妒了。 为什么刘标是刘备的儿子,不是本侯的儿子! 本侯英武过人,若能有刘标这样善于种地的儿子相助,岂不是就是万民敬仰的英雄了? 第19章 本侯有女(新书求收藏) 吕布很挫败! 这种挫败,不是因为吕布在兖州兵败也不是因为寄人篱下,而是因为吕布羡慕刘备有刘标这样优秀的儿子。 倘若没有一个优秀的儿子继承家业,哪怕位高权重、腰缠万贯,吕布都感觉比刘备矮了一头。 这种挫败感,让吕布滋生了无尽的羡慕和嫉妒。 “温侯?” “温侯?” “温侯?” 见吕布忽然咬牙切齿又低声自语、不知在嘀咕什么,刘标轻声呼喊。 “别喊了!听得见!” 吕布仿佛有了起床气一般,言语中有恼怒也有怨念。 又过了许久,吕布回过神来。 心中不断的念叨:本侯是来问天下大势的,不是来跟刘备比儿子的! 只是再聊下去,吕布又怕听到让自己更挫败的言辞。 想到这里。 吕布再次踉跄起身。 “贤侄,这回本侯真的醉了!” “小侄还未跟温侯详细的聊这天下大势,温侯岂能独醉?” 还聊? 本侯傻了才跟你聊! 再聊下去,本侯就得认玄德为义父了。 “夜深了。夫人让本侯早些回去休憩,贤侄你也早些休憩。” 吕布踉跄如跑,唯恐走慢了。 看着“惊惧”的吕布,刘标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这就跑了? 是我的言辞太犀利了? 饶是刘标机敏异于常人,也猜不到吕布会因为“刘备有儿子,本侯没儿子”跑路。 自觉受挫的吕布,刚回屋就抱起了披着纱衣的严氏。 “将军,你这是?” “本侯要生个儿子!” “啊???” “本侯的儿子不能比刘备的儿子差!” “啊???” “夫人体谅,今夜要费心了。” “啊???” 在严氏身上找回了几分自信的吕布,冷静之余又犯愁了。 生了儿子又能如何? 刘标会越来越优秀,十六年的成长时间差,骑着赤兔马都追不上! 吕布感到更挫败了。 严氏不由感到好笑:“将军为何非得再生个儿子?” 吕布更是丧气:“不生儿子,本侯就比刘备矮了一头!” 严氏无奈的“哎”了一声:“将军虽然没有儿子,但有女儿啊!” 嗯? 吕布讶然抬头:“夫人莫非想要联姻?虽然刘贤侄是不错,但他毕竟是刘备的儿子。” 严氏对吕布的脑回路更无奈了:“虽然我对刘贤侄很欣赏,但将军只要还存有抢夺刘使君徐州的想法,我就不会赞成将玲绮嫁给刘贤侄!然而,这天下间的俊杰贤士也不止刘贤侄一人!” 吕布如醍醐灌顶。 对啊! 本侯有女儿! 这天下间的俊杰贤士也不止刘标一人,本侯找个比刘标更优秀更会种地的女婿,不就能比过刘备了? 吕布抚掌大笑:“夫人,你可真是本侯的贤内助啊!本侯明日就布告招贤令,一定能招到一个比刘贤侄更优秀的俊杰!” 严氏言不由衷的附和了一声。 想找到比刘贤侄更优秀的俊杰? 刘贤侄是万中无一的俊杰,将军你在这小沛掘地三尺也别想找到第二個。 就算找到了,也未必肯当将军你的女婿啊! 在严氏的内心,其实是很赞成让刘标当女婿的;考虑到吕布的性格和野心,严氏又不敢让吕玲绮嫁给刘标。 父女反目、翁婿相杀,是严氏最不想看到的。 若吕布跟刘备不能握手言和,严氏宁可将吕玲绮嫁给寻常百姓家,也不愿让吕玲绮挡在吕布和刘标中间。 吕布没严氏这么多的心思。 受了刘标的刺激,吕布脑子中只想找个比刘标更优秀、更善于种地的俊杰当女婿! 这英雄,本侯也能当! 城外小筑。 韩胤挥了挥手,让黑衣细作退下。 “杨长史猜得没错,曹豹不是个能成大事的!吕布常以‘仪比三公’自得,又岂会跟曹豹联姻?” “幸好有袁公给吕布的回信在,否则袁公针对下邳的部署,就成一场空了。” “曹豹差点坏了袁公大事,等破了刘备,不可再留下此贼!” 作为袁术提前派到徐州的特使,韩胤虽然对曹豹满口许诺,但十句有九句都是假话。 就连许诺曹豹当徐州牧,都是韩胤现场编的。 能言巧辩、口若悬河,是名仕的自我修养。 将袁术给吕布的回信贴身藏好,韩胤正了正衣冠,来到小沛城门。 “汝南名仕韩胤,欲见温侯共商大事。速速准备马车,载韩某去温侯府上。若是怠慢了大事,唯尔等是问!” 韩胤两眼望天,单手背负,趾高气扬的做派令城门的走卒气不打一处来。 走卒怒骂道:“哪来的腐儒,不知道这里是小沛吗?温侯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眼睛抬那么高,是想长到天上去吗?竟还想要马车?” 韩胤被走卒一阵喝骂,气得双手直发抖,只是名仕的风度不允许韩胤跟走卒一般骂骂咧咧: “竖子,韩某不与你多言!喊个会说人话的出来!” 走卒更怒。 这是在说我不是人了? 就在走卒按住刀柄准备拔刀时,一阵懒洋洋的声音在城门口响起: “对名仕是不能动刀的,倘若不小心砍死了,岂不是让温侯落个妄杀名仕的坏名声?” 走卒本想喝斥是谁在多管闲事,回头一看,瞬间吓得老实了: “刘公子,高,高校尉,方才是个误会。小人气不过这腐儒的傲慢。” 走卒不怕刘标,对刘标身后的高顺很畏惧。 吕布军中有条不成文的规矩,犯错了的军卒会丢去陷阵营。 陷阵营可不是寻常军卒能待的,且不说战斗的时候得冲锋陷阵,这平日里的训练都是有死亡指标的。 不少犯了错的军卒,仅仅是参加了陷阵营的日常训练就丢了半条命! 韩胤见刘标姿颜雄伟、面如冠玉,虽然穿的是布衣,但有独特的气质萦绕在身,让人忍不住惊叹“好一个俊少年”。 “汝南名仕韩胤,有礼了。” 韩胤向刘标行了一礼,态度跟面对走卒的时候截然不同,倒不是韩胤忽然转性了,只因韩胤将刘标视为了同阶层的士人。 然而。 就在韩胤以为刘标会回礼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第20章 唆揍袁使(新书求收藏) 刘标不仅不回礼,竟然还当着韩胤的面训斥走卒。 “温侯的兵,怎么这么怂?” “都骂你不是人了,你竟然还能忍?” “不让你拔刀,不是让你不揍,是让你赤手空拳的揍!只要不打脸,不用断子绝孙脚,就不会走在犯法的道路上!” “不敢揍?” “你长得这么壮实,莫非都是蛋白粉吃出来的?” 韩胤的瞳孔瞬间收缩,肝火直冲心房,怒气自心房瞬间就飙升到了临界值。 虽然不知道“蛋白粉”是个什么东西,但刘标怂恿走卒都不加掩饰了! 韩某真是瞎了眼,竟会给这竖子行礼! 走卒也没想到眼前的刘公子,不仅支持自己揍韩胤,还教自己怎么揍韩胤才不会犯法。 “高,高校尉?”走卒小心翼翼的看向高顺。 高顺瞥了一眼韩胤,又瞥了一眼刘标,最后的目光落向走卒:“你不归我管。” 走卒大喜。 看向韩胤的笑容也变得狰狞。 韩胤吓了一跳,刚刚冒出来的怒火也直接熄了一半。 “你,你,你,你这竖子,想干什么?”韩胤既想要保持名仕的风度,又惊惧走卒的拳脚,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走卒摩拳擦掌,狞笑道:“我想干什么?我想揍你啊!伱放心,你是名仕,我不会打你的脸也不会用断子绝孙脚,你就老老实实抱头蹲下,让我揍你一顿!” 韩胤见走卒真的要动手,顿时如炸毛的猫跳了起来,大呼:“韩某乃左将军麾下!敢对韩某无礼,温侯是要跟左将军为敌吗?” 走卒冷笑:“左将军很了不起吗?温侯在长安的时候,仪比三司,谁敢不低头?” 书生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韩胤又气又无奈。 就在走卒的拳头要落在韩胤身上时,刘标那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响起:“左将军的确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这个左将军姓袁名术,据称在淮南拥兵二十万。” 走卒的拳头瞬间滞空。 刘公子你这是玩我呢! 温侯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啊! 韩胤瞧见了走卒眼中的惧意和犹豫,正了正衣冠,再次恢复了傲慢的气焰:“你这竖子,韩某就站在这里,有本事你就打啊?” 走卒被韩胤当面嘲讽,怒火复燃,又顾忌韩胤的身份,想揍又不敢揍。 场面一时陷入了尴尬。 刘标懒洋洋的声音又响起了:“没想到世上竟然有人会提出这样奇葩的要求,若是不打就成了没本事。温侯最讨厌的就是没本事的兵了。” 韩胤的脸都黑了。 这竖子,成心的吧? 走卒更难了! 别玩我了! 我是打? 还是不打? 刘标忽然看向高顺,一本正经地问道:“高校尉,袁术主动派人来找温侯,应该是对温侯有所求吧?求温侯办事还这般嚣张,被打也是合理的吧?” 高顺嘴角抽了抽。 要生事,别拉我啊! “这不归我管!” 高顺抬头望天,不想掺和这事。 韩胤气得嘴唇都发白了。 要打就打,不打就滚,一个劲儿的玩韩某是什么意思? 忽然。 走卒对着韩胤的眼眶就是一拳。 韩胤惨叫一声,捂着左眼又气又怒:“你竟敢打韩某!你竟敢打韩某!你竟敢打韩某!” 走卒此刻也懵了。 我没想打啊! 是有人推我! “刘公子!”走卒回头看向刘标,欲哭无泪。 刘标佯装无辜:“哎呀,不小心摔了一跤。我没想到你的拳头这么硬,都跟你说了,打人不打脸,你就不能对着他的胸口啊!” 走卒更难言了。 我没能对准韩胤的胸口,还是我的错了? 韩胤也听到了走卒跟刘标的对话,怒火瞬间飙到了临界值:“你到底是谁?可敢报上名来!” 刘标讶然的看向韩胤:“我刚才没告诉你我是谁吗?哎呀,抱歉,抱歉。既然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那你挨打了也是活该啊。高校尉,还有你们几个,不会向温侯告密的吧?” 高顺直接将面盔拉下:“这不归我管。” 城门口的走卒也是纷纷退后,纷纷顾左而言他。 “今天天气好晴朗啊,瞧那太阳,比昨天更大更圆了诶。” “大猪蹄子,好香啊!啊,找到你了,我的大猪蹄子!” “今天我要挥拳一百次,哼哼哈嘿!” “我捡到了一文钱,是谁掉的?没人掉就是我的了!” “......” 等韩胤视线恢复了,眼前早就不见了刘标,几个走卒也是对韩胤视而不见,仿佛这城门口就没韩胤这個人似的! “竖子!” “都是竖子!” 韩胤强忍怒气,甩了甩衣袖入城。 只是这小沛城的人见了韩胤仿佛避瘟神一般,韩胤想问问吕布的府邸在哪都寻不到人问。 就在韩胤左顾右盼的时候,闻讯的陈宫策马而来。 见韩胤左眼成了熊猫眼,陈宫不由惊问:“韩兄这是怎么了?” 韩胤见到熟人,怒气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公台,韩某带着诚意而来,却被城门的一个走卒给揍了一拳!这就是温侯的待客之道吗?” 陈宫有些懵:“城门的走卒,敢揍韩兄?” 韩胤想到刘标,更是忿忿:“都怪那个该死的刘公子,一直在添油加醋的怂恿那走卒,见走卒不敢打韩某,竟然直接推着走卒打韩某!” “气煞韩某了!公台一定要将那刘公子给抓起来问罪,否则韩某这心头的恨意难消!” 陈宫更疑惑了:“哪个刘公子?敢怂恿走卒揍韩兄?” 韩胤恨得咬牙切齿:“韩某不知道那该死的刘公子叫什么名,是跟着你们一个姓高的校尉一起的。” 刘公子、姓高的校尉...... 陈宫顿时猜到了韩胤口中的“刘公子”身份,无奈摇头:“韩兄,这人我抓不了,也问不了罪。” 韩胤一愣:“连公台都不敢抓起来问罪,这刘公子是何出身?父是何人?” 陈宫轻叹:“正是徐州牧刘使君的长公子,刘标!” 韩胤阴沉着脸,指骨噼里啪啦的作响。 竟是刘备竖子的儿子! 武夫兵子,生出来的儿子果然粗鄙! 此仇不报,韩某枉为君子! 良久。 韩胤按捺住了内心的怒火:“公台,韩某跟温侯,有要事相商!” 第21章 会种地否(新书求收藏) “袁术的特使,也来了小沛?” 想到曹豹那句“不答应也得答应”,吕布暗生警觉。 太凑巧了! 吕布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一柄飞刀在右手掌心变幻方向,看得堂下的韩胤心脏直突突。 “温侯?” 陈宫小声提醒。 自韩胤入内行礼,吕布既不回礼,又不问韩胤来的目的,只在主位自顾自的把玩飞刀。 吕布瞥了陈宫一眼,让陈宫不由感到一股寒意。 我这是,又说错话了? 吕布漫不经心的盯着韩胤:“韩胤,你来小沛,所为何事?” 强忍内心的不安和怒意,韩胤取出袁术的密信:“有袁公回信在此!” 听到“袁公”两个字,吕布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又是“袁公”! 怎不称本侯为“吕公”? 吕布冷笑:“本侯是去年给袁术送的信,袁术现在才派你回信,未免也太迟了。” 韩胤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吕布,只能硬着头皮解释:温侯误会袁公了。去年袁公在淮南立足未稳,对温侯爱莫能助。” “袁公对此深感愧疚,常对左右说‘温侯诛杀董卓,来日必有厚报。’” “如今袁公在淮南聚兵二十万,谋士百名,良将千员,兵器战具数不胜数,粮草更有数百万石,正是报答温侯的时候!” “故而袁公遣韩某来小沛,欲将粮米二十万石,送与温侯,以报温侯昔日恩情!” 韩胤一口一个“袁公”,听得吕布颇不耐烦:“袁术有粮草百万石,竟只肯送本侯二十万石吗?” 若是往日,吕布听到“粮米二十万石”,必然兴奋。 粮米二十万石”,都够吕布麾下五千兵马吃上两年了! 只是韩胤正好撞上了吕布的忌讳。 韩胤每喊一声“袁公”,就如同在吕布伤口上撒一撮盐巴! “温侯,袁公许诺的,是二十万石粮米!”陈宫以为吕布不知道二十万石粮米的概念,小声提醒。 又是“袁公”! 又是“温侯”! 吕布不满的盯着陈宫:“公台以为,二十万石粮米很多吗?” 陈宫内心抓狂不已。 那可是二十万石粮米! 二十万石啊! 韩胤反应过来,忙道:“温侯若是嫌少,可以再商量。袁公的回信,还请温侯细看。” “拿来!” 吕布眉头蹙得更紧了:真想将韩胤这腐儒赶出府门! 信中的袁术,姿态放得很低。 先提吕布诛杀董卓是为袁术报了家仇,后提吕布攻破兖州为袁术报了被曹操追杀的私仇。 韩胤一直都在观察吕布的表情。 见吕布脸上逐渐有了笑容,不由鄙夷。 好利之徒! 差点以为真瞧不起那二十万石粮米! 哼! 若非曹豹那废物不能击败张飞,韩某又岂会辛辛苦苦的来小沛受辱? 等助袁公取了徐州,韩某会让你这武夫明白。 何为名仕! 忽然。 吕布的笑容一滞,看向韩胤的眼神又多了阴沉:“这二十万石粮米,得本侯先破下邳?” 信中那句“术生年已来,不闻天下有刘备,备乃举兵与术对战;术凭将军威灵,得以破备,其功三也”,让吕布很不爽! 说好了送二十万石粮米是为了报答昔日恩情,结果得先破下邳。 真当本侯好诳骗吗? 韩胤口若悬河惯了,不疾不徐的解释:“温侯误会了。袁公已经将军粮都运到了淮河,只要破了刘备在盱眙和淮阴的驻兵,就可走淮河转泗水,将这二十万石粮米送到下邳。” “只是刘备如今在盱眙和淮阴顽抗,纪将军和吴将军暂时难以取胜;只要温侯破了下邳,刘备闻讯必然惊惶,盱眙和淮阴指日可破!” “届时,这二十万石粮米如数奉上,绝不会差了温侯半粒粮米!” 吕布冷冷的盯着韩胤:“本侯跟玄德乃是过命兄弟!玄德对本侯有大恩,本侯岂能引兵去破下邳?” 韩胤鄙夷不已。 丁原对你没大恩? 董卓对你没大恩? 你不照样将丁原和董卓给宰了? 在韩某面前,装什么瘪犊子啊! 韩胤组织语言:“温侯乃当世英雄,刘备只是北疆一豚。徐州沃野千里,民户百万,若不由温侯来执领,徐州万民皆会哀温侯不争啊!” “袁公一向对温侯钦佩敬戴,若温侯能执领徐州,袁公定会弹冠相庆,愿与温侯永结盟心!” 韩胤话说得漂亮。 吕布却是无动于衷。 陈宫欲言又止,最终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韩胤眼珠一转,拱手又道:“袁公久闻温侯有一女,颇为贤惠;袁公有一子,亦是人杰。” “这次韩某来小沛,袁公曾叮嘱韩某:若温侯有意,袁公愿跟温侯结成亲家。” “温侯当世英雄,袁公汝南显贵,若温侯的女儿能嫁给袁公的儿子,必为当世美谈!” 吕布终于有了反应:“袁术的儿子,擅长种地吗?” “种,种地?”饶是韩胤自诩辩才无双,此刻也被吕布给问懵了。 一旁的陈宫也懵了。 温侯你到底在关注什么啊? 汝南显贵,需要种地? 吕布却是蹙眉:“连种地都不会吗?” 种地都不会,如何跟刘贤侄相比?若不擅长种地,本侯如何能压刘备一头? 韩胤不知道吕布脑瓜子里的想法,见吕布蹙眉暗道要遭,忙补救道:“温侯误会了!方才我惊讶的是,温侯竟然会只问袁耀公子最微不足道的擅长。” “淮南能有数百万石的粮草,皆是袁耀公子的功劳,足见袁耀公子种地之能,天下无双啊!” 听到韩胤一本正经的胡诌,陈宫都快疯了。 袁耀种地之能,天下无双? 韩兄你是在将温侯当傻子吗? 令陈宫意外的是,吕布的笑容再次浮现:“韩胤,袁术真的肯跟本侯结成亲家?” 韩胤暗暗松了一口气,给吕布定心:“韩某所说,绝无虚言!” 吕布抚掌大笑:“若袁术真有此意,肯让袁耀当本侯的女婿,必为当世美谈!” 陈宫懵了。 温侯真,真,真信了? 吕布又道:“只是本侯跟下邳的曹豹有些过节,曹豹也想跟本侯联姻,更扬言本侯不将女儿送去下邳,就不会开城。” 韩胤冷哼:“曹豹只是一介匹夫,如何有资格跟温侯联姻?温侯放心,韩某会警告曹豹的!袁公的大业,决不能被曹豹破坏!” 第22章 再生嫌隙(新书求收藏) 有了韩胤的承诺,吕布不再如先前一般冷淡,大摆宴席,盛情款待韩胤。 “韩先生大才,堪称袁术麾下第一智士啊!” 虽然鄙视吕布的出身,但韩胤对吕布的盛赞十分受用。 袁术麾下宾客智士虽然不少,但谁也不敢自称第一。 都是泥塘里的王八,半斤八两一个样儿。 想称第一,得拿出能服众的功绩! 韩胤自信:若助袁术拿下了徐州,今后在淮南谁敢不称韩某为“袁公麾下第一智士”?那什么姓杨的姓阎的,都得见了韩某绕道走! “温侯过誉了,韩某才疏学浅,当不起第一智士。”韩胤假惺惺的谦虚,只是那嘴角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吕布大笑,频频向韩胤敬酒。 不到半个时辰,韩胤就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吕布散去宴席,又令人将韩胤送到客房休憩。 待宴席中只剩吕布,陈宫这才道出心中的疑问:“温侯,你真要引兵去破下邳?” 吕布今日的反应,让陈宫的脑子不够用了。 吕布眼神玩味:“趁虚取徐州,本就是公台为本侯制定的策略;曹豹和韩胤,不过是恰逢其会。如今天时人和都已具备,公台莫非不愿?” 我不愿? 我又怎么会不愿! 我是怕温侯你朝秦暮楚,下不了决心啊! “温侯要取徐州,刘标又该如何处置?”陈宫问出了关键。 吕布不答反问:“公台以为,本侯应当如何处置刘标?” 陈宫凝声道:“刘标有奇才,又善于拉拢人心;温侯若不能令其真心臣服,就只能杀了以绝后患!” 话音刚落,陈宫忽然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冷意,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温侯?” 陈宫惊愕的看向吕布。 难道,我又说错话了? 想到昨日和今日频频惹得吕布不愉快,陈宫只感觉内心堵得慌。 我有什么错! 我能有什么错? 吕布眼中的玩味更重了:“公台,竟容不下一介少年吗?” 陈宫心中一惊。 什么情况? 昨日是谁在我面前倒苦水,说刘标不能再留在小沛了? 怎今日又对刘标起了维护之心了? 小沛真要变天了? 陈宫强忍内心的诧异,斟酌用词:“温侯决定取下邳,就是在跟刘备结仇;如若留下刘标,就是在养虎,后患无穷。” 吕布嘁了一声:“养虎?虎崽罢了,能有什么后患?” “更何况,刘标擅长农术,能大量增加薄田的产量;倘若杀了刘标,本侯会少很多的粮食。” 陈宫这才明白。 为什么吕布会问袁耀是否“擅长种地”了。 竟然又是刘标在从中作梗! 刘标,太危险了! 陈宫下意识的抬高了声音: “温侯,成大事者不可有妇人之仁!” “世间擅长农术的才俊,又不止刘标一人!杀了刘标,还有张标、李标、王标。” “袁公的儿子,也擅长农术,不会比刘标差劲!” “况且!温侯夺了刘备的基业,就是刘标不共戴天的仇人,刘标又岂会再为温侯效力?”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倘若温侯不忍下手,我愿代劳,替温侯除掉这个隐患!” 话音未落,陈宫再次感受到了那股难以言喻的冷意。 “唉!” 吕布长叹一声,起身扔下右手的酒樽。 只是在走到陈宫身边时,吕布又停下了脚步:“公台,同样的话,本侯不希望对你说两次。刘标的生死本侯自会处理,你不可轻举妄动!” 又是刘标! 又是刘标! 陈宫握紧了拳头,脸色变得逐渐变得铁青! “养虎为患,后患无穷。” “不杀刘标,是想步屠岸贾的后尘吗?” 忿忿一拳砸在宴厅的圆木柱上,拳头上的痛感,又让陈宫恢复了三分冷静。 “不,不对!” “温侯今天的反应不正常!” “留下刘标,就是留有回旋余地;温侯定是存有袁公反悔,就跟袁公反目,再跟刘备握手言和的想法!” “若温侯跟袁公反目,我又如何能借袁公之力讨伐曹操袁绍、为张孟卓兄弟以及兖州死去的仁人志士报仇雪恨?” “敢拦我报仇的,都必须死!” 陈宫咬牙切齿,双眸也变得赤红。 若不能报仇雪恨,生亦何欢? 返回内院的吕布,内心同样不平静。 陈宫的回答令吕布很不满意! 韩胤口若悬河,除了二十万石粮米是袁术书信上有的,其余的都是韩胤的一面之词,不能尽信。 吕布必须考虑最坏的结果! 若是夺了刘备的徐州,袁术又反悔,吕布就成了鹬蚌相争的鹬了。 最重要的是。 韩胤话中的破绽,连吕布都瞧出来了,陈宫竟然只字不提醒! 再想到陈宫对袁术的偏袒和那一声声的“袁公”,吕布心更烦躁了, “公台的心,在袁术啊!” “本侯虽然有诛杀董卓的大功,但在这些名仕眼中依旧只是个北疆武夫,比不了汝南袁氏四世三公的出身!” 烦闷之际。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吕玲绮小心翼翼的端了一碗汤来到内院:“阿父,这是我亲手为你熬的醒酒醋汤,可解酒伤。” 被打断了思路的吕布,惊讶的看向吕玲绮:“玲绮何时学会的?” 吕玲绮面有得意:“是刘公子今日教我的!刘公子说,应酬饮酒,乃是不得不为。可若是酒后能喝一碗自家女儿亲手熬制的醒酒醋汤,有任何的烦心事都会烟消云散,所以这醒酒醋汤又叫解忧汤。” 吕布心神触动:“解忧汤,好名字!刘贤侄有心了。” 吕玲绮嘟嘴不满:“阿父,这汤是我亲手熬的,你怎么只夸刘公子有心?难道我就没心吗?” 吕布看着吕玲绮这嗔怒的模样儿,顿感心怀大慰,接过汤碗一饮而尽:“是为父错了!刘贤侄有心,玲绮更有心!刘贤侄可还在别院?” 吕玲绮见吕布将醒酒醋汤一口闷完,心中如抹了蜜儿一般:“刘公子刚回别院,应该还没有休憩。” 吕布将汤碗放下,微微肃容:“天色已晚,玲绮你先回房休憩,为父跟刘贤侄还有些要事要商议。” 第23章 堵不如疏(本书改名为【季汉楚歌】) 吕布再次来到刘标暂居的别院。 相较于昨夜,刘标在别院中的石桌中摆放的不再是酒水鲜果,而是铺了一层白色的丝帛。 刘标研墨提笔,在丝帛上用墨汁勾勒出了荆扬徐豫的简图,又用细微的小隶标准了荆扬徐豫四个州郡存在的势力。 如荆州的刘表、张绣、张羡,扬州的袁术、孙策、刘繇、王朗、陈瑀、郑宝、祖郎、焦已、严白虎、笮融,徐州的刘备、吕布、臧霸、昌豨,豫州的曹操、刘宠、陈珪、刘辟、何仪、黄邵、何曼等等。 “贤侄对荆扬徐豫四州各郡的势力,倒是了解颇深啊!”吕布不由惊叹。 能将四州诸郡主要势力标注,这极其考验情报的收集和整理;四州诸郡想要自立的豪强不少,但不是谁都能自成一方势力的。 “种地不易!若不能对各郡的势力深入了解,指不定哪天就被抢了地。”刘标将扬州的最后一个势力“豫章诸葛玄”的名字标注后,这才将笔放下。 看着面有尴色的吕布,刘标心中有了猜测:“温侯这是下定决心了吗?” 吕布心下一惊,面不改色:“贤侄指的是什么?” 刘标食指落在了丝帛简图上“下邳”的位置。 吕布眼神微凛,隐隐散发的气势如同狩猎的虎豹,只是这能令胆小者不寒而栗的气势,对刘标却是不起作用。 “若本侯决定奇袭下邳,贤侄又当如何?” “温侯想要下邳,何必这般麻烦。只需以小侄为质,就可兵不血刃的入城。” “贤侄莫非以为,本侯不敢?” “温侯误会了,小侄这是真心。” “真心?” 吕布冷笑一声,对刘标的话半个字儿都不信。 “本侯要夺玄德的基业,贤侄不仅不反对,反而想要助本侯,贤侄就不怕受到玄德的责骂吗?” “温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又如何?假话又如何?” “那,先说真话吧。” 刘标示意吕布看丝帛简图。 “家父虽然领了徐州牧,但真正能控制的城池只有下邳以及周边的几个小城。” “徐州地理位置又特殊,一向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袁术会抢、曹操会抢、袁绍同样会抢,甚至如臧霸、昌豨、陈瑀、郑宝这些人都想抢!” “以家父那点兵马,是根本守不住徐州的!” “与其将徐州让给袁术曹操之流,倒不如直接让给温侯,也可让徐州的吏民免受刀兵之苦。” 吕布狐疑的盯着刘标。 说得比唱的还好听! 要让徐州早就让了,何必等到今日? “贤侄昨日说本侯没能力治理徐州,今日又故意危言耸听的说徐州根本守不住。贤侄莫非以为,本侯是吓大的吗?” “本侯也不怕你泄密,三日后本侯就会兵指下邳,你不可能再改变本侯的决定!” 吕布双手环抱,昂首挺胸,显得极为自傲。 只是刘标的反应,让吕布再次意外。 即便都这样说了,刘标也一点都不惊讶,更无惊慌。 “温侯如此自信,想必是那韩胤许诺了不少好处。” “袁术许诺了二十万石粮米,本侯的女儿也会嫁给袁术的儿子!袁术的儿子比你更擅长种地!” 听到“擅长种地”,刘标哑然失笑。 吕布脸一沉:“贤侄,你笑什么?淮南数百万石粮草,都是袁耀的功绩!难道不比你擅长种地吗?擅长种地只是袁耀最微不足道的才能!” 刘标对袁耀“擅长种地”,不置可否,食指点在丝帛简图上的势力名字“孙策”上。 “吴郡孙策,乃是乌程侯孙坚的长子,骁勇善战不亚于孙坚,为袁术立下不少功劳。” “袁术曾许诺孙策为九江太守,后又反悔让门生陈纪出任;曾许诺孙策为庐江太守,后又反悔让故吏刘勋出任。” “孙策击败刘繇后,袁术又让堂弟袁胤取代周尚出任丹阳太守,只因周尚是孙策结义兄弟周瑜的叔父。” “温侯既不是袁术门生、又不是袁术故吏、更不是袁术的堂弟,论交情甚至都比不过孙策。” “汝南袁氏,显贵四世。” “在袁术眼中,莫说温侯了,连袁绍都只是个小妾子!” “温侯一個北疆武夫的出身,凭什么认为袁术的儿子会娶温侯的女儿?” “小侄本以为温侯有自知之明,原来也只是在异想天开。” 刘标的讽刺,让吕布难掩羞恼。 吕布怒道:“贤侄是在小觑本侯吗?袁术若是敢言而无信,本侯又岂会善罢甘休?” 刘标嘁了一声:“不善罢甘休又能如何?家父若在,温侯在这徐州还有强援;家父若不在,温侯在这徐州,可就群敌环视了!” “袁术甚至都不用发兵,只需派遣两路使者利诱臧霸、昌豨,就可让温侯疲于应付。” 吕布双手撑在石桌上,虎眼怒目死死的盯着刘标。 良久。 吕布的气势一泄,哈哈大笑:“贤侄,本侯方才只是在跟你戏言!本侯跟玄德兄弟相称,岂会去夺玄德的徐州?袁耀一个养尊处优的,哪会种什么地啊!” 见吕布以笑声掩饰尴尬,刘标却是悠悠开口:“其实,可以夺的。” 吕布惊讶的看向刘标:“贤侄方才说什么?” 刘标面带笑容:“小侄方才说,温侯是可以去夺徐州的!” 吕布感觉脑子不够用了。 本侯都不准备夺玄德的徐州了,你反过来怂恿本侯去夺? “贤侄,莫要戏言!” “温侯,这不是戏言!” 见刘标不似说假,吕布不由敛容:“贤侄,你这又是何意?” 刘标坦然而言:“小侄同样不怕温侯泄密。不让温侯夺徐州,温侯就看不到袁术的言而无信,小侄也不能借刀杀人除掉曹豹,家父更看不清自身的傲慢和偏见。” 吕布盯着刘标,面有疑惑:“本侯不明白!以贤侄的才能,想阻止本侯也不难。” 刘标轻笑:“治事如治水,堵不如疏。为什么一定要阻止呢?温侯啊,小侄真不是嘲讽你,论打天下,你真不行!” 吕布感觉一阵牙疼。 都怼本侯脸上了,还不是嘲讽? 第24章 潜龙在渊(本书改名为【季汉楚歌】) “本侯不行,难道贤侄你就行了?” 吕布按捺住蠢蠢欲动的火气,心底忽然多了几分懊悔了。 本侯这是吃饱了撑的,专门来这里给自己找不痛快来了? 奸猾的小子! 故意教玲绮熬醒酒醋汤又故意让玲绮在内院等着本侯,这是自以为能拿捏本侯了? 本侯是谁? 诛杀董卓、仪比三司、只差一步就能跟何进一样父凭女贵、在兖州杀得曹操几近身亡的无双吕布,竟敢说本侯不行? 吕布忿忿的盯着刘标,心中已经有了刘标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将刘标绑起来当人质的想法。 “小侄——” 刘标故意拉长了声音,在吕布的忍耐极限前徐徐开口。 “温侯不跟家父比却要跟小侄比,这赢了输了,都没面儿啊!” 吕布气血翻涌,一口老血差点就要涌上喉咙。 “贤——侄——,本侯的忍耐是有限的!” “小侄无辜啊!” “你无辜?你跟本侯说你无辜?你这个奸猾的小子,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说来说去,其实是在反激本侯,想让本侯放弃攻打下邳对不对?” “小侄冤枉啊!小侄是真心想让徐州!” “徐州是玄德的,不是你的,你让了有什么用?” “小侄甘愿为质。” “你的意思:本侯得了下邳,还得养着你是吧?” “温侯客气了!小侄不善弓马,吃得少,好养活。” 看着刘标那故作无辜的眼神,吕布就气不打一处来。 本侯客气? 你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本侯的嫡妻、嫡女、妻弟、爱将,个个儿都在夸你,再客气本侯的女儿都要被伱给拱了! “贤侄,你嘴里能不能有句真话?” 吕布强忍揍刘标一顿的冲动。 本侯是体面人,不跟小辈一般见识! 刘标无奈:“小侄说真话,温侯不爱听;小侄有几句假话,温侯可愿听?” 吕布感觉牙更疼了,言简意赅:“听!” 刘标提笔,在荆扬徐豫的简图上画了两条线。 “江淮皆楚地,我意分三楚。” “淮河以北,泗水、沂水以西,以彭城、沛、陈、梁、汝南、南阳,为西楚。” “泗水、沂水以东,跨江逾淮,以下邳、琅琊、东海、广陵、吴,为东楚。” “江淮诸地,以九江、庐江、丹阳、会稽、豫章、长沙、江夏、南郡、武陵、零陵、桂阳,为南楚。” “曹操立足颍川,有虎视西楚之心;袁术立足淮南,有窥视东楚之意。” “西楚和东楚虽然豪强林立,但能成大事者唯有家父和温侯。” “诸强环视,求存不易;家父与温侯,合着两利,斗则俱伤。” “温侯若有意,可效仿昔日的西楚霸王项羽,以彭城为基,控西楚之地,与曹操争锋;家父则以下邳为基,控东楚之地,与袁术争雄。” “合步骑十万,上可以匡主济民,成五霸之业;下可以割地守境,书功于竹帛。” “不知小侄这几句假话,温侯可爱听?” 