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望门寡?内阁主母杀疯了》 第1章 第1章 上巳节刚过,谢府内外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今儿是府里两位嫡小姐定亲的日子。 天不亮,大小姐闺房里值夜的丫鬟圆圆,听到小姐的微微痛呼声,立即轻声唤了声“小姐?” 点了灯,掀开绸绫薄纱帐。 便看到谢昭昭身着素白的里衣坐着,捂着心口,脸色苍白,眼神冰冷而死寂。 “小姐,做噩梦了?”圆圆赶紧扯起被子给她披好,慢声轻语地安抚她。 谢昭昭轻轻蹙眉,盯着圆圆略显幼稚的脸。 又看看粉色的纱帐,支摘窗下梳妆台上一尘不染的梨花镜。 在平阳侯府被蒙蔽折辱的十五年,是梦吗? 不,临死前那锥心刻骨的痛如此清晰,历历在目,不是梦! 松开圆圆的手,掀开纱帐,披衣下床。 房间布置得素雅得宜,一扇春江花月金花格绢丝屏风隔出里外,靠墙一个鎏金银竹节铜熏炉,正徐徐往外吐着淡淡的香雾。 这是她在谢府十六年的闺房。 伸出葱白细长的指头在碧天凤吹古琴上轻轻掠过,问道“今儿,是何日?” “惠帝三十年三月初四日,小姐和平阳候世子交换庚帖的大喜日子呢!” 交换庚帖? 她重生了! 又回到十六岁,与顾承彦定亲的日子。 前世里,她盛嫁侯府,十里红妆,百间铺面,千顷良田,嫁妆之丰厚,轰动一时。 他骑着高头大马,玉树临风,郑重地向父兄承诺“我会一世不纳妾。” 父兄感动万分。 他温柔地牵着红绸,事无巨细,谆谆叮嘱她脚下小心。新婚夜,他握住她的手腕,虔诚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口饮尽合卺酒。 可是,直到红烛殆尽,他一直磨蹭着不肯上床,最后,他扑通跪下,红了眼圈“早年春猎,被野狗咬了,伤了身子,我不行......” 她红晕的脸变得惨白,却碍于礼法,也感念他的坦诚,握住他的手,扶他起来。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她留下来,没有提出和离。 在十五年的漫长岁月里,无论婆婆多少次指桑骂槐,阴阳她无所出,她都独自忍下,人前人后顾及他的脸面,掩饰他的隐疾。 大概出于自卑,他极少来她的院子,即便来了,略坐一坐,很温柔地说些外面发生的大小事情,婆婆或者府里的人 与她为难时,他也坚决站在她的一边。 她时时感恩老天,送她一个如此情深的顾郎。 文采斐然,经商好手,富可敌国,平步青云。 洁身自好,宁愿抱养儿女,也不纳妾。 无人能比的温柔,令人沉醉的深情款款,谁能说他不是良配? 她处处维护他,嫁妆随便他用,有求父兄,她从不吝惜。 可叹到死她才知道,所有的温柔缱绻,都是为了吞噬她的嫁妆,挥霍谢府人脉资源为外室铺路。 他不是不行,对着外室,他勇得很。 他的确一生一世一双人,但不是和她。 老天又给她一次机会,却又要与他痴缠一世,错付一生? 不,不可能! 顾承彦,须知佛有千面,慈悲是佛,端庄是佛,惩恶扬善,遇鬼杀鬼亦是佛。 谢府欠侯府恩情,祖父临死前许诺,谢家嫡女嫁入平阳侯府。 上一世,她遵长辈之命,嫁了。 这一世,那恩,谁爱报谁去报。 更漏显示,现在是寅时! 巳时平阳侯府的老夫人和侯夫人就会过来,只有三个时辰不到了。 谢昭昭轻皱眉头,眼睛无意间看到梳妆台上那串伽楠木珠手串,顿时有了主意。 “圆圆,研磨。” 