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工地，这次我不要当牛马》 第一章 牛马也当不成了 有人出生在罗马，有人生来是牛马。 刘平安悲哀的发现，他连做牛马的资格也被剥夺了。 咔...咔...咔... 打印机无情的吐出一纸文件，上面的“离职证明”四个大字分外醒目。 兹有原我公司员工刘平安......，于......期间在职.......离职前在......担任主工长职务.......现已办理完离职手续。 特此证明！ ...... 短短一页纸几十个个字，给刘平安十多年的牛马经历，画上了一个突兀的句号。 人力部的小姐姐，面无波澜的从打印机上拿起文件。 “刘工，您签一下字。对对，就是这。日期也写一下。” 刘平安弯腰低头，一笔一画写下自己的名字。过去的那些年，他都是这么认真的写，写施工日志，写安全交底，写工程资料。 最终换来的，却是被迫离职。真讽刺。 过去的时光像上演电影一般从眼前略过。 23岁大学毕业选择就业时，同宿舍的兄弟们，大都选择加入房地产公司。 只有刘平安坚持认为：要想干好建筑这一行，必须到施工单位一线去，才能学到真正的知识。于是毅然决然的加入了国内最大的施工单位---国家建设。 985毕业的大学生主动选择到工地打灰，这就是典型的读书读傻了，冒着傻气还不自知。 可以说，这是他人生的第一个滑铁卢。职业发展的地狱级开局。 当然这也怪不了刘平安本人，许多时候没有长辈的指点提携，难免会走很多弯路。 25岁，在工地苦熬两年，每天爬钢筋笼子，熬夜打灰，本来清清爽爽的大学生，变得黝黑，还沧桑了很多。 28岁，工地上摸爬滚打五年。好在刘平安努力上进，别人晚上喝酒烧烤洗脚，他还能踏踏实实的学知识考证书，一次性成功拿下了一级建造师证书。 可证书到手才发现，属实没有什么卵用。能当项目经理的人，根本不需要建造师证书。 30岁那年，刘平安遭遇了人生的第二次滑铁卢。一起坎坷走过十年的情侣-张琳，他生活中唯一的光，终于在现实面前选择了分手，离开了他。 即使他们的感情热烈真挚，即使张琳这姑娘懂事善良，但面对长期两地的分离、聚少离多的煎熬、家庭的反对，这铁一般残酷的现实生活，终于是无情的棒打了鸳鸯。 犹记得临别时，张琳眼中噙满泪水，寒冬的北风吹乱她的发梢：刘平安，我真的累了。我恨工地！ 那一刻起，刘平安的灵魂就被抽走了。 后来的这些年，他就像行尸走肉般工作生活。也曾经鼓起勇气要提桶跑路，但是放眼望去，自己除了一脑子的钢筋模板混凝土的“知识”，其他方面基本可以说是和社会脱节了。跑路的事也就渐渐放下了。 又辗转了几個项目，随着政策转型经济调控，地产行业逐步落寞，项目越来越少。 就在上周，在家待岗的刘平安接到人力电话，要求来公司机关谈话。 刘平安心里清楚，这是要裁员优化了。 因为搞不来喝酒洗脚送礼那一套，工作十来年，他的职务仍然是这家施工单位最底层的存在，也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工长”。 底层一个，裁员先拿你开刀。 于是在三十七八岁这个尴尬的年纪，刘平安成为了企业“贡献”给社会的人才。 刘平安盯着离职报告，脸上的神情麻木。 人力小姐姐从他手中抽过文件，拿出人力资源专用章，用力的扣上。 一个小小的红章，宣判了刘平安的“死刑”，从今天开始，他再也不属于从这家奋斗了十几年的单位。 “刘工，您的手续办好了，这就齐了。单位给您的补偿，会在下个月发工资的时候一并打过去。”小姐姐扮出一个职业性的微笑，双手把文件递到了刘平安手中。 倒也不是说这姑娘假，或者无情，她是真的和刘平安这种项目部工地上的泥腿子不熟。 “好，谢谢了。”刘平安还感觉有些恍惚，有些不真实。机械的接过了文件，转身出了门。 坐电梯下了楼，街道上已经是华灯初上。北方冬天的夜晚，总是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明明只是下午四点多不到五点的时刻，已经是完全黑了下来。 天气就和刘平安此时的心情一样，黑黢黢的，看不清前途方向。 刘平安不自觉的裹紧了衣服，漫无目的的沿着马路边走着。 黄袍加身的各色外卖员，骑着电动车小摩托风驰电掣的从身边呼啸而过。 “让开！让开！快让开！”急促的呼叫从平安身后响起。 还来不及反应，只感觉后腰锥心般的疼痛，一股巨力让他腾空而起。 整个世界急速翻转起来，画面由彩色变成黑白。 ... 连死亡，都只是死在电动车上吗？ 真让人不甘心啊。 ...... “快快快，打120，这边撞飞了一个人！” ...... “哎..鞋怎么都掉了。这人够呛了。” ...... “求真务实、开拓创新、诚信守法、团结奉献” ...... “拓展幸福生活空间，是企业的生存使命” ... 嗡...嗡...嗡... 嗡...嗡...嗡... 谁的手机在震动？我的吗？ 恍惚中，刘平安睁开眼睛，模模糊糊中看到了头顶上方的白炽灯管。 是手术室吗？我在被抢救吗？ 这个手术室的吊顶天花板，怎么看着这么廉价... 随着身体的逐渐清醒，他越发的感觉到脖颈酸痛的很。 本能的一下子坐起身来。 嗯？ 咣当一声，险些从椅子上翻落下来。哪有什么抢救室？不过是靠在椅子上仰面睡着了。 刘平安稳住心神，细细打量了一下周边的环境。 四张办公桌，桌面上堆满杂乱无章的纸张，最醒目的便是那万年不变的牛皮纸颜色的施工日志。 靠墙站立的灰色文件柜。墙角戳着测量的仪器和架子。蓝色的窗帘，上面“国家建设”四个字都已经褪色。 空气中弥漫着冬夜的清冷，和挥之不去的烟油味道！ 这个环境，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毕竟是呆过十多年的地方，标准的工地项目部的办公室！ 墙上挂着的工程部职责分工和项目平面图，都唤醒了脑海深处中的记忆。 这？ 这不是我工作以后的第一个项目吗？ 我怎么回到了这里？重生了是吗？ 嗡...嗡...嗡... 手机还在聒噪的震动着。 刘平安从桌上拿起一看，是“和润唐工”打来的。 试探着接起来：“喂？怎么了...” “小刘工呀，”一口川普从话筒中传出，声音中透着急躁：“你快来现场看一看吧，混凝土出问题噻！那个罐车司机还难搞，和工人扯筋（吵架）咧。” “…知道了。” 慌乱的挂断电话，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2008年11月8日。夜。2点36分。 正是一个熬夜值班打灰（浇筑混凝土）的日子。 真的重生了？刘平安顾不得去想工地上的事情，急切的拨弄着手机，打开了腾讯QQ软件。 这一年，微信还没有上线，QQ正是最火爆的时候。 好友列表上置顶的位置，一个熟悉的让他魂牵梦绕的头像赫然在列。 备注单字一个：琳。 有些颤抖的点开对话框。 23点05分的时候，张琳发来的消息： ‘今天又是熬夜加班吧？记得多喝水呀，一定要多喝水。 明天早上我有个早会查房。我先睡啦。 晚安。 爱你。’ 短短几个字，所蕴含的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感，瞬间让刘平安红了眼眶。 我真的重生了！ 一切还可以重新开始！ 一股热血冲上头顶，刘平安兴奋的在屋内走来走去，随即一把拉开办公室的蓝色铁门，瞬间涌入的寒冷空气让他打了个寒战。要不是此时正值半夜，他简直想对着天空大声呐喊。 室外，两排活动板房静静地伫立在皓月下，正是他在熟悉不过的场景。 此时万籁俱静，只有西北方向的工地传来嗡嗡嗡的声音，刘平安知道，那是混凝土工人使用的振捣棒，震动时和钢筋发生碰撞发出的声音。 这声音中还掺杂着人声，似乎是在争吵，并且在愈演愈烈起来。 刘平安手中的电话再次震动，又是老唐的夺命连环call。 “小刘工啊，你过来了吗？” 听着话筒中老唐焦躁的声音，刘平安稳了稳心神，决定还是先去现场看一看情况。 第二章 小刘工 刘平安转身从办公桌上拿起一顶白色安全帽，帽子的侧面印着038三个数字。 他记得这个数字。这是他自己的安全帽，一个项目部四十多人，他的编号是38，也就是刚毕业分配到项目的“新兵蛋子”。 把帽子往脑袋上一扣，一股汗馊味扑面而来，刘平安不禁皱起眉头。 ... 在规范的施工工地中，管理人员的办公区生活区、劳务工人的生活区、在建的施工区，都是相对独立的存在。 从办公区走到工地，大概有着几百米的距离。 带上帽子出了门，刘平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今天晚上是18#楼浇筑混凝土。现场带班的，是和润劳务公司的混凝土工长唐士林。 几百米的距离，走路也就是短短几分钟。 几分钟的时间里，刘平安已经逐渐接受并适应了重生这件事情。 既然苍天待我如此不薄，这一世一定要重新来过，不能在工地浪费人生了！ 工地，狗都不干！ 明天一早就打辞职报告，再去买个红桶，提桶跑路！ 想着这些心事，刘平安已走到嘈杂的人群附近。 一辆大罐车斜楞楞的停在18#楼楼下，罐体缓慢的转动着，从罐内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大咧咧的斜倚在罐车旁，嘴里叼着一支烟，烟头在黑暗中忽明忽暗的闪动着。 可以猜到，这人就是开罐车的司机了。 随着刘平安的走近，罐车司机只是抬眼皮扫了一眼，并没有走上前来搭话。 在他看来，这個高瘦的年轻人一看就是个项目部的小角色。 大部分的罐车司机，背靠搅拌站这棵大树，都有点混不吝的气势。 在司机的对面，站着五六个黄色帽子的混凝土工人，脚穿雨靴，身上满是浇筑时溅上的泥浆。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一来是因为熬夜干活的辛苦，二来则是刚刚跟这个罐车司机发生了言语冲突。 为首的唐士林五十多岁，看见刘平安来了，急匆匆走上前来。 “小刘工啊，你可算来了。你快看看，这车灰它有问题嘛，你让工人怎么办嘛。” 刘工就刘工，还加一个“小”字。也是没把这大学生当领导。属实有点分不清大小王了。 不过刘平安并没有在意。 其他的几个工人，也都围了上来。 “别着急，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放在当年，刘平安处理这种纠纷还会感觉棘手。如今他穿越回来，见识阅历早已不是当年刚毕业的毛头小子了，所以沉稳了许多。 唐士林一招手，一个年轻人走了上来。 “小王，你给说说，刚才你在这放灰，发生啥子了。” 名叫小王的年轻人开口说道：“我在这负责放灰嘛。就…就这车灰太干了放不出来，我就加了点水。领导你信我呀，我就加了一点水，这灰就离析了。” 刘平安一听就明白了，又是工人在浇筑混凝土的过程中私自加水了。工人为了活好干，就会私自在混凝土中加水，混凝土的流动性好了，他们干起活来就轻松一些。 而这，是工地明令禁止的。 而小王所说的离析，就是指混凝土的流动性太大了，石子和水泥浆分离了。这样的混凝土是没法用于浇筑楼体的，会产生严重的质量事故。 刘平安眉头竖起，说道：“老唐，就这你还好意思叫我来？你们自己都承认了加水导致离析了。还赖灰有问题？” 旁边的罐车司机，一直没有说话，但是听到此处也发出了“哧”的一声，满脸鄙夷。 老唐脸上有一丝窘迫，瞪了小王一眼，还是坚持说道：“你好好说说，你到底加了多少水？” 小王明显年龄很小，此刻都快哭了出来：“师傅，唐师傅，我真的就加了一点点。把水管放进去不到半分钟我就关了。我也知道咱们项目部领导，严抓私自加水的。” 闻听此言，刘平安和老唐的脸色都稍缓。老唐又说道：“小刘工啊，我是信得过这个孩子的。麻烦你再好好看看这个灰，确实有问题啊。加一点水不至于离析成这个样子的。” “是啊，小领导。肯定有问题。这样的灰我们可不敢往楼上打。您得做主啊。”几个年龄大些的工人附和着。 刘平安摆摆手向罐车走去，示意再放一些灰出来。 小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罐车尾部拉动操纵杆，一小股混凝土顺着罐车的尾部溜了下来。 “哎！谁特么又让伱动的！”罐车司机吆喝一声，“你们不是说这车灰有问题？都别动，我已经叫了站里面的技术来了。要是没问题，你们今天必须给一个说法。娘希匹。”罐车司机神情激动，脸上的横肉都跟着晃起来。 听了这话，小王本就哭丧的脸，这下简直要直接哭出来了。往里面加水导致混凝土不能使用，不仅这车灰的的损失要由劳务公司承担，项目部还要罚款的。 作为实际操作人，他肯定也要受到不少惩罚。 唐士林也是脸色铁青。 刘平安心中有点烦恼，混凝土这玩意儿，有没有问题用肉眼基本看不出来，尤其又是这半夜三更黑天瞎火的。 并且工人向里面加水在先，即使真的有问题也是说不清了。 刘平安俯下身去，借着手机的灯光，还是仔细揣摩了起来。 叮！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平安脑中突兀响起。 检测到施工用混凝土。【施工辅助系统】开启！ 材料检测中... 【材料名称】商品砼 【强度】C35 【存在隐患】坍落度过大 【原因分析】原材料中采用了风化的水洗山砂，多余水分析出。同时后期会导致强度严重不足。 几行精准的信息映入了刘平安的眼前。 好家伙，原来重生真的有系统！ 突如其来的系统给刘平安吓了一跳。 但他表面上神色如常，并没有让旁人看出异常。 这系统竟然还是个施工辅助系统，看来我重生而来，就是为施工打灰而生吗？ 没有时间来消化这心中复杂的想法。还是先解决目前面临的问题吧。 刘平安伸出手去，抓了一把混凝土起来，用手指细细的摩挲着水泥浆。 果然就像系统提示的那般，水泥浆中的砂砾，颗粒度虽然很不错，但是稍一用力就被捏碎了。 确实是使用了不合格的沙子。这下，刘平安心中有底了。 罐车司机看着刘平安的举动，满脸的不耐烦，大声说道：“你这装模作样的弄啥呢？能看出来啥？我告诉你们啊，站里的人马上就到！” 刘平安并没有理会他，一来这司机就是个跑车的，你跟他说专业的事就是对牛弹琴。 二来刘平安也想会会站里的人。安河这种小县城，搅拌站是很强势的存在。出产的灰质量一般，态度又强硬蛮横，上一世的时候刘平安没少在打交道的过程中吃亏。 只是当年自己只是个人微言轻的小小施工员，许多时候也就忍气吞声了。 现在的情况可不同了。 明天我就辞职不干了，今天还能惯着你们不成？ “小刘工，你看...要不要叫袁工来看看啊？”唐士林听闻搅拌站来人，心中也是打鼓，在他看来，眼前的年轻人绝对应付不来眼下的局面。 袁工，就是刘平安名义上的师傅，项目部的主工长。 “不用叫他。”平安摇了摇头。 话音刚落，只见得远处灯光闪烁，黑暗中一辆车亮着远光灯，风驰电掣般向这边驶来。 溅起一路飞尘。 不用说，搅拌站的人到了。 第三章 你叫什么 一个急刹带起不少烟尘，黑色皮卡车停在了众人身边。 随着车门的打开，副驾驶上下来一个人。 中等身材，一身黑，头发不短。 来人在当地站定，扫视了一圈，一开口就是烟嗓，问道：“你们管事的人呢？” 老唐鸡贼的躲到了刘平安身后，其他的工人也是往后稍了稍。 罐车司机走上前去，自然的掏出烟给来人点上，声音略带讨好的的说：“李哥，他们非说咱们的灰有问题，不让咱们卸车。” 技术李胜吸了口烟，突出一团烟雾，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谁说的灰有问题啊？” “我说的。”刘平安面色平静，迎了上去。 李哥上下打量了刘平安一番。 嗯，是个带白帽子的。 在工地上，白帽子代表着总承包单位，也就是俗称的项目部的管理人员。 劳务公司的管理人员和工人是黄帽子。 红帽子一般是管理安全的人带。或者是上级领导来检查时带。 李胜面色稍缓了一些，毕竟从搅拌站和项目部的关系来说，项目部算是甲方，搅拌站算是供货的乙方。 尽管这种甲乙双方的关系，在工地上并不十分明显。往往搅拌站还强势一些。 “说说吧，站里这灰有什么问题？刚才电话中我也听了，你们的工人可是私自加水了。加了水还赖在我们搅拌站头上的，这么多工地，你们还是头一家。” 刘平安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盯着对方手中那通红的烟头，说道：“您是搅拌站的技术吧？请您把烟掐了，咱们这工地院里不能抽烟。刚才那司机师傅一直抽来着，我忙着处理灰的事，没顾上跟他说。” 简短的几句话掷地有声，气氛凝固起来。 像李胜这样的人，平时横行霸道惯了，到哪儿都是烟不离手。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你别抽了，把烟掐了。 他眉头一皱，一字一顿的说：“我就在这抽，咋了？” 刘平安倒是也没继续纠缠，只是转头对着唐士林说道：“老唐，你拍个照片发给我，回头我给商务部写说明的时候用。月底给搅拌站结款，一并扣除罚款。” 老唐心领神会“哎”了一声，赶忙掏出手机就要拍照。 “艹。”李胜眼见对方掏出了手机，低声骂了一句，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了。 罐车司机一看，也识相的赶忙把烟掐了，别到了耳朵后面。 这第一回合的交锋，搅拌站的气焰被压制住了。 这就是刘平安想要的效果。就是要让来人明白，在工地这一亩三分地，得听我的。 没再废口舌，刘平安走到罐车尾部，指着地上的混凝土说道：“李技术，您看看吧，这灰不正常。” 李胜跟着过来，蹲下身子仔细瞧了瞧：“坍落度很大，确实是离析了。不过这是你们加水的缘故。跟我们站里可没有关系。你们要是怕出质量事故，把单子签了，灰我们拉走。” 所谓签了单子，就证明这车灰项目部认了，将来结算是要给钱的。 听了这话，工人们都躁动起来。如果真这么做，就等于做实了他们加水的责任了。 老唐先急了：“拉走肯定不行噻。就算卸下来硬化路面，也不能拉走。” “是…是啊。我就加了一点水，你…你们不能这么霸道。”小王岁数小胆又怯，说话都有点磕巴。 “你特么说谁霸道呢！”李胜指着小王的鼻子就骂，“他妈的老子告诉你，再耽误时间，混凝土硬在了罐里，车都得你们赔！” 小王又气又怕又委屈，眼圈泛了红。 刘平安摆了摆手，制止住工人：“伱们先别说话。”转头对李技术说道：“这车灰不是离析这么简单的事情。” “那你说还有什么问题？”李胜斜着眼问。 “你搓一搓这水泥浆中的沙子，你就知道了。沙子强度很低，使用了风化的水洗山砂。这才导致工人施工时，加了少量水就离析的现象。” 此话一出，几個干活的工人都议论起来。 “原来如此，我说呢！” “怪不得离析的这么严重呢。” 加水的小王也是长长舒了一口气。 李胜没有说话，而是蹲下身子去，用手搓了搓泥浆。 果然像刘平安说的那样，砂砾的强度不够，一搓就粉状了。 但毕竟样本太少，人的手又不是专业的检测工具，这样粗略的检验结果，难以做一个评判。 想到此处，他调整了一下思路，站起身来说：“你这样的判断太武断了。我很难认可。这车灰你们看着用吧。单子要签了。” 说完，转身往皮卡走去，准备上车离开。 李胜的算盘打得精。这车灰不论你们用在什么地方，肯定不能是我搅拌站承担损失。 那就只有两种结果。 要么项目部如果选择小事化了，直接浇筑到楼体上，将来强度不够达不到标准，那就是你们养护不合格。 要么选择谨慎处理，把这车灰用来硬化了地面，损失也等于是你们项目部自己担了。 无论怎样，最终是赖不到搅拌站身上。 “好。反正咱们搅拌站也来人看过了。既然如此，”刘平安很大声的说道：“今天的照片视频咱们都留好了，现场的试块全部封存，后续养护留好记录。将来强度达不到设计标准，不管是需要全部剔凿重做，还是需要炸楼，造成的损失都要和搅拌站好好说道。” 话音落地，李胜上车的脚步停住了。 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远远不像看上去的人畜无害。 他再次转身，死死盯着刘平安。 刘平安并没有回避这道目光，接着说道：“李技术，我还得提醒你一下。我不知道今晚上你们站里要给多少个项目供混凝土。如果这个问题我们提出来了，你却忽略不管。将来造成多个项目的质量事故，我不知道你担不担得起这个责任。” 刘平安的话语虽然简单而平淡，却如惊雷一般在李胜脑中炸开。 他刚才只想到了一车混凝土的损失，却完全没有想到这背后蕴藏的巨大风险！ 如果今晚上搅拌站出的灰，都有同样的问题，那造成的后果可就太大了。 尤其是有人向他提出了这个隐患，他李技术要没上报，责任上他肯定跑不了。 一滴冷汗顺着额头滑下来。 二话不说，李胜钻进车里，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掏出了手机。 “喂，调度室。今天的灰有点问题，应该是沙子不行。要不要安排人和物资部的一起排查一下？” 这边人在车里详细的汇报着。刘平安和老唐，带着工人在车外站着。 刚才还气鼓鼓不可一世的罐车司机，也瞧出了端倪，悄无声息的躲到暗处去了。 良久。大概是两颗烟的时间。 皮卡车的车窗缓慢摇了下来。 李胜探出头来对着罐车司机喊道：“赶紧上车，把这车灰拉回站里去！” “好，好。”司机忙不迭的钻上了高高的驾驶室。 “你看，就是他们的灰有问题。” “就是就是。今晚上这活还咋干，又得等着喽。”工人们都开始嘀咕起来，言语中虽有不满，但也透露出一种轻松。 看刘平安的眼神，也由最开始的不信任变成了信服。 毕竟一番操作给他们洗清了身上的责任。 那边李胜交代完司机，转头看着刘平安问道：“哎，你小子叫什么名字？” “刘平安。” “行，刘平安是吧？你挺硬的。我记住你了。” 车窗又缓慢升了上去。霸道的一个掉头，扬长而去。 罐车也紧随其后，轰隆隆的开走了。 老唐追着车屁股大喊：“后面的灰你们要赶紧供上啊，要不泵管要堵了！！！” 第四章 登高 刘平安掏出手机看了一眼，3点20分。 这一番折腾，刚穿越过来时的困劲儿是完全没有了。 “老唐，今天这个事，虽然最终证明是搅拌站的材料出了问题，但是你们私自加水的事情，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刘平安盯着老唐，接着道：“明天到我那签罚款单，单子我可以先压着不交。记住了，以后决不允许再有这种情况。” “哎哎，知道了知道了。肯定没有下次了。”老唐忙不迭的答应着。 “走，跟我到施工面上去看看。” “好嘞，小刘...那个...刘工。”刚才刘平安处理事情所展现出来的老练和专业，让唐士林非常震惊，称呼中赶紧把“小”字去掉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安全通道，唐士林在后面用手机的手电照亮，一路沿着漆黑的楼梯，来到了作业面。 这栋设计上是20层的高层建筑，目前施工到了8层，今晚上浇筑的就是8层的混凝土。 来到作业面，还有几个混凝土的工人在等待着。刘平安安排老唐去跟工人们说明情况，安抚一下情绪。 自己则是走到了角落，扶着外架站定，一边远眺整个项目，一边在心里合计着。 在塔吊探照灯的强光照射下，整個项目的轮廓非常清楚。黑夜中，8栋建筑物仿佛巨大的怪兽，安静的伫立在黑暗中。 刘平安静静地注视着它们，它们也仿佛在沉默的凝视着刘平安。 这一世，自己还是要和它们打交道吗？ 冷静下来的刘平安无奈的摇摇头。 本来已经打定主意，明天就辞职，离开这该死的工地再也不回来。 但突然觉醒的金手指打乱了这一切计划。此时此刻，几栋楼的建筑参数，材料情况，质量问题等等，都通过系统，清晰的呈现在刘平安的眼前。 仿佛在提醒他，你，刘平安，就是天选的“施工之子”！ 唉，什么狗屁倒灶的【施工辅助系统】！ 刘平安重重的叹了口气。 不过换个思路想一想，自己的上一世，既不了解股市走势，也不背彩票中奖号码。离开工地，基本没有靠着信息差翻身的希望。 等等！信息差？ 咱作为一个重生的建筑行业从业者，小到材料损耗，大到房价走势，哪一个不是信息差？不都是机会吗？ 想到此处，刘平安只感觉心跳加速起来。 正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老天爷赐予给你的，你不接受，是要受到惩罚的。 既然带着施工系统重活一次，那就不妨收下这“泼天的富贵”，重生工地，这次我不要做牛马！ 如何逆袭呢？ 在08年这个节点，虽然有四万亿政策的出台，但对全国房价的影响并未立竿见影，房市尚未火爆起来。安河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更是如此。 所以孔雀宫的项目，开盘价只有1200块一平。并且因为项目位置偏，这个价格仍旧是门可罗雀。 但是刘平安知道，09年春节后房市开始走暖，并且后来周边又规划了一所好学校，这里的房子因此至少涨到了近三千块！很恐怖的投资回报率！ 无论如何要先弄上一套，上了车再说。 找时间，先去售楼处看看情况！刘平安的眼光定格在了远处的售楼中心上。 主意打的差不多了，远远的又看见混凝土罐车开进了项目，刘平安心里有了底，看来搅拌站那边是调整好了。 把现场的事情和唐士林又交代了一番，老唐如小鸡逐米般点头应答。 下得楼来，刘平安原路返回项目部。 没有第一时间返回办公室，而是拿着帽子进了水房，把安全帽洗了一遍，直到没有了汗馊味。 又照着镜子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虽然比上学时黑了不少，但依旧高大阳光，眉眼挺拔。 还是年轻好啊。 把自己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刘平安悄默声的钻进宿舍，并没有打扰到酣睡的舍友阿豪。 这工地住宿条件还算可以，俩人一屋。屋内有两张上下铺的床，两张床中间，一个从食堂搬回来的的小桌子，平时加餐、喝酒或是打游戏，都是在这个桌子上进行的。房间内很黑，但并不安静。阿豪那呼噜声，简直就像在开小火车。 呜呜的呼噜声中，还掺杂着细微的呢喃声：来...妹子...让你豪哥亲一个... 刘平安哑然失笑。 两个人关系很好，都是几个月前毕业进入这家企业，同时分配到这个项目的。 阿豪全名陈俊豪，来自外省的一个专科学校，家里有点小关系，给塞进了这个号称央企的公司。但是因为学历的关系，不是正式的职工，只签了劳务派遣的合同。 刘平安因为是985高校毕业的，虽然一点背景没有，但却是正式的。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两个人脾气秉性相投，相处的非常愉快。 悄悄的脱下外衣，滑进被窝。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刘平安又掏出手机，点开自己和张琳的聊天记录，仔细看了起来。 ‘今天又是熬夜加班吧？记得多喝水呀，一定要多喝水。 明天早上我有个早会查房。我先睡啦。 晚安。 爱你。’ 短短几行字，让刘平安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脑海中不自主的浮现出张琳清丽的模样。 哎。 失而复得的感觉，竟然比第一次得到更加美好。 刘平安不断地向上划着聊天记录，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 伴随着阿豪的呼噜声，也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上午11点多。 项目部的规矩，头一天晚上值班熬夜打灰，第二天默认可以休息半天的。 刘平安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阳光透进蓝色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整个房间都呈现出温暖的颜色。 阿豪一早就出去正常工作了，也没吵醒他。 刘平安半眯着眼，从枕边拿过手机，看看有没有未接来电。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一种职业习惯了。 搞工程的都知道，要是半天时间没有十几个未接来电，那你一定不是合格的工程人。 什么？竟然只有三个未接来电。 两个是老唐打来的，时间分别是早上5点12分和14分。不用猜也知道，应该是浇筑完成了，给刘平安汇报一声。 还有一个是主工长袁野打来的电话，时间是早上10点40分。 袁野这个“便宜”师傅，四十多岁，典型的“老油条”工程人了。名义上是师傅，带着新入职的大学生，实际上没传授什么有用的知识，只是把年轻人当做熬夜打灰的牛马了。 刘平安计划一会儿再回袁野的电话。 关掉通话记录，点开了QQ。 张琳发来了三条信息，时间很巧，5分钟之前。 ‘嗨，该睡醒了吧，要不然就错过午饭了。 今天查房的时候，主任问了我两个问题，我都答上来了呢。’ 最后，是一个‘比耶’的表情。 刘平安的嘴角不自主的上扬，眼前浮现出张琳身着白大褂，跟在科室主任身边问诊病人的情景。 张琳就读于省城最好的医科大学，临床医学本硕连读七年制。 是一个正在刻苦攻读的白衣天使。 刘平安点开对话框正要打字，吱呀一声，宿舍的门被推开，阳光照射进来，一时间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阿豪从屋外走进来，一边嘴里嚷嚷着：“快起来快起来，今天食堂做红烧肉。” 一边回身关上门，一屁股坐在了床铺上，神秘兮兮的说道：“昨晚上值班打灰发生啥了？我听老袁说，项目经理老崔找你呢。” 第五章 刘总来了 “哦，老崔找我？”刘平安一骨碌从床上坐起，也觉得有点奇怪。 要知道，在项目部里，最高领导就是项目经理。刘平安所在的这个孔雀宫住宅项目，项目经理是崔会民。项目上的二把手是项目书记，姓孟，主管后勤行政。往下有技术部总工，工程部生产经理，商务部经理，物资部经理等。生产经理再往下，就是三个主工长，每个主工长带几个新来的大学生。 项目的配置大概如此。 按理说，项目经理一般不会直接找刘平安的，中间隔着好几层的人呢。 阿豪咽了口吐沫，说道：“是啊，也就半个小时前吧。搅拌站那個黑色帕萨特进了院，车上的人下来就钻进了老崔的办公室，我看好像是搅拌站那个负责业务的副站长。” 负责业务的副站，就是搅拌站对外的‘话事人’，一般在当地有一定背景。 “这样啊，看来还真是昨晚上打灰的事。”刘平安微微沉思，回想了一遍昨夜的细节，确定自己没有做的过分或者站不住理的地方，心里还是比较淡定的。 “你得罪他们了，言语起冲突了？”阿豪一脸的关心。 刘平安摆摆手：“没有没有，我一个刚毕业的穷学生，哪能跟他们闹起来。” 阿豪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二人正说话间，刘平安的手机又嗡嗡的震了起来。 拿起一看，是袁野打来的。 “喂...师傅...”平安按下通话键，装作被电话吵醒，迷迷糊糊的应答道。 电话那边传来袁野粗重的声音：“平安啊，还没睡醒呐？起来吧。洗把脸精神精神，崔经理找你呢。” “啊？崔总找我？师傅你知道是啥事不？” “崔经理没说啊，我也没问。你自己去之前合计合计，别有啥事被问住了。” “哦哦，好的吧。我马上就起来过去。”平安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挂掉了电话。 对面的阿豪竖起大拇指称赞他的演技，同时吐槽道：“你看老袁，一点事都不会替咱们扛。” 平安从被窝中跳出，开始穿衣服，对着阿豪说道：“你先去食堂吃饭吧，我完事了找你去。” “行。” ... 刘平安出了宿舍，简单洗漱一番，直奔二层项目经理办公室。 崔会民作为项目经理，是不住在项目上的，孟书记在县城上给他单独租了一个三居室。所以办公室就成了他在项目部唯一的落脚点。 项目经理办公室处于板房二层靠中间的位置，能够俯瞰整个办公区。 刘平安信步走到门前，从里面传出来说话声和笑声。 气氛不错，看来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平安心想。 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平安举起手来轻轻敲了敲门。 房间内的说话声停止了，片刻后传来崔经理的声音：“进来吧。” 推门进去，整个房间烟雾缭绕，呛得外面进来的刘平安差点咳嗽起来。 房间里就两个人，崔会民整个人仰坐在办公桌后的老板椅上，眉眼带笑，右手掐着一只烟，整个人显得优哉游哉。 在靠近门的这边，摆放着一长一短两组黑色皮沙发，还有一方小茶几。一个中年男人坐在这里，也在抽烟。 刘平安两步走到办公桌前，“崔总，您找我？” “嗯嗯，”崔会民吐出一大口烟雾，顺手把烟灰弹在缸里，笑着说道：“平安，昨晚上是你盯着打灰吧？几点完事的？” “是我盯着的，四点多打完的。” “嗯，过程挺顺利的吧？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嗯，是出了点小岔子。有一车灰，好像是沙子有点问题，后来站里来人给拉回去了。”平安简略的叙述了一遍事情经过。 “沙子是出了点小问题。”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开口了，“不过我听李胜说，你挺坚持原则的，既不让卸车也不让车走，非得等站里面来人。” 平安转过身来，说话的男人短发，白净面皮，斜靠在沙发上，脸色很是阴沉。 “这是搅拌站的刘自强，刘总。”崔会民还是眯眼笑着。笑面虎的功夫果然了得。 原来这就是在安河这个小县城，鼎鼎有名的刘自强啊。搅拌站的三号人物。 平安面色平静，不卑不亢的打了个招呼。“刘总，您好。” 刘自强向前探过身子，看也没看刘平安一眼，自顾自的重新点起一颗中华续上，吸了一口：“混凝土出了问题，拉回去处理就行了。没必要压着车不让走，你说是吧？啊？” 这一声‘啊？’已经有了浓浓的威胁意味。 换做当年刚毕业的刘平安，面对着刘自强的质问，可能已经心里打鼓脑门冒汗了。 但现在他自己也是摸爬滚打了多年，心中一合计就了然了。 昨晚上那个叫李胜的，肯定是现场吃了憋，回去添油加醋颠倒黑白了。虽不至于挑动起项目和搅拌站的对立，但肯定让刘自强感觉不自在了。 毕竟在安河这个县城的施工领域，搅拌站的权威不容挑战。 不管你总承包单位是龙是虎，来这也得盘着卧着。 想到这，平安开口道：“刘总，我想这里面肯定有些误会。其实灰的事我也拿不准，多亏站里的技术来的及时，现场确定了问题。” 一席话，把功劳都归功了李胜，也算保全了搅拌站的面子。 “更重要的是，李技术及时发现问题，避免了事情的扩大。”平安又接着补充道。 “嗯。”刘自强皱起的眉头稍微舒展开一些，深吸了一口烟。 他这次来，既是跟崔会民解释一下昨晚上混凝土出现质量问题的事，也是想来找回点场子。 “不过我听李胜回去说，昨晚上你又要照相，又要留视频啥的，是几个意思啊，爷们儿？怕我们站里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刘自强眯缝着眼睛，再次抛出一个地雷。 唉，真特么是哪都有小人啊。这姓李的颠倒黑白真是有一手。 刘平安心里清楚，接下来无论自己怎么解释，也难以让刘自强满意。头脑一转，说道：“刘总，本来我昨天还有几句话想跟李技术说的。但他走的太急，我没来的及说。” 刘自强把烟头直接戳在烟灰缸里，道：“那伱直接跟我说吧。” “好。昨天混凝土出问题，是错用了风化的水洗山砂。这种沙子和普通河砂外观类似，肉眼分辨不出来。但两者强度相差极大，在实验室是比较容易分辨出来的。”说到这，平安语气一顿。 接着沉声道：“如果风化砂轻易的混入并使用了，那肯定不是疏忽。您是行业的前辈，您肯定明白我的意思。” 刘平安说的很隐晦，但刘自强何等聪明。他瞬间便听出了这其中的暗示。刘平安这是在善意的提醒他，搅拌站可能有人在动手脚。 刘自强激灵一下子。最近县里住建部门的几个领导人事变动，几家潜在的竞争企业又动了心思，近些日子站里面确实不平静。 昨晚上的事，莫非真是人为？故意搞破坏？ 刘自强沉默了一会儿，递过来一颗中华烟。 平安虽然不会抽烟，也接过来拿在了手里。这种时候递烟只是一种示好，可千万别傻傻的说‘谢谢我不会抽’。 只听刘自强开口说道：“小刘是吧？看着年纪不大，难得就有这眼力。” 崔会民此时才接过话头：“怎么样，我这都是精兵强将。这刘平安，今年刚毕业的，985的高材生。” “嗯，确实不简单。小兄弟。”刘自强摆了摆手，就此结束了对话。但这一声“小兄弟”明显缓和了气氛，拉近了关系。 崔会民打圆场：“嗯，没造成损失比啥都好。行了，你忙去吧，我跟刘总再聊会儿。” “好的。那崔总刘总你们聊。”说完，平安打开门走出了办公室。 刘自强看着平安开门出去，对崔会民说道：“你们这个新来的大学生，确实有点意思。” ... 食堂里，阿豪一边往嘴里塞红烧肉，一边问：“咋样？搅拌站的人没为难你吧？” 刘平安并不喜欢吃项目的饭菜，重盐重油。尤其是所谓的红烧肉，肥肉太多。 “没事，他们就是问问昨晚的情况。”平安说着，眼睛却盯着手机屏幕，给张琳发消息： ‘起来了。昨晚上忙活到4点多。 你干嘛呢，吃午饭了吗？’ 很快，张琳的消息来了。 ‘正吃着呢。 本来这周六有个取栓的培训会，刚才通知推迟到周日了。 要不，周五下了课我去找你吧。’ 一个爱心的表情。 平安波澜不惊的脸上，浮现出快乐的神情。 “哎呦喂，受不了了。天天跟你女朋友你侬我侬的。还是一个医科大学的高材生。你让我这工地上的人咋活？”阿豪一脸的羡慕嫉妒。 “该咋活咋活。再说了，你又不是没有女朋友。” “唉，别提了，我家那个三天两头跟我闹。都一个多月快俩月没来找过我了。我现在是‘工地呆三年，母猪赛貂蝉’啊。” 第六章 终于要见面了 刘平安放下手机，心中难掩激动。 已经和张琳约好了，这个周五下午，张琳就从省城坐车来找他。省城到安河县城，大巴车过来大概需要两个小时。 现在已经是周四中午了。也就是说，一天之后的明天下班，两人就能够见面了。 如何能不让人激动呢？ 正所谓爱的越深，伤的就越深。上一世，两人经历痛苦的分手，再无联系，一晃就是很多年。 每一天，刘平安都是在痛苦的回忆中度过的。 明天，将是两人时隔多年之后的首次见面。当然了，这只是单方面对刘平安而言。 对于张琳来说，她几乎是每半个月都要长途跋涉来看望刘平安的。 在工地请假很难。 安全帽一戴，这世间的繁华将再与你无关。这句话不仅仅是一句戏言，也是工地生活的一种真实写照。 所以和工地的人谈恋爱，真的是一场“苦恋”。 一整个下午，平安都感觉精神抖擞，干活非常有劲头。把自己负责的几个楼栋挨個跑了一遍，熟悉现场的同时，对【施工辅助系统】的了解也更加深入。 晚上又拉着阿豪出去剪了个头发，顺道路过宾馆，预定了明天的房间。 ... 周五下午，日头开始西落。 跟生产经理张彪告了两个小时的假，刘平安顺利的从工地脱身出来。 平时在工地，食堂是六点开饭，所以大家都默认下班时间就是六点。 当然了，是领导们如此默认。 所以如果你想早点走，离开工地出去办事，是要和主管领导请假的。 幸好生产经理张彪，一个东北人，在请短假这事上没有为难过几个刚毕业的小伙子。 毕竟都知道工地找对象难。 来的时候有对象的，保持住不分手，更难。 孔雀宫这个住宅项目在安河县城的边缘，比较偏僻。刘平安从工地门口上了出租车，来到了安河县城。 在西大街站下了车。 这里算是整个县城的中心地带了，比较繁华。几个像样一点的超市商场，还有饭馆，都聚集在这里。 初冬的夜，黑的很早。刚刚过了四点半，天已擦黑，路灯逐渐亮了起来。 刘平安在站台上左右张望，盼了一辆又一辆长途大巴。 突然手机一震，拿出来一看，是张琳发来的消息。 ‘马上到西大街站了哦。’ 再一抬头，果然。 一辆白色长途汽车顺着车流缓缓向站台并拢过来。停稳后，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人流从车里面鱼贯而出。把守在车门附近的刘平安都向后冲退了好几步。 平安使劲儿的曳着脑袋，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去寻觅独属他的那个人。 一个雪白色外套的高挑身影从人群中挤出，来到了刘平安面前。 “嗨，别找了，我在这儿呢。”清脆的声音响起。 平安只觉得喉咙发紧，大脑空白一片，一时间竟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眼前这黑发如瀑，戴着眼镜的清丽女孩，就是他魂牵梦绕了多年的--张琳。 下一秒，刘平安紧紧的将张琳拥入怀中。 “哎呦，好了好了。我不是上上个礼拜才来过吗？这么多人看着呢。”张琳有点不好意思，但双手还是轻轻的抚住了平安的后背。 良久，两人才渐渐松开。 看着对方那略微泛红的眼眶，张琳有点好笑又有点心疼：“我说平时那么钢铁直男的刘平安刘工，今天这是怎么了。” 平安自觉有点失态，轻轻抽了抽鼻子，从女朋友手中接过鼓鼓囊囊的背包，关心道：“累不累？今天人还是这么多，肯定特别挤。” 这趟省城往返安河县城的长途大巴，刘平安也坐过多次。 坐车的人不能说多，只能说是非常非常多。 尤其是没有志愿者组织秩序，每趟车在发车时，坐车的人涌到车门挤着上去抢座，好似能把车推翻。 “还行，不太累。因为我抢到座位了呢。你知道的，我最擅长抢座儿了，哈哈。”张琳故作轻松的笑着答道。 “好吧。咱们先去宾馆把东西放下吧。然后出去吃饭。” 二人手拉着手，沿着马路慢慢走着。 订的宾馆叫做‘世纪假日酒店’，离下车的地方有一公里多，走路得走接近二十分钟。 其实更近更繁华的地方，也有几家不错的酒店。 但是每次来张琳都坚持住在世纪假日，说这家宾馆更干净更安静。 其实刘平安知道，只是因为这家。 更便宜。 毕竟刘平安刚毕业，还没有转正，一个月只有1800块钱不到。 而张琳在省城的医科大学读大四，除了一些医院补助外，也没有正式收入。 而双方的家庭，也给不到两个人什么支持。 在一楼前台做好入住登记，二人拿着房卡刷开了门。 “你猜猜这次我又给你带了什么？”一进门，张琳就神秘兮兮的问道。 “什么啊？” “哈哈，你看。”说着话，张琳打开背包，开始往出掏东西。 随即，好几个干净的食品袋摆满了桌子。 “这是你最爱吃的香菇肉卷，这是鹌鹑蛋，这是...”张琳如数家珍。 她知道，项目上的伙食比较一般，所以每次来看望刘平安，都会从省城买一些平安爱吃的过来，给他打打牙祭。 张琳作为学医的姑娘，很注重健康和饮食卫生。而恰好医科大学门口有一家很干净的熟食店，所以每次带来的基本都是这家的食物。 当然了，价格并不便宜。她平时并不舍得买。 平安看着这琳琅满目又充满心意的食品，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辈子，就算发生什么，也决不能再和眼前这个女孩子分开！ 难得见面，两人依偎着温存了一会儿，便准备出门解决晚饭问题。 街道华灯初上，两个年轻人亲密的拉着手，漫步在街头。 “琳琳，今天你想吃什么？咱们去吃点好的吧。” “嗯，吃点什么好呢？”张琳看着街道两边的饭馆店铺，沉吟道：“要不去吃拉面吧，好久没吃了。你吃拉面，我吃拉条子。” 这姑娘，连吃个饭都在为刘平安考虑。 “不行，今天不想吃拉面。天气怪冷的，吃点好的吧。”刘平安是知道眼前姑娘的最爱的。不由分说的拉着女朋友，钻进了街边一家烤肉店。 第七章 你他妈绊我？ 这家叫做‘兄弟烤肉’的店，从外面看去门面不大，走进来之后空间却是不小。 大堂里摆放着十多张固定式烤肉桌，隔着一个过道还有几间包房。 刚到晚饭时间，食客并不算多。 刘平安扫视一圈，发现只有四张桌子坐着人。 位置靠里的桌子上，四个“社会大哥”已喝的面红耳赤，仍在推杯换盏，高声喧哗，桌上摆满喝空的啤酒瓶。 安河县城地处北方，接近11月的晚上，天气已经很凉，四个人却都脱掉了外衣，只穿着各色半袖，臂膀处有纹身显露出来。 另外三桌，则都是普普通通吃饭的客人。 刘平安稍一思索，选择了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拉着张琳坐下来。 “怎么选择坐这啊？”张琳笑着说，“守着门口多冷。” “一会儿开始烤肉，温度上来，你就知道坐这的好处了。” 二人一边轻松的聊着天，一边叫来服务员点菜。 点完菜，平安拿着水壶给两个人倒上热水，张琳则是脱掉外套，用手腕上套着的像皮筋将头发扎起，露出白皙的脖颈。 随着黑色长发被扎起，张琳整个人的气质显得更加青春活泼，健康干净的脸庞，黑色的紧身毛衣配着挺拔的身材。 刘平安不禁微微失了神。 注意到平安的反应，张琳微微低下头，心中感到丝丝羞涩甜蜜。 女为悦己者容嘛。 在二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四個社会大哥那桌，几双不安分的眼睛，也是扫视过来。 “嘿，哥几个瞧见了吗？那个小妞儿挺板正啊。” “嗯，看着还像个大学生。嘿嘿嘿...” “听说越是大学生，越那个！” 平安和张琳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角落中的污言秽语，新鲜的食材一端上桌，二人就开始忙活起来，一个负责往铁盘上铺肉，另外那人则是忙着来回翻面。 不一会儿，喷香的烤肉味道就散发出来，两人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 “快尝尝这个牛肉，烤出来还真挺香的。” “嗯嗯，你也吃。” 随着烤盘温度的上升，油脂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袅袅的烟气中蕴含着食物的香气。 能够在初冬季节，和心爱的人享受这样一顿晚餐，两人都倍感幸福。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店内的客人逐渐多了起来。人声开始喧闹。 刘平安和张琳就这样一边吃着一边聊着。 刺啦、咣当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骤然响起。 引得其他吃饭的客人都抬眼观望。 平安也回头望去，声音从靠里的角落传来。原来是四个大哥那桌，一道壮硕的身影站起，带倒了椅子，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声响。 其他三人肆无忌惮的笑起来。 “三哥，咋回事？喝多了吧？”坐着的平头男人嘲笑着说。 “多个屁！这才哪到哪，我先去放个水。一会儿都别走啊，咱们继续二场。”被称作三哥的男人伸手提了提松松垮垮的腰带，便往外走来。 “行啊，我听说蓝色港湾那又新来了一批姑娘，咱们正好过去尝尝鲜。哈哈哈。” “是啊，那必须得去啊。” “得嘞，一会儿都听三哥安排。” 坐着的三个人毫无顾忌的调笑，又举起酒瓶碰杯。 三哥晃晃悠悠的，一边向外走着一边又点起一支烟，踉踉跄跄的好像随时要摔倒。 刘平安听在耳中，脸上没什么表情，内心却开始戒备起来。 必须要承认，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一批靠着不正当手段发家的垃圾人应运而生。 他们欺行霸市，用暴力威胁恐吓的手段，危害着正常人的生活。 正常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远离垃圾人。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讲的也是这个道理。 三哥歪歪斜斜的走着，眼角余光又瞥见了正在低头吃肉的张琳。 半缕青丝从耳边垂下，青葱玉手又把它别到脑后。 一个动作，再次勾出垃圾人心中的恶念。 不是无意却是有意，更多还是故意，三哥的脚步乱了。 脚下一个拌蒜，整个人就向前扑倒，向着张琳扑去。 “哎呦！”陡然而至的‘猪脸’，把正在专心吃肉的张琳吓了一跳，不禁发出惊呼声。 整个人下意识的向后闪去。 借着这一闪身的空当，刘平安已一把抓住了三哥的胳膊，阻止了他的扑倒之势。 “这位大哥，没事吧？”平安手一用力，重新把三哥扶住，拉直了身体。 “我草，你他妈故意拌我是不是？”三哥一扑未成，心中已是恼怒不已。 立刻换上恐吓面具，开始倒打一耙。 这是垃圾人的专用伎俩，有事没事，先把脏水泼你身上。 只要缠上了你，不让你扒一层皮，这事没完。 “您说笑了，我这离着您还有好几步呢，哪能绊倒您呢。”平安陪着笑脸，态度特别和善。 “嗯嗯，您没事吧？”张琳也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伸手去拿纸巾递给三哥。 三哥见张琳伸手过来，色心又起，伸出咸猪手作势便要去接。 哪知却被平安再次抢先一步，伸手拿过来纸巾递给了他。 三哥抄手打掉纸巾：“你他妈放屁，我自己摔倒的还是你绊倒的，我不知道？他妈的难道我讹你吗？”两次计划都落空，三哥已是气急。 这边的争吵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食客中有几个本县城的当地人，都是暗暗摇头：这赵三儿，是县城里典型的混子。这一对年轻的小情侣招惹上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刘平安本着小事化了的想法，还是耐着性子：“这位大哥，咱不纠结谁绊倒这个事了。我跟您道个歉。对不住您。”说着话，左手扶着赵三，送他往卫生间方向。 “起开！”赵三一把甩脱了刘平安的手，“你特么谁啊你跟我道歉？你配吗伱？”说完，眼睛盯着张琳：“要道歉，让她过来陪我和我兄弟们喝杯酒。” 张琳久在象牙塔，哪见过这场面，脸色已是发白。 但这姑娘外柔内刚，强自稳住心神。又想着和平安两人孤单单身处异地，实在惹不起这些地头蛇，于是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空茶杯，想要给这垃圾人添杯热水，送这尊恶神离开。 眼看着女友惊的俏脸发白，平安挪动步伐，轻轻接过她手中的杯子，转身把人从座椅上拉出来护在身后，侧着脸轻声说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第八章 召唤术 “这位大哥，我们今天也没喝酒。您看这样行吗，我这以水代酒，跟您赔个不是。”刘平安把姿态放的很低，想要大事化小。 这时周边吃饭的人中，有那看不过眼的，出口到：“我说差不多了行了，跟人家年轻人计较啥。” “是啊，别太过了。” “都他妈闭嘴，谁在逼逼我就弄谁！”赵三儿冲着人群吼了一声。 “都跟你们没关系啊，少给老子管闲事！”在那边坐着的几个混混也出言威胁。 周边出声支援的人群都安静下去，没人愿意再出头管这不平事。生活中，能够挺身而出的英雄毕竟是少数。 人群的反应让几个混混很是受用，对于他们来说，别人的恐惧是最好的助燃剂。他们乐于看到人们眼中的恐惧和躲闪，这让他们产生了一种掌控全场的权利感。 但面对刘平安，这种恐吓并不起效。刘平安眼中看不到丝毫恐惧。只有一片平静。 他在快速思考着破局的方法。 如果是他一个人面对这种情况，大不了吃点亏，也就认了。但现在张琳就在他身后，姑娘的手正因紧张害怕而变得冰凉。 今天这局，无论如何，得破！ 但生活不是小爽文，面对这种情况想要全身而退，基本就不可能。尤其是你已经放低姿态，对方仍纠缠你不放的情况下。 原本坐着的三人中，剃着平头的混混站起身来，抄起一个酒瓶子大咧咧走过来：“你说你没喝酒是吗？酒这有的是！”说着，把酒瓶递了过来。 赵三儿接过同伙递过来的酒瓶子，伸手推了一把刘平安：“小子，她要不喝，你把这一瓶酒干了，大爷我就算原谅你。”说话的同时，眼睛死死盯着刘平安，企图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怯懦。 刘平安知道，此时此刻他若表现出哪怕一丝胆怯，那么等待他二人的，将是赵三儿变本加厉的欺侮。 令赵三儿失望了，刘平安的眼神平静如水。没有一丝畏惧。 这种平静，反而让赵三儿心中打起鼓来。 “对不起，我不喝。”刘平安整理了一下衣服，伸手从桌上拿起了毛巾。 那种饭店在饭前提供的用于客人擦手的毛巾。 刘平安将毛巾裹在手上，眼角撇了一眼桌上。 赵三儿顺着刘平安的眼光看去，心中暗暗一凛。 桌子上摆满的，是穿肉的铁签子，剪肉的大剪刀！ “平安，你别冲动。我求你了....”张琳也看明白刘平安搏命的意思，在身后紧紧的拉着他的胳膊，指节都已发白。 声音中也带出了哭腔。 她是真的怕刘平安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伤人的事情，那样将会后悔终生。尤其是因为对面这种垃圾人，搭上他自己的前途命运，太不值当了。 刘平安当然明白这一点，他怎么会选择跟几個混混‘同归于尽’这种愚蠢的做法呢？这只是他伪装出来的一种强硬姿态。 多年的社会经验告诉他，赵三儿这种人，习惯了用气势压人，其实内心没有多少底气。如果自己的强硬能让他知难而退，今天的局面也就算解了。 赵三儿的酒劲消退了一些。 作为在社会上混了一些年的赵三儿来说，他基本能够识别出对方的深浅。 冲突中最不可控的，就是像刘平安这种眼神中没有恐惧的小年轻，无所顾忌，一个上头就捅。 他年轻时就见过这种事儿，成名已久的‘大哥’被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一击毙命。所以赵三儿心里多少还是上了弦的，欺负人这种事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要出大事，阴沟里就要翻船。 凑上来的平头哥却是不管不顾，愣头青一个。眼见刘平安的回应很强硬，平头哥脖子一梗，反而顶了上来：“你小子真牛逼啊，今天老子就要干你！牛逼你捅死我！”稍有缓和的气氛一下子又被拱了起来。 在他的带动下，赵三儿的气势也再次回归，头脑被酒精支配着：“来来来，伱干我！” 这边的冲突一触即发，剩下的两个混子也走上前来。四个人把刘平安张琳围住了当中。 围观的看客见事态要进一步扩大，有人悄悄拿出手机要报警。前台的服务员小姑娘匆忙跑去后厨叫老板。 眼看对方软硬不吃，又感觉到张琳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不停颤抖，刘平安心下一横。 看来只能兵行险着，使用第二套策略了。那就是—拉虎皮扯大旗，唬一唬这帮牛鬼蛇神。 “都是道上混的，你们这样就没意思了。”刘平安突然松开手上裹着的毛巾，拉着张琳坐下，施施然说道。 一个举动，几个混混都懵了。对视了一下眼光，平头哥喝道：“你装他妈什么呢？你跟哪混的，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我特么还没见过你呢！”刘平安捋了捋头发，“华新搅拌站刘自强，我跟他。” 刘自强三个字一出口，几个混混都愣住了。毕竟在安河的地界上，这个名字还是响当当很有震慑力的。 对方的反应都被刘平安瞧在眼里。看来是奏效了。赵三儿一时间举棋不定，他虽然跟刘自强接触不多，但是跟着家里的关系，也接过一些搅拌站的活计。 “你真的是跟刘自强刘总的？” “废话。要不让强哥直接给你打电话？你敢接吗？” 就在这时，四个混混中一直未出声的人开口了：“别装了。你说的刘总现在就在这店里，他们哥仨还没到，刘总就进了包间了。你跟着刘总混，要不进去打个招呼？” 什么？刘自强也来这店里吃饭了？ 刘平安也是吃惊不小，本来只是想用这个名字唬一下几个人，没想到真人竟然在这里。眼见几个人又投来怀疑的目光。看来今天不得不做戏做全套了。 “刘总！强哥！”刘平安索性站起身来，对着包间方向大喊一声。 几秒钟时间，却显得很是漫长。整个店里鸦雀无声，都在关注着这边的情况。刘平安心中也没把握，暗自捏了把汗。 吱呀一声，包间的门开了。刘自强探出头来，皱着眉头：“谁啊？谁喊我？”目光扫视中，看向了刘平安这边。 哎？这不是工地上那个打灰的大学生吗？ 再一细看，刘平安拉着一个年轻女孩，正被四个大汉围在当中。刘自强混了这么多年社会，是典型的人精中的人精，又加上平安眼中一抹求助的神情，一眼就看出了苗头。 嘿，这小子，这特么是拿我当挡箭牌了。 念及到昨天上午在工地办公室那番交谈，刘自强对平安的印象还不错。“那个...小刘啊，带着女朋友，少喝点。”撂下这句话，又看了一眼赵三儿：“你是老赵家那个老三吧，别为难我这小兄弟。” 说完，冲着平安点点头，也没停留，转身又进了包间。 在场的混混们呆住了。 这小子，真能‘召唤’刘自强！ “哎...好好好。强哥放心，都是自家人，自家人。”赵三儿的态度转变之快，令人咋舌。 目送着对方进了包间。赵三儿转头对刘平安说道：“我艹，你早点说啊兄弟。你看这，差点造成误伤。”说着话，假意的伸出胳膊来搭来平安，以显示亲近。 “卧槽，误会了误会了。”平头哥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连忙说道。 “是啊是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另外两个人也附和着。 刘平安推开赵三儿粗壮又布满纹身的手臂。转身去安慰张琳。此刻的张琳见事态平息，终于支撑不住，满眼泪水，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 “没事了，咱们不吃了。咱回去。” “嗯。”眼泪顺着张琳的眼角滑落。 赵三儿自讨个没趣，也不再纠缠，带着几个人转身回了座位。 周围吃饭的人们，见一场冲突就此结束，也都是长出了一口气。饭馆内的气氛重新活络起来。 刘平安把纸巾递给张琳，又细致的给对方套上外套，来到前台结账。 伸头望了望包间的位置，门关的很严。此时冒然进去道谢并不合适，有机会再说吧。这次欠了刘自强一个大人情，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还。 接过服务员找回的零钱，刘平安拉着女友的手，出了店。 街道上霓虹初上，车辆穿梭不停，几个孩子围着街边炸串的三轮车，翘首期盼着美味的出锅。一派热闹祥和的氛围。 刘平安两人沿着街边往回走，经历了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场冲突的二人，心中都是五味杂陈。 “平安，刚才帮咱们说话的人是谁啊？” “搅拌站的，工作的时候认识的。” “哦哦。我还真是挺后怕的，你说真打起来，咱们得吃多大亏啊。我又怕你受伤，又担心你失手伤了人。唉...以后咱们还是少出来吃饭吧。” “放心吧，不会的。他们要是打我，我就就地一躺讹他们一笔。也算意外之财呢。”平安故作轻松的安慰道。 “净瞎说，怎么能放任他们那帮人打你。”张琳渐渐放松了下来，“咱们还是得逃跑才是正确的....” “行，就听你的。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咱们第一时间就跑，账都不结那种。” “好。”姑娘终于被逗笑了，露出甜美笑容。 只有刘平安内心里知道，如果不是恰巧刘自强在这，刚才的冲突如何结束真的是个未知数，他能做的，也只有尽全力保护好眼前的女孩。 第九章 咱买房吧 滴。房门被刷开。 插上房卡，房间内的灯亮了。 刘平安一边脱去外套，一边说道：“琳琳，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怎么了？”张琳接过衣服，挂在穿衣镜前。 “我想在安河县城买套房，就买我们项目。” “啊？为什么。你这个想法好突然。”张琳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显然被这个问题惊到了。 “嗯，是有点突然。不过我觉得房价接下来肯定会涨起来，现在买是个低点，算是个好机会吧。”刘平安信心十足的说道。 “哦哦，最近我身边也有很多人在讨论房子。可是咱们真的要在这买吗？等你这個项目干完了，就会离开了呀。”张琳不解的问道。 “对，买来肯定不是自住的。等价格涨起来就卖掉。” “好吧，就算是这样。但是首付咱们现在也没有吧。”张琳感觉到有点苦恼，仰头躺倒在床上，掏出手机点开了计算器。 “嗯...就算是买个不太大的，八十平米吧...平安，你们项目现在卖多少钱一平米？” “听说是1200。” “嗯，那就是八十乘以....然后首付是百分之...” 平安看着张琳皱着眉头点计算器的样子，十分可爱，心头暖暖的，说道：“别算了，傻丫头。我都合计过了，如果买八十平米的话，首付加上各种费用，差不多要准备四万块钱。” “四万块。这么多呀。”张琳把手机放下，“咱们可没有那么多钱啊。” “嗯，钱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我来想办法。我就是把这个想法告诉你。” 张琳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脸担忧：“平安，你不会为了凑首付的钱，去借什么高利贷之类的吧？咱可不能干这事。” “哈哈，你想哪去了，我不干那么傻的事。放心吧。” “嗯，我相信你。”张琳长出了一口气，一下子又充满了干劲儿：“钱的事，咱俩一起想办法吧！” “...好。” 一夜无话。 ... 刘平安睁眼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伸手去摸身旁的娇人，却摸了个空。 嗯？人去哪了？ 坐起身来，身边的被窝里尚有余温，卫生间也不在。看来是刚出去不久。 昨晚二人温存到很晚。 上一世两人苦恋多年，该做的自然都已做过。这一世两人在一起两年多，正常恋人间的亲密自是不在话下，但都还没做好准备突破最后的防线。 情到深处，也是保持了最后的理性和克制。 这是两个人约定好的，刘平安重生归来自然也不会打破，反而更加珍惜。 正愣神间，房间门开了。张琳拿着早饭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今天的张琳，随意扎着一个马尾，虽不似昨天那般精致动人，却带着一股刚起床的慵懒自然的美感。 “我的刘大工程师，起来吃早饭了。” “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平安一边穿上衣，一边问道。 “每次来都是你早起给我买早饭，今天我还不能伺候你一回呀。”张琳麻利的将豆腐脑油条从袋子里拿出来摆好，然后去掀刘平安的被子：“快起来快起来，洗漱去。” 平安一骨碌翻身下床，跑去卫生间洗漱了。 坐到桌前，两人一边喝着热乎的豆腐脑一边啃油条。 “一会儿吃完饭，你就送我去车站吧。”张琳开口说道。 “啊？为什么？不是说下午才回去吗。我跟项目请好了半天的假，可以陪伱在县城逛逛。” “嗯，本来计划是下午走。但我昨晚上托舍友帮我联系家教，没想到今天就有回信了。说是有个高一的孩子想请人辅导英语。让我下午过去面试一下。”张琳笑着说。 “哦。”平安听了，心中大概明白了。 一定是昨晚上说起买房的事情，首付不够，张琳动了做家教赚钱的心思了。 “琳琳，我知道你大一大二都做过家教，可是现在你已经到医院这边实习了，挺忙的，还哪有时间再做这个。别让自己太累了。”平安是真的心疼自己的姑娘。 “没事，我会把握好的。你放心吧。”张琳把最后一口油条塞进嘴里，开始去收拾东西。 平安看着姑娘忙碌的背影，想到短暂相聚却又要马上分别，心中一阵难过。 来到车站，从安河返回省城的大巴都已是蓄势待发。因为是周六而不是周日，等车的人倒是不多。 平安把张琳顺利送上了车。 车门临关上前，张琳把装着鹌鹑蛋等食品的袋子塞到刘平安手里，交代道：“东西拿好了，别掉了。回去慢慢吃。” 随着车门的关闭，大巴车缓缓开出站台。 平安怔怔的看着大巴远去，直到变得模糊不清，消失在道路尽头。 ... 回到宿舍，也接近上午11点了。 平安推开宿舍的门，阿豪正大咧咧的躺在床铺上玩着手机。 工地周末虽然也上班，但相对会宽松一些。 “咦？我说这位帅哥，今天怎的返回的如此之早？”见平安早早回来，阿豪也是很诧异，打趣道。 “嗯，她有点事，早点回去了。”平安心不在焉的把东西放在桌上，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铺上。 阿豪翻身坐起，轻车熟路的打开食品袋，准备享用一点室友的女朋友带来的美食：“先替我感谢咱嫂子。让我看看，这次有啥好吃的。” 平安并不阻止，而是想着自己的心事。 “嗯....不错不错，都是好东西。啊哈，这是啥？”阿豪发出阴阳怪气的笑声，“看来昨晚上这位帅哥的表现，让你的小娘子很是满意啊？啊哈哈哈。” “又开始扯淡。”平安知道他的德行，爱开玩笑。 “扯淡？那你看看，这是啥？” 说着话，阿豪从食品袋中拿出了一小沓现金。 红彤彤的，都是百元大钞。 平安上去一把夺过来。数了数，2000块钱。心中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 怪不得这小妮子今天早上那么早起来呢，说是给我买早饭，原来是出去取钱。怕我不肯要，还把钱藏在袋子里。 2000块钱，不知道张琳攒了多久，说不好就是她现在所有的积蓄了。 唉，这姑娘，都说了钱的事不用你操心。 平安又生气又感动，拿起手机便要给张琳发消息。 赶巧的是，张琳的消息恰好来到。 ‘到项目部了吧？ 昨晚上我认真想过了，买房子这个事情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所以早上出去取了2000块钱，放在袋子里了。 平安，你刚上班，我还没正式工作，咱们俩穷点也正常（一个笑脸的表情），不过我想咱们俩只要好好干，一定会慢慢变好的。 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别干出让我担心的事啊。’ 平安一时间百感交集，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愣了半天，手心中的钱都攥得出了汗。 只回到。 “好，一定。” 第十章 全员大会 嗯，有了这两千块，再算上自己工资卡里攒下的三千多，也有五千多块钱了。 但是离四万块钱的差距还是很大。 去哪搞这笔钱呢？时间上还不能拖太久，毕竟房价会很快在一年多之后涨起来。 一时间也没有头绪。 平安小心的将钱装入自己的钱包，又把钱包塞入了行李箱里的厚衣服中。 倒不是防着阿豪，而是工地到底是人多眼杂的地方，什么人都有。 “啧啧啧...真让人羡慕，出去逍遥快活一晚上，还有钱赚。”阿豪捡了两个鹌鹑蛋放在嘴里，把袋子口重新系上。 “吃东西也堵不上你的嘴。对了，我才看到群里面发消息，怎么突然通知下午要开全体人员大会？” 一晚上没在项目，难道出了什么事了？ 毕竟在工地上，只有开年的时候会开全员的会议，平时很少有这种事情。 “你还不知道吧？”阿豪神秘兮兮的说道：“前两天我听我姑说，现在公司表面上看着还行，实际上经营遇到了很大困难，现金流特别紧张，有的项目都付不出款了。” 阿豪有个远房表姑在公司当部门领导，故而他消息比较灵通一些。 平安点了点头。效益差他当然是知道的。作为一家大型国企的三级子公司，这公司有几个历史遗留问题很严重的项目，所以一直是不断失血状态。 阿豪接着说道：“现在是要求全员勒紧裤腰带，还要搞‘降本增效’活动。我估计下午这个会，没准儿就跟这个事相关。” 降本增效啊。 放在以前，平安可能会嗤之以鼻的说一句：那不就是想着法子偷工减料吗。 但现在的他，一来有了很多年的施工经验，二来又觉醒了【施工辅助系统】。 他知道，施工的各個环节，确实值得优化的地方还有很多。 这里面，大有搞头。 ... 项目最大的会议室，此刻坐满了人。 项目经理崔会民居中而坐，项目孟书记、技术总工、生产经理、物资经理等人，按照排序依次在两边。 再加上几个主工长和老员工，居中的长条形会议桌做坐满了一圈。 剩下的人，主要是这些刚入职的年轻人就搬着塑料凳子坐到了二排去。 比如刘平安和阿豪。 “草，你说他凭啥上了桌啊，就凭他天天舔领导？”阿豪看着会议桌上一个年轻的身影，愤愤不平的和刘平安抱怨着。 这个年轻人叫李明刚，比平安阿豪他们年长一届，却不知道走了什么路子，也是今年同一批入的职。此人戴着一副厚框黑色眼镜，长得一副宽厚的面相。 但他的为人处事却和宽厚面相大大相反。 李明刚的日常行为，可以总结归纳为四个字：跪舔领导。 尤其是面对项目书记孟伟，可以说是做到了“早请示晚汇报”。没事儿就往书记办公室里钻，汇报思想动态，书记的各种汇报稿总结稿，各种学习心得，李明刚都是奋勇向前的去主动完成。 当然了，他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书记的心腹眼线狗腿。孟书记能够掌握项目大部分人的思想动态，都和李明刚的“积极”汇报脱不了干系。 李明刚如此付出，自然也得到了很多回报。毕竟狗要是看门看的好，还能没事吃点剩骨头呢！ 前一阵项目的商务经理家里有事，请了快一个月的假。李明刚在孟书记的大力推荐下，成功暂时牵头商务部工作。 这也是他今天能够坐上桌的原因。 李明刚心里很得意，能够上桌，代表的是一种身份！ 毕竟小的时候在老家，有场合的时候只有男人们才能上桌吃饭咧。 大学时我就是学生会的领导！ 来项目上，我依旧是这一批新人中的领头羊！ 这种得意的心态简直快要溢出嘴角。 阿豪越看越是生气，毕竟他上次私下里吐槽食堂饭菜不好，就不知道怎么传到了孟书记耳朵里，被叫过去谈话了半天。 不用想，也是从李明刚这传过去的。 “看他那洋洋得意的狗德行！工贼！” “别生气了，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刘平安劝慰道。 会议开始了。 崔会民扫视了一眼全场，人基本都来齐了。他清了清嗓子，收起笑面虎的面容，带上严肃面具：“人都到齐了啊。咱们现在开始开会。” 大家都翻开笔记本，装模作样的记录起来。 “过去的这个季度，大家都辛苦了，咱们项目取得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崔会民滔滔不绝起来。 会议的进程很是无聊。 先是肯定了大家的辛苦和成绩，然后又布置了下一阶段的重点工作。 “在这我得表扬一下咱们今年新入职的几个年轻人，都很能吃苦很有干劲儿。表现都很好。” 李明刚听见这个话头，不自觉的挺起了胸膛，做笔记的架势更加认真了。 似乎下一刻崔经理就要点出他的名字，表扬他牵头工作成效显著了。 “比如工程部的刘平安，前几天值班打灰的时候，就能主动发现混凝土的质量问题，为项目排除了风险...” 平安本已神游天外，正在思索买房首付款的事，对这边的会议完全没有在意。 还是阿豪捅了捅他：“哎，表扬你呢。” “啊？哦哦，听见了。”平安丝毫没有在意。 崔经理的话音一落，李明刚的脸一下子垮了下去，甚至感到一种懊恼。 一起来的这一批新员工，只有我在牵头工作，可是点名表扬的竟然是一个工程部的苦力！ 心中虽然不爽，但李明刚迅速调整了面部表情，仍旧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盯着讲话的崔经理，不时做出眼神回应。 絮絮叨叨了半天，就在每个人都开始昏昏欲睡的时候，重头戏终于到来。 只听崔会民清了清嗓子，提高了音调：“接下来我说的话，大家要认真听。我想大家也都清楚，最近公司的运营遇到了一些困难。公司的领导层都在竭尽全力想办法。最近提出的‘降本增效’专项活动，就是一项重点工作。” “希望大家能够在成本上、施工工艺上拿出钻研的劲头，提出有效措施，为项目节省成本！” “合理的节省成本，节省出来的费用，公司将按照3%的比例，作为奖励发放给员工！”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立马精神起来，尤其是新入职的员工，眼睛都亮了起来。 还有这等好事？如果能降本100万，那奖励就是3万块呢。 “当然我也知道，很多人担心这种奖励兑现不了。为了表示公司对此项工作的重视，表示项目对该工作的支持，我个人做出承诺，能够真的做出降本成效的，奖励我将个人用现金进行先期垫付！” 第十一章 降本增效小组 崔经理的话讲完，会议室内躁动起来。 “看来这次，公司是来真的了。” “是啊，老崔竟然承诺用现金垫付奖励。少见啊少见。” “这钱可不好拿。弄出什么偷工减料的事情，监理和开发商那边都过不了关。” 项目书记孟伟伸手，提示大家安静下来。随后开口说道：“这次的降本增效，我想公司层面和崔经理的决心大伙儿都看到了。希望大家都能够用心对待。” 说到这，孟伟眼睛扫视了一圈：“尤其是今年新入职的员工，你们年轻点子多，是最容易出成果的。” 李明刚心领神会。 “行，那大家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崔会民发出了即将散会的信号，大家开始合上笔记本，动作快的人屁股都快离开座位了。 “领导，我个人有一点不成熟的想法。”李明刚举起手来。 “哦？那你说吧，小李。”崔会民又换上了笑面虎的面具，一脸微笑。 众人心中暗骂，又都不情愿的坐下身来。 “我是这么想的，领导。”李明刚说话必叫‘领导’。“我们这批来的新员工，一共有六个人，正是年轻有冲劲儿的时候。所以应该成立一个降本增效小组，利用下班的业余时间钻研图纸和施工工艺，早日拿出成果。” 一脸的义正言辞。 利用下班的业余时间... 你是真狗啊，李明刚。 你自己要表现还不够，还要拉着所有新人一起... “可以啊，这个提议不错。老孟你看呢？”崔会民转头看向孟伟。 孟伟点了点头：“很好，项目就需要你们这些生力军啊。我看这个小组还是李明刚你牵头吧。争取早日拿出成果。” “好的。请领导们放心。”李明刚又对几個新人发号施令：“那一会儿大家留一下吧，咱们碰一下头。” 阿豪跟刘平安眼神交汇，翻了个白眼，心中对李明刚输出了千百遍，极不情愿的留了下来。 ... 人群陆陆续续出了会议室，生产经理张彪出门时脸色不愈，留下一句：“你们别弄到太晚啊，工程部这俩兄弟经常加班，很累的。” “放心，张总。”李明刚陪着笑脸。 偌大的会议室内只剩下六个新人。 一改领导面前卑躬屈膝的态度，此刻的李明刚放松的坐在座位上，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 他的算盘打得响。