自古人性:真话逆耳,假话顺耳。 吕布亦是如此! 说吕布打天下不行,吕布不爱听。 拿出陈登忽悠刘备的那句“合步骑十万,上可以匡主济民,成五霸之业;下可以割地守境,书功于竹帛。”,吕布动心了! 不论是“匡主济民,成五霸之业”,还是“割地守境,书功于竹帛”,都比韩胤许诺的“二十万石粮米和跟袁术联姻”听着舒服。 若能自主创业,谁还愿意去打工? 吕布的目光在丝帛简图上来回查看,呼吸也急促了不少。 良久。 吕布抬起头,眼神变得兴奋:“本侯待贤侄不薄,贤侄待本侯不诚啊。非得本侯逼问,贤侄才肯说真话!” “贤侄说得没错!这西楚和东楚之地,除了本侯和玄德,皆是庸庸碌碌之辈!” “没想到在贤侄心中,会用西楚霸王来跟本侯相比,史载项羽神勇盖世,本侯虽然敬佩但不服气!” “若玄德真有此意,本侯愿与玄德分掌西楚和东楚!” “为表诚意,本侯就不去下邳了!” 看着吕布那兴奋的劲儿,刘标忽然理解自家那被陈登忽悠的老爹了。 中原的士人,一向瞧不起边郡的武夫。 士人只要自称在“治某经典”,哪怕只是个寻章摘句、不能兴邦立事的腐儒,都可以位居高位,数黑论黄,舞文弄墨。 反观边郡武夫,即便有匡扶之才,也难依靠军功晋升,甚至一句“凡有军功为长吏者当沙汰”就能抹杀掉边郡武夫在战场上杀出来的军功。 讨厌董卓、理解董卓、成为董卓。 这是大部分受到中原士人鄙夷的边郡武夫们的心旅历程。 “温侯若要表达诚意,就得先引兵夺了下邳。”刘标再次重申。 “贤侄,你还是不信任本侯啊!若贤侄不信,本侯这就去将韩胤砍了!”只当刘标是心存疑虑的吕布,大笑起身。 若刘标不拦着,吕布是真准备去砍了韩胤。 “温侯要杀韩胤,轻而易举;只是冒然杀了韩胤,不仅会让温侯落個妄杀名仕的坏名,还会让袁术有了毁诺的借口。” “下邳又有曹豹跟袁术暗通,曹豹不除,后患无穷;温侯会顾念跟家父的情谊,可臧霸、昌豨等贼就没这个顾念了。” 刘标的理由,让吕布疑惑不已:“若本侯真的夺了下邳,玄德闻讯必定撤兵;仓惶撤兵,玄德必败!贤侄就不怕玄德在撤兵途中有个三长两短?” 刘标轻叹:“说不怕就太假了!家父这几年太顺了!” “跟着公孙瓒打袁绍,跟着陶谦斗曹操,短短几年就从一个小小的别部司马成了如今的徐州牧。” “权力和地位的骤然提升,会蒙蔽人的双眼;倘若自身的阅历没有得到足够的成长,权力和地位越高,死得就越惨。” “何进,就是前车之鉴!” “家父虽然是汉室后裔,但家祖死得早,家父自幼接受的教诲比起温侯也强不了多少。” “跟袁绍袁术曹操相比,家父的阅历太浅了。” “一介落魄的寒门,如何能在阅历上跟百年世家培养出来的麟子相提并论?” “只有败一次,家父才能真正的明白,何为:潜龙在渊!” 第25章 纲举目张(新书求收藏) 吕布不由沉默。 刘标对人对势的分析,对吕布的认知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从“汝南袁氏,显贵四世”,瞧不起北疆武夫;到“能成大事者唯有刘备和温侯”,合着两利,斗则俱伤;再到“一介落魄的寒门,如何能在阅历上跟百年世家培养的麟子相提并论?”,败了才能明白何为潜龙在渊。 真话难听,假话顺耳。 刘标罗列出的残酷现实吕布岂会真的不懂? 一介寒门? 吕布,连寒门都称不上! 能有如今的地位和权势,是吕布用“反复无常、凶残寡恩、见利忘义”的黑暗法则争来的。 即便受人诟病,吕布亦不后悔。 不争,就得死! 吕布不想死! 对吕布而言,是恶名还是美名都不重要,能生存最重要! 为了生存,吕布可以认董卓为义父。 为了生存,吕布可以亲手杀了义父。 为了生存,任何人都可以视为垫脚石,都可以抛弃、舍弃。 刘标跟韩胤,本质都是在给吕布画饼。 不同的是。 韩胤画的饼,是不知真假的许诺,局限于当前。 刘标画的饼,是看得见的西楚略,着眼于未来。 韩胤不考虑吕布的未来,追求的是袁术的未来和韩胤个人的名声。 刘标考虑了吕布的未来,追求的是刘备跟吕布的“合则双利”。 二者高下立判! “玄德,还真是生了个麒麟子啊!” 吕布莫名羡慕。 刘标越优秀,吕布就越有挫败感,越羡慕刘备。 “温侯,玲绮的名字倒过来就是绮玲,同音麒麟,这莫非隐喻小侄跟玲绮乃是天作之合?” 刘标笑呵呵的模样儿,让吕布不由闷气滋生。 想到吕玲绮的不告而别,想到吕玲绮成了刘标的跟屁虫,再想到严氏、魏续、张辽、高顺对刘标的评价,吕布须发似张,如那宣誓主权的雄狮一般。 “贤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本侯的女儿,那是要当皇后的!” “家父年少时,也曾对门口的桑树大喊‘今后我一定要乘坐这样的华盖车’。温侯跟家父,颇有相似之处啊!” “本侯就是饿死、渴死,也不会让玲绮嫁给你的!” “温侯,敢对洛水立誓吗?” “......本侯醉了,该回去睡觉了!” “温侯,你才喝了醒酒醋汤,应该很清醒。” “刘——贤——侄!” 吕布龇牙咧嘴,撑着石桌的双手青筋鼓起:“你这是对岳丈的态度吗?” 刘标眯眼而笑:“等温侯真成了小侄的岳丈,再尊敬也不迟啊。” 吕布闭眼,深呼吸。 本侯不生气! 本侯是个体面人,不跟小辈一般见识! “贤侄,说正事吧。你想助本侯夺下邳,想必也不是真的想让玄德兵败而亡。”吕布恢复了严肃。 见状,刘标也收起了游戏的心态,正色道:“小侄有个计划,请温侯静听。” 片刻后。 吕布的眼神变得复杂:“贤侄,你真的不善弓马、只好种地?” 只是听了个大概,吕布就觉得大脑要变成浆糊了。 刘标一脸憨态:“小侄就是個种地的,真的不善弓马!” 吕布嫌弃的挥手:“少装傻!你若只是个种地的,整个大汉都是种地的了!” 月色如银。 吕布忽然抬头看向夜空:“贤侄,本侯从未相信过外人。” 刘标同样抬头看向夜空:“巧了,小侄也从未相信过外人。” 顿了顿,刘标又补充了一句:“嗯,不是外人,就能相信了。” ...... 翌日。 吕布一大早就送走了韩胤和许眈。 小沛众文武,齐聚一堂。 左有陈宫、高顺、王楷、许汜、郝萌,右有张辽、宋宪、侯成、成廉、魏续。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军政将谋,皆在其列。 扫了众文武一眼,吕布言简意赅:“三日内,整军备粮;三日后,兵指下邳。” “陈宫和高顺留守小沛,王楷和许汜督运粮草,其余众将随本侯同往下邳。” 魏续“啊”了一声:“那刘公子呢?” 吕布冷哼:“绑起来,当人质!” 魏续睁大了眼睛:“若绑了刘公子,夫人和——” “闭嘴!”吕布听得不耐烦,眼神凶狠的盯着魏续:“你是要抗命吗?” 魏续脖子一缩:“末将不敢!” 陈宫沉吟片刻,请命道:“温侯,小沛有高校尉留守就足够了。请让我同往下邳,助温侯抚民。” 吕布直言拒绝:“公台,我等家眷都在小沛,不容有失!若无你在小沛调度众吏士,本侯如何能安心前往下邳?” 陈宫眼神示意王楷和许汜,又道:“不如由我来兼顾粮草,让王楷和许汜跟温侯同往下邳!若有意外,二人也能为温侯出谋划策。” 王楷和许汜得到授意,纷纷出列请命。 只是二人话刚出口,吕布的语气就变冷了:“王楷、许汜,你二人也要抗命?” 王楷和许汜纷纷变色。 用“抗命”二字,那可就太严重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敢再附和陈宫,纷纷低头请罪:“温侯息怒,末下不敢。” 吕布冷哼:“陈宫留下,其余人,都去准备。谁敢误了本侯的军令,定斩不饶!” 待众人皆散。 吕布跟陈宫四目相对。 “本侯让公台留守小沛,莫非委屈公台了?”吕布不满。 陈宫连忙辩解:“温侯误会了,我并无不满。” “只是那曹豹在得知刘标来了小沛后,就有了改变计划的想法;温侯又拒绝跟曹豹联姻,此举必然会引起曹豹的不满。” “虽然韩胤许诺会警告曹豹,但曹豹也不是个会坐以待毙的;倘若曹豹故意引张飞跟温侯相争,再趁温侯跟张飞两败俱伤时忽然发难,温侯就危险了。” 吕布不屑:“就凭曹豹,也配当渔翁?本侯自有分寸!你只管留在小沛,保护好众吏士的家眷,不可有失!” 陈宫正欲开口,又被吕布打断。 “公台,本侯知道你的真正心思!” “本侯也跟伱说过,同样的话本侯不希望对你说两次!” “本侯今日也不想追究你的失言。” “可有些规矩,公台你不能不去遵守!” “王楷和许汜,是本侯的部下,不是公台你的部下!” “本侯,才是诸将之首!” 第26章 这是误会(新书求收藏) 陈宫的冷汗都快流下来了。 不论是请命同去下邳还是提议让王楷和许汜同行,陈宫的心思都跟刘标有关。 只有杀了刘标,吕布才不会心存侥幸。 只有杀了刘标,吕布才不会朝秦暮楚。 陈宫要斩断吕布的妄想,让吕布能安心的引众将依附袁术! 再借袁术的家世和名望跟袁绍曹操争锋! 只有袁氏才能对抗袁氏。 这是陈宫一贯以来坚信的策略! 韩胤的说辞很不错! 若能去淮南见到袁术,陈宫亦会极力撮合吕布女儿跟袁术的婚事。 陈宫没料到的是。 刘标会给吕布制定一份清晰的未来战略。 有了刘标制定的战略,吕布心中那“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的热血再次沸腾了! 将陈宫、高顺、王楷和许汜四人都留在后方,也是吕布怕这四人破坏了计划的执行。 吕布对陈宫越来越不满意了。 心向袁术忍忍就过去了,只要陈宫不怠工就行。 毕竟。 汝南袁氏,显贵四世。 昔日袁术丧母,归葬汝南,前来葬礼悼念的士人都超过三万了! 陈宫会心向袁术,也就不足为奇了。 吕布不能忍的是:陈宫不仅自个儿拎不清,还唆使王楷和许汜一同拎不清! 这是结党! “温侯多心了,我并无撺掇王楷和许汜之意!” “希望如此!” 吕布冷哼一声,烦躁的让陈宫离开。 陈宫沉默着走出吕府。 那铁青的脸色,任谁都能看出陈宫此刻的心情很差。 “公台。” 王楷和许汜急步迎上。 “公台,温侯可有苛责于你?”王楷关切问道。 陈宫长叹一声,默然不语。 许汜看得通透,忍了片刻,劝慰道:“公台,自从张孟卓兄弟身死兖州,我等就成了无根之萍。跟着吕布虽然是无奈之举,但好歹还能保全性命。公台这宁直不弯的性格,得改改了。” 王楷蹙眉:“许兄,你的话恕我不敢苟同。公台乃是兖州的清名贤士,以公台的出身、名望、才学,能奉温侯为尊乃是温侯的荣幸,岂能再让公台委曲?” 许汜眼神复杂,欲言又止,将到了喉咙间的话咽回了肚子。 王楷又问:“公台,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先是自请同行,被吕布拒绝后又举荐王楷和许汜同行,这其中必有缘故。 陈宫扫了一眼左右:“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二位仁兄,请随我来!” 来到僻静处。 陈宫将心中的猜测告诉王楷和许汜。 “温侯不肯杀刘标,定是存有跟刘备握手言和的想法,若跟刘备言和,必然跟袁公生隙。” “倘若温侯不能跟袁公结盟,我等不仅不能向曹操和袁绍复仇,更有可能跟着温侯走向绝路。” “若杀了刘标,温侯就只能跟袁公结盟!” “只可惜,我的心思被温侯猜中了。” 陈宫长叹,心中甚为不甘! 只差一点,就能促进吕布跟袁术的结盟。 徐杨一体,江淮相依,足可问鼎天下,跟曹操和袁绍争锋! 王楷大笑:“要杀刘标,何须如此麻烦!一个只会种地的少年,一死士足以刺杀!” “温侯又绑了刘标当人质,这刺杀就更容易了!公台不想刘标活,那就在入城后令刺客趁乱刺杀!” 陈宫心动。 王楷的话提醒了陈宫,要杀刘标,压根不需要兴师动众! 在陈宫跟王楷和许汜密谋刺杀刘标的时,吕布心情烦躁的来到内院。 “夫人,可曾见到刘贤侄?” 吕布要整军备战,刘标自然不用再去指点屯田尉了。 演戏要真。 吕布得将刘标绑起来! 想到能将碎嘴的刘标绑起来,吕布烦躁的心仿佛都愉快了不少。 只是方才去别院又没见到刘标,这让吕布有些疑惑。 昨夜都商量妥当了,今日怎么就不见人影了? 隐约间,吕布有种不祥的预感! 严氏轻叹:“玲绮得知刘贤侄要回下邳,正伤心呢。刘贤侄在陪着玲绮。” 吕布语气一紧:“夫人都跟玲绮说了?” 严氏忧心忡忡:“我怎么可能给玲绮说这事?只是这今后,又该如何给玲绮解释?” 吕布暗暗松了一口气:“夫人放心,本侯会妥善处理的。” 问了刘标的位置,吕布大步向凉亭而去。 而在凉亭中。 吕玲绮红着眼睛,脸上还有泪痕,显然不久前才哭过。 刘标取出纱巾,擦掉吕玲绮脸上的泪痕:“我只是回一趟下邳,又不是不回来;你这样哭,好像我把你给抛弃了似的。” 吕玲绮啜泣道:“当初说好了一起去下邳,你却不带我去。” 刘标摊手:“温侯不许你去,我也无奈啊!” 吕玲绮咬着牙,忽然解开了身上的素纱衣。 刘标吓了一跳:“喂喂!玲绮,现在是白天!让温侯看到了,我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吕玲绮不由嗔怒:“那你还盯着我看!” 刘标尴尬转身。 听到身后细细碎碎的声音,令刘标下意识的多了浮想。 不多时。 刘标转身,抚摸吕玲绮拎着的两片做工精巧的鱼鳞软甲,不由惊叹:“世间竟有如此宝甲!” 吕玲绮轻咬嘴唇:“这是软鳞甲,本是宫中用的,董卓入洛阳后又抢了去。董卓死后,阿父就给了我。你穿上,防小人。” “玲绮有心了,这软鳞甲我用不上。我也是有内甲的,你瞧!”刘标脱下外衣,露出藏在最里边的内甲。 这软甲虽然比不上吕玲绮手中的软鳞甲,但防些毒针、匕首内的也够用了。 跟着刘备颠沛流离多年,若无内甲傍身,刘标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就在刘标准备将软鳞甲给吕玲绮穿上时,吕布忽然一脸凶狠冲到了凉亭,一把将吕玲绮拉在身后,赤红着眼睛:“刘标,你想对本侯的女儿干什么!” 想干什么? 大白天的,我又能干什么? 我又不是小黄毛! 刘标刚想反驳,忽然想到了只穿了亵衣的吕玲绮,以及只穿了内甲的自己。 再想到手中的软鳞甲,瞬间反应过来。 以吕布的视线角度,方才刘标的动作,跟替吕玲绮“卸甲”没什么区别! 孤男寡女、凉亭“卸甲”、吕玲绮的脸上还有泪痕、又都没穿外衣赤着胳膊,刘标这是要干什么? 刘标忽然有种错觉:自己好像真的干了什么? 看着盛怒的吕布,刘标干笑着抬头:“温侯,我若说这是个误会,你会信的吧?” 第27章 小心眼儿(新书求收藏) 泗水河畔。 日暮西垂。 破旧的马车在蜿蜒小径上颠簸而行,十余骑兵在马车周围护行。 魏续策马提枪,行走在最前方,悠然自得的哼着小曲儿,享受黄昏河畔难得的凉风。 “魏校尉!” “魏校尉!” “魏校尉!” 马车内嘹亮的三连呼,残忍的打断了魏续哼曲的雅兴。 “刘公子,我听得见!”魏续极不情愿的来到马车旁。 刘标探出头来:“这到哪了?” 又问? 有完没完啊! 我哼曲的雅兴都被惊扰了啊! 魏续叹道:“刘公子,你今天都问了八遍了!今早刚从小沛出来,离下邳还远着呢!” 刘标前后望了望:“温侯呢?” 魏续闭眼:“温侯嫌你吵,去前军了。” “我吵?” 刘标抬高了声音。 “是我想吵吗?不由分说的将我绑了,居然嫌我吵?” “刘公子,你现在是人质。虽然不是真的人质,但好歹也得装装样子啊。” “魏校尉,我跟玲绮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也算是我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了吧?” “刘公子,我是温侯的妻弟,这辈分不对!你跟玲绮认识的时间也不长,算不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快给我松绑!” “刘公子,温侯有军令,不得擅自替你松绑。” “哟呵!当初我给你酿酒秘方的时候你怎么说的?只要有你魏校尉在,没人敢欺负我!现在温侯欺负我了,你居然不帮我?” “嘘!刘公子,小声点啊!我怎么就没帮你啊?为了帮你我还挨训了!” “魏校尉,伱忍心看着我在烈日下受苦吗?” “刘公子!现在是戌时,烈日早落山了;而且,你坐在马车内,别说烈日了,风吹不到雨也淋不到啊。” “啊哈?是这样吗?看来是绑太久了,我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若刘标是真的人质,魏续早就用物理闭嘴法了。 偏偏刘标只是装装样子的人质,打不能打,骂不能骂,讲道理又讲不过。 最重要的是: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魏续拿了刘标的好处,又不能真的对刘标喝五吆六。 魏续头疼! 早知道就不拿那酿酒秘方了。 酒一滴都还没酿出来,人都快被折磨疯了。 受不了碎嘴的魏续,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给刘标松了绑。 去了束缚的刘标,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将麻绳往泗水一扔。 “麻绳——”魏续张了张嘴,幽怨的看向刘标:“刘公子,那麻绳我搓了两个时辰!” 刘标瞪了魏续一眼:“你还好意思说?我一个弱不经风的文弱书生,需要用到缚虎粗细的麻绳吗?” 弱不经风? 文弱书生? 你壮得跟牛犊似的,跟我说弱不禁风? 魏续更幽怨了:“刘公子,温侯军令,不敢不从。” 刘标打了个哈欠:“行了行了,知道是温侯的军令了。你若是怕温侯怪罪,就再去搓根细的,等到地儿了再绑我。” 魏续只感觉天旋地转。 又搓? 周围的骑兵忍不住窃窃低笑。 魏续感觉面子挂不住,有些恼怒的喝斥:“笑什么笑!全都给我搓麻绳去!” 到了亥时。 吕布骑着赤兔马走近。 魏续连忙将搓好的细麻绳扔进马车:“刘公子,温侯来了!快!快!快!自己绑上。” 刘标将麻绳叠了几个圈,往脖子上一套,双手一转,自缚走出马车,对着吕布大骂:“狗贼!有何面目还来见我!” 吕布笑容一滞。 本想故意来问候刘标是否“旅途愉快”,结果刘标照面就是一声“狗贼”。 “贤侄——” “呸!觊觎徐州的老匹夫,谁是你贤侄?” “百步内——,都是本侯的亲信!” “温侯,你早说啊!” “本侯若再晚点说,你还会骂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也不太难听!比如‘吕贼、奸贼、恶贼、逆贼,我誓当生擒汝!食汝肉,寝汝皮!’诸如此类,这样才显出小侄对温侯的愤怒。” 吕布握紧了缰绳,目光落向魏续:“粗麻绳呢?” 魏续身子一僵:“禀温侯,被,被,被刘公子扔泗水了。” 吕布瞪了魏续一眼,淡淡开口:“要么捡回来,要么再搓一条。” “又搓?” 魏续懵了。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刘标将细麻绳卷起,往泗水用力一扔,大声维护:“温侯,莫要欺负魏校尉,有什么事都冲我来!” 魏续感动的看向刘标。 下一刻。 吕布的话让魏续再次透心凉:“细麻绳也没了。” 月光下。 泗水河面,波光粼粼。 被刘标扔了的细麻绳早已不知去向。 “今晚没法睡了。” 魏续抬头望月,欲哭无泪。 吕布看向刘标,调侃道:“贤侄,你只扔麻绳是没用的。你扔一条,魏续就得搓一条。到下邳还得再走四日,早着呢。” 小沛到下邳,隔着二百余里,吕布要在五日内抵达! 白日烈日太凶,行军艰难,只能趁着早晚凉快和夜间的时候行军。 幸亏有泗水,粮食辎重都在船上,众将士倒也能忍耐。 否则受烈日影响,别说五日了,十日都到不了下邳! 魏续麻木了。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刘标打了個哈哈。 “温侯,别太小心眼儿啊!我跟玲绮在凉亭清清白白,你非得误会我是小黄毛!” “什么是小黄毛?” “你就理解为游手好闲的游侠儿。” “我记得贤侄曾说:年少时跟着玄德颠沛流离,当了好几年的游侠儿。” “哈哈!温侯,有时候看到的和听到的,都未必是真!” “那什么是真的?你说什么是真的!” 自从在凉亭被吕布意外撞破了“好事”,吕布就变着法儿的想要让刘标“吃苦头”,以泄心头的郁闷。 偏偏刘标又是个不肯认输的主儿,认为吕布小心眼儿。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魏续就是那条被殃及的池鱼! 听着刘标跟吕布的斗嘴,魏续小心翼翼的抖了抖缰绳,想要远离。 这地儿没法再待了! 为什么是我来押送“人质”啊! 若有可能,魏续想跟前军的张辽换个差事! 魏续宁可冲锋陷阵,都不愿来押送刘标这个“人质”! 第28章 曹冤大头(新书求收藏) 韩胤和许眈花了七日的时间,这才在黄昏闭门前入了下邳城。 以小沛到下邳的距离,策马而行的韩胤和许眈根本用不了七日! 韩胤是故意如此! 曹豹想跟吕布联姻,这才让韩胤去小沛;韩胤自作主张,谎称袁术要跟吕布联姻。 对曹豹毁诺,必然会引起曹豹的不满! 倘若曹豹临阵反悔,那么韩胤在徐州的谋划就功亏一篑了! 韩胤不会容许曹豹临阵反悔,这才卡着时间回下邳城! 南城大宅。 曹豹热情的给韩胤接风洗尘。 “韩先生一路辛苦了!” 韩胤也不客气,慢悠悠的沐浴更衣,享受酒食,犒劳这七日在荒郊野外受苦的口腹。 “韩先生,吕布那厮,是如何回应本相的?” 待得韩胤酒足饭饱,曹豹才小心翼翼的询问。 “吕布同意发兵。”韩胤用细竹片优雅的挑了挑牙缝中的残渣,言简意赅。 曹豹又问:“那,吕布的女儿,可会送来?” 韩胤瞥了曹豹一眼:“吕布的兵马,距离下邳不到五十里,最迟明早就会抵达下邳城外。” 曹豹惊骇而起:“吕布明早就会到?韩先生,这跟先前的约定不一样!本相得见到吕布的女儿才会开城!” 韩胤不悦:“曹相,你这是想要背叛袁公?” 曹豹脸色铁青、拳头紧握。 未曾修剪的指甲都嵌入了掌心,渗出丝丝鲜血。 曹豹又是愤怒又是不甘:“韩先生,本相并无背叛袁公的意图!可韩先生你怎能不跟本相商议就擅作主张?你这是在置本相一家老小的性命于不顾!” “跟你商量?呵!”韩胤不由冷笑。 “曹相这是在教韩某,如何行事吗?韩某向来只奉袁公的命令!” “你对付不了刘备、又恶了吕布,是韩某不辞辛劳去小沛游说吕布,吕布才肯举兵下邳!” “吕布奇袭在即,你不仅不去调兵遣将控制城门,竟然还敢威胁韩某‘得见到吕布的女儿才会开城’。” “韩某奉劝曹相一句:若误了袁公的大业,你担当不起!” 曹豹怨毒的看向若无其事的韩胤。 本相的家小都在下邳! 倘若吕布故意拖延入城的时间,即便本相能保命,家小也必被张飞杀害! 曹豹明白。 韩胤是故意的! 故意卡着时间入城,逼自己就范! 良久。 曹豹强忍内心的愤怒,向韩胤行礼低头:“韩先生见谅,方才是本相孟浪了。” 见曹豹低头俯首,韩胤的语气也缓和了不少,口若悬河:“曹相,袁公一向重情重诺。” “如今的庐江太守刘勋,以前也只是沛国境内一个不足万户的小县县长;曹相的才能,胜刘勋十倍,若助袁公破了刘备,袁公又岂会不重用曹相?” “曹相且宽心,韩某今夜哪都不会去,就跟曹相的家小一同待在这大宅中。” “待明日下邳城易主,韩某再跟曹相举办庆功宴!” 辞别韩胤后,曹豹立即召来了许眈、章诳、吕由等丹阳将校。 “许眈、章诳!” “你二人速引丹阳兵千人,前往白门驻防。” “无本相手令,任何人不得插手白门防务,包括张飞!” 下邳是徐州大城。 除了东南西北四门外,东北、西北、西南和东南,都有城门。 八门对应天地八方,西南门称白门。 泗水渡口距离白门不到三里。 吕布若要入城,白门是最近的门! 纵然心中百般不愿,曹豹也得配合吕布行事。 不配合,就得死! 许眈和章诳皆是心神一凛,不敢有半分怠慢。 曹豹又吩咐吕由:“你走一趟城南官宅,就言本相新酿了美酒,欲请张飞同饮。” 正面刚张飞,曹豹是没这个本事的。 可要下阴手,曹豹对此是很擅长的。 想往上爬,就得清除异己。 清除异己,过程是血腥的。 自古以来,不知多少好汉,都被刀斧手砍死在酒宴中! 吕由策马来到城南官宅,向张飞传达了曹豹的邀请。 “曹相竟会请俺去同饮美酒,这可是奇事。”张飞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吕由低头。 张飞的环眼瞪得吕由有些心慌。 “俺平生最好以酒会友,只要肯跟俺同饮,就是俺的朋友。”张飞接着说下去:“回去告诉曹相,俺也好酒,愿跟曹相同饮,请曹相勿必准时。” 吕由一愣:“张将军,今夜是曹相在府中设宴。” 张飞反问:“喝酒还用设宴?曹相欲跟俺以酒会友,就应当在月下对酌,再舞剑助兴。俺的宅院中没什么仆人,比曹相的府中更清净。” 吕由犯难。 这请张飞赴宴变成了张飞设宴,这回去如何回禀曹豹? 张飞又道:“俺也不为难你。你就跟曹相说,今夜来俺家,明日俺再去曹相家,礼尚往来,必为美谈!” 吕由无奈。 只能愁着脸离去。 “许眈白日回城了,曹豹今夜设宴,恐怕是专为将军准备的鸿门宴。”孙乾自后方显出身形,右手缠着素纱布。 张飞冷哼:“曹豹这是在小觑俺啊!俺跟着大兄这些年,什么宴没赴过?” “这等拙劣伎俩,也想来赚俺?若不是公祐先生拦着,三日前俺就将曹豹这狗贼给宰了!” “公祐先生乃康成公门人,曹豹狗贼竟敢遣死士刺伤公祐先生,俺决不会饶恕!” 三日前。 孙乾在城外遇刺,幸得一汝南义士仗义相救,这才只受了些轻伤。 虽然刺杀孙乾的都是死士,但张飞还是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了死士来自丹阳军卒。 若非孙乾拦着,张飞当即就要引兵去跟曹豹厮杀! 孙乾也想杀曹豹。 奈何张飞和孙乾都没有实质的证据去证明死士是曹豹委派的,曹豹只需一句“下邳多盗贼”就可以抹去责任。 孙乾轻劝:“将军且忍耐几日,待长公子返回下邳,再作计议。” 张飞恨恨咬牙:“俺不会妄动的!且让那狗贼再多活几日!” “公祐先生,俺观那汝南义士,为人忠厚有义,又骁勇果敢,是个难得的将才。” “公祐先生可跟那义士多聊聊,若那义士肯跟着大兄,俺会亲自向大兄举荐的!” 第29章 自缚为质(新书求收藏) “曹相,张飞不肯赴宴。”吕由立在堂下,忐忑不安。 曹豹眯着眼:“张飞这是起疑了?” 吕由没有说话。 在曹豹麾下,得谨言慎行。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得仔细的揣摩。 张飞扯了那么多,吕由就只回了曹豹“张飞不肯赴宴”。 “罢了,起疑也无所谓。只要拖到吕布入城,下邳就易主了。” 曹豹很快又没了问的兴致。 不论张飞是否赴宴,下邳城都会易主。 以张飞那不足一千的义从骑兵,想同时对付曹豹的两千丹阳兵和吕布的四千锐士,是几乎不可能的! 兵力上的优势,足以碾压张飞! 曹豹让吕由守住正门。 又委派了大量的探子藏在城南官宅,监视张飞和义从骑兵的一举一动。 时光飞逝。 入夜渐深。 曹豹却是越来越不安。 尤其是白门传来消息,张飞的义从都尉刘仆延跟白门的许眈章诳在防务上有争执。 今夜的白门,本应该由刘仆延协防,许眈和章诳直接将刘仆延给撵走了。 若是以往,张飞必定会来寻曹豹争执。 然而今夜,张飞出奇的没有来寻曹豹。 仿佛刘仆延在白门被撵走,从未发生过似的! “怎么回事?” “都快子时了,张飞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亦或者,张飞是在等本相兵力疲惫,再突然袭击?” 张飞太安静了! 城南官宅的义从骑兵也如往常一般在官宅附近巡视。 曹豹都下定决心跟张飞厮杀一夜了,结果张飞一点反应都没有! 曹豹想去寻韩胤商议。 刚走到小屋,就听到了小屋内韩胤那低沉的呼噜声。 想不明白的曹豹,只能反复的叮嘱吕由不可因为夜深就懈怠。 曹豹则是披甲坐在院中小憩。 不知过了多久。 正在云端遨游的曹豹,只感觉被人推了一把,直接从云端跌落。 “谁!” 迷糊中,曹豹下意识的拔刀。 “曹相,是我!” 吕由被曹豹的应激反应吓了一跳。 曹豹定睛一看,确认了是吕由后,这才收刀回鞘。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寅时了。” “都寅时了?张飞可有反应?” “探子回报,城南官宅未有异常变化!” “奇怪,张飞怎会这般安静?” 曹豹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脑子不够用了。 “你来喊本相,有何要事?” 曹豹盯着吕由。 若吕由不能给个正当的理由,曹豹的起床气会很大的! 吕由难掩兴奋:“曹相,吕布入城了!” 曹豹惊诧起身:“什么时候的事?” 吕由道:“就在刚从!吕布刚入城,章司马就派人来通传了!” 曹豹猛地一拍大腿,喜不自禁:“太好了!立即传本相军令,让许眈和章诳协助吕布围杀张飞!” 吕布,终于入城了! 曹豹只感觉心中悬着的石头也落地了。 张飞号称万人敌又如何? 绝对的兵力碾压下,骁勇如张飞也只有逃的份! 曹豹忍不住放声大笑! 计划成功了! 家小也保住了! 徐州,该姓曹了! 曹豹来到小屋,叩响了房门。 “何人搅我清梦?” “韩先生,吕布入城了!” 韩胤睡意全无。 起身正了正衣冠,韩胤拉开房门。 见到曹豹,韩胤捻髯、傲然抬头:“吕布既已入城,曹相就可安心了。曹相还怪韩某擅自做主吗?” 曹豹连忙低头赔礼:“是本相错怪韩先生了。本相只是个粗鄙武夫,还请韩先生见谅!” 韩胤见曹豹姿态放得很低,骄矜的气焰更盛了:“该去见吕布了!” “吕布为人反复,是养不熟的狼崽子。曹相可要看韩某眼色行事,千万别再坏了袁公的大业!” “若曹相不肯配合,韩某也不能保证这徐州牧是姓曹还是姓吕。” 曹豹忙道:“韩先生放心。韩先生让本相往东,本相决不往西!” 白门。 在入城后,吕布就令宋宪、侯成和成廉三将,引兵抢占下邳的南门、西门、西北门、北门、东北门、东门,唯独留下了东南门。 许眈不解:“温侯既已入城了,为何要单独留下东南门?” 吕布冷冷的瞥了许眈一眼:“你在教本侯做事?” 许眈吓了一跳,低头请罪:“温侯恕罪,是末将僭越了。” 就在此时。 一个意外的声音传入许眈耳中。 “许中郎,这种小事就不用麻烦温侯了,我来告诉你吧。” “三叔骁勇善战,号称万人敌,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 “若是不留生门,三叔必会跟温侯死战。温侯的兵马又日夜兼行,早就疲惫不堪了,若跟三叔死战,温侯未必能讨得了便宜。” “兵法有云:围三阙一。只有留个生门给三叔,温侯才能以最小的损伤击败三叔。” “看我干什么?没见过人质吗?” 许眈瞪大了眼睛。 由于天色昏暗,入城的时候许眈也没认出刘标。 