匆匆写了一封信,把它与手串一起交给圆圆,叮嘱道“南城门寅时已开,你速去护国寺,把信和手串交给元济大师,请他巳时务必来一趟府里。” “圆圆,此事于我,万分紧急。” 圆圆看她双眼微红,氤氲着雾气,也不问缘由,立即把手串和信收好,出了院子。 护国寺距离城内不远,就在城外的半山腰,圆圆有武功在身,骑马一个时辰足够了。 辰时的阳光透过支摘窗,暖暖地照在她素白的手上,外面传来圆圆小步快跑的声音。 “小姐,元济大师马上就到。”圆圆激动地说。 她放下默读的经书,接过手串,认真地摩挲着,紧绷的小脸终于露出淡淡的笑意。 盛装出了院子,她要去迎接元济活佛。 “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种如是因,收如是果......” 疯疯癫癫的和尚,穿着邋里邋遢的僧衣,踢踏着露着脚趾的芒鞋,已不管不顾地闯进京城谢府。 疯僧元济,那可是在世活佛,只是他整日云游四方,行踪不定,陛 下想见他一面都要看缘分。 对于世家来说,活佛上门,那可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谢府中门打开,欢迎活佛。 元济也不客气,踢踏着鞋子往梧桐苑里走。 进去,也不管什么客人不客人,也不和人打招呼,招呼他喝茶,他也不理不睬。 径自走到香案前,拿起来谢昭昭和顾世子的和合庚帖。 好像初识字一样,一字一句,嘟嘟囔囔地念了一遍,立即丢在地上。 “不好不好,这不是喜帖,这是丧帖!我本来还想讨口酒喝,喝不了啦,喝不了啦!” 竟然转身就要走。 老夫人把两人的庚帖捡起来,急问“活佛可是看出什么不妥?” “我看不到喜酒,只看到血流成河,朱门蒙尘,满府坟茔。” 老夫人惊骇得手里佛珠都掉在地上,双手合十,恳求道“活佛,这亲结不得?” “结不得结不得,大凶大凶!” 大凶,那肯定结不得。 活佛的话不可不信。 “那,是谢府与平阳侯府结不得亲?” “他人无碍,唯此二人不可。”疯和尚转眼就走出了梧桐苑。 出门就遇见从抄手游廊疾步走来的谢昭昭。 谢昭昭向他施礼,眼圈顿时红了“大师,好久不见!” 容颜依旧,已是两世。 疯和尚脚稍微顿一下,嘻嘻一笑,疯疯癫癫地嘟囔道“云归云土归土,这不都好了嘛!嗡嘛呢叭咪吽......” 眨眼就跑没影了。 谢昭昭冲着元济大师离去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她与平阳侯世子的婚事,这一世再无可能。 心下愉悦,谢昭昭脚步轻快,面上带了笑容,往祖母的梧桐苑而去。 绕过垂花门,才走向青砖小径,谢昭昭脚步一顿。 水榭回廊,远远地有两人边说事边欣赏谢府的满园春色,正朝她迎面走来。 左边是兄长谢瑜。 右边那人,身穿鹞冠紫团花金丝束腰裰衣,外罩墨色大氅,高大俊朗,松竹玉立,眼神认真而凌厉,气势沉稳难掩高贵清华。 第2章 第2章 对方也看见了谢昭昭。 那人上下打量她两眼,眼睛里一抹惊艳一闪而过。 谢昭昭再见兄长,眼圈有些热,然而外男在场,她便大大方方地喊了一声“阿兄。” “妹妹这是要出门?” 谢瑜到妹妹就心生欢喜,妹妹出生便没了母亲,从小乖巧懂事,小小年纪,妇容妇德极好。 谢昭昭低眉浅笑,端端地说“阿兄,祖母叫妹妹去见府里的客人,妹妹先告辞了。” 外男在场,她不便久留,回完话,她便小步后退离开。 谢瑜看着远去的妹妹,心里微微懊恼。 今日是顾阁老第一次来府里,早知道妹妹从这里去祖母的梧桐苑,他就不带顾阁老游园了。 顾少羽看着疾步远走的谢昭昭,唇角翘起。 