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偶天成》 第一章 梨园落水 树密花稠,层层簇簇的梨花堆叠着,像云锦般铺满了天,暖洋洋的春/光从疏落的叶子中穿透,映得绿草更加鲜嫩。三三两两的少女缓缓行着,或是轻声谈笑,或是凝眸赏花,也有的坐在梨树下错落不一的木墩上歇脚,俱是盛装华服,为这雪玉堆砌的梨园更添了一抹明艳。 只是今日,一些十三四岁的小娘子心思却没有放在赏花上,目光若有若无的透过梨林,虽什么都看不真切,依稀却有男子的谈笑声从对面传来。 昭云长公主府的梨园,是整个京都都闻名的,每年梨花开时就会办一场赏花会,受邀的无不是上流勋贵的家眷。 一个多月前,昭云长公主的次子韩沐宇春闱小试,竟榜上有名,虽只是二甲末尾,以他的年纪不说在勋贵子弟中,就是放在书香门第,也是极为难得了。 借着赏花会的机会,韩二公子邀请了不少同龄好友办了场诗会,与小娘子们只隔着一道梨墙。 大周朝民风开放,对年轻男女的拘束本没有前朝多,又有梨林隔着,倒也不算违例。 那些夫人太太更是鼓足了精神,借着花会诗会的机会相看各家小辈,说不定自家儿女的姻缘就落在这里。 “清艳姐姐,这梨园真是美极,满京城再找不出第二份来。”烟粉衫子的少女笑得极甜,看着被小娘子们围在中间的重喜县主。 重喜县主是昭云长公主唯一的女儿,闺名清艳,颇得皇上喜爱,破例封了县主。 旁边杏黄衫子的少女微皱了眉,悄悄拉了粉衫少女一把。 两个少女,除了衣衫颜色不同,眉目竟是一模一样的。 重喜县主扫了两个少女一眼,一丝不耐飞快闪过,目光落在粉衣少女脸上,淡淡道:“甄六姑娘过奖了。” 说完就起了身,对围绕在身旁的小娘子们道个歉,独自往前走着。 留下的小娘子们面面相觑,看向粉衣少女的目光就多了丝嘲讽。 谁不知道重喜县主脾气最是喜怒无常的,她若是看入眼的人,那是千好万好,她若是不待见的人,哪怕是公主,也懒得多说一句。 这位甄六姑娘真是好笑,不过仗着甄家大姑娘去年嫁给了昭云长公主的长子,就想着和重喜县主称姐道妹了。 甄六姑娘出自建安伯府,单名一个玉字,杏黄衫子的少女是她的孪生姐姐甄冰 甄玉不过十二岁年纪,城府是没有多少的,感受到小娘子们的奚落,当即红了眼眶,咬着唇想要说什么。 甄冰又捏了捏她的手,压低声音道:“六妹,我们和重喜郡主不熟,你称呼姐姐确实唐突了,再与她们争辩不是更落人口实。” “谁能想到,她那么傲了,哼,有什么了不起——” 姐妹二人正低声说着,忽听前面一阵喧哗,不由抬头望去。 许多小娘子也愣住了。 “作甚么这么慌慌张张的!”重喜县主看着惊慌失措奔来的丫鬟,冷喝道。 在重喜县主的威严下,穿青色比甲的丫鬟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县主,不……不好了,静远湖那里有人落水了!” “是谁?” “婢……婢子还不知,只知道是一位小娘子和一位公子一同落进了水里,就立刻来禀告县主了。” 这一下,众人哗然。 重喜县主面色不太好看,无论如何这是长公主举办的赏花会,大周朝民风再开放,出了年轻男女一同落水的事,也是极难看的。 当下吩咐贴身丫鬟:“碧翠,你去看看。” 穿翠色比甲的丫鬟道声是,步履匆匆向静远湖的方向奔去。 梨林的尽头就是静远湖,湖极大,上面一道九曲廊桥,站在桥上赏风景是极好的。 只是今日韩二公子在梨林另一端办诗会,若是去游湖就有可能撞见男子,懂礼的小娘子是不会往那边走的。 重喜县主背靠着一棵梨树,半垂的眼帘遮住嘲讽目光。 也不知今日这一出,是成全了哪个。 在场的小娘子年纪虽都不算大,自幼在后宅耳需目染的,对这些弯弯绕绕都知道不少,一个个或面带嘲讽,或兴致勃勃的议论着。 “今日真是有好戏看了,也不知落水的公子是哪个,该不会是韩二公子吧?”说话的是吏部右侍郎的孙女张朝华。 “朝华妹妹怎么猜是韩二公子呢?”永嘉侯府的二姑娘杨清压低了声音问。 张朝华嗤笑一声:“这还用想,既能用了这不上台面的手段,还不选个最好的?” 一个声音插进来:“若说最好的,也不单是韩二公子吧,听说,镇国公世子今日也在呢。” 提到镇国公世子,小娘子们都静了静。 一等公爵,门第自是不说,单是镇国公世子的相貌气质,就足以让无数小娘子倾心。 “只是,镇国公世子虽样样都好,命却不算好的,自幼没了父母不说,一连两次定亲,小娘子都是没过门就没了。” 遇到这样的事情,又都是同龄的小娘子,言谈间就有点忘了顾忌。 甄玉性子活泛,也和相熟的小娘子议论着。 甄冰却皱了眉四下打量,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忍不住拉了甄玉悄声道:“六妹,你可看见四姐了?” 甄玉一怔,不以为然的道:“她先前不是说穿的有些多,觉得闷热,去那边透透气么。” 说着冲前方抬了抬下巴,然后一下子僵住了。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惊和惶恐。 坏了,落水的人该不会是—— 二人正惊疑不定,就听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碧翠小步快跑着到了重喜县主身边,附在耳边低语了几句。 重喜县主目光如刀,扫了甄家姐妹一眼,然后冲众人道:“各位,请随我去花厅坐坐吧。” 见重喜县主什么也没说,有些心急的小娘子就打发了丫鬟去探听情况。 重喜县主见了也没多言,这种事,本就是瞒不住的,不出明日就会传遍整个京都的上层。 果然在各家离开长公主府时,小娘子们就全都知道了那落水之人,正是建安伯府的甄四姑娘甄妙和镇国公世子罗天珵。 “这个恬不知耻的,真是害我们丢尽了脸面!”甄玉脸色苍白,咬牙切齿的道。 甄冰默默无言,脸色同样难看无比。 甄府众人带着还在昏迷的甄四姑娘,灰头土脸的回了府。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二章 弄拙成巧 日头正好,建安伯府的气氛却有些阴沉,身穿鸦青色比甲的丫鬟们进进出出,都把脚步放得很轻。 老夫人手中粉彩花鸟茶盏啪的摔在地上,抖着唇道:“去,把那个孽障给我带过来!” 一旁身穿暗紫色散花如意裙,四十来岁的妇人脸色亦是铁青,想要张口劝劝,却又抿紧了唇。 她是老夫人的长媳,世子夫人,按理说老夫人盛怒,她是当劝劝的,可这四姑娘实在闹得不像样子,如今府中未嫁的小娘子就有五个,被她这一闹,建安伯府的名声扫地,其他姑娘在婚嫁上就得受影响。 她身为世子夫人,府上出了这样的事,虽不是她这一房的,又哪有脸面了,心中暗恨四姑娘没个体统,看向身穿藕色襟子的三夫人,脸色就更冷了。 三夫人温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倒没像寻常妇人那样哭泣,先是重重磕了一个响头,抬起时就见额头青了一片:“老夫人,那孽障素来贪玩惯了,惹出这等祸来,就是立刻打死也不为过的,等她醒了媳妇立马带来受罚。只是她刚落了水,三月水寒,如今人还昏着。” 另一个穿月白色挑线裙的年轻妇人闻言一声冷笑:“三弟妹这话说的可不对,什么贪玩,四姑娘今年可都十四岁了,要说是有了旁的心思倒是真的——” “住嘴!”老夫人冷冷扫了过来。 二夫人李氏拿帕子掩着面,话音就哽咽了:“老夫人,今日这事,您可要秉公处理,全京城的人都看着呢。要是姑息了,以后咱家小娘子还怎么见人?” 说到这里心里更恨,建安伯老夫人育有三子,长房的嫡长女已经出嫁,只剩个庶女还是订了亲的,三房两个女儿,长女也订了亲,那自作孽的不提,只可怜她一对双生女儿刚刚十二岁,正是最受此事所累的。 她本就是继室,低着旁人一头,费尽心思的教养女儿,却让那没脸没皮的害了。 “去,把四姑娘带来。”老夫人吩咐立在身后的王嬷嬷。 跪着的三夫人立刻白了脸,却知道平素看起来好脾气的老夫人一旦定了的事,却是不容再反驳的。 二夫人冷笑一声,拿眼瞄着温氏。 任你平常再泼辣,摊上这么个女儿还不得认命,以后日子且有的瞧呢。 不多时,王嬷嬷就返了回来,身后两个婆子架着四姑娘甄妙。 “老夫人,四姑娘过来了。”王嬷嬷说完站到了老夫人身后。 老夫人看了甄妙一眼。 家常水芙色小袄,下面是烟青色马面裙,应是沐浴过,并没有挽发,满头青丝只是用丝带松松系着,衬得一张小脸更加苍白 “孽障,还不给我跪下!”老夫人见甄妙杵在那里,更是来气。 二夫人李氏掩口而笑:“呦,三弟妹不是说四姑娘还昏睡着么,看这样子倒是清醒的很,看来落水一点事儿也没有——” 一个粉彩茶蛊砸了过去:“李氏,你再开口,就给我出去!” 李氏脸涨得通红,却再不敢开口了。 大夫人嘴角勾了勾。 庶女出身,到底只是小聪明,别看老夫人平日吃斋念佛一脸和善,小辈们争争闹闹的不怎么理会,遇到这种家族名誉受损的事那就是发威的老虎,不躲在一旁还上来捋虎须,那只有两个字:找死! 要是捋了一次不过瘾还要再捋,那就六个字:死得不能再死! 甄妙这还迷糊着呢。 前一刻,她刚旅游回来,打了的士回家,不料那司机见她单身起了坏心,反抗之下被掐住了脖子,怎么一睁眼,就成了甄四姑娘了呢。 甄四姑娘的记忆,她倒是全有的,可还没等消化完就被拎过来了,这事放哪个精英穿过来也得蒙啊,更何况她这种宅斗技能为零的。 听到坐上首的白发老太太声色俱厉的让她跪下,甄妙又想着这具身子原主干的事,决定还是暂时把骨气什么的放一边好了。 跪就跪吧,要是刚活过来又被浸猪笼,那可亏死了。 只是这身体似乎有点不听使唤,甄妙膝盖弯了弯,有点力不从心。 正焦急,就见跪在一旁的妇人一个箭步起来,抬脚就踹到了她膝盖上。 扑通一声,甄妙重重的跪到了地上。 啪啪,又是两个杯子在她身旁开了花,碎瓷碴溅得到处都是。 三夫人温氏想挡在甄妙前面,身子动了动强自忍住了。 二夫人李氏怕溅到身上,忙往后躲了躲。 见甄妙跪得笔直,老夫人心中的气倒是缓了缓,暗道这丫头倒是沉得住气,只是今日怎么就做了那糊涂事呢。 甄妙要知道老夫人的想法,得苦笑,她还被亲娘踹得眼冒金花呢,不是不想躲,纯粹是因为没反应过来啊。 “四丫头,你还有什么话说?”声音从上方传来。 甄妙心中一沉。 这话很像死囚临行刑前被问:“你还有什么遗言好交代的,没有就上路吧。” 前世,甄妙家境相当不错,一毕业就背着包满世界吃喝玩乐去了,连办公室争斗都没经历过的主儿。 若说有的姐妹穿过来能当宅斗中的战斗机,她恐怕只能当老母鸡了。 感受着上方传来的冷气压,甄妙脑子都不转了,只能依着本能,双手高举又贴到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响头:“祖母,孙女知错了,不该贪玩跑到桥上去,惹下祸事来,给家族蒙羞。” 看着一动不动,五体投地的孙女,老夫人心中五味陈杂,良久吐了口气道:“四丫头,你抬起头来说话。” 甄妙缓缓抬了头,一双水润清亮的眼睛望着老夫人:“祖母,孙女真的错了,您要打要罚都行,只是别气坏了身子。” 她一双眼睛生得极好,瞳仁又比寻常人大且黑,褪去了复杂的心思,这样望着人,就像两汪清泉从人心头缓缓流过。 老夫人心不由一软,自己都起了疑心,莫非四丫头这次落水,只是个偶然? 可一想甄妙往常也是个争强好胜心思多的,这念头又压了下去,缓缓开口:“四丫头,你当知道女儿家名节的重要,不管你这事是意外也好,是有意也好,世人对你的看法已是定了,便是你的姐妹们,也要受你连累。” “是。”甄妙垂了头,有些丧气。 这原主留给她的,简直是条绝路啊。 接下来,老夫人恐怕要她上吊和沉塘二选一了。 “既如此,那摆在你面前的,也没有别的选择——” “老夫人——”三夫人温氏再顾不得其他,跪着奔了过去抱住老夫人大腿,“儿媳求您开开恩,妙儿她,她还只有十四岁啊,求您给她条活路吧。” “老三媳妇,你不必替女儿求情,把四姑娘带下去。” 两个婆子上前,架着甄妙往外走,其中一个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脖颈。 浑身一阵战栗,寒气从心底冒了出来。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的闪出的哥那双粗糙的手,一直掐着她脖子不放,越掐越紧,到后来又恍惚变成了另一个人的脸。 甄妙顿时觉得无法呼吸,只有一个念头,我要逃! 她腾地站了起来,就要往外冲。 这种时候,求生是人的本能,至于什么一个小娘子在自家府中能逃到哪去,或者逃出去又怎么生存这么高深的问题,别逗了,有几个普通人面临生死能想到这些。 只是甄妙初来乍到的,虽然接收了记忆,到底还有些不熟,这二货转向的毛病又犯了,想着往外冲,却冲错了方向,直直往一根柱子上撞去 “快拦住她!”老夫人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二夫人李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三夫人温氏以比刚才踹甄妙还要快的速度冲过去,一把抱住她一条腿。 甄妙前世算是个半吊子驴友,身体素质好,还学过些实用的防身术,本来眼见自己要撞到柱子上,腰杆一扭腿一抬想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去。 没想到那条没抬起来的腿就被三夫人抱住了。 只听咚的一声,这倒霉孩子就撞到了柱子上。 临昏迷前,脑子中只闪过一个念头。 亲娘哎,您确定这不是趁机除害么?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第三章 逼嫁 看着一室混乱,老夫人抚了抚额:“去,把王大夫请来给四姑娘看看,你们也都下去。” 等众人都退出去,老夫人吩咐王嬷嬷:“把老伯爷请来说话。” 王嬷嬷面有难色。 老夫人面色一沉:“怎么?” 王嬷嬷是老夫人心腹,见老夫人发问自是不敢隐瞒,忙道:“老夫人,老伯爷今日一早出去斗鸟,此时还未归。” 老夫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忍了又忍才道:“世子快下衙了吧,吩咐下去,等他一回就立刻来见我。” 建安伯世子在户部任着一个郎中的职,在勋贵中也算不错了。 “是。”王嬷嬷应了一声,想了想低声道,“老夫人,婢子刚才去请四姑娘,发现……” “发现什么?素月,这个时候,有什么话别吞吞吐吐的。” 府中发生了这样的事,实在令一贯冷静的老夫人也有些烦躁了。 四姑娘再不好,也是她嫡亲的孙女,发生这种事虽不至于像前朝那样为了保住家族名誉处死,但也难办。 要么是男方认了这门亲事,要么是送的远远的,或是嫁在外面,或是等风头过了再悄悄接回来。 也有家风严苛的人家,直接命女儿绞了头发当姑子的。 镇国公府不是那么好进的,老伯爷不管事,如今也只能等着世子回来,商量一下怎么处置。 “老夫人,婢子发现,四姑娘脖颈上……有淤痕。”王嬷嬷狠了狠心,说了出来。 “当真?”老夫人长眉一挑。 世子夫人带着妯娌几人从长公主府回来,就来她这请罪了,浑身湿透的四姑娘是直接裹着被子送回去的,惯常伺候的丫鬟婆子早被关了起来,这么重要的事竟是才发现。 王嬷嬷忙道:“这个打死婢子也不敢妄言。” 老夫人长舒一口气,靠在太师椅椅背上:“去,看看世子回来没。” “娘,孩儿回来了。”老夫人喝了一盏茶后,立在门侧的侍女挑开八角珠帘,走进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身姿挺拔,蓄着短须。 这就是建安伯世子甄建文。 “大郎,今儿个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甄建文点头。 “那你如何看?” 甄建文看了看老夫人脸色。 老夫人眼帘低垂,看不出喜怒。 甄建文面沉似水:“四丫头已经十四了,再送走避风头恐怕会耽误了姻缘,若是匆匆嫁了,也找不到合适的,可镇国公府也不是好进的——” 心中暗恼这个侄女糊涂。 甄府六个姑娘里,甄妙容貌是最出挑的,他的长女又嫁进了长公主府,若是谋划得当,这丫头嫁个好人家不是不可能,也给家族添份助力。 没想到这丫头平日看着掐尖好强,实则是个蠢的,难道以为这样就能当世子夫人不成! “那就逼他们娶。”老夫人睁开眼,精光一闪而过。 甄建文一愣。 就见老夫人又半闭了眼,轻声道:“四丫头羞愤撞了柱子,她脖颈上有於痕。” 甄建文再次怔住,随后脸上露了笑,长揖一礼:“孩儿懂了。” 不到明日,建安伯府四姑娘落水醒来后,羞愤撞柱以证清白的事就传遍了满京城。 能撞柱以证清白,京城中人对甄妙的印象倒是好了点。 只是十三四岁的小娘子,说不准就真是因为贪玩而产生的意外呢。 “意外?她若是意外,我罗字倒过来写!想进门可以,那就当妾从侧门抬进来。”镇国公府怡安堂里,看起来十八九岁的青年一脸薄怒,冷笑道。 镇国公老夫人窦氏早屏退了左右,看着盛怒的孙儿叹了口气,招手让他过来。 镇国公世子罗天珵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坐在老夫人下首。 老夫人疼惜的看着孙子:“明哥儿,没有这样的说法,建安伯府出来的嫡女,哪有当妾的道理。” 端坐的青年修眉如剑,目若朗星,说出的话却带着丝丝寒气:“那就随她自便好了,反正孙儿绝不要这样的妻子!” 是的,他绝不要,绝不要这个上辈子红杏出墙,又害得他不得善终的女人! 那一世,也是这样的落水,他的二叔二婶巧舌如簧,劝着他应下了这门亲事。 而今,他死活不松口,才有了这场祖孙谈话。 老夫人正了脸色:“明哥儿,既如此,你当时和甄四姑娘一同落水,又何必想置人于死地?” 问出这话,窦氏有些心寒。 长子长媳去得早,这孙子是她一手带大的,虽宠出些脾气,却也是个心善的,万没想到会做出这种事来。 “明哥儿,你前两次婚事都没成,若是这事再传出去,又该如何是好?” 一同落水,名声受损是女方的,可要是传出镇国公世子在水里想把人家姑娘掐死的狠毒名声,就算世子之位安稳,以后想娶什么好人家的姑娘就难了。 罗天珵浑身一震,死死握着拳头。 可恨他刚一睁眼,就看见了那个厌恨了多年的女人,一时控制不住下了杀手。 若是,若是他早一刻醒来,也不会再把自己和那个荡/妇牵扯在一起。 祖母说的对,他的名声不能有暇,他还要当稳了镇国公世子,把前世欠他命的那些人,一一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丰神如玉的青年脸上蒙了一层寒霜,缓缓跪下,一字一顿道:“孙儿愿娶。” 沉香苑常伺候的丫鬟婆子都不见了踪影,新来的无不把脚步放得很轻。 整个沉香苑都静悄悄的,只剩一株老桃树花开正艳。 甄妙半靠在秋香色引枕上,小脸煞白,额头还裹着纱布。 “紫苏,帮我拿一册书来。” 身穿紫丁香色比甲的紫苏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最是沉稳,被拨来暂时打理沉香苑。 说着暂时,其实就等于拨给四姑娘作贴身丫鬟了。 不论心里如何想,这丫鬟面上却没露出半分不情愿,听了甄妙的吩咐一扭身去了西屋的小书房,抱着一册书进来递过去。 甄妙伸手接过来就囧了。 只见书册上写着两个大大的字:女诫! 瞥一眼,再瞥一眼。 大丫鬟紫苏站得笔直,头微垂,一脸恭敬。 甄妙叹气,老老实实把女戒接了过去。 她还属于斩监侯阶段,女诫就女诫吧。 正随手翻着,就有小丫鬟禀告:“姑娘,二姑娘、五姑娘、六姑娘来了。” 第四章 训妹 话音刚落,就进来三个小娘子。 打头的小娘子身量高挑,白净的鹅蛋脸,水润的大眼,正是甄妙嫡亲的姐姐,排行第二的甄妍。 她今年已有十六岁,与户部左侍郎的嫡次孙订了亲,正在备嫁,所以平日是鲜少出门的,这次赏花会也没去。 后面跟着的就是二房的双生姐妹,甄冰、甄玉。 “二姐、五妹、六妹,你们快坐。”甄妙把书放到一侧的案几上,直了直身子。 甄玉瞥一眼书册,笑了:“女诫?呵呵,四姐是该好好读读了。” 甄妙郑重点头:“恩,正读到‘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 甄玉脸顿时气红了,讥道:“哼,四姐,你做下那等事来,还有脸讽刺别人!” 甄妍脸一板,一双大眼盯着甄玉:“六妹慎言,四妹顽皮意外落水,自有父母长辈去教训,哪有做妹妹的指着鼻子去骂的道理,难道二伯娘就是这么教导你的么?” 甄玉要气死了,这一家子,都睁着眼说瞎话啊。 “什么顽皮落水,分明是——” “六妹!”甄冰拉了孪生妹妹一把。 甄妍抿了唇,微抬着下巴:“五妹,我看六妹有些糊涂了,你且带她回去歇着吧,若是要我再听到她胡言乱语,定要禀告祖母处置的。” “恩。”甄冰站了起来,冲甄妙道,“四姐,你好好歇着,过几日妹妹再来看你。” 说完扯着甄玉往外走。 甄玉甩开她的手,扭头冷笑:“四姐,天在做人在看呢,黑的白不了,你倒是凭着低三下四的手段得了好姻缘,三姐可是被你害惨了……” 见甄冰甄玉离开,甄妍扫一眼紫苏:“紫苏姐姐,劳烦你带她们下去,我有话对四姑娘说。” “婢子不敢当。”紫苏施了一礼,领着小丫头退下。 “二姐——”甄妙满腹疑问。 刚才甄玉的话中,透露的信息可是太多了。 “伸手。” “二姐?” 就见甄妍从袖子里抽出一条戒尺,啪的一声打在甄妙手上。 “这一下,是替娘打的。娘向来好脸面,你做下这等事,生生把她气吐了血,我打你,你服不服?” 见甄妙点头,甄妍又打了一下:“这一下,是替三妹打的。她身为庶女,婚嫁本就不易,祖母替她费心寻的亲事,就被你给搅黄了,我打你,你服不服?” 甄妍是打定了主意教训妹子一顿,以防日后惹下更大的祸事来,这两下并没手下留情。 甄妙疼的眼泪汪汪:“二姐,你说三姐的亲事黄了?” 三姑娘甄静是大房的庶女,也是整个建安伯府唯一的庶女,前不久和礼部尚书杨裕德幼子的第三子定亲。 “你虽撞柱以正清白挽回了些颜面,却不知杨尚书家风严谨,三妹本就是庶女,出了这种事,退亲也在意料之中。” 甄妙听了,很是羞愧。 这个时代的女子被退亲,可是件天大的事。 她可没脸说什么这是原主犯下的错,和她没关系。 笑话,既然借了人家的身子活着,享了人家身份带来的便利,那就该担负起原主的责任和错误。 想她甄妙,虽然有那么一点点二吧,三观还是正的。 “二姐,我这就去给三姐赔不是。”甄妙撑着身子要起来。 甄妍按住她:“行了,等你养好再说,现在三妹心里正难受着,看见你就更难受了。” 甄妙耷拉着个脑袋:“呃,知道了。” 看着她这蔫样,甄妍倒是觉得比以往掐尖好强时的样子顺眼多了,语气就略软了些:“我就打你这两下,是要你记住了,无论娘还是三妹,都是女子,这世道女子就不容易,你一时算计什么,是福是祸自己担着就罢了,关键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连累了别人你真就能心安了?至于伯府的名声,且看你日后在镇国公府的表现,能否把这丢了的脸面给挣回来了。” 甄妙刚开始还虚心听着,到后来震惊的抬头:“镇国公府?” 甄妍看嫡亲妹子这傻样,又觉得不好了,就这呆样,在镇国公府能活下去么。 “不错,镇国公夫人已经派了官媒过来,把你和镇国公世子的亲事定下了,等来年你及笄就嫁过去。” 甄妙傻了:“镇国公世子?哪个镇国公世子?” 甄妍狠狠瞪了妹子一眼,这一刻,她忽然有些相信妹子是不小心落水的了。 “自然是和你一起落水的那个,不然这世上还有哪一个镇国公世子?” 轰的一声,甄妙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个人! 她仿佛又回到冰冷刺骨的水中,喉咙中都是水,呛得她喘不过气来。 那双冰凉修长的手搭在她脖子上,越掐越紧,越掐越紧。 她尝到了喉咙深处涌上来的血腥味,可更令她胆寒的,却是那双明明很美,却充满着冰冷恨意的眸子。 厌恶,憎恨,狂怒。 她仿佛能从那双眼睛中看到这世界上最负面的情绪。 她丝毫不会怀疑,那个人再出现在她面前,会毫不犹豫的掐死她。 见甄妙忽然像遭雷劈似的定住,眼睛发直脸色发白,浑身还不停抖着,甄妍也骇了一跳,抓着甄妙手腕冷喝道:“四妹,你怎么了?” 一个软软身子扑到她怀里,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小猫似得,声音也软软的:“二姐,我怕。” 她真的怕,第三次了啊,这坑爹的老天! 甄妍身为三房嫡长女,自幼端庄大方,哪被人这样抱过,当下有些手足无措,可不知怎地抱着瑟瑟发抖的妹子心就有些软了,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别怕,镇国公夫人是个明理的,既然定了你,只要你自重自爱,她老人家定会怜惜的。世子没有娘,你也不用担心嫁过去,婆婆挑你的理儿。” 女子过得顺不顺心,主要看内宅中和婆婆妯娌们的相处。 没有婆婆压着,世子又是独一个,有妯娌也是其他房的。 男人对落水这种事肯定不像女子一般死死抓着不放,只要把世子的心慢慢拢住了,天长日久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甄妙听了身子一僵。 她更怕了好么,要是有个婆婆,时时在她面前伺候着,好歹还有个躲的地方啊! 为了避免第三次被掐死,甄妙缓缓抬头:“二姐,我不想嫁。” 第五章 请安 “嗯?”甄妍眉毛挑了挑,慢悠悠道,“四妹再说一遍,刚才我没听清楚。” 看着那来回晃的小戒尺,甄妙眼又开始花了,总觉得端庄美貌的二姐和传说中的容嬷嬷有点像。 见她沉默,甄妍叹口气:“妹妹好生养着吧,胡话是不能再说了。” 说完不着痕迹的把戒尺收起,转身出去了。 甄妙知道说不嫁只是个笑话,沉默了半天,拿起一旁的引枕蒙在头上,愁得睡着了。 因为她也算好的能见人了,又陆陆续续的有人来探望,其中就有大嫂虞氏。 甄妙把原主记忆拿出来翻了翻,发现虞氏竟然是武将之女,还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 只是原主力争当名门淑媛,向来看不起这个嫂子,姑嫂的关系自然不大好。 虞氏过来,放下礼物又寒暄了几句,就要起身告辞。 “大嫂,您能不能再陪我说说话。” 虞氏讶然的看了甄妙一眼。 这小姑往常见了她都是一副嫌弃神色,今个儿开口留人,委实有些稀奇。 虞氏是个爽朗性子,直言道:“琴棋书画,嫂子都不大懂,只会舞枪弄棒的,恐怕妹妹听了嫌污了耳朵。” 甄妙听了都快激动的哭了,她要的就是舞枪弄棒啊。 既然婚事没有更改余地了,一年时间把身体练结实点,到时候也禁揍啊。 姑嫂二人,一个愿意听,一个说的是自己擅长的话题,一来二去的倒是聊了小半个时辰。 “大嫂,这么说,要想打好基础,就要从蹲马步练起么,还要泡特殊的药浴?” 虞氏正要点头,忽然脸色一变,用帕子捂着嘴干呕了一声。 甄妙一怔,大嫂这样子,应该是有了,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虞氏先是脸色一红,随后见小姑没有任何反应,也愣了。 正常小娘子不是这样表现的好么。 甄妙回过神来,一脸纯洁的问:“大嫂,您怎么了,是不是吃坏了东西?” “呃,没,没。”虞氏支支吾吾的,很快寻了个借口匆匆告辞。 又养了十来天,甄妙把列女传也看完了,终于好的差不多了。 捧着个细口大肚白瓷瓶,里面错落有致的插了几束桃花,带着紫苏去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住在宁寿堂,坐落在建安伯府中心轴靠后的位置,离甄妙的沉香苑不算近。 甄妙到时,已是香汗淋淋。 “四姑娘来了。” 话音一出,里面就静了静。 甄妙抱着花进去,磕头,声音脆生生的:“孙女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抬眼看去,见她笔直跪着,敛眉垂首,整个人静静的,只有怀中抱着的红桃一颤一颤的,让人说不出的喜欢。 老夫人忽然就觉得这个孙女有些不一样了,不由盯着多看了几眼。 屋里的人都不由安静了下来。 “祖母,四妹摘的桃花倒是好看,孙女正缺一朵簪花呢,跟您讨几朵可好?”甄妍开口笑道。 老夫人斜她一眼:“你这猴儿,有什么好东西都惦着,现在连你妹妹的桃花也不放过了。” 说着扫一眼甄妙,淡淡道:“起来吧。” 甄妙站起来,又向大夫人和二夫人问了安,和姐妹们打了招呼,然后就看着甄妍、甄冰甄玉围着老夫人说笑。 她有些明白原主为什么那么争强好胜了。 除了嫁出去的大姑娘,甄妍端庄大方又懂事,最得老夫人欢心。 二老爷进士出身,一直在外任职,为了尽孝两年前把妻女送了回来。 爹有本事又不在跟前,老夫人对甄冰甄玉两姐妹自然要怜惜些,更何况双生子本就罕见,更多了一份宠爱。 三姑娘是庶女不提,只剩下甄妙,爹是个混日子的,前面有嫡姐珠玉在前,这姑娘默默变/态了,也是有迹可循啊。 甄妙一直安静呆着,期间甄妍施了好几个眼色也没反应。 一来争宠什么的她不会,二来她还算个戴罪之身,现在上蹿下跳的平白惹人笑话。 二货也是有自尊的,好么。 只是一屋子的妇人小娘子,谈论的话题实在有点催眠,甄妙躺得久了还有些体虚,安静着安静着,就安静地睡着了。 老夫人眼角余光扫了甄妙一眼,见她虽不做声,身子还挺得笔直,不由暗暗点头。 这四丫头,经此一事,倒是有些样子了。 刚想再敲打几句,就发现这货睡着了。 老夫人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强压下去,装作心平气和的道:“你们都下去吧,四丫头留下。” 听到“四丫头”三个字,甄妙一下子惊醒,眼角余光瞥见众人都起身告退,忙跟着站起,浑水摸鱼的道:“孙女告退。” 老夫人再吐一口老血,咬牙切齿:“四丫头留下!” 甄妙坐着能睡着,这还是前世上学练出来的,除了刻意观察她的老夫人和二姑娘甄妍,其他人居然没有发现,只是多看她一眼,就纷纷退了出去 倒是甄玉从甄妙身旁经过时一声幸灾乐祸的冷哼:“不要以为和镇国公世子订了亲,祖母就待见你了。” 人一走,老夫人脸就沉了下来:“孽障,还不给我跪下!” “祖母?”甄妙老老实实跪下,仰着脸,清亮的大眼满是疑问。 老夫人胸口一闷,抬抬手:“你们几个都退下。” 紫苏并老夫人屋内的几个丫鬟都退了下去,只剩王嬷嬷在身后站着。 老夫人这才发作:“孽障,你居然,居然敢给我坐着睡着了!是不是到了镇国公府也这样,你非要把建安伯府的脸面都丢尽了不成!” 甄妙倒吸一口气。 真是犀利的老太太啊,当年他们号称孙悟空的班主任都没发现过好不好。 甄妙满脸羞惭,半仰着头:“祖母,孙女错了,孙女这些日子总是睡不好,到了祖母这里,不知怎么心一松,就睡着了。” 她说的是实话,自从知道和镇国公世子订了亲,那日的情景就总出现在梦中,睡不好是真的。 “睡不好?”老夫人仔细打量着甄妙,果然发现眼底有淡淡的青色。 声音当下就沉了下来:“怎么睡不好,丫鬟们都是怎么伺候的?素月,把紫苏叫进来。” “不关紫苏姐姐的事,是孙女总是,总是梦到有人掐我脖子。” 第六章 桃花粥 老夫人心中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四丫头,那日落水后,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么?” 甄妙闻言抿了抿唇。 早就说过,这货虽然有点二,但并不蠢。 自从被告知镇国公府请了官媒过来定下了亲事,她就琢磨了一下。 按理,镇国公府那样的门第,遇到这种事就是拒绝了,女方也只能认了。 可对方那么快有了行动,实在不像占上风一方的行事。 想想自己脖颈上的淤痕,还有消失了的丫鬟婆子,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么。 对方爱惜羽毛,他家却已经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这个姑娘舍弃了呗。 既然达成了协议,那么真相,是无论哪一方都不想提起的。 甄妙垂了头,声音软软的:“祖母,那日落水,孙女早吓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哪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不知为何,总是做梦有人掐我脖子。到了祖母这里,心里才算安稳了。” 老夫人松口气,眼神慈爱起来:“唉,你这是惊着了。素月,把我常看的那本妙法莲华经拿来。四丫头,你婚事已经定下,闺学就不用去了,在家多抄抄经书。现在时辰不早了,去陪陪你娘吧,这些日子她没少操心。” 说到这顿了一下:“还有三丫头一直病着,你做妹妹的也要去看看。” “是。”甄妙退了出去。 等甄妙一走,老夫人就招来王嬷嬷:“紫苏怎么说?” 王嬷嬷一边给老夫人捏肩一边道:“紫苏说四姑娘这些日子话不多,大多时间都在看书。” “呃,看的什么书?女儿家,不能让一些乱七八糟的书带坏了。” “多是女戒、列女传之类。” “素月,你觉得四姑娘怎么样?” 王嬷嬷忙低了头:“姑娘的事,婢子不敢妄议。” 老夫人叹口气:“让你说,你就说。旁观者清,许是年纪大了,有时候也会看走了眼。” 王嬷嬷头垂得低低的,恭敬道:“婢子以前冷眼看着,四姑娘还有些心浮气躁,许是年纪小,心性不稳的缘故。自落水后,倒如璞玉待琢。” “璞玉待琢?但愿吧。素月,我让你打听的韩进士一事,如何了?” 老夫人打听韩进士,却是为了被退亲的三姑娘甄静。 韩进士名志远,二十出头,寒门出身,今春新出炉的进士。 因着三姑娘被退了亲,就入了世子的视线,打算把庶女许给他。 王嬷嬷把打听来的消息一一道来:“是寡母拉扯大的,很是孝顺,人才也是好的,就是底下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子……” 老夫人听了就皱了眉:“那就再看看吧。” 只是她也心知,甄妙的亲事已经定了下来,甄静排在前面,等不得了,又是退了亲的,这恐怕已经是最好的了。 想着那一直安安静静的三姑娘,老夫人叹了口气,到底不再费神。 总归是庶女。 甄妙一路碎步,跟在甄妍后面。 “你竟然敢请安睡着了!”甄妍放慢脚步,把声音压得极低,听起来却咬牙切齿的。 甄妙忙求饶:“好姐姐别再恼了,没看妹妹眼圈还是青的么,实是这些日子睡不安稳,总做噩梦来着。” 甄妍仔细看了一眼,到底信了她的话,叹口气:“你总要长进些,别让娘操心。” “娘现在好些了么?” “被你气得不轻,你说呢?”甄妍翻个白眼。 甄妙小媳妇似的跟在甄妍后面,进了和风苑。 见甄妍进来,温氏脸露喜色,可转眼看到跟在身后的甄妙,立刻变了脸色:“谁让你来的?” “娘——”甄妙甜甜喊了一声,跪下请安。 温氏别过脸:“我可没你这样的女儿!” 在原主记忆里,温氏是泼辣厉害的,对她也严厉,并无多少喜爱。 可甄妙旁观者清,却从回忆里看出温氏不过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本就是有错在先,还把娘气吐了血,她认起错来毫无压力。 一把抱住温氏大腿,脑袋在腿上一蹭一蹭的:“娘,女儿真的错啦,您要是还气恼,就打女儿几下。女儿皮厚,不怕揍的。” 温氏彻底愣住了。 这,这话本有点不对啊。 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该怎么反应。 一屋子的丫鬟也愣了。 四姑娘,以往夫人说这种话,您不是该摔门出去么? 甄妍看妹子这样,觉得无比丢脸,冷脸看着丫鬟们:“你们都出去。” 一众丫鬟走了出去,紫苏一脸淡定的跟在后面,心中却在狂吐槽。 第三次了,自从跟了这位姑娘,她听到最多的话就是“你们出去”。 温氏被二姑娘这话提醒了,立刻腿往外抽:“没听我说么,你这样的女儿我可不敢要,出去。” “不出去。”甄妙把大腿抱得更紧,一脸坚定。 “出去。” “不出去。” “出去。” “不出去。” “出去。” 然后,就见甄妙站起来,真的出去了。 一群支起耳朵听墙角的丫鬟摔倒。 这也行! 温氏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身子气的晃了几晃,实在受不住,狠狠哭了一场。 甄妍也气的心疼,想冲出去找甄妙算账,又怕娘气出个好歹来,只得在一旁劝解着。 没想到小半个时辰后,甄妙又返了回来,手中端着个托盘。 温氏正哭着,见二女儿进来,差点噎住,一开口说话竟然打起了嗝。 甄妙忙冲到温氏身边坐下,一手按着她大拇指,一手拍着她的背:“娘,您深呼吸。” 温氏深呼吸几次,打嗝真的止住了,恨声道:“你不是出去了么,还回来做什么!” 只是因为刚才打嗝的狼狈,气势到底没有那么足了。 甄妙完全无视温氏的冷脸,捧着玲珑的影青瓷罐:“娘,女儿今早做的红糖桃花粥,最是补血润肤的,您趁热尝尝可好?” 说着揭开盖子,只见米粒微粉,桃花瓣掩映其间,衬着白中透绿的小罐,煞是好看,还传来一股淡淡的香甜气。 看一眼睁着大眼,巴巴看着她的二女儿,温氏到底是松动了,用勺子舀了尝一口,居然发现味道极好。 一连喝了几口才道:“这桃花,也能煮粥?” 这就算是原谅了。 甄妙松口气。 她前世到处晃荡,每到一个新地方就要大街小巷的把美食尝遍,遇到特别好吃的,还非要想法子学到手,倒是练就了一手好厨艺,如今总算派上点用场了。 与甄妍一同离开和风苑,姐妹二人向三姑娘住处走去。 一般来说庶女是没资格单独住一个院子的,但建安伯府只有一个庶女,就暂时占了一个小院,谢烟阁。 刚行至谢烟阁前,一个身穿银红比甲的丫鬟就和甄妙撞了个满面。 第七章 因果 这丫鬟是三姑娘的贴身丫鬟红梅。 甄妍沉下脸来:“慌慌张张的这是做什么?” 红梅支支吾吾的不说,甄妍的贴身丫鬟莲叶冷声道:“主子问你话,藏着掖着是哪门子道理?” 红梅都快哭了:“二姑娘,是三姑娘,她,她投环自缢了!” 甄妍和甄妙脸色顿时变了。 “三姑娘人怎么样了?”甄妍厉声道。 “救……救下来了……” 红梅这话还没说完,甄妍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拧着眉道:“既如此,给我收起你那慌慌张张的样子,悄悄去禀了世子夫人。” “是!”红梅在甄妍的镇定下,稍稍恢复了二等丫鬟的一点样子。 “记住,今日碰到我和四姑娘的事,不许和旁人提一个字,知道的人越多,越没有你们的好处!”甄妍沉声道,拽着甄妙就走。 穿山绕池,行过竹林丛萃,姐妹二人在一处水榭坐下,默默无言。 好一会儿,甄妍开口:“四妹,你对不住三妹妹。” “嗯。”甄妙点头。 甄妍却语气一转,冷笑道:“可是三妹寻短见,却是把我们架在火上烤。” 名门世家的小娘子,好端端的寻了短见,不知让世人揣测出多少事端来,进而连累族中姐妹的名声。 先是甄妙落水,后是甄静投缳,传将出去恐怕建安伯府的姑娘就没有半点名声可言了。 特别是已经订了亲的甄妍和甄妙,说不定也落得被退亲的下场。 可以说三姑娘这是拿自己的死拉两个垫背的,足见心中之恨。 “四妹,你怎么看?” 甄妙沉默良久,很认真的道:“有因才有果。” 不管三姑娘心中抱着怎样的恶意,一个弱女子,如果只能以自己的死为代价来报复,已经足够可悲了。 说到底,是甄妙先欠了她。 甄妍长叹口气:“四妹,你自落水后,通透多了。今日的事,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定会瞒得死死的,无论是你、我,还是三妹,这一两年陆续都会出阁,将来,一笔写不出两个‘甄’字。” 若是以往,这话她是懒得说的,二人虽是嫡亲姐妹,自幼总好像隔着什么,现在却轻而易举说出口了。 “行了,这事你也别搁在心里,明日去给祖母请安,别露出端倪来。” 姐妹二人叙了会儿话,各自散了。 明华苑碧梧青青,叶生婀娜,大夫人正临窗看账,听了丫鬟的禀告命红梅进来。 见红梅神色慌乱,连鬓角都有些乱了,不由面色微沉:“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红梅扑通一声跪下:“世子夫人,三姑娘她,她投环自缢了!” “什么!”大夫人手中账本掉落,站了起来。 红梅忙补充:“三姑娘被救下了,婢子们不敢瞒着,请世子夫人做主。” 听说三姑娘没事,大夫人神情微松,目中却闪过冷意:“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就婢子和绿萼,还有张妈妈知道。一救下姑娘,张妈妈就命绿萼守着门,让婢子来禀告夫人了。” “行了,你回去守着三姑娘吧,记得不要透露半点风声,便是岚姨娘那也不成。” 红梅心中忐忑,却再不敢停留,忙退了出去。 “尽是添乱的!”大夫人冷哼一声,起身去了宁寿堂。 甄妙回了沉香苑,想着三姑娘自缢的事越来越烦躁,又想起老夫人的吩咐,干脆铺纸磨墨,练起字来。 原主习的是簪花小楷,很是有几分功底。 甄妙虽继承了原主的本事,一时却写不流利,越写越心烦,索性丢开了笔。 “四姑娘。”紫苏不动声色的把笔捡起来,递给她。 甄妙瞪着紫苏。 紫苏面不改色,满是坚持。 甄妙摇摇头,如实道:“我不成的,我心里没法静下来。” 她不是牛叉的女特工,明知道有个人的生死与她相关,还能心如止水的习字。 “姑娘不如先读读经书吧。” 甄妙站了起来:“紫苏,我得去看看。” “姑娘,您应该听二姑娘的。” 甄妙盯着自己的鞋尖看:“我知道二姐说的都对,但我还是想去看看。” 看看又能改变什么呢?紫苏心中这么想,可不知为何,规劝的话却没有说出口。 甄妙取了一块碎银子给紫苏:“紫苏,让个小丫头跑趟大厨房,拿些葛粉、白豆沙并硙茶粉来。” 除了老夫人的宁寿堂,日常各院的吃食都是大厨房送过来的,若是想吃别的或者用食材,就要格外给打赏。 甄妙的院子里没有小厨房,却在耳房弄了个小炉子,能够煮茶或者热一些吃食,其他各院也是如此。 甄妙记得,三姑娘甄静很喜欢吃甜食。 有一年宫里赏了桂花糕,老夫人给几个孩子分了,原主欺负甄静是庶女,就抢她的。 那是唯一一次,素来安静顺从的三姑娘死活不放手,两个小姑娘打在了一起。 两个人都挨了戒尺,自幼就两看相厌。 甄妙翻着以前的回忆,把小丫鬟带回的白豆沙和硙茶粉仔细拌揉。 她打算做一种叫翡翠凉果的点心。 这种凉果是半透明的,看起来如翡翠般,入口滑凉软糯,甜而不腻。 上学时,有个婆婆推着小车卖的凉果味道一绝,她每天蹲点守着,屁颠屁颠的给老婆婆买水喝,死皮赖脸的花了半年时间,终于把秘方学到手。 一直忙活到晚膳时分翡翠凉果才算做好,用过膳正好冷却下来。 看着如半透明翡翠的点心,紫苏那一成不变的表情都出现了裂缝,悄悄扫了甄妙好几眼。 早就听说四姑娘在闺学里就争强好胜,琴棋书画哪一门都要做到最好,没想到厨艺也是顶好的。 甄妙把翡翠凉果分成十数份,老太爷老夫人,大房、二房、三房各人都没落下,命小丫鬟送了过去。 自己则带着一份翡翠凉果去了谢烟阁。 “四姑娘。”红梅见到甄妙,惊讶极了。 “我来看看三姐。” 红梅面露异色,却不敢多问,行礼道:“容婢子去禀告。” 片刻折返回来,有些赧然的道:“四姑娘,我们姑娘已经睡下了。” 甄妙便明白,这是甄静不想见她。 这年代人们用晚膳都早,现在刚到酉时,天还是大亮的。 “三姐她,病好了么?” 这些日子三姑娘都是称病的,老夫人免了她的请安。 此时甄妙这样问,红梅心知她问的是什么,忙道:“劳四姑娘惦记,我们姑娘已经无碍了,明日就要去给老夫人请安的。” “那就好,劳烦红梅姐姐把这个带给三姐吧,是我亲手做的。”甄妙把装有翡翠凉果的食盒递给红梅,转身离去。 路过花园,正看到大少爷甄焕带着虞氏散步。 见是甄妙,甄焕眼中闪过嫌恶,冷声道:“四妹怎么出来了?” 第八章 送食 “大哥。”甄妙福了一礼,无视甄焕的眼神,对虞氏露出大大的笑脸,“大嫂,出来散步啊。” 前世,小时候有个臭小子总喜欢揪她辫子,有一次她实在烦了和那小子打起来,居然被他剃光了头发,足足顶着个光头半学期。 至此,她觉得男人这种生物实在不可理喻,向来敬而远之。 原主性子虽不讨喜,可对这位嫡亲的大哥却没做过什么恶事,他的厌恶,应该是实在不喜欢这位妹子的性格,就连甄妙卧床的时候,也只有虞氏来探望过一次。 虞氏察觉丈夫的冷淡,有些不安,冲甄妙露出个笑脸,刚要开口却脸色一变,哇的一声干呕起来。 “大嫂。”甄妙刚要上前,甄焕却伸手把虞氏揽住,冷淡的瞥了甄妙一眼。 “你大嫂不舒服,我带她回房了。”说着小心翼翼的扶着虞氏离去。 紫苏都替主子感到尴尬,面瘫着一张脸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甄妙却不以为意的扬起一个笑容:“紫苏,走啦,我们也回房。” 虞氏行至半路,恶心的感觉稍微缓解,劝道:“夫君,您对四妹,有些……有些……” 甄焕瞥她一眼,柔声道:“倩娘,以后对四妹,远着点就是了。” 能做出那种事来,半点女儿家的矜持都不要了,也害他被同窗嘲笑,害家族蒙羞,这样的人,便是亲妹子也没必要亲近。 虞氏性子磊落,自打那次探病和甄妙聊天,就对她改观不少,直言道:“妾身觉得四妹还是挺好的。” 甄焕听得直皱眉:“三岁看老,倩娘,她是我妹子,自小什么样子我最清楚不过了。” 二人进了房门,近身伺候虞氏的丫鬟玉儿便道:“大奶奶,四姑娘之前命丫鬟送了点心来,说是四姑娘亲自做的。” 虞氏自幼习武,身子强健,可这次怀孕却害喜的厉害,整日什么也吃不下,短短十几日清减不少。 这样一来不但急坏了大爷甄焕,就连老夫人、三夫人那里也是时不时送吃食过来,虞氏却是吃什么吐什么。 此时听玉儿这么说,并没什么胃口,出于礼节还是道:“拿过来吧。” 就见玉儿端了一个白玉盘来,五个白中透绿、晶莹剔透的圆形点心摆成梅花状,看着清凉爽口,令人食指大动。 一直压在虞氏胸口令她作呕的浊气去了一半,忍不住拿起一个尝了一口。 淡淡茶香萦绕,甜而不腻,软糯爽口,不知不觉竟吃完一个。 虞氏来了胃口,又拿起一个吃了,再拿第三个就听玉儿说:“大奶奶,四姑娘命小丫头叮嘱了,这点心有些凉,您不宜多吃。” 虞氏讪讪放下,却忍不住看了好几眼翡翠欲滴的小点心,问道:“四姑娘有没有说这点心叫什么名儿?竟是从未吃过呢。” “说是叫翡翠凉果。” “翡翠凉果?真是好名字,只是听了就觉得舒坦,夫君,您尝一个。” 甄焕看着递过来的点心有些尴尬,见虞氏难得有些精神不忍拒绝,厚着脸皮接过来尝了,却很是意外。 没有几个男人喜欢甜腻的点心,这点心的味道却恰到好处,还有些茶香味,难怪食不下咽的虞氏能连吃两个了。 “夫君,我就说四妹还是挺好的吧。”虞氏一笑。 甄焕撇嘴,因为嘴里含着点心没有顾上反驳。 第二日一早,甄妙去了三夫人房里。 甄妍已经在了。 温氏见面就问:“妙儿,听小丫头说,昨日那翡翠凉果是你做的?” 甄妙点头:“自然是女儿做的孝敬娘的。” “老夫人那里可送了?” “送了,便是两个堂妹那里都送了。”甄妙回道。 温氏这才放心,笑道:“那点心确实好吃,也不知你这丫头怎么琢磨出来的,回头记得再多做些。” 并没说把方子教给大厨房什么的。 这年代的贵族世家,是很讲究传承的,也包括膳食传承。 哪一家有没有拿得出手的膳食方子,或者酿酒方子,都可以体现这一家的底蕴。 贵女出嫁,这些秘方也是珍贵的嫁妆之一。 建安伯府虽不算没落,在勋贵中却只是中等,女儿要嫁到高门,这些也能为她增彩,正好弥补了之前那事的不足。 若是把方子给了大厨房,几个姑娘都会了,也就没了这作用了,说到底还是温氏做娘的私心。 甄妍自然明白温氏的意思,想着甄妙顶着那样的名声嫁到镇国公府,恐怕并不好过,并没有相争的心思,转了话题问道:“娘,这些日子怎么都没见到父亲?” 温氏笑:“说是最近衙门事忙。” 三老爷既不像大老爷日后能够袭爵,也不像二老爷书读得好,中了进士做官比寻常勋贵还要体面,只在鸿胪寺任了个闲职。 甄妍听了就皱眉,隐晦的道:“如今不过四月,正旦、上元早过,重午又还未至,外吏朝觐,诸蕃入贡也不是时候,父亲怎地就忙了呢?娘可要多关心一下父亲,别让父亲累坏了身子。” 温氏伸出手指点了一下甄妍额头,嗔道:“你这丫头就爱操心。” 说到这里心里一动,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当着两个女儿的面不好表露,带着她们前往宁寿堂给老夫人请安。 一进了门,发现大房、二房都到了,大夫人身边还坐了个身穿月白裙衫的少女,刘海齐眉,身形单薄,宛若一株含苞欲放的小荷,正是许久不曾出门的三姑娘甄静。 甄妙向甄静看去。 甄静目光与她对视,又清又冷,很快别开了眼。 老夫人赐了座,果然又提起翡翠凉果一事,难得给了甄妙一个好脸色,接着问温氏:“浩哥媳妇怎么样了?” 建安伯府孙辈男丁少,只三房的大少爷甄焕小名浩哥儿和大房的二少爷涵哥儿。 也是因着三房的孙少爷是长孙,尽管三老爷不争气,老夫人平日还是给三房几分抬举。 温氏忙回话:“就是吃什么吐什么,别的倒是还好。” 老夫人听了直皱眉,大孙媳妇害喜委实厉害了些。 就听甄妍笑道:“祖母,我倒是听说大嫂昨个儿连吃了两个翡翠凉果,因不敢多吃还有些遗憾呢。” 这一下,众人的目光又落到了甄妙身上。 第九章 做薄饼 老夫人看了甄妙一眼:“四丫头,以前膳食师傅说你好钻研,我还以为是专拣了好话哄我开心的,原来是祖母小瞧你了。日后再研究出好菜,让你大嫂能多吃两口,你可就是咱家的大功臣。” 甄妙扬起脸笑得极甜:“祖母,孙女喜欢研究这些。” 没有半点邀功和得意,只有满满的自信和开心。 老夫人看的一怔,直觉这个孙女自落水后确实不一样了,暗道人逢大难,果然是会变的。 甄妙上辈子就执着两件事,一件是旅游,一件便是钻研厨艺,厨艺能得到肯定是真的高兴,随后扼腕叹息:“只可惜孙女满腹才华,那小炉子实在难以施展啊。” 看她皱着个眉,一脸嫌弃小炉子的模样,老夫人哈哈大笑:“以后祖母这小厨房就借给你了,只是有一样,可别把厨房烧着了。” 老夫人看着开心,旁人自然赔笑。 二夫人李氏暗自咬碎银牙。 她自嫁来,转年就添了一对双生女儿,却伤了身子,至今没再怀上。 如今二房这一辈一个男丁也没,偏偏二老爷还把她们母女送回来,说是尽孝。 没了她的压制,那些狐狸精要是生个儿子…… 想到这就挖心挖肺的难受,暗暗埋怨老夫人,却又不敢表现出来,狠狠盯了三夫人一眼。 一个破落户娘家,一个没脸没皮的女儿,偏偏还爬到她头上去了。 大夫人面带微笑,心中并没过多想法。 她是当家夫人,嫡亲的女儿又已经出嫁,只剩个小儿子要操心,剩下的姑娘名声好嫁得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只是也暗暗纳罕,这四姑娘倒是有本事,明明到了人见人厌的处境,竟也哄得老夫人回了心。 三姑娘甄静在一旁静静坐着,人如其名,始终未发一言,看着甄妙的眼神却格外暗沉。 早膳都是各房回去自用的,老夫人并不留饭,闲聊了一会儿就命众人散了,用过早膳喝着茶与王嬷嬷闲聊:“三丫头那里,都处置妥当了?” 王嬷嬷拿了美人捶给老夫人捶腿:“三姑娘跟前的张妈妈是个妥当的,三姑娘的事只她和两个贴身丫头知道,只打发了一个嘴碎的婆子并两个小丫头。只是二姑娘四姑娘那里,您看——” 老夫人虽已不当家,各院的大事想要瞒她还是不易的,实是因为建安伯属于典型的纨绔子弟,到老除了皱纹多了,没有半点长进,偌大的建安伯府都靠老夫人打理过来的,没有没落已经是难得了。 老夫人笑笑:“二丫头是个沉稳的,处事有度,将来到了侍郎府应该不会让人操心。倒是四丫头,让我有些出乎意料……” “四姑娘也是心善……”王嬷嬷忍不住多了句嘴。 老夫人笑起来:“素月,四丫头两个翡翠凉果就把你收买了去?” “老夫人!” 老夫人拍拍王嬷嬷的手:“行了,我心里有数,她们两个,都是好孩子,我只盼她们能一直这样懂事。” 同样一件事,二姑娘避开是得当的处置,四姑娘若也避开,却太过自私凉薄。 三姑娘寻死和四姑娘有着直接的联系。 到了老夫人这个年纪,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那都是老夫人教导的好。”王嬷嬷说着,想着这些年老夫人的操劳,一阵心疼。 这世上的男人啊,便都是这个样子,像老伯爷这样年轻时只一两个通房,也没弄出一大堆庶子庶女的已经算好的了。 “你呀,总是哄我。对了,三丫头那里打发了人,四丫头那就一个紫苏是得用的,哪天叫赵婆子过来,买几个小丫头。” “嗳。”王嬷嬷忙应着。 甄妙回去练了一个时辰的字,眼看着就要到了晌午。 这里都是一天早晚两顿饭,富裕的人家中午垫些点心。 甄妙却不习惯,她有一年去登山,不小心滑落到山沟里,足足饿了两天才等到救援的人。 打那儿起,别说少吃一顿,就是吃晚了,心都会发慌。 她打算做薄饼卷菜。 想着那不争气的小炉子,早上请安时又得了老夫人的话,甄妙半点都不见外,带着紫苏就又去了宁寿堂。 一遇到和吃有关的事,这货脸皮就自动无限加厚。 老夫人见甄妙这么快就打算征用自己的小厨房,有些意外的同时又来了几分兴趣。 这时候饮食已经开始讲究食不厌精,花样却是远不如甄妙那个世界的。 甄妙进了小厨房,发现瓜果蔬菜和肉类都是极新鲜的,更是满意,并没忙着做饼,而是把食材都看了一遍。 见有泡发好的红豆,淘米加水,又放了碎碎的核桃仁,先把红豆粥煮上,这才开始做饼。 莴苣、胡萝卜切成细丝焯水,和黄瓜丝一起用香醋、清酱绊了,点了麻油,又加了些炸过花椒的熟豆油,再配上用甜酱炒过的肉丝,放到摊得像纸一样薄的饼里卷好,薄饼卷菜就做成了。 等都做成,红豆粥正好煮得酥烂,一并端了出去。 “祖母,您尝尝。”甄妙一双黑且大的眼睛巴巴看着老夫人,一脸求表扬的模样。 老夫人扑哧一笑,夹起一个尝了尝,酸甜清爽还伴着淡淡花椒香,令人胃口大开。 每个卷饼不过三寸左右,只两口就吃完了。 老夫人又夹起一个,就听到甄妙肚子不争气的发出咕噜声,不由大笑,冲王嬷嬷道:“看这丫头,晚吃了一口,肚子就向我发脾气了。” 王嬷嬷跟着凑趣:“也难怪四姑娘着急,这香味老奴闻着都眼馋呢。” 甄妙脸微红,却猛点头:“嗯,嬷嬷说的不错,这饼实在太香了。” 看她说得认真,又一本正经,偏偏就让人看了好笑,老夫人笑容就没消过。 王嬷嬷暗暗纳罕,原来的四姑娘明明伶俐的过了头,怎么现在成了一副娇憨性子了呢。 这样子,说不准是个有福气的。 “祖母,这饼您看大嫂可吃得?” 老夫人这才想起来,忙吩咐丫鬟把薄饼和红豆粥装盘,分成几份给各房送去,特地嘱咐看虞氏能不能吃得下。 不一会儿大丫鬟白芍返回来,满脸的笑:“回禀老夫人,大奶奶把薄饼都吃了,红豆粥喝了也有小半碗,整个人看起来顿时精神了不少。” 老夫人听了大喜,当场命白芍取了红木梳妆匣来,取出个白玉手镯赏给甄妙。 甄妙吃的心满意足又得了镯子,开开心心的回了房。 到了落日时分,小丫鬟禀告说大爷过来了。 第十章 风波起 “大哥这时过来,有什么事么?”甄妙刚用过晚膳,正喝茶消食。 甄焕有些不自在,还是道:“不知四妹那薄饼卷菜怎么做的,晚上小厨房也用了那些食材,却总调不出那个味来。” 虞氏自从有孕后因为孕吐严重,特设了小厨房。 今日大厨房送去的晚膳果然又没吃下,听丫鬟说中午四姑娘送来的薄饼大奶奶吃了个干净,甄焕忙令小厨房照做了,谁知虞氏只尝一口就放下了。 为了妻子和肚里孩子,甄焕再不待见这个妹子也只得厚颜求了来。 对这个哥哥,甄妙心中无感,自然无喜无怒,听他一说就命丫鬟拿来笔墨,直接写了做法递过去。 “多谢四妹了。”甄焕僵着脸道。 甄妙直接无视,端了茶。 甄焕有些尴尬的离去。 紫苏跟了甄妙这些日子,虽然面瘫,甄妙也没嫌弃,有好吃的还记得赏她一份,多少有了些主仆情谊,忍不住道:“婢子多嘴说句不该说的,姑娘对大爷,何不和软些,日后,总是要仰仗大爷的。” 媳妇在婆家硬不硬气,要看娘家,而娘家给撑腰的就是弟兄了。 甄妙眯着眼笑。 她能仰仗谁呢,镇国公府比建安伯府门第高了许多,大哥是三房的不能袭爵,至今还在读书,而镇国公世子已经在亲卫军中任职了。 想起那双满是仇恨厌恶的眼睛,甄妙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她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一想起来心里其实怕的不行,只能控制自己不去想,尽量把现在的日子过好。 说到底,她谁都仰仗不了,也没人让她仰仗。 前世她上学比旁人早了几年,到这里时不过二十来岁,那种甜蜜的爱情还没尝过,有些好奇,却也并不是特别向往。 要知道她那二十年可是过得乐颠颠的,她现在不求那个男人的喜爱,只要让她安稳的活下去就好了。 之后的日子风平浪静,甄妙每日抄抄佛经看看书,偶尔弄些美味打牙祭,又过了个端午节,很快天就热了。 三夫人温氏想着两个女儿许久没出门,很快今年一个明年一个都要出阁了,就带着姐妹二人去宝华楼看首饰。 宝华楼是京城最好的银楼,母女三人坐在二楼包间里兴致勃勃的挑选首饰。 小半个时辰后温氏的贴身丫鬟锦屏进来,附在温氏耳边说了几句。 温氏脸色微变,站起来道:“妍儿,你和妙儿先在这里挑选,喜欢的就记下让银楼送到府里去,挑完娘若是还没回,你们就自行回去,可不要在外头多呆。” 姐妹二人互视一眼,齐齐称是。 只是待温氏一走,甄妍就支开丫鬟对甄妙道:“今日母亲带的画壁出来,锦屏是留在家里的,她这时过来恐怕有什么急事,我不放心母亲跟去看看,你别乱走。” 甄妙觉得温氏没带她们去,恐怕是不想她们知道,只是二姐自幼是有主意的,她也拦不住,刚要点头却觉脖颈一凉。 她不由向窗外望去。 一个蓝衣青年坐在马上,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那感觉,就好像是一把冰冷的匕首逼在脖子上,只要一动,就会血流如注。 是他! 明明是俊朗如清风明月的男子,悄然坐于马上驻足街头,不知吸引了多少小娘子放慢了脚步。 还有大胆的小娘子抓起篮子中的樱桃掷去,他端坐不动,樱桃砸在衣角流出鲜红的汁液。 衣角被汁液染湿,随风扬啊扬,像是风干了的一抹暗血。 甄妙心一紧,砰地一声取下了支起窗子的叉竿。 甄妍骇了一跳:“四妹,怎么了?” 甄妙抓住甄妍的衣袖,声音有些抖:“二姐,带我一起去。” 她怕留下来,那个男人会忍不住上楼掐死她。 他的眼神就是这样告诉她的。 甄妍怕跟不上温氏,无意纠缠,立刻允了甄妙的要求,二人带好帷帽匆匆下楼。 出了宝华楼,街上人群熙熙嚷嚷,那清冷如高山白雪的男子早已不见。 甄妙大松一口气,紧跟着甄妍寸步不离。 以后再也不出来了好不好,外面太危险了,她要回家! 温氏七拐八拐,进了一个胡同,在一座民宅前停下来。 “给我踢门!” 今日因为带了两个女儿出来,温氏特意带了几个身材壮实的婆子,此时正派上用场。 砰地一声,大门就被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踢开了。 温氏冲了进去,不一会儿就传来男女的惊呼声。 接着是男人的怒吼声:“温氏,你这泼妇,不要闹的太过分!” “啊,我过分?你半点体面都不讲,养个外室在这里是怎么回事?真当我是死人啊!来人,给我把那贱人狠狠的打!” “谁敢,我告诉你温氏,婉娘她已经有了我的孩子,今日,今日我是再不怕你闹了!” 胡同口渐渐有人围观。 甄妍狠狠跺脚。 她早就察觉父亲的异样,怕将来闹出事端来这才提醒了母亲,却不想母亲这样沉不住气,把事情闹成这样。 正常的主母,难道不是该悄悄劝了夫君把人接回来,日后搓扁揉圆还不方便? 甄妙揉了揉额头,看围观的人都是小老百姓,应该不知道父亲的身份,微松口气,却也明白不能再拖,拉着甄妙走了进去。 见两个女儿进来,三老爷和温氏同时愣了。 随后三老爷更加暴怒,指着温氏骂:“泼妇,你,你竟然还带了——” 甄妍忙道:“父亲,您是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晓么?” 三老爷如戳破的皮球,禁了声。 甄妍长眉一挑,扫一眼仆妇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请婉姨娘回府!” 一群人离去,来得快去的也快,寻常百姓并不知道这里住了何人,来捉/奸的又是哪家贵妇,只是兴致勃勃议论着,为平淡生活添了点谈资。 可这件事还是很快在上层传开了,速度快的令建安伯府措手不及。 说的很是难听,建安伯府的三夫人去捉老爷的奸,还带着两个女儿! 老夫人气的心口疼,连道几声孽障,长叹道:“这是有人在算计我们伯府啊。” 第十一章 货物耳 老夫人招了三老爷的长随甄安问话,只问出那婉姨娘是楚潇阁的清倌人,三老爷去了几回就把她赎身,养了外室。 这事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上层贵族们私下里玩乐,民不举官不究。 可事情坏就坏在因为三夫人带着女儿去捉/奸,三老爷逛青/楼的事传得满城风雨。 御史一个折子递上去,三老爷这芝麻大的闲职就被革了。 三老爷成了个白丁,三夫人也成了三太太。 看着跪了满地的人,老夫人气得手直抖:“来人,给我把这贱人拖下去打死了事!” “老爷——”婉姨娘小脸煞白,惶恐的喊着看向三老爷。 三老爷眼中闪过心疼,竟一改往日的懦弱,鼓起勇气道:“娘,您就看在那未出生的孙儿份上,饶了婉娘吧。” 老夫人啐了一声:“畜生,你还敢开口!” 可到底没再说把人拖下去。 两个婆子架着婉姨娘不动。 婉姨娘忽然嗯的一声,捂着肚子缓缓蹲下去。 “婉娘!”三老爷吓了一跳,忙扑了过去。 素来泼辣的三夫人今日有种反常的安静,几乎是冷笑着看着三老爷的举动。 甄妍脸色一直是白的,和甄妙一起跪在三夫人旁边。 “罢了,把她带下去找个大夫看看,在生产前,别让她出房门一步。”老夫人摆摆手。 见婉姨娘要被带下去,甄妍挺直了身子,接着重重磕了一个头:“祖母,请容孙女说几句话。” 老夫人看她一眼:“二丫头,你可知自己犯下了大错?” 甄妍抬起头来,声音像冰晶一样:“妍儿知道,妍儿一时糊涂,害了父亲母亲,也害了妹妹,更令伯府蒙羞,所以祖母无论怎么处置妍儿,妍儿都心甘情愿。只是有一句话妍儿不得不说。” “什么话?” 甄妍抿了唇,一字一顿道:“婉姨娘不能留!” “什么!孽障,你知不知道在说什么!”三老爷火冒三丈,几乎是跳了起来。 老夫人抄起小桌子上的碟子就砸过去。 碟子砸偏了,切成薄薄一片的西瓜却糊了三老爷满头满脸。 “你给我跪下!”老夫人厉声道。 对老夫人的话三老爷不敢不听,一双眼却死盯着甄妍。 甄妍仿佛没有察觉三老爷的目光,继续道:“祖母,原本孙女以为婉姨娘是清白人家的女儿,这才带回了府。谁想她是,是……这样的身份,进我们伯府的门,还要生儿育女,是要满京城的人都笑话么?” 说到这里极为轻蔑的扫了婉姨娘一眼:“更何况,她这样的身份,孩子到底是不是父亲的还未可知……” “老夫人,妾跟着老爷时还是清清白白的,姑娘这样污妾,妾情愿一死以证清白!”婉姨娘说着挣扎开婆子的束缚,一头向墙壁撞去。 两个婆子自然不敢让她撞墙,忙死死拦住。 甄妍冷笑一声:“祖母,无论如何,孙女绝不要一个从青/楼女子肚中爬出来的弟妹,若是如此,孙女也没脸嫁到侍郎府,情愿青灯古佛一辈子!” “你!”三老爷恨不得把女儿的嘴堵上,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在甄妙记忆里,三老爷一直有些懦弱,被泼辣的三夫人管得死死的,这样横眉怒目的样子还是头一次见。 再瞥一眼哭得梨花带雨的婉姨娘,果然每一朵小白花的身前,都有一个自以为是的大英雄护着么? “娘,是媳妇蠢钝,媳妇自请下堂,只求您好好照顾媳妇的三个儿女,别把二丫头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三夫人眼神都是灰暗的,重重磕了一个头。 老夫人变了脸色:“胡闹,你们一个个的,还嫌闹得不够么!” 甄妙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呃,事情有点复杂,她得好好捋一捋。 这货一思考,就烦了老毛病,把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当猪蹄啃着。 老夫人那眼风正四下扫射着,见到甄妙那模样胸口一滞,斥道:“四丫头!” 甄妙忙往前凑了凑:“祖母,孙女有件事不懂。” “呃?”老夫人挑挑眉。 “祖母,如果孙女把您最喜欢的花瓶打碎了或者丢掉了,您很生气,会气得要打死孙女或者把孙女赶出家门么?” 老夫人气笑了:“当然不会,你这丫头怎么这么问,一个花瓶而已,祖母再稀罕也就是个物件,还能为了它这样罚你么?若是如此,祖母成什么人了,不但让旁人戳脊梁骨,就是列祖列宗在地下也要怪祖母刻薄啊!” 甄妙看了三老爷一眼,满是不解:“所以孙女才纳闷啊。妾通买卖,货物耳,因为她,姐姐要青灯古佛,母亲要自请下堂,这样的麻烦人,为何不卖掉呢?难道她腹中的孩儿,比大哥、二姐还要稀罕么?” 她这样就事论事,轻飘飘的说出来,却理直气壮的让人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心中一凛,忽然想通了。 不错,建安伯府虽然男丁稀少,先不说婉姨娘腹中是男是女,就算是男丁又如何,一个**女子所生的孩子,白白拖累了其他孙子孙女。 人丁兴旺,是为了互相扶持,好让家族更加繁盛,可是这个孩子的出生带来的只会是耻辱和内斗,是乱家的根源! “带下去吧。”老夫人想看着家族枝繁叶茂的天性到底被理智压过,看一眼王嬷嬷。 王嬷嬷会意:“是。” “娘,不能啊,婉娘腹中的是儿子的骨肉,您的孙儿啊!”三老爷紧紧搂着婉姨娘。 老夫人不为所动:“浩哥儿、妍儿、妙儿才是你的骨肉。” “老爷,老爷救救妾啊——”婉姨娘哭得再婉转哀怨也没顶用,被拖了出去。 三老爷心疼的脸色铁青,终究没敢忤逆老夫人的意思。 老夫人的处置下来,三老爷请了家法被禁足,三夫人同样被禁足,甄妍和甄妙则被罚去跪祠堂。 夜间祠堂阴冷,姐妹二人靠得极近。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自从跪下就一直沉默着的甄妍,忽然道。 甄妙眨了眨眼。 甄妍似乎想寻个宣泄的途径,自顾自的说下去:“是我,是我多嘴提醒了娘,娘这才盯着父亲,还是我自作聪明要去跟着娘,还把你带了去,结果把事情弄的不可收拾,还连累了你的名声。呵呵,我只想着娘容易冲动,却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以为自己能解决一切——” 见甄妍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整个人都似魇住了,甄妙忙抓住她的手:“二姐,你才比我大两岁呢,已经好厉害了。有心算无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呀。” 甄妍回过神来,眼中闪过冷光,喃喃道:“不错,你说是谁在算计我们伯府呢?” 第十二章 误会 莫名其妙的,甄妙就想到了那日在宝华楼的惊鸿一瞥。 见甄妙神色有异,甄妍问道:“四妹,怎么了?” 甄妍犹豫了一下道:“那日我们在宝华楼挑选首饰,娘刚走时,我无意中瞥见了镇国公世子。” 甄妍一下子变了脸色:“你的意思是?” “我也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好巧合。”甄妙不敢把话说的太满。 她心中,却总感觉此事和镇国公府有关,毕竟镇国公世子在落水时是想置她于死地的人,想来是极不满这桩亲事的。 若是建安伯府事情闹得不可收拾,那边提出退婚也就没人说三道四了。 甄妍瞬间也想到了这些。 她虽不知道甄妙曾被镇国公世子掐脖子的事,却也能料到对方对这门亲事不满。 “这件事你先不要和任何人说,我派人查查。”甄妍叮嘱道。 “也不告诉祖母么?” “无凭无据的,镇国公府和伯府又是这样的关系,事情还没个定论告诉祖母做什么。” “嗯。”甄妙点点头。 她知道这位二姐自幼帮着温氏理家,心腹很是有几个的,说不定还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人脉。 不像她,就一个面瘫丫鬟,还是老夫人派遣的。 有了一个模糊的方向,再查起来就顺利多了。 甄妍想起两个多月前之所以留意起三老爷,是因为逛园子时无意中听修剪花枝的两个婆子议论了几句。 把两个婆子的底细查了个底翻天,发现一个姓赵的婆子有个娘家侄女是在镇国公府厨房做事的。 三老爷以前被温氏管得紧,鲜少去喝花酒的,甄妍再招来甄安盘问,甄安回忆起三老爷数月前去楚潇阁,是一位同僚的宴请。 大户人家打探消息自有一套,甄妍派心腹出去打探。 京城中对建安伯府的议论还没有消除,更有风声传出来镇国公府打算退亲,下人们看三房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老夫人那天虽是听进了甄妙的话,事后对三房的两个姑娘却待见不起来,每日请安都是淡淡的,早早就把人打发走。 甄妙却像没事人似的该干嘛干嘛,天气渐热,她做了些蓑衣黄瓜。 把做好的蓑衣黄瓜分盒装好给各房送去,亲自提了一份献给老夫人,接着去了甄妍那。 甄妍苦夏,又有心事压着,几日光景就清减不少,食欲不佳,却就着甄妙送来的黄瓜连吃了两个小饼子。 甄妍端详着临窗放置的绣架:“二姐,你绣得这喜鹊登梅图,是打算做屏风么?” “嗯。”甄妍饱餐一顿,觉得心情畅快许多。 “二姐的绣活儿越来越精致了,将来往厅里一摆,不知多少人要夸的。” 这说的,自然是等甄妍出嫁后的事。 甄妍面上并无多少喜色,只是道:“四妹也该绣着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甄妙点头:“嗯,绣着呢。” 虽然不知道这亲事到底会不会生变故,或者日后过得如何,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姐妹二人正闲聊着,莲叶探头,看了甄妍一眼。 甄妍会意,起身道:“四妹先坐坐,我去去就来。” 到了隔间,莲叶低声道:“姑娘,小四回来了,这是给您带的信儿。” 甄妍接过来拆了,里面的内容让她变了脸色。 当日宴请三老爷几人的那个同僚,有一个妾是镇国公府去年刚放出来的丫鬟。 再想想两个花匠婆子的议论正是甄妙和镇国公世子亲事定下后不久,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么! 甄妍满脸怒意的回了屋。 “二姐,怎么了?” 甄妍气怒欲言,又生生忍住。 三老爷那事已经发生了几日,镇国公府那边并没有传来什么动静,若这门亲事继续,她说了岂不是白令妹妹懊恼。 一旦存了这个心结,等嫁过去心中有了怨气,再想和世子相处好就更难了。 便是甄妍也不得不承认,当时是妹妹做得不对,对方此行虽有些隐私刻薄,也是有个源头的。 依她看,甄妙性子越来越讨喜了,嫁过去好好相处,说不得能改了最初的坏印象,可若是甄妙心里也有不满,两个都心存不满的人却是会越过越离心了。 “是两个小丫头子吵起来了,都是不让人省心的。”甄妍无奈笑道。 甄妙便没有多问。 可过了会儿,就有沉香阁的小丫头跑来道:“姑娘,老夫人让您过去。” “祖母找我有事?紫苏呢?”甄妙站起身往外走。 她屋里至今只有一个大丫鬟紫苏,今日出门也只带了两个小丫头 小丫头期期艾艾的道:“紫苏姐姐塞给传话的阿绸姐姐一块碎银子,听阿绸姐姐说是镇国公府来人了,紫苏姐姐命婢子来给姑娘传信,她先一步去宁寿堂了。” “呃。”听小丫头这么一说,甄妙心中生出果然如此的感觉,抬脚往外走。 “四妹。”甄妍把她叫住,“我跟你一起去。” “二姐,祖母叫了我,你还是别去了。” 甄妍一脸坚定:“不,我跟你去。” 姐妹二人携手去了宁寿堂。 紫苏守在外面,见了甄妙快步迎上来跟在她后面,低声道:“姑娘,是镇国公府的教养嬷嬷。” 甄妙听了还没有如何,甄妍却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怒火上涌。 来的是教养嬷嬷,那就没有退亲,可是一个伯府的姑娘,却要未来婆家的教养嬷嬷来管教,这实在是太打脸了。 果然一进屋,发现老夫人的脸色极为难看。 她下首的小杌子上坐着个穿藏青色衣衫的妇人。 那妇人容长脸,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见姐妹二人进来站了起来。 “孙女给祖母请安。”姐妹二人齐声道。 见甄妍一起过来了,老夫人有些意外,却不好多说,抬手命二人起来,忍着羞恼对妇人道:“杨嬷嬷,这是我两个孙女,二丫头妍儿,四丫头妙儿。” 什么时候,府中的姑娘让一个婆子说三道四,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四丫头若是被退了亲,就真的毁了。 听了老夫人的介绍,杨嬷嬷审视的目光就落在了甄妙脸上。 第十三章 善缘 “杨嬷嬷好。”甄妙微微福了福,声音轻柔,随后大大方方的回视。 老夫人暗暗点头,四丫头倒是没有失态,再怎么样,她是主,来人是仆,低眉敛目的难免让人笑话小家子气。 杨嬷嬷侧身避开,接触到甄妙纯净如水的眼神,心中微怔。 那么多甄四姑娘的传闻,她心中早已对四姑娘什么样有了个勾画,却没想到真人和她想象的有那么点不同。 这样一想,心中顿时有了几分好奇。 “四姑娘好,老奴是奉了老镇国公夫人的吩咐来伺候姑娘的,还望四姑娘不要嫌老奴嘴拙手笨。” 面对这种情况,接受了无疑是耻辱,开口拒绝,对方是代表着老镇国公夫人,也不合适。 甄妙觉得这次没时间让她好好捋一捋了,福至心灵想起一句话:若是有人说的话让你不想回答或者不会回答,那就保持微笑,让会回答的人回答好了。 于是这货淡淡一笑:“杨嬷嬷客气了,长辈的事,我听祖母的。” 老夫人大奇,心道谁说四丫头落水后没有以前伶俐了啊,简直是有眼无珠! 再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应对了。 杨嬷嬷亦是深深看了甄妙一眼。 于是甄妙笑得更淡定了,心中小人却捶地道:“别看我啊,你们该干嘛干嘛,这样笑太他妈累了。” 老夫人终于接话道:“杨嬷嬷太过谦了,京城谁不知道您是曾经伺候过太后的,伺候四丫头这种话可万万说不得,太折煞她了。” “四姑娘到了哪儿都是主子,老奴在哪儿还是奴才,老夫人这么说才是折煞老奴。”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交锋十数回,老夫人渐感无力。 这老嬷嬷,不愧是在宫里混了那么多年放出来的,说话真是滴水不漏,寸步不让。 步步紧逼之下,老夫人暗叹一声,刚想不情愿的点头,就见甄妍对着杨嬷嬷端正一福:“杨嬷嬷,请恕我失礼了,母亲那边有点急事要向祖母禀告,就让四妹陪您稍坐片刻。” 说完冲老夫人伸出手。 老夫人就势把手递给甄妍,道声失礼,由甄妍扶着转进了内室。 刚坐定,几乎是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笑道:“二丫头,还是你机灵。” 甄妍脸色无比郑重:“祖母,孙女是真有事。”说着把字条递了过去。 老夫人纳闷的打开,见上面歪歪扭扭一些字,是几个人名和关系图。 “这是?” “父亲、婉姨娘、楚潇阁、请喝酒的同僚、妾、镇国公府的丫鬟。祖母,孙女觉得这是一条线,连起来的结果,就是父亲丢官,伯府名誉受损。”甄妍说着,声音更冷,“这一次若不是祖母快刀斩乱麻把婉姨娘解决了,以后还不知道惹出多少事来,那镇国公府就不是派教养嬷嬷来,而是名正言顺的退亲了!” 对方真是算准了,知道建安伯府子嗣稀少,等婉姨娘怀了三月身孕才在恰当的时候把事情爆出来,料定老夫人舍不得婉姨娘肚中的孩子。 只是四妹一番话,歪打正着改变了老夫人的想法,这也是天无绝人之路了。 老夫人敛了笑:“这事,你可有证据?” 甄妍摇头:“孙女并没有切实证据,却知道很多事过程并不重要,结果才最说明问题。” 说着把自己当初怎么无意间听到仆妇谈论三老爷的反常,事发那天甄妙怎么无意间看到世子这些都细细说了一遍。 “冤孽,真是冤孽,镇国公世子就这么嫌弃四丫头?”老夫人连连叹气。 她最担心的,是老镇国公夫人那些女眷会因为这些事挑剔四丫头,却没想到镇国公世子对四丫头厌恶到这种地步。 先前在水中想要掐死四丫头还可以说是一时冲动激愤,可这样处心积虑的要退亲,却实在令人心寒。 这镇国公世子心狠的哪像个少年郎啊,特别是四丫头容貌还是顶尖的。 “祖母!”甄妍扑通一声跪下,“这门亲,不如不结了吧。” 老夫人神色颓然:“这世道,做人难,做女人更难,你四妹经不起这些磋磨了,我们伯府也经不起,她是定要嫁的。” 说到这里嘴角抿了起来:“只是他们镇国公府欺人太甚,这样挖了坑让我们跳,总不能让他们以为我们就是糊涂的。” “二丫头,扶我出去。” 祖孙二人折返,发现甄妙正兴致勃勃的向杨嬷嬷介绍蓑衣黄瓜的做法,杨嬷嬷居然还尝了一口,吃的可不就是甄妙早上刚送过来的。 这是神马情况? 老夫人觉得她那口气又憋在喉咙里了。 转念一想,四丫头无论如何是要嫁过去的,能结个善缘也是好事,又把那口气压下去,咳嗽一声。 “祖母,您回来啦。”甄妙听到动静回眸一笑,很是自然的站起快步走去,挽住老夫人另一只胳膊把她扶回座位。 杨嬷嬷看着甄妙行事暗暗点头。 大方有礼又不失纯真,对长辈的恭敬也是自然流露,这样的小娘子,怎么也不像做出那种事情的人啊。 出自镇国公府,对落水的内情比旁人清楚,杨嬷嬷就想,莫非是这位四姑娘对世子情根深种,才情不自禁做出那番举动? 她在宫中那么多年,自认看人还是很准的,怎么看,觉得甄妙也不像传言的那样为了攀高枝使出那种手段的人。 于是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看向甄妙的眼神就多了一丝隐晦的怜悯。 见惯了为权力地位使手段的女子,纯粹为了感情,虽然与理不容,宫中打滚多年的杨嬷嬷却莫名多了几分宽容。 “杨嬷嬷,我这里还有封信要带给老镇国公夫人,那些小丫头毛毛躁躁的我都不放心,还得劳烦你带回去。”老夫人自衣袖中抽出一封描金信笺。 杨嬷嬷敏锐的察觉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就应了下来。 等杨嬷嬷一走,甄妙看着老夫人咬了咬唇:“祖母,父亲的事,是不是和镇国公府有关?” “你这丫头怎么乱说,哪有的事。”老夫人道。 这也是她和甄妍心照不宣的决定,甄妙知道的少些,将来嫁过去或许还能过得更好。 甄妙理所当然的道:“因为镇国公府想退亲呀。” 这事,她连捋都不用捋,两次见镇国公世子,他的眼神足以说明一切。 老夫人却觉得这丫头聪慧的过头了,叹口气,把事情细细讲给她听。 甄妙越听眼睛睁得越大,心中暗道:艾玛,原来情况这么复杂,不行了,她得好好捋一捋,顺便给那个混蛋点根蜡! 第十四章 投井 六月的天气已经很热,到了日落时分燥热依然不减,青雀巷外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 到了高悬镇国公府的鎏金牌匾前,镇国公世子罗天珵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向门口走去。 到了世子居所清风堂,一个高挑丰满的俊俏丫鬟忙迎了出来,满脸的笑:“世子,您回来了。” 目光不由落在了罗天珵身上。 他一路疾行回府,一身劲装早就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紧紧裹在身上,显露出结实的肌肉线条。 那丫鬟瞬间羞红了脸,却没移开眼,一双水杏眼反而深深凝视着眼前青竹般挺拔的男子。 心道世子这几个月来好像大不一样了,以前好似要瘦弱些…… 感觉到丫鬟露骨的目光,罗天珵眉毛一皱,淡淡道:“去准备些热水,我要沐浴。” “嗳。”丫鬟应着,转身去准备热水,心里飘得像走在棉花上,一颤颤的。 她两年前就被世子收用过的,世子年少力壮,那事儿自然少不了。 可这几个月不知怎的,世子忽然就不近她的身了。 像她这种身份,世子夫人没进门前,抬姨娘是不可能的,唯一依仗的就是世子的宠爱,若是这宠爱没了,到时候恐怕就随便被打发嫁了人。 令她稍稍安心的是,另两个被世子收用过的丫头也没占先。 “绮月姐姐,绮月姐姐,水已经好了。”小丫鬟云燕连喊了两声,绮月才回过神来。 “好就好了,鬼叫什么,还不赶紧抬到净房去。” 看着两个小丫头把水抬到净房,亲自试了水温,绮月眉眼含笑的去请世子,却见到岫风正给世子递茶,当下来了火“哟,岫风,不是受了凉,歇着了么,现在跑出来做什么,当心把病气过给世子。” 岫风长得娇小玲珑,却并不示弱:“绮月姐姐,妹妹一个奴婢,身子哪那么娇弱,早就好了。” 说着柔若无骨的身子向罗天珵偎去,声音娇软:“世子,让婢子伺候您沐浴吧。” 一双修长如竹的手把她推开:“不必了,出去。” 岫风顿时愣在那里,眼中噙了泪,将落未落的,煞是惹人怜惜。 罗天珵却视而不见,大步向净房走去。 绮月冲岫风无声冷笑,摇摆着身姿快步走去:“世子,婢子去服侍您。” 丰腴的身子就靠了上去。 以前世子沐浴时也不是没有荒唐过,今日,她定要把世子的心收回来。 罗天珵背后好像长了眼睛,一个侧身避了过去,绮月一个趔趄额头就撞到了门框上。 “噗嗤。”刚才还在落泪的岫风笑出声来,触到罗天珵冰寒的目光立刻噤了声。 “我的话你们没听见么,出去!” 他一双眸子亮如寒星,没有一丝温度,两个丫鬟都是懂得眉眼高低的,再不敢反驳,不情不愿的向门口挪去。 “等等。”罗天珵嘴角噙着冷笑,盯着两个丫鬟。 二人同时转过身来,俱是一脸惊喜。 罗天珵凉凉的话却传来:“以后你们两个不许进我的屋子。” “世子!”二人脸色一白,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我不想再说第二次。”罗天珵淡淡道。 绮月握了拳,指甲嵌在手心里,脚跟钉在地上一动不动,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岫风扑了过去,紧紧抱着罗天珵大腿哀求:“世子,您,您这是怎么了,您以前还说过,最爱婢子的这双小脚,会疼惜婢子一辈子的,莫不是外面有狐媚子把您缠住了,这才把姐妹们当成了摆设——” “够了!”罗天珵一脚把岫风踢开,毫无怜香惜玉之情,“本世子的事,也是你一个奴婢可以管的?既然你自己不想走,那就让人送你出去。来人,把岫风送出府去!” 重生回来,他最恨的就是有人提起以前的事。 前世的他,到底有多蠢,才被他的好二叔引着养成了个只会附庸风雅,吃喝玩乐的废物! 有婆子进来拖岫风。 岫风拼命挣脱:“不,世子,您不能这样对婢子,婢子今日就是死也不出去。” 罗天珵瞥了一眼在脚下哀求的岫风,淡淡一笑:“是么,那你就去死好了。” 说着头也不回的向净房走去。 “世子,世子!”岫风声嘶力竭的喊着,见罗天珵的背影消失,发疯的挣脱婆子,向门外跑去。 两刻钟后,罗天珵穿上干净衣服从净房走出,坐在榻上拿起一本书册看着。 管着清风堂内务的婆子进来,神色有些惶恐:“世子,岫风投井了。” 罗天珵眼睛都没从书册上移开,淡淡问道:“呃,死了么?” “救上来时已经没气了。”婆子心中一凛,恭恭敬敬的道。 心中觉得世子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世子喜欢吟诗作对,弹琴下棋,对小丫头们更是温文尔雅,是京城有名的贵公子。 可这几个月她冷眼看着,那些怡情养性的物事世子碰都没碰过,经常三五天才回府一趟,也不知整日在做些什么。 这倒也罢了,那几个如花似玉的丫头天天在面前晃,竟再没沾过身。 她是过来人,知道尝过滋味的年轻男子想要把持住有多难。 世子莫不是因为那次落水,心中不满亲事的缘故? 婆子心中嘀咕着,暗啐了一口。 呸呸呸,还是大家闺秀呢,做出这等子没脸皮的事来,害得世子转了性子。 “死了就把人拉出去埋了,赏她老子娘十两银子。” 罗天珵声音不大,婆子却一下子醒了神:“是,对了世子,老夫人那边传话来,让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罗天珵眼睛盯在书册上,淡淡道。 婆子忙退了出去。 良久,罗天珵才把书册放在一旁,想起岫风的死嘴角勾了勾。 真没想到,这丫头就这么死了。 上一世,就是这丫头被二婶买通,在祖母的孝期偷偷换了避子汤,结果有了身孕传扬开来,让他名声扫地。 如果说因为落水和那个淫妇订了亲是他一切悲剧的伏笔,那这件事就是悲剧的正式开端。 这个步步算计的家,没了她还会有别人,甚至是打着喜欢他的名号,却为了各种利益做出置他于死地的事来。 罗天珵嘲讽的笑笑,起身向怡安堂走去。 