此刻见刘标策马跟在吕布身后,许眈那因为惊愕而瞪大的眼睛都快跟牛眼一样了。 “温,温侯?” 许眈只感觉心砰砰直跳,难以置信的看向吕布。 吕布颇不耐烦:“区区人质,也值得你大惊小怪?” 许眈懵了。 扬鞭策马、言语不怒。 温侯管这叫人质? “傻了吧?这就是天下无双的温侯吕布,你永远揣摩不透的存在!” “你正当壮年,千万不要走在背叛温侯的道路上!” “你放心!只要你不背叛温侯,未来的前途一片坦荡的!” 许眈更懵了。 这是人质应该说的话吗? 身为人质,不应该怒斥温侯吗? 似乎是专门为了回应许眈,刘标忽然语气一变,对着吕布大骂:“吕贼、奸贼、恶贼、逆贼,我誓当生擒汝!食汝肉,寝汝皮!” 吕布额角瞬间皱成了“井”字:“魏续,给本侯绑上!” 刘标大呼:“匹夫!我乃徐州牧之子,士可杀不可辱!不用劳驾,我自己会绑!” 看着刘标熟练的将麻绳往身上一套,双手跟绣花似的打了几个结,整個人就被麻绳绑得“严严实实”! 许眈彻底懵了。 第30章 妾主家事(新书求收藏) 我肯定没睡醒! 许眈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彼其娘也! 真疼! 这一巴掌,引来了众人的窥视。 “真傻了?” “有可能!” “我没傻!” 刘标、魏续和许眈,六目相对。 许眈只感觉脸火辣辣的,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傻你早说啊!魏校尉,我刚才骂到哪了?” “嗯......没注意。” “那就重来一遍,吕贼、奸贼、恶贼、逆贼......” 谩骂间。 韩胤和曹豹策马而来。 听到刘标那“恶毒”的骂声,韩胤的心情变得极好! “刘公子,可还认得韩某?” 见到马背上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刘标,韩胤捻髯大笑。 刘标眯眼瞅了瞅韩胤,又盯向韩胤的左眼,故作大惊:“你的左眼不是被小沛城门口的走卒打成了貔貅眼了吗?怎么这么快就痊愈了?” 虽然不太明白貔貅眼是什么眼,但韩胤也能听出来这不是个什么好词儿。 又被刘标当众提及丑事,韩胤这名仕的脸面顿时挂不住了。 “刘标,韩某乃是汝南名仕,跟你这个只会玩下三滥的市井之流是不同的。” “韩某略施小计,就夺了你刘家的基业,你也只能在韩某面前无能狂吠了。” 韩胤的眼睛仿佛长在头顶上,看刘标的眼神都是俯瞰斜视。 哼! 牙尖嘴利的小贼,哑口无言了吧? 市井之流,岂能跟名仕相提并论? 韩某报仇,十日不晚! 刘标啧啧称叹:“我寻思,这大汉也没亡啊!韩胤你什么时候成王莽了?你这是要自立为帝?” “坊间有童谣:淮南帝称号,刻玺于北方。莫非这童谣中的‘帝’,指的就是你?” “哎,不对啊!你不是袁术的谋士吗?你要自立为帝,袁术他同意吗?” 韩胤的肾上腺素瞬间飙升,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血压也飚到了临界值。 “都死到临头了,还敢胡言妄语!刘标竖子,你莫非以为仗着伶牙俐齿,就能摆脱眼前的困境了?” “你急了!” “韩某乃汝南名仕!自幼养儒雅浩气,伱一介竖子,也配在韩某面前狺狺狂吠?” “你急了!” “莫说你只是个不知深浅的竖子,就算是刘备来了,也得对韩某恭恭敬敬。” “你急了!” “竖子,你就会这個词吗?也难怪,若无显赫家世,又岂会有经书传家?北疆武夫,粗鄙狂徒,也就会点儿粗浅文墨了。” “你比我能骂!佩服!” 刘标忽然口称“佩服”,让韩胤有些意外。 这竖子是认怂了? 只是下一刻,韩胤只感觉汗毛倒竖、如坠冰窟。 吕布的目光正死死的盯着韩胤。 “韩胤,你方才说‘北疆武夫,粗鄙狂徒’,本侯不太能听明白。本侯也是北疆武夫!” “温侯,误会!韩某指的是刘备父子!” 气氛顿时变得尴尬。 韩胤头大如牛。 韩某在说刘备父子,没说温侯你啊! 许眈看了一眼刘标,又看了一眼吕布,识趣的低头不语。 虽然刚开始有些懵,但许眈很快也瞧明白了。 有时候看到的听到的未必是真,刘标这个人质也未必是真! 只要不背叛温侯,我的未来前途就一片坦荡。 曹相,对不住了! 曹豹见状,打破尴尬的气氛:“温侯,韩先生,张飞今夜有些诡异,直到现在都还待在城南官宅,似乎对温侯入城一点都不惊讶。” 吕布冷冷的瞥了一眼曹豹:“曹相的儿子也在城内?” 曹豹面色一僵:“温侯问及犬子,可有要事?” 吕布冷哼:“本侯的虎女,焉能嫁犬子!” 曹豹的怒火蹭蹭蹭的上头了。 本相称犬子是谦称! 吕布你还真当本相是狗吗? 刘标强忍笑意。 虎女焉能嫁犬子,这话真是绝杀啊! 曹豹的脸色也变得潮红,双手更是不停的颤抖。 “温侯,没有本相,你如何能进这下邳城?” 曹豹再也忍不住了。 羞辱人也不是这么羞辱的! 吕布冷笑,看也不看曹豹,目光反而落向了韩胤:“韩先生,这是你的意思吗?” 韩胤感觉面子更挂不住了。 出门前才叮嘱了曹豹要看眼色行事,这才多久曹豹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 “曹相,你醉了。” “本相又没喝酒!” “曹相,韩某说,你,醉,了!” 韩胤盯着曹豹的眼神,多了不容置疑的凌厉。 曹豹再次握紧了拳头,胸口一起一伏。 少顷。 曹豹低头,深藏眼中的怨毒。 “本相,的确醉了!都开始胡言乱语了。等击败了张飞,本相得好好睡一觉。” 官宅。 正街口。 张飞横矛立马,数百义从骑兵策马持弓。 官宅内。 甘夫人左手抱着刚不满一岁的女儿,右手提着剑,从容的安抚府中的侍女护卫。 虽然只是刘备的妾,但刘备嫡妻早丧,甘夫人又受刘备宠爱和信任,时常主持家事。 能替刘备主持家事的女子,都不会是凡俗女。 只是往院中一站,就足以令府中的侍女护卫心安。 不多时。 孙乾提剑而来,见到甘夫人行了一礼。 甘夫人从容回礼:“公祐先生,三叔去何处了?” 从容的气度,让孙乾暗暗钦佩:“张将军在正街跟吕布对峙,特让我来护卫夫人。” 甘夫人摇头:“公祐先生有伤在身,妾身岂能再让公祐先生护卫?公祐先生且在一旁休憩,倘若不能善了,公祐先生可自行离去。” 孙乾向院门外呼声:“叔至,快入内拜见夫人。” 院门外的壮汉只是立在门槛外,向甘夫人抱拳一礼:“陈某为外人,不能擅入内院。不能行全礼,请夫人见谅。夫人放心,陈某久仰使君英名,纵然身死,也会护得夫人安全。” 甘夫人吃了一惊:“公祐先生,此人是?” 孙乾引荐道:“这是汝南人陈到陈叔至,前几日我在城外遇刺,也是幸得叔至相救,这才保住一命。” “叔至为人忠厚有义,又骁勇果敢,也曾读过书礼,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甘夫人遂将手中佩剑递给孙乾:“公祐先生可将此剑交予陈义士,凭此剑可号令府内护卫十六人。” “妾身等人安危,就托付给陈义士了。” 第31章 乃天命也(为追读加更) 孙先生和甘夫人,竟如此信任我? 陈到大为震撼! 三日! 仅仅三日! 三日前,陈到跟孙乾互不相识! 三日的时间,孙乾就断定陈到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甘夫人更无半分怀疑! 初见就托付安危,这是无知?还是果敢? 孙乾将佩剑郑重的递向陈到:“叔至,我等安危,就托付给你了!” 陈到心神触动:“先生,陈某——” “叔至!我看人一向很准!”孙乾打断了陈到的顾虑:“你有忠义之心,也知书礼大义,未来成就必定远胜于我!” “夫人虽是妾室,但使君常令其主持家事,与妻也无异。夫人的信任,便是使君的信任。我等,信你!” 陈到双手颤抖。 多少年了! 陈某竟然还会手颤? 佩剑似乎很轻,又似乎重逾千斤! 剑鞘紧握,陈到忽感内心深处,多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陈到拱手凝声:“请先生入内!陈某纵然身死,也会护得先生和夫人安全!” 孙乾儒雅而笑:“不要总是说死!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你的未来,也不会止步于此。” 陈到再抱拳:“陈某,受教!” 高举手中佩剑,陈到召来了府内护卫十六人。 发号施令,驾轻就熟。 正街。 吕布策马持戟,面容冷峻:“张飞!你若不抵抗,本侯许你出城!” 曹豹脸色大变。 张飞都成瓮中之鳖了,竟然要放张飞离开? 温侯你没犯病吧? 曹豹看向韩胤,眼神焦急。 韩胤轻捻短髯,偏头看向吕布,似劝似问:“温侯,张飞骁勇如虎!若放其离开,是在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温侯真要冒险吗?” 吕布瞥了一眼曹豹,惊得曹豹背脊发冷。 又看本相! 若非韩先生拦着,本相岂会受你羞辱! 曹豹强忍恼意,低头避开吕布的视线。 吕布又看向张飞,淡淡回应韩胤:“张飞虽勇,但远不及城内士民;本侯若不能速胜,又如何能令城内士民归心?” 韩胤仔细斟酌了吕布的理由,没听出什么问题。 以众击寡,张飞败亡是迟早的事。 若不能速胜,城内的士民就会心存侥幸,想着刘备回来了就给刘备当内应。 若是速胜,城内士民对吕布的军力就会误判,不敢轻易的给刘备当内应。 “温侯既有考虑,韩某就不多言了。” 韩胤再次瞪了曹豹一眼。 曹豹握拳咬牙,内心的憋屈让曹豹又怒又无奈。 见张飞不开口,吕布又道:“下邳八门,本侯未在东南门部署任何兵力。张飞,你要离开,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张飞瞪着环眼,厉声喝问:“吕布,俺侄儿何在?” 吕布示意魏续。 魏续牵起缰绳,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刘标坐着战马出列。 “三叔!” 刘标“凄声”大喊。 下意识的,吕布和魏续都握紧了缰绳。 有必要喊这么“凄惨”吗? 张飞怒目圆瞪:“吕布,放了俺侄儿!俺立即退出下邳城!” 吕布摇头:“张飞!本侯只会放你和你麾下的义从骑兵离开!玄德妻儿及众吏士的家眷,都得留下!” 张飞强忍厮杀的冲动,长矛斜指:“吕布,你认为俺会答应吗?” 吕布提起长戟,锋利的戟枝悬在刘标的肩头:“本侯认为,伱会答应的!” 张飞大急:“吕布,你都得了下邳城,为何还要扣押俺大兄妻儿和众吏士家眷?” 看着生命受到威胁的刘标,张飞又急又无奈。 吕布冷笑:“玄德在淮阴和盱眙有万余兵马,本侯只有四千!若不扣押玄德妻儿及众吏士的家眷,本侯又如何能守得住下邳城?” “本侯没有强行留下你麾下的义从骑兵,已经是在念及玄德的往日恩情了;若你真想跟本侯死战,本侯不介意将你和这些义从骑兵,尽数斩杀!” 张飞眼珠一转:“吕布,俺可以走!可你得让俺得先送侄儿入府!” 吕布的长戟又近了刘标的肩头一寸:“张飞,你心中的想法本侯早已看穿!你认为本侯会上当吗?” 张飞见心思被拆穿,更是急躁。 “三叔!” 刘标大声呼喊。 “你立即带着义从骑兵出城!不要管我!” “到了淮阴,让阿父去东海,千万不可再回下邳!” 张飞目眦欲裂:“侄儿,俺又岂会舍弃你独自逃生?若弃你而去,俺又有何面目去见大兄?” 刘标小心翼翼的避开长戟的戟刃,大义凛然:“若因小侄一人之故,而让三叔和义从骑兵都枉死此地,小侄如何能心安?” “若三叔和义从骑兵都折损此地,阿父性命堪忧!三叔速去!” “我计不成,乃天命也!” 长戟微微颤抖。 天命个鬼啊! 吕布忍不住了:“张飞,本侯可没耐心看你叔侄诀别!要么战,要么滚!” 刘标大骂:“匹夫!士可杀不可辱!” 韩胤忽然想到了什么,出言阻止:“温侯,张飞可以放,这些骑兵不能走!刘备若得了这近千骑兵,吴景和纪灵未必能擒住刘备!” 吕布冷冷的盯着韩胤:“韩先生,吴景和纪灵有三万步骑,几百残骑,又有何惧?” “可!” 韩胤将到喉咙的话又吞咽回去。 三万步骑怕几百残骑的增援,岂不是让吕布小觑? 若纪灵和吴景被吕布小觑了,又如何能让吕布心甘情愿的依附袁公? 想到这里,韩胤不再劝。 刘标见张飞还在犹豫,再次大喝:“张翼德,你是耳聋了吗?成大事者,岂能犹豫不决!” “再磨磨蹭蹭的,我干脆一刀抹了脖子,断了你的念想!” 张飞深深的看了一眼刘标,又看向吕布:“吕布,俺侄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俺跟你不共戴天!” 义从离去,烟尘散尽。 刘标小心翼翼的避开吕布的长戟,将麻绳一扯,埋怨的看向吕布。 “温侯,你刚才在抖什么啊!” “你不知道你这长戟有多锋利吗?” “一个不慎,我这肩膀都得被你给卸了。” 魏续接住麻绳,不满嘟囔:“别老扔啊,又没坏,还能用的!” 韩胤愕然瞪大了眼。 第32章 曹豹殒命(为追读加更) “竖子,你,你,你——” 韩胤手抖如筛糠,汗水不由自主浸出。 刘标的反应,根本不像是一个人质! 再联想到方才吕布的反应,韩胤惊骇的觉察到了一个细节。 自吕布入城,下邳军民竟无一人受到殃及! 这不合常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 韩胤想喝斥刘标的话卡在喉咙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曹豹下意识的看向许眈,却惊见许眈不知道何时已经拉下了面盔! 拉下面盔。 是羞于见本相? 还是? 曹豹不由滋生了一股慌意。 唏律律。 曹豹的战马警惕的竖起了耳朵,似乎也觉察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 “不好!” 曹豹心中仿佛被重锤敲击,毫不犹豫的勒转了马头。 许眈竖子,定是背叛了本相! 曹豹又怒又惶。 章诳在白门,吕由在曹府,曹豹虽然执掌两千丹阳兵,但此刻一个丹阳兵都调动不了! 弓弦声起。 曹豹惨叫一声,跌落战马。 羽箭没入背心! 射箭者,骑都尉张辽! 射杀曹豹后,张辽脚踢马腹,飞马上前,一刀剁了曹豹的首级,又引了千余步骑往曹豹的府邸而去。 “温侯,你?” 惊见曹豹被一箭射杀。 韩胤心惊胆寒,几乎都要握不稳缰绳了。 坐下的战马也是唏律律的嘶鸣,想要将韩胤从背上撅下。 面盔下。 许眈的脸上满是惊骇! 曹相,就这么死了? 陶谦在时就是徐州第一将的曹豹,凶残寡恩、狠辣多疑,是压在许眈头上不可撼动的泰山。 许眈对曹豹的恐惧,更甚于噩梦。 拉下面盔,是许眈对曹豹的惧怕! 然而。 这噩梦般的存在,却被张辽轻描淡写的一箭给射杀了? 自始至终,吕布甚至都未正眼瞧上曹豹一眼! “韩先生,稍安勿躁。” “曹豹觊觎本侯的女儿,死有余辜。” “你是袁术的特使,本侯不会杀你的。” 平和的言语自吕布口中吐出。 可听在韩胤耳中,这平和的言语却如同冬天的寒风一般冰冷刺骨! “温侯,韩某不太明白。” 韩胤的手更抖了,面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二十万石粮米! 袁耀的嫡妻身份! 韩胤笃信,这两个条件单拎出来对吕布都是难以拒绝的重利! 可这结果却令韩胤难以理解! 二十万石粮米和袁耀的嫡妻身份,竟然没能让吕布动心? “韩胤,还是让我来告诉你吧。” 刘标徐徐开口。 “你许诺了二十万石粮米,又谎称这二十万粮米得走盱眙和淮阴的水路转运下邳,太无诚意了。” “你许诺了袁耀的嫡妻身份,可袁术向来自诩身份尊贵,又岂会让自家嫡长子取一個北疆武夫的女儿?同样毫无诚意。” “两个毫无诚意的许诺,也想让温侯为袁术效命吗?” “你最不该的,是许诺曹豹为徐州牧,这是想让温侯为袁术白白卖命啊!” 韩胤心神一震,惊诧的看向刘标:“韩某对曹豹的许诺,你怎会知道?” 刘标嘁了一声:“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自诩汝南名仕,想效仿苏秦张仪游说四方;可即便是苏秦张仪,也只是秦楚七国利弊权衡才名噪一时。” “伱太小觑温侯了。” “也太小觑我了!” 不甘、愤怒、懊恼...... 复杂的情绪在心底滋生。 韩胤忽感心口一阵绞痛,下意识的捂紧了胸口。 “韩某,竟会败给一介竖子!” 两眼一黑。 韩胤自战马上跌落。 嘴唇青乌,不省人事。 魏续跳下战马,在韩胤的人中穴用力一按,韩胤眼皮颤了颤,又昏了过去。 “没死!” 魏续言简意赅。 “押下去!” 吕布同样言简意赅。 魏续拾起刘标扔掉的细麻绳,熟练的将韩胤绑了个“严严实实”。 官宅内。 得知张飞和义从骑兵离去的众吏士家眷,纷纷聚到甘夫人的院中。 百余老弱簇拥一处,脸上难掩惊慌和惧意。 甘夫人一面出言安抚众人,一面抱着襁褓中的女儿立在最前方。 孙乾和陈到则是引了十六护卫守住了正门。 紧张的气氛下,忽然想起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咦?来新人了?” “公祐先生,这是你新招的护卫吗?” “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家里几口人?查过三代直系了吗?” 看到来人。 孙乾双目圆睁,满是惊愕:“长公子,你,你,你?” 什么情况? 长公子不是当了吕布的人质了吗? 张将军和义从骑兵都被迫走了! “公祐先生,你这一副见鬼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我长得很像鬼吗?” “长公子,你不是人质吗?” “对啊,我是人质啊!” “可你现在?” 孙乾感觉内心有个小人在蠢蠢欲动。 悠闲得跟在家闲逛一样。 你管自己叫人质? 饶是陈到阅历不浅,此刻也被刘标给吓了一跳。 什么人质能跟刘标一样跟个没事人似的? 刘标笑容灿烂的打量陈到:“公祐先生,别大惊小怪,人质也是有人权的!你还没告诉我这壮士是谁呢?” 陈到忍住惊讶,拱手问礼:“汝南人陈到,见过长公子!” 孙乾强忍惊愕:“三日前,我在城外遇刺,幸有叔至仗义相救;听闻吕布入城,叔至又仗义相助,守护此门。” “张将军也说,叔至为人忠厚有义,又骁勇果敢,是个难得的将才。” 汝南陈叔至,名位常亚赵云,以忠勇称。 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刘标一个箭步上前,握住了陈到的抱拳的双手:“陈义士大恩,我没齿难忘!从今以后,只要有我一口吃的穿的,就绝不会让陈义士饿着冻着!” “陈义士可曾娶妻?可有父母高唐在上?若陈义士无妻,改日我替陈义士说一个良人。我曾向神医华佗学过五禽戏,可让令尊令堂也一起练练,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陈到显然不太适应刘标的热情,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孙乾替陈到答道:“长公子,叔至的父母妻子皆在下邳。” 刘标更热情了:“陈义士,我有一妹,尚在襁褓中。定个娃娃亲如何?” 孙乾嘴角抽了抽。 下意识的想到了初次见到刘备时的画面。 长公子,这是深得使君家传啊! 第33章 公子恩威(新书求收藏) 陈到头脑晕晕,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声“好”。 等反应过来时,刘标已经走入内院,想拒绝都寻不到机会了。 “公祐先生?”陈到满脸问号。 陈某跟长公子只是初见,长公子竟会如此的信任陈某? 使君的女儿,陈某的儿子如何有资格高攀? 孙乾看向内院,面有笑意:“叔至,不用多心,以后你就会习惯的。” “使君不在时,长兄为父,父母之命有了,就只差媒妁之言了。叔至若不介意,我来当这个媒人如何?” 陈到更惊:“公祐先生说笑了,陈某岂敢有非分念想!” 孙乾大笑。 虽然对下邳城当前的状况不太明白,但刘标的反应足够让孙乾心安了! 内院。 见到立在最前方的甘夫人,刘标敛容近前,恭敬一礼:“让庶母受惊,是孩儿之罪。” 甘夫人见到刘标,心中也仿若有了主心骨:“长公子,你是使君的嫡长子,岂能向妾身致歉?” 刘标抬头扫了一眼众吏士的家眷,又向众人行礼:“阿父引兵在外,我既为嫡长子,就应当担起保护庶母及众吏士家眷的职责。” “让诸位受惊,是我之过!” “下邳的局势虽然动荡,但不会祸及诸位。请诸位安心返家,不要离开官宅,一应的衣食度用,我自会安排。” 刘标的从容不迫,让众吏士家眷心安不少。 刘备引兵在外,刘标身为嫡长子,既是甘夫人的主心骨,也是众吏士家眷的主心骨! 在刘标的安抚下,众吏士家眷相继返家。 门口的陈到,看向刘标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方才那个看似言行无忌的少年,只是片刻间就让内院百余老弱心安。 “庶母,你也先回屋休憩吧。” 刘标摸了摸襁褓中的幼妹额头,没有感觉到异常后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这个时代,不论大人小孩,死亡率都不低。 任何的疏忽都可能导致一场意外。 刘标虽然是嫡长子,但襁褓中的幼妹却不是刘备的第一个女儿! 刘备也不止刘标的生母一个妻! 甘夫人点了点头。 以妾主家事,虽然很受刘备器重,但甘夫人承担的压力是很大的。 再果敢坚毅,甘夫人也只是女子。 刘标若不回来,甘夫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城中的变故。 如今刘标在府中,甘夫人顿感压力大减。 “让长公子受累了。” 甘夫人轻轻一叹,抱着襁褓中的女儿入内休憩。 待甘夫人入内,刘标神色一凛,又请孙乾入内。 孙乾心中早被疑惑填满:“长公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奉命返回下邳后,孙乾对刘标在小沛的情报一无所知。 孙乾谨记刘标的叮嘱看住张飞,在刘标未返回下邳前诸事都不得妄动。 却不料。 刘标却以“人质”的方式返回下邳! 可刘标这個“人质”,又有“人权”。 人质有人权,孙乾闻所未闻! 刘标道:“公祐先生,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的疑惑。说来话长,我就不说了。有件极其重要的事,需要公祐先生替我去办。” 孙乾压下心中的疑惑:“长公子要我去办何事?” 刘标道:“三叔虽然出城了,但以他的个性必然不会走远;公祐先生可走东南门出城,沿着泗水去寻三叔。” “见到三叔后,让三叔调义从百骑,护送公祐先生去朐县寻糜芳。” “务必让糜芳在十日内,将一万五千人一月的粮草度用,运到广陵郡的海西县。” 孙乾惊道:“运粮到海西?我不太明白。下邳虽然被吕布抢了,但使君尚有兵马万余。有朐县的粮草在,使君的兵马就不会溃散!” “城内士民,心向使君的不少。倘若得知使君返回下邳,众士民定会跟使君里应外合,助使君夺回下邳!” 刘标摇头:“役夫不能跟军卒相比,军卒若是舍弃辎重急行,可日行百里;役夫推运粮车,日行三十里都困难。” “家父若舍弃粮草辎重,百里急行军,三日就能抵达下邳;可朐县到下邳又无水路,粮草十日都抵达不了。” “若无粮草,兵马必溃。” “朐县到海西,十日内可运一月的粮草度用;家父走淮阴去海西,也不用急行军。” “唯有如此,方有转圜的机会。” “驻守东南门的是魏续,魏续最是仰慕康成公。公祐先生是康成公的门人,我料魏续不会为难。” “公祐先生,多的话我就不说了。时间紧急,倘若吕布更换了东南门的守将,想再出城就难了!” 孙乾欲言又止。 顿了顿。 孙乾再次按下心中的疑问。 刘标不说,自然有刘标不说的道理。 孙乾简单的收拾了行装,悄然来到东南门,果见东南门的守将是魏续! “先生这是要出城?”魏续明知故问。 孙乾拱手:“家师前日来信,让我今日勿必去趟栖迟岩,还请魏校尉能通融。” “这.....”魏续故作迟疑。 孙乾近前低语:“若魏校尉肯通融,我必在家师面前提及魏校尉的恩情。” 魏续故作惊喜:“此话当真!” 孙乾立誓:“我必不会毁诺!” 魏续扫了一眼左右,轻喝一声:“开门!” 走卒迟疑:“校尉,温侯有令,任何人都不得开门。” 魏续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这是康成公的门人、温侯的座上宾,你也敢拦?” 喝斥了走卒,魏续亲自开了城门。 孙乾道了声谢,遂沿着泗水的方向,急急而奔。 待孙乾走远,方才被喝斥的走卒立马变了副脸色,嘿笑着讨赏:“校尉,我方才演得还可以吧?” 魏续瞪了走卒一眼,极不情愿的丢了个钱袋给走卒:“拿去分了。” 这钱,一定得让刘公子还! 否则下次我就搓粗麻绳,能缚虎的那种! 哼哼! 走卒欢喜的呼了一声,跟其余几个走卒凑到一起瓜分赏钱。 听到钱币声,魏续又是一阵心疼。 这是我的钱! 魏续横刀肩头,瞪着眼喝令:“从现在起,若无温侯军令,任何人都不得出城!违令者,抄家灭族!” 第34章 世家底蕴(新书求收藏) 曹府正门。 张辽将曹豹的头扔向吕由,提刀喝道:“曹豹已死,降者生,不降者死!” 吕由凑近一看,骇然后退,惊呼问道:“温侯为何要杀曹相?” 张辽冷哼:“温侯要杀谁,需要向你请示吗?给你十息,决定生死!” 十息很短。 此刻的吕由却觉得这十息是无比的漫长! 不仅吕由如此,吕由身后的丹阳兵同样如此! 曹豹的死,张辽的威,让丹阳将卒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降? 不降? 咣当! 不知谁开始扔了兵器,一阵阵的咣当声此起彼伏。 在生死的威压下,失去了曹豹这个主心骨的丹阳兵,最终选择了降! 张辽冷哼一声,令军士接管了曹府,又遣人通知吕布。 吕布很兴奋。 不仅除掉了令人厌恶的曹豹,更是得了丹阳兵两千劲卒。 最重要的是,吕布入下邳城对士民秋毫无犯! 不论是刘备的军卒吏士还是城内的士民百姓,都未因为这次兵变而有损伤。 唯一死掉的,只有曹豹! 唯一受伤的,只有韩胤! 【本侯这也是在替玄德守住了下邳城!】 【玄德应该谢我!】 吕布心中如是想。 虽说吕布一开始是在觊觎徐州,但吕布向来只看结果不看起因也不看过程。 总不能:想也不行,想也有罪? “温侯,下邳共有在册民户八万七千六百四十三户,粮草......” “等等,你说多少?” 吕布打断了下邳长史周逵的汇报。 周逵战战兢兢:“回禀温侯,下邳共有在册民户八万七千六百四十三户。” 吕布如同被凉水泼了一身,兴奋劲儿少了大半:“十万户都不到?” 想到韩胤那句“徐州沃野千里,民户百万。”,吕布只想将韩胤抽上三十鞭子。 下邳如今是徐州四国一郡民户最多的了,竟然都不到十万户! 民户百万? 这些口若悬河的名仕,可真能吹啊! 吕布盯着周逵:“曹豹的私户有多少?” 周逵汇报的是朝廷在册的民户,不包括世家大族地方豪强等隐匿的民户。 周逵犹豫了一会儿:“约有,五百户。” 吕布眯了眯眼,直觉告诉吕布这是个假数字:“陈家的私户有多少?” 周逵吓了一跳。 这是我能说的吗? “温侯恕罪,属下不知!” “不知?你身为下邳长史,主管下邳徭税,你会不知?” “温侯恕罪,属下愚钝!” 吕布死死的盯着周逵,浑身散发的气势仿若即将捕猎的猛虎。 然而。 周逵虽然抖如筛糠,但却对陈家的私户死咬不知。 吕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放弃了继续盘问周逵的的想法。 “本侯累了,你退下吧!” 吕布意兴阑珊。 直到此时,吕布才真正理解刘标那句“如何跟徐州的世家豪族和睦相处时,还能治田抚民、让普通的庶人也能有田耕有饭吃有衣穿?” 周逵身为下邳的长史,如郡制郡丞,竟然连陈家有多少私户都不知! 亦或者,周逵压根就不敢说! “不该将王楷和许汜都留在小沛。” 吕布感到一阵头疼。 跟着吕布来下邳的,基本都是沙场厮杀的武将。 虽然军中有些文吏佐官,但这些文吏佐官也就会些粗浅笔墨。 若有王楷和许汜在,吕布也能寻得到人商议。 好歹这二人也曾是兖州的从事中郎,对政务是颇为熟悉的。 “秦宜禄,去将刘标找来,本侯有要事相商!” 吕布挠了挠头,最终还是决定将刘标找来商议。 门口的执戟郎应了一声,转身即走。 临近卯时。 刘标才打着哈欠到来:“温侯,就不能白天再聊吗?” “不能!不聊本侯睡不着!”吕布言简意赅。 刘标一脸的困倦,耸拉着眼皮,有气无力第问道:“说吧,什么事?” 吕布将民户册推向刘标:“下邳民户,真不足十万?” 刘标瞥了一眼民户册,再次打了个哈欠:“在册的民户,的确不足十万。不在册的,也差不多吧。” 吕布吓了一跳:“那陈家的私户有多少?” 刘标兴致缺缺:“陈家啊,私户不多,也就三万户左右。” “不多?也就?”吕布瞪大了眼睛。 整个下邳在册民户才八万余户,陈家却有三万户左右! 刘标眼皮依旧耸拉:“要不我怎么会在势力图中标注陈瑀和陈珪的名字?这俩人一个是故太尉陈球的儿子,一個是陈球的侄子。” “这徐州想争权的,可不仅仅只是曹豹。” “温侯莫非,跟陈家有仇?” “小侄丑话在前:小侄是不会去跟陈家结仇的。” 吕布干笑一声:“贤侄戏言了,本侯怎会跟陈家有仇!” 仅仅私户就有三万户,这养个三千私兵都错错有余了! 这还只是陈家本宗,不包括跟陈家有利益来往的其余大族豪族。 吕布对刘标那句“陶谦尸骨未寒,徐州人就迫不及待的推举家父为新的徐州牧,丝毫不为陶谦的死亡而伤心哀悼。”也理解更透彻了。 刘标不会去跟陈家结仇,不仅仅有陈登的因素在,更重要的是:刘备是得到了下邳陈家的支持才执领徐州! 以目前的徐州局势。 下邳陈氏支持谁,谁才能坐稳这徐州! “温侯若是没其他事,小侄就告退了。”刘标再次打了个哈欠。 吕布意兴阑珊,对下邳的占有欲更低了。 留在下邳跟陈家斗智斗勇? 有这闲工夫,吕布更乐意留在小沛! 小沛虽然也有豪族大族,但比起陈家而言,不值一提! 【彭城被曹贼屠了大半,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等此间事了,本侯还是去彭城招募流民比较靠谱;以彭城为基,控西楚之地,足可与曹操争锋!】 吕布如是想。 “本侯就不留你了。” 吕布挥了挥手。 急行军五日,入城后又是一堆琐事,吕布同样犯困。 虽然杀了曹豹、又羁押了韩胤,但袁术的兵马还在盱眙和淮阴,徐州的危机并未因此解除。 “我自己走,还是你送我?” 刘标打量吕布的宿卫执戟郎秦宜禄。 秦宜禄的名气来源于有个令曹操和关羽都钦慕的貌美贤妻杜夫人。 最扯的是:杜夫人成了曹操的妾,秦宜禄竟然心安理得的给曹操当沛国的铚县长。当张飞骂秦宜禄窝囊,让秦宜禄一起反曹时,秦宜禄竟只怒走了几里地就后悔了。 白瞎了一个貌美贤妻啊! “我要宿卫温侯,就不相送了。” 刘标也不多言。 多打量秦宜禄,也只是秦宜禄涉及到了自家二叔。 