这次的降本增效小组他来牵头，出了成果他拿头功。即使最后没有什么成果，他也在领导面前再次留下了一个“牵头人”的印象。 “大家都有什么想法吗？可以畅所欲言。”李领导发话了。 “不是你牵头成立的小组吗？先说你的想法吧。”阿豪不留情面的回怼道。 李明刚知道阿豪和他不对付，故意没接话头，而是看向了其他几个人。 六个新人，两个分配在技术部，闷头干活的类型。两个在工程部，就是平安和阿豪。两个在商务部，一个是李明刚负责牵头，一个张姓小弟现在为他马首是瞻。 都没人说话。 “李哥，还是你给大家定个方向吧。”张姓小弟出来搭台子了。 “咳咳..行，那我就先说说我的想法吧。”李明刚清了清嗓子，“降本增效，还是得从材料上着手。工地上的主要材料无非就是钢筋、模板、混凝土。就要从这三个方向下手。” 技术部的两人又拿出本子开始记。 平安和阿豪则是直勾勾的看着，一言不发。 “先不用记，不用记哈。”李明刚学着领导派头制止道：“就说这个钢筋吧，图纸上楼板的钢筋间距是10厘米，那咱们可以适当调整至11甚至12厘米嘛，就差那么一点，验收的时候也发现不了。这样钢筋不就节省下来了？包括钢筋的锚固长度这些...都是一样的道理，适当缩短几厘米...” 平安听到这里，眉头皱了起来。好啊你李明刚，这不就是典型的偷工减料吗？ 胆子也太大了！ 作为商务人员，就是这么个降本增效的法子啊。 李明刚仍在继续着：“另外模板的周转次数也可以增加。二次结构的反坎混凝土也可以...。哎，大家也都说一说，别光我一个人想。” 其他几个新毕业的大学生，工作经验不足，只是隐隐觉得不对，又不敢明确出来反对。 只能是讷讷的听着。 眼见着降本的方向越来越偏，平安知道，必须站出来制止这种荒唐的头脑风暴了。 要不然这几个刚入行的年轻人，会被带到野路子上去的。 “明刚，伱这种降本增效的方法恐怕不妥当。私自增加钢筋间距，或者是降低混凝土标号，都是严重影响结构安全的事情。”平安开口道。 “对对对，你这不就是偷工减料吗？”阿豪也站了出来。 李明刚本以为自己的思路会得到几个新人的认同，没想到上来就被破了一盆冷水。 不禁感觉脸上无光：“陈俊豪，你少给我扣大帽子。我忍了你好几次了，我看你就是故意针对我。还有刘平安你，别以为崔经理当众表扬了你，你就怎么着了。你要是不认可我的思路，你现在就可以退出这个小组，另起炉灶。” “是啊，你牛你自己单干去。”张姓小弟连忙在一旁帮腔。 李明刚巴不得把刘平安和陈俊豪从小组里面踢出去，这样一来，出了成果所带来的名和利，都和他们没有一毛钱关系。 你们俩人单打独斗肯定也成不了气候。 到时候，我李明刚就会再次完成对你的压制。 眼见吵了起来，技术部的两人只能出来和稀泥。 “大家都别吵了，团结才能力量大啊。” “我也不想吵，可是架不住有人就是想拆台。”李明刚做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你们俩赶紧决定，到底要不要再小组里好好干。” 刘平安两世为人，如何看不出他这些花花肠子。正好也不想跟着这群小菜鸡掺和，坚定的说道：“好，那我就退出小组了，你们弄吧。” “行！那你可别后悔。”此举正中李明刚下怀，“我可先跟你说清楚，小组的一切成果都和你没关系了。还有谁要退出的，现在说出来。” 说完，眼睛盯着阿豪。 “我不退出。”阿豪连考虑都没考虑。 李明刚没想到阿豪竟然选择留下来，咬着后槽牙说道：“...行吧。你要是不走就留下来好好干。” 真是癞蛤蟆爬脚面，不咬人恶心人啊。 阿豪和平安交换了一下眼神，那意思分明是说：我先留下来，我看看他李明刚还要整什么幺蛾子。 平安给了一个了解的眼神。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第十二章 独狼 出了会议室，没有回宿舍，刘平安直接钻进了工程部办公室。 主工长袁野正靠在椅子上抽着烟，补着施工日志。见平安推门进来，问道：“小组会议结束了？李明刚那小子又出什么主意了？” “没什么成型的想法呢，并且我也退出了。”平安回答道，低头去翻结构图纸。 “啊，退出了？”袁野小小吃了一惊，“你小子还挺果断。退出好啊退出好。他们几个能搞出屁来，瞎胡闹罢了。” “师傅，你说这个降本增效真的有了成果，崔经理会兑现奖励吗？” “这个嘛...”袁野放下笔沉思了几秒，“反正之前是没兑现过，要不你看我们这些老人怎么没人积极上前？不过你也知道公司现在的境况，这次没准儿为了刺激大家，会来真的。” 来真的就好，就有搞头。 平安不再答话，开始细致的翻阅起图纸来。 在08年这个时候，很多施工用的算量软件还并不完善，即使钢筋工程是一个项目的重中之重，也仅仅是由工程师进行人工翻样。也就是有经验的工程师通过翻阅图纸，进行手工计算。 “师傅，咱们项目的钢筋用量，每個楼大概是多少吨？” “问这个干嘛？你不是退出什么降本增效小组了吗，难道你还想着单打独斗出成果啊？”袁野揶揄道。 “我这不是想着多学点东西嘛。成果不成果的不敢说，至少有点进步，您当师傅不也脸上有光是不？” “好吧，算你嘴甜。我想想啊，咱们项目最大的单体楼是20层，四个单元一梯两户，每栋楼的钢筋含量大概是...六十乘以一百五...九百吨吧。我记得跟甲方签的供材合同上，大概是这么个数字。” 900吨。 嗯，果然跟自己估计的差不多。符合正常的钢筋用量。 平安不再说话，眼光再次聚焦在图纸上。 叮！ 清脆的响声在脑中响起。 【施工辅助系统】启动！ 检测到结构工程图纸。 钢筋分布图识别... 钢筋用量计算中... 钢筋翻样优化调整... 庞大的数据开始在平安眼眸中闪现，各种匪夷所思的计算轮番上演着。 饶是刘平安有着十多年的施工基层经验，仍旧被系统提供的各种优化思路惊呆了。 趁着系统计算的空当，平安赶紧抓过纸和笔，把一个个新奇的思路记录下来。 袁野看着平安奋笔疾书的样子，感到很是奇怪。凑上前来看一看，因为平安只是简略的记录了一些思路片段，鬼画符一样，旁人完全看不明白。 “你小子，这画的是啥，瞎捣鼓啥呢？” “没事，师傅。我就自己瞎算呢。” “行吧，我看你最近神神叨叨的。少看那些不健康网站啊。”说着话，兜里的电话响了，袁野拿出来一看，一边接起来一边往外走。 “嗯嗯，行。我一会儿就到。还是老地方是吧？又来新姑娘了？”声音随着关门声戛然而止。 平安并不关心袁野晚上又和劳务公司去哪逍遥鬼混。他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图纸上。 现在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个人，反而更方便他操作了。 系统提供优化思路，平安不停的记录理解，就这么一直忙活到日头完全落下，夜幕降临。一栋楼的钢筋优化工作，终于是告一段落。 平安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长出了一口气。 呼，这系统真是不白给。 钢筋工程的优化，内在原理就是原材的最高效率利用，很多人工计算时想不到的组合，系统都算无遗策，进行了高度优化。 这么一通计算下来，整栋楼本来是九百吨的钢筋用量，被优化至840吨，整整省下了60吨的用量！ 平安看着手中的计算草纸，满意的笑了。 接下里的工作，就是如法炮制，把其他的楼栋也计算出来。然后形成一份孔雀宫项目钢筋工程降本增效方案，就算大功告成了。 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了，剩下的工作明天再弄吧。 平安小心翼翼的把计算草纸锁在自己的抽屉里，准备解决一下晚饭问题。 拿出手机一看，已经是6点40分了，食堂肯定是关门了。 吃点泡面对付一下吧。 也不知道琳琳那边，家教的面试怎么样了。 点开QQ，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下午3点，是平安问她是否到了学校。张琳回了一个‘嗯嗯，放心’。 “试课怎么样，还顺利吗？”平安编辑好发了过去。 很快张琳的消息回了过来。 “正要和你说话呢（笑脸）。 挺顺利的。不过是一个上高二的男生，家在离学校两站地的小区。约好了每周去上两个晚上的课，每次两个小时。” 高二的男生？ 平安心里一沉。他完全信任张琳，但是作为一个男性，他也同样了解17岁的男生是什么样的存在。 这并非是恶意揣测一个素未谋面的17岁男生，而是一种防范的心理作祟。 平安深吸了一口气，打字回复到：“一周要去两次，会很累吧。我看要不还是算了。” “没关系，反正教英语对我自己也是一个复习锻炼，现在写期刊文章都用得上。” 张琳就是这样，总是能找到最合适的理由，减轻给刘平安带来的思想负担。 “平安，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好啦，开门教学，家长在家。这些我都提出来了。”善解人意的张琳又补充道。 “嗯，好。那就暂时先上着吧。”平安知道，这个时候非要张琳拒绝这份家教，是不合适的。 闷闷的放下手机，平安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 喷香的泡面刚端上桌，阿豪就回来了。 “哎呦我草，饿死老子了。李明刚这个逼人，真能整活儿啊。” 平安把泡面推到他面前，自己又重新打开一桶，倒上开水。 “慢点吃。他又整啥花活了？” 阿豪也不客气，坐下就开始秃噜秃噜的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还是下午那套说辞呗。什么钢筋间距加大啥的。给我们四个人又分成了两个小组，各负责一块，他最后进行汇总。” 这老小子，真鸡贼啊。 活是几个小兄弟干的，他坐享其成。尤其是所有的信息都汇到他那，只有他掌握全面，这样也避免了其他人跟他争功。 “他这个做法，肯定要出问题。阿豪，我觉得慎重起见，你也别跟着掺和了，免得到时候一起受牵连。”平安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嗯嗯，我知道。就这样丫还给我们几个画饼呢，说什么奖金下来了他拿小头，给我们分大头。分他个大头鬼啊。” 刘平安闻言，不禁气笑了：“还分钱？我看到时候出了事，他倒是会把锅都分到伱们头上，把自己甩的干干净净。” “嗯，我想也是。所以后来的材料用量计算，我都没有参与。现在我就是纯纯的跟着划水，充当观察者。哈哈哈。”阿豪一脸坏笑的说着，“快快快，把嫂子带来的好吃的拿出来，正好配泡面。” 第十三章 总监怒了 接下来的几天，平常无事。 出了日常的现场检查，找监理验收以外。剩下的时间，刘平安都用在进行钢筋工程的降本增效工作了。 一连加班了三个晚上，在系统的大力支持下，终于搞定了全部楼栋的优化工作。取得的成果也不可谓不丰厚，按照平安的计算，可以给项目节省大约500吨的钢筋使用量。 当然了，为了使优化的成果突出但又不那么突出，给自己留有一定的进退空间，平安对结果进行了一定的调整，最后的数值定格在了300吨钢筋用量。 折合当时的钢材价格，大概价值120万。 这在08年，已经是非常惊人的数字了。 阿豪那边也不断传来降本小组的进展。他们五个人日夜奋战（当然了，阿豪在里面是纯纯划水），也是战果颇丰。 通过各种偷奸耍滑的小伎俩，也是能够达到节省成本百十来万的效果。 当然与平安的成果不同，他们这些都是建立在损害工程质量的基础上的。 ‘孔雀宫项目降本增效实施方案’的资料打印出来了，李明刚细致的把所有纸张对齐，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真不错。我确实有能力。 这波我很强。 “来，这是大家的成果，一起来签字署名吧。”李明刚故作老成的招呼道，却率先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张姓小弟领命上前，识趣的把自己的名字签在了李明刚的下方。正所谓上下有别，一下子就把李领导的地位抬上去了。 孺子可教也，小子挺上道的。李明刚心中暗爽。 技术部的两个牛马工具人，也都上前依次签下了名字。 到阿豪了。 “嗯，我就算了吧。整个过程都是你们哥几个努力的，我也就是做了点后勤保障的活计。这個字我就不签了。我不好意思。” 阿豪的一番话让人大出意外。 李明刚也是非常纳闷。 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谦让了？不过也无所谓，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你确定不签了？这大小也是份荣誉。” “不签了不签了。荣誉属于你们。”阿豪明确的拒绝了。别扯什么荣誉了，到时候别一口大锅把我也罩上，我就满足了。 “行，那就先这样。”李明刚把方案拿起，放进了自己的抽屉里，“等崔经理回来了，我去和他汇报。” ... 崔会民已经好几天没在项目上露面了，他一直在省城的公司总部。 公司总部的气氛压抑的紧，跟公司的资金链一样紧。 许多劳务分包公司的工程款，已经拖欠很久没有拨付。双方只差一步就要撕破脸皮，上演传统的农民工堵门戏码了。 有不少分包公司的老总们，顾不得脸面和关系，已经在总经理办公室拍桌子了。 崔会民的孔雀宫项目在公司并不起眼，一来是个没什么利润的住宅项目，二来甲方销售不佳回款不好，所以付款并不及时，项目也没给总部贡献什么现金流。 甲方（建设方）--总包单位--劳务分包单位。这就是施工中的生态链条。 崔会民这次来，也是来跟公司伸手要钱的，项目上的已经拖了两家分包单位好久了，上个季度的款都没付。 当然了，结果和预想一样。公司没钱，让项目再扛一扛压力。 “扛一扛，拿P扛啊。真不把项目的人当人啊。”崔会民碰了一鼻子灰，也是失态的爆了粗口。扭头钻进新提的大众途观，闷闷不乐的打道回府。 当然了，公司中高层的这些烦心事，还没有传导到项目上。项目还在紧锣密鼓的施工中。李明刚完成了一项大活，心情愉悦，晚上约了几个年轻的监理吃饭。项目上的其他人跟他走得远，他就和监理走得近了。 平安则是在兢兢业业的干着活，准备着晚上打灰的事情。 ... 清晨的阳光刺破厚厚的云层，新的一天开始了。农民工师傅们起得早，工地上早已传出叮叮当当的干活声响。项目部的食堂里，管理人员也陆陆续续进来吃饭。 “这是什么！工地还能这么搞？！”项目总监的办公室里传来一声怒吼。紧接着咣当一声，一道瘦削的身影从屋里走出来，手中拿着一沓纸，直奔项目经理崔会民的办公室。 咚！咚！咚！ 来人用力的敲打着房门：“崔经理！崔经理！” 巨大的敲门声惊动了隔壁屋的孟伟。孟书记开门出来观瞧。 “哎呦，王总监！啥事这么着急啊？崔经理他还没来呢。”见敲门的人是总监理工程师王庆一，孟伟连忙陪着笑脸问道。 “他去哪了？什么时候过来？”王总监一脸怒容。 孟伟知道眼前的这个瘦高老头可不好惹。这头发花白的老爷子，早年间全国各地搞工程，经验之丰富可称作是施工的“活教科书”。后来岁数大了跑不动了，就回了家乡县城，返聘到这家亲戚开的监理公司了，在孔雀宫项目任总监理工程师，也是就最大的监理。 老爷子经验老道，同时为人又正派甚至于有些教条，对待工地上的事情，可谓是一丝不苟，眼中揉不得一点沙子。 平时抓工程质量非常之严。 “哦哦，崔经理他这几天去公司总部了，昨天晚上返回来的。应该一会儿就到了。”孟伟回答道。 “行，那我就在这等他。你是管后勤政工的，这事我不跟你说。你忙去吧。”王庆一的倔脾气上来了，就要在办公室门口不走。 “在这等哪成啊，您来我这屋坐会儿。” “不去，我就在这等！”王老爷子是真气坏了。 二人正说着话，一辆白色SUV开进了项目部大院。停稳后下来一人，正是崔会民。 “崔经理，你快点上来！”王总监人老眼不花，站在二楼一眼就看见了下车的崔。 崔会民抬头一看，心中叫苦，这又是哪阵风惹了这尊老门神了，大早上就来拘我。 连忙紧走两步上了二楼，打开办公室门，把王总监请了进去。 第十四章 再开全员大会 崔王二人进了屋，分宾主入座。孟伟见今天形势不对，给王总监泡了杯茶端过来，也坐了下来。 崔会民心中没底，但脸上仍旧是笑眯眯的：“总监，什么事情这么着急，一大早上就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崔经理啊，我平时对待咱们总包单位，没有吃拿卡要吧？没有特别严苛吧？”王总监无视孟伟递过来的茶杯，怒气未消的说道。 “瞧您说的哪里话。您都是按照行业标准监管着咱们项目，为项目安全质量保驾护航呢。” “嗯，平时一些小小不严的质量问题，我是不是也就放咱们过去了，没揪着不放吧？没碍着你们总包挣钱吧？” “那是当然，王老。项目班子心里都有数，都感激您呢。”崔会民还是没拿准这老头的怒气从何而来，只能顺着他说。 “是啊，我们心里都有数。”孟伟也附和道。 “那你看看，这是啥！” 啪的一声。 一纸文件被王庆一甩在案上。 ‘安河县孔雀宫项目降本增效实施方案’。 崔会民的表情变得严肃，伸手抄起文件翻阅起来。 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看到后来，后槽牙都咬在了一起。眼神仿佛要吃人。 “看完了？给我个解释吧。”王总监抱着双臂，向后靠在沙发背上。 “总监您稍等，我了解一下情况。”崔会民转头把文件递给孟伟，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老孟，你见过这份文件吗？” 孟伟知道今日之日非同小可，连忙接过文件翻看。越看脸色也沉了下来，当看到最后一页李明刚和其他三个傻小子的签名时，脸都黑了。 他也是搞工程出身，这所谓的‘降本增效实施方案’所谋划的东西，简直就是犯罪，能把这屋里的三个人都送进去，过上按时吃饭按时劳动的规律生活！ “我今天也是头一次看见这东西。”孟伟实话实说，这个时候，他可没傻到要站出来替谁遮掩。 “我几天没在项目，他们在TM搞什么！”崔会民气的大骂起来，“现在就通知，叫工程部技术部商务部的人，都到会议室！5分钟之后开会！” “好，我这就去通知。”孟伟转身出了门。 “王总监，我还得跟您解释，这个文件我确实没见过，您看我也没签过字。是下面人瞎搞的，一会儿开会您也过去，给这帮人上上课！” 王庆一看崔会民的反应，确实不像装的，看来也是真不知情，怒气消了一些。毕竟项目经理没签字的文件，是不会在工程实体中真正实施的。 “好，我也去参会。”说完，又拿起了桌子上的文件，“崔经理，这個东西我先留着，我保留向甲方反映的权利。” ... 刘平安昨晚上熬夜打灰，这会儿正在宿舍补觉。 哐当一声门被推开，阿豪急匆匆进来：“别睡了别睡了，快起来开会了。” “嗯？什么会啊，我刚睡实...”平安挣扎着坐起来，揉着眼睛问道。 “听说李明刚那个傻缺，昨晚上喝多了拿出来他那个降本方案跟几个小监理吹牛逼，让人把文件偷偷留下来交给总监了。” “啥？他咋这么傻啊。” “谁说不是啊。现在总监怒了，老崔他们都急了，叫所有人过去开会呢。” “真够坑的。”刘平安动作麻利的穿衣，急匆匆出了宿舍。 进到会议室，已经有些人先到了，却没人交头接耳，一股肃杀的氛围。 技术总工郭大江、生产经理张彪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刘平安和阿豪默默找了个后排小板凳坐下。 这次的座位很有趣，商务部张姓小弟，技术部两个新人，都默默地做到了会议桌上，享受了一把“上桌吃饭”的待遇。 但是三个人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喜悦的表情，头压得低低的，似乎有一个无形的铁锅戴在脑袋上，让人抬不起头来。 很快，王庆一、崔会民和孟伟开门进来，后面跟着李明刚。此时的李明刚脸色蜡白，双眼无神，不知道是不是昨夜的酒太烈了，让他现在还缓不起精神来。 “去，把你搞得那坨东西，拷到电脑里面去。”孟伟说道。 李明刚木然的点了点头，掏出U盘，哆哆嗦嗦插了几次都没插进去。 孟伟看不过去，一把夺过U盘插了上去。 崔会民把王庆一让在中间落了座，自己也跟着坐下。 “下面开会。”崔面沉似水，声音冷冰冰的毫无温度。 “这几天我在公司总部开会，没想到项目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今天咱们有幸把总监理工程师王总也一起请了过来。当着总监的面，有些事我要再次重申一下。” “公司最近推行的‘降本增效’行动，绝对不是让大家偷工减料！这种行为在我的项目上，绝对不能出现，是底线，是红线，是零容忍！” 几句话下来，底下坐着的人都把头埋的更低了。 “崔经理，我看还是先让大家看看这份方案吧，姑且还称之为方案。可能有一部分人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王庆一伸手打断了崔会民。 “好。” 幕布上投射出电脑的蓝光，文字版的方案呈现在大家面前。 项目上消息传递的很快，参会的人员差不多都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但真正看到这份方案，与会人员还是倒吸了口凉气。 没有人讲解方案，孟伟亲自操刀，滑动鼠标。方案无声的在屏幕上划动。大体上过完一遍，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却显得格外漫长。 放映终于结束了。会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王庆一打破了这种沉默：“同志们，尤其是各位刚参加工作的小同志们，触目惊心啊。我干了这么多年工程，从没见过任何一个降本增效的方案是这样的。你们胆子很大啊。” “个人行为，个人行为，王老。”孟伟插话道。 王庆一示意不要打断他，接着说道：“这份方案的结尾，我看署名了四个人。李明刚是吧，你的名字签在最上面。小李啊，我还算认识你咧。每个月报产值的报表，都是你代表商务部去找我签的字吧？” “是，是我。”李明刚嗫嚅着回答道。 “那你就更不应该了！你是你们项目商务部门的领导，还敢带头干这种事！”王庆一的语气十分严肃。 第十五章 拉人下水 商务部门领导？带头？ 两个词说出来轻飘飘，落在李明刚耳中，却重于千钧。 刚才被书记从宿舍的床上强行拽起来，听到王总监因为方案发怒的时候，李明刚整个人都是懵的。大脑完全处于宕机状态。 一路浑浑噩噩到了会场上。 此刻才逐渐接受现实并反应过来。 本来这个不成熟的方案流传出去，已经是重罪一条了。我又作为带头人，岂不是罪加一等，再无翻身的余地？ 我这个部门领导的位置，肯定也不保了？ 不行，这个责任肯定不能背！我得把所有人都拉上。拉的人多了，法不责众！ 有些人，犯了错误会诚恳的接受批评。而有的人，永远不会明白“犯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或者至少拉着别人一起下水！ 显然，李明刚就是这样的人。 “王总监，我想先进行一個检讨。”趁着王庆一喝水喘口气的空当，李明刚举手说道。 “嗯，你说吧。”王庆一点了点头。这个会虽然是崔会民召集的，但因为讨论的是可能影响工程质量的降本方案，监理具有绝对的话语权。 “我先向各位领导承认错误，这个方案的出炉确实非常不成熟，里面的绝大部分观点都是极其错误的。我作为这个项目新员工组成的‘降本增效小组’负责人，没能及时纠正组员的错误，是我最大的工作失误。” 嗯？ 此话一出，连一直低着头的三个新员工都抬起了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明明方向是你定的，具体条目是你想的，我们只负责进行计算。到头来反到成了‘没能及时纠正组员的错误’？ 意思就是这里面的想法都是我们提出来的呗？ 而你李明刚，只是一个‘负领导责任’？ “真没想到，他竟然能无耻到这个程度！”阿豪忍不住低声骂道。 “这方案你签字了吗？”平安问道。 “没有。我听了你的建议，没敢在上面签字，他们四个人签的。” “那就行。别着急，听听他后续怎么说。” 只听李明刚接着说：“尤其这里面涉及到很多现场实操的东西，我们商务部和技术部都不是很懂，两位工程部的同事也是提供了具体的方法...我本应该及时做出制止和甄别的。” “放屁！李明刚，你怎么能这么颠倒黑白！”阿豪终于忍无可忍，直接站起来骂道：“我是没退出小组，但全程的计算我都没参与！刘平安更是一开始就退出了！你少往我们俩身上赖！” 生产经理张彪事前从阿豪那了解过大概过程，他砰的一声合上了笔记本，开口说道：“李明刚，你可要为你说的话负责任！” 李明刚此时已经变成疯狗一条。 反正我是落不了好了，你们几个也别想好。多拉一个是一个。 “我当然会负责任。不信可以问问其他几个人。小张，你说说看，到底有没有工程部的人参与？”李明刚看向了张姓小弟。 “嗯...有吧。”张姓小弟嘀咕道。不知道是厚黑剧还是职场教学看多了，竟然萌生了一种‘我保领导，领导将来也能保我’的脑残回路。 阿豪怒不可歇，还想出言驳斥。 “伱们都给我闭嘴！什么时候了，还在这互相咬？还嫌丢的人不够吗？”崔会民一拍桌子，脸色铁青的说道，“都谁参与了，这个事下来我会调查清楚。该是谁的责任，谁也跑不了！” 王庆一蹲了蹲杯子，开口说道：“看来参与这个方案制定的人真是不少啊。之前我不了解情况，以为是商务部搞得这个事，没想到技术部和工程部也都有份。崔经理，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您说，王总。” “技术部是负责方案制定的，工程部是盯着现场实操的。这都是要害部门啊。现在这种偷工减料的思想涉及到了他们，我觉得风险实在是太大。要不然这样吧，项目停工三天，好好对现场工程质量进行一个大检查！”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一片哗然。娄子越捅越大了！ 本来只是几个年轻人的问题，现在却牵连到各个部门，甚至直接影响了工程的整体进展。 “没这个必要吧，王总。”崔会民言语中带着焦躁，“您也知道，现在这两家劳务分包公司，因为工程款拨付的事情情绪很大。如果再停工三天，工人窝工干不了活。我怕他们...” “那也是没办法啊。你们三个部门联合起来弄的这个方案，说明这种偷工减料的思想已经毒害很深了！”王庆一斩钉截铁的说道，“没有往甲方那边报，我已经承担了很大的压力。” 这头发花白的老头，讲起原则来是毫不留情面的。 崔会民眼睛瞟了一眼李明刚，就像看待一撮垃圾。整个人因为生气，胸膛深深的起伏着。 李明刚此时则是完全傻掉了。像个傻鸟一样，呆呆的坐在座椅上。汗水顺着额头向下流。本是11月的寒冷天气，头顶却冒出丝丝白气。 本来只是想着多拉几个人垫背，分担一下责任，没想到事情竟然不受控的扩大了。 直接影响到了整个项目的运转！这罪过太大了！ 现在整个项目已经处于一个紧绷的状态，劳务分包本就在捏着鼻子干活了，如果再宣布一个三天的停工令，非得炸锅不行！ 压垮项目的最后一根稻草，是由他李明刚亲手递上的！ 崔会民给孟伟使了个眼色。 孟伟心领神会：“总监，您看这事是不是再考虑一下？我想肯定会有补救的办法...项目现在确实太困难了...” 王庆一目视前方，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就代表了否定。 “唉。”在场的人，都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批评检讨认错可以解决的事情，硬生生被李明刚搅成了停工，真金白银的损失！ 会议室陷入了长久的静默。只有投影仪发出沙沙的细微响声。 在谁也没注意的时候，刘平安轻手轻脚的站了起来，从兜里掏出一个U盘，插在了电脑上。 “总监，其实您刚才看见的‘安河县孔雀宫项目降本增效实施方案’，是一版废稿。”平安站在投影前，慢条斯理的说道：“而这，才是真正的方案！” 声音不大，却如同一道炸雷响彻房间！ 第十六章 真正的降本方案 简简单单一句话，死寂的会议室仿佛钻进了一条大鲶鱼，再次活络过来。很多原本垂头丧气的人，也都好奇的直立起身子，眼巴巴的看着平安。 真正的方案？刘平安，你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 “小伙子，你这是什么意思？”王庆一并不认识刘平安，故此称呼其为‘小伙子’。 “是这样的，总监。正像刚才崔经理说的那样，公司推出‘降本增效’活动，目的是在于降低成本，但绝不是偷工减料，这是底线也是红线。” “活动一开始，项目的几个新人就成立了专项小组。准确说是两个小组，李明刚他那牵头一个，我们工程部一个。而您手里那份方案，是一版既未得到项目领导认可，也完全没有下发的废稿。”一席话，把项目的责任摘得干干净净。 崔会民眉头微微舒展，这个时候不管是谁，能够出来救场，那就是项目的功臣。 平安表现出来的淡定气场，也让崔的内心开始期待着他后面的话。 “真正的方案，其实是这一份。请大家看投影。”平安手指幕布，一份全新的方案出现在投影上。 “这是新的方案？和刚才那版有什么不一样？”王庆一问道。 “区别很大，总监。甚至可以说是天差地别。您能允许我给大家讲一下吗？” 王庆一对眼前这個陌生的年轻人谈不上丝毫信任，心下已经打定主意，要还是类似之前的那一套，他起身就走。于是随意的摆了摆手：“讲吧讲吧。” “好，谢谢您。那我开始了。我这版方案，是以钢筋工程的优化为主。众所周知，钢筋工程的优化，其实就是不断探索钢筋原材的最高利用率，减少废料的产生...” “那么这一版方案，给出了以下几种组合方式，一是合理排布钢筋接头的位置...” 平安开始讲解的时候，王庆一并未太过认真，一来他作为经验丰富的老监理，深知钢筋优化的难度，绝不是眼前这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能够搞定的。 二来李明刚的方案已经先入为主，让这个老头对项目的工作作风产生了巨大怀疑，他根本不相信项目部还有什么更合理的方案。这个刘平安，充其量只是想出来救场的角色。 但随着平安讲解的深入，王庆一脸上不以为然的神色渐渐消失，逐渐被凝重替代。他意识到，自己一开始小瞧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年轻人的这份方案含金量巨大，甚至可以称作是具有指导意义的文件。 终于，在平安讲到一个具体节点时，总监终于忍不住打断道：“等一等，小伙子。这个地方你再细致的讲解一下...” “哦，您是说这个节点吗？这个节点的处理是这样的...” 王庆一凝神听着，目光一刻也未离开屏幕，不住的点着头。听到关键处时，竟是直接从崔会民手中抢过了笔记本和笔，开始埋头记录起来。 会议室内的其余人，此时也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项目经理、总工和生产经理几个人，包括袁野在内的主工长们，此时也是聚精会神的听着。他们在这个行业内摸爬滚打多年，是真正的懂行的。这些行业内的老人儿，此刻已经化身成为学生模样，或聚精会神，或凝神沉思。 “不是吧，这技术水平，看着比咱们技术总工都不遑多让啊...”技术部的小工具人眼睛瞪得大大的，下巴掉了一地。 张姓小弟再傻也能看明白局势，心沉入了水底一般：“完了完了...我好像49年加入了国军...” 阿豪在下面看着众多领导的状态，又撇了一眼李明刚，感到十分解气：“卧槽，平安你小子也太帅了吧。今天这风头算是被你出尽了。” 至于李明刚本人，已经从傻鸟的状态中缓解出来，苍白的脸色转变为愤怒的红色。他非但没有反思自己的错误，反而开始咬牙切齿：“好你刘平安，你背着我搞这一套。你等着。我早晚要找补回来！” 脏心烂肺里发出的复仇宣言，并没有人听见。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还在刘平安的方案讲解上。 “所以整体的优化方案大概就是这样，整体计算下来，大概能够节省钢筋成本300吨。不足之处，还请各位领导批评指正。”平安结束了讲解，静静的看着大家。 会议室内再次陷入静止。 震撼、惊喜、艳羡、愤怒，不同的情绪在各人心中咀嚼着，每个人都在默默的回味。 良久。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响起。王庆一带头鼓起掌，连说了三句：好。好。好。 剩余人也跟着鼓掌，一时间室内充满掌声。 “小伙子，叫刘什么来着？”王庆一上了年岁，记性差了。 “刘平安。” “哦哦，对。平安呐，你这个方案做的太好了！这才是项目上应该探索的优化方向，这才能代表你们国有施工企业的水平！”王庆一转头对着崔会民说道：“崔经理，你们项目上还有这么优秀的年轻人，之前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这样的年轻人，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要好好培养！” 崔会民也是刚刚缓过劲来，心中的疑问也是不少。但仍是陪着笑脸说：“是啊，平安这小伙子一直表现的很好。以后他们这些年轻人，还得多跟您这样的老前辈多学习多请教呢！” “是啊，以后少不了麻烦您。”孟伟也附和道。 “又来吹捧我。跟我学啥，我都老喽！以后这工地上都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喽。再说了，就平安这个钢筋水平，比我还要强上太多！” “总监您谦虚了！那您看，有了这版方案，停工那个事...” “哼！我跟伱说崔经理，要是没有这版正确的方案，停工是停定了！现在嘛...赶紧把那坨垃圾销毁吧，我就当没看见过！”王庆一此时心情也好了，也放下心了。 “得嘞！”听了这话，崔会民心中的大石头算是落了地。今天这事，事起突然，但终归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看向平安的眼神，也充满了爱才之情。 这是何人的部将，如此勇猛！ “不用停工了！太好了，要不然项目恐怕...” “是啊，今天多亏了平安。真没看出来，他这么强。”众人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嘿嘿，我徒弟我徒弟，我给他指导来着。”袁野鸡贼的乐着，跟旁边人炫耀。 “得了吧，别吹了。你听说过60分的人能教出100分的人吗？” “你说谁60分呢！” 会议室重新陷入了轻松的氛围中。 第十七章 奖励兑现 钱是王八蛋，可真呀么真好看。 此时在崔会民的办公桌上，就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几沓‘王八蛋’。 崔会民叼着华子，脸上笑眯眯的。项目能够正常运转，项目经理的心情就会好很多。 项目书记孟伟坐在沙发上，喝着茶水，心情也是不错。 距离降本增效的事情过去了好几天了。 一大早，平安就被猛书记的一个电话，叫道了经理办公室。书记专门交代，带个小书包过来。 “平安，上次你的那版方案，我给公司商务部门看过了。方案得到了商务领导的高度认可，认为价值很高。经过他们的细致核算，再结合现在的钢材价格，节省的成本达到了140多万。”崔会民开口说到。 “是吗，经理。有这么多吗？”平安装作很吃惊的样子。 “嗯，是有这么多，他们核了好几遍。上次开会时我就说了，谁能够做出真的降本成效的，公司的奖励下来的慢，我个人现金先垫付。”崔会民伸手来回摆弄那几沓钞票，“140多万的3%，应该是四万两千多。考虑到你上次的表现，避免了陷入停工的困局，我和老孟商量过了，也跟项目班子征求了意见，再单独奖励你一部分。这是五万块钱，你收好了。” 说完，示意平安把钱拿走。 “经理，这不合适吧。又是您垫付，又是奖励的，这钱我不能拿。” 这刘平安，真是一次次让人高看一眼。换做一般刚毕业的小子，看见这钱早就眼冒精光了。他还能保持如此淡定，实在是少见。 要知道，这可是08年，五万块钱对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吧，这也是项目班子的一个态度。愿意干又能干的人，项目不会亏待。”老崔开口说道。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两位领导。”平安走上前去，从崔会民手中接过钱，装进了小书包里面。 别说，还真是沉甸甸的。 只听崔会民又说道：“对了，商务部门的领导让我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愿不愿意到商务部去？他们觉得你很有潜力。” 到公司总部的商务部去，那就意味着回了机关，不再吃项目上的苦。工作地也是在省城，会离张琳近很多。 平安知道，他的方案一拿出来，肯定会引起公司层面的注意，也一定会收到这样的邀请。但他早已打定主意，不能去。 总部关系网错综复杂，现在去总部只能是一個干活的苦力。在项目上，能发挥的空间反而大很多。 他所图的，绝不只是简简单单的赚奖励买房子。更不是打工人-高级打工人这条发展路径。 要找机会，给自己打工，才是正途。 “我不想去，经理。还想在项目磨练几年，跟着您和书记多学点东西。”平安笃定的回到道。 “好，有这个沉住气的决心就行。”崔会民乐于看见这个回答，谁又愿意把手下的精兵强将放走呢。 “嗯嗯，那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您和书记忙着。” “来来来，把字签了再走。”孟伟拿出一张打印好的收据来。 平安认真的签了字，问道：“书记，这个收据我能照个相吗？” “照它啥用。想照就照吧。” “好嘞，谢谢您。”平安照好了照片，把手机又揣起来。 “行了，忙去吧。这钱别乱花了啊，干点正事。”孟伟嘱咐道。 “知道了。” ... 出了项目经理办公室，迎头正撞上一个老熟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明刚。 李明刚正抱着一个纸箱子从办公室出来，箱子里都是个人的一些物品。 上次的事情后，李明刚在项目上是彻底臭了，尤其是得罪了总监那边，已经没法在这边继续工作。 崔会民也看他厌烦的紧，去总部沟通了一次，把这个人退回了总部。 跟着他一起的张姓小弟，因为是‘从犯’，被狠狠批评了一顿，在项目留了下来。技术部的小工具们，受到了一定的波及，变得更加透明无害了。 “用帮忙吗？”平安开口询问道。 “少假惺惺的，刘平安。我算看透你这个人了，人前装正直，人后算计人。小人一个！” 平安很是无语，也不准备争辩。人与人不在一个频道上，说什么都是错的。 故此也不在多言，转身下了楼。 “你给我等着！你等我到了总部着...”李明刚还在后面大声威胁。 “到了总部要干嘛啊你？”孟伟不知何时从办公室出来，冷不丁的问道。 “...”李明刚吓了一跳，“到总部..好好干。” 平安回了宿舍，拿出行李箱，把钱隐藏好。 晚上得出去把钱存上，这么多现金放在身边，始终是很不保险。 顺便再请阿豪出去吃点好的改善一下，这小子两天来老是缠着自己请客，说什么自己已经是项目的第一红人了，要放放血。 也确实得安排这铁杆兄弟一次了，在降本这个事件的后续调查里，阿豪立场坚定的站在平安这边，一五一十的还原了事情真相，把李明刚死死的定在了耻辱柱上。 把行李箱又推回到床底下，平安掏出手机，熟练的点开和张琳的对话框。 ‘这周末有安排吗？ 来安河找我吧，咱们办点事去。’ ‘办什么事啊？’张琳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 ‘来了再告诉伱，反正是好事。’ ‘竟然还卖关子，弄得神神秘秘的。让我猜猜，你提前转正了？’ 平安还没回复，张琳的下一句就来了：‘不对啊，就算是提前转正，也不用我去办啊，哈哈。’ ‘嗯嗯，不是转正的事情。来了你就知道了。’ ‘好。不过我这次做家教那家，孩子家长跟我说，周末也想增加一次课。那我就跟他们说下周再开始加课吧，这周末我找你去。一会儿我跟他们确认一下，给你发消息哈。’ 周末增加一次课... 平安读到这几个字眼，本来兴奋的心情有了些许回落。 这几天跟张琳聊天，平安大概知道了这个男生的情况。是那种典型的家庭条件不错，但是学习十分不上心的类型。家长看不过眼，请了不少家教，但都是没过多久就被男生赶走了或者气跑了。 到了张琳这，竟然主动要求周末加课？不寻常啊。 不过转念一想，平安又淡定下来。两世为人的他，早已是非常沉的住气。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而已。 更重要的是，他对张琳太有自信了。 第十八章 售楼处 周六上午，阳光明媚，不错的天气。 刘平安照例在西大街站等着省城来的班车。一连过去了三四辆，终于在这辆熙熙攘攘的下车人群中，等到了张琳。 今天的张琳穿着一件米黄色羽绒服，俏丽的马尾扎在脑后，青春靓丽。 两人眼神交会，相视一笑，向着对方走来。 “今天到底是什么好事啊，我想了一路也没想出来。”张琳笑着嗔怪道。 “走，马上你就知道了。”平安拉着张琳，上了路边一辆车租车，“师傅，到建行旁边那个售楼处。” 孔雀宫这个开发项目，在县城租了个场地作为售楼处，因为项目实地的售楼处实在是太偏了。 “平安，去售楼处干嘛？是上礼拜说的买房那个事吗？”张琳不解的问道。 “对啊，就是那个事。” “这么着急干嘛...咱们还没攒够首付，现在去看了有什么用。” 平安拍了拍张琳的手背，故作神秘的说：“到了我再和你说。” 天下的出租车师傅都是一样的操心命，有的操心国际形势，有的操心家长里短。听着车上两人的对话，司机插话道：“两位是去看孔雀宫那個项目吧。那项目那么偏，真没什么入手的价值。虽然便宜，但是住不上有啥用啊。” “嗯嗯，谢谢您，师傅。我们就是去随便看看。”平安也不想解释太多。毕竟他要说那地方将来周边会规划一所学校，导致价格猛涨，又有谁会信呢。 这种白天鹅事件，除了穿越回来的刘平安，谁能想得到？ 不多时，售楼处到了。平安拉着张琳下了车，大踏步往里走。 尽管售楼处的选址位于县城的繁华地带，但即使是在周末，仍然是门可罗雀，冷清的很。 这个盘，实在是受不到人们的青睐。 两人进了大门，整个售楼处装修还是很考究的，大理石铺地，壁纸满墙，偌大的沙盘横亘大厅当中。但与华丽的装饰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寥寥无几的看客。整个大厅里面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闲逛。 几个穿着销售衣服的女人，正凑在一起聊天，看见平安两个人进来，只是抬头观望了一眼，并没有人上前来接待。 女销售干的时间长了，一眼就能看出来潜在的客户。平安张琳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大学生，根本不是潜在的交易对象。 另外这项目销量实在太差劲，问的人多掏钱的几乎没有，销售们早都是摆烂状态了。 平安领着张琳，围着沙盘转了两圈，仍旧没有工作人员搭理他们。 “怎么回事，也没人给咱俩介绍介绍项目。”张琳苦笑着说道。 “请问有人吗？麻烦来个销售帮忙讲解一下！”平安大声喊道。声音虽然大，却保持着礼貌。 听到喊声，聊的热火朝天的女销售们不快的抬起头来，其中一个胖胖的女人低声道：“喊什么喊。”一边嘀咕着，一边挪动着肥硕的身躯走上前来：“来了来了。” 顺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抽了几张户型图，胖女人来到二人面前。不咸不淡的问道：“两位来看房啊？” 平安有点不痛快。要是他一个人来，不会计较这个。但今天张琳也在，胖女人的态度就让他很不高兴了。 于是回怼道：“我来售楼处不看房看什么？” “别这样，”张琳赶紧拽了拽平安的胳膊，柔声说道，“我们今天就是想先了解了解。” 胖女人吃了一怼，心中非常不爽。态度依然冷漠：“两位想要多大的面积，对户型有什么要求吗？”说着，直接把手中的户型图递了过来。 那意思就是，你们俩自己看吧。 张琳伸手接过来，跟平安一起研究起来。这个盘的主力户型是95平米的两居室，也有部分120平米左右的三居。小平米的倒是也有，大概在75平至80平米上下。 这些信息平安都是了解的，毕竟就是他们单位在施工。张琳因为是第一次过来，倒是看的津津有味的。 “我记得这个盘，应该有几套65平米左右的。怎么户型图里没有？”平安开口问道。 胖女人心中暗笑，看来还是做了功课才过来的。 那几套65平米的房子是整个盘位置最差的方位，楼层还是顶层，户型也特别奇葩，一共只有三套。 之前也向客户推荐过，虽然单价比其他房子又低了一截，但客户大都也是看了一眼就弃之不理了。时间长了，销售们都不再推荐这户型。 刚才几个销售围着胖女人聊的正欢，被平安一嗓子喊走了人，心里都老大不乐意。 “上来就找这套户型，还真是个没钱的心机男。” “没钱还来看房子，以为这是菜市场啊，来这消遣了？” 几个人在远处窃窃私语着。 “没钱买不起楼就别买，专挑这种奇葩小房子找？你以为有了这样的一套破房，就能把你面前的小姑娘娶到手了？”胖女人也腹诽着，觉得面前的年轻男人更加面目可憎起来。 见女销售没有回答平安的问题，张琳温柔的重复道：“您好，请问有没有我男朋友说的那个小户型的户型图和介绍啊？” “有，等着。”胖女人转身往回走。心中仍在愤愤不平：哪来的傻妮子，长得挺好看，非要往大粪上插。 看着女销售宽大的背影，张琳把嘴凑到平安耳朵边，轻声说道：“哎，我感觉她好像有点看不起咱俩。是不是咱们一看就是穷学生，不像来买房子的啊？” 平安本来没想这么多，被这么一提醒，也有点回过味来：“可能是吧。这销售还挺看人下菜碟的。” “我就说吧，咱们应该等攒够了首付再来看房子...” 这边二人正说着话，一个年轻女人从卫生间的拐角处走了出来，看衣服也是销售人员。只是别的销售都化着妆，这个女人倒是素面朝天，头发随意的扎着，衣服也显得旧一些。 胖女人看见此人，大声喊道：“哎哎哎，你回来的正好。小章，那边有两个人要看65平那房子，你去接待一下把！” 小章闻言，赶忙答道：“好嘞好嘞，王姐。我这就过去。”说着话，连忙把手上的水往身上擦了擦，找了户型图小跑了过来。 “您好您好，我是这边新来的销售小章。是您要看65平米那套房子吗？”小章双手把户型图递了过来，“这就是户型图。这套房子的单价比其他都要低，差不多在1100块钱一平。” “谢谢您。”张琳微笑着接过图纸，“就是先了解一下，我们现在首付还不太够。” “哦哦，这样啊，没关系。您先看着，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问我。不过说实话，不是特别建议您买这个房子，户型还是一般了一些，自住可能不太舒服...” “咳咳...”这边的对话传到聚众聊天的女销售当中，肥胖的王姐故意咳嗽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这新来的就是没规矩，什么该说不该说的都往出倒...幸好看房的人也是买不起...” 几句话，让小章和张琳都赶到有点难堪，张琳的耳朵已经微微发红。 “算了，不看了。”平安说道。 “好，咱们快走吧。”张琳如临大赦，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小章也是一脸歉意。 “走哪去？我说不看了。” “三套房子咱们都要了。” 第十九章 全要了 什么？三套房子，全要了？ 张琳和销售小章都微微张大了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 那边的销售们听见这句话，也全都停止聊天安静下来，眼睛盯着这边。 “平安，你发啥神经呢？咱们连一套首付的钱都没有，怎么可能三套都要了？”张琳伸手在平安眼前晃了晃，就要去摸他额头。 “谁说咱们没有的？”平安抓住额头上张琳的玉手放了下来，对着小章说道：“麻烦您给我们算一下，三套都要的话，按最低首付的话需要多少钱？” “啊..哎哎，好。您稍等，我这就去算。”小章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一路小跑到吧台前拿笔纸。 “哼，还一下子要三套，装什么大款有钱人！不过就是三套小房子罢了。一共也没几个钱。”肥王姐翻了个白眼气哼哼的说道。丢失了一个本来应该属于她的客户，还是让她非常肉疼的。 “妈耶，没看出来这俩年轻人，还真掏钱买了。” “是啊，王姐，这本来该是你的客户啊，便宜小章那新来的了。” “哎呀烦死了烦死了，我走了！”肥婆气呼呼的站起来，进了办公区。 “平安，你跟我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哪来的首付款？”张琳此时也看出来平安不是在装腔作势，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如果这钱来路不正，她说什么也要阻止平安使用。 “干嘛这么严肃，我又没偷没抢的，”平安看着眼前姑娘故作严肃的样子，感觉特别可爱，“我这是奖金，公司和项目一起给我的奖金。” “奖金？什么奖金啊，能有房子首付那么多？”张琳还是很怀疑，毕竟她也大概了解平安的公司效益和收入构成，是绝无可能有这么一大笔的奖金收入的。 平安笑着把手机掏出来，打开相册。“你看，这是发奖金的收据。”平安指着当时签字的收据照片给张琳看。 “现发放降本增效活动及项目奖励...合计5万元...以兹奖励。发放人，崔会民...签收人，刘平安...”张琳一字一句的读着收据上的字，眼神中的喜悦越来越浓。 “原来是真的啊，竟然一下子有这么一大笔奖金！你可太棒了，我的刘大工程师！”张琳开心的笑了起来，拉着平安的手荡来荡去。 “嘿嘿，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这是给你们项目立了多大的功劳啊，一下子奖励你这么多？” “嗯，说起功劳那可就大了...” 二人说着话的功夫，小章带着笔纸走了过来。“刚才给您大致算了一下，每平米按照1100元给您的话，单套的价格应该是在7万左右，按照现在的政策首付，大概就是1万7左右。加上各种税费什么的，三套总计的首付，应该在5万4左右。” 小章说着，递过来一张计算的草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几行计算公式。 嗯，看来和自己估算的差不多，目前手里的钱恰好能覆盖的住。 另外，别看这三套房子品质不好，但在后续学区的加成下，面积小反而会成为优势，很多家庭买来房子只为一个上学指标。所以小反而更受欢迎，单价更高。 并且一下子买三套，基本是拉满了目前的现金流，利益最大化了。 看着草纸上的数字，刘平安也不禁感慨，价格真的便宜。对比十几年后价格动辄近百万的房子，现在几万块钱就能买到一处房子，这种感觉真的太魔幻了。 “那每个月的贷款大概是多少呢？”张琳关切的问道，“贷款太高也不行...” “嗯嗯，也给您大概算过了，每月还款是1300元左右。” “行，在可接受的范围。那咱们就去交定金吧，今天就把房子的事情定下来。”平安做了最后的决定。 “好的，那您两位跟随我这边请。”小章做了一個请的动作，带着二人进了签约室。 ... 接近午饭时间，刘平安和张琳手拉着手出了售楼处。 交定金签约的手续并不麻烦，二人今天只是交定金，后续的贷款手续还需要一些资料，得准备齐全再来办。 在小章做了一些贷款和政策限制上的提示和解读之后，考虑到贷款额度的限制，最后有两套房子写在平安名下，一套写了张琳的名字。 出了售楼处，正午的阳光略微有些刺眼。 张琳微微眯着眼睛说道：“还是感觉好不真实啊，平安。距离上次你和我说起买房的事情，这才多长时间啊，咱们竟然真的买了房子，还一下子买了三套。”张琳说着，捏了捏平安的手：“疼吗？” “哎呦，疼，疼。”平安假装疼的嘶嘶吸冷气。 “哈哈，疼就好，说明这件事是真的。”张琳笑魇如花。 “当然是真的，我都说了今天让你来办好事嘛。”平安握住张琳的手，眼神一刻不离的看着这俏生生的姑娘，“琳琳，以后我还要给你做很多很多的事，伱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啊，我永远都最相信你。”张琳的眼睛亮晶晶的，眼眸里都是平安的影子。 “走，吃饭去。” “好。” ... 简单吃了点东西，下午两个人又去安河最大的商场逛了逛。张琳给平安买了一件牛仔外套，自己却什么也没买。 不知不觉一下午的时间过去，夜幕降临了。两个人从商场出来，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 在商场的另一侧，蓝色的铁皮围挡圈起了一大片区域，里面也是一处施工工地，灯火通明的。 “这里是要盖什么呀？”张琳好奇的问道。 “好像是一个大型商业综合体。我前两天跟阿豪出来存钱的时候正好路过，估计再有一两天就要浇筑大筏板基础了。是个大工程。” “哦哦。工人师傅们也是够辛苦的。” “谁说不是呢，先不说这个了。咱俩晚饭吃点啥呢？毕竟已经是拥有三套房产的人了。档次太低可不符合咱们的身份。”刘平安故作得意的开着玩笑。 张琳扑哧一声笑了，轻轻拍了拍刘平安：“少得意了，一个月要还那么多贷款呢。我看咱们吃碗拉面就挺好了。” “可是完成了这么大的一件事，不得庆祝一下，奖励一下自己嘛。”平安委屈巴巴。 张琳不知想到了什么，薄薄的耳朵突然间红透，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今天晚上我...好好奖励奖励你..”说完，一抹红晕飞上脸颊。 第二十章 又是打灰夜 周日下午赶回项目时，刘平安感觉精神很是饱满，身体却略显空虚。 刚一跨进项目的大门，好巧不巧，和润劳务的老唐电话就打来了：“刘工呀，今晚上打灰是您值班吧？” “对，是我。怎么了？” “没事噻。是您值班我这心里就踏实呗。有啥特殊情况我都不怕，有主心骨。” “少说奉承话了。模板都验收通过了吧？” “通过了通过了，小陈工带着监理来看过了。” “行，那你带着工人提前准备准备吧，晚上干活精细点。” “好嘞，您放心。就是想跟您说，搅拌站那边您帮着勤催着点，我听说他们今晚上还有个商场筏板基础的大活，我怕耽误咱们这的灰供应。” “嗯，知道了。” 进了屋，阿豪正万年不变的赖在床上。 “回来了？怎么眼袋这么重，看着很虚啊。年轻人，要懂得节制。” “虚个p。谢了啊，替我顶班找监理验收。这是给你带的好吃的。你嫂子说了，以后每次带吃的都有你一份。”平安说着话，一袋子吃的甩在桌子上。 “哎，这就对了嘛。还是嫂子疼我，都说好吃不如饺子，”阿豪一个翻身做起，一边打开袋子，“好玩...不如包饺子。” 平安没有跟他继续扯淡，换了身衣服，回了办公室，在自己的工位坐了下来。 半小时前送张琳上了大巴车，俩人约定下次办理贷款手续的时候再相见。 离开温柔乡，脑部的供血再次充盈起来，智商又占领高地了。 房子的事情就算落听了，只要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定是可以小小的赚上一笔，甚至有可能有三四倍的收益。这个开局，可算比上一世强了太多了。 但这还远远不够。这就好比是上了牌桌，虽然知道肯定会赢，但毕竟本钱太少只有5万多，即使是几倍的收益也远算不上丰厚。 还是得找机会，扩大自己的原始积累。但是从何下手呢？ 刘平安又陷入了苦恼当中。 大脑疯狂的运转着，思考着，计算着，然后。刘平安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 这一觉睡得好沉好香。直到裤兜里的电话疯狂响起，刘平安才苏醒过来。 “...喂，老唐，怎么了？” “刘工，要不你给搅拌站打个电话问问，上一车灰打完，这有半個多小时了，后面的灰还没到。工人都等着急了。” “...好，你等着，我这就问。” 平安用手搓搓脸，让自己精神起来。看了眼手机，已经晚上八点钟了。一觉睡了三个多小时。现场的浇筑都已经开始有一段时间了。 平安先是看了眼QQ消息，张琳已经到了医院宿舍了，放下心来。又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到了搅拌站调度室的电话。 调度室负责整个搅拌站的调度指挥，所有罐车的装车、出场、回场都是由调度室遥控指挥。可谓是站里的中枢神经系统。 电话拨过去，铃声响了很久，没有人接听。 咋回事，调度室还能没人，真是少见啊。只要搅拌站还开着，调度室就没理由无人接电话，那是24小时值班的。 平安挂掉电话，再次拨了过去。 这次铃声没有响很久，电话被接起，一个年轻的男声传来：“喂，华新搅拌站。” “那个...”平安脑袋还在重启中，“我这是孔雀宫项目，今晚上的灰什么情况，快一个小时没来了。” “等着吧。没点儿。” 嘟嘟嘟...电话干净利落的挂断了。 什么情况？ 平安心中非常的纳闷，他干工地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上过这种情况。即使搅拌站再忙，遇上项目催要混凝土，至少会给一个大概的时间回复。类似于“罐车马上就出发了”“还有二十分钟吧，今天站里太紧张”等等的说辞。 从来没有过“等着吧，没点儿”就挂掉电话的。没点儿是啥意思，我这工地的活儿还干不干了？ 平安越想越不对劲，更重要的是，楼上的工人不能等，浇筑到一半的工程等不了。前面浇筑的混凝土如果凝固了，后面的又供应不上，两者之间就会产生‘冷缝’，这是很麻烦的质量隐患，甚至是质量事故。所以混凝土的浇筑必须是一次连续完成。 想到这，平安再次拨通了调度室的电话。 这次是占线。没有打进去。 难道是搅拌站还在因为上次水洗山砂的事情，故意为难项目？又或者是因为我在烧烤店假冒报了刘自强的名头，惹恼他了？ 唉，应该找机会跟崔会民汇报一下，让领导和搅拌站之间沟通一下感情，要不然下面的活太难干了。 就在平安还想再次尝试拨打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一股冷风吹了进来，让人不禁打了个寒噤。 老唐站在门口，满面焦急：“刘工，这是搞啥子嘛，灰还不来。” “走，别干等着了。咱们开车去搅拌站看看。”刘平安当机立断，“你那个小面包车还能开吗？” “能开能开，开起来还巴适的紧。” ... 这辆车确实‘巴适’的紧。叽了咣当的到处响，让你都分不清是哪里的响声。 副驾驶的窗户只能摇上来一半，晚上风又硬，嗖的刘平安半张脸都麻麻的。 更难受的是，一只手还要死死的拽着车门，因为车门关不严，一松手就要自己打开。 老唐开车也是猛的一批，正常半个小时的车程，不到二十分钟就被他干下来了。等平安从面包车上下来，感觉像是挤了一宿的春运火车那么累。 搅拌站的大门就在眼前敞开着，目光所视有许多罐车停放在院里，车灯都开着，很多车都没有熄火。 两人并肩往大门走去，老唐开口说道：“我说这一路上总感觉怪怪的，到这我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奇怪。这一路上，一辆罐车没看见！是不是刘工？” 平安点了点头，老唐说的奇怪的感觉，他来的路上就明白过来了，这个时间点，正是各个工地热火朝天浇筑混凝土的时候。 尤其今晚上听说有个商场的工地在浇筑筏板基础，那使用的混凝土量一定是非常巨大的，没有理由在路上看不见罐车。 更诡异的是，目前院里的这些罐车，都没有熄火，显然是出了车又被紧急召回来的。 今晚上的搅拌站，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第二十一章 调度室 面包车停在门口外的空地上，刘平安和老唐两人快步走进院里。 混凝土搅拌站的占地都不是一般的大，整个场院里，有规模甚巨的生产车间，盖着苫布的沙石堆料场地，还有划出来充当罐车停车场的区域。 因此，调度室的那一溜小平房，就在院中显得相当渺小了。 两人紧走几步，来到调度室门口。 调度室里人声杂乱，乱哄哄的。平安探头往里面看，大概有五六个人正在里面吵吵着。 “你们站里什么情况？今晚上我们浇筑筏板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出这种岔子！”一个黑胖的男人粗声粗气的说道。 “是啊，管技术的回来了没有？到底什么原因，目前搞清楚了吗？”他身后的矮个子也附和道。 两个调度员模样的人，也是着急不已，一個负责接听打爆的电话，一个出声解释道：“几位先别着急，技术部门已经安排人上到车间里排查了。应该很快就有结论。” “这都快半个小时了，还要等多久？筏板基础两万多方的混凝土用量，大体积混凝土浇筑的难度你们又不是不懂，结果你们得混凝土竟然瞬凝！还迟迟解决不了问题，我现场咋办！”黑胖子是真急了。 瞬凝？刘平安听见这两个字，都替搅拌站捏了一把汗。所谓瞬凝，就是混凝土凝固的速度大大加快。而大体积混凝土得浇筑，难就难在体积大发热多易开裂，所以使用的混凝土一定是要缓凝。 这可不是一般的问题啊，是一个相当棘手大问题！ “不光是他们那个工地，我们这也着急啊，打到一半没了灰，工人都骂娘呢！”“是啊，没这个搞法！”又有两个人开口说道。显然是另外工地的人，跟刘平安一样过来看情况的。 平安大致看明白了现在的情况。毫无疑问，搅拌站的混凝土再次出了问题，几个项目都供应不上了，大家都找上了门。 调度室里两个座机轮番响起，调度员疲于应付。来电催灰的人着急的很，门外罐车的发动机震动声嗡嗡嗡的，整个站里，突出一个混乱。 “刘工，我也进去问问去。”老唐跟刘平安知会了一句，闪身进了屋。 “我说站里的各位领导撒，今天是怎么回事。我那都一个小时没看见灰了。实在是等不及了哇。”老唐进来就是一顿输出。 两个调度员对视一眼，都是苦笑。得，这又来人催促了。 “大家都稍安勿躁，目前问题正在解决，大家再耐心等待一下。”听这个声音，应该是刚才接电话得那个调度员。 “等不了了！浇筑筏板这种事，开弓没有回头箭，上千方的混凝土已经倒进去了，还凝固那么快！再不解决，我整个筏板都要废了！你们管事的人呢，赶紧出来解决问题！” 就在调度员已经无法协调事态发展的时候，汽车急刹的吱扭声传了进来，黑色帕萨特风驰电掣的开进了院里，不等车子完全停稳，刘自强已经大踏步垮下来，进了屋。 平安站在门口处的阴影里，刘自强急匆匆的，并未看见。 “怎么回事？”刘自强进得屋里，开口问道。 “哎呦喂，我的大刘总，您总算来了！快给解决问题吧。”黑胖子见了刘自强，上前就抓住了对方的手臂。他是真急了。 “兄弟，你先别激动。我了解一下情况。”刘自强出言安抚道。看来两人还算熟悉，商业综合体这种大项目，混凝土用量大，是搅拌站的大客户。 “刘总，是这样的。”调度员上前，抓要紧的跟刘自强汇报：“今晚上同时开盘的项目多，尤其是有大体积混凝土浇筑。供出去几千方了，突然发现，咱们的混凝土...嗯，出现了瞬凝现象。” 什么？瞬凝？ 刘自强一时间也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技术呢？技术的人排查的怎么样了？” 说着话，又进来一个人。灰头土脸，身上满是灰尘。 平安认出这个人了，不是别人，真是穿越来的那天晚上，到项目解决问题的技术员李胜。 李胜进了屋，从头上摘下安全帽，灰土簌簌而下。不等刘自强开口问话，主动汇报道：“刘总，我爬到生产线上看了，所有原材料也看过了，都没问题啊。”说完这话，自己也觉得脸上无光，默默低下了头。 “怎么可能没问题，混凝土到了项目，半个小时就凝固了！”老张又急了。真不能怪老张脾气急，如果问题再得不到快速解决，他的损失将以百万计。 “肯定还是有问题没查出来，”刘自强这个时候反而收起了嚣张跋扈的作风，毕竟暴力是解决不了技术问题的。“把物资口、生产口，设备口的负责人都叫过来，在这现场解决问题。” “嗯，几分钟前已经通知了。”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几个人急匆匆的进了屋，大都是各个条线上的负责人。 “都说说吧，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刘自强像老鹰一般扫视着每个人。最近安河县有人事调整，整个施工行业要变天，搅拌站内部也是暗潮涌动，人心思变。 保不准底下这些负责人，有谁干着吃里扒外的事。 自从上次出了水洗山砂的事情，刘自强已经暗中派人调查了许久，但是并没有得到什么有效证据。并且当时混进来的沙子数量不大，‘工作疏忽’确实也能成为搪塞的借口。 “刘总，技术口这边排查过了，混凝土的配料方案没有问题，都是按照标准来的。” “整套设备也看过了，物料的投放，外加剂的添加都正常，没有出现问题。” “原材料呢？查过了吗？”刘自强最近关于原材料的神经非常敏感。 “...”没有人站出来回答。 刘自强急了：“管物资的老周，周德顺呢？” 一个很年轻的材料员怯生生站了出来，嗫嚅道：“那个刘总...周工他这两天家里有事，没来...” “没来...他没来我这就出事，没来的还真是巧啊。”刘自强咬着后槽牙，心中有了大概得计较，“先不管他了。李胜，你管着技术口实验室。你觉得是什么问题？” 原本负责技术的有经验的老人，这几个月内相继辞职了。目前李胜暂时管着技术口的工作。他是刘自强一手带起来的小弟，嫡系一个。这个时候，他的意见很重要，也比较容易得到刘自强的采信。 李胜已经排查了半天，并没有发现问题原因所在，可以说，目前的技术困局不是他现有的水平能够分析应对的。 但刘自强已然问道他的头上，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刘总，问题肯定还是在原材料上。我怀疑，可能还是跟上次的沙子有关系。” 第二十二章 方向错误 “还是沙子的问题吗？上次不是已经把有问题的沙子全部拉走了吗？”刘自强不解的问道。 “但是这几天又进来了一批，不知道会不会再次混入了问题砂。”李胜回答。 平安听到这暗暗摇了摇头。水洗山砂的危害主要存在于强度不足，而不是吸水过多造成的瞬凝。李胜还是太年轻，经验不足，没有足够的业务知识储备。 “那就安排人赶紧去排查，尽快分辨出合格的沙子，恢复生产。”刘自强说道。 刘自强毕竟不是搞专业出身，目前也只能采纳下属给的建议。 “好。”众人得了命令，便要开始行动。 这么行动，就是浪费时间，根本方向就是错误的。 考虑到目前工地上还等着混凝土，还有上次在烤肉店冲突的事情，于公于私，今天这个局面也要出手相助。 平安想到这，便要上前说话。 “刘总，请等一等，”还未等平安迈步，年轻的材料员说道，“李主管分析的有道理，但是我想跟您汇报的是，最近虽然新进来一批沙子，但是今天生产用的还是之前的储备用砂。用了快一个星期了，应该是没问题的。” “这..”本来要行动起来的众人，又都停下了脚步，一下又犯了难。 就在这时，商业综合体项目的张总，那个黑胖子，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接起。对面急躁的声音传来：“张总，问题解决的咋样了，混凝土恢复供应了吗？” “唉，还没呢。现场情况咋样？” “都硬了，都硬了。现在工人尽量在用振捣棒振捣呢。要是后面的灰再不来，就全废了呀！这么大的筏板基础就要不得了！”可以听出，对面是真着急了。 “哎呀我知道了，我不是一直在这盯着呢吗。你告诉下面班组，无论如何给我顶住了，实在不行，先安排人下去，把已经浇筑的混凝土，给我先弄上来！” 挂断电话，张胖子没有说话。在场的人却都听在耳中。 此时的境况，已经无需再多言。问题不得到尽快解决，明天搅拌站和商业综合体项目，面临的就将不是会议桌，而是谈判桌甚至法院了。 几百万的损失，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谈一谈就能解决的事情。华新搅拌站的声誉也将毁于一旦。 刘自强眉头紧皱，仍在思考着破局之法。此时他已然明白，这一定是竞争对手给他使得坏。不，不是使坏，是要致他于死地。 就是在这关键时刻让华新搅拌站陷入困境，丢失客户并面临赔偿，一举把他们踢出这個市场。 无奈手下的这几条枪，也是有心的能力不足，有能力的又在观望。没人能真正站出来提供帮助。 刘自强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作为一个县城中的枭雄式人物，此时也感到束手无策了。二哥让我看着这厂子，难到要毁在我手里吗？ ... “刘总，站里用的水泥查了吗？” “水泥我刚才去看了，是一直合作的品牌...哎不是你谁啊？”李胜回答到一半，才反应过来，问话的年轻人不是站里的人，看着有些面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刘自强闻言抬起头来，认出了刘平安，“是你啊，孔雀宫那个小刘？”之前因为水洗山砂和烤肉馆两件事，刘自强已记住了平安。 此时看见这年轻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心中竟莫名其妙的燃起一丝希望的小火苗。于是问道：“小兄弟，你有什么看法？” 平安思考了几秒钟，开口说道：“混凝土的瞬凝，一般是因为水泥中的石膏类含量较高，或者是碱含量高。跟沙子的品质基本没有关系。既然站里面已经排除了方案配比、机械设备等原因，那么能够造成瞬凝的原因，就只会出现在水泥上。” “有道理。听着是这么一回事。” “虽然我不懂，但是好有道理的样子。”屋内的几个人，都出声议论着。 “水泥的问题吗？李胜，你不是去检查过水泥了吗？不是说没有问题吗？”刘自强问道。 “是啊刘总，这我可不敢乱说。仓库内的水泥确实都是合作品牌，包装袋和出厂合格证都在，入库时的检查记录也在。是吧，小胡？” 被称作小胡的年轻材料员点了点头。 “资料虽然是合格的。但别忘了，这些东西是可以造假的。包装正确，可不代表内里的材料就一定是真的。您说呢，刘总？”平安自信的说道。 “咱们别在会议室讨论了。走，立刻到仓库去看！小刘，麻烦你也跟我们走一趟吧。”刘自强当机立断，头前带路就往仓库赶去。 平安回头跟老唐交代了几句，让老唐先回去盯着工地，做好工人安抚工作。然后立马跟上大部队，奔往仓库。 拉开仓库的大门，里面堆成小山的袋装水泥呈现在众人眼前。 正常来讲，搅拌站使用的都是散装水泥，成本低强度也略高于袋装的。但是因为这两年县城里出现了竞争对手，为了维护上层社会关系，搅拌站不得已开始引进上层介绍的袋装水泥。 刘自强身先士卒，几步走上前去就拽下一袋。一代水泥几十斤重，摔在地上溅起老大灰尘。 用手拂去袋子上的灰尘，仔细去看生产许可证编号和注册商标等信息，确实是一直合作使用的品牌没错。 “刘总您看，确实是咱们一直用的水泥，没有错。”李胜说道。 呸！刘自强吐出一口包含着不少水泥粉尘的唾沫，说道：“妈的，看包装是没错，谁知道里面什么德行，水泥这玩意儿肉眼又看不出分别。既然各个环节都查不出问题，那我觉得小刘说的对，多半问题就在这水泥上！” 考虑了一下，刘自强又说道：“这样，小胡。最近几天不是新进了一批水泥吗？咱们今晚上不用这批，就用之前存下的老料。老料用了那么久，肯定是没问题的。” 话传到小胡耳朵里，小胡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怎么了？”刘自强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 只听小胡哭丧着脸说道：“刘总，前天周工在的时候，带着我们把仓库重新码放捣鼓了一次，所有的新旧水泥都混着堆在一起了，根本分不出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傻了眼。 第二十三章 二选一 新旧水泥混在一起了，根本分不出来？ 那不彻底完蛋了吗？ “做的真够严密的，这一步都想到了...”要说之前刘自强对水泥存在问题，尚有一丝丝怀疑的话，看到眼前这个局面，他就一切都明白了。 早不收拾库房晚不收拾库房，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收拾了！ 那就可以肯定，今天晚上的混凝土事故，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 一个精心谋划要把搅拌站搞垮的毒计！ “刘总，快想想办法啊，时间不等人。”张胖子出言催促道。 “是啊，还有什么办法吗？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只能跟别的搅拌站临时叫灰了。”另外一个项目的人提议道。 这个提议，是一個代表着双方合作结束的信号。毕竟哪个项目也没办法忍受混凝土总是出现问题。 即使双方有合同约定，目前也是华新搅拌站违约在先。 刘自强铁青着脸，拿出手机准备给自己的二哥打电话。二哥是搅拌站名义上的总经理兼站长，实际上很长时间没有具体负责了，站内的大小事务都是刘自强管着。人目前已经在省城深耕建筑领域。 虽然内心也知道，二哥能量很大，但终究远水难解近渴。对眼前的局面不会有立刻的缓解。 平安站在人群的边缘，一进到仓库后就没有说话。 面对成山的，在别人眼中完全无法分辨的新旧水泥，在他的眼中，正以红蓝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区分着！ 平安仔细去看不同颜色标注下的信息。 蓝色显示： 【普通硅酸盐水泥】 【强度】42.5； 【状态】正常； 红色显示： 【普通硅酸盐水泥】 【强度】42.5； 【状态】不正常，石膏类含量较高，碱含量高； 【警告】易造成混凝土瞬凝。 普通人眼中难以分辨真假的东西，在他眼中可谓是泾渭分明！ 管你真假美猴王，装的再像，混的再乱，在我如来佛祖眼中，洞若观火！ 此时的刘自强烦躁的原地来回踱步，拿出香烟火机正要点上。其余人都围着他。 平安又仔细确认了一遍系统提示，确认没有问题后，走上前去。 “刘总，这应该是我跟您第三次见面。我也知道您不一定信我。”平安语气平静，“但是我对水泥物料有一定研究，能大概分辨出合格的水泥。