第十五章 异处 镇国公老夫人穿了一件绣暗色云纹的紫红色宽袖襦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有些严肃。 罗天珵进来,脸上已经挂了淡淡的笑:“祖母。” 老夫人盯了罗天珵片刻,才道:“明哥儿,来这儿坐。” 罗天珵依言坐下。 “明哥儿,这几个月,你经常不在府中,是去做了什么?” “祖母,亲卫军那边最近事情较多,训练也忙了些。” 大周朝并不像前朝那样重文轻武,自开朝以来武将的地位高了许多,镇国公府就是以军功起家。 这亲卫军亦和前朝不同,一改全是从勋贵子弟中挑选的传统,而是分了两大卫,龙卫和虎卫。 龙卫全是由勋贵子弟组成,虎卫却是武举选拔上来的或是各卫所选出的佼佼者。 这龙卫亲军主要干的就是仪仗队的活儿,要说训练场,十天恐怕有七天是空着的。 老夫人就觉得罗天珵的话有些不实,因是打小儿把他带大的,并没绕圈子,直接把建安伯老夫人的信笺递了过去。 罗天珵打开看了,脸色微寒,气恼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怪异。 他时不时的出府三五日,确实是去锤炼身体了,用的就是前世充军后无意中得来的法子,这信上所说的事竟是现在才知。 可这事,居然和前世不一样了。 其实这个念头,很早就闪现过。 前一世,因为甄四令建安伯府蒙羞,直接被禁了足直到出嫁,这是满京城都知道的事,他成亲那日还有人借此笑话。 可这一世,却传出甄四撞柱的消息,禁足倒是没听说。 所以那一日在街头无意间瞥到那个化成灰他都认得出来的女人,才多看了几眼。 他记得大概就是这段时日,建安伯府又闹了笑话。 建安伯家的三夫人去捉/奸,当街和三老爷打了起来,那外室因为有了身孕还是进了府,又过了段时日传出外室的孩子被三夫人害得流掉的消息,因为先前三夫人的强势,京中人谈起时大多都会指责她几句。 这三夫人也是个烈性的,受了三老爷一巴掌又被建安伯老夫人惩戒后,竟吊死了。 甄四守了三年孝,他们的婚期得以推后。 这一世,到底是哪里出了变故,三夫人居然带了两个女儿去捉奸,那个外室也并没有被留下,而是发卖了。 令他恼火的是,甄四因为随母亲去捉奸,又成了满京城的笑柄,令他气愤的是,原来这事也和他的好二叔有关! 活了两世,他竟一直不知道二叔竟然在这时候就开始算计他了。 古有教诫,丧妇长女不娶。 娶了一个名声狼藉又丧了母亲、家族日益败落的妻子,二叔是算准了他不可能待见她吧,也得不到岳家的助力,才引起后面的许多事端来。 罗天珵越想,心中越愤怒,紧紧握了拳。 “明哥儿,明哥儿。”老夫人见他神思恍惚,连喊数声。 罗天珵回过神来,一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祖母,您叫孙儿来是——” 老夫人叹口气:“明哥儿,你也别瞒着祖母,祖母知道你对建安伯府的四姑娘不满,这事儿,是你做下的吧,是不是还打着退亲的主意?” 罗天珵深吸一口气,重活一世,他早已懂得克制自己的脾气。 “祖母,孙儿确实不满甄四,但想退亲,也不会使这样下作的手段。” 老夫人指指信:“明哥儿,建安伯府都已经查出来了,虽没有切实证据,可这事与咱们府脱不了干系。” 罗天珵平静的笑:“祖母,孙儿一个男人,志在血洒沙场,建功立业,哪有心思琢磨这些后宅妇人惯用的阴私手段。这信上提起的府中放出去的丫鬟,孙儿哪知道她是哪个。对了,府中不是二婶管家么,祖母不若问问二婶。” 老夫人一怔。 镇国公老夫人年轻时也算得上女中巾帼,在内宅打理上虽不及一些精明到家的贵妇,却也不是个糊涂的。 听了罗天珵这话,就一下子想到是否和二儿子一家有关。 只是做父母的哪有轻易猜疑自己亲儿子的,何况这些年老二一家对明哥儿哪都挑不出错来。 就连他们的幼子,才五岁的秀哥儿都把爹娘偏心,只喜欢大哥哥挂在嘴头上。 两个大的嘴上虽不说,对明哥儿也不算亲热,恐怕也是觉得父母偏疼的缘故。 “嗯,祖母回头问问你二婶,可能是她事忙,疏忽了也未可知。” 罗天珵垂眸一笑,声音有些低:“祖母说的是,二婶这些年打理国公府,确实太忙了。” 他不急,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只要他们还像前一世那样频频对他出手,就不怕祖母看不清他们的真面目。 再说,他还有还击的法子不是么。 离开了怡安堂,罗天珵缓步向清风堂走去,心中却没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那些还击都可以放一放,可最让他想知道的,是这一世到底哪里出了变故,才会有这些不同之处? 细细想想,这些不同似乎都和甄四有关。 至少他知道的,宫内蒋贵妃的小公主前些时日因为调皮,偷偷甩开宫人爬树掏鸟蛋掉下来摔死这事是发生了的。 蒋贵妃备受皇上宠爱,只有这一女,年方十岁,也是皇上最喜爱的公主。 这事他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就是因为小公主摔死后,皇上大发雷霆,不但杖毙了伺候小公主的宫女太监,还把当值的近卫军每人杖责了十棍,他也是当值的侍卫之一。 按理说近卫军不进**,根本没他们什么事儿,偏偏小公主从树上掉下来,落到了宫墙外,这下子他们就没事也有事了。 这一次,他特意去那里守着,果然接住了掉下来的小公主。 蒋贵妃的感谢不提,皇上亦是大悦,当时就要擢他为侍卫长,被他以无功为由推辞了。 毕竟小公主已经十岁,还做出这种出格儿的事有失端仪,要死死瞒着。 皇上一想有理,就没有怪他,反而问他想要什么赏赐。 他便提出想要个安静点的训练室,练好了武艺更好的效忠圣上,别的再没有提。 皇上准了,救小公主的事也没传出去,但他知道以后谋划好了,他将会多一个最强硬的依仗。 罗天珵收回了心绪回了清风堂,却暗暗打定了主意,他要去探一探建安伯府,看看那甄四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第十六章 大白鹅 “四妹,今儿就练到这吧。”群花灿烂的园子里,虞氏坐在树荫下藤编的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团扇。 甄妙穿了件利落的碧色骑装正蹲着马步,虽同样躲在树荫下,鼻尖冒出的汗珠却如珍珠一样不停滚落。 “大嫂,我还不累。”甄妙扬着脸,冲虞氏灿烂的笑。 虞氏站起来,手下意识的抚着微隆的腹部向甄妙不紧不慢走来。 看着甄妙认真的模样笑着摇头:“四妹,你刚练不久,过犹不及,这蹲马步是根基功夫,当循序渐进。” 虞氏怀孕已经过了三个月,没了厉害的妊娠反应,双颊丰腴,沐浴着阳光,显得气色极好。 这方面,虞氏是行家,甄妙闻言就直起了身子。 双腿站得发麻,她边揉边往藤椅那走:“大嫂,我先歇歇脚,您要是乏了,就让玉儿扶您回去。” 虞氏笑着走过来坐下:“我有了身子不敢用冰,呆屋里也是气闷,这树荫下倒是阴凉。” 看着甄妙发红的脸蛋,忍不住道:“四妹,恕我直言,练武呢,你这个年纪有些晚了,再说你是伯府的姑娘,也不必把自己累成这样,要是晒黑了肌肤,娘可会怪我的。” “大嫂,我又不指望练成绝世高手,飞檐走壁的,只希望强身健体就行,那些日子一直躺在床上都怕了。” 自从知道镇国公世子那心比想象的还要黑,甄妙就开始琢磨了。 她对古代女人宅斗这种天赋技能实在是不大具备,想学总得有个过程吧,估计她还属于事倍功半那一类。 既然这样,不如选个实在的,先把身体练好了再说。 “这倒也是。”虞氏认可的点点头,“有个强健的身体还是顶重要的,我也幸亏底子好,才熬过前三个月。” 说到这里眉头一皱,有些迟疑的道:“也不知道娘如何了,我和画壁打听了一下,娘似乎很不开怀。” 婆婆这次行事虽有些冲动,但身为正室,虞氏显然是站在婆婆这边的,觉得公公实在闹得不像话了。 只不过子不言父过,何况她一个做儿媳的。 甄妙听了情绪也有些低落。 老夫人还没解了三老爷和三太太的禁足令,也不许他们这些晚辈去探望。 不用想也知道,温氏的日子是极难熬的。 “今儿个晚上是家宴,大嫂不如和祖母求求情,说不定祖母看在您有了她重孙的面子上,就松口了。” 老夫人定的规矩,每逢初一十五的晚上是家宴,几房人都聚在一起,而平时都是各自用饭的。 “这是自然,四妹放心吧。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收拾一下,去迟了不大好。” 甄妙起身相送:“大嫂慢走,我再略坐坐。” 见玉儿扶着虞氏缓缓远去,甄妙又坐了下来。 下午的阳光虽艳,但被浓密的树叶过滤的只剩下淡淡的暖意在肌肤上跳动。 “雀儿,你去采些荷叶来,回头我要做荷叶鸡。” 她是无肉不欢的人,只是到了夏天也吃不下油腻的,这荷叶鸡油而不腻,最适合这个时节吃。 听到姑娘又要做新菜,小丫头眼睛亮亮的,欢快的应了一声就跑着去了。 “小心别掉水里去。”甄妙嘱咐着。 “不会的,姑娘,我水性好得很。” 甄妙笑笑,觉得阳光越发暖人,不知不觉闭了眼,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就在昏昏欲睡时,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拉扯她的脚。 难道是蛇? 甄妙有些不耐烦的睁开眼,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 一只白白的,看起来很是健壮的大白鹅正欢快的啄着她的绣花鞋。 感觉到动静,那大白鹅也抬起脖子,一双黑溜溜的小眼和甄妙对视。 甄妙头皮都要炸起来了,这到底是神马情况! 谁能告诉她,为何风景这么美丽的伯府大花园里,会有一只鹅! 这么绿草葱葱的地方,正常出现的,不应该是一条蛇么! 甄妙把躲起来偷懒的蛇腹诽了一百遍,盯着那只鹅却不敢动。 上辈子和甄妙熟悉的人都知道,这货最怕的就是鹅,据某人有次喝醉了自曝,是小时候住在乡下时,被隔壁邻居家的大白鹅围追堵截,啄了长达半年之久留下的严重心理阴影。 大白鹅歪着脖子盯了甄妙一会儿,觉得没有威胁,顿时恶向胆边生,挥着肥短的翅膀窜起来,伸着脖子要啄甄妙的脸。 甄妙连尖叫都忘了,生死关头发挥了惊人的潜力,瞬间跳到藤椅上,接着一扑抱住藤椅后面的树干,三两下爬了上去。 大白鹅伸着脖子,气的喔喔直叫。 甄妙长舒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然后愤怒了。 这畜生,简直欺人太甚! 她眼一瞥,发现不远处树杈中间有个鸟窝,里面躺着几颗鸟蛋。 没有多想,抓起一颗鸟蛋就砸了下去。 啪唧一声,鸟蛋砸中大白鹅的头,蛋液顺着鹅嘴往下流。 那凶鹅大叫着往上扑腾。 甄妙一紧张,把几颗鸟蛋全丢了下去。 那鹅性子又凶又狠,剧烈扑腾下鹅毛掉了一地,窜起的速度太快一下子撞到了树干上。 看着大白鹅踱了两步栽倒在地,甄妙总算放了心,正准备下去,忽然听到急急的脚步声传来。 甄妙下意识的往后一躲,隐蔽在繁茂的枝叶后面透过缝隙往外看。 就见一个身穿赭色道袍的老者大步流星的赶来,嘴里还呼唤着:“阿贵我的乖乖,我听到你的声音了,别调皮了,快出来。” 老者四处张望着,忽然脚步一顿,接着脸色有些扭曲的往这边飞奔而来。 到了跟前,看着躺在地上被蛋液糊了一身,奄奄一息的大白鹅,哭嚎道:“阿贵啊,我可怜的阿贵,你这是怎么了!” 老者说着小心翼翼的抱起大白鹅,目光像刀子似的来回扫视,咬牙切齿的道:“到底哪个混蛋把阿贵弄成这样,让老子知道,非宰了他!” 看着放狠话的老头儿,甄妙像被雷劈了似的。 那大凶鹅,它,它凭什么叫阿贵啊,还,还是祖父养的! PS:可能童鞋们看到女主怕鹅觉得难以理解,其实,我能说,这是柳叶的真实经历么,鹅很欺小的,我小时候,邻居家的鹅见我就啄。就是前两年有一次走在路上,忽然觉得有东西扯我裤腿,回头一看是一只鹅,而且我就看着它,它还不松口。那时正赶上我心情不好,觉得太委屈了,一只鹅都这么欺负人,就边给老公打电话边哭了,俺家那位在电话那端一脸黑线。 感谢酥?乞儿打赏的香囊,琉年似水梦璃华打赏的平安符。 第十七章 窘事 甄妙蹲在树上,只盼着盛怒的老头儿赶紧走人,却发觉远远的有个小丫头跑了过来。 那小丫头被怀里抱着的大片荷叶遮掩了半边脸,可不就是去采荷叶的雀儿。 甄妙暗道一声糟,看着越跑越近的雀儿,冷汗流了下来。 雀儿抱着荷叶跑来,发觉树荫下的自家姑娘换成了个背对着她的老者,嘴里还不停咒骂着,不由轻咦了一声。 建安伯听到动静,立刻回了头,见是个发愣的小丫头,立刻吼道:“小丫头,是不是你打的阿贵?” “老,老伯爷?”雀儿迷惑的眨眨眼。 “说,是不是你打的阿贵?” 雀儿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头死死低着:“老伯爷,您,您说什么,婢子听不明白。” 看小丫头吓得发抖的模样,建安伯丝毫不为所动,怒道:“小丫头,别嘴硬,若不是你打的阿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雀儿小心翼翼抬起眼帘,飞快瞥了一眼,试探的道:“老伯爷,您说的阿贵,是,是您怀里的白鹅么?” “正是!看来阿贵确实是你打的了,说吧,你是哪里的丫头?” 雀儿心中一紧,忙道:“老伯爷误会婢子了,婢子才采了荷叶回来,您看这荷叶上水珠还在呢。” 建安伯瞥了一眼荷叶,果然见到一颗一颗的露珠在脉络分明的荷叶上滚动着,被阳光一射,闪着七彩的碎光。 没有找到真凶,建安伯有些泄气:“这么说,果然不是你?” 雀儿拼命摇头:“老伯爷明鉴,真的不是婢子。” 建安伯拧了眉,不做声。 雀儿垂着头,小心翼翼的问:“老伯爷,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婢子就退下啦。” 见建安伯半天没有回答,似乎默认,雀儿松口气,慢慢站起来,弓着身子小步倒退。 “等等!”退出数丈时,建安伯忽然出声。 雀儿骇了一跳。 建安伯眯了眼,看着垂首的小丫头一字一句的问:“小丫头,你刚刚说采了荷叶回来,来这里干嘛?这么说,这里是有人在等你了?” 本来也松口气的甄妙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祖父,您怎么还能想到这么高深的问题? 雀儿也傻了,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话。 “说,原来谁在这里?”建安伯沉下脸来。 他还不信,一个小丫头能无视他的威严。 “是——”雀儿吓得战战兢兢后退一步。 甄妙心也提了起来,捏着树枝的手不由发紧,树叶沙沙作响,掩埋在风动蝉鸣之中。 “快点说,不然把你卖到楼里去!” “是,是……”雀儿缓缓直起身子,眼一闭心一横。 看着雀儿的表情,甄妙绝望的叹口气。 完了,她将会成为大周朝第一个因为打死了祖父的鹅,被祖父揍死的小娘子! 建安伯满意的翘了翘嘴角。 就在祖孙二人各异的表情中,雀儿低着头,站直了身子,然后,然后就转了身,飞快的跑了。 什么! 建安伯和甄妙一个树下一个树上,同时瞪大了眼。 甄妙有些想笑,却不敢,又有些不可思议,那丫头,她,她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换她…… 甄妙仔细的想了想,换她她也跑…… 真正觉得荒谬的是建安伯,他真的没想到一个小丫头,是真正的连等级还轮不上的小丫头,居然敢不回答他的话,还跑了! 这打击,比发现阿贵的惨样,似乎还严重了那么一点儿。 许久,建安伯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可雀儿早已跑得不见人影了。 他气得直跳脚,这一折腾,怀里的大白鹅发出了微弱的叫声。 “阿贵,你,你还没死!”建安伯欣喜地喊了一声,抱着阿贵匆匆去找大夫去了。 等了好久,甄妙确定建安伯不会再折返了,这才狠狠松口气,坐在树上,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见时候已经不早,不敢再耽搁,小心转了身子抱着树干往下挪。 这时她才发现因为上树时太干脆利落,腿上被划了不知几道血痕,一动就是钻心的疼。 无法,只得一寸一寸的往下挪。 当甄焕和一位身穿月白直裰的十五六岁少年轻声谈笑着转过假山,二人同时脚步一顿,看着不远处抱着大树缓缓往下挪的倩影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同时看到了深深的震惊。 甄焕死死盯着那背影,脸色一下子黑了。 强行收回目光,抽着嘴角冲白衣少年道:“现在的小丫鬟越来越调皮了,宸表弟,我们走吧。” 白衣少年目光在甄妙的碧色骑装上停了停,随后淡淡笑道:“嗯,焕表哥,请。” 二人说话声音很轻,又离着有一段距离,甄妙专心致志的爬树并没有听到。 只是人若倒了霉喝凉水都塞牙,正巧她一脚踩在朽了的枝杈上,脚一滑牵扯到伤口,钻心疼痛袭来,手一松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 甄焕二人已经抬起的脚就这么僵在半空。 甄妙掉下来时已经离地面很近,摔得并不严重,只是当她从倒着的角度看到凭空多出的二人时,脑中嗡的一声,情愿摔昏过去算了。 甄焕大步流星的走来,俯下身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道:“回头再找你算账!” 说着把甄妙背起来,走到白衣少年面前尴尬的道:“让宸表弟见笑了,今日之事还望不要外传。” 少年保持着完美的淡笑,微微颔首:“那是自然。” 目光从甄妙脸上一触即走,却含着不易察觉的促狭。 甄妙什么反应都没有。 人要是有点尴尬了会脸红,再尴尬了会羞涩忸怩,要是还尴尬,可能会羞愤的哭了。 可像她这样尴尬到极致,只能是麻木了,也就是传说中的死猪不怕开水烫。 甄焕背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甄妙与少年匆匆告辞,做贼似的专拣着偏僻小径走。 所幸这个时候人不多,总算有惊无险的把她送回了沉香苑。 自从甄妙落水打发了一院子的丫鬟婆子,沉香苑目前的丫鬟并不多,都被大丫鬟紫苏安排了事儿做。 接甄妙进去的,只有紫苏和雀儿。 因为赶着与少年汇合,甄焕千万句疑问只化作一句愤怒的叮嘱:“家宴要是迟了,你给我吃不了兜着走!还有,让你院子的人嘴严着点儿!” 紫苏面瘫着脸,雀儿则是一脸纯真懵懂。 待甄焕甩袖走后,二人利落的服侍着甄妙沐浴更衣,动作一气呵成,很快就把她从半残收拾的焕然一新。 PS:感谢梨雪雪童鞋的桃花扇,欢乐蹦跶的桔子打赏的平安符。 第十八章 表哥 甄妙疼的呲牙咧嘴。 紫苏面无表情的道:“姑娘爬树时,怎么不觉着疼呢?” 说着转身去隔壁间取药膏。 甄妙讪讪一笑,看着打开花梨木嵌螺钿梳妆盒认真挑拣首饰的雀儿,忍不住问道:“雀儿,你那时……怎么就跑了?” 雀儿有些惶恐:“姑娘,您,您不会怪婢子吧?” “没有,我只是纳闷你哪来的胆子。”甄妙道。 雀儿放松下来,一脸羞涩的坦言:“婢子胆子小的很,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老伯爷,才,才吓跑的。” 说到这里小声补充:“反正,反正老伯爷又不认识婢子……” 甄妙默默为老伯爷点了根蜡。 紫苏拿来药膏,挽起甄妙裤腿为她敷药。 几条纵横交错的红色划痕落在雪白的肌肤上,看着触目惊心。 紫苏拧了眉,一边上药一边道:“姑娘这样,怕是要落疤的。婢子记得老夫人那里,有宫里赐的上好雪肌膏。” 甄妙疼的抿紧了唇,一声未发,等紫苏都上完了才道:“算了,没必要惊动老夫人。” 比起落疤,她更怕被老伯爷发现她是伤鹅凶手。 收拾利落了,又喝了几口热茶,眼见时辰不多了,甄妙这才扶了紫苏的手,因为腿疼,身体大半重心落在她身上,缓缓向宁寿堂走去。 路上,就遇到了甄冰甄玉姐妹。 甄冰性子温和,虽和甄妙关系一般,该有的礼数却不缺,当先打了招呼:“四姐姐好。” 甄妙浑身疼,声音不自觉就柔弱了:“五妹、六妹好。” 听着她的话,甄玉一声冷笑:“四姐今日怎么弱柳扶风起来了,莫不是又想惹人怜惜来着?可惜现在就做出这副样子,心急了点儿。” 说着,一双眼紧盯着甄妙,满是不屑。 “六妹这话,我听不大懂。” 甄玉微扬了下巴,正等着甄妙说完再讽刺一番,没想到甄妙只轻飘飘的说了这一句,就扶着紫苏,更加弱柳扶风的走了。 甄玉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胸口发闷,盯着渐渐远去的背影狠狠跺了跺脚。 “六妹,你何必总和四姐争执?”甄冰拉了拉她。 “五姐,难道你喜欢她?” 甄冰替甄玉理了理衣裳,淡淡道:“谈不上喜不喜欢的,都是一府的姐妹,闹得太厉害了,平白要外人笑话。” 甄玉轻哧一声:“五姐放心,在外面我自然知道分寸。再说,我们顾念着是一府姐妹,她哪里顾念这些了,几个月前做下那种事不说,前些日子又做了那荒唐事,真真是把伯府的脸面丢尽了。如今三叔三婶还在禁足呢,就迫不及待的装模作样起来了,还不是为了那什么新来的表哥!” 甄冰瞠目结舌:“六妹,这话可不能乱说。” “且看着吧。”甄玉冷笑道。 路上,甄妙又遇到了二姑娘甄妍。 甄妍狐疑的看了甄妙几眼,问:“四妹怎么了?” 面对嫡亲的姐姐,甄妙不好敷衍,支支吾吾的道:“身上不大好。” 甄妍却是误会甄妙葵水来了,脸色一正:“这可是第一次来?” “啊?”甄妙有些愣了。 甄妍却以为她不好意思,安慰道:“四妹别担心,这说明你长大了,回头我把该注意的细细说给你听。” 说着扫一眼紫苏,甚有威严的道:“紫苏,这几日照顾好四姑娘,不要让她受凉。” “是。”紫苏悄悄抽动了一下嘴角。 甄妙已经反应过来了,虽有些好笑,心下却觉得暖暖的。 她虽有着原主的记忆,但并没接收她的情感,而且记忆里,原主对这些亲人的感情也被争强好胜冲淡了。 可现在,那种叫做亲情的萌芽却渐渐在心里苏醒,也不知道是她的,还是原主曾经忽视的。 管它呢,只要顺着心意走就是了。 进了宁寿堂,屋里的谈笑声缓了缓,老夫人面色不变的道:“二丫头四丫头来了。” “给祖母请安。”姐妹二人从老夫人开始,对屋里的长辈一一请安。 等给甄焕请过安,看着站在他一旁的白衣少年,姐妹二人反应各异。 甄妍先是一怔,很快又恢复了自然神色,冲少年大大方方的颔首,随后目光询问似的看向老夫人。 甄妙则面无表情的看了少年一眼,随后平静的垂下头,一副我绝对不认识此人的模样。 她这样子落在旁人眼里本来是正常的,可少年却震惊了。 这姑娘,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好啊。 不由得就多看了一眼,正看到一双微微泛红的耳朵被青丝拂弄着。 “二丫头四丫头,这是你们大伯母娘家的侄子,日后要在府中住下的,也算是你们的表哥。”老夫人解释道。 甄妍倒是不觉得奇怪,能出现在这里,还一起参加家宴的,必然是亲戚,当下端庄大方的一礼:“见过蒋表哥。” 甄妙跟着照做。 “二位表妹不必多礼。” 少年正客气着,就听大夫人蒋氏对老夫人道:“老夫人,言哥儿他刚十五,比妍儿还小点儿。” 蒋宸面上云淡风轻,冲着甄妍含笑一礼:“二表姐。” 甄妍一贯端庄的表情难得出现裂缝,瞥了一眼老夫人。 收到孙女嗔怪的眼神,老夫人咳嗽一声,冲蒋氏笑道:“看我,见这孩子稳重,还以为他比二丫头大呢。” 这时二夫人李氏一脸的笑,插嘴道:“大嫂,我听说言哥儿前年就考中了秀才了吧。啧啧,十三岁的秀才,真是了不得,将来恐怕不比昭云长公主家的二公子差呢。” 虽是夸自己的侄子,但拿长公主家的公子说事,到底不妥,蒋氏淡淡道:“二弟妹过奖了,言哥儿还差得远,这才来国子监求学。” 蒋氏出身南淮大族,南淮蒋家传承数百年,历代都有出仕的,现今虽没有身居高位者,族中子弟出众的却不少,蒋宸更是其中佼佼者,承载着族人的期望。 南淮读书风气重,十三岁的秀才虽少见,但也不算什么,若是放在京城就有些打眼了。 蒋氏可不想侄儿木秀于林遭人嫉恨。 蒋氏不领情,李氏罕见的没有阴阳怪气,反而看着蒋宸的神情更加缓和。 见甄冰甄玉两姐妹携手进来,眼睛一亮,忙招呼道:“冰儿玉儿,快来拜见你们表哥。” PS:感谢王宴宴打赏的香囊。 第十九章 一只鹅引发的血案 李氏这话一出口,屋里就是一静。 甄冰看着李氏急切的样子,眼都气红了,看也没看那素未谋面的表哥,拉着甄冰就到了老夫人面前:“孙女给祖母请安。” 二人同样是一一见礼,等轮到蒋宸这里,一个温和,一个冷淡,全然没有李氏那急切的样子。 老夫人那不悦就压了下去。 这种场合,到底是不好不留情面的训斥,至少这两个孙女的表现没丢了伯府的脸面。 蒋氏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李氏,嘴角勾了勾。 她当然明白李氏打得什么主意。 其实二老爷一直在外任职,将来仕途应是不错的,给侄儿做亲不是不可以,只是李氏这性子实在上不得台面,到底是庶女出身。 想着那位出身良好,气质高雅,当年处处压她一头的二弟妹,再看看小家子气尽显的李氏,蒋氏一时之间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老夫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天青色的细纱帘晃动,先是浅蓝色的马面裙漾起褶皱,碧波层层滑落,露出粉蓝色绣着鹅黄迎春的鞋尖,接着是素手拨开纱帘,三姑娘甄静走了进来。 她整个人都笼罩在深深浅浅的蓝色中,配着厚重的额发,小巧的下巴,整个人显得精致而沉郁。 甄妙视线不由自主的随着甄静走。 她已经有日子没有见过甄静,只恍惚听说她的亲事定下了,是今科的进士,寒门出身。 甄静似乎感觉到甄妙的注视,微抬了眼帘,与她的视线飞快碰了碰,接着是中规中矩的请安。 不知为何,甄妙就觉得那目光令人隐隐发凉。 大夫人蒋氏不悦的拧了眉,沉声道:“怎么这时候才来?” 甄静低了头:“母亲见谅,做绣活忘了时辰。” 蒋氏还待再说,老夫人出声道:“好了。” 说着扫视一圈,问:“老伯爷呢?” 二老爷常年在外,大老爷今日有事未回府,三老爷又被禁足,说起来出席家宴的男性长辈就老伯爷一人。 立在老夫人身后的白芍有些犹豫。 “说吧。”提起老伯爷,老夫人习惯性的抚了一下额头。 “呃……婢子派人去请了老伯爷,回话说……说老伯爷去了太仆寺还没回来。” “去太仆寺?” 白芍神情更显为难,还是如实道:“说是老伯爷新寻来的白鹅在园子里不知被何人打伤了,老伯爷情急之下去太仆寺找马医医治去了。” 室内明显一静。 老夫人嘴唇抖了抖。 这个老混蛋! 心里狠狠骂了一声,明面却不好说什么,只是问:“谁跟着老伯爷一起去的?” “是平安。” 老夫人沉稳的又喝了一口茶:“那大家就等等吧。” 太仆寺的人,也该下衙了吧。 “言哥儿,你祖母可还好?”老夫人转了话题。 蒋宸的祖母贾氏,是当年京城出名的闺秀,和老夫人交情还不错。 “多谢老夫人关心,祖母她老人家身体康健的很,这次晚辈进京,还特意叮嘱晚辈向您问好。”蒋宸从容不不迫的道。 “那就好,那就好。” 一屋子长辈,为了打发时间围着蒋宸问这问那,尤以李氏问的最多。 蒋宸不露半点不耐之色。 甄玉却沉不住气了,拧着帕子,恨恨对甄冰低声道:“娘这是做什么!” 甄冰无奈叹口气:“娘也是为我们操心,算了。” 甄玉低着头,泪都要流下来了:“这算是什么,活像我们嫁不出去似的,平白惹人笑话!便是继室所出,我们也是嫡女,哪里又低人一等了!” 蒋宸这样才华横溢,君子如玉的少年郎,其实没有哪个少女会厌恶,只是李氏这般急切,甄玉又是个心气高的,反而被激起了逆反心理。 甄冰却不一样了,她性子本就温和些,虽不赞同李氏做法,抵触却没有这么大。 再者她心里也明白,她是姐姐,李氏若是谋划,也是先为了她…… 想到这里,眼尾余光悄悄扫了一眼长身玉立的白衣少年。 看着他眉眼含笑,一派从容的模样,心头突然就跳了几下。 却又听甄玉低声道:“又有哪里好了,还不是以貌取人的,五姐你是没看到,我进来时,正瞧见那位表哥瞧着甄妙不错眼呢!” 甄冰脸色顿时白了一下。 姐妹二人来得晚,靠墙角站着,离着最近的甄静听到“甄妙”二字,眼珠动了动。 甄妙这时候也没心思听众人讲话,她一想到老伯爷抱着半死的白鹅去太仆寺看病,就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心里一直祈祷着,可别再出什么乱子才好。 谁知好的不灵坏的灵,过了不到一刻钟,跟着老伯爷的小厮平安就面如土色的来禀告:“老夫人,大事不好了!” “老伯爷怎么了?“老夫人手端着茶蛊,见怪不怪的问。 平安拭了一把汗,磕磕绊绊的道:“老伯爷,被马踢昏了!” 老夫人手一抖,茶蛊中的水洒了出来,浸湿了衣袖。 她却顾不得,忙问:“说,到底怎么回事,老伯爷人呢!” 平安不敢耽搁,急切的道:“老伯爷去太仆寺病马监找人医治阿贵,正好是牛太医当值,谁知牛太医说他只会医马,不会医鹅。老伯爷不干,非要牛太医治,牛太医就说阿贵那个样子,直接宰了吃肉才是正经。老伯爷听了气坏了,顺脚就踢了牛太医正医治的一匹黑马,谁知,谁知那黑马明明半死不活的躺着,居然一下子跳起来给了老伯爷一脚,老伯爷就昏过去了!” 听到这荒唐的情节,老夫人气的心尖疼,却知道老伯爷再不济也是伯府的支撑,忙压下心中闷气问道:“老伯爷到底如何了,人怎么样?” “牛太医把老伯爷抬到马太医家了,马太医说情况不大好,目前不好再挪动,让小的先回来禀告。” 甄妙听了,手死死抓着裙面。 完了,完了,难道真因为她揍了一只鹅,就搭上了祖父的性命? 这到底是走了哪辈子霉运啊,她当时只是在树荫下打个盹儿而已! PS:感谢晚照晴空打赏的香囊,coolsake打赏的扇子和香囊,120920222214973打赏的平安符,多谢你们的支持,么么哒。 第二十章 好转 “祖母您先别急,孙儿这就去马太医家守着祖父。”甄焕出声道。 老夫人知道自己不能乱,点点头:“好,浩哥儿你去吧,多带些人和银两,有事赶紧派人回来禀告。” “老夫人,晚辈也和焕表哥同去。”蒋宸道。 眼看着二人出去,室内一片沉默,家宴,也没心思开了。 良久,老夫人忍不住迁怒道:“平安,老伯爷从哪里寻来的白鹅,受伤了还要去医治,这不是荒唐么,你也不拦着点儿?” 平安觉得无比冤枉,狠了狠心道:“老夫人有所不知,阿贵是老伯爷专门跑到丰荷淀买的,专为了过些日子的斗鹅用的。花了,花了一百两银子。” 听到这句话,整个屋子的人脸色都不好了。 一种叫草泥马的生物,一头接一头的从众人眼前晃过。 特别是李氏,都快哭了。 要知道伯府的公子娶妻,公中出两千两,姑娘出嫁,出一千两。 这数目在京城勋贵中算不上多的,但也说得过去了。 可老伯爷居然,居然买一只鹅花一百两银子! 这一两年,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都接连出嫁了,她一双女儿才十二岁,等过个三四年出嫁,照老伯爷这样糟蹋下去,公中到时候别嫁姑娘的银子,还买不起一只鹅! 这老货,干脆被马踢死算了! 李氏不敢吭声,心里不停咒骂着。 几个姑娘,心情也不大好。 她们身为伯府的姑娘,月钱不过四两,祖父的一只鹅,抵她们两年的月钱还多!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对比啊。 “老夫人,要媳妇说,也该好好整治整治府里了,好好的一只金鹅,怎么就被人打伤了,到底哪个奴才这么大胆子!您想想,要不是金鹅被打伤了,老伯爷也不会去太仆寺,不去太仆寺,也不会被马踢昏,至今生死不明了。要我说,罪魁祸首就是那打伤鹅的人,大嫂,您说是不?” 蒋氏听着心中来气,李氏这话里话外的,就是说她管家不力。 “二弟妹说的不错,只是当务之急,是老伯爷的伤势,别的,先放放再说,老夫人,您看呢?” 李氏撇了撇嘴:“大嫂这话就说的不对了,老伯爷的伤势当然是顶要紧的,但把事情查明白也同样要紧。不然今个儿伤了一只鹅,明儿说不定就伤人了,那些个奴才可不能纵着。” 说到这里,似乎想起来什么,一拍额头:“哎呀,说不定是那年纪小的不懂事做的!” 这话一出,蒋氏面色微变。 李氏这话,其心可诛,要知道能进内院园子伺候的下人,都是调教好的,有谁敢做出这种事来。说起来几房的主子,只有她的涵哥儿年纪小,还是孩子心性。 她这话,不是明摆着往涵哥儿身上引么。 正待说什么,三姑娘甄静忽然抬了头,轻声道:“母亲,女儿一直想给涵哥儿做双鞋,今日还在他那里呆了好一会儿呢。” 坐在蒋氏身旁的涵哥儿听不懂大人间的言语交锋,听了甄静的话,随口道:“是啊,三姐真是的,我今日还想去园子里看四姐练功夫呢,害得我没去成!” 众人不由向甄妙看去。 甄静嘴角含着淡淡笑意,很是自然的问:“四妹一直在园子里练功,没有看到什么情况么?” 甄妙抿紧了唇。 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她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比起一只鹅,虽然是一百两银子买来的,可她还是觉得自己皮肉金贵些。 可现在建安伯受伤了,很可能丢了性命。 她还能逃避么? 甄妙心里很是纠结。 她知道一旦承认了,无疑又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可若是不承认,又有悖做人的原则。 正犹豫着,虞氏出声道:“我身子不便,没练多久就和四妹回房了,我们倒是没看到什么。” “大嫂和四姐不顺路啊,四姐是送大嫂回去的么?”甄玉凉凉问道。 “好了,老伯爷还没清醒,你们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难道还要自家给自家定罪么!”老夫人威严尽显,扫视众人一眼。 多少人家的衰败,都是从内斗开始的,平日里妯娌间姐妹间的小算计不算什么,都是过来人,这些谁都经历过。 可事关老伯爷生死,还是这么一件荒唐的事,查清楚了又如何,平白再伤了自家元气罢了! “行了,再怎么说,饭还是要吃的,白芍,吩咐下去,开饭吧。都沉住气,老伯爷吉人自有天相。”老夫人挥挥手。 一顿饭吃的悄然无声,众人不过略吃几口,就又静静坐着等消息。 “虞氏,你有着身孕,先回去歇着吧。” 虞氏垂下头:“祖母,孙媳惭愧。” 老夫人慈爱的拍拍虞氏的手:“这是什么话,你怀着的是伯府的金孙,保重身体才是顶重要的。” 虞氏看了甄妍甄妙一眼,道:“祖母,如今父亲母亲都不出屋,大郎他又去了祖父那里侍疾,两个小姑都是姑娘家,孙媳论理,也不该独享清闲的。” 老夫人闻言顿了顿。 甄妍小心翼翼的接话:“祖母,不如您放母亲出来吧,等祖父回来休养,母亲也要带我们去侍疾啊。” “是啊,老夫人,三弟妹也能给儿媳搭把手,再说,妍儿的亲事也快了。”大夫人蒋氏道。 她是看出来了,李氏是没事也要挑点事的,没了三太太,她就只盯着跟大房较劲了,还是以前那样好。 沉默了半天,老夫人终于点了点头。 直到七日后,老伯爷才一顶软轿抬了回来,轿中还跟着一只精神抖擞的大白鹅。 三房人轮流去侍疾。 知道老伯爷性命无碍,甄妙狠狠松了口气,极为耐心的熬了鸡汁粥,每日一碗的往宁寿堂送。 等老伯爷渐渐精神了,喝光了鸡汁粥,享受的咂咂嘴,对老夫人道:“咱府里的厨子是不是换了?这鸡汁粥做的,味道又好又养人。” 看着胖了一圈的建安伯,老夫人总算松了口气,道:“什么厨子,这鸡汁粥是三房的四丫头做的。” “是四丫头做的啊——”建安伯拉长了声音想了想,发现完全想不起几个孙女的模样,不由讪笑道,“四丫头倒是有孝心,让那丫头过来,我看看是不是该赏点什么。” 第二十一章 吵架 甄妙接到消息,说是建安伯想见见她时,心悬了起来。 直到见了面,因为谈起鸡汁粥的做法,引发了吃喝玩乐是大师级人物的建安伯的谈兴,祖孙二人围绕着美食好一番畅谈。 甄妙离开时,手里就多了一只鸟笼子,里面一只白嘴黄脚的八哥,小心翼翼的盯着她看。 回了沉香苑,甄妙把鸟笼挂在屋檐下,去找二姑娘甄妍。 姐妹二人约好了一同去看望三夫人温氏。 温氏的状况,不大对劲。 前几日领着儿女给老伯爷侍疾还好说,等闲下来,就发觉其神情总是恹恹的,有种说不出的颓丧。 “娘这样,我很是担心,听画壁说,娘这些日子胃口极差,每天都是略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甄妍愁眉不展的道。 “娘心里还没绕过弯来。”甄妙想着那日三老爷为了婉姨娘对她们母女冷然的模样,心里就发寒 这年代,哪怕性格强悍如温氏,遇到一个为了小妾强硬起来的男人,也只得自己别扭自己。 和风苑里,丫鬟都站的远远的,只有画壁一人守在门外。 姐妹二人相携上前,画壁把二人拦了下来,压低声音道:“二位姑娘,老爷在屋里呢。” 甄妍甄妙互视一眼,都觉得意外。 她们以为,三老爷和温氏,至少要冷战一阵子。 “四妹,我们晚些再来吧。”甄妍想着三老爷和温氏有可能和好,脸色好看了些。 甄妙点点头。 二人转身欲走,忽听屋里东西碎裂的声音传来。 甄妍拧紧了眉,冲画壁使个眼色,拉着甄妙走进了堂屋。 东屋就传来清晰的争吵声。 “我告诉你温氏,这些年我受够你了,你不是容不得婉娘么,好,以后我就要纳十房八房的美妾,看你发卖的过来么!” “一个贱人,也值当的你这样,你不嫌丢人,我还嫌!”温氏的声音,听起来无比寒凉,却有压抑不住的愤怒。 三老爷的冷笑声传来:“温氏,在你心里她是贱人,但在我心里,再没有比她更干净的,出身低贱又不是她的错。便是你,温氏,你娘家就多高贵么,也不过是破落户而已!” 咣当一声,又是一声脆响,传来温氏咬牙切齿的声音:“你给我滚!” “呵呵,你倒是想求我留下来呢,若不是看在三个儿女身上,我早就把你这不贤不德的女人休了!” 甄妍听了气得直咬牙,甄妙也是心中窝火。 三老爷掀帘子走出来时,看到两个女儿站在那里有些意外,随后一声不吭的摔门而去。 屋内沉默良久,传来温氏压抑的哭声。 姐妹二人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温氏止了哭声,抬眼看了姐妹二人一眼:“你们,都听见了?” 甄妍侧坐在温氏榻上,柔声道:“娘,您别恼,父亲他,他是迷了心窍了。” 这年头孝字为大,尽管甄妍心中对父亲极为恼怒,也不敢说出再难听的话来。 温氏仰靠着引枕,闭了眼,泪水簌簌而下:“妍儿,妙儿,你们记着,以后别学娘,女人家性格太硬了,苦的是自己。” “娘,您既然明白,又何必硬来呢,父亲他其实是吃软不吃硬的。”甄妍劝道。 当时她拼着背上厉害的名声也要把婉姨娘发卖了,就是发觉父亲对婉姨娘动了真情,温氏又是个泼辣性子,不会笼络人。 长此以往,父亲只会被越推越远,到时候依着温氏的性子,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所以她情愿替温氏做了这个恶人,只希望以后温氏软和点,渐渐把三老爷的心哄回来。 却没想到,二人闹到了这般田地。 温氏深深看了甄妍一眼,又看向甄妙,问的话很奇怪:“妙儿,若是你,又当如何?” 甄妙没想到温氏会问自己,见她满脸认真,仔细想了想,实话实说道:“女儿没经历过,也想不出来到底该怎么办,只是若是我的夫君站在我面前,说一个**里的女子比我还要干净,我恐怕会把花瓶摔到他脸上去。” 温氏一愣,随后苦笑道:“傻孩子,你没有你姐姐想的明白啊。” 甄妍听了温氏和甄妙的话,心中更愁了。 一个亲娘这样了,妹子也这样,将来可怎么办。 “娘,你分明是明白的,为何非要拧着来。” 听了甄妍的问话,温氏闭了眼:“娘明白的晚了,娘这性子活了半辈子,也不想改了。好了,你们姐妹回去吧。” “娘——” “回吧,娘累了。”温氏再不看姐妹二人一眼。 “娘,您可不能做傻事。”甄妍咬着唇道。 温氏这才睁开眼,摇头微笑:“傻丫头,我的妍儿八月就要出嫁了,娘怎么会呢,娘还要看着你出嫁呢。三个儿女里,妍儿是最懂事的,也是让我最放心的,妙儿,以后你要多向你二姐学。” 姐妹二人忧心忡忡的离开了和风苑。 “四妹,娘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想要解开心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我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出阁了,以后就要你多劝解着了。” “我会好好陪着娘的。” 甄妙觉得甄妍是完全符合这个时代要求的大家闺秀和主母,将来,她是最有可能过得好的。 至于自己,她当然会努力让自己过得好,只是这种好,也许和众人认知的不一样。 回了沉香苑,甄妙命紫苏取来放钱物的小箱子,打开来看了看,发觉统共只有百十两银子并零零碎碎的一些铜板。 看着甄妙垂头丧气的样子,紫苏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甄妙知道紫苏是个沉稳嘴严的,道:“母亲她身体不大好,我想着每日为她做些滋补之物。只是这不像给祖父做鸡汁粥,用的是祖母的小厨房,食材也是那边提供的。我们这边只有一个小炉子,用着也不大方便,我想着去大厨房借个地方用,食材也在那边买了,这不是觉得银钱有些少么,恐支撑不了多久。” 紫苏想了想道:“三夫人身体若是不好,可以在公中支取补品药物的。” 甄妙叹口气。 温氏那纯粹是心病,若是大张旗鼓的从公中拿东西,不知要生出什么事端,再说,这本是做女儿的尽点孝心,不能孝心没尽成,反给温氏添了麻烦。 “先这样吧,等不够了再看,说不定那时候母亲就好了。” 甄妙也没能耐变出钱来,把烦心事抛在一边,例行的蹲马步,压腿,泡药浴。 到了晚上,披散着头发,穿着一身宽松袍子临窗习字,练了一会儿觉得有些闷热,起了身伸手推窗,却发觉没推动。 PS:感谢西之黑區打赏的香囊,晚照清空的平安符。 第二十二章 杀意 甄妙不以为意,再次推了一下,窗子被推开了。 带着暖意的风吹进来,衣袍发丝都随之飘动,吹的人面颊痒痒的。 夏日的天空格外高远,夜幕如质地最佳的藏青色天鹅绒,一寸一寸披满了苍穹,无数的星子点缀其中,闪着微光。 虽还是暖意熏人,甄妙却吐出一口浊气,趴在窗口望着夜空出神。 细碎的星光把她的脸映得有些透明,晶莹如上好美玉。 隐在暗处的人抿了抿唇,盯着那格外清晰的倩影一动不动,眸中是深深浅浅、晦暗不明的波动。 过了很久很久,久得暗处的人都以为那个倩影睡着了,忽见她起了身,也没关窗就折了回去。 罗天珵微松口气,收起不耐的神色,轻手轻脚走了过去。 到了窗前刚想探头,忽见那女子又返了回来,手里还多了一个鸟笼子。 罗天珵飞快的错身,紧贴着墙壁站好。 二人一个屋里一个屋外,只隔着一面墙的距离,他甚至能听到对方浅浅的呼吸声。 “你好。”清甜的声音传来,罗天珵面色微变,以为被发现了。 “你好。” 又是一声,罗天珵稳了心神看去,才发现甄妙是对着笼中的八哥说话。 “锦言,原来你不会说话啊。”甄妙语气中倒没有多少失望,伸手把鸟笼子挂在了窗前。 于是八哥那双小眼,就对上了罗天珵的。 一人一鸟对视,罗天珵嘴角抽了抽。 这到底是神马情况,那个该死的女人,和大多数女子一样多愁善感的赏星星赏月亮也就罢了,为什么她好端端的又提来一只鸟儿! 幸亏,这是只不会说话的八哥。 罗天珵心中刚划过这个念头,就见那白嘴八哥头动了动,接着嘴一张,尖利的喊道:“救命啊——” 卧槽! 罗天珵脸都青了,忍不住把前世充军时学来的粗语在心中爆了出来。 接着脚尖一点,利落的窜到了窗边的一棵树上。 甄妙同样骇了一跳,发觉是八哥开口,松口气,惊喜的道:“锦言,原来你会说话,来,再说一声我听听。”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紫苏披着衣服走了进来:“姑娘,怎么了?” “没事,是这八哥开口说话呢。”甄妙笑道。 紫苏沉着一张脸:“姑娘,这么晚了喊救命,是要吓死人的!” 甄妙尴尬的笑:“我是教它说‘你好’的,谁知它说这个,可能是以前学的吧。行了,紫苏,你下去睡吧,今儿个有些闷热,我等等再睡。” “那我把八哥放回去吧。” “不用了,等会儿我自己放。”甄妙摆摆手。 等紫苏走了,又兴致盎然的逗着八哥说话,八哥再次三缄其口。 甄妙渐渐失去了兴趣,伏在窗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道:“锦言,你看天空,是不是很广阔很广阔?” 八哥看也不看甄妙,一双小眼向窗外扫来扫去。 罗天珵心中暗恨,这贼鸟,是找他吧? “母亲一点不快活,祖母也不快活,我也不快活,这大院的女人,有谁是快活的……”甄妙喃喃的说着。 自来了这里,一直是人嫌狗厌的身份,和她以前单纯自由的生活完全不一样,可这种郁闷又不能对任何一个人说,只能压在心里,日积月累,沉甸甸的。 也只有面对一只不通人事的鸟儿,她才敢透露一丝半点儿。 甄妙托着腮伏在窗前,眉梢眼角有种难言的寂寥。 躲在树上的罗天珵把她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不自觉皱了眉。 现在的甄妙,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到底是他从未了解过,还是因为也如他一样,多了一世的经历? 罗天珵有种一探究竟的冲动,而他今日,本也是为了这个来的,可偏偏那只鸟正堵在窗口! “我和你一样,都是这笼中鸟……” 甄妙喃喃说着,得不到回应。 夏夜的暖风醺人欲醉,她渐渐低了头,睡着了。 罗天珵见状悄悄下了树,蹑手蹑脚的来到窗前,刚想无视那只八哥翻窗而入,就听一声尖利的救命声传来。 甄妙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随后拍拍鸟笼子:“锦言,你不要吓人行么。” 其实要是这八哥表现的惊慌点儿,说不定甄妙还能想到外面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偏偏这鸟也是个奇葩,它连续两次只是喊了一声就老神在在的没有任何反应了,难免让人觉得它喊“救命”和“你好”是一个意思。 饶是如此,甄妙还是探着头四下望了望 贴墙站着的罗天珵已经在考虑要不要一掌把人劈昏了。 所幸甄妙没有任何发现,收回身子关了窗,提起鸟笼向里走去,随手挂在了堂屋的梁上。 良久,罗天珵确定那个多事的女人真的睡着了,这才悄无声息的从窗子翻了进来。 一落地,视线就落在临窗桌案铺开的宣纸上。 上面的字迹比他熟悉的要稚嫩些,却少了些匠气,多了些随意。 都说字由心生,若是甄妙也如他一般重生而来,那她的字不该是这样的神韵。 也许,是他多虑了吧。 是的,如果这个女人和他同样是重生的,他不打算让她活着嫁到国公府去。 让她在出嫁前悄无声息的死掉,无疑比嫁到国公府再死,他更容易置身事外。 那样不堪的过往,有他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夜深人静,只有甄妙清浅的呼吸声传来。 她满头青丝堆在锦被上,露出白皙的面庞和纤细的脖颈。 那脖颈,只要轻轻一折,就会断了。 罗天珵不由自主伸出双手,蛊惑般搭在那纤细优美的脖颈上。 突出的锁骨硌着他的手。 她比印象中的,还要瘦。 莫名的,罗天珵就想起她刚刚说的话。 “母亲一点不快活,祖母也不快活,我也不快活,这大院的女人,有谁是快活的……” “我和你一样,都是这笼中鸟……” 这个贪慕虚荣,水性杨花的女人,也知道什么叫不快活么? 罗天珵说不出心中什么感觉,手却不由自主收紧。 然后,羽扇般的睫羽掀起,一双眼睛静静看着他。 那双眸子还带着朦胧睡意,星光月色中却格外的清亮。 罗天珵因这意外的情况愣住,一时之间忘了反应,只是与那灿若明星的眸子对视。 PS:感谢海雁123打赏的香囊。 重感冒,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还好有存稿君帮忙,挣扎着起来上传,让童鞋们久等了。 第二十三章 选婢 谁知那双眸子只是眨了眨,接着甄妙伸出手,不耐烦的打掉罗天珵的双手,嘟囔道:“真讨厌,怎么又做噩梦了!” 说完皱皱眉闭上眼,一个翻身又睡着了。 罗天珵站在榻前,审视的看着睡着的甄妙,眼底的杀意渐渐褪去。 随后转身翻窗而出,悄然离去。 许久后,甄妙才睁了眼,死死盯着已经紧闭的窗户,浑身颤抖着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悄悄哭了。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第二日,甄妙挣扎着起床,眼底的淤青吓了紫苏一跳。 “姑娘是不是被那八哥吵得没睡好?”紫苏一面拿了剥了壳的鸡蛋在甄妙眼底敷着一边问。 “天太热了。”甄妙知道紫苏不是多嘴的,随口找了个理由。 紫苏果然没再多问,和几个小丫鬟把甄妙收拾好,去给老夫人请安。 甄妙一路昏昏欲睡,头像裂了一样。 好在宁寿堂已经放了冰盆,铺面而来的清凉让她头脑一清。 接下来各房陆续来请安,并没什么值得提的,只是温氏苍白的脸色让甄妍和甄妙看得有些担心。 老夫人看得直皱眉:“温氏,二丫头的婚事眼看着近了,你虽不当家,也该跟着你大嫂张罗起来。” 在老夫人灼灼目光下,温氏点头:“媳妇明白。” 老夫人又看向大夫人:“蒋氏,前几个月买来的那批小丫头,调教的如何了?” 一般来说,簪缨世家,仆妇丫鬟大多用的是世仆,从外面买的只是个补充。 但建安伯府在老夫人嫁进来之前,很是衰落了一阵子,世仆早就七零八落,直到老夫人当家作主后才逐渐好转,因为底子薄,需要从外面买的仆从就比寻常勋贵家多。 “老夫人,已经可以使唤了。”蒋氏道。 “几个丫头都大了,你就带她们去亲自挑一挑吧。”老夫人端了茶。 蒋氏带着几个姑娘去了理事的花厅,命人把小丫鬟们带上来。 很快就有两排小丫头鱼贯而入,一排着青,一排着蓝。 蒋氏落了座,指指穿青衣的那排:“这排穿青衣的是家生子,穿蓝衣的是采买来的,就从妍儿开始,你们姐妹几个依次挑选吧,每人挑一个,挑完一轮再继续。” 听蒋氏这样说,姐妹几人应了声是,只有甄玉露出不忿之色,却也不敢说什么。 甄妍的丫鬟婆子是齐全的,只是她要出嫁,按惯例除了陪房,会再添四个丫头。 四个丫头中有两个是专门预备着做通房丫头的,不在此次挑选之列,是以她只需挑两个就行。 甄妍仔细打量了一番,从家生子中挑了一个看着就沉稳的小丫头。 许多小丫头目露羡慕之色,那丫头却沉稳的施了一礼,站在甄妍身后。 大夫人暗暗点头。 接下来是甄静。 因为上次自缢的事,三姑娘这里打发过人,兼之她亲事也近了,这次就需要挑四个。 大夫人冷眼看着,轮到甄静挑人时,一些小丫头尤其是家生的,就悄悄垂下了头。 大夫人不动声色的笑笑。 甄静一步步前移,仔仔细细的看了又看,才指了一个家生的丫头。 这丫头长得平凡无奇,却并不显畏缩,被甄静选上,短暂的愣神后就规规矩矩的站在了她身后。 甄妍不由瞥了甄静一眼。 三妹可真会挑人。 然后就轮到了甄妙。 甄妙这次要挑五个丫头,想着将来面对的不知是什么龙潭虎穴,被自己挑上的丫头都属于点背的,她半点兴致也无,直接排除了家生子,指着一排穿蓝衣的小丫鬟中长得最标致的一个道:“就她吧。” 甄妍一愣,冲甄妙使了个眼色。 甄静垂着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甄玉则是明显露出嘲笑的神色,悄悄冲甄冰挑挑眉。 甄冰甄玉本来也是不缺人的,但伺候她们的丫鬟有几个年纪大了,很快要放出去,是以这次一并挑了先使唤着。 她们规规矩矩的挑完,很快又是下一轮。 等几个姑娘都挑齐了,甄妙身后也站了四个水葱似的小丫头,清一色的蓝衣。 甄妍脸都黑了,频频给甄妙使眼色。 剩了最后一个名额,这一次甄妙终于走向家生子那一排。 甄妍微微松口气。 就见甄妙冲站在最后面的一个胖丫头指了指。 那丫头一脸不敢置信,呆呆的问:“姑娘要我么?” 小丫头们都垂了头,强忍着笑意。 心道这四姑娘真是奇特,怎么选上她了。 谁不知道这胖丫头是大厨房王婆子的孙女,一顿吃三个馒头长了一身肉,脑子还有些不灵光。 大夫人不动声色的看着,也有些纳闷。 这胖丫头她也知道,是王婆子托人使了钱,才有的这次机会,这种事在大宅中都常见,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万没想到还被四丫头选上了。 这四丫头,到底在想什么? 蒋氏只觉得自甄妙落水后,越发看不透了。 “嗯,是要你。”甄妙莞尔一笑,无视他人各异的目光。 那胖丫头这才眉开眼笑的跑到了甄妙身后。 一身肉刺的没被选上的小丫头们眼疼。 “行了,既然你们选完了,就回房吧,记得差人把丫头们的名字等级去入册。”大夫人摆摆手,让等候在外的管事婆子们进来,开始新一天的理事。 “噗,四姐真是好眼光。”甄玉瞥一眼甄妙身后的丫鬟们,笑着离去。 “四妹,你跟我来。” 甄妍带着甄妙去了一处凉亭,命丫鬟们远远站着,这才气道:“四妹,你怎么挑的人?” 甄妙因为一夜没睡好,表情就有些呆滞。 甄妍看了,恨铁不成钢的瞪她一眼:“你难道不知,那些外头买的,不过调教了几个月,就是资质再好,也很难赶上家生子么?” 见甄妙还是一副呆样,再道:“更别说家生子在府内盘根错节,你选对了人,就是多了一份助力。” 甄妙垂着眼,心道再大的助力到了镇国公府也成了炮灰,到时候那些家生子的亲人们说不定还要怀恨在心,给温氏使绊子。 甄妍继续道:“这也就罢了,可你怎么专挑相貌好的,将来你出嫁,自有选好的通房丫头给你,平日使唤的丫头你选相貌那么好的,能安分么?” 不安分才好啊,最好都把世子迷住,那杀星就没空找她麻烦了。 “容貌好的丫头,不免心高,镇国公世子又年少,将来若是惹出什么事来,不是戳你的心窝子么?” 姐姐,我真的不会因为这个伤心的。 甄妍越说越恼:“唯一挑的一个家生子,还是个痴笨的,你说,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因为那胖丫头一顿吃三四个馒头,天生神力啊! 甄妙回想起有一次去大厨房偶尔见到胖丫头推着磨盘健步如飞的场景,心里就一阵激动。 “四妹——”甄妍声音冷了下来,“你该不是睡着了吧?” 第二十四章 阴差 听到甄妍杀气腾腾的声音,甄妙忙抬了头,一脸笑容:“二姐,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呢。” 甄妍瞪着甄妙,见她一脸灿烂笑容,叹口气:“你有数就行。” 甄妙松口气,可算过去了。 就听甄妍问道:“你有什么数?” 甄妙…… “四妹,你且留意着,三妹不简单呢。”甄妍细细讲给甄妙听,“你看她选的那个丫头,看着平凡无奇,但那丫头的祖母是曾经伺候过老夫人的,爹是外院负责采买的小管事,有个哥哥在药房做事。虽都是不起眼的身份,可有时候,作用大着呢。” “三姐确实心细。”甄妙说着拉拉甄妍的手,“不过二姐也很厉害啊。” 甄妍无奈的点点甄妙的额头:“我再厉害,也不会算计你,可三妹就不一定了。这些日子我冷眼看着,她心里对你的怨气恐怕一直没消。” 说到这个,甄妙也叹口气。 “行了,你自己当心点就是,不是一房的姐妹,想算计你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姐妹二人叙完话,相携着离去。 回了沉香苑,甄妙命紫苏把院子里的丫头都叫来,与新来的五人站在一起。 甄妙环视一眼,道:“今儿个院子里的人总算齐了,我便说一下。紫苏姐姐原是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日后自然是管着你们的。至于其他人的等级,过些天再报上去不迟。” 这话一说,丫鬟们就神色各异,知道到时候定什么等级,就看这些日子的表现了。 甄妙就给新来的五人起了名字,相貌最好的叫阿鸾,年纪最小的叫小蝉,气质灵秀的叫百灵,看着沉稳些的叫夜莺,胖丫头则叫青鸽,再加上前些日子被她提拔为三等的雀儿,正好齐了。 接下来的日子,甄妙过得极为忙碌。 除了惯例的习武练字,每日还要去大厨房给温氏做一份补身的吃食,亲自端去看她吃下才算完。 又想着甄妍出嫁在即,打算绣几方双面绣的手帕给她。 看着从针线房取来的丝线,甄妙不是很满意。 这些线也不是不好,只是颜色太少,又有些发旧了。 “姑娘,您若是不满意,不如从外面买些来?”负责取丝线的百灵提议道。 “从外面买?”甄妙有些迟疑。 百灵忙道:“是啊,婢子在针线房打听了,天绣阁出的线是极好的,颜色又多又鲜亮,只是价格比较贵,一般都不采买的。” 天绣阁的绣线好且价格高昂,甄妙也是听闻的,想了想,点头:“既如此,你就去说一声,让采买的管事带些来。” “嗳。”百灵脆生生应道。 第二日百灵就领了新采买的丝线来。 看着鲜亮多彩的丝线,甄妙满意的点点头,开始绣帕子。 她有着原主刺绣的技艺,因着许久没碰过了,有些生疏,绣的便有些慢,好在手帕也不需要太繁复的图案,时间是足够的。 这一日虞氏过来串门,看到甄妙正坐在树下绣花,两个水葱般的丫鬟轮流替她打着扇,就笑道:“四妹,这些时日不见你出门,原来是不蹲马步,改绣花了,还有这么漂亮的丫头打扇,真是好自在。” 虞氏是武将之女,父亲官职不高,在闺中时生活并不如勋贵家女儿过的精细,刚嫁进来时很有些不适应,现在才算慢慢好些了。 甄妙正对着光分线,闻言忙把线筐放在一旁,起身迎上去,笑眯眯的道:“大嫂来了。这不是光线正好么,绣这些玩意儿天暗了伤眼,马步什么时候都可以蹲的,等会儿大嫂就再指教指教。” 至于身后打扇的两个丫头,并没有提。 其实她还真不太习惯这样使唤人,只是新来的丫头们这些日子总是争着表现,也就由她们去了。 甄妙引着虞氏去树下坐。 虞氏瞥了一眼绣绷,不由大为惊奇。 洁白的帕子上绣着玫瑰花丛,花朵大多数都是含苞待放的模样,最惊艳的是花红的又正又艳,有种说不出的厚重感,让绣上去的花仿佛活了。 虞氏忍不住伸手去摸,叹道:“四妹,你这绣工真好,这花绣的活灵活现的,感觉伸手就能摘下来似的。” 甄妙也惊叹原主在女红上下的功夫深,却不好自吹,拿过线筐道:“大嫂你看,我这线选的多好,尤其是这红色,我还没见过这样鲜亮的,绣这红玫瑰最合适不过了。” 希望她的二姐,那个端庄聪慧的女子,能够拥有徐徐绽放的爱情。 虞氏对女红本不擅长,只略微看了看,附和的点点头,又爱不释手的抚摸着玫瑰花,低头嗅了嗅,取笑道:“我都忍不住闻闻有没有花香了,真可惜,不但没有,还不大好闻,四妹该不是绣花时不洗手吧?” 甄妙哈哈大笑:“大嫂,您要是真喜欢,等绣完这个我也给您绣一方帕子,算是答谢师恩了,保证碰一根针也把手洗的干干净净。” 甄妙是鹅蛋脸,这个年纪还有着婴儿肥,身上虽瘦,脸上却肉肉的,这一笑又露出一对酒窝来,看着就分外喜人。 姑嫂二人这数月来关系亲近许多,虞氏就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脸蛋:“四妹要说话算话,大嫂可记住了。” 这时青鸽端了一盘水灵灵的桃子来:“姑娘,大奶奶,吃桃。” 看着五大三粗的丫鬟,虞氏直发愣,又忍不住瞥了一眼站在甄妙身后花朵似的两个丫头,心道这差别是不是大了点儿。 站在甄妙身后的小蝉和百灵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这些日子冷眼看着,姑娘明显待见这个胖丫头,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甄妙拿起一个桃子递给虞氏:“大嫂,这桃子是才从我院子里的桃树上摘的,新鲜着呢,你尝尝。” 虞氏现在胃口极好,看到个大粉嫩的桃子早就口舌生津了,接过来用帕子托着就咬了一口,果肉鲜嫩多汁,竟比外面买来的味道还要好。 不过她有着身孕,桃子也不敢吃太多,吃了一个就住了口,又略坐了坐就告辞离去。 等回了房没多久,虞氏忽然觉得有些不大舒服,喉咙一痒,张口就吐了出来。 玉儿吓的脸色煞白,忙跑去了外头书房。 “怎么了?”甄焕正和蒋宸下棋,见状放下棋子。 “大爷,大奶奶她吐了,还肚子疼!” 甄焕听了脸色就变了,冲蒋宸告罪一声,匆匆赶了回去。 PS:感谢梨雪雪打赏的桃花扇。 第二十五章 阳错 甄妙得到消息时,正在低头绣玫瑰花瓣上的露珠儿,神情认真而专注。 针尖刺破手指,血珠立刻滚了出来,落在洁白的帕子上,氤氲成一片淡淡的红。 她只是愣了愣,忙把绣绷放到一旁,带着阿鸾和小蝉匆匆去了虞氏的院子。 进门时,甄焕正侧坐在塌旁喂虞氏吃药,夫妻间,流动着显而易见的情谊。 见甄妙进来,虞氏脸上一红,示意甄焕不要再喂,甄焕却不以为然,直到药碗见底儿才转身淡淡道:“四妹来了。” 甄妙屈膝一礼,问候虞氏:“大嫂,您怎么样了?” 虞氏脸色倒是还好,笑道:“没什么事,可能是昨个儿贪凉开窗,胃口有点受凉,都是你大哥儿,太大惊小怪了。” “那就好。”甄妙松了口气。 姑嫂二人又聊了一会儿,甄妙怕打扰虞氏休息,起身告辞。 甄焕站起来道:“四妹,我送你吧。” “多谢大哥。”甄妙灿烂一笑。 甄焕神情有些奇异,抿了抿唇,当先走了出去。 路上兄妹二人默默无言,走了好一会儿,甄焕才忽然停下来,望向甄妙。 甄妙有些不解:“大哥是有话要说么?” 甄焕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四妹,你大嫂怀着身孕,以后指导你练武之类的,就停了吧。” “嗯,好。”甄妙虽不觉得虞氏怀孕和指导她练武有什么冲突,既然人家夫君都这么说了,还是点点头。 见她应的痛快,甄焕微怔。 甄妙就浅笑道:“大哥,若是没有旁的事,我就先回了。” 见她屈膝一礼,随后转身步履轻盈的离去,甄焕还是把话说了出来:“四妹,以后,就不要给你大嫂送什么吃食了。” 甄妙霍然转身,脸有异色。 原来,原来她的大哥是这个意思。 她是不是……太后知后觉了? 或者说,甄焕对她根深蒂固的看法,从没改变过,只是没有冲突时,被深深埋了起来,维持着表面的兄友妹恭。 在甄妙的静静注视下,甄焕有些狼狈的微微偏了头:“四妹,我要说的就这些,你慢走。” 见甄焕匆匆转身,甄妙开口:“大哥,请留步,妹妹也有话对你说。” 甄妙快步走了过去,站在甄焕面前,却没有说话,脸忽然靠近。 甄焕吓了一跳,后退两步道:“四妹,你这是何意?” 甄妙抿唇一笑:“大哥,我是看你眼睛里有东西呢。” “什么东西?”甄焕下意识的问。 甄妙一双大而黑的眸子璀璨生光,仿佛刚才对方的质疑和羞辱从不曾存在过,温温柔柔的道:“大哥的眼睛里,有着偏见!” 说完干脆利落的转身,带着两个丫鬟快步离去。 留下的甄焕盯着甄妙渐渐消失的背影,半天没有回神。 本来前来探望的蒋宸掩映在扶疏花木间,把兄妹二人的谈话尽收耳底,自然不便再出现,悄悄转身走了。 他和甄妙离去的方向有一段同路,只隔着浓稠花木,便把脚步放的极轻。 甄妙在甄焕面前表现的云淡风轻,其实心里又气又恼,她不是城府深的人,脸上就带了出来。 小蝉顺着她的心思,快言快语的道:“大爷真是太过分了,大奶奶不舒服,和姑娘有什么关系!” 甄妙沉默,走得更快了。 小蝉继续道:“姑娘可是大爷的嫡亲妹子呢。” 甄妙依然沉默。 小蝉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句:“哪有怀疑自己亲妹子的,姑娘又不是庶出的。” 甄妙沉默着,走的飞快。 哥哥神马的,果然最讨厌了! 她泄愤似的狠狠踢了小径上的石子。 然后,那只绣着黄鹂鸟的淡绿色绣鞋就飞了出去,在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没入了繁茂花树中。 甄妙僵在那里。 小蝉本来要说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一直安安静静的阿鸾,沉静的面庞有了皴裂的迹象。 花木另一端,蒋宸捧着从天而降、差点砸在他头上的绣鞋目瞪口呆。 本来一贯云淡风轻的脸,渐渐染上了绯红。 那边传来一直很聒噪的小丫鬟的惊叫声:“啊,姑娘,婢子去给你把鞋捡回来!” “闭嘴,你嚷得那么大声,是恨不得昭告天下么?”甄妙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 “那,那——” “那什么,快去啊——”甄妙无奈的声音透过枝叶间隙传来,轻柔又无奈。 传入蒋宸耳中,好像一根羽毛,挠的耳廓痒痒的。 他有些发傻的盯着手中的绣花鞋,忽然觉得鞋面上站在枝头的那对黄鹂鸟,说不出的灵动可爱。 拨弄花木的窸窸窣窣声传来。 蒋宸猛然回神,如烫手山芋般把绣鞋甩了出去,干脆利落的躲入了草木深处。 然后就看到一个青衣小丫头蹑手蹑脚的钻出来,灵动的眼睛四下望望。 只是那绣鞋是淡绿色的,落在草丛里,小丫头根本没发现,只得猫着个腰,耐心找着。 眼看小丫头离自己越来越近,蒋宸冷汗都快流下来了。 他发誓,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 看着离自己咫尺之遥的小丫头,蒋宸欲哭无泪。 自己钻到草丛里是为什么啊,早知道刚才就大大方方的给她送出去了。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让对方尴尬总比让自己尴尬好。 反正,反正那丫头更尴尬的事,自己又不是没见过…… 少年,你这样想,真的好么…… 总之在世人面前温润如玉的少年,对上甄妙的事,开始悄悄长歪了。 “呀,可算找到了。”小蝉眼睛一亮,把绣鞋捡了起来,裙角飞快淹没在花丛里。 欢快而刻意放低的声音传来:“姑娘,可算找到了,您不知道,这鞋飞的可远了,它是不是长了翅膀啊。” “小蝉——” “嗳,姑娘怎么啦?” 甄妙气急败坏的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声音,依然很大!” 她到底倒了什么霉,挑了个聒噪又大嗓门的丫头! 还好,还好四下无人。 甄妙松口气,这一次再也不敢随便泄愤,穿好鞋,带着两个丫鬟飞奔离去。 良久,躲在草丛里的蒋宸才敢笑出声来。 他钻出来,拍打了身上、头上的草屑,脸上又恢复了淡然的笑容,这才施施然离去了。 PS:感谢书友140526224959619打赏的平安符。 第二十六章 端倪 听亲大哥说了那番话,甄妙作为一个普通妹子,心情不好是必然的。 于是,晚上少吃了一碗饭,挥退了丫鬟苦练身体。 敲门声传来。 “姑娘,婢子可以进来么?” 甄妙正把一条腿高抬着贴到床柱上压腿,闻言有些纳闷。 是阿鸾的声音。 这些日子,新来的几个丫鬟还有院里原本的几个小丫头为了等级的事,都卵足了劲儿在她面前求表现,只有阿鸾和青鸽例外。 青鸽是有些憨,只要吃的管够,根本没有太多复杂心思。 至于阿鸾,则是安静的过分。 “进来吧。”放下腿,甄妙抽出一条帕子拭汗。 阿鸾微低着头,轻轻走了进来。 烛光下,容光更艳。 “什么事?”甄妙问。 阿鸾并没有绕弯子,施了一礼道:“姑娘,今日大奶奶的事,婢子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甄妙眨了眨眼:“你是说,大嫂不舒服,真的和我们这边有关?” 自回来后,甄妙不是没想过,只是她反复把虞氏进了沉香苑的事想了几遍,也没发觉到底哪里不妥。 “婢子只是觉得,大奶奶如果不是偶然的不舒服,而是有人算计的话,那必然是和姑娘有关。若是和姑娘有关,那也许算计的不是大奶奶,而是姑娘。”阿鸾一脸平静,声音无波无澜,说出的话却令人心惊。 甄妙有些惊讶阿鸾一个从外面采买来的丫鬟能有这番见识,更惊讶她话中的含义。 见甄妙眼睛微微睁大,没有做声,阿鸾道:“婢子是多嘴了。只是……只是在这深宅大院里,想得多些,总没有坏处。” 她不是多言的人,把该说的说了,就垂首立在一旁。 静静的,如一朵盛开的白莲。 甄妙挥手:“嗯,我知道了,容我好好想想,阿鸾,多谢你提醒了,你下去吧。” “是。”阿鸾倒退着离去,轻轻把门掩上。 因为阿鸾的话,甄妙心里虽起了波澜,还是稳住心思,按自己定好的时间把身体锻炼完,这才转身去了净房沐浴。 洗簌完毕,披着宽松的袍子坐在窗前,提笔写了起来。 足足写了三大张纸,甄妙才停了笔。 她写的,是今日虞氏自从踏进沉香苑后的情景。 院中人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谁做了什么,谁站在哪里,事无巨细,完全用客观的语气记录了下来。 她是不太懂得这些算计,但若是今日的事真的不是意外,那些算计再高明,也就藏在这三张纸中。 她别的不行,记性还不错,不是么? 甄妙从头到尾,细细的看着自己写下来的话。 这货完全是拿出了上学时看推理的精神啊! 最终,甄妙拿起朱笔,在绣绷和桃子两处,画了两个圈。 桃子是见虞氏进门,才从树上摘下来的,虽是她唯一入口的吃食,但想做手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甄妙把它画出来,也是抱着万无一失的心思。 她的重点,放在了绣绷上。 可若是绣绷引起的虞氏不舒服,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要知道这绣绷,自己可是日日不离手的。 甄妙把绣绷拿了起来。 滴在上面的血珠渗透进洁白的帕子里,只剩淡淡一抹红,和帕子角落里那丛红艳如火的玫瑰花,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甄妙惋惜的叹口气,手帕上染了血,这帕子就算是废了,送出去给甄妍添妆太不吉利。 可惜了上好的绣线。 甄妙目光落在玫瑰花上,想了许久许久,才宽衣睡了。 虞氏不舒服请大夫的事,不知为何还是被老夫人知道了。 第二日请安时,老夫人温声叮嘱甄妙:“四丫头啊,你还小,不知道有身孕的人在饮食上的一些忌讳。日后再做了什么吃食,就便宜我们吧,不用惦记你大嫂了。” 室内各人异样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甄妙觉得脸隐隐发热,也只得屈膝应了声是。 请完安,甄妍和甄妙跟在温氏身后往回走。 短短时间,温氏瘦了许多,身姿宛如少女般。 “妙儿,今日老夫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大嫂昨日不舒服请了大夫,我怎么不晓得呢?” 面对温氏的询问,甄妙有些难受。 她总不能说,是自己大哥怀疑她,然后传到了老夫人耳中。 温氏因为三老爷的事已经够糟心了,要是听到儿女不和,恐怕就雪上加霜。 只得大事化小的道:“是大嫂去我那里坐了坐,吃了个桃子胃有些不舒坦了。” 温氏性子直爽,听甄妙这么说,也没有多想,点点头道:“既如此,那就听你祖母的罢,你大嫂现在胃口好,也不需要吃些特别的了。” “嗯,女儿晓得了。” 知道温氏心情郁卒,姐妹二人在和风苑陪了她好一会儿才相携离去。 “四妹,到底怎么回事儿?”停在蜿蜒小径上,甄妍盯着甄妙的眼睛。 甄妙叹口气:“二姐,不如去我那坐坐。” “嗯。” “二姐,你的喜帕,绣好了么?” “前几日就绣好了,怎么?” 甄妙笑笑:“是用的天绣阁的绣线么?若是有剩,能不能给妹妹拿些来?” 喜帕是很重要的物件,勋贵之家的小娘子用最好的绣线绣自己的喜帕,再正常不过了。 甄妍觉得甄妙提的要求有些奇怪,却也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说着这些,冲跟在身后的莲叶道:“回去把绣喜帕剩下的线,拿到沉香苑来。” “是。”莲叶转身而去。 姐妹二人进了沉香苑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莲叶就带着一个丁香色的香囊匆匆赶来了。 “拿给四姑娘。”甄妍示意。 甄妙不客气的接过,打开香囊,里面放着七色绣线,以红色的居多。 甄妙目光,就落在大红绣线上许久。 “四妹,到底怎么了?” 甄妙转了身,把从绣绷上取下来的帕子拿来:“二姐你看。” 甄妍把帕子接过,就被那丛玫瑰花吸引了,赞道:“四妹的绣工又见长进了。除了三妹,你的绣工在我们姐妹中可是最好的了。” “二姐,你不觉得,这玫瑰花,红得太漂亮了些么?” 甄妍一怔。 甄妙也不卖关子,从香囊中把红色绣线抽出,放在帕子上,然后把昨夜写的三大张纸摊放在甄妍面前。 第二十七章 毒 同样是出自天绣阁的红色绣线,却是两种红。 “二姐,我思来想去,要真的是有问题,那恐怕是出在这绣线上。只是,绣线到底有什么问题,却不知了。” 甄妍嘴角抽动着把目光从那三大张纸上移开,一把扯过帕子:“这帕子先给我,我查查。” 甄妙从善如流的点点头。 比起协助温氏打理多年事物的甄妍,她的人脉,显然不够看的。 也不过是半日的工夫,甄妍就面色凝重的走了进来,一贯冷静的人,捏着帕子的指尖却微微抖着。 “四妹,你知道么,这绣线,浸润了新鲜的血红花汁液!” “血红花?”甄妙大吃一惊。 甄妍点头:“我问过大夫了,这血红花是红花中的一种,极为霸道,用它的新鲜汁液染成的绣线绣成物件儿给妇人带在身上,时日久了很难受孕!” 一股凉气从甄妙心底升腾起来。 她知道这深宅大院的斗争很残酷,却只是停留在一种概念上,却没想到身临其境后,手段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要知道她这方帕子,可是要给甄妍添妆的! 甄妍显然也想到了这点,狠狠把帕子摔在桌案上:“四妹,这件事情,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也算是,在出阁前给四妹扫清一点障碍吧。 甄妍这样想着又暗自苦笑,这事儿还没水落石出,这个局设的到底是针对谁,还不一定。 也许是四妹,也许是她,也许,还可能是大嫂! 不过,总不出他们三房就是了。 “二姐,怎么查?”甄妍看着那片刺目的红玫瑰一阵眩晕,这个世界真的太可怕了好么! 看着甄妙的呆样,甄妍伸出涂着粉色丹寇的食指,在她额头一点:“呆丫头,我们不查。” “不查?”甄妙听迷糊了。 甄妍叹口气,怎么觉得这个妹子越来越没有以前的精明劲了。 想起甄妙以前掐尖好强的样子,甄妍打了个冷战,算了,还是呆下去吧。 “对,我们不查,我们毕竟是女儿家,有的事就算能做到,手也不能伸的太长。整个伯府,是大伯母在管家,针线房的管事嬷嬷,更是大伯母陪嫁过来的。我们只要把这一方帕子交给大伯母就好了。”甄妍耐心讲给甄妙听。 甄妙受教的点点头,想着才十六岁的二姐就有这样的战斗力,还有那隐在暗处、一出手就往死里算计三个人的幕后凶手,加上随时打算要她小命的未婚夫,顿觉她活得好艰难。 接下来的两日平静无波,只是七夕前日,却不见甄静来给老夫人请安。 大夫人蒋氏是这样说的:“那丫头染了风寒,媳妇就做主让她在屋里歇着了,老夫人不会怪儿媳自作主张吧?” 甄妍和甄妙互视一眼。 昨日,甄静可还是好好的呢。 老夫人听了,神色一顿,随后温和笑道:“看你这张嘴,老婆子是那么不疼孙女的人么?只是三丫头婚事也近了,你可要请个好大夫给她仔细看看。” “这是自然。”蒋氏面色平静的道。 “哎呀,三姐病的真不是时候,明日可是七夕呢,这么说,她岂不是连出阁前最后一个七夕也过不成了?”甄玉快言快语的道。 “那也是这丫头运道不好。”蒋氏淡淡道。 其他人不以为意,大房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妾,生了三姑娘一个庶女,蒋氏一直是绝对的权威。 二夫人酸酸的道:“大嫂,还是您好福气,妾懂事,女儿也听话。呵呵,你说是吧,三弟妹?哎呀,三弟妹,不是我说,这些日子,你瘦的可太厉害了。” 温氏和三老爷冷战折腾了许久,人也瘦得厉害,说话虽没以前冲动,却不是肯吃亏的,平静的道:“我院子里没有妾,没体会过。” 大夫人蒋氏挑了挑眉,她虽知道这话是冲着李氏去的,可听在耳里,到底不那么舒服。 有心说几句,可想到因着那方帕子查出来的事,又熄了心思,暗恼李氏是个搅事精,没得给人添堵。 李氏最爱和温氏较劲儿,听她这么一说,笑道:“以后三弟妹恐怕就要操心了,我听说三叔已经收了两个通房了。” 这话一出,温氏并甄妙姐妹二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三老爷确实越加荒唐了,虽碍于老夫人没出去乱来,却接连收用了两个丫鬟。 如今一些有心思的丫鬟,就想着往三老爷跟前凑呢。 “二伯母,二伯父是要年底才能回京叙职么?可惜喝不到侄女的喜酒了。”甄妍貌似岔开话题的道。 李氏听了,脸上一白,暗暗揉碎了帕子。 二老爷任职在外几年了,她最怕的就是到时候给她带几个庶子回来! 老夫人终于开口:“明儿就是七夕了,你们几个丫头也别在这坐着了,赶紧去准备准备,到时候别丢了咱建安伯府的脸面。” 大周朝民风开放,女儿节就有三个,分别是五月初五,七月初七以及九月初九。因着七夕是专为了未出阁的小娘子,最受重视。 到了七夕这一日,京城中会分成东西两城,举办女儿会。 西城专为了富贵人家的小娘子,东城则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儿。身份地位泾渭分明,也是因为这一日,是一场盛大的变相相亲会。 未定亲的小娘子期望遇到命中人,定亲的小娘子则是祈求婚姻美满顺遂。 所以凡年满了十二岁的小娘子不能参加七夕的女儿节,是极为遗憾的。 “老夫人说的不错,你们早些把巧果花瓜准备好,穿针乞巧也要多练练,尤其是冰儿和玉儿是头一次参加,等明日若是有机会当众比试,可别露了怯。”蒋氏跟着叮嘱道。 她是伯府当家夫人,几个姑娘明日表现不好,最面上无光的也是她。 “是。”几人齐声应是,起身告辞。 “呃,静儿那里,你们这几日就先别去探望了,别过了病气给你们。”蒋氏淡淡道。 老夫人看了蒋氏一眼。 姐妹几人,心思各异的离去。 甄妍和甄妙一路沉默,直到分别,才互相凝视着叹口气,却没有说话的心情,默默分开了。 第二十八章 岚姨娘 建安伯世子夫妇居住的明华苑宽敞明亮,其中一隅分了个小跨院,三姑娘的生母岚姨娘就住在这里。 岚姨娘是在大夫人蒋氏生了长女后,肚子迟迟没有动静,被老夫人拨给世子的,原是伺候老夫人的丫头。 她虽是个美人,世子却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关注,一直安安静静的呆在跨院里,给人的印象,本分而低调。 今日却一反常态的冲到了明华苑正屋前,顶着高高的太阳直直跪在青石台阶上。 大丫头雕栏掀了帘子走出来:“岚姨娘,请回吧,世子夫人还在理事呢。” 岚姨娘身子挺得笔直,丝毫不为所动的道:“请雕栏姑娘禀告一下夫人,妾在这等着。” “岚姨娘这是让婢子为难了,夫人理事时,素来不喜人打扰的。” 一个杏衫丫头走了出来,冲雕栏努嘴道:“雕栏姐姐,有小丫头要领东西,找你呢。” 说着走下台阶来拉雕栏,眼尾扫了岚姨娘一眼,压低声音轻哼:“真是不知所谓,一个丫头出身的姨娘,没事跑来碍夫人的眼!” 两个丫头携着手进去,只剩岚姨娘跪在日头底下,盯着晃动不已的水晶帘神情莫名。 不过是一炷香的工夫,就有深沉的声音响起:“岚娘,你怎么跪在这里?” 建安伯世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院里,看着鸦鬓乌袅,碎发被汗水浸透贴服在额前的纤弱女子,眼底深处闪过一抹疼惜。 雕栏匆匆走了出来:“世子爷,您回来了。” “夫人呢?”建安伯世子甄建文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雕栏不着痕迹的看了跪的越发笔挺的岚姨娘一眼,心中暗骂,怎么好端端的,世子爷这个时候就回来了。 岚姨娘微微抬了脸,脸颊因为日晒而变得红润,衬着她柔弱的气质,有种矛盾的美感:“世子爷,不……不怪夫人,都是妾不好……” 没待甄建文开口,雕栏就深福一礼,果断的道:“回世子爷,都是婢子的错,刚刚岚姨娘来了就跪在了院子里,说是要见夫人。您知道的,夫人每日这个时候都在理事,素来不喜人打扰的。婢子就自作主张,没有替岚姨娘去禀告,您要罚,就罚婢子吧……” 水晶帘一挑,蒋氏走了出来,像是刚发现院中情况似的,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呃,世子爷,您怎么这个时候回了?” “呃,回来拿点东西。”甄建文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看也未看岚姨娘一眼,“你有事就先处理,我先去书房了。” 看着甄建文大步流星远去的背影,蒋氏满意的勾勾嘴角,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岚姨娘顶着这么大的日头过来,是为了何事?” 岚姨娘面上也没有因世子远去而流露出委屈,态度恭敬的道:“夫人,妾听说三姑娘她不能参加明日的女儿会了,可是当真?” 大夫人笑笑:“静丫头染了风寒,当然是养着身子要紧。” “可是——” “行了,这事儿我已经禀告给老夫人了。岚姨娘,你到底是静丫头生母,若是惦记,就去看看她吧,她病又不能立马好了,在我这求也没用。” 岚姨娘垂下了头,拳头掩在衣袖中握的紧紧的:“是,妾知道了。” 谢烟阁里一片静悄悄的,岚姨娘被请进去时,就看到三姑娘甄静坐在榻上,神情有些木然,见她进来,也不言不语。 “你们都下去吧。”岚姨娘挥退屋里伺候的丫鬟,这才大步走过去,一把抱住甄静,“静儿,姨娘对不起你!” 大周朝七夕节的女儿会,已经被世人推崇到一定高度,特别是将要出嫁的小娘子,这是她们最后一次参加女儿会的机会,珍惜无比。 甄静睫羽很长,像小扇子似的颤了颤,看着岚姨娘笑了笑:“姨娘,您说这个,又有什么意思。” 说完别过头去。 在大日头下都没变脸色的岚姨娘这次却脸色发白:“静儿,你,你这是怪姨娘吗?” 甄静侧着身,一直沉默。 岚姨娘捏着甄静的手,嘶声道:“静儿,你可知道,姨娘看着你因为黄了那门亲事日日垂泪有多心疼!你有好几次,扯的帕子都碎了,却奈何不得三房的那个死丫头,你当姨娘看不到?姨娘知道,你恨她!” 甄静终于转过身来,看着眼眶发红的岚姨娘叹了口气:“所以,您就要换成浸了血红花的绣线么?您难道不知这样会害了大奶奶,还会害了二姐?” “静儿!你这是什么话?她们可都是三房的,都是那死丫头的亲近之人。如今她们一个要生下长子,一个要嫁入侍郎府,而你呢,你却要嫁给一个寒门小户!” “可她们,毕竟是无辜的。” “无辜?那你呢,静儿,你的亲事是怎么被退的,难道你忘了吗?要说真正无辜的,就是你啊!”岚姨娘脸色都有些扭曲了。 “姨娘……”甄静怔怔看着,在她印象中,姨娘一直是柔弱善良的,很少会出现这种神色。 她也没想到,姨娘会做出这种事来,眼看大夫人就要查到姨娘头上,那姨娘面对的就是大祸。 而她一个要出阁的姑娘认下此事,再怎么罚,也不过是禁足罢了。 岚姨娘也是暗暗后悔往日只顾着装作温柔贤淑,让女儿成了这副样子,咬咬唇道:“静儿,你真是个傻丫头,干嘛要替姨娘认下此事,便是,便是夫人查到我头上,姨娘死咬着不认,她没抓个正着,也是奈何不了姨娘的。” “可是夫人会找到人证……” 岚姨娘嗤笑一声:“傻丫头,人证算什么,不过是看主子信不信的事儿。” “夫人会信的。” 岚姨娘嘴角弯成奇异的弧度,一字一顿道:“可是你父亲,不会信的……” 岚姨娘坐在榻边,给甄静讲了无数的心得,甄静脸色变幻不停。 直到有丫鬟过来说,建安伯世子去了小跨院,命岚姨娘去伺候,岚姨娘这才拍拍甄静的肩膀,袅袅婷婷的走了。 只留下甄静枯坐半夜,寻思着岚姨娘的话,第二日却得到消息,她可以出门半日,去参加女儿会了。 PS:感谢tangxiao818打赏的平安符。 第二十九章 出府 得到消息的甄静,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在后院一手遮天的母亲大人,竟然也改变主意了。 虽只解了这一日的禁足,可意味却大不一样了。 或许,姨娘说的不错,男人的宠爱,才是立足的根本…… 不提三姑娘心思的一波三折,另一边的甄妙也高高兴兴的为“女儿会”做着准备。 甄妙除了那一次随温氏去了宝华楼,之后再没出过门,对这次的盛会,说不期待是假话。 其实她记忆里,也有去年参加女儿会的情景。 当时的甄妙一心想要出风头,接连参加了琴棋书画、穿针乞巧等一系列闺阁比试。 只是她虽样样好强,哪一样也达不到顶尖,一系列比试,只有唱巧歌勉强得了个上品末等。 