那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高冷大汉,竟然也会求要杜夫人为妻,这是刘标没想到的。 刘标打着哈欠,半眯着眼,策马往官宅而走。 这段时日的奔波,饶是铁打的身体也遭不住。 忽然。 一阵弦响声在寂静的小巷中响起。 黑暗处飞来三箭,直奔刘标! 第35章 刺杀反杀(新书求收藏) “刘标落马了!” “射中了吗?” “刘标不善弓马,必然躲不开!” “不可大意!补刀再走!” 黑暗中窜出三个刺客,手持短弓短刀,往刘标落马处急冲。 未等刺客靠近,弦响声再次在寂静的小巷中响起。 “不好!” “快闪!” “呜!” 反应最快的两个刺客听到弦响声分别往左右一躲,反应最慢的刺客却是闷哼一声,短箭正中眉心! “不,不可能!” “是谁?” 惊见同伴被射杀,剩下的两名刺客纷纷惊骇。 未等两名刺客搞清楚状况,弦响再现! “是刘标!” 左边的此刻刚呼出射箭者的身份,眉心也挨了一箭。 短短的几个呼吸,三个刺客就死了俩! 最后的一个刺客慌忙取箭。 箭未上弦,弓就跌落在地。 刺客痛呼一声,捂着被射穿的右手腕。 “刘标狗贼,我等受曹相大恩,绝不会饶了你的!” 刺客忽然将左手的短刀,往脖子一抹,竟然直接自杀了! 曹相? 听到刺客最后的呼声,刘标蹙紧了眉头。 曹豹养的死士? 我成孙策了? 不,不对! 曹豹又不是我杀的,要刺杀也是刺杀温侯才对! 这不是曹豹的死士! 方才若非刘标反应快,在听到弦响的瞬间藏身马侧,都得跟孙策一样了! 就在刘标准备上前查看刺客时,巷口忽然又来了一支兵马。 “刘公子,你怎会在这里?” “这是怎么回事?” 为首者,正是吕布麾下悍将,河内人郝萌! 来得可真巧啊! 刘标心中冷笑。 “我也刚到。” 刘标不动声色,淡淡开口,似乎真的刚到一般。 郝萌挥了挥手。 一個军卒上前仔细查看刺客。 对比了刺客眉心的利箭,军卒回禀道:“回校尉,两人死于眉心中箭,一人死于割喉,右手腕被箭贯穿。奇怪的是,这三支箭跟三人箭囊的箭都是一样的。” 郝萌深深的看了一眼刘标:“看来刘公子是真的刚到,这里就交给郝某了;这几日城内不太平,刘公子最好不要乱跑。” 刘标拱手佯谢:“郝校尉有心了。既如此,郝校尉能否派两个军卒相送?” 郝萌迟疑了片刻,向身后的军卒指了两次:“你,你,护送刘公子回去。” 看着刘标离去的背影,郝萌眼神更复杂了。 “将这三人,找个地儿埋了。” “校尉,不用禀报给温侯吗?” “你以为温侯跟你一样闲?想挨骂你自己去!” 郝萌喝斥了军卒,又令军卒将三个刺客的尸体抬走掩埋,仿佛这三个刺客从未出现一样。 只是看向刘标离去的方向,郝萌的眉头又紧蹙了几分。 刘标牵着战马,跟两个军卒攀谈。 “两位兄台,都是哪里人啊?” 刘标笑容和煦、言语真诚,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亲和力。 两个军卒骤然听到“兄台”的称呼,皆是受宠若惊,言语惶恐:“刘公子言重了!我叫陈大,这是张丑,我们都是河内人。” 刘标更是热情,仿佛他乡遇故知,抚掌而赞:“河内人好啊!昔日光武帝就是起于河内,那可是光武之乡!能认识两位兄台,刘某三生有幸啊!” 陈大和张丑更惶恐了:“刘,刘公子,别喊兄台了,我们承受不起。我们就是两个走卒,没入伍前也就两个市井小儿。” 刘标闻言大笑:“自古英雄不问出处!市井小儿又怎么了?家父以前也是市井小儿,为了生计更是织席贩履。家父常言:仗义每多屠狗辈!千万不可小觑了自己!” 陈大和张丑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大人物的争斗,陈大和张丑不懂。 下邳的变故,陈大和张丑也不懂。 陈大和张丑只知道:郝校尉称呼刘标为“公子”,只有大人物的儿子才能被称为“公子”。 令陈大和张丑惊讶的是,眼前这个大人物家的“公子”,谈吐竟然比郝校尉这个河内同乡更觉得亲切! 在刘标热情的攀谈下,陈大和张丑逐渐不再拘谨,仿佛刘标就是河内的同乡故友一般! 等到了官宅。 陈大和张丑竟有了惺惺相惜、想跟着刘标效力的想法。 “刘公子,就送你到这里了,我们还得回去向郝校尉复命。” 陈大暗叹。 瞧这官宅,一看就是大人物才住得起的。 两个无名走卒,如何能高攀得起? “等等!” 刘标令侍女取出笔墨,又在两片丝帛上写下了“陈大”和“张丑”四个字。 “方才听两位兄台聊及,不会认自己的姓名而被人嘲笑。刘某的字虽然写得丑,但也算工整,还请两位兄台不要嫌弃。” 陈大和张丑看着两片丝帛上那工整的隶书,纷纷睁大了双眼。 “刘公子,我们——” “哎!我们是意气相投,岂能作小女儿态。” 陈大和张丑对视一眼,各自取了写有名字的丝帛,欢喜离去。 待两人离开后,刘标脸上的笑容逐渐凝滞。 【看来,我又挡人前程了。连刺客这等下三滥的手段都用出来了。】 刘标不是第一次被刺杀了。 官场如战场。 刘备求官多年,又因军功多次空降到地方任职,挡人前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挡了前程,自然就会遭到报复。 安喜、下密、高唐,都有宵小用刺杀的烂招。 就连曾经举荐过刘备的老上司平原刘子平,都曾因刘备空降到平原对刘备起了刺杀的心思。 也幸亏刘备自个儿就是游侠儿出身,麾下游侠儿也不少。 经验够足,这才能让刘标屡屡脱险。 贴身内甲、藏身马腹、听弦辨箭、接箭反射诸如此类,都是刘标这十几年的被刺杀的经验累积。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乱世不谨慎,是活不长的。 刘标故意在郝萌面前装作是偶然路过,也是不想向郝萌泄露个人情报。 否则。 刘标得向郝萌解释,为什么那三个刺客会有两个死于自己的箭下、且另一个的右手腕也是被自己的箭射穿。 人在江湖飘,总是会挨刀。 多一点秘密,才能保住命。 回到官宅。 刘标挑了两个机灵的护卫。 刺客因情报错误而刺杀失败,下次就会更谨慎。 第36章 步步为营(新书求收藏) 城外。 孙乾一路搜寻,下邳东南十里的泗水河畔寻到了张飞。 “公祐先生,你如何出的城?” 见到孙乾,张飞颇为惊讶。 吕布封锁了八门,又扣押了刘备妻儿及众吏士家眷,孙乾是按理出不了城的。 孙乾同样惊讶。 刘标人在城中,却能猜到张飞就藏在距离下邳不远的泗水河畔。 “是长公子让我出城的。”孙乾言简意赅。 张飞愣住:“俺不太明白。” 孙乾遂将刘标的叮嘱,详细的告知张飞。 张飞越听越蹙眉:“侄儿让俺到了淮阴,让大兄去东海,千万不可回下邳;如今又让公祐先生去朐县,让糜芳运粮去海西。” “侄儿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侄儿并未被吕布挟持?可这也没道理啊!俺明明看见侄儿被吕布挟持了!” 想到刘标的决然,张飞越想越困惑。 孙乾同样困惑:“长公子说,这事说来话长,所以他就不说了。” “可我总感觉,我今夜看到的听到的,都不太真实;倘若长公子真的成了人质,又怎会如此的从容?” 张飞拍了拍脑袋。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刘仆延!” “诺!” “带上你的部骑,护送公祐先生去朐县!记住!哪怕你和你的部骑都死光了,也不能让公祐先生有损伤!” “诺!” ...... 与此同时。 城外的袁军探子,也确认了吕布入城、张飞败走的消息,纷纷往盱眙和淮阴而走。 由于吕布禁止城内外士民出入,城外的袁军探子也只知道吕布入城、张飞败走,对曹豹被杀、韩胤被捕一无所知。 ...... 午时。 一阵饥饿感,让刘标自睡梦中醒来。 自小沛到下邳,这是刘标第一次睡的安稳觉。 不用在颠簸的马车上小憩,不用睡在荒郊野外。 倘若不是腹中太饥饿,床榻的舒适能让刘标睡到天黑! “狗娘养的袁术,不好好的在你的淮南种地,非得来徐州生事。” “我的作息都紊乱了啊!” “怪不得袁绍恶你、曹操厌你、刘表伐你、孙策叛你、家父打你、吕布疑你,整天正事不干,就知道汪汪汪的四处乱咬。” “君子报仇,全都记小本本上。” “等我抽出空来,定要将你这冢中枯骨种在淮南的地里!一年两熟的淮南粮仓,竟能被伱搞得军卒都只能吃河蚌充饥。” “韩胤那狂士,竟然还敢吹淮南有粮草数百万石,敢吹种地是袁耀最微不足道的擅长!” “呵!袁耀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废铁,也会种地?” “淮南有你父子在,真是造孽啊!” 继承了种花家优秀传统的刘标,对种地是有很深的执念的。 哪怕是看到了月壤,关心的都是月球上能不能种地。 狠狠的骂了一通袁术,刘标只感觉神清气爽,那残存的困意也消弭无踪了。 推开门。 早有侍女立在门口。 侍女见了刘标,款款一礼,面有敬畏:“长公子,夫人怕惊扰了你,让奴准备膳食热在锅里,只等长公子醒来。” 刘标伸了个懒腰:“都端院里来。” 虽然身份比起以前有了很大的改变,但刘标依旧没能习惯汉末大族的用餐规矩。 整那些繁琐的礼仪,肚子都得饿扁了。 在刘标看来,过分讲究用餐礼仪的人,往往都是不愁吃喝的人。 因为平日里吃得太好,所以不会有太强的饥饿感,饿上一两顿都叫减肥,又岂会在乎礼仪的繁琐? 刘标是个务实的人。 饿就是饿。 粮油贫瘠的时代,在最短的时间内填饱肚子才是第一要务。 刘标的用餐习惯,侍女早已习以为常了。 风卷残云般的用了膳食,刘标将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米饭都捡起来吃了。 这要是后世粮油富足的时代,都得嫌脏! 吃饱了。 自然就得干正事了。 跟甘夫人打了声招呼,刘标带了两个护卫,策马来寻吕布。 门口。 魏续靠着门槛闭着眼,大半截麻绳在手,时不时的搓着。 刘标示意护卫安静,来到魏续身前蹲下。 盯了好一会儿,听到魏续那断断续续的鼾声,刘标忍不住问道:“魏校尉,你这是搓麻绳上瘾了,睡觉都不忘搓几下?” 魏续被惊醒,又看了看手中的半截麻绳,脸上的怨念都藏不住了:“你以为我很想搓吗?给钱!” 刘标惊讶起身:“魏校尉!你过分了啊!你搓麻绳,让我给钱?强买强卖啊!” 想到今早扔给走卒的钱袋子,魏续心疼不已。 魏续将麻绳往刘标身上一扔,红着眼:“就是强买强卖,你买不买?” “买!买!买!你别红眼啊!”刘标退后一步,掂了掂重量:“多少钱?” 魏续手一伸:“三百钱!” “多少?一根破麻绳你要卖三百?你抢钱啊!”刘标眼一瞪,我像是冤大头吗? 魏续不甘示弱的瞪着眼:“为了让孙乾出城,我花了三百钱!麻绳都没收钱!” “咳咳!”刘标扔给魏续一个钱袋子:“三百零一钱,麻绳算你一钱。” 魏续喜笑颜开,一钱也是钱! 就在刘标准备将麻绳扔了的时候,魏续提醒道:“刘公子,若要见温侯,这麻绳你还用得着。” 刘标手一滞。 “谁在院内?” “陈珪。” “陈珪?他来作甚?” “不知道!陈珪入院后,温侯的笑声就没停过。” 刘标想了想。 麻利的将麻绳往身上一套。 陈家父子都是大忽悠,可不能疏忽了。 府邸正厅。 吕布和陈珪对席而坐。 陈珪气质儒雅、言之谆谆,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儒风范,称赞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诛杀董卓,大义灭亲,轻小家而重君威,是忠也。” “马踏黑山,骁勇果决,轻胆怯而重无畏,是勇也。” “聚兵反曹,扶危救难,轻生死而重民心,是义也。” “挥师入城,秋毫无犯,轻财帛而重性命,是仁也。” “善待名仕,心怀浩气,轻骄矜而重恭敬,是礼也。” “运筹帷幄,兵不血刃,轻盲动而重谋略,是智也。” “不坏人伦,言而有信,轻妄言而重承诺,是信也。” “温侯能同时具备‘忠勇义仁礼智信’七德,堪称大德之士!” 第37章 大德之士(不行今天得加一更助助兴) 不得不承认。 大儒夸人,就是跟常人不一样。 常人夸吕布,基本都是“善战无前”、“威震夷狄”、“人中吕布”这类简单的评语。 陈珪夸吕布,竟然能结合吕布过往事迹、从“忠勇义仁礼智信”儒家七德来盛赞吕布是“大德之士”。 高下立判! 颇有“入城后自有大儒为我辩经”的味道。 吕布听得是心花怒放。 陈珪是谁? 士族名门,公祖子孙。 初举孝廉,再举秀才。 四世三公袁氏嫡子的袁术都要主动结交的存在! 妥妥的士族顶流,下邳士族话事人。 刘备想在下邳混,都得跟陈珪亲善。 而正是这样的存在,竟然在初见面时就盛赞吕布是同时具备“忠勇义仁礼智信”的“大德之士”! 这谁听了不迷糊? 刘标刚到,就听到了吕布那句“汉瑜公年长布几岁,若不嫌弃布粗鄙,愿以兄弟相称。” 竟想跟陈珪称兄道弟? 温侯你的脸皮可真厚啊! 你这样,让陈珪怎么下得了台? 刘标不由暗笑。 陈珪也有些懵了。 我就夸你几句,你就要跟我兄弟相称? 我若年长个十几岁,岂不是得认个义子? 早知道不夸了! 陈珪骑虎难下。 认了吕布这个兄弟吧,陈珪堵得慌;不认吕布这个兄弟吧,吕布不乐意。 总不能口称吕布是“大德之士”,又不愿意当兄弟? 犯难间。 刘标忽然厉声呵斥:“吕布匹夫,你怎敢对汉瑜公这般无礼?汉瑜公也是你这粗鄙武夫能高攀的?我从未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吕布怒放的心花瞬间焉了。 看着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刘标,正在那横眉怒目,吕布心中颇感无奈:好想揍人啊! 吕布那沉默的表情看在陈珪眼中,却似猛虎捕猎前的沉寂一般。 “刘公子,不可对温侯无礼!” “温侯,你跟玄德有兄弟之谊,这般对待玄德的长子,恐有不妥。” “可否给老夫个面子,给刘公子松绑?” 陈珪赶紧出声。 长子陈登还在刘备麾下,若是对刘备的儿子见死不救,必然会跟刘备结死仇。 对陈珪而言:谁来当徐州牧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跟任何一個想当徐州牧的人轻易结死仇。 吕布冷哼:“看汉瑜公面上,本侯不跟你一般见识!” 刘标喝道:“既然怕了?还不给本公子松绑?难道要本公子自己松绑?” 陈珪头大如牛。 刘公子啊,大丈夫能屈能伸,虽然吕布夺了下邳,但你也别这么直啊! 头疼间。 陈珪忽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只见吕布竟然真的起身给刘标松绑了! 这什么情况? 吕布也很无奈。 就不该让魏续搓麻绳! 让魏续在门口候着刘标,是吕布怕刘标忽然造访被陈珪瞧出端倪,又想让刘标入内震慑陈珪。 谁知陈珪初见吕布,就将吕布夸迷糊了。 吕布都忘记了对魏续的叮嘱了! “看汉瑜公面,本侯亲自替你松绑,再敢对本侯无礼,休怪本侯对你不客气。”吕布一语双关,一面解答陈珪的惊疑,一面狠狠的瞪了刘标一眼。 刘标将细麻绳一扔,拱手向陈珪行礼:“小辈刘标,替家父向汉瑜公问好!家父向来敬重汉瑜公,亦佩服汉瑜公的高风亮节。常言汉瑜公忠义无双,不畏强权,堪称世人楷模!” 陈珪心头一惊。 刘备的儿子,表面上宁直不弯,这心思却不简单啊。 陈珪来见吕布,虽然有帮刘备的意图在,但更重要是想看看吕布能否有资格成为下邳陈氏的新合伙人。 若吕布有资格,陈珪会放弃刘备。 若吕布无资格,陈珪会酌情考虑是放弃刘备还是另举贤能。 流水的徐州牧,铁打的下邳陈氏。 下邳陈氏的家族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刘标这几句话,却又堵死了陈珪的意图。 名仕要名,爱惜羽毛。 刘标都夸陈珪“高风亮节”“忠义无双”“世人楷模”了,陈珪哪怕心不甘情不愿,也不能真的自污名声。 就如蜀臣李密一句“伏惟圣朝以孝治天下”,让司马炎只能捏着鼻子承认且盛赞李密的“孝行”。 “令尊过誉了。” 陈珪言不由衷,心中发堵。 刘标趁势又问:“汉瑜公可有受到吕布的威胁?” 陈珪看了一眼吕布,心中更堵:“没有。刘公子误会温侯了!曹豹犯上作乱,温侯是来替玄德守城的。” 刘标看向吕布,眨了眨眼睛。 伱连这都说了? 吕布有些尴尬,哈哈大笑:“刘贤侄,正如汉瑜公所言,你是真的误会本侯了!本侯又岂会夺玄德的基业?若本侯真有这个心,又岂会放张翼德离去?” “你放心,本侯只杀了曹豹,真没有为难城内任何一人!” “方才本侯也只是敬仰汉瑜公,才会想到以兄弟相称,是本侯孟浪了,哈哈!” 言下之意:本侯只提了曹豹,其他的真没说! 陈珪起身告辞。 “温侯,你跟刘公子有些误会。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有什么误会还是当面说清楚。” “我就不叨扰温侯了!改日我再在府中设宴,款待温侯。” 吕布客气了几句,亲自将陈珪送上马车。 刚回正厅,刘标戏谑的声音响起:“温侯,小侄今日若是来晚了,你怕是连昨晚吃什么都得告诉陈汉瑜了。” 被刘标这一戏谑,吕布感觉面子挂不住,当即就板起了面孔。 “贤侄啊,本侯跟汉瑜兄那是惺惺相惜,你不要想太多。” “本侯跟玄德贤弟,不也同样如此吗?” “说到玄德,本侯得替玄德说你两句。” “玄德是徐州牧,你又是玄德的嫡长子,这身份不同往日了。” “不要人前喊汉瑜公,人后喊陈汉瑜;不要让中原的士人总觉得我们北疆武夫,都是粗鄙无礼之辈!” 吕布的“语重心长”,让刘标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这态度、这言辞,简直就跟刘备“语重心长”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北疆人说话都是一个师门教的吗? “温侯,聊正事吧!” 见吕布似乎有意将“语重心长”衍变成“苦口婆心”,刘标赶紧打断。 “小侄,今早遇刺了。” 第38章 刘吕之志(新书求收藏) 吕布正准备对刘标“谆谆教导”,忽然听到“遇刺”,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今早?你在何处遇刺?” “就在城南小巷,距此不到三里。” “是谁行刺?” “三个自称是曹豹门客的刺客。” “曹豹的门客,不行刺本侯去行刺你?” “小侄也挺奇怪的。” 吕布眉头紧蹙。 曹豹是吕布下令杀的,曹豹的门客即便要报仇也应该是找吕布报仇。 哪有拐个弯儿去刺杀刘标的道理? “刺客跑了吗?” “死了。” “谁杀的?” “我的暗卫。” “你有暗卫?” “小侄不善弓马,有个暗卫不是很正常的吗?” “这倒也对。尸体呢?” “不知,得问郝校尉。” “郝萌也在?” “刺客刚死,郝校尉就出现了,挺巧合的。” “不可能!郝萌是河内悍将,深受张稚叔的信任!张稚叔不会害本侯!” “又不是温侯你被刺杀!” “没有本侯的命令,郝萌也不会杀你!” “若有呢?” “贤侄是在怀疑本侯?本侯要杀你,需要派刺客?” 吕布顿感不满。 布之骁勇,千古无二! 岂会用刺客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小侄绝无怀疑温侯的用意。只是这郝校尉,也未必就会只奉温侯的命令。” “不奉本侯的命令,郝萌还能奉谁的命令?总不能是——” 吕布语气一滞。 下意识的想到了陈宫。 不。 不可能。 吕布很快又否掉了这个猜测。 郝萌是河内人,陈宫是兖州人,郝萌也不是河内名仕。 吕布不认为郝萌会跟陈宫结党,更不认为郝萌会为了陈宫而擅杀刘标。 “贤侄,本侯会查清楚的!或许真是曹豹的门客,只是贤侄多心了。” “小侄也希望是多心了。” 吕布不想在刺客上耗费精力,又提到了陈珪造访的目的。 “汉瑜兄方才问本侯,今后有何打算。” “温侯如何说的?” “本侯说:袁术许诺了二十万石粮草又欲跟本侯联姻,你猜汉瑜兄怎么说的?” “不猜。” “那本侯就直说了。汉瑜兄说本侯是同时具备‘忠勇义仁礼智信’的‘大德之人’;袁术有称帝之意,是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大恶之人’。若本侯跟袁术联姻,就是反贼亲属,不会被天下人所容。” 刘标看着一脸自豪的吕布,不由嘴角抽了抽。 忠勇义仁礼智信? 卖瓜的王婆也不敢这么自夸啊! 怪不得一口一个“汉瑜兄”,这都被陈珪给夸迷糊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陈珪这糟老头子可真是心坏啊!” “在沛国被袁术委任的沛相舒仲应打得丢土失地,这糟老头子就跑回下邳推举家父为徐州牧,激起袁术对家父的仇恨,引家父去跟袁术相争。” “如今见温侯得了下邳,这糟老头子觉得家父挡不住袁术,又想激起袁术对温侯的仇恨,引温侯跟袁术相争。” “温侯你竟然还信了?” 刘标一口一個“糟老头子”,对陈珪更无了敬意。 吕布正色道:“贤侄,你误会汉瑜兄了,汉瑜兄绝不会是这样的人。” “你方才不也说汉瑜兄高风亮节,忠义无双、不畏强权,堪称世人楷模吗?” “你今早也说,你不会去跟陈家结仇,怎现在又对汉瑜兄有这么大的成见?” “贤侄这次的计划也是针对袁术的,若有汉瑜兄相助,岂不是事半功倍?” 见吕布依旧一口一个“汉瑜兄”,刘标也不由头大。 虽然陈珪是士族名门、公祖子孙,但也犯不着因为几句盛赞之词就一口一个“汉瑜兄”吧? 刘标还是小觑了士族名门的盛赞,在刘备、吕布这种北疆武夫心中的影响力。 陈登几句话,就能让刘备不听陈群的劝谏、心甘情愿的来接手陶谦留下的烂摊子。 陈珪几句话,就能让吕布对陈珪一口一个“汉瑜兄”,恨不得能跟陈珪义结兄弟。 “温侯。” 刘标也正了脸色。 “我的确不会去跟陈家结仇,可我也不会去给陈珪当挡箭牌。” “我针对袁术。是为了刘吕两家的三楚霸业,而不是为了替陈珪消灾解难。两者的本质是不同的!” “陈珪能推举家父为徐州牧,能推举温侯为徐州牧,同样也能推举旁人为徐州牧。” “谁当徐州牧,不应该由陈珪来决定!” “陈珪,也代表不了整个下邳陈家!” “温侯莫要忘记了。昔日的兖州是如何举州反曹,又是如何弃温侯如敝帚的。” 吕布脸色骤变。 初入兖州的时候,吕布受兖州人推举为兖州牧,可谓是意气风发! 濮阳之战后,兖州人见吕布不能击败曹操,直接翻脸不认人,就连乘氏县的一个豪强都敢引兵相攻。 见吕布神色有了变化,刘标又加重了语气。 “自古以来,主弱臣强,祸乱之根。” “刘吕两家皆是出自北疆武夫,倘若击败袁术都得依靠陈珪的力量,又如何能控三楚之地,跟天下群雄争锋?” “只有不依靠士族名门打出刘吕两家的威名,士族名门才能真正的正视刘吕两家。” “袁术,是刘吕两家的踏脚石,岂能再让陈珪这糟老头子横插一脚?” “温侯本是虓虎,莫非如今也成病猫了吗?” 病猫? 本侯乃是虓虎,岂会是病猫? 太气人了! 就不能跟汉瑜兄一样,委婉一点、好听一点? 吕布只感觉肝火上涌,不由虎眼圆瞪。 “贤侄,激将法对本侯无用!” “当真?” “当真!” “那伱瞪什么眼?” “......” 吕布语噎。 总不能学张飞:俺天生环眼,瞪你咋的?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吕布努力平复上涌的肝火。 本侯心胸宽广,海纳百川。 看玄德面,本侯不跟你这小辈一般见识! “贤侄来寻本侯,不会是单单为了遇刺的事吧?” 吕布闭眼问道。 只要不睁眼,本侯就没瞪眼。 刘标正色:“温侯,该放韩胤了。” 吕布睁眼:“为何要放韩胤?” 刘标沉默。 计划好的事,竟然问我为什么放韩胤? “温侯,我针对袁术的计划,你到底听进去了多少。”刘标幽幽开口,看向吕布的眼神满是怀疑。 第60章 陈宫跑了(新书求收藏) 马失前蹄,坠马而亡? 这是天意? 若这都是天意,世间还会有人为吗? 看着刘标离去的背影,陈宫内心再次不平。 何进如此。 董卓如此。 曹操如此。 吕布如此。 刘标如此。 这群鄙贱武夫,就只会炫耀武力! 许汜轻声而劝:“公台,别再对袁术寄希望了。温侯这次能容你,已经是在顾念往日情面了。” 陈宫咬牙握拳:“许兄,我不能理解!你是沔南名仕,为何要自甘堕落?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这天下间还有比汝南袁氏更有名望的士族名门吗?我等恶了袁绍,只有跟了袁术,才不会辱没了你我名仕的身份!” “屠夫贱业若居高位,言行必蠢。昔日的何进、董卓,今日的曹操、吕布,已经证明了这些武夫只会舞刀弄枪,根本不懂得如何治理天下!” 陈宫内心不服! 为何士族名门得向一群武夫低头俯首? 武夫,就应该有武夫的自觉! 岂能妄想以卑贱出身骑在名门贵子的头上! 许汜轻叹:“公台,世道如此,不可强求!” 陈宫冷笑:“世道纷乱,礼乐崩坏,正是我辈志士拨乱反正的时候,岂能退缩不前,屈从于现实?许兄,我得走了。” 许汜大惊:“公台,你要走哪里去?” 陈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去淮南!” 许汜连忙扫了一眼左右,拉住陈宫,压低了声音:“公台,你疯了!这个时候去淮南,你置什么气?” 陈宫眼神坚定:“许兄,我不是置气!刘标今日不杀我,是怕杀了我会让兖州人惶恐不安。” “可今日不杀我,不代表还会用我,我若留在小沛,要么被闲置,要么被秋后算账。” “许兄志在田舍,可以随波逐流;我志在天下,岂能空老于林泉?” 许汜欲言又止,最终化为叹息。 人各有志,强求不了。 陈宫走得很果断,从事王楷亦跟陈宫同行。 得知消息的刘标,虽然惊讶陈宫的决然但也没派兵阻拦。 要走的留不下。 要留的不会走。 陈宫士族名门的身份,不会瞧得起刘备。 刘标制定的刘吕合盟,不会让陈宫破坏。 两者之间,注定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陈宫走了,至少这面上不会太难看。 张辽闻讯来见刘标:“刘公子,陈宫和王楷都走了,谁来主持小沛诸事?“ 刘标不假思索:“政务暂时由许汜主持,军务暂由曹性主持,你我速回下邳。” “张骑都尉可自去跟妻儿叙旧,一个时辰后,你我在南城门汇合。” 张辽的妻儿同样在小沛。 这次返回,自然也得叙旧温存。 一个时辰后。 张辽神清气爽的在南城门静候刘标。 看到刘标左右两骑,张辽的虎眼猛然瞪大:“刘公子,你,你,你?” “张骑都尉,你惊讶什么?”刘标面带笑意。 张辽沉默。 我惊讶什么? 说好了速回下邳,伱将温侯的女儿带上是怎么一回事? 吕玲绮银甲红袍,背弓悬剑,尽显英姿。 “张骑都尉,我许久未见阿父了。同往下邳,你没意见吧?”吕玲绮同样面带笑意。 张辽看向刘标。 我没意见? 我意见很大! 带着温侯的女儿还怎么速回下邳啊! 这路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温侯还不得劈了我啊! “刘公子!” “听着呢。” “下邳有战事。” “不碍事。” “温侯会怪罪的。” “不怕!” 刘标自怀中取出丝帛,笑意更盛:“我有伯母亲笔书信在!我是受伯母委托,护送玲绮去下邳探亲的!” 张辽再次沉默。 我就不该多问! 不! 这事我就不该掺和! 想到了临行前,吕布特意叮嘱那句“文远你记住,到了小沛,绝对不可让刘标跟玲绮单独相处”,张辽就感到一阵头疼。 温侯啊! 刘公子连严夫人的亲笔书信都有了! 我无奈啊! 吕玲绮很兴奋。 早就想跟着刘标去下邳了,又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困在小沛。 这次刘标忽然来小沛,吕玲绮当即就兴奋了。 在刘标的“善意提醒”下,吕玲绮软磨硬泡的让严夫人给吕布写了亲笔书信,如愿以偿的跟着刘标去下邳。 看着兴奋的吕玲绮和一脸笑意的刘标,张辽已经想到了吕布见到吕玲绮时的表情。 我就不该来小沛! 张辽叹气! 三日来。 五日返。 受大雨影响,返程多了两日。 虽然来去用了八日,但依旧赶在纪灵步骑抵达前抵达了下邳城。 看着一路风尘仆仆的吕玲绮,城门口执勤的魏续惊得张开了嘴。 “刘公子,你,你,你?” “魏校尉,才几日不见,你怎就结巴了?” “我,我,我......” “别我了,我得带玲绮回府沐浴更衣。” “啊?”魏续大惊:“刘公子,你要带去哪个府?” 刘标奇怪的看向魏续:“还能哪個府?自然是我家!玲绮路上不小心摔泥坑了,总得换身衣服去见温侯吧?” “不行!绝对不行!”魏续连忙拦住:“刘公子,这于礼不合!” 刘标不以为意:“都是北疆儿女,何必在乎中原的繁文缛节。不去我家,难道去你家?” “你家有女眷吗?没有吧!没女眷怎么给玲绮换干净的衣服?对了,你记得去跟温侯说一声。” 在魏续惊愕的眼神下,刘标带着吕玲绮策马就走。 张辽向魏续拱手,一路严肃的脸上久违的多了笑意:“魏校尉,辛苦你了跑一趟了;我来去疲惫,得回去睡一觉。” 魏续愣在原地。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今日怎么轮到我来西南门值勤啊! 我要怎么给温侯说? 说刘公子将温侯的女儿带回家沐浴更衣去了? 会死的! 魏续扫了一眼左右,取出了腰间的钱袋:“谁去给温侯通报,这袋钱就是谁的!” 几个走卒对视一眼,纷纷捂着肚子。 “哎呀,肚子好痛!” “魏校尉,我想去茅厕。” “我肯定吃坏肚子了,以后再也不乱吃了。” “我好像也吃坏了。” 看着几个走卒在这装肚子疼,魏续气不打一处来:“平时给钱,一个个争先恐后,现在都装肚子痛,要反啊你们!” 几个走卒低着头。 魏校尉你都不敢去,我们哪敢去? 第61章 吕布发飙(新书求收藏) 官宅。 吕玲绮腼腆的站在甘夫人面前。 虽然甘夫人年龄比吕玲绮大不了几岁,但刘标庶母的身份在这摆着。 “我应该,怎么称呼?” 甘夫人无奈的看向刘标。 虽说刘标跟着孙乾去提过亲,但吕布也没正式同意这桩婚事。 吕玲绮现在又被刘标给带回了家中,这彼此的身份就不好论了。 刘标满脸笑意:“庶母,直接唤玲绮吧,都是北疆儿女,不用讲那些繁文缛节。” “来下邳的途中遇上大雨,玲绮不小心摔了一跤,这衣袍都脏了。庶母可先带玲绮去沐浴更衣。” 甘夫人见刘标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暗叹一声,遂不多问。 刘备不在家,刘标才是家中的主事人。 既然刘标都不介意,甘夫人也就懒得去在意繁文缛节了。 吕玲绮在甘夫人面前显得很拘谨,都不敢多开口,只是偷望了一眼刘标后,就跟着甘夫人去沐浴更衣。 刘标则让侍女准备好了水果糕点,独自坐在院中品尝。 品尝间,官宅外响起了如虎豹般的吼声。 “刘标小儿,给本侯滚出来!” 吕布策马持戟,杀气腾腾,那起伏的胡须无不在显示吕布内心的恼怒。 这几日,吕布一直担心小沛会有意外,吃不好,睡不好。 