谢家大小姐,不愧为名门闺秀。身姿挺拔,轻步慢行,每一步如丈量般不差一分;头上的步摇和耳饰,几乎纹丝不动。 观音之端庄,牡丹之倾国,观音面,果然名不虚传。 如果猜得不错,她要去见的客人,便是平阳侯府老夫人和侯夫人吧? 谢昭昭走到梧桐苑外,刚巧遇见谢湘湘也往祖母院里来。 门口的丫鬟立即进去禀报“大小姐、二小姐到了。” 侯夫人屠氏在梧桐苑的堂屋里,远远看着一对儿姐妹过来,心情有些复杂。 大小姐身材高挑,身穿杏黄色牡丹刺绣圆领褙子,月色交领袄子,下身是一袭桃红色牡丹长裙,外穿一件大红牡丹团花斗篷。 色若朝霞映雪,又如芙蓉出水;鬓如春云,眼如秋波,口若朱樱。 谢氏嫡长女,面如观音,确实好看。 二小姐谢湘湘穿着穿花牡丹缕金雪缎袄,襟口绣满繁密的花纹,下着粉霞色锦缎裙,发间凤凰钗头衔的珍珠,光华圆润。 二小姐听说要嫁给靖亲王的嫡孙。 侯夫人屠氏心里不甘,谢府两位小姐注定都与自己儿子无缘。 “昭昭,湘湘,快见过老夫人和侯爷夫人。” 继母许氏也是眼神复杂,不动声色地打量几眼谢昭昭,亲昵地请两位小姐给客人见礼。 谢昭昭再见这前世的婆婆,心里只有厌憎,上一世屠氏明明知道顾承彦外室的存在,知道两个养子都是顾承彦的亲子,却还日日磋磨她不会生! 这一世她与屠氏也再无瓜葛。 她淡淡 地不失礼貌地给屠氏施礼,礼节周全,不谄媚亦不自负,高贵得如云端仙贵。 屠氏无端地大气不敢出,心里滋生出卑微和臣服。 倒是谢湘湘,笑意盈盈,非常客气地给屠氏行礼,还说了一句“春寒料峭,伯母当心身子。” 她的示好和低姿态,屠氏被谢昭昭压制的皮毛,顿时舒展开来。 侯老夫人一双精明的老眼打量了谢昭昭好几次,很慈爱地说了一句“好孩子,快坐下说话吧。” 谢昭昭和谢湘湘在梧桐苑端端地坐了一刻钟,祖母便叫她们回去了。 出了梧桐苑,谢湘湘心情很好,陪着谢昭昭从抄手游廊里看院子里开得繁盛的梨花。 “长姐,听说今天活佛来府里了?” 谢昭昭浅浅一笑,避而不谈,只问道“母亲给妹妹相看的靖亲王嫡孙,什么时候交换庚帖?” 谢湘湘脸上露出一些尴尬“这,母亲说还要再打听打听。” “靖亲王府富贵显赫,荣宠不断,定然极好。” “好什么好,外明不知里暗罢了!狎妓,遛狗,整日里不是在赌坊就是在花楼,这样的人真嫁了,才是一辈子倒霉。”谢湘湘瞬间脸上带了怒气和嘲讽。 谢昭昭唇轻轻抿了抿,笑道“谢家女嫁靖亲王府,是高嫁。不管怎么说,嫁过去,一生衣食无忧,身份尊贵,我以后见了你还要行礼呢!” 谢湘湘原本想说的话都咽下去,对谢昭昭说“长姐,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谢昭昭伸手接了一片雪白的梨花,眉眼轻柔,谢湘湘也想悔婚? 回了院子,她开始翻看铺子的账本。 这些铺子都是母亲的嫁妆,母亲去世后,都交由外祖家陪嫁来的许嬷嬷代管。 谢昭昭八岁起,许嬷嬷便手把手地教她学着管家、打理铺子。 阳光透过支摘窗照在她素白的手上,尘埃在阳光里沉沉浮浮,一如阳光里,谢昭昭始终端庄无比的脸,雍容且岁月静好。 午时初刻,一直在梧桐苑转悠着打探消息的圆圆,脸色怪异地回到院子。 “小姐,你说二小姐什么意思?她竟然缠着夫人要嫁平阳侯世子!” 夫人院里的丫鬟说,昨夜里,谢湘湘忽然跑到母亲的院子里,死活要退靖亲王府的亲事,说靖亲王府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要许氏想办法,她要和大小姐换嫁。 