这期间,还因为争强好胜,和永王府的小郡主初霞郡主结下了梁子。 说是结下梁子也过了,当时的甄妙再好胜,也没那个胆子和郡主别苗头,只是初霞郡主看不惯她,狠狠刺了几句。 也因此,虽然她得了一项比试的上品末等,却并没传出什么才名。 于是甄妙打定了主意,这一次出门,她就是去吃喝玩乐的,至于才艺比试什么的,还是留给有光明未来的妹子们吧。 为了这次出府能吃喝个痛快,甄妙正盘点着自己可怜巴巴的私房钱,小蝉就蹦蹦跳跳的走了进来,一脸的笑:“姑娘,夫人遣小丫头给您送荷包来了呢。” 正在屋内伺候的紫苏,不动声色的瞪了小蝉一眼。 小蝉立刻老实了。 这些日子,几个丫头也定了品级。 紫苏还是拿着一等丫头的份例,银子是从老夫人那儿拨的。 二等丫头,则定了阿鸾和百灵。 雀儿、青鸽、夜莺和小蝉,则是三等。 紫苏身为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头,到底有几分手段,等级没定下前几个小丫头互别苗头她还睁只眼闭只眼,只是暗暗观察各人品性。 等级一定下了,对小丫头们的规矩立刻严了起来。 不过小蝉天性活泼话多,她并没有完全压制其天性。 紫苏始终记得她升为一等丫鬟时祖母的提点,没有性格不好的丫头,只看当主子的或管事的,有没有把她们用对地方。 至少这小蝉,如今和各院子丫头婆子都混熟了,打听个消息什么的再合适不过了。 紫苏正想着,就听小蝉噼里啪啦说开了:“姑娘,您知道不,三姑娘的病好了,今儿个也和您一块出门呢。” 甄妙一怔,还没把这个消息消化完,小蝉继续道:“哎呀,听说明华苑的岚姨娘昨儿个顶着日头在正堂门前跪了大半个时辰呢。姑娘,您不知道,岚姨娘原来是个大美人呢……” 这话题,明显跑偏了,不过甄妙早把该准备的准备好,有大把的时间,听小丫头说话权当解闷了。 是以一边接过温氏送来的荷包捏了捏,随后点了一下里面的银裸子,一边微微笑着听小丫头说八卦。 没想到,这丫头用了足足一刻钟描述了岚姨娘的衣着打扮后,居然生生把话题又拐了回来:“哎呀,可惜岚姨娘虽然是个美人,正巧回来的世子可是没看她一眼呢!” 紫苏皱皱眉,想要开口制止,见甄妙把玩着银裸子神情并无异样,生生忍住了。 有主子在时,身为一个合格且贴心的大丫头,怎么能随意开口,显摆自己的威严呢。 可紫苏很快后悔没有及时制止了。 小蝉连珠炮似的道:“姑娘,我还听说昨夜世子歇在大夫人那里,要了三次水呢!” 小丫头一脸羡慕的表情:“姑娘,原来我娘说的是真的啊,越是身份尊贵的人越讲究,到了世子这身份,一晚要洗三次澡呢!哎呀,您不知道,像我们穷苦人家,许多人半年也不洗一次澡呢,费柴火——” 甄妙看向紫苏,满脸的困惑。 真是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她前世虽还是个大闺女,却因为看小说的缘故,完全理解“要水”的深层含义。 她困惑的是,什么时候,建安伯世子的房事,连她身边的三等丫鬟都知道了? 紫苏刚听到小蝉的话,像被雷劈了似的半天没表情,直到对上甄妙困惑的表情,才骤然清醒,厉声斥道:“小蝉,谁让你这么没规没距的,在姑娘面前说这些浑话,还不快出去!” 说完也顾不得看被吓住的小蝉,忙对甄妙道:“姑娘,您别听这小蹄子胡说,污了您的耳朵!” 然后就一脸忧虑的看着甄妙。 甄妙有点郁闷,为什么她总是要面临这种艰难的、完全不符合她目前年龄和认知的选择。 她本来不该懂的,正常的小娘子应该问一声要那么多次水做什么。 不然会被怀疑智商的。 可是她懂,这话完全问不出口啊。 要是完全不问,万一被紫苏理解为她是明白的,那被鄙视的可就不只是智商了。 情急之下,甄妙傻笑道:“三次……三次是有点多…… 是哦,有点多…… “咳咳。”一脸忧虑的紫苏一下子被呛住了。 甄妙已经恢复了平静:“好了,小蝉,以后这些话不要乱说,紫苏没告诉过你吗,随意议论主子的婢子,是会被发卖出去的。” 小蝉吓白了脸,扑通一声跪下:“姑娘,求您千万不要卖了婢子啊!” “行了,今日是女儿节,别哭天抢地的。”甄妙摆摆手,示意小蝉起来:“既如此,就罚你守着院子好啦,要记得替我喂锦言。” 女儿节这一日,丫鬟们也会放一日假的,有父母亲人的可以回去看看,也可以和要好的小姐妹凑在一起热闹热闹,当然是不得出府的。 甄妙已经和建安伯送的那只八哥混熟了,照例是逗弄了一会儿,锦言像个锯嘴儿葫芦似的不说话。 甄妙却觉得莫名安心,弹弹小八哥的头,带着准备好的巧果花瓜等物件去寻甄妍了。 令她没想到的是,今年陪她们姐妹去的除了甄焕和大房的涵哥儿,还多了一个蒋宸。 到了时辰,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门。 PS:感谢沐沐天天的平安符,桃子妞妞的桃花扇和PK票。 第三十章 再遇 说是七夕,女儿会却是从下午便开始了。 大周王朝的京城很是繁华,今日更是格外的热闹。 甄妙坐在马车里缓缓行驶着,外面的人群鼎沸声不绝于耳。 她掀起素青薄纱的帘子悄悄往外看了看,感受着那种格外亲切的世俗味道,又无声的把纱帘放下了。 马车不疾不徐的驶过几条街,就在甄妙晃晃悠悠要睡着时,终于停了。 先是莲叶扶甄妍下了车,阿鸾扶着甄妙紧随其后。 另一边,甄冰三人也下了车。 入街口,站着检查的官兵。 甄焕领着一行人过去,出示了身份牌,依着惯例送了几角银子,就被客客气气的请了进去。 这不过是例行的筛检,以防那些普通百姓混了进去。 进了里面随处都可看到五城兵马司的官兵,甚至龙虎卫。 若是有人真的闹事,或是因着这特殊日子对小娘子有什么举动,这些人是不会客气的。 甄妙算起来已经是第三次来了,可那到底只是原主的记忆,没有亲眼见着痛快。 只见青石玉的地面,铺了足有两丈宽,两边栽种的全是高大的**树,叶子虽小却胜在繁茂,且一棵连着一棵,烈烈阳光就被割裂成细细碎碎的光点落在青石地面上,带来了一路阴凉。 此时正是**花开的时候,风一吹,一朵朵粉白相间的**花就簌簌而落,宛若玲珑的小扇子,还带着幽雅芳香。 “真美。”甄妙悄悄伸了手接住一朵,无声低喃。 一声嗤笑传来:“四姐,你可都是第三次来了,妹妹们才是第一次来,怎么倒显得反过来似的?” 这话,就是暗讽甄妙眼皮子浅了。 甄妙回了心神,完全无视甄玉的挑衅,笑盈盈的道:“这么美丽的地方,无论来多少次,我依然觉得很美,就像六妹妹,无论我看多少次,依然觉得是美人。” 说完也不再理会,一手提着裙摆,脚步轻盈的往前走了。 这样的美景,还有将要吃到的美食,她是呆了傻了,才和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拌嘴皮子呢。 留下甄玉又气又恼,偏偏又寻不出甄妙的错处来,只得狠狠揉了帕子。 甄冰拉了拉她,声音极低:“六妹,好好的,你又惹四姐作甚?” “我,我就是看不惯!凭什么啊,她做了那种事,还活得嬉皮笑脸的,反倒是无辜受累的三姐,现在都憔悴成什么样了!” 要说甄玉喜欢甄静,那还真谈不上,嫡女骨子里对庶女总会有一股轻视。 但这不并妨碍她同情她,特别是罪魁祸首还是自己讨厌的人。 甄妍不知何时到了二人跟前,一双大眼扫着甄玉,同样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六妹,我倒不知四妹做了哪种事了,让你一个做妹妹的天天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哪种事,难道还用我说——” 甄玉还没说完,就被甄冰拉住。 甄妍笑了:“是啊,哪种事?有本事你就在这里给我大声说!你是盼着满京城的人忘不了么,隔上一段时间自家人就要念上一回?不如敲锣打鼓呢,蠢货!” 甄妍拂袖而去,去追甄妙。 甄玉身子气得发抖,眼圈都红了,可因为这位二姐自小都端着做姐姐的样子,就是训斥妹妹也是占着道理的,愣是不敢开口反驳。 “好啦,别怄气了,我们也快去吧,这么好的日子,也就这一天。”甄冰拽着甄玉跟了上去。 甄静微微低了头,提着裙脚轻轻跟上,只是和以往不一样的是,齐眉的额发早就拢了起来,被一朵玉莲娟花别住,露出精致的眉目。 建安伯府的姑娘,个个生的都是极好的。 今日本是由着小娘子们嬉笑玩乐的一天,又有不知多少侍卫官兵巡逻,甄焕自然不会多加管束妹妹们,只在后面不紧不慢跟着。 倒是蒋宸,因着甄妙提裙往前快走,目光不由就落在那双淡绿色的绣鞋上,随后像被针扎了似的收回目光。 “宸表弟,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花香太浓了,不太适应。” 甄焕放声大笑:“哈哈,宸表弟,若是有名花,折一枝也无妨。” 蒋宸才十五,放在勋贵家成亲也是有的,但他出自书香门第,又是奔着金榜题名去的,就是他想,家里也绝不会同意现在就把亲事定下。 甄焕这话自然是玩笑,蒋宸不像他这个年纪的毛头小子般火烧屁股的否认,甚至恼怒,而是淡淡笑道:“承蒙焕表哥吉言。” “大哥,我不喜欢花,我要吃好东西。”涵哥儿见几个姐姐跑了,早忍不住了。 “好,那就快点。” 走过栽满**树的大道,热闹繁华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波澜宽阔的涟漪河望不到尽头,画舫小舟徜徉其上,传来悠扬歌声。 河岸是琳琅满目的摊子和热闹的人群。 卖胭脂水粉的,卖金银首饰的,卖衣裳布匹的、卖零嘴小吃的,应有尽有。 现在还没到供巧果花果的时候,甄妙直奔小吃摊子而去。 “四姐,等等我!”涵哥儿追了上来。 涵哥儿也不过十一岁,正是贪吃好玩的时候。 几个姐姐都去看胭脂水粉了,两个哥哥注意的是古玩字画,难得有个姐姐去吃东西,自然是粘了上去。 “那你跟紧了我,可别丢了。”甄妙嘱咐着,从第一个小吃摊逛起。 若是在府中吃过的就算了,若是没吃过的,她就买一份,只分一口吃,便全给了涵哥儿。 刚开始涵哥儿还高兴,可连一半没逛完,肚子就吃得滚圆了,跟着他的小厮二喜提着个篮子,替甄妙提吃的。 心道这位四姑娘也太贪嘴了吧,难道要把这里的东西都吃个遍? 甄妙还真是这么想的,难得出门,不多尝尝美味,顺带把爱吃的偷学回去,不是亏死了。 只是,种类实在太多了,哪怕只吃一口,也吃不下了啊! 看着还有一小半的摊子,甄妙托着滚圆的肚子叹了口气,随后大手一挥:“二喜,剩下的摊子,一样给我买一份带回去!” 有些吃食凉了再热虽然影响口感,目前也只得如此了。 二喜暗暗翻个白眼,凭什么是我啊,您又不是没丫鬟。 可一触到阿鸾那张清丽无双的脸,立刻老老实实的买东西去了。 “涵哥儿,我们回去吧。”甄妙拉着涵哥儿转了身,手一顿。 怎么又是他! PS:感谢machan投的PK票,不过柳叶不PK啊,童鞋们就不要破费了,多给投投推荐就好了,再次感谢。 第三十一章 登徒子 只望了一眼,她便在千百人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蓝色身影。 甄妙整个人都觉得发冷,如坠冰窟就是她此刻的真实感受。 还好,那个人身旁还有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记忆中那么冷酷的人,竟也会面上带了笑,低头与那小姑娘说着什么。 甄妙深吸口气,勉强让自己的理智回来。 她不能返回去了。 “二喜,你带着二爷回去找大爷,我带阿鸾去那边再逛逛。” 甄妙尽量自然的转身,缓缓往前走,确定自己被人群遮挡住,才越走越快。 罗天珵抬了眼,望着甄妙消失的地方勾了勾嘴角。 她这是怕自己么?还以为自己看不到? 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就抬脚向那个方向走去。 小姑娘抬头:“天珵表哥,你去哪儿?” 罗天珵停住脚,半蹲了身子:“五公主,属下有点事。” 年方十岁的五公主立刻嘟了嘴:“天珵表哥,今日你可是要贴身保护我的,不许你去。还有,都说了不要叫我五公主,叫我方柔好了。” 罗天珵心生无奈。 眼前这位就是他当初救下的公主,不知怎么,自从那次后就总出现在面前了。 还因着她母妃和镇国公府有点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叫他表哥。 且今日轮不到罗天珵当值,也被方柔公主指名道姓的要求陪着来了。 “五公主,属下真的有点急事,很快就会回来了。” 方柔公主已经是个半大姑娘了,扫扫周围的人,不满道:“来了这里,你能有什么急事,难道,难道你还想找个心上人?” “属下已经有未婚妻了。”罗天珵收了笑,淡淡道。 他这样不怒自威,一贯娇蛮的方柔公主反倒没了脾气,咬咬唇道:“那行,你要快去快回,还要给本公主带礼物来。” 什么未婚妻,她早听人说了,根本就是个没有体统的女子,才配不上她的天珵表哥。 “好。”罗天珵应了,吩咐其他的人保护好公主,这才很快淹没在人群中。 甄妙越走越快,却忽然停了下来。 吃得太多,走得太急,这货喘岔气了,肋叉子生疼! 跟在后面快步走的阿鸾差点撞上去,忙问:“姑娘怎么了?” “我这儿有点疼。” 阿鸾四下看看,道:“那婢子扶您去那边坐坐吧。” 二人歇脚的是一处凉亭,虽离河岸稍远没有什么人过来,却也不算偏僻。 毕竟青天白日的,来往的人群还能看得见。 只是甄妙刚坐下片刻,又有两个男子进来了。 当前的一人一身月白袍子,很有几分风/流倜傥的模样,后面跟着的则是小厮打扮,五大三粗的。 早就说过,建安伯府的姑娘生得好,甄妍又是其中最出众的,容貌自是不必提,站在她身边的阿鸾也是个清丽的美人。 来人一看,眼睛就亮了,又很快恢复正经样子,抱拳道:“姑娘,在下有礼了。” 甄妙暗暗撇了下嘴,肋叉子虽还疼着,只得站起来还了一礼:“公子有礼。” 说完扶着阿鸾就往外走。 那小厮是跟惯的,早知道自家爷打的什么主意,五大三粗的身子有意无意的往甄妙的去路方向一站。 甄妙皱了皱眉。 “姑娘,七夕相逢便是缘分,何必急着走。”来人折扇一甩,摆出个自以为潇洒的造型。 甄妙愣了愣,扭头问阿鸾:“他是在唱戏吗?” 男子脸色一僵。 阿鸾仔细想了想道:“应该不是。” 男子脸色更僵了。 甄妙一下子笑了:“抱歉,总是看到戏台子上有人这么演,说的台词也和你这话差不多,我还以为你是在唱戏呢。” 该死的,怎么还在疼啊! 看着甄妙天真无邪,还带着点病弱的模样,男子心中暗喜,看来这是个养在深闺不谙事的。 当下露出个潇洒的笑:“姑娘说笑了,在下怎么是唱戏,在下见了姑娘,说的完全是肺腑之言。” 甄妙微微睁大了眼:“这么说,你说的都是真的了?” 被那双清凉如水波的眸子这么望着,男子迷迷糊糊的就点了点头。 隐在暗处的罗天珵攥了攥拳。 她这是在做什么,和男子调/情吗? 果然是本性难移! 原本要出手的心思也淡了下来,只是冷冰冰的盯着,看接下来的发展。 一声低呼传来:“啊,这么说,你,你真的是登徒子!” 男子困惑了:“姑娘何出此言?” “因为戏文中说这话的,都是想要非礼小娘子的登徒子啊!”甄妙理直气壮的道。 “姑娘误会了,在下只是觉得有缘相见很是难得,想和姑娘闲聊几句,并无旁的心思。”男子竭力保持着洒脱的模样。 甄妙心中暗嘲。 在今日,遇到合眼的异性闲聊几句,不算什么,可这是建立在你情我愿的基础上。 自己摆明了要离开了,那小厮还把出路堵了,这是打算闲聊的样子吗。 “那是我误会了,抱歉啊。不过我真的要走了,家人该等急了。”甄妙冲阿鸾使了个眼色。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除非这人就自认是登徒子了,才有脸还拦着自己。 其实甄妙打算的也不错,要是换了别人,这男子也确实犯不着硬拦着不让人走了,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可她和阿鸾相伴而立实在是太出挑了,又是那副娇憨无邪的样子,男子只觉得心中痒痒,就是放不下了。 想着她是不谙世事的,若是哄骗或者吓唬几句,说不准就成了,男子沉了脸:“姑娘既是常看戏的,应当明白,要是被陌生男子抓了手,便要做那人的妻子了。若是那人不娶,就只得做姑子去。” 甄妙骇了一跳:“你,你要拉我的手?” 偷听的罗天珵差点没气死。 这个蠢女人,你是在邀请吗! 男子又换上了如沐春风的笑:“自然不是的,在下只是想和姑娘聊一聊。可若是姑娘执意不肯,那可就说不定了。” 既如此,那也别怪她不客气了。 “还不知道公子是什么人?” “在下朱明庆,父亲乃是京天府同知。” 甄妙点点头:“既如此,我就放心了。” “姑娘说什么——” 没等男子话问完,早已运足力气的甄妙就果断伸出绷得直直的脚尖,照着他膝盖窝狠狠踢了下去。 PS:感谢我是小卷毛儿打赏的香囊。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三十二章 误解 一脚把男子踢了个狗吃屎,甄妙非常满意这些日子的勤练不辍。 随后劈手夺过阿鸾提着的食盒,打开就向呆若木鸡的小厮扬去。 瓜果面渣子糊了小厮一脸,甄妙果断拉着同样呆若木鸡的阿鸾飞快的跑了。 罗天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还是女人吗? 甄妙拽着阿鸾跑到人群中停下来,扶了扶发髻又理了理裙衫,随后迈着优雅的小碎步,一脸平静的走了。 罗天珵这才出现,未等两个人出声就伸手把二人劈晕,一手提起一个,几个起落消失在原处。 他重生后才发现,自己的力气一日比一日大了起来,倒是个大大的惊喜。 唯一的副作用,就是吃的越来越多。 不过这对他来说,造不成任何困扰。 把二人丢在葡萄园里,罗天珵又选了几串葡萄应付一下公主,然后返回凉亭悄悄清理了满地狼藉,这才往回走。 直到半夜那一主一仆醒来,望着满天的星辰和一串串大葡萄,眩晕了很久,想起遇到甄妙的事,只认为是做了一个荒唐的梦。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阿鸾看着走在前面的甄妙,嘴角带了笑意。 只要她家姑娘想,那完全可以当一个最端淑的大家闺秀。 可很快,阿鸾的想法就破灭了,一改往日的文静,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死死拉住甄妙:“姑娘!” 甄妙心里一跳,面上却一派平静的问:“怎么,莫非追上来了?” 见阿鸾一脸尴尬,安慰道:“没事,那么丢人的事,只要是个男子都不好意思说的。” 再说,说了她也不可能承认啊。 当然,这么赖皮的话,甄妙可没打算对一个丫鬟说。 阿鸾紧紧拉住甄妙不让她走,声音压得极低:“不是的,姑娘,是您,您的鞋子破了。” 甄妙的笑容一僵,缓缓低头。 果然,踹人的那只脚,鞋子的大拇指处破了一个洞,露出雪白的袜子,格外显眼。 甄妙恨恨的盯着那只淡绿色的绣鞋。 这是什么鞋啊,已经坑她两次了! 看着来来往往,打扮光鲜亮丽的少年少女,甄妙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阿鸾也急了。 其实富贵人家的小娘子出门,都会备一套衣衫鞋袜的,以防意外。 甄妙自然也带来了,却在马车上。 而这里离着马车还有好一段距离,若是让姑娘穿着个破洞的绣鞋走回去,那她这个跟着出来的丫头,回去就要被管事嬷嬷提手卖了。 要是让姑娘一个人等在这里,也放心不下啊。 阿鸾正为难着,眼睛一亮:“姑娘,是蒋公子。” 甄妙看着往她这个方向走来的蒋宸,脸都黑了,低声埋怨:“你这么高兴作甚,难道想让他看到我穿着一双破鞋?” “姑娘,您让蒋公子陪您聊聊天,婢子好给您回去取鞋子啊,蒋公子不会注意到的。”阿鸾解释着。 丫头,你真的失算了。 那少年对甄妙什么都不关注,就关注她的鞋! 当然,这主仆二人可不知道,甄妙觉得阿鸾说的也对,看着已经快到了跟前的蒋宸招呼着:“蒋表哥,好巧,你也逛到这里来了。” 蒋宸微微一笑:“四表妹,见你们一直不回,焕表哥让我过来找找。” “哦。”甄妙笑了笑,“那我们随意聊聊吧。” 少年愣了。 姑娘,难道你不该说,我们回去吧。 看着甄妙笑意盈盈的脸,蒋宸心中一跳。 莫非,莫非她对自己—— 想到这里,不由皱了眉。 她可是已经定亲了,怎么还能这样! 忽略心底深处那抹道不明的喜悦,一贯噙着温和笑意的蒋宸冷了脸:“四表妹,再不回去,焕表哥他们该等急了。” 阿鸾突然出声:“蒋公子,劳烦您先陪陪我家姑娘,婢子去去就来。” 说完生怕蒋宸反悔,冲他福了福,匆匆走了。 果然,她连自己的丫鬟都告诉了! 十五岁的少年,已经别扭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张脸红若朝霞。 他本就气质温和,白衣胜雪更添了出尘飘逸,立在那里犹如一株雪竹,静谧美好。 已经有大胆的小娘子含情脉脉的把桃子递过来:“公子,要不要吃花瓜?” 今日的瓜果,统称花瓜。 蒋宸恢复了一贯的从容,对那陌生的小娘子有礼的笑笑:“多谢姑娘了,在下已经吃过了。” 那小娘子自然不再强求,收回桃子有些失望的离去。 “四表妹,我们走吧。”怕再有小娘子过来,蒋宸向甄妙走近一步。 甄妙指指河边:“蒋表哥,我们在那站会儿吧,不聊天也行,我其实是走累了。” 她才想起来在这么特别的日子里和陌生的男子聊天,是容易让对方误会的。 陌生男子…… 被当成陌生男子的蒋宸,别扭着随甄妙往河边去了。 罗天珵提着两串葡萄满脸冰霜的从人群中转了出来,默默打量了一下站在河边的二人,迅疾消失在人群里。 约莫两刻钟后,阿鸾回来了。 随她来的,还有甄焕一行人。 收到甄妙询问的眼神,阿鸾低声道:“大爷他们看到婢子,就说一起来找您了。” “四妹,你怎么耽搁了这么久?”甄焕虽早听阿鸾说了她和蒋宸在一起,还是有些诧异。 甄玉噗嗤一笑:“大哥,这还用问么,没看四姐正和蒋表哥聊天么。” 这一次,甄冰忘了制止甄玉,只是静静望着蒋宸,随后垂了眼。 甄妍走过去,冲蒋宸一福:“多谢蒋表弟照顾四妹了。” “二表姐客气了。”在人前,蒋宸永远是一副客气有礼的模样,抬脚向甄焕走去。 甄妍询问的看着甄妙。 甄妙悄悄提了提裙子。 甄妍…… 果断转身:“大哥,我有些话和四妹说,你先带妹妹们去供巧果的地方吧,我们随后就去。” 甄焕一行人刚走,阿鸾忙从怀中拿出绣鞋给甄妙换上,随后又把换下的鞋子包好放回怀里。 甄妍本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见甄妙没有开口,想想也就算了。 供巧果花瓜的时辰终于到了。 甄妙这货愁死了。 PS:感谢晚照晴空、书友140603125928428两位童鞋打赏的平安符。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三十三章 羞辱 “姑娘,放心吧,我从马车里拿了两串葡萄放里面了。”阿鸾指了指食盒,低声道。 甄妙可算松口气,觉得阿鸾这丫头挺贴心的,不然等会儿就不好交代了。 七夕节摆放巧果花瓜的是一种特质的小木船,脸盘大小。 小娘子们会把东西放进去,再把小木船亲手放入涟漪河里随它飘去。 据说飘得越远,代表将来的婚姻越美好顺遂。 甄妍领着几个妹妹去了河边。 “妍姐姐,你怎么才来,刚刚我还寻你了呢。”一个穿黄裙的少女迎了上来,很是亲热的握住甄妍的手。 甄妙认出,这是长乐伯府的姑娘,闺名陶婉,向来和甄妍交好。 甄妍见到久违的好友也很高兴:“刚带妹妹们在那边玩呢,一直没过来。” 陶婉听甄妍这么说,这才淡淡的冲甄冰几个打招呼,轮到甄妙,有些不喜的皱了眉,只是点了点头。 甄妙大大方方的施了半礼:“婉姐姐好。” 对二姐的好友,她总要给几分面子,更何况她对陶婉印象也不错。 至少在建安伯府是非多的时候,并没有和甄妍疏远,这已经是难得了。 甄妍知道自己的好友向来不喜欢甄妙,以往还不觉得如何,可现在却有些别扭,连带着笑容都淡了几分。 对比自己的冷淡,甄妙的有礼让陶婉也有些不自在了,尴尬的对她笑笑,然后拉着甄妍道:“妍姐姐,你这些日子怎么样了……” 边说边向河边走去。 “五姐,咱们也过去吧。”甄玉拉着甄冰也走了。 当场便只剩下了甄妙和甄静。 甄妙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和甄静相处。 她不是聪明人,长袖善舞什么的完全做不来。 对甄静,她有愧疚,可想起她做的事,又觉得厌恶。 于是冲甄静点点头,一个人默默去了河边。 低着头打开食盒,把两串葡萄拿了出来,装入雕花的杉木小船,伸出素手,缓缓把小船推入了河里。 “呵,这就是你的花瓜?”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 甄妙抬头,有些惊讶:“初霞郡主?” 初霞郡主上面穿了月白色的小衫,下面则是一条七彩缀珠的十六幅裙,看着很有几分异域风情,正是今年开始流行起来的样式。 周围正放船的小娘子们听到初霞郡主的话,纷纷看来,随后嗤笑声此起彼伏。 所谓巧果花瓜,那自然是经过雕琢的。 比如巧果,是用蜂蜜面粉等混在一起炸成的果子,心思灵巧的少女会弄出各种花样,有的是捏成花朵型,有的是捏成瓜果蔬菜,越是样式新奇精致,越显出少女的心灵手巧。 瓜果蔬菜,也不是洗干净就称作花瓜了,有的会在上面刻字作画,有的会把它们削出些造型来。 总之,是越与众不同越好。 “哎,有的人啊,就空长了一个脑袋,其实满肚子草包。”说话的是沐恩候府的七姑娘赵飞翠。 沐恩候府是皇后的娘家,赵飞翠是皇后的嫡亲侄女,常被召进宫的,性子养得越来越大了,和初霞郡主倒是关系不错。 初霞郡主大笑,声音跟银铃似的传得很远:“飞翠,这你就不知了,这女子啊,就要长个好脑袋,不然怎么攀上高枝呢。至于会不会做事,那就不重要了。” “确实如此呢。”赵飞翠跟着笑起来。 一时之间,许多人的目光都投过来,不屑、轻视、看热闹,什么情绪都有。 这其间,唯有昭云长公主府的三女重喜县主百无聊赖的拨弄着自己的小船,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 也许是为了见证这出好戏,甄妙放入河中的小船一直打着转儿,那两串没有任何雕琢过的葡萄,就这么清清楚楚摆在众人眼前。 更多人轻笑起来。 甄妍几人匆匆赶了来。 甄玉冲上去,狠狠推了甄妙一把,怒气冲冲的道:“四姐,你可真行,三番五次的给伯府丢脸!” 甄妙身子一个踉跄,差点跌河里去。 甄妍粉面含霜,狠狠瞪了甄玉一眼,随后看了初霞郡主和赵飞翠一眼,不急不缓的打开自己的食盒,把巧果花瓜放入小船推入水中。 好巧不巧的,甄妍的小船正好停留在初霞郡主和赵飞翠放的小船中间。 她的巧果,一个个只有龙眼大小,共七七四十九颗串成一串珠链,更难得的是每个巧果都捏成了含苞待放的玫瑰形状,大小形状还差不多。 这份巧思和所费工夫,就是难得的了。 再看甄妍放的花瓜,同样是一串葡萄,却是青翠的颜色,每颗葡萄上竟然都画了一幅小景。 虽然景色都是寥寥几笔勾出,可是能在这么小的葡萄上作画,新意和难度上又远胜了旁人。 至少,她这两样就把初霞郡主和赵飞翠的比了下去。 便是一直神情懒懒的重喜县主,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甄妍拿出的东西,令少女们都噤了声。 初霞郡主脸色有些难看,狠狠盯着甄妍。 甄妍站得笔直,只是微微笑着。 “哼,谁知道这是你自己做的,还是怎么来的。”赵飞翠终于想出了反驳的话。 越想越觉得有理,更大声的道:“有本事,等会儿你去参加比试啊,要是能做出这两样来,我就信了。” 甄妍皱了眉。 这巧果花瓜当然是她亲手做出的,可是明眼人都知道,这怎么会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出来的。 七夕的各项比试,制作巧果花瓜给的时间是最长的,也不过一个时辰而已。 “你这是强人所难!”面对外人,甄玉当然是站在甄妍这边。 “呵呵,什么强人所难,我看是你们建安伯府的姑娘上不了台面,一个呢弄虚作假,一个呢干脆拿了两串葡萄充数。要是我啊,羞都羞死了,怎么还有脸出门。”赵飞翠凉凉的道。 一些人就嘻嘻哈哈的笑起来,另一些觉得赵飞翠说得过分的,便没有做声,但也抱着看热闹的心思。 重喜县主淡淡扫了赵飞翠一眼。 这人,嘴未免太臭了。 看着一群表情各异,最大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们,一种厌倦从甄妙心底升起。 这样的争端,真的好幼稚,好无聊。 可是,已经被人指着鼻子嘲笑了,那再无聊的事,咱也干了! PS:感谢吟唱的歌、妮源、无名指的束缚打赏的平安符。 第三十四章 彩头 “这么说,你是要和我二姐比试么?”甄妙望着赵飞翠。 赵飞翠得意洋洋的表情一僵。 谁都看得出,甄妍在制作巧果花瓜上,不是一般的水平,要真的与她比试,那就是自取其辱了。 甄妙满脸的不赞同,声音微扬:“赵七姑娘真是好奇怪,口口声声说我二姐弄虚作假,可要你和她比试,又不敢痛痛快快的应下来,这是什么道理呢?” 甄妙这一嗓子,声音挺大,就连甄焕那些远离河边站着的小郎们都听见了。 甄焕脸色有些发黑,心道四妹莫不是又惹祸了。 这样一想,就不由自主的抬脚往河边走近了些。 那边方柔公主一脸兴奋的拉着罗天珵衣角:“天珵表哥,那边是不是打架了,快点,快点,我要去看。” 罗天珵早就听出了甄妙的声音,由着方柔公主把他拉了过去。 赵飞翠明显感觉周围异样的目光多了起来,甚至听到了男子的低笑声,脸顿时涨得通红:“你少胡说八道!” “我什么都没说啊,只是问你敢不敢和我二姐比试。”甄妙眨眨眼。 觉得这姑娘,太无理取闹了。 被甄妙用那种“你很不懂事,很无理取闹”的目光看着,赵飞翠都快气炸了,恨声道:“你得意什么,有本事你和我比啊,老扯着你二姐做什么!” 她可记得清楚,去年的七夕甄妙参加了好几场比试,独独没有参加巧果花瓜的制作。 却没想到,甄妙清清浅浅的笑了:“好。” 甄妙答应的这么痛快,赵飞翠反倒愣了愣。 淹没在人群中的甄静,捏了捏衣角。 她这位四妹,到底是聪明还是笨呢。 也许是因为对甄妙心里存了怨,甄静反倒能感觉出甄妙这些日子以来的变化。 她总觉着,甄妙既然主动提出了比试,不管等会儿用什么法子,她都很可能赢。 既如此,答应的那么痛快做什么,反倒让对方存了忌惮。 若是她,定要表现的势弱,纵得对方更加嚣张大意。 这样,等赢了才会狠狠给对方一个响亮的耳光。 不提甄静细细绵绵的心思,甄妍却真的为甄妙担心了。 “四妹,还是我来吧。”甄妍拍了拍甄妙的手。 她了解甄妙,虽然样样都想占先,厨艺说出去也不错,可却没有那份静心养气的工夫,而制作巧果花果,少了这份沉稳,心思再巧妙也是不成的。 见甄妍阻止甄妙,赵飞翠那点顾虑立刻烟消云散了,强拉着甄妙道:“既如此,那我们就去比艺台吧。” 甄妙不紧不慢的拍掉赵飞翠的手:“你抓疼我了。” 噗嗤。 笑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她这话,完全把赵飞翠粗鲁的形象展现在众人面前。 赵飞翠气的心肝疼。 她怎么不知道甄四这么狡猾了! 以往每次见了,在她的言语挤兑下,甄四也会按耐不住的针锋相对,可那反而显得争锋好强,完全不像现在,明明话没多说一句,倒显得她野蛮了! 真是气死她了! 扫了甄妙通身上下,赵飞翠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甄四,就这么比试多没意思,我们总要来点彩头吧。” “彩头?” 甄妙心里欢腾起来。 天,她要赚钱啦,赚钱啦。 这货心理活动一多,面上反倒因为跟不上思路而显得呆呆的。 “对。”赵飞翠见甄妙的样子,暗暗高兴。 哼,看她这穷酸样子,果然连点像样的彩头都拿不出来。 还用不着比试,她就已经能把甄四的脸踩在脚下了! 沐恩候府说起来并没什么底蕴,也不过仗着出了个皇后,这才封爵,府中女眷穿戴上就不像那些清贵人家,讲究个低调内敛。 就看赵飞翠这身打扮,明明十三岁的小姑娘,头上却戴了假髻,对插了三对明晃晃的金钗。 甄妙正偷瞄着赵飞翠头上金钗暗自流口水,赵飞翠就不负众望的把三对金钗取了下来,下巴微扬:“喏,这是我的彩头,甄四姑娘,你的呢?” 甄妙今日穿了一身轻便的裙衫,头上除了一对小巧的珍珠珠花,就只插了一朵新鲜的栀子花,通身上下看起来还真没什么像样的饰物。 “怎么,建安伯府的姑娘,不会连个像样的彩头都拿不出来吧?”赵飞翠掩口而笑。 甄妍上前一步,取下一对赤金扭丝镯子放在托盘上。 甄冰和甄玉对视一眼,默不作声的取下各自戴着的八宝璎珞金项圈,和甄妍的金镯子放在一起。 甄静低了头上前,放了一支金镶宝珠的蝴蝶簪。 几人都明白,再怎么说,出门在外,建安伯府的姑娘也是一体的。 甄妍很满意妹妹们的表现,望着赵飞翠冷笑:“赵七姑娘,你是要和我四妹比试呢,还是炫富?若是炫富,我们建安伯府的确不敢和沐恩候府相比的。” 赵飞翠脸色发黑。 她倒是不在意甄妍几个拿出的彩头,可对方直指沐恩候府炫富,这就不是什么好名声了。 初霞郡主忽然盈盈笑道:“甄二姑娘这话说的可不对,今日女儿会,比试就是图个高兴,也是给姐妹们一个展示才艺的机会。什么炫富不炫富的,既然有了彩头,两边总要相称才好,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说着,往丫鬟端着的托盘上丢了一个蓝水飘花的翠镯子。 初霞郡主虽然骄纵,可经常出入宫闱的人,怎么会一点没有脑子,她这一手,便是把甄妍几个的行为归为和她一样,都是添彩的。 也就是说,甄妙还是要自己拿出东西来。 有几个向来唯初霞郡主马首是瞻的姑娘,见状纷纷取了饰物放上来,都盯着甄妙看。 甄焕早把情况看在眼里,可小娘子之间的争锋,没有男子插手的道理,只得默默观望。 蒋宸捏了捏挂在腰间的白玉比目鱼佩,眉宇间有些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担忧。 罗天珵却是双手环抱,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一切。 在众人灼灼目光下,甄妙不急不缓的伸了手,取下腰间香囊,拿出一枚小儿巴掌大小的小镜子来。 PS:感谢梨雪雪、饭团开花、岚月耀日打赏的平安符,书友110114081248254投的评价票。 第三十五章 牡丹 那小镜子不是寻常小娘子用的梳妆镜,材质非木非石,两片合拢在一起,刻着西番莲的精致花纹。 啪的一声,小镜子被甄妙打开,玻璃面的镜子,照的人纤毫毕现。 “是西洋镜。”有识货的小娘子低呼出声。 甄妍在见到甄妙拿出小镜子的时候,脸色就变了,大步走过去按住她的手:“四妹,别胡闹!” 这西洋镜,她和甄妙各有一个,是幼时小舅舅给她们的。 小舅舅和大舅、二舅不一样,无意仕途,也不喜欢钻研,就喜欢天南海北到处跑,后来竟乘船过海跑到海外去了。 那一去就是两年,回来满载而归,带回来许多新奇珍贵的玩意儿,大多数都进献上去了。 这两面小镜子,听母亲说就是那次带回来的,给了她们姐妹各一个。 只是后来,小舅舅再一次出海,就再也没有回来,说是在海上遇到飓风,整船的人都遇难了。 又过了些年,不知什么原因大周朝就下了禁海令,停止了海贸,昔日流传过来的西洋物品,越发珍贵了起来。 特别是这小小的梳妆镜,多少名门贵族的嫡女想拥有一枚都不可得,也只有皇室公主、郡主的才有。 赵飞翠虽是沐恩候府的姑娘,也是没有的,见甄妙居然拿出这等稀罕玩意儿,当下眼睛一亮,有了势在必得的心思。 “甄二姑娘,已经拿出的东西,还要收回去吗,建安伯府,也未免太小气了点儿。” 甄妙给了甄妍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淡淡扫了赵飞翠一眼,也不吭声,就把小镜子紧挨着那三对金钗放下了。 赵飞翠对这方面敏感的很,甄妙虽没出声,自己先沉不住气了,生怕拿出的彩头被人瞧不起,咬了咬牙,把皇后娘娘去年赏她的那块玉兔捣药的玲珑佩放下去了。 比艺台就设在涟漪河弯曲处的一个高台上,周围是白玉栏杆,因为是七夕,装饰了许多红绸彩缎,还有大簇大簇的鲜花。 此时天还是大亮的,众人浩浩荡荡的过去,等一报时辰,赵飞翠和甄妙二人就上了台。 第一场制作巧果花瓜的一应物品,早就准备好了。 赵飞翠敢拉着甄妙比试,那也不是全无准备的。 她今年满了十三岁,去年参加女儿会是凑凑热闹,今年却是抱着得个好名次的念头来的。 家里正开始给她议亲,若是今日才名得显,那是大有好处的。 所以这一年,沐恩候府亦是给赵飞翠盘算过。 她容貌还算上乘,琴棋书画方面的天资却一般,这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再说哪家的大家闺秀不是自幼日日练着。 反倒是制作巧果花瓜,鲜少有人愿意在这上面费工夫。 烟熏火燎的不说,便是制作好了,又提高不了多少厨艺,将来没有多少助益。 赵飞翠这一年,就在这方面下足了工夫,只等着今日出头了。 她上了台,先是把青玉长案上的物品扫了一遍,很快就利落的拿起面团揉捏起来。 由于赵飞翠先行动了,大半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她手指如飞,熟练的捏出一个个长短不一的面条,接着在油锅中翻了个滚儿,特制的面条就膨胀起来。 赵飞翠飞快把开始泛黄的面条捞起,放在一旁晾凉。 这一忙,就是两刻钟过去。 甄妙那边,还是拿了个面团慢条斯理的捏着,掺入了蜂蜜的面团呈淡黄色,也看不出她捏出的是什么形状,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是在捏第三个了。 此时光线十足,众人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只是二人此刻都是半成品,还看不出端倪,是以都屏住呼吸继续观望着。 赵飞翠拿起个红艳艳的苹果,用小刀一笔一划的雕刻着,神情罕见的认真专注。 初霞郡主微微松了口气,和旁边的人轻声谈笑起来。 她倒并不是多待见赵飞翠,二人总在一起玩儿,私下其实也是较着劲的,只是今日若是输给甄妙,她面上也无光。 “郡主你放心,飞翠妹妹肯定没问题的,有一次我去侯府做客,可是亲眼看见过她拿苹果雕的小鸭子,别提多活灵活现了。”吏部右侍郎府的张朝华最爱串门八卦,显摆着自己知道的消息。 果不其然,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赵飞翠雕刻的正是一只小鸭子。 小鸭子的头部去了红红的果皮,用发黄的果肉雕出鸭头和鸭嘴,再配上雕成羽状的红色翅膀,真是又形象又鲜活。 赵飞翠看着自己的作品,得意的笑笑。 用苹果雕刻小鸭子,其实用不上太好的刀工,最难得的就是这份巧思和新意,比起常见的在瓜果上刻字作画的,可是强太多了。 今日发挥的,似乎比往常还要好些。 赵飞翠越看越满意,忽然听到惊呼声传来。 “你们快看甄四,她雕的是什么!” “天,是牡丹花吗,真是太美太像了!” 赵飞翠脸色一僵,抬眼向甄妙望去。 甄妙一手按着西瓜,一手夹着刻刀,如飞般在西瓜上雕琢着。 绿色瓜皮作叶,脉络鲜明,一层层薄如蝉翼的牡丹花瓣绽放开来,内里鲜红,外沿粉白,看起来又自然又鲜活,完全是借助了果肉本身的颜色,却如一朵刚绽放的牡丹花,花开正秾。 两人的花果制作都已完成,被并列放在一起,由侍女托着走了一圈请人观看。 赵飞翠用苹果雕出的小鸭子虽然不错,可与甄妙用西瓜雕出的大朵牡丹花比起来,那就像小孩子和大师的差距了。 不用评委,胜负已然分明。 罗天珵凝视着台上的甄妙,见她轻轻放下刻刀,不停揉着自己的手指,脸上却是毫不掩饰的笑,璀璨明艳。 比赛已经到了尾声,天色开始暗下来,无数的灯笼亮起,映照的台上依然亮如白昼。 灯下美人,玉颜生辉,不知晃花了多少儿郎的眼睛。 罗天珵对甄妙的心情,开始复杂了起来。 他总觉得她不是前世那个人了,可是,又看不出她同样重生的痕迹。 隐隐的,对这份姻缘,他由原本的抵触厌恶变得有点好奇了。 PS:感谢书友130610100126914打赏的平安符。 第三十六章 绝品 赵飞翠看着甄妙的作品,脸色说不出的难看,更令她难受的,是无数赞美那朵牡丹花的言语不停的往她耳中灌。 难道她辛辛苦苦准备一年,就这么输了吗,还是输在自己最看不上的人手上! “飞翠,你在想什么,巧果还没制完呢!”初霞郡主冷喝了一声。 赵飞翠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对,比赛还没有完呢。 就算花瓜输了,还有巧果,若是能赢,也是打平了。 她这样想着,忙把已经凉透的细长面条用生面团粘在一起,一朵菊花的样子就显现出来。 一连捏了三朵,把它们小心翼翼的放入油锅中炸。 受了热,面条再次膨胀,三朵形态各异的金色菊花便制成了。 赵飞翠看了一眼计时的滴漏,又看向甄妙。 甄妙还在揉捏着手指,她旁边的托盘上,是五个看着奇形怪状的面团。 赵飞翠不由松了口气,笑道:“甄四,你这是打算认输了吗,时间可是快到了。” “啊,时间已经快到了吗?”甄妙停下捏手指的动作,扫了一眼滴漏,一脸庆幸,“多谢赵七姑娘提醒。” 又有笑声传来,把赵飞翠气的七窍生烟。 她绝对是故意的,这个死丫头! 甄妙这次还真不是故意的,比赛时间太紧了,雕刻牡丹花这样复杂的果雕,她忙得手都抽筋了,就把这头给忘了。 不敢再耽误时间,甄妙用还有些酸痛的手指捏起面团,一个个的下了锅。 小小的面团膨胀起来,个个有巴掌大小。 甄妙把它们捞起,放到早准备好的托盘上,提醒了一下早已目瞪口呆的小丫头:“别发呆了,可以拿过去给大家看了。” 小丫头一脸震惊的端着托盘去给众人看。 和她并肩的还有另一个小丫头,托着赵飞翠的三朵菊花巧果。 人们早就好奇小丫头为什么是这个表情了,只扫了赵飞翠的巧果一眼,就忙把视线放在甄妙的巧果上面。 托盘上的巧果,居然是五只或立或卧,姿态各异的金黄小狐狸! “天,面团怎么能弄成这么复杂的形状,还不松不散的?”有对面食有研究的小娘子低呼。 一般来说,面团是能制成各种形状,可这都是借助模型的,而且都是入锅蒸熟,像甄妙这样直接下锅油炸,居然能炸出小狐狸的形状来,那简直是闻所未闻! 这样相比,甚至连她刚刚雕出来的牡丹花,都不算什么了。 毫无疑问,这次甄妙赢了,而且赢得相当漂亮。 二人的成果已经送到了评委那里。 评委中有出自宫里的膳房女官,也有几个素有才名的夫人,领头的是国子监祭酒的夫人。 这位夫人姓骆,年轻时号称京城第一才女,是大周朝举办七夕女儿会以来,唯一一个把所有才艺比试的魁首收入囊中的人物。 骆夫人看着甄妙雕出的那朵牡丹花,又看向五个栩栩如生的小狐狸,吐出两个字:“绝品。”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有多少年,在制作巧果花瓜上,没有评出过绝品了! 一贯沉稳的甄妍,指尖都微微抖着,把已经下台的甄妙手握住:“四妹,你听到么,你被评了绝品!” 甄妙对于评定什么品级,兴趣倒是不大,但是对那堆作为彩头的金银首饰,就相当有兴趣了。 谁让她现在手头紧张呢。 几步走过去,示意阿鸾把东西都收起来,对着脸色发白的赵飞翠笑道:“赵七姑娘,多谢了。” “你——”赵飞翠手忍不住扬了起来,可看看四周,又恨恨把手放下。 这么多人在,她可不能背上打人的刁蛮名声。 失了皇后娘娘的赏赐已经够严重了,若是再多个坏名声,那她也不用活了。 “阿鸾,带上我做的巧果花瓜,我们回府。” 有了这些宝贝,甄妙也没心思再呆了,这人山人海的,东西丢了可怎么办。 “嗳,你等等。”方柔公主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对于忽然出现的小姑娘,甄妙好脾气的笑笑:“小妹妹,怎么啦?” 方柔公主嫌恶的皱皱眉:“谁是你妹妹,别乱攀亲!” 甄妙完全没有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觉悟,收了笑意问道:“那姑娘喊住我做什么?” 有些认识方柔公主的贵女先是吃了一惊,随后眼中闪过玩味的光芒。 若是甄四得罪了公主,不知道会怎么样。 “方柔,你怎么来了?”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响起。 看着走出来的重喜县主,方柔公主不满的喊了声表姐。 甄妙这时候,已经知道出现的小姑娘是谁了。 老建安伯有个妹子早年进了宫,现在是老太妃了,她们这些建安伯府的姑娘,偶尔的也有机会去皇宫探望。 当然,这种被恩赐的机会是极少的,但对宫中一些重要人物,家里特意提点过。 方柔公主的大名,甄妙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名字和脸对不上罢了。 甄妙看了重喜县主一眼。 她忽然出现点出方柔公主的身份,是在帮自己吗? 可是自己和对方,素来没有什么交集啊。 没想到重喜县主见甄妙看来,居然淡淡点了点头。 方柔公主觉得有些没趣了。 本来知道这人是天珵表哥的未婚妻,她是很不喜欢的,不表明身份就是想着她若是怠慢了,就有借口责罚一顿,没想到被表姐把身份给挑明了。 方柔公主虽只有十岁,却也明白年岁未满跑到民间的七夕节晃荡是不妥的,无意多留,指着甄妙制作的巧果花瓜道:“这个,我买下了。” 然后抬着下巴等着甄妙回答。 没想到甄妙相当痛快的点点头:“好。” 许多人在愣住的同时暗暗叹气,好戏看不到了。 这个甄四,怎么一点骨气都没有,被评为绝品的巧果花瓜,公主说买就应下了,你好歹反抗一下啊。 甄妙这时贼精贼精的,很是意会到众人目光中的意思,面上一副老实模样,心道别开玩笑了好嘛,这巧果花瓜做得再好放不了两天也要坏了,能卖出去她笑死了。 方柔公主也没想到甄妙这么痛快应下了,愣了愣从腕间褪下一个镯子。 罗天珵走了过来,淡淡扫了甄妙一眼,低声对方柔公主道:“公主,这样不妥。” PS:感谢w唯唯w打赏的平安符,请大家把推荐票之类的投一投,新书需要关爱。。。 第三十七章 两看相厌 罗天珵一出现,场面就是一静。 甄妙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明媚的笑容黯淡了。 “天珵表哥,怎么不妥了?”方柔公主声音还带着女童特有的清脆,可是娇嗔的模样已经有了少女的样子。 罗天珵温和的道:“公主的饰物,自然不能流传在外。若是公主想要,用银子买下来就是了。” “那你带了银子吗?” “带的不多,不过稍后把银子送到建安伯府上就是了。”罗天珵说着看向甄妙,“不知甄四姑娘这巧果花瓜,售价如何?” 甄妙每次见了罗天珵,都会条件反射的害怕,可现在,看着他对方柔公主一派温和的模样,却有些愤怒了。 这个混蛋,对着公主就装温润如玉了,对自己却屡次三番的下杀手,真是欺软怕硬的小人一个! 心里有了怒气,语气就硬了:“罗世子是要替公主买下来吗?” 罗天珵看着甄妙冷冰冰的模样,心中来气。 这个女人,抛开前世不说,刚才还和别的男人谈笑甚欢,怎么,她还有理了不成? 真是不知羞耻! 而且,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是要自己承认给公主买礼物吗? 方柔公主虽然年幼,但男女有别,七夕这种特别日子,他再怎么样也不会买礼物送给公主。 罗天珵前世,在世人面前就是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形象,今世为了不过早引起二叔的警觉,自然维持那个样子。 他心中虽恼怒,还是深吸口气平复了情绪,不带任何感情的道:“这个就不劳甄四姑娘操心了,甄四姑娘请说个价钱,稍后在下会派人把银子送到贵府。” 围观的人看着罗天珵对甄妙冷淡有礼的样子,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 镇国公世子,果然不待见他的未婚妻啊。 哼,凭那种下作手段攀上人家,若是还能待见,那镇国公世子才是瞎了眼了。 不知多少少女这样想着,看着罗天珵清俊卓绝的模样,望着甄妙的目光更加不善。 真是,好白菜都让猪拱了! 感受到众女深深的恶意,甄妙心中一酸。 她也不过是被人欺上头来应下了这场比试,凭什么像个小丑似的站在这里让人们看笑话。 甄妙深深瞥了罗天珵一眼,嘲弄和蔑视一闪而过。 好一个嫉恶如仇的镇国公世子。 如果原主的记忆没出差错,那一日,原主行为固然失当,可你堂堂镇国公世子,就是问心无愧的么? 那首暗示思慕佳人的诗句,又是什么? 想着被原主珍而重之的放在首饰盒最深处的信笺,甄妙凉凉一笑。 若是没有那首诗,想来原主胆子再大,再不知羞耻,也不敢拉着你一同落水吧? 她不过是以为你襄王有意,才用了非常手段,想拉平二人之间身份地位的鸿沟而已。 “罗世子觉得值多少,就送多少吧。”甄妙欠身施礼,“公主,世子,小女告辞了。” 女儿会虽会持续到夜晚,她却片刻不想呆了。 罗天珵被甄妙那一眼看得也快气炸了,若不是这么多人看着,真想拎着她问问,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心虚,什么叫悔过! 眼睁睁看着甄妙离开,罗天珵一张脸都是黑的。 方柔公主却眉开眼笑的拉着罗天珵衣角:“天珵表哥,多谢你啦。” 甄妍盯着方柔公主的手,眉头一皱,转身去追甄妙。 “二姐,你怎么跟来了。”离开了是非之地,甄妙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脸上又有了笑意。 “不是要回去吗,一起走吧。” “二姐不参加接下来的才艺比试了?” 甄妍摇摇头:“我马上就要出阁了,参加这些本来也没什么意思。” 甄焕几人跟了上来。 因为上次虞氏的事,甄焕和甄妙之间还有点别扭,他就看着甄妍道:“二妹,你们若是先回去,就让宸表弟送你们吧。” “那不是扫了蒋表弟的雅兴。”甄妍道。 华灯初上,月上梢头,清泠月光下,蒋宸的笑容显得格外温柔:“二表姐哪里话,是我有些累了,正好和二表姐……” 说到这里轻柔瞥了甄妙一眼:“还有四表妹,一起回去。” 甄妍蓦地瞪大了眼。 蒋表弟,他,他看四妹的目光,怎么有些不对劲儿? 想到这里心中一跳,小心翼翼的瞥了甄妙一眼。 见甄妙毫无反应,才松了口气,再看蒋宸,还是挂着温雅的笑。 甄妍摇头失笑,自己真是多心了。 他们二人,连话都没说过几次,蒋表弟明知四妹的事,又怎么会生出旁的心思。 姐妹二人上了马车,蒋宸骑马跟在旁边,缓缓向建安伯府行去。 车轴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单调而枯燥。 蒋宸望着夜空中的半月轻吁了口气。 为什么表妹露出来的那抹白袜子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呢? 少年表示很苦恼。 女儿会各项才艺比试一结束,就会有专人向取得好名次的小娘子府上报喜。 建安伯府早知道了甄妙制作巧果花瓜评了绝品的消息,一进府,甄妙就被老夫人请了过去。 宁寿堂,一屋子女眷都到齐了。 “四丫头,好,好,好,祖母没看错你。”老夫人一连说了三个好,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 由不得她不激动,绝品已经许多年没出现过了,如今落在建安伯府,那是极好的名声。 大夫人自然也是笑容满面的夸赞着甄妙。 建安伯府说到底,还是大房的。 就连一贯爱拈酸吃醋的二夫人李氏今日都给了个笑脸。 虽然绝品不是她一对女儿拿的有些可惜,但出在建安伯府,证明伯府对小娘子教养的好,对今后女儿婚嫁是有利的。 “哎呦,妙丫头,你那被评为绝品的巧果花瓜呢,快拿出来,也让我们都瞧瞧。”李氏眼睛来回扫着。 老夫人连连点头:“对,对,四丫头,东西放哪儿了?今日祖母便去给你供上,也让祖宗看看,伯府的女儿有出息了。” 温氏并没有催促,却是一扫往日的阴翳,笑容满面的望着甄妙。 甄妙求救的看向甄妍。 甄妍给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甄妙勾了勾笑得有些僵硬的嘴角:“祖母,巧果花瓜,我给卖了……” PS:感谢w唯唯w打赏的平安符。 第三十八章 锦言 “什么,卖了!”老夫人眉头直跳。 她觉得又被甄妙刺激的不大好了。 李氏的声音格外尖细:“哎呦,这是怎么说的,咱们伯府再缺钱,可没亏待过姑娘们,妙丫头,被评为绝品的巧果花瓜,你不说拿回来让咱们开开眼,怎么就给卖了。” 说到这帕子一甩,瞟了温氏一眼,意有所指的道:“三弟妹,该不是,温府又写信来了吧?” 李氏所指的温府,就是温氏的娘家。 温家当年在京城也是混得不错的,特别是温氏的三弟早年出海满载而归后,进献了许多奇珍异宝给皇家,一时名噪京城。 后来温家三爷命陨海上,温家大爷又牵连进一桩旧事成了常年卧床的药罐子,官自然当不成了,整个温家迅速衰败下去。 撑不了几年,干脆举家搬回了东禹海定府祖居。 “二嫂,你这是什么意思!”温氏气红了眼睛。 日益没落的娘家,是温氏心底不可言说的痛。 甄妍知道温氏是个性子急的,口虽快却没什么心眼,这样最容易吃亏,忙悄悄拉了温氏一把,笑道:“娘,二伯娘是羡慕您呢,经常能收到外祖母的信。” 一句话把李氏堵得半死。 李氏是庶女,娘家对她不过是面上情,信笺吗,这么些年自然是一封都没有的。 李氏剜了甄妍一眼,心里呕得慌却又无可奈何。 谁让人家半点不恭敬的话都没说呢! 大夫人蒋氏眼中闪过微不可查的赞赏。 说起来,除了自己的长女,满府的姑娘她最待见的就是甄妍了。 这个样子,才是最适合做当家主母的。 也不知道棒槌似的温氏走了什么运,生出这样玲珑心肝的女儿来。 感叹完甄妍,蒋氏自然看向甄妙。 心道这丫头也是个出众的,容貌自不必说了,七夕女儿会上又大放异彩,以往名声上的一些瑕疵差不多能遮掩过去了。 就是这性子…… 蒋氏想了想,发觉自己还真说不出来如今的四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性子了。 罢了,且看将来吧。 李氏不甘心被甄妍堵了,眼珠一转冲甄妙道:“妙丫头,你也别怪你娘啊,她也是没法子……” 别以为她这当伯娘的不知道,以前这妙丫头可是最反感温氏的娘家人,提起那一家子,就像踩着猫尾巴似的。 甄妙冲李氏露出个娇憨的笑:“二伯娘说笑了,出身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再说我外祖家虽然不如往日了,那也是我娘还有我们的至亲骨肉呢。” 这话一出,李氏当场就被噎了个半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这个死丫头,什么出身不是自己决定的,什么至亲骨肉,这是在讽刺自己是庶女吗? 老夫人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她觉得再任由二儿媳妇聒噪下去,就忍不住把放在炕上的小桌子砸过去了。 拿小桌子砸儿媳妇,这可不是一心向善的老太太该干的事儿。 老夫人默默给自己做好了心理辅导,这才心平气和的出声:“四丫头,评了绝品的巧果花瓜,怎么说卖就卖了?卖到哪家府上了,回头我派人去买回来,咱们伯府再怎么说,也不差这点银子。” “是方柔公主买下了。”甄妙脸色有些不大好。 一提方柔公主,她就想到那人,一想到那人,她心情就不好了。 “是方柔公主?那就难怪了。”老夫人看着甄妙难看的脸色,想偏了。 招手唤甄妙上前,拍着她的手道:“四丫头,祖母知道你受委屈了,可既然是公主想要,那断没有拒绝的道理,这事,你做得对,是个识大体的。” 说着冲站在身后的王嬷嬷示意:“素月,回头把我匣子里那套金镶玉的头面给四姑娘送去,就是放在第三层的那套。” “是。”王嬷嬷应着,心中暗惊。 那套金镶玉的头面,可是当年老夫人的陪嫁,这么些年,一连娶了四个儿媳妇一个孙媳妇都没拿出来赏过人,没想到今日就全给了四姑娘了。 李氏听了,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那套头面,她也曾见老夫人戴过的,真真是顶好的东西,怎么就便宜四丫头了! 她记得前两个月,老夫人还赏过四丫头一个白玉镯子,再这样下去,她的冰儿和玉儿,不是什么都没份了。 瞅着甄妙那张如花笑脸,李氏心里越来越酸。 真是个祸害,好事都她占了,倒霉事全是别人背了。 大夫人蒋氏看着李氏牙疼的模样微微一笑,从手上褪下个梅花碧玺镯子给甄妙套在手腕上:“妙丫头今日为伯府争了光,我这做伯娘的拿出来的东西可不敢跟老夫人比,且戴着顽吧。” “多谢大伯娘。”甄妙脆生生的道谢。 李氏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 敢情她不但捞不着,还要出血! 肉痛的拔下一根凤头金钗递给甄妙,连话都懒得说了。 “行了,天已经晚了,你们都回去安置吧。”该知道的知道了,老夫人挥退了众人,又特意嘱咐一句,“四丫头明日早点过来,陪祖母用饭。呃,二丫头也来。” “谢祖母。”姐妹二人齐声道谢,退了出去。 松了劲儿,甄妙这才觉得浑身酸痛,带着阿鸾回了沉香苑。 一进院门,倒是骇了一跳。 石阶上跪了一个人,仔细一看,可不就是小蝉。 “姑娘,您回来了。”见到甄妙,小蝉都快哭了。 “这是怎么了?”甄妙看向闻声走出来的紫苏。 紫苏沉着一张脸,扫了小蝉一眼,解释道:“姑娘,您临出门前不是交待小蝉喂锦言吗,她喂完锦言,忘了锁笼子了。” “锦言丢了?”甄妙抿了唇。 没有人知道,那一晚,夜深人静,面对着那个充满杀意的男人,她心底的恐惧是多么强烈。 只有锦言,那只小小的八哥,用它平静的声音提醒着她,保护着她。 看着甄妙突然变难看的脸色,紫苏忙道:“姑娘莫急,锦言没有丢,它跑到老伯爷那去了。” 甄妙松了一口气:“既然没丢,去祖父那里带回来就是了。” 紫苏神色变得古怪:“姑娘……锦言和阿贵打起来了,老伯爷说,让您明日亲自过去一趟……” ps:感谢w唯唯w、a司芳、慌唐梦打赏的平安符,淡豆豉打赏的香囊。 第三十九章 失踪 “什么?”甄妙觉得一个晴天霹雳,就这么落在了她的头上。 她不过是逛了一次七夕女儿会,惹了一身麻烦不说,回家了还要面对如此艰难的局面。 见甄妙发愣,紫苏以为她忘了阿贵是哪个,隐晦的提醒着:“姑娘,阿贵就是老伯爷花一百两银子买来的那只白鹅,呃,在花园子里不知被谁揍晕的那个……” 甄妙狠狠抽动了一下嘴角。 她能忘了么,阿贵就是她揍晕的! 看着一脸茫然的小蝉,甄妙气急败坏:“小婵,你怎么行事如此毛躁,一只八哥都看不好,今晚,今晚你别吃饭了,回屋好好反省一下!” 对甄妙来说,不给饭吃是很严重的惩罚了。 毕竟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不管你是皇亲贵胄,还是平头百姓,搁谁身上都一样。 跟了甄妙有一段时间的小蝉从没见甄妙发这么大的火,一害怕把实话说了:“姑……姑娘,婢子,婢子已经吃过了……” 说着小心翼翼看甄妙脸色,解释着:“已经,已经过了饭点了……” 甄妙一口老血闷在了心里,拂袖进门,嘱咐了紫苏一句:“紫苏,让小蝉回屋反省去,别跪在这碍眼!” 紫苏听了,一贯没有表情的脸柔和了一下。 心道这位四姑娘,心地倒是罕见的好。 若是这样,就这么一直跟着她也不错。 只是她这性子,将来恐怕很容易吃亏的,自己以后,更要打起精神来了。 不提紫苏心思的微妙转变,甄妙进了房,去净房洗漱一番,整个人扑到榻上不动了。 这一天,太累了! “姑娘,可不能这么睡,头发没干,明早要头疼的。”百灵带着夜莺进来,一人拿着一块干毛巾,给她绞头发。 甄妙躺在榻上不动,任由她们伺候着。 不一会儿收拾好的阿鸾也进来了,闷不作声的坐在榻前一只小杌子上,给甄妙捏手。 甄妙迷迷糊糊的睁眼,看了阿鸾一眼。 阿鸾头发还是半湿的,就这么安安静静坐着,湿发如海藻般垂落下来,衬得肌肤胜雪,容颜如玉。 真真是个美人啊。 甄妙心中低叹了一声。 不能否认,看美丽的人物和景色,是令人赏心悦目的。 这也是她挑了清一色的美人当丫鬟的原因。 将来的日子还不知多么灰暗无趣,天天看着美丽的风景,好歹能舒缓一下心情。 “阿鸾,你今个儿跟我出去也累了,就不用伺候了,早些歇着去吧。” 阿鸾低着头,揉捏的极为认真:“婢子不累。” 就再没有旁的话了。 甄妙对几个丫头已经有了些了解,知道阿鸾不爱言语,也就不再多说。 倒是百灵扫了阿鸾一眼,悄悄撇了撇嘴。 真不知阿鸾到底哪好了,之前不言不语的,姑娘去七夕女儿会偏偏带了她去。 要知道这一日丫鬟们虽可以探望父母亲人,可这是对那些家生子来说,像她们从外面买来的,哪还有什么父母亲人啊。 能跟着姑娘出去,才是又开眼界又长脸的事儿。 难道,难道因为阿鸾长得好? 看着甄妙的绝色容颜,百灵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唐。 姑娘又不是那些爷们,难不成哪个丫头长得最好,就最宠哪个不成? 绝对是自己想多了。 却不知一脸老实的夜莺心中也在碎碎念。 姑娘果然是偏爱相貌好的丫鬟,没见阿鸾和百灵两个二等的,恰恰是这些丫鬟中容貌最出挑的。 不行了,以后她也要把梳妆打扮什么的学起来了。 不知道自己已经成功激发丫鬟们爱美心思的甄妙,已经舒坦的睡着了。 可睡了一半,就被人唤醒。 “紫苏?”甄妙睁开眼。 阿鸾几个不知何时早退了出去,发现喊醒她的人是紫苏,甄妙有些诧异。 揉了揉眼睛,问:“紫苏,这都什么时辰了,有什么事么?” 紫苏处事沉稳,眉宇间虽有焦灼,怕惊吓了甄妙却没有急着说,而是扶她起来半靠在秋香色的弹墨靠枕上,待甄妙眼中朦胧渐渐退了,这才压低声音道:“姑娘,出事了。” 甄妙心中一沉,这才真正清醒了,一双明亮眸子紧盯着紫苏。 紫苏低声道:“三姑娘失踪了。” “什么!”甄妙骇了一跳,“紫苏,到底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三姑娘怎么会不见了?” 紫苏摇摇头:“具体的婢子也不清楚,这事儿老夫人定然是要死死瞒住各院的,只叫了各房夫人太太过去商议。” 甄妙明白,府上姑娘失踪,是天大的事,比起她当初落水那事,对府上名誉损害还要大得多。 这事她能得到一星半点的消息,还是紫苏的功劳。 毕竟紫苏是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的,有自己打听消息的渠道。 却没想到,她第一时间就和自己说了。 这个样子,倒不像以往是被老夫人派来监督管制她的了。 来了这里,甄妙从没想着和丫鬟做朋友、当好姐妹之类的,大家只要守着各自的身份,本分过日子就好了,她也会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对她们优待点,不随意难为人。 紫苏丫头什么时候对她这么上心了? 甄妙有点困惑,总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说是三姑娘在穿针乞巧的才艺比试上得了上品中等,之后大爷带着姑娘们去葡萄园,不知怎的,三姑娘就不见了。” 七夕,有躲在葡萄架下偷听牛郎织女约会的习俗。 “姑娘知道了这事,心里有数就行。” 甄妙点点头:“那三姑娘有消息了么,老夫人那边派人去寻了吗?” 紫苏神色凝重:“好像还没消息,世子那边也不敢派太多人去找,怕走漏了风声。” “好,这事儿我知道了,紫苏,多谢你提醒了。”甄妙示意紫苏退下,想着府内这些乱糟糟的事,叹了口气。 明华苑梧桐叶子飒飒有声,主室一派灯火通明。 建安伯世子甄建文神情阴郁的走来走去。 大夫人蒋氏端坐在太师椅上挥着扇子,神色倒是看不出多少端倪。 ps:感谢花姷姎、w唯唯w打赏的平安符,machan打赏的香囊。 第四十章 蒋氏 看着甄建文面沉似水、神情阴翳的样子,蒋氏心中冷笑。 真当她是傻的,看不出为了个庶女巴巴跑到她房里来,就打着让他的宝贝庶女今日出门的事情呢。 某些机灵人以为她是糊涂的,以为她不知道世子宠爱小妾庶女,对她格外的尊重是为了给小妾庶女谋好处。 呵呵,真是笑话,她好歹是名门望族出来的,男人这点伎俩还看不出么? 既然他愿意给她尊重,给她体面,她干嘛不接着。 不过是个庶女,又没记在她名下,再怎么谋好处,不过是想嫁得体面点罢了,她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和世子硬着来。 至于岚姨娘,一个奴才罢了,平日当个玩意儿摆着,若是真的给她添堵,就是提手卖了又能怎么样? 世子还会为了这个把养育了一儿一女的嫡妻休了不成? 就是世子犯浑,老夫人的拐杖也是不答应的。 这下好了,他的宝贝庶女一出门就捅出天大的窟窿来,把世子的脸打得啪啪响。 真是……解气。 蒋氏莞尔一笑,垂了眼帘,端起花梨木桌案上的热茶抿了一口。 甄建文回头见到蒋氏在喝茶,有些郁闷。 他这里急得跳脚,蒋氏倒沉得住气! 不由开口:“蒋氏,今儿个这事,你想好了章程没有,现在不着急,静儿若是找不回来传了出去,那就完了!” 蒋氏暗暗扯了一下嘴角,心中冷哼,现在知道着急了,问我章程了,早干嘛去了! 施施然站起来,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甄建文,柔声道:“世子便是再着急,心急上火的也于事无补。静儿失踪一事,是在去了葡萄园后。浩哥儿也是个稳妥的,发生了这事,悄悄寻人不成立刻就回来了,消息一时半会儿的还传不出去。” 甄建文听了,悬着的心稍微好受些。 蒋氏接着道:“世子放心,随浩哥儿出去的几个家丁小厮,妾身早已派人堵了他们的嘴,等事情过去,远远打发到庄子里去就是了。再者他们的老子娘都在府里,轻重他们也是明白的。” 听着蒋氏不急不缓的娓娓道来,甄建文不由想到岚姨娘知道这事后,哭得梨花带雨的脸。 到底是丫头出身,平日觉得是千伶百俐的解语花,真的遇到大事,就远远不及蒋氏了。 看着蒋氏依然是那副端庄沉稳的样子,以往觉得没甚趣味的,此时甄建文心中却一热,不由握住了蒋氏的手。 以往,是他想左了。 丫头再美再俏,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他乐得消遣就是了,若是太上心,那就是糊涂了。 这不,一直看着好好的静丫头,就闹出这么件大事来么,到底是姨娘养的,把孩子耽误了。 “世子。”蒋氏脸微红。 以往她心中明白,世子虽然来她房中次数不少,可眼底深处的敷衍,瞒不过她去。 今日这种眼神,倒只有新婚那两年才有了。 “蒋氏,让你费心了,若是当初让你教导着静儿,哪有今日这事。”甄建文语气中有着悔意。 蒋氏遮掩住眼中一掠而过的冷光,根本不接这话,柔声道:“世子也不必着急,静丫头一个大活人不会丢了的,说不准明儿就回来了。” 甄建文脸色依然不好:“她一个姑娘家,明日就是回来,这辈子也算是毁了。” 为了庶女的婚事,他没少费心谋划,之前说的礼部尚书家因为意外黄了,好不容易千挑万选了一个青年俊才,没想到又出了这变故。 那韩姓进士虽出自寒门,却是有真才实学的,更难得的是为人处事没有读书人的酸臭脾气,很对他胃口。 且是丧父的,将来不指望他这个老丈人行么。 真是祸从天降啊! 甄建文非常后悔禁不住小妾的柔情蜜意,让甄静出门了。 看着甄建文变幻莫测的脸色,蒋氏暗暗发笑。 一辈子毁了?这关她何事? 好端端的一个大姑娘家失踪了,到底怎么回事儿还用说吗。 要不就是碰到了**浪荡子,让人给强了。 不过这事不是她这当嫡母的说,几率还真不大。 七夕女儿会全是一群年轻的小郎和小娘子,大周朝民风再开放,闹出笑话来也是不好听。 每年这时候,不知多少龙虎卫、五城兵马司的官兵们巡逻。 遇到不着调的,只要大喊一声还怕不来人么? 女儿会举办这么多年,还没闹出那种腌臜事呢。 剩下的可能嘛—— 蒋氏心中冷笑。 就是三姑娘心思大了,看不上寒门出身的进士,要攀高枝呢。 至于能否攀上,她才不操心。 攀上了自然不说,攀不上,就弄个称病什么的把亲事退了,以后找个由头做姑子去,反正建安伯府一个姑子还是养得起的。 她长女已经出嫁,儿子还小,等七八年后娶媳时,谁还记得一个庶女闹出来的事。 蒋氏因为半点不在意,表现出来就是异常沉得住气。 甄建文看了,暗赞蒋氏沉稳,心下也定了些,语气柔和的道:“蒋氏,你早点歇了吧,我去书房,问问情况如何了。” “嗯。”蒋氏温柔体贴的应了一声。 世子走后,明华苑的灯光,利落的熄了。 第二日,甄妙起了个大早。 昨日老夫人说好叫她和甄妍一起去陪着用饭的,今日想来没有什么胃口,她打算带着前几日腌的酸菜过去。 大周朝果蔬丰富,辣椒也是早就有的,只是吃法还是单调了些。 比如酸菜,就只用常见的萝卜、白菜、豆角这些。 大夏天的,菜酸的快,种类多了也吃不了,甄妙就没弄那些,而是腌了辣椒和茄子。 把茄子从酸菜坛子捞出放入盘中摆好,放入蒸笼,等蒸到一半取出,把剁得碎碎的红辣椒洒在上面继续蒸至全熟,然后点了少许麻油,待热气散的差不多了才放入食盒,示意紫苏提着,这才向宁寿堂赶去。 甄妍早在路上等着,一见面就打趣甄妙昨日的大获丰收。 看她的模样,应该还不知道情况。 想着昨日的事甄冰甄玉姐妹定是知道的,甄妙附在甄妍耳边,把事情悄悄说了。 ps:感谢coolsake打赏的桃花扇,了如嫣打赏的香囊,骄傲的小花狗、316344打赏的平安符。 第四十一章 酸茄子 甄妍比甄妙想象的沉得住气,听了只是一怔,而后淡淡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事儿该来的,拦也拦不住。” 若说早先她对甄静还有一些姐妹情谊,随着血红花那事,早就烟消云散了。 “四妹,以后遇到三妹的事,你也不必过于自责,一个人性子坏了,别人怎么样,不过是给了她一个行事的由头罢了。” 甄妍早就看出来,甄妙因着甄静被退婚的事,心存内疚。 若是以往,她不打算多言,可冷眼看着甄静行事越来越不像话,她却不能任由甄妙那样了。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心存了愧疚,若是对方想,很容易就被利用了。 她不能想象,已经迷失本性的甄静若是再出手,会是怎么样。 “嗯,我明白。”甄妙点点头。 姐妹二人进了宁寿堂,果然发现老夫人精神不大好。 也许是为了掩饰,老夫人热情的招呼:“二丫头、四丫头来了,快来坐。” 姐妹二人装作不知,围着老夫人说话逗趣。 陆陆续续的,各房人前来请安。 蒋氏面上平静,看不出什么来。 李氏沉着一张脸,像别人欠了她八百吊钱似的。 她能不郁闷吗,甄妙前段时间的事好不容易消停下去,甄静又闹出这事来。 真是坑死她一对闺女了! 温氏则是完全不知情。 在老夫人心里,温氏口快心直,知道了帮不上忙不说,没准还惹事。 若不是因为甄冰姐妹知道,她连李氏都打算瞒着的。 这种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老夫人心中郁郁,看了一眼蒋氏,暗暗点头。 说起来,还是长媳最沉得住气,不枉她当年费心为长子求娶。 “二丫头,带着你几个妹妹去隔间顽吧,等会儿都留下用饭。”老夫人打发走了甄妍几人。 姐妹几人进了隔间,一时间有些冷场。 还是甄妍先开了口:“五妹、六妹昨儿个什么时候回的?” 一提这话,甄冰甄玉两人神色都怪怪的。 好一会儿甄冰才道:“昨儿回的有些晚,比试才艺后又去了葡萄园。” 甄冰甄玉二人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个眼神,生怕甄妍问起甄静的事来。 可今日甄静不在,若是甄妍不问,那才反常。 甄妍随手捏了食盘子里放着的杏仁吃,问:“今日怎么三妹没来请安,莫不是昨夜玩得太晚,风寒又加重了?” 甄冰甄玉暗松口气,齐齐点头。 甄妍淡淡笑了。 五妹六妹,到底还小。 “五妹、六妹,昨日你们添的彩头还在我那里收着,等会儿一起去沉香苑拿吧,再一人挑一件首饰回去。”甄妙开口道。 也许是因为甄静的事情震撼了才满十二岁的两个小姑娘,这次甄玉罕见的没和甄妙抬杠,一起答应下来。 姐妹四个窝在隔间闲聊着,明知长辈们商议什么,偏偏个个装作不清楚的样子。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丫鬟阿绸挑帘进来,唤姑娘几个出去用饭。 甄妙出去时,发现温氏几人都已经离去了。 饭桌上摆满了吃食,小笼包、花卷、馄饨、面条、小米粥,还有各类精致的小菜,外加五盏冰糖燕窝粥。 “都吃吧,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禁饿。”老夫人动了筷子。 年纪大了本就食欲不佳,又是正热的时候,添了甄静那桩糟心事,老夫人哪里吃得下。 不过是喝了半盏冰糖燕窝就不想动了。 甄妙忙把带来的食盒拿过来:“祖母,孙女带了些酸菜来,您和姐妹们尝尝。” 说着就从黑漆盒子里把酸茄子端了出来。 一股奇特的酸香味传来。 老夫人有些惊讶:“茄子还能做成酸菜?这上面撒的是辣椒?” 紫苏已经把蒸得酥烂的酸茄子分成了五份,一旁的白芷则把分好的菜给几人一一端到面前。 甄妙笑意盈盈的解释:“祖母不知道吧,许多菜蔬都能做成酸菜的,花卷馒头稀饭配这酸茄子吃,再好不过了,祖母您试试。” 因着甄妙这些日子总能做出一些独特的美食来,老夫人已经有些意动,虽是没胃口,还是不忍拂了孙女面子,夹了一筷子酸茄子放入口中。 酸茄子酥烂,正适合老人,碎碎的酸辣椒减淡了辛辣味,两种不同的酸混合在一起,混着麻油的淡淡香味,瞬间就把人的食欲勾了起来。 老夫人忙夹起一个花卷吃了一口,再喝一口小米粥,觉得胸中浊气都出来了。 “四丫头,真难为你怎么想出来的。”老夫人就着酸茄子把一个花卷吃完,赞道。 甄妍几人也忍不住吃了。 天热,本来胃口都不佳,这酸茄子正对了口味,一个个吃的香。 甄妙满意的笑笑,也不亏待自己的嘴。 喜爱美食,并且能和人一起分享,是件很幸福的事。 吃的舒坦,看着四个花骨朵似的孙女,老夫人心情好了点,并没有吃完就让几人离去,而是吩咐丫头上了茶水,祖孙几人坐在一起闲谈消食。 不大会儿蒋氏那边的丫头玉砌过来了。 老夫人面上不动声色,心却提着:“是不是有事?二丫头,带你几个妹妹下去吧。” 见甄妍几个要退下,玉砌忙道:“回老夫人,是沐恩候府往府上递了消息,大夫人觉得此事应该四姑娘自己拿主意,就命婢子过来问问。” 老夫人有些惊诧:“呃,沐恩候府有什么事,和四丫头有关?” 四丫头昨日被国子监祭酒夫人骆夫人亲评了绝品,今日定会传遍京城,但这和沐恩候府也打不着关系啊。 玉砌不由看了甄妙一眼,才道:“回老夫人,沐恩候府说是想买回那块玉兔捣药的玲珑佩,因是皇后娘娘赐的,不好流落在外。” 买回?皇后娘娘赐的? “四丫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甄妙便把昨日的具体情况说了一遍。 老夫人听了劝道:“四丫头,既然沐恩候府那边想要回玉佩,你就给他们吧,毕竟是皇后娘娘赐的,在你这也不合适。” 又委屈四丫头了,回头再赏她些什么吧。 甄妙可一点不觉得委屈,痛快的应了下来。 从老夫人那离开,回到沉香苑不过半个时辰,就收到了一百两银子面额的六张银票并老夫人送来的一对玉兔翡翠耳坠。 甄妙数着银票快笑晕了,雀儿冲了进来:“姑娘,快,快,前面说有圣旨来了,宣您去接旨。” PS:感谢木棉已开花、晚照清空打赏的平安符,云氾打赏的香囊。 第四十二章 进宫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丫鬟都愣了,包括向来沉稳的紫苏。 要知道,这可是接圣旨啊! 甄妙也有点懵了。 圣旨这么高端的存在,为什么会和她扯上关系? 这货思维有点慢半拍,脑子还发蒙时,手已经动了起来。 利落的把银票放到小匣子里,还下意识的摩挲了几下。 一众丫鬟栽倒。 姑娘,这种时候,您流露出对银票恋恋不舍的神情,真的合适吗? 甄妙面上一派平静,实则深一脚浅一脚的到了前院。 院前,已经黑压压的跪了一群人,包括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伯爷。 无数目光向她看来。 甄妙瞅了瞅,提着裙角在一个角落低调的跪了下来。 然后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在针落可闻的院中,显得极为刺耳:“建安伯府甄四姑娘接旨。” 建安伯府一众人跪着,虽不敢抬头,却都向甄妙的方向偏去。 老夫人心悬了起来。 四丫头再机灵,也不过十四岁,万一接旨时失仪…… 七夕女儿会上博来的才名可就要付诸东流了。 甄妙的震惊劲已经过去了,对皇家天生的畏惧,说起来并没有土生土长的人那么深刻。 她双手伏地,行了个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的大礼,声音娇软甜美:“民女接旨。” 老夫人大大松了口气。 甄妙垂着头,瞥见那蓝色绣狰狞蟒蛇的袍子被风吹得动了动,一大段花团锦簇的话抑扬顿挫的响了起来。 还好大意她是听明白了,总之就是因着七夕女儿会巧果花瓜被评了绝品的事,皇上好奇,想见她一见。 是因为这个见她,甄妙的心就更安稳了。 所谓真金不怕火炼,在吃食这方面,她还真不怕什么。 “谢主隆恩。”脸色更加平静的甄妙把明黄丝绢的圣旨接过来。 宣旨太监姓魏,不过二十出头,算是混得很不错的,见甄妙接圣旨如此平静,脸上也闪过异色。 他奉命传旨的次数多了,那些腿脚发抖,双手打颤接圣旨的老臣不知多少,像甄四这个年纪能做到这点,很是难得了。 “甄四姑娘,请跟咱家走吧。” 大夫人蒋氏命人把准备好的银封塞进魏公公手里:“我家四姑娘,烦请魏公公多加关照了。” 魏公公也没拒绝,淡淡道:“世子夫人太客气了。” 说完带着甄妙就走了。 温氏难掩忧心忡忡,对老夫人道:“老夫人,妙儿年纪还小,都没来得及叮嘱几句就被带进宫去了,万一——” 李氏哎呀一声:“三弟妹说的是啊,万一妙丫头惹了祸,岂不是连累伯府——” 老夫人沉了脸:“你们两个都住嘴!” 说着盯着李氏:“李氏,你是嫌伯府日子过得太好吗,好端端的说丧气话?” 然后看向温氏:“温氏,你是四丫头的母亲,却还没四丫头沉得住气,怎么叮嘱,是打算叮嘱的她六神无主么?” 一番话,说得温氏面红耳赤。 老夫人叹口气,道:“三郎近来越发胡闹了,我听说他已经半个月没回府了,一直在楚潇阁,是不是?” 提起三老爷,温氏一脸冷淡的点了点头。 对那个男人,她是死心了。 老夫人看了摇摇头:“这样吧,温氏,我做主为三郎纳一房良妾,让他收收性子,总任由他在外面胡闹下去,迟早惹出祸来。” 温氏面无表情:“但凭老夫人做主。” 老夫人长长叹了口气,扶着白芷的手离去。 随意往儿子房里塞妾,她本来是不打算做的,可温氏如今这样子,实在令人太失望了。 说起来三个儿媳,她最满意的是蒋氏,最怜惜的却是温氏。 并不是温氏性子如何讨她喜欢,而是温氏有着这个世道大多数女子都没有的单纯。 她竟然还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 真是个傻孩子。 她是婆婆,也是女人。 便看一看这一次,能否打破僵局吧。 无论是温氏学得聪明起来,还是夫妻二人重归于好,总比她一直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好。 甄妙下了轿,被魏公公领着向内宫行去。 红瓦青墙,飞檐雕壁,琉璃瓦在艳阳下闪烁着点点金辉。 甄妙老老实实的低着头往前走。 金砖铺就的地面光滑如镜,她甚至不敢走得太快,生怕跌一跤丢脸。 这路,也就显得格外漫长起来。 “魏公公,带着小丫头这是去哪儿呢?”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响起,但音色却格外好听。 甄妙今日进宫并没来得及重新妆扮,照常梳了百花分髾髻,除了一根金叉固定,只缀了一圈茉莉花。 尽管裙衫料子不错,进了这金碧辉煌的皇宫,被认成小丫头一点不奇怪。 只是她有些好奇,哪个说话这般大胆随意。 “回六皇子,是皇上宣建安伯府的四姑娘觐见。” 来人脚步明显一顿,语气有些奇异:“建安伯府?” “是,甄四姑娘在七夕女儿会上制作巧果花果,被评了绝品。”魏公公想着这不是什么秘密,六皇子又是皇上比较宠爱的一位皇子,就解释道。 “七夕女儿会啊——”六皇子语气更加奇异了,走近了一步,“抬头我瞧瞧。” 甄妙简直要捶地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女儿会上遇到登徒子也就罢了,怎么堂堂六皇子,也是这副**语气。 对六皇子,她没胆子一脚踹过去,只得行了一礼:“民女拜见六皇子。” “抬头我瞧瞧。”六皇子语气已经不耐烦起来。 甄妙悄悄握了握拳。 真是无力反抗的屈辱感! 正要抬头,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六皇子,龙卫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您现在要不要过去看看?” “这么快就准备好了?”六皇子抬脚从甄妙身侧走了过去。 罗天珵目光从甄妙身上掠过,扫了魏公公一眼。 魏公公想起甄四姑娘和罗世子的关系,明白了什么,也怕横生枝节,忙道:“六皇子,罗世子,奴才先去复命了。” 六皇子回头看了一眼甄妙远去的背影,冲罗天珵笑道:“天珵,我才想起来,甄四姑娘是你的未婚妻吧?” “是。”罗天珵语气淡淡的道。 “呵呵,建安伯府的姑娘,倒是个个有才。”六皇子拍了拍罗天珵的肩膀,甩下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抬脚往前走了。 第四十三章 算计 罗天珵看着六皇子的背影,眼神格外幽深。 谁又能想到,**倜傥、看起来狂放不羁的六皇子,将来在废太子后脱颖而出呢? 罗天珵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 魏公公把甄妙带到了御花园的听风轩。 “皇上,甄四姑娘到了。” 魏公公侧身恭退一旁,把位置让了出来。 甄妙跪下,头垂得很低:“民女参见皇上。” 银铃般的笑声传来:“皇上,您瞧瞧,这位甄四姑娘,倒是个懂礼的。” 这声音慵懒中又有几分活力,很是撩人,甄妙不敢随意抬头,只看到一丈开外绣着紫色鸢尾的水缎长裙逶迤落地。 单看那抹紫,就已经有了种惑人的味道。 “起来吧。”低沉的男子声音响起。 “谢皇上。”甄妙直起身子,依旧垂着头。 未经允许直视天颜,是极为失礼的。 她自然牢牢记得这一点。 昭丰帝看着静静垂首而立,犹如初开小荷般的纤纤少女,眼中闪过兴味:“建安伯府的甄四姑娘是吧,叫什么名字?” “民女单名一个妙字。” “甄妙?”昭丰帝喃喃念着,哈哈大笑:“阿云,你听这名字,是不是很妙?” 被唤作阿云的女子跟着轻笑:“确实是妙,甄四姑娘倒是人如其名,能雕刻烹炸出那样精妙绝伦的巧果花瓜来。” 甄妙知道这女子是何人了。 最受今上宠爱的蒋贵妃,闺名中便有一个云字。 蒋贵妃是方柔公主的生母。 甄妙这才明白这趟进宫之旅是怎么来的。 “抬起头说话吧。”昭丰帝脸上带着笑意,声音听起来就没了那种压迫感。 甄妙从善如流的抬起了头。 含羞带怯什么的,那不是她的风格,再者说,皇上说的话,就是金口玉言,照着做,至少是不会出错的。 甄妙总算看到了昭丰帝的模样。 他不过四十出头,身材没有走形,龙章凤目,自有一股卓然天成的气势。 身侧坐着的女子容貌极艳,有几分方柔公主的影子,目光落在甄妙脸上,眼中仿佛蒙了一层又一层轻纱,看不出真切情绪。 昭丰帝看清甄妙的脸,却怔了怔。 好一会儿,昭丰帝才开口:“阿云,怎么眹看着甄四姑娘有些眼熟?” 甄妙大大松了口气。 吓死她了,还以为皇上对她一见钟情了。 看来有时候太自信了也不好…… 甄妙深刻检讨着。 蒋贵妃娇笑一声:“皇上莫不是忘了,丽太妃就是出自建安伯府,说起来,还是甄四姑娘嫡亲的姑奶奶。” 蒋贵妃口中的丽太妃,是老建安伯的幼妹,早年便进了宫的。 可哪个侯门将府三代以内没有女儿进宫的,建安伯府又不是什么显赫门第,蒋贵妃连这个都一清二楚,足见心思缜密。 “难怪。”昭丰帝点点头,随手指着玉石桌上的果盘,“甄四,你可否当场制作一个巧果,让眹看看?” “是。”甄妙施了一礼,没有犹豫的走到玉石桌前,仔细看了看果盘中的水果。 果盘里有切好的西瓜,成串的葡萄,还有桃子杏子之类应季的水果。 甄妙沉吟了一下。 皇上虽然表达了一定的好奇心,但是圣心难测,谁知道是否有耐心等着她雕完,那还是雕个既简单,看起来又赏心悦目的玫瑰花好了。 甄妙有了主意,看向昭丰帝:“皇上,民女需要一个刻刀,还要净手。” 