您要是信得过我，就让我试一试。” 平平常常几句话，却充满震慑全场的力量。 张胖子和李胜几个人，都一脸震惊的看着刘平安。现在可不是吹牛皮的时候，更不是想趁机露脸的机会！ “小刘，你说你能直接分辨水泥的好坏？”刘自强怀疑道。他虽然不是专业出身，但干了这么多年搅拌站，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嗯，能看个大概。” “信口开河！实验室才能干的事，你靠着肉眼就行？”李胜出言驳斥道。 刘平安没有理会李胜的话语，而是盯着刘自强说道：“刘总，您现在还有得选吗？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是啊，还有别的选择吗？上吧。 刘自强这种人，都是胆子极大的，否则也干不出眼前这份家业。 “我信你，兄弟！这就开始干吧。”刘自强当机立断，又补充了一句：“今晚上这事要是成功了，你就是我的恩人！” “乱了乱了，太特么魔幻了！”在场的人都感叹道。 几个干活的工人从外面小跑进来。刘自强也脱下外套，撸起了袖子：“你说吧，都哪些水泥是可以用的。” 几个条线上的负责人看刘总亲自上阵，也都有样学样，脱掉外衣围了上来。 平安也不再多说，走到水泥堆前，用铁签挨个从水泥袋子中扎出一点，装模作样的分辨起来。 “这一袋可以用，还有这个...这个..”平安按照眼中系统的提示，把蓝色标记的水泥都挨个点了出来。 众人说干就干，和几个工人一起搬运起来。一时间仓库内飞灰漫天。 很快，几十包合格的水泥被挑选出来。 更多的人被召集过来，负责搬运的，往拆包机上输送的，拆包过后进行水泥仓灌注的。一时间，小型的水泥甄别‘生产线’运转起来。 随着水泥重新进入配料仓，大型搅拌机运转起来，全新的一炉混凝土即将出罐。 “刘总，这波混凝土立即送实验室？”李胜问道。 “不用了，直接装车送往工地。配料表没有变化，送什么实验室！”刘自强下了决定。 “好。” 第一批罐车车队出发，率先开往了商业综合体项目，那边的筏板浇筑暂停了近一个小时，已经处于极限状态。 所有人都回到了调度室，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现场反馈回来的消息，看看由刘平安挑选甄别出来的水泥，是否真的是合格的，能够不出现瞬凝现象！ 调度室内安装有大屏幕，能够通过车辆上安装的GPS定位，清晰的知道每辆车的运行轨迹。 第一个出厂的罐车已经到达工地了。 张胖子正在和工地的负责人进行通话。 “喂，灰已经到了。先把这一车浇筑下去，看看有没有问题。” “好的，张总，终于盼到了，太不容易了。这边马上开始浇筑。” “嗯，十分钟之后给我回电话，报告现场情况。” “收到，张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成败就在此一举了。之前的瞬凝现象就发生在混凝土浇筑下去10分钟左右的时间。所以接下来的10分钟，就是成败的关键。 刘自强此时脸上布满了水泥灰尘，但也顾不上收拾。盯着大屏幕的同时，他也在默默观察着刘平安。 此时的平安表情平静，脸上竟然看不出一丝特别的情绪。 这年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上次沙子的事情，再加上这次。已经帮了站里两次了。 年纪轻轻，眼力却又如此的毒辣。不行，这次事情结束了，一定要高价把他挖过来，这样的奇才，一定要在我自己麾下使用。 但是这次的事情，能顺利过去吗？ 刘自强心中一点底也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在场的人手中都捏了一把汗。 铃铃铃！ 张胖子的手机铃声突然想起。他迅速的接通。 “喂，快说，怎么样？” 第二十四章 平安哥 调度室内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激动的声音：“张总，一切正常，这次没有出现瞬凝！” 没有瞬凝！混凝土浇筑一切正常，成功了！ 简简单单两句话的汇报，瞬间扫空一晚的紧张和阴霾。 刘自强感到似乎卸下了千斤重担。饶是这个男人见识过诸多场面，此刻也不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长长出了一口气。 调度室内的其他人则是一片欢腾。屋里的人员组成复杂，有搅拌站的人，有项目部的人。此时却都由衷的发出一声怒吼！ 成了！ 欢呼过后，人们的眼光一下子聚集到刘平安身上。好奇、震惊的目光，上下打量个不停。 这年轻人，太不简单了。凭借着一个人的能力，解决了搅拌站这么大的困难。毫无疑问，以后他就是搅拌站的贵人，也将是刘自强的贵人！ 张胖子走上前来紧紧握住刘平安：“小兄弟，你可太牛逼了。我老张今天是服了。在什么单位高就啊？” “高就谈不上，我在孔雀宫那个项目当工长。”平安回答道。 “哦哦，崔总那個项目吧，我认识你们经理。真是后生可畏啊，现在的年轻人真的了不起。” “行了，张总。问题既然都解决了，咱们别在这聊了。走，上我办公室喝点茶。”刘自强站起身来，伸出胳膊搂住平安肩膀，“走兄弟，到哥那喝口茶去，咱们细聊。” “你们聊你们聊。我就不去了，工地上还一堆事等着我呢。”张胖子知道自己不是今天的主角，既然混凝土问题已经解决，没必要在这继续耗着了。一声告辞，出了调度室上车走了。 还有另外两个项目的人，也是确定了后续的供灰，就离开了。 刘自强拉着平安，便要出调度室。平安提醒道：“刘总，先别着急。刚才挑出来的水泥量，可不够今晚上用的。咱们还有的忙活。” “哦对对对。”刘自强一拍脑袋，“还得劳烦兄弟。” “您客气。” 二人带着几个负责人和工人，再次返回仓库。这次相对省事很多，平安拿着一个铁签，把合格的水泥袋，都捅上一签子。剩下的就交给工人就好了。 至此，搅拌站的水泥危机算是彻底解除了。 ... 稍微清洗了身上的灰尘，坐到刘自强的办公室内，已经是晚上11点了。 外面重新嘈杂起来，罐车进出忙碌不停，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状态。刘自强的办公室离得稍远，还算安静。 “兄弟，抽烟。”刘自强递过一根华子，又点着火机。 “谢谢刘总，但是我真不会抽烟。您别这么客气。”刘平安谢绝了。 “别刘总刘总的了。今天这事，幸亏有你在这，要不然真不知道怎么收场。我得好好谢谢你啊。”刘自强从茶盘上满斟一杯清茶，送到平安面前，“我比你虚长几岁，以后你叫我强哥就行。” “那我就高攀了，强哥。上次在烤肉店，还多亏您出面，要不我肯定要吃亏。一直想当面当面道谢，始终没机会。” “嗨，比起今天这事，那天就不值一提。”刘自强摆了摆手，“今天你算是拉了哥哥一把，你放心，这个事我会一直记得的。话说兄弟，你这技术水平真可以啊，怎么就能这么精准的分辨水泥质量的？” “这个...”平安在头脑中迅速的想着应对。 你要是有系统，伱也能。 “其实不太好表述，可能有那么一点天赋在里头...并且我爸是化学老师，可能从小跟着受到点影响吧。” 化学和混凝土，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方向。 “哦哦，这样啊。”刘自强知道每个人都有些不能告人的秘密，便不再深究这个问题，而是一脸认真的问道，“化学我是一点不懂。不过我倒是有个想法，兄弟，你愿意来我这吗？工资你随便提。” 工资随便提？ 这条件给的还是很优厚的啊。 不过，我的目标可不是给人打工的。 再说了，我这还想着利用你在安河县城的资源，找机会拉你一起合作呢。 平安当然不会表露自己的野心，一脸人畜无害的说道：“谢谢强哥好意。我这也是刚入行，好多事情也在学呢。您容我回去再好好想想。”平安假装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 “这也不早了，我该回工地了。再说了，我想强哥今晚上应该会很忙。” 今晚上应该会很忙。 这小兄弟，怎么像是能够看透人心似的。 刘自强确实打定了主意，待会儿送走刘平安，要带着人去“清理门户”。搅拌站接连出了两件影响生产的大事，险些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这笔帐需要好好的算一算，有些人，需要为此付出代价。 要是没点这种手段，这搅拌站咱们也不用干了。 “行，那我就不久留你了，明天忙完我再去你项目上找你。”刘自强说着，掏出手机来，“兄弟，你记一下我这个手机号。以后在这县城，你有啥事就打这个电话找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对于刘平安这种有技术核心竞争力的人，刘自强也是非常乐于拉拢的。 “谢强哥。”平安记下号码，又回拨过去。 刘自强也存下平安的号码，说道：“兄弟，那哥哥今天就不久留你了，咱们兄弟来日方长。”说完，冲着门外喊道：“李胜，进来。开车送送平安。” 李胜一直在门外候着，听见招呼，连忙开门进来。 老唐刚才已经被平安打发回项目了，他确实一个人深更半夜的不方便回去。 “那就劳烦李技术了。” “平安哥，您太客气了。”李胜陪着笑脸，称呼中自然的加上了‘哥’字。现在的刘平安，已经是刘自强的小兄弟，可不是当初那个跟他当面硬刚的小工长了。 并且李胜感觉的到，眼前这个叫刘平安的年轻男人，身上似乎有着某种难以明说的能力和心智，将来必非池中之物。 回到项目上，已经深夜了。后面的灰早都供了过来，老唐正带着工人热火朝天的干着。 平安告别了李胜，独自走回了办公室。 和老唐出发去搅拌站的时候，完全没有料到会有后序的这一系列事件，好在凭着自己的能力顺利化解，又获得了刘自强的交情。 算是意外的一个大收获吧。 接下来该考虑的，就是如何把这个交情利用好，最大化利益了。 双赢的利益。 第二十五章 赴约 灰照打，活照干，一夜再无话。 俗话说，叫醒你的既不是闹钟，也不是梦想，而是咕咕叫的空肚子。 刘平安努力睁开眼睛，上午11点多了。这黑白颠倒的日子，真难受。 如果你想废掉一个人，那么，请安排他打灰吧。 从床铺上坐起，正准备穿衣服到食堂吃饭，阿豪推门进来了。手中抱着一大箱子泡面。 “从哪整这么多泡面啊？”平安不解的问道。 “要不说哥消息灵通呢。你一会儿也去备点，我估计这点不够咱俩撑太长时间的。”阿豪神秘兮兮的回答道。 平安只觉得莫名其妙，这小子不定又从他表姑那得到啥小道消息了。 “快说，又有啥风声传过来了？你这都开始屯物资了。” “这事儿先别外传啊，就咱俩知道就行。我听说恒远劳务公司的老总，在咱们总部翻脸了。他们得有多半年没结工程款了。这都年底了还是一分拿不到，马上要组织各项目停工，堵门要钱了。”阿豪小声说着，“你说咱们不得未雨绸缪，备点存货？” 平安听了这话，心里也是一惊。 孔雀宫这个项目，一期一共是十来栋高层住宅，平安供职的国企施工单位是总承包，往下是由两家劳务公司进行劳务分包。一家是和润，一家就是这个恒远。 “局面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这种劳务公司不是都有局里的背景关系吗，他们这么闹不怕脸面上不好看吗？以后怎么继续合作？”平安问道。 “还顾及啥脸面啊。我听说恒远跟着咱们公司做这几年，一点钱没赚到不说，还垫了不少资在里面。他们这是撕破脸，不准备跟咱们公司玩了。” “好吧。”平安叹了一口气。上一世的时候，恒远确实因为付款的事情闹过，但最终还是磕磕绊绊的把工程做完了。没想到这一世情况竟有了变化。恒远负责施工的那四五栋楼，目前也就搞了三分之一的进度。如果他们撂挑子不干了，后面谁再半路的进来接手，都费劲。 “行了，别说出去哈，毕竟这事儿还没传到项目上，你就当啥也不知道。” “放心吧。” “说真的，你下午真得整点泡面回来。他们要是安排工人把项目部大门堵了，咱俩就能一边吃泡面一边看戏了。” “...” 出了宿舍，平安抬头遥望了一眼工地上，恒远施工的那几栋楼，还在传来叮叮当当的干活声音，就是不知道这种声音还能持续多久了。 ... 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刘自强的黑色帕萨特出现在项目部的大院中。 已经是12月初的日子口了，年终岁尾，各个单位都开始来要钱了。毕竟再有半個多月，工地的施工就会因为天气停工，所有工人都要拿钱回家过年。 是到了一年年底清账的时间了。 搅拌站自然也不例外。 刘自强跟崔会民的办公室呆的时间不长，出来时脸色不豫，看来关于年底结算的事情，谈的也不顺利。 帕萨特没有过多停留，一脚油门出了项目部。 就在这时，平安的手机响了。 是刘自强打来的。 “喂，刘总。”平安猜不透来电的用意，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刘自强爽朗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都说了叫强哥，还刘总刘总的，跟我就这么见外不是？兄弟，刚才我来你们项目部了，找老崔谈点事。我想着直接叫上你不合适，现在我车停在你们工地外面的路上，你要是没啥事就出来，咱们俩找地方喝点。” “行，那强哥你稍等我一下，我这就过去。”平安知道，跟刘自强这种人交往，伱就不能太扭扭捏捏的。 大大方方的，反而能获得这种人的好感。 毕竟在他们面前卑躬屈膝的小弟们太多了，他们不再需要更多的奉承吹捧。这时候你要是能够保持不卑不亢的跟他们交往，他们往往会高看你一眼。 这个时间点，基本就等着吃饭了，应该没什么事。平安回宿舍换上张琳给新买的那套牛仔外套，就出了工地大门。 打开车门上了车。 “走，兄弟，今天咱们好好待会儿。昨晚上时间不合适，没顾上好好聊聊。”刘自强轰了一脚油门，汽车蹭的一下窜了出去。 “我这人生地不熟的，都听强哥安排了。” “强哥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刘自强霸道的驾驶着，车子风驰电掣的穿行在小路上，直奔县城而来。 “话说你们老崔这项目经理当的也够窝囊的，到年底了从公司都搞不来钱。刚才我听他说，你们有个劳务公司要撂挑子？真够他喝一壶的。”刘自强边开车边说道。 看来阿豪的消息真是不假，恒远这个准备撤场的事情是真的。 刘平安装作不知情的语气道：“是吗，强哥？我还真不知道这个事，崔经理还没跟我们下面传达。如果真的有这个事，对项目影响还是挺大的。” “嗯，老崔说他现在也是一头包。开发商房子卖不出去，没有回款付给你们总包，说是要用房子抵工程款。那你们总包总不能用房子付给下面的劳务公司吧？包括我们搅拌站，你给我这没建好的房子有个卵用，我能用它发工资还是给沙场水泥厂付钱？真他妈扯淡。”刘自强越说越气，降下来车玻璃，一口浓痰吐了出去。 什么，要搞工抵房？用房子抵工程款？ 刘平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别看现在孔雀宫这项目的房子不值钱，不出一两年，那可就疯涨起来了。 现在看似吃亏的要房子不要钱，长远来看，简直是赚翻。 当然了，这个链条上的人都是人精，从开发商到总包单位，再到劳务公司，都是不肯吃亏的主。但他们做的决策都是基于现在的考量，只有刘平安知道未来的确切走向！ 自己之前定的那三个小房子，只能算是微小投资。如果能搞到工抵房这个体量的，才是真正的大赚一笔。 这个想法，让平安也不禁有些激动，脸色微微变化。 幸好刘自强专注开车，并未察觉，仍旧在不停的吐槽。 “你们老崔要是年底付不出来搅拌站的款，别说你们劳务分包堵他门，我都得过去给他堵个严严实实！” 可能是察觉到刘平安迟迟没有接话，刘自强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失言了。毕竟平安是项目部的人，当着他的面这么说他的领导，难怪他沉默不语。 “兄弟你别多心啊，我也是随口一说。”刘自强解释着，殊不知平安根本没有在意这段话，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 气氛陷入了一丝尴尬，半晌没人出声。 良久，平安开口道：“强哥，如果我们项目的分包撂挑子不干了，你愿意接手吗？” 第二十六章 亚特搅拌站 帕萨特停在了‘云上人间’商务KTV门口。 刘自强和平安两个人从车上下来，谈笑着奔门口走来。 看见刘自强，门口的服务小生连忙迎了上来：“刘总，里面请。” 华丽的大铜门被推开，金碧辉煌的大堂映入眼帘。 这家的装修还真是比较豪华。 平日里刘平安极少参与项目的或者分包组织的饭局及后续活动，别人在外面浪荡的时候，他一般都是关在办公室里学习。 但这不代表他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因此虽然觉得豪华，但是倒也不至于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 服务生在前引路，两旁的包间中传出鬼哭狼嚎般的歌声。 “刘总，这边请。”又一扇铜门被推开，二人进入了一个更安静也更隐蔽的通道。 通道两侧，也有着不少包间，但是明显的包间之间的距离更大，私密性也高了很多。 引路的服务生没有跟着进来，而是悄悄关上了门。门内门外是两套服务品质。 刘自强笑着说道：“兄弟，估计你头一次来这后面吧？前面太嘈杂，后面这安静一些，好聊天。”说着话，拉着平安进了左手边的一个包间。 “还真是第一次来。” 进了包间，里面早有人再等待了。 也算是熟人，都是搅拌站见过面的。一个是李胜，还有两个人，虽然叫不出名字，也是昨晚上在现场的。 见刘自强和平安推门进来，三個人都是连忙起身打招呼。 “刘总！”“强哥！” 刘自强伸手招呼大家都坐下：“来来来，都坐都坐，自家兄弟都别客气。不用我再单独介绍了吧，平安。昨晚上在站上都见过了。” 平安跟几个人都点头示意。 “来，兄弟，我给你挨个介绍一下。”刘自强让平安坐在自己身边，指着几个人说道：“李胜，见了好几次了，不多说了。这个是站上管设备的，姜大庆。这个是车队队长，肖泉。” 姜大庆和肖泉连忙站起身来叫道：“平安哥！” 本来这两人看着比平安年长了不少，这么一叫反而让平安都有些不自在，赶忙说道：“两位老哥别这么客气，这么叫我怪不好意思的。” 刘自强看出了平安的不自在，哈哈一笑：“都自家兄弟，别这么拘束。来，今天难得有时间聚一聚，大家都喝好玩好。”说完，举起桌上的啤酒，几个人碰杯，开怀畅饮起来。 一瓶啤酒干掉，刘自强问李胜：“人呢？叫她们都进来吧。” 李胜会意，起身出了门。 不一会儿的功夫，包间门被推开，一阵香风袭来，四五个浓妆艳抹的妹子施施然走了进来，站成一排。 “老板好！”几个妹子一鞠躬，出声喊道。 房间内的灯光很暗，刘平安微微皱了皱眉头。 陪唱的姑娘？ 这是他最看不上的行为。倒不是他自诩清高，要做道德上的卫道夫。只是从小受过的各种教育告诉他，这种行为，并不好。 这些年来，除了自己的女朋友张琳，刘平安从不和以外任何一个女性，发生主动的身体接触。 可以说，他是有精神上的洁癖的。 当然了，这种要求只是刘平安对自己的要求，并不会强加到别人身上，也并不作为评判别人的标准。只是一种自我约束罢了。 黑暗的环境中，刘自强并未察觉平安的不适，而是说道：“嗯，来来来，一人一个，陪我这几个兄弟喝酒，唱歌！” 头一次在一起聚，平安并没有出言阻止刘自强，毕竟他虽然不需要这种陪酒，但不能扫了其他人的雅兴。因此任由妹子坐了过来。只是不经意间，平安稍微挪动了一下位置，和陪酒的妹子恰好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 一个进来五个人，其中四个分别坐到刘自强四人的身边，坐下后主动倒起酒来。剩下那个人则是去点歌。 “老板，我跟您喝一杯。”陪着平安的妹子，看着小小的，声音中透着一丝胆怯，端起一杯啤酒递给平安。 “谢谢，我自己来吧。”平安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拿起一瓶刚开的啤酒，敷衍的和她碰了碰杯。 此时其他的几个人，已经是互相调笑着喝在一起。 “您跟他们还挺不一样的。”妹子看着那边的风景，小声说道，“其实我也是刚来没多久”。 靠，跟我说这干啥。 想告诉我，你是学校的三好学生，为了补贴生活费来的这？ 我还没傻到来这种场子，劝人从良。 “没啥不一样。你不用管我，想喝就喝你自己的吧。”平安回答。 酒过三巡，刘自强再次站起身来，搂着身边的妹子，说道：“来来来，一起走一个。”姜大庆和肖泉李胜几人，也是站起来共同碰杯。 平安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干了一瓶啤酒，假意借着上厕所的由头，从包间内走了出来。 通道内空气一新，让他感觉很舒服。 里面的香气和烟气，他实在是受不了。 到卫生间放了水，又用冷水稍微搓了把脸，平安感觉整个人又精神起来。 再回去喝一杯酒，就跟刘自强道别吧，自己是真不适应这种场合。 想到这，平安长出一口气，转身准备往回走。 刚一回头，一道巨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身后。两人险些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请让一让。”平安道了个歉，便往右手边走。 哪知那人也往右手边横跨一步，正好挡住平安的去路。 平安再往左手边走，又被拦住。 连续三次，这人都当在平安的去路上。 什么意思，故意找事是吗？ 平安抬起头，直视着眼前高壮的男人，开口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高壮男人并没有回避刘平安的眼神，声音淡漠的说：“你是刘平安吧？跟我走，我大哥找你有点事。” 平安正要反问对方大哥是谁，却突然想到一个要紧处，背后的冷汗就流了下来。 自己在这安河县城，可谓是毫无名气，只是一个小工地的小小施工员，怎的来了一个陌生的男子，开口就叫出自己的姓名呢？ 你本是汪洋大海中一滴毫无特点的水滴，某一天突然被人从海洋中点起，并准确叫出你的名姓，换做是谁都会倍感恐惧。 平安心中虽然有了惧意，表面上却未表现出来，语气平淡的问：“我可不认识什么大哥，我也不是什么刘平安，你认错人了。麻烦让开。” “不会认错的，穿牛仔外套的。走一趟吧，别为难我。为难我就是为难你自己。”高壮男子仍旧语气淡漠。 平安侧头看了看卫生间外，没有人过来。看来是指不上刘自强他们突然出现解围了。 “行，那我就跟伱走一趟。”平安也看出来，这个男人并不想动粗。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就跟他起争执。不妨先过去看看情况。 高壮男人再无它话，转身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距离刘自强他们所在的包间越来越远。 平安跟在身后，却打消了转身就跑的念头。目测跑肯定是跑不脱，反而会激怒眼前这个男人。于是默默掏出手机，把通讯录打开，如果情况一旦有变，立刻打电话向刘自强呼救。 走过一个拐角，再行几步，高壮男人推开了另一间包间的大门。 里面甚是安静，既没有歌声，也没有陪酒的妹子。只有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抽着烟。 “大哥，人带过来了。”高壮男子把平安让进包间，转身关上了门。 平安心中默默捏了把汗，实在搞不清楚眼前这两个个人的路数。 “你好，刘平安是吧？不好意思用这种方式和你见面，”沙发上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来，“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周伟，是亚特搅拌站的副站长。” 第二十七章 套中套？ 周伟？亚特搅拌站？ 平安仔细搜索了脑中的记忆，对周伟这个名字陌生的很，亚特两个字倒是模模糊糊有着那么一丁点印象。 这家搅拌站，是安河县唯二的搅拌站之一。只不过规模相对较小，市场占有率比起刘自强的华新搅拌站，也要差上不少。 二者的实力对比，大概在七比三之间。或者是八二之间。 刘自强的华新占七或八成，亚特占不到三成。 但毫无疑问，这是刘自强潜在的，甚至可以说就是明面上的竞争对手。 至此，刘平安已经大致明白，对方为何主动找上他了。 刘自强的搅拌站两次出现质量事故，是人为的这一点已经没有疑问。那最有动机做这件事的，一定是亚特。 而自己无意之中帮助了刘自强的搅拌站两次，也就是说将亚特的计划破坏了两次！ 对方这是找机会报复他来了！ 平安想到这里，就要偷摸按下手中手机的通话键，向刘自强求救。 手指还没触碰到按键，一双大手直接从他手中抢走了手机！正是那个高壮男人！ “不好意思，现在不是打电话的时候。”高壮男子晃了晃手中的平安的手机，声音依旧冷冰冰的说道。 “军子，别这么粗鲁。”自称亚特搅拌站副站长的周伟开口说道，“这位是咱们今天的客人。” 任谁被强行带进包间，抢走手机，都不会心情太愉快。刘平安自然如此。 眼见对方没有直接动手对付自己，看来今天的事情未必是要简单的武力报复。 可能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想到这，平安反而镇静了下来。 “说吧，找我来到底是什么事？”平安索性自己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我如果出来太久没回去，那边肯定会出来寻找。” 周伟见状，也坐回到沙发上：“都说两次坏了我们计划的年轻人，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客套话就省了。直入主题吧。” “好，爽快！我想你也大概知道，亚特和华新，是县里仅有的两家搅拌站。目前双方已经走到明面上的竞争关系了。过去我们处于劣势，但现在县里人事上有变动，属于亚特的机会来了。”周伟开始点烟，吸了一口后接着说道：“刘自强他们三兄弟赚了这么多年，是该把这块蛋糕让出来了。” “你们之间的竞争，我一点也不关心。并且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工地施工员，你们企业的事情更跟我八竿子打不着。”刘平安这倒也不是自谦，确实是跟他关系不大。即使他有心利用刘自强的资源做些什么，也不是眼前一时半刻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接连两次坏我们的事？你要知道，上次的事情若是成功了，华新现在就已经是倒闭的边缘了！”周伟说道此处，眼神中的怒意已是隐藏不住。 本来事情已经成功了百分之九九，却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这种感觉任谁都难以接受。 平安却只觉得好笑，你们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不正当的竞争手段，也太低劣了吧。 若是成功了，不知道会给别的企业造成多大损失。 商业综合体项目，包括我们孔雀宫项目，都要跟着吃你们的挂落！ 听着这话，平安心中已经开始厌恶眼前这个男人，不关乎企业竞争什么的，单纯的从個人立场上的厌恶！ 你们可以利用权势，利用规则去对付竞争对手，但是在工程质量上耍手段，恶劣至极！ “这位周总，我当时两次帮助华新，并不知道里面有您说的这些事情，我纯粹是从我自己项目的利益出发做的事情。做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平安淡淡的说道。最后这一句的‘良心’二字，已经是对对方的明显的敲打了。 周伟如何听不出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低声说道：“企业竞争，用一些手段也是在所难免...不说这个。今天找你来，就是想问你，是否愿意高薪加入亚特？” 嚯，最近真是成了抢手货了。两边都抢着要我，看来技术还真是核心竞争力啊。 平安隐去心中可笑的想法，一本正经的问道：“为什么要挖我过去呢？我和你们亚特过去可是一点接触也没有。” “原因再简单不过。我也了解过了，你在混凝土方面技术很强，又两次帮助了刘自强，现在已经是他的座上宾。有伱在他这边，会影响我们两家接下来的竞争。”周伟说道。 周伟现在也是头疼，本来花了重金买通了刘自强站里的骨干，精心策划两次事件，不知哪冒出来刘平安这么一个强援，硬生生把事情给搅黄了。 啥？会影响你们接下来的竞争？ 你这意思就是说，后续还要接着搞下三滥呗？怕我坏你们事？ 刘平安整个一个大无语。 对面真的是毫无底线可言。 “谢谢周总你的好意，我目前并没有辞职换工作的打算。” “那你开个数吧，多少钱能够买断你，以后不再插手搅拌站的事情？”周伟见直接拉拢不成，再次祭出金钱攻势。 拜托，又想用钱砸晕我？ 虽然我刘平安重活一世，确实想着搞很多很多钱，和张琳好好享受生活。可咱搞钱都是要凭自己本事的，岂能要你这种自断前路的无根之财？ 刘平安正在想用什么话回绝时，手机铃声响了。 此时平安的手机正握在军子手中，军子低头看了一眼来电，说道：“大哥，是刘自强打来的，应该是找他呢。这场子刘自强自己的，要找过来很快，留给咱们的时间不会很多。” “嗯，知道了。”周伟应了一声，转头再次看向刘平安，眼神中的耐心已是不多，“刘平安你说个数吧，买你从安河滚蛋。如果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是...” 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平安现在根本没有理会周伟的威胁，他的全部心思都在军子说的‘这场子是刘自强自己的’这句话上。 这场子是刘自强自己的？ 那这里的一举一动岂不全部在他的掌控之中？ 我是从项目上直接坐他车过来的，只有他一个人完全了解我的行踪...一个电光火石的想法在刘平安脑海中串通起来。 眼前的局面，看似是自己被亚特的人‘请’了过来。 实际上，这是刘自强的一个‘套中套’？ 第二十八章 揪内鬼 仔细思索已获得的信息，一条较为清晰的信息链在平安脑海中形成。 首先，自己是直接从项目上坐刘自强的车来的这里，说明这之前没人掌握他的行踪。即使亚特搅拌站有心找他，也不会到工地去监视一个施工员吧？ 刚才在卫生间被军子截住，军子说了一句‘不会认错的，穿牛仔外套的’。当时平安并未在意这句话。 此时想来，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平安是进了KTV之后，特征信息才被泄露出去的！因为这件外套是周末的时候，张琳新买给他的，今天才是第一次穿。 那么泄露他特征的，只能是李胜、姜大庆和肖权三人中的一个。 也就是说，这三人中有一个在和亚特搅拌站互通信息。那么大概率，这个人也是搅拌站两次事故的内鬼之一。 同时，这个场子又是KTV的内场，刘自强对这里的掌控肯定很严密，来的人肯定都在刘自强的掌握中。 那么极有可能，周伟和军子在这里的事，刘自强是知道的。 所以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今天这一局，是刘自强故意布下的，等着内鬼咬钩的计策呢？ 想到此处，刘平安心中对刘自强的心思之深，感到阵阵心悸。 如果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那么刘自强一晚上的喝酒泡妞，无非只是一种伪装，一個让内鬼放松警惕的计策罢了。 两下一对比，眼前仍在威胁自己的周伟，简直就像个小学生一样幼稚可笑。 想通了这一节，平安反而更坦然了。不管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是否符合自己的猜测，自己在整个事件中并没有什么选择。 只能是坚定的站在刘自强这边。 如果刘自强真的在暗中观察着这里的一切，那么是时候在他面前扮演一个忠心的小兄弟，配合着把这出戏演好了。 主意打定，平安站起身来，说道：“周经理，我就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哪有资格跟您面前开价码？话再说回来，刘总对我确实不错，他如果有事，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说完，转身就要往出走。 “好小子，给脸不要脸。”周伟怒骂一声，示意军子就要动手。 至少先教训你一顿，给你点颜色让你长长记性。 刘自强，强哥，希望我没猜错，你快现身吧。 军子抢上两步要去抓平安。 就在这危急时刻，包间的门突然间被推开。 “谁在我这场子撒野呢？”刘自强说着话走了进来，身后除了李胜三个，另外还有两个壮汉。 料想对了！ 平安暗中松了一口气。 两个壮汉把平安让过，上前抵住了军子。这军子面对两人倒也不慌，只是不再向前。 周伟没料到刘自强来的如此之快，一瞬间的慌乱后强自镇定下来。站起身来说道：“刘总，兄弟来你这场子捧捧场。既然你不欢迎，那我换个地方就是了，不多打扰。”说完便往外走，经过平安身边时还暗搓搓撞了一下。 “周总请便。”刘自强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 军子见周伟出了包间，也是转身跟上。 刘自强反而对军子展现了更重视的一面：“大军，你说你非要跟着他干嘛。叫你来我这，你为什么不愿意？” 大军没有回答，甚至脚步也未做停留，冷哼一声也出了房间。 看的出来，刘自强对这个大军还是很上心的。 待周伟二人出了门，刘自强表情瞬间转变：“兄弟兄弟，让你受惊了。这特么的，竟然在老哥自己的场子出这事，哥跟你赔个不是，走走走，咱们继续喝酒唱歌。”刘自强上来拉着平安往出走。 李胜等三人也是凑上前来。 平安伸手搭住刘自强的胳膊，笑容灿烂的开口道：“强哥，我啥事没有。就是今天当了一回诱饵，伱不得让我看戏看全套？” 一句话，就把刘自强今天的安排点破。意思很明显，我以身试险了，我得让你知道我知道。 刘自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进而变得有些尴尬。 “哈哈，你说你怎的年纪轻轻如此厉害，”刘自强干笑两声，“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啊。兄弟你不仅技术强，这个做人看事也是一绝啊。” “强哥过奖。” “好，既然今晚这出戏兄弟有兴致，我就把它给唱全了。”说完这句话，刘自强的脸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拉着平安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那个杀伐果断，安河县里跺跺脚都要颤三颤的刘自强，上线了。 两个人这是什么意思？李胜一时间摸不到头脑，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姜大庆和肖权两人，也是各有面色。 此时的包间里，只有刘自强、刘平安、李胜、姜大庆和肖权五个人。 刘自强和平安两人坐着，剩下的三人站着。 刘自强一直没有说话，而是点着一颗烟，静静地抽着。烟气袅袅的飘散着，气氛变得僵硬而奇怪。 李胜肖权二人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姜大庆的脸色却逐渐变得苍白起来。 一颗烟快要抽完的时候，刘自强开口了：“怎么的，非要让我亲口说出来吗？” “啊？”李胜和肖权互相看了看对方，一头雾水。 扑通一声，姜大庆再也坚持不住，当场跪下：“强哥，我错了！我错了！您饶我这一回吧！” 这一跪，其他两个人直接傻掉了。 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大庆，咱们兄弟认识有十多年了吧，我平时待你不薄吧？你为什么要干这吃里扒外的事？” “强哥，我错了，我一时鬼迷了心窍，你放过我这一回。”姜大庆此时已是抖如筛糠。 “站上连续两次出了大岔子，我就知道肯定有人在里面搞事。物资周德顺算一个，但我想他一个人肯定没这么大胆子，肯定还有帮手。”刘自强自顾自说着，“我这平安兄弟两次出手帮我，我就知道亚特那边肯定要找他的麻烦，所以今天我故意把他接出来喝酒，看看谁泄露平安的行踪。”说到这，刘自强冲着平安点点头。 “从我俩一进包间我就观察你们仨，只有你喝了口酒就借故出去打电话。大庆啊，这是我的场子啊，你就算躲到哪打电话也瞒不过我！”刘自强越说越气，一个酒杯摔碎在地上，玻璃渣四溅。 “强哥，我真的错了。他们威胁把我拿钱的事情说出去，我不得已才这么做，你饶我这一回。”姜大庆在地上吭吭吭的磕着头。 “别说了，咱们到此为止了。”刘自强摆了摆手，门外进来俩人，把姜大庆架了出去。 至于他的后果，和周德顺一样。虽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在安河这地界上，再也无法立足。 李胜和肖权两个人傻掉了。 却也被刘自强的手腕折服。 “兄弟，这次怪哥没提前跟你说，我给你赔个不是。”刘自强转头对平安说道。 如果说这个事情之前，他看待平安还只是当作一个出手帮了他的技术人才，是可拉拢可利用的。 那么此刻，刘平安的眼光毒辣，人情练达，已经得到刘自强的真正认可。 这个小兄弟，是一个可以在一起干点事业的人。 第二十九章 省城 冬日的太阳暖洋洋的，人也懒洋洋的。 随着年根越来越近，工地上的活变得更少了。有些工种已经陆续放假回家，有些没拿到钱的班组，在劳务生活区的办公室里坐着耗着，等待一个说法。 平安坐在项目部办公室里摆弄着电脑，心里却想着几天前和刘自强的对话。 自那天在车上问出一句：“强哥，如果我们项目的分包撂挑子不干了，你愿意接手吗？” 当时的刘自强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打着哈哈就过去了。 后来在KTV里，亚特搅拌站周伟那档子事结束，刘自强和平安的关系更近一步，刘自强也终于给出了一个态度。 同时也是一个直击要害的问题。 “我接手干了，有什么利润？你们这种劳务清包的活，没得赚的。” 是啊，这就是生意人的思维。没有赚钱的空间，我进来趟这趟浑水干嘛？ 平安这几天一直在反复思考着刘自强的话。但也迟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自己看中的，是工抵房这个点，接手这個活，不要工程款要房子，将来房价涨起来就是赚。但这个说法，很难打动刘自强。 会涨价的房子，为什么开发商不自己留着，抵账给你？他们又不傻。 你怎么确定这么偏僻的房子能涨起来，你是未来穿越回来的啊，兄弟？ 万一涨不起来，几十套房子砸在我手里，怎么办？ 诸如类似的问题，如果刘自强真的问出口，平安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正想着有的没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销售小章打来的。 “喂，刘先生，打扰了，方便说话吗？” “嗯嗯，你说。” “是这样的，关于贷款手续的事。您这边因为工作了，需要提供一下收入证明。您女朋友那边因为还没上班，最好提供一下银行流水。” “好的，知道了。我这边准备好了给你送过去。” “行，那就不多打扰您了。” 挂断电话，平安甩了甩头，先不去想这些烦心事了。明天正好周五工作日，跑一趟省城总部开收入证明去，再顺便看看张琳。 想到张琳，刘平安的心里瞬间变得暖融融的。 跟生产经理张彪和项目孟书记告了假，很顺利。进入深冬以后活少了，请假便会容易一些。加之平安之前的表现，在请假这件事上宽松一些，也是项目给的一种优待。 第二天周五一早，平安便挤上了开往省城的大巴车。 逛逛悠悠两个多小时，终于在省城下了车。 08年的省城，还没有发展起来，一切都比较落后。但平安却仍旧感到一种熟悉的亲切感。 原因无他，只因他在这里度过了四年的大学时光。 平安读书的985大学，是全省为数不多的拔尖学府，就位于省城老城区的中心位置。 ‘刘工，到省城了吗？’张琳的消息恰好来到。 后面跟着一个‘调皮’的小表情。 平安噗嗤乐了，回道：‘刘工今天临时要打灰，不能去省城了。’ ‘啊？真的吗。不早说，有点失望...’ ‘失望了？那我还是去吧，去了省城再打灰...’ 后面配了一个‘阴险’的小表情。 张琳理解了这里面的暗语，回道： ‘...真无聊啊你。不理你了。’ 平安开完车，觉得很是开心，把手机踹进兜里。 今天忙完了，带着张琳回大学母校去看看吧。 好久没回去了，还是挺怀念的。 平安稍微计划了一下，转头钻进了公交车，奔公司总部而去。 ... 公司总部机关同样位于老城区，租用了一个二层底商作为办公场地。 平安下了公交车，步行十来分钟便到了机关总部楼下。国家建设第九工程局三公司的牌子，显眼的挂在大门口。 有几个农民工模样的人，正站在这块牌子下抽烟。 平安有些许感慨，一个多月前，自己就是从这里拿到了离职证明，然后下楼时被一辆路过的电动车撞飞，开启了这第二次生命。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回来了。 甩甩头抛开这些复杂的情绪，平安大踏步走进了楼内。 一进玻璃门，就看见前台处围着不少人。黝黑的皮肤、斑驳破旧的衣服很容易分辨出身份，都是工地上卖力气的工人师傅。 工人们倒是没有大声吵闹，只是安静的围着，应该是带头的人上楼去谈判了。 前台的工作人员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淡定的低头玩着手机。 确实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年底了，哪家施工企业要是没有几波堵门要钱的分包单位，那才真是不正常。 但是有一说一，农民工师傅们忙碌碌了一年，年底的时候你必须把钱给人家结了。 欠谁的钱，也不能欠这些辛苦钱。 平安从这些人旁边挤过去，沿着楼梯上了二楼。走马观灯的路过一个个小格子间，终于来到了人力部。 “那个..您好，我是咱们公司安河孔雀宫项目的刘平安，想要开一下收入证明。”平安对着工位上的年轻女孩说道。 不得不说，人力部的女孩永远年轻漂亮。 毕竟负责招聘工作，每一届招到的漂亮妹子，都留在了本部门。 漂亮女孩放下手中的手机，抬起头来：“哪个项目？” “安河孔雀宫项目，工程部的刘平安。” “哦。”女孩没再说话，熟练的点开两个文档，一个是工资发放记录，一个是收入证明模板，开始敲打起字来。 本来非常简单的对话，却被路过的一个中年男人听进了耳朵。男人凑上来问道：“哎小伙子，你说你是哪个项目的？” 连续两次被问，平安却并不恼怒：“您好，我是安河孔雀宫项目的。” “正好正好，来来来，有份文件伱带回去。” 人力女孩循声，抬头看向说话的男人，站起身来打招呼：“曹经理好。” 这个中年人，正是公司商务部的经理曹深。 “啊，好的，曹总。”平安跟着叫了一声，稀里糊涂的跟着来到了商务部办公室。 曹深从自己的办公桌上拿起一摞文件递给平安：“这是你们项目恒远分包的结算材料。本来我周一带过去就行，但是老崔说他今天着急看，你给带回去吧。” “好的…不过曹总，我今天不回项目，明天才回去。”平安今天约了张琳，好不容易回一次省城，没有当天就回的道理。 “明天啊？行吧，”曹深沉吟一下，“明天回去也行。这份文件你可拿好了，明天务必交到老崔手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曹深终于想起问对方的姓名，毕竟这么重要的一份文件，不能连交给谁都不知道。 “我叫刘平安。” 第三十章 重回母校 “你是刘平安？是那个做出安河降本增效方案的刘平安吗？”曹深的眼睛亮了起来。 “是我。”刘平安回道。 “不错不错，你的那个方案我看过，很有想法思路。” “您过奖了。” “嗯，既然是你我就放心了。方案做的细致，人肯定也靠得住。这份材料，千万拿好了。” “您放心吧。”刘平安辞了曹深，又到人力部借了一个牛皮纸大信封，装好材料和自己的收入证明，转身下了楼。 前台的工人们还没有散去，依旧在沉默的等待着。 刘平安出了门，上了开往大学母校的公交车。 一路颠簸，终于在学校北门的公交站下了车。 这次换做张琳在车站等刘平安了。张琳下午医院没什么事，于是早早过来学校等着刘平安。 两人约好了一起在这边吃午饭。 “到了多久了？”刘平安脚步轻快的走过去，拉住了张琳的手。 “没多久，我也是刚到。”张琳自然的把自己的水递过来，顺手接过刘平安手中的信封，装进自己背的书包里。 书包里还有笔记本电脑啥的。 刘平安拧开盖了喝了口水，甜丝丝的。“还说没多久，手都这么凉了。” “还好啦。走吧，咱们赶紧进去吧，有几个月没来你们学校了，还挺怀念呢。” 两个年轻人手拉着手进了校园。 究竟是多久没回到这里了？ 对于张琳和原本的刘平安来说，离开这象牙塔，应该只有这短短的毕业的几個月。 但对现在的刘平安来说，已经太久太久了。 当年参加工作以后，开始几年忙没时间回来，后来混的不好没脸回来。 一晃就是十多年。这才是第一次回来。 走在校园的甬道上，周围的一草一木都熟悉又陌生。一路走过教研楼、游泳馆和篮球场，满满的都是回忆。 “我说刘工，要不要去球场大展身手一次？”张琳指着篮球场，笑着说道。 篮球场，一直是刘平安最爱的地方。两人的相识相爱也跟篮球场有很大关系。 刘平安有个高中的死党，高考时考到了省城医科大学，也是张琳就读的学校。刚上大学时刘平安经常去医科大学找这个死党打球吃饭，机缘巧合下就认识了张琳，并在一段时间的相处后相爱，走到了一起。 此后，张琳也没少跟着刘平安回学校这片球场来看他打球。 “哈哈，还真有点手痒，”刘平安做了一个假装投篮的动作，“等下次有时间吧。” “嗯嗯，”张琳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12点了，“要不咱们先去吃饭吧，还吃第二食堂。我觉得那好吃。” “走。” 年终岁尾工地临近停工，校园里却正在期末的关键时刻。食堂里的学子们相当不少。各个窗口都排满了打饭的人。 由于已经毕业了，饭卡什么的都已经注销，窗口又不收现金，两个人没办法直接在食堂消费吃饭。 “琳琳你在这等着哈，我去找打饭的人帮忙代刷一下饭卡，毕竟我也是在这毕业的。”刘平安信心满满的说道。 “嗯嗯，你去吧。”张琳点点头，小声的嘀咕道：“我看你够呛能成功，哈哈。” 五分钟后，刘平安丧着脸走了回来。 “现在的人怎么都这么不热心，竟然没一个人帮我刷。” 张琳噗嗤一声笑了，“看我的。” 说完，径直向着排队的人群走去。 刘平安的大学是省内有名的理工类大学，男生多女生很少。 张琳来回走了几个队伍，竟是一个女生也没找到。实在没有办法，轻轻拍了一下正在鸡腿饭队伍前排队的男生。 “同学，不好意思我忘记带饭卡了，方便帮我刷一下吗，我给你现金。”张琳一脸的人畜无害。 平安站在远处看着。 只见那个男生转过头看向张琳，明显的愣了一下，“昂...好好，没问题。” 平安虽然料到张琳肯定可以成功，但仍是不得不感叹。 这个看脸的社会！ 不一会儿，张琳端着两份鸡腿饭施施然走了回来，一脸的小得意，“刘工，开饭啦。” “好嘞，张同学。” 两人找了一个靠窗边的位置，面对面坐了下来。周围相对人少一些，方便聊天。 平安大清早从工地出来时没吃早饭，这会儿早已是饿的前胸贴后背，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着饭。 “慢点吃慢点吃，狼吞虎咽的对消化不好，平时叫你好好吃早饭不听...”张琳嗔怪道。 “嗯嗯，知道了。”平安含糊着回答。 张琳也挖了一口饭送到嘴里：“平安，我前几天跟我妈打电话，把咱俩买房子的事情告诉她了。” 两个人交往了两年多，虽然还没有互相上门拜访，但双方父母都知道对方的存在。 “哦哦，阿姨怎么说？”平安抬起头来。 “我妈说，买房子这个事还挺大的，咱俩年轻人太草率了。并且她还说首付都是你掏的，不应该写我的名字。” 平安对写名字这个事情完全没有任何担心，毕竟当初他还想三套都放在张琳名下呢。于是打趣道：“谁说首付都是我掏的，你也有两千多在里面呢。” 张琳接着说道：“别贫嘴了。不过我也跟她解释了，平安买这个房子是投资。我们俩完全是一条心，根本没有过于在意写名字这个事。” 张琳的语气非常坦荡磊落，自然平常。 平安嘴里塞满了米饭，点了点头，伸手比了个赞。 “不过我妈有句话还真说到我心坎上了。她说你虽然已经工作了，但一个人在工地吃苦，还张罗买房投资这些事，很不容易。说伱其实也是个孩子呢，让我多心疼心疼你。” 平安听见这话，吃饭的动作停顿了。 “平安，我是不是心疼你太少了。我感觉你最近有点变化，好像总憋着一股劲要干点啥出来。”张琳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认真的说道：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咱们慢慢来，我一直陪着你呢。” 简简单单几句话，差点让刘平安破了防。 赶忙假装吃的太急噎到了，连着咳嗽了两声，缓了缓情绪。 平安又拿起水灌了两口，才说道：“放心吧，琳琳。我做这些心里都有数。” “嗯嗯，我当然知道了，就是让你别着急。对了，我妈还问，你在项目上住板房冷不冷，想要给你做一床厚被子寄过来。” “...替我谢谢阿姨。” 第三十一章 看资料（求收藏和追读） 自从大二那年母亲因病去世，刘平安再也没有体会过来自女性长辈的关心关爱。 自己的父亲是个教化学的老学究，思想古板，说话严肃，情感上也淡漠一些。爷俩可能在内心深处有感情，但日常交流实在不多。 后来父亲又续了弦，刘平安虽然支持但心中总有一道坎过不去，因此跟父亲的联络就更加稀少了。 就像一个风筝般孤零零飘荡在工地上。 刘平安的日常生活，采买点新衣服，新鞋子什么的，都是张琳替他想着，张罗着。 张琳手中攥着这只风筝唯一的线。 “阿姨总想着我，真是...”刘平安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嗯，那我就按照老地址让她寄吧。”张琳看出刘平安情绪不对，恐怕是因为这个事情，又让他想起了自己去世的母亲。 善解人意的姑娘，赶忙岔开话题：“快点吃吧，吃完饭再溜达溜达。” “嗯。” 午饭过后，两人拉着手在校园里走了很久。就像一对普通的大学情侣。 溜达了一个小时，路上又顺便买了些吃的，最后在学校北门的连锁酒店前停下了脚步。 二人打算今晚住在这里，晚上就不出来吃饭了。 办好入住手续，进了房间。 张琳熟练的从书包中掏出笔记本电脑，在桌子上打开支好，扭头跟刘平安说道：“你要是累了就先躺一会儿，我这还有点活没弄完。” 说完，把头发简单的一扎，坐下便开始忙碌起来。 本硕连读七年制的学医人，总是有忙不完的文章，考不完的试。 张琳今年已经大五，进入到医院里面开始转科，看病人做科研写文章，一天的时间塞得满满当当。 平安看着张琳伏案忙碌的背影，纤细动人，努力上进。让人没有一丝邪念。 琳琳，聪慧的你已经看出来我憋了一股劲，要干出点什么来。 是啊。我这重生而来的一辈子，一定要干出点什么。 要不然，又怎么能配上这么完美的你呢？ “我也不累，咱们一起干点活吧。” 平安说着坐到张琳身边，从牛皮纸信封中拿出早上曹深给的文件，开始翻看起来。 张琳嘴角微微上扬，她很喜欢这种氛围，和平安并肩学习，并肩努力的感觉。 如果两个人可以看作一個小家庭的话，那么这种学习氛围浓厚的家庭，一定是蒸蒸日上，向上走的家庭。 一定是前途光明，有希望的。 ... 平安的眼光落在手中的材料上。 安河孔雀宫项目恒远劳务公司结算材料。。 看来，恒远劳务公司撤场这个事，基本是确定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双方最后到底是能够和平分手，还是要走到撕破脸的地步。 平安细细的翻看着。这份资料算不上商业秘密，也不是内部保密的文件，因此看起来倒是不会有什么心理压力。 结算材料很详细，大体翻下来一遍，平安已经对内容有了大概了解。 恒远劳务公司作为孔雀宫项目的两家劳务分包之一，属于包工不包料的纯劳务承包。 合同额是三千多万接近四千万。目前已经完成了近三分之一的工程量，大概是一千五百万左右。 前期公司现金流充裕的时候，是按照合同季度付款的。但近两个季度已经没有付过款，也就是说，目前公司大概还欠着恒远劳务公司差不多八百万。 八百万，这个数字不小啊。怪不得崔会民天天愁眉苦脸的。 这一笔钱如果不能及时付给恒远，对方闹腾起来一定是够项目喝一壶的。 尤其对方已经不准备再继续合作，没有保留脸面的余地，要起钱来一定是毫无顾忌。 平安合上结算材料，默默闭上眼睛思考着。 劳务大清包，总共四千万，已经做了一千五百万，大概还剩两千五百万的合同额可以做。 劳务清包的利润点远算不上丰厚，加之恒远已经把利润大的车库工程做完了，只剩下住宅这一块。 就像刘自强说的，没什么搞头啊。 就是一块鸡肋，弃之可惜，食之又实在是无味。 很让人苦恼啊。自己现在想吃下这个工程，无异于痴人说梦，完全没有启动资金。 想拉着刘自强这种有资源的人入局，又没有说服对方的理由。 怎么办才好呢？ 张琳发现了平安这边的状态，停下手中的活计，开口问道：“想什么心事呢，眉头皱的这么紧？” 平安知道，张琳脑子特别灵活，做什么事都是一把好手。 于是说道：“琳琳，我问你个问题。如果你想做一件事，但是自己能力不够，又没办法说服有能力的人进来帮你，你说该怎么办？” “嗯...”张琳听了，也陷入思考中，片刻后开口说道：“你们工程上的事情我完全不懂。不过我跟你说，在我们神经内科领域，有一种现象叫做‘代偿’。意思就是说，脑袋里面的一根血管堵住了，会有另外的血管来代为提供供血。这是人体特别神奇的一种机制。” “代偿？有点意思。”平安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感到很新奇。 让另外一根血管代替原本的血管供血？ 公司现在没钱付给恒远。 刘自强看不到利润点不愿意进来趟这趟浑水。 恒远想要拿钱走人。 而我想趁这个机会拉刘自强入局，通过工抵房的形式赚钱。 那么，应该如何建立起这个循环或者关系呢？ 平安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着。 突然，稍纵即逝的灵感像电流般从脑中飞逝而过。 平安激动的一拍巴掌。 对啊！应该这样操作啊。 “想通了？”张琳看着平安的神情，笑着问道。 “你可真是我的幸运女孩儿啊。”平安拉过张琳，狠狠的亲了上去。 ... 第二天，当时针指向9点钟方向的时候，刘平安和张琳都已经收拾妥当，准备下楼去退房。 今天两个人的安排都很满当。 一会儿先要去银行打印银行卡的流水。张琳虽然还没工作，但医院每个月是发有一笔补助的，流水记录没有问题。 完事之后，刘平安就要返回安河，张琳则是去给高中男生补课。 “坚持一下，马上就过年了哦。”穿衣镜前，张琳一边给平安整理衣服领子，一边元气满满的说道。 “嗯嗯，一起加油。” 第三十二章 寻找利润点（求大家的收藏和追读） “崔经理，这是昨天在公司总部，商务部曹深经理让我带回来的。好像是一份结算文件。”刘平安双手把资料递上去。 崔会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手中掐着一根烟不停的吸着。屋里的烟浓密的呛人，也不知道他一个人究竟抽了多少。 只能说，项目经理有风光的一面，犯愁的一面同样不少。 别看贼吃肉，贼也挨打。 “放这吧。”崔会民吐出一口烟气，“知道这是什么结算文件吗，平安？”声音中包含着一种落寞。 “嗯，大概扫了一眼，”平安也不准备撒谎，没什么必要，“是恒远的结算资料。他们是准备撤场了吧？” 崔会民点了点头。 是啊，现在这个时候，这种消息根本没有什么隐藏的必要了。 因为就在此时，就在办公室门外几十米的地方。 项目部的大门已经被恒远的工人用钢管架封了起来，只能进不能出。 除非把钱给结清了。 仅仅一天之隔，项目的形势急转直下。 孟伟作为项目书记，出去沟通了几次，让人把门打开，可工人根本不理他。 恒远公司在项目上的经理姓刁，平时大家都称呼他为老刁。老刁面对孟伟倒是态度还不错：“孟书记，您也别为难我。等公司那边和您总部这边谈妥了，就没事了。” 孟伟气的回了屋。 这个过程中，也报过警。但警察来了说这是经济纠纷，要去法院起诉。只要工人没有过激行为，没有打人，他们也没什么处置措施。 只能说，这种年终岁尾的堵门要钱的戏码，上演的太多，大家也是见怪不怪了。 “回宿舍休息去吧。晚上睡觉的时候注意锁门。”崔会民嘱咐了一句，打发平安出了门。 平安回了宿舍，转身带上了门。 “咋样，我一句没说错吧，真把咱们堵住了。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提前准备了泡面。”阿豪正用手机打着游戏，头也不抬的说道。 “估计你的泡面用不上。食堂正常开着，菜什么的都能送进来，不会把咱们饿死。他们的目的也不是这个。”对于堵门这個事，平安淡定的很，对方的目的就是要钱，不会对他们个人产生什么危险。 毕竟对方只是一群干了一年活只想拿钱回家过年的朴实农民工。而不是强盗。 劳务公司告诉他们，总包没付款，所以劳务公司没钱发给他们。他们堵门就是一种辅助劳务公司尽快拿到钱的手段。 逻辑就是这么简单。 同样的，平安他们也只是苦逼的打工人，打灰人而已。 双方没有什么利益的冲突。 “堵门确实不是目的，要钱是目的。可是我听说，咱们公司是真没钱了。这么多项目来回拆东墙补西墙的，现在已经是补了咯吱窝，屁股就露出来了。”阿豪说道。 “哎，这么困难，怎么不和局里拆借呢？”平安问道，所谓局，就是第九工程局，公司的上一级。 阿豪撇了撇嘴：“早都拆借过了，今年的额度听说早就用完了。” 唉，好吧。平安听了也是叹了口气。 向局里拆借资金也是需要付利息的，并且高达25%。如果说拼着这么高的利息也把额度都用光了，看来公司是真的没钱了。 平安没在宿舍过多停留，换了一身上工地穿的旧衣服，就要出门。 阿豪不解：“工地都半停工了，你还干嘛去？” “去办公室看看图纸方案，然后去现场。” “我靠，不是吧。干嘛这么卷。” 刘平安也没再解释，出了门。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时间上已经很紧迫了。 ... 图纸，方案，施工组织设计。平安在办公室内细致的翻看着，脑子中不停地盘算，同时在笔记本上记录下一些重要的信息。 恒远劳务公司作为一个成熟的劳务大清包企业，关于工地的运作和管理，已经较为成熟了。平安目前要做的，就是吸纳这些经验做法，化为己用。 然后。 找出新的利润点。 这项工作，相当庞大且复杂。 在别人已经成熟并且运用了多年的系统之中，再去挖掘可以改进并产生新利润的空间，实在是太难了。 好在平安有着十多年的经验，后世新的管理理念还是超前现阶段很多的，有一些可以套用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有【施工辅助系统】的加持。 让这一切变得可能起来。 正常来讲，恒远劳务的大清包模式，现场管理到位的话，利润可以做到15%左右。 当然这是一个比较理想的数字，考虑到人工费用的上下浮动，现场的一些不可控因素等，以及垫资产生的资金成本，真实的利润率大概是12%。 对于恒远劳务来说，较为赚钱的车库工程已经做完，甩下的都是高层住宅。那么剩余这一部分工程的利润率就再次降低了，可能只有6%左右。 目前剩余的合同额还有2500万，利润满打满算是150万。 还是太少了。既要垫资，工期又是两年左右，可谓劳心劳力，这个收益肯定打动不了刘自强。 必须要再提高一步。要在这含水量已经不高的海绵中，再攥出一把水来！ 平安打定主意，就开始行动。 【施工辅助系统】运转起来！ 看看还有什么可以提高的地方，还有什么利润可以深挖！ 平安全身心的投入到这项工作中来。就像当初做降本方案那次一样。 那一次，拿到了5万元的收益。这一次，要收获更多！ 工程部办公室的灯，一直亮到深夜。 深夜，平安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宿舍。 阿豪的呼噜声早已是震耳欲聋。 虽然感觉很累，但是手中的一份文件，说明熬夜的成果还是颇丰的。 经过系统的计算和排布，例如工期的最完美衔接等，平安成功的将工程利润率提高了四个百分点。 也就是说，只要能够按照他手中的文件制定的方案严格执行，多赚100万还是稳稳的。2500万的合同，能够赚250万，也还算可以了。 就是不知道，这10%利润率的活计，能否打动刘自强。 ... 周日，平安起的很早。尽管昨晚熬到很晚，今天还是照常爬了起来。 把自己收拾好，简单吃了点东西。平安找了个安静的会议室，拨通了刘自强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 “啊哈欠...喂，平安兄弟。”刘自强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应该是还没起来。 “强哥，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我有点事想要和你面谈。” “...”刘自强短暂的沉默了一下，以他对刘平安简单的了解，这年轻人没有大事肯定不会主动来电，“好。你来找我还是我去接你？对了，我听说你们项目部被围了，还能出来吗？” “能出来，我自己过去就行。强哥你看咱们哪见面合适？” “嗯...那就来搅拌站我的办公室吧，我在那等你。” “好。一会儿见。” 第三十三章 零点一 平安出宿舍来到项目部办公区大门口，钢管搭成的单排架把大门封的严严实实。 钢管、扣件的组合，十分规矩美观，确实是熟练架子工的手笔。 就是无奈用错了地方。 两个年龄大一些的农民工正守在这里。 平安弓身从架子的缝隙中往出钻，小心翼翼的不磕到头。 “你干什么你！现在不让出去。”农民工出声喝到。 “老师傅，你别急，我出去给你们刁经理送点材料。帮你们要钱用。”平安扬了扬手中的资料，顺嘴扯了个谎。 “...”就在两个民工大叔迟疑的时候，平安已经钻了出来，大踏步走了。 这也正常，平安毕竟不是项目领导，看着又岁数小，工人们对他们这些管理人员的‘看管’自然松了很多。 顺利到达搅拌站的时候，刘自强已经在办公室里等了有一会儿了。 “来来来，平安，坐。”刘自强张罗平安坐下，递过来一瓶矿泉水，自己也打开一瓶咕咚咕咚喝了起来，“昨晚上有个饭局，喝的有点多。岁数大了，多喝点酒就容易渴。” “是吗？不知道强哥昨晚上有安排，还这么早来打扰你。真不合适。”平安知道，像刘自强这样的人，一天天的酒局应酬少不了。 “没事没事，自己兄弟说这干啥。再说了，你主动找我肯定有正事。”刘自强说着话，向身后的老板椅上一靠，点起一根中华烟悠闲的抽了起来。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强哥。还是上次跟您提过一嘴的劳务分包的事情。我们项目那个叫恒远的劳务，确定要退场了。他们的工程做了一半，我来是想跟您沟通一下，看看您是否有兴趣？” “哦哦，还是这個事啊，”刘自强沉吟了一下，没有接着平安的话头，而是问了一句：“兄弟，那你今天来找我，是你个人的意思呢？还是代表你们老崔来的？” 这个意思非常明显，你是代表你个人还是公家？这里面的差别可大了去了。 代表伱个人，那谈的就是咱们俩私下里的交情。 代表公家，那谈的就是合同、收益这些实打实的东西了。 “我代表我自己。”平安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道。 “强哥，不瞒你说，我是想自己做这个工程的，但是我没有启动资金，所以想拉您入局，咱们一起做。”他清楚，若想找人合作，坦诚是第一要素。 “兄弟够直爽，我就喜欢你这种有什么说什么，不藏着掖着的性格。那你接着说说，咱们俩各自出什么，又能从这里面各得到什么？” 刘自强精明的很，两人现在的合作，一看就是不对等的。 刘自强有资金有人脉，而平安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拿出什么对等的资源，促成这次合作呢？ 如果不是看重这个小伙子的能力，又欠了他一份大人情，恐怕平安连坐在这里谈的机会都没有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强哥。我今天来似乎是有点空手套白狼的意思了。”平安挠了挠头，一脸天真无邪，“所以我连夜做了一份方案，带来给你看。” 说着，把手中的资料递了过去。 刘自强接过文件，一页一页看了起来。 “我已经计算过了。恒远劳务撤场之后，它分包的工程还剩下大概2500万，都是高层住宅利润率不高，正常做也就是6%的利润，150万左右。” “嗯，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数儿。”刘自强一边翻着，一边说道。他浸淫行业多年，经验也算老道。 “强哥你是懂行的。但如果按照我这个方案来实施的话，最少能够保证10%的利润，甚至更多一些。也就是说，这个工程你来做，能赚250万或者往上。”平安斩钉截铁的说道。 “250万...百分之十的利润率...”刘自强合上了文件，仰着头喃喃自语道。 他虽然不能完全理解方案中的各种技术和安排，但是对刘平安的业务能力却是毫不怀疑，既然他说能赚这么多，那肯定是只多不少。 “对，是这么多。强哥，你有兴趣吗？”平安盯着刘自强，希望从对方眼中看出一种表态来。 “嗯...兄弟，你这个还真是有一定吸引力。先不说工程的事，就说你这个人，我是真好奇啊。你们这破单位从哪招来你这么个人才来，每次出手都震惊我不少。”刘自强从老板椅上站起身来，坐到了平安身边。 “强哥过奖了。” 刘自强拍了拍平安的肩膀，问出了接下来非常关键的一句话：“那假如我出手接了这个活，兄弟你准备从中拿走多少？” 是啊，这才是今天谈合作的关键之处。你这个方案固然让人惊喜，但更重要的是，你认为这个方案值多少？ 平安沉默了几秒。随后开口道：“正常做收益6%，按照我这个方案收益是10%或以上，也就是可以多赚100万。那么，”平安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只要多出来的收益的1%。” 这下子轮到刘自强沉默了。 他预想过刘平安开口说三七分，甚至五五分。但是完全没有想过，多出来的收益，刘平安只要1%。100万的1%，也就是1万块钱。 这不符合逻辑，甚至可以说是反人性了。谁会辛辛苦苦想挣钱的路子，真见了收益反而只要很少，全便宜给了对方呢？ “...平安兄弟，你确实只要多出来的1%？你这人说话行事，实在是一步一步都出乎我的意料啊。”刘自强现在是真的摸不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脉了。 “对，强哥。我只要零点一成。如果这个事真成了，资金人员都是强哥提供，我只有这一份方案，要这么多已经是不少了。” 刘自强盯着平安看了许久，确定这兄弟没有说胡话，也没有反悔的意思。又起身回到了老板椅上。 “兄弟，你这就叫哥哥我难做了。”刘自强又点起一支烟，轻轻叹了口气，“本来我想着你开口要五成，我就顺势把这个事否了。现在你只要1%，让我都找不到什么拒绝的借口了。” 果然还是要拒绝吗？ 平安心中也是默默叹了口气，果然就像自己预料的那样，这个合作的计划，还是没有打动刘自强。虽然已经对此有了一定的心理预期，可他还是想听听刘自强的理由。 “强哥，你为什么不愿意接手做？” 第三十四章 方案B “你技术能力这么牛，这里面的东西你肯定比我懂，还非得让我自己说出来。”刘自强手指弹了弹香烟，又吹掉落在胸前的烟灰，接着说道：“接手这个工程，我还得找人借劳务分包的资质，也就是挂靠，此其一。 你们公司现金流不好，年底付款这么困难。不用说，做劳务肯定还得我们自己垫资，此其二。 这个工程工期还要一年，再算上结算的周期就奔着两年去了。两年10%的收益，一年才5%左右，根本不划算，此其三。” “有这三点考虑，其实这个劳务一点可赚的油水都没有啊。”刘自强最后总结道。 平安点了点头，刘自强说的一点不错，是一个成熟的生意人的分析。 怕刘平安白跑一趟失望，刘自强补充道：“兄弟，你也别失望。你帮了哥两次，这个人情哥都记得，我不是那种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人。你等有好机会，哥一定想着你。你这個小兄弟，哥是交定了。”刘自强情真意切的说道。 “谢谢强哥，我也想跟着你，做点事。”平安看出刘自强不是说的客套话，也是回应道。 并且要说失望，平安真的一点没有。因为他来之前，就已经对这个结果有了高度的预知。 这个方案，只能算是方案A，本就不是他今天来的真正目的。 他真正的目的是，方案B。 “走吧，兄弟。正好今天上午没什么事，咱们找地方喝点酒，谈谈心。”刘自强从椅子上站起，张罗着要出门。 “您稍等，强哥。其实我今天来，不单单是为了这个方案，还有一件事找您。” “哦？还有什么事？”刘自强一愣，没想到竟然还有后续。 “您刚才说，项目上还差您多少材料款没结？五百多万？” 刘自强点了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数。” “那就行了。接下来我要说的，才是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一件能够让项目和您，都双赢的事。”刘平安认真的说道。 眼见平安一脸认真，刘自强知道他接下来肯定还有什么让自己吃惊的话，这年轻人带来的震惊实在是太多了。于是又坐下，等待着后面的话：“你说吧，兄弟。” “您知道，项目年底遇到了付款困难，工人堵门的难事。据我了解，公司的现金流是真的不富裕，也是在拆东墙补西墙。” “嗯，我知道你们的情况。不过老崔已经承诺我了，年底搅拌站的付款，是排在第一位的，他已经把这笔款准备出来了。平安，莫不是你是来替项目说情的，想让我缓一缓这笔款项？”刘自强有些狐疑的问道。 这种不合时宜的求情，刘平安没必要做啊。 付款的事情是崔会民该操心的事，说到底是公家对公家。刘平安完全没必要为了公事，动用私人感情来找他。 只见平安摇了摇头，说道：“强哥伱想哪去了，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还有个信息你可能不了解，我们单位作为三级公司，资金困难的时候会向上级的工程局拆借。利息是年息25%。” 百分之二十五？这比放贷的都狠啊。 工程局也是够黑的啊，竟然要这么高。 刘自强听了也是咂了咂嘴。 “但是现在，即使是这么高利息，公司也借不出来钱了，因为本年的额度用完了。” “然后呢？跟我有什么关系？”刘自强直立起身子，预感到平安后面的话，会是今天的关键。 “所以我有这么一个想法。强哥你们的五百万材料款，可以作为借款，借给项目。年息要10%的话，我想公司和项目崔经理，都会非常乐意的。” ！！！ 刘自强一时间震惊的说不出话。 他确实没想过这种操作，之前只是想着把款赶紧收回来，完全没想到可以出借给项目，收取利息。 而且对方还会因此感恩戴德！因为比他们向上级借，利息低很多！ 刘自强默默回味了一会，发现了一个问题。 “不对啊，你们是国有企业，我们搅拌站是个体，怎么能直接借钱给你们呢？这在账目上说不通，审计是有问题的。” 华僧发现了盲点。 “强哥果然想的周到。”平安点了点头，“说是借，其实也不是借。是以工抵房的形式进行。搅拌站年底就不要现款了，接手项目的五十几套工抵房就行。” “工抵房？我要这房子有啥用，那我不成了冤大头了吗？”刘自强有些沉不住气了。 “强哥你别急。你可以和项目签署一个补充协议，一年之期到了，项目以抵账时价格的110%回购工抵房。就相当于借了一笔过桥资金给项目，只不过期限是1年，收益是10%。”平安说道。 “嗯，倒也是个法子。”刘自强点了点头，对方是国企，跑肯定是跑不了。自己这边，现金需要倒也没有那么强烈，可以走这一步。 一年10%的收益，也不算低了，并且完全属于白赚的，相当于放了个贷给国企。 “好，兄弟你说的这个路子我觉得有搞头，不过你知道，这个事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我还得和人商量一下。说吧，如果这个事成了，这次的收益你拿多少？”刘自强问道。 “10%的年息收益吗？我分文不要。” 淦！ 刘自强彻底懵了。 刘平安啊刘平安，你真是把我搞糊涂了。第一个方案你说只要半成，这个方案你又分文不要。 你到底是要干嘛？ 你是菩萨派来的送财童子吗？专门给我送钱来的？ “兄弟...”刘自强嘬了嘬牙花子，“你真是把哥哥搞糊涂了，这也不要那也不要，你到底图个啥？” “我当然有所图。强哥，和项目的协议要这么签。一年之期以工抵房的110%的价格回购，这保障了你10%的收益跑不了。但是，”平安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说道： “协议中也要明确，如果一年的时间内，房价有所变化，搅拌站有权拒绝项目的回购要求。” “而房子涨价所带来的收益，我要一半。” 至此，平安今天来的目的终于和盘托出。 图穷匕见。 第三十五章 公司来人 “一半吗？”刘自强重复了一遍平安的话。 “对，是一半。五成。”平安很笃定。 “兄弟，我一直很纳闷，你对工抵房这个事情一直很上心。你怎么确定它一定涨价呢？我也知道国内地产行情上行，但是咱们安河是个小地方，你们项目又那么偏...” “这就是信息的价值了，强哥。要不我哪有脸拿一半收益？”