平阳侯府家底薄弱,若非平阳侯老侯爷对谢昭昭的祖父有救 命之恩,谢府怎么可能把嫡女下嫁侯府? 许氏想尽办法才为亲生女儿谢湘湘争取高嫁到靖亲王府,然而,要换庚帖的日子,谢湘湘死活不愿意了。 许氏苦口婆心劝她千万别错过靖亲王府,但是谢湘湘死都不听,许氏狠狠打了她一巴掌,母女俩大吵一通。 “二小姐以死相逼,说夫人要是阻拦她嫁入侯府,就是断送了她一世的幸福。” “还说平阳侯世子入了太子的眼,顾世子定然平步青云,她若嫁过去,一定得封一品诰命,叫夫人擎等着做国公爷的岳母。她是不是发癔症了?” 满满也诧异“她不是一直嘲笑小姐低嫁吗?怎么又要抢?” “随她。”谢昭昭愣了一下,怎么感觉谢湘湘说的,很熟悉? 午时,谢湘湘捧着一笸箩的杏子,给谢昭昭送来,那眉眼里怎么都掩饰不住得意和羞赧。 “长姐,亲事定下来了。” 第3章 第3章 满满急忙问“怎么定的?” “侯夫人为世子求娶的是我,已经交换了庚帖。”谢湘湘面带羞赧。交换了庚帖,便是定下来。 “二小姐不是定的靖亲王府吗?” “谢府总要有个为祖父报恩的,便挑我去了。” 谢湘湘回答着满满的话,眼睛一直看着谢昭昭。 谢昭昭只说了一个字“好”,脸上依旧风轻云淡,看不出喜怒。 满满讽刺地说了一句“那就恭喜二小姐了。” 谢湘湘听这话不是好话,也没争,把东西放下,出了谢昭昭的院子。 一边走一边嗤笑,谢昭昭,酸的日子还在后头呢!这一世,你别想再高高在上。 满满在她身后轻嗤了一声“婚事都是长辈做主,哪有这么张狂的,不知羞耻。” 圆圆就是奇怪“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还真没听说有人削尖脑袋低嫁的。” 谢昭昭心下有个猜想。 谢湘湘坚决要嫁给顾承彦,把靖亲王嫡孙诋毁得一无是处。而眼下,靖亲王嫡孙周令胤,尚未及冠,正在书院读书,哪有她说得那么不堪? 唯一可解释的,便是谢湘湘也重生了。 前世里谢湘湘在靖亲王府过得很不如意,夫妻不合,周令胤留恋赌坊和烟花柳巷,谢湘湘和一帮小妾斗得鸡飞狗跳,比谢昭昭死得还早。 她死前,顾承彦已封沂国公。 这一世,她拼了命抢顾承彦,等着去做一品诰命、国公夫人,坐拥那泼天富贵。 “小姐,你会不会嫁入靖亲王府?” “是啊,姐妹易嫁。靖亲王府可比平阳侯府强太多了。” 许嬷嬷进来,骂圆圆满满“像什么话,嫁啊娶啊的,带坏小姐。” 满满嘻嘻哈哈地把今天的事说了,许嬷嬷看着自己养大的小姐宠辱不惊,十分满意。 “小姐只会嫁得比侯府好!嫁不嫁亲王府,有老爷做主,那一位,说了不算。” 她说的“那一位”,指的是谢昭昭的继母许氏。 不过许嬷嬷也倾向于姐妹易嫁,谢昭昭定然会嫁到靖亲王府。 谢昭昭笑而不答。 谢湘湘从谢昭昭的院子出去,心情不爽,去了许氏的院子。 许氏不满地说“你就不能学学她?这事也到处说,规矩一点也不懂。” “母亲,我只想看看她到底什么反应。没 想到她还是老样子,什么都看不出来。” 没如愿看到谢昭昭痛心疾首,成就感打了个对折,有些不甘。 “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喜怒不形于色。你嫁侯府,她自然要嫁入靖亲王府,她心里不知道多高兴!” 许氏不悦地说,“他们兄妹俩,有八百个心眼子,哪像你这么傻?放着亲王府不嫁,非嫁不入流的侯府。” “不行!母亲,不能让她嫁入靖亲王府。” “不是你说王府不好吗?” “我不嫁,也不能便宜她。” “她是嫡长女,盛名在外,她的婚事只会比你好。不嫁靖亲王府,宫里敢给她指婚皇子做正妃!” 