昭丰帝暗暗点头,这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在他面前能如此沉稳,倒是不简单。 更难得的是人很纯粹,自己说了什么便回答什么,一点心思花样都没出。 给了展示才艺的机会,也不见什么复杂念头,倒好像坐在她面前的不是皇帝,只是一个普通的看客。 昭丰帝觉得这种感受很新奇,对甄妙接下来的表演兴趣更浓了些。 早有宫女在昭丰帝的眼神示意下把甄妙需要的物件捧了过来。 甄妙在琉璃面盆里洗了手,拿起帕子擦拭干净,挑了个硬度适中的桃子雕刻起来。 每当做吃食时,甄妙就会全身心投入,神情显得格外认真。 昭丰帝不自觉点头。 身为一个勤政自律的帝王,他对认真的人天然有好感。 这倒是无关风月。 蒋贵妃在一旁冷眼看着,笑意却渐渐淡了,出声问道:“甄四姑娘打算雕刻的是什么?” 没有人回答,只有风过蝉鸣的声音,让蒋贵妃觉得更挂不住脸。 这丫头,是不是故意给她难堪? 蒋贵妃蛾眉蹙起,不满的咳嗽了几声。 甄妙依然低着头,专注雕刻着。 她雕刻前,脑海中已经有了成品的模样,此时依着脑海中的成品一点点把手中桃子琢磨成型,哪里还听得到外界的声音。 “阿云,莫要急躁,甄四心神专注,在她这个年纪倒是难得。”昭丰帝安抚的拍了拍蒋贵妃的手。 蒋贵妃听了展颜一笑,捏起一个葡萄剥了,塞入昭丰帝口中,柔情款款的道:“皇上说的是。” 心中却依然不满。 早前见了女儿带回的巧果花瓜,她无疑是惊艳的,可听女儿讲了这位甄四姑娘的事,她对未见面的甄妙却没了好感。 不巧那巧果花果被皇上看见了,竟起了见一见甄四的兴趣。 若不是知道甄四亲事已经定下,她还以为这宫里,又要多一个花骨朵似的姐妹了。 昭丰帝虽然勤政自律,在女色上却不是克制的,准确的说是无情,除了寥寥几人,对哪个的宠爱都不长久,也因此,看哪个顺眼了,随意就收用了。 蒋贵妃这边心思百转,甄妙那边运刀如飞,已经刻到桃子内部。 一刀进去再出来,甄妙怔住。 谁能告诉她,刻刀上,为什么有半个虫子! 看到甄妙怔住的动作,蒋贵妃抿起唇角,笑意一闪而逝。 那些水果里,西瓜已经切好,葡萄也不适合,杏子之类的又太小。 说起来,最适合雕刻的就是桃子了,不是么? 想必一个小姑娘见到突然钻出的虫子,表现一定会很有趣吧? 蒋贵妃含笑向甄妙看去。 PS:早上五点多就起床考试去了,下午五点多才回来,老胳膊老腿累个半死,好艰难。童鞋们不要大意的把推荐票扔过来吧。 第四十四章 皇后 昭丰帝也发现了甄妙的失神,身子不由前倾,想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甄妙瞅着还在扭动的半个虫子皱了眉,已经雕刻到现在,难道要换一个桃子不成? 看着桃肉上小小的虫眼,甄妙用刀尖小心的拨拉了一下,里面的果肉并没有被虫子吃透,且范围不大。 看到这个情形眼睛一亮,有了! “麻烦把刀子给我清洗干净。”甄妙随手招了立在不远处刚刚给她递了帕子的宫女。 宫女看了昭丰帝一眼。 “去,照甄四姑娘说的做。”昭丰帝淡淡道。 那宫女规规矩矩的到了甄妙跟前,把刻刀接过。 然后,就看到了扭动地正欢快的半个虫子。 手一哆嗦,刻刀就掉在地上了。 金属与青砖地面相击的清脆声响起,宫女立刻白了脸,扑通一声跪下,骇声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到了昭丰帝这个年纪,早有了不动如山的沉稳,只是心中好奇却越发强烈了,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是,是刀子上有半个虫子……”宫女头深深的低了下去,身子筛糠般抖着。 心中暗骂自己该死,怎么乍然见了半个虫子,就失态了呢! 甄妙看着瞬间由稳重大方变得花容失色的宫女,有些懵了。 小虫子而已,还是半个,又不会咬人,怎么吓成这个样子? 看到甄妙满脸的疑惑,蒋贵妃嘴角都僵硬了,心道这是哪里来的奇葩啊,正常的姑娘猛然看到一个虫子,不该吓得把手中之物甩出去么? 就像……就像这该死的宫女一样! 蒋贵妃眼风凌厉的扫了跪在地上的宫女一眼。 宫女吓得脸色更白,不停的磕头。 昭丰帝同样不痛快。 本来心情好好的,就被这宫女给搅了。 这是哪里来的奇葩宫女,因为一个小虫子,就敢御前失仪! 难道眹的威信降低了么? 不得不说,无论哪个世界,男女的思维都是迥异的。 “阿云,这宫女既然这么怕虫子,眹看不适合跟在你身旁伺候着,这样吧,就去浣衣局吧。”昭丰帝一锤定音,把面若死灰的宫女打发了。 “嗯,但凭皇上做主。”蒋贵妃看都没看地上的宫女一眼。 “去,换新的刻刀上来。”昭丰帝扫了另一个宫女一眼,随后看向甄妙,“是不是要重新换一个桃子?” 甄妙忙摇头:“不用换的,民女把剩下的半条虫子挑出来,就能继续雕刻了。” 挑出来,把半个虫子挑出来…… 蒋贵妃已经彻底无语了。 甄妙一脸可惜:“就是不能吃了。” 在她看来,做得多么精巧绝伦的美食,也是为了让人吃得更愉悦,否则就失去了意义。 蒋贵妃…… 昭丰帝悄悄抽动了一下嘴角,问:“甄四,刚才那个小宫女见了虫子怕成那样,你怎么不怕呢?” 甄妙老老实实的道:“民女不怕虫子,除非——” “除非什么?”昭丰帝问。 “除非是吃桃子的时候发现是半个。”甄妙很认真的道。 昭丰帝听了这个答案,哈哈大笑起来。 看着表情莫名的甄妙,觉得这小姑娘虽然不机灵,却真是罕见的妙人啊。 听着昭丰帝开怀的笑声,蒋贵妃眼中不悦一闪而逝,动作优雅的剥着葡萄道:“甄四姑娘倒是胆大,寻常女子哪有不怕虫蛇的。说起来那小宫女,却是运气不好,偏轮上给甄四姑娘洗刀子了。” 这话便是暗指甄妙冷漠了。 小宫女因为要给她洗刻刀才被罚,她却没有开口求一句情。 甄妙其实挺同情那小宫女的,但不认为现在的自己有随意向一国之君求情的资格。 说白了,在皇上眼里,她和那个小宫女,又有什么区别呢? 而且,那小宫女是伺候蒋贵妃的,她身为主人怎么不求情? 再细究下来,制作花瓜,是皇上吩咐的呢。 甄妙虽心计不多,逻辑却是清楚的,又没有白莲花的胸怀,对小宫女,真的只是同情而已,愧疚是没有的。 “能伺候贵妃娘娘,运气都是顶好的。”甄妙说着接过宫女递过来的刻刀,小心挑出剩下的半条虫子,又开始雕刻起来。 蒋贵妃气得握了握拳,面上却不动声色。 不过片刻,一朵玫瑰花已经成型,甄妙把它放到托盘里,由小宫女端着去给昭丰帝看。 昭丰帝打量着呈上来的花瓜。 粉白相间,花瓣层叠,偏偏到了花心处的两片花瓣上,有被虫子啃噬过的痕迹。 若说没有这些痕迹,这只是一朵由桃子雕刻而成的逼真玫瑰花,有了这些痕迹,这朵玫瑰花却活了起来。 昭丰帝深深看了甄妙一眼。 能把原本的劣处变成点睛之笔,这小姑娘不简单! “好,好,雕得很不错。” “皇上看到什么宝贝了,可否让臣妾开开眼?”一个女子声音传来。 甄妙悄悄抬眼扫了一眼。 来人身穿明黄色的曳地宫装,上面别出心裁的绣着大朵绿色牡丹,国色芳华尽显。 能穿这个颜色的女子,非皇后莫属了。 “姐姐来了。”蒋贵妃懒懒的站了起来,千娇百媚的行了一礼又挨着皇上坐下。 赵皇后收了笑:“妹妹真是多礼了。” 甄妙叹口气,再次跪下来行礼。 “这是哪家的姑娘?快起来吧。” 蒋贵妃掩口一笑:“姐姐不知道吗,这是建安伯府的四姑娘,就是在七夕女儿会制作巧果花瓜的比试上,大放异彩的那个。” 说着,一双美目紧盯着赵皇后看。 听了这话,赵皇后看甄妙的目光冷了下来,更是暗恨蒋贵妃的话。 如今谁不知道建安伯府的四姑娘制成的巧果花瓜被评了绝品,而踏脚石,就是沐恩候府的七姑娘,她的嫡亲侄女! “皇后来看,甄四确实名不虚传。”昭丰帝才懒得理会**女人言语上的明刀暗枪,示意皇后一起欣赏。 赵皇后看了一眼,虽心生惊艳,郁气却没消,眸光一闪笑道:“皇上这么喜欢甄四的花瓜,不若让她把这门手艺教给宫中御厨吧。” “姐姐,甄四姑娘好歹是大家闺秀呢,去给厨子当师傅,这恐怕不好吧?”蒋贵妃貌似解围的开口道。 ps:推荐熹风的《绮年芳华》:穿越成寄人篱下身份尴尬的小女子,排除万难并施展浑身解数,为自己拐了个如意郎君的故事。谁道,却原来是个如意“狼”君,从此悲催地踏上了“狼狈为奸”的不归路…… 第四十五章 公主的请求 赵皇后扫了蒋贵妃一眼,暗自咬牙。 这个狐媚子,仗着自己长得好,娘家又得势,就不把自己这个皇后放在眼里,真是可恶! 强咽下一口气,问规规矩矩立在一旁的甄妙:“甄四,不知你可否愿意?” 蒋贵妃笑道:“姐姐,您都开口了,她一个小丫头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您说是吧,皇上?” 心下冷笑,一个暴发户的女儿,不过因缘际会当了皇后,还真以为能一直做下去不成? 没见皇上除了祖宗定下的日子,都不踏入宁坤宫一步么? 便是她不待见甄四,也只是暗暗做点手脚,因势利导罢了,哪有这样明面上给人难堪的。 让一个勋贵家的女儿教御厨做饭,皇上能同意才怪呢。 感觉出赵皇后和蒋贵妃二人之间的暗潮波动,甄妙暗叹口气,优雅施了一礼,仰起脸露出个明媚笑容:“贵妃娘娘说的是,能够为皇上和皇后做事,民女万分荣幸,但请皇上吩咐就是了。” 赵皇后微怔。 没想到这丫头如此沉得住气,一点没有恼羞成怒的样子。 正欲开口,昭丰帝出声道:“甄四,皇后和你开玩笑呢,不必当真,起来吧。” 赵皇后暗暗揉着帕子。 谁开玩笑了! 蒋贵妃看在眼里,心情舒畅。 看她这做派,哪有半点皇后的样子。 蒋贵妃笑意嫣然,随意往外面瞟了一眼,嘴角的笑意顿时僵住。 本来就时刻注意蒋贵妃的赵皇后立刻发现了异常,顺着蒋贵妃目光望去,只见一个小太监本来正往这个方向走,似是发现了什么,立刻转身要跑。 小太监俊秀的面庞被赵皇后看个清楚,短暂迷茫后猛然想起这是谁,立刻喊道:“站住!” 小太监闻言,干脆跑了起来。 “给本宫把那鬼鬼祟祟的小太监拦下!”赵皇后冷喝道。 蒋贵妃虽仗着皇上的宠爱和强硬的娘家不把赵皇后放在眼里,那些侍卫可不敢,更何况皇上还在这里,万一放跑了刺客可怎么办。 哗啦一大堆侍卫冲去,把小太监揪住。 “放肆,快把我放开!”小太监猛烈挣扎。 熟悉的声音令昭丰帝猛地站了起来,大步走了过去,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小太监挣扎之下帽子掉下来,露出一头乌发,闻言死命低着头。 昭丰帝挥手:“你们都退下。” 哗啦一声,一群侍卫又各自散开,只剩下小太监孤零零站着。 小太监抬头,露出个讨好的笑:“父皇——” 竟是方柔公主。 赵皇后一脸惊讶:“怎么是方柔啊,你打扮成这个样子,是要去哪儿?” 蒋贵妃也赶了过来,狠狠瞪了方柔公主一眼,转头对昭丰帝道:“皇上——” 昭丰帝抬手:“皇后,贵妃,你们都别说话,让方柔自己说。” 方柔公主自幼受昭丰帝宠爱,面对着龙颜震怒也没有多少畏惧,又明白父皇一向不喜欢人说谎,就老实交代道:“儿臣,儿臣想出宫逛逛。” 昭丰帝沉了脸:“胡闹,你堂堂一个公主,就扮成小太监的样子出去逛?不成体统不说,若是遇到危险又怎么办?” 方柔公主凑上来,拉拉昭丰帝衣袖:“父皇,您别生气嘛,儿臣又不是一个人出去。” “呃,还有谁?”昭丰帝扫了四周一眼。 方柔公主一双水杏眼转了转,娇声道:“儿臣去找天珵表哥啦,今日他交了班不就休息么,让他陪儿臣去。父皇不是说天珵表哥身手好得很嘛,有他保护儿臣,您还不放心么?” 昭丰帝沉下脸:“胡闹,这是放不放心的问题么?你一个公主,总是找侍卫偷溜出去像什么样子!” 方柔公主眨眨眼,泪珠就滚了下来,抽抽搭搭的道:“父皇,儿臣,儿臣的姐姐们都出嫁了,连个玩伴都没有,就是偶尔的出去看看嘛,您不知道儿臣一个人多无聊。” 方柔公主不过十岁,昭丰帝又一直疼宠有加,她这样一哭求,昭丰帝神色就软了。 “皇上,臣妾说句不中听的话,方柔说是还小,可再有一两年的工夫都该相看驸马了,您可不能再由着她性子来了。”赵皇后出声道。 昭丰帝本来是要再说方柔公主几句的,赵皇后这一开口,反倒不满了,淡淡道:“皇后,方柔的事,眹自有分寸。” 赵皇后被昭丰帝噎了一句,又是当着蒋贵妃和她闺女的面,当下也挂不住了,道:“皇上,方柔既然要喊臣妾一身母后,做出这不得体的事儿,臣妾就该管教她。且不说别的,方柔总找镇国公世子,这就不像话!” 方柔公主听了赵皇后的话,哇的一声哭了,扑到昭丰帝怀中:“父皇,儿臣找天珵表哥玩,为什么不像话,儿臣哪里错了?” 昭丰帝拍着方柔公主的背,脸色沉了下来:“皇后,方柔今年才十岁,你要慎言!” 赵皇后见昭丰帝不分青红皂白的维护这对母女,脸都气白了,眼风一扫看到甄妙,道:“皇上,臣妾听说,甄四姑娘是镇国公世子的未婚妻子,您问问看,她可有经常与镇国公世子来往?” 大周朝民风开放,男女定下亲事后,一起游玩什么的并不出格。 甄妙差点翻个白眼。 她不过一个看戏的,这把火怎么烧到她头上来了。 方柔公主这才发现甄妙,不由自主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语气中,是说不出的厌烦。 一直没做声的蒋贵妃一怔。 方柔这样子,看着怎么这么违和? 瞧着女儿还没脱离女童模样的脸,蒋贵妃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皇后,方柔的事,眹会令贵妃好好管教的,你退下吧。”昭丰帝面无表情的道。 赵皇后虽不是个好性子的,可每当昭丰帝这副表情时,就知道不能再对着来了,郁郁施了一礼:“臣妾告退。” 赵皇后一走,昭丰帝沉下脸来:“贵妃,方柔性子越来越放纵了,日后你要多约束。” “是,臣妾明白。” “父皇,您生儿臣的气啦?” 昭丰帝看着方柔公主脸色柔和下来:“只要你以后乖乖的,父皇就不生气了。” 方柔公主猛点头:“父皇放心,儿臣以后一定听您的话。” 见昭丰帝脸色好转,眨眨眼道:“父皇,儿臣还有一个请求,看在儿臣以后都乖乖听话的份上,您一定要答应啊。” “什么请求?” “儿臣想要天珵表哥当我的贴身侍卫。” 第四十六章 火坑 昭丰帝皱了眉,打量着方柔公主。 方柔公主被昭丰帝看得不自在,拉了他的手撒娇:“父皇,您就答应儿臣嘛。” “方柔,你怎么有这种想法?” “儿臣觉得无聊啊,天珵表哥功夫厉害,能保护我,还能陪我玩——” “他一个男子,能陪你玩什么?”昭丰帝打断方柔公主的话,看向蒋贵妃,“阿云,方柔已经十岁了,也该招伴读了,早点收收性子也好。” 不着痕迹的把方柔公主的请求推了。 罗天珵年纪虽不大,却是个可造之材,他留着还有用的,怎么能给女儿当贴身侍卫。 “是,臣妾明白。” “伴读?”方柔公主满是意外。 她前面几个姐姐,都是自八岁时就招了伴读,她八岁那年生了场病,伴读的事就耽搁下来,没想到父皇今日提出来了。 有了伴读,就不能随便溜出宫了,也不能常去找天珵表哥了吧? 方柔公主想到这里,满肚子怨气,迁怒的瞪了甄妙一眼。 甄妙垂下眼皮,隔绝了公主愤怒的视线。 公主神马的,真是刁蛮任性的小破孩! 甄妙正腹诽着,就听方柔公主道:“父皇,儿臣要她当我的伴读。” 昭丰帝和蒋贵妃顺着方柔公主的手指望去,看到了眼观鼻鼻观心的甄妙。 感受到众人火辣的目光,甄妙错愕抬头,正看到方柔公主指着她。 甄妙差点昏倒。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她好端端站着,就祸从天降了? “父皇,您看,她,她还不愿意勒!” 其实甄妙只表现出了错愕,嫌弃之类的表情还没来得及表现,却禁不住方柔公主有意找茬。 “甄四,你不愿意?”昭丰帝声音听起来云淡风轻,却有一种迫人压力。 他当然知道甄四这个年纪当伴读是不适合的,但给自己最宠爱的公主当伴读还不愿意,他也不痛快。 “民女,民女明年就嫁人了。”甄妙说了句傻话。 昭丰帝差点笑出声来,心里的不快烟消云散,面上又拼命端着严肃的表情,意味深长的道:“看来甄四姑娘,很着急嫁人啊。” “婚期是家中长辈定下的。”甄妙没揣测昭丰帝言语中有什么深意,一脸郁闷的道。 若是昭丰帝出言解了这桩婚事,那正好。 她已经有了六百两银子和不少贵重首饰,再加一笔卖巧果花瓜给方柔公主的银子,依靠着建安伯府过活应该是不成问题了。 虽说这样可能活得艰难些,最难的是要禁得住世俗眼光,总比嫁过去,那疯子随时想要她小命的好。 看甄妙一脸郁闷的模样,罗天珵偏偏又是昭丰帝重视的,昭丰帝起了促狭之心,笑吟吟的道:“呵呵,既然是这样,那也不能强人所难。呃,今日是罗天珵当值,交了班么?” “回皇上,是的。”侍立一旁的魏公公道。 “传他过来,正好送甄四姑娘回去。”昭丰帝笑呵呵的道。 甄妙脸色一僵,心道什么,要那杀星送她回去? 就听一个声音道:“什么!” 甄妙吓一跳,还以为自己抱怨出声了。 紧接着方柔公主的声音再次响起:“父皇,您不是说给儿臣选伴读吗,儿臣想要甄四当我的伴读,您怎么,怎么还让天珵表哥送她回去?” 昭丰帝脸一板:“方柔,不要再胡闹了。” “父皇——” “你没听到吗,甄四已经十四岁了,转年便要出阁。天家自来的规矩,公主的伴读年纪在八岁至十二岁之间。” “父皇,儿臣,儿臣真的想要甄四当伴读嘛——”方柔公主不甘心,做最后的挣扎。 她微微睁大了水杏眼,眼中水光流转,一脸哀求。 昭丰帝有些心软,沉吟一番道:“这样吧,伴读自是要选的,你想要甄四陪你,那甄四便每十日进宫一日吧,直到她出阁为止。” 昭丰帝一锤定音,方柔公主得意的扫了甄妙一眼。 伴不伴读无所谓,只要你能常常进宫,让本公主出得了气,那就够了。 甄妙表情僵硬,好半天没回神。 若不是在皇宫,简直要哀嚎了,她本以为只是来皇宫打一次酱油,没想要以后要开酱油铺了。 想想方柔公主对她的恶意,完全是因为某人的缘故,甄妙决定回家扎小人去。 “臣参见皇上、贵妃娘娘。”一道低沉清雅的声音响起。 “起来吧。” 罗天珵起身,站得笔直,目光低垂,一副规矩又沉稳的模样。 昭丰帝暗自点头,含笑指向甄妙:“罗卫长,眹招了甄四问话,听说她是你的未婚妻,正好便由你送她回府吧。” 罗天珵看了甄妙一眼,垂首应了一声是。 二人一起给昭丰帝、蒋贵妃行了礼,躬身退下。 方柔公主看着二人相携而去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又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重重冷哼一声。 只等着甄妙下次进宫,再找她算账! 甄妙迈着小碎步走在光滑如镜的金砖上,觉得鼻子发痒,狠狠打了个喷嚏。 走在前侧的罗天珵骤然转身,冰冷视线落在甄妙脸上,未等她有什么表情,又转了身,步子迈得更大。 甄妙翻了个白眼,也不理他,自顾慢慢往外走。 罗天珵耳聪目明,没听到脚步声,再一回头,嘴角不由猛抽。 那女人已经落在十丈开外了。 看着甄妙迈着小碎步,行动间弱柳扶风的模样,罗天珵心底升起一股厌烦。 真是矫揉造作! “甄四姑娘,能否走快点?” 也许是心存忌惮和畏惧,甄妙对罗天珵情绪变化格外敏感,听出那股不耐烦之意,也怒了。 奶奶的,真以为本姑娘乐意跟你呆在一起,快走就快走,早点上了轿子,眼不见心不烦。 甄妙一时忘了这光滑的路面不是她走惯的,甩开步子大步流星向罗天珵走去。 走出一段距离,脚下一滑,一个哧溜就像溜冰似的一下子蹿出老远,反倒冲到了罗天珵的前面。 哪个缺德的在金砖上洒了水啊! 甄妙心中破口大骂。 罗天珵看得目瞪口呆,嘴角抽了抽,心中浮现一个念头。 真丢人,他都不忍心看了。 谁知甄妙站直了身子,理理微乱的鬓发衣衫,回头一脸嫌弃的道:“罗世子,能否走快点?” ps:感谢coolsake打赏的香囊和平安符,了如嫣打赏的平安符,琉年似水梦璃华的评价票。 第四十七章 流鼻血 罗天珵眼神一暗,紧抿着嘴角大步向甄妙走去。 山雨欲来的气势令甄妙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罗天珵已经到了跟前,一把抓住她手腕,声音低沉而压抑:“说,你到底是谁?” 那个女人,才没有这么可笑又……可爱。 罗天珵挥去心底升起的那种荒谬感觉,一双寒星般的眸子紧盯着甄妙。 甄妙心不受控制的扑通扑通跳起来,却以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罗天珵,吃惊的问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罗天珵气结:“我当然知道你是谁——” 甄妙这次,已经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了。 罗天珵胸口发闷。 他问这话的意思,恐怕这个世上只有自己知道了,偏偏不能说个清楚。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是这个女人,他前世养成的自制力根本不管用,只要二人一有交集,种种把他逼向绝境的负面情绪就喷薄而出。 那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恨意和不甘。 “你为什么紧张?”听见甄妙越来越剧烈的心跳声,罗天珵似乎摸到了什么。 她这么紧张,是不是自己猜得不错,眼前的甄四和前世的不是一个人? 甄妙手腕被捏得生疼,挣扎了一下,问:“你真的想知道?” 罗天珵松开甄妙手腕,没有回答,却一副非知道不可的表情。 甄妙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不想看这张杀气腾腾的脸,把目光投向远方:“我幼时很贪玩,喜欢到处逛,祖父偏偏又喜欢养些善斗的动物。有一次从花园路口经过,猛然蹿出一只狗。那狗张大了嘴露出尖利的牙冲过来,我被追着跑了一路,虽然最终没被咬到,可后来好一段日子,只要路过那个路口,心就不由自主的狂跳。” 说到这里看罗天珵一眼,淡淡道:“现在也是一样。” 罗天珵本来听得入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色铁青的道:“你在指桑骂槐?” 甄妙抚了一下额头,没好气的道:“我是实话实说,罗世子非要往自己身上安,我也没办法。只是我真不明白罗世子到底想怎么样。” 说着把垂落的发丝往后一捋,语气中是掩不住的嘲弄:“那日落水,罗世子做下的事情,甄四不敢或忘,也明白了不属于自己的偏要强求,不过是自作自受,自讨苦吃罢了。既如此,罗世子怎么又应下了这门亲事?” 原主曾经做下的事情是无法抹杀的,她不可能装成原主的性格活着,生死之间大彻大悟导致性子的变化,也是说得通的吧? 甄妙也很奇怪,这段时间以来她的一番变化,怎么建安伯府的人都自发替她找了缘由,不过几面之缘的镇国公世子却死抓着不放了。 而且这人心态极度扭曲啊,就算原主算计了他一次,也不至于每次见了都喊打喊杀的吧? 甄妙对罗天珵印象更差了。 罗天珵微微一怔,寻思着甄妙的话。 莫非是自己忍不住痛下杀手那次,让她在生死间想明白了,所以才改了行事风格? 前世他记得清楚,刚开始那段日子,甄四对自己确实是抱着爱慕之心的。 是因为少了那份心思,又没了后来的种种,她还没来得及变得越来越面目可憎吗? 说起来,哪怕是在前世,他对未嫁前的甄妙是什么样子,也没关注过。 这样一想,罗天珵怀疑的念头压了下去,看着这张熟悉且带着嘲弄之色的脸非常不顺眼,当下嘲讽技能全开:“难道不是建安伯府强买强卖么?” 甄妙凉凉扫了罗天珵一眼,甩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牛不喝水,谁能硬按着低头?” 坐在小轿子里,甄妙按了按肚子。 饿了。 罗天珵骑马走在轿子一侧,街上人来人往,不时有好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根本不在意这些旁的,视线时不时落在轿帘上,总有种甄妙会掀了帘子,继续和他吵架的错觉。 她怎么还不掀帘子呢? 罗天珵摩挲着微微泛出青茬的下巴,暗暗想着。 在他目光注视下,青底紫纹的帘子微微晃动,两根白嫩嫩的手指搭在上面,轻轻掀起个缝隙,露出娇若桃花的一张侧脸。 那一刻,罗天珵莫名有种摩拳擦掌的冲动。 另一只皓腕伸出来,上面摆着几钱碎银子:“麻烦你,给我买两个肉包子好么?” 战意高涨的罗天珵如同一个皮球,被细针骤然戳破,整个人差点从马上栽下来。 黑马长嘶,罗天珵勒紧缰绳,恼羞成怒的问:“什么?” “帮我买两个肉包子!”甄妙咬牙放大了音量。 几个国子监书生装束的青年男子路过轿子,见轿帘半掀,佳人乍现,不由放慢了脚步。 听到飘出的话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爆笑出声,拍着一位身穿淡青色杭绸直裰的男子道:“笑死我了,甄兄,也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啊。” 听到“甄兄”二字,甄妙猛的把帘子放下了,心中暗恨。 她就是想吃个东西,居然撞上了哥哥的同窗,还被嘲笑了。 果然,遇到大哥和罗天珵,都没好事! 站在街头的甄焕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伯府是饿着她还是亏着她了,她居然敢给我在大街上和自己的未婚夫要肉包子吃。 站在甄焕旁边的蒋宸盯着犹在晃动的轿帘有些出神。 罗天珵同样黑着脸,冲甄焕勉强抱拳点头,呵斥抬轿的人:“快走。” 夹紧马腹当先冲出去,路过热气腾腾叫卖的包子摊,鬼使神差的停下来买了两个肉包子,驾马返回轿子旁,一声不吭的从轿帘丢了进去。 甄妙正托着肚子饿得难受。 因为有过饿了几天的经历,她精神上的饥饿感更甚,胃隐隐作痛。 正流着虚汗,热气腾腾的包子就落到了怀里,甄妙吓了一跳,瞪了晃动不止的轿帘一眼,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 没听到尖叫声,罗天珵莫名有些失望,马蹄嗒嗒的往前行着,思绪又飘向了远方。 忽然有物事直冲面门袭来,罗天珵猛然回神,闪电般伸出手指夹住。 没想到紧跟着还有一物,因为才回神,罗天珵来不及动作,那物直直砸在了鼻梁上。 钝痛传来,两串鲜血蜿蜒流下,滴落在手指夹着的碎银子上,另一个碎银子则落到地上,咕噜噜滚远了。 第四十八章 回府 罗天珵看着指尖滴落的鼻血,气得手都抖了。 她怎么敢! 带着血的手伸向轿帘,又愤怒的收了回去。 他可不想再被人围观了。 还有他流鼻血的样子被这个死女人看到,一定会嘲笑他! 罗天珵把一口气忍了下去,擦一把鼻血,加快了速度。 甄妙吃的心满意足,拿帕子擦擦嘴,根本没有看外面那人到底怎么样的兴趣,身子歪了歪,一路睡到了建安伯府。 建安伯府一直笼罩在惴惴不安的氛围中,轿子刚到,就有机灵的小厮奔跑着进去报信。 甄妙提着裙角,刚从轿子中走出落了地,就见罗天珵猛地转身,轻喝一声:“走!” 竟头也不回的骑马走了。 看着被远远甩在后面的宫轿,还有那一路的扬尘,甄妙揉了揉眼睛。 糟了,她的未婚夫蛇精病更严重了。 谁把他放出来的啊? 忧心忡忡的甄妙从侧门进入,老夫人竟率着众人迎了出来,见到甄妙的样子骇了一跳,上前几步一把握住她的手:“四丫头,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面色如土,嘴唇颤抖的道:“难道,难道你被皇家怪罪了——” 二夫人李氏脸色比老夫人还难看,帕子一甩正要嚎叫,被大夫人蒋氏狠狠拉了一把。 “大嫂,你扯我干嘛?” 蒋氏也不理她,搀扶着老夫人道:“老夫人,妙丫头一路回来累了,有什么事回屋再说。” 若甄妙真的惹了祸,也不能就在这里嚷嚷开来。 那些下人们闻风就是雨,心思一浮恐要闹出乱子来。 唉,伯府三房,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天威震怒,那是谁都拦不住的。 蒋夫人叹了口气,面上倒还不显,只是深深看了甄妙一眼。 温氏却没想这些。 她的女儿,怎么会惹祸呢,看这样子,是被人欺负了才对。 “妙儿。”温氏揽着甄妙的身子,一脸的担忧。 “娘,女儿无事,大伯母说得对,有事我们进屋再说吧。” 一行人刚进了宁寿堂,李氏率先发难:“哎呦,妙丫头,你说你以前惹出乱子来,令伯府蒙了羞,但你能嫁进个好人家,也算是好事。便是对你妹妹们有些影响吧,我这做伯娘的也只有替你高兴的份儿。可你这次进宫一趟,惹出祸来,那可是抄家灭族的事!我的天啊,你这不是,这不是祸害了全府老老小小一百多口么?” “二嫂,你说的什么话,妙儿到底惹什么乱子了?”听李氏这么说甄妙,温氏气得不行。 老夫人把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按:“好了,你们两个都别吵了,四丫头,你说,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 “祖母,真的没有发生什么事啊,皇上只是看孙女用桃子雕刻了朵玫瑰花,就让孙女回来了。” 老夫人有些不信,看甄妙灰头土脸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没事啊,不由问道:“你这是怎么弄得?” 难道是被哪个贵人责罚了,姑娘家面皮薄不好说? “出宫时,不小心摔了一跤。” 众人…… “就,就没别的了?”老夫人大喘口气。 甄妙想了想,道:“对了,皇上说要为方柔公主选伴读了。” “什么,公主要选伴读?”李氏一声尖叫。 上流勋贵们都知道,公主伴读,年纪在八岁至十二岁之间,她的一对孪生女儿,正在当选的年纪! 李氏眼神热烈的看着甄妙,心都快飞起来。 老夫人知道甄妙确实没惹祸,就放心了,至于公主选伴读,兴趣却不大。 建安伯府在勋贵中不过中等,这伴读一共四人,一般来说是勋贵家两人,清流重臣家两人。 怎么也轮不到建安伯府的姑娘。 “这样就好,四丫头,你奔波大半日也累了,就回去先歇歇吧。对了,之前罗世子差人送了银票来,说是方柔公主买巧果花瓜的钱,我已经命人送到沉香苑了,紫苏丫头给你收着呢。”老夫人缓缓道。 悄悄立在众主子后面的紫苏冲甄妙微微点头。 李氏脸上闪过嫉妒之色。 那可是一千两银子! 伯府给姑娘们操办婚事,也不过是这个数目。 这个死丫头,时不时惹祸让人跟着担惊受怕,自己却左一笔银子右一笔银子的收入囊中。 也不说,孝敬长辈们一点。 李氏越想越泛酸,忍不住白了甄妙一眼。 收到李氏白眼,甄妙不由心花怒放。 紫苏扯了一下嘴角,她家姑娘怎么了,收到白眼,居然还高兴? “你们跟着挂心半天,想必也累了,都退下吧。”老夫人挥挥手。 见甄妙没动,问:“四丫头,还有什么事儿?”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皇上吩咐说,要孙女以后每十日进宫一趟,去陪方柔公主。” “什么,皇上选了你当伴读?”李氏声音拔得极高,看向甄妙的脸色更不善了。 大周朝,还没出过一家的两个小娘子都当公主伴读的先例。 她这是把冰儿玉儿的名额给占了? 这个祸害! 其他人也惊呆了,都望着甄妙。 甄妙倒是脸色淡淡:“二伯娘说笑了,侄女都满了十四岁,哪有资格当伴读,只是每隔十日去陪陪公主罢了。” 听到这话,不少人眼神亮了起来。 老夫人拉住甄妙的手:“好,好,妙丫头,祖母就知道你是个好样的。方柔公主是今上最疼爱的公主,你只要把公主陪好了,日后享不尽的好处。” 蒋氏则是含笑道:“妙丫头,公主还小,日后你进宫,恐怕有受委屈的时候,到时候万不要和公主对着来,且忍耐一年半载的就是了。将来你到了镇国公府,有这层身份,也能直得起腰来。” 李氏没做声,心里却琢磨开了。 妙丫头得了皇上青眼,那是不是能在冰儿玉儿选伴读时出把力…… 一屋子人,心情都好了起来,只有温氏面色淡淡。 等出了宁寿堂,温氏看紫苏一眼,才拉着甄妙低声道:“妙儿,娘不求你得公主看重,只要别惹了公主,为难你就好。就熬一年吧,你出阁就好了。” 这便是母亲和其他人的区别。 甄妙低低嗯了一声,真心实意的道:“娘,女儿知道了,您放心。” 辞了温氏,带着紫苏往沉香苑走。 主仆二人一路无话,快到沉香苑时紫苏终于忍不住问:“姑娘,刚才二夫人那样看您,您怎么反倒喜笑颜开了?” 甄妙怔了怔才道:“二伯娘越恼,我估摸着银票越多吧。” 紫苏…… ps:感谢雨丝弥漫和黑色丨P打赏的平安符,不得不说,收到意外的打赏,是件很幸福的事。 第四十九章 盘点财物 甄妙一进了院子,丫鬟们就围了上来。 她们这些人都是依附主子存在的,甄妙若是出了事,谁都好不了。 百灵本就是千伶百俐的人,见甄妙形容虽有些狼狈,举止却是稳妥的,原本想问的话压了下去,笑道:“姑娘回来了,快进屋里去,小炉子上熬着冰糖银耳羹呢。” 甄妙进了屋,丫鬟们围上来,端水的,递帕子的,捧钗环衣衫的,有条不紊的忙碌着,不一会儿把甄妙收拾的焕然一新。 阿鸾绕到甄妙背后,默不作声的替她揉肩。 胖丫鬟青鸽捧着个五彩琉璃碗进来,奉到甄妙跟前:“姑娘,请用羹汤。” 甄妙接过来小口小口喝着,长舒口气。 这日子,过得可太舒坦了。 还是她的宝贝丫鬟们好。 不说紫苏的沉稳,阿鸾的贴心,百灵的机灵,就说这青鸽,当时是看她力气大才要了的,没想到在做饭上甚有天赋,倒是意外之喜了。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紫苏留下。” 众丫鬟鱼贯退下,紫苏从妆台上拿起绿檀木刻鸟羽纹的梳子替甄妙顺头发。 姑娘的头发真好,又黑又亮,跟黑缎子似的,也不爱抹头油,清爽又顺滑。 紫苏心中暗道,面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 “紫苏,三姑娘那边,可有什么消息?”许久,甄妙开口问道。 紫苏迟疑了一下,微弯了身子,轻声道:“三姑娘回来了。” 甄妙豁然转头,直望着紫苏:“那——” 紫苏摇了摇头:“具体的,婢子实在打听不出来了,如今府里绝大多数下人都不知晓三姑娘失踪了一夜的消息。如今主子们对外说的,就是三姑娘昨个儿游七夕会受了凉,风寒更重了,得静养。世子夫人特意嘱咐几位姑娘们,不要去打扰三姑娘养病。呃,岚姨娘……好像也病了。” “这样么?”甄妙叹口气,由着紫苏替她梳发。 甄静这样,婚事会不会再起波折呢? 长辈们,会不会让她一直病下去……甚至病死…… 甄妙微闭双目,心情有些沉重。 紫苏想了想,还是提醒道:“姑娘,您打算……什么时候去接锦言?” 甄妙回了神,随手拿起团扇遮住了自己的脸。 这个问题太残酷了,好么! 好半天,有气无力的道:“等用过晚膳。” 但愿天色晚点,那凶鹅回笼歇着了。 这么多糟心事赶在一起,甄妙觉得心情格外不好,决定做点开心的事。 “紫苏,去把阿鸾、百灵叫进来。” 紫苏转身出去,把二人唤了进来。 “姑娘有什么吩咐?” 甄妙扫了二人一眼。 阿鸾沉默寡言,心思细腻,管着她的衣衫首饰,百灵则伶俐机敏,管着人情往来和采购之类的事,二人手下各有两个三等丫头。 紫苏作为一院主管,则管着金银财物和人事安排。 如今沉香苑有模有样,再不像刚开始时人心涣散了。 “阿鸾,把我的首饰柜子打开,我看看都有些什么物件。” 甄妙说的首饰柜子,可不是日常梳妆盛放惯用首饰的,而是府里每位姑娘一出生,就给打的一个五层矮柜。 里面放的首饰或是样子过时的,或是小时候用过的,或是不适合现在戴的,还有的则是太过贵重怕弄丢了的,凡此种种。 几人一起去了西厢,阿鸾解下脖颈系着的红绳,拿一把小巧的雀头铜钥匙把靠墙角立着的矮柜打开,然后自下到上,一层层交错拉开。 珠光宝气瞬间迷住了各人的眼。 说起来,这还是甄妙第一次看自己的首饰柜子。 在原主的记忆力,柜子里没什么好玩意儿,不值得看的,甄妙自来了这,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发生,也就没顾上。 可如今一打开柜子,金光闪耀,满室生辉,甄妙的心立刻小小的雀跃了一下,快步走过去打量。 最底层放着些金银的长命锁,小镯子之类的,还有些小号的玉件,零零散散的东西倒是不少,明显是甄妙幼时用的。 自下而上的第二层,依然是小而精致的饰物,有一些已经破损了,就随意的丢着。 到了三、四层,则是一些少女类的钗环手钏之类,夹杂着明显是长辈打赏的物件,倒是放的满满当当的。 第五层是空着的。 甄妙发现论贵重,还是一二层为上,由此可见幼时的条件要好上许多,想来是外祖家还未衰败的缘故。 甄妙对一二层的兴致高很多,一件件饰物摆弄着,居然在第二层角落里发现一个被珍珠链子缠满的巴掌大小物件。 心生好奇之下,甄妙拿起那物件,小心翼翼的把杂乱无章的珍珠链子解开,露出了物件的原貌。 看着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形状,甄妙愣了愣,随后不由自主拿起来凑到眼跟前。 阿鸾凝脂般的脸上,居然看到了细小的绒毛。 甄妙一时间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这居然是一个小巧的望远镜! 真是捡到宝了。 不动声色的把望远镜收到袖子里,甄妙继续盘点自己的首饰柜子。 “哎哎,姑娘您快看,这金钏是宝华楼出的呢!”百灵惊喜的道。 甄妙瞟一眼,无奈道:“宝华楼出的也用不着,那是我五岁时戴的。“ “哎呀,这,这独角兽的金胎珐琅小摆件真是稀奇啊。”百灵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 “那是我三、四岁时把玩的。”甄妙嘴角一抽。 “姑娘您看,这蝶簪是宫里的呢。”紫苏把一支精巧的蝶簪递到了甄妙面前,一贯面瘫的脸上有了些兴奋。 阿鸾默默把几支样子老旧的金钗拢在一起,叹道:“可惜了。” 看着平时性子迥异的丫鬟面对成堆的珠宝首饰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甄妙很无奈,接过蝶簪道:“这簪子还是我十岁那年进宫,姑祖母赏赐的。” 在记忆里,那次进宫并不愉快。 姑祖母似乎不喜甄妙,给几个女孩打赏的首饰,她的最次。 虽然这蝶簪在甄妙自己的首饰匣子里算上品了,好强的她还是一回家,就赌气把蝶簪锁到了柜子里,从未戴过。 “阿鸾,把这蝶簪放到匣子里去吧。”甄妙说着从第三、四层把样式老旧的金银饰物都挑拣出来,对百灵道,“这些都送到外面去融了,金的就打成金条交给紫苏存着,银的打些花簪戒子之类的,到时候你们分分。” “多谢姑娘。”三个丫鬟喜出望外的道。 ps:感谢豆扣、梨落碧川打赏的香囊,a司芳、了如嫣、生翼龙、雨丝弥漫、黑色丨P打赏的平安符,梨雪雪打赏的桃花扇。 第五十章 猜测 甄妙把第三、四层的首饰一挑拣,里面就空了许多。 至于第一、二层的物件,因为是幼时用过的,或多或少都有着纪念意义,并没动。 “阿鸾,回头你把首饰柜子里的物件重新登记造册吧,呃,对了,把老夫人昨儿个赐的那套金镶玉的头面放在第五层吧。那个贵重又压人,我这个年纪还戴不起来。” “姑娘前日带回来的那些首饰呢?”阿鸾问。 “把那蓝水飘花的翠镯子也放进来,其他的我有安排,先放在匣子里就是了。” 以后每隔十日就要进宫一趟,总有撞见初霞郡主的时候,被她看到自己戴着她的镯子,那不是拉仇恨么。 剩下的首饰,姐妹们添的彩头自然要还回去的,至于赢来的那些首饰,虽然还算不错,却也没有太特别的,等姐妹们一人挑一件,剩下的偶尔戴戴也行。 “行了,你们都先去做事吧,让雀儿和小蝉去请二姑娘、五姑娘、六姑娘过来。”甄妙抬脚离开了西厢。 回房略坐了片刻,甄妍就进来了。 “二姐,你快坐。”甄妙拉着甄妍坐下,让她看那些首饰。 甄妍伸手点了一下甄妙额头,取笑道:“我的好妹妹,快收起你那暴发的样子。” 甄妙笑眯眯的没有回嘴,把那对赤金扭丝镯子塞到甄妍手里。 甄妍笑道:“四妹,幸亏你争气,我还以为这对镯子肉包子打狗了。” “打的是狗,只是这镯子不是肉包子。”甄妙眨眨眼。 甄妍掩口笑了起来。 看着笑靥如花的甄妍,甄妙忽然有些伤感。 这么美的二姐,马上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 “二姐,这些首饰你喜欢哪些,随便挑。”甄妙收敛了情绪,笑道。 甄妍淡淡看了那些首饰一眼,并没有露出寻常女儿家的兴奋之色,挨着甄妙坐下道:“四妹,你给我说说这次进宫到底遇到了什么情况,每隔十日进一趟宫,又是怎么回事儿?” 甄妙没有瞒着甄妍的打算,把进宫的事说了一遍。 甄妍听了脸色微沉:“这么说,皇后娘娘、蒋贵妃、方柔公主,都对你隐隐有些敌意了?那六皇子,举止还有些轻浮?” “是吧。”甄妙耷拉着脑袋道。 这次进宫总共遇见五个天家贵人,居然有四个都看她不顺眼,难道是自己当时忘了把人品一起带去? 甄妍忍不住揉了揉甄妙的脑袋,给她分析:“皇后娘娘对你有敌意,倒是好理解。赵皇后疼侄女,那是出了名的,七夕女儿会上你相当于踩着赵飞翠扬名,她不记恨才怪。” 赵皇后无子,原本有个女儿和赵飞翠一日生的,养到三岁连封号还没来得及有就殁了,自此就移情到赵飞翠身上,赵飞翠算是自幼在皇宫长大的。 “倒是蒋贵妃为难你,难道是方柔公主的原因。那日我也看出来了,方柔公主对你隐隐抱着敌意,可你们素未谋面,这没道理啊。” 甄妍说着,耳畔忽然响起方柔公主那声“天珵表哥”,心头惊雷乍响,一脸的不可置信:“难道——” 见一贯沉稳的甄妍猛然变了神色,甄妙吓了一跳:“二姐,怎么了?” 甄妍没有理会甄妙,低着头想着此事,那个念头却越来越清晰。 或许碍于方柔公主的年纪,长辈们一时半会儿想不到那方面去,可她不同。 十岁,很快就能谈婚论嫁了呢。 “二姐,到底怎么了?” 甄妍挣扎了一下。 不行,她不能说。 若是四妹知道方柔公主的心思,进宫露出端倪来,说不定会惹来大祸。 只盼着方柔公主年纪小,心血来潮罢了,过个三五年也就忘了。 “我听说,蒋贵妃是个绝色美人,方柔公主虽未长开,日后想必也不会逊色。我估摸着,她见你生得好,有些不满吧。” “就因为这个?”甄妙目瞪口呆。 甄妍咳嗽一声:“咳咳,小姑娘嘛,讨厌一个人,有时候说不出什么理由的。” 甄妙捂脸。 姐姐,被讨厌的那个人,可是您亲妹子,您说她被讨厌是这种理由,真的不会伤害她仅剩的一点儿自尊心吗? 甄妍忙把这段岔过去:“四妹,六皇子当时说,伯府的姑娘个个有才?” “是啊,这话说的实在古怪,倒好像他还认识我们府的哪个姐妹似的。”甄妙说着身子一震,和甄妍缓缓对视一眼。 姐妹二人心同时狂跳起来,谁都不敢开口证实。 “二姐,四姐,你们大眼瞪小眼的,做什么呢?”甄冰和甄玉携手走了进来,打断了室内的静默。 甄妍迅速调整了神色,笑道:“是见着这么多首饰愣住了,你们快来挑,难得四妹今日大方。” 甄玉走过来,也不客气,直接把两个八宝璎珞金项圈挑出来,其中一个递给甄冰,然后眸光一扫,拿了支金钗。 甄玉见状,也拿起一支金钗。 “五妹、六妹倒是心疼四妹。”甄妍说着也拿起一支同样的金钗。 金钗是赵飞翠的,共六支,如今三人拿了,还剩下三支。 “谁心疼她了,我们当时是为了伯府,可不是为了她一个人。本来就不是为了赚什么,一支金钗顶够了,难道我们眼皮子那么浅吗?”甄玉没好气的道。 甄妙忽然发觉甄玉别扭的性子没那么讨厌了,拿起一对镶钻的月牙儿耳坠并镂空鎏金的香球分别塞到二人手上,笑眯眯的道:“既然不心疼我,你们就拿着呗。” 看着一脸甜笑的甄妙,甄玉罕见的忘了还嘴。 到底是有些间隙,甄冰二人略坐了坐,就告辞离去了。 只剩下甄妍、甄妙对坐好一会儿,甄妍艰难开口道:“四妹,若是,若是三妹真的和……那人有关,她的亲事恐怕又黄了。” “那,那三姐会如何?” 甄妍一声冷笑:“且看着吧,她现在病着呢,亲事肯定要退的。若是那人无意,约莫着就是病死或到庄子上一直静养了。若是那人有意,我们恐怕要有一个当妾的姐妹了。” 当妾呢,真真是她那当妾的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第五十一章 改变 俗话说的好,宁当穷人妻,不为富家妾。 哪一个出身良好的小娘子不是这么想的。 不说远的,大伯身为建安伯世子又怎么样,明明疼爱岚姨娘,可敢在大伯娘面前露出半点? 便是甄静的亲事,不也得哄着求着的让大伯娘抬手。 这些当官的、袭爵的,有几个敢公然的宠妾灭妻? 笑话,不知多少人盯着你的位子呢。 再说父亲,是个糊涂的,那青/楼出来的自以为有手段,挺着肚子进门有父亲护着又怎么样,真拧着脾气,还不是说卖就卖了。 父亲官位丢了,整日流连花街柳巷,但也没敢动过母亲一个手指头。 至少,不敢因为这个动手,祖母的小桌子砸不死他! 甄妍思绪从远处回来,又想到甄静的事上,越寻思越来气,骂道:“真是个下作的,好好的青年才俊不稀罕,上赶着当妾去!” 便是皇子又如何,只要不登上那个位置,除了正妃,其他的还不是让人看不起的妾,从此生的儿女从血脉上就低了人一等,一辈子翻不了身。 可以想见,等甄静进了六皇子府,真正的清贵人家该如何看建安伯府笑话了。 甄妙默默把那支金镶宝珠的蝴蝶簪拣出来,又添上一根和姐妹们一样的金钗,道:“等会儿我遣小丫头给三姐送去。” 甄妍扫一眼,淡淡道:“本就是她应得的,送去就送去吧,只是有一点,四妹,日后你可离她远着点,我下个月就要出阁了,再顾不上你。” 甄妙点头:“二姐放心吧,无论长辈们打算如何安置三姐,近来定是不会让她踏出房门的,我就是想去探望,也没门儿。” 甄妍抿了唇角:“你想都别想,只要一想到我们府上出了个当妾的姐妹,我就呕的不行。” “是,是。”甄妙忙点头,想到甄妍很快要出阁了,从手腕上把白玉镯子褪了下来,“二姐,你马上要出阁了,妹妹也没什么好东西,这镯子你拿着吧。” 甄妍推拒不收:“这镯子无论好坏,都是祖母赏给你的,哪有转手送给我的道理。我这不是已经得了一支金钗吗。若是你还嫌不够,等给我添妆那日,做些香囊帕子之类的就成了,你的手艺可比我强多了。” 甄妙吐吐舌头:“我可不敢再做帕子了。” 依着惯例,给姐妹添妆,未出阁的姐妹们都是送些香囊帕子或是算不上贵重的小玩意儿。 她提前把东西给甄妍,就是想着添妆那日若是出手太贵重了,既让长辈难做,又让平辈不痛快。 见甄妍执意不收,甄妙也没强求,心道过几日出门,去宝华楼挑几件首饰就是了,到时总没有再推辞的理由。 听甄妙提起帕子,甄妍对甄静更恼了几分,不再提她,说了会儿闲话就起身告辞了。 甄妙吩咐小蝉把首饰给甄静送去。 小蝉蹦蹦跳跳去了谢烟阁,拦着的竟是老夫人院子里的刘嬷嬷。 “是四姑娘院里的小蝉啊,可是有什么事?三姑娘病了,不能见客。” 刘嬷嬷虽比不上王嬷嬷体面,在宁寿堂也是说得上话的,能走到这一步的嬷嬷自然是精明干练的,对每位主子身边有等级的丫鬟都有所了解。 心道四姑娘院子里的这个小蝉,很有一股机灵劲儿,难道四姑娘听说了什么,派她来打探消息了? 想到这里暗暗摇头,觉得甄妙有些不懂分寸了。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长辈们不想让你知道的事,千方百计的打听,心思未免多了些。 面对刘嬷嬷,小蝉老实许多,捧着小匣子道:“刘嬷嬷,是七夕那日我家姑娘参加比试,有人和姑娘打赌,几位姑娘都添了彩头,二姑娘、五姑娘、六姑娘她们都把首饰拿回去了,这是三姑娘的,我家姑娘让我送来。” “是这样啊,那交给我吧,我替你拿给三姑娘。” “呃,那多谢刘嬷嬷了。”小蝉甜笑着把小匣子递给刘嬷嬷,见她进去,眼珠子转了转。 三姑娘七夕那日还好好的,怎么就病得见不了人了呢,莫非有秘密? 想着把锦言搞丢了,得在姑娘那将功补过,小蝉四下看看,悄悄溜到了谢烟阁后面。 那里,她记得有个狗洞来着。 刘嬷嬷托着匣子开门进去,甄静正坐在梳妆台前,一遍一遍,细细描绘着眉毛。 不知怎的,看她一身红衣,细细描眉的样子,刘嬷嬷心底就升起一股寒气来。 “怎么了?”甄静缓缓回了头,望着刘嬷嬷。 夏日天热,窗子是支起来的,躲在窗下的小蝉悄悄探了头,看清甄静的模样死死捂住嘴,差点惊呼出声。 三姑娘把额发全梳拢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额头正中点了梅花妆,眼尾带着淡淡嫣红,配着一身大红衣裳,有种妖艳的美感。 这哪是人们口中说的病重的三姑娘,不,不,就是往日,三姑娘也没有这么好看。 若不是在这里看到,她根本认不出来! 三姑娘,活脱脱换了个人! 刘嬷嬷同样短暂失神后,把匣子捧到甄静面前:“三姑娘,是四姑娘遣小丫头给您送首饰来了,说是彩头。” “放着吧。”甄静说完背过身去。 刘嬷嬷把匣子放下,看了甄静挺直的后背一眼,悄悄退了出去。 甄静打开匣子,见除了自己的蝴蝶簪,还多了一支分量十足的金钗,把它拣了出来。 甄妙,你真好,一次次的压着我出风头呢。 那人,那人那种时候,居然还问被评了绝品的那个是不是她的姐妹! 她忘不了那人说这话时眼中的光芒,那是男人感兴趣的眼神,虽然他那样的身份,不可能是动了心,顶多是起了玩性罢了,便如对她一样的。 可就是当玩物,甄妙的分量难道也要排在自己前面吗! 她怎么甘心! 为了那一日,她下了怎样的决心,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还有姨娘,老夫人居然命人在她眼前,把姨娘打了二十板子! 甄静越想越恨,手一扬把金钗向着窗子丢去。 变故突如其来,小蝉吓得惊叫一声。 “谁!” PS:感谢总小悟打赏的香囊,了如嫣打赏的平安符。 第五十二章 请罪 小蝉吓得脸色煞白,迅速矮下身子。 甄静已经大步向窗口走来。 小蝉回头看看,路还长,想跑根本来不及了。 急中生智下,直接把身子缩成一团,躲在了外侧的窗沿底下。 听到脚步声在窗前停了下来,小蝉闭了眼睛暗暗祈祷。 老天保佑千万千万不要被发现,否则她就完了。 想想四姑娘的宽厚,和其他丫鬟虽有些较劲儿,却还算融洽的关系,还有隔三差五能吃到的美食,小蝉第一次为自己的好奇心后悔了。 甄静探着头四下看看,并没有任何发现,只有栽在小径旁的几棵柳树迎风摇曳着枝条,知了一声声叫得恼人。 不可能,刚才她绝对没有听错,是女子的叫声! 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甄妙寻思片刻,冷笑出声。 难道一个明面上的刘嬷嬷还不够,又派了人暗中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吗? 重重把窗子放下,甄静上了床榻,把纱帘放下了。 小蝉连大气都不敢喘,又等了片刻,见确实没有动静了,这才弓着腰,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一进了沉香苑,百灵就啐道:“你个小蹄子,姑娘让你去送个东西,居然去了这么久,是不是躲哪里偷懒了?” 青鸽和小蝉两个三等的归百灵管着,跑腿的事儿一般都是遣小蝉去。 小蝉双手合十,连连讨饶:“好姐姐,以后再不敢了,就饶了我吧。” 得了姑娘的许诺,等银簪打好后就能分上一两支,百灵今儿个心情格外好,又说了几句就把小蝉放过了。 小蝉进了门做着事,却有些心神不安。 三姑娘居然把那么大一支金钗扔了,老天,那支金钗能把她买下来十次了。 能毫不犹疑的把金钗扔了,三姑娘是不是……非常讨厌姑娘? 甄静满脸戾气的模样不停在脑海中浮现,小蝉犹豫起来。 到底告不告诉姑娘呢。 良久,小蝉终于敲响了甄妙的房门。 “进来吧。” 小蝉推门而入,见紫苏也在里面,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 “小蝉,你这是什么样子,畏畏缩缩的,不是丢了姑娘的脸面!”紫苏斥道。 “紫苏姐姐,我,我错了……”小蝉其实性子很跳脱,只是面对一手把她们教导出来的紫苏,却免不了心存敬畏。 “姑娘,东西婢子已经送过去了,只是婢子还有事想向姑娘禀告。”小蝉鼓足勇气道。 “什么事,说吧。” 小蝉悄悄瞄一眼紫苏,不吭声。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甄妙道。 心想小蝉还是年纪小了些,看着伶俐却不够妥当,紫苏是管着她们的大丫鬟,当着她的面作出要她避嫌的样子来,日后不是凭生间隙。 听甄妙这么说,小蝉也隐隐明白了,狠了狠心,扑通一声跪下:“姑娘,婢子又犯错了。” 甄妙一惊,看着低垂着头跪地的小蝉,太阳穴突突直跳。 “到底怎么了,别吞吞吐吐的让姑娘着急。”紫苏沉着脸道。 小蝉吸了口气,连珠炮似的说了出来:“婢子把东西给三姑娘送去,发觉是宁寿堂的刘嬷嬷守在那里,觉得有些奇怪,就,就去听墙角了。” 甄妙来了疑问:“听墙角?刘嬷嬷既然守在那里,你怎么进得去?” “是婢子前段时间闲逛,无意见发现谢烟阁后面的院墙上有个狗洞,就从那里溜进去了。” 甄妙扶额,良久才道:“看不出,你还是个人才啊。” “姑娘,婢子可不敢当!”小蝉连连摆手。 甄妙气乐了:“我说的是反话,你千万别当真。” 小蝉…… “婢子溜到三姑娘房外,发觉窗子是开着的,就探头看了看,结果,结果正看到三姑娘把您送去的金钗扔了。婢子琢磨着,三姑娘恐怕很不喜姑娘,怕姑娘没有防备,就,就来告诉姑娘了。” 甄妙冷了脸:“小蝉,你这好奇心未免太重了些。紫苏,你告诉她,像她这样的行为,主子会怎么惩治?” 紫苏面无表情的道:“偷窥主子**,自是打杀一通再卖了。” “姑娘!”小蝉身子晃了晃,摇摇欲坠。 甄妙看也不看小蝉,淡淡问道:“还有旁的么?你可不能瞒着,不然就按紫苏说的去办!” 这丫头有可用之处,却也太不知分寸了。 “还有……还有三姑娘是把金钗从窗子扔出去的,婢子,婢子当时受惊,忍不住叫了一声。” “什么,你被三姑娘发现了!”甄妙猛地转身,这一次,脸色真正的难看了。 甄静发现了小蝉,定会以为是她借着送首饰的名义打探消息,对她的恨,恐怕更深一层。 除此外,长辈们也会怪她不懂事。 再有这丫头,性命恐怕保不住了。 一时想了这么多,看着不过十岁出头的小丫头,甄妙心中虽恼,又有些不忍了。 这到底是一条鲜活的性命,放到那个世界,还是个孩子。 “没有,婢子及时躲了起来,三姑娘并没发现婢子,只是她肯定知道有人在偷听了。”见甄妙脸色难看,小蝉老实地道。 甄妙沉入谷底的心一下子又升起来了,看一眼小蝉,沉默了许久。 这种时候,紫苏不敢做主,无声立在甄妙身边。 小蝉垂着头,觉得时间仿佛凝固了,格外难捱。 良久,甄妙出声:“紫苏,你把小蝉带下去,重新教导她,什么时候懂得规矩了,什么时候再出来做事,再扣半年的例银。” 紫苏眼底闪过异色,却规矩应了声是。 小蝉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紫苏走出房门,只觉做梦似的。 姑娘居然这样就放过她了! 出了房门,再也控制不住那种情绪,放声大哭了起来。 紫苏安排好小蝉,不久后返回:“姑娘,婢子不太明白,像小蝉犯下这样的错,最好的下场,也是打发出去,您怎么——” 紫苏那眼神,完全是在看一朵硕大的白莲花。 甄妙露出悲天悯人的表情:“唉,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一阵静默,紫苏面瘫着脸道:“姑娘,您在开玩笑吧?”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第五十三章 绛珠 甄妙讪笑两声,这才解释:“把小蝉从轻发落,有几个原因。其一,她前脚去给三姑娘送了东西,后脚就被打杀了,本来三姑娘想不到的也想到了。其二,她能主动说出这事,本性还是不错的。其三,人这一生,总会犯错的,有的错犯下,就再无挽救的机会,小蝉比较幸运,既然没被发现,我身为主子,干嘛不给她一个机会呢。犯过错而成长磨练出来的丫鬟,总比一张白纸的丫鬟要好用的多。” 说到这,甄妙笑看着紫苏:“当然,这些原因都没有最后一个原因重要啦。” “什么原因?” “因为紫苏姐姐能力强啊,你用心**后,我可不是又多了一个好丫头了。” “姑娘!”一贯沉稳的紫苏忍不住跺跺脚,扭身出去了。 不大会儿,阿鸾进来,福身道:“姑娘,婢子伺候您歇息一下吧。” 甄妙点头,这一日事多,她确实有些乏了。 阿鸾默默给甄妙卸了钗环首饰,解了头发,扶她躺下了。 日头已经悄然滑到了西边,天色正好,红云如火烧似的,为碧蓝如洗的天空点缀了一条华美的缎带。 小丫头们坐在石阶上闲嗑着瓜子。 “你们听说没,姑娘让百灵姐姐打花钗戒子去了,姑娘亲口说了,到时候啊,那些姐姐们都有份呢。”说话的,是一个没等级的小丫头。 其他小丫头俱是一脸兴奋之色。 只一个眉心有痣的丫头懒懒道:“都兴奋什么,那些花钗戒子,是赏给姐姐们的,可没我们的份儿。” 一番话,说的几个小丫头脸色垮了下来。 良久,一个小丫头一脸艳羡的道:“那些姐姐们可真有福气,姑娘性子好,除了那次责罚小蝉姐姐闭门思过,鲜少发落人的,平日有什么好吃的,都会赏给姐姐们。如今姑娘手里宽裕了,连首饰都打赏了。” 小丫头们齐齐点头。 不说别的,青鸽姐姐做的一些吃食,连她们这些没入等的小丫头都吃过几次呢。 “你们听说没,小婵姐姐好像又被责罚了。”一个小丫头神神秘秘的道。 “啊,她又犯了什么错啊?” “那就不知了,你们说小蝉姐姐屡次犯错,会不会被革了差事,到时候那三等丫头的名额,不就空出来了一个……” 眉心有痣的丫头冷笑道:“你们胆子真大,姑娘和姐姐们的事儿,岂是我们可议论的。再者说,我们好好做事,天长日久的姑娘和管事姐姐自然看在眼里,总有出头的时候,现在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有小丫头不服气道:“我可没你那么心宽,就是艳羡姐姐们的好待遇嘞!” “你们这些小蹄子,不好好做事,都在嚼舌什么!”紫苏站在台阶上,呵斥道。 “紫苏姐姐好。”紫苏积威日重,小丫头们立刻噤若寒蝉了。 紫苏看了眉心有痣的丫头一眼,淡淡道:“都散了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你留下。” 小丫头们一哄而散。 眉心有痣的丫头福了一福:“紫苏姐姐有什么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 “绛珠。” 紫苏沉思了一下,才道:“我想起来了,是前不久替了青草进来的吧?” 青草是浆洗房李婆子的孙女,前些日子出痘了,一个连等级都还没入的小丫头,自然是送了回去,不过出于照顾,又让她家送了个人进来。 紫苏细细看了绛珠一眼,见她眉目精致,眉心一颗红痣更是平添了几分喜气,暗暗点头。 这丫头,倒是个有几分资质的,放在身边带两年,就能独当一面了,姑娘也多个可用的人。 三岁看老,小蝉的性子虽不坏,又善于打听,想当大丫头是不合适的。 “李婆子是你什么人?” “是我姨姥姥。”绛珠道。 “姨姥姥?你家里人呢?” 绛珠半垂首,轻声道:“家里没人了,姨姥姥心善,把我接过来养着。” 原来如此,紫苏暗道,难怪已经有十一二岁了呢,像这种家生子的小丫头,都是七八岁就进府做事了。 “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打个下手吧。” “多谢紫苏姐姐。”绛珠脸上流露出的是恰到好处的开心。 紫苏暗暗点头,到底是比寻常小丫头年长了些,倒是沉稳。 “紫苏姐姐,二夫人过来了,姑娘起了没?”雀儿走过来问。 “二夫人?”紫苏蹙眉,好端端的,二夫人过来做什么? “二夫人呢?” 雀儿指指外面:“在外面呢。” 紫苏拍了雀儿一下:“胡闹,二夫人过来,哪有让她在外面候着的道理,快请到厅里去坐着,我去唤姑娘起来。” 雀儿吐了吐舌头:“晓得啦。” 甄妙睡得还有些晕乎乎的,因是散了头发的,梳妆打扮又花了点时间,这才被紫苏扶着去了厅里。 二夫人李氏正沉着脸在那坐着,见甄妙进来,想摆出个笑脸,又因为先是被拦在门外,又被晾在厅里,心里窝火,最终皮笑肉不笑的道:“妙丫头,青天白日的,怎么就睡这么久?” 甄妙眨眨眼:“今日进宫,大气都不敢喘,实是有些累了。二伯娘找我可是有事?” 听到进宫二字,李氏忙摆出个笑脸:“妙儿啊,你今日说的公主招伴读的事,可是真的?” “皇上说的,应该不会有假吧?” “是是是,看我这张嘴。对了,你两个堂妹今年十二岁,岁数刚好符合要求的。” 甄妙有些吃惊:“二伯娘想要五妹、六妹去给公主当伴读?” 那么刁蛮的公主,二伯娘这是把亲闺女往火坑推啊。 见甄妙语气不太好,李氏扶了扶鬓角:“妙丫头,你已经过了年纪了,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帮帮你堂妹们。” “怎么帮啊?”甄妙觉得李氏这话有些莫名其妙。 “你不是每隔十日要进趟宫的么,下次进宫,就和公主说说你堂妹们的好话呗。听说方柔公主是最得皇上疼爱的,若是她指名要的人,皇上定会同意的。” 甄妙摇摇头:“二伯娘,我在公主面前,说不上话。” ps:专门用一章写了一个丫头的出场呢,是因为这个丫头日后比较关键啦。感谢唐小雅^_^的评价票,了如嫣、书友130207014334631、花夏眠。。。、心邀晨打赏的平安符。童鞋们不要投评价票啦,好浪费的,看着都心疼。 第五十四章 竹林深处 “哎呦,妙丫头,你这话说的就亏心了吧,你若不是得公主喜欢,公主怎么会要你每隔十日进一趟宫呢?”李氏不满的道。 听着李氏那尖利的声音,甄妙就觉得脑仁疼。 “二伯娘,我真的说不上话。”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她帮不上忙不说,万一李氏想法子让堂妹当上公主伴读,也千万别觉得和她有关。 伴君如伴虎,万一以后有什么事,李氏别又闹腾说是她让堂妹当上伴读的。 李氏不死心:“你这孩子,试都没试过,怎么就说这种话,是不是平日玉儿心直口快的,说了什么话让你不痛快了?你可别往心里去,她还是个孩子呢。” “真的说不上话。”甄妙依然摇头。 李氏急了:“妙丫头,你这样子,未免太凉薄了,要知道咱们伯府,可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你两个妹妹出息了,不也有你的好处?” 甄妙还是摇头。 李氏终于怒了:“妙丫头,今儿个伯娘就问你一句话,这帮你到底帮是不帮吧?” “说不上话。”甄妙这次回答的更简洁了。 李氏狠狠吸了一口气,忍住抓花面前这张漂亮小脸的冲动,指着甄妙道:“好,妙丫头,你好得很!” 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直到回了房,李氏手气的还是抖的。 她要气死了好吗,那个死丫头,真是牛心左性! “娘,您这是怎么了?”甄冰二人进来,看李氏铁青着脸,问道。 李氏立刻寻到了宣泄途径,连珠炮似的道:“还不是甄妙那个死丫头,今儿个我去求她帮忙,她竟是半点不给面子!真真是气死我了。” 甄玉不满的皱皱眉:“娘,有什么忙,是四姐能帮上您的?” 李氏白了甄玉一眼,嗔道:“你这个傻丫头,没听说要给公主招伴读了,甄妙以后时时能进宫的,若是能替你们说上几句话,不比什么都强!” 甄玉笑了:“娘,四姐能说上什么话,再说了,我还不想进宫当伴读呢。” 那日她可是见了方柔公主的,明显不是个好相与的。 李氏更气了:“要不说你是个傻丫头呢,你可知道当了伴读有多少好处,不说别的,我们建安伯府地位不上不下的,将来你们婚嫁该如何?若是当了公主伴读,那又不一样了,能嫁入高门不说,便是日后,婆家也会始终高看你一眼的。” 甄玉别过头去,嘀咕道:“那也不是四姐就能帮上忙的,她哪有那个本事。” 关键是她也不想当什么伴读。 什么嫁入高门,如果娘家人不争气,嫁入高门又怎么样? 出嫁的公主还有过不好的呢,更别说公主伴读了。 甄冰却面容微动。 若是她成了公主伴读,大伯娘是不是从此会高看她一眼? 说不定…… 想到那个清风朗月的少年,甄冰脸微微红了。 李氏叹口气:“还是冰儿明白娘的苦心。女儿家这一辈子除了投胎,不就是为了嫁个好人家吗?玉儿,你也不小了,就长长心吧。娘就你们两个女儿,日后还不定如何呢,不指望你们嫁得好,还能指望什么?” 李氏说着,情绪低落下去。 她平日里笑话蒋氏不如一个妾得宠,且被大伯糊弄着,又看不上温氏娘家破败,夫君荒唐,她自己其实又强到哪里去,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所以这公主伴读的身份,她是替女儿谋划定了! 甄玉气呼呼的出门,甄冰拉着她劝:“六妹,你就别和娘置气了,她也是为了我们好……” “什么为了我们好,她知道什么是好吗?” 甄冰悄悄捏了捏衣角:“能当上公主伴读,确实是光耀门楣的事儿。” 甄玉盯着甄冰微红的脸,一声冷笑:“光耀门楣?有哥哥们去光耀门楣就够了!什么时候轮到我们了?五姐,娘说我想不明白,我看到底谁想不明白,还不一定。” “六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甄玉推她一把:“五姐,你的心思别以为我不懂,咱们可是双生子。他有什么好啦,眼睛都放在四姐身上,你没看出来么?我们也是金娇玉贵养大的,干嘛等着别人挑拣?大伯娘若是看我们好,自会替姐姐说合的,若是看不上我们,我们干嘛又要把脸凑上去让人打?” 一番话说的甄冰无地自容,别过脸去不理甄玉。 “你还生我的气?”甄玉委屈的抿唇。 甄冰依然不做声。 甄玉跺跺脚:“好,好,我再也不管啦,都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 说完一溜烟跑了出去。 留下甄冰孤零零站在抄手游廊悄悄拭泪。 她不过是见了他,便心生欢喜,想要和他一直在一起罢了。 这样子,真的是不要脸面么? 甄冰仰着头,看着漫天的霞光痴痴想着。 想起甄妙的落水,忽然有种冲动,想要问问她那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甄妙被李氏一闹,没了等吃过晚膳的心情,吩咐青鸽拎着早先蒸得酥烂的豆豉排骨往老伯爷住处去了。 路上,便遇到了甄冰。 “四姐,我想找你说说话。” “五妹,我要去祖父那里一趟,不如你先回沉香苑等我?” 甄冰微微抬了头:“四姐,我就想现在和你说说话,就一会儿,成么?” 看着眼圈微红的少女,甄妙点点头,吩咐青鸽:“青鸽,你先在这等我,我陪五姑娘去那边走走。” 姐妹二人携手走进竹林深处,甄妙望着甄冰微笑:“五妹想说些什么?” 风吹过,竹林摇曳,竹叶飒飒有声,天际霞光为一身家常青色裙衫的甄妙镀了一层淡粉,衬得她笑容格外温柔。 盘旋在甄冰心头许久的疑问脱口而出:“四姐,你那日和镇国公世子一同落水,真的像外面传的那样,是有意的吗?” 少女的嗓音清清脆脆,被清风传到竹林更深处。 身穿月白衣衫的少年正盘膝而坐,面前是矮石桌子,上面铺着宣纸。 悬腕有力,落笔便是一管青竹节,听到那清清脆脆的声音手腕一顿,一滴墨汁从笔尖滴落下来。 PS:感谢了如嫣、琉年似水梦璃华打赏的平安符,唐小雅^_^的评价票。 第五十五章 有蛇 “那日啊……” 少女的声音轻得如微风呢喃,少年忍不住站了起来,靠近一些去听。 “五妹为什么会问这个?” “我……我就是好奇……” 在甄妙目不转睛的注视下,甄冰脸上飞起一抹红霞。 这孩子,该不会春心萌动了吧? 甄妙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忽然觉得有些糟糕。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地方,一个女孩子先动了心,有多少能有好结局? 原主,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 甄妙迟迟不语,少年忍不住更靠近了一步。 隔着青竹枝叶,已隐约能看到青裙一角下露出的深粉色绣喜鹊登梅的绣鞋。 甄冰脸色由红转白,就要落荒而逃时,甄妙开口了:“是有意的啊。” 甄冰脚步牢牢钉在了原地。 少年更是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四……四姐,你是有意的,是因为,是因为——”甄冰有些说不下去。 她不知道该问甄妙是像外面传说的那样想攀上高枝,还是如她隐秘期盼的那样,是因为和她同样的心情。 无论哪一个答案,四姐都不会愿意承认吧。 甄冰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了。 不过十二岁的少女,又急又悔又茫然之下,眼圈顿时红了。 甄妙抿唇一笑,颊边荡起一对酒涡:“是因为,我想长长久久的和他在一起啊。” 少女的声音,是少年从未听过的温柔,他心底,却悄悄生了几分酸涩。 那温柔,不是对他的呢。 甄冰眼睛猛然一亮,目光灼灼望着甄妙,心不由砰砰直跳起来。 果然,她猜得不错,四姐和她是一样的呢。 四姐大胆做出了那件事,如愿以偿的得到了想要的姻缘,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呢? 甄冰正心情雀跃着,就听甄妙话锋一转:“不过,我后悔啦。” “四姐?” “如果我知道做了那件事后,他会越来越讨厌我,那我绝对不会去做的。他眼中的我,一点都不好,他也不快活,这样长久的在一起,又有什么趣味呢。”甄妙神情有些怅然,心道,妹子,赶快醒悟吧。 见甄冰有些发愣,乘胜追击道:“五妹我跟你说哦,男子是最奇怪的了,他不喜欢你,你怎么做都是错的,尤其尤其是你不小心喜欢了他,那更是错上加错!” 甄冰眼睛直直盯着甄妙,浑身不停抖了起来。 甄妙纳闷的眨眨眼,这妹子,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她已经委婉的要吐了好不好? “四……四……四姐……有……有……”甄冰伸出手指着甄妙,声音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 甄妙见甄冰这样好着急,真想问一声,是不是有道理啊? 不远处的少年眼睛也直了。 竹林繁茂,枝叶横斜,一条青花蛇,蛇尾勾在竹枝上,蛇身则垂直而下,正吐着信子对着甄妙的肩膀。 少年觉得手脚冰凉无法动弹了,他最怕蛇了! 青花蛇在半空晃荡着,身子一动,就要爬落到甄妙肩头。 “有蛇!”甄冰吓得魂飞魄散,彻底崩溃的尖叫道。 于此同时,看到青花蛇动作的少年蓦然惊醒,跟着喊了一声:“表妹,小心!” 然后就飞扑过来。 甄冰的示警在先,甄妙反应极快,一撇头看见一条拇指粗细的青花蛇就要落到肩上,说时迟那时快,食指和中指并拢准确的夹住了蛇头,然后就甩了出去。 再然后……就甩到了扑过来的蒋宸脸上。 一声比甄静的尖叫还要惨烈的叫声传来,蒋宸直挺挺的摔倒在地上。 “蒋表哥!”甄妙和甄冰的惊呼声随之传来。 见着还与蒋宸的脸做亲密接触的青花蛇,甄冰腿一软,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甄妙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蛇尾巴把它倒提起来,然后照着蛇头狠狠一踩。 脚底软软的,能明显感觉出冷血动物滑腻的触感。 这坑爹的绣花鞋! 甄妙暗骂一声,脚尖碾着蛇头,眼光四下一扫,指着一丛青竹下方道:“五妹,快,把那块石头给我捡来!” 甄冰腿脚都是软的,使劲站了几次没站起来,带着哭腔道:“四,四姐,我不成……” “姑娘,怎么啦!”竹枝被分开,青鸽急匆匆闯了进来。 “青鸽,快给我捡块石头来。”甄妙急声道。 胖丫鬟青鸽眼风一扫,直接抱着块足有五十斤的大石头就过来了。 甄妙嘴角一抽。 “我放开脚,你就直接砸上去吧,千万别砸到自己的脚。” 甄妙软软的绣花鞋已经有些治不住不停扭动挣扎的青花蛇了,迅速把脚抬起,提着裙角向蒋宸跑去。 只听背后哐当一声,扭头一看,青花蛇被大石头端端正正的砸在下面,只剩下脑袋和尾巴在石头两端各露出一个小尖。 青鸽心满意足的拍拍手,笑着向甄妙邀功道:“姑娘,这蛇死得不能再死了!” 说着惋惜的搓搓手:“可惜啊,砸成这个样子,不能做蛇羹了。” 哇的一声,甄冰双手撑地,狂吐起来。 “青鸽,你先送五姑娘回去。” 若是其他丫头,听甄妙这么说,定然会问上一句:“姑娘,那你呢?” 但青鸽这丫头心眼实,听甄妙这么吩咐,忙点头应了一声哎,什么都没问,抱起甄静就旋风似的跑了,速度快得甄妙都觉得无法接受。 一个猛子,青鸽又回来了:“姑娘,把五姑娘送到哪里?” 甄妙差点吐血,无力的道:“送到五姑娘院子里,回头拿几角银子去大厨房,给五姑娘做点静心安神的羹汤来。” “嗳。”青鸽这次抱着甄冰真的走了,只剩下拨乱的竹枝青叶不停的晃动。 “蒋表哥,你怎么样?” 蒋宸脸颊已经肿成猪头,上面一对深深的牙印都快被挤没了,抖着香肠嘴,虚弱无比的道:“你说呢?” 早知道表妹这么勇猛,他为什么不由自主的扑过去啊。 还要让表妹看到他这幅模样! 少年满心懊恼着,昏了过去。 ps:感谢了如嫣、花夏眠。。。、岚月耀日的打赏。 第五十六章 遗忘 “蒋表哥——”甄妙唤了一声,见蒋宸脸肿的不成样子,心道糟了,这蛇毒性挺重的。 看着和猪头没有多大区别的脸,甄妙抿抿唇。 实在有些下不去嘴啊! 懊恼着,还是头一低,唇瓣贴在被蛇咬出的细孔上,一口一口吸起毒液来。 她以前背着个包满世界跑,像这种情况也不是没遇到过,在没有药品工具帮助下,最方便快捷的就是用嘴把毒液吸出来了。 一口接一口吐着毒汁,猛然对上一双满含着震惊的清澈眸子。 “蒋表哥,你醒了。”甄妙擦擦嘴。 “四表妹,你,你——”少年的脸颊是红的,不知是羞涩还是蛇毒的缘故,有些慌乱的撇过头去。 甄妙擦擦嘴角,慢条斯理的道:“蒋表哥,不把毒汁都吸出来,你会再昏过去的。“ 说到这里一顿,看看四周:“我可抱不动你,这里青花蛇又多,到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蒋宸身子猛然一僵,僵硬的转过头来,肿着嘴道:“那……冒犯表妹了……” 甄妙继续专注吸着蛇毒。 蒋宸愣愣看着她的动作,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也不知道究竟想了些什么。 吐出最后一口毒液,甄妙嘴唇也微微肿了起来,擦擦嘴角道:“好了。” 蒋宸整个人跟傻了似的,一直没说话。 甄妙皱皱眉,糟了,情急之下忘了告诉青鸽回来接她了。 那丫头太实诚,她没吩咐,就真的想不到回来接人啊。 甄妙有些欲哭无泪。 本来带青鸽出来,是想凭她远超寻常丫头的体力值对付那只凶鹅的,没想到遇到这事。 转念一想,若换其他丫鬟,见了青花蛇像甄冰似的也瘫软了,那更糟了。 甄妙觉得,以后还是带两个丫头出门好了。 伸手扶着蒋宸胳膊:“蒋表哥,我扶你回去歇着吧,再叫个大夫给你看看。” “多谢四表妹了。”蒋宸跟着用力,想站起来,却猛然跌倒。 看着甄妙苦笑道:“四表妹,我浑身发麻,动弹不了。” 眼见天色渐晚,甄妙有些迟疑了:“蒋表哥,要不……我回去喊人来?” 虽然有那么一点残忍吧,但是孤男寡女的一直呆在这里也不像话啊,再者说,蒋宸中了蛇毒,光吸出来也不保险,还是要请大夫诊治一下的。 “这里还有蛇吗?”听甄妙说要走,蒋宸忐忑的问。 甄妙扫了扫茂密的竹林青草从,实话实说:“应该有不少吧。” 蒋宸脸猛地白了,碍于男子的尊严虽然说不出挽留的话,可眼神却强烈流露出一个意思。 表妹,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你是要我死吗? 甄妙默默低头,她看懂了。 又忍不住抬头看看天色,暗暗祈祷,但愿甄冰还记得打发个人来接他们。 甄妙的祈祷注定落空了。 甄冰被青鸽抱着回了房,就瘫软在床上。 奉甄妙的话为圣旨的青鸽跑去大厨房,完全曲解了甄妙的意思,足足花了半个多时辰亲自做了安神定心汤给甄静端去,看着她喝得一滴不剩,这才心满意足的收起碗走了。 甄冰大惊过后,浑身乏力,见青鸽淡定的样子以为早唤人去接甄妙他们了,虽惦记着蒋宸的伤势,可正因为存了那份少女心事反而不敢多问,十分放心干脆的睡着了。 等青鸽回大厨房还了食盒回到沉香苑,把晚膳热了一遍又一遍,翘首等着甄妙回来的丫鬟们围上来。 紫苏心底升起不妙的预感,不动声色的问:“青鸽,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莫非姑娘被老伯爷留下用饭了?便是如此,也没有你先回来的道理,等姑娘回来怎么办?难不成要小厮护送不成?” 该不会是姑娘得罪了老伯爷,被老伯爷处罚了? 以紫苏严谨的脑子,实在想不出更离奇的事了。 青鸽还没反应过来,回道:“我奉姑娘的命令,把五姑娘送回去了。” “这关五姑娘什么事?”紫苏觉得更听不明白了。 百灵是直接管着青鸽的,比紫苏直接的多,骂道:“你这傻丫说的什么浑话,我们姑娘呢?好好的怎么又扯到五姑娘了?” “姑娘路上遇到五姑娘了,然后一起去竹林说话,我听到惊叫声跑过去,发现蒋公子被毒蛇咬了,五姑娘吓坏了,姑娘就吩咐我送五姑娘回去了。” 紫苏和百灵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不好了,异口同声问道:“那姑娘呢!” “姑娘,姑娘还在竹林里啊。”青鸽理所当然的道。 “什么!”众丫鬟脸色大变。 特别是几个年纪大点的,脸色更是难看。 这个时辰了姑娘还在竹林里,与一个男子在一起,虽然是蒋公子,那被人发现了也要命啊! “你这个傻子!”百灵气的打了青鸽一下,抬脚就要往外跑。 “站住!”紫苏喝道。 “紫苏姐姐?” “青鸽,你送五姑娘回去,五姑娘可说了什么?” 青鸽摇头:“五姑娘吓坏了,一句话都没说,喝完安神汤就睡下了。” 紫苏微松口气,扫一眼院中丫鬟们,道:“百灵,明日一大早你就去五姑娘院子那守着,五姑娘一醒就去拜见,务必提醒她不能把今日的事传扬出去。她当时也在现场,想必也是明白的。” “嗳。” “阿鸾,你盯好我们院子的人,有嘴碎的,赶明儿就卖出去。” “嗯。” “青鸽,你带我去找姑娘。雀儿,我们走后约莫一刻钟,你再去前面唤人去竹林寻蒋公子,都听明白了吗?” “是。”一院子丫鬟心情沉重的道。 她家姑娘,貌似又惹麻烦了! 竹林里,风渐起,甄妙觉得蒋宸脸上浮肿消了点,满怀期望的道:“蒋表哥,你可以动弹了么?” 好吧,他又用那种眼神看她了! 甄妙恨恨的别过头去,肚子忽然响了一声。 她禁不起饿的,四处瞄瞄,发现青鸽放在大石头边盛放清蒸豆豉排骨的食盒子,忙颠颠跑过去把食盒提过来。 “蒋表哥,吃点东西么?” 蒋宸嘴唇抖动一下,看着溅到食盒上的蛇泥碎肉,一张嘴,吐了。 ps:感谢皎月无双、a司芳打赏的平安符。 第五十七章 受打击的少年 看着飞溅到食盒上的污物,甄妙脸都绿了,恨声道:“蒋表哥!” 蒋宸大为羞愧,虚弱的道:“四,四表妹,对不住。” 心中叹气,今日真是太丢人了。 这是风水轮流转吧? 看着甄妙气鼓鼓的脸,蒋宸心中划过一个诡异的念头,竟忍不住轻笑出声。 甄妙不由瞪大了眼睛。 糟了,那蛇毒难道还会作用在神经上? 蒋宸察觉自己的失态,忙收敛了笑意,问:“四表妹,半个多时辰了,你的丫鬟怎么还没唤人来?” 天色已经晚了,二人一同呆在竹林里传扬出去,恐对她名声有碍。 “四表妹,要不,你先回吧。” 他之前不愿她走,是因为全身发麻无法动弹,想着用不了多久自会有人前来接他们。 可人迟迟不来,天若是黑下去,就算他一个人留在这里有什么危险,也不能把四表妹拖在这里了。 他不能害了她。 “你不怕蛇了?”甄妙问。 “我什么时候怕蛇了?”少年恼羞成怒。 甄妙忙点头:“呃,是我误会了,蒋表哥刚才还奋力救我,怎么会怕蛇呢。只是这竹林里蛇多,且有些是有毒的,蒋表哥……” 看看天色,狠心道:“要不我先把你拖出去再走?” 不是她凉薄,蒋宸的救助之情她是心领的,可再待下去一旦被人知晓,那无论是谁,都讨不了好。 她一个婚约在身的女子就不必说了,蒋宸要进国子监读书的,若是人品有瑕,对他将来是有影响的。 拖出去? 听到这三个字,蒋宸脸色不大好看,但对蛇的恐惧心更甚,咬牙吐出一个字:“好。” “那得罪了。”甄妙俯下身,伸手抓住蒋宸的胳膊,正要用劲,忽然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那声音很轻很稳,却如千斤重锤砸在心头。 蒋宸和甄妙,脸色同时变了。 条件反射之下,甄妙一个箭步冲到蒋宸背后,随后矮下身子平躺下去。 这里竹影重重,青草繁茂,天色又暗了,她穿了一身青衣,自信这样躲着,只要蒋宸沉得住气,来人不见得会发现的。 蒋宸短暂的错愕后,勉强挪动了下恢复些的身子,把甄妙遮挡的更严实些。 脚步声渐渐近了,天色昏暗下,现出一抹紫色身影。 看清只有蒋宸一个人,紫苏心中一沉,眼尾余光扫到地上被青草半掩的黑漆木食盒子,冷声道:“蒋公子,我家姑娘呢?” 听到是紫苏的声音,甄妙松了口气,七手八脚的爬起来现身道:“紫苏,我在这呢。” 看着满身竹叶杂草的甄妙冲她招手,紫苏觉得自己的下限再一次被刷新了,迅速打量一番,发现没有什么不妥,才放下心来,冲蒋宸福了福道:“蒋公子,那婢子先带我家姑娘回去了,过不了多久自会有人来带您回去的。” “多谢紫苏姑娘了。”蒋宸尽管还肿着一张脸,举止却恢复了平日的从容。 甄妙冲蒋宸微微欠身:“蒋表哥,我就先回了。” 走出几步侧头道:“青鸽,把蒋公子带出去。” “是,姑娘。”青鸽把甄妙忘在这,很有些羞愧,见姑娘吩咐做事,答应的无比痛快。 几步走到蒋宸面前,学着紫苏的样子福了福:“蒋公子,婢子带您出去。” 蒋宸看着青鸽的体形,心道这丫头一看就是力气大的,扶自己出去不成问题,这下总算不用被拖出去了,当下温和笑道:“有劳了。” 自以为征得了蒋宸的同意,青鸽一弯腰,伸出双手就把他捞了起来,打横抱着往外走。 血一下子涌上来,蒋宸羞愧的一阵阵发晕。 可他不敢出声,已经这么丢人了,难道还要更丢人不成,还好四表妹走在前面,见不到他这个样子。 没成想青鸽力大无比,抱着一个大活人轻若无物似的,健步如飞的就赶了上去,邀功道:“姑娘,婢子把蒋公子带出来了,放哪儿?” 甄妙都有些不忍心看蒋宸的脸色了,伸手一指:“就放在假山旁吧。” 然后带着紫苏匆匆走了。 不一会儿小厮吉祥匆匆赶来,见到斜靠着假山石的蒋宸大吃一惊:“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说着撩起袖子四下看看:“谁,谁打的?小的给您打回来!” 蒋宸心情差的已经不想说什么了,有气无力的道:“扶我回去。” 英雄救美什么的,以后咱再也不干了! 自尊心有史以来受到最强烈打击的少年暗暗发狠。 甄妙回了沉香苑,丫鬟们忙递帕子,伺候她净手,饭菜陆陆续续端上来。 “你们都下去吧,我伺候姑娘用饭就行了。”紫苏等小丫鬟们都退下,把脸一板:“姑娘,请恕婢子直言,今日您实在太鲁莽了。您和蒋公子这么晚了一起呆在竹林里,若是被人撞见,可如何是好?” 今日姑娘若是不听劝,她就是冒着被嫌弃的风险,也要忠言逆耳了。 甄妙赶紧吃了几口垫垫肚子,拭拭嘴角点头道:“是啊,太鲁莽了。” 紫苏一愣,满腹的劝解说不下去了,好半天憋出一句:“姑娘知道就好。” 看甄妙完全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紫苏觉得非常无力,替她夹了一筷子糖醋藕:“既然姑娘什么都明白,婢子就不多嘴了,以后若是出门,多带几个丫头就是了。她们几个都刚来,一个两个的恐难顾上姑娘周全。” 甄妙抚掌:“紫苏,我正有此意呢。” 紫苏…… 身为大丫鬟,忽然有了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伺候完甄妙,郁闷的回房睡觉了。 甄妙觉得从来没有哪一日像今日一样事情又多又乱,例行的练了会儿基本功,就早早洗漱歇着了。 第二日一大早,没等去请安,一个面容生疏的丫头求见道:“四姑娘,婢子叫阿缎,奉老伯爷的吩咐把锦言给您送回来。” 甄妙大喜,冲紫苏使了个眼色。 紫苏会意,塞了个五分银子的银封给阿缎。 阿缎收下打赏,笑得极甜,脆声道:“四姑娘,老伯爷说想吃您做的鸡汁粥了,请您随婢子过去。” 第五十八章 老伯爷的邀请 甄妙早就把做鸡汁粥的方子告诉了小厨房的人。 只是说来也怪,明明是一样的食材调料,小厨房生生做不出那个味来。 甄妙去了,也不过是把几样调料搭配好,放进已经熬得差不多的粥里罢了。 老伯爷眯着眼睛喝了一口粥,露出享受的表情:“四丫头,这鸡汁粥啊,我就喜欢你做的。” 甄妙露出个灿烂的笑脸:“祖父喜欢,以后孙女经常给您做。” 老伯爷摆摆手:“非也非也,这好东西啊,尤其是吃食,那不能多吃,一次就吃够了,以后就没有美食可吃了,岂不可惜?” 老伯爷的话听着虽有几分怪诞,仔细一想又有些道理。 相处久了,甄妙对这位祖父倒是真的喜欢,当下点头道:“祖父说的是呢,那以后祖父什么时候想吃了,就差丫鬟去跟孙女说一声。” 