听魏续说刘标已经回城了,吕布高兴得当即就让庖厨宰了只羊,要好好的犒劳刘标。 又见魏续吞吞吐吐。 吕布顿觉不妙。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听闻刘标带着吕玲绮回家沐浴更衣去了,吕布只感觉五脏六腑的瞬间炸了。 吕布当即就策马持戟,一路狂奔疾驰的来到了官宅。 “哎呀呀。” “小侄这刚回来,温侯怎么就来了?” “多日不见,温侯可有吃好喝好?” 刘标笑眯眯的走出府门,手中还端着果盘。 吕布将长戟让地面一杵,喝道:“玲绮在何处?” 刘标咬了个果子,又向吕布丢了个果子:“温侯莫急,吃个果子解解渴。玲绮在沐浴更衣,稍后就会出来。” 吕布哪有心思吃果子,气呼呼地道:“谁让你带玲绮来下邳的?本侯让你带了吗?” 刘标气定神闲的咀嚼着果子,看得吕布更是火大。 就在吕布的怒火即将到了临界值时,刘标这才懒洋洋的开口:“是伯母委托的,小侄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啊!” “温侯若不信,有伯母亲笔书信为证哦!”刘标自怀中取出严夫人给吕布的书信,扬了扬。 吕布克制了暴揍刘标的冲动。 果然! 就不该让这小子去小沛! 不仅将玲绮带来了下邳,连夫人的亲笔书写都拿到了。 这是笃定本侯找不到理由了是吧? “拿来!”吕布伸手。 刘标侧身:“温侯,你不会将伯母的书信给撕了然后不认账吧?” 吕布握紧了长戟:“本侯是那种人吗?” 刘标点头:“伯母说,你是。” 本侯! 吕布只感觉内心有好几个小人儿在狂抓。 “贤侄,本侯保证不撕!”吕布咬牙切齿,脸上堆砌了笑容。 刘标喊来刘仆延,将严夫人的书信送到吕布手中。 这滑头! 吕布的眼神瞪得更圆了。 本想趁着刘标送书信的瞬间将刘标给绑了,不曾想刘标压根就不近身! 快速的扫了一眼严夫人的书信,吕布感觉内心的小人儿抓得更疯狂了。 严夫人在书信中告诉吕布:既然要跟刘使君结盟,那就将玲绮嫁了吧,整个徐州都找不到第二個比刘贤侄更优秀的女婿了。 虽然早就料到严夫人在得知真相后会中意刘标当女婿,但吕布不想就这么轻易的将女儿嫁出去。 刘标虽然是个好女婿苗子,但吕布还未跟刘备正式谈过! 这不找刘备多要好处,吕布不甘心啊! 结果。 这好处还没要到,严夫人来信劝吕布嫁女,吕玲绮更是直接跑去刘标家里了。 虽然北疆儿女不太讲究中原的繁文缛节,但也不是一点都不讲究啊! “贤侄啊!” 吕布尽量在脸上保持了微笑。 “你过来一下。” 刘标摇头:“温侯有什么事,直接说就行了。这周围都是我的亲信,不会泄密的!” 过去? 我傻了才过去! 真当我看不见挂在马鞍钩上的麻绳啊? 魏续这不地道的家伙,竟然又给温侯搓了根粗麻绳! 吕布打了个哈哈:“贤侄啊,你看今日烈日炎炎,难道都不请本侯入府休憩下吗?” 刘标抬头,乌云漫天,又似要下雨的征兆:“温侯,你这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吕布实在忍不住了。 翻身下马,左手抽出麻绳,迅速往刘标身上一套,三下五除二就将刘标给绑了起来。 刘仆延刚要近前,就被吕布给瞪了回去。 “温侯,你这又何必!”刘标挣了挣,绑得太紧,挣不脱。 吕布拍了拍手:“说吧,为何把本侯的女儿诳来下邳?” 刘标眨了眨眼睛:“温侯,诳这个字用得不好。玲绮是自愿跟着小侄来的下邳,小侄还有伯母的亲笔书信。” 吕布“哦”了一声,双手环抱:“夫人的亲笔书信?本侯没看见啊,你拿出来给本侯看看?” 哼哼! 小滑头,看本侯怎么整治你! 现在就敢将本侯的女儿诳来下邳,这今后还不得生米煮成熟饭? 刘标回头往院中一喊:“玲绮——,温侯要看伯母的亲笔书信!” 吕布的虎眼猛然睁大。 不多时。 吕玲绮穿着甘夫人的衣服、小跑着来到门口,手中拿着严夫人的亲笔书信:“阿父,这是阿母给你的。” 吕布一把抢过书信,仔细瞅了瞅,又拿出刘标的那份书信一对比。 两份书信除了笔迹略有不同,内容完全一致! “贤侄,你过分了!”当着吕玲绮的面,吕布强忍了郁气。 书信都要准备两封,这是早料到本侯会反悔是吧? 刘标“委屈”的看向吕玲绮:“玲绮,我被温侯绑了,温侯还怪我过分。” 吕玲绮气呼呼的叉着腰:“阿父,伱将刘公子绑起来干什么啊?阿母都同意我来下邳了,我这次没有不告而别!” 吕布看了一眼气呼呼的吕玲绮,又看了一眼一脸笑意的刘标,不由抬头看天。 心情仿佛跟天空的乌云一般阴:本侯的女儿,竟然向着刘标! 第62章 水淹下邳(新书求收藏) 轰隆隆! 雨季的雷雨,来得又快又急。 吕玲绮将麻绳一刀割断:“阿父,刘公子,大雨来了,先入内避雨。” 吕布虽然很不情愿,也只能跟着刘标和吕玲绮入内避雨。 甘夫人出来见礼后,在刘标的示意下,拉着吕玲绮入了内屋。 大厅里就只剩下吕布和刘标大眼瞪小眼。 刘标给吕布削了个果子,打破僵局:“温侯啊,让小侄当你的女婿,难道你还亏了吗?” 吕布依旧瞪着大眼:“本侯就这么一个女儿!” 刘标笑道:“家父也只有小侄一个儿子!” 吕布狠狠的咬了一大口果子,仿佛要将这满腔的闷气都发泄在果子上似的。 “本侯发过誓,想让本侯将女儿嫁给你,除非袁术饿死、渴死!” “那就只能让袁术委屈下了,我保证让袁术饿死、渴死!” 看着刘标那满不在乎的模样儿,吕布最终败下阵来。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吕布尽力去平复内心的闷气,总感觉跟刘标多待一天,这寿命就会少一天。 良久。 吕布敛容聊及正事:“最近大雨频繁,不论是袁术还是玄德,都会受到严重的影响,这一仗应该打不起来了。” “袁术选择在雨季用兵,太愚蠢了。” 刘标嘁了一声:“温侯,别高兴太早了。下邳城的护城河是跟泗水、沂水相通的,倘若纪灵决泗水、沂水灌城,下邳城就溃了。” 吕布面色微变:“贤侄太高看纪灵了,纪灵能有这谋略?” 刘标轻笑:“没吃过豚肉难道还没见过豚跑吗?曹操前几年决渠水灌太寿城,吓得袁术弃城而逃,纪灵可是在场的。” 吕布眼神一沉:“若按贤侄这般说,等纪灵大军一到,直接决泗水、沂水灌城,我等岂不是不战自败了?” “难怪纪灵日行军不到三十里,这是在故意等大雨到来,好让泗水水、沂水水位猛涨吗?” 吕布脑补了纪灵的用意。 水火无情。 若纪灵真的决泗水、沂水灌城,吕布都不知道该如何抵挡。 想到这里,吕布不由打了个冷颤:“贤侄,可有良策应对?” 刘标讶然抬头:“温侯这几日,没去找陈汉瑜问策?不应该啊,这大雨也不是今日才下,温侯你就一点警觉都没有吗?” 吕布尴尬一笑:“陈汉瑜称病不出,本侯未有机会。” “当真?”刘标狐疑的盯着吕布:“陈汉瑜不为温侯考虑也得为自家性命考虑。我怎么觉得,这称病不出的是温侯你吧?” 吕布打了个哈哈:“本侯壮如猛虎,怎么可能称病不出?贤侄你别提陈汉瑜了,这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们要着眼于未来。你就说该怎么应对吧。” 只要本侯不承认,本侯就没称病。 刘标狐疑的盯了吕布一阵,又以果子为参照物,在桌上摆出了简易的地图。 “受大雨阻碍,纪灵的大军如今还在下邳城东南四十余里,正好在泗水和沐水的汇流处。” “温侯可派人给纪灵送信:就言泗水和沐水上游,已用木石囊沙截流,一旦决堤放水,纪灵这三万步骑都得去泗水中喂鱼。” “然而,温侯有好生之德,不愿看到这三万步骑葬身鱼腹,愿为纪灵指一条生路。” 吕布惊道:“这等谎言,纪灵怎会相信?” 刘标轻笑:“行军打仗,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稍有不慎就会饮恨黄泉路。三万步骑的性命都在纪灵肩上担着,他不敢不信!” 吕布蹙眉考虑了许久:“要诳纪灵,得遣能言善辩的人去才行,陈汉瑜肯定不会去,贤侄你要亲自去吗?” “我?”刘标挥了挥手:“我怎么可能亲自去!我若去了,还回得来吗?” 吕布犯愁:“那谁能去?早知道应该调陈宫、许汜和王楷其中一人来下邳。” 刘标淡淡开口:“温侯,忘记告诉你了。陈宫和王楷南下投袁术了。” “什么?”吕布拍案而起,怒气滋生:“本侯待陈宫和王楷不薄,这两人竟敢背叛本侯!” 刘标伸手稳住桌子:“温侯,这话外人面前说说就行了。陈宫和王楷为什么离开,温侯心中真不知吗?” 吕布尴尬坐下:“许汜没跟着陈宫离开?” 刘标松开手:“许汜没什么大志,追求的是小富即安,我给了许汜五百亩地和一处宅子,温侯记得折合钱粮赔给我。” 吕布眼一瞪:“你给的田宅,为什么要本侯赔?” 刘标“咦”了一声:“温侯的意思,让许汜转投家父?我是没意见的!就当给许汜的转投费了。” 吕布哈哈一笑:“贤侄说笑了,给,肯定给!先不扯这個,贤侄准备让谁去纪灵营中?” 刘标不假思索:“让从事中郎袁涣去吧。虽然袁涣是陈国袁氏,但陈国袁氏和汝南袁氏都源于其先祖袁良,纪灵必不敢为难。” 吕布疑道:“袁涣跟袁术都是一个先祖,这人可以信任吗?” 刘标点头:“家父在小沛的时候,曾举荐袁涣为茂才,可以信任。袁涣外儒内刚,也正适合向纪灵晓以大义,劝其退兵。” 吕布想了想,又道:“若只是劝纪灵退兵,是否太便宜纪灵了?” “不如拖延时间等玄德到来,直接灭了纪灵!若放纪灵离开,袁术必会在雨季过后再遣纪灵进犯。” 刘标摇头:“以寡敌众,还要灭掉纪灵,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策。” “如今的徐州,民户少,兵源少,军械少,任何一个兵卒的伤亡,任何一件军械的毁损,对我们而言都是极大的损失。” “无一兵一卒的伤亡,无一刀一箭的折损,且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 “至于袁术雨季后再想进犯,恐怕他没这个机会了!” 吕布讶然:“贤侄为何如此肯定?” 刘标指了指西方:“天子走了快一年了,也该抵达洛阳了。” “袁术夺天子符节杀太傅马日磾,又私藏玉玺,常有称帝之心。” “若闻天子抵达洛阳,袁术要么奉迎天子俯首称臣,要么僭越称帝分庭抗礼。” “不论袁术如何抉择,徐州都不会成为袁术的重点攻略目标。” “袁术选择在雨季进攻徐州,并非不懂用兵之法,而是袁术没得选!” “若非如此。袁术堂堂一个汝南袁氏的嫡子,又岂会在信中对温侯低三下气?” 第63章 谈笑料敌(新书求收藏) “贤侄,就别提旧事了。” 吕布感到一阵牙酸。 每每回想起袁术那封低三下气的信,吕布就感觉臊得慌。 本侯就这么容易被言语诳骗的吗? 士族名门,都是奸诈之徒! 吕布心中忿忿。 刘标善言而笑:“成大事者,要敢于承认过去的不足。知耻而后勇,才不会固步自封、屡教不改。” 吕布初听时还顺耳,听到“屡教不改”的时候这耳就不顺了。 “贤侄,你在教本侯做事?”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本侯是北疆武夫,读书少,听不懂!” “咦?温侯不是自称当过主簿吗?怎么这么浅显的用词都听不懂?” 吕布内心的郁闷气,又蹭蹭蹭的上头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吕布再次咬了一大口果子。 “贤侄,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纪灵初来时,你可是杀气腾腾,要让纪灵全军覆没,要让袁术感受到痛苦。” 刘标优雅的削着果子。 “此一时彼一时。我当初说这话的时候,天公作美,碧空万里无阴云。想让纪灵全军覆没不是难事。” “可如今这雷雨频频,观这气象,近日的雨不会少。” “我又不是张角,不会法术,也喊不了雷公助我。” 吕布盯着桌上的简图。 “倘若以木石囊沙截流,引泗水、沐水灌纪灵营寨,能否让纪灵全军覆没?” 刘标眼神玩味。 这是要来个水淹七军? 吕布被盯得不自然,哼道:“贤侄,本侯这计策,难道有什么问题?” 刘标轻叹:“温侯,我骗纪灵的谎言,你还真信了啊。若以木石囊沙截流,水不能顺流而下,只会倒灌下邳城!” “啊这?”吕布脑子有些僵:“那曹操怎么淹的太寿城?” 刘标眨了眨眼:“温侯,你不懂水攻,就不要深究了,说了你也不明白。” “更何况,水火无情,能让纪灵全军覆没的水势,必也会毁坏沿途的耕田、房屋。” “纪灵败了,拍拍屁股就可以退兵回淮南;温侯胜了,不仅得筹粮借粮赈济灾民,还得给灾民搭建房屋,挖渠排水拯救耕田。” “杀敌一千,自损三千,这比下策还下策。” 吕布欲言又止。 本想说百姓的田宅毁了就毁了,忽又觉得这话不对。 倒不是吕布仁义爱民,而是吕布忽然想到了刘标对种田的执着。 谁不让刘标种地,刘标就要将谁种地里。 若以毁坏田宅的方式发动水攻,吕布都担心会不会被刘标给种地里。 想到刘标的性格,吕布不由打了个冷颤。 还真有可能! “温侯,你抖什么?” 刘标奇怪的看向吕布,这熊虎之躯,难道还受凉了? “无事。”吕布打了个哈哈:“倘若纪灵识破了贤侄的计策,又该如何?” 刘标笃信:“没这可能!” 吕布诧异:“贤侄就这么自信?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即便纪灵想不到,纪灵麾下也会有智谋之士。比如弃本侯南下的陈公台。” 刘标轻笑:“温侯你听了可别气。倘若是家父在守下邳城,肯定是瞒不过纪灵的。” 吕布的郁气又上头了:“贤侄这话何意?玄德守城瞒不过纪灵,本侯守城就能瞒得过了?本侯怎就不如玄德了?” 刘标将削好的果子递给吕布:“都说了别气。家父一向以仁义行事,又岂会学那曹操为了胜利不择手段?” “这倒也是,玄德的确仁义。”吕布咬了一口果子,忽又反应过来,拍案而起:“贤侄这意思,本侯也是个不择手段的?” 刘标早早的伸手稳住了桌子:“温侯,这又没外人。” 吕布面色一滞,大笑掩饰尴尬:“那是以前,本侯现在不一样了,哈哈,哈哈哈!” 虽然吕布很不想承认,但刘标话糙理不糙。 若下邳城的是刘备,袁涣说破天也骗不了。 可下邳城的是吕布,那就不同了。 刘备一向以仁义求名,必会在意水攻对百姓田宅的影响。 吕布,典型的死道友不死贫道。 纪灵若信吕布会考虑水攻对百姓田宅的影响,那纪灵的智商就得比诸葛亮还多一百五。 雷声渐小。 雷雨渐细。 密布的阴云也渐渐散开。 虽然雨未停,但已经由最初豆大的雨滴变成了绵绵细雨。 “贤侄,玲绮不能住在你家。”吕布起身,没忘记来寻刘标的初衷。 刘标眨了眨眼:“温侯,你最近纳妾了吧?” 吕布眼一瞪:“本侯不能纳妾?” 刘标笑容真切:“纳妾是温侯的自由,小侄不会干涉。只是这爱妾和爱女,未必会相处融洽。” “若有了冲突,温侯是偏袒爱妾,还是偏袒爱女?偏袒爱妾,爱女不乐;偏袒爱女,爱妾不乐。” “最终烦心的始终是温侯你啊。” “小侄是在为温侯考虑,温侯不要误会了小侄的诚心。” “家父不在,庶母一个人在府中也颇为无聊;伯母不在,玲绮在温侯府中也会无聊。” “住我家就不同了,庶母和玲绮都有了伴,都不会无聊。” “最重要的是:庶母和玲绮相处融洽了,温侯今后也不用担心玲绮出嫁后会受欺负。” “温侯放心,玲绮会另居别室。” “家父徐州牧,小侄又岂会不守礼?” 内室矛盾,自古有之,汉末亦不例外。 庙堂之上,有何皇后与董太后两宫之争;庙堂之外,有庐江小吏焦仲卿妻刘氏和焦母的主妇之争。 刘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听得吕布直犯难。 真让吕玲绮回府,吕布担心吕玲绮跟小妾不能融洽,严夫人不在,这内院又无人约束。 不让吕玲绮回府,吕布又担心刘标会有事没事玩“卸甲”。 沉吟良久。 吕布这才极不情愿的同意了刘标的提议:“本侯,就信贤侄一回!贤侄若敢逾礼,哪怕玄德回来了,本侯也决不轻饶!” 刘标又削了個果子给吕布,信誓旦旦:“温侯,你要对小侄有信心!” 第64章 温雅袁涣(新书求收藏) “啊...嚏...” “刘使君实诚君子,啊...嚏...,刘公子狡黠刁滑...啊...嚏...” “老夫一把年纪了,还得当说客,啊...嚏...” “劳碌命啊!” “啊...嚏...” “啊...嚏...” 泗水河畔,细雨绵绵。 竹杖芒鞋、蓑衣斗笠、倒骑毛驴的老者,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口中长吁短叹。 老者姓袁名涣,字曜卿,陈国扶乐人,故司徒袁滂的儿子。 论辈分,袁术得称“祖”。 袁涣跟简雍、孙乾,都被刘备授予了从事中郎一职,职参谋议。 考虑到袁涣年迈,刘备这次未让袁涣同行,留袁涣在下邳修养。 昨日。 刘标忽然造访袁涣,跟袁涣讨论礼仪。 袁涣虽然是陈国豪门出身,但为人谦和温雅,常言“世治则礼详,世乱则礼简。抚恤鳏寡高年,表彰孝子贞妇。” 对“仁和礼”的理解,刘标有两千年的文化熏陶,理解上不会比袁涣境界低。 这一讨论,大半天就过去了。 重磅戏码来了。 刘标谎称昨日要去造访康成公郑玄,恳请郑玄出面劝纪灵退兵。 不曾想跟袁涣聊得太尽兴误了时间,急得刘标“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袁涣心中不忍,遂自请去游说纪灵。 刘标当即大喜,将劝纪灵退兵的重点、要点,一一详细的跟袁涣叙述,怕袁涣忘记,刘标甚至还取出了丝帛。 丝帛上用小隶将劝纪灵退兵的重点、要点,都一一注明了。 最离谱的是:刘标还拿出了药膏,自称是名医吴普熬制的。若是不小心淋了雨吹了凉风受了寒,将药膏咀嚼吞下,可以驱寒除邪。 袁涣后知后觉。 这哪里请郑玄出面劝纪灵退兵? 分明是冲着老夫来的啊! 袁涣取出怀中的药膏,拆开封纱,将药膏放在口中咀嚼。 不得不说,吴普熬制的药膏挺对症的。 虽然不至于药到病除,但驱寒除邪的效果也是很明显的。 “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袁兵持矛大喝。 袁涣倒也不在意袁兵的无礼,拱手自报家门:“故司徒之子、陈国袁涣,请见纪将军。” 司徒之子? 姓“袁”? 守寨门的这个袁兵,显然不是个不知深浅的棒槌。 袁涣这家门报得太厉害,袁兵心头一慌,不敢有怠慢,忙去中军向纪灵汇报。 “袁涣?” “他来作甚?” 纪灵眉头一蹙。 小兵不知道袁涣是谁,纪灵很清楚。 吴景猜测道:“听闻袁涣拒绝了袁公的征募,去徐州投了刘备。这忽然来营中寻将军,恐怕是来当说客的。” 纪灵冷哼:“我大军离下邳不到四十里,下邳城指日可破,袁涣还想劝我退兵不成?身为袁氏人,竟不为袁公效力,我深以为耻!” “吴将军,劳烦你引五十刀斧手持械立于帐中,若那袁涣敢在我面前口出狂言,我就砍了他的脑袋送去寿春!” 吴景吓了一跳:“纪将军,袁涣是陈国名仕,又是故司徒之子。若这样砍了,恐怕有损袁公的名声。” 纪灵冷笑:“得看那袁涣,是否识时务了!” 不多时。 袁涣抵达中军帐。 瞥了一眼左右的刀斧手,袁涣不由心中鄙夷。 老夫什么场面没见过,拿刀斧手来吓唬老夫? 袁涣取下斗笠、挂在左侧刀斧手竖起的刀尖上,惊得刀斧手人都呆滞了。 没有纪灵的命令,刀斧手只能一动不动的挑着袁涣的斗笠,心中倍感委屈。 我拿的是刀,不是晾斗笠的竹竿啊! “徐州从事中郎袁涣,见过纪将军。”袁涣行了个标准的作揖礼。 纪灵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冷眼盯着袁涣:“袁曜卿,你来我营中,有何贵干?” 袁涣温雅一笑:“特来作说客!” 纪灵闻言冷笑:“袁曜卿,上一个来我营中作说客的,坟头草都一丈高了。” 袁涣温雅依旧:“杀人不忘葬,纪将军心善,老夫佩服!” 纪灵猛地一拍桌子:“袁曜卿,别在我面前卖弄唇舌。看你姓袁的份上,说出你的说辞,若是说得中听,我或许还会饶你一命!” 袁涣抖了抖衣袖,对纪灵的恐吓面不改色:“纪将军准备如何攻略下邳城?” 纪灵眼神一沉:“袁曜卿,你是来刺探军情的吗?我怎么可能告诉你这等机密?就算我说了,你敢信吗?” 袁涣又徐徐解下蓑衣,依旧挂在刀斧手竖起的刀上,仿佛在自家一般。 刀斧手更委屈了:我是刀斧手,不是仆从! 袁耀又整了整衣冠: “让老夫猜猜,如今雨季,又多日下雨,这泗水和沂水的水位都猛涨了不少。” “下邳城的护城河跟泗水、沂水又是相通的,倘若决泗水、沂水灌了下邳城,下邳城不战自溃。” 纪灵和吴景皆是面色一变。 袁涣面有惊讶:“不会吧,难道纪将军没想到这個妙计?哎呀,老夫一不小心就泄露了这等机密!” “纪将军,老夫方才胡言乱语,你不会信的吧?你不会真的要决泗水、沂水灌了下邳城吧?” 袁涣是懂说客的。 几句话下来,不论纪灵和吴景是否真的有这想法,都得起疑。 若有这想法,都被识破了还怎么用? 若没这想法,这么蠢还怎么去攻城? 纪灵不想在袁涣面前丢了面,依旧冷笑:“我要决泗水、沂水灌了下邳城,吕布挡得住吗?” 袁涣不假思索:“挡不住!” 干脆的回答,令纪灵更摸不清袁涣的来意。 纪灵语气更冷:“既然挡不住,吕布莫非是派你来求和的?若吕布肯自缚出城,我可以承诺对下邳城秋毫无犯!” 袁涣摇头:“纪将军,你误会了。” “纪将军真的决泗水、沂水灌了下邳城,温侯的确是挡不住。” “可这用兵之术,重在抢占有利的先机,谁能抢了先,谁就赢了一半。” “纪将军可有觉察到这泗水和沭水的水流变化?” 纪灵眉头一蹙:“袁曜卿,伱到底想说什么?” 袁涣再次惊呼:“纪将军对这泗水和沭水的水流变化,竟然也没关注吗?” “哎!老夫又泄露机密了!纪将军,老夫方才胡言乱语,你不会信的吧?” 被袁涣这一阵讥讽,纪灵感觉内心仿佛被一群牛羊践踏了。 简直,太羞辱人了! 第65章 陈宫忽现(新书求收藏) “袁曜卿,你到底想说什么?”纪灵拍案而起。 那颤抖的身体,无不暴露了纪灵内心的恼怒和郁气。 袁涣压了压手:“你坐下,急什么!” 纪灵下意识的坐下,又瞬间反应过来,再次拍案而起:“袁曜卿,这是在我的军营!” 袁涣“哎”了一声:“你看,又急。” 在纪灵的怒火快到临界值时,袁涣这才慢悠悠的开口。 “温侯早派了重兵,在泗水和沭水上游用木石囊沙截了流,一旦决堤放水,纪将军这三万步骑可都得去水中喂鱼了。” 袁涣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灌在纪灵头上,将纪灵快到临界值的怒火瞬间灭了个干净。 纪灵双手撑住桌子,又惊又疑:“袁曜卿,你在吓唬我?” 袁涣温雅依旧:“纪将军,老夫完全理解你的心情。事实胜于雄辩,纪将军若不信,可派人去泗水和沭水的上游打探。” 吴景请命道:“纪将军,我立即派人去打探!” 纪灵拦住吴景:“不必。若现在派人去打探,吕布必会提前决堤放水!” 袁涣拍了拍胸口:“吓死老夫了!幸亏纪将军你拦住了这位不知姓名的将军,否则老夫都得一同喂鱼!这位不知名的将军,你到底会不会用兵啊?” 吴景闷闷不乐:“我姓吴名景,不是不知姓名的将军。” 袁涣作揖:“原来是昔日跟着破虏将军讨伐董卓的吴将军,久闻吴将军骁勇善战,幸会,幸会!” 久闻? 幸会? 你个糟老头子,我信你才有鬼了! 方才是谁在骂我不会用兵啊? 吴景更是闷闷。 纪灵深吸气:“袁从事,你今日来寻我,到底有何贵干?” 袁涣见纪灵改了称呼,遂扫眼左右:“纪将军,老夫年迈,看见这些刀斧就感到心中有寒意。” 寒意? 你都将蓑衣斗笠挂刀上了,现在跟我说有寒意? 纪灵忍住讥讽袁涣的冲动,下令刀斧手退出帐外。 “这位刀兄,你就不用出去了。” 袁涣唤住了刀上挂着蓑衣斗笠的刀斧手。 刀斧手委屈的都想哭了。 我是刀斧手,不是仆从。 我也不姓刀! “袁从事,伱现在可以说了吧。”纪灵尽力在克制。 袁涣盯着吴景身后的马扎:“纪将军,老夫年迈,不能久站。” 纪灵闭眼再吸气,挥了挥手。 吴景同样忍住了郁火,将马扎放到袁涣身后。 袁涣提了提儒袍,慢悠悠的坐在马扎上,徐徐开口:“纪将军,老夫就长话短说了。” 纪灵心中直骂娘。 不长话短说,难道你还想长篇大论吗? “请袁先生不吝赐教!”纪灵的称呼再变,只是任谁都听得出纪灵咬牙切齿的声音。 袁涣轻轻抚髯:“温侯不愿跟纪将军刀兵相向,特意让老夫来此,只为劝纪将军退兵。” 纪灵冷笑:“袁先生,我自盱眙一路北上,所向披靡,岂会轻易退兵?只要我立即撤退三十里,就不怕吕布决堤放水。” 袁涣儒雅轻笑:“纪将军,不是老夫瞧不起你。” “这下邳城易守难攻,除了趁着雨季用水攻决胜亦或者勾结内应,别无良策。” “如今即无内应,又不能抢占水攻先机,纪将军又如何能攻破下邳城?” “即便纪将军立即撤退三十里,又能如何?” “待刘使君归来,掎角之势,互为攻守。纪将军别说攻城了,想退兵都难。” 纪灵不由蹙眉。 在攻打下邳的计划中,纪灵的确有想过决泗水、沂水灌了下邳城。 正如刘标说的一样:没吃过豚肉,还能没见过豚跑? 曹操水淹太寿城的时候,纪灵是头一回被水攻给惊呆了。 跟着袁术多年,纪灵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水攻! 易守难攻的太寿城,在洪水面前,如同鸡蛋壳一般脆弱! 只是。 这想法尚未付诸于实践,竟被吕布提前料到了。 不仅如此,吕布还专程派了袁涣来营中,生怕纪灵不知道似的! 真的要撤兵吗? 纪灵握紧了拳头! 就这样灰溜溜的撤兵,纪灵不甘心! 可不退兵,纪灵又想不到其他的良策取胜! 踌躇间。 人报黄猗求见。 “黄猗?” 纪灵猛地抬头,眼中有惊讶,也有欣喜。 “快请!”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更何况,黄猗是袁术的女婿。 若要撤兵,有黄猗同行担责,回见袁术时亦能少受责骂。 不多时。 黄猗到来。 令纪灵意外的是,跟着黄猗来的还有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正是弃了吕布,要南下投袁术的陈宫和王楷! 纪灵投去了疑惑的眼神。 黄猗凑近低语了一阵。 纪灵吃了一惊:“当真?” 黄猗点头:“千真万确!陈宫和王楷的家眷,亦是一同南下的。” 言下之意:家眷都带上了,陈宫和王楷南投袁术必然是真! 纪灵脸上多了笑意,起身离席向陈宫和王楷行了一礼:“袁公向来礼贤下士,若有两位先生相助,何愁大业不成啊!” 向纪灵回了一礼,陈宫又偏头看向袁涣:“曜卿兄怎也会在此?” 袁涣温雅如常:“特来当说客!” 袁涣没有因为陈宫和王楷的出现而有半点的惊讶,这让纪灵不由起疑。 纪灵的目光在袁涣和陈宫、王楷身上来回扫视。 “吕布派了重兵,在泗水和沭水上游用木石囊沙截了流,袁先生是来劝我退兵的。”纪灵言简意赅的向陈宫和王楷陈述了袁涣的说辞。 陈宫闻言大笑:“纪将军,你被骗了!” 纪灵精神一震:“陈先生,为何如此肯定?” 陈宫瞥了一眼袁涣:“下邳城的护城河,是跟泗水和沂水相通的。” “若在泗水和沂水的上游截流,最先淹的会是下邳城。” “若在泗水和沭水的下游截流,江水倒灌,最先淹的还是下邳城。” “吕布这是想自己淹自己吗?” 纪灵脸色大变,拍案而起,怒视袁涣:“好你个袁曜卿,竟敢骗我!你真当我不敢杀你吗?刀斧手,给我将刀架在袁曜卿的脖子上!” 得了军令的刀斧手,将挂在刀上的蓑衣和斗笠一扔,龇牙咧嘴的将刀架在了袁涣的脖子上。 太好了! 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我不是仆从,我是刀斧手! 我不姓刀,我姓苟! “你看,又急!” 袁涣不慌不忙:“陈公台,你这是想借刀杀人好独吞老夫的功劳吗?老夫不是郦食其,纪将军不是田广,你更不是韩信。” 第66章 谲诳相轻(新书求追读) “曜卿兄才思敏捷,令人佩服。” “只是这等拙劣谎言,骗得了旁人,骗不了我!” 陈宫信誓旦旦,对袁涣的狡辩不以为意。 袁涣不疾不徐:“陈公台,老夫与你虽然各为其主,但如今刘使君跟温侯已然结盟,何必为了私怨而坏公事。” 还来! 陈宫呵呵冷笑:“曜卿兄,我已经另择袁公为主,不再为吕布出谋划策,又何来的为私欲而坏公事?” “你说这些话,不外乎是想让纪将军对我心生怀疑。” “纪将军慧眼过人,又岂会信你这拙劣的狡辩之词? 袁涣淡定不言,以手示意陈宫。 陈宫不由蹙眉。 回头看向纪灵时,陈宫骇然发现:纪灵竟正用怀疑的目光审视自己! 愚昧匹夫! 陈宫暗骂一声,显然对纪灵怀疑的目光很是忿忿。 “纪将军,吕布派袁涣来当说客,正应了内心的恐慌,万万不可上当!”陈宫拱手、诚挚的劝谏。 虽然心中将纪灵骂成“愚昧匹夫”,但为了今后能在袁术麾下受到重用,陈宫得耐着性子劝谏纪灵。 在劝谏纪灵的同时,陈宫又给了黄猗一个眼神。 黄猗了然,帮腔道:“纪将军,我可以保证,陈公台绝对不是来诈降的!我看人一向很准!” 即便有黄猗帮腔,纪灵对陈宫的怀疑也未消除。 袁涣,太泰然了! 既未被刀斧手吓住,又未被陈宫吓住。 不合常理的反应,纪灵不得不多疑谨慎! “袁曜卿,你还有何话可说?”纪灵再次看向袁涣。 既然分辨不了谁真谁伪,那就再听听。 袁涣伸手捏住刀背,将刀从脖子前轻轻移开,又起身将蓑衣和斗笠捡起来,重新挂在刀上。 “别再掉地上了,会脏的。”袁涣轻轻拍了拍刀斧手的肩膀。 刀斧手欲哭无泪,好歹尊重下我啊! 我是刀斧手啊! 袁涣优雅的整了衣冠。 “老夫给纪将军讲个故事吧。” 见纪灵有发怒迹象,袁涣又及时道:“跟陈公台有关。” “讲!”纪灵咬牙吐词。 陈宫面有不愉。 显然。 陈宫没想到纪灵竟会真的让袁涣“讲故事”。 眼神示意黄猗,黄猗无奈摇头。 众人的表情,袁涣尽揽于心。 “陈公台少有大志,一直都想以自身才学辅佐明主,当一个治世能臣。” “只可惜时运不济,到了三十岁了还只是个东郡小吏。” 陈宫握紧了拳头。 好想揍人啊! “时逢东郡太守乔瑁被兖州刺史刘岱击杀,陈公台不愿为刘岱效力,遂助新任的东郡太守曹操,擘画兖州。” “陈公台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曹操的确比乔瑁强,不到两年就得了整个兖州。” “这得了兖州,曹操麾下的名仕也多了。如东郡名仕程昱、陈留名仕毛玠,相继投效。” “有时候,这名仕多了也不是好事,众口难调,治政的理念往往也会出现分歧。” “最终演变成了张邈、张超、陈宫、许汜、王楷等兖州名仕,共举吕布为兖州牧。” “陈公台本想利用吕布来对付曹操,奈何又遇上了蝗灾,不仅未能击败曹操,还被曹操撵到了徐州。” 陈宫的脸色阴郁。 分明是曹操倒行逆施,怎就成了我等名仕众口难调? 若非纪灵面无表情的在那静听,陈宫好想跟袁涣辩驳! 袁涣淡淡的瞥了一眼陈宫,又道: “到了徐州的陈公台,不甘心失败,总是怂恿温侯去夺刘使君的徐州,奈何又遇上了刘使君的长公子刘标。” “刘公子谋略才干不逊色陈公台,让陈公台的谋主地位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这人啊,最怕有对比。” “温侯以前只有陈公台出谋划策,对陈公台颇为宠信;如今有了刘公子出谋划策,逐渐冷落了陈公台。” “陈公台心中不忿,先派死士刺杀刘标未果,后又勾结郝萌叛乱失败,一怒之下就弃温侯南下。” “嫉妒总是会令人失了智,每每想起,老夫就感慨万千啊!” 