谢氏的嫡长女怎么可能嫁得比侯府差。 谢湘湘不甘心地握拳,上一世长姐嫁给顾世子,顺风顺水做到国公夫人。 尤其是,顾承彦的后院干干净净,长姐连个孩子都生不出,顾世子宁肯抱养个孩子承爵,都不肯纳妾。 凭什么长姐在娘家荣宠不断,嫁人了还被丈夫捧在掌心,处处压自己一头? 幸好,自己重生了! 谢昭昭,这一世你别想嫁得比我好,别想过得比我好。 “母亲,你这么......”她与许氏耳语。 申时,谢湘湘又一阵风般地跑来了,进来,满面春风,连嗓门都不压制了。 “长姐,你的亲事也定下来了。” 圆圆满满正在院里种凤仙花,听了她的话,丢下水壶跑过来,急忙问道“二小姐,您说什么?” 许嬷嬷也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 能这么快定下来,一定是亲王府! 谢昭昭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斜阳余晖落在她的面上,只看到一片柔和。 谢湘湘在她的眼里没有看到任何波澜和期待,连看书的动作都没有变化。 “长姐,你不好奇吗?” “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 谢湘湘轻轻哼了一声,有些不甘,被许嬷嬷催着,一口气说出来“侯府老夫人央求祖母把你嫁给顾世子的小叔叔,祖母和父亲都允了。” “世子的小叔?顾阁老?” 圆圆听到这个消息,惊喜得两眼发光。 平阳侯的小儿子顾少羽,二十六岁的年纪就入了内阁。 若是和他结亲,那就比嫁入靖亲王府还要好。 谢昭昭也是一愣。 顾 承彦的小叔叔? 她对此人所知甚少。 两世记忆里,京都大小宴会,他从不参加,而她也从没有私自见过外男。 只记得,上一世,她初夏嫁到平阳侯府时,顾少羽正在南方办差,端午那天,消息传回府里,他死于非命,尸骨无存。 “是侯府老夫人亲自提的,她说不想错过长姐。长姐也知道顾阁老吧?” 谢湘湘如愿看到了谢昭昭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就知道她也对此事动了心。 “祖母原本是想叫你嫁入靖亲王府,可靖亲王的嫡孙,哪里能与顾阁老相比?” “我想着长姐一定是喜欢的,所以尽管母亲骂我不稳重,我还是忍不住要来恭喜长姐。” 她笑得很灿烂,仿佛她母亲为嫡姐谋得天底下最好的婚事,她为嫡姐庆幸万分。 许嬷嬷和圆圆满满都高兴得很,沏了极品紫笋给她“二小姐,辛苦你了。” 谢湘湘愉悦地说“回头祖母和父亲母亲定然还会给长姐说,我先回去了。” 谢湘湘心花怒放地走了。 许嬷嬷叨叨着双手合十“这可好了,小姐在天之灵保佑小小姐,可得了个良配。” 圆圆满满也兴奋得很,念叨着要去护国寺烧香。 只有谢昭昭一言不发。 原本对谢湘湘重生还只是猜疑,现在她是完全确定谢湘湘重生了! 顾少羽英年早逝,若非重生,不会有人知道。 谢湘湘就连最为厌恶的靖亲王府都不愿换给谢昭昭,唯恐她富贵了去,巴巴地给她配个生命倒计时的老男人。 继母和妹妹,哪里是好心,不过是费尽心思,帮她定下一个望门寡。 第4章 第4章 若她做了望门寡,一辈子孤苦无依,对家族、对父兄没有任何助力,势必会被家族抛弃,到时候,父兄不得不全力扶持他们姐弟。 偏偏这个婚事,眼下看上去光彩异常,无论是父亲还是兄长,都说不出任何不是,说不得还要感激她们母女。 圆圆从笸箩里捡了几颗杏子,洗干净,放在翡翠玉盘里,端给谢昭昭。 谢昭昭捏了一颗,慢慢地吃下去。 