老伯爷听得高兴,看甄妙越发顺眼起来。 这么多孙女,可没一个跟他谈论吃喝的。 老妻自不必说了,几个儿子小时候,他若是来了点谈天的兴致,老妻就盯得死死的,生怕他把儿子教歪了。 到后来儿子长成了,他再谈论,儿子们就用那种“你不务正业”的眼神看他了,别以为他看不出来! 倒是有几个老家伙和他谈得来,可那几个老货,能像小孙女一样顺着他说,让他听得这么高兴吗? 老伯爷感慨着,忽然来了个想法,四下看看,神神秘秘的对甄妙道:“四丫头,来祖父身边坐,祖父和你说点事儿。” “祖父,什么事?” 老伯爷压低了声音:“我告诉你的事儿,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尤其是别和你祖母说,知道么?” “嗯,祖父您放心吧,孙女肯定守口如瓶,什么事呀?” “过两天啊,在明馨庄举办一场斗鹅比赛,祖父带着阿贵参加,到时候祖父带你去开开眼界啊。”老伯爷露出一种你走运了的表情。 甄妙当场就差点哭了。 祖母,您在哪儿,孙女要去告密! “你这孩子,怎么还高兴成这样?” “祖……祖父,您去斗鹅比赛,孙女一个女孩家,跟着去哪合适?”甄妙拼死挣扎。 老伯爷一拍甄妙肩膀:“没事儿,祖父到时候给你准备一套男子衣衫就行了。那些人也没少带自己闺女、孙女去过,都是这么办的。如今又不像前朝了,女儿家多见见世面,有好处,省得将来到了婆家畏手畏脚的。” “祖父,您知道的,孙女以后每隔十日就要进宫的,这日子万一撞在一起……” “你进宫是哪一日?” “也说不好,只说让孙女每隔十日进一趟宫去陪方柔公主,至于这第一次是哪一日算起,还得等着宫里传话。” 老伯爷摆摆手:“四丫头你放心吧,那肯定早不了。公主不是要招伴读了吗,总要等几个伴读招好了才会唤你的。” 不过半日的工夫,皇上要给方柔公主招伴读的事儿就传遍了,有人打听到四丫头的事,竟还到他这里来探话,倒是让他手头宽裕了不少,那日看中的那只翡翠蝈蝈终于有钱买下来了。 “行了,四丫头,时辰也不早了,快去你祖母那边请安吧,记着,可千万别说漏了嘴,不然咱俩都去不成了。” “孙女知道了。”甄妙有气无力的道。 进了宁寿堂,请安的人早都到了,蒋氏正用帕子拭着眼角对老夫人说话:“好端端的,就被蛇咬了,老夫人您是没看见言哥儿那张脸肿成什么样子了。” 坐在李氏身边的甄冰把头压得低低的,纹丝不动。 甄妙请了安,挨着甄妍坐到温氏下首。 老夫人露出忧心的表情:“这是怎么说的,言哥儿被蛇咬了,你怎么也不早说?脸都肿了,那蛇岂不是有毒的,人现今如何了?可请了大夫?” 蒋氏放下帕子:“请了乐仁堂的伍大夫,大夫说幸亏毒吸出来的早,人倒是没什么大碍了。” 老夫人点点头:“乐仁堂的伍大夫最擅长治偏科杂症了,他说无大碍那定会无事的。照这么说,言哥儿是被蛇咬在脸上?好好的这是怎么弄的,又是谁及时帮他吸得毒液啊?” 蒋氏露出得意又懊恼的表情:“那孩子调皮,非要跑到竹林里去作画,说是那样才能画出竹子的韵致来。我素来是知道他的,一旦读书作画起来,最是个心无旁骛的,被蛇咬了脸,一点不奇怪。亏得吉祥机灵,帮他吸了蛇毒,不然……我可怎么和哥嫂交代!” 甄妙和甄冰对视了一眼,神情都有点奇异,又匆匆错开视线。 甄冰低了头,用手绞着帕子。 蒋表哥作画既是心无旁骛的,怎么那时偏巧就出现了,还为了救四姐被毒蛇咬伤? 他……真的是吉祥替他吸出的蛇毒么? 表哥他……是心悦四姐的吧…… 敏感的少女得出这个结论,觉得心尖像是被什么突然扎了一下,疼得突然又迅疾,再深究,却又了无踪迹。 姐妹几个出了门,甄妍停下来,冲甄妙三人道:“四妹五妹六妹,既然蒋表弟受了伤,又在一个府里住着,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去探望一下,不如就现在一同去吧。” “不用了!”甄妙和甄冰异口同声的道。 “嗯?”甄妍有些诧异。 甄妙忙道:“大伯娘不是说了,蒋表哥如今脸还是肿着的么,他这个样子,恐怕不一定想见客。” “我,我也是这个意思。”甄冰有些紧张的道。 “二姐,不如我们姐妹凑份子给蒋表哥买些补品什么的,让人送去就是了。”甄妙道。 甄妍寻思一下点头:“这样也好。” 甄妙松口气。 她如今,真没有想见蒋宸的打算。 昨日的事儿,怎么想怎么尴尬,想必对方也是不想见到她的。 回了沉香苑,风平浪静的过了两天,甄妙没等到进宫的传唤,也没有老伯爷的邀请,心情陡然好了不少,得了温氏的同意,带着两个丫头出门,去给甄妍挑首饰去了。 ps:感谢月下無美人打赏的桃花扇,了如嫣、a司芳打赏的平安符。妙偶明天就上架了,请大家多多支持。 推荐薛行衣大大的《闺趣》。 简介:陆思琼出身高贵,容姿绝色,满腹医经,是京城最拽最傲娇最牛掰的姑娘, 这开了挂的人生本该冲锋陷阵,杀遍宅门无敌手的。 奈何起点太高,对手自动和谐,生活了无生趣。 终有一日,那个更高贵更绝色更拽更牛掰更傲娇的男人出现了! 这日子啊,才算是有趣了起来。 一句话简介:牛掰男女,闺中逗趣,相爱不相杀…… [bookid=3211529,bookname=《闺趣》] 第五十九章 睁眼说瞎话 甄妙乘坐的是女眷出行常坐的油壁车,青幔四垂,白兰雕花,小巧轻快,不过行驶了一炷香的工夫,就到了宝华楼。 银楼伙计忙把甄妙引到了雅间里。 按惯例,富贵人家女眷买首饰,或是请了人去府里挑,或是夫人太太过来选,那才是大生意。 见甄妙虽带着两个丫头,却年纪轻轻,银楼伙计料想不过是哪家姑娘出来顽,买几件精致小巧又不算贵重的首饰罢了,便把那些小娘子们卖得好的首饰呈了上来让甄妙过目。 琳琅满目的首饰摆在一个垫着深蓝色细绒布的大托盘上,多而不乱。 甄妙捡起一朵牡丹吐蕊珠花来看,暗暗点头。 不愧是宝华楼出品,虽只是小玩意儿,却精巧无比,碎米珍珠攒的珠花栩栩如生。 “这珠花怎么卖?” “三两银子。”伙计笑道。 若是往常,听到一朵小小珠花要价三两银子,甄妙早丢到一旁了,但她刚刚有了大笔银子,总觉得是笔横财,不花出去点儿心里不踏实。 兴致勃勃的选了几朵珠花,并一对石榴果耳坠,一对雪兔耳坠,一个金镶玉发箍放在一旁的托盘里。 想了想,又挑了一对小金球刻常春藤耳坠,两对三叶草金耳钉,四对扭丝银耳环。 见甄妙停下,伙计甚有眼色的道:“姑娘,您挑好了,小的给您装起来吧。” 说着飞快扫了托盘一眼。心里默算:“呃,刚好是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 青鸽眼睛都直了,呆呆看了甄妙一眼。 阿鸾倒是一脸平静。 伙计心里有些打鼓,这小娘子,该不会没带这么多银两吧。 “先不急,有没有更精致些的,最好是成套的?” “姑娘要成套的首饰?”伙计有些迟疑。 在宝华楼做事,见的富贵人多了,像甄妙这样年轻的小娘子来买成套贵重首饰的虽不多。倒也不是没有,见她一脸平静,很快满脸堆笑道:“自然是有的,烦请姑娘移步。” 甄妙被引进了一个更宽敞雅致的房间,换了一个面貌端庄的中年妇人接待。 “奴家姓张,姑娘称我张七娘就成了。” 甄妙暗道这宝华楼确有独到之处。 买贵重首饰的往往是大家的夫人太太。需要精挑细选,花费时间长,自然不乐意和男子打交道。 而随便买些小首饰的客人,便无所谓了。 “麻烦你,帮我拿些成套的头面看看。” “姑娘是打算自戴,还是送人的?”张七娘轻启朱唇。声音柔和婉转。 甄妙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才道:“送人的。” “那是送长辈还是平辈呢?”张七娘又问。 “是家姐要出阁了。送她的新婚贺礼。” “这样啊。”张七娘沉吟一下,起身转去屏风后面,片刻转回,手里托着一个花梨木匣子。 张七娘把匣子打开,甄妙立刻被里面的首饰吸引了。 就听张七娘浅笑道:“姑娘请看,这是一大套的红宝石蝴蝶头面,共计五十件。当作新婚贺礼最合适不过了,您看这做工。” 说着用手帕托着一支压鬓簪让她看。 “很漂亮。”甄妙由衷赞道。 一套五十件的红宝石头面。想必价钱也是相当漂亮的。 一问,要价一千两银子。 青鸽听得发晕,庞大的身子晃了晃差点栽在阿鸾身上。 阿鸾悄悄拧了她一下。 张七娘含笑看甄妙脸色,见她面无窘色,倒是有些纳罕,莫非这小娘子能买得起? 要知道一千两银子的一套头面,那些夫人太太们舍得买的也不多。 这是哪家的小娘子? 张七娘暗暗打量着甄妙衣着,却看不出端倪。 “这头面值得起这个价格,只可惜我买不起呢。”甄妙有些遗憾的道。 在她看来,买得起就买,买不起就是买不起,没有什么丢人的。 她说的这么坦然,张七娘反而高看了一眼,心道这小娘子倒是好气度。 心中存了好感,语气就真诚了些:“这里还有一套小头面,也是红宝石蝴蝶的,用的是同一批宝石,打完这套大头面后选了剩下小颗的制成的,奴家拿给姑娘看看。” 这次张七娘拿出来的头面少了许多,只有三只蝴蝶发梳,一对蝴蝶钗,一对蝴蝶步摇。 看红宝石品质,倒是和那套不相上下,只是宝石个头小了些。 “这套小头面,只要两百两,奴家看姑娘还挑了些小首饰,姑娘若是都拿了,奴家做主,再送姑娘一对金葫芦耳串如何?” 甄妙不由看了张七娘一眼,心道这女子好会揣摩人心思。 单看了她之前挑的首饰,就知道她对耳饰情有独钟,且喜欢样式有趣的,送的金葫芦耳串正对她的心思。 “那帮我装好吧。” 张七娘把首饰收拢好,交给阿鸾拿着,欠身施礼道:“姑娘慢走。” “有劳。”甄妙含笑看了她一眼,带着阿鸾和青鸽下楼。 宝华楼的二楼只接待女客,且下楼后就直达侧门,不需经过大堂的。 甄妙出门后向停在路旁的马车走去,就听一个女子娇嗔道:“讨厌,我要的才不是这嵌东珠的金钗,是上次看的那支点翠簪!” “好妹妹,这东珠金钗比那点翠簪还好看些。” 甄妙脚一顿。 这男子声音,听着怎么有那么一点耳熟? 抬眼看去,就看到了一张有点眼熟的脸。 甄妙凝眉思索。 阿鸾忙拉了她一把。低声道:“姑娘,快走,七夕会您忘了!” 甄妙猛然回神。 可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登徒子么! 当下提着裙角就加快了脚步。 只可惜她们本就是路过男子那里,甄妙又往那边看了一眼。 男子一眼看到甄妙,先是神情巨震,呆呆道:“梦中人?” 见甄妙提着裙角快走,如梦初醒,一个箭步冲过去拦在前面。喝道:“站住。” 阿鸾大急,忙挡在了甄妙前面,看着男子警惕的道:“你要做什么?” 男子没有回答阿鸾的话,反而揪住身边的小厮问:“阿旺,你看,她们是真的吧?是真的吧?两个人。都和梦里一模一样的!” “公子,是真的,那日,那日根本不是做梦!”阿旺激动的道。 甄妙不解的看了这小厮一眼,心道他到底激动什么? 然后冷眼看着男子。 在大街上,不到万不得已她可不想和一个男子拉扯起来。 “不是做梦?”男子回了头。“小丫头,你一边去。” 阿鸾紧抿着唇不做声。一动不动站着。 “呵呵,你若是不怕我当街拉扯起来,让大家都看到我调戏你家姑娘了,你就拦着。” “你,无耻!”阿鸾恨声道,看了甄妙一眼,见甄妙点头。这才移开身子。 甄妙板着个脸,露出鄙夷的神情。 她就说嘛。这人要是想不到这么缺德的事儿,那她就真是认错人了。 “庆哥哥,她是谁?”手拿东珠金钗的女子走了过来,皱着眉看着甄妙。 “好妹妹,你等会儿,哥哥办完正事再说。” 说着冲甄妙冷笑:“姑娘,你不觉得在下有些眼熟吗?” 青鸽挤了过来:“姑娘,要揍人么?” 男子脸色一僵,恨声道:“我就说,上梁不正下梁歪,阿旺,过来!” 叫阿旺的小厮往前一凑。 一个五大三粗,一个三粗五大,两个人倒是瞬间把方向堵死了,也遮住了路人的视线。 甄妙反而松口气,冲青鸽道:“就站那吧,不用揍人。” 然后冲男子抿唇笑笑:“公子是不是认错人了?” 男子睁大了眼,不可思议的指着甄妙:“你,你竟然睁眼说瞎话!” 甄妙噗嗤一笑:“公子真的说笑了,这怎么能叫睁眼说瞎话?那你肯定是没见过真正的睁眼说瞎话是什么样的。” “真正的睁眼说瞎话?”男子困惑的眨眨眼。 他觉得又被这个丫头片子带到沟里去了。 心中有个声音提醒他:不能顺着她的话说,这丫头一肚子的鬼心眼。 可一眼望去,正看到甄妙露出不屑的、果然如此的表情。 当下头脑一热,问:“什么叫真正的睁眼说瞎话?” “真正的睁眼说瞎话啊——”甄妙向男子靠近。 “你要干嘛?”女子一脸警惕的凑过来,紧挨着男子站着,语气里满是醋意。 甄妙已经靠近了二人。 脸不红气不喘,在相当淡定的表情中,猛然伸手,揪了女子辫子一下,然后放开喉咙大声道:“快来人啊,有登徒子非礼小娘子啦!” 说着往外狂奔,还不忘提醒阿鸾和青鸽。 于此同时,女子相当惨烈的尖叫声传来。 刚才几人围在一起,本就有行人目光不时的飘过来,只是碍于青鸽和那叫阿旺的小厮块头太大,看不清里面状况。 听到甄妙这么一喊,八卦之心高涨的人们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见女子鬓发散乱,痛哭流涕,旁边还站着个一看就有些轻浮的年轻男子,当下就认定了真相。 有为人仗义的几个汉子,立刻抡起拳头向男子打去。 男子被甄妙这一举动气的要背过气去了,雨点般的拳头落下来,护着脸大声道:“别打,别打,你们误会了——” 我的亲娘,俺终于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睁眼说瞎话了。 被揍成猪头脸的男子临昏迷前,迷迷糊糊的想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十章 油壁车轻郎马骢(和氏璧加更) “怎么回事儿?”五城兵马司的人赶了过来,为首的是一名蓝衣青年,面容清冷刚毅,正是镇国公世子罗天珵。 他已经是龙卫的一名卫长。 西城副指挥使因为渎职被革后,不知昭丰帝是什么心思,一直没有任命新的副指挥使,反而是从上月起,他们几个龙卫的卫长每月都会轮流担任几日副指挥使,这几日,正是他当值。 人群一哄而散,有好事的道:“大人,这人非礼小娘子。” 到底是官兵来了,人群都远远散开站着不再靠近,只留下被揍的鼻青眼肿的男子躺在地上,旁边还有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子,外加一个同样鼻青眼肿的小厮。 尽管男子已经成了那副模样,罗天珵还是一眼把他认了出来。 一勒缰绳上前几步,打量着三人。 为什么看到这人的倒霉模样,就不由自主想起她了呢? 挥走诡异的想法,罗天珵冷声问女子:“怎么回事儿,他非礼你?” 女子跌坐在地上仰着头,满脸泪痕的样子颇有几分动人。 罗天珵便扫了男子一眼,心道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女子骤然看清罗天珵清冷矜贵的模样,不由怔住,脸悄悄红了。 见女子不答,罗天珵以为就是如此,当下手一挥:“把人带走!” 女子这才清醒,急忙道:“大人,不是这样的。不是……不是他非礼我……是人们误会了……” “这么说,你们是你情我愿?”罗天珵皱眉,觉得没必要管了。 见罗天珵骑马欲走,女子忙道:“不是不是,大人您误会了,是庆哥哥刚才遇到个小娘子,那小娘子莫名其妙的就拉了奴家辫子,奴家吃痛,这才叫出声来。害得大家误会了。大人,都是那小娘子的错,您可要为我和庆哥哥主持公道!” 听了女子的话,罗天珵嘴角狠狠一抽。 那个小娘子,绝对是她! “那小娘子人呢?” 女子手往一个方向一指:“往那边去了,是乘着油璧车。” “驾!”罗天珵双腿一夹马腹。调转马头向那个方向追去了。 女子一双眼睛水润发亮的凝视着罗天珵离去的方向,心道这位大人年纪轻轻的,也不知是哪家公子,真是心地又好又公正。 人……也好看…… 正暗忖着,罗天珵清澈如水的声音传来:“把那男子先关牢里去,女子直接送回家。不许她乱说话。” “是。” 一众官差围上来,拖起昏迷的男子和傻愣的小厮就走。 女子呆住。 这。这不对啊! 还没想明白到底哪里不对,也被官差拖着送走了。 远远围观的人见这情景,心道果然是恶人有恶报,这年轻又长得好看的大人,真是处事公正又贴心啊,还记得遣人把女子送回家。 闹事的和抓人的都走了,没有热闹可看的人群这才散去。 罗天珵骑马追上甄妙乘坐的油璧车。甄妙听到马蹄声掀开了天青色的幔帘。 “怎么是罗世子?”甄妙觉得心情又不好了。 罗天珵盯着甄妙的表情似笑非笑:“甄四姑娘以为我是谁?追捕你的官差?” “你——”甄妙扫一眼,看清罗天珵的穿着才道。“原来罗世子到五城兵马司当差了。” 总算是有了件好事,以后进宫,不用担心会碰到这讨厌的人了。 仿佛是猜出了甄妙心思,罗天珵淡淡道:“一个月当差几日,平素还是在宫里的,没准下次甄四姑娘进宫,就能看到在下了。” 你是故意的吧? 甄妙瞪了罗天珵一眼,恨恨放下了幔帘。 罗天珵犹如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盯着犹在晃动的幔帘十分不甘心。 可马车吱吱呀呀的走了好一会儿,那幔帘愣是再没被掀起过! “甄四姑娘真不简单,每次见你,都能惹事。” 坐在马车里正吃葡萄的甄妙撇了撇嘴。 这人一直骑马跟着自己,就为了讽刺她吗? 直接丢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随后把帘子掀开一个小角。 见帘子晃动,罗天珵顿时来了精神,眼睛紧紧盯着那里看。 就见一个葡萄皮飞了出来。 条件反射的伸手一抓,看着掌心的葡萄皮,罗天珵猛然一拉缰绳。 “嘶——”青骢马高高扬起前蹄,骤然停住,发出悠长的鸣叫声,鼻孔喷着白气。 白气冲的幔帘飞起,露出那张熟悉又气人的芙蓉面。 甄妙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怔住,好一会儿才记得把葡萄皮吐出来,不屑的道:“无耻,想看见我也不能使出这种手段!” 说着伸手把幔帘拉下,马车吱吱呀呀的又不紧不慢往前走了。 留下罗天珵呆在原地,肺都快气炸了。 那个死女人,她居然这么说他! 他什么时候想看见她了,每次见她,都堵得睡不好觉! 越想越气,当下夹紧马腹又跟了上去,压低了声音怒气冲冲道:“甄四,你到底还是不是一个姑娘家,说的什么话!” 甄妙抚了抚额头,觉得葡萄也吃不下了,一边擦手一边道:“那罗世子能否告诉我,你一直骑马跟着我的马车,是做什么?” 说到这轻笑出声:“别告诉我,是你这青骢马稀罕我们伯府的白马了。” “嘶——”青骢马长嘶一声,白气又把幔帘冲的飞起来了。 甄妙看着凑过来的马头,呆呆问:“它。它听得懂我说话?” 罗天珵这才觉得解气几分,凉凉道:“你以为呢?” 就见甄妙怜悯的看了青骢马一眼,温声劝道:“既然你听得懂,就该知道都是你主人不对啊,若不是他,我和我家白马也不会误会你了。” 说完又放下了幔帘。 青骢马扭了头,一双水润马眼看着罗天珵。 罗天珵气得快吐血了,忍不住道:“甄四,若不是你在大街上惹了祸。你以为我为什么跟着你?” 甄妙也怒了,掀起帘子怒目而视:“这么说,罗世子是打算将我捉拿归案吗?敢问我犯了何错?” “揪人家辫子,无故伤人还不算吗?”罗天珵说完,心里都有些唾弃自己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跟她在这较劲。 只知道要是这么回去。又得被气上几天。 甄妙一动不动盯着罗天珵看,心里渐渐寒了。 这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便是再不待见自己,那她也是他未婚妻的身份。 不问她是怎么和那两人牵扯上的,只问她为何伤人? 揪人辫子就是伤人了,那她还伤心呢! 甄妙忽然觉得难过起来。 如今在伯府的生活。无论多么悠闲自在,那也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罢了。她一辈子的归宿,在镇国公府。 在这个死活看她不顺眼的男子身上呢。 心灰意冷的放下幔帘,再不说话了。 罗天珵被甄妙那一眼看的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心里茫茫然的,竟不知不觉骑马跟着甄妙的油璧车到了建安伯府才惊醒。 看着甄妙扶着丫鬟的手下了马车,头也不回的向伯府走去,罗天珵默立了片刻。同样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甄妙紧绷着脸走进沉香苑,紫苏迎上来。不动声色看了阿鸾一眼。 阿鸾摇摇头,给了个无奈的眼神。 “姑娘这么快就回来了,东西都挑好了?”接过阿鸾的手扶甄妙进屋。 “嗯。” 紫苏难得露出点笑意:“姑娘,要不说今日是好日子呢,您去宝华楼挑了首饰来,前几日打的花钗戒子也送回来了,您来瞧瞧。” 听到这,甄妙才把烦恼抛到一旁,兴致勃勃的看送来的首饰。 一水的银钗,钗头是各式花朵,有莲花的,有牡丹的,有石榴花的,有桃花的,花式繁多,还有许多小巧精致的银戒子。 这些玩意儿都很精巧纤细,实则费不上多少银子,用来打赏给丫鬟,却再合适不过了。 甄妙来了兴趣:“紫苏,把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唤到厅里去。” 不一会儿,有等级的,不入等的,还有三两个粗使婆子都挤到了厅里。 甄妙端坐在玫瑰椅上,示意紫苏开口 紫苏指指满盘子的饰物道:“姑娘仁慈,前不久特意打了这些花钗戒子,说是二姑娘要出阁了,沉香苑的人也要跟着沾沾喜气。” 打赏也是要有由头的,不然没规没距的时日久了,有些人的心就养大了,觉得不给,还是主子小气了呢。 紫苏对这些清楚地很,一张口就说了个再好不过的理由,然后道:“这花钗,二等的丫头一人挑两支,戒子挑两个。三等的挑一支花钗,一个戒子。不入等的丫头婆子,各一个戒子。” 一屋子丫鬟婆子大喜,齐声道:“多谢姑娘。” 甄妙看着也高兴,道:“日后你们好生做事就是了,我这里并不难过,只是若犯了错,也不会再留的。” “是,婢子们日后定会好好做事,绝不让姑娘失望的。”一屋子丫鬟婆子齐齐施礼。 等不入等的丫鬟婆子们挑了戒子散去,看着满屋子俏生生的丫头,甄妙笑眯眯道:“阿鸾,去把我买的那些小玩意儿拿过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感谢梨雪雪打赏的和氏璧,coolsake、初落夕的桃花扇,偷腥的鱼115 、蓝莲火 、婳媚儿 、吟唱的歌 、兰灵狐、 爱吃肉的欢欢、了如嫣打赏的平安符,琉年似水梦璃华、云氾打赏的香囊。还有投粉红的童鞋们。 推荐苏芫大大的《医秀》: 别人穿越不是侯门千金就是名门贵女, 阿秀只有一个当赤脚医生还老医坏人的酒鬼爹。 没关系,她有前世外科医生的技能,好歹也能治治猫狗牛马,日子也算平安喜乐。 什么什么?她爹原来是很流弊的人?她的身世也另有隐情? 生活如此狗血,她却只想专心从医。那些麻烦事,就让将军大人去发愁吧! 第六十一章 姐妹 阿鸾捧着个刻西番莲花纹的红酸枝木小匣子过来递给甄妙。 “紫苏,这是给你的。”甄妙挑出那对小金球刻常春藤耳坠递给紫苏。 紫苏有些意外。 她从老夫人那也得到过金饰的打赏,但从未出阁的姑娘这得到,却是罕有的。 建安伯府毕竟不是豪富之家,更不是皇亲贵胄。 一个姑娘,月银不过四两罢了。 “多谢姑娘赏。”紫苏双手接过金耳坠,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中却很有触动。 四姑娘,是个厚道主子。 只是……手有些松了些。 紫苏觉得,等会儿她又要忠言逆耳了。 “阿鸾,百灵,这个你们一人一对。”甄妙把两对三叶草金耳钉拿出来。 满屋子丫鬟都有些意外,她们本以为刚才的花钗戒子紫苏没有拿,这是姑娘特意赏的,没想到两个二等的也有份。 这可是金的! 阿鸾面上有些动容,却只是垂了头,低声道:“谢姑娘赏。” 百灵则欢快的笑了起来,娇声俏语道:“多谢姑娘打赏,姑娘又好看又心好,跟着姑娘真是婢子们的福气。” 甄妙愕然:“这关好不好看什么事?” 百灵俏皮的眨眨眼:“风景如画,赏心悦目嘛,婢子们天天看着像画上人一般的姑娘,可不是福气。” 甄妙大笑:“说的是,所以你们也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让姑娘我看着顺心。” 说着指指扭丝银耳环:“这耳环,你们几个三等的一人一对。” 小丫头们大喜,一人分了一对。 雀儿单纯又聪慧,见姑娘高兴,当场就戴了起来。 其他人见了忙照做。 甄妙笑眯眯点头,瞥一眼小匣子中孤零零的一对扭丝银耳环,顿了顿,问紫苏:“小蝉怎么样了?” 屋里欢快的气氛一滞。 “婢子让她在房里冷静几日,然后去耳房看炉火。” 小蝉有可用之处。若是懂得了进退,明白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身为丫鬟不能打听的,将来会是姑娘一个得力的帮手。 现在,就要好好磨一磨性子,单看什么时候磨出来吧。不成的话,一直看炉火也成。 紫苏本以为甄妙心软,听了她的安排会说什么,没想到甄妙只是点点头,就让阿鸾把小匣子收了起来,示意丫鬟们都散了。 阿鸾留下。轻声道:“姑娘,婢子给您捏捏肩膀吧。” 甄妙靠在椅子上。由着阿鸾给她捏肩,随口道:“阿鸾,你会的还挺多的,以前是哪里人啊?” 阿鸾手一顿,好一会儿才道:“婢子曾在一户大户人家当小丫头的,后来那家人犯了事,我们这些小丫头就被发卖了。” “这样啊。”甄妙说完不再作声。 阿鸾再一看。人已经睡着了,当下取了披风替她披上。继续按捏着。 甄妙醒来,收拾一番去了甄妍那。 甄妍正在用点心,见甄妙进来,忙唤小丫头取了帕子给她拭汗,嗔道:“怎么这个点儿过来了,正是热的时候,用过点心了么?” 甄妙任由甄妍给她拭汗,扬着脸笑道:“还没呢,这不来二姐这讨吃的了。” “我这哪有什么好吃的。”甄妍扫一眼碟子里的绿豆糕,皱皱眉。 她苦夏,府里到了中午就是些点心汤水,天天那几样,就更没食欲了。 “四妹要是得闲,再做些翡翠凉果来吃吧,也让我沾沾光,等以后,再想吃可就难了。” “这还不简单,回头我把方子写给你不就成了,以后想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吃。”甄妙不以为意的道。 甄妍却板了脸:“我要你方子做什么,这些你都好好留着,手别那么松,谁想要就给。” “你又不是别人,你是我亲姐姐嘛。”甄妙笑道。 她从来不觉得一张方子有多珍贵,就是同样的食材和方子,不同的人做出来的味道还不一样呢。 再说她又不准备开酒楼什么的,吃个开心而已。 看着甄妙笑靥如花的模样,甄妍眼圈不自觉红了,忙别过头去。 甄妙很理解甄妍的心情,不都说,快嫁人的女人都有那么点悲伤忐忑吗,更何况盲婚哑嫁的年代了。 呃,想到这个心情有点不好了。 她倒是不盲婚哑嫁了,结果还不如人家! 姐妹两个苦着脸相对坐着,甄妍先收拾好了心情,伸手捏捏甄妙的脸道:“也是奇怪了,你这身上瘦的跟柳条似的,怎么脸上这么多肉?” 说着,颇为担心的扫了甄妙胸口一眼。 甄妙恨恨瞪着甄妍。 她连初潮都没有,能发育才怪呢! 甄妍不再逗她,笑问:“说吧,大热的天跑过来,有什么事?” 甄妙把花梨木小匣子推过去:“二姐,送你的新婚贺礼,先说好了,等添妆那日,妹妹就随便送些小玩意儿了。” 甄妍把小匣子打开,金光闪烁,红芒流转,端的是令人目眩神迷。 不由骇了一跳:“这是宝华楼新出的?” “二姐也知道?” 甄妍抿唇。 她能不知道么,前些日子温氏带她去宝华楼挑首饰,这套红宝石蝴蝶的小头面当时也看过了。 说实话,无论是温氏还是她,对这套精致喜气的头面都非常喜欢,只是两百两银子的价格让人望而却步,最终也没有买。 当时的她,未尝没有遗憾的,女人一辈子也就嫁这么一次,谁不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建安伯府只是个中等勋贵之家。嫁女儿公中出的银子不多不少。 温氏更是不容易,买了这套头面,别的地方就要温氏拿私房钱贴,她怎么忍心。 特别,是在那个爹越来越胡闹的情况下。 没想到甄妙送给她的,正是她看中而不得之物。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甄妍把小匣子推了回去。 “二姐——” 甄妍摇头:“这个我真的不能收。我知道你因为七夕会赶巧得了些银子,可将来你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且你是要嫁进镇国公府的。不多点银子傍身怎么行。这套头面,你正好添在自己嫁妆里,到时也体面。” 见甄妙一脸不快,怜爱的摸摸她鬓角垂落的发丝:“妹妹的心意,我领了。” 甄妙抿唇:“二姐,我的心意。比这可要贵重多了。” 说着望着甄妍笑,眼神清澈,笑容纯净。 没有内院里的勾心斗角,没有妇人言语间的交锋。 在她看来,这是她嫡亲的姐姐,是来到这里。主动给她关爱的人。 那些金银首饰,确实还不及她的心意。 甄妍攸地明白了甄妙的意思。飞快眨眨眼把泪意逼退,笑道:“行,二姐就收下了。” 姐妹二人又叙了会儿话,甄妙才返回沉香苑。 接下来两日天气格外的热,便是屋里放着冰,也觉得心里发燥。 甄妙决定做些冰碗来吃。 只是这个季节,府里是不供应牛乳羊乳的。只得差人去外面买。 “姑娘,只得了这一小罐。还是那家新生了牛崽子,现挤出来的。”百灵捧着一个小瓷坛子进来。 “够用了。”甄妙把牛乳放到小炉子上去煮,吩咐青鸽搅拌白砂糖和蛋黄液。 等火候差不多了,开始做细乳沙冰,等成了,又放上切好的西瓜块。 “百灵,把这些分好,用冰镇着给老夫人和各房送去。” 甄妙是想让温氏和甄妍尝尝的,只是都在一处住着,别处不送会被说闲话,她自然不愿落下这种把柄。 亲自提着冰碗去了和风苑,正看到三老爷匆匆进门。 “父亲。”甄妙客气而疏远的行了一礼。 三老爷上下打量甄妙一眼,一开口,还带着酒气:“大热的天,跑来做什么?” 甄妙听的心中来气,暗暗翻个白眼道:“母亲这些日子吃睡不好,女儿怕她一个人太闷了,过来陪陪。” “你先回吧,今儿我找你母亲有事。”三老爷打着酒嗝道。 甄妙侧开身,眼中闪过嫌恶。 她真的不懂,三老爷怎么变成这样了,就为了一个青楼女子? 记忆里,三老爷虽不是多么出色的男子,甚至有点庸碌,但对温氏还是不错的。 难道——人到中年遇到了真爱? 甄妙觉得自己要吐了。 “女儿做了冰碗,带回去怕化了。”甄妙说完不再搭理他,抬脚走进去了。 “太太,四姑娘来了,呃,三老爷也在外面。”锦屏道。 “妙儿,你怎么来了,快去给四姑娘打水来。”温氏说着瞥门外一眼,“跟三老爷说我睡下了,让他回吧。” “这——”锦屏有些迟疑。 若是四姑娘不来还好,四姑娘前脚到了没出门,就和三老爷说太太睡下了,这明显不对劲啊。 她倒不是畏惧三老爷,只是看太太和三老爷闹得这么僵,将来该如何是好呢? “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了,跟他去说,我睡下了!”温氏抬高了声音。 “是。”锦屏忙走到门外,还没张口就被三老爷一把推开:“让开,我倒是看看,你们太太怎么睡下了!”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温氏嫌弃的拿帕子掩了鼻子,仿佛没有看到三老爷这个人:“妙儿,你提的这是什么?” “是女儿做的冰碗,带来给您尝尝。”甄妙说着把冰碗取出来。 巴掌大小的翡翠琉璃碗,盛着乳白色的牛乳沙冰,上面撒着大红的西瓜瓤,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瞧着就不错。”温氏伸手把冰碗接过来,拿起银勺舀了一口送入口中。 刚要开口赞,手臂一疼,冰碗被扫落在地。 三老爷酒气冲天的道:“温氏,你当我是死人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感谢豆扣打赏的香囊,妍冰潋滟打赏的平安符,123456水、惊雷声声、红颜行云流水、nno、Teddyla、天一生水88、兰灵狐等童鞋们的粉红。 第六十二章 威胁 咣当一声响,琉璃碗在地上打着转儿,一屋子的人都惊呆了。 温氏盯着那琉璃碗紧紧咬着唇,直到它停下来,才看向三老爷:“妍儿就要出阁了,你到底想闹到什么时候?” 三老爷一把抓住温氏手腕,狠声道:“我闹?到底是谁在闹,若不是你当时发疯把婉娘肚子里好几个月的孩儿打了,把她发卖出去,我会这样?温氏,我告诉你,我现在这样都是你逼得!” 三老爷喝了酒,有些失了理智,手上用劲越抓越紧。 “你放手!”温氏吃痛喊道。 眼见两个主子打了起来,锦屏早遣了丫鬟们,把房门看得牢牢的,急得直打转。 可她一个丫鬟人微言轻的,又没法上前去拦,只得拿眼神频频看向甄妙。 甄妙也是被三老爷的举动惊住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喊道:“父亲,您快放开母亲!” 见他无动于衷,温氏手腕上都能看到青紫了,甄妙大急,对准三老爷胳膊就咬了一口。 啊的一声惨呼,三老爷松开手,不可置信的指着甄妙:“孽畜,你,你居然敢咬我?” “妙儿!”温氏也是没想到甄妙胆子这么大,居然咬了三老爷。 要知道她和三老爷吵闹,传扬出去说她泼辣也就认了,可女儿这样,可是大大的不孝。 甄妙紧抿着唇,冷冷望着三老爷一声不吭。 她本来就不是原主,对三老爷哪来什么父女之情。就算是对温氏与甄妍,那也是日常点滴相处出来的感情。 三老爷喝得半醉,本来就易冲动,看甄妙这副样子,火立刻大了,一掌向她挥来:“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女!” 甄妙脚尖一点一个旋步,利落的侧开身子,三老爷一个趔趄栽了个狗吃屎。 狼狈的爬起来,眼睛通红望着温氏吼道:“温氏。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女儿,还不如那——” 听着就不是什么好话,甄妙彻底怒了,抬起一脚照着三老爷膝盖窝踹去。 扑通一声,三老爷再次跌倒,这次因为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摔得狠了些。人彻底昏了过去。 “妙儿,你疯了!”温氏吓得面无人色。 这丫头,她,她怎么敢打她亲爹! 温氏再泼辣,对三老爷再怨怼,对这事也有点无法接受。 好半天反应过来。扫了呆若木鸡的锦屏一眼,厉声道:“锦屏。你出去吧,今儿个这事,出了门你都给我烂在肚子里!” “婢子晓得。”锦屏走路都有些晃晃悠悠的,心里极乱。 三太太便是不嘱咐,她也不敢说出去半个字啊。 只要府里有一点风声,她也不能活了,甚至还要连累老子娘。 直到锦屏关门出去。温氏才忙查看三老爷的伤势。 见他额头鼓起一个大包,其他地方倒是无碍。这才稍微放心,看向甄妙的脸色更是难看。 “妙儿,你惹下大祸了知道吗,等你父亲醒来,他若是治你个不孝之罪,娘,娘还怎么活……都是娘害了你。” 甄妙反倒异常的冷静:“娘,您别急,父亲他只是摔了一下,没大碍的。” “真的没事?”温氏忧心忡忡的看了看昏迷不醒的三老爷。 “没事的,他是喝多了,这才昏睡不醒。今儿就让他在您这歇息一晚吧,等明早他酒醒了,女儿过来请罪。”甄妙笃定的道。 温氏松口气,拒绝道:“妙儿,你这就回去,明儿也千万别过来,我会让丫鬟传扬出去,说是我和他打了一架,把他打成这样的。” 甄妙摇头:“娘,父亲是魔障了,偏和您对着来,您这么说,他不认呢?” “那,那该如何是好!”温氏急得不行。 甄妙安慰道:“娘,您别急,明日一大早女儿就过来,您把父亲留到那时就行。” 见温氏面带迟疑,道:“娘,您相信我,没有更糟糕的了。” 第二日一大早,甄妙就又过来了。 温氏和三老爷在屋里对坐,虽没有任何言语,室内气氛却紧张凝滞,倒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见甄妙进来,三老爷霍然起身,斥道:“你还敢来!” 甄妙露出个甜笑:“父亲不是在等女儿么?” “你!” 见三老爷又要发火,甄妙对温氏道:“娘,女儿想吃您亲手做得绿豆酥了,您能不能让女儿解解馋,女儿也正有许多话对父亲说呢。” 温氏担忧的看着甄妙,见甄妙冲她点头,这才转身出去。 心道再如何,妙儿也是三老爷的女儿,等会儿诚心诚意的给他赔罪,他难道还真的要把自己女儿名声败坏了不成? 三老爷酒醒了,眼底还泛着青色,再加上额头青紫一块,看着实在不怎么好看。 甄妙垂了眼,懒得再看。 “怎么,温氏让你来赔罪了?哼,她教养的好女儿!” 甄妙抬头,收起了笑意,认真道:“父亲,我也是您的女儿。” 说到这又是一笑:“二姐也是,大哥也是,说起来,您再没旁的儿女了。” 三老爷被气愣了,他真不敢相信,这时候了,甄妙还敢这么说话! “你以为,我就只能有你们这些儿女?” 他还不到四十岁,想要儿女又有何难。 “您以后再有多少,也是小娘养的呢。”甄妙慢条斯理的道。 三老爷气急,猛然站了起来:“够了,我没有你这个不孝女,你这个样子还想嫁到镇国公府去丢人现眼吗?休想!” 甄妙也站了起来,问:“父亲想如何。告诉全京城的人,您被自己亲闺女打了吗?” 说着从宽大衣袖里掏出一本发黄的小册子,递给三老爷:“女儿翻前朝杂记,凑巧看到一个故事,父亲您不如看看。” 三老爷把甄妙打开的那页扫了一遍,脸色立刻黑了。 “前朝有个叫倩娘的女子,居然因为她父亲把她和青梅竹马长大的表兄拆撒了,许给别人,冲动之下失手把父亲推进了湖里。倩娘投湖自尽了。时人都说她忤逆不孝,罪有应得。她父亲被救上来后,直到二十年后,还有人提起呢。这事还被载入了野史,教诲做子女的要懂得孝道。” 说到这里不安的看了三老爷一眼:“父亲,我还是主动打得您。您说这事,不会被载入正史吧?” 三老爷气得一愣,嘴唇哆嗦着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这真是温氏生出的女儿? “你个孽畜,到底想怎么样?” “父亲,不是我想怎么样。也不是母亲想怎么样,是您想怎么样?为了一个心怀不轨接近您的青楼女子。您就要闹得夫妻失和,儿女离心吗?” 三老爷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婉娘那件事,因为事关镇国公府,甄妙总是要嫁过去的,老夫人就压了下来,没跟三老爷提,也是怕他再惹出别的乱子来。 甄妙却觉得对三老爷。也许是因为幼子的缘故,老夫人过于娇惯了。 一个大男人。什么都不让他担着,可不就长成个毫无责任心的窝囊废么。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半点不错的。 甄妙顺口气,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随后冷笑道:“父亲不妨想想,您是像大伯父一样当世子了,还是像二伯父一样中了进士官路亨通了?就是您出去逛的银子,都是公中拨给三房的。没权、没才,又没钱。” 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接着道:“就是比身体,您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连女儿还打不过呢,那青楼出身的最是眼毒,多少达官贵人没见过,怎么就死活非父亲不跟了呢?” 说完,不看呆若木鸡的三老爷一眼,拂袖而去。 言尽于此,三老爷若是还执迷不悟,那也没办法了,只能劝着温氏权当他死了吧。 甄妙带着阿鸾往宁寿堂的方向走,路上遇到了一副盛装打扮,似乎是要出门的李氏,身后还跟着甄冰姐妹。 “二伯娘。”甄妙给李氏请安。 自从甄妙没答应李氏的请求,李氏看她横竖不顺眼,冷笑一声道:“哟,这不是四丫头嘛,我可不敢当。” 说完快步从甄妙身旁走过。 甄冰略带歉意的看了甄妙一眼。 甄妙根本不往心里去。 和李氏这样有利就笑脸相迎、无利就翻脸不认人的人计较,她又不是闲得。 进了宁寿堂,老夫人倒是满脸笑意:“四丫头,你昨儿那冰碗是怎么做的,又细腻又滑爽,味道极好。” “是放了蛋黄和牛乳。” “难怪有股奶香味,难得是没有腥膻气。”老夫人年纪大了,不敢吃太多冰,昨儿却忍不住尝了好几口。 大夫人蒋氏跟着笑道:“可不是吗,昨儿妙丫头送去的冰碗,都让涵哥儿吃了,今个一早他去念书,还千叮万嘱等下了学去四姐那讨冰碗吃呢,让我一顿好打。” 温氏不一会儿进来,给老夫人请了安,面上倒是没有异色。 一屋子人说说笑笑,没人提李氏带着一对女儿做什么去了。 等甄妙回了沉香苑,时间很快到了下午,涵哥儿居然真的跑来了,拉着她衣袖不放:“四姐,我想吃冰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感谢懒惰小蜜蜂、七七〆猫、兰灵狐、晚照清空、妍冰潋滟 打赏的平安符。 推荐沈东篱大大的《半夏田园》,很不错的种田文: 刻薄彪悍继祖母,很难对付; 善良包子亲爹娘,必须改造; 纵使生活一地鸡毛, 也要努力把日子过好。 喂,隔壁山头的将军大哥,能帮把我牛放一放吗? 第六十三章 山楂糕 甄妙哭笑不得:“涵哥儿,你昨日吃的冰碗,里面是放了牛乳的。如今天热存不住,牛乳非要大清早去买才成,还不一定买得到呢。” “四姐,我真的好想吃,我去看宸表哥,还答应分给他一些呢。” “呃,蒋表哥如何了?”提起蒋宸,甄妙觉得有点心虚。 怎么说,蒋宸都是因为想救她才被蛇咬的。 “宸表哥好可怜,一边脸还肿着呢,东西都吃不下,所以,涵哥儿才要把冰碗分给宸表哥吃。”涵哥儿说的非常认真。 “吃不下东西么?”甄妙想了想,对涵哥儿道,“涵哥儿,你先在四姐这坐坐,四姐给你和蒋表哥做好吃的。” 说着喊来百灵:“百灵,拿些碎银子去找外院的小厮,让他买些新鲜山楂来。多花些银钱无妨,一定要买新鲜的。” 京城地处偏北,这个时节山楂还没上市的,但大周商贸繁华,山楂这种易放的果子,会从南边贩过来卖,当然价钱要贵上不少。 百灵极会办事,不多时就带了一篮子新鲜山楂来。 甄妙已经把别的准备好了,吩咐几个丫鬟一起动手,把山楂去籽洗净,然后放入锅里与冰糖一起熬煮。 涵哥儿兴奋的小脸通红,闻着山楂的酸味忍不住咽口水:“四姐,你这是做什么啊?” 甄妙拍拍涵哥儿脑袋,笑眯眯的道:“我做山楂糕呢。” “山楂糕是什么,我吃过糖葫芦。”涵哥儿越发好奇了。 “等做好你就知道了。”甄妙说着对青鸽道。“青鸽,你盯着炉火,不能大也不能小了,我去大厨房那边,再做些别的吃食。” 甄妙带着百灵去了大厨房,大厨房的婆子已经见怪不怪,道声四姑娘来了,就把她惯用的锅灶让了出来。 甄妙暗道,这都是当初给温氏日日做补品时。银子堆出来的情面。 百灵拿一串铜板塞给烧火婆子,问:“今儿都有些什么新鲜蔬果?姑娘要做些清淡的。” 现在正是准备晚膳的时候,鱼肉果蔬应该是不少的,只是一些存不住的或特别贵重的,才会少少备上一些。 若是不问,那些婆子们也不会多嘴提的。 果然收到打赏。那婆子话就多了:“回姑娘话,今儿备下的蔬果不少,都是些常吃的,呃,还有些新鲜莲藕在水缸养着,姑娘要不要看看?” 甄妙过去瞧。果然见水缸里养着些莲藕,看样子新鲜的很。顿时有了计较。 “行,把这莲藕选小儿手臂粗细又新鲜的捞一根,再给我拿块瘦猪肉和几个熟透的番茄来。” “好嘞。”婆子殷勤的把甄妙要的食材准备好。 百灵在一旁伺候甄妙净了手,给她打下手。 把瘦肉剁的碎碎的打入鸡蛋,又放了白胡椒粉去腥味,再放几味作料搅拌成糊状,接着把藕切成薄厚均匀的片。 不多时。两盘金黄的藕夹就炸好了。 莲藕清润,适合体弱贫血的人吃。加上瘦肉泥,营养又清爽不腻,给蒋宸吃再合适不过的。 想着他胃口不佳,做多了也吃不下,大厨房这边还会送菜过去,甄妙就又弄了道糖拌西红柿便罢手了,带着百灵返回了沉香苑。 青鸽那里,山楂已经熬的浓浓的,散发着酸香味。 甄妙接手来做,等浓稠的山楂酱冷却成晶莹剔透的冻子状,山楂糕便做好了。 涵哥儿已经忍不住拍手了:“四姐,这就是山楂糕吗,好漂亮,能吃了吗?”说着还舔了舔舌头。 “能吃了,不过要等我切好。”甄妙说着拿刀把山楂糕切成大小适中的块,分盘装好,用筷子小心翼翼夹起一块给涵哥儿。 “尝尝看。” 涵哥儿吃了一口,眼睛立刻亮了:“四姐,好好吃,比冰糖葫芦还好吃。” “行了,把这些带着给蒋表哥送去吧,你们一起吃。记着,藕夹能多吃,这山楂糕不要吃多了。”甄妙吩咐百灵把山楂糕装好,遣小丫头跟着涵哥儿送过去。 涵哥儿眉开眼笑的去了蒋宸那。 “宸表哥,涵哥儿来看你了。” 蒋宸头发只拿一块青色方巾罩着,斜倚在榻上,见涵哥儿进来忙撑起身子,温和笑道:“涵哥儿这个时候来,吃了么?” “没呢。”涵哥儿摇摇头,炫耀的指指食盒子,“这不是带来,和宸表哥一起吃么。” 蒋宸性子温和,还耐心的教他读书写字,比凶巴巴的先生强多了,涵哥儿极喜欢这位表哥。 “涵哥儿先吃吧。”蒋宸笑道。 自从那日被蛇咬,一方面蛇毒虽清除了,身体却还有些不适,另一方面是那日太过丢脸,心中郁结,这几日他是一点食欲也没。 “宸表哥还是不想吃东西啊,那明日我带冰碗来给你吃吧,四姐答应明早去买牛乳给我做呢。” 听到是甄妙做的冰碗,明知身体不适,蒋宸还是忍不住点头:“好。” 一脸温和笑意地看涵哥儿把金黄的藕夹,红的晶莹剔透的不知名糕点,并一小碟糖拌西红柿拿出来,蒋宸有些纳闷。 “这菜式,不像大厨房那边做出来的。” 涵哥儿得意笑道:“当然不是,这是四姐做的呢。宸表哥你看,这金黄的是藕夹,里面还有肉呢,是四姐告诉我的,我都还没尝呢。”说着夹起一个藕夹咬了一口,欢呼道,“太好吃了。” 嘴里含糊着把整个藕夹吞了下去。 蒋宸忽然就有食欲了,忍不住咳嗽一声。 涵哥儿还是个孩子,哪明白这些意思。之前听蒋宸说没食欲,这藕夹又实在好吃,当下甩开腮帮子吃起来,片刻工夫小半盘子藕夹就没了。 蒋宸脸都黑了,以拳抵唇,咳嗽一声道:“涵哥儿,吃饱了没?” 涵哥儿筷子都没停:“四姐做的真好吃,再有一盘我也能吃下。” 蒋宸…… “涵哥儿,那个。我尝尝。” “呃。”涵哥儿点点头,随后才反应过来,“啊?宸表哥,你不是没食欲吗?” 蒋宸脸上笑容快挂不住了。 心道这熊孩子,谁没食欲了,反正不是他。 干脆不再和个半大孩子多说。拿起筷子夹了藕夹吃起来。 “果然不错。”闭着眼细嚼慢咽的把藕夹吃完,满心舒适的叹道。 “那是,四姐特意做给我们吃的呢。” 蒋宸筷子一停,看向涵哥儿:“四表妹特意做的?特意做给我……我们吃的?” 说出这话,耳根不知不觉红了。 只觉那藕夹,齿颊留香。更美味了些。 涵哥儿完全不理解少年情怀,筷子还是不停。口中道:“对啊,我跟四姐说你没食欲,她就给我们做了这些。” 这熊孩子! 见涵哥儿吃个不停,盘子都快见底了,蒋宸心都疼了,忙夹了一块放入口中。 心道什么我们,明明是我…… 少年耳根发热。不敢再想下去了,专注的吃起来。 等藕夹一扫而光。涵哥儿指着山楂糕道:“宸表哥,你猜这是什么做的?” 蒋宸看了看晶莹剔透还颤巍巍的不知名糕点,深吸一口气道:“如果我没猜错,是山楂吧?” 涵哥儿瞪大了眼:“宸表哥,这你都能猜出来?我亲眼看着四姐做山楂糕,都不敢相信山楂能变成这个样子呢。你看,跟水晶似的,多透亮。” 凝视着水晶般的山楂糕,蒋宸叹口气:“是啊,我也没想到。不过,这股山楂味,是骗不了人的。” “原来这样啊。”涵哥儿挠挠脑袋,憨憨道。 藕夹,山楂糕,糖拌西红柿,蒋宸难得吃了个饱饭,心头更是说不出的雀跃。 “涵哥儿,明日你还去你四姐那?” “对呀。” 蒋宸起了身,转去博古架那抽出一管画卷来。 “涵哥儿,你把这个交给你四姐好不好?” “嗯?”涵哥儿有些不解。 蒋宸觉得自己的脸热的能煮虾子了,还是一本正经的道:“我们吃了你四姐亲手做的饭,总要答谢啊。这是我画的画,送给你四姐当谢礼。” 涵哥儿恍然大悟,点头道:“宸表哥放心,我一定会送给四姐的,母亲也常常教育涵哥儿,来而不往非礼也。” 蒋宸脸更红了,忙把涵哥儿打发走了。 等涵哥儿出了门,屋里冷清下来,蒋宸陡然清醒,立刻后悔了。 他,他怎么能送她画卷呢,这不成私相授受了么? 别人若是知道,该怎么想她? 蒋宸在屋里来回走着,又安慰自己。 还好,那画上又没落款,应该……不打紧吧? 猛然又想起画完后随笔提的一行字,脸色更不好了。 自己胡乱写的,她会不会误会了? 对有婚约的女子有非分之想,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轻浮无耻的人? 蒋宸来来回回走着,烦躁的想撞墙。 他才不喜欢表妹呢! 不喜欢……有婚约的表妹…… 少年只觉得心头滋味如那山楂糕般,酸酸甜甜,最终记在心头的,还是那萦绕不去的酸。 “吉祥,去找二爷把画要回来,我拿错了。” “是。”吉祥出门往明华苑去了。 蒋宸没想到涵哥儿是个急性子,从他这离去后就直接到了沉香苑。 甄妙有些奇怪:“涵哥儿,怎么这个时候又来了,再不回去,大伯娘该担心你了。” “四姐,我这就走啦,这是我和宸表哥给你的谢礼。”说着把画卷往甄妙手里一塞,转身跑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感谢随云清风的财神罐,会加更一章表示谢意,不过柳叶周末要去桂林,目前要存稿,等回来会记得加更的。感谢风恋星辰、懒惰小蜜蜂的粉红,兰灵狐、琉年似水梦璃华、晚照清空 、了如嫣的平安符。据说有个新书粉红榜,如果有粉红且喜欢妙偶的童鞋,请投给柳叶吧。 推荐听风扫雪大大的《并蒂成双》,字数很多了,而且很好看。 作为顾家的三姑娘,顾青婉表示压力很大。 渣爹后娘她有,表里不一的妹妹她有,冷漠挑剔的祖母她也有…… 只是如今年过十五,如意郎君这个可以有,却偏偏没有。 第六十四章 画情 “百灵,去送一送涵哥儿,天色不早了,别磕着碰着。”甄妙高声吩咐着,抱着画卷转身坐下,冲紫苏笑道:“蒋表哥不愧是读书人,真是多礼。” 说着解开带子把画卷慢慢展开,一副风吹竹林动的画面呈现在眼前。 “咦,这就是园子里的那片竹林啊,啧啧,画的可真像。”甄妙感慨着,目光移到那行清秀挺拔的小字上。 “山有木兮木有枝……” 短短的一行字,便再没了下文。 甄妙当场便呆住了。 她就算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也知道这首著名的诗句。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那画卷拿在手里,顿觉火烧火燎的,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甄妙还在发傻。 心悦君兮君不知。 蒋表哥,他是何意? 紫苏不解,忙俯身把画卷捡了起来。 “我自己来!”甄妙急忙把画卷夺了过来,脸色通红。 紫苏已经看清了那行小字,人也怔住了。 蒋公子他,他竟然喜欢姑娘! 他怎么能! 看一眼甄妙满脸羞红的模样,紫苏整个人都不好了,阵阵眩晕。 老天,难道姑娘也心悦蒋公子? 那一日,他们在竹林,该不会私定终身了吧? “咳咳。”甄妙打起呛来,慌乱的道。“蒋表哥,他,他定是拿错了……” 说着把画卷扔的远远的,爬上床榻用枕头盖着脸装睡。 紫苏反倒乐了:“姑娘,大热的天,您这是做什么,别悟出痱子来。” 甄妙活了两辈子都没遇到过这种事儿,真的是茫然无措,被紫苏从床榻上拉起来。一抬脚居然顺拐了。 紫苏一贯严肃的面皮抖了抖,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紫苏!”甄妙恼了。 紫苏总算放下心来,看姑娘这样子,还没开窍呢。 这分明是又羞又怕,半点没有两情相悦的模样。 “紫苏。你不要笑了,好丢人。”甄妙咬唇道。 紫苏收起笑脸,严肃的道:“姑娘,这可不是丢人不丢人的事,您有婚约在身,万一传扬出去。那就麻烦了。” “只,只有你知道。”甄妙说着。觉得脸烫得不行。 “没有不透风的墙,姑娘,这画万万不能留着,还是烧了吧。” “烧了?” 见甄妙一脸犹豫,紫苏又觉得不好了。 难道姑娘真的对蒋公子有意? 不,不,应该是姑娘本来没往那方面想。见了这画上的字,才起了心思? 想想蒋公子温雅如玉的模样。家世好,又有才华,若真的把哪位小娘子放在心上,又有哪个小娘子能不动心的。 想到这不由暗恨蒋宸,他这是要害死姑娘吗! “可能是蒋表哥拿错了,要是烧了,他来要怎么办?”甄妙怎么想,也想不通蒋宸怎么就待见她了。 那天她把蛇扔他脸上了,邀请他一起吃东西,他还吐了…… 呃,真不忍心再想下去了。 她要是蒋宸,估计一辈子不想看见她! “这怎么能拿错了呢。” 紫苏正说着,就有小丫鬟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个卷轴:“姑娘,蒋公子那边的吉祥过来,说是二爷给姑娘带来的画卷,当时拿错了,应该是这个。” 甄妙和紫苏面面相觑。 真的拿错了,甄妙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居然拿错了,紫苏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见自家姑娘不说话,小丫鬟提醒道:“姑娘,吉祥还在角门等着呢。” 没等甄妙回答,紫苏忙把那要命的画卷塞给小丫鬟:“快去给吉祥送去。” 把接过来的画卷打开给甄妙看,是一副雨打芭蕉图,提的也是应景的诗句,半点旁的含义也无。 这画卷和之前的用的同一种画轴,系的带子也是一模一样的,说是拿错了,倒是可能的。 紫苏稍微放下心,见甄妙脸色不好,心又悬了起来:“姑娘?” 姑娘这表情,是失望么? 难道,姑娘还是盼着蒋公子—— “紫苏,你想太多了,我只是觉得,有点丢人……” 甄妙说着,愤愤斜靠到床榻上去了。 心想,她明明是个好姑娘,若是个男子,早就爱上自个儿了。 没想到活了两辈子收到第一封寓意着爱慕之心的画卷,居然是送错了! 怀恨在心的甄妙,第二日只做了一小份冰碗给涵哥儿,半点多的都没。 “四姐,你怎么只做了这么点,我还答应宸表哥给他送去呢。” 甄妙翻个白眼:“那把你这份送去吧。” 涵哥儿忙摇头:“不行不行,好姐姐,你就再做些吧。” “别求了,求也没用。你再不吃,冰碗就该化了。蒋表哥前几日受了伤,身子弱,吃不得冰碗的,你过去跟他这么说,他定不会怪你的。” “真的?” 甄妙重重点头:“真的。他受了凉要是更严重了,那就是我们的不是了。” 涵哥儿把这话传到蒋宸那里,蒋宸枯坐良久,无声的苦笑了笑。 吉祥是自幼跟惯蒋宸的,见他这样,劝道:“公子,您这是何必呢?” 蒋宸一愣,见吉祥一副了然的样子,叹道:“这样最好。” 吉祥一边给蒋宸倒茶一边念叨着:“就是一幅画,您还要回来,也难怪四姑娘恼了。不是小的说,您哪年不画个百八十幅……” “出去。”蒋宸有气无力的道。 被窥破心事固然令人羞恼,无人理解才更寂寞。 少年觉得。日子怎么就越过越艰难了呢。 只盼着秋季国子监快点开课,到时就没这些烦恼了吧? 这一日甄妙午休醒来,正在琢磨等甄妍添妆时,该送些什么好。 香囊帕子类的,她是不想送了。 就有小丫头进来请示:“姑娘,老伯爷院子的阿缎姐姐过来了,说是老伯爷请您过去。” 甄妙脑子嗡了一声,差点哭了。 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这位祖父,她也是了解的。小孩子脾气,想要干的事,想法设法也要干了。 这一次她要是推了,以后说不定还有什么事等着呢。 与其整日提心吊胆,不如伸出脖子一刀。 进了门没看到阿贵,甄妙松了口气。冲坐在罗汉床上喝茶的老伯爷施了一礼:“孙女给祖父请安。” 扑啦啦几声响,紧挨着老伯爷蹲着的大白鹅阿贵飞了起来,冲过罗汉床上的矮桌向甄妙扑来。 大概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阿贵死命扑腾着翅膀,好几根鹅毛就飘飘荡荡的落下来,有一根还落到了老伯爷头上。 甄妙吓得一声尖叫。猛地躲在青鸽身后。 青鸽宽大的身子把甄妙一挡,阿贵就撞到了她身上。 一个反弹落地。不死心的阿贵死命往上蹦,凶气十足。 老伯爷激动的从罗汉床上跳下来,高声道:“阿贵,好样的!” 看着头顶鹅毛给大白鹅加油的老伯爷,甄妙差点没昏过去。 祖母,您是怎么忍受的! “祖父!” 听着小孙女娇滴滴的喊声,老伯爷才回过神来。一把把阿贵捞起抱在怀里,安抚道:“好了。阿贵,留着劲一会儿用,别吓坏了我孙女。” 见甄妙还躲在胖丫鬟身后不出来,道:“四丫头,快去把衣衫换了,祖父带你出门。” “祖父,我怕阿贵。”甄妙实话实说。 “哈哈哈,你们这些丫头,都娇滴滴的,别怕,别怕,阿贵是经过训练的,不会乱咬人的。”老伯爷不以为然的道。 甄妙深以为然。 它当然不乱咬人了,它只咬她! 无论如何,打死她也不会从青鸽身后出来的。 老伯爷无奈了:“四丫头,你再磨蹭,我可不带你去了!” “真的?”甄妙探出半个头,一脸惊喜。 “嗯?”老伯爷不满的拧眉。 甄妙忙调整表情,一脸遗憾:“真的吗?那太可惜了,祖父,实在是孙女不争气,很怕这些动物。” 非常老实的青鸽都忍不住翻个白眼。 姑娘,您说这话,那条蛇冤不冤啊? 老伯爷摆摆手:“罢了罢了,哎,我怎么就没个机灵贴心的孙子,一个太古板,一个年岁又小。四丫头,快去换衣裳吧,你怕阿贵,我让平安抱着它,离你远点儿。” 甄妙欲哭无泪,祖父,您怎么就死抓着我不放了呢。 孙女到底哪里吸引您,我改还不成么? 甄妙很快就知道老伯爷为什么非要带她去了。 一路提心吊胆到了明馨庄,才知道这里是永王的别院。 永王是昭丰帝的亲兄弟,初霞郡主的父亲。 一副少年打扮的甄妙不出意料的又遇到了初霞郡主和赵飞翠。 初霞郡主个子高挑。 甄妙在同龄女子中已经算高的了,初霞郡主比她小一岁,居然还要高出一寸来。 穿着彩裙的初霞郡主斜睨着甄妙嗤笑:“我道是谁呢,原来是甄四啊,这么矮的个子,有脸穿男装。” 甄妙也不反驳,笑眯眯的往赵飞翠的方向靠了靠。 满京城谁不知道,沐恩候世子是出了名的五短身材啊。 赵飞翠最忌讳别人说她父亲矮,她也是皇后宠着长大的,平日虽经常和初霞郡主玩在一起,其实也互别着苗头,当下就有些恼了,瞪了初霞郡主一眼。 “你那样看我做什么?”在不喜的人面前被同伴落了面子,初霞郡主也恼了。 两个小姑娘吵了起来,甄妙心满意足的回祖父身边坐着去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这是存稿君哟。 推荐翡胭大大的《将门娇》: 大盛朝边疆狼烟起,镇国将军一家五子慨然赴阵,随时都可能为国捐躯, 临行前,老太君泪求圣旨,要替五郎求娶传说中特好生养的安定伯府崔氏女,以求一枪命中,开花结果。 安定伯府有女儿的,不是装病就是玩消失,只有崔翎觉得这是门好亲—— 门第高,没人欺;贼有钱,生活水平低不了;又是小儿媳,不担责任日子好混; 没有三年五载回不来,乐得清净;要是丈夫不幸了,那就是烈士遗孀,享受国家补贴的! 这对勾心斗角了一辈子,今生只想安安稳稳过养老日子的她来说,诱惑太!大!了! 一片混乱中,崔翎淡定开口,“我嫁!” 第六十五章 斗鹅 罗天珵近日有些心烦。 他记得前一世,大概就是这个时候,靖北厉王派蛰伏的杀手混入明馨庄,把一干玩乐的勋贵子弟屠了个干净,唯有建安伯因为心脏长偏了逃过一劫。 若说这些勋贵子弟,都是些好玩乐的,但个个身份不低,且是各府的嫡子嫡孙,再加上还有昭丰帝的胞弟永王在内,当时可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昭丰帝对唯一的胞弟还是有感情的,龙颜大怒之下严查此事,但被早就谋划多年的厉王暗中引导着,反倒清理了不少可用之臣。 这一年血雨腥风,人心惶惶,也是大周朝动乱的伊始。 罗天珵当初的流放之地便是厉王藩地,受厉王之害不浅,当然不想见到他再得手,更何况如今羽翼还未丰满,若是动乱起来,有害无益。 可具体到底是哪一日发生的刺杀事件,他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这几日派了人守在建安伯府附近,只要建安伯出门便会回报,只是他在宫中当值,消息是递不进来的,只能等到交班出宫。 这种等待的滋味,实在熬人。 罗天珵烦躁的走来走去,忽觉有人靠近,忙避开身子转向来人。 就看到方柔公主嘟着嘴,两手还是张开的姿势,跺脚道:“天珵表哥,真讨厌,人家本来想蒙住你的眼睛,让你猜猜看的。” 罗天珵很是无奈,对小公主偏偏得罪不得。只得客气有礼的道:“抱歉,只是公主以后不可如此了,万一属下失手伤了您可怎么办。” “哼,你要伤了本公主,就一直照顾我好了。”方柔公主理直气壮的道。 罗天珵皱皱眉,总觉得这话听着不对劲,可看看还没到他胸口高的小公主,又不好想到旁的,只得勉强笑笑。 “天珵表哥。你这是什么表情,本公主已经够心烦了。” “公主心烦什么?”罗天珵觉得自己的忍耐快到极限了,偏偏又无法发作。 再一次下定决心,定要早日建功立业,不再在这等级森严的皇宫里当一个小小的卫长。 “还不是父皇要给我选伴读的事儿,选来选去的。没一个看得顺眼的。” 方柔公主最烦的,是因为选伴读,最近居然还不能召甄四进宫。 不进宫,她又怎么出得了那口气! 眼珠一转:“天珵表哥,不如你带我出宫去玩吧。” 罗天珵果断拒绝。 别说昭丰帝已经明确说过方柔公主年纪不小,不能再出去疯跑了。就是目前这个特殊时候,他也不能带方柔公主出宫。 方柔公主这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要是出门卷入这场刺杀风波,他几条命都不够交代的。 方柔公主拉下脸:“天珵表哥,本公主的话,你都不听?你,你就不怕我让父皇罚你吗?” 罗天珵淡淡看方柔公主一眼:“属下不敢,愿意领罚。” “我,我再也不要见你了!”方柔公主小性子上来。扭身就跑。 昭丰帝深沉的声音传来:“方柔,你又来缠着罗卫长胡闹了?” “父皇。人家才没胡闹,都是罗卫长,不听儿臣的话。” “是么?”昭丰帝沉下脸来,“那要不要朕处置罗卫长,替你出气?” 看昭丰帝严肃的模样,方柔公主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用不用,父皇,儿臣是说笑的。” 瞥一眼处事不惊的罗天珵,昭丰帝收回目光,不赞同的道:“方柔,朕说过,你已经不小了,行事不能再如以往那般。你是公主,说话做事要有分寸,下次你再说罗卫长的不是,那朕就依你的意思,重重责罚罗卫长。你记住了吗?” 方柔公主心里一跳,委屈的道:“儿臣记下了。” “那你去你母妃那吧,伴读已经定下来了,明日开始就进学。” 方柔公主不情不愿的离去,昭丰帝微笑道:“罗卫长,随朕走一走。” “是。” 二人一前一后,缓缓踱步。 嶙峋的山石旁栽了几株桂花,已经悄然开了零零落落几朵,幽香扑鼻。 昭丰帝停下来:“罗卫长,朕怎么看着你这几日,有些心神不属?” 罗天珵一惊,面上却半点不露,恭敬道:“回皇上,臣近来在五城兵马司轮值,觉得西城并不安定。西城乃达官显贵居住之地,若是不太平,恐生乱子。因想着这事,心里有些不安,没想到皇上慧眼如炬。” 最后一句话说的昭丰帝龙心大悦,朗声笑道:“哈哈哈,从前朝到如今,历代都是五城兵马司护卫京城治安,又有六大营的人镇守京城周边。罗卫长,你多虑了。” 到底还是年轻,有忧国忧民的心思是好的。 昭丰帝又鼓励道:“不过为国为朝多一份忧心是好的。五城兵马司历来事多又杂,最是磨练人的,你且好好干着。” 罗天珵低了头:“是。” 等那事一发生,昭丰帝该笑不出来了。 他记得接下来护卫系统进行了很大调整,昭丰帝从龙虎卫并各地卫所抽调出精英,另设一卫,一明一暗,暗卫负责刺探情报,收集罪证,明卫负责缉拿。见官大一级,直接听候昭丰帝吩咐,称作锦鳞卫。 后来掀起腥风血雨,离不开锦鳞卫的功劳。 “皇上,臣有一个想法。” “说吧。” 对罗天珵,昭丰帝非常有好感,救护公主之事放在一旁,像他这样出身好又上进的年轻人并不多了。 “臣想着,五城兵马司负责的事情繁多琐碎。龙虎卫守在皇宫,若是再成立一个特别卫队负责各处非常事宜,直达天听,岂不是更好?” “呃,特别卫队?”昭丰帝来了兴趣,略一细想,看向罗天珵的眼神深沉起来。 罗天珵坦然垂手而立。 “你说的事,朕要好好想一想。”昭丰帝没有心思再闲聊,挥挥手命罗天珵退下。 罗天珵默默退下。 锦鳞卫的成立。是必然的,他率先提起来,是占了个先机而已。 至少等将来成立锦鳞卫时,昭丰帝对他这个提议人,必然会安排个位置。 那时,就不会只拘在皇宫里了。 明馨庄那边。斗鹅已经进行到了如火如荼的时候。 “阿贵,加油,跳起来,跳起来啄!”老建安伯激动的手舞足蹈,见阿贵被沐恩候世子养的那只鹅死死压着,又急得不行。 “老伯爷。您老还是歇歇吧,这一百两银子买来的鹅。怎么能跟我五百两买来的鹅王比。”沐恩候世子踩在个小杌子上,踮脚看着场里情景,喜的合不拢嘴。 心道建安伯这个老货倒是眼毒,才一百两银子买来的一只白鹅,竟然斗倒了一干人等,连永王都包括在内。 如今就看他的了! “胡说,我家阿贵厉害着呢!”老建安伯气的吹胡子瞪眼。来回看看灵光一闪,一把把甄妙拉到身前。“阿贵,看这里,看这里。” “祖父……”甄妙已经无言了。 不得不说,阿贵颇有灵性,听到老建安伯的喊声挣扎着抬头一看,见是甄妙立刻来了精神,猛使劲一窜,压在它身上的白鹅竟然被甩了下来。 专门驯养来斗的鹅是有凶性的,见欺压自己的对手倒了,立刻欺压上去,缠斗起来。 老建安伯激动的语无伦次,只要阿贵一松懈,就猛喊看这里。 到最后,已经没有多少人看斗鹅,全盯着被老建安伯猛摇的甄妙看了。 因为老建安伯太激动,把甄妙藏头发的帽子摇掉了。 三千青丝瀑布般倾泻而下,甄妙无语凝噎的看着老伯爷。 永王爆笑出声:“建安伯,原来你带来的不是孙子,是孙女啊!” 老建安伯全心投入的盯着场内,突然大笑道:“哈哈,阿贵赢啦!” 众人一阵静默,皆给了还在发呆的小姑娘一个同情的眼神。 老建安伯冲上去把阿贵抱下来,已经累得筋疲力尽的阿贵,居然还死撑着,冲甄妙挑衅的抬抬嘴。 甄妙又气又怕,往旁边挪了挪。 老伯爷一把把甄妙拉过来,喜气洋洋的道:“四丫头,等回去祖父给你封个大红包,今日多亏了你。” “都是阿贵的功劳。”甄妙有气无力的道。 斗鹅完毕,便到了用餐的时候。 明馨庄格外巧妙,庄内一条河蜿蜒环绕,水清且浅,众人饮用的酒和瓜果,就被放入一个个小木船里顺水漂荡。 谁想吃些什么,直接从水中取用。 一个个平日华服盛装的勋贵,此时却放荡不羁的坐在河边饮酒吃菜,还有的居然打着拍子放声高歌。 甄妙很有些震惊,初霞郡主她们却早已见怪不怪。 不一会儿,清秀的小厮们抬着整羊整鹿上来,利落熟练的升起了火堆。 一个个年轻貌美的侍女立在勋贵们旁边,或是托着水盆,或是举着帕子,还有的布置好长长的桌案,放好碗碟筷子。 有的是侍女动手,有的是勋贵亲自动手,拿着刀子从整羊整鹿身上片下肉,就着火堆烤了起来。 那些参加比赛的白鹅见不得这种场面,已经被抱下去好生伺候了。 甄妙顿时恢复了精神,接过老伯爷手里的刀子道:“祖父,我来烤肉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还是存稿君,我这个更新渣居然能有这么多存稿,看来是有潜力的。 推荐15端木景晨大大的《春闺记事》: 顾瑾之出生于中医世家,嫁入豪门,风光无限又疲惫不堪地走完了她的一生。 等她发现自己没有死,而是变成了古代贵族仕女时,厌烦就浮上心头 再等她再看到和自己前世丈夫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时,她撇撇嘴。 人生这潭平静的湖水,这才起了点滴涟漪....... 第六十六章 蜂窝烤肉 “行,行,我等着吃乖孙女的烤肉。”阿贵斗赢了,老伯爷心情极好,看什么都是顺眼的,更遑论甄妙本来就手艺好了。 “行啊,建安伯,你这娇滴滴的小孙女还会烤肉?”沐恩候世子直接举着酒壶凑了过来,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就是你这个孙女,在七夕女儿会上赢了我闺女吧?” “呃,似乎有这么回事儿。”建安伯挠挠头。 沐恩候世子冲赵飞翠招手:“飞翠,来爹这里坐。” “父亲,您唤女儿做什么,熏死人了?”赵飞翠用帕子掩着口鼻道。 “这烟味多香,哪里熏了,来来,爹给你烤肉吃。”沐恩候世子虽然个子矮,手掌却厚重宽大,宠爱的摸着赵飞翠的头。 “父亲,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赵飞翠在外人面前最不愿意丢了面子,拨开沐恩候世子的手。 甄妙却羡慕的看了赵飞翠一眼。 没想到,沐恩候世子如此疼爱女儿。 再想想她那个爹—— 甄妙紧握着刀子,狠狠割下一块羊肉来。 赵飞翠时刻盯着甄妙的举动,见她这样不由取笑:“喂,你到底懂不懂烤肉啊?” 甄妙抬眼看看她,又开始忙自己的。 “飞翠,你们在说什么呢?”初霞郡主走过来。 这里就她们三个小娘子,又是同龄的,再合不来,也比和那些爷爷大叔们呆在一起强。 赵飞翠指指甄妙:“初霞。你看,我就说嘛,她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恐怕都没见过烤肉吧,也难怪刚才见了流觞曲水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呢。” 初霞郡主顺着看去,见甄妙正摆弄着一块方砖似的羊肉,不由抿嘴笑了。 这烤肉,讲究薄、透,才会香而不腻。酥软好下口,可没见过哪里的烤肉跟砖头似的。 “行啦,总要想想人家的身份。”初霞郡主轻笑道。 声音说的低,也只有三个小姑娘才听到。 毕竟当着一群大老爷们吵起来,那显得挺没教养的,她们这些人自小就懂得人前该如何做了。 “郡主说说。我是什么身份!”甄妙把刀子往羊肉上一甩,刀子噗地一声没了进去。 看着笑眯眯却不带半点暖意的甄妙,还有仍在打颤的刀子,初霞郡主嘴角笑意一僵,好半天才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甄妙抬起眼帘,淡淡道:“就是听了郡主的话不明白。问一问,郡主也说不出答案。就算了。” “你,你分明是吓唬我!”初霞郡主指着那柄刀子。 “不敢,我只是在做烤肉罢了。” “初霞,别听她胡说,她这哪是烤肉,分明是故意吓你呢。”赵飞翠凉凉道。 甄妙斜睨赵飞翠一眼,又把刀子拔起来。 “你。你干嘛?”赵飞翠不由后退一步。 甄妙暗暗好笑。 果然还都是半大的小姑娘,若是大人自然明白她哪能怎么样。 “不干嘛。”甄妙用布抹了抹刀子。“两位都比我身份高贵,所以每次见了,才想找茬就找茬吗?” 说着轻蔑的看二人一眼:“上次七夕会,我赢了你哦,今日,我还能做出最好吃的烤肉来,你们呢,要是抛开身份,你们拿什么赢我?” 甄妙本不是争强好胜的人,平日这话也不会说的,只是一次一次的被半大小姑娘挑衅,实在不胜其烦了。 又有身份之别,不如来次狠的,激的她们以后别再招惹她。 哪怕无视她也行啊! “你简直大言不惭!”赵飞翠抬高了声音。 “怎么了,闺女?” 沐恩候世子一出声,就有人看了过来。 初霞郡主瞪了赵飞翠一眼。 心道暴发户就是暴发户,关键时刻总是上不了台面的! 赵飞翠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忙道:“没什么啦,父亲,是甄四说能做出最好吃的烤肉来,女儿才忍不住开口的。好啦,您快喝您的酒去吧。” “最好吃的烤肉?”沐恩候世子来了兴趣,站着不动了。 其他人靠了过来。 这群人都是好吃好玩的,听说甄妙放话能做出最好吃的烤肉,又是这么一个小姑娘,哪个不来兴趣。 见人多了,赵飞翠也不再拦着,看着甄妙冷笑一声。 心道等会儿她出了丑,谁还记得她的失言。 “建安伯,你这孙女,真的会烤肉?”永王也凑过来,看一眼甄妙手中的肉块笑道。 “那当然了。”建安伯拍着胸脯道。 他可是吃过孙女做的饭的,府里的厨子都比不了。 “哈哈,建安伯,你这孙女要真能做出不错的烤肉来,回头我把新弄来的一对熊掌给你送去。”永王道。 他也不会跟个小女孩计较,什么最好吃的烤肉,只要做出来的尚能入口,就成了。 “四丫头,你听见没,可得好好做。”建安伯兴奋的道。 谁都知道熊掌难得,他可是有年头没吃过了。 甄妙无奈看了建安伯一眼,专心处理手中的羊肉。 她不过是烤个肉,怎么又被人围观了。 用刀反复把整块羊肉拍松了,拿起一根筷子在羊肉上扎出数十个小孔。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看得一头雾水。 “劳烦取些蜂蜜、鸡蛋来。”甄妙对站在旁边的侍女道。 “去拿。”永王道。 这些东西都是常备的,只是烤肉还用得到蜂蜜和鸡蛋? 不少人心中疑惑,有的干脆交流起经验来。 等蜂蜜和鸡蛋来了,打出蛋清。把羊肉块浸了片刻,才拿出来放到火上烤。 一边翻烤,一边刷着食盐之类的调味料。 这样看来,倒是和别人烤肉没甚区别。 甄妙不停翻着羊肉,火候掌握极好,见是时候了,立刻刷上蜂蜜。 不多时,整块羊肉变得金黄,散发着诱人的香甜味。 “取个大盘子来。” 侍女把大盘子放到桌案上。甄妙已经烤好了羊肉,小心的夹着整块放到大盘子里。 “这就成了?”不少人好奇的问。 闻着味道确实不错,可这么大一块,真的入味了么? 甄妙笑笑,也不说话,取了一柄又快又亮的新刀。手起刀落,片刻把整块羊肉切成了无数大大的薄片。 一片片羊肉倒在盘子里,每一片都是表层微焦内里是蜜色的金黄,上面还有数十个小孔。 “好了,祖父,您尝尝?”甄妙放下刀子净手。 永王咳嗽一声:“来人。把这些羊肉分了,大家都尝尝。” “就是。我也尝尝这最好吃的烤肉。”有人调笑道。 等夹起烤肉放入口中,顿时都噤声了。 甄妙选择的是肥瘦相间的后腿肉,又扎出了许多小孔,调料和蜂蜜早已经通过小孔融入了内部,是以每一片烤肉都是酥嫩鲜香,还带着淡淡蜂蜜的甜味,半点腥膻之气都无。 “哈哈哈。建安伯,你这孙女说的不错。这果然是本王吃过最好吃的烤肉了!”永王吃完自己盘中的那片烤肉,忽然后悔之前吩咐把烤肉都分下去了。 “确实是妙极,妙极。对了,我想起来了,建安伯,你这小孙女,是七夕会上制作巧果花瓜,被评了绝品的那个吧?”有人恍然大悟。 “不错!”建安伯得意的道,见一群人盯着他盘子里多出来的烤肉虎视眈眈,忙夹起来吞掉,摆摆手道,“别看了,都吃自己的去吧,我孙女可不是专门烤肉的,这是她孝敬我的,结果分给你们吃了。” 说得一群人讪讪散了。 这些人里虽有不少身份比建安伯要高,但建安伯年纪大,又是出名爱玩会玩的,平日相聚倒是挺受尊重 便连永王,虽然想吃,也知道让一个伯府的姑娘给一群人烤肉不像话,只得悄悄嘱咐初霞郡主道:“初霞,你和甄家丫头玩得好,等会儿别忘了让她给你们多烤些肉啊,到时候给你父王送来。” 初霞郡主犯了个白眼。 父王,您哪只眼睛看到我和她玩得好了。 “怎么样,我做的烤肉,是不是最好的?”甄妙望着初霞郡主和赵飞翠微微笑。 “是又怎么样?”都是小姑娘,虽任性了些,赵飞翠却还没学会口是心非那一套。, 尽管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甄妙做出的烤肉确实是她吃过最好的。 “那你们就输啦,以后就别有事没事的找茬了。要是实在看我不顺眼,大不了我们就当不认识好了。” “谁说我输了?”好一会儿,初霞郡主似乎想起什么来,拉着甄妙道,“你跟我来。” “啊?” 赵飞翠忙追了上去:“初霞,你带甄四去哪儿?” “你们跟我来就是了。” 初霞郡主带着二人走走绕绕,进了一处雅致的小院子。 院中几株梨树已经结了果子,个头儿还不大。 走到第三棵树下,初霞郡主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把锄头,对着树根旁挖了起来。 “初霞,你到底在挖什么啊?” “等着就是了。” 不多时,初霞郡主脸上见汗,把锄头递给甄妙:“我累了,你来,小心着点,别弄破了。” 甄妙无奈的接过来继续挖。 看到一抹红色,初霞郡主忙叫停手,小心翼翼的抱出一个系着红绳的墨黑色坛子来,得意冲甄妙道:“谁说我什么都不会了,这是本郡主五年前采花瓣上的露珠,亲自酿的酒。今儿打开,让你们尝尝。”(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最后一张存稿。 推荐苏子画大大的《田园小当家》,快完结了: 重生农家小萝莉,人多事多极品多; 爹娘是个受气包,姐弟几人挨欺负。 日子可咋过呢? 不怕不怕,有极品灵泉和异能; 带着家人奔小康,做个威风八面的地主婆! 第六十七章 逃命 初霞郡主直接把酒坛开了封,浓郁的酒香味传来。 甄妙和赵飞翠不由自主深吸一口气。 初霞郡主跑进屋子,片刻后托着三个白玉杯出来了。 赵飞翠一点不奇怪的样子,掩口笑道:“初霞,这是放多久的了,你洗了么?” 初霞郡主白她一眼:“这里每日都有人清理的。” 说着把托盘放在石桌上,一一倒入美酒。 甄妙这才发现,这酒居然是绛红色的,且看着很浓稠,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尝尝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初霞郡主在跟甄妙较劲,她首先便把酒杯递给了甄妙,还一直等着她的动作。 甄妙接过酒杯,先是晃了晃浓稠的酒液,这才凑到唇边喝了一小口。 入口香醇清爽,还带着淡淡梅子味道。 “是放了杨梅吗?”甄妙看着初霞郡主真心赞道,“很不错。” “真的?”初霞郡主扬了眉想笑,又想到这是向来看不顺眼的人,收了笑意,一脸别扭的道,“比起你的烤肉如何?” 这郡主,还真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 “都很好,要是梅子酒配烤肉,那就更好了。”甄妙笑眯眯的道。 瞧着甄妙的笑脸,初霞郡主本能的皱皱眉,可想起那美妙的烤肉味道,不由暗暗咽了口水,别别扭扭的冷哼一声:“行,我们这就回去吃烤肉,喝梅子酒。飞翠你来评判,看到底是她的烤肉好,还是我的梅子酒好。” “没问题。”赵飞翠答应的飞快,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甄妙暗暗翻个白眼,心道这有可比性吗? “快点。”初霞郡主一手抱着酒坛子,一手拖甄妙。 “郡主,我自己走——” 三人拉拉扯扯走了一会儿,甄妙猛然停住脚步。 “哎,你干嘛?”初霞郡主差点撞上甄妙。急忙收住脚,不满的道。 “就是,冒冒失失的!”赵飞翠瞪了甄妙一眼。 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初霞郡主对甄妙不一样了,而这种改变,让她本能的觉得不痛快。 “都噤声。”甄妙紧蹙眉头。“你们难道没听到什么声音吗?” “哪有什么声音啊,你少故弄玄虚!”赵飞翠推了甄妙一把。 甄妙反手抓住赵飞翠手腕。 “哎,你放开,痛死啦!” “甄四,你想做什么?”初霞郡主警惕的道。 这里就她们三个,她该不会想打她们一顿吧? 她敢! 初霞郡主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甄妙却顾不得这些。压低声音道:“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你们难道听不见。前边声音有些不对劲吗?” 被甄妙严肃的模样弄懵了,初霞郡主侧耳仔细听了听。 赵飞翠却拍向甄妙手臂:“初霞,别听她的,她就是故意找我们麻烦!” 初霞郡主神情严肃起来:“好像是有些不对劲,飞翠你听,前面声音好乱,似乎还有哭声。” “有哭声有什么奇怪的。初霞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喝醉了。哪次没有放声大哭的,还有唱歌打架的呢。”赵飞翠不以为然的道。 听她这么一说,初霞郡主稍微放了心。 却见甄妙忽然蹲了下来,把耳朵贴在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二人大为惊讶。 这姿势,未免太不雅了! 甄妙站了起来,脸色相当难看:“你们在这等等,我去看一下。” 说着就要走,一把被赵飞翠拉住:“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莫名其妙的,先是说不对劲,现在又让我们留下来,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见赵飞翠拉着不让走,甄妙看向初霞郡主。 初霞郡主淡淡道:“甄四,你还是把话说清楚的好。” 甄妙叹口气:“郡主,赵七姑娘,不是我不想说清楚,只是我们离那儿甚远,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声音觉得不大对劲,那分明是打斗和哀嚎的声音,这恐怕不是纯粹为了宣泄情绪发出来的。倒像是——” “倒像是什么?”初霞郡主紧盯着甄妙问,不知不觉也紧张起来。 “倒像是厮杀!” “什么?不可能!”初霞郡主先是满脸震惊,随后勃然大怒,“甄四,你知不知道这是哪里?这可是我父王的别庄!” “郡主,争论这些做什么呢,到底什么情况,去看一看就知道了,你们在这里等我——” “不,要去一起去,难道你觉得你比我们强?”初霞郡主扬起了下巴。 甄妙只得叹气:“好吧。” 她本来是想探查一下情况,若是不对劲,就小心退回来,有初霞郡主这位主人在,好歹能寻个地方躲起来。 可若是她们也去,谁知道会不会保持冷静。 但看这架势,不让她们去显然是不可能的。 “那要是有什么情况,你们一定要冷静。”甄妙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这个不用你说。”初霞郡主绷着脸走了过去。 随着渐渐靠近,声音越来越大了。 三人互相看看,脸色越来越凝重。 果然有问题! “我,我们……”赵飞翠哆哆嗦嗦的张口,已经带了哭腔。 “赵七姑娘,你在这等我们吧。”甄妙见她腿脚哆嗦,怕得实在不像样子,开口道。 “飞翠,你留下。”初霞郡主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强自镇定道。 赵飞翠眼泪已经流了下来,猛摇头:“我……我父亲还在那里……” 除了甄妙,二人都是真正的十三岁小姑娘。可她们已经明白事情真的不好了。 一只带着暖意的手握住了赵飞翠,另一只手拉住初霞郡主:“那我们走,记住,等会儿无论见到什么,千万别发出声音。” “嗯。” 这一刻,无论是身份高贵的郡主,还是自幼受尽宠爱的赵飞翠,都只是一个六神无主的小姑娘,而那双带着暖意的手。让她们心底安定了些。 三人脚步放得极轻,一步步靠近。 隔着丛花疏木,终于看清了那一边地狱般的惨象。 几个黑衣蒙面的人,身若游龙,穿梭于人群中,每经过一处。就是血花飞溅,伴随着令人战栗的惨呼声,一个人便轰然倒下。 幸存的人还在惊慌逃窜,处处是断臂残肢,高雅的流觞曲水,早已成了血河一片。 “爹——”赵飞翠的声音憋在了喉咙里。 甄妙惊得看过去。就见初霞郡主用手死死捂住赵飞翠的口,而捂住口的那只手。还是不停颤抖的。 被捂住口的赵飞翠双目圆睁,直直看着前方,泪水如珠子般滚落。 与此同时,咣当一声,初霞郡主一直抱着的酒坛子跌落在地,瞬间粉身碎骨,酒香四溢。 初霞郡主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她忘了自己还抱着酒! “快走!”甄妙猛然拉了初霞郡主一把。然后便哭了。 她看到老建安伯仰倒在地,怀中还抱着已经变成红毛的阿贵。 “他们。他们是杀手,我们快走。”甄妙根本控制不住汹涌而出的眼泪。 也许是场面太混乱,各种惨呼声此起彼伏,酒坛跌落的声音,居然没惊动那些杀手。 初霞郡主绝望的寻觅着永王的身影,听了甄妙的话,下意识的点头,手不自觉收得更紧了。 赵飞翠拼命挣扎起来。 “郡主,再不放手,她要闷死了!” 初霞郡主猛然回神,同样带着哭腔:“我,我放手,你千万别出声!“ 赵飞翠拼命点头。 初霞郡主手一松。 赵飞翠推开她,大口喘着气。 “我们快走,刚才那些杀手虽然没听到动静,但酒香味瞒不住的!”甄妙心跳如雷,脑子却异常冷静下来。 三人正要悄然退走,忽见一个黑影飞来,抬头一看,竟然是一颗双目圆睁七窍流血的头颅。 “啊——” 赵飞翠控制不住的尖叫出声。 而初霞郡主,则是把手放在唇边死死咬着。 甄妙也是吓得瞬间懵了,一脸呆滞的看着在自己脚下打转的那颗人头。 那一刻,她恨不得放声尖叫,可喉咙偏偏像堵了棉花,半点声音发不出来。 