陈宫再也忍不住了:“袁曜卿,你说的这些,恰好证明我是真心投效袁公。” 袁涣没有理会陈宫,目视纪灵:“纪将军,你信吗?” 陈宫脸色骤变。 这老匹夫! 竟然阴我! 方才开口,就等于承认了袁涣说的是事实。 可袁涣的故事,纪灵敢信? 袁涣说得越真,在纪灵耳中听起来就越假。 “黄猗。” 纪灵怀疑的目光看向黄猗,用意不言而喻。 黄猗忽然也不敢肯定了。 王楷见陈宫受挫,出言道:“纪将军,若我和公台不是真心投降袁公,又岂会带上家眷?” 纪灵又看向袁涣。 袁涣悠悠开口:“是老夫错了,你和陈公台,的确是真心投效袁公。” “绝对不是什么苦肉计、诈降计,也绝对不是想让纪将军三万步骑葬生鱼腹跟张邈和郝萌一個下场,更不会是借刀杀人独吞大功。” 王楷的双眼瞬间瞪圆了,气急败坏的骂道:“袁曜卿,你无耻!” 袁涣嘁了一声。 就这点儿才学,也配跟老夫斗? 陈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袁曜卿,刘备一向自诩仁义,若决堤放水,名声可就尽毁了。” 袁涣的眼神变得怪异:“陈公台,刘使君又不在下邳,这决堤放水跟刘使君有什么关系?你该不会想说,温侯仁义,宁可兵败也不肯决堤放水吧?” 陈宫再次语噎。 论临阵急智,陈宫不是袁涣的对手。 陈宫已经被袁涣的话术给带偏了! “黄猗,带陈宫和王楷出去。”纪灵心中有了决断。 陈宫大惊,抱拳再劝:“纪将军,万万不可信袁曜卿的谎言啊!若信了袁曜卿,必会中了刘标的诡计!” 纪灵冷冷的盯着陈宫:“陈公台,我总算明白吕布为什么不肯听你出谋划策了。” 陈宫错愕。 纪灵离席起身,走向陈宫:“你总觉得自己看破了一切,可你又总是办事不力,又自诩名仕瞧不起出身鄙贱的人。” “可在我眼里,伱跟韩胤没什么区别!” “只凭自已的见识、经验、好恶就想出所谓的‘妙计’,不去考虑‘妙计’失败会有多少人因此而死。” “你定计反曹操,张邈死了,你没死;你定计反吕布,郝萌死了,你也没死。” “现在你又想替我定计?” “莫非你觉得,我会跟张邈郝萌一样的愚蠢吗?” 第67章 智化干戈(新书求追读) 陈宫踉跄后退。 纪灵这话说得很直:我知道袁涣的话不一定可信,可你陈宫的话更不可信;相较而言,信袁涣的话我能活命,信你陈宫的话我极有可能得死! 虽然谋略不如人,但如何决断生死,纪灵看得很清楚。 “袁曜卿,是我小觑你了!” 陈宫恨恨的盯着袁涣,心中郁气难消。 袁涣虽然是刘备举荐的茂才,但在刘备麾下的存在感很低,陈宫一向都没将袁涣当回事。 没想到今日初交锋,就败得如此的惨! 不仅没能在众人面前留下“足智多谋”的好印象,还被纪灵给讥讽了! 纪灵就差指着陈宫的鼻子喷陈宫是在“纸上谈兵”了。 袁涣温雅如初,对陈宫的恨意压根不当回事,只是微微拱手:“承让了!” 陈宫狠狠挥袖,径自出了营帐。 输得太惨,陈宫无颜再留在营中。 至于纪灵会不会被袁涣忽悠,陈宫也懒得理会了。 王楷见陈宫羞愤离去,也连忙追上。 到这时。 黄猗也看明白了。 袁涣那句“借刀杀人独吞功劳”和“跟陈宫有关的故事”,只是在“张扬声势”、“混淆视听”,真正的目的是在让纪灵相信: 谁听陈宫定计,谁就会死! 再有“张邈听了陈宫定计,死了;郝萌听了陈宫定计,死了;吕布不听陈宫定计,没死。”的事实存在,让纪灵在信袁涣和信陈宫之间,选择了信袁涣。 袁涣和陈宫,谁真谁假,不重要。 重要的是:信谁,不会死! 黄猗深深的看向袁涣,拱手一礼:“曜卿公,你是袁家人,为何要助刘备?若你肯跟我回淮南,岳丈必会厚礼相待。” 袁涣回礼:“你既然称呼老夫‘曜卿公’,老夫就多提几句。” “昔日秦朝末年,秦二世肆意残暴,虐政遍布天下。致使生民饱受荼毒,揭竿而起,最终让暴秦土崩瓦解。” “如今的大汉天下,虽然形势衰微,但远不如暴秦的苛政暴虐。” “刘使君英明神武,又仁义爱民,治下士民安居乐业,这是世人都能看得见的。” “袁左将军昔日大义讨董、温侯又舍身诛杀董卓,二人都是心怀天下大义之人。” “倘若袁左将军能跟刘使君和温侯齐心协力、共佐明君,又何愁汉室不兴?” “老夫今日来当说客,除了要报刘使君举荐之恩,亦是念了跟袁术的同族情谊,不忍刀兵相见。” “袁左将军、刘使君和温侯,都跟恶贼曹操有大仇;如今曹操未灭,我等却要自相残杀,岂不是令亲者痛、仇者快?” 念及同族是情,同仇曹操是理。 袁涣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本就有退意的纪灵,又少了战意。 吴景扫了一眼黄猗,又扫了一眼纪灵,见两人都在低头沉思,似有被说动之意。 【伯符虽有争雄之心,奈何根基太浅;倘若纪灵退兵太早,对伯符立足江东颇为不利。】 想到这里。 吴景故作为难:“曜卿公,我等奉令而来。倘若就这样退兵回去,恐袁公怪罪。” 纪灵狐疑的瞥了吴景一眼,对吴景这忽然滋生的战意略有不满。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只是吴景都这样提了,纪灵也不好装哑巴:“吴将军言之有理,倘若就这样退兵,袁公必会怪罪我征战不力!” 袁涣淡笑:“此事容易。等大雨过后,温侯会在下邳城外设宴,请纪将军和刘使君一同赴宴。” 赴宴? 纪灵眉头一蹙:“袁先生,这又是何意?” 袁涣坦然而言:“大雨过后,不论是纪将军还是温侯,都用不了水攻。” “可不用水攻,纪将军攻不破下邳城,温侯和刘使君也不能击退纪将军。” “与其彼此对峙,不如聚在一起,化干戈为玉帛;彼此退让一步,即可达成让三方都能满意的共识。” “康成公如今在栖迟岩隐居,愿为三方的和谈作个见证!” “有康成公作为见证,想必纪将军也不会担心温侯和刘使君摆的是鸿门宴。” “如此,纪将军回去见了袁左将军,也不会受到怪罪。” “不知老夫的提议,三位意下如何?” 吴景心中惊骇。 袁涣竟能请动郑玄来为三方和谈作个见证? 郑玄本就跟袁氏有世交,真要在这个时候出面作个见证,不论是吕布刘备还是纪灵,都得给郑玄一个面子。 【虽然拖不了多长时间,但也只能如此了。】 吴景暗道可惜。 若纪灵能在徐州多待几個月,孙策在江东立足的优势就更大了。 纪灵跟黄猗低语了一阵,同意了袁涣的提议:“就请袁先生回复吕布,待大雨过后,我会来跟吕布和刘备一会的!” 袁涣达成目的,这心情也为之一松:“今日天色已晚,雨又未停,纪将军这就要让老夫返回?” 纪灵一愣:“是我失礼了!营中虽然简陋,但也有酒食。我这就安排宴席,请袁先生同饮!” 是夜。 纪灵在营寨宴请袁涣,又安排宽敞的营帐让袁涣留宿。 吴景寻到纪灵:“纪将军,如今天黑,是否要派人去泗水和沭水上游打探?” 纪灵瞥了一眼吴景:“吴将军是想言而无信?” 吴景暗骂一声虚伪:“纪将军,兵不厌诈。” 纪灵冷哼:“就你知道兵不厌诈吗?” “只要袁涣在营中,吕布就不会决堤放水;若我派人去打探,吕布必会以为袁涣遇难。” “若在黑夜中决堤放水,我这三万步骑都得葬生鱼腹了!” “你派人盯着陈宫和王楷,别让这两人坏了我的部署!” 见吴景沉默,纪灵又徐徐开口:“吴将军,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孙策去了何处?” “你私自调拨军中精锐给孙策南下的事,我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问你。” “可你若想坏我部署,让我身陷囹吾,那我也得拉个垫背的了。” 吴景大骇。 见纪灵并未有追究的意思,吴景连忙表态:“纪将军,是末将孟浪了!末将这就派人去盯着陈宫和王楷,绝不会让这两人坏了纪将军的部署!” 第68章 波诡云谲(新书求追读) 别帐。 陈宫彻夜难眠。 本想识破袁涣的谎言、助纪灵取得下邳城,不曾想反被袁涣给拿捏了。 先败于刘标,后败于袁涣,这让陈宫颇为烦躁。 屡战屡败,还如何去淮南投袁术? 陈宫有大志。 即便去投袁术,陈宫也不甘心只在袁术麾下当个普普通通的座上宾客。 四世三公、士族名门,袁术顶着祖辈余荫,投奔袁术的名仕不知凡几。 若不能立下大功,是很难在袁术麾下出头的;韩胤会积极的奔走,亦是想在袁术麾下成为真正的入幕之宾。 王楷见陈宫烦闷不安,遂起身来到帐帷处,掀开门帷向外扫视。 片刻。 王楷踱步返回,压低了声音:“我有一计,或可助公台成事。” 陈宫抬头,露出那布满血丝的双目:“王兄有何良计?” 王楷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公台何不效仿昔日班超杀匈奴使者旧事?” 陈宫吃了一惊:“王兄是想让我杀了袁涣?” 王楷点头:“正是此意!” “只要杀了袁涣,吕布必以为纪灵无和谈之心,纪灵也只能跟吕布兵戎相见。” “吕布又有刘备刘标父子相助,仅凭纪灵是斗不过的;若纪灵不想兵败狼狈,就只能请公台出谋划策!” “待公台助纪灵取了下邳、败了吕布和刘备,再去淮南见袁公,袁公又岂会不重用公台?” 陈宫踱步沉思。 王楷的计策虽然利益大,但风险也大。 袁涣既是陈国名仕,又跟袁氏又同族情谊,跟匈奴人是不同的。 稍有不慎,陈宫和王楷就会因为刺杀袁涣而身败名裂,甚至赔上陈宫、王楷以及两人的家眷性命。 必须得谨慎决定! 见陈宫迟疑不决,王楷又凑近道:“公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你我先弃曹操,后弃吕布,虽然事出有因,但终究会受人诟病。” “若不能成就大功,以瑜掩瑕,今后去了淮南也难有出头之日啊!” 陈宫被说动,心中逐渐多了杀意。 “王兄说得在理,你我已经没了选择!” “袁涣,必须得死!” 有了决定,陈宫不再迟疑,当即召来了四名门客。 这四名门客,都是陈宫在兖州时阴养的死士,受陈宫恩惠多年,愿为陈宫肝脑涂地。 “小人参见明公。” 四名门客看向陈宫的眼神,皆有难以言喻的崇敬。 陈宫掩面而叹:“诸君都是自兖州时,跟着我南下的。” “我本想带诸君建功立业、封妻荫子,不曾想时运不济、让诸君跟着我受了苦难。” “愧对了诸君,我心不安啊!” 门客大惊。 陈宫竟会用“君”这样的敬称! “明公折煞小人了!若无明公,我早已饿死街头。如今跟着明公有吃有喝,又岂会再奢求封妻荫子?” “小人曾闻:即便是饥饿的老鼠也会感恩喂食的同类。生而为人,岂能不如一介饥鼠?” “小人虽不读书,但也知恩义,若因明公时运不济就心生埋怨,我深以为耻!” “明公时常教诲小人书礼。明公于小人,恩同父母,明公不安,是我之罪。” 四个门客,你一句我一句,相继向陈宫表达了忠心! 陈宫怆然泪下:“我何德何能,竟让诸君如此!” 四个门客更是感动,纷纷抱拳:“我等愿为明公,赴汤蹈火,死无辞也!” 陈宫“唉”了一声,欲言又止。 最终在门客的追问下,含泪道出了如今的处境以及应对之策。 四门客大笑。 “明公太小觑我四人了,我等愿杀袁涣为明公解忧,如事不济,必不会牵累明公!” 陈宫长揖一礼:“人常言,仁者不绝人子嗣。若诸君不幸遇难,我定会为尔等寻觅良人子继嗣,世代祭祀,不坠义名。” 看决然离去的四个门客,陈宫挥袖一抹泪痕,眼神变得凌厉:“去寻吴景。” 王楷心领神会。 未算胜先算败。 陈宫得有两手准备! 吴景对陈宫和王楷的忽然造访,很是诧异。 “两位先生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吴景不动声色,静静的盯着陈宫和王楷。 陈宫让王楷守住门帷,避免有外人忽然凑近。 又向吴景执了一礼。 “我欲投袁公,又恐寸功未立,自料难以在袁公帐下立足。” “久闻吴将军骁勇善战,我甚为敬佩,若吴将军不嫌我鄙贱,愿跟吴将军结善。” 见陈宫说的郑重,吴景心中不由起了疑心。 你一個兖州名仕,我一个吴郡武夫。 若说鄙贱,我才是那个会被嫌弃的鄙贱人。 事出反常,必有缘故。 吴景也不是不谙世事的愣头青,不会因为陈宫几句吹捧就乐得找不到北。 “陈先生要跟我结善,我是很乐意的。” “只是我读书少,听不懂太深奥的话。” 陈宫微微眯眼,又瞥了一眼门口的王楷,犹豫了片刻,直言道:“我在小沛时就听闻,破虏将军有一子名为孙策,骁勇善战。对袁公忠心耿耿,又替袁公立下不少功劳。” “奈何袁公身边有奸人谗言,致使孙策立功虽多但受到的赏赐极少。” “若吴将军能助我在袁公帐下立足,我定会替袁公除掉谗言的奸邪小人,让忠臣勇士都能得到应有的赏赐。” 吴景眼神一沉:“陈先生,你多心了。” “袁公视伯符为义子,伯符视袁公为义父,又岂会因为赏赐极少而有怨言?” “看黄猗面上,我可以当陈先生今夜没来过。” 陈宫淡然一笑:“拒绝善意不是智者所为,即便没有吴将军相助,我去了淮南也会是袁公的座上宾。” 吴景拍案而起:“陈公台,你在威胁我?” 陈宫徐步走近吴景,跟吴景近距离对视:“吴将军,威胁这个词,我觉得很不妥。用‘合则双利’,我觉得更妥当。” 良久。 吴景败下阵来,冷面坐下:“陈公台,你想让我怎么做?” 陈宫也顺势坐下:“我这人行事很公平,不会让吴将军为难。今夜我一直都在吴将军帐中,哪里也没去过!” 第69章 人老成精(新书求追读) 听到陈宫这个要求后,吴景暗暗松了一口气。 吴景本就奉纪灵的命令要盯着陈宫和王楷,避免两人坏了部署。 如今陈宫和王楷都在眼皮子底下待着,也省了吴景的麻烦。 至于陈宫和王楷为什么要留在帐中,吴景也不想多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不会引火烧身就足够了! 营寨某处。 刀斧手苟四怔怔的盯着眼前的老头,下意识的将刀举起来。 “别紧张,今夜不用挂你刀上。”老头正是袁涣,温雅而有礼。 苟四连忙放下刀,欲哭无泪,语气中都带了哭声:“袁先生,你又来寻我作甚?” 袁涣自怀中摸出半截鸡腿递给苟四:“瞧你这样!老夫有那么吓人吗?” “老夫向来不欠人恩惠,你替老夫挂了斗笠和蓑衣,老夫送你半截鸡腿,这事就扯平了!” 苟四吞了口唾沫,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半截鸡腿:“给,给,给我的?” 袁涣温雅而笑:“不是给你的,老夫闲得没事来找你啊?” “可.....”苟四警惕的扫了一眼左右,想要又不敢要。 袁涣直接将半截鸡腿塞到苟四手中:“趁着老夫在这,想吃就吃。” “就算被人瞧见了,老夫也能替你遮掩;老夫现在可是纪将军的座上宾,这营中谁不给老夫一个面子?” 苟四如梦如幻,狠狠的咬了一口。 真香! “你说你姓苟?可有名?哪里人氏?”袁涣如拉家常般的问道。 苟四得了鸡腿,戒心也少了大半:“我是陈国人,姓苟,名四。” 袁涣讶然:“你也是陈国人?老夫也是!这么说来,我们还是老乡啊!” 苟四猛地摇头:“我可不敢高攀袁先生。” 袁涣轻笑:“什么高攀不高攀的!子曾曰:吾少也贱,故能多鄙事。又有言‘有教无类’。” “你瞧,这孔圣人都不会去分这贵贱、地域、贤愚、善恶,伱还跟老夫客气什么?” 苟四瞪大了眼睛:“可,可,可......” 袁涣又道:“都说了,别紧张!你是想说,那些儒生一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不起出身鄙贱的人是吧?” “那你就错了!这些人都是腐儒、酸儒、俗生,只学了個皮毛,根本不懂何为‘爱人’、何为‘仁义’。” “穿了个长衫,就忘记他们的先祖以前也是鄙贱出身,整天高谈阔论、寻章摘句,尽会整一些于国于民无益的破论。” “最可恨的,是那些侥幸得了名气的名仕。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开口闭口‘治何经典’,对庶民百姓真正的需求睁眼不见。” 苟四越听越震惊。 明明是在跟其他儒生说的是一个流派的道理,听在苟四耳中却非常的受用舒坦。 就连手中的鸡腿滑落也未觉察。 袁涣伸手接住鸡腿,又塞回苟四手中:“别光顾着听,鸡腿也得吃!” 苟四三两口将鸡腿咀嚼下肚。 鸡腿已经不香了,袁涣的道理更香! “袁先生,这里雨大,不如跟我回帐中?也讲给我那些同袍听听。”苟四希冀的看着袁涣。 只是这一开口,苟四又觉得这个要求似乎很过分。 袁涣温雅如常:“去你的帐中讲也行,可若讲得太晚了,老夫也没地方睡啊。” 苟四语气更恭:“若袁先生不嫌弃,可睡我的铺位,我跟旁人挤挤就行。” 袁涣抚了抚美髯:“《淮南子》有言‘圣人以身体之。’《礼记》有言:‘力行近乎仁。’” “倘若老夫连你的铺位都嫌弃,给你讲了这圣人的道理你也会觉得老夫虚伪。” “今夜老夫也效仿圣人,‘身体力行’。” 苟四更是钦佩,恭敬的引袁涣来到帐中。 同帐的刀斧手听说袁涣今夜要同睡一帐,皆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袁涣这样的“贵人”竟然会跟“鄙贱”的走卒睡一个帐;喜的是能听士人才能听的“圣人道理”。 袁涣本就年长众人,言行又温雅非凡,所讲的“圣人道理”又风趣幽默贴地气,很快就折服了众刀斧手。 只是这昏暗的帐中,无人觉察到袁涣那嘴角溢出来的笑意。 夜深。 陈宫的四个门客,终于摸到了袁涣的营帐位置。 打昏了值勤的兵卒,四个门客鱼贯而入,冲进袁涣的营帐乱刀砍袁涣的床榻。 砍了一阵。 四门客惊觉不对。 “人不在?” “这怎么可能!” “怎么办?” “撤!” 四个门客不敢逗留。 刚离开不久,巡夜的副将荀正就瞧见了被打晕的兵卒,大惊失色。 荀正连忙冲进营帐中,只见床榻上的被褥被乱刀砍得稀烂,四处不见袁涣的身影。 “可恶!” “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定要撕了他!” 纪灵为了避免袁涣出意外,除了让两个兵卒在营帐外护卫外,还特意让副将荀正巡夜。 却不料。 袁涣不仅遭到了刺杀,连人都不见了! 荀正只感觉背脊一阵发凉。 若袁涣真的出了意外,即便逃脱了死罪,也免不了活罪。 端起帐内的冷水,荀正浇醒了执勤的兵卒。 “将军饶命!” 两个兵卒吓得跪地求饶。 荀正瞪着眼,吼道:“想活命,就将袁先生找出来!若袁先生有个差池,别说我饶不了你们,纪将军连我都饶不了!” 两个兵卒面面相觑。 脑子转了好久才搞明白现状。 “将军,袁先生如厕去了。”一个兵卒小心翼翼地道。 荀正眼睛瞪得更大:“你说什么?如厕?袁先生不在营帐中?” 兵卒连连点头:“我们被打晕前,袁先生还没回来呢。” 荀正更是忿忿:“袁先生如厕,你们一个人都不跟着保护?” 兵卒心中惶恐:“将军,袁先生说我们若是跟着,他没办法安心如厕。” 荀正真想给这两个兵卒两个大耳刮子,只是眼下寻找袁涣更重要。 若是让刺客撞见了如厕归来的袁涣,岂不是...... 想到这里,荀正感觉背脊更凉了! “全都给我去找!” “若袁先生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都自己把脖子抹了!” 荀正又怕又怒。 想到纪灵的叮嘱,荀正又带了两个兵卒,径直往陈宫的营帐而去。 第70章 借一还百(加更感谢RNGGALA1、灵犀却难长久、白菜的打赏) 营寨的骚动,惊动了正在休憩的纪灵。 “什么情况?为何喧哗?” 纪灵提剑出帐,大声呼喊近卫。 大军扎营,夜间最忌喧哗,稍有不慎就可能引起营中兵卒恐慌。 近卫也不知情况,忙去打探详情。 不多时。 近卫返回。 “禀将军,营中出现刺客!” “刺客?” 纪灵吓了一跳。 只是转瞬间就回了帐中。 “快,给我披甲!” 在豫州连败六百余里,纪灵对战场保命的套路几乎形成了本能。 等甲胄穿戴好,纪灵这才问及刺客的细节。 得知是袁涣遇刺,纪灵只感觉脑袋仿佛被重锤敲了一击一般。 “定是陈宫这厮!” “荀正和吴景何在!” 纪灵第一反应是怀疑陈宫,第二反应是想问责荀正和吴景。 一个是纪灵安排去保护袁涣的,一个是纪灵安排去盯着陈宫的。 结果。 袁涣还是出事了! 这不仅会影响纪灵接下来的部署,更是在狠狠的打纪灵的脸! 荀正没有寻到陈宫和王楷,脸色变得更阴沉了。 想到袁涣极有可能遇害,荀正的心情就变得如冬天里的冰窟一般森寒。 我的前程! 彼其娘也! 愤怒的荀正,带着巡逻兵开始满营的搜查陈宫和王楷。 直到得到传令兵的同传,这才急急赶往中军大帐。 当看到中军大帐中的陈宫和王楷时,荀正二话不说,当即就挥戟刺向陈宫。 陈宫吓了一跳,急急侧跳避开。 吴景反应慢了一拍,伸手握住长戟的戟杆,喝道:“荀副将,你这是干什么?” 荀正的双眸布满了血丝,脑海中只有对陈宫的仇恨。 我前程没了! 吴景也别想挡我! 荀正怒目盯着陈宫,对吴景毫不客气:“吴景,给我放开!我一定要杀了陈宫这厮!” 僵持间。 纪灵冷淡的声音响起:“荀正,够了。” 吴景的话,荀正可以不听。 纪灵的话,荀正不能不听。 狠狠的瞪着陈宫,荀正收回了长戟。 “纪将军,袁先生肯定被陈宫这厮害了!”荀正委屈的告状。 纪灵示意荀正退到一旁,冷冷的盯着吴景:“吴将军,陈宫和王楷,今夜真的在你帐中?” 吴景暗骂陈宫无耻。 怪不得陈宫和王楷要大半夜的跑到帐中,这是在故意拖自己下水啊! 想到跟陈宫的约定,吴景只能硬着头皮回禀:“纪将军,陈宫和王楷,的确在我帐中,哪儿也没去。” 荀正怒道:“你分明是想以此为借口来置身事外,若不交出袁先生,我跟你没完!” 我的前途! 彼其娘也! 陈宫不疾不徐:“荀副将,我不知怎就得罪你了。你一见面就要杀我,现在又让我交人,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你!”荀正词穷,忿忿不平。 纪灵此刻也很费解。 刺客行刺袁涣是真,袁涣失踪也是真,陈宫王楷跟吴景在一起也是真,甚至连陈宫王楷的家眷门客都在各自的营帐中待着也是真。 一个人未少! 虽然心中怀疑是陈宫在搞鬼,但纪灵又寻不到直接的证据。 其实。 不仅仅是纪灵费解,陈宫和王楷同样费解。 行刺几乎可以确定失败了,可袁涣却不见了!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 人报刀斧手苟四在外求见。 “苟四?” 纪灵脑中想起了那个唯一留在帐中给袁涣挂斗笠和蓑衣的刀斧手。 “让他进来。” 苟四得来允许,大步来到帐中。 “禀纪将军,袁先生让小人带话:‘今夜老夫睡得很安稳’。” 听到苟四的带话,荀正一个箭步上前,揪住苟四的衣襟:“袁先生在何处?” 苟四吓了一跳:“禀荀副将,袁先生在小人帐中。” 荀正愣住:“你的帐中?袁先生怎回去你的帐中?给我详细说来!” 苟四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般的将如何遇到袁涣、袁涣如何去帐中授课、袁涣跟刀斧手同帐而憩等等,一一陈述。 荀正不由松了口气。 幸好! 袁先生没事,我的前程也保住了。 陈宫和王楷也是惊得不浅。 袁涣这厮,这么好运的吗? 是巧合,还是......? “为何不报?”荀正又有些恼怒,众人折腾了大半夜,袁涣却在帐中睡得很安稳! 苟四低着头:“小人不敢说。” 荀正大喝:“有什么不敢说的?纪将军在这里,谁敢恐吓你?” 陈宫和王楷暗道不妙。 纪灵瞥了一眼陈宫和王楷,淡淡开口:“这里是中军帐,我允许你说。” 苟四这才鼓起了勇气:“袁先生说,陈宫和王楷欠钱不还,今夜必会来抢借条,让小人不要上报。” “小人也没想到,今夜会闹这么大的动静,还请将军恕罪!” 欠钱不还? 抢借条? 蹩脚的理由! 纪灵、荀正和吴景的目光都看向了陈宫和王楷。 陈宫只感觉浑身上下都有蚂蚁在撕咬,奇痒难耐。 袁涣虽然说得隐晦,但在场都不是愣头青,这其中的隐喻还是听得懂的。 “袁先生还说了什么?”荀正又问。 苟四这才从怀中取出一张借条:“袁先生说,既然陈宫和王楷要南下投袁公,那这走之前也得人账两清。” 荀正扫了一眼借条的金额,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真狠! 只见借条上用小隶清晰的写着“今借得袁曜卿绢一匹,约定一年内偿还绢百匹,绝不反悔。” 绢百匹是什么概念? 倘若是初平元年五铢钱体系没崩的时候,一匹绢约千钱,能兑换三十余石的谷! 虽说现在粮价猛涨、五铢钱体系也崩了,但谷和绢由于其特殊性,依旧成了硬通货。 “袁曜卿这是在抢钱!借一还百,哪有这样的道理!”王楷忍不住了。 这次南下,陈宫和王楷总共才带了三百匹绢,这是两人在淮南立足的本钱! 袁涣张口就要百匹绢! 苟四躲在荀正背后,举着借条:“袁先生还说,早知道你们会赖账。若伱们不想还也可以,就当着纪将军面撕了这借条,袁先生就不要你们还了。” 当着纪灵的面撕借条? 这要是传了出去,陈宫今后在淮南还如何立足? 王楷又急又气,又无可奈何的看向陈宫。 第71章 伏龙之姿(新书求追读) 陈宫同样很恼怒。 且不说陈宫压根就没向袁涣借绢,即便真的借了,这借一还百也太过分了些! 只是袁涣这招太高明。 只要承认了这借条且归还百匹绢,不仅今晚的刺杀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变相的证明了陈宫和王楷是真的弃吕布投袁术。 若陈宫不承认,袁涣多少得跟陈宫掰扯下刺杀的事,甚至会不遗余力的挑拨拱火,让纪灵黄猗对陈宫和王楷再起疑心。 良久。 陈宫强行稳住内心的躁火,脸上堆起了笑意:“王兄方才只是戏言。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我如今弃了吕布,决意南下去投袁公,的确得人账两清。一百匹就一百匹,明日一早,我就给曜卿兄送过去!” 陈宫在“弃了吕布”“投袁公”“人账两清”上加重了语气,这是说给纪灵、吴景、黄猗、荀正这群袁将听的。 荀正冷哼了一声,偏头不去看陈宫。 虽然陈宫这样说了,但荀正差点前程不保,对陈宫的恨意可没消除。 吴景则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要这事能妥善平稳的解决,就再好不过了! 纪灵和黄猗虽然表情不一,但都默契的没有追责陈宫和王楷。 袁涣都不计较了,又何必再节外生枝。 表情变化最大的,反而是刀斧手苟四。 听到陈宫承诺人账两清,苟四当场就喜极大呼: “袁先生说得对,你真是个大好人啊!” “借条给你,那百匹绢我亲自去取,不要误会,不是我信不过你。” “袁先生说了,他只要一匹,剩下的看小人本事。” “小人若是要回两匹,就赚一匹;小人要回十匹,就赚九匹;现在有百匹,小人就赚了九十九匹。” “我这辈子还从没见过九十九匹绢。” 袁——曜——卿! 陈宫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被一个走卒高呼“大好人”,陈宫没有感受到骄傲,感受到的只有耻辱! 从头到尾。 陈宫都被袁涣给戏耍了! 被一个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给戏耍,陈宫这心中的郁气蹭蹭蹭的上头了。 陈宫只感觉眼前一黑,身体一阵摇晃。 “公台!” 王楷及时搀住陈宫,让陈宫避免了晕倒在地。 若被气晕倒地,今后就得成笑柄了。 “好了!” “今晚这场闹戏,也该结束了。” 纪灵板着脸,扫向众人的眼神异常的凌厉。 折腾大半夜,不仅觉没睡好,还让袁涣看了笑话。 不论是陈宫王楷苟四,还是吴景黄猗荀正,都纷纷移开了目光不敢跟纪灵对视。 在赔了百匹绢后,陈宫和王楷自觉无颜留在纪灵营中,趁夜就南下寿春去了。 黄猗没有跟着陈宫和王楷一同南下。 若灰溜溜的返回寿春,黄猗即便是袁术的女婿也得挨骂。 留在纪灵军中,黄猗跟纪灵的想法不约而同的一致:两个人挨骂,总比一个人挨骂的强! 翌日。 袁涣来向纪灵请辞。 纪灵也未多留,只是让刀斧手苟四以及同帐的九個刀斧手,一起护送袁涣回下邳。 虽然陈宫和王楷南下寿春了,但纪灵也不敢掉以轻心。 局势演变到如今这个局面,稳住局面不再有变故才是纪灵最想要的。 看着倒骑毛驴悠然而去的袁涣,纪灵不由长叹:“刘备,难灭了!” 袁涣的机智和从容,让纪灵攻略下邳的信心再次锐减。 纪灵不由回想起了在豫州被曹操追杀的场景: 数万大军气势汹汹的北上争锋,又有黑山贼众相助;本以为是稳赢的局面,结果不仅输了还被曹操追杀了六百余里。 曹操就如压在纪灵心头的一座大山,让纪灵喘不过气来。 现在,纪灵又有了这样的感觉! 只是片刻间,纪灵又释然了。 打不过就加入。 只要不死就行。 撤兵回去最多挨顿训,不会影响生死;可若在这里跟吕布死磕,就不仅仅是挨训了! 正如袁涣说的一样:等吕布和刘备以掎角之势互为攻守,别说攻城了,想退兵都难! ..... 下邳城外。 刘标策马而立,左魏续,右张辽。 魏续是吕布的妻弟,深受吕布信任,得拉拢;张辽骁勇、善战、又知忠义,同样得拉拢。 至于宋宪、侯成、成廉等将,刘标虽然有心拉拢但没什么机会。 也不知道吕布私底下给众将说了什么,宋宪等将见了刘标就跟见了鬼一样,要么绕道走要么话不到三句就谎称肚子疼。 刘标也不急。 误会总会消除的,这今后的机会多的是。 先拉拢魏续和张辽,再拉拢彭城的高顺和小沛的许汜,又有严夫人和吕玲绮的偏爱,刘标就不信吕布能一直嘴硬。 魏续等得有些无聊,从挂在马鞍上的行囊中取出麻叶,熟练的搓着。 饶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张辽,也忍不住嘴角一抽。 这还搓上瘾了! 等待间。 倒骑毛驴的袁涣出现在视野。 “唏律律。” 刘标轻拉缰绳,战马向前跑去。 刚到中途。 刘标一个漂亮的勒马,又熟练的翻身下马,在道旁拱手迎候。 倘若吕布在此,必然又要生闷气:说好的不善弓马,又诳本侯? “曜卿公,我在此恭候多时了。”刘标拱手大呼。 在毛驴上闭目养神的袁涣,睁眼瞥了一眼刘标,“哼”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只让毛驴径自从刘标身边走过。 刘标上前一步,拉住毛驴的缰绳,变戏法般的取出一个小酒坛:“曜卿公,何必跟我这小辈置气啊。” “你瞧,这是我派人快马加鞭八百里,去陈国酒贩处购来的陈酿,有曜卿公家乡的味道。” 袁涣又“哼”了一声:“你诳老夫去当说客,让老夫不仅吹了冷风淋了雨,还差点被小人给行刺了。” “一坛酒就想收买老夫?老夫是这么好糊弄的吗?” 刘标拱手长揖:“曜卿公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深知无以为报,看来唯有行以师徒之礼,以报曜卿公的大恩了。” 袁涣瞪着眼:“你这是在报恩?想什么美事!普天之下,不知多少人想拜入老夫门下,老夫缺你一个门生吗?” 刘标轻笑:“缺,肯定是不缺的。