刘平安故作神秘，“再退一万步说，即使不涨价，项目回购，你的10%的收益也保底了。”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这样吧，这个事情我也得找人商量，会尽快给你答复。”刘自强说道，“另外你这个方案也留下吧，我研究一下。” “没问题，那就不多打扰了。我等强哥的好消息。” “嗯。” 平安谢绝了刘自强出去吃饭的好意，一個人离开了搅拌站。 刘自强站在窗边，看着平安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若有所思。 平安小兄弟，到底哪来的这么一号人物呢？ 随即拿出手机，拨通了二哥的电话。 “二哥，我跟你说，上次帮咱们搅拌站解围的那个小兄弟，又带来惊喜了...” ... 从搅拌站出来，坐上出租车，平安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说实话，来之前虽然已经谋划了不少，但心中的把握并不大。好在事情还是按照预想的发生了。 目前来看，刘自强应该是被自己的提议说动了。接下来，就等他那边的消息吧。 估计会很快。 一路直接回了项目部。大门口仍是被堵得严严实实的。 在门口的水泥路上，正好看见了和润劳务的老唐，正送几个工友从工人生活区出来。 看面目都是熟人，混凝土班组的。 今天这几个混凝土的工人师傅，都换了衣服。虽然衣服比较旧，但一看都是浆洗的干干净净的。脸上头发上也都不见了常年浇筑时溅上的灰渣，面貌为之一新。 几个人手拿肩扛的大包小包的编制袋子，一看就是准备赶火车回家过年了。 看见刘平安，老唐紧走两步赶上去：“刘工，刚从外面回来啊？” “是啊，老唐。这几位师傅是回老家了？”平安一边跟这几个人点头打招呼，一边问道。 “啊，对对。都回老家了。今年这活也干不成了，来年再说喽。我再留两天把楼上的零活收拾收拾，就也回去了。”老唐回答道。虽然公司也欠了和润劳务不少钱，但因为和润还打算这一直和这边合作，所以没有做出堵门这样过激的事情。工人的工资都是劳务公司自己垫付了。 “嗯，大家伙儿回家路上都注意安全，给你们拜个早年了，好好回家过年！”平安冲着几个人一拱手。 几个农民工也笑着回应着，然后在老唐的带领下拖着大包小包的行囊，踏上了归家的路。 平安看着冬日下这些建设者的背影，感慨良久。 穿着最破最烂的衣服，干着最脏最累的活，挣着最干净最踏实的钱。 在他们的身后，是一个个过年才能团聚的家庭，是一个个可怜的留守儿童，是一个个只有冬天的家乡。 他们值得社会更多的尊重和重视！ ... 周一的早晨，平安和阿豪在食堂吃过早饭，正在办公室里聊天，就听到门口传来了争吵声。 出门一看，项目书记孟伟正隔着钢管架，和几个工人吵吵着什么。 平安出门走了过去。走的近了，听见孟书记说：“你们别在这堵着了，快点让我出去。公司的人过来了，我得去接一下。” 对面的工人不为所动：“俺们刁经理说了，没他放话谁也不让出去，尤其是你们这些领导！” 孟书记急了：“我又不跑，公司来人就是给你们解决付款问题的！快点，快把架子挪开。” “挪不了！”“别跟俺们说，跟俺们经理说去。” 孟伟气的直跺脚：“你们这群...这群土匪！” “哎！伱咋骂人哩！” “你这领导，咋说话捏？” “你们欠俺们钱不给，还骂俺们土匪？” 眼见对面的工人们情绪也激动起来，刘平安赶紧走上前去。 “哥几个别激动，别激动。我们书记这也是着急。这不想着公司来人给大家解决钱的问题，所以想赶紧把人接进来嘛。人早一刻过来，大家早一刻拿到钱嘛，是不是？” 孟伟也知道刚才口不择言了，就势说道：“刚才说话着了点急，不是那个意思。” 几个工人这才罢休。 “书记，今天是谁要过来啊？”平安问道。 “公司的商务部经理，曹深。”孟伟又扭过头小声说道：“刚才打电话联系，说人已经到了，在外面被工人围住了。” “哦哦，”平安心领神会，说道：“曹经理我见过一面。他应该是头一次来咱们项目吧，我去接一下吧。” 见书记点了点头，平安转头对几个工人说道：“大家伙都听见了，公司来人解决问题了。你们让我出去接一下。我也不是领导，关着我也没啥用。” 几个工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一个领头的不情不愿地把钢管架挪开了一道缝隙。 平安回头给了孟伟一个ok的手势，大踏步出了项目部。 拐出项目部没多远，就看前面的水泥路上围了一圈人。吵吵嚷嚷的，群情激愤。 平安踮着脚张望了一下，被围在中间的，正是上次在公司总部看见的商务经理，曹深。 曹深刚才一下车就被工人围了上来，此时的他明显有些慌乱和狼狈，嘴里面一直说着：“大家别激动，别激动。今天来就是给大家解决问题的，大家先让我过去。” 围着他的工人们可不管不顾，没有人散开。 平安一看这局势就明白了，这是恒远劳务的小伎俩，给公司来人一个下马威。恒远的现场经理老刁，此时正远远稍在一边，冷眼旁观着。 所谓打蛇打七寸，平安直接向着老刁走了过来：“刁经理，你这么做就没意思了。公司来人是解决问题的，你别把问题激化了。” 老刁冷不丁被人点了一句，回头一看，是小工长刘平安，哼了一声：“我还以为是谁。现在谁都能出来说话了。我告诉你，这都是工人自发的行为，拿不到钱就是这样。我也莫得办法。” 第三十六章 通气会（求收藏和追读） “工人拿不到钱，就是这样，我也莫得办法。”面对刘平安，老刁可是完全不给面子。 曹深那边，也透过人群看见了刘平安，伸直手臂招呼道：“小刘，刘平安，我在这！去叫一下孟伟他们！” 平安点头挥手，表示听见了。转头对老刁说道：“刁经理，你有没有办法我不知道。但是你之前现场管理不善，造成项目部脚手架架管丢失的罚款单，还在张彪经理手里压着呢。一会儿你们公司老总也来吧？一起加到结算资料里好好算算。” 老刁吃了一惊，没想到之前的旧账又让眼前这个年轻人翻了出来。 那次丢失架管的事，项目部罚了恒远分包不少钱，老刁苦苦哀求，张彪请示了项目经理，才把单子压下来没上交。 这事工程部的几个工长们都知道。 “...算你小子行。”老刁狠狠瞪了一眼刘平安，极不情愿的走上前去，“行了行了，都散了都散了。让这位领导过去。”驱散了围着曹深的工人们。 平安拨开散去的工人，走上前去：“曹经理，不好意思，来晚了。” 曹深从被围中解脱出来，也是长出一口气，一边回身从车上拿下公文包，一边说道：“没事没事，工人年底拿不到钱，也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多谢你啊，平安。” “您客气了，都是应该的。”二人一起往项目部走去。 孟伟隔着架子管，曳着脖子老远就看见了曹深平安两人，挥着手臂打招呼。 待两人穿过架子管缝隙进入项目部院里，孟伟上来就拉住了曹深的手：“终于把您给盼来了，曹经理。咱们赶紧着吧，崔经理在会议室等着您呢。” “好，咱们先开个简单的碰头会吧，我正好有一些公司的消息跟大家通一下气。”说着话，三人已经到了会议室门口。 推开会议室的门，崔会民和技术总工郭大江已经坐在会议室等着了。 见曹深等人出现在门口，崔会民起身招呼道：“老伙计，总算把你盼来了！快进来快进来。”曹深和崔会民都是当年一批入职的员工，也是为数不多同期走上领导岗位的，所以两个人关系非同一般。 “盼我，我这不就来了。”曹深笑着回答，却是一抹苦笑。 平安看他们领导准备开闭门会议，便要识趣的走开。 曹深回头看了一眼准备离开的刘平安，说道：“刚才多亏刘平安了，要不我现在还让工人围在外面呢！” 一句看似平常的表扬，却是当着所有班子成员的面，这是有心栽培刘平安。 崔会民如何听不出这话的潜台词，外加项目部也对这个年轻人非常看重，于是说道：“平安你也一起听会吧。正好你们生产经理张彪家里有事请假了，这段时间都不在。你留下来听一听，注意不要外传。” “好。”平安答应了一声，转身关好门，坐到了会议桌前。 “那咱们就简单碰一下头吧。”曹深看人都到齐了，开口说道：“现在的情况就不赘述了，恒远那边已经是铁了心要退场，跟咱们清算。” “目前公司的现金流非常不乐观，跟局里面沟通多次，也没有额度再放给咱们。所以公司领导的意思，只能是按需分配，尽量满足各项目。到咱们孔雀宫项目，只有现款800万。” 800万？ 崔会民应该是早就知道这個结果，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但是身体明显的塌了下去，眼睛看向曹深，说道：“还能再多争取一些吗？” 曹深神色黯然的摇了摇头。 “曹经理，800万真是不够啊。这里面有搅拌站的500万款项不能动，他们是当地的企业，要是不给他们付款，估计这工地明年都不用干了...这样的话，就只剩下300万给恒远了，远远不够...甲方应付咱们的钱，倒是也有五六百万，可是都兑付成房子了...唉。”孟伟连连摇头。 “这个情况上面也是知道的，但公司这么大盘子，年底都在要钱，也不可能资源都向这边倾斜...”曹深说道。 郭大江作为项目的技术总工，主管技术部，所以对付款这方面并没有什么发言权，只是默默地听着。 曹深接着说道：“公司也是想尽了一切办法，实在是挤不出更多的钱了。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再跟恒远好好谈谈，让他们接手工抵房。” “不可能的。这的房子根本不值钱，我之前跟他们沟通了几次，他们的耿总非常坚决，只要现款不要房子，房子打折也不要。”崔会民说道。 “那怎么办？还有其他办法吗，目前来看这是个死局。”曹深也是颓然的靠在椅子上。 平安虽然被允许参会，但也只是一个旁听的身份，不可能提供什么意见。虽然昨天去找刘自强沟通了一个方案，但他尚未收到刘自强的回信，也不能贸然说话。 就在众人都是一筹莫展的时候，听得门外钢管声响，有工人移动拖拉架子管的声音。 什么情况？ 孟伟起身打开会议室的门，只见堵着门的架管被搬开，一辆黑色奔驰轿车开进了项目部大院。 车停稳后下来一人，看面相四十来岁，个子矮小，眼神犀利。正是恒远劳务公司的总经理，耿超。 老刁也带着几个工人骨干，从院外小跑了进来，跟在耿超身后。 “他们的会议室在哪？”耿超斜着头问老刁。 “这边，这边。”老刁头前带路，领着耿超就进了会议室。 “哎呀，崔经理，好久不见了！哎，曹经理，你也到了啊？”耿超进了屋，热情的和众人打着招呼。 表面热情，言语中却感受不到什么感情。 “耿总来了，快请坐快请坐。”崔会民再次装扮起笑面虎，招呼道。 呼啦啦，椅子拉动，一群人在会议室中坐了下来。 耿超家里面和第九工程局有些渊源，因此在几个三级公司中都有很多项目在做，关系很硬，家底很厚。 照常来说，他都是和公司层面的领导沟通，极少会直接面对项目经理。 但是这次因为要退场的事情，耿超已经和三公司领导层撕破了脸，双方已经没什么缓和的余地。 公司领导恼怒于耿超的行为，直接把这个雷丢掉了项目上，让项目直接和他谈。同时只派了一个商务部门的经理曹深过来顶雷，连一个副总都没来。 也算是一种公司不满态度的表达。 第三十七章 开始谈判 “那个...平安，去，找几个人一起给耿总他们倒点水。”崔会民安排到。 本来早就定了今天上午和恒远谈结算款的事情，结果项目连热水都没准备，也是一种态度的潜在表现。 “好。”平安得令正要起身。 “哎，不必了。直接奔主题吧。”耿超抬手拦住了刘平安，“你们的水，我以后都不想喝了。” 崔会民还是笑眯眯的：“耿总说的哪里话。咱们也合作了这么多年了，买卖不成仁义还在呢，您说是不？” “我看不出仁义还剩多少。你们那个王明可是指着我鼻子告诉我，要我去局里、去法院告他！”耿超提起王明，仍旧一脸的愤怒。 王明，是三公司的副总兼总经济师，主管商务财务这一块。 “王总不是这个意思，估计这里面有误会。”曹深打着圆场。 几句话的功夫，耿超已经开始不耐烦：“不聊这些没用的了。说吧，我们的结算款准备的怎么样了？王明昨天跟我说，今天项目上会给一个确切的说法。工人都等着这笔钱回家过年。” “对，什么时候给钱？” “一家老小都等着我拿钱回去呢！”几個工人骨干坐在后面，出言附和道。 项目会给一个确切的说法？ 崔会民心中暗骂王明一声无耻，脸上却不表露出来，仍是笑眯眯的说道：”大家都稍安勿躁。公司为这个项目的事情，也是到处在找资金。耿总，目前有这么一版方案，您听听？” “什么方案，你说说看。” “是这样，目前恒远的结算款800万，有一半也就是400万现款支付，剩余的一半用项目的房子作为...”崔会民已经打定主意，搅拌站的款子先腾出100万来给到这边，这样现款的比例能够达到一半，耿超应该没那么难以接受。 至于搅拌站那边，只能再和刘自强做工作了。 哪知话还没说完，耿超一拍桌子，大怒道：“别说了！这个方案肯定不接受！结算款全部要现款！” 老刁看自己的boss发威了，急忙出来助攻：“我们不要房子！房子能当饭吃啊？” “是啊，这破房子谁要啊？”“要不咱们去劳动局吧，找劳动局解决问题。”“要不还去省城堵他们大门...”几个工人骨干也乱糟糟的说着。 会议刚一开始，就陷入了无法继续前进的困境。 双方的分歧实在是太大了。如果这种分歧不能尽快得到化解，项目上的分包总包矛盾，肯定会进一步加深加剧。 崔会民一时间沉默不语，从桌上拿起烟盒，给在座的人都甩了一根，包括工人。 平安看着眼前的局面，心里很清楚，今天的谈判不会有什么共识达成。 除非。 有他所期待的变数出现。 正想着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嗡嗡震了起来。 平安心中一激灵，盼啥来啥？ 拿出手机一看，正是刘自强打来的。 平安轻手轻脚的从会议室里面出来，走到食堂屋后偏僻的角落里，接通了电话。 “强哥。” “喂，平安啊。忙啥呢？”刘自强的声音传来，听着很轻松。 “开会呢，恒远分包来要钱了。” “哈哈是吗？那我这通电话给你来的太及时了，”刘自强打着哈哈，下一秒声音变作认真，接着说道：“昨天你来找我的事，第二种方案，我接受了。” 虽然在刘自强电话打来时，平安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但真的听到这个回复时，平安的心仍旧是不受控制的咚咚咚狂跳起来。 他真的答应了这个方案。 这件事，成了。 平安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着心情，语气平稳的说道：“真是一个好消息，强哥。谢谢你认可了我的提议。” “没啥谢不谢的，谁让你也帮过哥不少呢。再说了，这件事我也有收益。可以说是你和我，还有你们项目的三赢。” 这话倒是一句实话，平安的提议，确实可以解决项目现在面临的困难，还能让自己和刘自强都有很大的利益可图。 只听刘自强接着说道：“不过兄弟，老哥跟你事先明说，昨天你说一年后你们项目以110%回购工抵房，我觉得这个比例还可以再谈。伱们局里都要25%的年息，我才要10%可太低了。不过你放心，这个是我去和崔会民谈的了。” 平安心中一笑，这个刘自强也够黑的，真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吃一口肥的啊。不过也没关系，年后不出几个月房价就会涨起来。到时候你就会拿着工抵房偷着乐了。根本不会再让项目回购了。 所以到底是10%还是更多，根本没有意义，再多也没有涨价来的多。 “你说的这个我就管不着了，强哥。看您自己的本事了。”平安说道。 “行，你看老哥本事吧。” “对了，强哥。这个方案还是由我去和项目领导提出来吧。你这边上赶着来提，好像情理上不合适，有点突兀。”平安想到这点，提醒道。 “那是自然，肯定由兄弟你去说。我这边就等着崔会民主动来找我了。” 二人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平安又仔细整理了一下思路，确定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便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回会议室，轻轻推开门溜了进去。 会议室内已经是烟雾缭绕，十来个人一起抽烟，弄得屋里面烟气熏人。 曹深脸色十分难堪，坐在椅子上胸膛一起一伏的，显然刚刚被人抢白了一顿，正在消化情绪。 只听见老刁大声说道：“我也不想闹到这个地步，但是我今天话就放在这，这个事情不解决好，下一家接手的单位别想进场，来一个打出去一个，来两个打出去一双。” 孟伟一拍桌子：“老刁你什么意思？威胁我们是吗？！” 崔会民和耿超作为两边最大的领导，都铁青着脸没有发话。 会议室内的气氛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平安眼见事情正向着不好的方向进一步发展，是该出手打断一下了。 于是装作试探性的对着崔会民和曹深说道：“各位领导，我看要不咱们暂时休会？大家都休息休息，才好接着谈。” 第三十八章 我有个提议 会议进行到现在这个时候，总包和分包双方，就像两台齿轮较上了劲，互不相让。再相持下去肯定要崩坏碎裂。 必须找到一个契机，让双方已经上紧的发条松一松，才能重新找到相合的机会。 刘平安的话，无疑提供了这种契机。 崔会民抬眼看了平安一眼，眼神中有赞许的神色，这个打断的时机很合适。开口说道：“啊对对，都休息一下，抽根烟放放水，咱们一会儿接着谈。” 耿超也是铁青着脸，微微的点了点头。 会议室的门被打开，室外的冷空气灌入室内，吹散了呛人的烟气，也让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崔会民率先离席，出门上二楼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曹深和孟伟也跟了上去。 三个人要抓住这难得的机会，抓紧碰一下接下来谈判的思路。 办公室内。 “我是看出来了，耿超这家伙是一点也不想让步。”崔会民皱着眉头说道。 “嗯，这就难办了。把咱们逼在角落了。一步也动不了。”曹深也是一筹莫展。 “我说崔经理，搅拌站那边的钱还能再挪用一些吗？”孟伟问。 “唉，我挪出来100万现款心中都没底呢。刘自强那边我谈过几次，也是要求500万的款年底必须全额付，要现款。” 三个人都沉默了。说实话，三個人这个时候确实商量不出什么对策来。 本来就是真金白银的事情，就是要现钱，其他的说破大天来也没用。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沉闷。 “领导们，是我，刘平安。”平安的声音在外面传来。 崔会民三人互相对视一眼。 “进来吧。” 平安开门进了办公室，又转身关好门。 不等崔会民他们发话询问，平安主动开了口：“三位领导，刚才的会我也全程听了。目前来看，恒远这边要现款的态度很坚决。但咱们现在确实现款不够分，所以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提议，您几位看看合适吗？” 屋内的三人听了平安的话，都是一愣。这个时候你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能有什么办法解决这种难题？ 但是考虑到目前的局面，兴许多一个人就多一种思路。 “平安，你说说看。”曹深出言鼓励道。 “好的。我是这么想的，咱们有现款800万，搅拌站要500万，恒远要800万，明显是不够分。为什么不向外拆借一部分呢？” 崔会民低声说：“这个时候去哪拆借，公司能想到的资源都用过了。局里面的额度也用光了，根本没有地方拆借。” “经理，我不是说向局里面借。” “那还能跟谁借？” “跟搅拌站拆借。”平安说道。 此话一出，崔会民三个人都愣住了。 什么意思？跟搅拌站借？他们还等着跟咱们要钱呢！ 跟债主接着借钱？两边都疯了吗？ 眼光齐刷刷盯着平安，等着他给出解释。 平安也不再卖关子，一口气说道：“我是这么想的。咱们向局里面借钱，需要支付25%的年息，并且现在已经没有额度了。那咱们为什么不向搅拌站借钱呢？许诺给他们一定的利息，只要是高于市场上的利息，他们未必不愿意借给咱们。这样一来，应付他们的500万款项，就可以变成他们借给咱们的资金。” 话音落地，三个人都是眼神一亮。这个思路，之前确实没想过。 “不过，这里面还是有问题...”曹深沉吟道，“他们是地方企业，咱们是国企，没办法直接进行资金拆借。”曹深作为公司商务经理，财务上的知识也不少。 “是否可以这样操作呢？以工抵房的形式进行，咱们把五十多套工抵房给他们，然后签个回购协议，等资金周转起来之后进行回购就行了。”平安将上次向刘自强提出的方案，原封不动的搬了出来。 崔会民三个人愣住了。 这个思路，绝了！ “你小子真是个天才，竟然能想出这么个狸猫换太子的招数！”崔会民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说道。 曹深和孟伟两人，也都有一种‘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本以为已经是穷途末路，竟然让刘平安硬生生给趟了一条路出来。 这个方案一说出，在场的几个人就知道，这个东西可行，至少理论上是没问题的。 那么接下来有两个步骤必须走通。一是说服搅拌站的刘自强同意参与此事。 二是这个方案要和公司沟通，让公司领导层认可这个方案。 崔会民和曹深互相看了一眼，那意思很明确，咱们哥俩分头行动吧。 两人不再耽搁，分别给自己的目标人打电话。崔会民打给刘自强，曹深则是向公司的副总兼总经济师王明进行汇报。 二人的沟通过程不方便旁听，孟伟和刘平安就识趣的退了出来。 崔会民留在自己的办公室打电话。 曹深则是去了孟伟的办公室汇报。 站在项目部的大院里，孟伟感觉呼吸都顺畅了很多。他转头看着刘平安，问道：“平安，你是哪个大学毕业来着？” “书记，我是咱们省城理工大学毕业的，学的是土木工程。” “都说学土木的又土又木，我看你是比猴子还聪明。上次那个降本的事，你就让我们几个大吃一惊，这次资金的事情要是再成了，你又是大功一件！”孟伟此时，也不吝赞美之词。 “我也是听会时才突然想到这个思路的。”平安两世为人，面对这种夸赞早已不放在心上。 二人正说着话，只见楼上曹深和崔会民同时招手，应该是都沟通完了。 再次回到办公室内。 气氛与刚才完全不同。 “我先说吧。”崔会民面色明显轻松了不少，“刘自强那边同意了。今年应付的款项以工抵房的形式给他们，一年之内以110%的价格回购，相当于年息10%。” 平安心中默默点了点头，刘自强还是挺守信用的，没有狮子大开口，而是按照两人商量的方案进行的。 “但是，”崔会民又补充道，“搅拌站算是一口吃定咱们了。开发商抵给咱们的房子，是按照900一平米给的，刘自强说抵给他，比这个价格还要低几个点。里外里又赚了项目不少。” 平安暗暗咂舌，果然小瞧了生意人贪婪的本性啊。 崔会民说完，曹深开口道：“我这边跟王总汇报过了，他原则上同意了咱们的方案。并且跟主要领导已经汇报。给咱们的红线就是，年息总计不能高于15%。当然最终的确定还要上会，不过已经特事特办允许咱们先期实施了。” “好，那这事就算成了！”崔会民一拍巴掌，“平安，你小子又救了项目一次！” 第三十九章 解决 “如此一来，那就没问题了！”，崔会民一拍大腿，“虽然让刘自强赚了一笔，但是至少解决了项目的燃眉之急。” “嗯，至少眼前的难关算是过去了。”曹深也是松了一口气。 本来被公司的领导推到项目上来顶雷，曹深内心也是极度不爽。但万万没想到，这个雷竟然被完美化解了。 本来是抱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心态来的，最终却是“欢欢喜喜把家还”。 换做是谁都难掩兴奋。 三个人看向刘平安，眼神中也更多了一丝器重的神色。 这其中尤其以崔会民为甚，上次降本增效的事情上，平安已经在危机关头救了项目一次。 谁能想到，这次又是刘平安在关键时刻的献计，再次帮项目渡过难关！ “平安，你这个提议太棒了！等项目上这些事都忙过去，我到公司给你请功！”崔会民说道。 “谢谢经理。我看时间也不短了，咱们还是先下楼继续和恒远谈判吧。” “走！” 资金问题解决了，几个人的腰板也是硬了起来，走起路来步步生风。 众人重新坐回会议室。恒远这边的人已经是严阵以待。 “崔经理，继续吧。”这次换了耿超先开口，面色阴沉。 “好，那就继续。”崔会民笑眯眯的，“刚才大家情绪都比较激动，耿总，这会儿都缓过来了吧？” “...”耿超一时没猜出崔会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沉默着没有接话。 “反正我是缓过来了，”崔会民自顾自说着，“要我说，今天的会就开到这吧。” 一句话说出来，满堂哗然。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就开到这了？”老刁率先发难，“结算款呢？” 崔会民看都没看老刁一眼，他心中对这个恒远马前卒的不爽已经太久。 同样的，对恒远的人，他也是不愿再继续交谈了。 分包公司到年底讨要工程款，天经地义。但是恒远的做法无疑是过分了，工程干到一半直接撂挑子不说，又组织工人堵项目大门，谈判时也是一点余地不留。 种种行为加一起，的确把项目部的人得罪狠了。崔会民作为项目经理，虽然不是多了不起的人物，但在项目上也是一言九鼎，被工人堵了好几天，每天只能睡在办公室，也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了。 “耿总，你们回去把结算资料再完善完善，该找谁签字就找谁。资料一旦办妥，公司会安排人立刻打款。”崔会民看着耿超，一字一顿的说道。 说完，直接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曹深和孟伟，以及刘平安，都跟着前后脚离开了会议室。 只留下恒远的一帮人，目瞪口呆。 ... 熟悉的黑色帕萨特在谈判的当天下午就开来了项目部，刘自强满面春风的从车上下来，进了崔会民的办公室。 双方就工抵房以及项目回购的事坐下来聊了很久。大方向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是一些细节尚需要推敲。 崔会民和曹深一起，仔细读了刘自强带来的协议草稿，也没有提出太多异议。 曹深带着这份协议文件，返回了公司总部。因为已经事先和公司通过气，又事关年底付款，所以这份协议在法务部门、财务部门都得到了快速的审批，不出一周就敲定了最终方案。 离开项目部的时候，曹深专门和刘平安握了握手：“平安，这次你真是发挥了大作用，回去我一定在公司好好宣传宣传你。” 说到这，又‘幽怨’的看了崔会民一眼：“话又说回来，上次我看了你的降本方案，让你们崔经理帮忙询问你，是否愿意到公司商务部来，崔经理是不是没有帮忙传达啊？” 崔会民和孟伟都笑了起来。 “平安现在是我们项目重点培养的对象，我们可不能轻易放走。”孟伟说道。 “哈哈，好。早晚我还得给他挖走。”曹深辞别了几人，上车一溜烟开走了。 三個人目送着车子开走，转身回了项目部。 “好好干，平安。项目上的机会都是给你这样的年轻人准备的。”崔会民语重心长的说道。 “知道了，经理。” ... 一天之后，办公区大门口的钢管架被挪开了一道缝隙，也没有工人守在门口了，项目部众人重新获得了自由，可以随意的进出了。 又过了几天，半夜的时候来了几个人，把架子管都拆了运走了。项目部又完全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阿豪抱着一箱子泡面，愁眉苦脸的说道：“你说说你，伱说说你。让我这一箱子泡面怎处理。” 关于献计解决资金的事，刘平安并没有瞒着阿豪。 只见刘平安咧嘴一笑：“怎么，你不喜欢自由的感觉啊？那你可以憋在屋里，慢慢吃。” “吃个屁。瓜娃子才吃。” 恒远退场的事情就算是解决了，项目部开始进入了放假前夕的准备工作。 劳务的工人师傅们都走的七七八八了，工地上早已经是大门紧锁，无人干活。 整个施工场地进入了‘冬眠’状态，在冬日的寒风中孤独的挺立着，等待来年春年花开之时，再次迎来火热的施工。 项目部的管理人员也开始订票，准备回家。工地上平时休息少，所以年前早回家年后晚回来，基本可以算是一种不成文的规则了。 “对了，你计划什么时候走？”平安问阿豪。 “还说呢，抢了好几天的火车票了，还没抢到。春运的票实在是太难抢了，一出来就秒光。”阿豪吐槽着。 “那也没办法，咱国家就是这传统，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嘛。”平安嘴上安慰着，心里面也是暗暗担忧，毕竟他自己的票也还没着落。 只听阿豪接着说：“实在没办法，只能花500块钱包个姑娘了。” 平安知道他又没憋好屁，问道：“你又来了。车票就车票，扯什么妹子？” “包个妹子，让她给我去窗口排队买票啊。”阿豪哈哈大笑着。 “那你还不如多花500再找一个，三个人斗地主，没准还能把钱赢回来呢！”平安回了一句。 正说着话，手机响了。是销售小章打来的。 平安才恍然想起银行流水和收入证明的事情。回来好多天了，一直没顾上弄这个事。 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出了宿舍。 第四十章 再会刘自强 从售楼处出来，刘平安心情不错。 小章那边业务上越来越熟练了，拿到平安递过去的两份材料，三下五除二的就办好了后续的手续。 “刘先生，这样就差不多了。您别忘了每月的21号是还款日，保证银行卡里有多于贷款的金额就行了。”小章嘱咐道。 “好，谢谢了。” “您客气。后续还有什么问题，您还可以找我。” 三套小房子的事情，就算是落地了。 这种感觉真不错，不大不小的一笔意外之财，投资在肯定能涨的项目上，坐等一年之内的高收益。 这应该算是自己重生以来的第一桶金了吧，感觉真好。 就是不知道自己谋划的第二桶金，刘自强那边弄得怎么样了，他不会做成了协议之后，把自己踢出局吧？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刘自强的电话打来了。 “兄弟，在你们项目上呢？”刘自强问道。 “没有，强哥。刚出来办点事。” “哪办事呢？来我这坐会儿呗，我在站里头等你。用不用我接你去？”刘自强的心情听上去不错。 “啊，好。不用接我了，我自己拦个车过去吧。” “行，那就一会儿见。” 平安挂掉了电话，心中开始计较起来。 从声音中能够听出来，刘自强的心情很是不错。应该是还沉浸在协议达成的喜悦之中。 刘自强这个人看似豪横又精明，但并不是那种见利忘义、过河拆桥的人，平安两世为人这点基本的识人眼光还是有的。 否则也不会选择他作为事业起步的‘合伙人’。 此番他主动来电话，多一半还是为了两人之间的约定而来。 过去看看，到底怎么个情况。 半个小时后，平安推开了刘自强办公室的门。 刘自强正半仰着悠哉悠哉的抽烟，见平安推门进来，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哎呦，来了兄弟，快坐快坐。” 这办公室来了也有几次了，平安早就没了第一次时的拘束，很自然的坐在了沙发上。 “强哥，叫我来什么事？”平安问道。 刘自强嘿嘿一笑：“平安不是我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老成，比我都沉得住气。你能不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 平安明白刘自强的意思，于是说道：“是为了咱俩关于工抵房的约定的事吧？” “嗯嗯，就是这個事。”刘自强点了点头，“刚才崔会民给我打电话了，说我和他的协议，已经通过你们公司各个部门的审批了，即刻就算生效。所以我赶紧叫你过来，把咱们之间的协议也定一下。” 平安心中松了口气，刘自强这一步走的算非常敞亮了。 工抵房的协议一旦生效，刘自强超过一成的收益已经是稳赚不跑，房子拿在他手里，将来如果真的涨价，那更是收益丰厚。 这步棋走成，刘自强可以算是稳坐钓鱼台了。 同时也代表着，他已经完全具备踢平安出局的资本。 所以后续对待平安的态度，就是见人品的时候了。 平安这两天没有主动联系他，也是出于这种考虑，就是想看看刘自强是否会主动来找自己。 目前来看，还算没有看错。 “强哥，您真是言而有信的典范。”平安也难得的恭维起眼前人。 “瞧你说的，没这点诚信，哥能把生意做大？”刘自强说着话，从办公桌里掏出一纸文件，走过来递给了平安。 接过文件一看。 技术入股合作协议书。 甲方xxx，乙方xxx...自愿平等基础上充分协商...甲乙双方就五十五套工抵房一年期内的上涨现金收益，按照各占50%的比例进行分配... 最下面是双方的落款。 平安点了点头，这个协议写的非常清楚明白，没有任何埋雷的地方。 “兄弟，咋样，是按照咱们俩当初的约定写的吧？”刘自强问道。 “完全符合，一点毛病没有。” “那就成。那你签字吧，咱们各留一份。这事就这么定了。”刘自强站起身走回办公桌，开始在上面找起笔来。 “别找了，强哥。这个协议我不签了。”平安看着刘自强的背影说道。 什么？ 不签了？ 刘自强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刘平安的脑子里到底都长了什么，为什么一次次的让自己惊掉下巴？ 足足缓了三四秒钟，刘自强才慢慢转过身来：“啥意思啊，兄弟。你又把我搞懵了。这协议不对啊？” “我刚才说过了，这协议非常对，完全对。”平安语气平静的说道，“我只是觉得，跟强哥没必要签这个。我完全信任你，咱们应该是君子协定。” 这下子又给刘自强整不会了。 什么君子协定？ 我就是一个最早靠土方工程，后来搞混凝土起家的，不是什么君子啊。 “伱把话说明白了，什么君子协定？” 平安坐直了身子：“好，那我就把话说明白。今天强哥主动打电话叫我来，我就知道是为了这个事。说实话，你现在把我踢出局，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即使你现在不踢我，这个协议也并不能保证我的利益。如果你想搞我，这张协议就是废纸一张。我说的没错吧？”平安说道。 刘自强思考了一下，默默点了点头；“你这话在理，如果我真要反悔，这张纸确实作用不大。不过我先声明，我可从来没这么想过。” 至此，两个人都明确了这种假设，平安一个人，靠着一张纸的协议，在搅拌站面前绝对无法保护自己应得的那部分。 一切收益能兑现的前提，只能是刘自强点头同意，而不是一纸协议。 这就是目前刘平安面临的境况。这是一个人面对一个庞大的组织的必然。 “所以说，我和强哥你就是君子协定。一来我信任你，不会在收益这件事上坑我，即使没有协议。”平安盯着刘自强的眼睛，接着说道：“二来，我非常有自信的说，咱们俩一起合作，我能带来的收益，远不止眼前看到的这些。这也是我的底气所在。” 一张纸根本保证不了自己拿到收益，所以根本没必要签。 能保证我拿到收益的，只有你刘自强的完全认同，以及我带来更大利益的能力。 平安说完这些话，便沉默下来不再言语。 刘自强如何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好像在看着一本怎么也参不透的书。心中一直默默品味着这几句话。 良久。刘自强伸出手来：“从今天开始，咱们就是真正的合伙人了。祝你我以后合作愉快，平安。” 第四十一章 值班？可以 进入腊月，尤其是腊月十五以后，是工地上最轻松的一段日子。 工人们走光光了，劳务分包只留下两三个人，负责仓库的值守。 项目部这边虽然还没放假，但一些鸡贼的老员工们，也都早早抢到票，准备或者已经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阿豪这小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花了500块钱雇妹子，反正也弄到了腊月二十的票，现在整个人都美滋滋的，就等着到日子提着背包跑路了。 平安也不再为回家抢票的事情着急了，整个人非常淡定。 同时也有那么一丝丝难过。 刚刚接到父亲的电话，电话里说今年过年想和吕阿姨出去转转，到处走走旅旅游。就不在家里面过年了。 吕阿姨，就是母亲去世后父亲续弦找的老伴。 平安自然不会出言阻止，反而嘱咐两人在外面多注意安全。 为了减轻父亲那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负罪感，平安还主动扯了个谎：今年过年正好找大学同学玩几天去，回不去。 父亲哦了一声，两人没再说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唉，挂断电话平安轻轻叹了口气。 父亲这个人，古板严肃不善表达，其实内心对自己这個儿子的感情还是很深的吧？ 平安自己安慰着自己。 那今年春节，自己去哪过呢？真是个头疼的问题。 为了冲淡心中这种淡淡的情绪，平安干脆回了办公室，掏出笔记本开始写写画画起来。 这次促成项目部和刘自强的协议，涉及到的工抵房一共是55套。 项目部从甲方开发商手里接收的时候，是按照900块钱一平米的，转而给刘自强的时候，又被刘自强压了一手价，成了880块钱一平米。 关于压价这个事情，刘自强并没有瞒着平安，上次在办公室里说的清清楚楚。 55套工抵房，单价880元一平米，总价差不多520万，正是项目应付给搅拌站的款项的数。 接下来，就等着房子涨价了。如果涨到1500元一平，总收益就是340万，自己可以分得170万。 如果价格涨到2500一平米，总收益就是940万，自己可以分得470万！ 要知道，这是08年09年的470万。非常恐怖的收益啊。 平安也是不禁吸了口气。这笔收益到手的话，真是一笔巨款。可以说是让自己翻身的巨款。 等钱到手了，要好好做一下规划才是。 正想着这些事，办公室的门打开了，阿豪站在外面：“瞎忙活啥呢，电话也不接。孟书记找你呢，都找到咱们宿舍了。” 平安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确实有两个未接电话，是孟伟打来的。 自己刚才忙着算账，竟然没有听见手机的震动。 找我有啥事呢？这个时间节点上，工地早就停工没什么事情了。 “好，我这就过去。”平安把桌子上的草稿收拾了收拾，就要出门上楼。 “哎，我跟你说，”阿豪拉住要出门的平安，沉声说道：“刚才老孟问我，春节能不能在工地值班，我给他撅回去了。你可小心点。出来好几个月了，谁不想回家过年啊，值个蛋的班。” 春节值班？原来是这档子事啊。 项目部每年春节的时候，也会留一到两个人留守值班，年后再进行调休。值班费大概在2000元。在那个时候真不算少了。 平安记得，上一世的时候，第一年项目上安排人值班，同是新人的李明刚自告奋勇承担了这个差事。 虽然他是出于个人表现的目的，但也客观上解脱了其他人的负担，这可能是他做的为数不多的好事了。 “好的，我知道了。谢了兄弟。”平安拍了拍阿豪，转身上了楼。 孟伟的办公室内。 “书记，您找我？”平安进了屋，问道。 “对对，你先坐，等我忙完手头这点事。”孟伟正伏案写着什么，头也没抬的说道。 “好。”平安就势坐了下来。 五分钟后，孟伟忙完了手头的事，抬起头来：“平安，你是今年6月份毕业来的项目吧？” 领导的谈话就是这样，都是以拉家常开头。 “是的，书记。6月底毕业来的。” “嗯，真快啊，这都半年了。你这半年表现的很好，很突出，项目领导班子都看在眼里。”孟伟脸上带着笑容。 “谢谢书记肯定。”平安说道。 “干得好，自然就会得到肯定，”孟伟说着，递过来一份文件，“这次项目有一个提前转正的名额，经班子成员讨论，一致同意让你提前转正。” 按照正常的流程，新入职员工的试用期是一年，一年之后才能转正。 为了激发年轻人的干事创业的热情，人力部规定表现特别优秀的，可以提前3个月至6个月转正。平安这次提前6个月，可以算是最高的一档奖励了。 提前转正之后，收入也会比现在多上不少。 “谢谢书记和项目领导的认可。”平安站起身来，接过文件。 虽然提前转正对于现在的平安来说，看的并没有那么重要，但毕竟是一份荣誉，收入上也能提高一截，可以有效缓解三套房子贷款的压力。 “嗯，这也是你应得的。对了，回家的票买好了吗？”孟伟说道。 嗯？这是准备切入正题了吗？ 平安想起刚才阿豪的提醒，心思一动，开口道：“买好了，书记。腊月二十五的票。” 其实平安并不准备回家，自然也就没有买票。也没安排和张琳出游。毕竟两人还没结婚，张琳作为独生女肯定是要回家陪父母过春节的。 如果真的留在项目值班，也很好。 但是多年的人情世故经验告诉他，不能直白的表达出来。 “啊，买到票了呀。”孟伟眼神中有些不易察觉的失望，“今年值班的人选还差一个，你考虑不？” “这个...书记，您也知道我这头一年工作，按道理来说应该服从项目安排，但是确实家中就一个老父亲，过年不回去的话...”平安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嗯，都理解都理解。但是项目上也确实需要人。这样呢，往年值班费是2000块钱，你要是可以的话，今年项目部再拿出2000块钱来给你。考虑一下吗？”孟伟询问。 反正自己正不知道去哪呢，还有4000块钱拿，这波不亏。 刘平安思考了几秒钟，彷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脸有戚戚的说道：“那我就服从安排留下值守吧，书记。” 重活一世，演技也是更加炉火纯青了。 第四十二章 年终工作大会（求大家的追读和收藏） “好，平安。确实有担当。”孟伟对着刘平安竖了个大拇指，“技术部的小姜也留下来，你们俩正好作伴。过年就跟着项目上几个保安大爷一起吃就行。” 技术部小姜，就是降本增效事件中莫名其妙跟着吃了挂落的技术部小透明之一。 “知道了，书记。”平安痛快的答应下来。 “还有个事，下周一就是腊月二十四了吧。公司召开今年的年终工作大会，也就是总结表彰会。崔经理说了，你代表项目新入职的员工，和领导班子一起去省城参会。”孟伟叫住了正要开门出去的平安，又补充说道。 “好的，书记。” ... 年终工作大会顺利的召开了，又顺利的落下帷幕。 刘平安始终觉得，这种大会的召开与否，似乎对全年工作毫无影响。 除了各个项目的大大小小领导，和公司各部门的领导们，借此机会搞小团体的聚餐喝酒，洗脚按摩，联络感情之外，什么收获也没有。 会议的内容，似乎可以把十年前的陈词滥调翻出来继续使用，都不会觉得违和。 平安毕竟实际上在这家公司干了十多年了，总结大会的会议精神都快背下来了。 我们要‘增强文化认同，汇集发展强大动能’； 我们要‘攻坚区域发展，开创发展新格局’； 我们要‘深化改革创新，增强发展新动能’； 我们要‘夯实基础管理，筑牢发展根基’。 我们要的可真多，能真正落地的，解决实际问题的却几乎没有。 我们每年都要进一步这个，进一步那個。这么多年下来，怎么还是原地踏步呢？ 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年终总结大会的‘排队队，分果果’的环节，就上演了。 一年以来的优秀项目经理们、各种先进们，挨个上台接受领导的颁奖。 每个人都双手举着大大的红色奖状，面带笑容。也不知其中到底有多少是滥竽充数的。 平安虽然无法认同这种形式，但毕竟也上台拿了一个‘优秀青年’的小果实，这个小果实也值1000块钱。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是吧？ ... 会议结束后。 “崔经理，孟书记。我下午想请半天假办点事去，就不跟两位领导一起回项目了。晚上返回去。”刘平安跟崔会民两个人说道。 “行吧，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崔会民作为过来人，当然知道平安是要去干嘛，也就痛快的放行了。 “晚上回了项目，就算开始值班了，项目就交给你了，平安。”孟伟嘱咐道。 “放心吧，书记。” 该交代的都说完了，崔会民和孟伟两人钻上了项目的公车，直奔机场和高铁站。项目上付款的事情都解决了，值班的人员也都安排好了，两人都没必要赶回去了。 崔是带着家里人飞了南方海边，孟则是回家准备过年。 平安则是到省城最有名的第一脑科医院来找张琳。两个人约好了年前再见一面。 第一脑科医院，是全省最有名气的脑病医院，其中神经内科的医疗水平可以算作全国领先。 张琳作为临床医学七年制的学生，在大五一开始就分配到这边进行科室轮转，已经好几个月的时间了。 平安在两人约好的医院东门等了半个小时，张琳终于急匆匆的赶来了。 半个小时的时间并不算长，平安却觉得有些疲惫，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过来时挤公交车有些晕车了。 “哎呀哎呀，来晚了来晚了。刚才那台手术耽搁的有点久。”张琳气喘吁吁的说道。 “张医生进步真快啊，都开始给人做手术了。”刘平安打起精神，开了个玩笑。 张琳伸出拳头锤了平安一下，“我哪有那资格啊。我现在就进手术室负责记录手术过程。” “那也挺厉害的了。走吧，找地方吃点东西。” 二人找了附近一家餐馆，随便点了些东西吃。平安觉得没什么胃口，只要了一份炒饭。 “琳琳，上次你和我说定的是哪天的车票？”平安小小的抿了一口蛋炒饭，问道。 “明天，腊月二十六的。你怎么了，我看你没什么胃口，精神也不太好。”张琳一边回答着，一边伸手摸了摸平安的额头。 “没事，应该是刚才坐公交车，逛悠逛悠的晕车了，过一会儿就好了。”平安甩了甩头，企图让自己精神起来。 “有点发热，待会儿你回项目前，买点药带上。”张琳说着，开始在手机上查信息，“我记得这附近就有个药店来着。” “嗯，没事，吃饭吧。” 一顿饭的功夫，平安咕嘟咕嘟灌了好几杯水，终于是强撑着把饭吃完了。 饭虽然吃进了肚子，脑袋却是感觉更加昏昏沉沉的。 张琳作为医学生，早就看出平安的状态不对。 “下午你别回项目了，正好到我们医院门诊看一看，我估计你这还是感染什么细菌或者病毒了。” “不用不用，这不药也买了，回去吃点药，我这体格扛一扛就过去了。”平安故作轻松的说道。 平安也有自己的考虑。张琳明天就要赶火车回家了，他没必要为了一点风寒的事情，影响人家回家的心情。 张琳还要坚持，却奈何平安性子非常倔强。 最终还是没劝动平安，任由他送自己回了医院。 “明天早点去车站，路上别匆匆忙忙的落下东西。注意安全。”平安像个老父亲一样嘱咐道。 “知道了。你回去的路上也慢点，到项目了就告诉我。如果回去感觉严重了，给我打电话啊。”姑娘站在医院的门口依依不舍，很是担心。 两个年轻人，就这样分别了。 平安强撑着身体，赶到车站坐上了回安河的大巴车。 一路上只觉得昏昏沉沉不知在何方，头靠在窗户上，半睡半醒着就到了安河。寒冬腊月，四五点钟的天都已经黑透了。 平安孤零零下了车，拦了一辆出租车回了项目。到大门口时，只感觉脑门子突突的跳，喉咙干的发疼。一步一挪的上了楼，进到宿舍便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床铺上，昏睡过去。 第四十三章 探病 这一夜显得格外的漫长。 刘平安衣服没脱，一个人蜷缩在床铺上昏睡，半夜里冷的受不了，在本能的驱使下拉过被子盖在了身上。 阿豪前几天就走了，要是在的话还能照顾着点他。现在整个宿舍就平安一个人，再怎么难受可怜也没人知道。 身体极度的不舒服，连带着混乱的梦境不断侵扰着。 一会儿梦见几个彩色的小球在胃里来回穿梭，身体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一会儿又梦见在烈日下奔跑，热的满头大汗。 就这么浑浑噩噩挨了一夜，终于到天光大亮。 一宿的时间，整个人已经是憔悴不堪。 还没睁开眼，只感觉有人在拍自己，同时在耳边轻声说：“刘哥，刘哥。你咋这么烫人？生病了？楼下有個特漂亮的姑娘找你呢。” 谁找我？漂亮姑娘？ 难道是琳琳？ 不应该啊，琳琳这个时候应该拉着行李箱在回家的路上了。 平安此时头痛欲裂，无法思考。只能挣扎着睁开眼睛，技术部的小姜正蹲在床边跟自己说话。 这小子今年没扛住书记的软硬兼施，被迫留下来值班了。 “...有人...找我？”平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嘶哑着声音问道。 “嗯嗯，是。刚才我在水房洗漱，看见人家在保安岗亭那问你的宿舍在哪呢。”小姜说。 平安要起身去看看，却‘哎呦’一声，一下子没坐起来，身上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肌肉也酸疼的不行。 这病的还真严重啊，正应了那句“病来如山倒”。 “扶我一下...”平安伸出手去。 小姜正要去扶，门在此时被推开了。 早晨独有的清冷空气灌进屋内，一道靓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平安抬头看去，不是张琳还能是谁？ “琳琳...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赶火车回家吗？”平安在小姜的助力下坐了起来，哑着嗓子问道。 “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也没接，我就知道你肯定是病的严重了，你说我能放心走吗？”张琳拉着行李箱走了进来，一脸的心疼。 平安挠了挠脑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有五六个未接来电，都是张琳打来的。 “嗯...睡得太死了，没听见。” “别说话了，先躺下休息。”张琳把行李箱放在床头不碍事的角落，扶着平安躺下。转头对小姜抱着微笑说道，“谢谢你照顾平安，怎么称呼你？” “哦哦，我叫姜小白。那个..跟刘哥一起入职的。”小姜说道。 这小姜虽然和平安一起入职，但是年龄上略小了一岁，搞技术的也比较腼腆。加上平安现在在项目上很受器重，所以小姜也称呼平安‘刘哥’。 “哦哦，你好，小白。我叫张琳，是平安的女朋友。真是谢谢你了，后面我来照顾他吧。”张琳一边微笑道谢，一边从随身带的背包中掏出了体温表。 “...那伱们忙着。我先回去了。我就在技术部，有事随时叫我。”小姜告别了二人，转身出了门。 真没想到，这么漂亮的姑娘竟然是刘哥的女朋友啊。 小姜心里面有那么一丢丢羡慕，然后回了技术部办公室看图纸去了。 “琳琳，你今天是起的多早啊，这个点就到了安河了，”平安看了眼时间，才刚刚8点半。没估计错的话，张琳应该是坐的最早的一班长途车来的，那趟车5点半发车。 “嗯，反正也睡不着。也不知道是担心你还是要回家有点兴奋，一宿没睡好。”张琳一边说着，一边把体温表塞到了平安的咯吱窝里。 这轻微的动作都让平安感觉非常酸痛，但强忍着没表现出来：“那你回家的车票怎么办，肯定赶不上了吧？” “那也没办法了，来的路上我把票改签了，改到了腊月二十九。你就别操心了。”张琳说着，拧开自己的水杯，“喝口水润润，嘴唇都裂了。” “嗯。”平安听话的喝了几口，仰头倒在床上。身体虽然还是难受的紧，但心里面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张琳在身边，总能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心。 五分钟后。 “39.3℃。烧的很厉害啊。”张琳皱着眉头甩了甩手中的体温表，“平安，你这应该不是普通的发烧。回来以后吃药了吗？” “没吃...”刘平安有点心虚的说道。临分别时张琳反复嘱咐他先把药吃了，他也是满口答应。 可能在‘扛一扛就过去了’这种想法上，男人都有蜜汁自信吧。 “真不听话啊你，”张琳像训斥小孩似的说道，“先把药吃上吧，看看效果。如果下午还这么高，咱们就得去医院了。” “嗯。” 平安这次听话的吃了药，又喝了两口张琳从下面食堂打上来的稀粥。 食堂的稀粥是保安大爷熬的。目前项目部就剩下平安小姜，还有两个六十来岁的保安大爷。保安大爷负责做几个人的饭菜。 那手艺，一言难尽。 平安喝了粥，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知道是因为药效的缘故，还是因为张琳在身边，平安的这一觉竟然睡得十分踏实香甜，感觉就像在家里一样放松。 ...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多接近三点了。平安觉得身子骨稍微松快了一些。 坐起身来找了一圈，张琳却没在宿舍里。 哪去了呢？平安下了床，开门出来寻找。 一眼就看见食堂里有人活动。 平安下楼进了食堂，只见两个保安大爷，还有张琳和小姜，正有说有笑的围坐在一起择菜。 “刘哥，你醒了？”小姜看见平安进来，连忙站起身来。两个保安大爷也站起来。 孟伟书记离开前有过交代，项目部春节留守期间，刘平安在这边负责。所以两个保安大爷也是听平安的。 “嗯嗯，醒了。”平安凑上前去，“这是准备做什么好吃的呀。” “一会儿你就知道啦。饿了吧都？”张琳用手背贴了贴平安额头，“还行，温度没那么高了。” 一个保安大爷一边收拢起地上择好的菜，拿去水池边清洗，一边说道：“刘领导，你真是讨了个好女娃嘞。俺们俩这手艺真不行，人家说待会儿要露一手呢！” 第四十四章 大叶肺炎 热锅起油，葱姜蒜末爆香，大蒜洋葱一起放入，倒入酱料，迷人的香气迸发出来。再把处理好的茄子放进去，一阵大火翻炒，鸡精调味，芝麻油增香，最后再撒入一些花生碎，一道非常可口的酱爆茄子就出锅了。 算上这道，桌子上一共有四道菜了。 家常豆腐，洋葱炒鸡蛋，还有一个冬瓜骨头汤。 “这饭菜闻着真香啊。琳姐，你可太厉害了。”小姜吸了一口饭菜的香气，满足的说道。 不到半天时间，小姜已经完全变成了张琳的小迷弟。 “没什么厉害的，就是家常菜而已。”张琳笑着回道，“没出来上学时，在家经常帮着做饭，时间长了就学会了那么几道。” 刘平安却没觉得意外，毕竟前世也没少品尝张琳做的美味。 他这个女朋友，就是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人儿。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美美的享受了一顿热乎的饭菜。 刘平安病体未愈，没什么胃口，浅浅的吃了几口菜，喝了一些汤，胃里变得暖呼呼的。 几个人吃完饭，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饭后两個保安大爷收拾碗筷，平安和张琳回了屋。 可能是药效过了的缘故，平安又觉得身上有些发冷，脑袋晕乎乎的。自己主动爬到床上躺了下来。 张琳看出了平安的异样，取出来体温表给插上。 “又烧起来了。”看着体温表的数字，张琳皱着眉头说到。 “嗯，再给我拿片药吃。”平安闭着眼睛说。 张琳摇了摇头：“你这样光靠吃药不行。起来吧，咱们得去医院看看。万一是肺炎什么的，就麻烦了。咱不能一直这么拖着。” “能不去吗？实在懒得动。”平安有些讳疾忌医，再加上确实难受的不想动弹。 “这可不是跟你商量呢，”张琳难得的对着平安板起脸来，“现在开始你都得听我的。” 说完，开始麻利的收拾起东西来。 平安看着张琳，一脸苦笑。 “嗯...估计去了肯定要照片子，没准还得留下来输液。平安，哪个是你的衣柜啊，我给你找件方便穿脱的衣服。”张琳问道。 在项目上，每个人都发了那种统一的简易拼装衣柜。 平安指了指自己的床头：“这个是。” “好。”张琳从里面拿出一件卫衣，又把拖鞋、水杯什么的装进塑料袋。几分钟的功夫，就收拾好了。 平安半躺在床上，看着张琳来回忙碌的身影，就像是一个年轻的母亲在照顾孩子一样。 身体虽然极度难受，但心中的幸福感却要溢出来。 琳琳，有你在身边可真好啊。 窗外天色渐黑，寒风呼呼作响。简易的活动板房内亮着灯，因为有张琳在，像家里一样温馨。 ... 二人到达安河第二医院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门诊部都已经关了门。 平安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脚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深一脚浅一脚的。要不是张琳一直使劲的扶着他的胳膊，早不知道摔倒多少次了。 两人进了急诊，张琳把平安扶在走廊上的椅子上坐好，跑前跑后的去挂号，办手续。 等到搀着平安照完片子，坐在急诊医生的问诊室里时，张琳的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医生拿着片子仔细看了看，又问了一些情况，说道：“看片子，应该是细菌感染引起的大叶肺炎。保险起见，还是输几天液吧。” “还得输液啊...”平安有些犯了难，“大概需要输几天？” 输液倒是小事，平安是担心因为输液耽误张琳回家。马上就要过年了，不论从任何角度来看，他都不能也不舍得自己的女孩留在工地上。 “那就得看你恢复的情况了，消炎快的话，三天五天就好了。慢的话没准儿就得七天十天的。”医生推了推眼镜，“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没有没有，那就麻烦您给开液吧。”张琳说道。作为医学生她很清楚，这个医生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 “好，那就先输几天阿莫西林克拉维酸钾，再看看情况。”医生在电脑上快速敲打着。 ... 冰凉的药液顺着塑料软管和针头，缓缓的注入平安的胳膊中。 随着药液的注入，身体的负担渐渐减少了，头脑也一点点清明起来。 平安躺在病床上，有些负气的说道：“身体真是不争气啊，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这个时候生病。” 张琳正趴在床边看手机，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谁说不是啊，我的大刘工。年纪轻轻的，身子骨还挺弱。” “还不是跟你在一起后，身子骨越来越弱了。” “...讨厌。” 两人开了几句玩笑。 平安正色问道：“琳琳，跟阿姨说了车票改签的事情了吗？叔叔阿姨有没有怪你啊。” “说了呢。这有什么可怪我的啊。你生病了我来照顾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张琳推了推眼镜，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平安说道。 平安看着眼前明眸皓齿的女孩，感叹自己幸运的同时，也有着一丝丝的担忧。琳琳的母亲还好，母女连心，并没有反对女儿和自己交往，相反还会嘱咐琳琳多照顾自己。 但是她的父亲，态度就显得比较消极了。一来是父亲天然对自己女儿的男朋友有一种‘醋意’，毕竟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掌上明珠，总有一种‘猪来拱自家白菜’的感觉。 二来呢，还是因为平安的工作。都知道工地人的苦，常年累月的在工地不能着家，对家庭的贡献少之又少，即使有心也是无力。 这是工地人工程人永远的痛点。 琳琳父亲年轻时也在工程领域干了很多年，对此更是深有体会。所以对女儿找了一个搞工地的年轻人，内心是很不支持的。 外在的表现就是不冷不热不闻不问了。 平安对此心知肚明，所以更会担心这次琳琳的晚归，会让她父亲更加心存芥蒂。 张琳眼明心慧，一眼就看穿了平安的心思。拉过对方的手来，五指相扣，柔声说道：“别担心其他的了，好好养病。我妈说了，你过年还在工地上值班，所以一定得赶紧好起来，要不然多可怜。”眼神中也是深深的心疼。 “嗯。替我谢谢阿姨。”平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张琳因为早上起的太早赶车，又忙活了一天，趴在床边沉沉的睡着了。 旁边床位的一对中年夫妻看向这边，发现年轻的姑娘睡着了，也是对着平安微笑了一下，降低了自己说话的音量。 此时窗外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北风呼啸，病房内却是温暖的很。平安轻抚着张琳的乌黑秀发，在这远离两个人家乡的陌生小县城，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幸福。 第四十五章 进入值班模式 “琳琳，醒醒...醒醒...”平安轻轻的拍了拍张琳。 液已经输完了快一个小时了，平安看张琳睡得实在太香，就没舍得叫她。直到时间来到了晚上九点半，才轻轻拍醒了她。 “啊...哎呦，睡着了...怎么样，输完了吗？”张琳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俏脸因为埋在臂弯中睡觉，压得有点发红。睡眼朦胧的，反而是另外一种好看。 “嗯，完事有一会儿了。咱们走吧，太晚了不好打车了。”平安说道。 “嗯，好。”张琳把平安扶下床，细致的收拾好片子和单据，搀扶着平安出了医院。 考虑到项目上住着不方便，两个人仍是住在了常住的世纪假日酒店。 接下来的几天里，白天两个人来医院输液，完事之后就回酒店或者项目上休息。平安的症状也得到了有效缓解，年轻人的身体迅速的复原起来。 腊月二十九一大早，安河长途汽车站。 到了这个时间点，安河这种县城的人员流动已经非常少了，几乎没有什么人坐车。 开车的司机师傅说，跑完今天这两趟，公交公司也就放假了，可以收车等明年了。 “回去以后，一定记得按时吃药啊，千万别让病情再反复起来，记住了没？”临上车，张琳还是放心不下的嘱咐道。 “知道啦，张医生，我一定谨遵您的医嘱。”平安笑着回应，“倒是你，这些日子没休息好，回去了好好歇几天。到了省城说一声，坐上火车到家了就第一时间告诉我。” 两个年轻人，在分别的这一刻，都是对对方浓浓的不舍和依恋。 “咳咳...我说二位，走不走啊。”司机师傅终于看不下去，出言提醒道。 “我走啦！放心吧。”张琳啵的在平安脸上亲了一口，转身跑上了汽车。 汽车门哗的一声关上，张琳奔到座位上通过窗户跟平安挥着手。平安也挥挥手。 长途车终于变成远处的一個小黑点，消失不见。 平安感觉心里面又空空的了。 怅然若失的回到项目上。重生以来，虽然和张琳也见了很多次了，但这次是朝夕相处时间最长的一次，所以分别的后劲也格外强烈。 “刘哥，琳琳姐走了？”姜小白看见平安魂不守舍的出现在项目上，开口问道。 “嗯，走了。刚才上了长途车。” “哦哦...”小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平安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我女朋友走了，你这个吊德行是干嘛。 不过这话肯定不能说出口，只是问道：“怎么了小白，还有事啊？” “那个...”小姜吞吞吐吐的，“刘哥，能让琳琳姐给我介绍个对象吗，她的师妹什么的都行。我觉得琳琳姐周围的人，应该都挺优秀的。” 一句话差点没让平安笑场。 还以为这小子憋着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 “那这么多天你自己不跟她说，害羞啊？”平安调侃了一句，“行吧，我帮你想着点。不过我可不给你承诺啥啊。” “嗯嗯，我知道。那我先谢谢你啦，刘哥。”小姜得到一张空头支票，仍是美滋滋的。 ... 转眼时间来到了腊月三十，也就是除夕这一天。 昨天晚上张琳已经顺利到了家，平安心中最大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除夕这天一早，平安觉得身体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精神头不错。于是把小姜，还有两个保安大爷都叫了过来，同时又把和润劳务留守的两个人一起叫来，开了个简单的碰头会。 恒远那边因为已经做了结算，没有安排人员留下。 六个人在项目部的大院里凑了齐。 平安说道：“今天就是三十儿了，大家伙儿留在项目都挺不容易的。这样，晚上和润的也别单独起伙了，一起到我们食堂这边来，咱们一起弄点饭菜吃，就当是过年了。” 和润的两人，带班的姓常。常带班说道：“行，都听领导您安排。”分包的条件肯定是不如总包，能吃点好的他们自然乐意。 “嗯，那就这么定。”平安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过年归过年，咱们的精神上可别放松，时刻得记着留守在这是干嘛。一会儿咱们一起，到工地现场巡视一番。一是看看有没有什么消防隐患，二是看看围墙有没有破损。” 小姜是个刚毕业的人，听不出来这话里的意思。两个保安和常带班的却是老人儿了，互相对视了一眼。 眼前这个年轻的领导，别看岁数小，经验还真是老道。 工地过年最怕啥，最怕进贼！ 尤其这种在施的项目，材料都在工地堆放着。周边多少别有用心的人盯着呢。 平时项目人多的时候，都难免发生一些小偷小摸的事情。到了过年这种人少的时候，就会变得更加猖獗！ 一个工地养肥周边一两个村，真不是一句玩笑话。 几个人都点点头，认可了刘平安的安排。 “好，那都回去收拾收拾，咱们一会儿还在这集合出发。”平安下了指令。 “得嘞。”几个人分别回去收拾不提。 ... 工地一圈走下来，平安也稍微放下了心。所有的库房，不管是机电的还是土建的，都收拾的比较整齐，锁的很严实。 项目的围墙也都没有破损的地方，轻易不会有人能翻进来。 返回项目部，平安又排了一个晚上巡逻的班次，几个人分几次出去巡逻，也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发生事情。 同时每个人都互留了电话，有事可以随时打电话互相通气。 一切安排妥当，已经是下午了。 终于可以踏踏实实的等着过年了。 几个老爷们，老的老少的少，做菜的手艺都是拉的一批。费了半天劲，好歹算是糊弄了几道菜，凑在一起就算是年夜饭了。 几个人都没有喝酒，就着食堂的电视，就算把这顿年夜饭糊弄过去了。 时间到了晚上9点多，平安安排保安把项目部所有的灯都打开，整个院里都亮堂堂的。食堂的电视声音开的很大，联欢晚会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给这清冷的工地增添了一丝丝节日氛围。 此时此刻，万家灯火，全国的大部分人应该都守在电视机前，享受着团聚的欢乐。 县城方向已经有零星的鞭炮声响起，烟花断断续续的点亮漆黑的夜空。平安站在院落里，向远处张望着。 这种留守工地的寂寞，没有经历过的人万难体会。 琳琳这时候，应该围在父母身边，幸福的看着晚会呢吧？ 突然手机震了一下，是张琳发来的消息。 “年夜饭吃的怎么样？” 笑容爬上了平安的脸庞。无论何时何地，总有两个人默默的互相惦念着对方，这种感觉。 真好。 第四十六章 怕什么来什么 刘平安一边打字回着张琳的消息，一边走进食堂里坐下来。 墙上钟表的时针已经指向晚上十点钟方向，电视里春晚的节目也进入了一个小高潮。赵本山和小沈阳，还有丫蛋毕姥爷带来的小品‘不差钱’，正逗得几个人哈哈大笑。 平安放下手机扫视了一眼，没看见小姜。这个点，小姜正和常带班凑伴出去巡逻了。 外面的鞭炮声逐渐密集起来。 映在食堂窗户的玻璃上，五彩缤纷，年味越来越浓了。 急促的手机铃声突兀的打破了这种美好的平静。 拿起手机一看，是姜小白打来的。 平安的眉头皱了起来，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崔会民曾经说过，干工地的最怕什么？最怕半夜来电话，半夜来电话一定没好事。 “喂，怎么了，小姜？”平安快速的接起了电话。 “刘哥，刘哥，你们快过来！进人了进人了！”小姜急促的声音传来，因为着急声音都有些打颤。 背景音中，还能听见材料掉落在地上的碰撞之声，以及常带班的呼叫声‘别跑！站住！’ “在哪个位置？”平安急切的问道。几个正在看晚会的人听见电话，也都凑了上来。 “在那個...在那个项目西北角..和润的料场...”小姜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应该也是在奔跑。 “别追的太紧，你们注意自己的安全！”平安大声嘱咐着，已经带着几个人冲出了食堂，往工地方向奔去。 跟常带班一起留守的和润工人，最是着急，跑在前面。岁数大的保安虽然跑得慢，但是心思更周到，从院子里抄起一根半米多长的钢筋棍子，跟在了后面。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平安奔跑着，脑子里一直在想接下来的应对方法。 丢失一些材料，有些损失倒是小事，万一对方逃跑时狗急跳墙，反过来伤了人，那就是最麻烦的事了。 现在也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希望常带班的别追着追着反被围了。 孟书记临走时倒是给留了一个派出所的电话，实在不行就先报警？ 算了，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 几百米的距离并不算远，几个人很快就赶到了现场。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平安悬着的心倒是慢慢放下了，没有听见大呼小叫，一切还算是平静。 只见和润堆放架子管的料场上，有一个瘦削的身影低着头蹲着，常带班的在旁边站着看着。小姜正拿着手机拍照，留证据。 不出意外，蹲着的人应该就是今晚上进来行窃的小偷了。 “怎么回事？”平安走到近前，顺了顺呼吸开口问道。其余几个人则是过去把人影围住。 “刘哥，”小姜迎了过来，“刚才我跟常师傅来夜巡，到这附近的时候听见有响声，用手电一照，就看见一个黑影正往出扔东西。” “嗯，你接着说。”平安一边听着小姜的汇报，一边走近那人，用手电照了照。 那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随即又快速的把头低下了。 平安看的清楚，这人岁数不大，是一个少年，黑瘦的少年。 只听小姜接着说：“常师傅大喊了一声就冲了过去，我就赶紧给你打电话。这人听见喊声就跑，结果踩在架子管上摔倒了，应该是把脚崴了，就被我们逮住了。然后你们就来了。” 常师傅这时也走过来，补充道：“外面应该是有一个接应的，刚才这孩子冲外面喊了一声‘快跑，别管我’，我听见有人逃跑的声音了。” 这边几个人了解着情况，跟着常师傅一起的那个工人，则是去检查了库房，门锁已经被暴力撬开了。 里面放着的扣件看样子是少了一些。但是少的并不多。 所谓扣件，是指脚手架上使用的连接件，东西不大却比较值钱。因此非常容易丢失。 有时候干活的工人会在身上揣几个扣件，下班时偷带出去，也够换酒吃喝一顿了。 见东西真的丢了，这工人气不打一处来。“娘希匹！”嘴上骂着，冲过来一脚就把那少年踹了个跟头，跟上去还要抽嘴巴子。 那少年倒也硬气，被踹了一脚连哼都没哼一声，自顾自的又爬了起来。 “行了，别打了。”平安出声喝止了工人，走过去蹲下身子，用手拍了拍少年：“你是附近村子的？多大了？叫什么？” 少年眼睛也看向别处，倔强的闭口不言。 但是刘平安看的出来，这个少年在强撑着。略微颤抖的双手说明他此时也是非常紧张。 平安站起身来，“都别在这耗着了。走吧，带回项目部再说。” ... 会议室内。 平安带着小姜，还有常师傅坐在椅子上，组成了暂时的‘审问小组’。 少年则像个犯人一样，低着头站在三人的对面。 会议室内灯光明亮，平安这次看的清楚了。这少年约莫十五六岁，长手长脚的，长得很瘦弱。因为刚才逃跑时踩钢管摔倒的缘故，身上沾了不少的灰尘，但是可以看的出来，一身衣服虽然陈旧，但浆洗的还是很干净的。 平安心中有了大概的计较。 想进工地偷东西，一来要团伙作案。有人放风有人执行，可以提前预警。二来，要提前规划逃跑路线，哪能跟这少年似的，慌不择路往架子管上跑呢？ 这少年八成，不是个惯偷。只是个迷途的小羔羊罢了。 “说说吧，叫什么名字？”平安开口问道。 少年抬头看了一眼，又把头低下了。 “瓜娃子，脾气还帮硬嘞。叫你父母来，回去好好修理你一顿！”常师傅四五十岁了，家里面也有个这样的半大小子。因此并不是气恼于材料丢失，反而更气恼于这少年年纪轻轻便做偷盗的事情。 刘平安观察的很细致，少年听见父母二字的时候，明显的身体抖了一下。 看这反应，这少年还知道不能让父母知道这件事，看来本质上还没有变质。 并不是那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小混混。 “刘哥，我看要不咱们报警吧，让警察给他直接带走得了。”小姜看这少年死活不张嘴，建议道。 刘平安也在犹豫。 有些事，不上称没有四两重，上了称就是千斤也打不住。 一但报警警察介入，虽不至于给这孩子扣上什么重罪，但是盗窃的污点却是洗不掉的。 这对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来说，影响可能会非常大。 之所以把少年带到会议室没有报警，也是有一些这方面的考虑。 第四十七章 来人了 始终沉默的少年听到报警二字，终于是抬起了头，眼神中露出一丝祈求。 “那个...能不能别报警。我愿意把损失赔给你们...”嘶哑的声音从喉咙中发出。 “愿意说话了？”平安严肃的看着他，“那你说说事情的经过，你们一共偷走了多少东西。” “能给...我喝口水吗？”少年舔了舔干枯的嘴唇说道。 平安点头表示可以，小姜扔了一瓶矿泉水过去。 少年接住水，咕咚咕咚大口灌着，一瓶水直接被干掉，空的水瓶被少年轻轻的立在了脚边。 “现在可以说了吧。”平安说道。 少年点了点头：“嗯...我先给你们认个错，今晚上这个事实在是对不住。我大概..”少年仰起头仔细回想了一下，“大概扔了有20个铁扣件出去。” 20个扣件，数量倒是不多。 “那外面有几個人接应你？为什么选择我们工地？”