那边一个黑衣人,目光冰凉的往三人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 糟了,被发现了! 甄妙陡然回神,推一把瘫软的二人:“快,快走!” 初霞郡主双手撑地,想要站起来。 赵飞翠如被抽去骨头般软倒在地上:“没,没用的,他看到了,他看到了……” 啪的一声,甄妙打了赵飞翠一个耳光,边打颤边冷冷道:“他是看到了,可他现在顾不上杀我们,怎么,你要在这等着他吗?” 说完也不理她,向初霞郡主伸出手。 初霞郡主颤抖着握住甄妙早已冰凉的手,使劲站了起来。 赵飞翠张了张口:“带着我……” 二人一左一右,把赵飞翠拽了起来。 “你们跟我来。” 初霞郡主当先,三人互相扶持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向花丛深处跑去。 “初,初霞,我们躲到哪里?”赵飞翠神情都是木的,分明一副再受刺激就要崩溃的样子。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捉迷藏,不小心掉进去的那个废井?我们去那里。”初霞郡主一时紧张,猛然忘了路。 “那边。”赵飞翠哆嗦着伸出手指。 三人顺着赵飞翠指的方向狂奔,不知是哪个突然绊了一脚,顿时一起跌倒。(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感谢童鞋们的打赏和票票,昨天飞机晚点,汽车堵车,到家好晚了,没有存稿君的我好悲催。欠一章加更要过几天再说,票和评价票童鞋们不要浪费钱投了,那个对上架的我来说没什么用的,每次看你们投,都好心痛好心痛,再次谢谢大家。 第六十八章 危机 这个时候,甄妙强悍的身体素质就体现出来了。 她手一撑地跳了起来,随后一手拉着一个往上提。 初霞郡主气喘吁吁的站了起来。 赵飞翠哎呦一声,哭道:“我不行了,我脚崴了!” “你想死吗!”初霞郡主又气又怕,伸手死命拽她。 “别碰我,疼,就让我死在这里好了,不然也要疼死了!”赵飞翠断断续续哭着,大滴汗珠儿从额头滚落下来。 看这样子,真的崴得不轻。 甄妙焦灼的看了后面一眼,牙一咬,俯下身子把赵飞翠背了起来。 “你——” 初霞郡主二人都吓了一跳。 “带路。”甄妙喘着大气。 “好。”初霞郡主神色凝重的点点头。 “注意别折了花枝草茎,发现痕迹,那些杀手会追上来的。”甄妙叮嘱道。 “嗯。”初霞郡主走在前面带路。 多了一个人,甄妙吃力起来,浑浊沉重的呼吸声萦绕在耳畔,赵飞翠神色怔怔的。 “你,你还坚持的住么?”不知走了多久,看着脸色已经白的有些透明的甄妙,初霞郡主气喘吁吁的问。 甄妙平缓着呼吸,一时没有做声。 赵飞翠眨眨眼,猛然想起来什么,一脸惊恐的道:“不要丢下我!” “你闭嘴!”初霞郡主狠狠瞪了赵飞翠一眼,这才看向甄妙。咬唇道,“你要是不行,就换我来。” “初霞——”赵飞翠再次怔住了。 初霞郡主像是没听到赵飞翠的话,只是盯着甄妙。 甄妙摇摇头:“还是我来吧,郡主带路就好了。” 一个同龄人的重量,又是体力已经耗了大半的情况下,不是小郡主想的那么简单的。 她若不是每日坚持锻炼,又懂得一些呼吸的技巧,早就吃不消了。 “坚持不住了你就说话。别嘴硬!”初霞郡主丢下硬邦邦的一句话,继续往前走。 穿过一片桂树林,初霞郡主跑到一棵足有两人手臂粗的老榕树下,绕到它后面喊甄妙:“到了。” 三人停住脚,初霞郡主把爬满井口的杂草蔓藤拨开,指着下面道:“就是这里。” 废井倒是不深。能一眼看到井底。 里面铺着一层枯叶杂草,看起来倒是干燥的,但气味并不好闻。 初霞郡主和赵飞翠不由犹豫起来。 “不能犹豫了,要是杀手追来,我们想躲进去也来不及了。”甄妙虽然也怕这狭窄逼仄的空间,还是咬着劝道。 回头看一眼桂树林。初霞郡主下定了决心:“好,我们下去。 见她往里面跳。赵飞翠忍不住喊:“初霞——” “嗯?”初霞郡主拧眉。 赵飞翠悄悄瞥了甄妙一眼。 初霞郡主一怔,随后大怒:“这是我家,我最熟悉,要是下去,自然是我先下去!”说完嘲讽的看了仍在甄妙背上的赵飞翠一眼。 赵飞翠变了脸色,讷讷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初霞郡主早已跳下去了。 甄妙放下赵飞翠。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跳。 赵飞翠完全慌了。哭道:“你们都跳下去了,我怎么办?” 初霞郡主凉凉的声音传来:“你脚崴了,难道没有手吗?跳下来又不用脚!” “你跳吧,我们两个在下面,可以一起接住你。”甄妙淡淡道。 赵飞翠这人,果然是自私凉薄,倒是初霞郡主令她大为意外。 不过这种时候,三人是一体的,怎么也不能不管她。 赵飞翠知道再没有置喙余地,狠狠心,双手并用扒着井沿儿翻了下去。 甄妙和初霞郡主伸手接住她,三人一起跌坐到地上。 “我们,我们会被发现么?”赵飞翠怯怯的问道。 那般惨象,似乎把这个飞扬跋扈的女孩子的胆气都吓没了。 沉默许久,初霞郡主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脸色苍白的看二人一眼,道:“听天由命吧,若是发现了,我有这个!” “这个有什么用,那些可是杀手!”赵飞翠反驳着,忽然脸色一变,明白了初霞郡主的意思,不由惊呼一声,一脸惊惧的看着她。 初霞郡主微抬了下巴:“怎么,被人发现,你还想独活,被人凌辱吗?” “我……”赵飞翠不知道怎么回答。 从来没有一刻,觉得生命这么宝贵过,她不想死,她才十三岁呢! 初霞郡主收回目光:“随你好了。” 然后看向甄妙:“你呢?” 平日她再怎么骄纵,也是堂堂郡主,皇室一员,怎么能被贼人凌辱。 那是她以郡主之尊,必须捍卫的底线! 尽管只有十三岁,这个道理自幼她便懂得的。 看着初霞郡主一脸决然的神色,甄妙笑了笑,一伸手,手心上竟然是一块碎瓷片。 “我本来准备了这个,没想到郡主有匕首。” 这碎瓷片,是酒坛子跌落碎裂时,她趁乱收起来的,不至于手无寸铁。 当然,她没想着像初霞郡主那样为了避免被凌辱而自杀,而是想寻最好的时机拼一拼。 若是走运捞个垫背的,死的也没那么憋屈不是。 初霞郡主却误会了甄妙的意思,露出赞许的目光,瞥一眼赵飞翠道:“果然,传承几代的侯门勋贵,到底是不同的。” 赵飞翠脸涨得通红,可现在的她完全没有顶嘴的底气,只是默默低下了头。 “我们还是都安静的休息会儿吧,若是有人追来了。听到我们说话就糟了。”甄妙提醒道。 三人都不再言语,时间仿佛凝固了般,缓慢流淌着。 “卫长,这几个人都是高手,兄弟们快顶不住了!” 举办酒宴的地方,一个满脸是血的年轻男子对正舞着刀和一个黑衣人交手的蓝衣青年喊道。 蓝衣男子刀一扬,震飞了对手手中的刀,在对方惊愕之际刀落下直刺过去,刺入了对方的小腹。 刀利落的拔出。身子往旁边一侧避开飞溅的鲜血,顺势抬脚,踹中正和满脸是血的男子缠斗的黑衣人手臂。 只听咔嚓一声,黑衣人手臂竟然骨折了! 面对这种情况,黑衣人只是闷哼一声,手中尖刀竟然向自己腹部刺去。 竟然是要自尽! 蓝衣男子竟似早有准备。手中刀再次抵住那人武器,冷声对满脸是血的年轻男子道:“想活命,就给我坚持住!留下活口!” “是!”年轻男子见卫长大发神威,顿时来了精神。 蓝衣男子匆忙向别处赶去。 在他游走攻击下,黑衣人一个个倒下。 不知过了多久,形势终于被彻底掌控。 蓝衣男子看着站成一排的年轻男子们。沉声道:“龙三去送信,龙四看好俘虏。剩下的都去看一看,把受伤的人集中起来。” “是!” 几个年轻男子都散开,蓝衣男子这才走到肩膀被血湿透了的永王面前,躬身施礼道:“永王受惊了。” “你是?”永王有些迟疑。 罗天珵虽然是镇国公世子,又是宫中侍卫,可永王素来是不务正业的,心思都放在了玩乐上。加之站在面前的男子浑身浴血,一时竟没认出来。 “臣乃龙卫第七卫长。罗天珵。” “是镇国公世子?”永王总算反应了过来,心下一松,身子不由软倒。 罗天珵忙把永王扶住:“永王,臣护送您回府。” “嗯,好,好。”永王连连点头,抬脚欲走忽然僵住,脸色难看的道,“罗世子,本王的女儿还不知去向!” “郡主也在这里?” “对,对,还有沐恩候世子的闺女和建安伯的孙女!”永王有些急了,“罗世子,烦请你快点找一找!” 罗天珵也怔了,不由自主的问:“哪一个?” “什么哪一个?罗世子,你发什么呆啊,快去找她们!” 罗天珵深吸一口气:“哪一个孙女?” “什么哪一个?呃,呃,就是做烤肉特别好吃那一个!本王听沐恩候世子的闺女喊她甄四。” 说不出为什么,听到这话,罗天珵心狂跳了一下,随后才冷静下来,手指放到唇边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呼啦一声,几个年轻男子站到了面前。 罗天珵指着一人道:“去看一下死去的女子中,有没有不是侍女打扮的。” 然后看向剩下的人:“所有受伤的人都集中在一起了么?” “卫长,在这边。” 罗天珵快步走过去,看着受伤的男男女女。 男子虽然一身狼狈,仍可以看得出是锦衣华服,女子则通通是侍女打扮。 “你们谁看到郡主了?” 惊吓过度的人全都茫然摇头。 “卫长,死去的女子,皆是侍女打扮。”前去查验的侍卫来报。 罗天珵看向幸存的侍女们:“你们身为侍女,居然不知道郡主的去向?” 这话杀意腾腾,包括勋贵们在内,不由自主的头皮一冷。 良久,一个侍女怯怯道:“婢子好像看到一个黑衣人,往那个方向去了。” “你们在这里保护永王,守着伤者,我去那边看一看。” 罗天珵几个起落,消失在众人眼前。 另一边,甄妙三人背靠背无声坐着,只觉度日如年。 忽然有细微的声音传来,三人同时身子一僵。 都是小姑娘,耳聪目明,再仔细听,确认了那声音就是脚步声! 三人紧张的大气不敢出,俱都仰头死死盯着井口。 不多时,看到一个蒙面人缓缓往井底探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感谢大侠一个个粉红,花夏眠。。。、Lonchocarpus、我喜欢莫染衣的平安符。 第六十九章 人心 赵飞翠吓得尖叫起来。 初霞郡主颤巍巍的握着匕首,举到胸前。 “千万别站起来!”甄妙低喝了一声,身子往井壁靠去。 二人见状,忙跟着照做。 赵飞翠吃痛,可是连尖叫的勇气都没了,挣扎着挪动到井壁,无声哭泣起来。 蒙面人探头俯视着她们,声音冰寒充满杀气:“哪个是郡主?” 三人互视一眼,时间有短暂的凝滞。 不耐烦且充满杀意的声音再次响起:“哪个是郡主?” 三人依然沉默。 就见黑衣人忽然举起手中尖刀往井口刺下,冰冷声音直戳三人心口:“若是不说,那你们就一起作伴吧!” “啊,不要!”赵飞翠捂着脸大喊起来,手胡乱指着:“是她,她是郡主!” 气氛一片死寂,赵飞翠指的,刚好是甄妙和初霞郡主中间的方向! “到底是哪个?”蒙面人追问,声音听起来更加冰冷,毫无温度的目光落在初霞郡主和甄妙身上。 赵飞翠满脸涕泪,手指伸出不停抖着,最终指向甄妙:“是她。” 此话一出,初霞郡主蓦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喊道:“你,你,我…… 那边甄妙眼前一黑,身子腾空而起,再睁眼,已经到了上面。 “我才是郡主。”初霞郡主后面的话终于磕磕绊绊的说了出来。 可是上面已经没有了动静。 初霞郡主死死瞪着赵飞翠。 井下一片沉默。 许久,就听啪的一声。初霞郡主扬手打了赵飞翠一个耳光。 蒙面人一走,那股令人窒息的杀意跟着褪去,赵飞翠恢复了胆子,捂着脸大叫:“初霞,你,你为什么打我,要知道,是我救了你!” 啪得一声,赵飞翠另一边脸也肿了起来。 初霞郡主高仰着头。神情怔忪:“对,是你救了我。可你让我觉得自己很无耻!” 她觉得心里好乱。 那种绝境下,她居然活了下来,可她之所以活下来,是因为杀手抓错了人! 两个耳光打得赵飞翠已经披头散发,听了初霞郡主的话。双手猛摇着她的肩膀:“初霞,你给我醒醒吧,什么无耻,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初霞郡主回神,冷笑起来:“可是我们活着,她死了!” 听到这。赵飞翠眼中飞快闪过羞愧,可随后硬着头皮道:“不是她死。就是你死的,初霞,难道你不想活着吗?况且,你,你不是一直讨厌她吗?” 初霞郡主咬唇盯着赵飞翠,直到她心虚的低下头去,才一字一顿道:“赵飞翠。她救了你。” 赵飞翠头垂的更低了,手死死绞着衣服不说话。 初霞郡主气势一松。再忍不住哭了起来:“我是讨厌她,可我从没想过要她死啊——” “郡主。”一个清冷声音传来。 “啊!”赵飞翠吓得猛然抱住初霞郡主。 初霞郡主同样吓得僵住了。 二人竟没有勇气抬头。 “郡主,在下是龙卫第七卫长,罗天珵,现在救您上去。” 这话落入二人耳中,无疑是一阵仙乐。 二人同时抬头,就看到一个眉目清绝的蓝衣男子纵身跃了下来。 随后各自手腕一紧,整个身子腾空而起。 瞬息间三人到了上面,同时落地。 赵飞翠脚一沾地,顿时疼的身子向罗天珵栽去。 罗天珵身子一旋,只用一只手把赵飞翠撑住,待她站稳,沉声道:“得罪了。” 乍然被救,二人还有些发呆。 “在下听说甄四姑娘也和郡主二人在一起,不知——” 初霞郡主和赵飞翠对视一眼。 “她——”赵飞翠刚开口,就被初霞郡主打断。 “刚才有个蒙面人发现了我们,以为甄妙是我,把她截走了!” 这话一出,二人顿觉周身一冷。 初霞郡主咬咬牙:“罗卫长,你快去救她吧!” 罗天珵紧绷了脸没有理会二人,四下扫视一番才抱拳道:“郡主,前面已经被在下带来的人控制了,救援的队伍很快就到,你们先过去吧,在下去寻甄四姑娘。” 话音刚落,人就如矫健的豹子,几步蹬起消失在二人视线里。 良久,赵飞翠喃喃道:“他能找到甄四吗?” “不知道,我们在井下,连蒙面人去了哪个方面都不清楚。或许罗卫长有别的办法吧。”初霞郡主说完再懒得理会赵飞翠,抬脚往回走去。 赵飞翠脚踝肿得老高,一动弹就疼得死去活来,不由大喊:“初霞,扶一扶我啊,我走不了路。” “我不敢!”好一会儿,传来初霞郡主凉凉的回答,人慢慢消失在赵飞翠眼前。 赵飞翠强撑着挪动几步,最终跌坐在地上,想着一连串的变故,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是羞是恼还是悔,捂着脸大哭起来。 “父王!”初霞郡主返回,见多了许多身穿龙甲的侍卫围着永王,声音哽咽着扑了上去。 “初霞,太好了,你没事,担心死父王了!”永王见初霞郡主回来,心总算落了地,连肩膀上的伤都不觉得疼了。 初霞郡主抬起头:“父王,您快派人去追,有一个杀手把甄四截走了!” “什么,还有漏网之鱼?”永王一听这话站了起来,吩咐道,“你们快去找人,务必把人寻回来,那杀手要留活口!” 说到这里永王有些心虚。 那些见人就杀的蒙面人一失手,居然全都自杀了。只有罗世子先前逮的那人还活着,他因为愤怒提来审问,居然被他咬破口中毒牙自尽了! 要是最后一个杀手也死了,那他这场祸事算是白遭了,更无法向皇兄交代! 这里可是京城,且是权贵云集的西城,出了这么大的事,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儿。 更何况还有好几个惨遭毒手的勋贵,要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家里人也不会罢休的。 永王心情沉重的坐下来,整个人都没精神了,瞬间仿佛老了十岁。 “王爷,死者名单出来了,皇上招您速速进宫。” “知道了。”永王站起来,叮嘱道。“好生护送郡主回王府。呃,初霞,沐恩候世子的闺女呢?” 初霞郡主垂着眼皮,不冷不热的道:“她脚崴了,可能还在来这的路上。” 永王忙吩咐两个侍卫去接赵飞翠,侧头对初霞郡主道:“那丫头可怜。沐恩候世子没了。” “是么?”听了这话,初霞郡主怔怔的。也说不出是讨厌赵飞翠,还是可怜她了。 甄妙被蒙面人夹在腰间,耳边风呼呼的响,觉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她悄悄把手缩回衣袖,探到装有碎瓷片的暗袋里,又停了下来。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虽然日日锻炼。会几手出其不意的招式,可比起专业的杀手来差的太远了。 这人没有马。又是见人就杀,应该是特意培养出来的杀手,潜入明馨园进行刺杀。 可他居然留下活口,带着自己逃跑,这说明什么? 甄妙快速思考着,心中一喜。 是不是说明—— 有人发现明馨园被袭了,且控制住了局面! 随后,甄妙又沮丧起来。 就算如此,她被冷血的杀手劫走,也只是当个挡箭牌,若是不见追兵来追,他恐怕不会带着自己这个累赘。 正想着,忽听一个声音道:“站住!” 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蒙面人身子一顿,随后奔的更急。 破空声传来,蒙面人揽着甄妙迅速避开,继续飞奔。 又是破空声传来,这次蒙面人没有躲避,反而手往外一推,用甄妙挡住了暗器袭来的方向。 罗天珵脸色都变了,手一扬又是一物射出,叮咚一声响,撞飞了先前那物。 蒙面人带着甄妙又拉开了一段距离。 罗天珵再不敢使用暗器,加快了脚步。 蒙面人多带了一个人,渐渐被罗天珵追上。 “你看看前面,还要跑吗?”罗天珵停了下来。 蒙面人看一眼身后的悬崖,再看一眼罗天珵,把甄妙拉在身前。 “放了她,我留你个全尸。”罗天珵看也不看甄妙,步步逼近。 蒙面人沉默不语,忽然一声冷笑,竟抱着甄妙纵身往下跳去。 甄妙吓得半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罗天珵急的喊了一声,跟着跳了下去。 甄妙紧闭双眼,以为这次要粉身碎骨了,却发觉自己悬在了半空中。 睁开眼往上一看,才发觉罗天珵双手拉住她的脚,同样是倒挂的姿势。 他的双腿,竟然缠在悬崖侧壁伸出的树干上! 再看看下方,那蒙面人一只手死死抓着她的手在空中晃荡,另一只手则握着一柄尖刀,趁着身体晃动的机会,竟然探出尖刀,想刺入悬崖侧壁的缝隙里。 甄妙怒了。 这个杀人魔,拉着自己垫背不说,现在居然还想借着机会逃跑? 休想! 甄妙伸出另一只手使劲掰蒙面人那只手。 蒙面人只是冷笑一声,手上一用力,甄妙顿时疼的流下泪来。 甄妙狠狠瞪着蒙面人露出来的一双眼睛。 那眼睛里,居然有嘲笑和得意。 似乎在说,就你这力气,能拿我怎么样? 甄妙冷笑一声,从衣袖里掏出那块碎瓷片来。 蒙面人眼神顿时变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感谢360可爱、晚照清空、了如嫣、琉年似水梦璃华、花夏眠。。。的平安符,簪花少年的香囊,感谢我乃大罗金仙、辛你一腳、大侠一个几位童鞋的粉红。新书期,粉红对柳叶非常重要,有粉红的童鞋们如果喜欢妙偶,请支持一下吧,谢谢。 推荐总小悟大大的《侯门福妻》,很肥了,可以杀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耗尽了一生只对两个人好,却落得最终被二人一同背叛的下场。 眼一闭,本以为会魂归黄泉, 却不想已是重活一世…… 第七十章 赌气(随云清风的财神罐加更) 甄妙毫不犹豫的拿小瓷片在蒙面人手背上一划。 蒙面人闷哼声传来时,就听罗天珵喝道:“不要,留活的!” 蒙面人已经松开手,直直掉了下去。 在二人视线中,身影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最终消失。 甄妙捏着小瓷片,艰难的回头看看罗天珵。 罗天珵寒着脸:“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作主张?” 这话一出,甄妙心中生的感激之情顿时散了不少,气喘吁吁道:“你觉得,这棵歪脖子树能久久支撑住我们三个人?” 她也知道要想查个水落石出必须留活口,可总要在自身安全能保证的前提下。 这场刺杀,绝对不是针对建安伯府的,更和她无关,他们只是被殃及的池鱼罢了,难道为了旁人的真相大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见甄妙理直气壮的样子,罗天珵就来火,薄唇紧抿看了她一眼,冷冷道:“谁说要久久支撑?” 没等甄妙再开口,拉住她脚踝的双手忽然一使劲,她整个身子就被抛了起来。 紧跟着缠住树干的双腿一蹬,借着反冲之力整个人也跳了上去。 甄妙都没来得及尖叫,就落入一个带着淡淡皂荚香味的怀抱里。 罗天珵揽着甄妙在空中一个旋身,二人同时落地。 脚踩了实地,甄妙想起刚才的惊心动魄,这才后怕起来,瞪着罗天珵道:“你。你就不怕失手?” “不会失手。”罗天珵淡淡的道,“走吧。” 见他云淡风轻的样子,甄妙抿抿唇,默默跟上。 走了几步罗天珵忽然停住,甄妙忙往旁边避开,不解道:“好端端的停下来做什么?” 再看罗天珵,脸色比之前更冷了:“我还没问,好端端的你跟着建安伯来明馨园做什么?” 甄妙被问的愣了愣。 见她不做声,罗天珵脸上带了怒色:“身为女子。最好安分些!” 说完转身就走,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甄妙这个气啊,想反唇相讥吧,刚刚人家还救了她一命,这样似乎显得太没教养了。 就这么任他乱说吧,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不是说士可杀不可辱吗! 甄妙想了想。她又不是士子,只是个小女子,还是算了吧。 说到底,救命之恩还是更重些。 没志气的追上去,有些忐忑的问:“罗世子,你知不知道我祖父如何了?” 问到这。整个心都提了起来。 建安伯抱着染血的阿贵倒地的样子犹在眼前,可因为罗天珵半点没有提。她总觉得反而是个好消息。 若是正常情况,他,他总要说一声吧? 甄妙又有些不确定了。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人似乎也有点不正常啊。 就在甄妙心里七上八下,越来越紧张时,罗天珵才不紧不慢的道:“建安伯被利刃刺入了心口。” 甄妙脸上血色顿时褪去。 罗天珵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甄妙,心道她倒是比寻常女子胆子大些。遇到被截杀又差点掉下悬崖这种事,也没有被吓晕。甚至不哭不闹,还能记得问祖父的情况,倒是难得了。 “你是说,我祖父他,他死掉了?”甄妙一直高度紧绷的精神一松,终于忍不出哭了出来。 伸手摸摸,发现帕子早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一边用袖子擦眼泪,一边仰头看着他。 罗天珵下意识的避开那双被泪水洗过显得更加清亮透彻的眸子,道:“建安伯心脏长偏了。” “啊?”甄妙顿时止住了哭声。 “他伤势比较严重,不过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甄妙松口气,破涕而笑:“太好了!” 随后擦擦眼泪,皱眉道:“你怎么不一次把话说完?” 罗天珵没回答,淡淡目光扫了她一眼,转身继续往前走。 甄妙猛然明白过来。 这个混蛋,他是故意的! 气不过的追上去,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咬牙问道:“罗世子,你既然这么讨厌我,还跑来救我做什么?” 罗天珵脚步一顿,转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道:“职责所在,换谁我都会救的。” “御前侍卫的职责,不包括这个吧?”甄妙忍不住反驳。 喂,你那嫌弃我自作多情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儿? 她只是纯粹的好奇他救人的目的而已! 既然厌烦她,不是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吗? 前段时间不还偷偷潜入她房里,想杀了她。 甄妙苦苦思索着,忽然想到罗天珵那句“留活口”,顿时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罗世子追来,是为了那杀手吧?” 罗天珵深深看她一眼,说不出是赌气还是怎么,气极反笑道:“甄四姑娘好聪明,你说的一点不错!” 说完这话,掉头就走。 甄妙眨眨眼。 这男人,简直莫名其妙啊。 就算她猜对了,也不必恼羞成怒呀。 小跑着追上去,真心实意的道:“罗世子,就算如此,我也很感谢你顺带的救命之恩的。” 罗天珵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真的。”甄妙再次表达谢意。 别人虽是举手之劳,那也是救了她一命,就算人家不在意,她也会把这救命之恩放在心上的。 罗天珵嘴唇一抖,吐出一个字:“滚。”说完扭头大步流星的走着。 这话相当伤人,放到平时,甄妙定会怒了,可眼看着走得飞快,像炸毛的猫一样的罗天珵。她居然觉得有些好笑。 而且他……流血了…… 罗天珵听到后面没有动静,回头一看甄妙还在原地,冷着脸返了回来:“你到底走不走,若是再有杀手,我可没有耐心顺手救你了。” “噢,你的腿流血了。”甄妙没有理他的话,伸手指指。 罗天珵嘴角翘起:“我当然知道,这还用你说?” 甄妙气得抿了抿唇。 这人是怎么了,像个刺猬似的见人就扎? 不。是见她就扎! 对别人,他温文有礼着呢! 甄妙也不说话了,人家流血自己都不疼,她多嘴做什么。 “呃,你腿一直在流血,可能会失血过多昏倒的。”又走了一会儿。甄妙还是忍不住道。 心里唾弃自己,怎么又忍不住多嘴了。 想想救命之恩,坦然了。 在罗天珵又拿那种眼神看她时,抢先道:“我知道这不用我说,你知道,可你好歹处理一下伤口啊。不然等你失血昏倒了,我是没有力气拖你回去的。” 罗天珵再看甄妙一眼。伸手把衣衫撕下一块来,只是把双腿被树枝划的纵横交错的几道伤痕按了按,就把沾了血的布丢到一旁,道:“伤口都不深,血一会儿就止住了。放心,不会让你拖我回去的。” 这次甄妙不再多话,只是默默加快了速度。 小半个时辰后。二人才回了明馨园。 永王一众人等早已离开了,只剩下几个年轻侍卫守在那里。见罗天珵回来了,齐齐施礼。 “卫长,永王进宫了,其他死伤者也送回了各自府中。皇上宣您进宫觐见。” 罗天珵点点头:“知道了。” 一个侍卫道:“卫长,永王离开前派了许多人去寻您和漏网的杀手。” “那人已经摔落悬崖了。” 这话一出,场面静了静。 那侍卫看一眼罗天珵眼色,小心翼翼道:“卫长,先前您要留的活口,自尽了!” 罗天珵果然脸色一变,清淡的气质陡然变得冷硬:“怎么回事,不是要你们仔细看好吗?” 前一世,那些杀手们是全身而退的,等人们发现时,除了只剩半口气的建安伯,其余人都死绝了。 人证物证什么都没留下,后来的调查就渐渐偏离了方向。 直到后来厉王起事,一些事情才渐渐的浮出水面,可那时候已经太晚了。 他之所以坚持要留活口,就是想现在查出点和厉王有关的线索,提前给昭丰帝提个醒。 昭丰帝不是庸君,若是早有防备,将来的事还不定如何呢。 “卫长,是永王想要审讯那杀手,我们实在不敢拦着。那杀手就咬碎毒牙自尽了。”年轻的侍卫说着,也觉得委屈。 他们倒是提了醒,可当时盛怒的永王根本不听啊,看那架势要是再说什么,恐怕没有好果子吃。 听说是永王的吩咐,罗天珵再恼怒也不便说什么,暗叹一声天意。 “你们今日都辛苦了。龙三,带兄弟们去喝酒,好好犒劳一下。”罗天珵从怀中掏出一块银子射向一个年轻侍卫。 “多谢卫长。” 年轻的侍卫们大喜,今日这事说来也巧,被他们碰上了。 虽然兄弟们多多少少都受了伤,居然没有死人,还救了包括永王在内的那么多人,这功劳一定小不了。 他们这些人,出身都不错,也正因此,当侍卫时做的都是些光鲜的事儿,虎卫那边的人心里都隐隐看不上,等将来出了宫,不过是混个清闲的差事罢了。 可现在立了这样的功就不一样了,将来还说不准有什么造化呢。 都是年轻人,有几个不想建功立业。 勋贵说起来好听,一些空有爵位的过得还不如寻常官宦人家呢。 “走吧。”罗天珵看一眼甄妙。 “卫长,您去哪里?”龙三忍不住提醒,“皇上招您进宫。” “你们都散了吧,其余的不用多问。” 眼见着罗天珵带甄妙走了,年轻的侍卫们炸开了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感谢我喜欢莫染衣的和氏璧,雨夕颜、暖暖卜暖°的桃花扇,夜寻君的香囊,岁月如梭186童鞋宝贵的粉红票。 推荐花裙子的《高嫁》,大大很擅长推理哦。 简介:重生在觊觎老公的表妹身上,她必须再嫁孩子他爹!总之,这是个伪宅斗,真悬疑故事。 第七十一章 问话 “那位姑娘是谁啊,卫长这是英雄救美了吗?” “这还用问,没看卫长都要亲自送那位姑娘回府吗,我看啊,卫长这次不但名利双收,还要抱得美人归了。” “这话不能乱说,卫长不是定亲了吗,那位姑娘能出现在这里,定是勋贵家的小娘子,总不能做妾吧?” “哎呀,这么说,卫长和那位姑娘,只能是‘恨不相逢未嫁时’了?” 也许是因为立了功心情大好的缘故,年轻的侍卫们都拿罗天珵说笑起来。 他们一到了这里就开始拼杀,后来场面控制了,才知道郡主不见了,后来郡主回来,赵飞翠也被寻了回来,只知道还有一个杀手逃了,却不清楚还掳了谁。 “行了,你们还没喝酒呢,就醉了么,都胡乱说什么!”龙三开口喝止。 年轻侍卫们都嘻嘻笑起来。 一个侍卫忍不住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卫长比我们想象的还厉害?” 有人踹他一脚:“废话,卫长不厉害,怎么当卫长?” 那人猛摇头:“不是,你们想想,那几个杀手身手分明比我们高出不少,虽然远不如我们人多,但我们居然没有人死,这说明了什么?” 他这么一提醒,有人恍然大悟:“不错,那几个杀手实力高强,我们几个合围一个还危机重重,每一次遇险都是卫长恰恰赶到解了危机。” 说到这里几人互相看看,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那几个杀手与其说是被众人合力拿下的。还不如说是罗天珵一个人的功劳! 众人都不再作声,心中隐隐的对罗天珵多了一层敬畏。 罗天珵赶着马车把甄妙送回了建安伯府。 甄妙下了马车,心中五味杂陈。 他亲自送自己回府,还是顾及自己的名声吧? 呃,她似乎没什么好名声可言了。 甄妙暗暗叹口气,对罗天珵诚心道谢:“多谢罗世子送我回来。你的伤口还是早点处置一下吧,虽然不深,但天热容易感染。” 罗天珵淡淡点头:“我还有事,告辞了。” 转身解下套在马身上的绳索。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甄妙吃了一鼻子的灰,咳嗽两声,心道救命之恩什么的,果然最难还了啊。 “四姑娘,您可算回来了!”一个门房听到声音跑了出来。 “老伯爷回来了么?” “回了。老伯爷先前被人抬回来,府里都炸开锅了。四姑娘,老奴多句嘴,老夫人心情恐怕不大好。” “我知道了,多谢安伯。对了,把这马车寻个地方安置好。”甄妙说着从侧门进了府。坐上候在那里的轿舆直接到了垂花门处,步履匆匆的赶到宁寿堂。 大丫鬟白芍为她挑起水晶帘:“老夫人。四姑娘来了。” “让她进来吧。” 听着老夫人平静无波的声音,甄妙只觉风雨欲来的气氛扑来,硬着头皮走了进去,缓缓跪下:“祖母,孙女回来了。” “妙儿——”一直候在宁寿堂,眼睛都快哭肿的温氏忍不住冲过来,拉住甄妙左看看右看看。“妙儿,你没事吧?” “娘。我没事。”甄妙悄悄抬了眼睛,见满屋子的人,包括挺着肚子的虞氏,只少了李氏。 “温氏,你坐到一旁去。”老夫人终于开口。 见甄妙虽然狼狈些,却没有受伤,温氏放了心,默默站起来退到一旁。 “虞氏,你月份大了,四丫头也平安归来,且去歇着吧。” 老夫人格外严肃,虞氏不敢反驳,站起来应了声是,担忧的看了甄妙一眼这才离去。 老夫人扫一眼屋里人,看向甄妍:“你们几个也下去吧。” 转眼打发不少人出去,屋内只留了大夫人蒋氏和温氏。 老夫人目光这才落在甄妙身上,良久叹口气:“四丫头,这些日子以来,你算算,你惹了多少麻烦,让祖母怎么说你!” 甄妙本来身子绷得直直的,做好了被老夫人痛骂训斥的准备,没想到听到这番话,不由脸红道:“都是孙女的不是。” 老夫人站了起来:“当然是你的不是,你明明知道你祖父,你祖父是个——” 到底不好在晚辈面前说建安伯的不是,继续道:“你还跟着添乱!” 老夫人想想,也明白甄妙是倒霉,定是被那老家伙强拉着去的。 可就这么原谅她,心里又顺不下这口气! “便是长辈的话不得不听,你一个姑娘家也该知道什么是可以做的,什么是不可以做的。实在推辞不了,你来这儿陪我说话,谁还能强行把你带走不成?”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道。 “孙女愚钝。”甄妙低下头,“不知道祖父如何了?” “你祖父命大,御医说已经无碍了,只是要仔细调养着。四丫头,这次的事我也不再多说,以后除了去宫里陪方柔公主,你就不要出门了,留在宁寿堂给你祖父侍疾吧。” “祖母?”甄妙大为意外。 她没想到老夫人竟然就这么算了,连惩戒都没有! 老夫人沉了脸:“怎么,你有意见?” 甄妙忙摇头:“没,没,孙女十分愿意的。” 老夫人这里的小厨房比大厨房用起来还顺手呢,而且给老伯爷侍疾也是她应该做的,哪有不情愿的道理。 “那就这么定下了,你先回去收拾一下,今晚就搬到宁寿堂来。” “是。”甄妙起了身准备退下,忽见阿绸匆匆进来。 “老夫人。宫里来人了,宣四姑娘即刻进宫觐见。” 众人一怔。 还是蒋氏最先反应过来,高声道:“快去把先前大姑娘留在宁寿堂还未上过身的衣裳拿出来给四姑娘换上,给四姑娘简单梳洗一下,快!” 即刻进宫觐见,可是半点耽误不得的,可甄妙这样子进宫实在不妥,总要稍微收拾一下。 早先蒋氏所出的大姑娘甄宁,最得老夫人宠爱。常在宁寿堂小住的,如今还留着不少东西。 甄妙要住进去的,正是甄宁曾住过的碧纱橱。 几个丫鬟把甄妙推进碧纱橱,手脚利落的把她收拾好。 甄妙辞别了老夫人几人,随宫人再次进了宫。 “温氏,二丫头马上要出阁了。近日事情多,你这做母亲的好生看顾着,别有什么疏漏。” “媳妇知道了。”甄妙又进宫去,温氏悬心的不行,听了老夫人的话,一脸忧心的走了出去。 蒋氏留在屋内。老夫人不开口便静坐不语。 良久,老夫人才开口:“蒋氏。你说对四丫头,我是不是太宽容了?” 蒋氏笑道:“妙丫头聪慧又孝顺,虽惹了些麻烦,可有时也是身不由己,老夫人看得明白,也是她们这些做晚辈的福气。” 老夫人叹气:“蒋氏,还是你通透。四丫头这次牵连进的祸事虽不小。但满京城如今好几家披白的,受伤的更是不提。她不过是跟着祖父去顽。本就不算什么大事,现今各家乱糟糟的谁还记得她一个小丫头。要是我们府里大张旗鼓的,反而是自揭其短了。” “老夫人说得极是。”蒋氏深以为然。 老夫人暗暗点头,心道幸亏李氏不在,不然依她的性子不定怎么添油加醋,没事也要搅出点事来。 这事四丫头确实有错,李氏要抓着不放,她也不好就这么轻轻放下。 “李氏那里,你也看着点,别惹出笑话来。”老夫人又叮嘱了一句,想着李氏有些头疼。 谁想到她为了让五丫头、六丫头进宫当伴读,竟求到嫡姐那里去了呢。 结果掏空了多年的积蓄不说,还落了个一场空! 这也就罢了,居然跑回娘家闹起来,平白吃了一顿挂落。 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回府就寻死觅活的让伯府给她做主。 这种事,能怎么做主? 老夫人再次后悔,当初不该因为老二丧妻,就急着给他续娶了勋贵家的庶女的。 若是慢慢寻一门寻常官宦人家的嫡女,定比现在强的多。 如今只能打落牙齿混血吞了。 “蒋氏,等二丫头亲事过了,府里的事务,半点都不要李氏再沾手了。” 李氏积蓄被娘家人掏空了,心思就会打到伯府银钱上来,这是人性! 依着她那只有小聪明的性子,还不知要弄出什么事来呢。 老夫人只有三个嫡子,将来二子、三子分出去单过,主母也是要能撑起家来的。 所以这些年虽是蒋氏主持中馈,李氏和温氏也各管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务,逢到大事亦会跟着料理。 一是想让两个儿媳锻炼管家能力,二是睁只眼闭只眼,默许她们填补一点。 “媳妇知道了。”蒋氏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一喜。 昭丰帝此次召见甄妙的地方设在御书房,除了他本人,还有永王父女和赵飞翠,以及罗天珵。 甄妙行了礼,魏公公替昭丰帝问话:“甄四姑娘,今日你和初霞郡主、赵七姑娘遇到杀手的情况,能否说一遍?” 甄妙组织了一下语言,把经过说了一遍。 昭丰帝听了拧了眉,甄妙说的虽比初霞郡主二人详细些,可也没什么出入。 一个活口没有,线索,难道就这么断了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感谢琉年似水梦璃华打赏的香囊,Lonchocarpus的平安符。 推荐一本欢乐温馨的小甜文,书名《嫡欢》 简介:喂,世子童鞋,本姑娘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干掉你,这样你还要追我? 感兴趣的童鞋可直接搜索书名《嫡欢》! 第七十二章 赐宝 昭丰帝最想知道的,是这批杀手到底是谁派出的,究竟是永王结下的仇家,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有人不安分了,想搅乱京城这潭水。 而后者,是昭丰帝最不能容忍的。 昭丰帝发觉对京城的掌控没有他想象的有力,天子脚下,光天化日,就敢行刺永王,屠杀勋贵,那下一次,是不是就该刺杀他这个天子了。 帝王多疑又惜命,昭丰帝越想越不安,自然想起了罗天珵曾经的提议。 在龙虎卫之外再建立一个特别卫队,一明一暗,直接归他管控。 昭丰帝不由看了垂首立在一旁的罗天珵一眼,心道这小子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真难为他怎么想出来的。 若是有适龄的公主—— 瞥一眼俏生生立着的甄妙,昭丰帝摇了摇头,心下又有些惋惜。 若是早日发现这小子的潜力,他可不会任由镇国公府和建安伯府结了亲。 大周朝可没驸马不得担当要职的规矩。 如今吗,别说其他公主已经出嫁,方柔公主年纪还小,就算有适龄的,他身为天子,也做不出夺人姻缘的事来。 甄妙可不知道她那未婚夫君在昭丰帝一个念头中差点就没了,眼见昭丰帝不说话的来回踱步,气氛越来越压抑,只得仔细回想当时的细节。 “皇伯父,真的没有了,当时那蒙面人只是问谁是郡主,然后错把甄四当成侄女给抓走了。甄四她。倒是给侄女挡了一劫。”初霞郡主向来得昭丰帝疼爱,说话自然随意了不少。 她总觉得皇伯父看甄妙那一眼有点古怪,该不会是迁怒她一个姑娘家跑去明馨庄看斗鹅比赛吧? 要是皇伯父对甄四有了什么不好的印象,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说,甄四也算是受了她的连累。 “皇上,那蒙面人根本认不出我们三个哪个是郡主,民女想着,他们会不会对京城不熟悉,说不准是才从外地来的呢?”赵飞翠声音沙哑。眼睛也是肿的,可是皇上召见,就算刚没了父亲也不得不来。 她恨极了那些杀手,绞尽脑汁的想着线索。 初霞郡主白她一眼:“你以为是经常参加花会、诗会的那些夫人小姐啊,谁都认识我们?” “呃。”赵飞翠讪讪的低下头,心中很难过。 也许六姐说的对。她除了哭什么都不会,如今没了父亲,她就更什么都不是了。 二人的对话谁都没有在意。 初霞郡主说的不错,大周朝说来民风开放,女儿家还是养在深闺的,像她们这些贵女虽常常参加一些聚会。也只限于小圈子里,见外男的机会并不多。熟识的不过那些人而已。 以此来推断那些杀手是外地人,太牵强了。 可这话就如一道闪电,劈开了甄妙脑中的灵光。 她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甄妙再次行了个礼,道:“皇上,民女觉着赵七姑娘说的是,民女也认为,那些人是外地人。或者说,至少幼时不是在京城长大的。” 听着甄妙坚定不移的话。在场人都吃了一惊。 初霞郡主更是提醒道:“甄四,皇上面前,话可不能乱说!” 昭丰帝对甄妙的印象是不错的,便多了点耐心,淡淡道:“甄四,你起来回话。” “是。”甄妙站了起来。 察觉有视线紧紧盯着自己,眼尾余光飞快一扫,便触到了罗天珵有些复杂的眼神。 “说吧,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甄妙忙收回目光,低垂着眉眼道:“皇上有所不知,民女擅厨艺除了花费的心思多,还有一个算不上天赋的特长。” “什么特长?”包括昭丰帝在内的所有人都来了兴趣。 “民女的嗅觉很灵敏,许多做好的吃食闻一下,便能大致猜出里面放了些什么,对各种气味的变化也很敏感。” 昭丰帝皱眉:“这个,和你的推断有什么关系?” 甄妙微微抬了头,显得很是自信:“当时那蒙面人挟着民女逃命,民女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膻味,那膻味应该是羊肉牛奶之类的味道。民女那时就有一种违和感,只是太紧张了,没有往深处想。现在听赵七姑娘提醒,才想通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半抬眼帘,看向昭丰帝:“如今天热,京中人少有吃羊肉的,而牛乳羊乳哪怕是在冬天,吃得惯的人也不多,顶多是掺在一些点心中。那蒙面人一个男子,散发出这种味道,证明他是习惯吃这些的,而这种饮食习惯绝不是京城人有的,倒像是北边的人……” 这话一出,一直淡然而立的罗天珵猛然看向她,眼中是说不出来的震惊。 昭丰帝听到“北边”二字,同样是心中一动,目光深沉盯着甄妙,问道:“或许,是他们刺杀前,正好吃了羊肉和牛乳呢?就好像我们兴致来了,也可能吃一次两次的羊肉火锅。” 其实昭丰帝已经有了疑心,只是越是严重的事越不愿轻易下结论,他需要一个可靠的理由。 甄妙不知道自己猜中了怎样的真相,只是就事论事道:“不是啊,那味道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不是口鼻中。这说明他是长期这样饮食,才会形成这种体味的。” 罗天珵本来听的无比认真,但听完甄妙的话,脸不由黑了。 她居然,居然在被劫持的情况下还有心思闻男人的体味! 罗天珵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狠狠瞪了甄妙一眼。 接收到罗天珵的眼刀,甄妙很有些莫名其妙。悄悄把脸侧到了一边。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这事不得对他人再提起。罗卫长留下。”昭丰帝心思深沉的看不出什么端倪,挥了挥手。 甄妙跟着永王等人退了出去。 罗天珵还在盯着甄妙的背影看。 她居然没有回头! 罗天珵觉得自己的怒气没被对方收到,实在是有些窝火。 昭丰帝的轻笑声传来:“罗卫长,人都走了,还没看够么?” 罗天珵狼狈的收回视线,脸涨红了。 昭丰帝哈哈大笑起来,心中那股郁气竟然散了不少。 他才知道。原来这小子这么好玩。 “罗卫长,看来朕要提前给你们准备贺礼了。” 罗天珵有口难言,既不好说昭丰帝误会了,他其实和那个女人不对盘,又不愿赞同昭丰帝的话,憋了半天憋出几个字:“谢皇上。” “罗卫长。对建立特别卫队的事,你有没有更具体的想法?”昭丰帝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罗天珵却明白,这才是昭丰帝留下他的真正用意,当下把前世锦鳞卫的设置、职权等情况细细说了起来。 甄妙几人出了御书房,永王便带着初霞郡主去给皇太后请安。 她跟着宫人,低眉垂首的往外走。 没想到赵飞翠竟然追了上来。喊了声甄四。 甄妙转头,冷冷淡淡的看着她。 赵飞翠嘴张了又张。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超过她飞快的跑了,然后就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 那人避开身子:“赵七姑娘?” 赵飞翠抬了头,见是六皇子,脸色沉了下来:“抱歉。” 说完绕开六皇子,匆匆跑了。 六皇子那么风流多情,姑母竟流露出撮合她和六皇子的意思。真是太讨厌了! 六皇子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虽不是最得宠的皇子。但也绝不是坐冷板凳的,好端端赵飞翠给他脸色做什么? 换做寻常人,恐怕只想着赵飞翠是丧父心情不好,可身为一个没了生母还平平安安长大的皇子,六皇子心思哪有这么简单。 转念一想,就隐隐猜到了真相。 沐恩侯府么? 沐恩候世子虽然没了,但他是有儿子的,这爵位依然不会落到旁人手上。 再者说,恩封得来的爵位,六皇子并不看重,关键是——沐恩侯府很有钱。 当初的昭丰帝,不也是因为这个,才在元后逝去后立了他家的女儿为后么。 那一场战乱,若是没有沐恩侯府的银钱支持,恐怕不会那么顺利的以胜利告终吧? 无子的皇后,说起来对他倒是有利的。 六皇子想得远了,嘴角翘起,目光投向远处。 甄妙想了又想,决定还是不要打扰这位正在沉思的皇子,默默走过去算了。 正低着头从六皇子旁边经过,忽听一个含着隐隐笑意的声音道:“甄四姑娘?” “给六皇子请安。”甄妙僵在原地。 还好这一次六皇子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就施施然走了。 甄妙回了府,前脚进了宁寿堂,长辈们还没问话,后脚皇上的赏赐就来了。 绫罗绸缎十匹,南珠一匣子,蜜蜡手串一对,珊瑚盆景一对,白银一百两。 宣旨的太监念到这里停了一下,继续道:“冰绡碧罗一匹。” 这话一出,那些下人们还不觉得如何,老夫人这些主子却是倒吸了口冷气。 冰绡碧罗,乃是极北之地的一种冰蚕吐丝织成,阳光下白中透绿,若是制成衣衫穿在身上,随着人走动却会呈现深深浅浅的碧色来,就如一汪流动的清泉,美不胜收。 更稀奇的,是夏日穿上这样的裙衫就会通体清凉无汗,暑气自消,真正是万金难求。 直到宣旨太监走了,人们还在发愣。 良久,老夫人才回过神:“四丫头,你跟我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感谢月下无美人、琉年似水梦璃华、晚照清空、懒惰小蜜蜂、我喜欢莫染衣、Lonchocarpus几位童鞋的打赏,感谢蓝月天蓝、猫游记人投的粉红。虽然更新不多,还是厚着脸皮求一下粉红,这个月属于新书期,粉红挺重要的,柳叶只能说尽力加更,希望童鞋们能支持一下。 第七十三章 病来如山倒 “祖母。”跟着老夫人进了屋,甄妙就唤了一声。 尾音带着这个年纪的少女特有的娇憨甜蜜,老夫人忍不住叹气:“你这丫头啊,怎么就不知愁?” “祖母。”甄妙又喊了一声,没有辩驳。 她当然知道愁,可日子怎么都要过,总不能因为愁就天天摆在脸上,别人看了晦气,自己也不欢喜。 甄妙虽然不信神佛,却信一点,人的气运是跟着人的心境冥冥相关的,若是一个人悲观沮丧,总觉得自己倒霉,那他就会发觉,在自己身上发生的,十有**都是倒霉事。 她才不想总倒霉呢,她希望将来能把日子过好,哪怕机会渺茫。 “四丫头?”见甄妙有些神游天外,老夫人喊了一声。 “嗳!”甄妙回了神。 见她这呆呆的样子,老夫人再次叹气,问:“今儿进宫,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皇上赏了这么多东西给你?” “皇上叫孙女进宫,就是问了问明馨庄当时进了杀手的事,具体的,皇上不让再多讲,给这些赏赐,是皇上仁慈,想给孙女压压惊吧。” 老夫人听了点点头:“那便好。” 那些赏赐,别的倒也罢了,难得的是那匹冰绡碧罗,就是寻常妃子一辈子都不见得能得到一套衣裙的,皇上居然赐了一匹给甄妙。 这是多大的恩宠! 害得她还以为昭丰帝是不是对甄妙起了别的心思。 要知道当年的太妃,也是得先皇宠信过的。四丫头和太妃面容有些相像,谁知道他们父子是不是一样的眼光。 看着甄妙有些茫然的眼神,老夫人赧然,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四丫头还没及笄呢,且与镇国公世子订了婚,再怎么样,昭丰帝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这样一想心里忽然一惊,若是昭丰帝没有旁的意思,那这赏赐就纯粹是因为明馨庄的事了。 压惊。不可能会赐一匹冰绡碧罗! 这么说,四丫头定是提供了某些线索,立下了了不得的功劳! 老夫人忽然有些激动,她虽不是卖女求荣的人,可若是四丫头得了皇上青眼,将来嫁到镇国公府。家世的不足便不算什么了,她在婆家站得住脚,对建安伯府的好处是不言而喻的。 想想还算争气的长子二子,嫁到长公主府的大孙女,加上四丫头,说不定将来的建安伯府能更进一步也说不定。 换做老夫人开始神游天外。甄妙笑眯眯的拉了老夫人的手:“祖母,您喜欢什么样式的裙衫。孙女用冰绡碧罗给您做一套好不好?” 老夫人收回思绪,见甄妙半点不似客套,拍了拍她的手:“傻丫头,那可是冰绡碧罗。” “孙女知道呀,冰绡碧罗做的衣衫夏日穿着不是清凉无汗吗,正好给祖母做一套,然后再给母亲和二姐各做一套。一匹布能做五六套裙衫呢,顶够了。” 老夫人听了心里既感动又无奈。道:“傻丫头,便是手松,也没有这样的。你孝敬祖母的心,祖母领了,但那冰绡碧罗颜色嫩,祖母这个年纪哪能穿的起来。倒是你二姐,眼看就要出嫁了,若是有一身冰绡碧罗的衣衫撑着也有底气。这样吧,回头请天绣阁的绣娘来给你和你二姐各做一套裙衫,剩下半匹当作嫁妆。冰绡碧罗经久不坏的,留着给你闺女用都行。” 甄妙愕然:“祖母,您想的也太远了。” 老夫人拍拍她,嗔道:“什么远不远的,你父亲这么大跟我要糖吃的模样还在眼前,一晃你都这么大了。” 甄妙摇摇头。 想想罗天珵每见到自己,就一脸嫌恶的模样,实在不敢想她和他还能……有孩子。 呃,真的不能再想了,甄妙一阵恶寒。 老夫人解了心中隐忧,和甄妙说起了家常:“碧纱橱已经命丫头们收拾好了,你惯用的东西也送了过来,四丫头你自己有什么主意,是到时候拨两个丫头给你用着,还是叫沉香苑那边的丫头过来两个?” 甄妙才想起来今天她就要搬家了,想了想道:“祖母拨丫头给我,到时难免短人用,且沉香苑的丫头都是孙女用惯了的,还是从那边带两个过来吧。紫苏是祖母给的大丫头,做事最是周全,就留在沉香苑打理事务,让阿鸾和青鸽过来伺候孙女好了。” 阿鸾管她衣衫首饰的,心细又安静,青鸽力气大,做吃食时还能给她打打下手,她们两个最合适不过了。 老夫人没有多问,点头道:“回头让白芷叫她们过来,以后她们的月银就从宁寿堂出。” 甄妙忙摇头:“祖母,这可不行,孙女已经带着两个丫头在您这白吃白喝了,月银怎么能从您这出,到时候无端被人说闲话。” 老夫人虎下脸:“谁敢!” 无论是哪儿,都没有绝对的公平,她当老夫人的,略微偏疼一下哪个晚辈,还有谁敢在她面前嚼舌不成? 要是连这点都想不透的人,不过是个榆木疙瘩,那她更是没必要纵着了。 老夫人想到李氏,又开始头疼。 甄妙挽了老夫人胳膊:“祖母,您忘了,孙女现在可是有银子的人了。” 老夫人怔了怔,随后笑:“对了,你这丫头现在不差钱,好,那就依你吧。” 罢了,便是没人敢在她面前说什么,要是做长辈的言语上挤兑四丫头几句,四丫头也只能受着。 “祖母,那孙女去祖父那里看看吧。”甄妙起了身。 老夫人喊住她:“你大伯娘她们都过去了,太医说了。人多了也不好,晚上有你伯父、父亲和你大哥他们轮流着。你先安置好自己,养好精神明天还要进宫去陪方柔公主,侍疾的事从后天再开始吧。” “是,祖母,那孙女先下去收拾一下了。” “白芍,领四姑娘去安置一下。” 门外伺候的白芍走进来,笑盈盈的福了一礼:“四姑娘,请随婢子来。” 甄妙要住进去的碧纱橱是西间一间大屋隔出来的。外头摆着两椅一几,临窗一个书案,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窗台放着一个鱼缸,里面五彩斑斓的小鱼儿游得欢快。 见甄妙盯着鱼缸看,白芍笑道:“以前大姑娘住时。练字累了就喜欢看着鱼儿游动,说是这样对眼睛好。” “大姐姐懂得真多。”甄妙微笑道。 大姑娘甄宁没有出阁时,优秀如甄妍都被衬得黯淡无光,且在建安伯府式微的情形下,能成为京都名媛嫁入长公主府,又岂是寻常女子。 甄妙见自己惯用的东西都布置的妥妥当当。对白芍道:“烦请白芍姐姐带我去沐浴吧。” “姑娘客气了。” 甄妙沐浴完毕,总算能躺在床榻上歇口气。 想着明天还要再进宫陪那位处处看她不顺眼的公主。一阵头疼,干脆不再多想,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阿鸾,到了晚膳的时候了,四姑娘还没醒吗?”白芍进来问。 阿鸾一直守在外间,闻言起身道:“白芍姐姐稍等,我进去看看。今儿姑娘确实累坏了。” 进了碧纱橱里,见甄妙睡在雕着芙蓉花的一字床上。青丝遮了半边脸,露出的另半边红扑扑的。 阿鸾笑了笑,轻轻喊了声姑娘。 见甄妙没有动静,又喊了一声。 甄妙还是没有反应。 阿鸾心下有些不安,俯下身子握了甄妙的手,这一碰,顿时骇了一跳,忙把手贴在甄妙额头上。 阿鸾脸色变了,忙推了推甄妙:“姑娘,姑娘,您醒醒。” 甄妙下意识的拨开阿鸾的手,嘟嘟囔囔的道:“别吵,我……我要睡觉……” “四姑娘怎么了?”见甄妙这边迟迟没有动静,白芍忍不住问。 阿鸾匆匆走了出去,脸色相当难看:“白芍姐姐,我家姑娘发烧了,浑身烫得不行。” 白芍也吓了一跳,这是怎么说的,才搬来宁寿堂,连顿饭还没吃的工夫,竟然发热了,老夫人要是知道了,还不定怎么怪罪! “阿鸾妹妹你先照顾好四姑娘,我去禀告老夫人。”白芍说完匆匆走了。 阿鸾心里虽慌,面上还算沉稳,吩咐小丫头道:“快去拿条冷水浸过的湿帕子来。” 把拧过水的湿帕子敷在甄妙额头上,看着甄妙烧得火红的脸颊,阿鸾眼圈有些红了,喃喃道:“好端端的,姑娘您怎么就发热了?” 那边老夫人听了白芍的禀告,也是一惊,亲自过来看了看,忙吩咐人去请大夫。 “王大夫,我这孙女,到底怎么了?” 王大夫起了身,面色凝重:“看姑娘面向和脉象,应是中了署温,老夫开一副清热宣泄的方子,吃上两幅应该就好了。” “有劳王大夫了。”老夫人连连道谢。 王大夫是京城乐仁堂小有名气的大夫,他说的话,老夫人自然深信不疑。 可没想到一副方子下去,甄妙宣泄不止,到了第二日,竟有些奄奄一息了。 这边建安伯府众人又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另一边,方柔公主得到甄妙称病不来的消息,狠狠发了一顿脾气。(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感谢Lonchocarpus、我喜欢莫染衣、雨丝弥漫、了如嫣、yuki荷 、月下無美人 、晚照清空、琉年似水梦璃华打赏的平安符,感谢山水茫茫、fpx121212、懒惰小蜜蜂、此情依旧、enpicc投的粉红。 第七十四章 惊闻(我喜欢莫染衣的和氏璧加更) “什么病了,分明就是不想进宫来陪我!”方柔公主气得把笔掷到了青玉桌案上。 “公主说的,可是建安伯府的四姑娘?”说话的小娘子不过十来岁年纪,是出自永嘉侯府的五姑娘杨涟。 “嗯。”方柔公主骄矜的应了一声。 杨涟正是心直口快的年纪,皱着眉道:“我听二姐说过呢,这位甄四姑娘,可不怎么好。” “嗯?怎么个不好?”听杨涟这么说,方柔公主来了兴趣。 杨涟眨眨眼睛:“公主知道昭云长公主今春举办的梨园赏花会吧?当时我二姐姐也去了啊。” 杨涟说的,是她一母同胞的胞姐杨清。 当时甄妙一招落水,成功绑上了镇国公世子,京中不知多少小娘子深闺梦碎,她们那些在场看着的,更是觉得憋屈,能对甄妙有好印象才怪了。 “这事儿啊,我早听说了。”方柔公主没有听到什么新鲜的,神色淡淡的道。 “公主,这样的人,您怎么喜欢让她进宫啊?”一个身穿大红衣衫的小娘子开口。 此女身材高挑,看着都有十四五岁模样了,实则才十二岁,复姓欧阳,闺名一个桃字。 欧阳桃出身将门,本身也是会几招功夫的,最是看不过那些心思多的贵女。 方柔公主对欧阳桃态度倒是不错,眨眨眼道:“欧阳,并不是只有喜欢,才经常召进宫来哟。” 欧阳桃一怔。 她并不是不懂方柔公主的意思。只是惊讶方柔公主年纪小小,竟已学会了这些弯弯绕绕,惊讶的同时心里升起厌烦。 可对方毕竟是公主之尊,她虽直率,又不是傻,自然不能表现自己的不满,只得保持着发愣的样子。 杨涟却咯咯笑了起来:“公主真是聪明。” 方柔公主总算勉强笑了笑。 “我听说,七夕会上甄四姑娘制作的巧果花瓜,被国子监祭酒夫人评了绝品。能把一项才艺学到这种地步的人。想来不会差到哪里去吧?”开口的是一直沉默的一位黄衫小娘子。 她是出自镇国公府三房的二姑娘罗知慧,乃是罗天珵的堂妹,自幼痴迷画艺。 杨涟就笑道:“哟,我想起来了,罗知慧,那甄四姑娘可不就是你未来的堂嫂吗。也难怪你向着她说话呢。” 痴迷一物的人,人情往来上大多有某些缺陷。 罗知慧便是如此,她素来不爱开口,却是什么话都敢说的,当下斜睨杨涟一眼道:“可不是,谁想到偏偏甄四姑娘成了我未来堂嫂了呢。” 这话便是说。你们瞧不上甄妙又怎么样,多少京城小娘子想嫁给她那位风度翩翩气质清绝的堂兄。可都被一个你们看不上的人捷足先登了呢。 “哎,你这是什么意思?”杨涟有些恼羞成怒。 她年纪小,还不大懂男女之情,但偶尔姐妹谈心,却是多少明白一点她二姐的心思的。 听罗知慧这么一说,当场便有些恼了。 罗知慧却是恢复了不言不语的模样,收回目光正襟危坐。 “公主——”杨涟气不过。想找方柔公主替她教训一下罗知慧。 哼,真是够蠢的。公主分明不待见甄四,你还帮她说话,看谁被打脸。 杨涟翘着嘴角扫了罗知慧一眼。 “好啦,叫你们来给我当伴读,不是让你们挑事斗嘴的。”方柔公主这么说着,却看着杨涟。 杨涟脸立刻涨红了,可又不敢面露不满,只得死死咬着唇,满腹委屈。 她想不通,怎么公主站在罗知慧那一边了,明明不是讨厌甄妙的吗? 小姑娘想得不错,却忘了甄妙虽是罗知慧未来的堂嫂,可罗天珵却一直是罗知慧嫡亲的堂兄。 罗天珵在方柔公主心中有了特别的分量,方柔公主又怎么会给他堂妹难堪呢。 当然,这点玄妙,任四个小伴读如何想,都想不通了。 “行了,今儿本公主不大舒服,就先散了吧。”方柔公主起了身离去。 四个伴读都是出身显贵,并不需要住在宫里,听公主这么一说就各自离去。 方柔公主跑到玉堂宫蒋贵妃处哭诉一通,撒娇道:“母妃,我不管,我就要甄四进宫陪我!” “她不是病了吗?”蒋贵妃皱眉,心里对甄妙越发不满。 莫名其妙的,昨儿进宫就得了皇上的赏赐,竟然还包括一匹冰绡碧罗! 她这是要做什么,狐媚惑主吗? 蒋贵妃心中一动。 她了解昭丰帝,昭丰帝平日里勤奋自律,那是在处理政务时,在女se上,却很有些没下限的。 别说什么甄妙已经订了亲,呵呵,这天下最乱的就是皇室,以前当朝天子夺大臣妻子甚至自己儿媳的事都有过,更别提只是定亲了! 而一个女子若是能令天子做出罔顾伦常的事来,她一旦进了宫要是不得宠,那都说不过去! 蒋贵妃有了危机感,对甄妙进宫陪方柔公主的事就有了别的看法,道:“既然她好端端的就病了,说明没这个福气进宫陪你,依母妃看,以后她进宫的事就这么算了吧。这样福薄的人进宫,没得晦气。” 方柔公主一心想等着甄妙进宫好出气,先是选伴读的事情耽误了,现在又说她病了,哪咽得下这口气,扯着蒋贵妃衣袖道:“母妃,您也不想想,她昨日还进宫呢,今日怎么就病得起不来床了,分明是不把您和我放在眼里吗!不成,我非要她进宫来,看一看她到底是不是病得不行了!” 听到这里蒋贵妃心里一动,女儿说的不错。若是那甄四为了避开公主称病,这倒是一个好机会。 皇上定是不喜这种谎话连篇,不敬天家的女子的。 “如此,就传我的话,方柔公主甚是想见甄四姑娘,甄四姑娘若是身体不适,宫中太医想来能诊治的更好些。”蒋贵妃吩咐侍立一旁的宫人。 建安伯府,此时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 老伯爷那里还未清醒,这边甄妙又忽然病成这个样子。简直是祸不单行。 “王大夫,您倒是看看,我这孙女到底如何了,怎么两副药下去不但不见好,反而宣泄不止,整个人都已经快不成了?” 王大夫眉头紧锁。额头满是冷汗:“怪哉怪哉,姑娘身体大燥,分明是热病,吃了对症的药怎会不见好呢?” 像他这种坐镇医馆又经常出入大户人家问诊的大夫,对名声爱惜的很,要是医死了人。往后谁还敢请你! 王大夫又急又悔,面诊了一次还是看不出异处。长叹道:“老夫人,姑娘这病,请恕老夫无能为力。” 一番话说的满屋子人一静,随后温氏痛哭出声。 “娘,您先别哭,四妹,四妹一定会吉人天相的。”甄妍扶着温氏。脸色同样惨白。 蒋氏冲老夫人道:“老夫人,依儿媳看。先把京中有名的大夫都请来,王大夫也留下,一起给妙丫头会诊一番,您看如何?” “好,好,你快去。”老夫人眼睛有些泛红了。 她实是想不到,自己有可能白发人送黑发人。 一想到昨日还言笑晏晏说要用冰绡碧罗给她做一套裙衫,今儿却被京中颇有名气的大夫说无能为力的小孙女,老夫人就觉得心口闷闷的。 四丫头今年,莫不是犯太岁啊! 若是过了这个坎儿,定要带她去寺庙上香拜佛,去去霉气。 “娘,四姐姐怎么了?”涵哥儿牵着蒋氏的手,仰着头问。 自从昨日老伯爷被抬回来,上到建安伯世子,下到涵哥儿,上衙的上学的都停了,全都留在府里侍疾。 涵哥儿年纪小倒是不用,出入都跟着蒋氏。 蒋氏勉强笑笑:“你四姐姐没事,涵哥儿,娘还有事要做,你自个儿去玩会儿吧。” “嗯。”涵哥儿听话的点点头。 待与蒋氏分开,直接就跑去找蒋宸了。 蒋宸正坐在案前习字,说是习字,可捏着毛笔的手却久久不落,分明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四表妹病了,听说还病得挺重! 可惜他虽有表哥的名分,说到底还是外男,一个姑娘家又是病重的时候,怎么说,他也不好过去探望的。 “宸表哥,宸表哥,我来了。” 听到涵哥儿的声音,蒋宸立刻把毛笔丢在了桌案上,起身匆匆走过去:“涵哥儿,你四姐姐如何了?” 蒋宸有些惭愧,他只敢托涵哥儿打听一下表妹的情况了。 “宸表哥,我听那个王大夫说,说——” “说什么?”蒋宸有些着急。 “说他无能为力!”涵哥儿终于把这个词给想了起来。 轰的一声,蒋宸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抓着涵哥儿的手瞬间冰凉。 “宸表哥,大夫的意思,是不是说四姐姐要死掉了?”涵哥儿见蒋宸脸色大变,眼圈也有些红了。 他年纪虽小,多少也懂得一些事理了。 听到这个“死”字,蒋宸脸色更加难看。 “娘说要找好多好多大夫来,给四姐姐会诊呢。宸表哥,你说四姐姐真的会死吗?” 涵哥儿天真无邪又满含担忧的话,好似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蒋宸心头那根不断绞痛的心弦。 他身子微晃,一张口想说什么,竟咳了一口血出来。 涵哥儿顿时吓傻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哈哈,看到这,估计许多童鞋会吐槽表哥这表现有些过了,不过大家别忘了他前不久才中了毒,急痛攻心之下吐口小血神马的,很正常。。。清毒嘛。 第七十五章 那一眼 “宸……宸表哥,你吐血了,你也要死了吗?”涵哥儿愣了一下,吓哭了。 蒋宸自己也骇了一跳,那隐秘晦涩的心思直接坦露在旁人面前,哪怕只是个孩子,也足够他羞愧无措。 从没经历过情事的少年有些慌乱的用袖子擦掉嘴角血迹,勉强冲涵哥儿笑道:“涵哥儿,我没事。” “可是,可是你吐血了啊,我要去告诉娘,娘不是要找好多好多大夫来吗,正好给宸表哥分一个。” 涵哥儿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跑。 蒋宸羞得脸通红,一把抓住涵哥儿道:“涵哥儿,我真的没事!之所以吐血,是因为……是因为前些日子中了蛇毒,身体还有些虚弱的缘故。把淤血吐出来,反倒是好事。” “真的?”涵哥儿不解地瞪大了眼睛。 他不明白怎么吐血了反倒是好事了。 “真的。”蒋宸强自恢复了镇定,哄道,“所以这事,涵哥儿千万不要告诉你母亲了。你祖父和四姐姐都病着,我再给添乱,到时候你母亲该累坏了。” “真的不告诉我娘吗?”涵哥儿还是有些迟疑。 “真的不能告诉,涵哥儿答应我,这事谁都不能说好不好,不然让别人担心,表哥会心里不安,心里不安,说不定就又会吐血了。”蒋宸温柔地哄着涵哥儿。 涵哥儿总算点头:“好吧,那宸表哥你要答应涵哥儿。千万千万不能死哦。” “当然。”蒋宸淡淡笑了笑,嘴角的血迹衬得这个笑容格外凄艳。 等涵哥儿懵懵懂懂的走了,这才收了笑意,整个人倚在门框上,失去了力气。 好端端的,她怎么就病重了呢? 那日,不还做了藕夹和山楂糕给他吃吗。 转眼间,大夫竟然会说出无能为力这种话! 他不是涵哥儿那个半大孩子,当然明白这话代表了什么意思。 可是——他却连难过的资格都没有。便是伤心的样子,都不能被人看到! 蒋宸看着衣袖上淡淡的血迹,自嘲的笑了笑。 他才不喜欢订了亲的表妹呢。 他喜欢的……只是表妹啊。 无论她定没定亲,他都不小心喜欢了,怎么办? 蒋宸还是忍不住,抬脚向宁寿堂老伯爷休养的地方走去。 到了门口。深吸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要露出异样神色。 自幼成名,十三岁中秀才,他一直活在族人的期待、世人的赞叹中,但他其实从不在乎这些目光和评价。 一直按着众人期待的样子走下去,不过是这样省心省力而已。 他不怕世人异样的目光。但他怕那份目光投注在他在乎的人身上,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甄焕正在给老伯爷擦身。见蒋宸站在门口,有些讶然:“宸表弟,你怎么来了?” 老伯爷这次遇刺伤得不轻,又一直昏睡着,如今天热,片刻都离不开人伺候,擦身翻身更是少不了。 蒋宸虽是亲戚。但住在建安伯府久了,对此不好置之不问。之前才和甄焕一直伺候着,离开不久而已。 是以甄焕有此一问。 “焕表哥,我听涵哥儿说,四表妹病得挺重的。”蒋宸开了口,声音有些暗哑。 甄焕却没注意,脸色不大好的道:“是啊,昨日下午四妹突然发了伤寒,病情重得令人措手不及,也不知道今日再请王大夫来问诊,到底如何了。” 蒋宸暗暗吸口气,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表现的是恰到好处的关心:“我听涵哥儿说,大夫诊治后说无能为力——” “什么!”甄焕手中布巾掉落,整个人都愣了。 蒋宸没再说话。 他怕自己一开口,便控制不住那份忧心了。 甄焕回过神来:“怎么会这样,四妹年轻,又一直好端端的,那大夫他定然是看错了!” 直到此时甄焕才骤然发现,那个他一直冷淡疏远的,总以审视目光打量的小丫头,是他嫡亲的妹妹。 他们的血缘,是割舍不断的。 不然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是钝钝的疼和懊悔呢。 艳阳下,少女回了头,抿唇一笑:“大哥,我是看你眼睛里有东西呢。” “什么东西?”他问。 少女一双大而黑的眸子璀璨生光,温温柔柔的道:“大哥的眼睛里,有着偏见!” 甄焕收回回忆,霍然起身:“走,我们去看看四妹。” 说完叮嘱一旁伺候的丫头:“等会儿世子该过来了,在这之前,小心伺候着老伯爷。” “是,大爷。” “宸表弟,我们走。” “浩哥儿、言哥儿,你们怎么来了?”老夫人颓然坐在贵妃椅上,整个人像老了数岁。 下首坐着的温氏,眼睛哭得通红,甄妍立在身后,同样是刚哭过的样子。 再看蒋氏,一脸凝重,而昨日就去老伯爷那看了看就再未露面的李氏也在,只是神色看不出什么悲喜。 甄冰甄玉姐妹站在李氏身后,头都垂得低低的,半点不惹人眼。 甄焕心中有些不妙,问:“祖母,孙儿听说四妹的病加重了,如今究竟如何了?” 老夫人叹口气,没有力气言语。 蒋氏接口道:“把京中医馆有些名气的大夫都请过来了,看了妙丫头的病,争论不休,最后谁都不敢下结论,只是摇头。妙丫头她——” 说到这里看了温氏一眼,说不下去了,话中意思却不言而喻。 “咳咳。”死寂的室内,传来蒋宸压抑不住的咳嗽声。 蒋氏不由向蒋宸看去。目光中有些忧心:“言哥儿,怎么咳嗽了,莫不是也染了风寒?” 蒋宸把手缩回衣袖中,冲蒋氏淡淡笑了笑:“姑母,侄儿没事,是刚才走得有些急了,气没喘顺。” 甄妙如今生死不明,蒋氏再关心侄子,也不好过分表露出来。便收回了目光。 “祖母,孙儿想进去看看妹妹。”甄焕道。 “你四妹现在的样子也不大好,你做哥哥的,就别看了吧。”老夫人叹道。 蒋宸缩在衣袖中的手握成了拳。 他本就是跟着甄焕来的,想不落人口舌的跟着去见一见她,若是甄焕都不能见。那他也不可能见到了。 甄焕微微红了眼:“祖母,四妹和孙儿,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说到这里停顿一下,有些艰难的道:“总要,总要让孙儿见一见。” 这话一出,温氏突然痛哭出声:“老夫人。浩哥儿说的对,就让他见一见吧。” “罢了。你去吧。”老夫人摆摆手。 拦着不让他们兄妹见面,倒并不是顾忌男女大防,毕竟什么礼数终究抵不过一个情字,更何况是嫡亲的兄妹。 只是想着四丫头是女儿家,现在仪容不佳,被男子见了,将来恐要羞恼的。 可如今一想。四丫头有没有将来还不一定了,若是拦着不让他们兄妹见面。万一天人永隔—— 老夫人不敢深想下去,冲甄焕连连摆手示意他进去。 蒋宸见状,默不作声的跟在了甄焕身后。 甄冰霍然抬头,看着蒋宸的动作有些欲言又止。 甄玉拧了眉,心道大哥进去见四姐是理所当然的,怎么蒋表哥也跟着进去了。 如今四姐正病得厉害,仪容不整,被蒋表哥见到,那成什么样子。 家里长辈都被四姐来势汹汹的病弄得有些糊涂了,竟忘了拦一拦蒋表哥。 甄玉刚要开口提醒,却被甄冰拉了一下。 不解的看过去,甄冰冲她缓缓摇头。 “为什么?”甄玉虽然没有说话,眼里却明白流露了这个意思。 甄冰眼中有些哀伤,又带了说不出来的怅然,拉过甄玉的手在她手心悄悄写字:“就让他见见吧。” 甄玉愣了愣,随后像是猛然懂了甄冰的意思,说不清是气是叹,紧紧抿了唇。 “大爷,蒋公子?”侧坐在床边伺候甄妙的紫苏起了身出来,看到来人有些惊讶。 甄焕脸色阴沉:“我看一看四姑娘。” “是。”悄悄瞥了跟在身后的蒋宸一眼,虽觉得有些不合适,因是跟着大爷一起进来的,且外面还有一屋子主子,断没有她一个丫环多嘴的道理。 青纱糊扇,四柱雕花,甄焕走进去,就看到甄妙撒了头发,在床榻上沉沉睡着,露出巴掌大的脸。 本来是有些婴儿肥的脸,如今却瘦的只剩了尖尖下巴,看着就令人心中发慌。 露在外面的手臂无力垂着,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所有生机一般。 “四妹!”甄焕一个箭步走过去,紧紧握住了甄妙的手。 甄妙睫毛颤了颤,并没有睁开。 蒋宸默默走到甄焕身边,视线牢牢落在甄妙脸上。 “姑娘她,醒来过吗?” “夜间时睡时醒的,今儿白天却一直未醒。” 甄焕向紫苏问着甄妙的病情,忽听外边传来哗然的声音,还有隐隐的哭声。 “怎么了?”甄焕起了身向外走去。 紫苏送甄焕到门口。 留下蒋宸看着甄妙,伸手想摸摸她红得有些骇人的脸颊,终究是没有动作,只是低低说了一句话。 “表妹,那日的画,没有拿错的。你快点好起来,我重新送给你,好不好?” 蒋宸没有理由再多呆,深深看了甄妙一眼,脚步沉重的走了出去。 “什么,蒋贵妃要招我家四丫头进宫?”老夫人脸上掩不住的怒气,“这位公公,我家四丫头病重,今早已经去禀告过了。” 传话的太监一声冷笑:“我家娘娘说了,就算是病了,也得把甄四姑娘请进宫里!老夫人就别难为咱家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感谢琉年似水梦璃华的桃花扇,love八戒的悟空、咸菜姐姐的平安符,落风如影、天一生水88的粉红。卖力求粉红,让阿妙恢复活蹦乱跳。 第七十六章 请君入瓮 老夫人垂下眼帘,眼皮抖个不停,手微微颤着握紧雕刻着仙鹤图案的桃木拐杖,强行压下了怒火,再次求道:“这位公公,我家四丫头,实在病得太重,若是再挪动恐怕会不成的,求公公抬手,回去好生跟贵妃娘娘说说。” 蒋氏忙把一个荷包塞给传话太监:“公公的情,我们建安伯府定会铭记于心的。” 传话太监拿惯了的,一入手掂量重量,再看这荷包大小,就知道里面放的是金子没错。 暗暗惋惜的叹了口气,把荷包往外一推,皮笑肉不笑的道:“咱家可不敢当。老夫人,世子夫人,想来你们也是知道贵妃娘娘的分量的,且甄四姑娘本就定好了按日子进宫去陪方柔公主,今儿是头一天,怎么就称病不去了?方柔公主可是皇上最疼爱的公主,惹她不开心,将来——” 蒋氏暗暗咬牙,面上却没有反应,只悄悄瞥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眼帘微抬,给了她一个隐晦的眼神。 蒋氏先是一怔,心念急转,随后脸色一变,冷声道:“公公这话我们伯府却是不敢当了。让我们四姑娘定期进宫,是皇上定下的,我们伯府就是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让她称病不去。公公这话,是说我们建安伯府藐视皇权,欺瞒皇上吗?这个罪名,我们伯府可不敢当!” 传话公公见惯了笑脸,哪被当家的夫人这样说过,当下就恼了。一拂衣袖,声音由于激动显得格外尖利:“哟,这话咱家可没说过,至于贵府到底有没有这么做,咱家就不知道了,只好让皇上和贵妃娘娘定夺。” “我家四姑娘,真的病得起不来床,公公就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吗?”蒋氏怒道。 传话太监一声冷笑:“怜悯?咱家一个奴才,哪敢怜悯贵府姑娘。世子夫人。把甄四姑娘请出来吧。” 一直扶着温氏的甄妍悄悄攥了拳头。 皇室之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你,你们这是要我闺女的命啊!我跟你拼了!”温氏挣开甄妍的手,往传话公公的方向撞去。 甄妍死死把温氏抱住,低声道:“娘,您冷静点。” “冷静。我怎么冷静,你四妹都那样了,还要她进宫,不是要她命是做什么!呜呜,反正你四妹若是有事,我也不活了。那还不如今天拼了,一命抵一命。也算赚了!”温氏哭着使劲往传话太监方向挣扎。 传话太监皱着眉往后退两步,讽刺道:“哟,这是贵府的哪位夫人,竟是一副泼妇样子,咱家真是长见识了。” 蒋氏目光深沉的瞥了甄妍一眼。 甄妍心里一动,拼命抱住温氏,贴着温氏耳朵道:“娘。大伯娘那样做一定有深意的,您别一时冲动。坏了她的谋算。” 温氏挣扎的手一顿,甄妍继续道:“您想,大伯娘平时何等稳重,怎么会这样不管不顾的和宫中太监吵起来呢?” 温氏渐渐停止了挣扎,只是胸脯起伏不定,死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传话太监见温氏老实了,得意的一笑,高抬着下巴道:“今儿咱家不妨说实话,甄四姑娘,就算是爬,也得爬到皇宫去见贵妃和公主!” “你们欺人太甚!”甄焕冷着脸,大步流星的走过来。 老伯爷昏迷不醒,世子在侍疾,二伯在外做官,父亲……昨日轮着守了祖父半日,出门后至今未归。 堂堂一个伯府,能站出来的男儿竟只有他了。 “娘,您放心,儿拼死也会护着妹妹周全的。”甄焕安抚了温氏一句,抬脚向传话太监走去。 老夫人突然出声:“浩哥儿,回来。” “祖母?” “我让你回来,贵妃娘娘宣四丫头进宫,你一个小郎掺合什么?”老夫人威严尽显。 甄焕不得已收回脚步,回到了老夫人身后。 老夫人拄着拐杖站到传话太监面前,眼中有种说不出的决绝:“既然公公这么说,那我们伯府遵命就是。请公公稍作休息,老身亲自带我那孙女进宫给贵妃娘娘赔礼!” “老夫人!” “祖母!” 数人愕然抬头,不可置信的惊呼道。 唯有蒋氏似是早有准备,神色依旧平静。 “怎么,老伯爷还没死,你们就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老夫人拿拐杖重重杵地。 众人都噤了声。 “都跟我来,白芍,给公公上茶,别怠慢了!”老夫人转了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其他人见状,或是担心,或是疑虑,忙跟了上去。 转眼间,厅里就只剩了传话太监傻站着,并几个低眉顺眼的小丫头。 “公公请喝茶。”白芍双手奉茶,看似恭敬,可眼中流露的却是冷然。 传话公公劈手把茶打翻:“好,好,这就是建安伯府的待客之道,咱家记下了!” 白芍低呼一声,用帕子按了按手上迅速起来的水泡,俯下身默不作声的收拾碎瓷片。 太监之流心态本就有些扭曲,见这丫头处变不惊,仿佛眼前没他这个人一样,那种被轻视忽略的感觉令他一下子暴怒,抬脚就踹向白芍。 另一边,老夫人进了内室站定,示意众人别说话,深沉目光扫视众人一眼,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你们想的是什么,可如今看来,四丫头不进这趟宫,是不行了。” “老夫人,妙儿都病成这样了,再进宫,绝对会没命的!”温氏忍不住哭道。 老夫人看她一眼,淡淡道:“那温氏你说,四丫头现在这个样子。不进宫就能活命吗?” 满屋子人默然。 建安伯府已经请遍了京城医馆有些名气的大夫,这些人如今大半还在府里未走。 可那些人得出的结论,和乐仁堂王大夫的如出一辙。 病症确定,药方没错,偏偏这四姑娘就病得不好了。 一帮大夫百思不得其解。 “说不得,进宫反而是四丫头唯一的机会。”老夫人一字一顿的道。 “老夫人?”温氏有些傻了。 蒋氏却是立刻明白了过来。 其实早前老夫人对她使眼色,她就明白该如何做了,但对于老夫人为什么要如此,一时还没想通。 但此刻老夫人这么一说。却是立刻想到了。 甄妙这病来的蹊跷,大夫们束手无策,若是能进宫——呵呵,还有哪里的名医比皇宫多呢。 老夫人把缘由一说,果然和蒋氏想的一样。 “只是这进宫,也要分怎么进。”老夫人抬了抬眉毛。 就这样悄悄的抬甄妙进去。她病得这么重,说不定连蒋贵妃的面都见不着,就被打发回来了,将来提起,蒋贵妃还能得个体恤人的好名声。 蒋贵妃…… 老夫人一声冷笑:“蒋氏,去给我准备进宫的衣裳。马车要安排妥当,就用那辆八轮双马、刻有我伯府标志的香樟木华盖马车。温氏。你随我带四丫头进宫。” 老夫人正安排着,忽听外面喧哗声传来,刚要命人去问,就见阿绸匆匆走到门口:“老夫人,白芍姐姐出事了。” “什么事?” 阿绸脸色惨白,隐隐带着哭腔:“白芍姐姐给那位公公上茶,结果那位公公劈手把茶水打落。烫得白芍姐姐手上起了水泡。这也倒罢了,白芍姐姐一声未吭的蹲下收拾。那位公公竟然踹了白芍姐姐一脚。白芍姐姐她,她一摔倒在地,脸正好摔在了碎瓷片上!” 这话一出,满屋子人脸色一变。 白芍虽只是一个丫环,但伯府历来没有苛待下人的,尤其她这样老夫人身边的贴身大丫头,和寻常人家的姑娘也差不多了。 再者说,哪怕只是一个小丫头,身为女子被毁了脸,那也太残忍了! “好,好!”老夫人重重杵着拐杖,怒极反笑。 “蒋氏,你来。”老夫人把蒋氏叫到一旁,细细叮嘱了几句。 蒋氏连连点头:“老夫人放心,儿媳知道怎么做的。” “那好,其他人都各自去忙,温氏,你随我出去。” 老夫人带着温氏返回厅里,白芍正好被几个丫头婆子抬着出去。 见到白芍脸上触目惊心的血痕,老夫人面上一派平静。 传话太监见状暗松一口气。 他虽是宫里出来的,可因为泄愤把一个女子弄成这个模样,确实有些过了,本来还有些心虚,见老夫人这样,又暗自得意。 是他多虑了,不过一个丫鬟,建安伯府还敢为此难为他不成? 就是他们堂堂的四姑娘,不也得乖乖进宫去。 “公公再稍等片刻,府里正准备马车。” “准备什么马车,宫轿在外面等着呢。”传话太监皱眉。 老夫人解释道:“老身和三儿媳,要陪四丫头一起进宫。” 传话太监本想再说什么,见到老夫人面无表情的神色,这才作罢。 又等了一会儿,温氏护着甄妙上了软轿,接着从伯府大门走了出去,上了停在外面的八轮双马马车。 传话太监见状有些不解,转念一想,能从大门出去,定是建安伯府向自己服软了,得意之下,那点不解又丢到了脑后。 随着华丽的马车缓缓启动,看着大开的建安伯府大门,来往的行人不由驻足,纷纷打听建安伯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感谢晚照清空、书友131020142411162、了如嫣、Lonchocarpus 、咸菜姐姐打赏的平安符,唯唯 、琉年似水梦璃华打赏的香囊,感谢ylmrich、roshy、小宝丽水投的粉红。 第七十七章 连环 “这建安伯府正门大开,是有什么嫁娶之事吗?” “呃,我听说他家有位姑娘近日出嫁,难不成就是今日?也没张灯结彩的,看着不像啊。” “哟,你连他家有姑娘出阁都晓得啊?” “那是,我隔壁邻居家的二狗子的闺女在伯府当差,说是有位姑娘要出嫁,她的姐妹还打了许多银钗戒子之类的打赏院子里的小丫头们的,把她羡慕的不行,回家说了好几次,我看十有**是因为这个。” 聚在一起听八卦的人越来越多,有一个人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道:“我跟你们说,今儿这事倒是不寻常。” “呃,怎么个不寻常法?” “你们来得晚,没看到,不久前伯府出来一辆八轮双马的马车。你们猜拉得是谁?” “快别卖关子了,赶紧说说。” “是伯府的四姑娘,说是宫里的贵妃娘娘传唤她。” “哟,被天家贵人召见,难怪呢,可也不对啊,伯府那位姑娘坐这样的马车,不合规矩啊。” 那人更是压低了声音,可听得人更多起来。 “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那位姑娘,已经病得进气多出气少了。” 众人哗然。 “这不可能吧,病成那样能进宫?” “嘘——”那人伸出一只手指吹了吹,指指上面,“说是上面发话了,甄四姑娘就算爬。也要爬到那儿去。这可是掉脑袋的话,你们千万别胡乱说出去。” “是,是。”许多人点头。 少数人质疑道:“不对啊,这种事,你是怎么知晓的?” 那人笑笑:“甄四姑娘的病,不知请了京城多少名医汇聚府中,我是一位大夫的药童,当时亲眼看着呢。” 这下人们深信不疑,谁也不曾细想一个药童。怎么就见了宫里来的人了。 人,都是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人群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那人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离去。 府内。 “各位大夫辛苦了。”蒋氏冲一众大夫点点头。 雕栏和玉砌把装有诊资的荷包一一送给各人。 “在下惭愧。”一个中年男子收下荷包,面带惭色。 其他人纷纷附和。 蒋氏微微一笑:“赵大夫这样说就太自谦了,有的事非人力可为的。”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好看不少。 蒋氏又道:“何况赵大夫还帮我家丫鬟看了脸上的伤。那丫鬟是伺候老夫人的。老夫人素来当孙女疼着,没想到——” 赵大夫皱着眉:“夫人,在下虽尽力救治,但那姑娘脸上有道伤口太深,恐要落下疤的。” “谁说不是呢。”蒋氏叹口气。 “那位姑娘怎么——”赵大夫问到这,忽然停住。 蒋氏脸上微微变色。随后勉强遮掩了过去。 “玉砌,送几位大夫出府。” “是。”玉砌带着众位大夫走了出去。 随着大门缓缓合拢。分离时,众人欲言又止。 最后有人道:“那位四姑娘,真是可怜,本就命悬一线,还折腾着进宫,恐怕——” “还有那位丫鬟,脸上居然被碎瓷片扎满了。