圆圆也捏了一颗,吃了一口,“噗~”吐出去,皱眉道“小姐,怎么这么酸?” 谢昭昭笑了笑,捏着杏子说“酸是酸了点,也不是吃不下。” 离端午还有一个多月,阻止顾阁老去南方,也不是来不及,不是吗? “小姐,老爷和大少爷喊你去前院。”满满从外院跑回来。 谢昭昭站起来,圆圆拿了领口镶狐狸皮毛的披风给谢昭昭披上,主仆三人去了前院。 父亲谢安奉如今是大乾朝廷平章政事,兄长谢瑜在户部只是个从六品的小官。 谢瑜在门外等候,看见她,本来冰冷的眉眼都软和下来,心疼地说“天气好了,不要总待在房里,出去踏踏青,赏赏花。阿兄最近休沐,带你出去走走可好?” 谢昭昭看到阿兄,眼窝里就有些泪光,娇娇软软地说“阿兄也要多休息。” 进了房间,谢安奉依旧坐在案前批阅文件,尽管下朝,也不得懈怠。 谢氏一族繁盛数百年,并不单靠着老祖宗留下的基业,每一代族长、家主都殚精竭虑,方才保住大厦不倒。 “父亲。”谢昭昭规规矩矩行了礼,又带着一点点小女儿的娇软,“父亲一切安好?” 谢安奉看着女儿似乎目有泪光,只当她是在父兄跟前撒娇,慈爱地说“昭昭最近在做些什么?” “和以前一样,看看书,学着理账,做些女儿家的针线活。”谢昭昭说完,浅笑着听父亲教诲。 “你自幼懂事,我便不多说,今天为你定下嫁顾阁老为正妻,你可有异议?” 谢昭昭想了想说“婚姻大事,女儿一切遵从父母之命。只女儿想问问,那顾阁老,品行如何?” “说起这个顾阁老,真正是天纵英才。十七岁入仕,短短九年时间,便入了内阁。且洁身自好,从不留恋烟花柳巷,通房丫鬟一个没有,心思都用在国计民生上,陛下最是倚重。” “你祖父留下遗言,谢氏嫡女嫁与平阳侯府永结同 好。你是谢氏嫡长女,嫁给顾阁老自是报了恩,这也是身为谢氏嫡女应负的责任。” 谢安奉笑着说,“恰顾阁老年轻有为,也配得上我的女儿。” “顾阁老只是性子冷些,品行实在挑不出错处。”谢瑜笑着给妹妹解释。 父亲的意思,她不能拒绝这门亲。 谢瑜心疼妹妹,笑着说“你能嫁与顾阁老,在侯府里,辈分算高的,关门过好自己的日子,我和父亲就放心了。” 谢安奉和她略微解释一会儿,说道“这事就这么定下,你和瑜儿出去说话吧。” 父亲和阿兄都这么说了,谢昭昭便知道无可更改。 和谢瑜一起从父亲书房里走出来,谢瑜小声说“你可是不愿意嫁给侯府世子?” “嗯”,谢昭昭轻轻地抿唇,“二妹想要这门亲事,我成全她。” “幸好,顾阁老那边定下了,否则,有心人歪曲活佛的话编排你,你可要做老姑娘了。” “我做老姑娘,阿兄会养着我吗?” “那是自然,你在府里住多久阿兄都高兴,哪怕养一辈子,也愿意。” “谢谢阿兄。” 谢昭昭想着前世父兄死得那样惨,就眼睛发红,可眼下最要紧解决的是阻止顾阁老殒命江南。 “阿兄,我想见顾阁老一面,有些事要与他说。你能帮我安排一下吗?” 她极少提出这样不合规矩的要求,谢瑜一时愣了一下。 妹妹刚和顾阁老交换了庚帖,便要见他? “阿兄,我不会见他太久,只说几句话。” 谢瑜知道她一向稳重,肯定是有非见不可的理由,便应下来“阿兄给顾阁老送个名帖,明日你且等我的信。” 次日巳时,谢瑜着人告诉她一起出去巡查谢氏的茶楼,谢昭昭便知道兄长联系好见顾阁老了。 穿戴整齐出门,谢瑜已经在门外等着她,马车也已经备好,她和圆圆满满坐车,谢瑜骑马,去了谢氏的清源茶楼。 谢氏名下的产业非常多,清源茶楼只是其中一个,也是他们母亲当年的嫁妆。 谢昭昭戴了面纱,从后门去了三楼东家专用房间,掌柜的把店里最好的茶水和点心送了进来。 