平安接着问道。 如果只是少年的临时起意，那就问题不大。但万一是少年打前哨探探风头，后面几天他们就不得不加强措施了。 “那个..外面的事情你们别问了行吗？我都说了，丢的东西我可以赔给你们，你能容我几天吗？”少年咽了咽口水，“我们也是头一次...就选了一个离家近的...” 平安立即抓住了这个话头，反问道：“哦，你是旁边张各庄村的？” 少年自觉言语有失，使劲儿摇了摇头，但知道这样也是于事无补，终于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平安正要再问一些问题。 突然间院内传来响动，车灯的亮光横扫而过。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让人不难判断，有车辆开进了项目部的大院内。 紧接着传来了保安大爷的声音：“哎，哪来的车？停下，停下！” 平安心说，这除夕夜还真是热闹。如果没猜错的话，来人应该和这少年有关。 于是站起身来，走到了会议室门口。 一辆黑色捷达在院内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一道高大壮硕的身影从驾驶室下来。副驾驶同时下来一个瘦小的身影，怯生生跟在一边。 保安大爷走上前去：“你是干什么的？” 那高大壮硕的男人向保安大爷走了过去，开口说道：“打扰了，请问咱们工地刚才是抓住了一个孩子吗？我是为这个事来的。”声音不大却中气很足。 这男人刚下车时，平安就觉得背影有些眼熟。再一听到声音，更觉得在哪听过。借着院子的灯光仔细辨别了一下。 哎，见过啊。 这不就是上次在KTV遇见的那个，亚特搅拌站的军子吗！？ 当时被军子半胁迫着押到包间里，包括抢了自己的手机，平安记得清清楚楚。 他跟进来偷盗的少年有关系？ 只听得保安大爷说道：“是抓了一个。你跟他什么关系？” “我是他家里人。麻烦您带我过去见他，我就是来解决这个事情的。”军子说话非常客气。 保安大爷又上下大量了男人两眼，“跟我来吧。”带着两人往会议室走来。 平安此时已返回座椅上坐了下来。 “领导，来了俩人，说是这孩子的家里人。”保安大爷一边说着一边让他们进来。 军子低头钻进了会议室，一眼就看见正坐在中间的刘平安，眼神中也是吃了一惊。 “没想到在这又见面了。”军子沉声说道。 “是啊，我也是没想到。”平安回道。 会议室中的瘦削少年看见军子，先是身子一震，不自然的往后躲了躲，很显然是惧怕眼前的人，随即把脸别向一边，不再看他。 跟在军子身后的瘦小身影也走进了屋内，看面相更小了一些，约莫十四五岁。穿一身补丁衣服，裤子是蓝色的校服裤子。 补丁男孩几步跑过去抱住瘦削少年，带着哭腔说道：“表哥，你没事吧？他们没打伱吧。” “我没事。你跑了就是了，干嘛把他叫来。这边我一个人扛得住。”瘦削男孩略带责怪的说道。 平安这算是看明白了，眼前这一大一小两个少年，就是今晚上工地行窃的主角了。 听称呼，两人是表兄弟的关系。被抓住的瘦削少年是表哥，跟着军子来的补丁男孩是表弟。两兄弟分工明确，一个主内一个主外。 表哥在院内负责向外扔东西，表弟在院外负责接着。 这边表哥被逮住了，表弟逃走喊来了救兵，也就是军子。 “别跟这兄弟情深了。”军子走上前去，一人给了一下子，打的两个人龇牙咧嘴，“不好好学习，学上偷东西了。” “要你管！”表哥挨了打，仍是嘴硬。 军子没有再理会他，转身对着刘平安说道：“今天的事情都是他们不对。我替两个不懂事的孩子给你们项目道歉。有什么损失，我负责赔偿。您看这么处置妥当吗？” 平安本身也并没有想为难这两个少年。转头问身边的常师傅：“常师傅，偷的是你们和润的库房，你什么意见？” 常师傅答道：“都听你的，领导。” 平安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去点一点少了多少东西吧，算算价值。” “嗯。”常师傅起身出去安排了。 “刘哥，那咱们不报警了？他们毕竟真的翻墙进来了，这么处置行吗？”小姜在一旁问道。 听到报警两个字，小表弟直接哭了出来：“呜呜...我知道错了..求你们别报警。报了警学校肯定就知道了，我以后还怎么上学...我妈怎么办...呜呜。” 表哥也是低下了头，略带祈求的说道：“求你们不报警了行不行？” 军子看着这两个孩子，轻轻摇了摇头，上前来低声说道：“那个..刘工，借一步说话。” 平安会意，起身和军子来到了室外。 两人站定，军子开口说道：“是这样的。两个孩子中，大一点的是我亲弟，小一点的是我姑家的表弟。我姑家里条件很苦，一个人拉扯这孩子长大。这孩子在学习上也挺争气的。” “刚才来的路上都跟我交代了，这过年了想给他妈，也就是我姑买件新衣服，跟我亲弟聊天说起了这个事。我这个亲弟游侠性格，办事不知道深浅，俩人脑子一热，一时间就走了岔路。” “要是能不报警，尽量别报了。我真怕留下什么案底，耽误了他们前途。”军子说的很是恳切。 平安听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本身自己也不想报警，于是点了点头说道：“行，我知道了。不报警可以，你回去自己好好教育他们，以后别再干这种傻事了。” 军子脸上现出一阵复杂的神情，既有感谢也有那么一丝愧疚，愣了几秒钟，说道：“感谢感谢，这个事真的谢谢你。” 第四十八章 都回来了 两个少年像小鸡仔一样，被军子一手一个，掐着扔进了车里。 瘦削的表哥还想反抗，军子嘭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今天这个事情，多谢刘工高抬贵手，给了俩孩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谢谢你。”军子站在车边，向刘平安伸出了手，“一直也没自我介绍，我叫张少军。” “没什么谢不谢的。我也是看两个人岁数小，不想太为难。”平安没有去握军子的手。 那意思很明显，我是本着保护青少年的念头放了他们一马。 又不是看你面子。 毕竟上次在KTV被军子强押着到了包间，还被抢了手机。平安也不是圣人，没那么多宽宏大量和一笑泯恩仇。 虽然明白两個人没什么私人恩怨，但平安心里也是有一些不痛快的。 军子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缩回了手，说道：“上次的事情，我向你道歉，刘工。” 平安摆了摆手：“道歉就算了。你也是听命行事。没什么事就走吧。”说完，就要转身回办公室。 军子却并未钻进车里，仍是站着说道：“刘工，今天的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所以有些事我还是想善意的提醒你一下。” 平安闻言，停下了脚步。 “亚特和华新，周伟和刘自强他们的事情，不是看上去这么简单的。安河县城就这么大，混得就是一个关系网，一个人情社会。所以有些事，不是我们应该掺和的。” “有些事，他们搞来搞去，闹得大了小了的，终归会有人出来平事圆场。但是普通人若是掺和进去，被扫到一个边儿，也会疼的受不了。我想刘工肯定能理解我的意思。” 平安当然理解。 大神斗法，小仙遭殃。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就是这个意思。 平安点了点头，他知道军子是出于好意才说这番话，并不是什么威胁或者恐吓。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提醒。”面对对方释放的善意，平安没有理由再拒人千里。 “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之前的事我都是无心参与进去的。之后嘛，那就再说了。”平安说道。 “好，刘工了解了就好。再多说一句，他们年后还要继续对抗。”军子说完，招了招手，钻进车里一脚油门开走了。 平安看着黑色的捷达开出项目部院子，心里面仍在回味着刚才两人的对话。 是啊，自己本是无意卷入两股势力的纷争。 如今却随着一件事一件事的发生，逐渐靠拢到了刘自强这边。 若想发展出自己的事业，起步阶段肯定要借助刘自强的能量和资源，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那么后面，也不得不面对来自另一股势力的危险了。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自己想壮大起来，这些考验早晚要面对吧。 想通了这些，平安又回到食堂坐了下来。 电视里仍在播放着春节晚会。 马上要到午夜12点了，主持人们在说着最美好的祝愿，共同倒计时迎接新年的到来。 窗外的炮声也开始密集起来，冲向今晚的最高潮。 10，9，8，7，6，5，4，3，2，1！ 随着倒计时的结束，新的一年到来了。 平安的手机适时的震动起来。 张琳的消息恰好来到。 姑娘一定是在家里守着这一刻，然后在零时钟声敲响的刹那，给心心念念的人发来了祝福。 “亲爱的，新年快乐。我在家里，很想你。” 短短十五个字，抵万金。 ... 接下来的几天，从大年初一到初七，非常平稳非常顺利，再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中途刘自强打来过电话叫平安出去喝酒，被平安婉拒了。刘自强知道这个小兄弟喜欢安静，也没强求。 大年初八的一大早，白色的大众途观开进了项目部大院，崔会民回来了。 过了一个舒心年的崔会民明显心情不错，气色红润。 “经理您回来了，过年好。”平安从水房洗漱出来，正好撞见崔会民下车。 “过年好过年好，平安。值班期间没什么事吧？”崔一脸笑容的问道。 “没什么事，挺平稳的。”平安回答道。除夕晚上进贼的那个事，第二天平安就跟孟伟汇报了，因此也没有再提。 “平稳就好，平稳就好。”崔说着，从车里面掏出一个红包，两盒大苏递给平安，“开工红包，拿着吧。” “谢谢经理。”平安也没推辞，收下了。 陆陆续续的，孟伟，郭大江等人，包括平安名义上的师傅袁野，都回到了项目。 沉寂了一个春节的项目部，重新活络起来，恢复了生气。 一般来讲，项目部的年轻人都会比领导们晚回来一两天，美其名曰‘没抢到回程票’。工人们都是正月十五之后才逐渐进场干活，因此项目领导们也就默认了。 正月初九这天，阿豪拖着大包小包，终于是姗姗来迟进了项目部。 “哎呦卧槽，累死我了，累死我了。”阿豪进了宿舍，把行李往床上一扔，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至于嘛，过年去哪浪了？”平安甩过去一盒大苏烟，问道。 “待遇不错啊！值班还能有这个抽？孟伟给你们留下的？”阿豪接过烟，眼睛都亮了。 苏烟天星，俗称大苏烟，100块钱一盒，顶配了。 “不是，老崔昨天回来给我的。”平安说道。 “我说呢。”阿豪熟练的撕开塑料膜，扯断金箔纸，掏出一根享受起来，“过年哪也没去，跟家猫了半个多月。” “好吧，那也是够没劲的。” 阿豪享受的吐出一口烟气，冷不丁说道：“哎，平安，你知道吗？咱们经理张彪要辞职走了。” 生产经理张彪要辞职？ 平安小小的震惊了一下，又不得不感叹阿豪这小子消息来源真广。很多小道消息都是从他这传出来的。 “我完全没听说这个事啊。”平安一头雾水，“年前不是说他家里出了点事，提前回去了吗？怎么就说要辞职了。” “嗯，我也是听说的小道消息，不知道做不做数。这两天他还没回来吧？” “没回来呢。” “嗯，那就八九不离十了。你看其他班子成员是不是全都回来了？” 第四十九章 散伙（求收藏求追读） 平安点了点头。按道理来说，项目经理都回来了，其余的几个班子成员不会晚于半天时间到岗。这是一种职场规矩。 总不能老大到岗了，你还在家休息吧？ “干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辞职呢？感觉太突然了。”平安有些不解。 生产经理张彪，三十五六岁，东北人。当年一毕业就进了公司，摸爬滚打了十多年，这个项目刚提的生产经理。 不能说前途广大，至少是上了一个大的台阶了。 在工地的升迁体系中，从普通工长升至主工长，属于是按部就班的事情。从主工长升至生产经理，就相对难了很多，比较考验个人能力或者关系。 再往项目经理升，那就是‘鲤鱼跳龙门’的阶级跨迁了。过了这道门，你就不再是‘鱼’而是‘龙’了，可以回头吃鱼了。 张彪是那种干活特别拼的人。肯卖力气能吃苦，做什么事都冲在一线。真是从工长一步一个脚印干上来的。 刘平安对他印象很好，也很服气他。 阿豪听了平安的提问也是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是听的小道消息，不知道什么原因。可能是崔会民对他不满意？” 平安倒不认同这种猜测：“不应该。咱们项目虽然没干出什么成绩，但是安全质量上也没出啥问题。不至于逼的他辞职啊。” “那就不得而知了。咱们也别乱猜了，几天之内自然见分晓。” “嗯。” 三天之后，也就是正月十一的时候。 下午，张彪回来了。 别人过完年回来都是满面春风，一身的干劲。 张彪则是完全两個状态，胡子拉碴，头发也没修剪，乱糟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从局子里面出来。 更奇怪的是，别人回来都是大包小包的行李拿了不少，张彪倒是一身轻，空着两手就到了项目。 平安站在办公室，透过窗户看见自己这位直属领导的状态，心里面也就有了数。 看来这次阿豪的消息又是准确的，张彪这趟回来确实是来办离职的。 张彪到了项目就进了崔会民的办公室，呆了很久才出来，出来时眼睛还有点红。 袁野和另外两位主工长，都闷在工程部的办公室里没有出去。 三个人不能说各怀鬼胎，也是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毕竟，如果张彪真的辞职走了，项目上生产经理的位置就会空出来。 而这三个人，都是有资格上位的。 “走，出去转转。”阿豪把平安从办公室里拉出来，以巡视的名义到工地去闲逛。 路上，阿豪低声问平安：“我看张经理这是真的要走。哎，你看他要是走了，三个主工长谁能上位？” 平安心里面把三个主工长都过了一遍，觉得三个人各有缺陷，都不适合提拔起来。但这种想法没法说出口，于是说道：“我也看不准。不过谁上也无所谓，对咱们没啥影响。” “哎我说你咋这么迟钝呢。假如你师傅袁野上了，你肯定就好过啊。他肯定得拉拢你，打压另外两个不服气的主工长。”阿豪分析道。 平安心中暗暗好笑，心说你是不是宫斗剧看多了。 大家本都是牛马，咋的你成了高级牛马，以为就脱离了这个阶级了？ 如果整天都是这种心思，眼前只有这些琐事，那还真是一辈子牛马的命了。 平安知道现在跟阿豪说这些，他只会反讥自己‘哎行行行，就你格局高’，干脆说道：“那我就盼着你师傅岳峰上位，到时候我跟着你混。” “我师傅啊，我师傅没戏。他能力不行...”阿豪认真的分析着。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平安的手机响了。 “喂，师傅。”平安接起来，是袁野打过来的。 “哎，我说伱们两个溜哪去了？”袁野问道。 “就在工地北门呢。咋了师傅，有啥事？” “没啥事，刚才张经理来办公室了。说晚上工程部的兄弟们一起出去吃饭。你们俩一会儿就往回走吧。” “行，知道了。” 平安挂了电话，跟阿豪对视了一眼，双方都知道这顿饭意味着什么。 是散伙饭。 ... 安河县城有一家饭店叫金勺子。 饭店主营东北菜，突出一个量大，实惠。味道也着实不错。 张彪作为东北人，尤其钟爱这一家。 晚上六点，‘黑土地’包间内，菜已经上齐。工程部的人也是全部到齐了。 包括张彪在内，一共是七个人。三位主工长，分别是袁野，胡树林，岳峰。三个一批来的新员工，是刘平安，阿豪，还有一个姓王的小伙儿。 张彪作为今天的组局人，也是在座诸人的领导，亲自开了一瓶白酒，给所有人都满上。 “给大家伙儿拜个晚年啊，过年家里都挺好的吧？”张彪以拜年作为开场白。 “挺好的，都挺好的。”众人回复道。 “挺好的就行。今天叫大家伙儿出来一起吃饭，一是年前该聚没聚，因为我这边家里出了点事早回去了，所以补上。二来呢，也是跟大伙儿告个别。”张彪举起酒杯说道，“来，先走一个。” 他作为典型的东北人，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一点不藏着掖着。 其实张彪要走的消息，白天已经慢慢传开，所以众人也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是觉得突然，都默默的喝了一大口酒。 “领导，怎么干的好好的，突然要走呢？”袁野放下酒杯开口问道。 张彪摇了摇头，没有正面回答：“来来来，都赶紧吃口菜。咱们再一起喝一个。” 这顿酒的进度很快，张彪频频举杯，不到半个小时，每个人最少都是三四两酒下肚了。酒量差的已是脸色通红，酒量好的也是感到微醺。 平安酒量一般，只觉得屋子里热乎乎的，于是把外套脱掉，挂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张彪的酒量在工程部这些人中，可谓是遥遥领先。今天不知是喝的太急还是什么原因，竟然两杯酒下肚，眼睛开始红了。 眼睛一红，话匣子就开了。 只见张彪仰头又干了杯中酒，把杯子重重往桌子上一蹲，说道：“他妈的，干工地太难了！下辈子说什么也不能干了！” 第五十章 工程人的宿命（求大家的追读） 张彪明显是情绪上来了。 自己拿起酒杯又满上，自顾自的说道：“不瞒在座的各位兄弟说，我这次回去，差点离了婚。” 说这话的时候，张彪用手使劲搓了搓脸，平复着心中复杂的情绪。 “怎么会这样呢？我记得你爱人一直挺支持你工作的。”胡工年纪比张彪还要年长一些，开口问道。 其余众人也知道，张彪有一儿一女，都是媳妇儿在东北老家带着。也算得上是儿女双全，家庭美满。 “唉，她说她太累了。一个人操持着家里家外这么多事，有我没我一个样。”张彪低声说着，“她说这种丧偶似的生活，她过够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沉默了。 安河县离着张彪的东北老家，有1500公里远，平时两个月才能回去一次，碰上忙的时候两个月都不见得能保证。 一个女人在家弄着两個孩子，再加上双方的父母年龄大了，身体开始出现各种问题需要照顾，这种压力，确实太大了。 只听张彪接着说道：“这次着急回去，也是因为我老丈人突发了脑溢血，我媳妇儿一个人忙里忙外的，都要崩溃了。她说她一个人累的想哭的时候，身边连个能依靠的肩膀都没有...”说到这，刚刚平复一些的情绪，再次来到溃堤的边缘。 在座的人听了，都是暗暗摇头叹息，也不知道如何出言安慰。 大家都吃着同样的苦，谁又能比谁强多少呢？ 干工地的苦，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 一年到头拴在工地上，自己都顾不过来，哪还有时间精力照顾家里呢？个人与社会的脱节，家庭责任的缺位，是工地人永远无法言说的痛。 平安看着眼前这个情绪接近崩溃的中年人，就像看着上一世的自己。他曾经也是一个意气风发，对未来充满希望的人啊。 袁野举起酒杯，说道：“领导，我敬你一杯。” 这个时候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只能是都在酒里了。 张彪和袁野碰了碰杯，又是一大口白酒下肚：“我出来这些年，既愧对媳妇儿和老人，也愧对孩子。你们都知道，我有一儿一女，看着是儿女双全。其实只有我自己清楚，孩子跟我一点都不亲！我这个爸爸，只存在于电话里！” 另外一个主工长岳峰神色黯然，说道：“我也深有感受啊，领导。过年刚一回家，两岁的孩子看见我直往屋里躲，根本不认识我！这好不容易呆了几天混熟了，我又得走了。下次回去，估计又忘了我是谁了！” “是啊，我家那个也一样，叛逆的不行。我要是在电话里教育他几句，人家就说我，你天天不在家，凭什么管我？”胡工也说道。 “喝酒喝酒，不说这些了！”袁野招呼大家共同举杯。 众人都端起酒杯，火辣的白酒顺着食管辣到胃里，彷佛只有这种火辣的痛感，才能稍微冲淡心中的苦涩。 “张经理，那您这次就准备回东北了？还是干建筑相关的行业吗？”平安放下酒杯问道。 “嗯，这次回去也接触了几个当地的企业，虽然不是大国企，但是至少守家在地。比在外面飘着强不少了。” “哦，那是挺合适的。”平安点了点头。 刘平安很清楚，接下来的建筑行业将迎来十几年的黄金时代，如果再坚持坚持，张彪未必不能走向更高的领导岗位。 但是这种话也没法说，个人的选择，外人又怎么能去干涉过多呢？ 每个人的命运，最终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甚至于自己都掌握不了。 “平安啊，你们这批新来的，小伙子们都挺好。但是我还是最看好你。”张彪一来是喝多了，二来也是要辞职走了，所以说话上也就不再考虑那么多。 如果是放在平时，他作为领导是不会这么说话的，这样很伤其他两个新人的脸面。 小王脸色有些尴尬，阿豪则是毫不在意，闷头炫着盘子里的锅包肉。又从桌子上夹了一筷子酸菜到碗里。 “你们三个都年轻。好好干都有前途。如果下定决心走建筑施工这条路，就踏踏实实的干下去。如果觉得太苦了，就早点转行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张彪说的是掏心窝子的话。 工地这一行，要么就认准了一条路走到黑，要么就别入坑及时抽身。 要是干上三五年再想走，那你大概率是走不掉了。沉没成本太高，再想出去学点别的年龄又大了。最终的结果就是二进宫，甚至三进宫。 这里面的道理平安如何不懂，他是亲身实践过的。 “谢谢经理提醒，我们会好好考虑清楚的。咱们一起敬领导一个。”平安招呼着阿豪和小王。 三人共同举起酒杯，和张彪碰了一下杯。 这是工地新兵对老兵最后的致敬。 这一晚，每个人都喝到酩酊大醉，泪眼朦胧。 ... 张彪从项目上走的迅速而坚决。 在工程部聚餐之后的第二天，张彪又和崔会民为首的项目班子聚了一次，这也算是领导班子给他送行。 工作上的交接也很简单。因为具体的施工资料都是几个主工长具体负责，并不需要过多细致的交接。一些涉及项目的其他资料，张彪则是做了一个文件盒，留在了工程部的办公室。 第三天的一大早。刘平安这三个年轻人出现在张彪的宿舍中。 张彪个人的生活物品并不算多，且其中的很多东西都不要了。电扇台灯等小型电器留给了平安他们几个。衣服什么的也是挑挑拣拣了几件半新的，剩下的就随着铺盖卷一起处理掉了。 唯有工作这么多年积攒的一摞厚厚的施工日志，还有笔记本，张彪都细致的打包好，装在了一个纸箱子中。 “唉，回去了要是想起来，还能经常翻一翻，回忆一下。”张彪拍了拍纸箱子说道。 “经理，你要是想这边了，我们会经常拍点照片发给你。”小王说道。 “嗯，好的。”张彪笑了笑，“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想逃离工地时，觉得这里就是一个牢笼。等我现在真的要离开这里了，反而还有点不舍，有点怀念。” “走吧。哥儿仨送我上车。” 平安三个人一起动手，你搬个箱子，我拎个背包，七手八脚的就把张彪送上了车。 张彪故意选择了一个大清早离开，就是不想再惊动更多人。 随着汽车启动。安河孔雀宫项目的第一任生产经理就此离开了这个项目。 走的也算是悄无声息。项目上关于他的印记，也将在未来一段时间逐渐消失不见。 这就是工程人的宿命吧。 第五十一章 谁来干 “老孟，彪子今早上走了，你知道不？”崔会民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对面坐着项目书记孟伟。 孟伟叹了一口气：“唉，我也是起来之后才知道的。估计他这时候已经到了总部办手续了吧。走的真是够着急的。” “嗯。其实我料到了大概。按照他的性格，肯定不愿意惊动大家。走了也好，至少回家跟家里边团圆了。”崔会民拿出烟点上，若有所思。 两个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同是工程人，此时此刻都多少有些物伤其类的悲凉。 “崔经理，彪子这一走，生产经理这位置就空缺了。您有什么打算？”孟伟问道。 崔会民深深吸了一口烟，烟气从鼻孔中喷出：“我最近一直在琢磨这个事，也是犹豫的很。说说你的想法？” 孟伟作为项目书记，是项目上的二把手。他有责任做好项目经理崔会民的参谋助手。 孟伟简单的组织了一下语言，坐直了身子说道：“如果不考虑公司再派人过来的情况，那就只能从三个主工长中选。袁野吧，经验水平够，就是干的时间长，人太油了，不知道能不能担起这一摊事情来。” 崔会民点了点头：“接着说。” “好。胡工呢，经验是最丰富的，但同时年龄也最大，精力这一块不知道顶不顶得住。” 孟伟没有停顿，接着说道：“岳峰，来单位有七八年了吧，也干过三四个项目了。正是年轻力强的时候，我看冲劲儿也够。” 孟伟把三个人的优缺点都说了一下，看似不偏不倚，但是从评价和排序上，也能够看出他的倾向。 “嗯，分析的挺准确的。不过老孟，你有考虑过他们三個之间的关系吗？可能提了谁，另外两个都难以服气。”崔会民皱着眉头说道。 “嗯，您说这个确实是问题。三个人可能谁都不服谁。我看只能通过做思想工作，慢慢纠正了。”孟伟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对策来。 “嗯，咱们都再考虑考虑吧。”崔会民结束了这个话题。 “好。那你忙着，我先出去了。”孟伟起身。 在孟伟开门的时候，崔会民冷不丁来了一句：“老孟，把那个刘平安叫过来一趟。” “啊？...好。” ... 几天后，随着农民工师傅们陆陆续续的返回工地，整个项目上越来越热闹，人气越来越足。 劳务的生活区重新变得嘈杂起来。 一切都向着开工复产的方向有条不紊的前进着。 同样的，工程部内的氛围也热络起来。 三个主工长都展现出比往日更大的工作热情。 “哎，平安，咱们得开始谋划今年的施工计划了。不能向去年那样干到哪算哪，计划和实际两张皮了。”袁野一本正经的说道。 “好，师傅。”刘平安什么也没说，袁野让他干什么，他就把活接下来。 岳峰也是不甘落后，拉着阿豪一起盘点材料计划，合理排布着周转架料的进场和清退时间。 胡工倒是一副与世无争的高人模样，一边抽烟一边对着电脑滚动着鼠标。新人小王在一边看着规范，遇到不懂的就上前去请教。胡工则是展现了自己经验上的老道，逐一点拨。 三个人两种状态，看似不同，实际上都是暗中较着劲。都想证明自己才是工程部最有能力的那一个。 也是最有资格接手生产经理这个位置的人选。 趁着干活的空袭，阿豪悄悄的问平安：“哎，你不是春节值班了吗？怎么不调休啊。” 平安回道：“是有几天的假期，我跟孟书记说了，暂时保留一下。因为我今年有点家事需要走几天。” 平安早已打定主意，今年要找时间去上门拜访张琳的父母。这才是他目前最重视的事情。 上一世的时候，两个人在张琳的父亲这里遇到了很大的阻力。这一次重新来过，刘平安决定一定先把这件事解决好。 “好吧，小心假期过期作废。”阿豪提醒道。 “嗯，我知道。” 二人正嘀咕着，工程部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监理工程师王帅走了进来。 “哎呦，今天什么情况，人挺整齐啊？”王帅扫了一眼屋内的众人，说道。 “王监理，好久不见啊，过年好过年好。”袁野站起身来，说着过年话。 岳峰也是站了起来，胡工则放下了手中的鼠标。 虽然王帅只是一个普通的监理员，大家还是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 王帅冲着几人点了点头，说道：“嗯，大家都过年好。有个事通知你们啊，昨天报过来的‘节后复工申请’，我们总监给打回来了。说现场关于临边防护还有外架的复工检查并不细致，很多问题没有得到整改，因此还不同意你们复工。这是整改通知单，你们签一下字吧。”说着，把手中拿着的文件放在了桌子上。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王庆一这个老爷子，作为总监，管的真是特别的细啊。 王帅等了半分钟，没人上前来签字。 “几位这是怎么了，没人签字啊？听说你们张经理走了，现在没人管事了？”王帅有点不耐烦了。 三个主工长互相看了一眼，也是有点犯难。谁要是出头签这个字，那就说明他认为自己能代表工程部。 但偏偏三个人都有这个意思。因此谁也不愿意第一个出头，成为剩下两个人的靶子，落别人的口实。 “嘿，真少见了。我直接找你们崔经理签字吧。”王帅也不再停留，就在几个人都愣神的空当，直接拿着文件走了。 “哎，别介啊...”袁野和岳工同时要出言阻止，王帅却已经走远了。 只留下大家面面相觑。 阿豪冲着平安挤了挤眼睛，那意思好像在说：伱看吧，马上又有好戏看了。 果不其然，半个小时不到，袁野就接到了崔会民的电话。 电话持续的时间很短。 袁野挂掉电话后，对着屋里的人说道：“崔经理说，让咱们工程部的所有人，立刻到会议室等着。要给咱们开个会。” 几个人心知不妙，都耷拉着脑袋拿起笔记本出了门。 五分钟后，工程部的六个人全部坐在了会议室。 崔会民推门进来，一改往日笑面虎的风格，面沉似水的坐在了居中的位置。 “怎么的，张彪一走，工程部就散了？” 第五十二章 你来牵头 “怎么的，张彪一走，工程部就散了？” 项目经理崔会民看似平常的一句话，却是对在场所有人严厉的批评。 尤其是三位主工长，听见这话，都把头低下了。 崔会民晃了晃手中的整改通知单，继续说道：“就是一个简单的整改单，你们谁签不都一样吗？还非得让监理找到我那去？那以后工程部的活，是不是还得我带着你们干？” “不是那个意思...”袁野想开口解释。 “崔经理，不是我们不签...”岳峰也开口道。 其实他们三个也是委屈，三人并非因为怕担责不敢签这个字，而是都觉得自己主动出头不合适，所以一犹豫，就造成了现在的后果。 更深层次的原因，则是三个人都互相不服气。如果有一個人具备明显的优势，就没这么多事了。 崔会民如何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 本来还有着一些犹豫，但看现在的局面，是时候明确一个工程部的牵头负责人了。 要不然工程部的工作，还真会耽误了。 “你们都先别解释了。”崔会民摆摆手打断了二人，“陈俊豪，去，把孟书记叫下来。” “哎。”阿豪起身出了会议室。 很快，孟伟就进了会议室。 崔会民和孟伟互相看了一眼，看样子应该是已经提前通过气，达成一致意见了。 崔会民开口说道：“今天把大家都叫过来，不是单纯为了这个整改单的事情。彪子辞职走了，现在工程上的事情没有人负责。我和书记商量过了，就先由...” 听见这话，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岳峰不自觉的调整了一下坐姿，挺起了胸膛。 袁野看似平静，实则也是偷偷的咽了口唾沫。 胡工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三个人就像是等待开奖一样，都在等着中奖号码的宣布。 三选一，究竟是谁呢？ 会不会花落我家？ 阿豪和小王也是专注的听着，毕竟接下来的话将决定下一段时期他们的领导是谁。 “我和你们书记商量过了，生产上的事情，就先由...刘平安牵头负责吧。”崔会民非常肯定的说道。 ？？？ 谁？ 刘平安？ 会议室出现了小规模的骚动。众人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让刘平安牵头负责？ 一个刚毕业半年的大学生？ 三个主工长眼睛都瞪得大大的，难以置信的互相看着，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不可思议。三个人争来争去的，原来根本没入领导的眼。 阿豪的嘴巴张的大大的。一向自诩消息灵通的他，也被这消息惊呆了。 要知道，他和刘平安才刚刚入职没多久啊。即使平安提前转正了，成为了一名正式员工，但这时间也太短了！ 虽然说李明刚也曾经牵头过商务部门的工作，但那是在商务经理请假的情况下。工程部这边情况就不一样了，这边坐着三位老练的主工长呢。 反倒是刘平安，淡定的坐着，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 因为这个消息他早就知道了。 几天前，崔会民单独找他谈了话。 “平安，你们张彪经理走了，现在工程部的工作氛围如何？” “还挺好的，经理。三个主工长带着我们，干劲儿很足。” “嗯，那我问你个事，你如实回答就行。你觉得他们仨谁适合提到生产经理的位置上来？” “...崔经理，这个我说不好。”平安不知道崔会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有轻易给出答案。 “别有什么顾忌，怎么想就怎么说。”崔会民鼓励道。 平安知道，眼前这个三十多岁不到四十岁的项目经理，城府很深，看人看事极准。 既然他有此一问，必然还有后话。索性大大方方的说道：“三位老大哥各有优缺点，但是统筹全面还是差了一些。并且，任何一个人上位了，另外两位恐怕都...难以服气吧。” 平安这也不算背后指摘别人，毕竟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三个人确实层次还差了一些。 “嗯。和我想的差不多。”崔会民点了点头，接着说出了一句石破惊天的话。 “平安，如果让你来牵头工作，你有信心吗？” 这是崔会民思考了很久的结果。 主工长三个人不能选其一而用，临时找人来又不知底细。 反而是刘平安这小子，降本和付款两件事都带给他很大惊喜。 并且总让人觉得，这小子还能带来更多惊喜。 就是不知道，这个刚毕业的年轻人，有没有信心和胆量了。 “我吗？可以。”刘平安平静的回答道。 崔会民：“？？？” 崔预想了很多刘平安的反应，比如受宠若惊，比如惶恐不安，比如目瞪口呆。 但他万万没有料到，刘平安就这么平静的接受了！ “你认真思考过了吗？这不是简单的提拔，这代表着工程部的责任你得扛起来，项目的生产重任伱得担起来...”崔会民说道。 “我明白，经理。我现在跟您胡吹大话也没什么意义。可以到时候看效果。”平安老练的就像崔的同龄人。 这下子轮到崔会民不会了。 “嗯...这个事也没最终确定，我就是问问你的态度。你忙去吧，我缓缓...”崔会民闭上眼睛揉起了太阳穴，下了逐客令。 这年轻人，出人意料的简直让人头疼。 ... 再次回到会议室。 众人的震惊渐渐平息下来。每个人心中虽然仍是狐疑不定，但还是静下来等着领导后面的话。 孟伟见大家又重新坐稳当了，开口说道：“你们也不用太惊讶，这个事情是崔经理和我一起合计过的。希望大家后续都要支持平安的工作。” 孟伟的话很简单也很明确，这个事情是项目的老大老二一起定的，不支持刘平安就是不支持他们俩。 “行了，没什么别的事就散会吧。”崔会民说道，“这个整改单子，平安你带着大家赶紧把问题解决了，然后找监理签复工申请。” “好的，经理。”平安说道。 崔孟二人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把这个舞台交给了刘平安。 崔孟二人交代了主演是谁，那这第一幕究竟能不能演好，就是主演自己的事情了。 平安站起来走到崔会民刚才坐过的地方，在几个人充满打量的目光中，缓缓坐了下来。 “岳工，胡工，师傅，还有阿豪和小王。我知道大家都很惊讶。这个事情确实比较突然，大家慢慢找时间消化吧。我现在想说两个事。第一，这个位置我最多只坐半年时间，半年后我将交出这个职位，并向崔经理推荐三位主工长中表现突出的人。第二，咱们只要抱团好好干，我保证接下来的半年时间，孔雀宫项目将成为公司的标杆项目，每个人都会从中受益。” 前途和钱途，我都给你们亮出来了。 第五十三章 复工 两人的宿舍内。 “不是我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天大的好事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阿豪大咧咧躺在床上，一脸不爽的质问着刘平安。 显然，他并没有因为刘平安突然变成他的‘领导’而产生半点敬畏之心。 仍旧是像兄弟一般的相处方式。 这也是平安欣赏他的地方。很独立不谄媚，只对事不对人。 “之前老崔找我，也没把这事定死了。所以我就没说。”平安解释道。 “那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今天让我受惊了！”阿豪显然不满意平安的解释。 “...受惊了...那算我对不住你行了吧。一顿铁锅炖大鹅够不够赔罪？” “嗯...两顿吧。”阿豪经过了‘深入’的思考，给出了两顿这个数字：“一顿算你赔罪，一顿算是庆祝你高升。” “好。两顿就两顿。” 阿豪得了保证，心情又愉悦起来，说道：“刚才你也看见了吧。三个主工长的脸，比包青天还要黑，哈哈。不过想来也是，他们仨谁都没干上，让你一个刚毕业的坐了生产经理的位子，也是够气上一阵子了。” 平安提醒道：“我不是生产经理，只是牵头负责而已，”随后又说道：“三位老大哥肯定有想法，只能慢慢来疏导这种情绪了。毕竟工作还要继续推动。” 刘平安何尝不知道，他接手这个位置，三个主工长肯定无法服气，捋顺这三個人将花费不少力气。 但是没办法，他必须选择走出这一步。 原因很简单，他的目标根本不是牵头负责人这个位置。重活一世，如果还只是为了爬这种位置，那才是真正浪费了生命。 刘平安的目标，是今年即将开发的孔雀宫项目二期。 按照平安的推测。年后安河的房价将开始攀升，并且随着学校的规划，孔雀宫项目必然会进入火爆的销售状态。 而随着房子销售情况的大幅度提升，项目二期的动工会立马提上日程。 开发商不会错过这个赚钱的机会。 刘平安必须抓住这个时机，以一期项目的生产负责人作为跳板，过渡到二期做生产经理，在二期的项目实施中获得更多话语权。 春节值班的时候平安去相邻的二期场地看了很多次。 那块地，大有搞头。 这就是他目前的计划。也是他说这个位置最多只坐半年的原因。 “哎对了，我还想问问你。为什么你说这个位置只坐半年，还有什么标杆项目的事情。你咋打算的啊？”阿豪问道。 要是光给人画饼，老哥仨指定不吃这套啊。 大家都是吃饼长大的，早都吃的够够的了。 “这两件事嘛，绝对不是画饼。但是现在说也说不明白，你到时候看就知道了，肯定能实现。”平安故作神秘的说道。 “好吧，我相信你。伱玩震惊也不是头一回了。”阿豪难得正经了一回，“你放心，虽然我啥也不是，但我肯定会全力支持你的。” “好。” ... 翌日一早。 工程部办公室。所有人都在。 平安拿着整改单说道：“现在和润劳务的工人基本都回来了，就等着复工干活。这份监理出具的整改单我看了，其实也没多少问题。咱们今天督促着劳务整改好了，我去找总监签复工令。” 袁野和岳峰都低头扣着手机，没接茬。胡总则是笑眯眯的对着电脑，滑动着鼠标，就像没听见一样。 阿豪看这情形，就要挺身出来捧场。平安给了一个眼神，制止了他。 只见平安面不改色，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又拿起另外一份文件，走到胡工面前说道：“胡工，这是我这两天转现场时发现的问题，以及整改措施。您经验最丰富，帮忙看看合理吗？” 说完，文件被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 这下子，胡工没法再装作听不见了。 “咳咳...”胡工假装咳嗽一声，缓解了一下尴尬。伸手拿起了文件：“我学习一下啊。” 不看不要紧，一看，胡工就被吸引住了。 这个整改措施，既有问题图片，也有整改方法。非常清楚的标记了现场临边洞口缺失的具体位置，外架松动的具体点位。 可以说，劳务单位只要拿着这个文件按图索骥，就能够完成现场的整改了。 这就是平安春节值班的成果之一，他抽时间跑遍了现场的几栋楼，把问题记录的清清楚楚。 “这个...记录的真的够具体的...”胡工也是不得不感叹，“按照这个去整改，即使是王总监那么精细的人，也肯定能通过了。” 平安点了点头：“有胡工给做鉴定，说明这个东西没问题，我也就放心了。” 这就是平安的第一层思路。三个主工长之中，胡工资历老经验足，但同时年龄也是最大。所以其实他对于生产经理这个位置，并不想其他两个中年人那么热衷。 他更多的是需要别人的尊重和认可。 对于刘平安上位牵头负责人这个事，他的抵触更多的来自于被轻视。而不是对于平安的不服气。 之前在降本事件中平安拿出来的钢筋优化方案，当初也是深深的震惊过胡工的。 刘平安非常明白这里面的内情，所以把胡工作为突破口，先把这个老人家敬起来，他的情绪自然就慢慢消解了。 这样做的同时，也避免了三位主工长因为不服气而抱成一团。如果他们三个人形成铁板一块，那时就真的不好推进工作了。 “嗯，我负责的那几栋楼，我就让他们按照这个去整改。”胡工抄起电话便给劳务打了过去。 三个主工长，分楼栋对现场进行管理。岳峰和袁野见胡工开始行动，暗暗的撇了撇嘴，但仍旧没有说话。 他们俩的表现在平安的意料之中。因此也没有再理会他们。而是把剩余的整改方案分发给了阿豪和小王，大家分头行动去督促分包落实整改。 ... 日落时分，平安拿着总监王庆一签过字的复工申请，敲响了崔会民的办公室。 “嗯，一天时间就完成了整改，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崔会民拿着复工申请，笑眯眯的说道。 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来了项目以后，还没失手过。 本来把他强行提到工程部负责人的位置上，崔会民也是堵了一把。 目前来看，至少是个开门红。 “主要是大家伙儿都很配合，今天带着劳务班组整改了一天，才顺利的通过监理复工验收的。”平安把功劳都算在了所有人的头上。 “是吗？”崔会民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平安，“胡工我昨天找他聊过了，让他好好配合你的工作。另外两个我还没找他们，你自己也要想办法调动他们的工作积极性。” “好的，经理。”平安点点头，“我会把大家拧成一股绳的。” 第五十四章 报错灰了（求追读，谢谢）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工地现场传出了久违的干活声音，安河孔雀宫项目正式复工了。沉寂了快一个月的工地，再次热火朝天的干起来。 当然了，之前恒远劳务分包的那几栋楼还是静悄悄的无人施工，新的劳务单位还没有确定。 “哎，我真就想不明白了，你说为什么老崔不选你，不选我，偏偏选了刘平安牵头工作？”袁野喝了一小口酒，愤愤不平的说道。 现在的刘平安，再也不是他口中的‘徒弟’，而是成了他的上级了。 这让他十分不满。虽然平安也没改口，仍是师傅师傅的叫着。 “还能为啥。这小子公司有人呗。要不你听说过刚转正就提拔的？”岳峰说道。 袁野和岳峰，本身是潜在的竞争对手，关系也一般。 没想到因为刘平安的突然上位，他们两个同时愿望落空，竟开始同病相怜，进而惺惺相惜起来。 这不，晚上下了班二人也没去食堂吃饭，岳峰直接整了点酒菜，把袁野叫到宿舍喝了起来。 “没想到他上面也有人啊，还真是看不出来。”袁野夹了一口菜塞到嘴里，“有关系就说的通了，要不我都怀疑我的业务能力了。” “你那业务能力也不用怀疑。聊胜于无的东西有啥可怀疑的。”岳峰举起小酒盅，“喝酒，喝酒。” “哎你说谁业务能力聊胜于无呢？...对了，你今天不是值班打灰吗？怎么邀请我喝起酒来了？”袁野问道。 “打灰就自己打去呗。我都跟老唐交代好了，让他自己跟搅拌站报灰要灰。老唐搞了这么久了，没事儿。” ... 平安在办公室研究了一晚上的图纸，感觉有点疲累。伸了伸懒腰，一看手机，已经晚上九点过几分了。 今晚上应该是岳峰值班浇筑混凝土。去现场转转吧，要是碰上了还能聊一聊。 有些情绪不能酝酿久了，时间太久就不容易说开了。 踏着清冷的月光，平安信步往施工现场溜达着。 56米的天泵已经支好，所谓天泵，就是指混凝土输送泵车。一节一节的泵管像变形金刚一般逐渐打开，伸展。头部的橡胶皮管子就像大象的鼻子，伸进了几十米高的楼顶。 两辆罐车停在天泵的旁边，巨大的罐体沙沙沙的旋转滚动着，随时准备将混凝土倾倒进泵车里。 平安朝着泵车走了过来，老唐正指挥着工人做浇筑前的准备工作。 看见刘平安，老唐紧跑了两步上前来。“刘工...不是，那个刘经理。”老唐惩罚似的敲了敲自己的安全帽，“您看我，一时还不习惯。” 平安微微一笑：“叫什么都一样，就是个称呼。再说了，我也不是什么经理。” “那哪行啊，经理就是经理。”老唐摸了摸下巴，“刘经理你看，我们这都准备的差不多了，马上就开始浇筑了。” 平安点了点头，用眼神四处寻找了一下，却没看见岳峰的身影。不过这也正常，平安刚毕业那几个月，打灰的时候也不是全程旁站的，只是偶尔过来看看而已。 这也没什么苛责的。 “老唐，晚上辛苦了，盯紧点别出岔子。”平安交代了两句，就要往回走。 “放心吧，刘经理。”老唐应道。 正要转身，恰好罐车司机拿着混凝土的小票走了过来：“是总包的吧，签一下票吧。” 说着，把小票递向了刘平安。 所谓小票，就是每辆车浇筑的凭证，证明混凝土已经顺利送达。小票一式三份，由总包和搅拌站分别保留，是将来双方结算的依据。 “我签就行了，不用麻烦我们领导。”老唐伸手就要接过来。 劳务代签小票，虽然不合规，但是在工地上也经常出现。 就在老唐将要伸手拿到小票的一瞬间。 “等等。”平安出言制止了他。 “怎么了？”罐车司机和老唐都是一纳闷。 “小票给我看一下。”平安像是抢的一样，从司机手中夺过了票。 混凝土标号：C30，浇筑部位：孔雀宫项目10号楼5层X轴至.... 小票上的信息很清晰，平安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老唐，今天是浇筑五层吧？”平安问道。 “啊？是啊，没错啊，五层。”老唐一头雾水。 “那你看看，这混凝土的标号，对吗？！”平安一把把小票甩给老唐。 “是五层啊...”老唐嘀咕着，看向手中的票据，“哎呦卧槽！怎么标号报成C30了？应该是C35啊！” “我滴個乖乖呦！”老唐一下子就着了慌，连忙跑到泵车那叫停了工人，两个工人正在指挥着罐车倒车呢。 再晚一分钟，罐车倒车完成就要开始输送混凝土上楼了！ 趁着老唐叫停的空隙，平安也没闲着，连忙掏出手机打给了岳峰。 电话响了十几秒，对面终于接了起来。 “喂，什么事啊，刘经理——？”岳峰的语调中明显带了些醉意，经理两个字故意拉的很长。 平日里的岳峰虽然心中不满，但面子上也算过得去。今晚上应该是喝了酒，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岳工，今晚上是你盯着打灰吧？赶紧来一下现场，有点问题。”平安语气很平静，没有在意对方这言语中的腔调。 “有问题？好。稍等我一下...我这就过去。”紧接着电话中传来杯盘响动和桌子挪动的声音，还能断断续续听见‘瞧瞧，查我岗呢’的声音。 平安没有继续听，挂断了电话。 两人通话的这段时间，又有两辆罐车开进了项目，排队等着了。 ... 五分钟后，岳峰晃晃悠悠的出现在了平安面前。 刚出正月，北方的夜晚还是很凉的。冷风一吹，岳峰的酒劲下去了不少。 “怎么了，平安经理？”岳峰察觉到刚才电话中的失态，往回找补了找补。 刘平安没有说话，而是示意老唐把小票递给他。 老唐把小票递过去，开口说道：“岳工，混凝土的标号报错了，应该是C35，报成C30了。” “什么？”简简单单几句话，一下子把岳峰的酒劲完全吹散。 报错了？ 岳峰急忙抓过小票，仔细核对起来。票上的信息一入眼，脑门的汗就下来了。 乍暖还寒的时节，背上一下子就被冷汗湿透了。 第五十五章 紧急协调 “不应该啊，怎么会这样呢？一定是搅拌站搞错了！”岳峰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自言自的说道。 人都是这样，出了问题的第一反应，永远是把错误归结到别人身上。 岳峰说着，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开始查找QQ中的聊天记录。 每个项目在跟搅拌站报浇筑计划时，考虑到部位和轴线的复杂性，电话中很难说清楚，所以都是通过QQ文字的方式进行联络。 这种方式，既方便了工作，同时也可以留下证据。以免日后出现扯皮的情况。 记录翻完，岳峰的脸彻底垮了下来。 聊天记录清晰完整的显示，是他的工作失误错报了标号。他为了图省事，直接复制的其他楼栋的轴线，又因为一时疏忽没有考虑到楼层的不同，没有把混凝土标号及时改过来！ “确实是我报错了...”岳峰的脑袋耷拉了下来。 此时的他汗流如注。 今晚他犯了两个严重的错误。 一是，报送混凝土计划错误，没有认真核对。导致进场的混凝土无法使用。如果不能及时补救，就会造成项目经济上的损失。 二呢，值班打灰期间喝酒。这是项目明令禁止的。值班喝酒这件事，就不单单是业务能力的问题，更是工作态度的问题！ “不是，我说你们还打不打了？”几个罐车司机见迟迟没有动静，都走下来问道。 “稍等一下，有点问题需要解决。”平安出言安抚住司机，转头对岳峰说道：“岳工，先给搅拌站打个电话问问，看他们有什么解决方法没有。” “嗯，好。我这就打。”岳峰说着，拨通了搅拌站调度室的电话。 嘟嘟嘟。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了起来。 “喂，华新搅拌站。”调度员的声音传了出来。 “那个...您好。我这是孔雀宫项目。请问我们今晚上的灰发出来多少了？后面的灰您先别发了，我们这灰号报错了...”岳峰低声说道，态度比平时低调了很多。 “什么？灰号报错了？”对面也是吃了一惊，“你等等啊，我查查看。” 紧接着是一阵翻动纸张的声音。 大概有10秒钟时间，平安和岳峰，还有老唐，三個人都紧张的守在电话旁边。 “那个你们不是报的标号C30吗？报错了？”调度员的声音再次上线。 “..嗯，是报错了。今晚上应该用C35的。”岳峰讪讪的说道。 “那没办法了，你们的灰都出完了，两百多方，一盘出的。”调度员说道。 所谓方，就是立方米。混凝土的价格大概在250元一方，当年的价格。 两百多方，四万多块钱。 “都出完了？”岳峰讷讷的重复了一遍，真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对，出完了。有一百多方已经装车了。没装车的我们可以解决，已经出了车的，你们自己想办法吧。”调度员公事公办的说道。 “那个...您看能帮忙往别的项目调一调吗？我们这自己确实消化不了这么多...”岳峰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道。 “你说调就调啊？调不了。”调度员毫无感情的回答道。 啪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这种情况搅拌站见的多了，谁的孩子谁抱走，谁的问题谁自己解决。 “那这接下来咋办？”老唐问道，“要是十来方的混凝土，我们大不了硬化点路面。这么多，咋办呢。” “唉，”岳峰绝望的蹲在地上，“100多方的混凝土，3万多的损失，怎么交代...”他现在是真的麻爪了。 “哎，我说你们搞定了吗？这都等半个多小时了，到底还打不打啊？”司机们实在等的不耐烦，又出言催促道。 换做之前，这些司机们早就狂按喇叭闹起来了。只不过现在站里有交代，来孔雀宫项目上，要收敛一些。 因此只是不停催问，并没有其他过激的行为。 “大家稍等，马上就解决。”平安对着司机们说道。转头拍了拍岳峰的肩膀，“岳工你先别着急，我想想办法。” 岳峰茫然的抬起头，这么多罐车都开进项目了，司机们都在这等着，搅拌站那边也拒绝协调，还能有什么办法？ 但看着平安淡定的面容，岳峰不自觉生出一种莫名的信任感。这个明显比自己小上好几岁的大学生，竟然隐隐让自己觉得，像是一个靠山？ 刘平安掏出手机，在通讯录中找到刘自强的电话，拨了过去。 本来是不想打这个电话的，但是目前来看，除了刘自强，也没人能协调这个事情了。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喂，平安。少见啊，竟然主动给哥打电话。”刘自强那边声音很嘈杂，夹杂着动感的音乐声，不难猜到，应该是在某些娱乐场所。 “强哥，有个事情要麻烦你。”平安说道。 “啥麻烦不麻烦的，你说。”背景音逐渐小了下去，应该是换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 “是这样的...”平安对着电话，把今天晚上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下。 “哦，这事确实挺操蛋的，我知道了。你等一下，我给站里打电话问问情况。一会儿给你回过去。”刘自强此时没在搅拌站，自然不能给刘平安一个确切的答复。说完，挂断了电话。 平安打电话的时候，岳峰一直在旁边听着。 强哥？哪个强哥？ 难道是搅拌站的刘自强？ 岳峰一脸的不可置信。要知道，平时这尊神来了都是直奔项目经理的办公室，根本不搭理其他人。 即使是张彪过去在的时候，面对刘自强也算不上平等，都是笑脸相迎的。 刘平安竟然就这么直接的打电话给他，还称呼为‘强哥’？听那语气，两个人应该关系匪浅，非常熟悉！ 这刘平安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关系网这么深。 不过现在的岳峰并没有过多的心思揣摩这些，他的全部心思都在等着，等对面的电话打回来。 一个电话，就能决定他今天晚上的工作失误，究竟是能够平安落地，还是一发不可收拾。 第五十六章 新的劳务（求追读，求收藏，谢谢大家）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在岳峰看来，却好像有半个小时那么久。 终于，平安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喂，强哥。怎么说？”平安接了起来。 岳峰凑过来，耳朵简直要贴上了平安的手背。仔细的听着。 “刚才问站里面了，今晚上正好有个项目也用C30的灰，也快开盘了。没关系，先让车开回站里等着吧。你们这边，晚点重新给你们发。”刘自强说道。 这种事对他来说，稀松平常，跟站里面交代一句的事儿。 有些事就是这样，有能量的人一句话就办了。没能量的，你就算磨破嘴皮子，人家连鸟你都不再鸟的。 “那真是太好了。给强哥添麻烦了。”平安也是松了口气，说道。 “跟我客气啥。我这还有局，不跟你多说了，回头见面再聊吧。”说着，电话挂断了。 岳峰一屁股坐在地上，长长出了一口气。 看向平安的眼神，多了一丝感激！ 轰隆隆，几辆罐车先后开出工地。老唐摘下安全帽，喃喃说道：“又得等着喽…” 翌日一早，工程部的办公室。 平安像往常一样推开了门。 生产经理是有单独的办公室的，但是平安并没有搬进去。一来他暂时没有得到公司的任命，二来他也不想过分刺激三个主工长的神经。 屋内，胡工仍旧是端坐在电脑前滑着鼠标，这人岁数大了觉就少了，基本每天都是第一个到办公室。平安并不感到奇怪。 平日里，平安一般都是第二个到办公室，阿豪和小王稍晚。 袁野和岳峰则是没個时间点了，主打一个随心所欲，软对抗。 但今天稀奇的是，岳峰竟然也早早来了办公室。 见到平安推门进来，还主动打起了招呼：“早啊，平安经理。” 平安点了点头：“...早，岳工。”心里也是明白，这岳工应该是因为昨晚上的事，态度开始转变了。 这样也挺好。胡工已经被平安敬了起来，岳峰再转变过来，那样工程部的权利过渡，就完成了大半了。 胡工坐了一会儿，看完了今天追更的网络小说，感觉精神食粮已经充足，拿起安全帽上了工地。 办公室只剩下平安和岳峰两个人。 “那个...平安经理，昨晚上那个事，是我工作失误...你看崔经理那边...”岳峰搓了搓手，有点局促的说道。 “岳工，不用担心。我没打算跟崔经理说。这事就到此为止吧。”平安说道。 人在情绪低落的时候，难免产生抱怨或者失误，这是人之常情。 一棍子把人打死很容易，但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却更加难得。 平安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是吗？感谢感谢，”岳峰的眼神亮了，“你放心，以后肯定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他现在是真的既后悔，又庆幸。昨晚上要不是平安出手平了这个事，今天他还不知道要面对崔会民何种的怒火呢。 虽然平安出手干预，也是他作为生产负责人的职责所在，但是能把这个事压住，真的算是保护他了。 “嗯，别有啥心理负担，过去就过去了。”平安安慰道。 “好，好。” 不一会儿，阿豪和小王也先后进了办公室。 又等了老半天，时间指向早上9点，袁野终于是姗姗来迟。 来办公室的路上，袁野专门绕道岳峰的宿舍敲了敲门，没人回应。 应该还在睡觉吧。 嗯，不错，看来订立的攻守联盟还算是稳固。 哼着小曲儿进了屋。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岳峰正在那拿着图纸跟平安讨论着什么。 袁野：“...？？” 啥情况这是，玩我一个人呢是吧？ 讪讪的，袁野走到自己的工位上坐了下来。 “行，那这个节点我去现场跟带班的交代一声。这个优化确实合理。”岳峰跟平安结束了讨论，拿起图纸和安全帽，准备到现场去。 “咳...”袁野假装咳嗽了一声，眼神看向岳峰。 那意思就是在说：你今天啥情况，昨天不是说好了一起软对抗吗？ 怎么今天突然180度大转弯了？ 坑我一个人？ 岳峰如何听不出来这一声咳嗽隐含的意思，停下脚步说道：“咋了袁工，嗓子不舒服，要不要吃点药？” 袁野心里面暗骂了一声二五仔，嘴上说道：“我不吃。你那药都过期了，自己留着吃吧。” 两个人插科打诨的时候，平安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崔经理。....嗯嗯....行，我这就上去。”平安说着话，出了办公室。 敲门进了项目经理办公室。 崔会民正满脸笑容的和一个人说着话。见平安进来，崔会民说道：“来来来，我给你们俩互相介绍一下。杨经理，这是我们项目现在的生产负责人，刘平安。平安，这位是杨经理。” 平安注意到，此时在沙发上坐着一个精瘦的中年人，头发稀疏，衣着朴素。 “您好，您好，刘平安经理。初次见面。”杨经理站起身，主动伸出手来。 “您好，杨经理。”平安伸出手和对方握在了一起。入手只感觉对方的手掌粗糙有力，茧子很厚，看样子也是干苦力出身。 崔会民接着说道：“杨经理今天第一次过来，是熟人从省建那边介绍来的，想看看咱们项目的情况。平安，一会儿你带着杨经理，转转恒远之前分包的那几栋楼。” 平安听了这话，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这个杨经理，应该是代表新的分包单位来看现场的，看样子是要接恒远留下的那摊活。 “好的，经理。一会儿我带着杨经理好好转转。”平安应道。 三个人又互相客套了几句，平安就带着杨金民出了项目经理办公室。 二人走在去现场的路上。 平安问道：“杨经理，不知道你们之前在省建做的什么工程？” 平安的目的很简单，想打听打听来人的底细。 杨金民回答道：“是一个大型的公建项目，我们给省建做劳务分包。这次也是通过他们的关系，介绍过来的。” 省建平安听说过，是近北省最大的省属建筑企业。不过倒是没听说过公司跟他们有什么往来。 毕竟一个是大型国企，一个是大型省属企业，属于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哦哦，这样啊。”平安点了点头，“如果这边的情况看的差不多，伱们能确定什么时候进场吗？” “嗯...领导您也知道，这刚过完年，工人基本上都找到工地做工了。一时半会儿想再凑起来一只队伍，也有难度。”杨金民说的很实在，没有胡吹大话。 从干活工人出身走到管理岗位上的，一般都具有这样的特点。 这一点让平安很满意，务实风格的劳务分包，干起活来没问题。 两个人又在工地走了一阵子，杨金民对现场的情况大致有了了解。也问了很多细致的问题，例如材料供应，安全管理什么的。 接近中午的时候，二人重新返回了崔会民的办公室。 杨金民没有过多停留，谢绝了吃午饭的邀请，跟崔刘告了个别，就离开了。办公室只剩下刘平安和崔会民两个人。 第五十七章 年后初见 “平安，带着这个老杨出去转了转，感觉怎么样？”崔会民问道。 “人看着倒是挺实在的，经验也行，刚才在现场问的几个问题都问在点上了。”平安说道，“就是不知道手下的班组实力如何了。” 崔会民点了点头，心中也是颇有滑稽的感觉：你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倒是点评起建筑行业的老家伙们了。问题是还点评的头头是道。 不过这种违和感出现在刘平安的身上，崔会民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也是熟人介绍进来的劳务，应该差不了。”崔会民说道。 “对了，最近工程部的工作状态怎么样？”崔会民顺势转移了话题。 “还可以。大家也都在调整状态，有些小问题也可以内部解决。”刘平安的回答，既点出部门存在一些问题，也说明这些问题目前还在可控范围内。 崔会民明白，所谓‘调整状态’，不过就是每个人都在调整心态，适应变化而已。 当初把平安‘拔苗助长’一般的提到生产负责人的位置上，崔会民也有赌的成分。 目前来看效果还行，开局的这几天，小伙子算是稳住了局面。没人越过他到自己这来‘汇报思想’。 “行，抓紧时间忙去吧。”崔会民摆摆手。 … 不到十天时间。这家叫做新星的劳务分包公司进场了。 不愧是和省建长期合作的劳务公司，实力确实说得过去。光是管理人员就配了好几个，杨金民是现场的经理。 目前唯一的不足，就是班组还没完全到齐。 刘平安表示理解，刚过完年，不好找人也是情理之中。 ... 又是一個周末来到。 刘平安跟项目经理请了两个半天的假，分别是周六下午和周日上午。张琳趁着周末正好来看他。两个人自从春节前一别，也是许久没有见面了。 平安把工作上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就准备出发去接张琳。 “胡工，岳工，还有师傅，辛苦几位盯着点，我出去一天，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临出门前，刘平安嘱咐道。 胡工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岳峰也是说道：“你放心去吧，没啥事。” 现在的工程部，胡工和岳峰已经基本接受了刘平安作为领导的事实，平时面对平安布置一些工作，也是该做做，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抗拒。 反倒是刘平安入行时的‘师傅’袁野，仍旧是耿耿于怀，继续保持着软对抗的姿态，准备顽抗到底。 这也好理解，他作为原本工程部最有希望登顶生产经理的人选，同时又是名义上的师傅，落差最大，情绪最重。 平安虽然提拔了负责人，平日里仍是以‘师傅’的口吻称呼袁野，也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但袁野似乎并不领这份情，此时他正忙着跟别人通电话。 “嗯嗯，对，我这边现在是缺一些木工，你那有合适的班组？” 袁野忙着跟电话中的人说话，面对平安的嘱咐，装作充耳不闻，轻轻哼了一声。 刘平安并不恼怒，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又拍了拍阿豪，转身出了门。 不管你对我态度如何，我的姿态已经是做到位了。 ... 熟悉的西大街公交站，平安耐心等待着张琳的到来。 年后的长途大巴，再次恢复了人员爆满的状态。拥挤的人流中，好不容易才看到属于自己的那道身影。 “刘经理，我在这呢。”张琳笑着挥挥手，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平安身边。 “什么经理不经理的，”平安一把把眼前美丽又狡黠的姑娘拥在怀里，深深的吸了一口，“真的有点想你了，琳琳。” “我也是啊。”张琳从平安的怀里面抬起头来，眼神亮晶晶的，“让我看看，你瘦了没有。” “应该是瘦了吧，晚上你好好检查检查。”平安乐着说道。 “得了吧，我才不要呢。”张琳挣脱出来，“走吧，别跟这站着了。” 二人拉着手，沿着街边走着。按照商量好的计划，下午两个人要先去商场逛逛街顺便再剪个头发，晚饭要好好的吃上一顿。 已经出了正月，终于可以剪头发了，舅舅们也安全了。 从理发店出来，两个人的面貌都是为之一新。尤其是刘平安，头发剪短了一些，显得更加精神。 张琳则是略微修饰了一下发型，依然是青春美丽。 抱着双臂，张琳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刘平安，满意的点了点头：“嗯，还是挺帅的，哈哈。” “走吧，吃饭去。”平安牵着张琳的手，进了一家饭店。 正月里值班得了4000块钱，刘平安的资金稍微充裕了一些。所以这次二人也选择了一家稍微好点的饭店。 这样多少也能避免像上次那样，碰上垃圾人的概率会降低不少。 有句话怎么说，带着女朋友吃饭碰上小混子怎么办？其实没什么办法。最好的办法就是去高档的餐厅吃，那里面的小混子概率低。 这家的饭菜确实不错，至少是跟价位相匹配，比较符合二人的口味。 一边吃着美食，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 “琳琳，这次过年回家，叔叔阿姨都挺好的吧？”平安开口问道。 “嗯，都挺好的。就是我爸血压还是高，不让他喝酒他总是偷偷的喝。”张琳喝了一口橙汁，“我和我妈说了他好多次，总是不听。” 平安笑了笑，说：“叔叔也不抽烟，就爱喝点酒。这个爱好你们还不允许人家有啊。” “可是喝酒不健康啊。”琳琳假装生气的说道：“以后你去了我们家，不许拉着我爸一起喝酒啊。”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原因很简单。 之前张琳向自己的爸妈提起过两次，刘平安想上门拜访二老。妈妈倒是没说什么，但是爸爸却都没有同意。说两个人年龄还小，不用着急考虑后面的步骤。 这是一种很隐晦的表达拒绝的态度。 “琳琳，值班的假期我留着了，想着今年找时间上门拜访一下叔叔阿姨。阿姨给我做的被子都收到了，特别暖和，还没当面感谢呢。”刘平安打破了沉默，故作轻松的说道。 第五十八章 居中调和 “嗯...”张琳用勺子戳着盘子里的西蓝花，“我爸妈很欢迎你去呢，等你项目上不忙了，我也正好有假期的时候，咱们一起回我家。”张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扯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她现在被夹在中间有点难受。 一边是自己的爸爸，一边是感情牢固的男朋友。张琳既不想违逆父亲的意愿，但更不可能因此离开刘平安。 目前能做的，就是居中调和。 张琳对自己的眼光非常有自信。 几年的的相处下来，她非常清楚平安的脾气秉性。这个年轻男人身上展现出来的正直善良和责任感，深深吸引着她。 也让她很确信，对方是她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目前的难点就在于，怎么能让自己的爸爸了解平安呢。 他明明这么好... 两个男人，她是一个也不愿意伤害他们的感情。 张琳不经意的皱起了眉头，陷入了自己的心事中。 平安如何看不出眼前这個姑娘的为难，于是柔声说道：“琳琳，叔叔是不是对我现在的工作有些看法？” 张琳吃惊的瞪大了双眼，因为她此前从来没有向平安传达过这样的信息。 “没关系啊，你就实话实说就行。”平安又接了一句。 “唉。”张琳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这个姑娘外表柔顺，内心却是坚定而独立的。 她明白，自己要做的是父亲和平安之间的桥梁，一个居中调和的角色。 但绝对不是两头糊弄的糊裱匠。 想到这，张琳点了点头：“我爸是对你的工作有些误解。不过我一直在尽力跟他解释呢。” 可能是怕平安担负太多的压力，张琳又说道：“平安，你也别想太多。我爸他只是用老一辈人的思想看待工地工作这件事，慢慢就转变了。” “并且，我虽然尊重我爸，但是他的意见并不能最终左右我的决定，这点你放心。放一百个心。”张琳眼神坚定的说道。 刘平安看着眼前的姑娘，不禁感慨，我上辈子怎么就那么不给力，这么好的姑娘都硬生生没有把握住呢？ 把心中杂乱的念想抛到一边，刘平安说道：“嗯，叔叔有看法也是难免的。毕竟在工地上班，难处就是挺多的。比如假期少，常年不能回家...这些都是客观存在的。叔叔他们都是过来人，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 “我也知道，”张琳开口道，“但是难道说工地的工作又苦又累，就没人做了吗？难道说工地上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就不值得被爱了吗？我愿意跟着你吃这些苦。我觉得我和你在一起的获得感，足够冲抵这些困难。” 说到这，张琳竟然有些生气起来。好像面对的不是平安，而是自己的父亲了。 几句话，说的平安一时无法接话。 接着燃起的，则是对眼前这个姑娘更加强烈的怜惜之情。 这死心塌地的好姑娘啊。 刘平安暗暗平复下心中的波澜，伸手给张琳夹了点菜：“怎么说着说着还生气了呢。跟你爸面前可别这个态度，要不对我意见更大了。跟刘平安这小子谈了两年恋爱，把他的乖女儿都带坏了。”平安笑着嗔怪道。 “没生气，就是替你们感觉不公平。”张琳把平安夹过来的菜放进嘴里，“什么时候伱们建筑业的就业环境能变得好一些啊。明明都这么辛苦了...” “嗯，会好起来的。”面对这种行业的困境，刘平安也只能这么自我安慰道，“不说这些了。希望今年能当面见到叔叔，把一些想法和误解都说清楚。我一定会得到他的认可的，我有这个信心。” “嗯嗯，你肯定可以的。”张琳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也是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好吃饭吧。”笑容再次出现在这个明媚的女孩脸上。 接下来的用餐很愉快。 “对了，我忘了和你说了，那个家教的事情结束了，我不去了。”两个人吃完饭，在商场逛街时，张琳说道。 “哦？为什么不去了。”平安好奇的问道。因为之前知道是一个高中男生，平安曾经心里面还有一些不舒服。 “别提了。知道之前为什么想让我周末也加课吗？这个小孩在班里面交了个小女朋友，平时他家长管的严。他就趁我去给他上课的时候，用手机偷偷联系人家。” “好吧。看来这是拿你当挡箭牌了啊。”平安说道。 “嗯，是这个意思。主要是我觉得这样一来，他家长的钱我就拿着不踏实。索性就不去了。”张琳说道，“到时候补课补了很久，成绩一点没提高，我也跟家长没法交代。” “嗯，我觉得你做得对。”平安很支持张琳的做法。 “就是这么一来，感觉咱们的经济情况又要紧张了...”张琳有点担忧。 平安攥了攥张琳的手，软软滑滑的的：“琳琳，不用太担心钱的问题。我这边转正了收入提高了，覆盖贷款什么的没问题。” 再说了，用不了多半年的时间，就会有一大笔钱入账了。 平安默默的想到。 两个人拉着手逛了很久。晚上，仍是住在了最常住的世纪假日酒店。 许久未见，两人都是情难自已。 这一夜，窗外春意盎然，房内春光无限。 ... 急促的手机震动，吵醒了正在酣睡的刘平安。 平安觉得有点烦躁。 不是说了今天上午请假了，没事别打扰我吗。 从张琳雪白的脖颈下抽出胳膊，刘平安坐起身来。 拿起手机一看，是新进的劳务分包新星的经理杨金民打来的。 “喂，杨经理，有什么事？”刘平安看了一眼还在睡着的张琳，压低声音说道。 杨金民有些急切的声音传出来：“那个，刘经理。你在哪呢？现场出了点问题，麻烦你来看一下。” “怎么了？你说详细一些。”平安的睡意逐渐退去。 这个杨金民经验很足，一般的小事不至于让他周末的早晨打电话给刘平安。 “那个...”杨金民吞吞吐吐的，好像还有些欲言又止。 “你快说吧。我现在在外面，赶回去也需要一些时间。”平安催促道。 “是这样的，昨天袁野袁工帮忙介绍来的班组，有点问题，赖在现场不走...” 第五十九章 碰瓷班组 介绍来的班组？赖在现场不走？ 这两个信息一碰撞，刘平安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猜测了。 应该是碰上劳务碰瓷班组了。 所谓劳务碰瓷班组，就是指一小撮人假装出来打工，到工地来接活。这批人进了工地，用不了半天时间，就会以各种理由开始找茬，不再干活。 比如说他们要求自己单独做饭，但是现场没有能够满足他们做饭的地方；又或者是其中一个人假装上午干活的时候受伤了，要求分包公司赔偿。 明眼人都知道，那伤指不定是什么时候的老伤了呢。 但是碰上这样的无赖，或者说诈骗团伙，工地基本没有办法解决。打也打不得，报警也没用。 遇上这种事，劳务分包公司不出点血，拿出个万八千的，是打发不走这些人的。 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花钱了事，破财免灾。 这种诈骗手段，是2010年之后才开始出现在各个工地上的，13年之后逐渐猖獗起来。