可怜一副花容月貌啊,啧啧。”年轻点的大夫摇头。 “这些话。各位还是烂在肚子里吧。”赵大夫淡淡道。 众人闭口不言,各自离去。 但建安伯府家的姑娘命悬一线被强令进宫,丫鬟无故被传话太监毁容的传言还是传了出去。 至于从谁那开始传开的,当日的大夫这么多,谁知道呢。 青雀街人流如梭,车水马龙,这个时辰,有一处最为热闹,乃是悦来小栈。 这悦来小栈是个茶馆,除了室内的雅间,外面还有一座四面敞开、顶部爬满牵牛花的凉亭。 凉亭并不大,里面摆着木桌木椅,椅上铺着竹编的凉席。 除此之外,悦来小栈有一道点心味道极好,就着茶水吃最舒坦不过了。 凭着这道点心和这份雅致,悦来小栈日日座满,除了凉亭,另竖了数个青绸大伞遮阳,下面放了桌椅招待坐不下的客人。 “鲁御史,石御使,二位来了,凉亭已经坐满了,您二位看——”茶博士很是熟稔的笑着。 “行了,照例上一壶茉莉花茶,两碟点心。”说话的是鲁御史,身材微胖,一脸笑眯眯的样子。 另一位石御使身材偏瘦,脸上线条冷硬,看着就有些孤傲。 “石老弟,别摆着这张臭脸,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御史似的。” 石御使这才开口:“鲁兄,像你这样,别人就不知道了吗?” 都察院就在青雀街,御史说来是监察百官,可大多时候清闲的骨头发痒,跑来这里打发时间的不再少数。 “当御史难啊。”鲁御史捏着点心吃了一口,笑眯眯的道。 在这七品大的御史位置上,他已经呆了数年了,至今就是喝茶混日子,实在令人憋闷。 石御使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忽见前面人群堵了起来。 “怎么回事儿,去看看。”二人付了茶钱,起身走过去。 一辆八轮双马的马车占据了道路大半,迎面来的马车过不去了,似乎起了争执。 二人再凑近了些。 “呵呵,我道是谁家,乘着这样的马车走在青雀街上,原来是建安伯府啊。”说话的是永嘉侯府的世子夫人。 昨日一场惊变,她娘家胞弟受了重伤,因为脱不开身。今日才腾出空来回去看看,没想到被建安伯府的马车堵在了这里。 里面坐的难道是建安伯世子夫人? 永嘉侯世子夫人和蒋氏是泛泛之交,但印象中,蒋氏还算识大体懂规矩,今日怎么如此行事? 帘子掀开一角,露出了老夫人的脸。 “建安伯老夫人?”永嘉侯世子夫人愣住。 面对长辈,到底不好失礼,缓了脸色道:“不知老夫人有什么急事,今日乘着八轮马车出门?” 老夫人脸色愁苦:“世子夫人。老身失礼了。因着宫中贵人召见我家四丫头,她又病得起不来身,大夫说若是颠簸晃动,性命恐就……实在无法,才乘了这稳当些的马车。” “贵府四姑娘病重?这是怎么说的?” 老夫人侧身,露出了车内躺着的甄妙。 虽有一点距离。永嘉侯世子夫人还是清楚看到甄妙死人般的脸色和已经脱了形的尖利下巴。 “甄四姑娘这个样子,怎么能进宫?”本以为建安伯老夫人说的有些夸大了,没想到甄妙看着更令人触目惊心,永嘉侯世子夫人不由打了个冷战。 一直紧偎着甄妙的温氏一边拭泪一边扬声道:“贵妃娘娘发话,我家姑娘哪有推脱的道理。给夫人造成的不便,改日定去赔罪。” 听到是贵妃的吩咐。永嘉侯世子夫人不愿多说,欠欠身道:“既如此。老夫人和妹妹快过去吧。” 说着怜悯的扫了甄妙一眼。 前边传话太监乘着轿子又返了回来,拉着脸道:“咱家早说了,不能乘这马车,老夫人偏不听,要是耽误了时间,贵妃娘娘恼了,咱家可要平白受连累!” 永嘉侯府夫人不愿意多和太监打交道。回了车里,低低吩咐了一声。 轻便灵巧的油璧车退了出去。 八轮双马的马车又开始前行。 老夫人隔着帘子。瞟了不远处的悦来小栈一眼。 她老了,出门的时候不多,但这悦来小栈可是自她年轻的时候就有了。 若是记得不错,不远处就是都察院吧。 这个时候,总该有个把御史在那里喝茶才是。 等马车不见了踪影,人群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他们虽听不清两辆车里的贵人都说了什么,可是这种冲突本来就勾人好奇心,更何况最后开口的居然是位公公,事情一旦和天家有关,就更吸引人注意了。 随着打听的人渐多,就有人问到了碰巧知道内情的人。 “什么,你说那马车里是建安伯府四姑娘,已经病得要死了,还要进宫去见贵妃娘娘?” “这不能吧,便是天家,也总要讲究人情。甄四姑娘病成那样,就没请假吗?” “怎么没请呢,可上面发话了,要那姑娘爬也要爬过去。” “啧啧,这也太——” “不止呢,我还听说,那传话的公公因为人家求情,直接把那老夫人的贴身丫头给打毁容了。哎,可怜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啊。” 鲁御史和石御使互视一眼。 石御使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鲁御史一把拉住石御使衣袖,笑眯眯问:“石老弟,去哪儿啊?” “茶水喝多了,去茅厕。”石御使硬邦邦的道。 “嘿嘿,一起啊。” 石御使瞪着鲁御史半天,见他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抿了唇,吐出两个字:“联名。” 鲁御史笑得无比灿烂:“成。” 太好了,老子终于不用再天天闲的聊天打屁了,想一想慷慨陈词,一头碰死在金銮殿上的人生,该是多么美妙啊! 两位御史脚步匆匆,调查情况去了。 “妙儿,你一定要坚持住啊。”温氏替甄妙擦擦嘴角。 “温氏,你给我沉住气,四丫头口中含着百年的老参片,她一定能撑住的。” 马车停了下来,传话太监声音传来:“老夫人,到了这儿,可不能乘车了,换轿子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感谢琉年似水梦璃华、花夏眠。。。打赏的平安符,咸菜姐姐打赏的香囊,偷腥的鱼115投的粉红。继续求粉红。 第七十八章 皇上驾到(粉红票加更) 宁坤宫金箔贴壁,玉柱雕凤。 赵皇后今日穿了一身月白宫装,看着和她的气质有些相左,眉宇间的疲惫哀伤更是令姿容黯淡了几分。 大宫女初雪站在赵皇后身后,替她按摩着眉骨。 “初雪,别按了,把镜子拿来。” 初雪捧来一面一尺长短,背面镀着玫瑰藤的西洋镜。 赵皇后睁了眼,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的脸。 雪白无瑕的肌肤,明艳的五官,眼角的纹路淡得几乎看不见。 说起来,她看着并不比蒋贵妃显老。 可是皇上,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在宁坤宫多留宿呢? 她是皇后! 如今,哥哥突然去了,偌大的侯府,她又能否帮侄儿撑得起来? 纤细的手指缓缓滑过镜面,赵皇后叹了口气:“收起来吧。” “娘娘,您节哀。”初雪默默收起西洋镜,轻声劝道。 赵皇后抚了抚额:“本宫明白,这个时候,谁都能倒,本宫不能!” “娘娘,甄太妃求见。”水晶宫帘挑起,大宫女晚霜走了进来。 “甄太妃?”赵皇后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想了想,还是道,“请她进来。” 说起来,对建安伯府,她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甄太妃的脸面还是要给的。 宫中的老太妃不多了,甄太妃和太后相处的还不错,且对六皇子有过救助之恩。 六皇子虽没有母族支持。但皇上对他还是可以的,封王是迟早的事。 身为皇后,太子不是自己所出,且无子,性子直爽如赵皇后也被磨平了许多棱角。 一个深衣宽袖的女子款款走了进来。 说是女子,是因为乍一看,根本看不出来人的实际年纪,只觉得容光逼人如皎皎月光,令人望之生惭。 她走起路来环佩不响。步履从容,明明是端庄大气的风度,却偏偏给人步步生莲的美感。 待走进了,才看到女子的眉梢眼角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并不显老,反而多了种年轻女子没有的韵味。 每见一次甄太妃。赵皇后就会感慨一次。 若是甄太妃生在这个时候,哪还有蒋贵妃什么事! “太妃怎么得空过来了?”赵皇后起身迎了上去。 “我是有事来求皇后了。”甄太妃笑道。 “太妃快请坐,说什么求不求的,不知是何事?” 甄太妃敛了笑,神情有些萧索:“我听说昨儿个京城不太平,家兄至今重伤昏迷。心里实在忧心,想找皇后娘娘讨个情。传建安伯老夫人进宫来见一面。” 太妃虽是长辈,想传召宫外的人却是不能的。 整个皇宫,除了太后,就是皇后和蒋贵妃有这个权利了。 蒋贵妃那,却是昭丰帝特许的。 听甄太妃这么说,赵皇后面露凄容:“太妃说的是,是该召来见见。” 她身为皇后。胞兄去世也只能召来母亲和嫂嫂痛哭一场,想出宫拜祭。却是不能了。 “晚霜,去取牌子,传建安伯老夫人进宫。” “是,娘娘。” 晚霜出去不多久又折返,神情有些怪异。 “怎么了?”赵皇后抬了抬眼。 “娘娘,太玄门当值的公公说,建安伯老夫人刚刚已经进宫了,进出宫名录上有记呢。” “呃,竟有此事?”赵皇后不解的蹙眉。 晚霜迟疑了一下道:“是去了玉堂宫。” 一听这三个字,赵皇后火冒三丈,腾地站起来,凌厉的扫了甄太妃一眼:“太妃,您若是找了蒋贵妃传召家人,又何必再来找本宫?” 一拂衣袖,竟是要送客了。 “娘娘。”晚霜忙唤了一声,语气有些无奈。 他家娘娘平日什么都好,就是一遇到有关玉堂宫那位的事,就成了炮仗性子。 这事还没禀告完呢,就摆脸子,把甄太妃也得罪了。 忙道:“娘娘,蒋贵妃传唤的是甄四姑娘,建安伯老夫人是陪着来的。” 赵皇后拧了眉:“晚霜,你都把本宫说糊涂了。怎么蒋贵妃无缘无故的就召唤甄四姑娘了。便是如此,建安伯老夫人怎么还陪着来了。” 晚霜看甄太妃一眼,附在赵皇后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皇后眼睛蓦地亮了:“果真?” “嗯。”晚霜郑重点头。 赵皇后冷笑一声,对甄太妃缓了脸色:“太妃,请随本宫去玉堂宫走一趟。” 甄太妃面色淡淡的拒绝:“皇后,如今太后不在宫中,我一个太妃有事求到皇后这里来也就罢了,若是还到处乱走,被皇上知道,岂不是给太后丢脸,等太后回来,定会怪罪的。” “皇上?”赵皇后似乎只听到了这两个字,随后脸色变得兴奋,“对,对,太妃说的不错,本宫应该先去皇上那里一趟!呃,太妃若是觉得不便,就先在宁坤宫等着,本宫到时领着建安伯老夫人来见你。” “那就多谢皇后了,我先回去等着就是。” 赵皇后满脑子都是晚霜刚才说过的话,对甄太妃说什么已经不上心了,随便点点头,带着两个大宫女,一个老嬷嬷直奔御书房。 玉堂宫。 蒋贵妃看着被抬进来、看不出死活的甄妙,脸色陡然变了。 方柔公主也是吓了一跳,不由握住蒋贵妃的手。 传话太监还一脸邀功的表情:“娘娘,甄四姑娘奴才给您带来了。您是不知道,他们伯府架子大得很,死活不想来——” 啪的一声,传话太监被蒋贵妃扇了一个耳光。因为力气过大,被扇得原地打了两转。 “哎呦,娘娘,您——” 蒋贵妃面若冰霜,怒斥道:“蠢货,你抬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进来,是给我添晦气吗?” 传话太监捂着脸讷讷不语,心道不是您交代,就算甄四姑娘病着也要请进宫的吗? 蒋贵妃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对建安伯老夫人露出个笑脸:“老夫人,本宫实在是不知贵府四姑娘病得这么重,都是这奴才自作主张。您快带四姑娘回去好好治病吧。” 建安伯老夫人本是低眉顺眼的站着,听了蒋贵妃的话慢慢抬头,语气沉缓。不怒自威:“娘娘这话,老身不大明白,这么说,让我们伯府嫡出的姑娘病成这个样子进宫,是这位公公自作主张,娘娘不知情了?” 听着老夫人带刺的话。蒋贵妃有些恼了。 哪家命妇,敢这样对她说话! 可看一眼甄妙要死不活的样子。又有些忐忑。 就这么留在她宫里,万一有个好歹,传扬出去还真的不好听。 缓口气把怒火压下,道:“本宫是传甄四姑娘进宫的,因着今日本来就是定好的日子不是。只是这奴才不懂事,分不清轻重,曲解了本宫的意思。” “娘娘——”传话太监脸色煞白。欲言又止。 触到蒋贵妃凌厉的目光,深深低下了头。双腿却筛糠般抖着。 完了,完了,娘娘若是把这事怪罪在他身上,推他出去当替罪羊,那他这条小命可就交代了! 老夫人笑了:“老身听闻,贵妃娘娘还替皇后娘娘分担着宫中事务,却原来,尊贵如娘娘连一个奴才都管不住?” 这话噎得蒋贵妃说不出话来,脸色一青,见老夫人那笑容分明有嘲弄的意思,不由着恼:“老夫人是在质疑本宫的能力,羞辱本宫吗?” “老身不敢,只是实在不解罢了。” “你!”蒋贵妃气得说不出话来。 若是承认是传话公公自作主张,那就是她无能,传扬出去,她还怎么打理宫务,和皇后一较长短? 名声,对后宫中人是顶重要的。 若是那起子眼皮浅的宫妃觉得她连一个太监都管不住,私下里定会小动作不断,给她添堵,说不得还会站到皇后那边去。 可若是否认,那让重病的伯府姑娘进宫,就是她的意思了。 略一思索,即便是她的意思,现在赶紧打发出去也无妨,他们总不敢四处宣扬她的不是吧? “本宫虽传了甄四姑娘进宫,却不知她病得这么重,怎么,老夫人,要本宫向您赔罪吗?” “老身不敢当。只是我们早已把我这孙女的病情说明白了,这位公公却说娘娘吩咐了,便是病了,爬也要爬进宫里来!我们伯府虽不是什么高贵门第,可也没有这样糟蹋孩子的道理,不敢违命,只得抬着进来了。等我家姑娘好了,再让她来给娘娘赔罪。还望娘娘莫怪罪她没有听从娘娘的吩咐。” “老夫人,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蒋贵妃彻底恼了。 她本以为建安伯老夫人总要顾忌一下,给她几分面子,没想到对方这是要撕破脸了。 一直挨着蒋贵妃坐的方柔公主突然出声:“哼,就算是要她爬着进来怎么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没照做,本来就是你们的不是,我母妃没怪罪不但不知恩,还要气我母妃,你们哪来的胆子,不怕我禀告父皇么?” 说着扭头对蒋贵妃道:“母妃,您理她作甚,直接赶出去不就得了,病得那么重,谁知道传不传染!” 这话一出,蒋贵妃顿时色变,勃然大怒道:“老夫人,我倒是纳闷好端端的,你怎么不把令孙女抬回去了,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怎么,建安伯府是要谋害皇室吗?” “呃,朕不知,建安伯府如何谋害皇室了?”昭丰帝淡淡的声音传来。 站在一旁的小太监这才苦着脸扬声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感谢love八戒的悟空、秋天的梦里、了如嫣、花夏眠。。。 、琉年似水梦璃华、 咸菜姐姐几位童鞋的打赏。这一章,献给所有给柳叶投粉红的童鞋们。 第七十九章 君臣 蒋贵妃脸色顿时变了,狠狠剜了小太监一眼,又换了笑脸快步迎上去,优雅地施礼:“给皇上请安,给皇后请安。” 往日,不等皇上吩咐,蒋贵妃便可以起身了,今日她心中打鼓,不知刚才情形昭丰帝看进去了多少,便一直维持着半蹲的姿势不动。 赵皇后悄悄翘起了嘴角。 昭丰帝定定看着蒋贵妃发顶那朵耀眼的粉宝石攒珍珠米牡丹花,许久才缓缓道:“起身吧。” 蒋贵妃起了身:“今儿怎么皇上和皇后一起来了。” 这也不过是一句家常话,昭丰帝却看她一眼:“怎么,朕来不来,还要跟你打招呼吗?还是说,朕不能跟皇后一起来?” “皇上!”蒋贵妃霍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臣妾没有那个意思,您误会了。” 赵皇后紧紧抿着唇,恨不得大笑出声。 蒋贵妃啊蒋贵妃,你也有今天! 让你优雅,让你妩媚,蛇蝎面孔被皇上看到了,你便是个天仙又如何? 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啊。 “父皇,您怎么一来就训母妃嘛——”方柔公主跑过来,撒娇般拉着昭丰帝的手,然后瞪了赵皇后一眼。 眼中的意思很明显。 昭丰帝皱了眉。 若是以往,他不过觉得方柔公主有些任性,可生在天家,任性也是一种难得的天真。 身为一国之君,已经是高处不胜寒。那些儿女哪一个又纯粹的把他当成父亲? 方柔是他的女儿,若是不能护着最疼爱的小女儿保留这份天真,又有什么意思? 这是昭丰帝内心深处不可对人说的一点执念,更是他对方柔公主疼爱纵容的原因。 可看着生死不知的甄妙,怒而不发的建安伯老夫人,哭肿了眼睛的温氏,昭丰帝忽然明白,生在天家,无论是谁。都不需要这种天真的,也没有资格拥有。 包括他的女儿。 昭丰帝第一次挥开方柔公主的手。 “父皇?”方柔公主怔住了,随即泫然欲泣。 昭丰帝没有理会,大步走到甄妙面前看了看。 那一次进宫还是机灵纯真,带着股子生机勃勃劲头的少女,如今竟有种油尽灯枯的感觉了。 见惯了生死的昭丰帝心底都忍不住生了一丝怜惜。扬声道:“传太医!” 随后走到老夫人面前,面带歉意:“老夫人,你放心,朕定会命太医全力医治甄四的。今日的事,还望勿怪。” “老身不敢。” 昭丰帝嘴角翘了翘:“老夫人是不敢,不是不怪。是不是?” 老夫人抬头,视线落在昭丰帝鼻梁处。好一会儿吐出一个字:“是。” “老夫人放心,今日的事,朕定会给建安伯府一个交代。” “谢皇上。”老夫人跪地施礼,低垂的眼帘遮蔽了眸中情绪。 昭丰帝的脾气……果然如太妃说的那样。 昭丰帝负手而立,君王威严尽显。 室内一片静默,谁都不敢出声,便是方柔公主都敏锐的察觉了今日昭丰帝对她的不同。 虽然委屈。可不知为何,竟不敢胡乱撒娇了。 不多时一个御医匆匆赶来。才打破了沉默:“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啰嗦什么,快去给甄四姑娘看一看。” 甄四姑娘? 那太医一时没反应过来。 像建安伯府这种门第,平日是请不动御医的,这太医根本不知道甄四姑娘是谁家的,但听皇上这么说,却明白这一次必须拿出看家的本事来。 匆匆走到甄妙面前,看清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忙伸手把脉,又翻看了一下舌苔。 “回皇上,这位姑娘应是中了温毒,臣这就开一个清燥祛热的方子来。” 昭丰帝眼皮不抬:“怎么治由太医定夺,但必须把甄四姑娘给朕治好。” 太医眼皮子跳了跳:“遵命。” 老夫人忽然出声:“皇上,老身还有话说。” “老夫人但讲无妨。” “回皇上,太医刚才说出的情况,和伯府请去的十数位大夫所说别无二致,我家四丫头吃的方子也是清燥祛热的,可她偏偏病情急转直下,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呃?”昭丰帝脸色微臣,看向太医。 太医额头冷汗流了下来,硬着头皮道:“皇上,臣看甄四姑娘的病况,确实如此啊。” 盯着神色忐忑的太医,昭丰帝不悦的拧眉:“把甄四姑娘移到清心殿,传众太医会诊。” 老夫人眼中多了些光亮。 太医会诊,想来四丫头有救了吧。 “贵妃,从今日起,你的对牌便交给皇后吧,今后少见外人,修身养性!” “皇上!”蒋贵妃脸色迅速变得惨白,身子晃了晃。 赵皇后忙低下头,用尖利的指甲死死掐着自己的手背,才克制住大笑出声的冲动。 交出对牌,意味着蒋贵妃没有了插手宫中事务的权利,也不能再随意传召宫外的人。 失去了这两样权利,蒋贵妃的超然地位就不复存在了。 这一局,虽不是有意为之,她实在是赢得漂亮啊! 赵皇后只觉胸口浊气都吐了出来。 这样想着,再想到甄妙,原本的恶感淡了不少。 这丫头实在是她的福星! 要知道她好久没这么扬眉吐气了! “父皇——”方柔公主不大不小的年纪,虽不大懂昭丰帝的话意味着什么,可看母妃脸色也知道事情不好。把之前的那点畏惧抛开了,拉住昭丰帝的衣袖,“您不理会儿臣了么?” 其实人的疼爱和厌恶,都是有惯性的,会下意识的保持下去。 像昭丰帝,虽下定决心改变方柔公主,可见她这样爱娇的唤着父皇,还是有一瞬间的心软。 不过帝王之心,非常人可比。他很快压下那丝疼惜,冷着脸道:“方柔,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这话是你说的?” 方柔公主咬了唇:“父皇,儿臣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昭丰帝笑了:“单论这话,当然没有什么不对。可是你年纪还小。还分不清什么是君,什么是臣。” 蒋贵妃听了脸色变得更难看。 方柔公主却依然懵懂:“父皇,儿臣不明白您的意思。” “呵呵,方柔,所以父皇才给你找了伴读,命你好生读书。读书明理。你要学的还很多,若是还有不懂的。也可以让你母妃教你,今后少出去。”昭丰帝淡淡看蒋贵妃一眼,大步离去。 片刻后人都走的干干净净,空荡荡的玉堂宫,只剩下蒋贵妃母女二人。 “母妃,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蒋贵妃花容惨淡,紧紧搂着方柔公主:“方柔。你个傻孩子,面对你父皇。你怎么自称?” “儿臣呀,皇兄皇姐们不都这么叫么?” 蒋贵妃惨淡笑笑:“是啊,儿臣。你是公主,可在你父皇目前,依然是臣啊!” 从此以后,方柔公主从皇上那里得来的特权,恐怕都不在了! 君臣君臣,这世上,除了皇上,谁不是臣呢! 蒋贵妃深深懊悔起来。 她不应该太过宠爱方柔,失了分寸的。 若是,若是没有传召甄四进宫,就没这场无妄之灾了! 甄四,建安伯府,本宫不会放过你们的! 传旨太监从玉堂宫离开后,快步奔向太医院,带着几位当值的太医匆匆赶向清心殿。 从太医院到清心殿,有一段距离,来来往往的自然不少人。 见到这么多太医一同出现,个个心生好奇,悄悄议论着。 “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哪位贵人病了?” “不知道啊,这么多太医,估计是病得厉害。” 两个侍卫闲聊着,心里都有些打鼓。 能让这么多太医同时去诊治,事情有些不同寻常。 他们这些值班的侍卫,可是最不愿意遇到不寻常的事了。 特别是昨日还发生了明馨庄刺杀的事。 “都在瞎议论什么?”巡视过来的罗天珵冷着脸问道。 经历了昨日的事,罗天珵在龙卫中威望高了许多,两名侍卫忙站直身子,把情况说了一下。 “皇上并没有吩咐什么,做好自己的事就好。”罗天珵听了面无表情的道。 宫闱之事最是难说,他们这些侍卫就是保护贵人们的安全,至于其他的,就轮不到他们操心了。 罗天珵正这么想,就见一个太监匆匆奔来,喘着气道:“罗,罗卫长,皇上宣您去清心殿。” 罗天珵有心问问皇上突然宣召是何事,但不合规矩,只得默默无言的跟着传话的太监走。 反倒是那太监走在罗天珵身边,压低声音道:“罗卫长,您知道么,皇上宣您去,是因为甄四姑娘在清心殿。” 罗天珵微怔,莫名的想到两个侍卫说的话,心中不由一沉。 果然就听传话太监道:“甄四姑娘病情危急,许多太医都束手无策,甄四姑娘的母亲已经哭的昏了过去,老夫人也有些受惊了。皇上想起您是甄四姑娘的未婚夫婿,宣您过去见见。” 罗天珵脚步一软,身子晃了晃。 “罗卫长?” 罗天珵恢复了从容神色,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淡淡道:“无事,多谢公公告知了。” 罗天珵跟着传话太监一路飞奔到清心殿,一眼便看到了躺在榻上的甄妙。(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八十章 狂奔 罗天珵看着甄妙有些傻了。 曾经那么鲜活,几次把他气得七窍生烟的人,怎么就成这样了? 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想看个究竟,直到昭丰帝咳嗽声传来才陡然惊醒。 “臣参见皇上。” 昭丰帝脸色也不大好看。 他本来是发了话要全力医治好甄妙的,谁知这帮太医如此不顶用! 只有一个太医壮着胆子开了维持生机吊命的方子,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太医们无能,总不能让甄四死在宫里。 昭丰帝被打了脸,暗下决心要狠狠惩戒太医院一番,再好好补偿一下建安伯府。 如今,却要是赶紧把人送回去了。 这个小姑娘,可惜了。 “罗卫长,等下你把建安伯老夫人一行送回去吧,好生护持着甄四姑娘。” 罗天珵经历了一次生死,臣子对帝王的敬畏之心早没那么重,起身道:“皇上,不知甄四姑娘怎么突然病重了?” 想到他之前那两位未过门就没了的未婚妻,心中一紧。 莫非,是二叔又出手了? 前一世,甄四不是他们推波助澜才结得亲吗? 还是说,因为今生一些事情没有发生,甄四的名声没有那么糟糕,甚至隐隐和天家搭上了边,引起了二叔的忌惮? 罗天珵心中一声冷笑。 他的好二叔,又要给他**子了吗? 说起来对甄妙的感觉。虽然前世的事情困扰着他,不知为何,对她的反感没有那么强烈了,至于说喜欢么—— 罗天珵深思了一下,似乎还谈不上。 但想着她劲头十足气他的话,大言不惭找他要包子吃的模样,还有那经常流露的灿烂笑容,哪怕前一世做了几年夫妻,她在他心中都没这么鲜活过。 罗天珵可以肯定。至少现在,他不希望她死。 尤其是事情如果和他二叔有关的话,他更不能让他得逞! 受人摆布的人生,他受够了! “皇上,甄四姑娘年纪轻轻,身体底子好。忽然病成这样不合常理,会不会是——中了毒?”罗天珵说出了自己的猜疑。 昭丰帝扫众太医一眼。 一位太医忙道:“回禀皇上,臣等已经研究过了,甄四姑娘并没有中任何毒。就是病情凶猛,宣泄太过导致身体极度衰弱,各处器官难以承受出现了衰竭之象。这才如此凶险。” “皇上,臣想请太医把对甄四姑娘的诊断再说一遍。” 这话一出。有几位太医都面露不虞。 心道你虽然是镇国公世子,龙卫卫长,可隔行如隔山,问这些有什么用? 难道还想在他们面前指手画脚吗? “陈太医,把甄四姑娘的诊断,对罗卫长说一下。”昭丰帝并没有任何责怪罗天珵的意思。 且不说原本就对罗天珵印象颇好,单是他昨日立下的功劳。昭丰帝也不可能连这点要求都驳了的。 几位太医暗暗心惊,看来这位罗卫长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不轻啊。 听陈太医把情况说了一遍。罗天珵心中一跳。 温毒、燥热、宣泄…… 怎么这情况,和前世遇到的那次很相像呢。 当时靖北厉王的幼子便是这个病症,大夫也是按着温毒的病因治疗的,可后来的发展和太医所述的甄四的情况极为类似。 罗天珵不是大夫,难以区分二者更细微的区别,如果说他们二人患的是同样的病的话,那么,这些太医都误诊了! 甄四不是得了温毒,而是真寒假热! 大夫病因诊断错了,用了相反的药方,病情当然会迅速恶化。 因为她喝下的不是治病的良药,而是催命汤! 罗天珵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得不错,更何况,如今甄妙这个样子,太医们已经束手无策,便是错了,还能糟到哪里去呢! 可随后,他又犯难了。 即便是猜到了,又该怎么说,他可不是大夫! 罗天珵张张嘴,觉得口中发苦。 “罗卫长,送甄四姑娘回去吧。”昭丰帝见罗天珵有些发愣,心中叹息。 到底是小儿女,甄四性子讨喜,容貌出众,两人接触了几次,动了心,再正常不过了。 罗天珵正心念急转思索着对策,忽听皇上发话,急切之下反倒想通了。 他怎么糊涂了,他不能说,让太医来说不就成了! 当年靖北厉王幼子病情垂危,大夫云集,最终却是被战场俘虏来的一名年轻御医治好的。 那年轻御医医术高明,对自己的恩师却推崇备至,并说之所以治好靖北厉王幼子的病,全是因为继承了恩师的《伤寒杂病论经》。 他的恩师,正是当今太医院院判之一——张仲寒。 “皇上。”罗天珵单膝跪了下来。 “罗卫长这是何意?” “皇上,臣听闻太医院张院判医术高明,尤擅伤寒温病,既然众太医一致认为甄四姑娘是中了温毒,偏偏束手无策,臣斗胆,请求皇上命张院判前来诊断一番。” “张院判?”昭丰帝皱了皱眉,“朕记得他随太后去五德山避暑了。”说着看向侍立一旁的魏公公。 魏公公弯了腰:“回皇上,张院判确实随太后娘娘去了五德山。” 罗天珵跪立不起,沉声道:“皇上,甄四姑娘不过十四岁,臣实不忍看她如此年轻就香消玉殒。臣恳请皇上允了臣的请求。” 罗天珵虽是单膝跪地,上身却挺得笔直,显示出他对此事的决心和毅然。 温氏不由拿帕子死死捂住了唇角。 心道妙儿。若是,若是你真的有个万一,得夫如此,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老夫人亦是有些动容。 她本以为镇国公世子对四丫头存了偏见,将来四丫头嫁过去,恐怕不好过,没想到竟料错了。 一想到甄妙若是好起来,健健康康的嫁到镇国公府去,有个疼惜她的夫君。加上显赫的婆家,岂不是天大的福分。 这样一想,对比甄妙的情形,更是惋惜心痛。 昭丰帝沉默良久,问:“若是张院判依然治不好呢?” 罗天珵似乎早料到昭丰帝会这么问,直接道:“那便是她命该如此。可若是有一线机会没有抓住。臣身为甄四姑娘的未婚夫婿,实在愧对于她,愧对于己,往后心中恐难安宁。” “罗卫长,你可知道五德山远在数百里之外,一来一回。恐怕要七八日功夫,便是即刻传唤。她也不见得撑得到张院判回来。” “三日之内,臣定会接张院判回来。”罗天珵说出一句让在场之人都大吃一惊的话。 看着罗天珵坚定的神情,昭丰帝忽然笑了:“好,诸位太医,朕命你们三日内,必须保住甄四姑娘性命,不然——”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众太医却心中一凛,齐声道:“臣定当全力以赴。竭尽所能!” “罗卫长,朕赐一块令牌给你,三十里驿站马匹,随你调用。” “多谢皇上。”罗天珵看向昭丰帝的眼中带了感激。 昭丰帝见了,暗暗满意。 至情至性,倒是难得。 关键是,数百里路来回,还要带着一人,若是真能三日之内赶回,说明此子性情坚毅,能忍常人不能忍之苦。 说不定,是个难得的将才。 靖北…… 想到昨日那场石破天惊的刺杀,昭丰帝心中划过一丝阴霾。 如今虽没有明确证据,可却已经隐隐有了些方向。 至少,给他提了个醒。 若是果然如此,将来恐怕少不了战事的。 “老夫人,甄四姑娘就先留在清心殿,您先回去吧。呃,甄四姑娘的母亲温氏可以留下来照顾她。” “多谢皇上,皇上,老身还有一个请求,想去见甄太妃一面。昨日老伯爷遇刺,太妃她心里恐怕很是惦念。”老夫人满脸感激的道。 心中却是微微冷笑。 昭丰帝的明理果然是意料中的。 可是,仅仅是夺了蒋贵妃的特权,淡薄了些对方柔公主的宠爱就够了么? 不,事情还没有结束呢! 罗天珵离开皇宫后,带足干粮直奔驿站,骑上一匹骏马跑上了官道。 马不停蹄到了下一个驿站,把累瘫的骏马撇在一旁,翻身上了另一匹精神十足的骏马继续赶路。 一个接一个驿站掠过,一匹匹骏马倒下,唯有那个蓝色的身影仿佛生在马背上似的,不懂得疲倦为何物。 “大人,您,您要不要喝些水?”不知是哪一处驿站了,驿丞见罗天珵嘴唇干裂出数道深深血痕,骇了一跳,讨好的问道。 “少废话,牵马!”罗天珵半句话都不想多说,见骏马来了,立刻翻身而上,一骑绝尘而去。 不是他不想喝水,吃干粮还能在马背上解决,可是方便,他哪有那个时间! 这一刻,罗天珵已经说不清自己到底有什么执念了,只觉得若是不能救回甄妙,那又成全了他二叔! 他甚至忘了甄妙这次的病,其实和二叔是无关的。 第二日,既不是朔日又不是望日,本是再寻常不过的听朝之日,昭丰帝处理完日常朝政,一旁的太监照例喊道:“有本上奏无本退朝——” 就见两个小御史精神抖擞的站了出来,双手执笏,声音大的令满朝文武一震:“臣有本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偶是柳小叶可爱的桔子编,她家里断网,万分艰辛的把稿子用手机传到了我手里。本定的双更实在没有办法,这么晚更新也不是她的错,大家体谅一下吧~ 第八十一章 降位 “呈上来。” 昭丰帝打开奏折看了一眼,啪的一声合上,脸色沉了下来。 朝堂上一静,显得两个小御史声音更大了,滔滔不绝的就把蒋贵妃的事说了出来,且比昭丰帝了解的还要多得多。 比如传话太监怎么趾高气扬,扬言“贵妃娘娘发话,爬也要爬进宫里去”啊,什么传话太监无故打伤伯府丫鬟,致使人家容颜尽毁啊,啪啦啪啦说了一大堆。 昭丰帝脸色越来越铁青。 甄妙的事,他虽然对蒋贵妃产生了不满,但夺了她的特权并责令闭门思过,已经是做出了告诫。 毕竟她是方柔公主的生母,且其父正在东泠剿匪。 退一步说,昭丰帝对蒋贵妃,到底还是有些情分的,非寻常宫妃可比。 要是照着两个御史再说下去,蒋贵妃的性命都堪忧! 昭丰帝张了张口,眼角余光就瞄到侍立殿中的左右史同样正瞄着他。 昭丰帝顿时内伤了。 即便他是皇上,对待这些刺头的御史也不能随心所欲! 历来御史上奏时,没有打断的规矩! 他要是一开口,那两个左右史立刻就要记录下来了! 昭丰帝觉得很憋屈,没好脸色的盯着两个小御史。 偏偏两个御史不看眼色,一唱一搭的足足说了一刻钟还多,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昭丰帝嘴角已经僵硬了,心道以后再选御史。话唠的绝对不能要! “皇上,臣等恳请严惩蒋贵妃,以肃内宫正气!” 昭丰帝暗暗顺了口气,这才开口:“二位爱卿所奏之事,朕已经知晓了,且对蒋贵妃已经做出了惩戒,此事就此作罢。” “臣斗胆,敢问皇上如何惩戒的贵妃娘娘?”鲁御史看着倒是笑眯眯的,可话说得一点不客气。 昭丰帝冷下脸来:“处置蒋贵妃。乃内宫之事,怎么,这些还要朝上议论吗?” 石御使扑通一声再次跪了下来:“皇上此言差矣。贵妃娘娘强令勋贵之女以病危之身入宫,是为不慈;无视建安伯府满府哀求之声,是为不仁;纵奴行凶,致使韶华女子容颜尽毁。却无任何抚恤之举,是为不义!内宫娘娘,乃是选取天下端良淑惠之女充任。如此不慈、不仁、不义之人,怎堪当贵妃之位!又怎能成为天下女子表率!” 昭丰帝嘴角不停抽搐着,他很想说一句,他拿蒋贵妃当宠妃不成么? 又不是皇后。天下女子表率什么的,用不着吧? 他是皇上。对她都没这个要求。 昭丰帝腹诽着,可看石御使硬邦邦的模样,愣是没敢吱声,暗暗扫了左右史一眼。 这个石御使,长的就是一副死谏的模样,他要是一开口就一头碰死在金銮殿上,那他这个皇帝非憋屈死不可! 不管怎么勤政爱民。英明神武,将来史上记上一笔御史碰死在金銮殿上。这是抹不去的污点啊! 昭丰帝在臣子面前算是强势的,偏偏对御史有些无可奈何。 心中郁闷,还要用和煦的语气问:“那依爱卿之见,该如何处置此事?” 两位御史对视一眼,道:“蒋贵妃品行不端,应废之。传话太监仗势欺人,伤害无辜,应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这话一出,昭丰帝脸色微变,扫了群臣一眼。 有懂眼色的大臣忙站了出来:“皇上,蒋贵妃乃龙虎将军之女,而今龙虎将军正率兵在东凌剿匪。若是废除贵妃娘娘,恐令将士寒心,于剿匪不利!” 昭丰帝微微点头,刚要说张侍郎所说有理,就见石御使腾地站了起来,就差指着张侍郎鼻子骂了:“张侍郎此言差矣!蒋贵妃失德,若是不处置,才会让天下子民寒心,与朝廷社稷不利!” 鲁御史更是不紧不慢的来了一句:“张侍郎难道是说,龙虎将军会因为皇上的秉公处置,而心存不满么?” “龙虎将军当然不会如此……”张侍郎有些无力的道,暗恨那些又把脚缩回去的同仁们。 “既然不会如此,又哪来的将士寒心?再说皇上仁慈,没有追究龙虎将军教女不严之过,龙虎将军对皇上感恩还来不及呢!”鲁御史步步紧跟道。 昭丰帝咳嗽一声,原本的话也不能说了。 再扯下去,恐怕连龙虎将军,也要被这两个小御史参上一本。 目前,他可没有动龙虎将军的打算。 知道不拿出点实际的惩治,这事就没完没了了,昭丰帝快刀斩乱麻地道:“蒋贵妃处事不当,难当四夫人之首,降为昭仪,传话太监杖毙,去传旨吧。” 见两位御史还待再说,冷着脸道:“后宫之事不必多谈,此事不得再议!” 帝王的威严显露出来。 罚也罚了,名也扬了,两个御史见好就收的站了回去。 蒋贵妃本来就在郁闷,心想等来日皇上再来,定要想个法子哄得他服服帖帖,早晚出了那口恶气才是,没想到皇上的旨意就来了。 蒋贵妃瘫倒在地,对拖出去的传话太监的哭嚎声恍若未闻,长长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建安伯府,我蒋玉环和你们势不两立! “母妃,儿臣去找父皇!”方柔公主哭着道。 “方柔,你给我站住!” “母妃——” 蒋贵妃神情变得冰冷:“方柔,你记着,你的父皇不再是以前那样对你的父皇了,你也该长大了!” “母妃——”方柔公主毕竟才十岁,被蒋贵妃说的话弄的不知所措。 “方柔,你若是再不懂事。去找你父皇歪缠,恐怕连这玉堂宫,我们都不能住了。” 九嫔虽然能入主一宫,但玉堂宫这样的规格,显然超了。 唯一庆幸的是,昭丰帝并没有提搬离玉堂宫的事,蒋贵妃心里仍隐隐存了几分希望。 宁坤宫那边赵皇后听说了,抚掌大笑,对引发此事的源头。甄妙的好感度那是嗖嗖往上涨,带着嬷嬷宫女亲自去了清心殿探望一番。 得知昭丰帝赏了不少东西给建安伯府和甄妙,很是大方的手一挥,又赏了无数东西过去。 要知道赵皇后出身沐恩候府,沐恩候府别的不多,就是钱多。皇后的小私库估计皇上看了都眼红。 蒋贵妃倒了霉,她心里痛快了,哪里还在乎这点身外之物。 更别提当晚,昭丰帝罕有的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却踏进了宁坤宫的门口。 后宫的妃子们便知道。皇后得势了。 另一边建安伯老夫人前脚回府,后脚就得知了蒋贵妃被免了妃位的事。同样是心中大快,对皇上和皇后娘娘流水般的赏赐,反倒有些波澜不惊了。 老夫人出身不错,富贵是自小见惯了的,建安伯府这些年虽一直不上不下,眼皮子却没那么浅。 跟着接旨的李氏却被一连串的赏赐给砸晕了。 老天,这么多赏赐。将来伯府分家,他们二房也能占上一份。等将来冰儿玉儿出阁时,还能有御赐之物压箱底,该是多么风光! 连日来,因为被嫡姐坑的多年积蓄都打了水漂的心结登时解了。 “蒋氏,把金银玉器登记入库,那些人参燕窝、阿胶灵芝并珠宝首饰、绫罗绸缎等物,一并送到沉香苑去。”等传旨太监走了,老夫人淡淡吩咐道。 “老夫人!”李氏忍不住尖叫起来。 “嗯?”老夫人扫她一眼。 李氏急得脸有些发红:“那些,那些您怎么能都送到沉香苑去?” 金银什么的当然好,可是那些极品的人参燕窝,才是真正的有价无市,价值千金。 老夫人气极反笑:“怎么,李氏,不送到沉香苑去,送到哪里,芳菲苑么?” “老夫人,儿媳可没这么想,这些御赐之物,当然是放到公库里去呀!”李氏理所当然的道。 老夫人懒得再多理会李氏,看了蒋氏一眼。 蒋氏嘲弄的勾勾嘴角,才道:“二弟媳,皇上赐给伯府的物品,当然是归到公库里去。但那人参燕窝等物,是指明了说给妙丫头调养身子的,那是赐给妙丫头个人的,和伯府无关,当然要送到沉香苑那边。至于那些珠宝首饰并绫罗绸缎,皇后娘娘是直接点了名赏赐给妙丫头的啊。” “是,是么?”李氏有些尴尬的问。 她当时听了那些赏赐,已经激动不已,其他的话压根没听进去。 这么说,那些赏赐,岂不是大半都归了四丫头一个人? 这样一想,李氏又是嫉妒又是不甘。 若是四丫头不在了—— 李氏忙收回这个骇人的念头,可人的贪念一起,就像心中住进了一个魔鬼,压都压不住了。 “老夫人,四丫头什么时候回府啊?” 老夫人扫她一眼,淡淡道:“皇上说了,命四丫头在宫中养病,估计近几日都不会回府的,或许等病好了大半再回也不一定。你当伯娘的,四丫头还生死不知,别总惦记些有的没的。” “儿媳知道了。”李氏悻悻的道。 两日后的黄昏,马蹄声打破了皇城的寂静。 一个衣服已经看不出颜色的青年男子扬着马鞭赶着车疾行,到了不能乘车的地方翻身下来,挑开车帘背起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向着清心殿狂奔而去。 “皇上,罗卫长回来了。” “摆驾清心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感谢童鞋们的打赏和粉红。明天柳叶准备双更,提前让童鞋们有个心理准备。 推荐烟青色大大的《医锦》,很有意思的文哦。 简介:自动进化,还分配任务的药田空间是咋回事?任务还是干掉万能女配,然后和男主配对!!能不能干掉男主,然后靠着药田衣食无忧啊? 第八十二章 苏醒 “臣失仪,请皇上恕罪。”罗天珵单膝跪地,虽是满身狼狈,身姿依然笔挺。 昭丰帝暗暗点头:“平身,罗卫长能三日内带张院判回来,非常人能及。” 长时间的缺水,罗天珵说话已经有些困难,声音暗哑:“多谢皇上夸赞,臣不敢当。” 另一边,张院判摇摇晃晃的进了安置甄妙的屋子,给她把了脉,又看了舌苔和眼底,沉思了许久,得出的结论果然是“真寒假热”之症。 这个时候,张院判的《伤寒杂病论经》还未著成,这病症他也只是凭着丰富的经验以及甄妙用药后病情恶化的情况推断出来的。 罗天珵却是心底松了口气,人一放松,就有些摇摇欲坠了。 昭丰帝见状道:“罗卫长,朕给你三日假期,回去好好休息吧。” 说着扫一眼甄妙的方向,含笑道:“甄四姑娘这边,你放心就是了。” “谢皇上。”罗天珵退了出去。 找对了病因,治疗就好说了。 先是开了对症下药的方子,不过两副,甄妙的真寒假热之症就退了,只是身体衰弱,需要好好调养。 她身子还虚,禁不起颠簸,昭丰帝便允许留在宫中休养几日,待元气恢复了再回府。 温氏身为民妇,却不适宜长时间呆在宫中,之前已经是违了例,只是甄妙这个样子她怎么放心得下,面上就带了出来。 这时候赵皇后过来了。对昭丰帝道:“皇上,臣妾听说甄四姑娘要留在宫中休养几日?” “嗯。”昭丰帝看她一眼。 心道皇后这几日行事,总算有点章程了,难道是刚抬举了几分,就又故态复萌了? 不由又想到了蒋贵妃。 蒋贵妃性子是跋扈了些,这他也是知道的,但在他面前却温顺的像猫似的,偶尔亮出爪子,反而平添了几分情趣。 见昭丰帝有些出神。赵皇后皱了皱眉,很快笑着道:“皇上,臣妾是想着甄四姑娘留在这清心殿,虽有奴才们伺候着,到底没有个主事的。臣妾有个提议,不如把甄四姑娘安置到甄太妃那里。” “甄太妃?” “是啊。甄太妃是甄四姑娘嫡亲的姑祖奶奶,由她照应甄四姑娘,再合适不过了。” 昭丰帝一听确实有理,点头允了此事。 温氏回了建安伯府,给老夫人请了安,又提出去给老伯爷侍疾。 老夫人暗暗点头。 这也是她待见温氏的一点。温氏虽然脾气急,没什么心眼。但本性却是纯良的,至少该尽的孝道从没少过。 “好了,老伯爷已经醒了,如今虽还起不来床,精神却是好的,你去请个安就赶紧回去歇着吧,这几日没日没夜的照料四丫头。你也辛苦了。” 温氏这三日来,眼窝已经深深陷了下去。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本来圆润的面庞有了尖下巴,倒是比以往看着还要秀气些。 她听了老夫人的话去老伯爷那请了安,随后回了和风苑,发现三老爷居然在。 三老爷乍然看到温氏,神情有些别扭,特别是发觉温氏比以往看着还动人些,一时间说不出心中滋味,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看着他这样子,温氏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笑一声道:“哟,这天还是晴的啊,我还以为下红雨了呢,怎么好端端的三老爷竟然在这儿?” 无视三老爷迅速冷掉的脸色,继续道:“难道是,楚潇阁整个儿被什么大人物包下了,三老爷分不着一杯羹?” “温氏,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温氏嗤笑一声:“好好说话?我只对人好好说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三老爷一把抓住温氏手腕,来了怒火。 “什么意思,就是三老爷想的意思!虎毒还不食子呢,可是三老爷你呢,妙儿性命垂危时,你在哪儿?恐怕是在那下三滥的女人身上起不来吧!” 说到这里神情更是决绝:“妙儿这次病的也好,至少让我看到她的未婚夫婿是个好的,不然我还以为天下男人都像三老爷这样,那妙儿还不如就这么去了算了,倒比嫁了人活活受煎熬来得好!” 三老爷被温氏的话噎得不行,好一会儿才冷笑道:“妙儿的未婚夫婿么?我怎么听说,他通房都有好几个了!” 温氏呸了一声:“果然是乌鸦站在猪身上,只看得见别人黑!三老爷,您是不是不清楚,镇国公世子已经有十九岁了,像他这般年纪,有通房有什么稀奇!呵呵,通房不过是个玩意儿,等妙儿嫁过去,或遣或卖,还不是由她。” 说着意味深长看了三老爷一眼:“呃,我倒是忘了,像三老爷这种人,一个青楼的妓子还捧在手心当宝呢,自然觉得通房也是碰不得的了。只可惜镇国公世子不是你,没有眼睛被屎糊了!” “温氏,你给我住嘴!”三老爷脸色极为难看。 经过那日甄妙的敲打,其实他也想明白了许多,只是一时间低不下这个头,就想着等温氏放柔点身段,他也就顺势下了台阶,往后还是在一处好生过日子。 没想到这温氏,竟是丝毫不给他留情面了,甚至都不把他当成夫君! 鬼使神差的,三老爷脱口说出一句话:“老夫人找我说了,给我安排一房良妾,等妍儿出阁就进门,温氏,你早点安排好屋子吧。” 温氏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黑,最终变得一片冰冷:“三老爷甭心急,我且记着呢。我累了,好走不送。” 说完扭身进了内室。 三老爷站在原地愣了会儿,默默离开了。 经过两日的调养,甄妙终于清醒过来,眼睛直直盯着悬于上方的白鹤金钩。 那金钩是白鹤之喙,衔着数颗夜明珠,明珠四分,垂挂着烟青色的纱幔。 我这是又穿了么? 头脑还有些混沌的甄妙闪过这个念头,然后下意识的举着自己的手看。 一看不由骇了一跳,这手瘦的跟鸡爪子似的,果然不是她的手! 也许是做梦? 隐隐地,甄妙并不想接受又换了身体的事实。 若是回到以前那个世界还好,如果还是礼教森严的年代,与其面对全然陌生的情况,还不如已经熟悉的差不多的伯府四姑娘。 心有不甘的把手凑到嘴边咬了一口。 要是不疼,说不准是做梦呢! 甄太妃进来时,正看到甄妙一副呆呆的表情,把自己的手放到嘴边,像啃猪蹄一样啃了一口,随后哎呦一声,疼得叫唤起来。 一贯优雅的甄太妃当场就愣住了。 还是甄妙先发现了她。 早几年原主是进宫见过甄太妃的,且因为闹得不愉快,小姑娘对甄太妃记得还挺清楚。 再加上甄太妃这个年纪,三五年的面容本也没什么大变化,甄妙倒是一眼认了出来,试探的喊道:“太妃?” 甄太妃这才回过神,带着浅笑走到甄妙身边,柔声道:“妙丫头醒了?” 甄妙记得,当年的甄太妃说话也是这般轻声细语,但眼底深处的冷淡却是瞒不过正是最敏感年纪的小姑娘的。 这一次,甄太妃眼底好像少了一些冷淡,多了几分审视。 对这种成了精的人物,甄妙没有揣摩她心思的打算,露出个笑脸,声音还有些虚弱:“太妃,妙儿给您见礼了。我怎么会在这里?” 甄太妃在一旁坐了下来,解释道:“妙丫头你恐怕不知,自己病得命悬一线了吧?” “啊?”甄妙惊异的瞪大了眼睛。 这几日,她一直昏昏沉沉的在做梦,一会儿梦到掉进了冰窟窿里,一会儿梦到烈火焚身,还有时一半是严冰一半是烈火,弄得她苦不堪言。 原来,是患了重病吗? “是太妃给我请了御医,才治好的吗?” 甄妙一双清澈澄明的眸子蕴含了感激,望着甄太妃。 甄太妃心中微动。 她这一生,总共生了一子二女,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一个女儿,成年后远嫁到了番邦,此生恐怕是不得见了。 这么些年,膝下空虚,唯一和她血缘近的便是建安伯府的晚辈们了。 虽然见面的机会少,逢年过节的,也会赏些东西过去的。 只是对甄四却有些不喜。 这丫头太好强拔尖,且虚荣心重。 这样的性子,对亲情什么的,往往是看得极淡的。 住惯了冰冷皇宫的人,最烦的便是这一点。 只是今日一见,这四丫头倒是有些不同了。 看人看眼,一个眼神如此清明的人,心思不会浑浊到哪里去。 “说起来,妙丫头你要感谢皇上,还有镇国公世子。” 见甄妙满是困惑,甄太妃把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甄妙彻底愣住了。 皇上也就罢了,被蒋贵妃强召入宫,说起来只要当权者不是太昏庸,总要给她个交代的。 毕竟伯府是勋贵之家,是臣子,不是奴才! 若是处置不当,会寒了人心,昭丰帝当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只是罗天珵……他怎么会为了自己,做到如此地步呢? 便是未婚夫婿,那也太令人意外了,何况还是一直讨厌她的人。 甄妙深深困惑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感谢童鞋们的粉红和打赏。晚上应该还有一更,为了粉红票,拼了。 第八十三章 论女人娇气的重要性 甄妙虽然困惑,到底不可能找罗天珵问个明白,就安心的呆在甄太妃处养身体。 养身体,最关键的就是吃食。 甄太妃细心周到,知道身子极弱的甄妙吃不得大油大荤,顿顿都是各色的粥品。 甄妙喝一口粥,心中叹息。 这些清粥肉粥的,是挺滋补身体的,只是口味实在一般啊。 这对于吃货来说,实在有些痛苦。 “妙丫头,可是有什么心事?”甄太妃见甄妙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问道。 心想经历了这么多事,这丫头心里想的多了也是正常的。 甄妙听甄太妃这么问,可算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太妃,我觉得这粥,要是再加上一点碱,味道说不定会更好的……” 甄太妃…… 又养了两日,到了早上,有宫女端上了一盏羊乳。 闻着那膻腥味,甄妙眉头都皱在一起了。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甄太妃对甄妙的那点成见淡了许多,说话便亲近了些:“妙丫头,你可别皱眉,这羊乳是最滋补人的。前两日怕你肠胃太过虚弱消化不了,现在你恢复了不少,从今日起,早晚要喝一盏羊乳补身。” “好膻!”甄妙抿了抿春。 甄太妃总是一副温雅的样子,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妙丫头,羊乳润心肺、补肺肾气,对恢复体能大有好处。最适合现在的你吃不过的。也就是宫内,这个时节才寻得到羊乳。你可别耍孩子脾气,就当是吃药好了,良药苦口。” 甄妙笑笑:“太妃,我不是不喝,是觉得它太膻了。” “羊乳可不就是膻的么?”甄太妃有些头疼了,训道,“一个女儿家,该娇气的地方要娇气。不该娇气的地方,半点也娇气不得。” 甄妙听得云里雾里的。 甄太妃继续道:“什么时候该娇气呢?比如做女孩时,父母兄长训了你,甚至打骂了你,你非要硬着来,这就是不对的。这个时候就该娇气点,撒撒娇事情也就过去了。谁家养女儿养妹子都是想养一个娇娇女,不是养一个臭石头。” 说到这甄太妃扶扶鬓角,接着道:“再比如出阁了,这男人啊,天生就不懂女儿的心。有的事他做得让你不痛快了,不代表他就想让你不痛快。或者他认为你没有那么不痛快。这个时候,你就要娇气点,觉得不痛快的地方要表达出来,只要这个男人是有点心的,时日久了那些让你不痛快的地方自然就慢慢改了。你若是不说,他自然觉得没什么,等新婚的新鲜日子过去了。以后只会做的让你越来越不痛快。到最后爆发了,你觉得委屈。他觉得你无理取闹,可不就成了怨偶。” 甄妙听得眼睛晶亮,这姑祖奶奶,简直是神人啊。 “那什么时候不能娇气呢?”甄妙忽然有了求知若渴的**。 “不该娇气的地方,便是事关一个女子的容貌、衣着、举止了。该学的规矩礼仪,再苦再累,这个懒也偷不得。你现在偷懒,那后面受罪的事等着呢。再有容貌,虽是父母给的,可也看怎么养。头发、眼睛、牙齿、肌肤,各处怎么护理都是有讲究的,这个时候娇气犯懒,等二十年后你且看看,不比同龄的老好几岁才怪呢。” 甄妙抽了抽嘴角。 心道姑祖奶奶,主要是您比同龄的年轻十岁八岁吧。 这么拉仇恨的事,一般女子还真做不来。 甄太妃像是明白甄妙想什么似的,瞥她一眼道:“你当姑祖奶奶这样,便是天生的么?那你看你祖父如何?” 甄妙默然 老伯爷真是躺着也中枪啊。 “这羊乳是膻腥的难以入口。就是这样的味道,我已经喝了几十年了,到如今依然受不了这味道,还是要喝的。” 甄妙瞪大了眼。 原来说了这么一大堆,最终又绕了回来,就是想劝她乖乖喝羊乳的。 想来任何女子听了甄太妃这一番话,都是无法抗拒的,恐怕将来身子养好了还要接着喝。 甄太妃,果然不是简单女子。 “怎么,还想不明白?”甄太妃收敛了笑意。 也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二人有些相似的容貌让她想起了远嫁的女儿,对甄妙,虽谈不上多么深厚的感情,却忍不住有了教导的意思。 就像曾经教导她的盈月公主那样。 可对方若是还不懂这些对女子的重要性,那么她以后也不会再提。 该忍却不能忍的女子,终究是难有大的造化。 别人以为她是得天独厚,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上天还是厚爱努力的人,没有什么是白白得到的。 “太妃,我不是不喝,只是觉得太膻了。”见甄太妃眼底冷了下去,甄妙忙道。 “这有区别么?”甄太妃淡淡道。 生气了! 甄妙忽然觉得无一处不完美、就如空中皓月的甄太妃一下子真实起来,心中不但不惶恐,反而觉得稳当了许多,笑眯眯的道:“太妃,当然有区别啊,我知道怎么去除羊乳中的膻腥味呢。” “什么,你能去除膻腥味?”甄太妃这次是真的愣住了。 “是啊。”见不但甄太妃面露质疑,就连奉上羊乳的宫女眼中都掩着淡淡的怀疑与不屑,甄妙慢条斯理的道,“根据羊乳的分量,加入一定比例的杏仁和茉莉花茶包就好了。只是杏仁和茉莉花茶的分量要把握好,少了,羊肉的膻腥味还在,多了,就掩去了独有的奶香味,反倒不美了。” “四丫头,你且写个配方,让她们去煮来试试。”甄太妃当即吩咐道。 该死的膻腥味,几十年了啊,她真的受够了好么! 宫女不知一贯优雅端庄的甄太妃心中的怨念,照着甄妙写的方子重新煮了羊乳,果然那股子令人作呕的膻腥味不见了。 等端上来,甄太妃先是放在鼻端闻了许久,才用银匙舀了尝了一口。 果然就如甄妙所说的,重新煮过的羊乳没了膻腥味,却保留了独特的奶香味。 只要杏仁和茉莉花茶…… 甄太妃一想到这么简单的方子就能去除腥膻味,自己却喝了几十年难以下咽的羊乳,整个人都不好了。 良久才问:“妙丫头,这些你都是从哪儿学来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感谢绝色清粥打赏的香囊,哝哝公主、萌喵~、懒惰小蜜蜂打赏的平安符。感谢投粉红的童鞋们。 带儿子出去玩,又在外面吃了饭,回家已经九点了,实在太晚了,更了一张瘦点的。 第八十四章 太子妃 “呃,我喜欢看很多这方面的书啊,看完了还会试一试。”甄妙笑眯眯的道。 甄太妃不由皱了眉:“女孩子家家的,怎么一副心思都放在吃上?” 甄妙笑着没有做声。 反驳长辈,没有这个必要,她只要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就好了。 比如太妃对女子容貌的极端追求,在甄妙看来就没必要。 她更喜欢简单自然点的日子。 有一句话甄妙深以为然:没有皱纹的祖母是可怕的。 她只要在每个阶段过好那个阶段该过的日子就好了。 甄太妃仍旧在说:“这吃也是有讲究的,有些东西味道再好,可吃下去或是于皮肤有损,或是藏毒于体内。只图一时口腹之欲,将来便有后遗之症了。” 甄妙满眼泪的听着。 心道姑祖奶奶,照您这个活法,就是让我活成千年老妖精,咱也不干啊! 许是甄太妃宫中寂寞,虽披着一张美人皮,着实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遇到有血缘关系又朝夕相处的后辈,话就多了起来,时不时的就讲些道理给甄妙听。 甄妙姑且听着,态度是极好的。 甄太妃在深宫活了一辈子,有的话确实极有道理的,但有些看法,甄妙并不认同。 但对甄太妃,她是尊重的。 养病的日子过得很快,当甄妙脸上已经有了红润时,已经到了七月底。离甄妍出阁的日子没有几天了。 甄妙心里猫爪似的,甄太妃再次过来时,提出了请辞:“太妃,这些日子多亏您照料,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一直留在宫中也不大合适,妙儿想今日就去给皇上和皇后娘娘谢恩,回伯府了。” “等后日再走吧。”甄太妃神色淡淡。 甄妙虽有些纳闷,却也没深想,乖乖点了点头。 甄太妃对甄妙的即将离开并没有太多留恋。深宫中的女人,要是不习惯寂寞,她坟前的草恐怕长得老高了。 接过宫女递过的羊乳抿了一口,舒适的眯了眼睛。 这味道,真是比以往强太多了。 如果说以前她是把羊乳当成养人的药,硬着头皮喝下。现在则完全是一道佳饮了。 等甄妙把羊乳喝完,甄太妃也放下了手中的碗,重新用薄荷水漱了口,拿丝帕按了按唇角:“妙丫头,你在这儿住了这几日,也是你我的缘分。姑祖奶奶看得出来,有些话你并没记在心上。这也无妨。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甄妙有些赧然。 甄太妃这样的人物,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呢。 不过让她为了讨好而刻意做出感兴趣的样子,她是办不到的。 见甄妙一双清明眸子带了点羞赧,甄太妃叹口气:“你这丫头啊,生了一双好眸子。这样吧,我教你个锻炼眼睛的法子。养一缸彩鱼儿,每日日初和日落各花一刻钟。专注盯着鱼儿游动。平日看书习字若是累了,也可以如此。这样练上数年。你就知道其中的妙处了。就是到老了,也不至于变成鱼目珠子。” “太妃,这法子,我大姐姐好像也用呢。”甄妙想起了宁寿堂碧纱橱里那一缸彩鱼儿。 甄太妃微怔,随后笑了笑:“你说宁丫头啊,她小时候是常来宫里顽的。” 这话的意思是说,大姑娘甄宁用彩鱼锻炼眼睛的法子,是甄太妃教得了。 甄妙暗道,难怪大姑娘甄宁成了京中名媛,有这样一位姑祖奶奶随口提点几句,在这男子为天的年代,对女子再实用不过了。 “既然这法子你已经知晓了,那我便再告诉你一个养肌肤的方子。”甄太妃说着走到临窗案前,提笔写下几行小字递给甄妙。 甄妙只看了一眼,就惊呆了。 且不说那些种类繁多的药材花草,单是沐浴的法子就麻烦的让她头疼。 居然还要隔七日用冷水、温水、热水配合着不同的药材花草各洗一次。 什么季节用什么水也有讲究。 见甄妙露出的表情不是惊喜,而是呆滞,甄太妃也不恼,淡淡道:“反正这方子姑祖奶奶是教给你了,用或不用,都随你。” 不愿欠别人情,对久居深宫的她来说已经成了本能。 这方子,是答谢甄妙去除羊乳膻腥的那方子。 甄妙倒是没想到那里去,对这些吃食方子,她很难像本土人这么看重,毕竟是不同的文化形成的观念。 她只以为这位姑祖奶奶对血缘后辈很是不错,没有看起来那么遥不可及。 “妙丫头,等你记下后,就烧了吧。” “呃。”甄妙点点头。 甄太妃起了身:“你身体恢复的不错,不必一直呆在屋里,出去透透气或者随便做些什么都是可以的。只是记着别贸然到其他地方去。 “真的可以吗?”甄妙有些意外。 她还以为在宫里,哪里都是禁地,不能去呢。 自从能下地的这几日,日日闷在屋里,憋屈死了。 “自然是可以的。” 得了甄太妃的许诺,甄妙壮着胆子出去透了口气。 只是她也知道这一次把蒋贵妃和方柔公主得罪的死死的,就只在甄太妃所住宫殿附近闲逛逛,免得招惹麻烦。 没想到还是遇到了一位贵人。 “民女拜见太子妃。” “你便是甄太妃那位侄孙女吗?”说话的女子身材高挑,面容还算精致,看着端庄大方,只是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甄妙还是能隐隐感觉得到的。 “是的。” 太子妃语气缓和不少:“倒是好标致的人儿。甄四姑娘先在这顽着,等我去拜见了太妃回来。陪我说说话。” “是。”甄妙硬着头皮道。 心里默默发誓,以后再也不出来了。 堂堂太子妃,非年非节的,好端端来拜见甄太妃干嘛啊! 过了一刻多钟,太子妃就出来了,显然没有和甄太妃说太多话。 看她走来的感觉,甄妙隐隐觉得太子妃心情并不太好。 想着自己要跟全然陌生的、心情还不太好的太子妃说话,甄妙觉得自己心情也不太好了。 “今儿天气还好,甄四姑娘陪我走走吧。御花园里荷花开的正好。” 七月底的天气不冷不热。很是怡人。 甄妙不明白太子妃的用意,默不作声的随她走着。 宅斗她不擅长,宫斗那就更无能了,反正甄妙打定了主意,多余的话不说,多余的事不做。想来太子妃也不能霸王硬上弓吧。 完全不知道甄妙想法的太子妃侧头和她聊着:“甄四姑娘一看便是有福气的,宫中多少女子想和太妃亲近都不得,甄四姑娘却能朝夕相对。” “太妃确实是极好的。”甄妙滴水不漏的道。 太子妃看着甄妙,状似不经意的问:“那么太妃有没有和甄四姑娘讲过些什么?” “呃,太妃是长辈,和民女谈天。主要是关心民女的身体。” 太子妃眼底的笑意淡去。 甄太妃是成了精的人物,和太后关系不错。皇上对她也颇为敬重,这些年多少后宫女子想从她那里寻点好处都无从下手。 她身为太子妃,这两年只要进宫,除了太后皇后那,甄太妃这是必来的,倒如今也没拉近距离。 更遑论得到她那些千奇百怪却偏偏令女子疯狂的养颜方子了。 太子妃想到这心里叹口气。 天子风流,太子也是不遑多让的。 大概从她诞下了儿子觉得完成了任务。便不大愿意挨她的身子了,有一次更是抚着她的肌肤时皱了眉头。被她悄悄看在眼里。 皇上还是盛年,太子又年轻,一个儿子,实在没有保障。 甄太妃那,有令肌肤光滑如绸的方子…… “甄四姑娘好好想想,太妃有没有提过保养肌肤的心得呢?都说甄四姑娘和太妃、还有盈月公主有些像呢。太妃对着你,说不得便想起盈月公主来了。我母亲就常常跟我讲些女儿家该注意的地方呢。” 太子妃不介意把自己的心思透露给甄妙。 如果从甄太妃那里徐徐图之不成,她不介意在甄妙这里直接些。 说到底,还是身份地位的差距决定的。 甄妙也不傻,终于明白太子妃好端端的怎么找上她了。 只是那养肌肤的方子她虽不见得用上,但甄太妃明确表示不想再让其他人知道了。 这点信用,她还是要守的。 “太妃知道这么多事么?大概是嫌我年纪小,并没提过什么呢。” 二人边说边走到了听风轩。 听风轩依着水塘而建,放眼望去便是满池子的荷花。 芙蕖花艳,玉莲半展,徐徐清风送来荷香,端的是风景如画。 更觉入画的是,塘中还有一叶扁舟自远而近的划来,到了近了,才发觉小舟上站的是方柔公主和初霞郡主。 “皇嫂,这么巧啊,来一起泛舟吧。”小舟靠了岸,方柔公主冲太子妃招手。 随后手一顿,表情看不出喜怒:“我道是皇嫂和谁在一起呢,原来是甄四姑娘呀。” “民女拜见公主、郡主。”甄妙福了福,瞥一眼太子妃,正见她目光投来,微微一笑。 方柔公主上了岸,扬着头看着甄妙:“往日的事,本公主也不打算再计较,今日既然碰巧遇上了,那就和我们一起泛舟吧。人多才热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再晚点还会有一张,加更求粉红。 第八十五章 被坑(加更求粉红) 人多才热闹…… 甄妙悄悄撇了撇嘴。 她脸上写着个傻字吗,会相信生母由贵妃降为昭仪的方柔公主有和自己泛舟同游的心情? “不敢打扰公主的雅兴。民女出来有一会儿了,也该回去了。” 方柔公主脸立刻冷了下来:“怎么,甄四,你现在难道也病了吗?” “承蒙天家厚爱,民女的病已经大好了。” 方柔公主上前一步:“既然没病,本公主邀请你一起游湖,怎么还不答应呢,莫非——你看不起本公主?” “民女不敢!”甄妙抿了抿唇。 “那么,便是甄四姑娘架子太大了,本公主也请不动你?”满意的看着甄妙为难的脸色,看向太子妃,“皇嫂,这次您也在,我可没欺负她吧,到时候再闹腾起来,您可要给我作证啊。还有初霞姐,你也是。” 一直没做声的初霞郡主挑了挑眉:“这小舟再上二人也有些挤了,依我看,我们二人加上皇嫂,刚刚好。” 对这位公主堂妹,她是不大亲近的,偏偏母妃说什么如今正是蒋贵妃母女不如意时。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时候前来示好,她们定会把这份情记在心里的。 结果,方柔公主就借着来看她的由头,出来游湖了。 也不知这游湖,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呢? “怎么会呢,这小舟可不小呢。再者说了。我们摇船都累了,正好换皇嫂和甄四来呀。只有皇嫂一个人可摇不动,累坏了皇嫂,到时候太子哥哥要找我们算账的。皇嫂,你说是不是?” 太子妃冲方柔公主笑笑,扫了甄妙一眼,用微不可察的声音问:“刚才的话,甄四姑娘有没有想起来些什么?” 甄妙眼睛都瞪圆了。 这简直是明晃晃的威胁! 冲着太子妃轻轻摇了摇头。 太子妃笑了:“皇妹说的是呢,四个人刚刚好。甄四姑娘觉得呢?” 甄妙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上一次把蒋贵妃弄的那么惨,那是伯府情理都占全了,可现在她一味拒绝太子妃和公主,却是不识抬举了。 到时候方柔公主说是想和自己摒弃前嫌才邀自己游湖的,再有太子妃附和,那自己都没地方说理去。 说是帮理不帮亲。真正能做到的有几人,更何况本就掌握着无上权力的皇帝了。 上了小舟,甄妙特意去了船尾,和初霞郡主站在一方。 太子妃坐在船头,二人一前一后划着小舟。 这种小舟很轻便,划起来又简单。平日勋贵官宦家的女儿参加各式聚会。一起泛舟也是一大雅事,是以会划舟的不少。 甄妙以前处处好强。自然也是会的。 没想到太子妃却有些手忙脚乱。 “皇嫂,不对,不对,应该是这样划。”方柔公主在旁边跟着着急。 “太久没碰这个,有些生疏了。”太子妃脸上露出歉意。 “没事,没事,我来教你。”方柔公主一副娇憨无邪的样子。不停指点着太子妃。 太子妃似乎找不到诀窍,带着小舟乱转。 “哎呀。我说不明白啦,初霞姐,你来告诉皇嫂嘛。” 初霞郡主刚开始本来有些怀疑方柔公主的用心,此刻见她这样子,把那点怀疑就忘了,起身走到了船头。 方柔公主让开位置,自然的就走向了船尾。 甄妙立刻警觉了。 她心思不多,看不透太多的弯弯绕绕,却明白方柔公主拉自己上船,必定是针对她。 既然是想算计她,那就必定要接近她了,除此之外,所有的言语举动,统统都是障眼法! 有的时候人不需要想太多,只要懂得什么是最关键的就行了。 甄妙正是如此。 所以从方柔公主上了船就开始说这说那,落在甄妙眼里,和猴子蹦跶没有什么区别。 她根本就没打算听她说些什么,免得被分去了注意力。 只要方柔公主靠近她,那么这场硬仗就开始了。 甄妙心里早想好了方柔公主可能的举动。 一种是把自己推下水。 她本就是寒症,还没好利落,若是这时候再落了水,恐怕一条命就去了半条。 还有一种,是方柔公主落水,然后咬定是她推的。要是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恐怕整条命就交代了。 而这种事,本来就是说不清的。 方柔公主是昭丰帝的爱女,她落水了,昭丰帝心里不怒是不可能的,哪怕真的察觉是她有意为之,恐怕自己也逃脱不了责罚。 甄妙很快想好了应对之法。 很简单,无论是她,还是方柔公主,统统不能落水,那么方柔公主便是巧舌如簧,能颠倒黑白,也奈何不了她了。 方柔公主走了过来,冲甄妙诡异一笑,随后借着身形的遮挡猛然抓住她的手腕,然后再松开,自己直挺挺往后面仰倒。 尽管在心中谋划了千百次,这个时候,方柔公主还是本能的尖叫起来。 刚刚走到船头的初霞郡主下意识的跑了过来。 这边,早有准备的甄妙脚步轻巧一移成了稳稳的八字状,一只手反手抓住方柔公主手臂,另一只手伸在后面把她牢牢挽住。 而初霞郡主这么一跑,船尾这边失去了平衡,摇晃颠簸之下,只听扑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 甄妙抓稳了方柔公主,正听到这声响,不由呆了呆。 她在船上,方柔公主也在船上,那什么东西掉下去了? “初霞——”太子妃的惊叫声传来。 甄妙再次懵了。 这。这不在计划中啊。 谁能告诉她,好端端的初霞郡主是怎么掉下去的? “初霞姐不会水!”方柔公主猛然反应过来,推甄妙一把,“你快去救她!” 甄妙脸色发白,摇了摇头:“我也不会。” 她前世,其实是会的,只是不精通。自从穿来那日在水中险些被掐死,就对入水产生了极大的恐惧。 看着初霞郡主在水中挣扎,甄妙忙解了腰带抛向她。想把她拽上来。 只是腰带毕竟是软的,情急之下哪里抛得远。 方柔公主再顾不得其它,放声道:“救命啊,初霞郡主落水了!” 荷花深处出现一叶小舟,两个宫人飞速划着奔来。 而另一边,传来涉水的声音。 甄妙回头望去。就见一个玄衣男子张开双臂保持平衡,然后脚踏水面如凌波飞渡般奔了过来。 到了近前,才看清男子面容,竟然是六皇子! 六皇子不由分说下了水把初霞郡主抓住,然后爬上了驶过来的那叶小舟。 初霞郡主已经昏迷不醒了。 六皇子把她身子翻转,拍着后背让她吐出几口水。然后看向对面船上的人。 太子妃的难堪,方柔公主的错愕。最后看向甄妙,目光不经意扫过她手中的腰带,嘴角忍不住翘了翘,才出声道:“赶紧上岸!” 甄妙觉得这个世界好玄幻。 六皇子他,他居然会凌波微步! 这边的动静早已惊动了不少来御花园散步的妃子驻足观看。 一上岸,就听一个威严声音传来:“这是怎么了!” 众人忙散开,跪拜道:“太后千岁!” 身穿暗绿色绣金线霏缎宫袍的太后看着很精神。显得威严更甚,没有理会众人就走了过去。 方柔公主眼睛一亮。猛然扑过来跪下:“皇祖母,您可回来了!” 其实自从罗天珵把张院判从五德山请回来,太后便也启程了,只是太后的凤驾走得慢,昨日才到。 太后又乏了,就免了众人这两日的请安。 方柔公主见了太后,眼中闪过意外之喜。 “初霞怎么样了?”太后把方柔公主拉了起来,看向扶着初霞郡主的宫人,“傻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初霞郡主安置好,传太医!” 又看一眼浑身湿透,玄色衣衫紧贴在身上,挺拔身姿尽显的六皇子,微微蹙眉:“六郎快去把衣服换了吧。” 六皇子似笑非笑的眼风扫过那些羞红了脸的宫娥们,随后冲太后行礼:“那等孙儿收拾妥当了,再来给皇祖母请安。” 等六皇子也离去后,太后这才看向太子妃:“舒雅,你说说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孙媳——”太子妃张了张口,有些为难。 方柔公主抢白道:“皇祖母,是我们见天气好一起游湖,结果孙女没站稳,差点摔下去。初霞姐跑来扶我,甄四姑娘也伸手扶我,大概是两个人太慌张了,甄四姑娘不小心,就把初霞姐推了下去!” 看到太后迅速冷下来的眼神,方柔公主心中冷笑。 虽然事情没按她原本计划的那样演,但不管甄四是有意也好,无心也好,只要太后相信初霞郡主是她推下去的这个事实,她就别想讨到好! 当时那么混乱,就算是初霞郡主,恐怕都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掉下去的吧? 就算她心有怀疑,难不成不站在自己这个堂妹一边,站到一个外人那边不成? 方柔公主心中笃定不会被揭穿,神色更哀戚了:“皇祖母,都是我不好,害得初霞姐落了水,您罚孙女吧。” 看着方柔公主无比自然的说出这番话,甄妙心中发寒。 这还是一个只有十岁的小姑娘么! 想着初霞郡主的落水,甄妙诡异的想到一句经典台词。 “我猜中了开头,可是我猜不着这结局……” 所以坑死她了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柳叶白天工作忙,没有时间码字,晚上更两章,是拼了老命的,就是希望新书期这个月求一下粉红。希望童鞋们多多支持,如果票票多,明天柳叶还会努力加更的。 第八十九章 离去 吃饱喝足,六皇子提出了请辞。 “太妃,我也告辞了。”初霞郡主跟着站了起来。 甄太妃并不是多热络的人,对六皇子倒是难得的和颜悦色:“路上注意点。” 六皇子和初霞郡主不紧不慢的顺着抄手游廊走着。 天色还未黑透,琉璃宫灯已经亮了起来,偶有宫人经过,默默行了礼,继续去忙自己的事。 这时候的皇宫,便显得格外静谧。 六皇子淡笑着开了口:“今日是初一,堂妹不回去陪着王妃用膳么?” “昨日落了水,母妃怕我受凉,让我在宫里住两日,明日才回去呢。倒是六皇兄,今日又来陪太妃了。” 现在的几位皇子,都还没有封王,全都住在宫里的,不过平日里各有各的居所,逢初一十五,会陪着自己的母妃用膳。 六皇子自幼丧母,初一这日常来甄太妃这,宫中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六皇子挑眉笑笑:“我这是老习惯了,倒是堂妹,怎么也过来了呢?呃,是甄四姑娘邀请的你吧?” 初霞郡主想反驳,可事实又是如此,别别扭扭的咬着唇。 甄妙在京城未出阁的小娘子这个圈子中,名声并不大好,初霞郡主素来是看不惯她的。 二人关系忽然好了起来,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来说,心里一会儿半会儿的很难扭过弯来。 六皇子了然的呵呵笑起来。 初霞郡主冷哼一声:“六堂兄,我可警告你,别乱打主意。” 六皇子性情风流又开朗,对兄弟姐妹们向来都是一张笑脸,又因为没有母族支持不给人威胁感,跟他说话,大多都比较随意。 “我乱打什么主意了?”六皇子摸摸鼻子,一脸无辜。 初霞郡主白他一眼:“六皇兄,少装糊涂,吃饭的时候,你总看甄四做什么?你素来是放肆惯了的,但也不是谁的主意都能打的。” 六皇子气乐了:“初霞,这是做妹妹的和哥哥说的话吗?” “那要哥哥做得好,当妹妹的才不敢乱说。强抢民女什么的,你又不是没干过。”初夏不以为意的道。 六皇子眼中瞬间一沉。 强抢民女么? 说起来也算是吧。 那一年他刚刚长成,文韬武略,算是兄弟们中的翘楚,又会哄得父皇开心,一时间风光无限。 若不是太妃不经意的提醒,又吃了太子母族一个暗亏长了记性,恐怕现在早没了六皇子这个人了。 经历了那事他更深刻的明白,皇上的宠爱固然重要,其他势力的支持同样不能忽视。 没有权势,哪怕高贵如皇子,出色也是一种罪过! 借着醉酒轻薄了一名女子,把她纳入府中,到如今世人记得的只是六皇子的风流不羁,又有谁还记得当初的出类拔萃呢? 自嘲的光芒隐忍在眸中,六皇子笑得更温柔:“堂妹的好友,为兄哪里敢抢?” 初霞郡主跺了跺脚:“六皇兄,你故意的!人家和她才不是好友呢!” 见六皇子要说话,忙道:“她是订了亲的,堂兄乱来,会对自己名声不好。” “呃——”六皇子拉长了话音,“原来堂妹是担心我的名声啊,那为兄就听堂妹的话好了。” 六皇子轻易答应下来,初霞郡主反而不放心了,又问了回去:“那六皇兄为什么总盯着甄四?” 六皇子头疼的抚了抚额:“堂妹,你不觉得,甄四和太妃长得有些像吗?” “呃,确实是的。”初霞郡主这才放下心来。 六皇子走在前面,看着碧瓦廊檐挂着的大红宫灯一排排,如火龙般蜿蜒到远方。 天际霞光如火,像是一汪流动的彩画。 他无声笑了笑。 真是奇妙,这世间会有一个女子和太妃如此相像呢。 太妃这边,宫女们已经把杯盘狼藉收拾的干干净净,并点上了熏香。 精致的纯铜莲花香炉,袅袅散着清雅莲香。 甄太妃吁了口气,捧着清茶慢慢喝着。 等一杯茶喝完,向甄妙伸出手:“妙丫头,随我一起去园子里逛逛。俗话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这活到什么岁数是天命,但吃完了多走动就不易发胖,保持身姿窈窕倒是真的。” 甄妙摆出认真聆听的样子。 甄太妃满意的点点头,更来了谈性:“小姑娘家多走动,血气旺,肤色就好。不然惨白着一张脸,别人看了也晦气,做婆婆的更是不待见。” 甄妙嘴角抽了抽。 太妃,您一辈子呆在宫里,也懂得婆媳间的那些弯弯绕绕? 甄太妃仿佛能猜到甄妙想什么似的,哼了一声:“这宫里,但凡有一点身份地位的人,哪一个不比婆婆难伺候?姑祖奶奶这话你且听着,总没有坏处。” “是。”甄妙乖巧的应道。 “再说嫁了人,夫妻间总有个不对付的时候,身为女子该软和的时候就要软和,只是你想想,那身姿轻盈弱柳扶风的女子撒娇是什么效果?那壮实的跟小牛犊子似的女子撒娇又是什么效果?” 小牛犊子…… 甄妙总觉得太妃看她的眼神有些担忧。 “退一万步,便是不为了别人,单为了自己,多走动身体好了,将来是有利于生养的。懂了么?” “懂了。”甄妙泪流满面。 甄太妃这才满意的停下了。 其实说起来,甄太妃对甄妙的感情甚至还不及幼时常来陪她的伯府大姑娘甄宁深厚,但面对着这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就忍不住多说两句。 甄妙也察觉了甄太妃对自己的不同,真心实意地感激着:“太妃的教导我会好好记住的,绝不辜负太妃的厚爱。” 明日就要离开了,这几日太妃对她照顾有加,她也不是没心的人。 “那就好。”太妃点点头,嘀咕道,“看着和自己面容相似的人将来长成小牛犊子那么壮,只要这么一想,我饭都吃不下了。” 甄妙一口血憋在了喉咙里。 太妃,保持您慈爱光辉的形象,就这么困难么? 二人慢慢在小园子里踱步,随意闲聊着。 绿廊下,有一架木秋千,看着有些年头了。 甄太妃却并不嫌破旧的坐了上去,晃了几晃,开口道:“这架秋千,还是六皇子小时候亲手做的。” “啊?”甄妙表示意外。 甄太妃看向远处,叹了口气:“那时候盈月也不大,他们姑侄,常玩作一处的。” 甄妙默默听着。 不知为何,自从知道六皇子和甄太妃如此亲近,想到甄静的事,就觉得心情复杂。 那事,究竟是谁算计了谁,还不一定吧? 甄妙心思浅,凭着直觉,却隐隐觉得六皇子对建安伯府有些不同。 或许,是看太妃的面子,所以甄静的事便顺水推舟了? 毕竟皇子屋里多个人,不是什么大事。 “妙丫头?”甄太妃喊了一声。 甄妙回了神。 算了,那是甄静自己的选择,便是她曾经欠了她,该讨还的,她也讨回去了。 甄太妃却担心起来。 本来昨日甄妙提出回府,她留到明日,就是为了今晚能有这次和六皇子接触的机会。 甄妙先前的落水是满京城皆知的,再加上明馨庄的事,太后看着自己的面子,不刻意为难她就是好的了,想要有好印象,却是不能了。 皇后无子且不提,至于六皇子—— 她不求六皇子能对甄妙另眼相待,只是结个善缘,将来对建安伯府、对甄妙自己,都是有益无害的。 想到已逝的元后所出的太子,甄太妃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可若是甄妙对六皇子有了别的心思,那就不是结善缘,而是孽缘了。 心细过于细腻的甄太妃深深忧虑了,装作漫不经心的问:“妙丫头觉得六皇子怎么样?” “六皇子?”甄妙想想甄静的糟心事,再想想初次进宫遇到六皇子的不愉快,表情非常纠结。 “嗯,这么为难么?” “噢,六皇子英明神武,风姿不凡。”甄妙昧着良心道。 “你真这么认为?”甄太妃更忧心了。 甄妙有些汗颜,犹豫了一下道:“其实我和六皇子罕有交集,根本不熟,太妃要想知道别人对六皇子的评价,不如……找别人问问?” 不熟?不熟好啊。 甄太妃盈盈一笑:“走,我带你去看昙花。我最爱的便是它,只可惜平素都不敢熬夜的,总碰不到它开。今日既然吃食上破了例,也不在乎这一回了。” 看着甄太妃抓着自己的手露出的那截皓腕,甄妙悄悄掐了自己一把。 这种闺蜜相约一起去看电影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昙花至美,一夜无话。 甄妙晨起收拾妥当,去向太妃辞行。 “姑娘,太妃昨日睡得晚了,说今日要补回来,您就不必去辞行了。” 甄妙拎着个小包袱跟着宫人去了太后那里。 她这种特殊情况在宫里休养,是皇家的恩典,出于最起码的礼仪,太后、皇后这里都要打声招呼。 意料之中,太后没有见她,派宫女送了对镯子当做打赏。 皇后那里倒是见了,对她的态度竟还不错,甄妙又得了一匣子的珠花。 于是甄妙小包袱换成了大包袱, 第九十二章 少侠,多谢 “锦言,你快说‘姑娘您回来啦!’”小蝉急得跳脚。 她好不容易不用看炉火了,改为照顾锦言,结果锦言成了个地痞! 那她以后恐怕连看炉火的差事都轮不到了。 锦言看也不看小蝉,亲昵的啄啄甄妙头发:“美人儿,我可想你啦!” 甄妙被啄散的头发随风飘啊飘,真有种风中凌乱的感觉。 小蝉都快哭了:“姑娘,真的不是婢子教的啊!” 甄妙看着一排貌美如花的丫鬟,抽了抽嘴角:“无妨,锦言就爱说实话,进屋吧。” 众丫鬟…… 坐在玫瑰椅上,百灵捧了香茗来。 甄妙吩咐道:“青鸽,去一趟宁寿堂,和白芍说一下,把我从宫中带回的包袱拿过来,并请她一道过来。” “是。”青鸽领命出去了。 甄妙又看了看四周。 桌椅床柜俱是一尘不染,看来她不在的这些日子,丫鬟们并没有懈怠。 满意的点点头,吩咐百灵:“遣几个人,去请二姑娘、五姑娘、六姑娘还有两个表姑娘过来。” 甄妍和甄妙都是三房的姑娘,两人的院落离的也近,不多时就先到了。 一进屋,就过来挽了甄妙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好姐姐,你放心,我没少块肉。”甄妙笑道。 “那就好。”甄妍坐了下来。 “倒是二姐,看着清减不少。” 姐妹二人说着话。其他人陆续到了。 甄妙忙招呼众人坐下,把青鸽带回来的包袱解开,打开里面的匣子:“临出宫时,皇后娘娘赏了些珠花绢花,姐妹们一人挑几支。” 温雅琦眼睛都移不开了,盯着满匣子的珠翠发呆。 “四姐进一趟宫,倒是收获不小,那妹妹就不客气了。”甄玉率先站起来,过去挑选。 甄妙还在宫里时。赵皇后就给了不少赏赐,直接送到了伯府里,现在这匣子珠花,就是赏给小姑娘们戴着顽的了。 说不上贵重,却胜在精致新巧。 甄玉挑了一串紫丁香的绢花,看着跟真的似的。又挑了一朵珍珠攒的珠花。 甄妙拣出一朵酒杯大小的栀子花,簪到甄玉发间:“这个挺适合你。” 甄玉别扭的皱了皱眉,又忍不住问甄冰:“是么?” “嗯。”甄冰点点头,神色却有些不济。 “五妹怎么了,没睡好吗?”甄妙有些纳闷。 甄玉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甄冰一眼,道:“五姐没事。” 甄妙便不好再多问。招呼温雅涵姐妹来挑珠花。 温雅琦立时站了起来,温雅涵扫她一眼。随后对甄妙道:“多谢二表妹了,我和妹妹那还有,尽够戴了,这些表妹自己留着吧。” 甄玉看不惯的撇了撇嘴。 温雅涵仿若未见,脸上挂着客套的浅笑。 甄妙笑了:“三表姐这话就不对了,我刚刚还收了表姐的香囊呢,姐妹间互赠些小玩意儿。不是常事吗?你要是执意不肯要,回头祖母母亲知道了。才会骂我不懂事呢。” 甄妙这么一说,温雅涵才勉强挑了两朵不起眼的,温雅琦却选了里面最大一朵珠花,被甄玉悄悄瞪了好几眼。 挑完珠花,又闲聊了一会儿,几人都起身告辞。 “三表姐,等会儿我让丫鬟们把你和四表妹住的地方收拾出来,今晚你们就搬过来吧。” “多谢二表妹了。”察觉到甄冰甄玉姐妹的诧异目光,温雅涵面上有些尴尬,匆匆拉着温雅琦告辞了。 甄玉撇了撇嘴:“真是小家子气。” 甄妍沉下脸:“六妹,你说话这样刻薄,又是哪里学来的规矩!” 甄玉还待再说,甄冰拉住她:“二姐,四姐,我们也该回了。” 二人出了沉香苑,甄玉甩开甄冰的手:“五姐,你就会做好人。既然如此,放下也就是了,又何必整日茶饭不思?” 甄冰脸刷的涨红了:“六妹,我,我没有——” “唉!”甄玉跺跺脚,跑了。 沉香苑里,甄妍甄妙还在闲聊。 “二姐,我怎么觉得五妹和六妹都有些奇怪,我不在的这几日,家里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并没啊。”甄妍想了想,随后道,“我听母亲说了,表姐她们要在府里长住的,有些和我们行事不大一样的地方,你也别和她们计较。” 说着叹口气。 甄妙点头:“二姐放心,我知道的。