可旁人,也没我见多识广啊。” “不是我吹,我若拜入曜卿公门下,今后还能给曜卿公找个有伏龙之姿的奇才当门生。” 第72章 雁过拔毛(新书求追读) 袁涣再‘哼’:“少跟老夫灌迷糊汤,伏龙之姿的奇才有那么好找的吗?就算你能找到,这伏龙之姿的奇才凭什么拜入老夫的门下?” 刘标慷慨陈词:“曜卿公,这伏龙之姿的奇才虽然举世罕见,但我正好知道一个;不仅年龄跟我相仿,而且还是徐州人!”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曜卿公一次性就能收两个奇才当门生,不仅能名盛当世,更会千古流芳。” “曜卿公是今文《易》学‘孟氏易’的集大成者,论才可与古之贡公相提并论。” “当今世道,名门子弟大多不守礼法,曜卿公温雅清净、举止有礼,论德亦不逊色于昔日两龚。” “世间有才能的名仕很多,可德才兼备的名仕却如凤毛麟角;伏龙之姿的奇才,又岂会不仰慕曜卿公而千里求师?” 袁涣初听时还有些心动,听到最后就觉察到不对了。 “你刚才说,这伏龙之姿的奇才是徐州人?” “准确的说,是徐州琅琊阳都人,有籍可查,绝无虚言!” “阳都距离下邳也不远,为何你要用‘千里求师’?” “徐州动乱,南下荆州暂时投奔亲人也是很正常的。” “老夫就知道是这样,你嘴里就没半句实话!下邳到荆州,水陆交错,何止千里!” 袁涣“哼哼”了两声。 这都跑荆州避难去了,再回徐州都不知道得什么时候! 刘标瞧出了袁涣方才的心动,凑近又道:“曜卿公,世道艰险,背井离乡只是无奈之举。” “可若这徐州安稳了,那些南下避难的徐州人,定也会闻讯再回徐州。” “这徐州人回了徐州,总得求官出仕吧?既有伏龙之才,必有匡世之志,这样的奇才定不会想着空老于竹泉,他一定会求官出仕。” “然而,曜卿公你跟这伏龙之姿的奇才又素不相识,哪怕他站在曜卿公面前也会错过。” “可我若成了曜卿公的门生,这伏龙之姿的奇才只要回徐州,我定第一时间引荐给曜卿公!” “曜卿公再以德才折服这位伏龙之姿的奇才,岂不是轻而易举就有了师徒之谊?” 不得不说。 刘标这画大饼的水平是在水准之上的。 袁涣再次心动了。 若真如刘标所言,这位籍贯在徐州琅琊阳都的奇才有伏龙之姿、且又跟刘标年龄相仿,那就是个可以传承毕生所学所思的真正传人啊! 只是想到去当说客途中吹风淋雨又遇刺,袁涣不想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刘标。 “酒先给老夫,其余的事等刘使君回来,再议吧!” “好嘞!” 刘标将酒坛给了袁涣,这才跟袁涣聊起了在纪灵营中的细节。 听闻身后这十个袁兵竟然跟袁涣同帐而眠,刘标双眸一亮,笑容都快藏不住了: “这十人,是纪灵念在曜卿公跟袁术有同宗之谊,特意送给曜卿公当护卫的吗?” 个個儿身强体壮,都是好兵啊! 这要好好培养,至少也能当个百人督! 袁涣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是!” 刘标摩拳擦掌:“很快就是了。” 雁过拔毛,兽走留皮。 徐州正是缺兵少将的时候,既然来了,就不能轻易放走了。 刘标上前几步,行礼问道:“哪位豪杰,是陈国的苟兄!” 苟四愣了愣,左右看了看,又看了向刘标,有些懵:我只是个刀斧手,不是豪杰,应该不是喊我吧? 刘标见苟四这反应,就确定了身份,再次行礼:“在下刘标,家父徐州牧,见过苟兄。” 苟四这才反应过来,又被刘标的身份吓了一跳,连忙学着刘标的模样回礼:“刘公子折煞我了,你喊我苟四就行了。” 刘标近前握住苟四的手道:“我今年才十六,苟兄年长于我,我岂能直呼姓名。” 苟四手足无措。 这,这,这太热情了。 你可是高贵的徐州牧之子,我只是一个卑贱的走卒,承受不起啊。 袁涣饶有兴致的看着刘标跟苟四拉家常。 这画面,袁涣可太熟悉了。 袁涣也想看看,刘标怎么让纪灵委派的十个刀斧手心甘情愿的跟着刘标。 就在袁涣看戏时,苟四忽然带着众人来到袁涣跟前,纷纷跪下叩首。 袁涣的眼都瞪圆了,愕然的看向微笑走来的刘标:“你给他们说了什么?” 刘标嘴角藏笑:“也没什么,就问了苟四等人,愿不愿意弃暗投明,当曜卿公的外门弟子。” 袁涣更惊:“什么是外门弟子?” 刘标不假思索:“简而言之,外门弟子就是替曜卿公干点日常杂务,譬如端茶送水、种地护卫。” “若是表现好,今后就有机会当曜卿公的门生,真正行以拜师之礼。” 袁涣刚要抬手反驳,刘标就一个箭步近前握住,压低了声音:“曜卿公,这也是为了给今后有伏龙之姿的奇才树立榜样。” “贩夫走卒曜卿公都能收为外门弟子,足见曜卿公有先圣人之风,有教无类,懂‘仁义’,知‘爱人’。” “更何况,这十个兵又对曜卿公崇敬爱戴,曜卿公怎忍心撵他们回去?” “袁术是什么德行,曜卿公你还不清楚吗?” “家父跟袁术必有一战,难道曜卿公忍心看着苟四等人死了连个姓名都留不下吗?” 袁涣又瞪了刘标一眼:“老夫若真让你当门生,都得少活几年。” 刘标轻笑:“绝对不可能折寿!徐州有名医吴普,可每年都给曜卿公号脉问诊。” “等华神医回来了,我会想办法让华神医也留在徐州,定能让曜卿公长命百岁!” 袁涣也不知道是在夸还是在贬,悠悠地道:“老夫以前在小沛时怎么就没发现,刘公子竟这么会说话。” 刘标笑容更灿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我为人喜欢清净,行事也低调,曜卿公没发现也是很正常的。” 清净? 低调? 你若有狐狸尾巴都能翘天上去! 袁涣‘唉’了一声。 虽然刘标诳了苟四这十人,但苟四这十人是跟袁涣有同帐情谊的,袁涣也不想真的让苟四这十人死在刘备跟袁术的军争中。 “你们今后,就跟着老夫吧。” “纪灵处,老夫会派人去通知的。” 第73章 父子再逢(新书求追读) 雨季的天如小孩的脸,前几天还乌云密布雷雨阵阵,过几日就碧空万里烈日炎炎。 万余步骑如长蛇一般,在蜿蜒的官道上推进。 受大雨影响。 刘备走海西到下邳,用了二十余天。 也幸亏有糜家提供的粮草,否则刘备这万余步骑还没到下邳就得先溃散了。 六月出兵,八月归。 两个月的时间,刘备大部分的时间不是在行军就是在行军的路上。 想到这两个月的遭遇,刘备脑海中再次浮现了刘标那句“老爹你没完了是吧?我就想安安静静的种个田,你就别整幺蛾子了行不?”。 钱花了、粮草花了、劳累吏士、劳累役夫,最终也没能挡住纪灵,反而让纪灵将三万步骑推进到了下邳境内。 真.劳民伤财啊! 刘备那爆棚的自信心和挽起袖子干袁术的热血,在这两个月的奔波中彻底被浇灭。 袁术人在寿春尚未用全力,刘备就疲于应付了。 “唏律律”。 不远处响起一阵战马嘶鸣声,一队骑兵呼啸而至,来的正是张飞和那提前抵达下邳城的百骑义从。 “大兄!” 张飞在阵前勒住缰绳,跳下战马来到刘备跟前,跪地抱拳。 刘备也急忙下马,小跑向前扶起张飞,紧紧的抓住张飞的臂膀。 “翼德!” 后方。 关羽、陈登、简雍、孙乾、糜竺、陈到,也相继下马来见张飞。 一阵叙礼寒暄。 刘备问及刘标:“翼德,吾儿何在?” 张飞的眼神忽然变得不自在:“大兄,俺在府中准备了好酒,入城再说。” 刘备敏锐的觉察到了不对劲:“翼德,你这是有事瞒着吾?” “哈哈,怎么可能!”张飞打了个哈哈,目光落向了孙乾:“公祐先生,康成公昨日就抵达下邳城了,你要不要先去问個安?” “元龙先生,你也好久没回来了,汉瑜公每日都在俺面前念叨你,你快回家吧。” “子仲、宪和、叔至,你们的妻儿都在家准备了好吃的,快回去吧!” 张飞边说边赶人。 见张飞这模样,众人心中都有了几分猜测,识趣的都没多问。 “使君,那我等就先回城了。” 陈登几人向刘备行礼后,遂一同策马先行一步。 刘备的心中同样有了猜测。 能让张飞这副模样的,必然是刘标又干了什么令人头疼的事。 “翼德,现在你可以说了。”刘备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论多令人震惊的消息,刘备都自信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关羽也看向了张飞。 “大兄,侄儿他......”张飞吞吞吐吐,在刘备的催促下这才咬牙道:“他,他被吕布给绑起来了。” 关羽的丹凤眼猛地一睁,左手握紧了缰绳,右手按住了刀柄:“吕布,竟敢绑侄儿?” 眼看关羽一副要去寻吕布麻烦的姿态,猜到这其中必有内情的刘备,伸手拦住了关羽:“云长勿急,先听翼德说完。” 关羽催促道:“翼德,你倒是说啊!别人怕那吕布,关某可不怕!谁敢欺负侄儿,关某就敢跟谁兵戎相见!” 张飞一个粗汉子,满脸憋得通红:“不是吕布欺负了侄儿,是侄儿欺负了吕布。” 关羽气势一滞,松开按住刀柄的右手,抚了抚美髯:“如此说来,是侄儿的武艺又进步了。” “不,不是欺负了吕布,是,是欺负了吕布的女儿。”张飞偏头,终于将最后的话给憋出来了。 关羽的右手一抖,差点没将胡须给扯断:“侄儿,真性情也!” “咳咳。” 刘备干咳了两声,再也保持不住喜怒不形于色的面部表情。 “翼德,说清楚些。” 张飞叹了口气,向刘备和关羽述说了原委:“侄儿昨夜将吕布的女儿带去了军营赏月,彻夜未归;据称,昨夜侄儿跟吕布的女儿,同帐而眠。” 刘备扶额。 这都是什么事啊! 吾才刚回来! 刘备怀疑,刘标是故意的。 否则什么时候赏月不好,偏偏在昨夜去军营赏月! 赏月就算了,彻夜未归、同帐而眠又是几个意思? “吕布将吾儿,绑去了何处?” “就在官宅,等着大兄回去。” 刘备抬头望天,一脸的无奈。 官宅。 吕布扛着长戟坐在院门口,刘标则被粗麻绳绑了个结结实实靠在了石墩旁。 刘标面含笑意:“温侯,小侄都说了很多遍了。小侄跟玲绮只是同帐而眠,不是同榻而眠,你这又是何必呢?” 吕布冷着脸:“若你跟玲绮同塌而眠,现在就不只是被绑着了!伱当初是怎么向本侯保证的?” 刘标不假思索:“小侄当初就说了,温侯,你要对小侄有信心!” 吕布将长戟往前一砸,溅起灰尘:“本侯对你有信心,你就带着玲绮同帐而眠?本侯不想跟你谈,本侯就在这里等着玄德,定要让玄德给本侯一个说法!” 刘标轻“哎”了一声,抬头看天,一点也不焦虑和担忧:“不谈就不谈,别凶小侄啊。晴空万里,白云无暇,今天是个好日子啊。” 吕布下意识的握紧了长戟,好想揍人啊! 不多时。 闻讯的刘备,策马匆匆赶来。 见吕布扛着长戟坐在门口,刘备将战马缰绳递给关羽,热情的拱手问礼:“奉先兄,别来无恙啊!” 吕布将长戟往地上一杵,起身面向刘备,虎着脸:“玄德,你瞧本侯像是无恙吗?” 刘备瞄了一眼正靠着石墩悠闲赏云的刘标,更是头疼。 真相了! 这小兔崽子肯定是故意的! 这是算准了吾今日回来! 刘备满怀歉意:“小孩子不懂事,吾在此向奉先兄赔礼了。奉先兄,不如入内一叙?。” 吕布将长戟一扔,又瞪了刘标一眼:“就依玄德意,是得好好谈谈!” 待得吕布和刘备入内,刘标起身跳到门口:“三叔,快给我松绑!温侯绑得太紧了,还是死结!” “肯定是在公报私仇!三叔,你愣着干什么?你这什么表情?不会吧,你把事儿全都抖给老爹了?” 张飞嘿嘿一笑:“那倒没有,俺口风很紧的,俺只是想看贤侄被多绑一会儿。” 一旁的关羽瞪大了丹凤眼:“翼徳,贤侄,你们有事瞒着大兄?” 第74章 布与玄德(新书求追读) 刘标一本正经,先指院外、再指内屋:“二叔,你这话就不对了。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瞒呢?这叫运筹帷幄之外,决胜屋舍之内。” “温侯和老爹以前有些误会,可这误会总是得消除的。常言道,这解铃还须系铃人,小侄这也是在为老爹着想啊。” 关羽的目光在刘标身上停留了一阵,又回到了张飞身上,敛容肃声:“翼德,我等为弟,岂能瞒兄?” 张飞叫苦:“兄长,你这话有失偏妥啊,这是侄儿的主意,跟俺无关!” 关羽正色:“怎就跟你无关?侄儿年幼不知事,你也跟着胡闹吗?” 张飞更委屈了,知道兄长你偏爱侄儿,可也不能只训斥俺啊。 张飞看向刘标,挤眉弄眼。 虽然没开口,但用意很明显:不替俺说话,俺不给你松绑。 刘标一脸诚恳:“二叔,这真不怪三叔,都是小侄的主意。你若要怪三叔,三叔就不肯给小侄松绑,这苦的还是小侄啊。” 张飞的脸上刚有笑意,听到后面就不不对味了。 这是在替俺说话吗? 这是在明着阴俺啊! “兄长,俺——” 张飞刚要开口解释,关羽的喝声就响起:“翼德,给关某仔细讲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飞无奈,跟个犯了错的小孩一样,在关羽面前低着头陈述详情。 只是这一陈述,就没人给刘标松绑了。 刘标向前凑了凑:“二叔,你要细听,我也可以细讲。不如先让三叔给小侄松绑!” 张飞耳垂微动,欣喜的抬起头来:“兄长,俺刚才说得不够仔细,俺再细细道来!” 刘标瞪眼:“三叔,你能有小侄说得仔细?” 关羽面如寒霜:“侄儿你莫怕,关某定要让翼德仔细讲清楚,绝对不会让侄儿你受委屈!” 看着关羽这一本正经的装傻,刘标抬头看天。 得!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看来这次,众人的怨气都不小啊。 屋内。 刘备和吕本侯,对桌而坐。 吕本侯双手拍在桌上,瞪眼如牛眼、气势如山洪:“玄德,本侯替你诛杀了曹豹又守住了下邳,贤侄却欺负本侯的女儿,这事伱说该怎么论?” 刘备正襟危坐,态度谦和:“这事的确是吾儿的错,吾定不会偏袒!” 顿了顿,刘备又掩面而叹:“只是吾儿年幼、丧母又早,吾若重罚,心又不忍。” 刘备这一叹,吕本侯那如山洪般的气势瞬间少了一半:“玄德,本侯也不是不明情理的,不能重罚,可也不能不罚。” 刘备抬头:“吾儿犯错,吾责无旁贷!只要奉先兄肯原谅吾儿,吾愿答应奉先兄的任何条件!” 吕本侯身体向前,死盯着刘备:“若本侯要玄德的徐州,玄德也会答应吗?” 刘备语气诚恳:“吾掌徐州,本是众人推举而非天子诏命;若奉先兄想替天子代掌徐州,吾愿拱手相让!” 见刘备眼神坚定不似作伪,吕本侯身体向后,仰面大笑:“玄德跟贤侄,父子情深。布,着实钦佩。” “适才只是戏言!布,又岂会觊觎玄德的徐州?” 听得吕布不再狂称“本侯”,而是谦称“布”,刘备暗暗松了一口气。 早在来的时候,刘备就在猜测刘标的用意。 见吕布先倨后恭,对心中的猜测就更肯定了:吕布杀曹豹守下邳,必然是刘标许诺了好处。 刘标不是徐州牧,即便许诺了好处,也得刘备这个徐州首肯。 今日演的这出戏,名义上是吕布问罪,其实是吕布在让刘备兑现好处。 想到这里。 刘备又拱了拱手:“吾儿欺负了奉先兄的女儿,总得有补偿,奉先兄但说无妨!” 吕布不再客气,自怀中取出了刘标昔日勾勒的徐杨荆豫四州势力及州郡简图。 “玄德请看!” 吕布兴致勃勃,对照简图,效仿刘标昔日的话。 “昔日楚王项羽跟汉王刘邦相争,以江淮之地为楚地;司马迁又将楚地分载为三楚:即西楚、东楚和南楚。” “曹操立足颍川,时常有觊觎西楚的心思;袁术立足淮南,也常有窥视东楚的意图。” “三楚境内,豪强林立,若无英雄立世,必会各郡称帝,各县称王。” “诸强环视,求存不易,布与玄德,合着两利,斗则俱伤。” “布愿效仿昔日的西楚霸王项羽,以彭城为基,控西楚之地,与曹操争锋;玄德则以下邳为基,控东楚之地,与袁术争雄。” “你我二人联手,足可傲视天下群雄!” “若玄德有意,可否相让彭城和小沛?让布能以此二国为基业,向西匡主济民,书功于竹帛!” 刘备听得心惊。 怪不得吾儿能说动吕布杀曹豹守下邳,这是直接给吕布擘画了求存和进取的战略啊! 吾儿,竟然还有这般本事? 想到这里,刘备忽然多了几分怨念。 吾才是你的亲父,吕布还不是你的岳丈,这样精妙的战略,竟然是吕布先知道! 一想到。 这次统兵去淮阴和盱眙来来回回折腾了两个月,途中又遭遇大雨,刘备的心中更不是滋味了。 还没当吕布的女婿,怎这胳膊肘就往外拐了呢? “玄德?” “玄德?” 吕布见刘备愣神,凑近喊了刘备两声。 刘备这才神游归来,起身向吕布作揖一拜:“备以前狂妄,不识天下英雄。今日骤闻奉先兄的高论,一时失态,让奉先兄见笑了!” 吕布被刘备这一恭维,乐得有些找不到北:“玄德过谦了!布自问这一生阅人无数,这天下能称英雄的豪杰,唯有布与玄德两人!” 刘备更是谦逊:“奉先兄过誉了,备一介北疆鄙夫,岂敢自称英雄。只是这彭城国人少,恐怕会委屈了奉先兄。” “下邳富庶,在籍的士民也远胜于彭成国;不如奉先兄以下邳为基,备去彭城如何?” 若是刚来下邳的时候,吕布还有这想法;在得知下邳的复杂情况后,吕布对下邳早没了眷念。 尤其是得知陈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以及陈宫和王楷南下投袁术,吕布对这些地方豪强好感度直线下降。 彭城国虽然人少,但地方豪强也少;只要招募流氓垦荒屯田,就不怕地方豪强仗势欺主。 想到这里。 吕布正色道:“玄德,你对布,还是不信任啊!” “布只是来下邳协防的,若占了下邳不走,这天下人岂不是皆认为布是忘恩负义的人?” 第75章 为计深远(新书求追读) 刘备推诿再三,见吕布执意不肯,遂不再劝让:“备这个徐州牧虽然众人推举,但天子蒙尘,事急从权。” “备听闻陛下年初时在河东,想必如今也抵达了洛阳;只待退了纪灵,备就遣人上书,表奏奉先兄为豫州牧。” 吕布大笑:“既如此,布亦遣人上书,表奏玄德为徐州牧。” 两人相视大笑。 聊完了公事,刘备又趁机聊私事。 “我儿平日里虽然孟浪了些,但也是当世少有的才俊,奉先兄的女儿又是无暇白玉、德才贤惠。” “郎才女貌,正是天作之合;若奉先兄有意,备愿与奉先兄共结秦晋之好。” 吕布心有迟疑。 若论才能,刘标当吕布的女婿是绰绰有余。 若论德行,吕布对刘标的德行又颇为纠结。 爱惜刘标的才华,纠结刘标的德行。 尤其是刘标初来小沛就带着吕玲绮不告而别,再去小沛直接将吕玲绮带回了下邳的家中。 昨夜更是在军营同帐而眠! 每每想到这些,吕布这心中的念头就不通达。 良久。 吕布悠悠开口:“布也是很乐意跟玄德共结秦晋之好的。” “只是布以为,贤侄虽然有奇才但行事孟浪,若是太顺了,今后恐怕会吃不少的苦头。” “贤侄曾对布说,玄德这几年太顺了,虽然是汉室后裔但阅历太浅;只有让玄德败一次,玄德才能真正明白何为‘潜龙在渊’。” “先贤左师公曾言: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不能总让贤侄为玄德考虑,偶尔也得为贤侄好好考虑啊!” 刘备的眉头都蹙成了川字。 我太顺了? 我阅历浅? 我得败一次?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在这一瞬间,刘备跟吕布有了共情。 一个是刘标的亲父,一个是刘标的准岳父,竟都被刘标“为计深远”。 父辈的威严,荡然无存啊! “奉先兄言之有理!”刘备眉头舒展:“这偶尔啊,也得为小辈好好考虑。” 片刻后。 屋内传来桌子被踹飞的声音。 吕布怒声大吼:“刘玄德,你欺人太甚!本侯助你杀曹豹守下邳,你不仅不感谢本侯,竟然还妄想让本侯的女儿嫁给你儿子!” “你儿孟浪不守礼,竟将本侯的女儿强掳去军营中同帐而眠,此等羞辱,本侯如何能忍?” “若非念在往日情面,本侯今日定不会跟你善罢甘休!” “哼!” 刘备亦是怒喝:“吕奉先,你真是不知好歹!若非吾昔日让你屯兵小沛,你如何能有今日?” “吾儿虽然孟浪,但那也是你女儿同意的,小辈间的事,大人岂能妄加干涉?” 喝吼声惊动了屋外的关羽、张飞。 两人急忙冲进内屋,见吕布和刘备怒目相对,一时间有些懵。 关羽以目示意张飞,有疑惑有询问:这怎么跟你刚才细说的不一样啊! 张飞也是两眼圆瞪,完全没料到局势的演变这么突然! “大兄?这.....”张飞试探性开口。 还未等张飞说完,刘备就忿忿打断:“翼德,不用再多说了!去寻夫人,让夫人将吕布的女儿带出来。” “既然吕布看不上吾儿,吾又何必死皮赖脸?这徐州的贤淑良人不少,总有良人看得上吾儿。” 张飞欲言又止。 在刘备的催促下,张飞去了内院,让甘夫人将吕玲绮带了出来。 “阿父?” “玲绮,立刻跟本侯回府!” 吕玲绮刚要开口,就被吕布打断。 吕布怒气冲冲的带着吕玲绮走出内屋,又狠狠的瞪了刘标一眼,大步向外而走。 吕玲绮疑惑的看向刘标,刘标则是轻轻点头示意。 待吕布父女走远,刘标这才看向在院中怒气冲冲的刘备,叹了口气:“老爹啊,你和温侯也演得太假了。” 张飞反应过来:“大兄,伱和吕布真是演的?俺差点就真信了!” 关羽看了一眼刘备,又看了一眼刘标,默默的退后几步,抬头望天不吱声。 刘备眉头再次蹙成了川字:“吾儿,你是不是觉得为父,阅历很浅?” 刘标眼神忽变。 温侯这不地道啊! 都一把年纪了还打小报告? “老爹啊,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吾很老吗?” “爹你正当壮年,力能搏虎,至少还能再生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少跟为父胡搅蛮缠!” 甘夫人在旁,刘备的脸面有些挂不住。 什么叫至少还能再生三個儿子一个女儿? 有这么对亲父说话的吗? “爹你说,我听着呢!” 刘标一脸的笑意,真挚而诚恳。 刘备肃容又问:“你是不是觉得,为父这几年太顺了,不败一次就不知道谦逊谨慎?” 刘标这次没有再装傻。 吕布都打小报告了,再装也没用了。 “爹啊,你就直接说吧,你跟温侯想了个什么法子来惩罚我。不论什么惩罚,我都欣然接受!” “当真!” “绝不后悔!” “好!这可是你说的!” 刘备见刘标如此的果断,也不装了。 然而。 就在刘备准备开口时,刘标忽然窜到了甘夫人身边,“泣哭”道:“阿娘死得早,幸有庶母不嫌我粗鄙,视我如亲子。” “阿娘临终前曾对我说,今后谁对我好,我就视谁为嫡母;在我心中,庶母虽然是爹的妾,但跟妻无异了。” “庶母,爹他,他又欺负我!” 刘备的双目瞬间圆瞪。 “吾儿,夫人比你也大不了多少,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爹啊,你这话好奇怪啊!一日为母,终生为母,岂能因为年龄大小而忘了纲常伦理?” 刘备语噎。 千算万算,没算到刘标竟然会找甘夫人哭诉委屈。 甘夫人被刘标那句“庶母虽然是爹的妾,但跟妻无异了”恭维得心花怒放。 能被嫡长子承认,不论今后刘备有多少妾,甘夫人的地位都不会有动摇! “郎君。” 甘夫人向刘备行了一礼,又自怀中取出书信。 “长公子这些日子,食少寝少又奔波劳累,若是再因小事责罚,妾身心有不忍。” “更何况,温侯之妻严夫人早有书信给妾身,称‘北疆儿女,不太注重繁文缛节,不可因小礼而坏两家情谊’。” 第76章 又私奔了(新书求追读) “严夫人的书信?” “严夫人怎会给夫人书信?” 刘备更是惊愕。 吕布也没提这事儿啊! 这怎么又跟严夫人扯上关系了? 疑惑间,刘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爹啊,这信是我从小沛带回来的。伯母对我很好,还给我缝了双布鞋呢!瞧,比你编的草鞋耐穿多了!” 刘标抬起脚,在刘备眼前炫耀似的晃了晃。 刘备眼皮不由跳了跳。 这草鞋编得再好也比不上布鞋耐穿啊! 这往外拐的胳膊肘,怎么这么欠揍呢? 好想再生个儿子啊! 这样就有理由揍长子了! 关羽再次退了几步。 张飞眼瞅着退了六七步的关羽,挠了挠头:“咦,兄长你退这么远作甚?” 关羽抬头望天不吱声。 只要关某不吱声,关某就不用去选择是帮大兄还是帮侄儿。 张飞瞥见刘备愈来愈铁青的脸,几个箭步就跨到关羽声旁:“兄长,你要退怎么也不喊俺?” 关羽目视晴空白云:“关某,喜静。” 仔细扫视了严夫人的书信,刘备眉头蹙得更紧了。 行事滴水不漏,我的每一步都被料到了。 这还怎么惩罚? 有严夫人的信在,即便是吕布都得忍着! 刘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吾儿,大丈夫一言既出,不可反悔,你得认罚!” 刘标向甘夫人靠了半步:“爹你说,任何惩罚我都认!” 刘备额头忍不住颤动。 任何惩罚都认? 你往夫人身边凑什么? “陈国袁曜卿乃是当世大贤,今日起,你就跟着曜卿学礼。”刘备斟酌了半晌,这才想到个折中的惩罚。 既然孟浪少礼,那就跟着袁涣去学礼。 刘标故作迟疑:“这不太妥当吧!以我的德行去当曜卿公的门生,恐怕会玷污了曜卿公的名声?” 刘备肃容:“就这么决定了!你即刻就去找曜卿,不可怠慢!” 刘标惊讶:“现在就去?非得这么急吗?” 刘备瞪眼:“莫非你要反悔?” 刘标挣了挣麻绳:“好男儿从不言悔!可要去找曜卿公学礼,总得先给我解了束缚吧?” 刘备抽出短刀,轻轻一割..... 麻绳,没断。 再一割,还是没断! 刘备有些挂不住脸,这谁搓的麻绳,是要缚虎吗? “翼德,给吾儿将麻绳松了,你亲自送他去见曜卿。” “夫人,我们先回内屋。” 刘备收刀回鞘,拉着甘夫人匆匆离去,不知道是小别胜新婚猴急了还是没割断麻绳挂不住脸。 张飞脸一跨,怎么又是俺! “翼德,辛苦你了。”关羽拍了拍张飞的肩膀,径自离去。 院中很快就只剩下张飞和刘标大眼瞪小眼。 片刻。 刘标见张飞岿然不动,开口提醒:“三叔,你愣着干什么啊?快给我松绑。” 张飞瞪着牛一样的环眼,一脸怨念:“贤侄,伱怎能连俺一起骗?俺对你不好吗?” 刘标瞪了回去:“三叔,你还好意思说?是谁刚才跟二叔说,要细细道来的?” 张飞脸色一滞,抽出短刀,用力割向麻绳。 “咦?” 张飞再用力,麻绳还是没断。 “谁搓的?” “魏续!” “跟你有仇?” “嗯,没仇。” “没仇怎么搓能缚虎的麻绳?还是死结!” “无他,唯手熟尔。” 刘标仰天长叹:成也麻绳,败也麻绳。 费了好大的力气,张飞才将麻绳给割断。 正要将麻绳扔了时,刘标却是伸手拦住:“别啊,这麻绳这么结实,还能用的。” 将麻绳套圈悬在肩头,刘标向院外走去。 张飞跟上:“大兄说,俺得亲自送你去见袁曜卿。” 刘标脸上堆起了笑容:“三叔,想喝酒吗?在地下埋了一年的陈年佳酿哦,位置就在后院水井旁的石墩下。” 张飞面色一喜,随即又狐疑的盯着刘标:“你没骗俺?” 刘标一脸真挚:“三叔,这埋酒的位置,宪和先生也知道的。你若觉得我会骗你,你可跟宪和先生一起去。” 张飞心中酒瘾难耐,最终败在了酒瘾下:“那你得自己去找袁曜卿,不能乱跑!” 刘标拍了拍胸口:“三叔,你要对小侄有信心。” 张飞一走。 刘标当即策马就来到了吕布的府邸后院围墙外。 将马拴好,刘标将麻绳套了个圈,随后往围墙上的墙垛一扔,整个人就如同猿猴一般登上了围墙。 仔细瞅了瞅后院的动静,刘标拉着麻绳轻轻落地。 走了两步。 刘标又退回来,自怀中取出一小节布条缠在麻绳上,布条上用小隶写了几個字:校尉魏续的麻绳。 整了整衣襟,刘标满意的拍了拍手,径自来到了后院凉亭。 凉亭中,吕玲绮早已伫立等待。 “刘公子,我听阿父说,刘使君会让你去栖迟岩跟着康成公学礼半年,说是半年不能离开栖迟岩,要磨磨你的性子。”吕玲绮眼有不舍。 刘标若去了栖迟岩,这半年都见不着了。 “真狠啊!” 刘标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若不是提前有准备,估计真得去栖迟岩跟着郑玄学礼半年。 刘标宁愿在田间种地半年,都不想去栖迟岩跟着郑玄学礼。 倒不是刘标不敬郑玄,而是“学礼”太折磨人,更何况要学半年! 刘标轻轻摇头:“温侯说错了,我是去跟着曜卿公学礼,不是跟着康成公学礼,不用去栖迟岩。” 吕玲绮松了一口气:“还好!刘公子若去栖迟岩学历,我没了出门的理由,阿父肯定会让我在家学《女诫》。” 刘标咧嘴一笑:“学什么《女诫》啊,跟我出去逛逛。” 吕玲绮面有为难:“可阿父让魏校尉守住了正门,我出不去。” 刘标拉起吕玲绮就走:“正经人谁走正门啊,跟我来!” 半个时辰后。 得知吕玲绮不见了的吕布,跟魏续寻到了后门围墙。 看着围墙墙垛上的麻绳,以及麻绳上那随风飘荡的布条,魏续脸色大变。 留麻绳就留麻绳,非得留上布条写上“校尉魏续的麻绳”! 麻绳又不是我要搓的! “温侯,是刘,刘公子。” 魏续小心翼翼,吕布的脸色则是逐渐变得铁青。 第77章 辕门射戟(新书求追读) 刘备的回军,让下邳士民彻底安了心。 曹豹、郝萌事泄被杀,陈宫、王楷丧权南逃,纪灵、吴景军争不利,吕布、刘备握手言和。 袁术针对徐州的一系列部署,基本宣告失败。 八月五日。 吕布和刘备各引步卒千人、骑兵二百,出城十里在泗水河畔设宴。 纪灵亦引三千步骑来到了泗水河畔。 双方都很谨慎。 吕布只带了魏续,刘备只带了陈到,其余如张辽、宋宪、侯成、成廉及关羽、张飞等将,都在城内。 纪灵只带了黄猗,留吴景、荀正等将守住大寨。 兵不厌诈! 谁也预料不到对方是否会玩“声东击西”的诡计,重兵守住各自的城寨是震慑对方的最好方式。 刘标骑着战马,打着哈欠。 身旁的魏续强忍笑意,时不时的埋头掩面。 “魏续,你不厚道啊。” 刘标手指一弹,一颗石子弹中魏续的头盔。 魏续也不生气,嘴角的笑容都藏不住了:“刘公子,请容我再笑一会儿。” 昨日。 张飞去后院挖陈年佳酿。 这陈年佳酿尚未挖出,就被闻讯而来的关羽给喝止了。 被关羽一阵训斥的张飞,闷闷不乐的在门口等着刘标,正好遇到了上门兴师问罪的吕布。 听闻刘标偷偷翻入吕布的府邸私下带走了吕玲绮,张飞跟吕布一合计,决定给刘标一个小小的惩罚。 于是乎。 当刘标刚将吕玲绮送回府邸,就被张飞一个麻袋给套了、然后被吕布用麻绳给吊了起来。 念头通达了的吕布,当场就邀请张飞喝酒,张飞也不拒绝,跟吕布在府中痛饮。 一向互看对方不顺眼的张飞和吕布,头一次有了默契的配合,也头一次把酒言欢。 只是苦了刘标,被吊了大半夜。 直到吕布和张飞喝醉了,刘标才被受了吕玲绮委托的魏续偷偷给放下来。 又是一颗石子扔向魏续,魏续偏头躲过、笑意不减:“刘公子,我怎就不厚道了?若不是我偷偷放你,你得吊一晚上!” 刘标嘁了一声:“那是玲绮的委托又不是你想放我。你甚至还收了玲绮的钱,你真好意思拿啊!” 魏续昂头:“我凭本事赚的钱,为什么不拿?不得不承认,刘公子你可真勇,竟敢同时撩拨温侯和张飞这两头猛虎的虎须!” 刘标又打了个哈欠,斜眼瞥视魏续:“你不懂,我这是小辈孝心,是在为温侯和三叔计深远。” 阵前。 刘备、吕布、纪灵,围席而坐。 徐州的地图,则是铺在了三人中间。 纪灵率先开口,在地图上一划拉:“西起淮陵、盱眙,东至淮阴、淮浦,整个淮水以南,皆要归袁公!” 好家伙! 纪灵也不是个善茬。 虽然答应了言和,但这好处是一点都不想放弃。 控制了淮水,袁术今后想什么时候打下邳就能什么时候打下邳。 即便这次兵败回去了,纪灵大概率也不会受到责罚。 只是这条件,刘备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若淮水全被控制,下邳就没有一日能安宁了。 