三楼视野特别开阔,推开窗,整条街的盛景便都收入眼下,谢昭昭恪守规矩,并没有陪着圆圆一起站在窗前远眺。 有时候你在看别人,殊不知,别人也把你当作了风景。 不多会儿,一辆马车在门外停下,在一楼守着的谢瑜马上出去,拱手迎进来。 圆圆说“小姐,顾阁老来了。” “嗯。” 她在里面的桌前坐定,一道山水屏风隔开了内外。 谢瑜和顾少羽有说有笑地上了楼,不多一会儿,门被敲响,圆圆开门,谢瑜和顾少羽进来。 “顾阁老,今日请您来,不是修永有事,而是舍妹有些话要同阁老讲。” 谢瑜,字修永。 他自然不可能在名帖上写妹妹要见他,他不能毁了妹妹的清誉。 顾少羽略微意外,但认真地点头“好。” 谢瑜隔着屏风对谢昭昭说“妹妹,顾阁老来了,你有话尽管对他说。阿兄在外面等着。” 谢瑜出门,房间里只剩下谢昭昭和顾少羽。 顾少羽看不见佳人,隔着屏风,他努力地捕捉她的信息,脑子里无端浮现在谢府花园那远远的惊鸿一瞥。 色若朝霞,面如观音,低眉浅笑,轻步慢行。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从容和高贵。 “大小姐有何指教?请讲。” 他声音温和端方,谢昭昭习惯性地低眉浅笑,耳朵不由自主地爬上淡粉。 第5章 第5章 “上巳节那日,在护国寺后山,偶然隔墙听到有人说了一些事情,虽然偷听颇有些小人行径,然而事关阁老,想着还是说与阁老比较稳妥。” 谢昭昭斟酌了一晚上了,自认为这个说法最为合适。 她前日才从护国寺回来,昨日议亲,今天告诉他,时间上并无不妥。 “谢小姐你请讲。”小女子规规矩矩,能想到给他说的事,他并没有轻视。 “他们讲,江南盐引已经预售到两年后,每张盐引多收三两银。” “因为两年的盐引已经提前预售完毕,引起一些盐商不满,盐政官员为了平衡,请狼鸣山土匪,凿沉所有通过阳坡港的运盐官船,再由土匪把盐袋从水里捞走私售给盐商。” “这些凿沉的官船,上报朝廷是飓风天灾所致。” “他们说,朝廷很可能派你去查此案,若糊弄不过去,便由狼鸣山的土匪......再嫁祸给流民。” 说到这里,她眼圈红了。 上一世他为国为民,却英年早逝。 顾承彦亲自去江南调查叔叔的死因,最后查出来是江南连年增多的流民和暴民,他们抢劫顾阁老,杀人劫财。 陛下大怒,伏尸千里。 数万流民,全部见了阎王。 她是到死才从顾承彦嘴里知道真相,那些流民都是冤死鬼。 这个局,是太子和顾承彦一起做的,谁叫顾阁老只忠于当今陛下呢! 借机除了顾少羽,又嫁祸难以安置的流民。 顾少羽感受到她的悲伤,他本来以为她会给他说一些闺阁之事,却不料这事大到捅破天。 她一个娇娇女听到这些事,心里多么焦急彷徨。 以至于连她最为在意的规矩礼仪不顾,也要见他,救他。 他一贯冷硬的心瞬间软下来。 “你做得很对,交给我处理就好。”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有没有看到对方长什么样?” “不曾,只是有一人的声音有些尖细,像是个年轻的宦者。” 上巳节那日,去护国寺的人,确实有个太监,是太子身边的石秀。 他去护国寺做什么,和谁说了什么,谢昭昭自然不知道,但是那天她看到了石秀与顾承彦一同出现在护国寺的后山。 顾少羽心里十分震动,这事牵涉太大,她没有告诉父兄,冒着清誉受损也一定要来告诉他。 于国于民,再于他, 都做得很好。 真是一个聪慧、周全的女子。 他安慰道“这些消息极其重要,我会珍重处置。你不要担忧,也不要说与他人,就当此事没有发生,保护好自己。” “嗯,”谢昭昭的声音带了哽咽,“我只是觉得那些流民何其无辜。” “你不必介怀,我不会让小人如意。” 