眼下才09年，看来是遇上这一行业的先行者了。 “杨经理，你说这个班组是谁介绍进来的？”平安问道。虽然刚才听杨金民吞吞吐吐说了名字，刘平安还是想确认一下。 “是...是那個，袁野袁工介绍来的。”杨金民实话实说道。 “...好吧，我知道了。你们现场先稳住，别起冲突，等我到了再说。”平安说完，挂掉了电话。 如果是劳务公司自己找的班组，出现这种情况，自行解决就是了。 刘平安根本没有出面的必要。 相反项目部还会向劳务施加压力，让他们尽快打发人走，别影响项目施工。 但是听杨金民说，这个班组是袁野介绍来的。那情况就复杂了，项目部不得不出面给说法。 刘平安一边穿衣服，心中一直合计着这件事。 师傅啊师傅，你真是糊涂。 不是知根知底的班组，怎么能够轻易往工地介绍呢？还介绍给新星这种新进场新合作的劳务公司？ 没问题还则罢了，一旦出了问题，惹上一身骚不说，能够体面收场都很难。 刘平安这边的动静，很快就惊醒了熟睡的张琳。 “怎么了，平安，工地有事啊？”张琳揉着惺忪的睡眼，半撑起身子问道。 乌黑柔顺的长发披散下来，被窝中春光乍现，美如画中人。 “嗯，出了点问题，我得回去一趟。琳琳，要是中午赶不回来，你自己吃点饭坐车回去，我可能没办法送你去车站了。”刘平安感到非常愧疚，俯下身子亲了亲张琳的脸。 张琳听出平安言语中的焦躁，乖巧的说道：“嗯，放心吧。你回去慢点，不管出什么事，注意自己的安全。” “嗯嗯，知道了。”刘平安答应着，出了房间，转身轻轻的关上了门。 ... 回到工地时，已经接近上午10点。 阿豪正在项目部的大门口等着刘平安。 “怎么回事，阿豪。先跟我说说情况。”刘平安下了出租车，对着迎上来的阿豪问道。 “哎，别提了。你那便宜师傅袁野，不知道从哪介绍来了一只木工队伍，有七八个人。早上不到七点就到了工地上，几个人只溜达了一圈，就问起怎么解决吃饭问题。老杨跟他们说，都是吃大食堂。他们就说那不行，这样的工地待不了。让劳务公司给他们报销路费什么的。”阿豪大致说了一下情况。 平安一听就确定，这就是专业的劳务碰瓷，没跑了。 “现在他们人都在哪呢？”平安问道。 “还在新星施工的几个楼楼底下那吵吵呢。杨金民和袁野都在。还幸好今天崔经理和孟书记都没在，现在这个事还没捅到他们那。”阿豪眨了眨眼睛，“私自往项目上介绍问题班组，这事要是到了他们那，又够袁野喝一壶的了。” “嗯，先过去看看情况吧。”两个人说着，并肩往工地的方向走去。 不到十分钟，刘平安和阿豪就到了工地现场。 离着老远能看见一群人正围在一起吵吵着。 杨金民被困在人群中间，正急赤白脸的争辩着什么。 袁野则是脸色铁青的在人群外的不远处站着，不停的拨弄着手机。一会儿将手机举到耳边打电话，几秒钟后又颓然的放下。 刘平安在离着人群二十几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说道：“先把我那师傅叫过来吧，咱们一块合计合计情况。” “嗯。”阿豪悄悄的走上前去，拍了袁野一把，也没说话，眼神往平安这边瞧了瞧。 袁野会意，扭头看见了平安，低着头丧着脸跟随阿豪一起走了过来。 等到两个人走到近前，刘平安开口问道：“什么情况师傅，这是哪来的班组？” “妈的别提了，还是熟人呢，竟然坑我！”袁野咬牙切齿的说道，“一个之前在工地合作过的熟人，听说咱们这边缺少木工，主动打我电话介绍来的。没成想这拨人来了工地，说食堂不行，干不了要走！还要钱！他妈的，介绍人现在电话也打不通了！” 平安想起来了，昨天从办公室走的时候，袁野确实在听电话，还说着什么‘我这边现在是缺一些木工，你那有合适的班组？’这样的话。 看来昨天打电话的就是这个熟人了。 这种碰瓷的队伍，一般都是所谓的‘熟人’介绍的。 杀熟嘛。 平安点了点头：“他们要价多少？” “一共来了八个人，说是要把来时的路费餐费还有今天的误工费都给报了，要六千块钱。”袁野恨恨的说道。 六千块钱，要价也够狠的。要知道，在当下这个时候，木工一天的工钱也就二百多。 “要这么多啊。”阿豪装作很吃惊的样子，“估计老杨不会认倒霉出这笔钱。该不会让咱们项目部出吧？” 阿豪这小子，主打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 尤其最近袁野越发的不配合刘平安的工作，阿豪看在眼里也是不爽很久了。这找准了机会就开始挤兑他。 袁野当然听出阿豪什么意思，闷声说道：“不会让老杨出的。队伍是我找来的，真是不得不掏钱的话，肯定是我出这个钱。” 袁野这个时候，反而展现了平时少有的担当。 说担当也不恰当，毕竟人是他招惹进来的，充其量只能算是自己的屁股自己擦吧。 说这话的时候，袁野心中也在滴血。六千块，基本快赶上他一个月的工资了。 “先不说这个了。咱们手里有什么关于他们的资料吗？”刘平安问道。 毕竟眼下，把这些瘟神尽快从项目送出去才是第一要务。耽搁的时间越久，出变数的几率就越大。 “有一些，但是不多。来之前介绍人给我发了几个人的身份证照片。”袁野说着，把手机递到了刘平安面前。 第六十章 有事跟我说 刘平安接过袁野的手机，仔细看了一下来人的身份证信息。 都是来自同一个省份的，其中有几个还是一个市县一个村的。 可以肯定，这是一起团伙作案。 刘平安把手机还给袁野，又问道：“咱们报警了吗？” “啊？报警？没报警啊。”袁野被问的有点懵，“他们这是来了没法干活出的纠纷...” 在袁野看来，这还是属于普通的劳务纠纷矛盾。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些人的行为，已经是有组织的工地诈骗活动了。 或者说，袁野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不对劲，但并没有认识到本质。 毕竟06年开始，随着国家提出‘切实维护进城务工农民合法权益’，农民工师傅的权益才开始得到保障。 在这之前，农民工在工地上的地位还是很低的，拖欠工资都是一种常态。更别提反过来讹诈劳务公司了。 所以到08年末09年初这个阶段，工地诈骗的现象还并不多，即使有一些也是以‘诈伤’的手段出现，也就是前面提到的，到工地干活假装受伤，讹一笔医药费。 像今天这种情况，来了工地找茬做饭问题不干活的，袁野他们也是第一次遇到。 同时袁野还有着另外一层考虑。这件事若是报了警，崔经理和孟书记肯定就会知道。那他私自介绍班组的事，一定会受到严厉的批评。 “没报警啊...”平安沉吟了一下，“那就暂时先不报，再看看情况。” 平安知道，眼前这些正在吵吵的人，作为劳务碰瓷的‘先行者’们，心里应该多少也有点发虚，尤其是面对警察。 如果真的报了警，刘平安对警察如何判定这件事并没有一個稳妥的预期。与其这样，不如留着报警这条路，作为一个震慑。 听到平安说暂时不报警，袁野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阿豪，我记得咱们项目上，也有一批工人是跟这些人是一个地方的。你找一下各班组带班的，把跟这些人同一个地方的工人师傅们都召集到这来。来的时候跟他们说一些大致情况。”平安说道。 “好，我这就去。”阿豪转身就走。 “走吧，我们也过去看看。”刘平安说着，和袁野一起走上前去。 此时的杨金民被围在中间，还在大声的跟人群辩论着：“你们来之前也没说要单独吃饭啊，不能来了之后这么提要求啊！” “谁说没提过？我们电话里说的清清楚楚的，你们这边也答应了，我们才连夜坐火车过来的！”领头的男人喊道。 “对！我们都提过。”剩余的人都开始帮腔。 嗯，团体作案，分工明确。 只听领头的接着说：“你们可不能仗着工地大，就欺负我们这些农民工。都是出来打工的不容易，让我们大老远跑过来，又不能提供合适的条件，这不是坑我们吗？国家都说了，要保障我们的权益！” 刘平安听了领头的这似是而非的话，和前世的经验一对比，也是颇有感叹。 至少他们目前还不敢明目张胆的诈骗，还知道拉虎皮做大旗。要知道到了几年以后的2012年或者13年，这种工地诈骗可就是脸皮都不要了，就是纯纯的耍赖要钱。 “哎呀，我跟你们说不通！你们这是不讲理！”杨金民气的直跺脚。一扭头，却看见了刘平安和袁野。 要说这老杨还真是有点担当，看见刘平安来了，并没有直接把人群引向平安，只是眼神一扫而过，假装没看见。 平安当然明白老杨的意思，他这是还想充当一会儿防火墙。这也算是新来的劳务分包，给总包单位留的一点脸面了。 “杨经理，让他们跟我说吧。”刘平安开口说道。 声音不大，众人却都听的清清楚楚。 围着老杨的工人们都转过头，发现说话的是一个年轻人，正站在不远处面色沉沉的看着他们。 “他是谁？”领头的问老杨。 “是项目部的领导，负责项目生产的负责人。”老杨低声说道，“有问题...跟领导反映吧。” 他苦苦撑了这么长时间，袁野那老油子一直在旁边装模做样的打电话，也不敢上前来。老杨自认为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这是领导？这么年轻？”领头的有点不信。 刘平安冲着人群招招手：“都过来说吧，我是这的负责人。” 七八个工人听见这句话，都是将信将疑的，但还是放开了老杨的包围圈，向着刘平安和袁野二人围拢了过来。 “哎，哎，都站开点，不用围得这么紧，我们跑不了。”袁野用语言驱散着人群。 “你是这的领导啊？”领头的带领着他的团伙，和刘平安袁野二人面对面的站定了。 “对，我是。有什么问题你跟我提就行。”平安说道。 “好，那我就跟你说。你们工地找木工我们才来，来之前承诺了能单独做饭。结果到了才说兑现不了，那我们怎么能留在你们这干活？现在别说别的了，把路费餐费还有误工费给我们结了，我们就走。”领头的强硬的说道。 “谁承诺你们单独做饭的条件了？”袁野听这话急了，“老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的明确，就是正常吃大锅饭就行。” 之前袁野一直没有露面到前台来，任由这些个人围着老杨闹。此刻刘平安来了，袁野也感觉有了底气，敢站出来对质了。 “老张？老张跟伱联系的是吧，终于找到你了！你收了老张的介绍费，转头把我们卖了！”领头的立刻抓住这个话头，开始倒打一耙，胡搅蛮缠起来。 袁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确实收了老张一千块钱。但他说的也是实情，确实没有承诺什么住宿吃饭的条件。 这领头的和介绍人老张是一伙的，此时老张早就关机玩起了消失，领头的可以肆无忌惮的颠倒黑白。 老杨在旁边听着对话，也是摇了摇头，看来今天这个事，不掏钱真是解决不了了。 众人正说着话，阿豪那边带着十多个工人师傅赶到了。 都是和这批碰瓷的人一个省市的，但是互相并不认识。 刘平安就在等着这批生力军。看人终于来到，也是开口说道：“我也是刚从外面赶回来，才知道你们这个情况。大家都别激动，有事情慢慢谈。这位师傅，你说你们是昨天连夜坐车来的？” “啊...对，连夜坐火车来的。”领头的打了个磕巴说道。 “那给我看看你们的火车票，我好按价格付给你们车票钱。”平安一下子抓住重点说道。 “....”领头的一时间语塞，接不上话。 他们哪是坐火车来的，明明是到处流窜的碰瓷团伙，自然拿不出火车票来。 “那个....那个火车票都是我统一保管的，今天早上弄丢了。对，弄丢了！”团伙中唯一的妇女站出来说道。 第六十一章 你们是木工吗 要说鬼主意多，还得是阿豪这小子。 刚才刘平安安排他去把工人叫过来，他就大概猜到了其中的意思。 因此在动员工人前来时，阿豪是这么说的：咱们项目来了一批跟你们老家是一个地方的工人，不干活还跟项目部找茬讹钱。现在领导说了，把你们都叫过去，统一进行一个大排查。要是排查出跟他们同样问题的，都一起清退出场。 此话一出，老实本分的工人师傅们都急了。 我们年后老老实实的来工地干活，服从班组管理，挣这一份辛苦钱，怎么突然要检查我们？还要把我们清退？ 是谁坏了我们老家的名声啊。 因此工人们到了现场，都是怀着一份同仇敌忾的心情来的。 恰好听到那团伙中的妇女诡辩：“火车票都是我统一保管的，今天早上弄丢了。对，弄丢了！” 就有几个师傅看不过眼，出声喝道：“怎么就这么巧，火车票一起丢了？到底是有票还是没票？” “你们坐的哪趟车？来这边的火车可不多！” 团伙的领头一看这架势，把妇女挡在身后说道：“票肯定有。没票我们怎么来的这？一会儿再找找便是了。” 明显是在搪塞了。 刘平安冲着阿豪眨了眨眼，那意思似乎是在说：可以兄弟，这波动员的很成功。 阿豪则是回了一个大拇指。 “行吧，那你们一会儿好好找找火车票，找到了我们自然给报销。你们都是从哪来的，坐了多久的火车？”刘平安又问道。 “昂...”这次领头的学乖了，刚才火车票的问题让他们陷入被动，所以这个问题他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身份证信息都发给你们了，你们自己去看。我们坐了快一宿的火车，又换了大巴才到你们这工地。” “哦，坐了这么久火车，那还真够远的。”刘平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你们出来打工，怎么连行李都不带呢？” 一個问题，再次戳中了重点。 众所周知，真正的农民工师傅们最是辛苦而节俭，不管辗转哪个工地，都是大包小包的一大堆行李。衣服铺盖卷都打包的整整齐齐，从不轻易的舍弃东西。 而这批人，都是轻装上阵，竟然连个大件的行李都没有，其中只有三四个人背了个背包。 明显就不是出来干活的。 “那个...行李都放在宾馆里了。有几个人没带，是准备来了这再买新的。”领头的一边说着，一边松了松自己的衣领，他有点冒汗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的两个问题，让他有些难以招架，完全不能自圆其说。 袁野站在刘平安身边，刚才的对话和对面的反应，他都看在眼里。 此时的他，也是一脸不可思议。这个刘平安，表现的竟然如此老辣，两个问题就把对面问的哑口无言。 杨金民也是频频点头，这两个问题抛出来的太给力了。这个刘经理，看着年岁小，却着实不简单！ 眼见那领头的已经是额头冒汗，袁野赶忙冲上来补刀：“胡说一气！你们明明今天早上才来的这边，怎么会去住宾馆？” 那领头的一时间组织不出语言，他身后的几个人连忙出来帮腔道：“到了我们就去开了房间。再说了，谁说出来打工就一定带行李的？我们就喜欢到一个工地买新的！” 明眼人都知道，这就是属于胡搅蛮缠了。都是出来卖苦力挣钱的，谁会舍得花钱住宾馆？买新的被褥衣服？还到一个工地买一次新的？ “别鬼扯了！谁出来干活舍得住宾馆？你们根本就不像是来干活的！” “是啊，别出来败坏我们老家的名声了！” 平安身后的工人师傅们都出来声援，一时间又把对面的几个人的声音压了下去。 有这一波生力军在，老家又都是一个地方的，对面的气焰被压的死死的。 领头的见自己这边连折了两阵，再这么下去今天拿钱是无望了。眼珠一转便使出了终极的招数。 他趁着众人不注意的空当，朝着工地的大门就冲了过去，整个人撞在砖头砌筑的门垛上，反弹回来摔倒在地，裹了一身的尘土。 随即大声的喊叫起来：“工地打人啦！工地打人啦！” 他的同伙见状，也都一屁股坐在地上叫起撞天屈来。 尤其是那妇女，把头发披散开来，哭号的震天响：“没天理啊。来了不给钱，还打人！还有没有天理啊！” 声音又细又尖，仿佛鬼叫。 “你们！伱们这是讹诈！”袁野气的便要上去拽那领头的，却被刘平安伸手拦住了。 “别跟他们发生肢体接触。也别着急，让他们演一会儿。”平安沉着的说道。 农民工师傅们站在一旁，对着这些人指指点点，连连摇头。 阿豪则是拿着手机开始拍照，留证据。 那领头的在地上喊叫了五分钟，见对面的人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心中暗暗焦急起来。 来孔雀宫项目之前，他们已经走了两个工地，都顺利得了手。可以说这套方法，在刚开始出现的时候，一般的工地真是没法抵抗。 就算前面抵抗住了，等到他们撒起泼来，一般的工地也就会选择报警。 警察一来，会定性这类纠纷是民事纠纷，让他们自行解决。同时也会给工地一些压力，让他们尽快息事宁人。 这也间接促成了前两次作案的得手。 可偏偏到了这个项目，对面这个年轻的领导，不仅前面两个问题把自己问的哑口无言。到了撒泼打滚这个环节，就是这么冷眼旁观着，也不选择报警！ 领头的哪里会想到，这个年轻人见识过太多的班组碰瓷，方法比他们恶劣多的，也见过不少。 过了大概有五分钟，等到这团伙的成员们都喊得有些累了，乏了。 刘平安终于开口了：“我说你们，喊完了？累了？” 那领头的也不回话，就坐在地上，直勾勾的盯着刘平安。 平安倒也不回避他的目光，反而蹲下身子，距离这领头的很近，一字一句的说道：“既然你们累了，那接下来就都听我说。” “我告诉你们。这个工地不是你们想象的大肥羊，来了就能薅一笔。 瞧你们一个个的，行李不拿，工具都是新的，我刚才仔细看了，手上有茧子的都没几个，这样的一伙人说是来工地做木工，谁能信？ 刚才你们撒泼打滚的情况，摄像头录得清清楚楚，警察来了一查一个准。对了，忘了告诉你们，这边的派出所，我熟得很。 另外还得说，你们的信息我这也有，现在全省开始推广劳务信息联网，工人以后进工地都是实名制。只要我这一上传你们的信息，远的不敢说，至少本省市的劳务企业都会知道你们的行径。 你们要是继续闹下去，我可以保证，在这个省没有任何一个工地能再让你们进门。” 第六十二章 散了散了 刘平安说的话，三分真七分假。 这些人确实是碰瓷的班组不假，几个问题就被逼到角落。 但刘平安所说的，也是在真真假假的迷惑他们。 一来其实他并不认识附近的派出所，只是春节值班时书记给留了个电话。 二来所谓的全省劳务联网系统，包括工人进工地的实名制，后期确实发展起来了，但目前连个影都没有。 刘平安抓主打的就是一个双方的信息差。 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信息茧房里，这個领头的本身对不同工地的管理水平，也拿捏不了那么准。 又是出来碰瓷的，心底里还是虚的。 再加上刘平安全程淡定的表情，更加深了领头的对他所说的话的采信度。 “泼烦地！”领头的嘴里骂着，也没用别人扶，自己就站起了身。 “你们这个工地，真是不讲理！你看我们来都来了，总不能就这么走吧？”领头的拍了拍身上的土，对着刘平安说道。 虽然还是在纠缠，但是语气中已经可以听出明显的乏力了。 刘平安知道，这个时候就不能把他们逼得太急了。如果一点都不松口的话，把对方逼上绝路，闹不好又要狗急跳墙了。 “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能看着你带着这么多人白跑一趟，”刘平安转头看向袁野，“给他们一千块钱饭钱，出门吃点好的。” 袁野心中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但是眼下这局面，都是因他而起，能够顺利摆平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因此也没法再说什么，闷闷的应了一声：“好。” 说完，便去摸身上的兜。 “不行不行，太少了！”领头的又叫嚷起来，“一千块钱打发要饭的呢？最少给两千块钱！” “嘿你还没完了是吧？怎么又坐地起价？”袁野停下了摸钱的动作，再次和对方对峙起来。 眼见快要结束的局面，再起波澜。 刘平安伸手拦住双方，说道：“都别争了。一千五，就这么多。要么你们拿钱走人，要么咱们就继续耗着。” 一千五百块钱，是刘平安心中打定的一个底线。刚才他上来说了一千块，也是提前预留了富余量。 这个钱数，既能打发了对面，又让袁野小小的肉疼一次，还是比较合理的。 “一千五...行吧...”那领头的回身看了看自己的团伙成员，虽然一个个都是满脸碰瓷失败的失望像，但也都没说什么。 “那就一千五吧，赶紧给钱。要现金。”领头的下了最终决定。 袁野嘬了嘬牙花子，真是捉鸡不成蚀把米。本来介绍这个活得了一千块钱，这下子还倒贴进去五百。 摸遍了身上的现金，只有六百块钱不到。 “那个，都凑一凑。哥几个凑一凑，待会儿我取了钱还你们。”袁野厚着脸皮开口道。 那个时候，根本没有什么线上支付扫码支付什么的，都是现金的交易。 杨金民作为劳务的经理，身上总揣着现金，临时掏了一千块钱出来，算是帮着凑齐了钱。 “拿着。钱也到手了，赶紧走吧。”袁野把钱递到领头的手里。 领头的接过钱，手指上蘸了口水，刷刷刷地快速点了一遍。确认钱数没错。 回头给团伙成员们递了个眼色，一行人浩浩荡荡，沉默着往外面走去。 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工地的大门外面。 “什么玩意儿，到处坑人！” “是啊，都是他们把劳务市场的风气搞坏了，我说现在怎么好多工地都不愿意要咱们那的人了呢。” 被阿豪叫来的工人师傅们戳着这伙人的脊梁骨议论着。有的还嫌弃的吐了吐唾沫。 坑蒙拐骗，注定要被人戳脊梁骨骂的。 “刘经理，您真是这个的。”杨金民走上前来，冲着刘平安竖起了大拇指。 年纪轻轻却临场不惧，方式方法行之有效。 这个工地小插曲的快速处理，让杨金民对刘平安的信服提升了好几个层次。 省建那边介绍我们来时，说这边有个厉害的年轻角色，应该指的就是这个刘经理了吧，果然是有两把刷子。 杨金民心中默默的想着。 刘平安冲着杨金民摆了摆手，说道：“这伙人也是道行不深，估计刚开始干这个没多久，手段还不够无耻。要不然可没这么好对付。杨经理，以后找班组可得多注意。” 要是碰上那种经验丰富的碰瓷班组，或者是消息灵通提前摸了你工地底的，光靠刚才那种方式，是绝对摆平不了的。 “嗯，是。以后还是得用熟悉的班组，不能临时到处抓。”杨金民说着，眼睛却是瞟了瞟袁野。 刘平安自然明白这个眼神的意思。 班组是袁野介绍来的，关于他的问题，一会儿还要单独解决。 “领导们，还要检查我们吗？我们跟他们那伙人可不一样，去年就在咱们工地上干了。”几个工人师傅开口问道。 “不用了，不用了。”刘平安连忙跟众人解释道：“刚才真是谢谢大家伙儿了，叫大家来主要是撑个人场，没想到大家这么给力。” “哦，是这样啊，怪不得呢。”工人师傅们都是恍然大悟。 “没啥事，那我们就都回去了。” 不得不说，大部分的农民工师傅都是朴实的，同时具有朴素的正义感。 人群散去，现场只剩下了刘平安，袁野还有阿豪三个人。 “走吧，师傅。咱们找个地方聊聊。”刘平安说道。 阿豪识趣的说：“那你们找地方聊着，我那楼上还有个钢筋验收，得去请监理。”说着，脚底抹油的一溜烟跑了。 他知道，刘平安这是要给袁野‘上上课’了。 袁野心里面多少也有些打鼓。 虽然他是刘平安名义上的师傅，又是项目的老人儿，但今天这个事情毕竟是他有错在先。 私自介绍班组进来本就藏了私心得了私利，还出了碰瓷这样的事情，无论从哪方面说，都不能够轻拿轻放。 如果这事情再到了崔会民孟伟那里，那他袁野肯定是要挨一顿死剋的。 “说说吧，师傅，今天有啥感想。”刘平安开口说道，语调倒是很平淡，没什么情绪。 “平安，今天这个事情...多亏你了。”袁野挠了挠头。 第六十三章 七寸 有句俗语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 是说通过人的外在很难彻底了解这个人的内心。 但是同时不能忘了，人与人的交往中，感觉往往是相互的，也是相通的，每个人的秉性在长时间交往中都会显露出来。 譬如岳峰和袁野这两个人。 同样是三十郎当岁的年纪，一样是在公司干了十多年的主工长，但是行事作物差别却是很大。 岳峰这个人，内心是偏仁厚的，有一定的担当，犯了错误之后会自责会内省。 所以对待他工作中的失误，刘平安的应对方法是替他摆平同时加以安抚，尽量消除岳峰的心理负担。这样一来，反而会赢得岳峰的信服。 但袁野这个人，摸爬滚打多年早已练就了一身滚刀肉的功夫，同时又滑腻不堪。 可谓是畏威而不怀德。只害怕暴力和威压，不会感念恩惠。 面对他这样的人，就不能采取和岳峰同样的策略了。只能是一次把他打疼，让他惧怕你。 “平安，今天这個事情...多亏你了。”袁野挠了挠头说道。 嘴上虽然如此说着，心里仍是咒骂着坑他的那个熟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这件事中的错误。 袁野的心思藏得很深。一来他贪图介绍班组时熟人许诺给他的蝇头小利。 二来呢，他则是希望通过介绍班组这件事，拉拢新星这家新进场的劳务公司。并希望在新星劳务这里，获得更大甚至超过刘平安的话语权。 这样的用心，不可谓不深远。 “今天这个事，我出面解决，也是我的职责所在，师傅你不用过于挂怀。”刘平安说道，“但是你私自介绍不了解的班组进来，还拿人钱财这个事，怎么说？” 说道这里，刘平安的脸色已经隐隐有些阴沉下来。 袁野实在是没想到，刘平安竟然不顾所谓的‘师徒’情分，拉下脸来。 “那个...啥钱财不钱财的，就是那个介绍人老张说先打给我，让我帮这批人准备点劳保用具啥的...”袁野还在狡辩。 “这个理由恐怕说不过去吧。崔经理和孟书记也不是小孩子，这么好糊弄吗？”刘平安一句话，就戳破了袁野这个滑稽的理由。 “没...没啥必要让崔经理他们知道吧。毕竟人都走了...”袁野是一万个不想把事情捅上去。 这种私下里收别人贿赂，介绍不熟悉甚至是根本就不认识，还存在非常大问题的班组进来，这种损害项目利益的事情，崔孟二人是深恶痛绝的。 作为项目经理和书记，崔会民和孟伟自然不是什么白莲花，光讲奉献的善男信女。 但是他们对项目部管理人员的底线也非常明确。你们可以和劳务分包吃饭喝酒唱歌甚至一条龙，只要不过分，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若是让他们知道，谁为了钱吃里扒外，那一定是不会轻饶的。 刘平安轻轻摇摇头，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今天在场的这么多人，包括新星的老杨，还有那么多工人师傅，一人一句这事就传出去了。还能瞒得住？” 袁野听见这话，心里有点慌张了。 今天这事传出去，给他扣上个吃里扒外的名声，那他真的不用混了。以后也别想着在往上走了。 “平安，你帮帮师傅，帮我遮掩遮掩，这一次我真的知道错了。”袁野使劲的用手抓了抓头发，“以后我...肯定好好配合你工作。” 刘平安一副为难的样子：“我也想帮你啊。但是今天人多嘴杂的，崔经理他们早晚会知道这个事。如果我没向上汇报，他们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连我都跟着没有好果子吃！” 袁野的眼珠转了转，说道：“老杨那我去跟他说，陈俊豪跟你关系铁，你帮我带个话，让他们都别再外传今天这个事情了。” “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刘平安装出一副纠结的样子，思考了片刻说道：“行吧，那这个事我可以先不跟崔经理说，但是师傅你得写一份情况说明，当做检查交给我，我先留着。” “还得写检查啊？”袁野一脸的不情愿。 “对，必须得写，还要尽快。”刘平安丝毫没有松口的迹象。 “...好吧。我待会儿回去就写。”袁野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他也明白，刘平安需要这样的一份检查自保，万一哪天崔会民知道了问起来，至少说明他作为负责人，是处理过这件事的。 这一份检查放在刘平安那里，袁野的小辫子就算攥在刘平安手里了。 不过袁野并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为了暂时渡过这件事，他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对了，刚才给那个团伙的一千五百块钱，跟老杨借了一千块吧？”刘平安说道。 “嗯，是。”袁野咕哝了一声。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老杨那一千块钱先欠着不给，将来找机会走个签证，也就把欠账平了。 （所谓签证，就是工程施工上产生了一些合同外的费用，双方进行签字确认。） “别忘了还给人家啊，师傅。这个账不能乱。”刘平安提醒到，“到时候我会亲自问老杨的。” “知道了。”袁野耷拉着脑袋应道。 “行了，师傅，别丧着个脸了，事情不是完美解决了吗。走，回去吃饭了。”刘平安掌握了袁野的‘七寸’，心情也是不错，又换上了人畜无害的面孔。 ... 刘平安回到工程部办公室，已经是中午了。其他几个人都在磨着时间等开饭了。 坐下拿出手机，半个小时前张琳发来消息，说她不在宾馆等着了，已经提前去车站坐车回去了。让平安安心处理工地上的事情。 她隔一个礼拜再过来看他。 估摸着这会儿大巴车已经上了高速了。 刘平安心里面有点失望，每次短暂相聚之后的分别，都让他有这种感觉。 正有点emo的时候，袁野推门进来了。刚才两个人前后脚往回走，袁野绕道去了小卖部。 “来来来，请大家喝水啊。”袁野怀抱着几大瓶冰红茶，挨个给大家分发。今天他搞出这么一档子事，有点心虚，所以主动来讨好办公室的弟兄们。 第一瓶主动先给了刘平安。 “哎呦，今天日头从西边出来了？”胡工从袁野手中接过饮料，笑着说道。 “啥情况，冰红茶？老袁，伱从塔吊下捡来的？那可不兴喝啊。”岳峰一脸坏笑的调侃。 第六十四章 新规 人生有四不捡之说。 过山车下八宝粥。 铁轨当中牛肉干。 教室桌下葡萄干。 塔吊底下冰红茶。 懂得自然都懂。 “就你那瓶是我从塔吊底下捡回来的，其他的都是小商店买的。”袁野配合着岳峰的玩笑话说道。 “哎呦，是吗？那我得赶紧尝尝，看看最近塔吊司机上没上火。”岳峰哈哈乐着，拧开瓶子咕咚咕咚灌了起来，“还行，味道挺正。” 工程部的几个人都被逗得哈哈大笑。 “气氛不错啊，哥几个乐啥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崔会民笑眯眯的出现在了工程部办公室门口。 “崔经理！”“经理！” 几个人都站起身来，跟项目经理打着招呼。 “嗯嗯，站起来干嘛，都坐下坐下，”崔会民摆摆手叫大家别这么拘束，然后说道：“平安，你跟我来一趟。” “哎，好。”刘平安放下手中喝了一半的饮料，随着崔会民上了楼。 项目经理办公室内。 “真没想到啊，平安。这么快就把工程部的人拢到一块了。我看你们气氛搞得挺好，挺融洽。”崔会民放下自己的公文包，坐在老板椅上点起了烟。 他这是刚刚从省城的公司总部返回来。 “主要是老大哥们格局都高，再加上平时您和孟书记对大家的言传身教，所以大家的思想转变还是挺快的，目前差不多都进入工作状态了。” 平安这套话，简单来说就是‘上托皇上洪福，下赖将士用命’。 “嘿，啥时候学会这些油腔滑调了。”崔会民乐了，“傻站着干嘛，坐坐坐。” 从他的内心来说，目前对刘平安真是非常满意。这小伙子，不仅一次次带来惊喜，成长的速度也是惊人。 至少目前来看，自从刘平安上位生产负责人以来，项目顺利复工，施工有条不紊的开展，工程部人员思想稳定，已经是做的非常出色了。 “我今天刚从公司总部回来，拿了一份文件，你先看看。”崔会民说着，递过来一份文件。 刘平安从沙发上探起身来，伸手接过文件，仔细的看了起来。 《第九工程局三公司项目检查新规》。 嘶，竟然是这个文件！ 文件的题目唤醒了平安脑中遥远的记忆。 这是三公司的项目管理部最近研究出台的一项新的项目检查规定。创新性的将项目检查工作分为了八个维度，分别是安全情况、质量情况、履约情况等等，共计八方面。 每個季度，三公司都将按照这个规定对在施的所有项目进行一次全面‘体检’，然后在公司层面进行大排名。 排名靠后项目的项目经理，还要到公司总经理面前去述职。美其名曰述职，其实就是检讨。 当初新规一出台，就在项目层面引发了巨大反响。一是因为这个规定涉及面特别广特别全，几乎涵盖了项目实施过程中的各方面。二则是因为这个检查规定非常苛刻，很多项目都在检查中暴露出来很多问题。 自从新规实施以来，各个项目是每个季度都要脱一层皮。 前世的刘平安，因为已经被这个检查规定蹂躏了十多年，早已是习惯了它的存在，同时也记不起来规定是何时出台的了。 直到此时手中拿着这份‘第九工程局三公司项目检查新规’，才幡然想起此番情况。 刘平安大致翻阅了一下文件，和脑海中的记忆一一比对。 嗯，还行，没有后期多次增补之后的那么变态。 如果按照目前这个规定的要求，套用到现在的孔雀宫项目上，大概，是个中下游的水平吧？ “怎么样，大概看了一遍吧？”崔会民见刘平安合上了文件，问道。 “嗯嗯，大致了解了，”平安点了点头，装作初见的模样：“经理，这是新出台的检查要求？” “是啊，项目管理部整出来的新幺蛾子。”崔会民仰头倒在老板椅上：“这帮人，天天琢磨着怎么玩项目。真头疼。” 刘平安也跟着皱起眉头来：“要是按照这个规定检查的话，是有点难搞。我看这里面查的条目非常多，很是严格。经理，不知道项管部他们，什么时候开始按照这个检查？” 崔会民闭着眼睛，双手搓揉着太阳穴，说道：“说是按季度来。这是我跟项目管理部经理赵强那儿拿的文件，他跟我说从第二个季度就要开始。也就是四月份吧。” “四月份啊，那不就是下个月吗？”刘平安说道：“满打满算，还有不到两周时间，就算他们4月底来，也没多少天准备。” “对。时间很紧迫。”崔会民一下子弹起身子，“所以平安，这次你的任务很重。你要赶紧带着工程部的兄弟们，抓紧时间学习这个检查规定，然后按照上面的要求去准备。” “嗯...压力真是不小。”刘平安装作一副非常难搞的样子，“按照这个要求来的话，咱们项目需要整改的地方可不少...” “嗯，所以说要赶紧行动起来。我不要求你们检查中排名前几位，至少别落在最后吧？后三名可是要去樊总那当面述职...” 崔会民作为项目经理，也不愿意因为垫底而去面对公司老总。 “嗯，崔经理你放心，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的。”刘平安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次检查，要是咱们项目得了前三名，有什么奖励吗，经理？” 蛤？ 啥玩意儿？ 崔会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平安，我是说咱们别得了最后几名，最后几名要去老总那检讨去...”崔会民耐着性子解释道。 他作为孔雀宫的项目经理，自己的项目什么水平他是非常清楚的。出彩肯定是谈不上的，只能说是中规中矩没出什么大问题。 跟公司那些在施的公建项目比起来，孔雀宫项目无论体量还是受重视程度，都是中游靠下的。 这样的项目，无论怎么看，都不会在检查中取得拔尖的成绩。 “我知道啊经理，最后几名要去检讨。”刘平安一脸的人畜无害，“我问的是，咱们要是得了前三，有啥奖励。” 崔会民一脸的黑线：“得了前三你们工程部奖金翻倍。不，翻两倍，行不？” “得嘞。” 第六十五章 开会开会 刘平安拿着检查新规，在崔会民狐疑的眼光中出了办公室。 这个检查规定，看似繁复全面，让人一眼生畏。但是在刘平安看来，也没那么深不可测。 毕竟前世已经经过了无数次的检查，其中究竟那些是检查重点，不可马虎忽视，哪些是非重点，一笔可以带过。 刘平安非常清楚，心中有数。 凭着他的经验和对孔雀宫项目的了解，这次检查不能说手拿把攥，至少也是通过无虞。 目前要做的，就是把项目好好规收拾一下，取得一个好成绩，才是刘平安追求的。 刚才在崔会民办公室里，平安得到了‘前三名奖金翻两倍’的承诺。 之所以跟崔会民要这么一个承诺，一是刘平安刚提拔生产负责人时，许诺了工程部的人，要把项目做成标杆，让每个人在收入上有受益。 话既然说出去了，就一定得兑现。这是刘平安的一个底线原则。 不能放空炮。 二来呢，刘平安也需要这样一份成绩，稳固自己生产负责人的位置，这样才能在项目二期开始实施的时候，顺理成章的完成过渡，过去做生产经理。 孔雀宫项目二期，一直是刘平安短期内最重要的一個目标。 回到工程部办公室，没有人在。袁野他们几个人都已经到食堂去了。 刘平安倒是不着急，细致的把检查规定拆开，用复印机复印了五份，每个人桌子上都放了一份。 做好这一切，才去吃饭。 ... 因为是周末，所以大家午休的时间都会长一些，并不会按照日常的作息按时上班。 刘平安吃完午饭没有休息，就拿着方案去了劳务分包的生活区。 他是去和两家分包的经理碰检查新规的事情。 刘平安非常清楚，要想在检查中取得好成绩，劳务的配合是最重要的。 毕竟现场的工作都是他们做的，也需要他们出人力物力来拾掇现场。 另外，安排工作前先私下通气，也是刘平安工作多年养成的习惯。 很多工作任务的布置，如果事前没有通气，直接拿到生产例会上说，容易让劳务措手不及，接受难度大。控制不好的话，就会出现会议上吵包子的情况出现。 既不利于工作的推进，也会无形中损害总包的权威。 项目目前的两家劳务分包，配合度还都算可以。一边是和润，和公司合作多年了，双方绑定很深；一边是新进场的劳务新星，因为是新来的，所以配合上更积极。 面对刘平安拿出来的检查新规，两家的负责人至少都在态度上表达了支持。 尤其是杨金民：“刘经理，你放心。我这边肯定会全力配合，做好这次迎检工作的。” 等到刘平安收获满满回到工程部的时候，就听见办公室里传出来骂街声。 “这他妈的什么玩意儿，公司那帮人闲出屁来了吧，整这出儿！”袁野从来都是不愿多干，骂的最狠的那个。 “是有点过分了，按照这个方法去检查，哪个项目不是一堆问题。到时候整改起来，都得半个月一个月的。”岳峰性子稍微平稳一些，面对这文件也是触了霉头。 “就怕分包单位难配合咧。”胡工年岁最长，经验最足，担心起落实的事情来。 刘平安笑着摇摇头。 这才哪到哪，以后这检查模式，要一直持续下去呢。 推开门进了屋。 屋里的几个人看见平安进来，都是找到了倾诉对象一般，‘火力’瞬间集中过来。 “平安经理，这检查文件你看过了吧？这也太扯了吧。”袁野率先说道。 平安经理？ 其他人听到袁野这么称呼刘平安，也是小小吃了一惊。啥时候他也‘归顺’了？ 只有阿豪坐在座位上偷着乐，毕竟解决那个碰瓷班组的事情只有他在场。 “嗯，我看过了。早上崔经理从公司总部带回来的。说是四月份就要开始检查。”刘平安回答道。 “什么，四月份就要开始？”这次就连岳峰也是沉不住气了，“时间太紧了吧。” “对，时间很紧迫。还不知道是四月初还是四月底。大家要抓紧时间开始准备了。”平安说道，“下午四点，开个紧急的生产例会，通知两家分包单位负责人过来参会。” “好。”几个人齐声答应道。 “为了加大落实力度，到时候我会把崔经理一起请过来参会。”刘平安补充道。 ... 下午四点，项目部会议室。 人都到齐了。总包单位这边，项目经理崔会民，技术总工郭大江，还有安全、质量的负责人，工程部全体人员，都是严阵以待。 分包那边，和润的何涛，新星的杨金民，也带着手底下的几个管理人员在场。 “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就开始开会。”刘平安用眼神向崔会民请示了一下。 崔点了点头，示意会议开始。 “基本的情况我想大家也都知道了，中午的时候我也和两家分包的负责人碰过了，多余的就不多说。咱们先共同学习一下这个检查文件。”刘平安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投影上。 “这份新出台的检查文件，一共将检查项目分为八个维度...”刘平安开始讲解。 所有参会的人员都拿出纸笔，认真的记录起来。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对照检查条目，有针对性的进行整改...”刘平安依照着前世的经验，深入浅出，提纲挈领的分析着文件。 讲解非常透彻，即使是第一次听的人，也大概明白了检查重点。 “原来是这样啊，临边防护是重要检查项。” “哦哦，现场的材料码放是这么要求的。” 参会的人员一边听一边点头，不停的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崔会民也聚精会神的听着刘平安的讲解，同时观察着会场中所有人的表现。 工程部的几个人，都在埋头记着，即使是袁野这样的老油子也听得很仔细。 嗯，看来工程部内部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了。 再看分包的两个经理，也是听得频频点头，不时跟身边的人交流着。 可以啊，这两个分包也非常配合生产口的工作。 再看刘平安，仍在分析着检查方案：“这里面有几个重点要大家注意。一是...” 崔会民是越听越觉得心惊。 这个刘平安，怎么对检查文件吃的这么透彻！ 就好像经历过多少次似的！ 第六十六章 调兵遣将 “我要讲的大概就是这么多，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吗？”刘平安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连续讲了快半个小时，他此时也是口干舌燥。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听会的人都是直愣愣的沉默不语。 刘平安觉得奇怪：“大家怎么了，有问题就赶紧问啊。” “那个...平安啊，你是头一次迎接这种检查吗？”技术总工郭大江终于问出了口。 在场的人也都是这个疑问。 刚才的讲解，实在是太具体细致了。哪里是拿到一份新文件大家一起学习，简直就像是老师在给学生授课一样！ 按照刘平安这个讲解分析，这次的检查简直可以算是一次开卷考试。 “额，这个...我肯定是头一次迎接检查啊。”刘平安挠了挠头。 完蛋，刚才讲的太投入，来了感觉了，竟然忽略了自己也是‘新生’的这個身份。 崔会民出来打了圆场：“讲的很好！很透彻。大家有疑问的赶紧问，没有疑问的就赶紧回去落实吧。刚才我也听明白了，检查的重点在于工地现场，得分占比达到了75%。两家劳务，现场检查你们是重点，从物料堆放，到作业面的规范施工，安全质量等，都好好的整一整。别给我掉链子。” “放心吧，领导。一定高质量完成任务。”新星的杨金民，拍着胸脯打了保证。 “知道了，崔经理。”和润的何涛面带愁容，但最终还是应承了下来 “行，那工程部的人都留一下，其他人都下去各自忙吧。”崔会民宣布了散会。 人员稀稀拉拉的走出了会议室，屋里面只剩下崔会民包括工程部在内的七个人。 “我再多念叨几句啊。”崔会民拿出华子点上，又给其余几个人各自甩了一根，“这次的检查非常重要，大家在思想上一定要重视起来。这是公司一次大胆的尝试，也是一种风向，以后的项目管理都会遵循这种检查模式。大家要适应这种变化。” 几个人听了这话，也是点了点头。 “如果没错的话，这种检查模式是从南方的房地产开发企业传过来的。以后你们都会走上领导岗位，或者是跳到开发商去工作，早晚要适应这个东西。”崔会民接着说道。 刘平安听着这话，心里面也是佩服自己的这位项目经理。眼光和消息还是很长远的，这种相对严苛的‘飞检’检查模式，确实是南方的地产公司率先发明的。 “平安，你再把工程部的分工明确一下。应对这次检查，每个人要担起一摊事来。”崔会民看着刘平安，说道。 崔会民的内心还是稍微有点不放心的，面对如此重要的检查，他还是有些担心刘平安的应对能力，以及工程部内部的配合程度。 “好。那我接下来说一下咱们的分工。”刘平安明白崔会民的意思。他现在需要给这位经理吃一颗定心丸。 听了崔刘两人的对话，工程部几个人都打开笔记本，准备记录任务分工。 “胡工，您经验最足，作业面的规范施工交给您吧。最近几天再和劳务强调一下，检查当天尽量作业面别出问题。”刘平安说道。 “好，交给我吧。”胡工郑重的点了点头。 “岳工，整个场区的安全文明施工放在你这，接下来几天带着劳务开始收拾。” “没问题。”岳峰在笔记本上记下来。 “师傅，外脚手架和临边防护是红线，这几天麻烦带着人各个楼走一遍，一处也不能落下。对了，实测数据上墙，也在你这。” “知道了，经理。”袁野最近刚犯了事，小辫子抓在刘平安手里，因此变得格外配合。 “阿豪，你负责现场堆物堆料的重新码放，必须要追求整齐。王工，你负责内业资料的整理归档。” “收到。” “收到。”两个年轻人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刘平安这一通安排，简直有点三国时期周瑜周公瑾初登帅案，阵前点将的意味了。 都是年纪轻轻便身兼重任，也称得上临危不惧，指挥有方了。 崔会民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的大石头算是稍稍落了地。 可以看的出来，工程部目前的确已经全部在刘平安的掌控之下。 对每个人员的任务分配，也完全考虑到个人的特点，可谓是人尽其用。 接下来就看落实的效果了。 对自己的管理的这个住宅项目，崔会民还是有着清醒的认识的。 如果是自己打分的话，孔雀宫将将算是个及格线挣扎的项目。安全质量管理上，基本找不到出彩的地方，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又加上去年年底闹了一波堵门的事件，现场的情况就又下降了不少。 这也是崔会民这次心里没底的原因所在。 趁着这半个月突击搞一下，没准儿能把水平拉到中游。那样也就算烧高香了。 “好，那就按照你们刘经理的安排，大家都分头准备吧。”崔会民宣布了散会。 就在大家都合上笔记本准备离开的时候，崔会民突然又想起一件事，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说。你们刘经理专门跟我这申请了，如果这次的检查项目能取得前三的成绩，你们工程部每个人的季度奖金都翻两倍。” “啥？翻两倍？这么爽！”小王惊呼道。 “真的吗，崔经理？”阿豪也出言表示不信。 “肯定是真的，并且一定会兑现。好好干吧你们。功必奖，”崔会民顿了顿，“过必罚。”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什么动员的豪言壮语，都不如真金白银来的刺激，来的效果好。 倒是三位主工长反应比较平淡。毕竟都是吃过见过的人物，也知道自己的项目是个什么水平。想拿前三，基本属于痴人说梦。 但三个人看向刘平安的眼神，倒是充满了赞赏。 毕竟是刘平安主动为他们争取的机会，愿意主动发声为部门争取利益的领导，都是好领导。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崔会民的老练之处，奖金翻两倍的消息一放出来，既鼓舞了工程部人员的干活热情，也再次帮助刘平安凝聚了人心。 真可谓一箭双雕。 “大家都忙起来吧！咱们一起努力！”刘平安说道。 “好！” 从这天开始，孔雀宫项目进入了迎检准备阶段，施工现场正常施工的速度都减慢下来，更多的人力投入到收拾现场，整改问题当中来。 第六十七章 两个坏消息 随着更多的人力物力投入到迎检工作中来，孔雀宫项目的施工现场，一天一天在发生着变化。 尤其是新星负责接手的几个楼栋，物料堆场整齐了，临边防护全部补充到位，连外脚手架的绿色安全网也换新了。 多半个场区面貌为之一新。 崔会民每天站在项目部二楼的办公室，工地上发生的变化全部看在眼里。 嗯，照这么整改下去，再有个七八天，也就差不多收拾出来了。 那时候检查的再来，项目混个中游的成绩，顺利过关不成问题。 崔会民心中默默的想着。 ... “唉，老何那边不给力啊！”阿豪满头汗的进了办公室，把安全帽往桌子上一扔，气鼓鼓的说道。 老何，就是指和润劳务的经理何涛。 “怎么了，还是整改的人不够是吗？”刘平安问道。 “是啊，开始两天还行，出了不少人跟着整理现场。这两天人越来越少了。打电话给他，就推脱说人员不够，都在作业面上干活呢。不愿意再加人了。”阿豪灌了一大口水，接着说道：“新星那边都整的差不多了，和润这边还差得远。” “好，我知道了。我打电话给他。”刘平安说着，拿出手机拨给了何涛。 和润这边整改人数少的问题，在上次会议结束后的几天里，逐渐暴露了出来。 新星那边整改的热火朝天，和润这边则是雷声大雨点小，态度特别好，就是不怎么上人。 其实对和润表现出来的状态，刘平安是有一定的预料的。 当初刚拿到检查方案的时候，刘平安趁着午休时间去找过俩家劳务的经理，杨金民那边展现了高度的配合意愿，何涛这边则是勉勉强强才答应下来。 “喂，刘经理。有什么指思（示）？”何涛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来。 这个快五十岁的男人，普通话的口音特别重。 “老何，谈不上指示。就是跟你沟通一下，迎检的工作准备的怎么样了？”刘平安说道。 何涛那边略微顿了顿：“...都在按照咱们总包的要求做着呢。我这几天也都在现场盯着。你放心，肯定…” 刘平安出言打断了他：“老何，咱就不说虚的了。我觉得整改的人员数量还是少，目前效果并不明显。你也明白，崔经理非常重视这次检查，你们和润可别掉链子啊。”刘平安知道，搬出来崔会民压这些劳务，是最好使的。 并且他也不是夸大其词，崔确实重视这次检查。 “唉，刘经理啊，不是我跟你倒苦水，”何涛那边叹了口气，“现在真是压力太大了。去年年底恒远他们要钱堵门，我们和润没闹吧？这都过完年了，款项只结了三成。这次迎检，项目上又要求投入这么多人力物力的整，我们实在也是扛不住啊。刘经理你多理解理解我们的难处。” 刘平安明白何涛的处境。 去年和润那边很给力，在年底付款的事情上没闹，等于是帮了项目一把。听说年后公司筹措了一笔资金给他们付了三成的款。 但这個支付比例，真心不高。 另外搞过工地的都知道，每次迎检的时候，如果花大力气整治现场的话，是要投入很多的人力物力的，这都是白花花的钱。 尤其是，一年到头的检查可不止这么一次。 虽然说双方合同中包含了安全文明施工费，但也是远远包不住的这笔支出。这也是很多劳务不愿意配合的原因。 “老何，我知道你们也很难。但是这次的检查，你无论如何也得帮着项目过关。关于你说的费用的问题，我会跟领导想办法，看看从哪给你们解决一部分，你先把人数搞上来。”刘平安说道。 “...我尽力吧，刘经理。这几天我再安排些人，配合着搞一搞。真的是太难了。” 在何涛的抱怨声中，两个人结束了这次通话。 “怎么样，他同意加人了吗？”阿豪一直在旁边听着，出言问道。 “口头上是应了，不知道能不能真的落实。”刘平安放下电话，“他那边确实也压力不小。” 阿豪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随即说道：“和润这边要是不好好整，估计这次真的要掉链子。他们的场地还是乱。” “嗯，我知道了。”刘平安此时心里想的，不单单是一个迎检的问题了。 这次检查就算安全过关了，那还有下一次呢？不可能每次都求爷爷告奶奶似的，让这些分包上人吧？ 以后每个季度都会有这种检查，这次和润是这个情况，万一下次新星也觉得压力大了呢？不想大力气整改了呢？ 现场一共两家单位，都往好了做，不一定会互相带动。但要是比烂，那可就拦不住了，一个会比一个烂。 归根到底，还是两个原因。一是平时的现场管理还是松懈了，一个小问题日积月累的，就成了老大难，需要花费力气弄了。二来呢，就是费用问题，安全文明施工费包不住，各家劳务并不想再赔钱整改了。 “阿豪，辛苦你这两天盯住了和润这边，人的问题我再去跟崔经理请示一下，看看从他那里给一些压力到分包那。”刘平安对阿豪说道。 “嗯，放心吧，我这两天就死盯着他们了。”阿豪又拿起桌上的安全帽，往脑袋上一扣，出了办公室。 刘平安一个人默默的坐了一会儿，反复思考着迎检这个事情。本以为安排的已算妥当，没成想这么快就出现了打乱计划的事。 如果这个局面不得到改变，那这次检查就要悬了。刘平安拿出检查文件来回翻看，试图从中找出破解之法。 嗯，检查共分八个维度，现场检查为主，占比最高。只有下大力气整治一条出路，别无他法。 所以劳务那边的人必须要增加，现场一定要收拾出来，一丝松懈也不行。 内业资料这一块，小王盯着，不能出差错。安全质量条线的检查内容，也都分派下去了。 检查方案的最后一块内容，是加分项。 等等？这方案刘平安看了不下几十遍，此刻却被加分项中的一行字眼吸引了目光。 刘平安伏下身去，仔细阅读这几条加分项的具体内容。 材料损耗率…控制在…酌情加2分。 电光石火般的思路在刘平安脑中一闪而过，形成了逻辑闭环。 他拿起文件急匆匆的上楼去找崔会民。 敲门进了项目经理办公室。 崔会民正在接听电话：“嗯嗯，方便，伱说。”，用眼神示意刘平安先坐。 刘平安坐在沙发上耐心的等待着。 几句话的功夫，崔会民挂断了电话，眉头紧锁起来。 刘平安不知道是什么事又让这位经理犯了难，试探着问道：“经理，关于那个迎检的事...” 崔会民摆手打断了刘平安：“我先说吧。关于迎检的事情，日期又提前了。” 第六十八章 三天 崔会民紧锁着眉头，低声说道：“真不知道项管部这是要干嘛，竟然把检查的时间又提前了。” “提前了？”刘平安闻言，也是小小吃了一惊，“提前到什么时候？” “原本计划的是4月上旬再开始推行这个检查。刚才项管部的经理赵强给我打电话，说是落实公司领导的指示，这次检查要搞突然袭击，要摸底各个项目的真实情况，所以从下周一就要开始了。” 下周一？ 今天周四，那不就是还有三天时间吗？ 崔会民搓了搓脸，接着说道：“更操蛋的是，之所以赵强主动给我打这个电话，就是因为他们项管部进行了一个抽签排序，咱们项目排在第二。” 一连几个信息爆出来，让刘平安也有些无语。 “下周一开始检查，咱们项目排第二。按照每個项目检查一天的进度来计算，就是说他们周二就到咱们这？是这个意思吧，经理。”刘平安询问道。 目前必须要确认清楚这些信息，抓紧每一天的时间备查。 多一天时间，项目就可以准备的再充分一些，结果就有可能向好的方向发展一些。 崔会民又摇了摇头：“不是。我听赵强那个意思，他们项管部会分成两组人到项目去检查。每天同时两个项目被查，一周之内全部检查完。所以，他们到咱们项目的时间，就是下周一。” 说完这些话，崔会民也是颓然的仰倒在椅子上，陷入了沉默。 时间实在是太紧张了。 从这份文件拿到手，到目前为止，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一周。 紧接着再有两天，就要来检查。 看来这一次，公司是来真格的，要好好摸摸各项目的底了。 自己这个孔雀宫的住宅项目，看来注定要在这次检查中，裸奔了。 刘平安倒是多少能够体会公司这种做法的用意。向南方先进的地产开发企业靠拢嘛。 以后公司的发展方向之一，就是多承接地产开发项目，因此提前接受并融合他们的飞检模式，对将来业务上的接洽是有百利无一害的。 公司领导层面的眼光，不可谓不长远。 “平安，你觉得按照咱们项目目前的状况，在检查中大概能排在什么名次？”崔会民扭头看着刘平安，问道。 其实什么名次他是心里有谱的。 “公司在施的项目是十三个，在我看来，咱们的整体水平，大概在九、十名左右吧。”刘平安在心里面合计了一下，接着说道：“如果检查当天运气不好，排名可能还会往下滑一些。” “嗯，你的看法和我差不多。”崔会民表示了对这种看法的认同，“我现在就担心，运气不好滑一滑，就滑到后三名的危险区了。对了，最近的现场整改的怎么样了？” “我就是因为这个事来找您汇报的，经理。”刘平安一脸严肃的说道。 “哦？出了什么问题吗，哪个单位掉链子了？”崔会民闻言直立起了身子，他现在最关注的就是迎检，尤其是现场这一块。 “和润那边，现在整改的人员数量有点上不来，进度比较缓慢。”刘平安如实回答道。 崔会民从烟盒里拿出华子点上，自从当了项目经理，他这一天没有两包烟下不来，说道：“找他们何涛了吗？何涛怎么说。” “老何那边也是一直诉苦，说是整理现场的投入太多，他们劳务压力实在太大，想要上人实在是费劲。” “扯王八犊子！”崔会民气的骂了街，“合同里就有安全文明施工费这一项，这就是他们该做的。” 那按时按节点付款，还是合同里约定好的呢。 刘平安心里面默默地想到。 但是这话肯定不能说出口。 实话实说他也理解这些分包单位的难处，除了垫资不说，每次检查都要整一番现场，确实那些合同里的费用包不住。 “不行，我得给老何打个电话。整改这事不能耽搁了。”崔会民说着，拿起手机拨给了何涛。 “崔经理，有何指示？”何涛那边很快接了起来，态度非常好。 “老何，你那边现在有多少人整理现场啊？”崔会民单刀直入，直接问道。 “啊，啊，那个现在大概有...二十多人吧，都撒出去在现场整着呢...”老何支支吾吾的说道，“您放心领导，再有一个礼拜现场肯定就见效果了。” 崔会民给了一个眼神到刘平安，是在询问二十多人这个数字是否准确。 刘平安轻轻摇了摇头。根据阿豪传回来的信息，现在和润这边整理现场的工人不超过十个人。 “你少在这忽悠我！你那现场有多少人以为我不清楚吗？”崔会民得到刘平安的反馈后，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我跟你说，老何。赶紧把其他工种都停下来，先集中力量给我收拾现场。别说一个礼拜出效果了，检查组周一就到，只剩三天了！” 从声音可以听出来，崔会民也是真着急上火了。 “啊，啊？周一就来了？”很明显，何涛那边也是慌了神。 “对，周一就到，你赶紧组织班组弄吧。”崔会民也不再废话，挂断了电话。 把抽了一半的烟狠狠掐灭在烟灰缸里，崔会民看着刘平安说道：“看来这次和润要拖后腿。平安，你那还有什么办法没有？” 作为经验丰富的项目经理，崔会民非常清楚，如果一个劳务单位铁了心决定不再加大投入去整理现场，那么不管你给他多大的压力，也很难让他们改变主意。 他们顶多会在表面上做做样子，多弄几个零工糊弄糊弄，于大局是没有什么作用的。 “嗯...经理，这个事我是这么想的...”刘平安沉吟了一下，把手中那份检查文件递给了崔会民，“您看看这里面的加分项。我觉得应该有文章可以做。” “哦？是吗，”崔会民眼神亮了起来，刘平安带来的惊喜实在太多，似乎没有什么局面是他破解不了的。 难道这次也是这样吗？ 崔会民接过文件，眼神落在了刘平安用红笔标记出来的位置。 材料管理分项检查加分项。 ‘现场材料损耗率控制在10%以内，加2分’ ‘材料费用核算，节省费用达到5%，加3分’。 第六十九章 检查组 “这是什么意思？咱们项目恐怕达不到这个要求吧？材料损耗的事情，一直是项目管理中的老大难问题...”崔会民用手指着文件上的加分项问道。 “再说了，这跟让和润那边增加人员有什么关系？”崔会民一头雾水，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这里面的门道。 众所周知，材料的管理在项目进行过程中既重要又困难。工程施工中的大宗材料，例如钢筋、木模板，木方，方钢管等材料，都是由总包单位提供，劳务单位具体使用。 由于这些材料并不属于劳务公司，所以难免在施工过程中出现资源耗用，甚至是浪费的现象。 比如说一张崭新的木模板，可以通过优化搭配，达到最大限度的使用。但是很多木工师傅为了图省事，就直接锯出来自己需要的尺寸，剩下的就扔掉了。 这也是项目管理过程中利润点损失的一个重要方面。 更可悲的是，这种总包单位利润的损失，也并不会使得劳务分包的利润增加。属于是白白的浪费掉了。 “经理，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您看看是否妥当。”刘平安慢条斯理的说道，“咱们可以和劳务分包签订一个协议，规定出材料损耗的基准点。如果在施工过程中，损耗小于这个基准点，那么节省下来的材料成本，由总包单位和劳务分包平分。”刘平安细致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节省出来的材料成本，两家平分...”崔会民思考着刘平安的提议，“你是说，通过这种方式增加劳务单位在材料管控上的积极性？” “对，是这个意思。激发他们积极性的同时，也给他们提供了一個额外的获利点，可以说是双赢的局面。我想，有了这部分可见的收益，作为交换，劳务应该会愿意增加人手来整改现场。同时，咱们也能在检查中获取这两个加分项。”刘平安信心十足的说道。 崔会民仔细琢磨着这里面的逻辑关系，来回推敲几遍，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这个提议，确实合情合理，没有漏洞！ 材料的管理不能仅仅依靠总包自己，让分包在这里面有利可图，他们才会真的节省！ 同时有了这部分收益做支撑，分包对于增加人员进行整改这件事，就不会那么的抗拒！ 崔会民一拍巴掌，说道：“你小子这个想法，太棒了！我想他们肯定不会拒绝这个提议的。现在就跟他们沟通，立刻马上！” “好，崔经理，我这就打给两个劳务的经理。” “别打电话了，让他们俩直接过来谈！” “好嘞！” ... 周一的早晨，阳光和煦，春风撩人。 由项管部经理赵强带队的检查组一行，乘坐公司的中巴车，抵达了安河孔雀宫项目。 崔会民带领着项目的领导班子成员，孟伟、郭大江，还有刘平安，站在项目部大门口翘首等待着。 其他员工也都换上了公司统一发放的工装，在后面站成一排，静候着检查组的到来。 等到车子停稳，赵强第一个从中巴车上走下来，崔会民迎了上去，二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欢迎赵经理，来孔雀宫项目莅临指导工作！”崔会民笑容满面的说道。 “崔经理，这么客气干嘛。我是早就想来你这看看了，一直也没时间，上次来还是刚开工的时候呢。”赵强也是带着笑回应着。 项管部的领导只来过一次孔雀宫项目，也足见这个项目的边缘化了。 “走走走，咱们屋里说话，赵经理。”孟伟在旁边招呼着。 “等等，别着急，看我还带谁来了？”赵强说着话，回头往中巴车里看了看，“快下来呀，老曹。” 崔孟二人顺着赵强的目光往车里面看去。 嗐，熟人啊。这不是商务部的经理，曹深嘛。 年前解决工人欠薪堵门的事件，曹深可是亲自来了项目全程参与的。 崔会民的心里更有底了。毕竟曹深跟他私交甚笃，两人的关系非常要好。 “来了来了。”曹深拿起包从车里面走了下来，跟崔孟二人见了面。 “本来今天不应该是曹经理亲自来，他们商务部那个小姑娘请假了，这不曹经理就亲自上阵了。”赵强解释了一句。 “嗐，我这也是临时顶上。”曹深说道。 这次的检查工作非常重要，检查内容涉及面又广，所以公司总部每个部门都有人员参与到检查组里面来。 几个经理一边说着话，一边往会议室里走去。郭大江则留在后面招呼检查组的其他人员。 “平安，我听老崔说你现在牵头了生产的工作？”曹深非常关心刘平安，路上走的时候问道。 “是，曹经理。原来的生产经理张彪辞职走了，我临时代管着。”刘平安回答道。 “嗯，真不简单。你这也算是公司最年轻的生产经理了。这次现场准备的怎么样？” “只能说从项目到分包，都尽了全力了吧。” 众人簇拥着检查组一行进了会议室，会议室内的桌上早已摆上了水和一些水果，书记孟伟在迎检这一块的后勤保障上，做的非常到位。 大家分宾主落座。 崔会民首先做了检查的开场白：“欢迎公司赵经理和曹经理两位领导，带队来到孔雀宫项目检查。这也是落实年度工作会议……” 吧啦吧啦一顿客套话下来，给公司来人捧得非常高。 接下来，由刘平安代表项目做了一个简单的情况介绍，包括项目简介，施工进展情况，安全质量管理情况。 标准化的流程走完，检查组按照职责分工，开始进入检查环节。 公司物资部开始检查项目的物资使用情况和台账，技术质量部检查内业资料和技术方案，安全部检查安全资料。整个会议室开始忙碌起来。 作为本次检查的重中之重，现场的检查则是由赵强亲自带队，崔会民和刘平安陪同，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工地方向进发。 赵强之前只来过这个项目一次。一来他和曹深不一样，跟崔会民没什么私交。二来，这个项目实在是太不受重视了，在公司存在感很低。 回款不好，盈利能力弱，分包实力一般，项目班子普通。没有任何得到公司重视的点。 听说项目实际上搞得也是一般，之前的常规检查中，都是不温不火的处在中下游水平。也就是去年年底自行解决了工程欠款问题，算是为数不多的一个亮点工作了。 看看现场情况怎么样吧，大概率也是马马虎虎的，这种项目没什么看头。 赵强心里面已经有了大概的预期。 第七十章 这现场？ 从项目部走到工地大门，有一条大概二百米的水泥路。 “崔经理，你们这路收拾的倒是挺干净的。”赵强走在人群中间，指着干净清爽的路面说道。 他走过的项目太多了，项目干的好不好，从场区的施工道路就能够看出来一二。 要是说路面乱糟糟尘土飞扬的，那这个项目的现场大概率搞得不好。 “嗯，实话实说，为了迎接检查，项目上也是做了不少工作。”崔会民倒是不避讳，顺着赵强的话讲了出来。 “嗯，进去看看工地里面怎么样。”赵强说着，迈步进了工地大门。 抬脚迈进施工现场，热火朝天的施工场景映入眼帘。 赵强本人，包括从公司跟着来检查的人，都是有点震惊。 哎，这工地搞得可以啊，有模有样的。 目光所及，最先看见的是周转架料的场地。只见所有的施工用钢管都整齐的码放在架子上，一些刚刚刷完红白漆的架管，并排放在地上，整整齐齐。 继续往前走，木工加工棚、钢筋加工棚一看就是经过了清扫，看不见多余的废料和木屑积存。 由高度相同的钢管围成的区域，摆放着未拆包的模版和木方，还有一摞一摞的方钢管。 场区内的施工道路两旁，防护栏杆一看就刚刚清理过，崭新的密目网紧绷在上面，整洁有序。 再看几个楼栋的外立面，外架上的绿网已经全部换过新网，观感非常好。 远处，劳务带班的正带着几个工人，用水管冲刷着地面。 清晨的阳关反射在路面上的小水洼里，亮闪闪的，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清爽。 “现场收拾的真不错啊，崔经理。有点让我惊讶，真没想到，没想到。”赵强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出口夸赞道。 “是啊，这工地跟之前看着不一样了呢。” “嗯，变化真大啊。” 检查组中以前来过的人，都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都是按照公司要求来的。”崔会民脸上带着笑，伸手在前面指引着，“这边请，赵经理。” 刘平安头前带路，崔会民陪着赵强，一干人沿着楼栋的安全通道，进入了正在施工的楼栋。 楼内的建筑垃圾也清理的很到位，虽然还没到二次结构进场的时机，但是各楼层的干净程度已经具备交接条件了。 众人向上走了两层，看见了正在此等候的阿豪。 “各位领导，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项目的电梯井防护新做法。”今天的阿豪，难得的收起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一脸严肃认真。 “项目上采用了电梯井定制化防护，使用的都是定型防护，追求的是防护到位，标准化防护。”阿豪指着身边的电梯井说道。 赵强走上前去，看着崭新的定型防护，肯定的点了点头，回身说道：“这个做法非常好。你们把这个照下来，回去在公司层面推广。” 检查组人员闻言，掏出手机一顿咔咔咔的照相，有的还把阿豪照了进去。 阿豪不自觉地挺直了身子，一脸自豪。 “领导，咱们继续往上走吧。”刘平安做了一個‘请’的手势，邀请检查组继续往上走。 “好，看看你们项目还有什么绝活。”赵强大步流星继续上楼。 又走了两层，迎面就看见了岳峰。 “各位领导请看，这是项目设计的砌块集中加工区。”岳峰指着房间的一角说道。 众人顺着岳峰的手指看过去，只见墙上有一块展板，上面贴满了砌块排布的图纸，图纸清晰的标注了尺寸和裁切位置。 在展板四周，则是整齐摆放着切割机和角磨机等工具。 岳峰开始细致的介绍：“用不了多久就将进入二次结构施工阶段，因此项目经过研究提出了集中加工的想法。一是提前做好图纸深化，二是采用统一场地进行加工。这样一来既可以提高效率，也能够控制加工质量，减少浪费。” “当然了，大家现在看到的只是一个样板区，后续大批量的加工将在场区内设置集中加工区。”岳峰最后又补充说道。 “哎呦，还真是第一次听说集中加工的说法呢。” “是啊，他们项目的想法还都挺超前的。” 检查组人员走上前去，一边看着展板上的排砖图一边议论着。 只有刘平安清楚，其实这个集中加工在后世是非常普遍的一种做法，只是在09年初的这个时候，还没有形成这种意识。 赵强不禁拍手鼓起了掌，说道：“好啊！好！这个想法真的好！这个集中加工的想法是你提出来的？” 面对赵强的问题，岳峰不好意思的摇摇头，说道：“不是我想出来的，领导。这是我们经理刘平安提出来的。”说着，用手指了指刘平安。 “哈哈，好你个刘平安，又是你！”赵强大笑着转过身来，用手拍了拍刘平安的后背，“我说曹深曹经理年底回到公司，到处介绍孔雀宫出了个年轻骨干。今天一看，果然有两下子。” “我们平安，优秀的很！现在牵头生产口的工作，真是干的有声有色。”崔会民抓住机会，又是一顿猛夸。 这就是崔会民的高明之处，不吝于在其他领导面前夸自己的下属，给年轻人铺路。 “领导们过奖了。我这个想法的形成也离不开项目领导和同事，是大家智慧的汇聚。”刘平安适时的投桃报李，同时保持了一贯的谦虚态度。 “走走走，接着上去看看，还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赵强来了兴致，两三步就上了楼。 又上两层，袁野给检查组详细汇报了项目落实实测实量的工作情况，赵强看着满墙的红油漆标记，和红色印章，满意的点了点头。 继续向上来到作业面，胡工正在拿着图纸检查钢筋绑扎情况。 “胡工啊，辛苦了！”赵强主动上前说话。 毕竟胡工年龄大资历老，当年赵强大学毕业刚入职的时候，胡工还算他半个师傅呢。 “不辛苦不辛苦，这不是应该做的嘛。”胡工放下图纸，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 作业面上有胡工专门盯着，自然也是让人挑不出毛病，工人师傅们一丝不苟的绑扎着，手法非常规范，比较常见的跳绑等现象，根本没有出现。 第七十一章 分数 “哎，不是我说你老崔，你运气太好了。这么多新员工，就这么一个人才让你赶上了。”从现场回来，赵强来到崔会民的办公室，一边抽烟一边说着话。 “刘平安是个苗子，也得遇上我这种会培养的伯乐啊。你看我把他放到负责人这个位置上，是不是一步好棋？”刚才现场的检查效果非常之好，崔会民也是心情愉悦，和赵强开起了玩笑。 “少自吹自擂了。你信不信把他放我们项管部去，他成长的更快。”赵强动了心思。 像刘平安这样优秀的人才，在哪个部门都是抢手货。 “哎哎哎，我说你不带这样的啊。”曹深出言打断了赵强，“上次我跟老崔要过这个人了，他都没给。这次就算把人带走，也得紧着我们商务部先来。咱们得讲究一個先来后到。” “我说两位经理，你们都别惦记着了。刘平安现在哪也去不了，这项目上的一堆事等着他呢。”孟伟给几个人满上水，笑容满面的说道。 孟伟说完，屋里的其他三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楼下会议室此时正在紧张的检查着资料，检查现场的一拨人还在刘平安的带领下转着各个楼栋。 赵强和崔会民则是提前回来，叫上了曹深和孟伟，四个人在办公室开始喝水抽烟聊天。 “不过说真的，今天你们现场的情况，还真是让我大吃一惊，没想到能收拾的这么利索，还有好几个亮点。”赵强谈起工作，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对，现场我虽然没去，但是你们的资料这一块做的也不错。尤其是那个和分包签的材料损耗的协议，非常有创造性。”曹深接着赵强的话说道。 “那两位看，这次我们项目的得分和排名，会是什么情况？”崔会民最关心的，还是检查的结果。 赵强听了这话，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道：“不瞒你说，老崔。今天孔雀宫项目和科学计算项目，作为第一天检查的两个项目，基本上是同时开始的。那边的检查速度稍快一些，刚才已经给我传回来检查结果了。” “是吗？他们得了多少分？”崔会民向前探过身子，一脸期待的问道。 那样子，简直像是上学的学生打听考试结果一样。 崔会民虽然非常好奇对方的得分，但他的心里是有一个大概衡量的，那就是对方的检查结果肯定是要强于自己这边的。 科学计算项目是目前公司在施的最大的单体公建项目，也是公司的重点项目，不论是人员投入还是公司资源倾斜，都是最顶尖的。 在公司所有人的认识里，科学计算项目的安全质量进度等方面，也是拔尖的存在。各层面单拿出来说，都是前三名的保证。 孔雀宫项目又拿什么跟对方比呢？ “我还不能说。为了保证检查的公平公正，至少也要等到这边的结果出了，才能告诉你们那边的结果。“赵强说起公事来，可谓是铁面无私。 当然了，这也是检查前公司领导反复交代过的。 “好吧，既然不能说，那咱们就耐心等待结果吧。”崔会民又给几位同僚各甩了一根九五至尊。 今天不抽中华了。 面对重量级的检查，烟的档次也是提高了。 几个人抽着烟，又扯了扯公司的陈年往事和资深八卦，时间不知不觉快到中午了。 “我说，打分要这么久吗？”扯了太久的蛋，崔会民有点坐不住了。 孟伟抬手看了眼手表，说道：“快11点半了。要不咱们先去食堂用餐？” “再等等吧，估计快了。”赵强说道。 “不行，你们坐着，我得下去看看，顺便溜达溜达。”就在崔会民耐心即将耗尽，要起身下去看看情况的时候。 咚咚咚，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孟伟抢先起身，一把拉开门。可以看的出来，孟伟心里面也是真的着急了。 打开门，检查组的一个小伙子和刘平安并肩站在门口。 “赵经理，打分结果出来了。”小伙子手中拿着一页纸。 “嗯，我看看。”赵强说着，起身从小伙子手中接过了那页纸。 孟伟和曹深也是连忙凑了上去，去看纸上的分数。 崔会民也是急切的站了起来，但他碍于面子，再加上赵强身边实在挤不下更多的人，于是把目光看向刘平安，企图从他那得到什么消息。 