刘备当场否决:“下邳和广陵皆属徐州,岂能说让就让?纪将军若是一点诚意都没有,那就不谈了!” 纪灵拍案而起:“刘备,你以为我想谈吗?我有三万步骑,岂会怕你?” 刘备起身怒道:“你有三万步骑,我就没百战精锐吗?若非曹豹作祟,我又岂会让出盱眙和淮阴?” 吕布坐在中间,起身劝和:“纪将军,玄德,今日我们是来和谈的,不是来打斗的。给布一個面子,坐下说,坐下说!” 纪灵冷哼一声,坐下拍桌:“我话撂在这里,若不割让淮河以南,休想让我退兵!” 刘备亦是一拍桌子:‘我也将话撂在这里,下邳和广陵皆属徐州,绝不相让!” 只是刘备在拍桌子的时候,又隐晦的给了吕布眼神示意。 吕布会意,哈哈大笑:“布平生不好斗,最好解斗。若两位信得过布,可否听布一言?” 纪灵瞥了一眼刘备,又看向吕布:“温侯有话,但说无妨。” 刘备也拱手道:“奉先兄不妨直言。” 吕布在地图上一划拉:“纪将军奉命取徐州,若是无功而返,必受惩罚;玄德受州人推举,执领徐州,若是割让州土,必受责骂。” “不如双方各退一步。” “以淮水和泗水的交汇处泗口为界,以西的淮陵、盱眙等地归纪将军,以东的淮阴、淮陵归玄德。” “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纪灵再拍桌子:“若是以泗口为界,我岂不是得再让广陵郡?得几城又丢几城,我有什么好处?” 刘备也拍桌子:“广陵郡本归徐州,若非笮融在广陵郡烧杀掳杀了广陵太守赵昱,又岂会让吴景趁虚而入!” “袁术行事太过分了,抢了广陵不说,又驱逐了沛相汉瑜公,如今又想抢占下邳,真以为我会怕吗?” 纪灵冷笑:“赵昱被笮融杀了,广陵无主,袁公派人去守有何不可?陈珪打不过舒仲应那是他本事不济,与我何干?” 见刘备袁术又吵起来,吕布猛地一拍桌子:“秦宜禄,取弓箭来!” 纪灵吓了一跳:“温侯,你这是要作甚?” 秦宜禄取来弓箭。 吕布又命秦宜禄去营门中竖起一支长戟。 “布本不想掺和袁术跟玄德的纷争,奈何玄德在布势穷时暂借小沛与布安身,布若不来助玄德,就是背弃了恩义。” “布本欲劝和,奈何二位对布似乎都不太信任。” “既如此,那就让天意来决断!” “二位请看!” “这营门据此一百五十步,若布能一箭射中长戟小支,就按布的方案来;若射不中,布即刻引兵回小沛,伱们爱怎么厮杀就怎么厮杀!” 纪灵看了一眼营门的位置,心有不屑。 一百五十步,那长戟小支都看不清了,谁又能射中? 想到这次来的目的是言和而不是厮杀,若吕布射不中,对双方都不利,纪灵的语气反而弱了三分。 “温侯何必动怒,这事好商量。” “不用商量,就凭天意!” 吕布一口否决,当即弯弓搭箭,瞄准了营门的长戟。 嗖的一声。 利箭离弦而出。 下一瞬,箭穿小支而过。 第78章 兽走留皮(新书求追读) “温侯天威!” “温侯天威!” “温侯天威!” 众小卒激动呐喊。 一百五十步穿过长戟小支,这箭术举世罕见! 纪灵骇然而起,百感交集。 既庆幸吕布射中了,又懊恼吕布射中了。 刘备亦是心中震撼。 【我所遇善射者,无人能出子龙之右,不曾想吕布竟也有如此射艺!不知子龙跟吕布相比,谁的射艺更胜一筹。】 震撼间,刘备对赵云的思念更甚了。 只可惜如今青州被袁谭占了,刘备既想派人去寻赵云又怕赵云被袁谭中途截留。 赵云在河北威名不小,若觉察到刘备派人去寻赵云,袁谭不可能无动于衷。 吕布将弓箭一扔,哈哈大笑:“天意如此,二位还要再争吗?” 刘备故作一叹,“极不情愿”的拱手:“奉先兄神射!既然天意如此,想必州人也不会因此而责怪我,我愿让出泗口以西的淮陵和盱眙等地,” 吕布又看向纪灵:“纪将军,你的意思呢?” 纪灵咬牙不言。 虽然得了淮陵和盱眙等地可以让袁术的淮河攻防战线延伸到下邳,但让出广陵郡部分城池又太亏了。 见状。 吕布又言:“纪将军,布听闻孙坚的儿子孙策奉令征讨江东诸郡。孙策骁勇如虎,不亚于昔日孙坚。” “这用人跟养虎一样,不能喂得太饱也不能饿着,喂得太饱了会丢了好斗之心,可若是饿着了又会滋生反噬之心。” “布又听闻,袁术既用孙策又不赏孙策,这是用人大忌啊。” “倘若孙策得了吴郡和会稽,又跟广陵的吴景联手,布为袁术感到担忧啊。” “吴郡、会稽和广陵都地处偏远,征讨不易,可不征讨又得重兵提防。” “纪将军,你听明白了吗?” 纪灵心下更惊。 吕布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 袁术只派孙策去征讨江东,除了孙策骁勇善战外,更大的原因在于袁术看不上江东那片地儿。 对袁术而言,中原才是真正的乐土贵地! 若孙策真的自立,对袁术而言是很困扰的。 征讨吧,不容易;不征讨吧,又得防。 纪灵没有立即决断,而是回身跟黄猗低语商议。 黄猗沉吟一阵:“岳丈曾想认孙策为义子,孙策却总觉得当岳丈的义子是耻辱,如今又南下吴郡,恐怕孙策的心思不在岳丈处啊。” “刘备要保下邳,是不会放弃淮阴的,若我等执意要淮阴,这和谈就谈不下去了。” “不如暂依吕布的提议,保住淮陵和盱眙,你我回寿春也能对岳丈有交代。” “若岳丈问起广陵,就将吴景私自给孙策军中精锐一事告知岳丈,料想岳丈只会迁怒吴景。” 死道友不死贫道。 纪灵只带黄猗来而不是带吴景来,本身对吴景就不信任。 如今听黄猗这一分析,纪灵顿觉有道理。 盱眙是纪灵在攻,得了盱眙是纪灵的功劳;淮阴是吴景在攻,没能拿下淮阴主责在吴景。 再有吴景私自将军中精锐赠给孙策的事实在,进取徐州失利的责任,吴景不担也得担! 纪灵心一狠,心中有了决定。 返回席位。 纪灵同意了吕布的提议:“既然天意如此,我同意让出淮阴和淮浦等城池。袁曜卿说康成公也在,不妨让康成公作个见证。” 得了淮陵、盱眙等地,又有郑玄见证,纪灵回寿春也好交差了。 不多时。 郑玄来到,按三方的约定写了三份文书,同时签署了姓名。 虽说乱世中的文书经常如废纸,但这表面功夫也得做足了。 郑玄在作了见证后就告辞离开。 若非刘标亲自登门,恳请郑玄以下邳万民为念,郑玄是不会来掺和群雄军争的。 就在纪灵也准备离开时,吕布却拦住了纪灵。 “纪将军,你跟玄德的事结束了,跟布的事还没结束呢。”吕布一脸的热情,仿佛眼前的纪灵是个大金主一样。 纪灵不由蹙眉:“温侯,你这是何意?我跟你还有什么事?” 文书都签了,好处也分了,该不会是要反悔吧? 纪灵狐疑的盯着吕布,心有戒备。 吕布邀请纪灵坐下,又自怀中取出一信:“纪将军,话不能这么说,有左将军书信在此。” 纪灵更狐疑了。 刚才直呼“袁术”,现在称呼“左将军”? 事出反常,必有诡计! 只是一看书信内容,纪灵脸色大变,拍案而起:“吕布,你敢欺我!” 吕布压了压手:“你坐下,急什么!” 纪灵忿忿不已:“要粮没有,要命一条!你要战便战,我可不怕你!” 吕布起身按住纪灵的肩膀,强行将纪灵按下:“纪将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这信,是左将军亲笔信没错吧?这二十万石粮也是左将军许诺了的,你不能不认吧?” “布也遵守了跟左将军的约定,夺了玄德的下邳,这伱也得认吧?” “现在停战了,言和了,你拿走淮陵、盱眙等城,玄德拿走淮阴、淮浦等城,布拿走彭城等城。” “这都是文书上约好的,康成公也作了见证的。” “你,莫非要反悔?” 吕布向后微仰:“你若要反悔,布是不在意的,只是这淮南也有不少康成公的门生。” “这恩师受辱,门生会不会用手中的刀笔来针对纪将军,布也不敢保证啊。” 纪灵犹自不服:“这你是在诈我,我不认!” 吕布脸色如常:“纪将军,你这话就伤人了。” “总不能真按你说的,让布派遣兵马和役夫去盱眙搬运吧。” “何必让彼此的兵马和役夫都为了这区区二十万石粮疲惫劳顿呢?” “莫非纪将军这也不认?” “哎,这一不认左将军的书信、二不认左将军的口信、三不认康成公见证的停战言和,纪将军你这样做,置左将军面目于何地啊?” 纪灵双手按住桌面,气得浑身发抖。 本来还想着,得了淮陵、盱眙等地,占了点便宜。 不曾想吕布会在关键的时刻横叉一刀。 区区二十万石粮? 那是区区吗? 那是二十万石! 见状。 刘备也悠悠开口:“看来纪将军是非得跟吾一战了。” “不如这样,你也不用来攻城,吾等就在这泗水河畔摆下阵型。” “吾也想看看,是你纪灵威震淮南,还是吾刘备威震东州。” 第79章 气势如虹(新书求追读) 先礼后兵。 吕布和刘备的姿态做足了! 即便在这里将纪灵给灭了,吕布和刘备还能派人将纪灵的人头送给袁术,同时指责袁术背信弃义。 纪灵气得发抖。 终于明白吕布和刘备为什么会请郑玄来作见证,又为什么会如此痛快的割让城池,这都是提前挖好的坑啊! “刘备,你真当我会怕你吗?要战便战,我三万步骑驻扎泗水,怕你不成!” 纪灵再次拍案。 若真给了这二十万石粮米,回到寿春还不得被袁术给叉出去。 争锋相对间。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阿父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二十万石粮米该不该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纪将军,你别担心,我父今天喝多了,满嘴的胡言乱语,什么威震淮南威震东州,都是套话,吓唬人的。” “还有温侯,你这个时候要这二十万石粮米,这是在敲诈!你不要脸,康成公还要脸呢!” 刘备和吕布,惊愕回头。 只见刘标打着哈欠,懒洋洋的走来。 “吾儿,你在胡说什么?”刘备蹙眉轻喝。 这胳膊肘怎么又往外拐! 吕布的面色也不太好看:“贤侄,这可是二十万石粮米!” 纪灵亦是惊讶的看向刘标。 刘备的儿子,竟然不向着刘备? 刘标坐在纪灵对面,再次打了个哈欠,擦了擦因为打哈欠而滋生的泪水。 “纪将军,别跟这两个北疆武夫一般见识。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 听到刘标的“嘲讽”,吕布和刘备不约而同的握紧了拳头。 我们都是北疆武夫? 那你是什么? 好想捆麻绳啊。 好想套麻袋啊。 纪灵狐疑的看了一眼刘备和吕布,目光又落向刘标:“你是刘备的儿子,那伱就是刘标了。” “我听说过你,陈宫和王楷就是因为你才弃吕布投袁公的,你说的话比吕布和刘备更假。” “我凭什么信你?” 刘标猛地一拍桌子:“问得好!”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你,你凭什么得信我!” 纪灵狐疑色更重了。 刘标摇头晃脑、手舞指动:“我父,徐州牧刘备;我的准岳丈,温侯吕布。” “论武勇、论智慧,我父和温侯,都是当世少有的英雄人物。” “我二叔关羽、三叔张飞、温侯帐下张辽,皆有万人敌之勇!陈国袁曜卿,乃我恩师。” “另有八百陷阵营,号为千人,所向披靡;又有八百义从骑兵,号为千人,踏阵无双。” “除此外,尚有陈登、孙乾、简雍、糜竺、陈纪、陈群、许汜、魏续、高顺、宋宪、侯成、成廉、曹性等文武,皆是一时俊杰,引骁勇步骑三万,分驻各郡。” “下邳世族陈家,东海豪族糜家,也皆愿助我。” “哦对了,我还有個四叔,论骑射亦是当世罕见,有机会让你见识见识‘一箭断篷索’的绝技。” “就我这身份,你敢不信我?” 吕布越听越不是滋味。 什么“准岳父”? 本侯还没承认呢! 听到刘标将麾下文武及精兵都列了一遍,吕布更觉得心头一紧。 仿佛这辛辛苦苦积攒的家业,朝夕之间就要成刘标的了。 刘备同样惊讶。 吾儿什么时候成了曜卿的门生了?怎么对温侯帐下文武精锐如此了解? 纪灵死死的按住桌子。 果然! 刘标小儿不是个善茬! 这是在威胁我! “你或许会觉得我在威胁你。”刘标将脸凑向纪灵:“我就摆明了告诉你,我就是在威胁你!” “若不是怕灭了你这三万步骑会让左将军镇不住淮南,徒给曹操、刘表、孙策当嫁衣,我又岂会让恩师曜卿公冒险去当说客。” 纪灵惊得冷汗直冒。 竟被这竖子威胁! “刘标小儿,你欺人太甚!” “欺你又怎样?你不妨猜猜,若我在这里杀了你,吴景是会带着那三万步骑回寿春,还是回吴郡?” 纪灵如坠冰窟,怒气瞬间消散。 若真死在这里,纪灵还真拿不准吴景会回寿春还是去吴郡。 “这就对了。” “我们今日是来和谈的,不是来斗鸡眼的。” 刘标退回身子坐好。 “纪将军,现在要听听我的主意吗?” 什么是气势? 左吕布,右刘备,刘标就是气势! 黄猗按住纪灵,压低了声音:“纪将军,先听听这小子怎么说!” 纪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刘公子,你有什么好主意?” 刘标的手指在地图上连点:“我父身为徐州牧,就有保境安民的职责。签署文书放弃淮陵、盱眙等城虽然是无奈之举但也违背了仁义。” “故而,一个月内。淮陵、盱眙等城,有愿意去彭城的士民,纪将军不得有任何的阻拦!” “若有缺少粮米的饥民,纪将军不得吝啬军粮赈济饥民。” “只要纪将军答应了,这二十万石粮米,温侯一粒都不会要!” 纪灵瞪着眼:“你觉得,我会如实照办吗?” 刘标起身大笑:“纪将军,你是聪明人。自古以来,防民甚于防川。你若不怕淮陵、盱眙等城的士民举兵反你,就尽管去阻止。” “你进取徐州失利,若淮陵、盱眙等城士民还要反你,回了寿春你又如何能向左将军交差呢?” “愿去彭城的士民走了,纪将军又用军粮赈济饥民,这淮陵、盱眙等城的士民不仅不会反,还会传颂纪将军的仁义?” “纪将军又对左将军忠心耿耿,传颂纪将军,不就等于传颂左将军吗?” 纪灵看向刘标的眼神多了复杂:“我若用军粮赈济饥民,就不会有多少人去彭城了。你一点好处没捞着,真有这么好心?” “那又何妨?”刘标不以为意。 “乱世求生不易,谁又愿意真的背井离乡?若淮陵、盱眙等城池的士民不愿走,那意味着留在淮陵和盱眙等城池,他们也能活。” “我能因此而得仁义之名!” “彭城现在是温侯的,又不是我父的,哪怕只去了一个,温侯都得感谢我。” “我能因此而得钱帛之利!” “既得名,又得利,怎么能是什么好处没捞着呢?” “纪将军以为,我这主意可还能入眼?” 第80章 一鸣惊人(新书求追读) 吕布感到牙疼。 什么叫只去了一个,本侯都得感谢你? 那可是二十万石粮米啊! 这胳膊肘怎么老往外拐! “贤侄,那可是二十万石粮米!”吕布咬牙切齿的提醒。 刘标向后摆了摆手“知道知道,区区二十万石粮,值得温侯你挂念这么久吗?” 区区二十万石粮? 那是区区吗? 那可是二十万石! 吕布忽然跟纪灵有了共情。 暴殄天物啊! “贤侄,本侯不同意!”吕布加重了语气。 不给你吼几声虎威,真把本侯当病猫了啊? “真不同意?”刘标回头“那,你留在这里跟纪将军谈,我跟家父就先回下邳?” 吕布瞬间语噎。 玄德若走了,本侯还怎么跟纪灵谈? “适才戏言,贤侄你谈,你谈。”吕布皮笑肉不笑。 刘标又侧头看向刘备“阿父,你要谈吗?” 刘备嘴角抽了抽。 你就差没直接说我放弃淮陵、盱眙等城池的士民是不仁不义了,我还怎么谈? “昨日偶感风寒,嗓子哑,还是你来吧。” 刘备胡诌的理由,听得吕布眼皮直跳。 见吕布和刘备都不再开口,刘标又回身面向纪灵“温侯和我父都同意了,纪将军,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纪灵无语。 虽然早闻刘标很难缠,没想到比传闻中的更难缠。 自诩名仕的陈宫,在刘标出现后都不得不弃吕布投袁公。 派去护送袁涣的十个刀斧手一去不归。 如今又…… “纪将军,先假装答应,撤兵后再作计议。”黄猗凑到纪灵耳边,压低了声音。 纪灵反应过来。 对啊! 我假装答应,等撤兵了再决定要不要践行诺言。 “刘公子仁义,令人佩服!” “既然温侯和刘使君都同意了,我若不同意岂不是成了恶人?” 刘标大笑抱拳“纪将军不仅忠义,更有仁心,可称淮南第一名将!” 虽然知道这是句恭维话,但纪灵听在心里也舒坦得很。 纪灵起身抱拳“事既办妥,我就不留此地了。我部署在淮阴、淮浦等城池的官吏守将,也会如约带走。” “温侯,刘使君,再会了。” 纪灵走的很匆忙。 生怕走慢了就被吕布和刘备留下。 显然。 刘标的威胁是起了效果的。 纪灵可不想真的死在这里! 忠心归忠心,活着且忠心才能享受富贵。 “贤侄,你就真让纪灵这样走了?那可是二十万石粮米!纪灵怎么可能是个守信的!”吕布不吐不快。 本想趁机扣下二十万石粮米,然后在彭城招兵买马,今后跟曹操争锋。 不曾想。 刘标几句话就将二十万石粮米拱手让人了。 刘备也道“让出淮陵和盱眙等城池,虽然保住了下邳,但对这些城池的士民也的确少了仁义。” “只是纪灵这个人,不是个会对士民讲仁义的,更遑论拿军粮去赈济饥民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 刘标自怀中取出两份檄文。 “阿父,温侯,伱们可将这两份檄文以及跟纪灵拟约的文书,各自抄上五十份。” “务必要赶在纪灵抵达前,在淮陵、盱眙等城池张贴。” 刘备和吕布狐疑的看向檄文。 一扫檄文内容,刘备和吕布皆是面色惊诧。 第一份檄文的内容,是呼吁淮陵、盱眙等城池的士民去彭城,这份檄文不足为奇。 令刘备和吕布惊诧的是第二份檄文! 第二份檄文的内容,是纪灵承诺会拿出二十万石粮米赈济饥民! “贤侄,你可真是狠啊!” 吕布不由 倒吸了一口凉气。 若这檄文单独拿出来,没什么实用意义。 可两份檄文加跟纪灵拟约的文书同时出现,就相当于是吕布、刘备、纪灵、郑玄四方同时作保! 哪怕有人能看出“纪灵承诺会拿出二十万石粮米赈济饥民”是假的,也不影响檄文的效果。 饥民,只会相信眼前看到的且对求生有利的! 都活不下去,谁还管这檄文是真是假? 给粮,是真的;不给粮,它也是真的! 谁说这是假的,谁就站在了饥民的对立面。 纪灵要么拿出粮米赈济灾民,要么就彻底失掉淮陵、盱眙等地的民心! 刘备也看明白了刘标的用意。 这是在将纪灵架在火上烤! “从你让曜卿去纪灵营中当说客起,你就已经在准备这两份檄文了吗?”刘备忽然有些看不明白刘标了。 这十六年,刘标很少参与刘备的军政,更喜欢埋头在田中琢磨耕种农术。 没想到这一出手,就是巧计连环,一环套一环。 真应了那句三年不飞,飞必冲天;三年不鸣,鸣必惊人。 刘标点头承认“想要兵不血刃的让纪灵退兵,就不可能让出城池。” “让出城池就等于失了民心,没有人会真心的拥戴一個失了民心的州牧。” “有圣贤言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城池可以丢,民心不能失。这二十万石粮米,就是用来凝聚民心的。” “纪灵若是肯用军粮赈济饥民,饥民不会因为阿父丢城而丧命;纪灵若是不肯用军粮来赈济饥民,饥民亦可前往彭城求生。” 刘备由衷感慨“是为父方才误会你了。若纪灵肯赈济则罢;可若不肯赈济,饥民未必能活着前往彭城啊。” 刘标不假思索“可让汉瑜公出面,号召下邳各县的士家富户,拿出粮米沿途接济,直到这些饥民安全抵达彭城。” 刘备讶然“让汉瑜公出面?这恐怕很难。” 刘标嘁了一声“下邳会有军争祸事,跟汉瑜公、袁术两家的私怨是分不开的。” “汉瑜公若不肯出面,那就休怪我上达天听、亲自出使洛阳,告汉瑜公一个不恤饥民的渎职之罪了!” “阿父,我知道你跟陈元龙惺惺相惜、引为知己,可陈元龙决定不了下邳陈家的事。” “徐州的事,也不该由陈家来决定。” “下邳陈家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跟着阿父匡世济民,书功于竹帛;要么就去洛阳替先帝守陵,泯然众人。” “这其中的利益权衡,我相信汉瑜公看得清楚!” 刘备听得更是心惊。 陈珪不同意,就直接去洛阳向天子告状? 若陈家挡了路,就要送陈家去洛阳守陵? 第81章 挖墙脚了(新书求追读) 刘备心有迟疑。 陈家不是傻子,陈珪也是人精。 刘标用此计的目的虽然是在赈济受战乱影响的饥民,但此计的本质是在用仁义去裹挟陈家和下邳士家富户。 即便陈家和下邳士家富户同意了沿途接济饥民,也会伤了陈家和下邳士家富户的心。 刘备跟吕布不一样。 吕布摈弃了恩义仁信,踩着上官的尸体一步步的登上了权力的上层,用的套路本质上跟董卓、公孙瓒、陶谦没多少区别。 都是武夫倚仗兵威登顶的套路。 刘备则是认识到了武夫倚仗兵威的局限,深知若不能跟士人亲善就无法真正的登顶。 故而。 刘备任职平原时,除了勤施善政养名外,对来往平原的士人也是以礼相待。 日积月累的努力,刘备礼士的名声也传到了北海太守孔融的耳中。 当孔融在北海被围援兵又被击破、势穷下想到了平原刘备时,那句“孔北海乃复知天下有刘备邪”让刘备感受到了苦尽甘来。 患难见真情。 孔融欣赏刘备救北海的义行,向刘备引荐了不少士人名流。 虽然这些士人名流没几个瞧得起刘备的,但能让士人名流记住刘备这个名字也是小赚。 陶谦病逝后,孔融又力劝刘备领徐州牧,刘备亦是投桃报李,表孔融领青州刺史。 由于刘备间接替郑玄死在北海的儿子郑益恩报了仇且又曾是卢植的门生,郑玄的门生孙乾也响应了刘备的征辟。 这让刘备在领徐州的短短一年内,在士人中声名大噪。 不到两年的时间,刘备从一个被公孙瓒授予的平原相成了徐州牧,还跟孔融和郑玄亲善。 别说刘备会飘,换个人比刘备更飘! 尝到了甜头的刘备,对下邳名门陈家自然是十分的恭敬。 哪怕陈家只有陈登对刘备付诸了真心,刘备也是乐此不疲。 如今。 刘标却要对陈家用“强硬”手段,用仁义去裹挟陈家,这让刘备很犯难。 一面是受战祸波及的饥民,一面是下邳本地的士族豪强。 手心手背都是肉,刘备谁也不想得罪。 刘标没有催促。 刘备根基浅薄、且受累于名声,在决策上必然会不如曹操。 这是不可避免的劣势。 曹操不要脸,没钱可以盗墓、没粮可以硬抢、饥民也可当屯田奴,只要能赢,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刘备要脸,既想要熊掌又想要鱼,以至于熊掌吃不到鱼也吃不了。 仁义虽然是乱世中的一束光,但没有奇策鬼谋辅佐的仁义只会如烛火一般越来越暗。 见刘备迟迟不肯决断,吕布有些不耐烦“玄德,你在犹豫什么?” “陈汉瑜表里不一,表面夸我是同时具备‘忠勇义仁礼智信’七德的‘大德之士’,内里根本瞧不起我,宁肯落水染病也不见我。” “你我都是北疆武夫,再怎么恭维陈汉瑜也入不了士族名门的眼的。” “陈宫能弃我,陈珪也能弃玄德。” “比起士族名门,施恩受战祸波及的饥民更有益。” 吕布记仇。 陈珪吹吕布为“大德之士”又落水染病拒见吕布,成了深入吕布心中的木刺。 只要能让陈珪吃瘪,再狠的计策吕布都支持。 良久。 刘备艰难开口“容我先去寻元龙。” 刘标又打了个哈欠“可不要拖太久。” 陈登尚在下邳城中,刘备也不耽误,先行一步。 吕布眼珠子转了转,拉住了刘标“贤侄啊,你跟玄德貌似不和啊?” 刘标瞥了吕布一眼。 貌似不和? 话中有话啊! 刘标仰天长叹“毕竟,家父才是徐州牧。” 吕布面有笑意“贤侄莫要跟玄德置气,玄德也是在考虑大局。” 见刘标哈欠连天,吕布又问“如今下 邳之危已经解决,贤侄今后有何打算?” “种地!”刘标言简意赅。 吕布微惊“种地?你是玄德的长子,真就甘心种地?” 刘标见吕布拐弯抹角,也不点破“民以食为天,光武帝也勤于农事,我又有什么不甘心的?” “我在下邳,可是有两千亩良田!整整两千亩哦!” 刘标在“两千亩良田”上加重了语气。 吕布一阵牙疼。 知道你有两千亩良田,不用在我面前强调! “贤侄啊,听闻你拜入了袁涣门下?” “嗯,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还有算是一说?” “曜卿公有意收我为门生,又怕收了我当门生会折寿,不肯让我行拜师礼。” 吕布沉默。 你也知道你会让人折寿啊! “温侯,有事就直说,我还得回去补觉。”刘标困得不行。 吕布这才凑近刘标,压低了声音。 “贤侄,我差個彭城相。” “我尚未及冠,当不了彭城相。” “不是让你当,是让袁涣当!” “温侯你去找曜卿公就行,找我作甚?” 刘标“鄙夷”的瞥了吕布一眼,我没索要张辽当东海相就不错了,竟还想反过来索要袁涣当彭城相? 吕布挡在刘标面前,伸出两个手指“事若办成,本侯赠你两千亩田!” 刘标的目光更鄙夷了“两千亩田就想要曜卿公背弃家父去当彭城相?温侯你好意思说这话吗?” 吕布摆了摆手“不是让袁涣背弃玄德,本侯不是那种人!” “是暂借!暂借袁涣为彭城相,助本侯治理彭城!” “本侯跟玄德情若兄弟,如今又结盟缔约,这兄弟有难,玄德总得帮衬吧?” “更何况,若不是贤侄伱,陈宫和王楷会弃本侯投袁术吗?” “若陈宫和王楷在,本侯会缺彭城相吗?” 咦。 吕布也变得伶牙俐齿了? “五千亩田,不还价。” “五千亩?你不如去抢!” “温侯,你不也在抢吗?” “.....,三千亩。” “温侯不想给,我还不想要呢,回去睡觉了。” 刘标侧身就走。 “五千亩就五千亩!”吕布再次拦住刘标“本侯还有一个条件。” 刘标更困了“温侯,你条件太多了。” 吕布忽然搂住刘标的肩膀“贤侄啊,本侯要回彭城了,玲绮也得回去。” 第82章 立业大事(新书求追读) “温侯,你这就不地道了。” “彼此彼此,何必在乎细节。” 吕布似乎锚定了能拿捏刘标,又在搂着刘标肩膀的右手上增了几分气力。 “什么条件?” 刘标挣了挣,没挣脱。 吕布笑意更盛:“贤侄真是个爽快人啊,本侯就直说了!本侯除了缺一个彭城相,还缺一个农都尉。” “贤侄在农术上的天赋和才学当世无双,正是当这农都尉的不二人选。” “你放心,农都尉只是郡国小吏,只要有才能,未及冠也能当的。” “即便不能当,本侯在这农都尉的任命文书上再加个‘假’字,授予贤侄‘假农都尉’,也不算逾制。” 刘标偏头瞥向吕布:“温侯,你这不仅要暂借曜卿公,还要暂借小侄?胃口太大了吧!” 吕布的脸上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贤侄啊,你得有对比。” “扪心自问,玄德对你可有言听计从?本侯对你是不是言听计从?” “再者,玄德麾下有孙乾、简雍、糜竺、陈纪、陈珪、陈群、陈登等诸多名仕,本侯麾下仅有许汜一人。” “你留在下邳,只能种田!” “可若去了彭城,你除了能种田还能出谋划策与天下智谋之士一较高低,岂不快哉?” 刘标毫不留情的拆穿:“家父以下邳为基,要控琅琊、东海、广陵、吴等郡国百余县,若名仕太少,如何能治理诸县?” “你以彭城为基,要争沛、陈、梁、汝南、南阳等郡国百余县。能用的就一个许汜,管個沛国都管不了。” “我跟着你去彭城,不仅要种田,还要出谋划策跟天下智谋之士一较高低,甚至还得替你寻觅人才、治理地方。” “温侯啊,我才十六啊!” 吕布搂得更重:“贤侄,不要妄自菲薄!甘罗十二为上卿,你十六了才当个农都尉,对不起伱这一身的才学啊!” 刘标嘁了一声:“甘罗十二为上卿,结果生卒年不详,温侯可知原因?” 吕布语气一滞:“应该,可能,史载有遗缺。” 刘标面无表情:“史载或许有遗缺,可十二岁就去处理朝中政务,大概率积劳成疾,少年早逝。” “温侯这是想让玲绮守活寡?” 吕布只感觉郁气又增加了,放出狠话:“贤侄,你倒是提醒本侯了。” “本侯只有一个女儿,这西楚境内难道还找不到一个奇才相助?” “只要本侯放榜招婿,定会有奇才慕名而来。” “若贤侄想看着玲绮躺在别的俊杰怀中,本侯也不多劝了。” “对本侯而言,谁当女婿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你说对吧,贤侄?” 刘标嘴角抽了抽。 温侯你这么说,不怕回去挨伯母的训吗? “其实,这农都尉也不是不能当。”刘标松了口。 虽说吕布在这威逼利诱,但吕布的理由也是有道理的。 刘备的身份地位以及麾下的文武势力,决定了刘备不可能对刘标言听计从。 可吕布就不一样了。 陈宫王楷南下投袁术去了,许汜又是个小富即安没什么大志的,扣留在下邳的韩胤吕布也不敢真的信任。 说直白点:除了一堆能打硬仗的武将,吕布无人可用了! 刘标若去彭城,谁能撼动刘标的地位? 是当鸡头还是当凤尾,刘标心中是拧得清的。 最重要的是。 只有刘标去了彭城,刘吕联盟才会更稳固。 见刘标意动,吕布暗喜,搂着刘标的右手也松了几分力气:“贤侄这是答应了?” 刘标故作犹豫:“可我应该以什么身份去彭城啊?” “总不能去跟家父说,我要去彭城当农都尉,还要带上曜卿公去当彭城相吧?” “家父也不会答应啊。” “要不,先把小侄跟玲绮的事儿先办了?” 吕布面色一僵。 又惦记玲绮! “贤侄啊,本侯就这么一个女儿,即便要嫁女儿,是不是得先考察下对方的才能和德行?” “温侯的意思,是我才能不够?亦或者德行有亏?” “贤侄的才能,本侯是认可的;可贤侄的德行,本侯委实不想违心褒赞。” “那温侯还是另择‘有德行’的佳婿吧。” 刘标在“有德行”上加重了语气。 不想违心褒赞,那就是我德行有亏? 家父徐州牧,我会缺德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 吕布又加重了手臂的力气:“贤侄,适才戏言,你怎么还当真了?” “你忘了本侯曾对洛水发誓,除非袁术渴死饿死,否则就不能将玲绮嫁给你。” “这对着洛水发誓是不能违背的,否则就有千古骂名。” “这样吧:你先助本侯立足彭城,本侯再助玄德灭了袁术。” “到那时,你也差不多及冠了。本侯再举贤侄为孝廉,这样就可让贤侄在地方为县令。” “再以县令之身明媒正娶本侯的女儿,之后宦途步步高声,位列三公指日可待,定也会成为一段佳话。” 刘标无情点破:“温侯,洛水不会经流徐州。” 吕布左手拍胸:“贤侄,只要本侯心中有洛水,何处不是洛水?要不这样,你若去了彭城,本侯允许你带着玲绮出府游玩。” 刘标诧异:“温侯,这有违礼数。” 吕布豪气:“都是北疆儿女,不用在乎繁文缛节!只要你不再让玲绮跟你同帐而眠,一切都好商量!” 最终。 在吕布“再三”的许诺下,刘标同意了去彭城当农都尉,且承诺会说服刘备让袁涣去当彭城相。 吕布暗暗松了口气:说服这混小子可真难! 看似吕布在“低声下气”,实际上吕布心头门儿清。 要成大事,只有女儿是不行的,可即便吕布现在努力造小人也来不及培养。 若不能培养好,下场就跟陶谦的俩儿子一样,落魄得只能寻求刘备的庇护。 可有刘标就不同了。 虽然刘标的德行有亏,但吕布也不是个有德行的人。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吕布看中的是刘标的才能! 以十六岁少龄游走于诸势力之间,兵不血刃就解了刘备的下邳之危。 即便是十二为上卿的甘罗,也不过如此了! 看着下邳城的方向,吕布的嘴角泛起了笑意。 【玄德,你我既以兄弟相称,那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可别怪我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