谢昭昭心放下来,他年纪轻轻就入了内阁,手段自然不必怀疑,事情告诉他,自己千斤重担卸下来。 想来,他不会再贸然去江南了吧。 说完事,便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顾少羽也片刻沉默,认真地说“能与你定亲,我十分欢喜,很是期待。” 谢昭昭脸唰地红了,这人,怎么什么都说。 “你若有事,以后可通过修永给我传话,也可叫你的丫鬟把信送到月湖湖心岛,那是陛下赐予我的休闲处,有人专门守着,若有急事,他们会告诉我。” 谢昭昭倒是知道月湖的湖心岛,闹中取静,面积不小。岛上山石耸立,绿树环绕,九曲回廊,景色宜人。 只是印象里,湖心岛常年关着门,四周高墙肃穆,她一直以为里面没人。 轻轻说了一句,“那个地方环境很幽静。” “嗯,休闲放松,是个好去处。” 顾少羽这会儿决定,要尽快把月湖湖心岛里里外外重新修整,她喜欢的话,可去那里小住。 两人话说了没多久,谢瑜便在门外敲门。 “顾阁老?” 顾少羽原本就没把门关牢,谢瑜一喊,他便站起来,把门打开。 “好了吗?”谢瑜问道。 看顾阁老的样子,好似心情极好? “好了。”顾少羽绝口不提谢昭昭给他说的事,这事绝对不能叫任何人知道是谢昭昭告诉他的。 谢瑜不行,谢安奉也不行。 谢瑜和顾少羽一起出门下楼,圆圆满满进来,看谢昭昭一如既往,脸上神色都没有变化。 满满忍不住两眼放光地小声说“小姐,顾阁老长得简直天神一般,他眼神很吓人的......哎呀,反正比大少爷还要英俊呢!” 圆圆敲她头“在外面别乱说话。” 谢瑜送顾少羽离开,府里一个小厮跑得飞快,在楼下给谢瑜说了什么。 谢瑜很快上楼来,说“妹妹,我们要快点回去,熙贵妃宣你入宫,人还在府里等着。” 姑姑谢纯熙,如今是宫里熙贵妃,早年怀过三个孩子,都没保住,身子坏了,不能再生养。 谢昭昭在她身边养了好几年,两人亲如母女。 几人回了家,见了祖母。 祖母说“定然是娘娘听说你定亲,心里惦记。你与贵妃好好说说,让她高兴高兴。” 许氏非常不高兴,凭什么都说了亲,贵妃只见谢昭昭,不见谢湘湘? 又不敢显露,笑道“大小姐就是讨人喜欢,湘湘就笨得很,这么些年,湘湘还没去宫里拜见过娘娘。” 谢昭昭正色道“知道的是母亲夸赞我规矩学得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母亲对贵妃娘娘有意见。这样的话还是不要给妹妹听见,免得她怨恨贵妃娘娘。” 许氏被噎得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只道“大小姐说的是。” 心里恨透全家人都围着他们兄妹转,我算个什么?十六年了,我这个主母,像个丫头。 最好湘湘说的是真的,一个月后,顾阁老身死,看你们怎么哭! 谢昭昭看她想恨又不敢显露的样子,便眼神也不给她一个,换了衣服,记下祖母给姑姑带的话,马车便进了宫。 恰顾少羽得了她提供的消息,略作思考,决定进宫面圣。 在安静的朝圣大街,一辆双驱马车由谢府而来。 两头雪白的宝驹威风凛凛,马蹄声声,整齐划一。 那是谢府大小姐的专属马车。 他的马车,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好与她一起在宫门口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