刘平安只是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因为他也不清楚这个分数意味着什么。 没有参照物，没法判断分数是多还是少。 “崔经理，得了81.2分。”孟伟抬起头，报出了分数。声音中蕴含的情绪比较复杂。 “多少？81点多？”崔会民本来已经站了起来，听见这个分数，愣了一下，又一屁股坐了下来。 才81分多吗？这个分数，实在是算不得优秀啊。 要知道，在之前的历次检查中，85分可以算作是一个及格线，低于85分就说明这个项目干的太差了。 努力了这么久，最终还是只有这个结果吗？ 崔会民脸色有点垮，心里甚至开始谋划如何去面对公司总经理樊振东了。 “那个，加分项算上了吗？”曹深看向检查组的小伙子，出言问道。 他也是按照以往的经验，判断这个分数并不高，所以想看看能不能通过自己的途径，再找补一些分数回来。 “已经算上了，曹经理。按照您说的，‘现场材料损耗率控制在10%以内，加2分’。这一项已经给加上了。”小伙子说道。 两个关于材料损耗的加分项，虽然总包和劳务签了一个创造性的协议，但是因为真正的损耗率和节省费用还没有明确的计算结果，所以并不是完全符合加分的情况。曹深能给加上2分，已经算是格外的帮忙了。 “哦，已经加上了啊。”曹深重复了一遍。 那就没办法了。自己能尽的努力，已经尽到位了。 反倒是赵强一直盯着纸张上的分数，没有说话。 就在几个人都陷入沉默的时候。 “赵经理，请问能告诉我们，今天同时检查的科学计算项目，他们的得分是多少吗？”刘平安出言问道。 这个分数虽然低，但是刘平安并没有慌张。因为这几天他是亲自带着分包整理的现场，又熬夜对内页资料进行了查缺补漏。 他对检查中呈现出来的结果，还是有信心的。 赵强听见刘平安这一问，抬起了头。 第七十二章 高一点 听见问题，赵强抬起头看着刘平安，突然间笑了。 “刘平安，你觉得你们项目的结果算是好还是不好？”赵强意味深长的看着刘平安问道。 “这个我现在说不好。不过最近一周时间，项目上确实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从上到下为这次检查付出了很多。劳务分包也是花了大力气。所以我觉得，”刘平安想了想后面的措辞，“结果终归不会太差。” 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问心无愧。剩下的只能看天意了。 “行，有这份自信就好。”赵强说道。 一句话，让崔会民咂摸出了不同的味道，心中的小火苗腾的一下子又燃了起来。 “赵经理，快快快，你就别卖关子了。科学计算那边检查的结果如何啊？”崔会民催促道。 孟伟和曹深也是眼巴巴的看着赵强。 赵强感觉已经逗弄这几位逗的差不多了，把手中的检查结果放下，慢悠悠的说道：“科学计算那个项目啊，得分是...79.1分。” 多少？79.1？ 没听错吧... 崔会民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名鼎鼎，名声在外的科学计算项目，竟然只得到79.1分？ 比我们还要低？ 或者应该这样说，我们孔雀宫项目得了一个比科学计算项目还要优秀的高分？！ “赵经理，您没说笑吧？他们那边不到80分？”孟伟也有些难以置信。 “没错。是这个分数。”赵强非常笃定。 “哈哈！我就说这次没问题！”崔会民激动的一拍桌子，“搞了这么久，肯定结果错不了！” 这里面的道理非常浅显，科学计算项目可以算是公司的一面风向标，一面镜子，一把标尺。如果分数比他们还高，那就说明成绩取得的相当不错！ 崔会民此时此刻简直笑出了花，本来他就是笑面虎的风格，这么一来，大嘴都要趔到后脑勺去了。 曹深也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毕竟他跟崔会民私交甚密，看见崔的项目取得好成绩，也是由衷感到高兴。 科学计算项目得分是79.1分，孔雀宫项目是81.2分，即使不算上加分项的2分，也是以0.1分的优势取得了压制！ 始终不温不火，名不见经传，得不到公司过多关注的孔雀宫项目，竟然在最严格的检查新规中，分数力压了科学计算项目！ “来来来，平安，你进来！”崔会民伸手招呼刘平安进了屋，拿出一根九五之尊递了过去。 过于兴奋的崔会民，全然忘记了刘平安不会抽烟这回事。 他现在看着刘平安，就像看着一朵花。能取得这样的好成绩，刘平安可谓首功。 孟伟也是拉过来一把椅子，示意刘平安坐下。 这样一来，刚毕业不到一年的刘平安，孔雀宫项目的生产负责人，就和四位经理级的领导平起平坐，说起话来。 这是崔会民和孟伟，对他工作的一种认可，也是一种褒奖。 “话说回来，科学计算这样优秀的项目，在检查中才得了不到八十分，也是难以想象啊。”曹深说道。 的确是这样，在之前的历次标准检查，科学计算项目从来没有低于过90分。 这次一下子降低到不到80分，就能够看出来新的检查规定的变态之处了。 “这次的尺度，也真是太严格了。”孟伟不禁嘬了嘬牙花子。 “唉，那也是没办法啊。”赵强轻轻叹了口气，“公司领导站位高，已经意识到南方房地产开发企业的领先优势和高标准高要求，咱们将来要是想跟他们合作，就不得不接受这种尺度的检查。这样才能跟上发展的步伐。” 屋里的人都是经理级的领导，自然明白赵强所说非虚，是有道理的。 要想尽快的提高公司整体的管理水平，不得不利用严格甚至于严苛的检查制度，倒逼项目管理的水平提上来，和头部企业的标准要求并轨。 否则，就要在接下来的地产黄金时代中被残酷淘汰。 刘平安嘴上没有搭话，心里默默点了点头，公司这一步走的非常正确。 前世的记忆也印证了这一点，第九工程局三公司的各项举措，的确是走在了各分公司前列，接下来几年狠狠接了不少地产开发项目的总承包工程。 “行了，也聊得差不多了，咱们下去总结一下吧。”赵强把烟头掐灭，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站起身来。 “走，下去总结总结。”其余几个人都跟着站起来。 刘平安率先在前面开门，随着几個领导下楼来到了会议室。 一进会议室，硕大的会议桌上乱糟糟摆满了资料盒子，各种资料杂乱的翻开着。 显然刚刚经历过一轮细致的翻阅检查。 小碟盛装的水果也都见了底。检查组的人，还在细致的跟项目上的人交代着资料中存在的问题。 配合检查的项目部人员都是满头大汗，快速的在笔记本上记录着问题。 毕竟检查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涉及到整改的问题。 见几位领导进来，正在交谈的人都纷纷降低了音量，迅速的结束了对话。 工程部的人，阿豪和小王，包括岳峰袁野几个，抬头看向刘平安，脸色都不是太好。 他们刚刚全程参与了评判打分的过程。81.2的分数，他们比楼上的领导还率先知道。 在他们看来，这个分数... 那完全是属于死翘翘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判断，低于85分，那就是不合格！ 感觉项目准备的也挺充分啊，怎么分数这么低呢？ 其中以小王的心理压力最大，这次检查在内页资料方面出的问题不少。虽然刘平安带着他弄了快一个通宵，但是一些细节上的不闭环不交圈，还是被检查组挑了出来。 几个人都是垂头丧气，感觉受到了很大打击。此刻看见几位领导下来，也是做好了被批评的心理准备了。 刘平安自然看出了哥几个的担心，他面带微笑的对着几个人点点头，又悄悄的伸出大拇指比了个赞。 啥意思？ 阿豪他们几个人更懵了。这成绩还能笑得出来？ 但看着刘平安淡定的表情，似乎不是装出来的。因此心里面也是稍稍感觉安定了不少。 有刘平安在前面顶着，哥几个不至于直面领导的火力。 再说了，跟着刘平安干，似乎还没失过手呢，对吧？ “好，那咱们现在开始开会吧。”几个领导都分别落了座，崔会民笑眯眯开口说道。 第七十三章 吃的下饭 “首先感谢咱们公司两位领导赵经理和曹经理，带队来咱们孔雀宫项目检查，给项目做了一次细致的体检，发现了问题不足...” 崔会民的开场白照旧还是场面话，巴拉巴拉的捧了检查组一顿之后，把话语权交给了赵强。 “那咱们每个部门都点评一下吧。”赵强的风格就是言简意赅，直奔主题。 按照座位顺序，检查组的每个人就自己负责检查的部分，挨个做了细致的讲评。 “现场安全文明施工这一块，做的挺不错的。无论是从材料码放，还是路面清洁，车辆冲洗装置...但是问题还是有的，主要是...”检查现场的人逐条说道。 “施工资料这一块，安全和技术交底很细致，但是在人员信息这一块，有个别的还对不上...” “关于人员台账这一块...主要问题是...” 随着检查组人员的汇报，工程部的人员，把脑袋埋的更低了。 毕竟每个检查人员都提出了不少问题。虽然在准备检查阶段，大家都付出了很多的努力去补救，但毕竟底子一般，查的条目又严格，难免出现不少纰漏。 当然了，这次检查项目上所有的部门也都是参与的，但大头还是集中在工程部这边。 点评很快就结束了，赵强拿过成绩汇总单，宣读道：“这次由项管部牵头的第一季度的检查，安河孔雀宫项目的总得分是81.2分。那個...这个分数不算高啊，今天晚上检查组会有检查报告出来，到时候会发给你们，希望项目尽快按照检查报告里面的问题，做好现场的整改。” 听到这个分数，会议室的气氛明显更加压抑了。 “那咱们今天就先到这？”崔会民看着赵强问到。 “嗯，我这边没什么可说的了。曹经理，你那边还有吗？”赵强转头看向了曹深。 “哦，我这边有点关于你们那个材料损耗协议的事情，一会儿我下来单独跟刘平安说吧。这个协议挺有价值的。别的没有了。”曹深说道。 “那行。那大家今天都辛苦半天了，咱们先到食堂用餐吧，项目准备了工作餐给大家。”崔会民说道。这就相当于是宣布散会了。 会议室内的人员都纷纷站起身来往出走，检查折腾了半天，都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崔会民和孟伟则招呼着几位领导，往食堂去了。 不到一分钟，会议室就只剩下工程部的几条枪，耷拉着脑袋没动窝。 “怎么了，胡工岳工，师傅，你们怎么都不去食堂吃饭？”刘平安故意拖在了最后才走，他知道这几个下属肯定会情绪低落。 “还吃啥饭啊，这个分数哪有脸吃饭，等着吃板子吧。”阿豪有点置气般的把本子大力合上，“都整了这么久，怎么还挑出这么多问题。” 三个主工长也都叹了口气。明显不满意这个分数。 刘平安可不像赵强那么爱逗弄人，他知道哥儿几个急需一针强心剂。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姑且算是好消息吧。”刘平安看着工程部的几个人，微笑着说道。 “什么好消息？”几个人扭头看着刘平安，眼睛亮了起来。 “你快说啊，经理。”小王最是着急，他负责的内页资料问题不少，心里压力最大。 “今天跟咱们项目同时检查的科学计算项目，只得了...”刘平安故意顿了顿，“79.1分。” 声音不大，语调不高，平平常常的几句话，在工程部的兄弟们听来，却是如同天籁。 “啥？他们才得了不到八十分？”阿豪率先跳了起来，“那就是说明，这次的检查，咱们比他们还要好？” 袁野和岳峰也是互相看了一眼，满眼的不可思议，毕竟都知道，科学计算项目是公司的标杆项目。 小王则是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整个人都放松的瘫软下来。 相比于他们，胡工还是更老当持重一些，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我说咱们这次搞得还可以嘛，不应该是这个分数。” “嗯，胡工说的对。这次之所以分数低，是因为检查考核的严了，整体的分数都降低了不少，并不是说明咱们项目做的不好。”刘平安顺着胡工的话说道，“这回大家伙儿能吃的下去饭了吧？” “走走走！吃饭去！” 这一针强心剂下去，倒是把几个人的胃口都激活了。 “吃饭吃饭！听说今天食堂做了不少好菜。” “这几天累死了，得好好炫上一顿。” 几个人风风火火的就冲出了会议室。 刘平安站在会议室门口，看着几个人向食堂奔去的身影，也是摇摇头笑了。 ... 等刘平安掀开帘子进了食堂，正好撞上往出走的书记孟伟。 “哎，正找你呢，跑哪去了。”孟伟看见刘平安，“赶紧来吃饭，都等你呢。” “啊？等我干嘛啊书记，你们吃呗。”刘平安有些不解的说道。 “公司两位经理，点名叫你一起呢。”孟伟拉着刘平安，就进了食堂旁边单独隔出来的小房间。 这个房间算是一个小包间吧，平时也不启用，只有公司领导来时，专门用来款待使用。 刘平安跟着孟伟进了包间，就看见崔会民和赵强、曹深，还有技术总工郭大江，正喝着茶水聊天呢。 桌子上摆了几道菜，大体上跟食堂里员工吃的一样，只是单独又让厨房师傅炒了两个菜。 也没有准备酒水，就是简简单单的工作餐，只是环境更清净一些。 “来来来，平安，赶紧坐。”崔会民看两个人进来，连忙招呼道。 人都到齐，几个人开始动起筷子，一边吃一边聊了起来。 “平安，你们跟劳务签的这个关于材料损耗的补充协议，出发点很不错啊。你再跟我具体说一说。”曹深这个问题憋了很久了，此时终于问了出来。 “曹经理，我也是受了新的检查文件的启发，”刘平安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说道：“里面有两条加分项和材料损耗相关。我也是临时才想到和劳务分包共担风险，共享收益。” “嗯，共担风险共享收益，这个提法很好啊。”曹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回去我要专门在部门里面成立一个小组，把这个作为一个题目研究一下，希望你到时候能提供思路和支持。” “您客气了，曹经理。支持可谈不上，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您直接招呼我就行。”刘平安保持了一贯的谦卑态度。 “哎，我说差不多行了啊。又对我这的精兵强将动了心思了啊？”崔会民开着玩笑打断了曹深，“可别给平安增加工作量了，现在现场这一堆事都指望着他呢。” 赵强也适时的插了话：“是啊，曹经理。伱这私下里找人干活算怎么回事。老崔你等着，我回去就找人力部，直接把人调到我们项管部去。” “你把我调到你们项管部去吧。”崔会民说道。 一句话，引得整个包间大笑起来，房间内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第七十四章 铁锅炖大鹅 检查组的中巴车缓缓驶离安河孔雀宫项目，崔会民和孟伟带着项目部的人站在大门口，目送着中巴车消失在水泥路尽头。 这辆车早晨开进项目时，众人的心中还都是忐忑不安，对接下来的检查不知吉凶如何。 等到这车离开项目的时候，每个人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身心都放松下来。 目前来看，这几天高强度的迎检准备工作做的不错，成果还是喜人的。 “行了，都回去休息休息吧，下午没什么着急的事情就跟宿舍睡觉吧，想出去溜达溜达的也行。最近几天都辛苦了。”崔会民给大家伙都放了个小短假。 要说崔会民这个项目经理还算是很厚道的，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体恤下属的辛苦。 跟那些把员工当牛马的领导，不一样。 “好嘞。” “谢谢经理。”众人口中道着谢，逐渐散去。 “哎，我说刘大经理，下午出去转转去？晚上顺便把你欠我的铁锅炖大鹅兑现了？”等人群散去，阿豪凑到刘平安身边说道。 两顿铁锅炖大鹅，刘平安刚提拔生产负责人的时候承诺给阿豪的。 “可以啊。不过下午我就不出去了，你自己出去转吧。晚上咱们老地方见。这次把工程部的老哥们都叫上，一起吃一顿。”刘平安爽快的答应了。 “行啊，刘经理就是大气。”阿豪说道。 ... 下午五点多，两辆出租车开到了项目上。 那时候可没有什么叫车软件，都是通过打电话呼叫出租车。每辆出租车之间有时候也用手呼电台相互联系。 本来袁野提议说，跟分包借一辆金杯开出去吃饭，被刘平安制止了。 晚上说不准得喝点酒，喝了酒还要动车，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袁野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于是六個人分乘两辆车，就直奔了县城的王大姐铁锅炖。 这家店也是来了许多次的老店了。到一个县城干工程，发现几个符合口味的饭馆，算是工作以外的第一要务了。 几个人轻车熟路的落了座，按照大家都喜欢的口味点了一锅炖大鹅，几个小凉菜，又开了从项目上拿的两瓶茅子。 这两瓶酒是新星的杨金民刚进场时送来的。本来想私下里拿给刘平安，但刘平安大大方方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在工程部办公室收下了这份心意。代表工程部全体人员收的，平时就放在了柜子里。 这次出来吃饭，就让小王直接拿了过来。 每个人的杯中都满上了酒，一时间酒香四溢。混合着铁锅中咕嘟咕嘟炖冒泡的鹅肉味儿，勾的人口水直流。 众人都没有动筷子，而是看向了刘平安，等着他说话。 刘平安自然明白这举动的含义。于是清了清嗓子，举起酒杯说道：“那我就先提一杯。最近几天大家都很辛苦，取得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今天难得能够聚在一块，咱们就放开吃放开喝。来来来，走一个。” 几个人都把酒杯聚过来，碰的叮当响。 随后共同仰头，一大口酒入了肚。 上次几个人聚在一起吃饭，还是金勺子送张彪，这次是年后的第二次相聚。 两顿饭，标志着项目部的生产口工作，正式由‘金勺子’时代，进入到了‘炖大鹅’时代。 “啧，你们别说，这茅子喝起来就是舒服。”袁野咂摸着嘴说道。 “怎么样，比你在恒远那儿喝的假茅子好喝多了吧？”岳峰趁机揶揄道。 袁野当初跟恒远劳务走的很近，没少一起出来吃吃喝喝，工程部的人都看在眼里。 “咦，你这人怎的凭空污人清白呢？那读书人的事...啊呸，那都是工作上的事...” 一句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刘经理，那个，那个我敬你一杯。”岳峰不再跟袁野逗闷子，转过身子面对着刘平安，正色的举起酒杯，“一个是上次那个报错灰的事，你替我扛了。这次你又带着大伙儿搞迎检的事，我是从心里面真的服气你了。别看你年岁小，比我这干了十年的还强上一大截。” 岳峰这个人，性格就是这样，他要是真的信服你了，那就是真服了。 刘平安和岳峰碰了碰杯，说道：“岳哥，你别这么客气。平时在项目上我叫伱岳工，出了工地我叫你岳哥。都是出来工作的，互相补台互相抬轿子，都是应该的。别的也不说了，都在酒里了。” 两个人又都是一大口酒下肚。 随着岳峰这一敬酒，也带动了其他人的情绪，几个人都开始互相敬起酒来，酒桌上的气氛更加活跃。 就在大家都喝的微醺，话匣子打开的时候，刘平安放在裤兜里的电话不合时宜的震动起来。 掏出来一看，刘自强打来的。 强哥突然来电，会有什么事呢？ 刘平安心里面迅速过了一下，大概率是工抵房的事情吧，听说过完年孔雀宫的销量逐渐上来了。但是最近忙着各种事情，还没太关注这方面。 刘平安一边起身往出走，一边接起了电话。 “喂，强哥。” “兄弟，最近忙啥呢？有事没事的也不打个电话。”刘自强在电话那边问道，言语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别提了，最近公司来检查，今天刚结束，差点把人累死。这不带着工程部的几个兄弟，在外面吃点喝点，放松一下。”刘平安简单的说了一下近况。 “哦哦，在外面吃饭呢？那正好我去找你一趟，哥有个事要跟你当面说。你在哪呢？”刘自强问道。 “额...”刘平安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发生啥事了，不能在电话里说非得见面说，“在那个...王姐铁锅炖大鹅。” “行。西大街那个饭店是吧？那你在那等我吧，我大概二十分钟后就到。”说完，刘自强就挂断了电话。 刘平安把手机缓缓放下，走到卫生间用冷水冲了一把脸，驱散了一些酒劲。 他知道，刘自强这么风风火火的要来找自己，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电话里说不清楚那种。会是什么事呢？ 刘平安一时间也猜不到，索性不再去想，站在饭店门口耐心的等待起来。 等了有一会儿，就看见一辆黑色轿车穿过车流，径直向着这边驶来，一个霸道的神龙甩尾，吱拗一声停在了饭店门口。 副驾驶这边的车窗缓慢降了下来，刘自强从主驾那边探过身子，说道：“上车，兄弟。” 刘平安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第七十五章 强哥来了 “什么事啊，强哥，这么着急的过来？”刘平安坐稳了身子，问道。 刘自强把副驾驶的窗户升了上去，又熄了火，方才说道：“不好意思啊，兄弟。耽误你跟同事吃饭了。我这确实有个事要跟你通个气。” “没事，强哥你说。” “嗯。我想你应该也听说了吧，你们那个孔雀宫的二期项目准备要开了。”刘自强说道。 刘平安点了点头，这个事他前不久从崔会民那听了一个大概，说是开发商那边有这個计划。 进入2009年，全国的房价都开始攀升。水涨船高的情况下，即使是安河县这样的小县城，房价也开始呈现向上的趋势。 相应的，孔雀宫的销量随之有了起色，售楼处看房的人日益多了起来。二期项目的开发，也就顺势提上了日程。 见刘平安点头表示知晓这个事情，刘自强面色凝重，接着说道：“孔雀宫项目的二期应该上半年会动工。二期的土地都是征的附近村的，就是你们项目部旁边那个张各庄村。我最近听说，有一股势力在鼓动村民，要闹事。” 闹事？因为征地的事情？ 刘平安听了刘自强的话，开始仔细的在自己脑海中回忆着，企图找到前世关于这个事情的记忆。 但是并没有什么收获。 上辈子的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刚毕业的大学生，每天忙着打灰看书，根本没有机会接触上层的信息，只是模模糊糊的记得二期有过一些纠纷，后来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平息了。 “强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二期的地块已经是属于一块‘净地’了，土地补偿款什么的都已经上交，村民的补偿应该是到位了。怎么还会有闹事的动机呢？你那还有更具体的消息吗？”刘平安问道。 “嗯，更具体的情况我也还在了解，目前只知道这么一个大概，所以跟你先通个气。据我推测，应该是有股势力想要介入这块地的建设，所以鼓动的村民。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刘自强也是没有隐瞒。 刘平安心里默默的盘算了一下，说道：“有股势力在背后鼓动？还是亚特搅拌站周伟他们吗？” 刘平安的逻辑链条是这样的。 附近的村民如果真的因为征地的事情闹事，那头疼的肯定是开发商，跟总包单位的关系不大，顶多是进场开工的时间延后。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产生。 可是这跟刘自强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刘自强会这么关注这个事情？ 刘平安继续往深处想。 目前在施的孔雀宫一期项目，前期的土方工程是刘自强做的。 那么他关注的唯一原因，大概率还是土方工程这个事！闹事的可能是奔着这块肥肉来的！ 再一联想到之前刘自强的华新搅拌站出的那两档子事，也就不难推测出了。 肯定还是亚特周伟他们在从中作梗。 极有可能是他们在背后鼓动当地的村民闹事，以此向开发商施加压力，从而抢夺二期土方工程这个利润点最丰厚的活计！ 这个思路一但形成，就能解释的通刘自强关注这块地的原因了。 “嗯，兄弟你还是脑子转的快啊。”刘自强点点头，肯定了刘平安关于亚特的猜想。“据我了解到的情况，可以说这股势力，既是周伟他们，也不是他们。所谓的周伟，也不过是个马前卒罢了。”刘自强接着说道。 “好吧，就是说后面还有人？”刘平安明白，在安河这种四线城市的小县城，关系网特别的错综复杂，一个亚特搅拌站后面，不知道还牵连着什么关系。 “嗯，是的。不过那些就不是你我该考虑的了。” 刘平安点点头，自己本来也掺合不到这些事。于是说道：“强哥，那我大概明白你找我的意思了。伱放心，我在项目这个层面会帮你盯着点的。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随时知会你。” 刘平安知道，刘自强来找他，就是想第一时间掌握项目地块的动向。 刘自强信不过崔会民，毕竟两个人只是公事的交往。还是刘平安这条线来的稳妥，毕竟两人现在基本达成了利益捆绑的关系。 “好，兄弟。那你就帮哥盯着点，如果那个地块有什么动静，及时告诉我。”刘自强见刘平安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是多少放下心来。 刘自强最近烦心事不少。一来确实听到了风声，说是有人想要抢夺孔雀宫二期开发的土方工程。 放在以前，刘自强根本对这种消息不屑一顾，毕竟自己吃的就是安河县工程领域上的这碗饭，黑白两道都搞得定，没人能从他手上抢钱。 但现在县里大环境有所改变，他也不得不谨慎对待这些可能发生的变故了。 二来呢，前一阵子和亚特搅拌站那边接触了一下，双方谈的很不愉快。 这就更加剧了刘自强的谨慎态度。对方这是真的跟自己杠上了。 见最重要的事情说明白了，刘自强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对了兄弟，咱们那五十几套工抵房最近涨了不少，”说起这个事，刘自强的表情终于轻松起来，“你有什么想法吗？” “房子是强哥你的，当然你做主。不过我的建议还是再拿一阵子，目前还不是高点。”刘平安说道。 “嗯，那咱俩想法一致，就先拿着吧。行了，那我就不多耽误你时间了，估计你那几个同事都等着你呢”。刘自强对自己的突然到访，也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那我就先进去了，咱们随时电话联系着。”刘平安说完，打开车门下了车。 再次回到包间里面。 屋里的几个人已经开始呈现不同的酒后状态。 胡工年岁最大，面色红润，正靠在椅子背上闭目养神，悠然自得，看来酒喝的也是到位了。 岳峰和袁野则是勾肩搭背的说着话，吐槽着公司的种种不合理。 酒后吐槽，也算是传统项目了。 看见刘平安进来，袁野的大舌头开始有些捋不直了：“快来快来，什么电话打这么久...自罚三杯啊...” 阿豪状态还行，一只手玩着手机，一边夹着菜。 小王叫做王海，已经是趴在桌子上半迷糊了。 刘平安体谅大家伙的辛苦，不愿意扫了众人的兴致。因此虽然心里面一直合计着刘自强刚才说的这个事情，但还是坐了下来，重新参与到酒局中来。 这一晚上，不仅带来的两瓶茅子迅速的被干掉，又从店老板那整了两瓶白酒，六个人喝了接近四斤白酒，也真是算不少了。 直喝到饭店要关门打烊，铁锅里再也捞不出一块肉来，几个人才互相搀扶着，从饭店出来打车回了项目上。 也算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 第七十六章 状态不对 第二天一大清早，刘平安就睁眼醒来了。 昨晚上的宿醉并未带来诸如头痛欲裂等难受的感觉，反而是莫名其妙的清醒和通透感。 看来，09年的时候，茅子的假酒还是少啊。 哪像前世那时候，一家茅子的专卖店，一年只有10吨的销售额度，全年销量能卖出去50吨。 阿豪那边还在震天响的打着呼噜。刘平安从枕头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才将将早上六点。 迅速完成了起床、穿衣、洗漱等步骤，刘平安呼吸着早上清冷的空气，迎着初升的朝阳，信步往二期的地块走去。 孔雀宫二期的地块，紧邻着一期。基本属于是抬脚就到的距离。 其实二期和一期本来在规划上就是一个小区，但是因为开发商当时并不看好销售情况，所以为了稳妥起见，减少一次性投入巨大带来的风险，将项目分割成了两期进行开发。 此时的二期地块，被蓝色的铁皮围挡包围着，刘平安轻车熟路的顺着围挡一角钻了进去，因为过年期间就抽空来这边看过，所以情况倒是非常熟悉。 围挡里面已经长起了半米高的杂草，经过一个冬季的摧残，枯黄枯黄的。但是往细微处看，青青的草色已经隐隐约约的透露出来。 就像是这地块本身一样，虽然搁置了很久，但是新发的生命力已经展现出来。 刘平安拨开杂草，走到一个突起的小土坡上，那是当初地块踏勘时，由挖掘机挖出来的土堆成的。 眺目观瞧，整片土地都尽收眼底。 位于整个地块的中央，有一大片‘湖泊’，说是湖泊也不准确，其实就是一个面积非常广阔的深坑，长年累月的雨水汇积形成了类似小水库一般的存在。 这块地，原本是张各庄村的一处旧窑厂，深坑是之前常年取土烧砖形成的。 刘平安看过项目的效果图，这片‘小水库’将来就是整個小区的一处湖泊景观。 再往远处看，隔着一片小树林，能看见村庄的零星屋顶，和冒出来的袅袅炊烟，那边就是张各庄村了。 过年期间值班时，进来的两个少年小毛贼，好像就是这个村子的。 真的是距离很近。 虽然昨天刘自强见面说了村民可能将要闹事的事情，但是目前是一点看不到相关迹象。 一切都还平静。 项目这边已经有工人开始到工地上干活了，发出零星的声响。 村子那边则是炊烟正浓，各家各户都在忙活着早饭。 这种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不知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过的平静而正常。 工程部的人除了现场的日常工作之外，唯一关注的事情，就是这个检查新规在不同项目的检查结果了。 崔会民作为项目经理，消息的来源渠道还是非常广的，基本上每天其他项目的检查成绩，崔会民都第一时间打听到了。 截至到周五中午的时候，已经检查完成的十个项目，只有一个成绩高于孔雀宫。 也就是说，孔雀宫目前的成绩排名第二。 考虑到接下来只剩下五个项目，且都是比较一般的项目，那么可以确定，这次的检查孔雀宫基本是锁定了前五名，甚至大概率是前三名。 这个结果非常令人振奋。 这几天，工程部的几个人可算是体会了一把意气风发的感觉，走起路来都呼呼带风。毕竟，咱孔雀宫项目也算得上是公司的标杆项目了。 经受住了严格的公司检查，取得了优异的成绩。 更重要的是，季度奖要翻两倍了。 工程部的办公室里，每天都是欢声笑语，大家的工作热情高涨，气氛融洽。 就像篮球比赛一样，取得连胜的队伍，更衣室里没有矛盾。 与周边的人兴高采烈的气氛略显不同的，则是刘平安此时的心情。 一是心里面总琢磨着二期的事情，不知道刘自强所说的村民闹事的事情，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爆发。 二来呢，这两天张琳的状态有点不对。 本来上个周末，应该是张琳来安河这边找刘平安，但是考虑到马上要迎接检查，项目上已经是忙的脚打后脑勺。因此刘平安就没让张琳过来，怕来了也没时间一起待着。 张琳也表示了理解，只是嘱咐刘平安多注意身体，别让自己太累了。 可是从本周开始，尤其是周三之后，刘平安给张琳发消息，张琳的回复就不如原来积极了。 总是过了很长时间才回复，或者即使是很快回复了，也有点词不达意，漫不经心的感觉。 总感觉情绪不高。 昨天晚上两人打电话时，也是没有说多长时间，张琳那边就推说还有事，就把电话挂掉了。 两个人在一起两年多了，这种情况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 因为张琳这个姑娘，本身就是那种元气满满，又非常主动上进的性格，很多事情上比刘平安还要积极很多。 像最近这样情绪低落，甚至有一些消极的状态，真的是太罕见了。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琳琳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如果真是遇到事了，她没有理由不跟自己说啊。 刘平安苦苦思索，也是没有答案。 枯坐在工程部办公室里，刘平安盯着墙上的钟表，此时已经是下午3点钟了。 明天又是周六了，美好的周末即将到来。 刘平安决定，明天请假去一趟省城。去看看自己的姑娘，到底是怎么了。 想到这，刘平安掏出手机，给张琳发过去一条消息。 ‘琳琳，明天我休息一天，去省城找你。’ 这次张琳的消息倒是回复的很快。 ‘啊？我这个周末有点事...下周再说吧。’ 周末有事？ 刘平安不禁皱起了眉头，琳琳这个小妮子，这是唱的哪出？ 但是刘平安知道，两个人相处最重要的就是坦诚相待，有什么心事和想法，都不能藏着掖着，而是要大胆的说出来。 于是一条消息又发了过去。 ‘愿意和我说说是什么事吗？琳琳，我觉得你最近状态不太对，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消息一发出，刘平安似乎都能想象的到，手机那头的姑娘，一定也是面对着手机屏幕，皱起了好看的眉头，一脸郁结。 果不其然，不到一分钟，张琳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琳琳。”刘平安快速接了起来。 张琳用清澈又低落的声音说道：“平安，那个...我妈妈来我们医院住院了...” 第七十七章 礼数 “阿姨住院了？什么时候的事情，目前情况怎么样？”刘平安闻言也是吃了一惊，连忙问道。 设想了很多种可能性，但是刘平安万万没有想到，是张琳的家人生病了。 对张琳的妈妈，刘平安的印象非常好，是一个让他有母亲感觉的长辈。 都说看一个女孩子适不适合结婚，看她的母亲就行了。什么样的妈妈教育出什么样的女儿，这句话还是挺准的。 张琳的性格品行这么好，可以说跟她的母亲密不可分。 刘平安在电话中问着情况，脑子里也在不停地搜索着记忆。因为不记得前世的时候，阿姨生过什么重病，身体好像还一直挺健康的，反倒是张琳的爸爸... 重生这一次，很多事情的走向，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嗯，周三过来住院的。因为我妈年前就觉得有些不舒服，年后我爸带她去医院查了查。”张琳语气低沉，跟刘平安把事情大概说了一下。 原来张琳的妈妈，过年前就觉得小腹处总是不舒服，最开始还以为是着凉了，但是持续的时间很长。 张琳作为医学生，知道小病不能拖的道理，一直想要带她去医院检查。但是她妈妈觉得快过年了，不想去医院，就耽搁了下来。 过完年，在张琳多次的电话轰炸和催促下，爸妈两个人终于是上周抽时间到当地的医院检查了。 这一查，就发现子宫里面长了个东西，医生看过CT的片子之后，说是子宫肌瘤。良性恶行的还不能判断，需要切除之后做病理才能确定。 这个不好的消息，爸妈两個人倒是没有瞒着张琳，第一时间就告知了她。 考虑到省城的医院医疗水平和条件都更好一些，张琳又在这边能够帮忙，一家人商议后还是决定来张琳所在的第一脑科医院住院。 虽然这里是脑科最出名，但是其他科室的水平也并不差。 “好吧，你别太担心了，我听说这种情况绝大部分都是良性的。”刘平安出言安慰道。 “嗯，我知道。就是这种情况发生在我妈身上，我还是担心...”张琳低声的说着，面对自己的母亲生病，即使作为专业的医护人员，也是没办法保持一颗平常心。 “叔叔也一起过来了吧？定了手术什么时候做了吗？”刘平安问道。 “嗯，我爸也请假过来陪护了，手术定在了后天上午，也就是周日。”张琳说道。 “周日上午，嗯...”刘平安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沉吟了一下，说道：“琳琳，明天上午我到省城看望阿姨。” 张琳那边沉默了一下，说道：“...平安，你确定要过来吗？” 这两天张琳的情绪低落又郁结。 一来是自己母亲生病让她很担心，二来呢，也是非常犹豫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刘平安。 她了解刘平安的性格，如果把自己妈妈生病的消息告诉他，他一定会提出过来探望的。 而张琳实在是拿不准，现在是否是一个让刘平安和爸爸见面的契机。 她实在是太在意这段感情，想让两个男人找到最合适的机会再见面，而不是现在这样匆忙且无暇顾及其他的时候。 张琳的这种心思，刘平安何尝不能体会。但是刘平安很确定，这次自己是一定要去探望的。 “琳琳，我能理解你现在的担心。但是我想，叔叔阿姨那边，肯定能猜到你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如果我却装作不知道，不去探望，那他们会怎么想我呢？你说是不是？”刘平安出言安慰道。 “嗯...也是...”一句话，就打消了张琳大半的犹豫。从父母的角度来看，刘平安肯定会从自己这里知道住院的消息，那刘平安不来的话，就是非常不合适了。 “至于叔叔那，你也别太担心。我这是听说阿姨生病前去探望，这是礼数。叔叔大不了瞧我不顺眼，不给我好脸色，我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刘平安故作轻松的说道。 “怎么会呢，我爸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他没理由给你脸色看。”张琳说道。 “那不就得了，你别东想西想的了。明天一早我就赶到医院那。你现在的全部心思，都应该放在阿姨身上。”刘平安说道。 “好，”张琳也是很有主意的姑娘，既然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再反复琢磨，“那我明天早上在医院大门口接你。” 刘平安有句话很是打动张琳，他来探病这是礼数，自己爸爸没有理由为难他的。 即使真的在言语上为难他，自己全力周全着便是了。 挂掉电话，刘平安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心情却没有随之放松下来。 本来今年是计划着上门拜访张琳的父母的，因此连春节值班的调休假都没用。 只是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这次的见面竟然要提前了。还是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 所以明天见面的情况究竟如何，刘平安的心中把握也不是太大。 这应该算是再次初见了吧？ 不想这些了。 刘平安甩甩头，先去跟崔会民请个两天的假吧。 ... 周六大清早。 安河县开往省城的大巴车，最早的一趟是清晨五点半。 这个时间点，天还灰蒙蒙的没有完全亮起来，路灯也还亮着，散发出暗淡的黄光。 刘平安第一个上了大巴车，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整个车上，乘客也不超过十个人。 随着汽车的启动，窗外的街景开始向后倒退，变成一个个接续不断的画面。 刘平安的思绪，也逐渐飘回前世，回忆起前世的种种。 张琳的父亲，其实和自己的父亲有一定的相似性，都是那个年代典型的男人，正直严肃却又古板，原则性很强，却也执拗的有些不懂变通。 年轻的时候是工地的工人出身，后来靠着一股子钻研劲儿，自学了力学相关知识和手画图纸的技能，竟然在八九十年代进入了设计院工作，如今也是有一定地位的设计院领导了。 就像很多人常常吐槽的那样：“我儿子将来要是还学土木工程，我打断他的腿！” 张琳的父亲也是如此，正因为他在建筑行业摸爬滚打多年，知道这个行业的艰苦，所以非常反对自己的女儿找一个搞建筑施工的男朋友。 这是一个基本上没有办法调和的矛盾。 第七十八章 回忆 回忆继续着。 刘平安想起前世第一次上门拜访张琳父母时的情形。 那一次，刘平安提了很多东西上门。烟酒自是不用说，还给张琳父母两人精心准备了礼物。当然了，这礼物都是在张琳的指点下购入的。 杨娟阿姨还是很热情的，毕竟母女连心，她对这个一米八多，不善言辞，看着有些木讷的男孩印象不错。 张琳很多性格都是随了她的妈妈，看事情都是积极的一面，身上有一股温暖的正能量。 叔叔则是较为冷淡，只是保持了基本的礼仪。 在饭后的交谈中，张琳的爸爸张守成详细询问了刘平安的工作情况和职业规划，尽管张琳多次在旁边帮忙圆场，但那时候过于老实，且思虑并不长远的刘平安，还是让场面陷入了一次一次的尴尬中。 “小刘，你对自己的职业发展是什么样的？”爸爸张守成开口问道。 “昂...我觉得既然学了土木工程，又在施工单位工作，还是应该在技术上多钻研，将来一步一步的往上走比较稳妥。”刘平安回答道。 “嗯...看的出来，你还是比较踏实的。”张守成没什么表情，“那你考虑过你和琳琳两个人的工作性质吗？都是很忙，顾不上家那种。”张守成接着问道。 “嗯...”刘平安一时语塞，那时的他觉得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对于工作性质这个问题并没有深入思考过，“叔叔您放心，我对琳琳是完全真心的，我会尽全力去克服这些...” 脑门上已经是有些汗水了。 “嗯，但是光有真心可不够，很多现实问题…”张守成还要继续说些什么。 “爸，您真是的，”张琳在旁边实在看不下去，走过来说道：“您这是面试啊？平安又不是来应聘找工作的。”小脸气鼓鼓的。 “...”张守成被自己姑娘这一抢白，后面的话也就说不下去了。 “行了行了，别聊了先，”妈妈杨娟一边摆弄着阳台上养的花，一边出言岔开了话题：“都过来吃点水果吧。平安，来尝尝这刚洗的苹果。” “啊，谢谢阿姨，我尝尝。”刘平安逃也似的，站起身来离开了张守成身边。 后来，在张琳送刘平安离开以后。 杨娟和张守成曾经有过一段刘平安并不知道的对话。 “老张，你看咱们琳琳找的这个男朋友怎么样？”杨娟看着两個年轻人下楼离开的背影，轻声问道。 “...有些过于老实了。”张守成思考了三四秒钟，给出了这么一个评价。 “人老实一点不好吗？靠得住啊。再说了，你不也是这种性子？”杨娟打趣着说道。 “唉，”张守成叹了口气，“不是说人老实不好。我看的出来，刘平安这个小伙子品性不错。如果他干的是一个稳定的行当，倒也不错，但是他干的是工程这一行啊。” “干工程怎么了，跟你不是同行吗？”杨娟还在坚持自己的想法。 “他干工程，琳琳学医。一个工程人，一个医生，都是忙起来不着家的工作，你让他们俩将来的小家怎么经营？再说回这个小伙子，性格稳重甚至于木讷，看着又不是那种会来事的人。这样的性子，在工地干下去，不会有大发展的。充其量，一辈子都耗费在工地上，走到项目的中层领导也就到头了。” “到时候事业上起色不大，又顾不了家。女儿工作上也忙，两个人早晚会出问题。你愿意咱们女儿冒这样的风险吗？”张守成盯着自己妻子的眼睛，严肃的说道。 不得不说，张守成考虑问题的深度和远度，确实是远远超过自己的妻子。 “...”杨娟一时间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这次的见面，为刘平安和张琳两个人后续的发展定下了一个主基调。 俗话说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显然，前世的初次拜访，并没有成功打动张琳的父亲，远远算不上成功。 ... 大巴车在高速公路上平稳的行驶着，刘平安因为起的大早赶车，有些困顿，靠着车窗玻璃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等到迷迷糊糊醒来时，大巴已经靠站，到了省城。 刘平安看了眼手机，才刚刚早上8点不到。 下了车，刘平安没有像之前那样选择公交车出行，而是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第一脑科医院。 他跟张琳约定的是9点在医院门口见面。在这之前，他得去准备点东西。 看望病人的见面礼。 不到半个小时，出租车停在了第一脑科医院门口。刘平安下了车。 不得不说，无论是工作日还是周末，不管是清早还是日落，医院这个地方永远都是人头攒动，乱糟糟的。 刘平安下了车，直接走进了医院门口的鲜花礼品店。 有需求的地方就会有商机。有人看望病人想送鲜花，就会有人在医院门口开鲜花店。 刘平安进了店，随意的走动挑选着。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花？是送给病人吗？”店员走上前来问道。 “嗯，对，我岳母在这边住院。我想买花去看看她。”刘平安回答道。 “嗯嗯，那您看看这几种，有康乃馨，有满天星，都是适合送给女性长辈的。”店员介绍道。 刘平安并没有去看店员介绍的那几种鲜花，只是兀自埋头在店里溜达，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鲜花店并不大，来来回回走几步，鲜花品种也基本就尽数看过了。 哎？不起眼的角落里，一盆绿色的盆栽吸引了刘平安的目光，他信步走了过去。 找到了，就是它！ 只见角落里摆放着一盆正在绽放的水仙花，翠绿修长的茎叶轻轻的托着白色的花朵，花芯呈嫩黄色，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清新怡人。 “您好，我想要这一盆。”刘平安抬头对店员说道。 “...哦哦，好的。”店员显然也是被刘平安的选择小小的震惊了一下，因为确实很少见到看望病人买水仙花的。这盆他们都很久没卖出去了，基本上已经算是店内的装饰用花了。 刘平安付了钱，出了鲜花店又到旁边的超市买了一个果篮。 手中提着这两样东西，往两人约定的医院西门走去。 时间已经到了8点45，应该等不了多久琳琳就该到了。 刘平安心里想着，一抬头，就看见西门处一道米黄色的身影，张琳早已等待在那了。 第七十九章 再次初见 张琳早早就来到了医院的西门等着刘平安。 本来两个人约定的是九点，张琳早出来了十来分钟，就是想着一会儿见了面，带着刘平安先去买点东西。 她是了解自己这个男朋友的，如果不提前交代，冒着傻气的刘平安，肯定会买一大堆补品营养品什么的，又贵又不实用。 正低头盯着脚面，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 “嗨，想什么呢？”不知道什么时候，高大的身影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把张琳吓了一激灵。 抬头一看，正是刘平安。 “哎呦，吓了我一跳，”张琳拍了拍胸脯，一眼就看见了刘平安手里拿着的东西，“咦，你从哪买到的水仙花啊？” 声音中透出浓浓的惊喜。 自己的妈妈杨娟，平时最喜欢在家里面养些花花草草，尤其最钟爱水仙。这次出来住院，还一直念叨着家里的花没人照顾了。 为此还闷闷不乐的。 “就从那边的花店买的啊，我看这花开的好看，没准儿阿姨会喜欢。”刘平安说道。 其实刘平安哪是因为这花好看才买，他是知道杨娟阿姨的喜好的，毕竟前世也去过张琳家里几次。 “你太会买啦，我妈就喜欢水仙花，”张琳开心的拍了拍刘平安，“我还怕你去买那些不实用的营养品什么的。平安，感觉你突然开窍了呢。” “嘿嘿，也算是歪打正着了吧。”刘平安挠了挠头。 其实看望病人买东西这个事情，最难的就是买到病人喜欢的。 买很多补品，病人未必需要，徒增负担。直接给钱，以刘平安的身份来说，肯定也是不合适的。 所以刘平安能够买到自己妈妈最喜欢的水仙花，真是让张琳感到浓浓的惊喜了。 因为母亲生病的缘故，再加上担心接下来的会面，张琳这几天休息的都不太好，整个人的状态看着有些憔悴，也清瘦了不少。 仔细看着眼前明媚又憔悴的姑娘，刘平安有点心疼：“琳琳，你是不是瘦了。” 说着话，轻轻的把对方拢在了怀里。 张琳整个人放松的扑倒在刘平安怀里，把脸埋在刘平安的胸膛，深深吸了一口气。熟悉的味道让她感觉非常心安。轻声说道：“你来了就好了。” “嗯嗯，我来了。” 两個人就这么互相倚靠了半分钟，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对方的身体。 “好了，能量补充完毕了。”张琳重新站好，伸手整理了一下头发，又弯腰拿起了地上的果篮：“走吧，跟我去见爸爸妈妈吧。” 刘平安也在心中暗暗给自己打了打气。 再次初见，一定会不一样的。 ... 刘平安跟在张琳身后，走进住院部的大楼，又穿过人流涌动的楼道，上了楼梯七拐八转的，终于来到了妇科的住院病房。 病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聊天说话的声音。 张琳在门口站定，转过身看向刘平安，那眼神似乎在说：你准备好了吗？ 刘平安笑着点了点头回应：放心吧，没问题。 张琳也笑了，她其实对这个时刻盼望了好久，想象了很多。 尽管之前有过各种各样的担心，但此时此刻那些全都不重要了。 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终于能够让刘平安见到自己的父母了，他可以更深层次的介入到自己的生活中了。 真好。 没有更多的犹豫，两人推门而进。 “爸，妈，平安来了。” 病房里充斥着初升朝阳照射进来的阳光，明亮温暖。 穿着病号服的杨娟，正端坐在病床上，跟张守成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听见张琳的声音，张守成和杨娟同时向房门口方向看来。 “叔叔阿姨好。”刘平安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 “哎，平安是吧，这么早就到了，起了个大早吧？”杨娟笑着说道。 张守成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是礼貌性的站了起来，冲着刘平安点了点头，说道：“来了。” 刘平安也点头回应了张守成。 “嗯，不早，从安河那边过来还挺顺的。”刘平安说着话，把手中提着的水仙花拿起来，摆在了病床旁边的小桌子上：“阿姨，我也不知道给您买点什么，刚才进花店看见这水仙开的正好，希望您喜欢，也祝您早日康复。” 住院以来，杨娟的眉头始终阴郁着一团忧色，既是担心自己的身体，也多少有些住不惯病房的环境。 此刻看见这盆翠绿的水仙花摆在床头，突然间就找到了在家的感觉，连眉头的阴郁都退散了不少。 “妈，我跟你说，你可一定得信我。真不是我告诉平安你喜欢水仙花的。平安他误打误撞的就买了这一盆，你说巧不巧。”张琳把果篮放在床脚下，笑着说道。 “是吗？这花阿姨真是太喜欢了，谢谢你啊，平安。”杨娟发自内心的说道，“哎呦，这水仙开的真好。” 张守成看的出来，自己的妻子是真的有点开心，也暗暗的点了点头。这小伙子，看着挺老实，但是心思还算挺活络的。 “坐这吧。”张守成把板凳从自己这边拿起来递给刘平安。每个病床就只配了一个板凳。 “哎，好。谢谢叔叔。”刘平安接过凳子坐了下来。 张守成坐在病床边，张琳则是站在了床尾。 看望病人，是比较忌讳过多的谈论病情的，尤其又是初次见面的女性长辈。所以刘平安也没去聊生病的事，而是聊起了家长里短。 轻松的聊天，带给病人愉悦的心情，就达到了探望的目的了。 “阿姨，年前收到了您给做的棉被，特别暖和。正巧赶上我那会儿值班生病了，幸好有这床被子，要不可就难受了。”刘平安说道。 “嗯，盖着暖和就行。我听琳琳说过，伱们住的板房铁皮薄，冬天冷，正好家里面也要做被子，就顺便给你做了一套。”杨娟慈爱的说道。 “是，再过冬天我就不怕了。”刘平安说道。 “咳咳…”张守成轻咳两声。 “小刘，你是在安河那边搞工程施工是吧？是个住宅项目？”张守成出言问道。 这个中老年男人，大部分心思都在工作上，职业病很重，聊天也是严肃的关于工作的。 “对，叔叔。是个住宅项目。” “那你现在在项目上什么部门？”张守成又问道。 第八十章 工作狂 “那你现在在项目上什么部门？”张守成问道。 张琳在旁边听着，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爸爸真是的，又要开始了。 提前打了好几次预防针，别像面试官似的问问题，结果第一个问题还是关于工作的。 反倒是刘平安，不卑不亢的回答道：“我现在在项目上牵头生产工作，相当于生产经理吧，叔叔。” “哦？牵头生产工作，”张守成对刘平安给出的答案也是有点诧异，“小刘，你也才刚毕业半年多吧？这么快就牵头部门工作了？” 张守成在建筑行业深耕了多年，对于总承包单位内部的升迁步骤和时间，还是清楚的。 “嗯，应该算是公司里比较快的了。也是正好赶上项目人员变动，机会比较好。”刘平安说的很中肯，没有过分的谦虚或者骄傲。 “爸，你都不知道，平安在他们项目上可优秀呢。之前做了一个降本增效的方案，给项目节省了好多钱呢，还因此得了一大笔奖金。在安河买的三套房子的钱，就是用的这笔奖金。”张琳颇为自豪的说道。 听到这，杨娟插话道：“这个事我得说说你们两个年轻人。买房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两边的家长商量商量。” 张琳吐了吐舌头，说道：“妈，这个事我不都跟您解释过了吗，三套房子就是投资用的。” 刘平安也是说道：“是的，阿姨。就是投资用的。将来我们自己的房子，肯定要在省城买的。” “也肯定会征求您和叔叔的意见的。” “现在说那些还为时尚早，”张守成没有继续房子的话题，反而是对刚才张琳提到的降本方案展现了很大的兴趣，于是出口问道：“什么降本方案？小刘你给我说说看。” 杨娟和张琳母女俩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個张守成，都是什么奇怪的关注点啊。 今天是他女儿的男朋友第一次来拜访，还是在杨娟生病的当口，他却没完没了的问起工程上的事情了。 刘平安倒是丝毫没觉得奇怪，毕竟他记忆中的张琳爸爸就是这种性格，内敛古板，还透着点无趣，但对工作却是有超大的热情。 “那个降本方案大体是这样的，就是关于...”刘平安开口，打算把方案简略的介绍一下，这事也就过去了。 就在这个当口，张守成的手机响了。 “我接个电话，你们先聊着。”张守成看了一眼来电，起身走到了门外，“喂，小赵，你说，我这方便...” 随着张守成离开病房，房间里的气压似乎都变小了。张琳和刘平安同时松了一口气，互相看了一眼。 “平安，听琳琳说你过年在项目上值班，过完年回家了吗？家里人都挺好的吧？”杨娟关心道。 刘平安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过完年还没回去过呢，一直也没时间。家里都挺好的，阿姨。” “哦，这样啊。你们这行就是这点不好，总是太忙，不能着家。” “是，是有您说的这个缺点。”刘平安说的很诚恳。 那边张守成在病房外打着电话，可能是因为楼道里人来人往的太吵闹，没几句话的功夫，又开门进来对着电话说了起来。 张琳和杨娟都是轻微皱了皱眉头，也是没说什么。 两个人早已经习惯了家里这个男人的工作作风了。 为了工作的事情，忙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幸好这个病房目前只住了杨娟一个病号，倒是不担心影响到其他病人。 “刚才我那太吵了，有点没听清楚。你再说一下，小赵。是说咱们那个超高层的设计方案，关于主体结构层间的竖向压缩变形对幕墙节点的间隙预留，还是没法给出具体的数值，是吧？” 张守成说着，示意张琳把自己的公文包递过去，从里面掏出了草稿纸和笔，开始写写画画起来。 因为拿着纸笔写写画画，没法再拿手机，张守成就把手机的扬声器打开，放在了一旁。 这样一来，屋里的其他人也能听见电话中的声音了。 “对，是这个意思，张主任。现在国内还没有成熟的相关规范，对这种形变的预测模型也非常少，咱们院里目前还不太清楚里面的计算方法。这个数值如果给的不准确，是会影响到后续幕墙安装的精度的...”所谓的小赵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来。 “嗯，我知道了。我现在没在咱们市，你等我一会儿再问问其他院的同行。这个问题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咱们院的超高层设计经验还是欠缺啊。”张守成说道。 “嗯嗯，好。那您先忙，张主任。我们先进行其他部分的设计工作。” “嗯。”张守成说完挂断了电话。眉毛都要拧到一块去了。 “我说张主任，忙完了没？忙完了就坐回来呗。”杨娟嗔怪道，同时给张守成使了个眼色。 那意思非常明显，人家小伙子还在这坐着呢。 古板的张守成此时也觉得有些不合适，把笔纸塞到公文包里，坐回病床前说道：“工作上有点急事，咱们接着聊。” “没事儿，叔叔。您要是有急事就先忙，不用管我，我跟阿姨和琳琳呆着聊会天就行。”刘平安说道。 “唉，也不是急于一时的事情。不知道你刚才从电话中听到没有，我们院里面接了一个超高层设计的活，但是在技术领域遇到了不少困难。这不，幕墙竖向的间隙预留算法，还确定不了。” 说到这，张守成反应过来，“又说上工作了，不说了不说了。” “哦哦，是关于这个啊，”刘平安刚才听的清清楚楚，本来没想搭茬。但是看到张守成一脸愁容的又提起了，索性说道：“这个问题我之前有一些涉猎。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叔叔您听听看。” “在进行竖向变形预留间隙计算时，只需要考虑超高层层间竖向压缩变形量的差值，这种差值主要来自于竖向压缩变形、弹性变形、徐变形既收缩变形...” “通常竖向压缩变形在0.44mm/m...各种荷载作用下的变形，一般不超过2mm/m...因此间隙通常预留...” 刘平安按照之前的技术储备知识，大体说了一下超高层预留的计算方法。 在刘平安看来，这也不是什么高精尖的东西。只是因为09年国内超高层并未大规模兴起，一些地方的设计院确实存在经验不足的现象。 但是对面听着的张守成，眼神亮了。 第八十一章 奇观 第一脑科医院的住院部三楼，妇科住院病房，正在上演着一出荒诞离奇又搞笑的场景。 刘平安和张守成两个人，围着一摞草稿纸，各自拿着一支笔，专心的画图研究着。 “小刘，你看这个竖向的形变是这么个计算法吗？”张守成拿着一张写满各种公式的纸，问道。 “对，是这个意思，叔叔。不过同时也得考虑上面的层柱向下的竖向压缩量...”刘平安指点道。 “嗯嗯，有道理，这个荷载是不能忽略的...”张守成凝神思考着，又低头拿起笔划拉起来。 张琳和母亲杨娟此时已经化身吃瓜群众，两個人各拿着一个削好的苹果，一边吃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这边。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的走着，不知不觉已经指向了11点钟方向。 刘平安的肚子不受控制的咕咕叫出了声。 早上起了个大早赶车，也没来得及吃早饭，此时肚子终于忍受不了饥饿，自己报起了警。 “我说差不多行了吧？这都快中午了，也得为我这个病人考虑一下啊，我要吃饭了。”杨娟开口说道。 她其实早就看出来刘平安饿了，但是又不好点破，便用自己找了个借口。 “是啊，爸，该去食堂打饭了。要不一会儿食堂又排起大长队了。”张琳也附和道。 平时都是张琳负责打饭，但是今天刘平安来了，自然不方便把他一个人留下来面对自己的父母。 打饭的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张守成身上。 “哎呦，对对对。你看我这，一忙起来又忘了。”张守成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这就去打饭去。” 工作狂又切换成宠妻狂魔模式了。 “小刘，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阿姨打饭。一会儿咱们三个人出去吃点。”张守成对刘平安的态度比一开始亲近了一些，说完就拿起饭盒出了病房。 “好的，叔叔。”刘平安站起来，目送张守成出了病房。 “喏，先吃个水果垫一垫，饿坏了吧？”张琳说着，递过来一根香蕉。 “她爸爸呀，就这个样子。有时候像个老顽童似的，忙起工作来不管不顾的。”杨娟看着刘平安狼吞虎咽的吃着香蕉，略带歉意的说道。 “没关系的，阿姨。叔叔在工作上的这种投入劲儿，还是挺值得我们年轻人学习的。”刘平安咽了最后一口香蕉，说道。 三个人又闲聊一会儿，张守成端着饭盒回来了。 “看看今天吃啥，有你最爱的狮子头。”张守成把饭盒递给杨娟，说道。 “嗯，行了行了，”杨娟伸手接过来，“别管我了，你带着两个孩子出去吃点吧。平安早上就没吃饭，这会儿都饿了。” “走。” ... 在第一脑科医院旁边，有一家叫做‘御用食堂’的吃饭地方，名字叫做食堂，实际上是私营的一家饭馆。 店面不大，胜在一个干净卫生。之前张琳和刘平安两个人经常光顾这里。 张琳带着刘平安和爸爸，三个人找到一张靠墙的桌子坐了下来。 趁着张琳起身去卫生间的功夫，两个男人聊了起来。 “小刘，你对未来的工作和生活，有什么规划，跟我说说。”张守成这个人，什么事情都喜欢直来直去，不爱拐弯抹角。 他最关注的最在意的，也是女儿这个男朋友的对未来的计划。 如果不是刚才刘平安在技术上给了张守成一个惊喜，他可能连这个问题也不会问。只会随便的吃个饭就打发眼前这个年轻人走了。 “嗯，叔叔，关于未来的工作生活，”刘平安略微思考了一下，“我是这么想的。” “琳琳现在在第一脑科医院实习，将来大概率也会留在这边。考虑到她作为神经内科医生的工作性质，肯定是非常忙碌，需要一个坚实的家庭后盾来支撑她。” 张守成听到这，点了点头。 医生这个行业，说起来是挺高大上的，但是工作强度真是一点也不低，既要出门诊还要上手术，同时要兼顾着病房的病人。 年轻的小大夫，实际上也是牛马的一种啊。 “而我这边呢，您是行业的前辈，最清楚不过了。工程人的苦，一言难尽。”刘平安说道这里，也是低头叹了口气，“如此来看，我跟琳琳的职业，如果结合在一起的话，真的是难上加难。” 一个工地牛马，一个医院牛马，还真是最难搞的那一对组合。 “那你的打算是什么呢？”张守成看着刘平安问道。 其实听了刘平安刚才的话，张守成的心里面还是有些触动的。 至少这番话表明，刘平安是认真考虑过两个人的前途和实际生活的困难的，而不是那种只会喊出‘我爱她，我会给她最好的’ ‘困难都是暂时的，我们克服就好了’ ‘有情饮水饱’ 这种不切实际口号的愣头青了。 那么小伙子，你是准备转行吗？你愿意为了张琳做出这样的牺牲吗？ 张守成心里想着，也在等着刘平安后面的话。 “叔叔，您知道吗？其实我考虑过换一个工作，不在工程这个行业里吃苦了。”刘平安给张守成的杯里倒满水，“但是后来我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前半句话张守成听得还比较顺耳，后半句却又让他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了。 “嗯，为什么？”张守成端着茶杯问道。 “是这样的，”刘平安敏锐的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变化，知道现在不是大喘气的时候，连忙接上了后面的话：“在我看来，地产行业将要迎来最为黄金的十年，应该抓住这个机遇。” 刘平安心里明白，自己重生而来看似有很大的信息差优势，但真实的情况未必如此。股市上的事情自己前世就不了解，买彩票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 一个普通人，仅仅靠着头脑中带回来的一些未来的信息碎片，是万难改变自己作为韭菜的命运的。 刘平安对此很清楚。他可能算是最接地气，最不爽文的重生者了吧。 能让他唯一确信的，就是接下来地产和房价快速发展的十年，和自己在技术领域上的优势。这也是他翻身的底气所在。 所以没什么可犹豫的，刘平安已经决定在建筑这条路上继续狂奔，并期冀着奔跑到起飞的一天。 “我不确信什么接下来的地产黄金十年，”张守成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你的意思就是说，你还会继续做现在的工作？” 那我女儿怎么办？跟着伱继续吃苦？ 第八十二章 再起波澜 “是的，叔叔，我最少还会继续现在的工作...”刘平安坚定的点了点头，“继续现在的工作三年吧。” 人们常说三总五项三总五项，就是说发展快速的年轻人，三年可以做到项目总工，五年可以做到项目经理。 当然了，现在这个口号已经沦为一种调侃和欺骗性质的话语了。 “三年时间，足够看出后面的一个发展趋势，不管是我个人，还是这个行业。”刘平安又补充了一句。 “小刘，我在建筑这个行业也摸爬滚打了很多年。”张守成看着眼前这個年轻人，眉眼方正，言谈举止中的那一股子犟劲儿，甚至还有点像年轻时候的自己。 不禁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个行当，软刀子剌人。开始进来的时候都是充满希望的，后来会渐渐吞掉你的朝气和热情，最后让你想离开都没有力气和勇气。你明白吗？” 言下之意，你别做着春秋大梦了，赶紧醒来看看现实吧。 刘平安如何能不明白。 “谢谢您的提醒，叔叔。”刘平安说道，“但我并不是一时脑热的想法，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想，个人的发展一定要和历史的大势结合起来，才能够最快速的上升。” “去年咱们国家经历了一些困难，房价也是一路下跌。但是今年国家出台了几万亿的刺激经济政策，房地产经济将成为未来十几年国家的支柱性产业。这个黄金时代，值得进来分一杯羹。” “并且我想您也看到了，在技术领域这一块，我也是有一定的优势积累的。” 一番话，给张守成说的沉默不语。 刚才在病房中，刘平安在技术上展现出来的才华，确实让他吃惊不小。 同时这个年轻人身上那一股子洞察力和稳健感，也远超过同龄人。 并且刚刚关于行业发展的预测，也让张守成找不到什么驳斥的理由。 就在二人陷入短暂沉默的时候，张琳甩着手上的水珠，从卫生间回来了。 “爸，平安，你们聊什么呢？点菜了吗？”张琳开口问道。 刘平安：“？” 张守成：“？？？” “服了你们俩人了，先把菜点上啊再聊天啊。”张琳手扶额头，嗔怪道。 ... 三个人吃完饭回到病房，杨娟那边正半躺在病床上看手机。 “你们吃完啦，吃的什么？”见三个人进了病房，杨娟坐起来问道。 “就吃的‘御用食堂’，就是你们来那天的那个馆子。”张琳说道。 “嗯，那个饭馆味道不错。”杨娟笑着说道：“闺女，下午你和平安出去玩吧，不用老在我这守着。” 杨娟知道，张琳和刘平安平时见面的机会本来就少，这难得的见面了，没必要把两个年轻人都拴在自己这。 “谢谢妈！我们也不走远，就在附近转转。”张琳笑着说道。 两个年轻人出了病房，房门被轻轻的掩上了。 房间内只剩下张守成杨娟夫妇两个人。 “我看刘平安这孩子不错，性格挺踏实的，脑筋看着也活络。”杨娟一边摆弄着水仙花，一边开口说道，“你注意到他看闺女的眼神了吗？他们将来要是真走到一起了，他对琳琳错不了。” 张守成倚靠在窗户边，沉默着没吱声。 杨娟等了半晌，没等到丈夫的回应。 “哎我跟你说话呢，老张。你啥意见啊？”杨娟又出口问道。 “人呐，既要低头拉车，也得抬头看路。还行，这孩子至少知道看路...就是不知道他看的路准不准了…”张守成双手撑在窗边，看着窗外的人流，喃喃说道。 ... 这天晚上，刘平安没有走，而是一个人住在了医院附近的宾馆。 张琳并没有来找他，留在了自己的宿舍中。 第二天一早又到病房帮忙，三个人共同护送着杨娟进了手术室。 直到两个多小时的手术顺利结束，一直把麻药昏迷中的病人弄回了病房，已经是接近中午了。 好在手术很是顺利，张琳因为是本院实习的学生，跟科室的老师比较相熟，也托老师帮忙看了看切出来的‘东西’。 “应该是良性的，不像是坏东西。”老师用镊子来回夹了夹托盘中的取出物，说道：“不过最终还是得看病理结果。不用太过担心。” 作为医生，多年的工作经验让他们养成了一种自我保护的习惯，那就是什么话都不能说太满，以免被别有用心的病人当作倒打一耙的‘证据’。 但因为张琳是本院的实习学生，负责操刀的老师就没有那么多戒备，也是多说了几句。 简简单单几句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放松了不少。 中午又在医院食堂简单打了点饭菜，吃过之后，张琳就出来送刘平安坐车回安河了。 张守成因为要留下照顾自己的妻子，就在病房门口跟这个小伙子道了别。 “回去好好干吧，既然决定了，就别退缩。” “知道了，叔叔。您放心吧。祝阿姨早日康复，我有时间还会过来看望阿姨的。” 张琳把刘平安送到了大巴车的始发站。 两件大事都落了地。一来自己妈妈手术顺利，预后良好；二来初次见面也是没有什么大波折，张琳的心情比前几天好了很多。 “我觉得我爸对伱印象不错哎。你是怎么做到的？”站在拥挤的等车人群中，张琳笑着对刘平安说道。 “就是说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我确实比较优秀呢？让叔叔对我有了信心呢？”刘平安假装骄傲的扬起了头。 “少臭美啦。到了记得告诉我。”张琳看见大巴车缓缓进了站，踮起脚尖，柔软的嘴唇轻轻印上了刘平安的唇。 尽管周围等车的人很多，今天这好看的姑娘还是放下了矜持，奉献上了自己的香吻。 很软，很香甜。 人群开始挪动上车，两个人不得不结束这甜蜜的片刻。 刘平安挤上了车，从靠窗的位置向外看去，张琳眼巴巴的站在车下，对着他挥手告别。 车子启动了，靓丽的身影消失在车窗中。 刘平安舔了舔嘴唇，再次回味这美好的滋味。张琳的味道仍然萦绕在鼻尖。 ... 回到安河县城，还不到下午三点钟。 刘平安照例拦了个出租车往项目赶。下午四点有一个生产例会，还在等着他回去主持。 由于孔雀宫项目地处安河县城的边缘地带，开发商修了一条临时道路，弯弯曲曲的通往开发中的小区。 道路并不宽，仅容得一辆车通过，目前只是作为施工车辆通行使用，后续正式的市政道路仍在规划批复中。 这条路，已经是通往项目的唯一道路了。 在离项目部还有不到一公里的地方，行驶中的出租车突然停下了。 “怎么了师傅，怎么不走了？”正在低头给张琳发消息报平安的刘平安抬起头问道。 “你看，过不去了哎。堵上了。”出租车师傅手指着前方，“奇怪咧，昨天过来拉活还没有这个呢。” 刘平安顺着师傅的手指方向看去，一台大挖机横亘在路中央。 突兀的把道路截断了。 第八十三章 堵路 什么情况，这大挖掘机是坏在这了吗？ 刘平安心里明白，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很小，基本为零。 一期项目进行到目前的阶段，工地里基本用不上这个型号的大型挖掘机，因此并没有养着。 另外，履带挖掘机不能直接在市政路面上行走，都是由板车拉进施工工地的，没有坏了就这么扔在半路上的道理。 “那您就把我在这放下吧。”刘平安从兜里掏出零钱递给出租车师傅，打开车门下了车。 沿着水泥路往前走，几十步就走到了这大型机械的跟前。 刘平安绕着挖机走了两圈。 这机械很旧，巨大的挖斗已经是锈迹斑斑，斗齿也折了两个，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老年人，因为衰老而脱落了牙齿。 履带上面布满了陈年的旧土和杂草，已经锈蚀的快要穿孔。驾驶室的玻璃也碎裂了大半，座椅的海绵已经外翻。 很明显，这是一台已经基本报废的机器。 完全失去了作为挖掘机的使用功能，那么它横在这里的唯一作用。 就是阻断这条通往项目的唯一的道路。 报废的挖掘机并未完全将路面堵死，留下的宽度将将能容得小汽车通过。 施工相关的大型车辆，例如罐车、大型板车什么的，是肯定过不去的。 绕过挖掘机，刘平安立马又发现了一处不同。 在挖掘机前方一百多米的地方，道路一侧的空地上，不知道何时多了一处集装箱房子。 房子前脸用蓝布支起了一张遮阳棚，棚子下摆放着几个冰柜，啤酒箱子整齐的码放在一旁。 房子旁边还有一张台球桌，几个人正抽着烟，围着桌子打台球。 明显是一個类似小商店+简易娱乐的场所。 虽然这块空地已经出了项目的红线，且并不是一期二期开发的地块。 但出来进去走了这么多次，刘平安很清楚，在他去省城之前，这块地方是绝对没有这些设施的。只是一片空荡荡的空地而已。 怎么两天之间，就突然多了这么一个地方？并且不难猜到，这个商店和堵在路上的挖掘机，一定有着某种关联。 刘平安没有停留，大步往项目部的方向走去。他必须赶紧回到项目上，搞清楚这一切。 路过小商店的时候，刘平安侧脸观察了一下。一个中年妇女正坐着椅子，上身趴在冰柜上，无聊的玩着手机。四个壮年男人则是叼着烟，每人手中一只杆打着台球。看见刘平安路过，几人抬眼皮扫了一眼，面无表情。 但是看那样子，一个个的描龙画虎的，都绝非善类。 一路进了项目部，推门进了工程部办公室。 几个人都在。 大家正围着小王说着什么。 “回来了，经理。”看见刘平安进屋，大家都抬起头，开口打招呼道。 刘平安注意到，几个人中间的王海，眼睛有点发红。 “正要给你打电话呢。”岳峰开口道。 “嗯。外面那条路上的事，怎么回事？”刘平安问道，又看了看小王通红的眼睛，“你怎么了，王海？” “是这样的，”岳峰开口汇报道：“昨天不知道哪来了一拨人，把路对面那块地平整出来一块，吊了一个集装箱过来，一晚上时间，连运货再整理的，今早上我们起来一看，一个小商店立起来了。” “嗯，我们看只是个卖东西的，又在咱们红线外，以为只是周边村里的人，想来做点工地的生意，也就没太放在心上。”袁野补充道。 一般的工地周边，都会有大大小小不少的商店小卖部什么的，农民工的小额消费能力还是可以的。 “可是今天下午，这也就刚刚不到一个小时吧，不知道谁弄了一个破挖机给扔路上了，把咱们的路完全给堵死了。”岳峰又说道。 “这样啊。”刘平安听了之后，点了点头。怪不得这哥几个没给自己打电话，原来也是刚发生不久的事。 “那王海又是怎么回事？”刘平安一进屋，就看见几个人围着王海，而王海的情绪明显不对。 “哎！别提了。”岳峰的语气又内疚又生气，“这不是被堵了路吗？我就让王海去照个照片，留存点影像资料。谁知道从那个小商店里出来几个人，竟然把海子的手机给摔坏了！” 胡工和阿豪也是义愤填膺：“这帮人也太霸道了！” “竟然摔海子手机！” 刘平安闻言，眉头皱了起来。 刚才路过那个商店，就看几个打台球的男人不像是善茬，没想到他们已经和项目部起了摩擦了。 “王海，你跟平安经理再具体说说怎么回事。”岳峰说道。 出去照相是岳峰安排给王海的。遇见类似的堵门堵路的事情，留点照片等影像资料是基本操作，将来堵路的原因查清了，找相关方索赔的时候，这些都是有效证据。 所以岳峰的安排没什么问题。 王海也是今年新毕业的，跟刘平安还有阿豪是一起来的项目。 小伙子人比较老实，在项目上没有什么存在感。一直是踏踏实实干活那种。 只见王海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看来刚才跟几个人起的小摩擦，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情绪波动。 “那个...我刚才出去，去照几张照片。我就走到那个路上，远近各拍了几张。”王海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等我往回走的时候，就从那个商店里面出来几个人把我拦住了。” “他们问我是干嘛的，语气挺横的。我说是项目部的，来照几张照片。他们就说，‘你特么照照片就照，你照我们车干嘛’？” “什么车？”刘平安问道。 “事后我回想。那会儿在那个台球案子旁边，好像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我应该是不同角度照相的时候，给这个车拍上了。”王海说道。 “哦哦，你继续说。”刘平安说道。 心中也大概明白了。这些人比较忌讳这个，不希望自己的车辆后出现在类似的照片里。 当然了，也不排除他们是故意以此为借口找茬儿。 王海接着说道：“我当时被他们堵住...也有点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想给师傅打电话。他们看我打电话就上来抢我手机，争抢的时候我手机就掉地上了，屏幕碎了。他们一看，也没再说别的，转身就都回去了。” 刘平安注意到，王海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碎了好几道大裂纹。 “后来我就回来了。刚坐下没多久，经理你就回来了。”王海拿着手机，一脸的心疼，“我这手机刚买没多久...” 第八十四章 要个说法 “你说说，这是一帮什么人啊！”岳峰已经听过一遍事情经过，此时听王海再叙述一次，仍然是气的不行。 “看样子不像是普通的村民，感觉有点组织那种...”阿豪冷静的分析道。 听了王海的描述，刘平安已经可以确定，堵路的挖机和一夜之间开起来的小商店，肯定是有关联的。 换言之，那个小商店，很有可能就是堵路人的据点。 “崔经理和孟书记知道这个事了吗？”刘平安问道。 “应该是还没有。咱工程部这没人跟他们汇报过。崔经理这个周末没在，孟伟早上露了一面，后来在项目上也没看见。”袁野说道。 “好，我知道了。” 刘平安心里合计了一下，先不说王海手机被摔坏的事情，堵路这个事一定得立刻告知项目领导。 今天崔会民没在，孟伟在项目坐镇。 但刘平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电话打给了崔会民。毕竟兹事体大，主要领导要第一个了解情况。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了起来。 “喂，平安。”听声音，崔会民那边应该正在开车。 “经理，有这么個事跟您汇报。”刘平安言简意赅，把挖机堵路的事情汇报给了崔会民。 “...唉，好吧，该来的还是要来...”崔会民听了汇报也是吃惊又无奈。 他作为项目经理，消息途径比目前的刘平安灵通很多。前不久甲方已经跟他吹过风，说周边的用地出了点纠纷，让他们也多注意。 只是没想到，事情来的这么快。 只听崔会民说道：“我知道这件事了。平安，你先做好对两家劳务的解释安抚工作，留存好证据。我这边正开车去甲方那边开会。一切等我回去再说。” 项目唯一的道路被堵，直接影响到一期项目的施工，毕竟各种材料的车辆，还有搅拌站的罐车都没法从旧挖机旁边绕过来。 这就相当于直接截断了一期项目的生命力。 那么多工人即将窝工，两家劳务肯定要跳起脚来的。 “好，我这就去安排。”刘平安说完，对方挂断了电话。 给崔会民汇报完，刘平安又立刻给孟伟打电话说了现在的情况。 毕竟今天孟伟在项目坐镇，刘平安不能在崔会民面前卖了他。 刚给项目的两位领导汇报完情况，新星杨金民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刘经理，在项目呢吧？有个情况不知道你了解不，咱们项目的路被堵了！” 从语气中可以听的出来，老杨那边非常着急。 “堵路的事情我知道了。杨经理你别着急，项目领导正在协调，有什么变化或者安排，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你也先做好工人的解释工作。”刘平安说道，“对了，提醒你一下，那边不是新开了一个商店嘛，让工人先别过去消费。” 现在对方的来路还没搞清楚，从稳妥起见，还是尽量减少跟他们的接触。 “好...我知道了。”杨金民说道，“刘经理，希望尽快协调解决好啊，现场二三百号工人呢，用不了多久就要开始窝工了。” 杨金民所言非虚，一旦混凝土浇筑停止了，新的作业面交不出来，后续的工种都要跟着歇菜。 “你放心吧，我们比你还着急。” 这边新星老杨的电话刚挂掉，和润那边的经理何涛直接找上了门。 “怎么回思（事），怎么回思（事）？路咋被堵了？”何涛一进门，就操着一口川普大声问道。 “老何，你别吵吵了，领导们都知道情况了，目前正在协调呢。”袁野说道。 和润这边主要是袁野负责管理。 “我的袁工啊，今晚上还有两栋楼要浇筑混凝土咧，还打不打了？” “先不打了。等通知吧。”刘平安说道。 “哎呀，搞啥子嘛！”何涛一屁股坐下，“这过完年才干了几天活，不是大检查，就是堵路，这活儿还怎么干！” 刘平安知道，现在不是用权威压人的时候，否则只会迎来激烈的反抗情绪。于是说道：“何经理，耐心等待一下，事情正在解决中。你放心，如果因为这个事情造成了窝工，项目部肯定给你一个说法！” “唉，好吧，”何涛长长叹了口气，“也没别的法子了。刘经理，我回去等消息。” 何涛起身给屋里的几个人挨个散了根烟，垂头丧气的出去了。 这么一闹腾，工程部里的氛围沉闷了下来。 袁野和胡工默默的点上烟，抽了起来。 阿豪低着头看手机，也没说话。 王海则是反复翻看着摔坏的手机，心疼的直咧嘴。 这手机是他花了1000块钱买的，还没用上几个月。 “王海，把伱照的照片给我看看。”刘平安说道。 堵路的事已经汇报给了领导，劳务那边也初步给了说法。 接下来，就得解决手机被摔的问题了。 这事得尽快找他们要个说法。这种事情不能过夜，要是隔了夜，对方要么不承认，要么换了一批人在这，那就真成了一笔无头债了。 所以目前要做的，就是尽量找到更细致的线索，看看这个事情能有什么转机。 “昂，行。”王海答应着，起身走过来，打开了手机中的相册。 其他几个人也都凑了上来。 王海一共照了五张照片，其中四张都是那台旧挖机的，只有一张，既照到了挖机又拍到了小商店。 是站在远处的一个广角照片。 因为手机屏幕裂了好几道大缝，导致照片看起来也是撕裂的状态。 “应该就是这张，照到他们的汽车了，所以他们过来拦我。”王海指着广角照片说道，照片中涵盖到了挖机、商店、黑色小轿车还有几个车旁的人影。 “这也没啥信息暴露啊。”岳峰说道。 “是啊，这能看出来啥啊，模模糊糊的。他们是不是就是找茬啊。”袁野也附和道。 那个时候的手机，像素还比较一般，所以离得远的东西，只能照到一个模糊的大概，并看不真切。 但是刘平安却从这张照片中看出了一些门道。 “放大一点我再看看。”刘平安说道。 “好。”王海一边按动按键，一边调整着照片的大小和聚焦范围。 “就是这儿，停。”刘平安让王海停止，然后指着手机屏幕上的一个身影问道：“这个人上来拦你了吗？” “嗯...”王海开始回忆起来，“好像没有这个人，我记得拦我的人当中，没有这个个头儿的。” “好，”刘平安心里有了大概的计较，“你们等等我打个电话，一会儿咱们找他们要个说法去。” 第八十五章 公事私事 刘平安说完这几句话，就出门打电话去了。 留下屋里面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刚才平安说啥，要个说法去？跟谁啊，跟那几个社会人？”袁野觉得这个事情不太妥帖，摇着头说道。 “是啊，那几个人看着都是浑不吝的那种人，咱们别再去了跟他们起了冲突。”王海回忆起下午的场景，虽然心疼自己的手机，但更多的还是心有余悸。 “平安经理看着不像是这么冲动的人啊...”岳峰也是拿不准刘平安的意思。 阿豪虽然没有说话，也在心里合计着。如果此去万一控制不住局面，袁野他们几個未必能冲上来，只能自己尽力陪着刘平安周旋了。 几个人的反应也好理解。 工程部这这些人，看似是大型央企国家建设的正式员工，项目部也是管着几百号工人。 但是有一点要搞清楚。 平台虽高，但大家都是打工人。 职业的打工人，打工人的职业。 央企这棵大树，可以给你提供工作机会，并在一定的范围内为你提供方便和庇护，但不会支持你为了‘个人原因’，去和外部的人起冲突。 即使你的‘个人原因’是因为公事造成的。 曾经有过这样一个案例。 某个公司某个项目部的商务经理，平时就和一家分包单位不和，故而在对方报上来的结算资料上扣的很细，因此和该单位单位发生了摩擦，双方由工作分歧进而发展到言语攻击，肢体推搡，随后被人劝开。 后来，该名商务经理傍晚和同事出去吃饭时，再次偶遇了结算单位人员，双方又一次发生口角并大打出手，人员均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此事惊动了当地的公安局，造成的影响还挺大挺恶劣的。 对于这种情况，某公司的处理方式是：对打人的结算单位进行了严厉的罚款扣除，对商务经理进行了一定的赔偿，同时开除了他。 虽然他和对方的摩擦是因为工作而起，但是将这种公对公的事情上升到私人间的私斗，公司是不会进行兜底的。 再回到现在这种情况，虽然王海是为了留存影像资料去照的像，手机的阵亡也算得上是‘工伤’，但如果刘平安此时再带着人回去讨要赔偿，进而产生了更大的冲突。 这种事，项目很难出面保下他们。 所以如果没有刘平安提出的“找他们要个说法”，那么此事的大概率结局，就是王海吃了这个哑巴亏，默默的自己掏钱维修手机。 就在众人都犹豫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刘平安打完电话进来了。 “走，跟我一起去那个商店看看，顺便问问王海手机的事情。”刘平安冲着大家招招手。 阿豪什么话也没说，腾的站起身来就往出走。 三个主工长互相对视了一眼，慢慢腾腾的从椅子上抬起了屁股。 “那个...经理，手机我自己找个小店修修得了，甭再过去找那帮人了。”王海嗫嚅着说道，“别给咱们项目...找麻烦...” “有啥麻烦的，手机摔坏了就得赔偿嘛，哪能这么黑不提白不提就过去了，没这便宜事。”刘平安很坚决。 “那就...去吧。”王海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跟了上来。 这孩子，哪都好，就是有点胆小怕事。 他急需要学习的一课就是。 没事不惹事，有事不怕事。 ... 刘平安带着工程部全体人员，一行六人，浩浩荡荡的沿着水泥路，往项目外面走来。目标就是道路旁边新开的那家小商店。 从六个人的行走顺序和姿态可以看出，每个人的心里状态都不一样。 刘平安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步伐稳健，面色如常，看不出心里的想法。 阿豪紧跟在他后面，嘴唇紧紧抿着，脸色少有的凝重，对接下来的局面没什么把握。 在之后则是王海和岳峰两个人并排走着。王海本不想这么靠前，但是毕竟是他的手机，他是主要当事人，因此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迈步。 岳峰紧握着拳头，眼神中有一些犹豫，也有一些狠厉。 再之后，则是胡工迈着小步子，一步一步悠悠的走着。毕竟年岁大了，走路慢也是正常。 远远坠在最后的则是袁野。 刚才大家从办公室一起出发，他先是使用了一记‘尿遁’绝学，又借着独门修炼的‘滴答功’拖延了不少时间，等他终于抖了又抖才提上裤子出厕所时，已经成功和大家伙拉开了不少距离。 目前来看，如果一会儿前面的大部队谈不拢，他可能还会施展一次‘尿遁’。 因此已经提前让技能走上了CD。 ... 几百米的距离并不算远。 走了也就五六分钟，先锋部队的五人已经陆续来到小商店门前。 遮阳棚下三个白色大冰柜并排摆放着，穿着粉色碎花薄棉袄的中年女人，正手托下巴半趴在冰柜上玩手机。 看见刘平安几个人到来，女人抬起头开口问道：“几位买点什么？” 刘平安扫视了一圈，商店旁边的台球案子空无一人，目标人群并没有在这里。 王海也注意到没人在那里，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先拿六瓶可乐吧。三瓶百事的，三瓶可口的。”刘平安掏出二十块钱，放在了女人面前的冰柜上。 女人站起身把钱揣进裤兜里，稍一用力向上掀起了冰柜的盖子，俯下身去拿可乐。 冰柜里面没有看见什么冰霜，看样子应该只是保持了最低的功率，毕竟四月份的时候还不算太热。 女人俯身掏了半天，只拿出来两个百事三个可口，摆在了旁边。 “等一下，这儿的不够了，我进屋去拿。”说完，女人便转身往身后的集装箱房子走去。 “大姐，刚才在这打台球的几个人，都在屋里打牌呢吧？”刘平安突然开口问道。 “啊？”已经走到门口的女人闻言一愣，手从门把上又放了下来，进而表情警惕起来，“你是干嘛的？” “我叫刘平安，是对面这个项目的。麻烦您叫里面领头的人出来一下。”刘平安面色平静的说道。 “？？？”女人一脸问号。 “？？？”阿豪和王海他们也是一脸的懵逼。 刘平安经理，你确定，你的名字在这也好使吗？ 刘平安也没在说别的，拿起桌上的可乐，分给了其余五人。袁野到的最晚站的最远，也是不得不走上前来接了过去。 第八十六章 五百块钱 王海掏出手机，碎裂的屏幕还是挺影响使用的，歪歪扭扭的裂纹，让他看不清现在是16点36还是16点56。 自从那个碎花女人进了集装箱房子。迟迟没有人出来。 大概得有五分钟了吧。或者是十分钟？ 王海心里面估摸着。 其实根本没有那么长时间，只是因为心里煎熬，才让王海觉得时间过了很久。 刘平安站在冰柜前耐心等待着，阿豪像个忠实的卫兵一样站在他身后半步，寸步不离。 岳峰和胡工在稍远一些的地方低声说着话，袁野则是假装踏勘周边情况，走到了百米之远的堵路大挖机那里。 吱呀一声，集装箱房子的门开了。 王海一激灵，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随着噔噔噔的脚步声，一个光头男人从集装箱房子走了出来。 王海认得他，下午抢手机的时候，就属这个男人声音最大，气势最凶。 估摸着是四个人中的领头的。 见终于有人出来了，岳峰胡工他们都是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刘平安身后。 不管一会儿的情况怎么样，此时此刻还是要团结在以刘平安为核心的四周的。 “你们谁是那個刘平安...刘经理啊？”光头男人走到冰柜前，也没多余的话，盯着几个人问道。 “我就是。”刘平安干净利落脆的答应道。 光头男上下打量了刘平安几眼，也是没想到，所谓的经理竟然是这么一个年轻人。 面对着光头男的开口询问，工程部的几个人都在调整呼吸，准备随时应对这个光头男的发难。 就在众人以为下一秒，光头男就要出言威胁的时候。 “给，刘经理。这是五百块钱，赔偿你们手机的。”光头男人伸出宽大的手掌，五张百元大钞攥在其中。 什么？没搞错吧？ 别的啥也没说，直接掏钱了？ 王海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岳峰和胡工也是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不可思议。 本来以为是场恶战，结果竟然是这？ 光头男，你人还怪好的咧。 刘平安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转头看着王海：“王海，我事先给你做主了，赔你500块钱，你看够吗？” “啊？”王海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像个呆鹅，愣了两秒后才说道：“够了够了，足够了。” “那你还不快接着。”刘平安甩了甩头。 “哎，好。”王海答应着，两步上前，从光头男手中拿过了钱。 “那还有别的事吗？”光头男看着刘平安问道。 “啊，还有一件事。”刘平安乐了，“我的可乐还没给我呢。” “哦对，这就给你拿，”光头男冲着屋里面喊了一声，“还差人家一瓶可乐没给呢。” 碎花女人闻言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瓶百事，递给了刘平安，找零的两块钱零钱也没忘。 “行了，那我们走了。多谢了！”刘平安接过可乐和零钱，冲着光头男挥挥手，转身带着几个懵逼的人往项目部走去。 光头男站在冰柜后面，瞧着刘平安的背影，心里面也不禁犯起了嘀咕。 这个年轻人何方神圣，竟然能请动军哥打电话？ “哎，这就回去了？你们几个等等我啊。”袁野眼见着几个人都转身往回走了，紧跑慢跑的在后面追着。 路过光头男身边时，袁野狐疑的看了一眼，毕竟刚才他离得远，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情况。 “看他妈什么看！”光头男眼睛立了起来。 袁野奔跑的步伐更快了。 回到办公室，几个人往椅子上一摊，喝着可乐，心里面别提多美了。 这一次出去，心情简直像是过山车。从刚出门时的忐忑不安，到等待对方出来时的煎熬紧张，再到光头拿钱出来时的惊讶，真可谓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 王海把五张百元大钞摊平在办公桌上，左瞧瞧右看看。倒不是说这钱有多多少，而是这钱来的太爽了。 本来以为要吃个哑巴亏了，没想到竟然能虎口夺食，硬生生要回来一笔补偿款。 “经理，这钱我看也别修手机了，咱们出去搓一顿吧。我请客。”王海少年心性心思简单，提议道。 “你省省吧，这钱就是给你要回来修手机的，你就踏踏实实的去修吧。再说了，最近几天，不适合出去浪荡，都低调点。”刘平安交代道。 工程部的几个人一想也是，今天看似跟着刘平安出去要了一笔钱回来，挺爽的。 但是实际上，今天对于项目来说可是一个不好的日子。不明来路的大挖机堵了项目唯一的通路，直接影响了项目的正常运转。 这件事不解决，谁也没有理由出去浪。 “那经理，伱还没说说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你一去，那个光头就乖乖的掏钱出来了？”岳峰问道。 虽然已经见识过刘平安多次的神操作，但岳峰还是忍不住问道。 其他几个人也都怀着同样的疑问，看着刘平安。 就连阿豪也是充满着好奇，自己一个屋睡了这么久的兄弟，怎么最近几个月变化如此之大？ “没啥特殊的原因。我跟他们上面的人，有一面之缘。对方也是卖了个面子。”刘平安简简单单一句话带过，没有过多去解释这里面的原因。 其实这件事，刘平安本是可管可不管。若换了一般人，跟上级领导报一下，也就算完成任务了。 但刘平安心里面始终留存着朴素的正义感和责任心，下面人受了委屈，他没办法公事公办一样的解决。 这个头，必须得出。 但他当然不会冲动的带着人就去要说法，把大家处在不可控的危险境地。 所以他提前做了沟通，事情有了眉目才去找的对方。 第一个电话，刘平安打给了刘自强。 这通电话的原因，并不是想动用刘自强的能量来解决这个事。 刘平安只是按照两个人之前在车里碰面时候的约定，把现场发生堵路的事情告诉了对方：“强哥，我们项目的路，被来路不明的挖机堵了。应该是跟二期土方或者周边的用地纠纷有关系。” “嗯，我也知道这个事了。是张各庄村里搞的鬼。他们这是要开始了。”刘自强到底不是白混的，消息的路子广得很。 “强哥，你应该有张少军的电话吧？给我一下。” 张少军，就是那个当初在KTV里面跟着周伟的军子，也是春节值班期间营救两个少年的人。 刘平安通过王海手机中的照片，辨认出了这个人，高大的身影就是他。 电话那头的刘自强挺纳闷，也有一些警惕，毕竟军子是跟着周伟的，沉默了几秒钟，问道：“平安，你要军子的电话干嘛？” 第八十七章 分头行动 刘平安可以体会刘自强的这种心情，自己算是他这个阵营的，却莫名其妙的要对方头马的电话，确实透露着古怪。 为了打消刘自强的顾虑，他简单的叙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也提到了春节期间发生的少年盗窃的事情。 听过之后的刘自强多少放下心来，在电话中说了军子的号码，并嘱咐道：“平安兄弟，他们这就是开始行动了，你帮哥盯着点动静，自己也注意安全。另外，你怎么肯定我会有军子的电话？” 刘自强是个人精，总是能一下子抓到问题的关键。 张少军不是跟着我混的，你怎么确定我会有他的电话？莫非你已经知道些什么了？ 当初在KTV发生的事，刘平安看的出来军子和刘自强之间有些故交，但更深层次的交往是否有他就不确定了，也并不关心。 因此找了个理由搪塞道：“我想强哥你和军子都在安河道上混，电话应该是互相有的。” 刘自强也没再继续深究，两个人又互相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结束和刘自强的通话，没怎么耽搁，刘平安又直接把电话打给了张少军。 铃声响了一小会儿，就接通了。 “喂，哪位？”军子厚重又淡漠的声音传来。 “是我，孔雀宫项目的刘平安。” “....”军子那边明显愣了一下，“有什么事吗，刘工？如果是堵路的事情，希望莫开尊口。” 军子知道，此时自己找的挖机正横亘在对方项目的唯一通路上，如果刘平安真的是因为这个事情打的电话，那自己即使欠着他一份人情，也是没办法通融解决的。 公是公，私是私。不能混为一谈。 “当然不是。”刘平安回答的也是利落，他自然知道堵路这個事情不是私人的问题。 “我们工程部的一个小伙子出去照相，你的人过来阻挠还抢手机，这个过程中手机摔坏了，需要你们赔偿。” “呼...”电话那头的军子轻轻吐出一口气，说道：“我跟他们交代过了，别跟你们项目的人起冲突，估计这里面误会。刘工你看需要赔多少？” 军子是个讲究人，毕竟春节盗窃的事情上他欠了刘平安一个人情，因此面对刘平安提出来的手机赔偿要求，他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手机是小伙子花一千多新买的，你们赔偿五百吧。” “好，没问题。十分钟后你去新开的商店找人拿钱吧，我会跟他们电话交代好。” “嗯，那我一会儿就带人过去。”刘平安也不再多说，直接挂掉了电话。 军子一个电话打给了商店据点蹲守的光头小弟，这才有了刘平安自信带着人去要钱的戏码。 其他人表面上看着以为是刘平安厉害的不行，实际上这背后的曲折，真不是他们能够想到的。 刘平安带着工程部所有的人共同前去要钱，也有他自己的考虑。 他当然不是为了人前显圣装一波，而是想让工程部的弟兄们都知道，这些人没什么可怕的。以后再有接触，也别怂。 “行了，赔偿也要回来了，咱们也该干活了。”刘平安说着话，翻开自己的笔记本，一边写字的同时，一边开口说道。 工程部的几个人表情也正式起来，都明白，接下来刘平安经理要安排工作了。 “由王海负责这次堵路事件的全过程资料留存。注意，是留存整理，不是让你一个人去收集。伱做好所有资料的汇总。” “好的，经理。”王海答应道。 “胡工、岳工，你们两人各自分楼栋，对目前的作业面情况进行拍照留底，采用水印相机。务必清晰的记录下目前为止的进度情况，作为将来索赔的证据。照片给到王海处统一汇总。” “好的。”两个人应承下来。 “阿豪，你负责统计现场所有的机械窝工情况，也是挨个大型机械拍照，记录好型号和停工天数，再整理一下相关的租赁合同，大致估算一下费用损失。” “ok，没问题。”阿豪说道。 “师傅，你的任务最重最核心。两家劳务的所有班组所有工人，你都要细致统计。分班组拍照，同时核对相关的花名册和交底，务必做到人数清底数明，相关资料要交圈。人员窝工肯定是损失的大头儿，将来劳务是要跟咱们要这笔费用的。你可千万别出了差错，崔经理那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刘平安如此安排道。 工程部除了袁野之外，几个人都暗中对视了一眼，眼神中多少有些痛快。 刚才出去要赔偿的时候，袁野的一举一动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人，耍滑头有些过了分。 虽然每个人都会考虑到自保，这是人之常情，但像袁野这样，还是太过了太让人有些寒心了，毕竟大家还是一个集体。 袁野咧了咧嘴：“那个...经理啊，我这任务是不是太重了点，现场加一起那么多班组，几百号工人呢...” “别推脱了，师傅。这项任务最重要，你干我才放心。我会跟崔经理说清楚，最重要的活计是你一力扛下来的。”刘平安没有丝毫的松口，斩钉截铁的说道。 这个师傅，是又该敲打敲打了。 “那...好吧。”袁野也是有些心虚，低着头认了下来。 其他几个人都在心里面点了点头。 咱们这个刘平安经理，看着年岁小，眼睛雪亮着呢！ “行，那大家都没异议了，咱们就分头去干吧。今天的生产例会也取消了，大家下去联系吧。” “好嘞。”众人都合上了笔记本，开始分头行动起来。 吃过晚饭，大概七点钟左右，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项目书记孟伟，还有项目经理崔会民，前后脚的回到了项目上。 崔会民脸色阴郁，明显是因为堵路的事情，让他心情很不愉快。 一到项目，就打电话把刘平安叫到了办公室。 刘平安推开项目经理办公室的门，孟伟也在里面坐着。 “坐，平安。”崔会民示意刘平安坐下，自己点着烟抽了一口：“这项目乱七八糟的事情真多。怎么就这么不顺利呢？” “崔经理，下午您去甲方那边开会，他们怎么说？多久能解决用地纠纷的事情？”孟伟开口问道。 第八十八章 三天之限 “蒋震下午跟我说，已经安排人去和张各庄的村长谈了，”崔会民吐出一口烟气，“但是还不确定什么时候能解决。” 蒋震，开发商在安河县城的总负责人。 开发孔雀宫项目的开发商叫做兴福地产，并不是安河当地的企业，而是来自于市里。实力还算较为雄厚，是整个相城起步比较早的地产商之一。 安河孔雀宫项目，是他们在安河县的第一次尝试。 兴福地产之前并没有在下面的县城有过开发经验。 而蒋震，作为兴福地产安河地区的总负责人，人如其名，行事作物是比较霸道的。 否则也不会被选作前锋人物，来安河负责开疆拓土。 “既然蒋总出面了，那这个事应该会很快解决吧。”孟伟说道。他也在一些会议上见识过蒋震的风格，说一不二，雷厉风行。 崔会民摇了摇头：“不好说。这次不是简单的村民堵路。下午开会的时候，蒋震也在那犯嘀咕，这条临时路占用的土地，当初已经跟张各庄谈好了价格了，不知道为什么村里又突然反悔了。真是处处透露着古怪。” “是吗？不管怎么说，三通一平是开发商应该给咱们创造的条件，既然路被堵了，他们就得负责解决到底。产生的误工费用，也要补给咱们。”孟伟说道。 三通一平，是指水通、电通、道路通和场地平整。是开发商先期要完成的工作，只有达到了这个条件，总承包单位才能够进场施工。 这也表明，三通一平的条件，是开发商要负责维护到底的。 谈话进行到现在，崔会民看向刘平安：“平安，现场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嗯，两家劳务的经理那边都通过气了，目前算是暂时还能稳得住，”刘平安开口说道，“工程部的人也都分配了任务，开始留存堵路以来的证据资料，作为将来向甲方索赔的依据。” “好，安排下去就好，”崔会民点了点头，“现场交给你，我还是比较放心的。” 崔会民最近刚过了几天舒心日子，现场的事情都扔给了刘平安，难得逍遥几天。 “就是两家劳务现在的工人人数都上来了，突然来这么一出，要是时间长了，可就不好控制了。”刘平安不无担心的说道。 三四月份刚刚复工，工人全部都回来了，正是要大干特干的时候，状态刚刚起来，这时候突然来了一脚急刹车，后果的严重性可想而知。 “嗯，我也知道。蒋震那边跟我承诺了，三天之内一定解决堵路这个问题。”崔会民说道。 三天，三天之内见分晓。 ... 兴福地产公司，在安河县城成立了安河兴福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 这是地产行业的固定做法，每到一个地方开发，就成立一個独立法人的项目开发公司。 如此操作，既可以有效的规避集团的风险，也能够在发行债券时，及时将劣质资产剥离放在项目公司或其他意义上的项目公司。 兴福在安河的项目公司办公地，就放在了县城中心的售楼处的二层。 二层的总经理办公室里。 刘自强窝在沙发里，表情看上去很轻松，抽烟的同时，不停盘玩着手上的橄榄核手串。 在他的对面，豪华宽大的老板桌后面，蒋震则是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手中的烟许久未抽，燃烧完成的烟灰仍旧呈长条状，没有掉落。 蒋震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桌上的烟灰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那烟灰缸像是一个小刺猬一般，插满了烟头。 “我说蒋总，今天找我来什么事？”刘自强打破了沉默，“这得坐了有半个小时了吧？？” 孔雀宫一期的土方工程，是开发商直接发包给刘自强的，两个人非常熟悉。 那个工程，刘自强赚的不少，蒋震自然也是收益丰厚。 “张各庄的人开价了，要五十万，临时路才能从他们的地上走。”蒋震眼神阴骘，缓声说道，“这次他们敢要五十万过路费，下次就能要一百万。看来他们是把我当提款机摇钱树了。” 蒋震这个人，性子霸道，但绝不是无脑的冲动。相反，他霸道的外在下，是一颗城府极深的心。 此时此刻，他的头脑一直在快速的运转，来回推敲接下来的对话该怎么进行。 “那你打算怎么办，总承包那帮人现在可都圈在里面呢，我估计用不了多久，崔会民就该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停的找你了。”刘自强一副事不关己，隔岸观火的态度。 毕竟现在堵的是路，着急的是开发商和总包单位，他一个搅拌站没什么可着急的。 蒋震抬眼皮扫了刘自强一眼，哑然失笑：“我说刘总，你怎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呢？” 刘自强面对这句诘问，没有出声回答。他知道蒋震后面肯定还有话。 “他们什么目的，你还不知道吗？”见刘自强没吱声，蒋震直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还不是为了二期的土方工程？村里已经明确说了，二期地块土地是他们的，土方要交给他们做。” 燃烧殆尽的烟灰掉落下来，蒋震一边拍着裤子上的烟灰，一边说道：“该出力就出力吧，刘自强刘总，我已经替你扛了不少压力了。毕竟对我来说，土方工程给谁不是给啊？你说是不是。” 面对蒋震的这句话，刘自强没法再沉默不语了。 两个聪明人都知道，此次堵路事件，张各庄村或者说他们背后的势力，绝不仅仅是为了利用周边的土地上再去讨要一笔过路费。 他们的目标，就是二期土方工程。 刘自强开始还在装糊涂，想要让蒋震独面这个压力，去解决路的问题。 到此时被蒋震点破，甚至于威胁着说出土方工程给谁都行这句话，刘自强没法再躲了。 “你说吧，蒋总。需要我这边做什么？”刘自强从沙发中直立起身子，眼神中已经现出了狠厉。 这个时候，蒋震就开始占据主动了。他已经成功的将堵路的事情，和二期土方的事情联系在了一起。 矛盾已经成功转嫁。 你刘自强要是能通开这条路，二期土方还是你的。 你要是没这个实力，那就拱手让人吧。 毕竟土方工程的发包权在他的手里，给谁做都是做。 既然两家都要抢，那就看你们自己争斗的结果了。 “刘总，咱们一期的土方合作很愉快，我是真的想把二期留给伱做。”蒋震站起身来，“现在，就看你接不接得住这个活了。” “我给崔会民承诺的时间，是三天。三天之内路通。明天还有一天，后面就看你的了，刘总。” “行，”刘自强把抽了一半的烟狠狠掐灭，也站起身来：“别明天了，就今晚吧。” 第八十九章 月黑风高夜 月黑风高夜，劫营放火时。 通往项目的路，已经被堵了两天了。报废的大挖机，就像是一尊黑暗中的魔神，静悄悄的横卧在水泥路上。 也像一块大石头，压在人的心上。 两天时间，农民工师傅们把作业面上能够干的活，都干的差不多了。已经堪堪来到了窝工的边缘。 好在工人们情绪还算稳定，毕竟干的工地多了，多多少少都知道工地意外事情多，少有一帆风顺的。 一两天的时间，还算可以接受。 夜间没有混凝土需要浇筑，工人们都放松下来，开始组织各种酒局。 劳务班组居住的生活区，一片热闹的景象。 与这边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几百米之外的小商店，冷清的紧。 因为项目部有提过，尽量不要去新开的商店消费，劳务公司也对班组下达了相应的要求。 因此商店这边，基本没有人。一盏昏黄的灯，孤独的在黑夜中亮着，像是黑暗的汪洋大海中，一片孤岛。 冰凉的夜风，就像是黑夜中的海浪，吹的灯光来回摇曳，不知何时就要熄灭。 刘平安很少到各个办公室乱串。 他没有到处聊天攀谈的习惯。 有这个时间，不如在办公室里看看图集，熟悉熟悉图纸，或者和张琳聊聊天。 但今天的他一反常态，每个屋子都转了转。 到技术部的办公室，和总工郭大江探讨了一下施工电梯布置的方案，又和姜小白闲聊了几句。 “平安经理，过年值班你答应我那个事，你还有印象吗？”小白一脸的期待。 “啊...忘得差不多了...”刘平安挠了挠头，见技术部的人都在，放心的走了。 留下姜小白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机电部、物资部、商务部，几個部门，刘平安都去了一个遍。 所有的人，要么在办公室看电脑，要么就是在宿舍玩手机，但都在项目上。 刘平安暗中松了一口气。 半个小时前，他收到了刘自强发来的短信。 这次刘自强没有打电话，只是发了个信息过来。 ‘晚上热闹，别出门’。 简简单单七个字，刘平安就明白了。 刘自强这是提醒他，今晚上会有针对堵门这个事的行动，为了安全起见，老老实实在项目上别出来。 刘平安自然没法把这种消息广而告之，因此只能暗中转一转，大家都在项目上，他也就放心了。 转完了几个办公室，刘平安最后回到了自己的工程部。 胡工正在对着电脑滑鼠标，岳峰和袁野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一副象棋，假模假式的对弈起来。 阿豪则是站在一旁观瞧，不时的两边出着主意。 嗯，王海呢？怎么没在屋里？ 刘平安心里面有点不好的预感。 自从堵路的事情发生以来，这小子没少出意外。 “海子人呢？”刘平安问道。 “哦，出去取他那个手机了。”阿豪从激烈的棋盘战局中抬起头来，说道。 淦。 “什么时候走的？晚上吃饭的时候不是还在吗？”刘平安又问道。 “走了得有一个小时了吧，”阿豪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这会儿9点半，他应该是八点左右出去的。怎么了，有事？” 王海的手机屏幕摔坏了，送出去修理。当时给维修点留的是阿豪的手机号。 因为王海把手机留下维修时催的紧，所以那边也是不敢怠慢，修了一天多修好之后，晚上八点电话就打了过来。 让王海赶在九点钟关门前去取。 王海这小子就兴高采烈的去了。 “没事，我给他打电话吧。”刘平安说着，掏出手机给王海拨了过去。 嘟嘟嘟。嘟嘟嘟。 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没人接。 刘平安皱着眉头，再次拨了过去，还是没人接。 ... 安河县城有一个网吧，叫做‘启航网吧’。 那是王海最常去的地方。 作为资深dota迷，天梯1300分的“路人王”选手，王海的id就叫做‘天梯路人王’。 不是因为他牛逼，而是因为他姓王。 路人。王。 在刘平安打来的电话疯狂震动的时候，王海正操刀着他最擅长的火枪，疯狂的往自家泉水逃亡。 十个火枪九个菜，还有一个是变态。 毫无疑问。 他就是九个菜中的一员。 “妈的，老子玩火枪，疯脸飞鞋点金怎么了？” 王海的火枪虽然只有1-8-2的数据，但是他非常笃定自己的出装选择没有失误。 “傻X，对面白牛就是你爸爸。还手选火枪。”队友打字嘲讽道。 “你特么说谁呢？你手选影魔不也死成狗了？”王海也打字疯狂输出。 此时他的情绪和注意力，完全都沉浸在游戏当中，耳朵上套着网吧的巨大耳机，里面传出传说哥“Fire!”的巨大音效。 完全没有注意到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在疯狂的震动着。 一把死成狗的火枪结束后，王海心里不服气，无缝衔接的又开了一局。 这次，我要手选小黑，证明我自己没有错！ 一个小时后，当小黑背靠世界之树，再次献出生命的时候，世界之树也为之动容，轰然倒塌。 王海颓然的从头上摘下耳机，喃喃自语道：“我的蝴蝶大炮，终归是错付了...” 小黑至死，也没体悟到“武功再好，也怕羊刀”这句话的意思。 王海拿起手机准备往回走，时间已经是半夜11点40了。 卧槽，怎么有平安经理五个未接来电！ 王海脑袋轰了一下，刚才玩的太投入了，完全没有看见手机的提示。 赶紧拨了回去，这次换刘平安这边没人接电话了。 王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拿起外套，冲出启航网吧，在路边拦起车来。 等了许久，终于是上了出租车。一路马不停蹄的往项目赶。 两天的时间，出租车司机都知道这边的项目路没法走，被堵上了。因此送人都只是送到水泥路开始的地方，不再往里面去，里面路窄不方便掉头。 王海付过钱下了车，硬着头皮，顺着水泥路摸黑往前走。 今晚上还是个毛月亮，一点也不亮堂。王海按亮手机屏幕，借着微弱的光线走着。 那时候的手机，一般的都没有手电筒的功能呢。 抬头往前看，远远的能够看见报废挖机模模糊糊的影子。黑暗中非常阴森恐怖。 王海心里有点发毛，加紧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往项目赶。 离那挖机还有十几步的距离，就听见旁边的小树林里传来‘哎呦’‘我草’的闷哼声，似乎还有手电筒灯光闪烁。 王海下意识的用手机光亮去照了一下。 “谁在外面呢？站住！”黑暗中不知从哪钻出一个黑影，一把就按住了王海。 这一下子，差点没让这个小伙子直接尿在了裤子里。 第九十章 电炮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黑灯瞎火的半夜，离着项目又有几百米远，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王海被人连拉带拽的，踉踉跄跄的就被迫进了树林。 “大哥...大哥...我就是一个...路过的...哎呦！”王海连吓带怕，早已经是浑身酸软，声音发颤，后脑勺又挨了一记电炮。 当下也不敢再言语，任由人掐着脖颈，强迫着往前走。 又往树林里走了十几步，终于是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被来人一把顿在地上，四月份的土地还没有完全化冻。这一下直把王海摔了个七荤八素，疼的斯哈斯哈的倒吸凉气。 王海半趴在地上，缓了将近五秒钟，才堪堪缓过劲来，翻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黑暗中，凭借着强光手电的亮光，王海勉勉强强看清楚眼前的情况。 四个高大的身影凶神恶煞般的站在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压迫感十足。 再看自己身边，同样委顿着一个男人，满脸是血，气息微弱，半眯着眼睛，不知道是清醒着还是昏过去了。 男人周身都是泥土草叶，身体附近的地面布满脚印泥土杂乱，显然此处就是男人挨打的第一现场。 王海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个流血的男人来了。 这不是商店那個光头吗？ 当初抢自己手机的时候就有他，跟着刘平安去要钱又见过一次，王海对这个人的印象非常深刻。 因此即使是半夜视线很不好的情况下，借着手电筒的光线，王海还是一眼辨别出了他。 光头这是怎么了，是让眼前这几个人把他拖到这打了一顿？ 王海来不及升起同情或者是痛快的情绪，毕竟他自己也深处险境。又往四周看了看，不远处，地上扔着两把镐把。 显然，这就是作案工具了。 “大哥...几位大哥，我真是路过的..我就是对面...”王海咽了口唾沫，人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口齿也会变得不利索起来，一句话说了好几次也没说明白。 “你他妈路过的？那你往里面照什么照？”拖他进来的花臂男人低声喝道，“你特么什么人，半夜不在家睡觉从这路过？” 显然，刚才王海路过时用手机往树林里照亮的事情，惹恼了眼前这几位。 这四个人，就是刘自强安排晚上出来‘办事’的。因为附近紧挨着张各庄村，四个人来此心里多少也是有点紧张，也是格外谨慎。 今天的任务，是刘自强从蒋震的办公室出来，着手安排的。 一是找几个人教训教训夜里留在商店看守的光头，敲山镇镇虎。多少让他受点皮肉之苦，也是用武力威慑对方，别再打土方生意的主意。 二来呢，控制住这光头，让他别报信出去。过了十二点会来一辆大吊车，把挖机甩到路边去。 堵路的事情也就算暂时了结了。 好巧不巧的，四个人刚收拾完光头，王海就从外面路过，然后被拽了进来。 王海被拖进小树林的响动，惊醒了委顿在地的光头。 他抬起眼皮，透过血红色的视线，看清了同样坐在自己身边，吓得直哆嗦的王海。 “这不是项目部那倒霉小子吗，怎么哪都有他？”光头心里面吐槽了一句。 半小时前光头正在在野地里拉屎，被这几个人连拉带架的弄过来时，就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心里对现在的局面很清楚。自己听安排，负责看着这边的商店，这商店可以算做是自己这边的桥头堡，也是一颗插在工地门口的钉子。 很明显，今晚上是有人来拔这颗钉子了。 这是安河县两股势力的角逐。跟这工地里的人，没什么关系。 但是下一秒，一条毒计就涌上了光头的心头。 只见光头干咳了一声，一口血痰吐出去老远，轻轻叹了口气：“唉，你小子还回来干嘛？不是让你回去报信吗？”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个人都是一愣。 尤其是王海。 报信？报什么信？给谁报信？ 我真是纯纯路过的，哪知道你们在树林里开团啊。 光头这人的想法非常毒辣。 他装作和王海认识的样子，让几个人误以为王海是他放回去报信的。 你刘自强不是派人来拔钉子吗？这倒霉孩子是对面项目部的，你们一起把他也拔了吧！ 看看项目部到时候怎么跟你们讨说法！ 光头就是要把项目部牵扯进来，让项目部跟刘自强也埋下矛盾！ 光头所代表的周伟这一方，作为后来加进来的势力，想要在已经分好的蛋糕上拿走一块，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把几方势力都牵扯进来，把水搅浑，浑水摸鱼。 “什么...报信啊，你在..说什么啊？”王海哭丧着脸，“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几位大哥，放我走吧。” 王海说着话，都快要哭出来了。 四个男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人点了点头，应该是领头的。 其中拖王海进来的花臂男人走上前来，一把薅住了王海的头发：“妈的，老子不是法官，不负责验明你的身份。管他妈伱们认不认识，撞进来算你倒霉。” 不管光头说的是真是假，按照这几个人的行事作风，先给你一顿电炮垫垫底。 如果你真的和光头是一伙儿的，那这顿电炮就是你该着。 如果你不是一伙儿的，那你就自认倒霉，一顿电炮让你记住，出去了别把这的事情说出去。 王海头发被薅的生疼，两只手紧紧的抓着对方的手臂，哀嚎道：“你要干嘛，我都说了我不认识他...” 那男人力气极大，也不再言语，一只手抓着王海就往一边拖。其他几个人都是冷眼旁观。 光头男也是坐在那看着。 眼见王海今天这顿皮肉苦是躲不过去了。 就在这时，树林外沙沙作响，有脚步声传来，随之而来的就是手电筒的光线。 “救命啊，来人啊！”王海也看见了光亮，大声呼喊道。 那脚步声的主人，应该是听到了王海的呼声，转而向这边快速走来。 “妈的，叫什么叫！”男人狠狠踢了一脚，放开了王海，转头看向声音来处，“让我看看，又特么哪来的一个倒霉鬼！” 脚步声越走越近，却没有进到树林里面来，而是在树林外停了下来，用手电向里面晃了晃。 花臂男人没有犹豫，直接往出走去。 他倒要看看，今晚上哪来这么多往枪口上撞的人。 第九十一章 熟人 一分钟不到，花臂男又急匆匆的返回了小树林。 走到领头的人身边，凑上去小声说道：“肖哥，外面来了个人，好像有点路子。要不你出去看看？” 领头的肖哥有些诧异，低声说道：“什么路子？” “他跟我说认识刘总，刘总还提醒他今晚上热闹，别出门。我看他那样子，不像说假话。” “...”肖哥沉吟不语，心里犯起了嘀咕。 今晚上的事，不说绝对保密，但刘自强也绝对不会轻易告诉旁人。 这个人会是谁呢？ “你们看好了这俩人，你跟我一起去看看。”肖哥决定还是出去看看。说完，和花臂男一起走出了树林。 走出小树林，离着树林边缘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高瘦的身影。 肖哥拿起手电冲来人照了一下，对方的手电也同时照了过来。 两个人都是一愣。 “肖权。” “刘...平安哥！” 原来是熟人。肖权，当初刘自强请刘平安去KTV唱歌的时候，作陪的三个人之一。当时在场的还有另外两個，一个是搅拌站管技术的李胜，一个是管设备的姜大庆。 姜大庆暗中和亚特搅拌站勾结，已经被收拾掉了。 肖权作为刘自强的心腹，既是搅拌站里的车队负责人，也是暗中干活的人员之一。 暗部。 “平安哥，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强哥应该跟你说了吧，今晚上有活动。”肖权大步走上前去，态度非常客气。 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刘自强的朋友。很看重的那种。 “嗯，强哥提前告诉我了。”刘平安点点头，他正是因为提前知道，所以没有选择进小树林去找人。 他不想看见一些不该看的事，也不想过多的牵涉进去。 “这不项目上有个小兄弟这么晚没回来，我这不放心出来找找。刚才好像听见他声音了。” 刘平安说着，眼睛往树林里瞟了瞟。 “啊？卧槽，不会是刚才那个倒霉...那个人吧？”花臂男听了刘平安的话，有些吃惊。 “应该是我这小兄弟，我听着声音没错。”刘平安说道。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快去快去，把人请出来。”肖权搓了搓手，有些尴尬，“平安哥别见怪啊，这黑灯瞎火的，兄弟们干活也是图个谨慎。” “完全理解。也怪他自己，这么晚还在外面晃。”刘平安明白，这种事，能够及时赶到及时化解，已经是王海的大福气了。 根本怪不到对方的身上去。 花臂男从肖权的态度中能够看出来，眼前这个年轻人跟刘自强相交不浅，当即也不敢耽搁，转身往小树林里跑去。 王海此时正半坐在地上，仍旧是惊魂未定。 听见有人从树林外跑回来，他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花臂男几步就跑到了跟前，王海吓得眼睛一闭，身子一缩，双手下意识的就护住了头部。 刚才头发被薅的，实在太疼了。 王海跟光头不一样。 光头跟社会上混了很久，深知一个道理。 打人要狠，挨打要站稳。 因此刚才挨揍的时候既也没还手，也没躲，只是护住了重要部位。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减轻受到的伤害。 但王海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哪经历过这场面，黑灯瞎火的让人拽进小树林一顿收拾，没当场尿出来已经算是个爷们了。 王海缩着身子闭着眼睛等了几秒钟，预想中的拳头或者是嘴巴子，并没有出现。 反而是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听花臂男说道：“兄弟，兄弟，一场误会。刚才对不住了，快起来吧。” 王海适应着睁开眼睛，一脸茫然的看着花臂男，刚才还凶神恶煞一般的人，此时正一脸歉意的看着自己。 “起来吧。”花臂男直接拉住王海的胳膊，一把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又帮忙拍打了身上的尘土。 “你什...么，什么意思？”王海哆哆嗦嗦问道。 “没事了没事了，都是误会。你领导接你来了。”花臂男在背后轻推着王海，往树林外走来。 这王海，进树林是被强迫按着头进去的，出来的时候也是一脸懵逼的让人推着出来的。 全程主打一个服从性。 两人出得树林，王海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刘平安。 “经理！”王海仿佛看见亲人一般，撒腿就往前跑。 因为惊魂未定两腿无力，王海一个跟头就扑到在地，但是也来不及喊疼，连滚带爬的就到了刘平安身边。 “哎呦呦，你说说这事闹得。”肖权嘴里倒着歉，弯下腰去和刘平安一起，扶起了王海。 王海被两人合力扶了起来，声音嘶哑着说道：“经理...我...他们...” “行了，别说了。跟我回项目吧。看看身上，东西都没落下吧？”刘平安在王海身上拍打了一番，算是给他去去晦气。 王海知道这时候说什么也没用，用手摸了摸身上，手机钱包什么的都在。把手机按亮，屏幕这次倒是结实，并没有损坏。 屏幕上显示，又有两个未接来电，就在刚刚几分钟。应该是刘平安拨回来，王海那时候被花臂男收拾呢，再次漏接了。 “东西都在呢，没丢。”王海说道。 “行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们接着忙吧。”刘平安冲着肖权拱拱手。 “平安哥，那咱们有时间再聚。对不住了，小兄弟。”肖权也是挥挥手，目送着刘平安两人走远，带着花臂男又返回了小树林。 里面还有活没干完呢。 ... 王海和刘平安并排走着，没多久就到了项目门口。 项目部大院里面亮着灯，王海从来没觉得这灯光这么柔和，这么让人觉得安全。 “经理，他们是谁啊？”王海问道。 “别打听了。身上没受伤吧？” 王海摇了摇头：“没什么伤，就是给我吓够呛。” “嗯，没受伤就行了，赶紧去洗洗休息吧，以后晚上少出去，出去也记得看电话。”刘平安二十几岁，教育起同龄的王海来，却是一点不违和。 “哎，那我去了。” 刘平安打发走了王海，自己站在门口，远远的看着树林的方向。 今晚上这事，幸好赶上了。本来以为牵扯进去的可能性很小，是小概率事件，因此也就没发短信让王海在外留宿。 没想到王海这小子最近霉运附体，就因为路过往里照了一眼，就让人抓进去了。 幸得刘平安看见来电，估摸了一个时间赶出来接他，要是王海真让人打了一顿，刘平安心里会自责很久。 从项目部的门口去看刚才走回来的路，堵路的挖掘机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今天晚上刘自强安排的行动，应该会比较顺利。 但是这暴力的潘多拉盒子一打开，后续该怎么停下来呢？ 第九十二章 路通了 睡过觉的人都知道，清晨四五点钟的觉是最香的，最沉的。 所以这个时候被电话吵醒，也是最让人烦躁的。 阿豪有些恼怒的拿起手机，用非常不耐烦的语气说道：“干嘛啊，老唐。你这么早打电话什么事？啊？” “小陈工，不好意思啊，还没醒呢吧？我就是想问问你，今天打不打灰啊？”老唐在电话那头问道。 老唐这个人，绝对是项目上打灰最积极的人，没有之一。 “打个毛线啊，路都被堵了几天了，你不知道哇？”阿豪用手捂在眼睛上，去遮挡窗户缝里偷偷溜进来的清晨第一缕阳光。 “开了！开了！小陈工，路开了！”老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 “啥？路通了？”阿豪一下子清醒过来，“你确定吗老唐？” “当然确定了，我就刚从那溜达回来，那个挖机已经被人吊到路旁去了。” “好了好了，知道了。我请示一下领导，你等我消息吧。”阿豪说完，挂掉电话，转头看向刘平安的床铺。 刘平安也被这通电话吵醒了，此时也半坐了起来。 “老唐说路通开了，挖机被吊走了。”阿豪看着刘平安说道。 “嗯，我听见了。你还睡吗？不睡一起去看看去。” “不睡了，走吧。” ... 天已经蒙蒙亮了。 顺着项目部一路走过来。小商店房门紧锁，没有开门营业。路过昨晚上的小树林时，也是一切如常。 项目上除了刘平安和王海，没人知道里面昨晚上发生了什么。 离着老远就可以看见，本来横亘在路中央的报废挖机，被远远的扔在路旁。整台机器可能是因为被吊过的缘故，看起来更加松散破旧了。 “走近看看吧。”刘平安说着，和阿豪两个人继续往前走，来到了挖机附近。 水泥路两侧的空地上，还可以看见四小撮方木，很明显，是昨晚上吊车支腿的垫木。 “看来真是昨天夜里被人吊走的。是不是甲方找一期土方他们弄的？”阿豪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截木头，说道。 刘平安知道是刘自强找人干的，见阿豪这么问，点点头说道：“估计是吧。咱也不管了，回去等等领导消息。” “那跟搅拌站那边报灰吗？今天打吗？”阿豪问道。 “先报上吧。打不打的再等等看，都堵了两三天了，也不差这一会儿。别要了灰，罐车进来了又被堵上了，那就麻烦了。”刘平安说道。 “行，那我回去先报。” 两個人说着话，又返回了项目部。 在院里正好碰上了洗漱出来的项目书记孟伟。 正常情况下，孟伟总是项目上起来最早的那个人，平常不到5点，他就准时起床了。 “哎？今天你们俩怎么起的这么早？”孟伟看见刘平安和阿豪两个人从院外进来，吃惊的问道。 “书记，路通了。挖机被吊走了。”刘平安说道。 “啊？是吗！”孟伟明显非常高兴，大步流星的往大院门口走去，从门口处可以遥遥的看见挖机的位置。 一眼看去，确实挖机的位置发生了变化。 孟伟喜上眉梢：“嘿，还真是给挪开了，蒋震说话还有点力度啊，说三天就三天。我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崔经理去。”孟伟说着，端着洗漱的脸盆折返回来，直接就上了楼。 “瞧书记乐的。”阿豪看着孟伟的背影，撇撇嘴说道。 “嗯，别管他了，你要是困就回宿舍再趴一会儿吧。”刘平安跟阿豪说完，自己就回了工程部办公室。 刘平安远没有孟伟那么兴奋。 从孟伟的视角来看，是开发商解决了道路占地的问题，不管是给村民增加了补偿还是别的什么条件，至少双方达成了和解，道路通开了。 但在刘平安的角度来看，完全不是这个样子。 虽然不知道开发商许诺了刘自强什么条件，反正刘自强是自愿出手了。 挖机是被强行吊走的，看场子的光头昨晚上也挨了打。 可以说，这次的纠纷并没有从根源上得到解决，只是被强硬的外力直接打破了。 双方的矛盾，实际上是升级了。 那么接下来，就该是吃亏一方的反击了。 只是这种反击，会以什么时间什么形式开展呢？又会对项目产生什么影响呢？ 刘平安目前也想不到。但他可以确定的是，项目要提前做些准备了。 ... 早上八点过一刻钟，崔会民的白色途观开进了项目。 崔会民从车上下来，面色不错，显然道路打通的消息，让他的心情好了起来。 崔会民得到消息比孟伟还要早。他是从蒋震那边得到的第一手消息。 蒋震得到刘自强‘事情已经办妥’的反馈之后，也是很快就发信息告诉了崔会民。 崔经理下了车，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先来到了工程部。 “平安，路已经通了，就安排项目抓紧干吧。是不是有三个楼的作业面已经具备浇筑条件了？今天就都安排打了吧。”站在工程部办公室门口，崔会民满脸笑容的跟刘平安说道。 “好的，经理，我们这就安排。”刘平安答应道。 屋里的其他几个人闻令而动，各自抓起桌子上的安全帽，开始落实大小两位领导的工作安排。 “行，那你们抓紧吧。”崔会民说完，转身就要上楼回自己屋。 “经理，还有些事想跟您请示一下。”刘平安从屋里跟了出来。 “哦？”崔会民回身看了一眼，“回我屋说吧。” 进了崔会民办公室，刘平安很自然的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什么事啊，平安？”崔会民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和颜悦色的问道。 “经理，咱们这条路不是通了吗？我觉得总透着些古怪。” “嗯？为什么这么说？”崔会民表情严肃起来。 刘平安自然不会提及刘自强在这里面的事情，而是找了个其他的理由：“要说是甲方和村民关于道路的事情谈妥了，没必要夜里偷摸的把挖机吊走吧？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解决好了。” “嗯，这么一想是有点古怪。”崔会民也陷入了沉思。 “经理，我觉得不管真实情况怎么样，咱们项目还得先做点防范准备。春节值班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咱们一期的摄像头有一部分已经损坏了，最近应该赶紧更新一波，把周边的情况监控起来。”刘平安说道。 第九十三章 围挡咋没了？ “重新补充一批摄像头吗...”崔会民沉吟了一下，“你这个建议很好，平安。这个事我去跟孟伟说，等摄像头到位了你带着机电部的人，一起走一遍现场，看看装在哪些位置合适。” 项目上类似于摄像头这类的设备，是由项目书记统一负责采买的。 “好的经理，等摄像头到了我带着人装。那您忙着吧，我去现场转转。”刘平安说着，出了办公室。 崔会民看着刘平安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也是满意的点点头，这小伙子，想事情比自己都要周到不少。 随后，他捅开自己的电脑台式机，开始忙碌起斗地主来。 项目经理的日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离开项目经理的办公室，刘平安又沿着水泥路来回走了几遍。 路旁的小商店仍旧没有开门营业，几个冰柜都是用大块塑料布包裹着，没有解开。 集装箱的门也是紧锁。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也没见有警车过来，警察来现场取证调查什么的。 由此不难推断，光头挨打这个事，他并没有报警。 这种台面下的对抗，有些黑吃黑性质的事件，双方都不会选择报警解决。 表面上越是平静，水面以下可能越是波涛汹涌。下一个滔天巨浪，一定已经在暗中积聚力量，随时要喷薄而出。 不管后续还有什么波折，刘平安只确信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如何得保住二期项目的正常实施，他想翻身，得从这里开始。 ... 一连四五天，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一期项目又开始正常运转起来，白天钢筋绑扎，模板支护，监理验收，隔三差五的夜里熬夜打灰，一切都进行的非常正常。 让人们都快忘记了之前堵路事件的发生。 那件事就像是顽皮的孩子往河道中丢了一个小石子，溅起一阵小水花，就淹没在水面以下消失不见了。 跟崔会民提议采买摄像头的第三天，孟伟采购的摄像头就拉回了项目。 刘平安在一期地块的平面图上点了近十处点位，交代按照这个布局进行摄像头补充。 这个工作安排给了王海，王海和机电部的同事一起忙活了两天，又是拉线，又是找固定位置的，终于是把所有的摄像头补充到位了。 安装完成以后，从项目书记孟伟和刘平安的电脑上，就都能够看见所有的摄像头机位的画面了。 有了这些现场的‘眼睛’，刘平安的心也是放下不少。至少不用过分担心，附近的村民采取什么过激的举动，伤害到项目了。 这两天，刘平安还得到一个好消息。 张琳的妈妈杨娟，手术切除物的病理结果出来了。 “平安，我妈的那个病理报告出来了，是良性！”电话中张琳的声音非常欢快，掩饰不住的雀跃。 “是吗？真是太好了！”对于这个消息，刘平安是发自内心感到高兴。 “嗯嗯，心里面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了。”张琳说着，“不过这个事情也给我敲响了一个警钟，父母那一代人年纪逐渐大了，应该定期的带他们体检。平安，你也应该带叔叔按时体检。” “嗯，你说的是。我也确实应该带我爸体检一下了，”刘平安心里想到父亲，也是好几个月没回去见过了，是该找时间回去一趟了，“叔叔阿姨还在省城吗？” “没有，昨天病理报告一出来，今天大早上就赶火车回去了。你也知道，我爸放不下自己工作，我妈放不下自己养的花。哈哈。”张琳说道。 “好吧，那我只能下次上门再拜访了。”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张琳那边近期又要准备一个重要的考试，因此短期内也没时间过来，刘平安也是比较关注眼下项目的纠纷，分身乏术。两人约定忙完这段时间，再见面或者出去旅游一次。 这边挂断琳琳的电话，刘平安看了一眼工程部墙上的时钟。 已经是上午10点半了。胡工和袁野刚刚回了办公室，其他几个人应该很快也要回来了。 这就是工程部人员相对于其他人更辛苦的一面。 技术部的人员，可以借着研究图纸或者出方案的由头，猫在办公室里办公，很少顶着大太阳去现场。 商务部也是同样如此。 相对来说物资部可能也会累一些，毕竟材料进场需要他们挨个进行清点入库。 最累的还是工程部，每天一上工，就要到现场去，不管是巡视检查还是工序验收，都得在现场扎着。要不说工程部的人，算是牛马中的牛马呢。 哐当一声，办公室的门开了，岳峰一头汗的走了进来。 “经理，现场有这么个事，我觉得你得知道一下。”岳峰进来也没摘安全帽，直接走到刘平安身边，掏出了手机。 “怎么了？”刘平安问道。 多事之秋，凡事都得关注着。 “二期那块地的围挡，破了一个大口子。”岳峰一边在手机相册里面寻找照片，一边简单的汇报着：“刚才我从现场回来，走到大门那偶然发现的。二期的围挡西北角，破了一大片。” 说着话，岳峰已经在手机里找到了刚才拍下的照片。 刘平安心里预感不好，皱着眉头凑了上去。 照片照的不是很清晰，但是能够看出来大致怎么回事。 一排浅蓝色围挡看上去非常齐整，但是西北角处破损了一大片，说是破损也不准确，应该说是被人拆走了一大片。 孔雀宫二期虽然还没有实施，但是土地已经征到了开发商手里，去年就用蓝色铁皮围挡围了起来。 一来是圈住自己的地，二来也是怕外人进来，出了什么安全问题说不清，杜绝这种隐患。 “什么时候的事，我记得之前没有这片破损。”刘平安说道。 两人说话的功夫，胡工和袁野也凑了上来，接过岳峰的手机看了起来。 “之前确实没有。” “嗯，我记得也是没有。围挡很齐整的。” 两个人说道。 “先去现场看看吧。”刘平安做了决定。 虽然二期的围挡是由开发商立的，但是出了这种情况，总包单位还是应该先去看看情况，报告给甲方的。 几个人说走就走，出了办公室就往二期的荒地走去。 第九十四章 来了一群人 项目部在二期地块的东侧，靠近这一侧的围挡上是留有一个小门的，之前刘平安进去转悠都是走的这个门。 而岳峰发现的围挡破损，在二期地块的西侧，需要穿过整个地块才能走过去。 刘平安带着胡工、岳峰袁野他们三个人，穿过半人高的杂草，一脚深一脚浅的往西边走。 围挡破损，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修补上就好了。 但是最近没有刮风，围挡的破损就显得比较古怪了。又是在两股势力相争的这个微妙时间段。 “好端端的铁皮，怎么说破就破了呢？奇怪咧。”胡工一边走着，一边纳闷的说道。 “会不会被周边的村民偷走卖了？经理你怎么看？”岳峰还是相对敏锐一些的，扭头问道。 “围挡破了，就能进人了。”刘平安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待会儿都小心点。” 几个人听了这句话，也都不在做声，默默的跟着刘平安往前走。 地块东西方向有大几百米远，四个人走了七八分钟，来到了围挡破损的地方。 两米多高的围挡，丢失了四五片，也就是得有三四米的空档空了出来。方钢管的龙骨也断了。 沿着破损口向两边延伸，也是带歪了一大片。 明显不是自然破损的。 “这是被偷了啊，”袁野走上前去，用手摸了摸断裂的方钢管龙骨，“你们看这，这是被锯断的。” 几个人都围拢上去，一起朝着袁野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5公分宽窄的空心方钢管，从中间断开，断口处还算齐整，一看就是用锯条拉断的。 不难猜到，是有人掀开铁皮围挡的一角，从外侧钻到里面来，再用短锯锯开方钢管龙骨，跟同伙合力弄走了这些铁皮。 “好家伙，这附近的人胆子真大啊，光天化日的就敢这么干。”岳峰说道。 “嗯，也有可能是晚上干的，白天还是太显眼了。”胡工看了看周边的环境，分析道。 只有刘平安明白，这不是简单的盗窃。 这些围挡立在这里，少说也有快一年时间了，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被盗的情况。 况且在过年期间，项目部人员稀少的情况下，都没人来打这些围挡的主意。 怎么反而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呢？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示威，一种对开发商的示威举动。 几个人正在这看现场分析的时候，围挡外面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 下一秒，一道身影突然从围挡的缺口处拐了进来。 给袁野他们几个人吓了一跳。 来人穿着一身灰色长衣长裤，脸庞黝黑，不长的头发乱糟糟的，看着像是附近村里的村民。 “师傅，您是干嘛的？这围挡里面都是工地，有危险，不能随便进来的。”岳峰见进来一个附近的村民，也是迎上前去客气的说道。 “你是干嘛的哩？这地是俺们村的地，俺想来就来。”那汉子回了岳峰一句，脚下也不停步，仍是径直的往里走。 “哎，你怎么回事？都告诉你这里面是工地，不能随便进。快出去快出去。”袁野看进来的这庄稼汉态度无礼，走上前去拦在他身前，开口说道。 “都说了这块地是俺们村的地，俺愿意进来就进来，你管得着哩？”庄稼汉白了袁野一眼，倒是不再往里闯了，反而回身走到围挡边，从里侧开始研究起围挡来。 袁野还想再说几句，被刘平安用眼神制止了。 只见那庄稼汉从裤腰后边掏出随身携带的钳子，就开始去拧那方钢管龙骨上的铁丝。 这围挡是用铁丝将铁皮和龙骨固定起来的，只要把铁丝拧断一些，铁皮就能够较为轻松的扒扯下来。 庄稼汉也不管在场的几个人，如若无人般的动手就干，就好像在自家院子里干活那么自然流畅。 胡工和岳峰都看向了刘平安，那意思是在问： 刘经理，这事咱们管不管？ 刘平安轻轻摇了摇头，没去理会那汉子，而是走到了围挡的缺口，向外张望去。 在二期地块的再往西，隔着一条早已干涸的水沟，没有多远，就是张各庄村了。 刘平安这一看，也是吃惊不小。 只见河沟的对岸，停着不下十辆小三轮车，不少村民，正手拿工具，从那边翻下河沟，然后往围挡这边走。 还有一些到的晚的，正在对岸停放三轮车，从车上往下拿工具。 乱乱哄哄的，好像一群来赶集的人。 怪不得这庄稼汉说起话来这么硬气，这么有底气。原来他身后有大部队啊。 袁野他们三个也凑过来往外看，这一看也都吓了一跳。 “卧槽，他们这是来干嘛的？”袁野噔噔噔退后两步，说道。 “不会是冲着咱们来的吧？要不咱先回项目？”岳峰看见这架势，也是有点慌了神。 胡工虽然没说话，但脸色也是不太好。 “别慌，不是冲着咱们来的。”刘平安还算是淡定。 他看的清楚，对面的来人，既有这庄稼汉一般的中年男人，也有那五六十岁上了岁数的妇女，中间也看见了一些儿童。 每个人手中拿的工具，也大部分都是改锥钳子，锤子短锯什么的，一看就不是来打架的。 “咱们往后退退，看看情况再说。”刘平安说着，领着三个人往项目方向走去，走了大概百十来步，又停下来观望。 他们往后走的这段时间，对面的村民也已经翻过了河沟，来到了围挡边。 也没见人群中有人指挥，每个人都自觉的动起手来，对着围挡就是一顿操作。 有人跟那庄稼汉学，上去用钳子拧那铁丝； 有人用短锯，嘶啦嘶啦的锯着方钢管； 有人没带工具，就用脚去踹铁皮，踹的铁皮哗啦哗啦直响，几脚下去就变了形。 岳峰和袁野都看的呆了。 见过半夜偷摸来工地盗窃的，没见过大白天这么直接来搞‘拆迁’的。 “他们可真团结啊，这得出动了半个村的老娘们吧。”袁野看着眼前的景观，喃喃说道。 “我看差不多，这阵势，真惊人。”岳峰说道。 破坏远比建设来的容易的多。 当初这些围挡全部立好，用了近一周时间，但目测用这些村民的方式去拆除，估摸着多半天时间就差不多了。 刘平安掏出手机，留下了一些照片。因为离得远，那些村民又忙着，没人过来阻止他，也没人来抢他的手机。 看着眼前乱哄哄的景象，刘平安知道，事情已经开始向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上架感言 刚刚接到编辑通知，终于要上架了~ 新人，都市，工地文，少爽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写了二十多万字，总算是熬到了上架。 说实话还是感觉挺累的，写文真的是一个辛苦活。 但是依然很开心~ 接下来，要说一些感谢的话了，都是发自肺腑。 首先要感谢的，是我的编辑朱砂大大，不到6000字就给了签约机会。这是前期对作者本人最大的一个鼓励，也是我能够满怀信心坚持下来的动力。 其次，就要感谢各位可爱的书友了。 作者本人之前从来没有过写网文的经历（写过两个开头没签，就不算数了吧，大笑~），经验十分欠缺，可以说就是凭着一腔热血，想把这个故事写出来。 如今回头来看，前面的剧情确实有些生涩，个别桥段也是让书友们指出了毒点。 幸得大家的包容和理解，仍旧是不离不弃的一路跟了下来。 在此再次感谢大家了。我明白，唯有更加椎心泣血的创作，把这個故事写好，才是对大家支持的最好回应。 最后，想再和大家聊聊创作这个故事的初衷。 几年前我萌生了写一部小说的念头，跟我一个前同事兼友人聊过。他这个重庆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给我建议是：写你熟悉的，才能写好。咱们都干过工地，可以写工地的事情。 这个建议，我深以为然。虽然当时没有付诸行动，但仍是记在了心里。 后来，这个同事因病英年早逝，让我倍感痛惜。 最近也是工作上清闲时间较多，写小说的念头再次捡了起来。想起故人的话，于是就选择了写下这么一个工地的故事。 一来是回味一下自己曾经几年的工地工作经历；二来想让更多人了解工地的生活；三来，也是纪念一下逝去的故人。 好了，说了这么多，大家可能开始腻烦了。 还是说回明天上架的事情吧。 明天中午12点准时上架，平时我都是凌晨会有一章更新，这次大家就不要熬夜等了。熬夜伤身，早睡早起。 当然了，还是想跟大家求一下首订和月票。毕竟大家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希望各位书友们，觉得可以的，就支持一下吧。 关于明天的更新，我先给大家打个包票，不少于4更，最多到5更。 多更多写是我对大家最真诚的谢意。 好了，再次谢谢大家看到这里，不说了，我要去码字了。 咱们明天中午12点，准时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