表姐是个好的,只是自尊心强了些,这也没什么,外祖家那个境况,有自尊总比没有的好。” 等甄妍走了,甄妙又选了几支珠花,命小丫鬟给大嫂虞氏送去,然后招呼丫鬟们都进来,指着匣子道:“你们这些日子都辛苦了,紫苏和白芍一人挑一支珠花一朵绢花,二等的挑一支珠花,三等的挑一朵绢花吧。” 话音未落,丫鬟们的欢呼声就传来,可还没等凑上去挑选,就见锦言飞落到匣子上,引起一片尖叫声。 “锦言!”小蝉要去抱它。 锦言躲过去,口中衔着朵绢花就飞了起来,落到甄妙面前:“美人儿,给你的!” 看着手心那朵水灵灵的桃花,甄妙大笑:“少侠,那就多谢啦。” 锦言腾地飞起来,落到窗檐下的栖木上老实了。 小蝉期期艾艾的道:“姑娘,锦言,锦言是母的……” 满屋子的丫鬟大笑起来。 甄妙厚着脸皮道:“我给锦言起个小名不成啊,怎么,再有意见珠花你们也不用挑了。都散了吧。” 这下谁也不敢再笑,赶紧挑珠花去了。 只是以后,可怜的小八哥,再也没有丫鬟们叫它锦言,都改叫少侠了。 “紫苏,今晚表姑娘她们就要住过来,你把住处安排好,以后也好生伺候着,别怠慢了。” 紫苏应了一声是。取了名册来:“姑娘,您在宫里的时候,皇上和皇后娘娘赏了不少东西,有些是点名给您的,您看看。” 甄妙扫一眼名册,有些目眩。 她这是一夜暴富的节奏啊! “把紫灵芝取两朵出来。我给老伯爷老夫人带过去。” “是。”紫苏应着,心里暗赞。 御赐的紫灵芝统共四朵,姑娘就不眨眼的拿出两朵孝敬长辈,这份大气和孝心,是难得的。 “咦,这冰绡碧罗怎么还是一整匹。不是说要给二姑娘做一套衣裙吗?” “老夫人本来是跟二姑娘提了。只是二姑娘说她嫁的是文官家,穿这冰绡碧罗过于打眼。还要平白惹人闲话,不如给姑娘留着,将来到了镇国公府穿。” 想着一心为她着想的甄妍,甄妙心里暖暖的,吩咐紫苏道:“把冰绡碧罗裁些下来,我准备做些小玩意儿。” 等紫苏把裁下来的冰绡碧罗包好,甄妙这才带着白芍并阿鸾、青鸽二人。一起回宁寿堂了。 直到离开,锦言都没再搭理她。只是甩了个白眼过来。 甄妙大笑着走了。 没事调戏一下爱耍流氓的小八哥,真是不错啊。 回了宁寿堂,甄妙又去了老伯爷那,伺候他用了晚膳才回去歇着。 接下来几日,甄妙就整日窝在屋里做活儿。 冰绡碧罗夏日穿着清凉无汗,甄妙打算做一个抹额给老夫人,三套里衣,一套给温氏,一套给甄妍,一套自己穿,再做几块帕子给伯娘和姐妹们。 因为冰绡碧罗珍贵的特性,并不需要绣些花啊朵儿的在上面,只要裁剪出来,再细密的锁了边就是了,所以一个人做这些,倒也挺快。 都忙完那一日,也到了给甄妍添妆的日子。 这一日,甄妙见着了嫁入昭云长公主府的大姑娘甄宁。 甄宁相貌集合了大老爷和蒋氏的优点,额头饱满,肤色白皙,看着就端庄贵气。 来的不少贵妇们,若有若无的围着她转。 甄宁一出手,就是一对翡翠镯子,翠色水润欲滴,看着就价值不菲,引来女眷们的赞叹声。 甄妙随着几个姐妹放了一朵珠花。 甄宁不着痕迹的看甄妙一眼,微微摇头。 嫡亲的姐妹,只送一朵珠花,虽然看着精致难免有些薄了。 她可是听闻,这次皇家因为蒋贵妃的事,赏了不少好东西。 想想这位堂妹自小到大的行事做派,甄宁挑了挑眉,不再理会。 却有懂眼色,历来不喜甄妙为人的妇人道:“哟,我可是听闻,甄四姑娘得了不少御赐的宝贝呢,今儿怎么不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儿?呀,这珠花也是宫里的吧?” 甄妙莫名其妙的抬头看过去,心道这是谁呀,跑到主人家说三道四,典型没事找抽啊。 这妇人却是甄家旁支的一位婶子,惯会看人下菜碟的。 因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人物,原主也没放在心上过,现今的甄妙自然是没什么印象了。 本来一直含笑道谢的二姑娘甄妍看了过来,淡淡道:“九婶好眼光,这珠花是皇后娘娘赏的。” 听说珠花是皇后娘娘赏的,本来心存轻视的一些人也收了心思。 甄妍却还嫌不够,手腕一抬状似无意的划过插在发间的红宝石蝴蝶钗上:“我这妹子太实在,本来已经提前送了一套宝华楼的红宝石头面,怕现在送了,让有的长辈为难。” 一番话说的那妇人脸色青白,讪讪的躲到后面坐着去了。 甄宁却是挑了挑眉。 二妹和四妹的关系,似乎大不一样了啊。 这时两个丫头扶着老夫人进来了,戴的绿色抹额登时吸引了人们的目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感谢童鞋们的大力支持,继续求粉红,今天还会有一更。 第九十三章 偷窥 (加更求粉红) “老夫人今儿戴的这抹额,看着真精神,颜色绿的说不出来的好看。”那位九婶又窜了出来。 甄宁本来不以为意,迎上去喊了祖母,然后一惊:“祖母,这抹额,是冰绡碧罗做成的吧!” 这话一出,惊叹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有些见识的贵妇也认了出来,低呼道:“可不是,我说怎么看着眼熟,那年贵妃游菱角湖,穿的可不就是这料子做的衣裙!啧啧,这绿色,真是无法形容,见过的人很难忘得了。” 一些没见过却听说过冰绡碧罗大名的妇人低低议论着。 “我听说这冰绡碧罗万金难求,伯府居然有这种奇珍?” 许多人心中对建安伯府有了新的认识,一些本来是冲着大姑娘甄宁来的,暗道来对了。 老夫人自今早戴了这抹额,额头一片清凉,还凉而不寒,格外清爽,再看众人艳羡神情,不由对甄妙更加满意,拍拍甄宁的手道:“还不是沾了你四妹的光。” “四妹?” “可不是,冰绡碧罗是皇上赏给你四妹的,她才从宫里回来,就紧赶慢赶出这条抹额来。” “四姑娘真是孝顺。” “恭喜老夫人了,四姑娘得了天家的青眼,日后可有大造化呢。” 赞叹声一片。 众人心里对甄妙的认识,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本来接二连三发生的那些事,给甄妙的名声还是带来不小的影响,许多人都认为无论是在伯府,还是将来嫁入镇国公府,甄妙都是会受冷落的,可看如今这情形,老夫人这哪里是冷落,完全是当最疼爱的孙女了。 大姑娘甄宁想得更深了些。 为了安抚被蒋贵妃强行召进宫的事,皇上给了赏赐很正常,可居然赏给甄妙冰绡碧罗,那就绝对不止是安抚了。 冰绡碧罗的贵重,她身为长公主府的长媳,比在场这些妇人可要清楚的多。 这位四妹,定是有什么地方入了皇上的眼了。 大姑娘甄宁不知道甄妙在明馨园刺杀那件事上的功劳,就这么默默的误会了。 添完妆,众人闲聊了起来。 有人指着温雅涵姐妹问:“老夫人,这两个花骨朵似的姑娘是哪家的啊,怎么没见过?” “是我三媳妇娘家的两个侄女。”老夫人心情极好,笑眯眯的道。 “哦。” 想起刚才添妆时,那位说是二姑娘舅母的妇人添的物件,说话的妇人语气淡了下来。 早有眼睛尖的看清温雅涵姐妹的穿戴,视线根本就没往这边落过。 却也有一个妇人见温雅涵十七八岁模样还是姑娘家打扮,暗暗有了想法。 她娘家侄子自幼体弱,当地门当户对有女儿的人家都不愿意嫁的。 这姑娘年纪大了,看着又是端庄好生养的,看样子家里虽不富裕,但毕竟是温氏的娘家,又跟伯府沾着亲的,说起来也不亏…… 不提这妇人心中的算计,又有人提起甄静来:“怎么不见府里三姑娘?” 甄妙几个都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收了笑意,带了愁容:“唉,我那三孙女,一个月前本来染了风寒还未好利落,又强撑着去了女儿会,回来当天就起不来床了。如今日日养着也不见好,想起她来,我这心啊,就难受的不行。接着我家四丫头又病了,去鬼门关走了一圈,要是她也有个好歹,我也没法活了。” “老夫人,四姑娘福气大,这不是好好的,三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也会好起来的。”妇人们劝道。 甄静染了重病的事,就借着给甄妍添妆这日传了出去。 不几日这个圈子的人都晓得建安伯府的三姑娘病得不大好了。 很快就到了甄妍出阁的日子。 出嫁酒设在中午,邀请的都是女方的亲朋好友。 这一日讲究热闹喜庆,酒宴就设在大堂里,男女宾客只以一排屏风相隔。 甄妙上身穿了对襟鹅黄衫子,下身则是桃红色的挑线裙,鬓间插了八哥锦言那日衔给她的桃花绢花,显得喜庆又俏丽。 只是面对满桌的佳肴,难得的没了食欲,心里有些惦记甄妍。 也不知二姐这个时候……紧不紧张。 坐在她一旁的甄玉忽然神神秘秘的道:“四姐,五姐,韩进士今日也来了呢。” 韩进士便是与甄静定亲之人。 甄静的事,伯府几位姑娘都是心知肚明的,这门亲,成不了。 是以对就隔着一排屏风的韩进士,姐妹几人很有几分同情和好奇。 “不如,我们悄悄去看一眼?”甄玉提议。 “这不好吧,被别人看到也不像话。”甄冰摇头。 甄妙其实也很想看看,但甄冰说的,也是她担心的。 “这有什么,今日本就是大喜的日子,谁会太计较这些。我带你们从那边绕过去,那的隔间里有窗,正对着大堂呢,不会有人发觉的。” 姐妹三人起了身。 离得稍远些的温雅琦不明所以,想要跟着一起站起来,被温雅涵拉住。 到了隔间,果然有窗,不是那种向着外面可以支起来的,而是为了屋子透亮,糊的一层纱窗。 甄玉很是老道的捅了一个小孔,示意二人过来看。 甄冰老老实实的等着甄玉先看,甄妙见状,干脆也捅了个洞出来。 甄冰这才开了窍,跟着照做。 姐妹三人一人对着个小洞看得不亦乐乎。 “四姐,罗世子也来了呢,还和韩进士挨着坐。”甄玉笑嘻嘻的道。 甄妙目光不由就落在罗天珵身上。 几日不见,这人似乎晒得更黑了。 罗天珵似有所感的往这个方向看来,吓得甄妙忙躲到一旁,心里乱跳许久才平复,这才敢继续趴在小孔那里看。 这边的罗天珵,嘴角不由抽了抽。 对面隔间那纱窗上,明晃晃的三个人头影子是怎么回事儿? 为什么他又联想到那个爱惹事的女人了呢? 难道——她躲在那里看男人! 罗天珵越想脸色越黑了。 “罗世子,久仰大名,在下敬你一杯。”蒋宸不知何时走到这一桌,手中端着白瓷杯,脸上挂着一抹浅笑,“先干为敬。” 罗天珵跟着仰头喝干杯中的酒,问:“不知兄台是?” “在下蒋宸,是大夫人的侄儿。” “可是南淮蒋家?”罗天珵问。 “正是。”蒋宸说着,端着空酒杯无意的转头,正好是隔间的方向,被罗天珵猛然拉了一把。 “呃,罗世子?”蒋宸有些意外。 罗天珵笑的嘴角有些僵硬:“蒋兄,来坐,我们再喝一杯。” 身子有意无意的挡住了隔间那个方向。 蒋宸却抽出了手:“世子,在下不胜酒量——” 这也没位置好吗? 蒋宸心中苦笑。 这一桌,安排的都是建安伯府的姻亲男客,哪有他的位置。 再者说,他是实在奈不住心中好奇,想要和镇国公世子说上一句半句的话,可也没有促膝长谈的打算啊。 只要一想到眼前的男子是表妹的良人,蒋宸心中就隐隐抽痛,却是没勇气再待下去了。 冲罗天珵拱拱手,转身欲走,却又被他一把拉住:“蒋兄,在下觉得和你很是投缘,我们再喝两杯可好?” 说着目光一扫身边的人,那人极有眼色的站了起来,冲二人笑笑:“二位慢慢喝,我正巧要去那边敬酒。” 罗天珵不由分说拽着蒋宸坐了下来,暗暗咬牙。 那个蠢女人,以为躲在隔间没人看到吗! 隔间里甄妙却惊的瞪大了眼睛。 她一直在纳闷,为什么罗天珵对她态度总是那么复杂,一会儿想要她的命,一会儿又救她。 现在终于想通了! 原来,原来他好这一口! 想来先前被原主赖上,不好女色的他定是恼羞成怒,到了想杀人的地步。 是了,后来定是想通了,总要有个妻子掩饰一下。 原主本就算计他在先,他拿自己当掩护,也就没有心理负担了,这才有了救人之举。 这个混蛋! 甄妙咬咬牙。 你看上谁不成,也别祸害表哥呀! 姑娘,你担心的重点有点不对吧? 甄玉也觉得不可思议,喃喃道:“怎么蒋表哥还去找罗世子敬酒,他们看起来很亲近啊——” 这完全没道理啊,蒋表哥不是喜欢四姐吗,情敌相见,怎么还亲亲热热的坐一起喝酒了? 小姑娘深深觉得男人的世界太复杂了。 甄妙同情的看了蒋宸一眼,这才把视线落在韩志远身上。 韩志远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文士青衫,显得斯文儒雅,眉宇间又比寻常文人多了一抹坚毅。 哪怕罗天珵一直拉着坐在另一边的蒋宸喝酒,也没有被冷落的不满,嘴角一直挂着笑意。 甄妙惋惜的摇摇头。 大伯父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这样的人才甄静不要,上赶着去给六皇子当小妾,脑子真是被屎糊了啊! 罗天珵和蒋宸说着话,脸却黑了。 前一世他是从死人堆里爬过的,大大小小的战争经历了不少,一旦注意到了,对这种暗中的窥视远比常人敏锐。 那个蠢女人,躲在那里看他也就罢了,她居然还敢看别人! 还敢一直看! 趁罗天珵咬牙切齿的工夫,蒋宸终于脱身走了。 而隔间那边的三个人影不一会儿也消失了。 罗天珵从怀中抽出一方帕子,用筷子蘸上桌上那道番茄鱼的汤汁,草草画了几笔, 第九十四章 甄妍出阁 “紫苏姐姐——”雀儿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拿着个白色没有任何花纹的帕子,“这个给姑娘的。” 这样隆重的场合,在大堂里伺候夫人姑娘的都是稳重点的大丫头,小丫鬟们无故是不得乱入的。 紫苏沉着脸,低声问道:“哪来的?” 雀儿往另一边悄悄努了努嘴:“隔壁的一位小哥给的,要我交给姑娘。” 紫苏恼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你都敢拿给姑娘!” 雀儿咬了咬唇:“是,是伺候世子的小哥给的……” “怎么不早说?”紫苏利落的抽出雀儿手中的白帕子,施施然走了。 吓死她了,还以为是蒋公子给的! 面无表情的紫苏心中无比复杂的想。 留下雀儿看着空空的手一时回不过神来。 紫苏走到甄妙身旁,不动声色的把帕子塞入她手中,声音极轻:“姑娘,是世子送过来的。” “世子?”甄妙有些意外,用桌面挡着悄悄把帕子展开,看到上面画的事物脸色立刻变了。 这个变态,她不过是好奇躲在隔间看了看,又没怎么看他,他居然能发现! 这人是妖怪吗? 紫苏等了好一会儿,见甄妙没有反应,悄悄问:“姑娘,要给世子回信吗?” 甄妙面无表情的看她:“紫苏,请拿出你大丫鬟端庄冷艳的劲头儿来,私相授受。鸿雁传情这种事,怎么能撺掇你家姑娘做呢?我是那种人吗?” 紫苏一口老血憋在心里。 姑娘,抱着世子一起落水的是谁啊? 现在那是你未婚夫,就是一起出去游玩,只要是禀了长辈,都无妨的。 紫苏深深为她家姑娘截然相反的步骤忧虑了。 不按常理出牌什么的,最考验大丫鬟的能力了。 甄妙不知紫苏的怨念,反正在她看来,紫苏无论什么时候只有两种表情。一种是不动声色,一种是面无表情。 呃,似乎是一种。 把帕子重新塞给紫苏:“给我烧了去!” 紫苏揣着小帕子就出去了,忍不住打开看看。 只见雪白帕子上红红的一个方框,里面三个红色的圆圈。 凑上去闻闻,一股子番茄味。 紫苏揉了揉额头。觉得自己的智慧也被考验了。 另一边罗天珵等了半天,也不见甄妙那边传来什么信儿,有心问问,又拉不下面子,强撑了半天嘱咐小厮道:“去问问,东西送到了吗?” 小厮半夏不多时转了回来:“世子。传到了,不过那位姐姐说。姑娘在吃东西,想来是没有腾出空闲。” 她居然还在理直气壮的吃东西! 罗天珵狠狠吸了口气,夹了一筷子番茄鱼。 憋了好一会儿,吩咐道:“再去看看她吃完了没!” 半夏匆匆去打听消息,不多时折返,脸色有些犹豫。 “怎么了,难不成还在吃?” “没有。说是四姑娘吃完走了……”半夏鼓起勇气道。 罗天珵手背青筋冒了冒,碍于在人前。还要云淡风轻的把筷子放下,心里那个憋屈。 合着对她来说,偷着看个把男人什么的,根本就不算个事儿? 罗天珵想着,心里先凉了半截,没等着酒席散,就赌气走了。 不多久一旁坐着的韩志远也起了身,被大老爷甄建文叫去说话。 “大人。”韩志远躬身一礼。 甄建文看着举止有度的青年,心里先叹了口气。 韩志远这个年纪中了进士,算是年轻有为的,如今正在六部观政,将来前途定是有的。 若不是自己抢先一步把庶女与他订了亲,哪怕家底薄些,也有许多勋贵人家愿意把庶女嫁过去的。 都是那个孽障不争气! 暗叹一声,才道:“致远,想来你也是听说了,我家三丫头病了一月有余,如今看着是不大好了。” 韩志远垂手肃穆:“三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无事的。” 甄建文摇摇头:“她一直不见好,恐怕是过不去这一关了。致远,你年纪也不小了,又是长子要撑起门户来,是不能再耽误了,我看,你们的婚事就作罢吧。” “大人,三姑娘既然已经是学生的未婚妻,学生自当信守婚姻之诺,岂能因她身体有疾就悔婚?” 其实依母亲的意思,是希望他娶一个寻常官宦人家的嫡女的。 伯府出身的庶女,身份虽高贵,到底是差了点儿什么。 只是他一个寒门学子,无权无势无依靠,得以去六部观政,建安伯世子是出了力的,答应与伯府三姑娘定亲,未尝没有知恩图报的意思。 无论定亲的初衷是什么,既然定下来了,却没有随意反悔的道理。 甄建文心中再叹一口气,道:“是我那小女无福,此事就这么定了。是我伯府提出的退亲,此事不会给你带来非议的。只可惜我们伯府,再没有一个适龄的女儿……” “大人……” 甄建文摆摆手:“致远,还望你不要怪罪,若是往后需要帮忙的,依然可以来找我。” 韩志远辞别了建安伯世子,在席间略坐了坐,也悄悄离去了。 甄妙进了甄妍屋子。 全福人正指挥着人给甄妍梳洗穿衣,忙忙乱乱的,甄妙很有一种无处落脚的感觉。 看着这一切,虽然热闹,无端端的却生出一股荒凉来。 今后,这里就是空着的了。 嫁到侍郎府的二姐,会有什么样的生活呢? 因为订了亲也有两三年了。送节礼时,那位二姐夫也是来过的。 只是原主对甄妍有着嫉妒的心思,连带的对她的未婚夫,并没有正眼看过。 今日,她可得好好瞧瞧。 “四妹,这么快就吃完了?傻站着做什么,过来坐。”甄妍招了招手。 甄妙收回心思,笑道:“等二姐收拾好了我再坐,省得添乱。” 亲眼看着甄妍穿戴妥当。挽起头发,戴的正是她送的那一套红宝蝴蝶头面。 “二姐今日,真是光彩照人。”甄妙由衷赞道。 甄妍只是抿了唇笑。 红宝石的光芒衬的脸色更加红晕,梳妆的人赞道:“二姑娘真是好颜色,都不用上胭脂了。” 话是这么说,到底是打上了薄薄一层。 又过了一会儿。陆陆续续的有女眷进来了,陪着甄妍说话。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天色渐渐沉了。 眼看吉时到了,全福人象征性的给甄妍梳头,口中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温氏的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 “娘,您别哭。女儿一定会过好的……”甄妍说着,声音也哽咽了。 耳边隐约响起了鞭炮声。 女眷们不由起了身向门口走去,果然有小丫头匆匆跑来报喜:“花轿到了大门了!”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喧嚣,又有小丫头进来:“到了,到了!” 甄妙扶着甄妍走了出去。 厅里厅外挤满了人,一个大红衣裳的男子最为显眼。 此人便是今日的新郎官,户部左侍郎的嫡次孙孟延年。 孟延年一眼便看到了甄妍。二人视线相对,很有些心有灵犀的味道。 甄妙悬着的心放下来。 看二姐夫这样。对二姐是满意的吧。 有个好的开始,总是值得期待的。 这边人声鼎沸,锣鼓喧天,谢烟阁那里却是清冷一片。 刘嬷嬷照旧守在门外,闲闲嗑着瓜子儿。 一个蓝衣丫头出来,满脸堆笑:“嬷嬷,姑娘让我问问,今儿怎么这么吵?” 刘嬷嬷扫屋内一眼,把瓜子一吐,才道:“今儿是二姑娘出阁,所以才这么喜庆热闹的。” 蓝衣丫头扭身走了进去:“姑娘,今儿是二姑娘出阁的日子。” 说着心下觉得委屈。 她本是大夫人院子一个不起眼的三等丫头,把她拨给三姑娘使唤,还提了一等,当时本来是挺高兴的,没想到自从到了这谢烟阁就像坐牢似的,别说无事时能去别院找小姐妹们说说话,就是等闲出这个门口,都不能了。 也不知这位三姑娘,到底犯了什么错! 现在成了三姑娘的贴身丫鬟,三姑娘重病什么的,简直是笑话! “出阁?”下巴更尖,看起来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气质的甄静轻轻笑了笑,不再多言。 看一眼桌上放着的碗筷,蓝衣丫头劝道:“姑娘,您看着又清减了,还是多吃点吧。” “放这儿,你下去吧。”甄静不耐烦的挥挥手,冷眼看着窗外的绿叶渐渐转黄。 她等待的,实在太久了些。 难道六皇子他,真的半点都不在意吗? 转头对着镜子仔细打量自己,不知怎么就想到甄妙那张带着点婴儿肥的脸庞。 现在的自己,似乎太瘦了些? 不自觉拿起一个馒头,揉碎了放进嘴里,忽然脸色一变,吐了出来。 抚着胸口干呕了半天,甄静眯起了眼。 她小日子,晚了两天了。 难道—— 想到某种可能,甄静眼睛亮了起来。 若真是如此,她就不信,六皇子会无动于衷! 干呕的声音大了起来,蓝衣丫头匆匆进来:“姑娘,您怎么了?” “我难受的厉害。” “那,那婢子去跟刘嬷嬷说一声,请她去跟世子夫人说说,给您请个大夫来。” “嗯。”甄静缓缓点了点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感谢豆扣打赏的香囊,感谢童鞋们的粉红。今天带儿子出去玩一整天,累个半死。明天争取双更,继续求粉红。 推荐三叹大大的《毒女当嫁》: 女特工穿越古代,励志享受人生。 她懒、馋、狠辣、毒舌、坏脾气、贪图享乐,空有一张美人皮,不做半点闺秀事。 可这样的她,却被本朝第一美男子也是第一大奸臣给盯上了…… 她是该练就双“奸”合璧,还是该“惩奸除恶”?这是个难题。 第九十五章 彩虹面条 “三姑娘不舒服?”大夫人蒋氏听了蹙了眉,“不是本就病着吗?” 无论如何,这层窗户纸是不好挑破的。 刘嬷嬷心知肚明,道:“可能是这几日病得厉害了,听兰香说,饭都没怎么动。“ 说到这神色有些奇异:“三姑娘说……有些反胃。” 蒋氏心里一紧,骤然想到一个可能。 总不至于—— 慎重起见,还是没敢请大夫,而是遣了她一个亲信嬷嬷去。 这个嬷嬷是蒋氏从娘家带来的。 当时她远嫁京城,母亲怕她吃了暗亏,便物色了这么一个人。 这嬷嬷略通医术,尤其是妇科一道,当年就懂得一些,一晃二十余年下来,真说起来不比寻常的大夫差了。 “花嬷嬷,务必看仔细了。”蒋氏细细叮嘱。 “夫人放心吧,老奴虽姓花,眼睛还没花呢。”花嬷嬷已经五十余岁了,头发却还是青的,显得年轻精神不少。 蒋氏这才继续出去张罗,眼看着甄妍上了花轿离开伯府,这才寻了个空子,招已经探望过三姑娘的花嬷嬷来问话。 “花嬷嬷,如何?” 花嬷嬷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眼底深处却闪过鄙夷:“夫人,三姑娘她——恐怕有喜了。” “这个下贱胚子!”蒋氏大怒,脸色铁青起来。 花嬷嬷不动声色的退到一旁,并不多话。 蒋氏却想明白过来。 三姑娘,这是故意让她知晓的! 是了,三姑娘肚子里,若果真怀的是那位贵人的骨肉,伯府再大的胆子,也不敢私自做主的,总要禀了那边定夺。 六皇子至今,只有一名幼女。 这小蹄子,打得真是好主意! 难怪有恃无恐呢! 她是料定了天家看重男丁,想要六皇子早点讨她过门吧? 蒋氏暗暗啐了一口。 真是个不知羞的,这边二姑娘花轿还没走呢,她爹亲事还没给退利落,就等不及了! 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妾生养的玩意儿! 蒋氏想着,反倒笑了。 “雕栏,等世子忙完,请他来我这一趟。” 天已经黑了,建安伯府依然灯火通明,唯有谢烟阁已经熄了灯,甄静穿着一身真红色的裙衫,坐在黑暗里幽幽笑了。 也不知道母亲大人知道了这事,是什么表情呢? 兰香进来,默不作声的把蜡烛点燃,挑了挑灯芯。 见她要出去,甄静挑了眉:“兰香,怎么,你怕了?” “没……”兰香有些局促的回答,小腿肚子却在抖着。 她真不知道这位三姑娘怎么这么大胆子。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居然有喜了! 夫人一定不会饶了她的,而身为贴身丫鬟的自己—— 兰香越想,脸色越白了。 甄静轻轻笑了笑:“你怕什么,我都不怕呢。” 兰香紧抿着唇没吭声,都快哭了。 心道你一个大家闺秀做出这等子事来也不知羞,她虽是贱命一条的小丫鬟,却想好好活着呢。 “兰香,你且安心做事吧,以后自有你的好处。”甄静不自觉抚了抚肚子。 她虽不能堂堂正正的坐着八抬大轿出嫁,但她的儿子,将会比所有姐妹的子女身份都高贵! 世子甄建文这一天应酬客人,也觉得乏了,若是往常,自是去了岚姨娘那里,由着她给揉揉按按,可想着与韩志远退亲的事,却是来了火气,打算在书房歇下了。 听说蒋氏唤他,虽有些纳闷,还是起身过去。 “世子这是歇下了?”蒋氏问。 自打甄静惹了祸,世子对岚姨娘爱重的心淡了下来,她是能察觉出来的,但她也知道,世子去那边的次数并不少。 呵呵,这就是男人,哪怕知道这个女子粗俗、鄙陋,身份低贱,但只要颜色好,是无妨宠一宠的。 “夫人叫我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甄建文笑着问。 对蒋氏,他是很敬重的,特别是如今年纪大了,更是发觉有一个有见识的当家夫人,是多么重要的事。 “是静儿的事。”蒋氏脸色很温和。 “静儿?”甄建文皱了眉,“怎么,她又惹事了?她不是在屋子里关着么?” 见蒋氏有些迟疑,沉下脸:“难道是那些个奴才没看好,今日让她出去了?” 说到这里心里一沉。 他今日虽明确和韩志远提出了退亲,却不想着就此交恶的。 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何况还是已经看得见前途的少年! 要是甄静胡乱折腾走漏了风声,对方知道她没病,那可就结仇了! 这个孽障! 甄建文暗骂一声,有些着恼:“蒋氏,不是要你派人牢牢看好的吗?” 蒋氏心中冷笑一声。 不过一点不如意,这就由夫人变成蒋氏了! “看着静儿的,是老夫人派过去的刘嬷嬷,自然是极妥帖的。”蒋氏看甄建文一眼,“是静儿她……有喜了!” “什么!”甄建文先是大惊,慢慢的眼中却有了光亮。 六皇子如今没有正妃,府内虽有两个侧妃,姬妾无数,却只有一个女儿,若是静儿能诞下麟儿—— 蒋氏暗暗冷笑,果然是父女呢,这就想到一块去了。 “那夫人的意思是?” 蒋氏浅浅笑着:“妾身哪敢有什么意思,这么大的事,自然是要知会那边一声了。此事,却是要世子出面呢。” 见蒋氏不反对,甄建文对蒋氏的满意更升了一层,连连点头:“好,我明儿就去办。” “总要等二丫头三朝回门之后吧。”蒋氏提醒道。 “对,对,别冲了喜气。”甄建文醒过神来。 三日一晃而过,在甄妙眼巴巴的盼望中,甄妍携着孟延年归宁。 甄妙仔仔细细的看着甄妍。 不过是三日未见,甄妍却明显不同了,眉梢眼角的浅笑带着丝慵懒,多了点惑人的味道。 甄妙低低的笑。 甄妍脸色微红,羞恼的打她一巴掌:“你总有这一天。” “二姐,我什么都没说呀。” 甄妍整张脸红的都不成了。 温氏看的暗暗高兴,还是把甄妙支走:“妙儿,不是说要亲自做点心给你二姐吃么,还不快去。” 等甄妙走了,拉着甄妍问:“妍儿,姑爷对你如何?” 甄妍点点头。 “我看姑爷的模样,也是斯文有礼的,到底是诗书人家出身,妍儿你行事本就沉稳,将来再生个儿子,就算彻底站住脚了。” “我知道的,娘。”甄妍想起顾延年,微微低了头。 诗书人家确实是不同的,她嫁过去前就打发了那些通房,这几日顾延年是极缠着她的…… 甄妍想的脸上发热,不敢再想了。 “你公婆如何呢?” “公公话不多,见得也少,婆婆对我还算客气。”对长辈,甄妍没有打算多说。 婆家到底不比家中,只要公婆是懂礼的,她自信能讨了他们欢喜。 甄妙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二姐,今儿还有些秋燥,知道你怕热,我下了些面条。” 甄妍噗嗤一笑:“还好你姐夫没跟我们一起吃,不然该笑话四妹你小气了,就拿面条招待我。” 甄妙撇撇嘴:“那是二姐夫没口福,这才几天,你就一口一个你姐夫了,生怕我不知道自己多了个姐夫似的。” 说着把托盘放下,温氏二人看了却大吃一惊。 只见托盘上摆着四对儿白瓷小碗,每一个小碗里面的面条颜色都是不同的,竟有八种颜色,红的、粉的、绿的、橙的…… 看着漂亮的不像话! “这,这是怎么做的?”温氏忍不住问。 甄妙就笑:“娘、二姐,你们尝尝看,每种颜色的面条,口味都不一样呢。” 温氏尝了一口绿色的:“这,这是菠菜味的。” “粉色的我吃着酸酸的,滑溜清爽,却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了。”甄妍也为甄妙的巧思吃惊。 甄妙瞥她一眼:“反正你四妹小气巴拉的,才不告诉你是拿什么做的呢。” “你这个记仇的丫头!”甄妍伸出手捏她一把。 温氏忍不住道:“那边也该开席了,妙儿,不如弄些面条送过去?” 此时正是中午,按理说是不用饭的,但回门这日,新娘子要在天黑前赶回婆家的,就把这顿宴席挪到了中午。 “只要二姐别嫌我亏待了二姐夫就成。”甄妙笑眯眯的道。 今日回门来的都是至亲,男女宾客并主家加起来统不过四桌,就设在了花厅里,也没用屏风隔着,方便认亲。 甄妙扶着甄妍出来,说笑的最热闹的那一桌便看过来。 甄妍微红了脸走到老夫人那桌,甄妙也没好多看。 蒋宸心下叹口气,喝了口闷酒。 “宸表弟,怎么有心事?”甄焕拍了拍他肩膀。 蒋宸吓得差点摔了酒杯,忙摇头:“没,就是想着国子监快开课了,也不知先生们严不严厉。” “宸表弟学问这么好,还担心这个?那为兄不是连饭都吃不下了。”甄焕打趣道。 正说笑着,就见两个丫鬟各端着一个托盘过来,弯腰把托盘放好,上面摆着八对小碗,正好八种颜色面条,一桌八人可以挑两个颜色。 “这是怎么做的?”大姑娘甄宁的夫婿韩庆宇忍不住问。 身为长公主长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这样奇特的面条却是见都没见过的。 其他人亦是跟着问起来。 第九十六章 六皇子的决定 甄妙正挨着甄妍坐着,埋头吃得欢快,根本没有往这边看上一眼。 蒋宸收回目光,伸手拿了一碗粉色的面条,恰好是甄妙今日衣裙的颜色。 “宸表弟,你什么时候学会先下手为强了?”甄焕取笑道。 蒋宸看完甄妙拿面条,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被甄焕这么一说,顿时窘了。 幸好端面条的丫鬟道:“这是我家四姑娘特意做给二姑娘吃的,怎么做的我们府上厨子恐怕都不知道。不过这面条有个雅致名字,唤作彩虹面条儿。” 另一个丫鬟明显俏皮些,笑道:“所以蒋公子先下手为强是对的嘛,这面条每一种颜色口味都不同,一个人却只能选两个颜色呢。” 众人都笑起来。 韩庆宇往甄妙那边看了一眼。 这位四姨妹,似乎和阿宁说的有些不一样呢。 一顿饭吃的喜庆热闹,因着甄妙做的彩虹面条,更是添了几分趣味,连整日念叨着阿贵的老伯爷都多吃了一碗,看着精神好了许多,废话也少了,老夫人暗暗满意。 要不以后让四丫头天天给老混蛋做彩虹面条得了。 想起老伯爷,老夫人就牙疼。 跟着这么胡闹的一个主儿过了这么多年,说夫妻情分其实并没多少,她只盼着一家安乐,伯府别败落下去,子孙有个不错的出路就行了。 看着一脸羞意的甄妍,还有几个花骨朵般的孙女。老夫人欣慰的点点头。 一日就这么过去。 建安伯世子按耐了几日,终于寻了个机会给六皇子那边送了信儿。 六皇子看着信上的内容,狭长的眸子眯起来一笑,眸中波光点点,说不出的风华流彩。 “主子,建安伯世子的人还在等着您回话,您看——” “拿笔墨来。”六皇子笑得光华璀璨。 脑海中浮现那个女子怯弱宁静的模样,却是一声冷笑。 真是不知所谓,到底是她。还是建安伯府,竟以为他一个皇子,会允许一个血脉不明的孽种生下来? 只有一个幼女……呵呵,真以为他想儿子想疯了么? 便是她已经进了府才有的,这个孩子他都不可能要! 他的长子可以不是正妃所出,但却绝不能由一个无媒苟合的女子肚子里爬出来! 小厮接过六皇子写的书信。出去递给等候的人:“这是我们主子的答复。” 说着塞了一个元宝:“这是我们主子赏你的。” 等待的小厮大喜,连连谢过,回了建安伯府直接去见世子甄建文。 “六皇子回信了?”甄建文见小厮喜上眉梢,心中一喜。 小厮连连点头:“回了,还赏了小的一个元宝。” 他虽不知道世子传的是什么信儿,但对方既然给了回信。还给了打赏,看来这趟差事办得不错。 甄建文也是这么认为。打开信一看,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孩子不留,人两个月后抬进府。 甄建文手一抖,信落到了地上。 这怎么可能! 小厮忙俯身去捡。 甄建文抬脚把小厮踹翻:“谁让你碰的,滚出去!” 等小厮连滚带爬的出去,甄建文却越来越烦躁。抬脚去了大夫人蒋氏那儿。 “世子今儿没上衙?”蒋氏明知故问。 甄建文忍了又忍,还是把信递给蒋氏:“蒋氏。你看看,这是六皇子的回复。” 蒋氏看一眼,心中就乐了。 到底是皇子! 甄建文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既然是六皇子不顾俗礼要了静儿,他怎么会,怎么会——” 蒋氏心中嗤笑。 世子这是以为他的宝贝女儿魅力极大,把皇子都迷得神魂颠倒了么? 不顾俗礼,可能是情不自禁,还有一种更大的可能——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不是么? 如果是后者,六皇子凭什么会要这个孩子? 真以为是宝贝金疙瘩吗? 蒋氏不明白世子平日看着也是精明的,怎么遇到三丫头的事,就拎不清了呢? 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的蒋氏无声笑了笑。 “那依夫人看,此事该如何?” “世子,您是糊涂了么?此事自然是六皇子怎么说,我们伯府就照做了,不然还有别的选择吗?”蒋氏终于痛痛快快的说出了这句话。 一个庶女,也想踩在她的女儿头上吗? 呵呵。 甄建文总算认清了这个事实:“那就拜托夫人去料理此事吧。” 蒋氏摇摇头:“世子,这事若是由妾身去做,静儿恐怕要恨我一辈子了。” 甄建文沉默一会儿,道:“那我来安排吧。” 谢烟阁。 甄静倚在榻上,正算着日子。 甄妍回门都过去好几日了,按理说,也到时候了。 不一会儿兰香进来:“姑娘,林嬷嬷请您去明华苑。” 甄静笑了:“我收拾一下就来。” “姑娘,婢子伺候您。”兰香手脚利落的给甄静收拾好,扶着她出去。 路过站着的刘嬷嬷那,甄静笑一声:“这些时日,辛苦刘嬷嬷了,日后我会记着刘嬷嬷的辛劳的。” “不敢劳三姑娘惦记。”刘嬷嬷恭声道。 甄静只觉长出一口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谢烟阁。 如今桂花开的正好,甄妙打算采一些做桂花糕,带着两个丫头正在园子里打桂花。 “哎,阿鸾,别打低处的,这桂花。要采高处向阳的才好吃。”甄妙喊住了阿鸾,拿着个小竹竿垫了脚够树尖上的,却够不着。 “姑娘,看我的!”青鸽把竹竿一扔,上前一步,双手抱住树干猛摇。 桂花扑簌簌落下来,落得三人满头满脸。 “姑娘,您看,好多!” 甄妙哭笑不得:“青鸽。你快给我停下,你这么摇,桂花虽然摇下来了,可怎么分得清哪些是树尖上的,哪些是低处的呢?” “噢,我忘了。”青鸽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甄妙仰头看着桂花叹气。 她答应给老夫人做桂花糕。可偏偏碰到和吃相关的事儿就有点强迫,用次一等的桂花做不出那个味来,就情愿不做的好。 甄妙四下瞄瞄。 没人! “阿鸾,有梯子么?” 阿鸾抬头看看,摇摇头:“梯子没有靠的地方啊。” “那——你会爬树吗?” 阿鸾脸色怪异的摇摇头。 “青鸽,你呢?” 青鸽一脸惭愧:“姑娘。婢子只会摇树。” 甄妙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阿鸾看的心中一沉,抢先道:“姑娘。您该不会想爬树吧?” 看阿鸾一副你要是敢爬树,我就死给你看的表情,甄妙摸摸鼻子:“哪能呢,你家姑娘温婉贤淑,哪能做出爬树这种事儿!” 好后悔带丫鬟出来…… 轻笑声传来。 甄妙回了头,就见甄焕、蒋宸和新来的四表哥温墨言站在不远处,旁边还站着甄冰甄玉并温雅涵姐妹。 “大哥。你们今日不是一起出去买菊了么?” 甄妍的婚事一过,日子就很快到了八月底。眼看着重阳节要到了。 重阳节前,青年男女们买菊来养,到了重阳那日再摆出来一起评赏是件雅事。 一大早,甄焕就领着兄弟姐妹们出府了,唯独甄妙没有去。 “四妹,原来你死活不去,是跑这来辣手摧花了。”甄焕笑得古怪,显然是想到了甄妙曾经从树上摔下来的事。 甄妙倒是一脸坦然:“我就是知道自己擅长辣手摧花才不去买菊花的,这桂花吃进肚子里可不叫辣手摧花,这叫善始善终。” “谬论!”甄焕撇撇嘴。 “表妹是要那树尖上的桂花吗?”温墨言问。 “嗯。”甄妙点头。 温墨言走了过来:“表妹把兜子给我,我来试试。” 接过甄妙递过来的兜子,温墨言挽起衣袖裤腿,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十分利落的上了树。 甄妙倒是没有惊讶。 记得小时候去外祖家,就见识过这位表哥爬树的。 那一次被二舅舅发现,他还被狠揍了一顿。 “表妹,这里的行么?”温墨言踩在树上笑着往下望去,阳光洒落在他脸上,看起来竟有些透明。 “可以的,四表哥,小心点——”甄妙叮嘱道。 蒋宸抿了唇走过来。 见他挽起衣袖,甄妙纳闷:“蒋表哥,你做什么?” “爬树。”蒋宸有些不敢看甄妙的眼睛,强撑着道,“我也会的。” 好吧,他说谎了。 早知道不多读那么多书了,爬树什么的,应该不难吧? 蒋宸表现的云淡风轻,心中却紧张无比。 到底该先伸哪条腿呢? “蒋表哥,不用了。”甄妙不知道蒋宸的纠结,实话实说,“我觉得,这树恐怕禁不住两个人。” 蒋宸…… 摘够了桂花,温墨言利落的下了树,把兜子递给甄妙。 甄妙道了谢:“四表哥,等做好了桂花糕,给你送去。” “咳咳。”甄焕咳嗽一声。 甄妙忙道:“四表哥摘了这么多,大家恐怕都要吃撑的。” 甄玉撇撇嘴,刚要笑话她就想着吃,人却怔住了,眼睛直直望着前方。 众人察觉她的异常,都顺着目光望去。 就见一个披着真红斗篷的纤细女子站在不远处,正静静的望着这边,身边还跟着一个嬷嬷。 竟是许久未见的甄静! “怎么会是三姐!”甄玉不可思议的道。 一时之间,众人谁都没有言语。 甄静施施然走了过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有气无力的求粉红,滚去睡觉了,童鞋们晚安。 第九十七章 汤 甄静在不远处站定,冲甄焕盈盈施了一礼:“大哥。” 甄焕皱眉:“三妹身子不好,怎么出来了,当心吹了风。” 甄静心里冷笑一声,也不辩驳,目光就落在甄妙脸上。 甄妙刚刚奋力的打桂花,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晶莹的汗珠挂在脸颊上,看着就有朝气。 甄静无声的勾了勾唇角。 真是羡慕呢。 明明是犯错在先的人,偏偏事后撒娇卖乖的,就没有人再怪罪了,既有了好亲事,还因为这门好亲事得了长辈的看重,能这么快活的活在阳光下啊。 可她呢,明明是被连累退了亲,只得嫁一个寒门小户,还是寡母带大的。 姨娘说的对,寡母当了婆婆,能有什么好? 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 她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一生搏上一搏,就像一只发了霉的老鼠被关起来了。 若是没有这个孩子,恐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光吧? 阳光,可真好。 甄妙看着弱不胜衣的甄静,心里就发凉,微微欠身一礼:“三姐姐。” 甄冰甄玉跟着行了礼。 甄静回了神,眸光在温家兄妹脸上落了落,稍微欠身:“我还有事,不打扰大哥和妹妹们了。” 竟是没再多言,转身走了。 真红色的斗篷拖曳到地面,随着走动隐约露出青色的裙摆,显得背影格外美丽。 “三姐看着很不一样了呢。”甄冰喃喃道。 “哼。”甄玉撇了撇嘴。 温墨言兄妹见甄家兄妹没有介绍来人的意思。识趣的没有多问。 甄妙恢复了笑容:“大哥,今日既然难得碰到一起,不如一起去祖母那里,我做桂花糕给你们吃。你把大嫂也请来啊。” “你大嫂走动不方便,回头给她送去就是了。” 甄妙白甄焕一眼:“大哥,这你就不懂了,大嫂现在离生产还早,才要多走动走动呢。这样到时候就没那么辛苦了。” “你一个姑娘家,懂得这些?”甄焕不满的看她一眼。 “呃。我不懂,是听太妃说的。” 太妃跟你一个姑娘家说这个? 甄焕很想问,终究不好随便说长辈,默默派了个小丫鬟去请虞氏了。 “二表妹,老人家喜静,我们就不去打扰了。”温雅涵拉着脸有不甘的温雅琦道。 说实话。这位表姐规矩懂礼,半点儿便宜都不肯占,甄妙却难以亲近起来。 但如今甄妍出阁,她身为主人,却是不能冷落了的。 “三表姐不了解祖母,祖母是最喜热闹的人了。要是我们都去了。只有你和四表妹不去,祖母要骂我的。”甄妙劝道。 “三姐——”温雅琦悄悄喊了一声。 见妹妹一脸乞求。温雅涵心中叹口气,到底点了头。 一群人相伴着去了宁寿堂。 老夫人已经得知了甄静的事,心中正烦闷,见这么多孙辈来了,才露出笑脸:“四丫头,你去打个桂花,怎么拐带这么多人来?” “还不是怕祖母每日只见着我这张脸嫌烦了。祖母。让哥哥们陪您说话,我去做桂花糕。”甄妙带着青鸽钻进小厨房。很熟练的用着里面器具。 温雅涵站起来:“老夫人,我去帮忙。” 老夫人喊住她:“涵姐儿,让你表妹自己折腾吧,来我这坐。” 温雅琦低了头,眼中闪过羡慕之色。 老夫人打量着在自己旁边坐下的温雅涵。 十七岁的姑娘,很是端庄秀气的鹅蛋脸,看着便是会操持的。 只可惜—— 想着温氏不久前找了她,满脸喜色的说起长庆伯府的五太太给这孩子说了门亲事,是娘家的侄儿,让她给拿个主意,老夫人就有些为难。 长庆伯府的老夫人和她是姐妹,说起来温氏找她这个做婆婆的拿主意再正常不过。 但那位五太太,她记得不错的话,娘家并不是京城的,只是甄妍添妆那天见了一面就动了结亲的念头,怎么都有些不踏实。 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老夫人心里打定了主意,拉着温雅涵闲聊:“涵姐儿今年也有十七了吧?” “嗯。”温雅涵脸色微变。 她最不耐烦的就是别人问这个,接下来定是要提起她的婚事了。 怎么女儿家,想要安稳度日就这么难呢? 她不过是想操持着家,让父母弟妹过的好一点儿,若是嫁了,家里的负担就都落在哥哥一个人头上了。 再说,世上的男儿又有什么好呢,她和那人也算是自幼相识了,父亲一出了事,还不是说退亲就退亲了。 那人后来倒是来找过自己,居然想纳她做妾! 想起当时那一耳光,温雅涵笑了笑。 她并不后悔。 “真是大姑娘了,有你在,你母亲定是省了不少心。”老夫人是什么人,见温雅涵脸色就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 不管怎么说,又不是自己孙女,何必说些有的没的讨人嫌。 “老夫人。”温雅涵有些意外,不知怎的,眼眶竟有些发酸。 不一会儿虞氏也来了,一群人互相见了礼,陪老夫人说着闲话。 甄冰鼓起勇气站的离蒋宸近些,声如蚊呐:“蒋表哥,你也会爬树吗?” 蒋宸一颗心早飞到了小厨房里,甄冰乍一问他,随口道:“不会啊。” 甄冰变了脸色,深深看蒋宸一眼,不再出声了。 蒋宸刚刚识得情滋味,却只通了半窍。哪里明白复杂的少女心思,见甄冰不言语,温和的笑了笑。 这笑容直看得甄冰心砰砰直跳,想着眼前的人什么都不明白,更觉伤心。 偏偏此时甄妙端着一大盘子桂花糕,满脸灿烂笑容的走了进来。 那笑容刺的甄冰心里一痛,再忍不住,匆匆对老夫人施了一礼:“祖母,孙女有些不大舒坦。先回去了。” “五丫头——”老夫人刚想问个究竟,一贯稳重内敛的小孙女已经出去了。 甄玉气得咬牙,却不得不替甄冰打圆场:“祖母,五姐今早就说不舒坦的,现在恐怕是撑不住了,孙女去看看。” 眨眼间走了两个孙女。老夫人皱了皱眉:“最近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身子都不大好?呃,四丫头,前些日子你病着的时候我曾说过的,等你好了,带你去寺庙上香。这样吧。五丫头那边若是问题不大,就先休息一日。等后日祖母就带你们一道去。” “要出去啊——”甄妙一听又要出门,有些头疼。 不是她愿意窝在家里,实在是每次出门总会遇到麻烦事,外面的世界太可怕了好么。 这也是为什么今早出门买菊她推拒了。 “许下的心愿自然是要还的,不然菩萨该怪罪了。”老夫人拍板定下了出门的事。 甄玉追着甄宁出去,一把拉住她:“五姐,你到底怎么回事儿!” 甄冰回头。已经是泪流满面。 甄玉骇了一跳:“五姐,好端端的究竟怎么了?” 甄冰伸手抱住了甄玉:“六妹。我就是忽然的觉得很难受,让我哭一哭就好了,没事的。” 甄玉脸色沉了下来:“是因为蒋表哥?” 甄冰没做声。 甄玉跺跺脚:“你真是没救了。四姐,四姐也是个害人精!” 甄冰摇摇头:“六妹,别这么说,这关四姐什么事,是我自寻烦恼。” 甄玉也知道自己是迁怒,只是看孪生姐姐受苦,到底还是有些怪罪甄妙。 “行了,收拾妥当就回去吧,省得祖母看出端倪来。”甄玉拉着甄冰走了。 假山后面走出一个女子来,看着甄冰姐妹离去的方向微微笑了。 这女子眉眼秀丽,身段婀娜,正是多日未见的岚姨娘。 甄静被关起来这些日子,她一直派小丫头留意着谢烟阁那边的动静,今日得知甄静被叫去了明华苑,忍不住去打探一下究竟,没想到,倒是看了一场好戏! 甄静进了明华苑,却没去正屋,而是被领到了西厢房。 “父亲?”甄静有些意外。 甄建文面色倒是还好,淡淡嗯一声道:“静儿,来了。” “今日是父亲唤女儿过来的么?”甄静心中微喜。 她就知道,父亲对她肚子里的孩儿是看重的。 母亲大人此时恐怕是又气又怒,无可奈何吧? 想想这么些年低眉顺眼的日子,心里不是不憋屈的。 论相貌,她不比大姑娘甄宁差,只是差在生母的出身上,结果甄宁嫁入了长公主府,成了众人攀附的贵妇,她却黄了一门亲事! 甄静抿唇笑了,如今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甄建文不知甄静微妙的心思,怜惜的看她一眼:“静儿,你喝了汤,就在这住下吧,两月后,六皇子接你入府。” “要两个月后么?”甄静有些意外。 两个月后,就遮掩不住了…… 甄建文这次倒是明白了甄静的意思,心中却有些不高兴了。 静儿一个姑娘家,懂得未免多了些! 面上却没显露什么,道:“你喝了汤安心住着就是。” “三姑娘,请喝汤。”林嬷嬷悄无声息的进来,双手捧着一个青花瓷碗。 甄静接了过来,拿起汤勺放到唇边刚要喝,猛然停住,浑身打颤的望着甄建文:“父亲,这,这是什么汤?”(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感谢梨雪雪打赏的和氏璧,有有66打赏的桃花扇,了如嫣、布小丁5557、书友121214082909372、书友140121184934099、appleviolet 打赏的平安符,和氏璧的加更放在下周,等会儿柳叶还会再加更一章来求粉红,请大家多多支持。 第九十八章 夜寒露重(加更求粉红) 甄建文叹口气:“静儿,你不必问这么多,喝了就是了。” 甄静手一抖,青花瓷碗跌落在地摔得粉粹:“父亲,这,这是——” 见甄建文微微点头,甄静脸色变得雪白,边后退边摇头:“父亲,您,您怎么能叫我喝这个?您知不知道,我肚子里怀的是龙孙!” 林嬷嬷像是隐形人般立在一旁,听了甄静惊世骇俗的话脸上并没有多余表情。 甄建文摆摆手:“静儿,你不要闹了,这个孩子,留不得!林嬷嬷,再去端一碗汤来。” “是。”林嬷嬷淡淡应是,片刻又端了一碗汤进来。 “去端给三姑娘。” 甄静猛然后退:“父亲,我不会喝这汤的!呵呵,是不是母亲让您这么做的?” 甄建文沉了脸:“静儿,你在胡说些什么?” 甄静冷笑道:“肯定是的,她定是怕我生出龙孙来,压了大姐姐一头,才要您打掉我腹中的孩儿是不是?父亲,您别糊涂了,大姐姐是您的女儿,我同样是!我生出来的也是您的外孙!” 甄静已经退到墙角,避无可避,看着林嬷嬷走近伸手把她推开。 一碗汤又洒出不少。 甄建文有些恼了。 看来蒋氏说的对,这孩子,气性有些太大了! 声音就没了温度:“静儿,听父亲的话,你安生把汤喝了好好养着,日后自有你的好处。这孩子无论如何不能留,你打了这一碗,还有一锅呢。” “父亲,您忘了曾经说过的话了吗,您说我虽然是庶出,但也是您的宝贝女儿,您会给我找门好亲事的。现在女儿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安身立命的孩子,难道您忍心夺走吗?您不能一味听母亲的话啊——” “够了!”甄建文冷了脸,失望的看甄静一眼。“这和你母亲没有任何关系,是六皇子传了话,可以抬你入府,但是这个孩子他不认!你说,不打掉这个孩子,又能如何?” “怎么会!”甄静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甄建文看一眼林嬷嬷:“林嬷嬷。去喂三姑娘喝汤。” 说完叹口气,抬脚走了。 “是。”林嬷嬷端着汤碗走过去,本以为三姑娘会哭闹一番,没想到她却失魂落魄的靠着墙角,不哭也不闹,任由她把整碗汤灌了进去。 玉砌走进室内:“夫人。岚姨娘求见。” 蒋氏瞄一眼西边的方向,不急不缓的问道:“那边如何了?” 雕栏轻声道:“林嬷嬷已经出来了。” 蒋氏笑了。冲玉砌道:“岚姨娘定是来找世子的,去禀了世子去。” 甄建文正好走了进来。 蒋氏站了起来:“世子,岚姨娘过来了,这也不是请安的点儿,想来是找您的吧。” “让她进来。” 岚姨娘进了屋,规规矩矩给甄建文和蒋氏行了礼,然后姿态极低的向蒋氏求情:“夫人。静儿病了这些日子,妾心里实在惦念。想请您允许,让妾去看看。” 蒋氏心里冷笑一声。 怎么早不去看看晚不去看看,偏偏甄静被叫来明华苑就要去看看了呢? 看来岚姨娘能力还是不小啊。 蒋氏抚抚鬓角,看向世子。 甄建文脸绷得紧紧的:“岚娘,你来得正好,三姑娘不大好,这些日子你就好好照料吧。” 岚姨娘腿脚一软。 “林嬷嬷,带岚姨娘去三姑娘那。”甄建文挥挥手。 岚姨娘过去时,正看到花嬷嬷一盆盆血水往外端,整个人就瘫在那了,只可惜花嬷嬷没有理会,扭头又进去了。 岚姨娘挣扎着站起来冲进去:“静儿,静儿你怎么了?” 看清满屋狼藉,骇得差点没了魂儿。 生了静儿之后,她也是小产过的,见了这情景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静儿,你这是被谁害的,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一把抱住表情木然的甄静大哭起来。 “岚姨娘,三姑娘这还没收拾利落,您若是给耽误了,恐怕会伤了三姑娘身子。”花嬷嬷面无表情的劝。 岚姨娘一把把她推开:“你这个老奴才,是不是,是不是你害得!” 她想问的是蒋氏,可是到底不敢说出来,落人口舌。 花嬷嬷冷笑一声:“岚姨娘红口白牙的,好没道理,老奴哪有这个胆子敢害主子。您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何不问问世子或者三姑娘!” 等把甄静收拾妥当,也不理岚姨娘,扭身出去了。 “静儿,静儿,你快告诉姨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自从得知孩子是六皇子指明不要的,甄静整个意志都被摧垮了,像个木头人似的完全不理会岚姨娘。 岚姨娘抱着她哭嚎半天,才吐出一句话:“姨娘,别哭了,这是我的命……” 岚姨娘紧紧抱着甄静,喃喃道:“姨娘明白了,明白了!” 蒋氏,花嬷嬷……还有四姑娘,那些害的静儿变成今日这个样子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岚姨娘不期然就想到了甄冰甄玉的那番话。 蒋氏的亲侄儿,对四姑娘原来是这种见不得人的心思么? 那便走着瞧吧。 这边的腥风血雨全然没有刮到别处去。 甄妙一连窝在宁寿堂两日,明日就要去寺庙上香了。 “祖母,您要带我们去哪个寺庙?” 京城有两个有名的寺庙,一个是在城中皇城背后西山脚下的大福寺,一个却是要出城走上十数里的华若寺。 老夫人笑道:“那大福寺说起来在皇城脚下,算得上皇家寺庙。可要说灵验,还是华若寺。四丫头,你操心这个做什么,到时候跟着祖母去就是了。” 甄妙嘿嘿笑了:“祖母,话可不是这么说,当然要有个准备才好。” “你要准备个什么?”老夫人不以为意的道。 甄妙正色道:“自然是准备吃食了。若是去大福寺,我们用了早饭出发,等晚膳前就回来了。可若是去华若寺,至少要住上一日吧。路途又远,不准备点吃的怎么成。“ “你啊。”老夫人笑了,“祖母不妨告诉你,华若寺的斋菜是极有名的。” 甄妙眼睛一亮:“祖母,那孙女先去准备了,明日您可早点叫我。” 老夫人无奈笑笑。这哪还是昨日那个一脸不情愿的。 甄妙一头扎进小厨房忙了大半天,总算做出了不少好捎带的点心来。 陪老夫人用了晚膳,临近八月底的天气,早早就黑了。 阿鸾去给甄妙收拾行李,青鸽不知从哪儿走了进来。 “姑娘,有个丫鬟让婢子把这个给您。说是五姑娘给的。” 甄妙有些诧异,把青鸽手中的信笺接了过来。 看清信上内容更是讶然。五妹竟然对蒋表哥有意! 信上叙说了她心悦蒋宸的痛苦纠结,最后说憋在心里实在难受,约甄妙在花园的凉亭见面谈谈。 原来那一日五妹拉她去竹林聊天,就是在为蒋表哥心烦啊。 甄妙这才恍然。 想想蒋宸的人品风貌,这样的男子常常得见,难怪甄冰芳心暗动了。 只是—— 甄妙看一眼信笺上相约的时间,不由皱了眉。 如今已经入了秋。大晚上的去凉亭,还不冻病了? 且明日就要去华若寺了。到时候姐妹谈心的机会不是多得很,非要大晚上喝风作甚? 甄妙想了想,对青鸽道:“青鸽,你去一趟五姑娘那,就说我们明日再谈。” “啊?”青鸽有些不解。 “去吧,说这些五姑娘就会明白了,多余的话不要提。” 想来五妹大晚上的约她见面,女孩子家羞涩,是不想让许多人知晓的。 另一边蒋宸同样收到了信笺,相邀的时间地点与甄妙收到那封别无二致,只是落款却是一个妙字。 蒋宸傻傻看着那个妙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心中的喜悦越放越大,像是一株小草从尘埃里抽出了芽,渐渐结出花苞,而后缓缓绽开。 表妹难道是明白了他的心意? 是了,若是不明白,怎么会有这封信笺。 这么说,表妹没有恼他的无礼吗? 蒋宸不自觉裂开嘴,傻笑起来。 见惯了自家公子温和矜贵笑容的吉祥吓了一跳:“公子,您不要紧吧?” 蒋宸回了神,又默默盯着那个妙字看了一会儿道:“吉祥,把油灯拿过来。” 吉祥忙把青花油灯捧了来。 蒋宸抿着唇,把信笺珍而重之的卷成一个卷,放到青花油灯上点燃了。 眨眼间,信笺就变成几缕烟灰滚落在地。 天色越来越沉,信笺上定好的时辰到了。 蒋宸倚门望着天上的弦月,轻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这场约,他是不能赴的。 他是很想见到那个映刻在心上的身影,可是却不能仅凭着喜好行事,坏了她的名声! 只要一想到她可能会等在那里,蒋宸心里便如油煎似的,望着天上清冷的月苦笑一声。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本来如诗如画的事,却是他终其一生无法企及的梦呢。 “公子,夜寒露重,进屋吧。”吉祥不知何时走了出来,劝道。 “嗯。”蒋宸最后望一眼天上冷月,轻轻掩上了门。 表妹,夜寒露重,你也早些回去吧。 岚姨娘早早守在那里不显眼的地方,夜色如水,秋露生寒,吹着小冷风半宿也没等到来人,被亲信丫鬟扶着,摇摇欲坠的回去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什么都不说了,唯一一个月的新书粉红榜,柳叶什么都不能靠,唯有靠喜爱妙偶的童鞋们的支持,虽然每天求票可能会引起一些童鞋的反感,但柳叶也是努力拿加更来换的,请大家这个月的最后几天,多多支持吧。 第九十九章 华若寺 女眷们能够出门的机会有限,能去华若寺上香,且能在那住上一两日,众人心里都是兴奋的,就连请安都来得早了些。 “老夫人,儿媳就不去了,这府里总要留个人。”大夫人蒋氏道。 老夫人点点头:“三丫头病好些了吗?” “我怕她一个人在谢烟阁下人们照料不好,挪到明华苑养着呢,她年轻,将养些时日说不准就大好了。”蒋氏隐晦的道。 “前两天遇到三姐,看她精神还可以啊。”甄玉道。 蒋氏嘴角笑意一收:“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病情时好时坏的反复也是难料的。就说岚姨娘,世子本叫了她去伺候三丫头的,没想到昨儿也病倒了,现今都起不来床呢。老夫人,这次您去上香,可得替儿媳多添些香油钱。” “还有这事?蒋氏,那辛苦你了。”一个妾,老夫人自然没放在心上,嘱咐了几句,带着一众女眷上了停在垂花门的轿子。 甄焕几人已经在门口候着,见老夫人来了,见了礼。 蒋宸眼底遮掩不住的青色骇了老夫人一跳:“言哥儿,这是怎么了,可是没睡好,还是身子不大舒坦?” 心道伯府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不是这个病了,就是那个不舒坦的,看来这华若寺,早该去的。 蒋宸耳根微红,面上却是从容镇定的解释:“让老夫人担心了,昨儿看书一时忘了时辰。睡晚了。” 老夫人摇摇头:“你这孩子,年纪轻轻的,不能一味读书,也要顾着自己身体。像你四表妹,平日看着活蹦乱跳的,结果前些日子那一场病来势汹汹,把我这把老骨头魂儿都吓没了。” 听老夫人提起甄妙,蒋宸耳根更红,下意识望甄妙一眼。 老夫人拉着蒋宸说话。甄妙目光本就落在他身上,这一望,二人视线就对了个正着儿。 甄妙露出个明媚大方的笑容:“蒋表哥,祖母说的对,你要爱惜自己身子才是,生病的滋味太难受了。” 她吃了好几天白粥! “多谢四表妹了。我会记下的。”蒋宸投给甄妙一个抱歉的眼神,视线匆匆落到别处。 甄妙一脸的莫名其妙。 蒋表哥眼神好奇怪…… 然后视线移到别处正好看到甄冰,给了个抱歉的眼神儿。 甄冰心里一紧。 昨日四姐打发青鸽来传话,说的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今儿又这样看着她。 难道——四姐知道了自己的心思! 甄冰的脸一下子白了。 甄妙觉得不好意思了,凑过去悄悄道:“五妹。等到了华若寺,我们好好聊一聊啊。” 甄冰这下子脸色更白了。 门外。一溜儿的停了四辆马车,两大两小。 老夫人踩着车凳上了头一辆,冲涵哥儿招手:“涵哥儿,来和祖母坐一辆车。” 涵哥儿瞄一眼甄妙,大着胆子道:“祖母,我想和四姐姐坐一辆车。” 老夫人好笑的道:“你这皮猴子,你四姐姐要和你三婶坐一辆车呢。你去凑什么热闹。” 涵哥儿头摇得像拨浪鼓:“祖母,我就想和四姐姐一起嘛。” “这是为何?” 涵哥儿嘿嘿笑了:“四姐肯定带了很多好吃的。” 甄妙抽抽嘴角。 “老夫人。就让涵哥儿和我们一起坐吧。”温氏笑道。 老夫人沉吟一下道:“你那辆马车没我这辆宽敞,这样吧,让四丫头也来和我坐一辆就是了。” 众人自是不再反对。 甄妙和涵哥儿上了第一辆车,二夫人李氏带甄冰甄玉姐妹上了第二辆,温氏和温雅涵姐妹则各上了两辆小些的。 甄焕、蒋宸和温墨言三人翻身上马,马车后跟着一些年轻力壮的护院,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城。 “四姐,四姐,这点心叫什么?” “核桃酥。”甄妙看着吃得嘴鼓鼓的涵哥儿,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嘴。 “不对呀,核桃酥不是这么大的吗?”涵哥儿比划了一下。 甄妙好笑的道:“你这傻孩子,变小的就不叫核桃酥了?就像大人小人,不都是人么?” 涵哥儿委屈的撇嘴:“四姐,你笑话我。涵哥儿是觉得你做的核桃酥好吃,才以为它不是核桃酥了。” 甄妙有些愧疚:“哎哎,涵哥儿别气了,是四姐错了。” “四姐拿我当小孩子哄呢,说句错了就完了?” “那涵哥儿想怎么样啊?”面对小孩子,甄妙向来好脾气。 当然,是在她稀罕这孩子的前提下。 “四姐唱首歌吧。” “啊?” 涵哥儿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甄妙:“四姐去年七夕女儿会,唱巧歌不是还评了上品吗?涵哥儿去年没去,都没听到呢。” 甄妙死命摇头:“不成不成,去年的歌我都忘了怎么唱了。” 开什么玩笑,她唱歌从来没有一个音在调子上的。 “那四姐随便唱一首就好了。” 甄妙求助的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笑眯眯的看戏。 甄妙无奈的收回目光,见涵哥儿一脸委屈,大有不答应就不原谅的架势,只得道:“那好,我只唱一首啊。” “好。”涵哥儿露出个笑脸。 甄妙想着既然原主去年唱巧歌能评了上品,说明有一副好嗓子,她总不会唱的差到哪里去的,就压低了声音唱起了踏歌行。 “春江月出大堤平,堤上女郎连袂行……” 一出口,甄妙就恨不得糊自己一脸血。 为什么她还是跑调儿! 噗的一声轻笑传来。 甄妙脸色一黑。伸手挑了帘子,就看到甄焕骑着马,与她们的马车靠的极近。 那马头还来回晃着呼着热气。 甄妙恼羞成怒:“大哥,好端端的你靠过来做什么!” 又一声低笑传来,甄妙这才看到旁边还跟着蒋宸和温墨言。 那声笑,就是温墨言发出的。 只有蒋宸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冲着她包容一笑。 甄妙愤愤放下了帘子。 她就跑调,她乐意,包容的笑容什么的。很伤人自尊好不好! “四妹,我们是想找你要些点心吃的。”甄焕忍着笑,说明了靠近马车的意图。 甄妙只伸出一只胳膊,把装着点心的小匣子递了出去。 甄焕接过点心匣子,大笑着走了。 这样走了近两个时辰,甄妙已经昏昏欲睡时。终于到了华若寺。 搀扶着老夫人下了马车,甄妙打量着华若寺。 土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显得寺庙古朴庄严,绿树掩映中格外肃穆静谧。 老夫人命人上前敲了门。 知客僧迎了出来。 能当上知客僧的,虽已在红尘之外却是长袖善舞之人。对京城的贵人们大多熟悉的。 建安伯老夫人虽多年没来过了,逢年过节的却会命人来添些香油钱。对这些贵人,知客僧显然是用心记过的。 只是稍微愣了愣神,就双手合十道:“原来是建安伯老夫人,贫僧失礼了。” 老夫人对僧人很敬重,忙还礼:“打扰师傅了。老身带着孙儿们来上香,还望师傅安排一下。” 知客僧脸上露出为难,再次施礼道:“实不相瞒。今日寺中来了贵人,主持已经吩咐了。不再接待香客了。” 老夫人不是个傻的,知客僧在她面前说来了贵人,那定是极贵的,说不定—— 只是虽然能理解,到底露出失望之色。 来华若寺一趟可不容易,若是就这么折返,人也乏了,总要休息一下,等再启程恐怕路上天就要黑了,也不安全。 再者说,乘兴而来,却连庙门都没进去,也不吉利! 老夫人心情很是糟糕,却不好纠缠:“如此,就打搅师傅了,改日我们再来。” 老夫人当先转了身,所有人都觉得扫兴,默默跟着离去。 知客僧回去,想着建安伯老夫人的知礼,到底多了句嘴:“主持,是建安伯府的老夫人携着孙辈来上香。” 华若寺主持明真大师听了微微点头,仍旧和对面的中年男子下棋。 那男子一身墨色长袍,上面绣着暗黄色的龙纹,若是不仔细看却是看不出的。 此人正是昭丰帝。 昭丰帝手指夹着黑子停了下来,转头看着立在身后身穿墨蓝直裰的男子,笑道:“罗卫长,建安伯老夫人远道而来,就这样回去似乎有些遗憾呢。” 罗天珵默默垂首听着。 昭丰帝却更来了恶趣味:“依罗卫长看,要不要请他们进来呢?” 罗天珵回答的并没有迟疑:“皇上在此,自然以皇上的安危为重,闲杂人等还是不要放进来的好。” “闲杂人等?”昭丰帝挑眉笑笑,“罗卫长,这样说自己将来的夫人,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啊。” 罗天珵面色不变:“臣以为,公私不能混为一谈。” “哈哈哈。”昭丰帝满意的笑起来,“朕这次是陪着太后来游玩的,哪来的什么公。去吧,把建安伯老夫人请回来,朕没有那么不近人情,总不能让他们有老有幼的,在外面过夜吧。” “臣遵命。” 罗天珵快步走出寺门,骑马追了上去。 “罗世子?”甄焕勒住了缰绳,有些意外。 老夫人喊停了马车,掀了帘子看过来。 罗天珵见状翻身下马,冲老夫人行礼道:“老夫人,贵人请您回去。” 老夫人心头一跳,还是缓缓点头道:“好。” 罗天珵再次抱拳,刚要转身上马,就瞥见了被老夫人挡住大半个身子的甄妙。(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感谢童鞋们的打赏和粉红。姨妈君太给力,导致我码字太无力,死活只扒拉出一章,实在不行了。等明天生龙活虎了,会继续加更的,请童鞋们继续把手中粉红砸给我吧。 第一百章 小沙弥 甄妙一下子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好了。 论理,前些日子那场大病,算是罗天珵救了她,对自己是有恩的,可之前他两次想掐死她,直到现在午夜梦回还是一场噩梦。 甄妙正纠结着,就见罗天珵收回目光,利落的翻身上马,居然就这么走了。 甄妙恨恨的抱过车厢里的弹墨靠枕捶了几下。 叫你自作多情! 纠结什么呢,恩怨相抵,以后就当陌生人好了。 甄妙觉得总算是暂时理顺了对她那蛇精病的未婚夫的定位,心里顿时踏实了。 那边罗天珵心里也憋着一口气。 那日传信没有任何回复就罢了,今日见他,居然还摆出一副纠结不已的表情。 先是投怀送抱,后是欲擒故纵,她到底把他当做什么,又把镇国公府当做什么? 蓦然想起那一世,他撞破了她的奸情。 可那个女人,竟是半点愧色都无,还口口声声指责他,说是他冷落她,忽视她,是他逼她变成这样的。 甚至在他举刀刺向那个男人时,她奋不顾身的拦在那个男人面前,说情愿和他共赴黄泉。 罗天珵想着,冷笑起来。 他的妻子,要和别的男人共赴黄泉呢! 他有多失败! 哪怕他因杀人充军后机缘巧合得了靖北厉王的赏识,从此战功累累,青云直上,也没有一个女子这样挡在他的面前呢。 罗天珵骑着青骢马,身姿挺得笔直,思绪却飘远了。 后来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他落得万箭穿心,又掉入冰冷长河的下场,也仍旧是一个人罢了。 那个时候。他想的是什么来着? 呃,对了,他想的还是那个女人,他想问一声。他到底有什么错呢? 难道只是因为最初的最初,她莫名攀附过来,没有得到回应,他就该承受这种羞辱,落得这种下场么? 罗天珵紧咬着下唇,渐渐咬出一道血痕。 前些日子,他竟然莫名的忘了那些恨,对那场噩梦般的婚姻有了一点期待,到底是中了什么邪! 脑海中渐渐浮现甄妙巧笑倩兮的模样,与之交织的。是前一世她挡在那个男人身前,痛哭流涕说的那些剜心之言。 罗天珵缓缓抓紧了缰绳。 他怎么可能原谅她! 也许,他想明白自己当初没有坚决推拒这门亲事的原因了。 任由她嫁了别人,从此那些痛苦那些恨都由他一个人背负,他怎么甘心! 甄妙可不知道。她的未婚夫蛇精病更严重了,陪着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就重新来到了华若寺门前。 早有等待的知客僧引着众人进去,把他们带到落脚处。 老夫人直接跟着罗天珵给那个贵人问安去了。 剩下众人进了各自分到的房间歇着。 温雅涵姐妹住了一间房,一关上门温雅琦就拉着温雅涵道:“三姐,刚才来接我们回来的那个男子,就是二表姐的未婚夫吗?” 温雅涵外柔内刚。总不愿给人惹了麻烦,也因此,到了伯府时时留意,处处用心,早把一些主要的亲戚关系弄了个明白。 之前听到甄焕喊罗世子,就明白了罗天珵的身份。听温雅琦问起,点头道:“是的。” 温雅琦眼中闪过艳羡:“二表姐的未婚夫,长得可真好。” 温雅涵嘴角勾了勾。 岂止是长得好,身份还好呢。 不然二表妹怎么会喜欢呢。 她想起那一年甄妙去海定府,因着四弟和她年纪相仿。二姐不过是开了句玩笑,这位表妹当场就恼了。 若论相貌,四弟在兄弟姐妹中算是最出挑的了,性子也是开朗疏阔的。 温雅涵又笑了笑。 现在二表妹倒是转了性子,对她们热情又周到。 只是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因着她的人生已经很是圆满,在她们姐妹身上表达一下多余的同情心呢? 这些,她统统不需要,她只要用自己这双手,让父母家人都过得好就够了。 “三姐——” “恩?” 温雅琦微微垂了头,有些羞涩的问:“你说,娘要我们留下来,以后是不是……就由老夫人和姑母做主了?” 小姑娘家,到底没好意思把话都说出来。 心里却有些窃喜,姑母帮她们寻的亲事,无论如何要比海定府那些一个比一个差劲的提亲人家要强得多吧。 温雅涵深深看温雅琦一眼:“雅琦,你记着,我们的娘家,永远是海定府,依靠别人是没用的。” 温雅琦不服气的咬了咬唇,只是低着头没要温雅涵看到。 眼下离晚膳还早,温雅涵想起自得知要来寺庙就盘算好的事,道:“收拾一下陪我出去走走吧。” 各家寺庙规格虽有不同,大致布局都是差不多的,温雅涵带着温雅琦很是顺利的找到了地方。 因为昭丰帝的到来,寺庙谢绝了其它香客,小沙弥正无聊的打着盹儿。 “小师傅。” 女子清越的声音令小沙弥猛然醒来,脸通红:“女施主,是要香烛吗?” 温雅涵摇摇头:“小师傅,我是想问一问,贵寺需不需要手绣的经文?” “手绣的经文啊?”小沙弥还没从睡梦中彻底清醒过来,眨了眨眼才连连点头:“当然要的。” 华若寺是远近闻名的大寺庙,虽有近在皇城脚下的大福寺,也挡不住络绎不绝的香客。 更有许多贵妇一年总会来个几趟,那些沐浴过佛光的经书则是她们顶稀罕的。 这经书又分数种,价格自然也是不等。 最贵重的当属手绣经文了。 温雅涵微笑起来:“小师傅,那我以后可不可以绣些经书,为佛祖尽份心意呢?” 这话说的委婉,实则是说把绣好的经书卖给寺庙换些补贴。 大多数寺庙都是这样的,会托一些读书人抄写经书,然后布施给香客。 咳咳,所谓的布施。当然香客是要捐出大笔香油钱的。 温雅涵在海定府时就是这么干,她知道有名的寺庙通常都会大方些,比做了绣活儿卖给绣楼强多了。 “可以是可以的,只是手绣经书要求是很严的呢。”小沙弥声音清脆的道。 也许是年纪还小的缘故。看着很好说话的样子。 温雅涵微微松了口气,抽出一条帕子递给小沙弥:“小师傅你看看,这样可以么?” 小沙弥把帕子打开。 端端正正的小楷,写的是金刚经中的两句经文,偏偏质感又很特别。 再仔细一看,才看出是用细细的黑丝线绣成的。 小沙弥年纪虽小,日日守着这些却是有眼界的。 寻常的绣字,因为不如书写的那样行云流水,再高明的绣法都会有一种呆板的感觉,让人一眼就认出来。 可看这帕子上的绣字。却能乱真了 小沙弥眼睛一亮:“女施主,你稍等,小僧去请示师父。” 不多时小沙弥拿着个布包回来,小心翼翼打开,里面是一本金刚经。 “女施主。你就照着这上面来绣。” 温雅涵接过来翻开一看,顿时暗赞一声好字! 小沙弥不放心的叮嘱道:“女施主,你一定要小心别弄坏了这经书。师父说了,这样的好字是难得的了。” “怎么,抄写经书的人只送了这一本么?”温雅涵忍不住问。 “那倒不是,只是先前的都施出去了,只剩了这一本。那位抄经文的施主。听师父说是考中了功名,不便再抄经书了。”小沙弥解释道。 “原来如此,小师傅放心,我定会仔细保管的,两个月后来交书。”温雅涵把经书收了起来。 这时就听一个声音道:“三表姐,四表妹。你们怎么在这里呢?” 温雅涵忙把经书藏的严实些,才转了头:“二表妹,你怎么也没多歇歇?” 甄妙无奈指了指一旁的涵哥儿:“祖母不在,这皮猴就缠上了我,非要我带他出来玩。” “那我们就先回了。表妹好好玩儿。”温雅涵冲甄妙笑笑,拉着温雅琦走了。 涵哥儿看到小沙弥眼睛一亮,跑过来道:“小师傅,你知不知道哪里能摘果子啊?” “绕过这里有条路通往一个古院,院里栽了几棵石榴树,现在正好吃。此外后山还有一大片果林,只是这时只有你们两人,不方便过去的。”小沙弥眼睛极大,声音又清脆,显得煞是可爱。 涵哥儿自来熟的拉住小沙弥的手:“那小师傅,你带我们一起去摘石榴好不好。” 也不等小沙弥同意,就拉着他往指的那个方向跑。 哎哎,小僧还没有答应—— 小沙弥心里这样想着,到底还是忍不住迈开了脚步。 甄妙无奈笑笑,跟了上去。 古院清幽,几棵石榴树果然缀满了红灿灿的石榴。 捧着个石榴剥开来吃,格外香甜。 涵哥儿吃的满嘴流汁,吃完还想再拿,被甄妙制止:“不能再多吃了,你年纪小,对胃不好。” 涵哥儿眼巴巴看着甄妙:“四姐,我饿了嘛。现在离用晚膳还早。” 甄妙嗔他一眼:“再早也要等着,你当在家里呢。” 接着哄道:“祖母说了,这的饭菜好吃的很呢。” 涵哥儿来了兴致,双眼晶亮望着小沙弥:“小师傅,你们这里的饭菜真的很好吃吗?” “当然!” “那……有我四姐姐做的香酥鸡腿好吃么?” 小沙弥…… 涵哥儿再问:“有我四姐姐做的糖醋鱼好吃吗?” 见涵哥儿一脸执着的等着回答,小沙弥可怜巴巴的反问:“鸡腿和鱼,是什么味道的?” 涵哥儿不可思议的道:“你连这个都没吃过啊?” 小沙弥抿了抿唇:“师父说了,出家人不得沾荤,小僧才不喜欢呢!” 涵哥儿却满是同情的看了小沙弥一眼,补上一刀:“小师傅,难怪你这么矮,连鸡腿和鱼都没吃过,好可怜啊。” 小沙弥不过六七岁样子,说是出家人六根清净,这么小的娃娃,怎么可能真的做到心静如水。 而对他这个年纪的小娃来说,吃无疑是最大的诱惑了。 偏偏涵哥儿还在一旁不停描述甄妙做的香酥鸡腿怎么怎么好吃,糖醋鱼多么味美。 到最后小沙弥嘴一撇,哭了:“小施主是坏人,小僧不跟你玩了——” 见小沙弥抽抽搭搭哭着要走,甄妙忙拦住:“小师傅,你不要恼,我弟弟不是有意的。” 要是刚来寺院,就把人家小和尚弄哭了,传扬出去多不好。 特别是,昭丰帝还在这呢,到时候对伯府印象更糟糕了。 “可是,可是他说的鸡腿和鱼,小僧都没有吃过……”小沙弥相当伤心。 偶尔有和他年纪相仿的孩童随着家人来上香,他这不是第一次听他们提起那些的。 心底深处,不是没有羡慕的。 “这还不简单,让我四姐姐做给你吃就好了。”涵哥儿完全不理解小和尚的难处。 小沙弥一听更伤心了:“我是出家人,不该想那些的,想了就不是好和尚了。” 小和尚越说越伤心了。 他为什么真的想吃呢? 师父知道了会失望的,到时候就会把他赶下山了。 “哇——”小沙弥放声哭了起来。 甄妙脸都绿了。 她错了,她不该跟一个六七岁的娃娃讲道理的。 出家人心如明镜,气度宁和,那说的是十年后,显然不是现在的小和尚! 甄妙伸了手,本想拍拍小沙弥的头,可看着那锃光瓦亮的头,上面还落着数排香疤,不由生生转了个弯儿,落在了他肩膀上,柔声哄道:“小师傅,别哭了,你若是想知道鸡腿和糖醋鱼是什么味道,我可以做给你吃,保证你不犯戒的。” 小沙弥猛然停止了哭声,一双水洗过显得格外澄澈的大眼望着甄妙:“女施主不打妄语?” “佛门圣地,怎么敢打妄语呢。”甄妙笑眯眯的道。 小沙弥还是将信将疑。 甄妙道:“这样吧,等会儿我做香酥鸡和糖醋鱼需要的材料,就由小师傅来准备,你就知道我没有骗你啦。” 接着甄妙说了一串食材,小沙弥眼巴巴听着,居然还真没有一样肉类,且都是他常吃的豆腐、香菇那些。 “女施主,那你们随我来。”小沙弥终于止了哭,带着甄妙二人去了香积厨。 ps: 更一章肥点的。柳叶月底工作超忙,晚上要去加班,所以不能加更了。欠梨雪雪童鞋一章和氏璧加更,还有昨天和今天求粉红的,一共三更,柳叶会补上的。今天最后一天了,请童鞋们给力一下吧,凌晨十二点之前把粉红投给我,柳叶很想看到奇迹发生啊,第一名觉得好梦幻。谢谢大家了。 第一百零一章 素鱼 华若寺是远近闻名的古刹,这香积厨又有内外之分。 外厨房大而宽敞,是专门供应香客斋饭的,内厨房则稍小些。 此时离晚膳还早,两个厨房都是冷冷清清的,外厨房还落了锁,内厨房则有一个看火的僧人。 甄妙有些犹豫。 她毕竟是外人,跑到这里来,似乎有些不大妥当。 “小师傅,你们这里,有没有那种小厨房,外来的客人可以自己动手做点吃食的?” 小沙弥眨了眨眼:“我去问问师兄。” 说着跑到看火僧人那里问话。 看火僧人身形微胖,对小沙弥一脸和善:“那样的小厨房啊,呃,有的,师弟问这个做什么?” 小沙弥甜甜一笑:“师兄,你带我们去好不好,那位女施主,要给我做糖醋鱼吃。” 看火僧人听了脸都黑了,许是烧火的僧人脾气都暴些,腾地就站了起来,大步流星走到甄妙面前,神情不虞的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引我小师弟误入歧途,实在是罪过。” 小沙弥急忙跑过来,拉住看火僧人的僧袍:“师兄,不是的,不是的,女施主给我做的糖醋鱼,不是鱼做的。” 看火僧人脸抽了抽:“小师弟,那女施主妖言惑众,哪有不是鱼做的糖醋鱼。” 甄妙不乐意了。 一个出家人,口口声声说她妖言惑众,这是要烧死她的节奏吗? “师傅,都说出家人跳出红尘,心无尘埃,眼睛清明,我这还什么都没说,您就说我妖言惑众,是不是有违出家人的佛心呢?” 看火僧人拉了脸:“女施主诱我小师弟,说有不是鱼做的糖醋鱼。还不算妖言惑众吗?分明是想害我小师弟破戒!” 甄妙气乐了:“师傅,小师傅才不过六七岁,我害他破戒能有什么图谋?” 难道她还会引的他还俗娶媳妇不成? 那也得十年后吧。 看火僧人显然也明白甄妙的意思,神情瞬间扭曲一下。低头对小沙弥道:“小师弟,总之这世上没有不是鱼做的糖醋鱼,女施主是哄你的。” 甄妙抿了唇,不着急了。 反正这次小和尚再哭了,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真的吗?”小沙弥瞪大了眼睛问。 “真的。”看火僧人郑重的点点头。 “哇——” 看火僧人…… 甄妙不厚道的勾了勾唇角,盈盈施了一礼:“师傅,既然您认定我是在哄骗小师傅,那我这就带着弟弟回去了。” 看着甄妙牵着涵哥儿转身就走,小沙弥哭的声音更大了。 看火僧人显然是了解自家小师弟哭起来的威力的,情急之下喊道:“女施主请留步。” 甄妙停了下来:“师傅有事吗?” “呃……女施主真的能做不是鱼做的糖醋鱼?”看火僧人常年烧火。本就脸红脖子粗,此时有些羞赧,脸就更红了。 甄妙笑眯眯的问:“敢问师傅,我借用厨房给小师傅做菜,您会提供鱼肉吗?” “那怎么可能?” 甄妙笑了:“这不就是了。” 看火僧人恍然大悟。 对啊。让这女施主借用小厨房做饭,他总要看着的,如此还担心什么! 甄妙悄悄叹气。 这智商,真是捉急啊。 看火僧人忙哄着小沙弥:“小师弟,莫哭了,师兄这就带你们去小厨房。” 小厨房与香积厨隔了一条路,大概是常常有人用的。里面倒是干干净净,一应用具都是齐全的。 没等开口,小沙弥就把甄妙说的那一串材料报了出来,竟然分毫不差。 甄妙诧异的看了小沙弥一眼。 小沙弥倒是没有感觉,看火僧人与有荣焉的道:“小师弟天赋异禀,过目成诵。” 甄妙已经一脸淡定的扭身进去了。 她都能穿越了。过目成诵什么的,还有什么稀奇的。 看火僧人却一口气闷在了胸口里。 一大两小,三人眼巴巴看着甄妙做事,尤其是看火僧人,甄妙每拿起一味食材。都要死死盯着,生怕她把不该放的放进去。 甄妙无奈的叹口气,真想拿平底锅敲那烧火和尚脑袋一下,难道她真是女妖精,能凭空变出鱼来吗? 想要做素鸡和素鱼,豆腐要经过特殊处理的。 甄妙足足料理了半个多时辰才算处理好,这才开始配菜烧制。 酸酸甜甜的香味传来。 涵哥儿猛点头:“对,对,四姐姐做的糖醋鱼,就是这个味道!” 小沙弥瞪大了眼,巴巴看着。 等甄妙把一条完整的素鱼浇上糖醋汁盛入盘中端出来时,看火僧人眼睛都瞪圆了,喃喃道:“这,这简直不可思议……” 甄妙一旦开始做吃食,就全神贯注,完全没有注意看守僧人说了些什么,继续做香酥鸡了。 涵哥儿倒是了解甄妙这一点,自来熟的招呼道:“小师傅,来尝尝呀。” 小沙弥看看火僧人一眼。 看火僧人早就按耐不住好奇,点了点头,起身拿了几副竹筷来。 小沙弥夹了一筷子,很是认真的品尝着,不确定的问道:“这就是鱼肉的味道啊?” 看火僧人吃进嘴的瞬间,有种罪孽深重的感觉,忙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把东西吐了出来。 “师兄,你怎么吐出来了,很好吃啊。” 看火僧人脸通红。 他是半途出家的,鸡鸭鱼肉自然是吃过的。 这完全就是鱼肉的味道! 若是不亲眼看着,他根本区分不出来。 不,哪怕亲眼看着那女施主做的,他都不敢再动筷子了。 油锅里滋滋作响,香味越传越远。 已经开始忙碌起来的内厨那边,有鼻子灵敏的僧人跑了过来。 “吃什么呢,这么香!”一眼看到桌上吃了一小半的鱼,脸色大变,“好你个一空。竟然吃肉!” 这一嗓子,就把内厨那边的僧人都吸引过来了。 看着桌上的鱼,还有甄妙刚端过来的香酥鸡块,不少僧人暗暗吞了吞口水。管厨房的僧人却怒了:“一空,你竟然犯戒!” “师叔,弟子没有。”看火僧人忙解释着,“这,这不是鱼肉。” “师叔,师兄说的不错,这真的不是鱼肉呢。”小沙弥嘴角还挂着汤汁。 管事僧人更怒了:“一空,你不但自己犯戒,还拉着一言一起,是欺他年幼无知。一起犯了戒律,到了刑罚堂好从轻处置吗?” “发生了什么事?”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传来。 甄妙望去,就见罗天珵站在内厨与小厨房相隔的那条路上,皱着眉看来。 旁边还跟着方柔公主。 管事僧人知道罗天珵的身份,双手合十欠身道:“抓到弟子犯戒。让施主见笑了。” 罗天珵神色冷淡瞥了甄妙一眼,道:“无妨,在下奉命来看一看,晚膳做得如何了。” 昭丰帝出门在外,饮食自然是要万分注意的,身为御前侍卫的罗天珵不敢掉以轻心。 许多毒,是银针试不出的。 他记得前一世。这个时候昭丰帝并没有来过华若寺,这次陪着太后,带方柔公主和初霞郡主来上香,却不知道是哪里引起的变化了。 正是因为未知,他更是不敢松懈。 靖北厉王此时已经开始蠢蠢欲动,若是借着这次机会除去昭丰帝。这些人赔命都不够的。 “正开始做了。”管事僧人回道。 “嗯。”罗天珵点点头,转身向内厨房走去。 方柔公主目光却牢牢落在甄妙脸上,脸上闪过狰狞,很快恢复高高在上的表情,抬着下巴道:“甄四。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做荤食给僧人吃,玷污佛门圣地!” 甄妙看了罗天珵背影一眼,心里大骂。 这个混蛋,哪次遇到他都没好事。 他来厨房,为什么带着公主! 难道他出恭,也带着么? 甄妙恶意的想。 “你们,把这两盘子菜带着,跟我走!”方柔公主随手指了两个年轻的僧人。 说是出家人,又有哪个不向皇权低头的,两个僧人一人端了一盘子菜,跟在方柔公主身后。 管事僧人欲言又止,最终叹口气:“一空、一言,你们也跟着来吧。” 一空也就罢了,一言却是很有悟性,被长老们看好的弟子。 这次无心犯了错,本只是想惩戒一番,让他懂得自律也就罢了。 可如今被皇家公主撞见,要捅到贵人们面前,此事却是不能善了了。 阿弥陀佛,真是劫数啊。 “父皇,皇祖母——”方柔公主心里像是烧了一把火,只要一想到甄妙将要受到的惩罚,脸庞都是明亮的。 “方柔,佛门清净之地,这样风风火火的像什么样子。”太后嗔道。 自打那次初霞落水的事儿,她觉得这个孙女需要管教的地方太多了。 算计人不算什么,活在深宫里,不算计人有几个活得下去? 可是一个公主,占据着身份的优势,想算计还算计不着,就是蠢了! 若是早年,对于资质愚钝的儿孙辈太后自然是不予理会的,可如今整个皇宫就方柔公主一个未出阁的公主,将来如何还不一定,却是不能放任不管了。 “皇祖母,孙女知道这是佛门清净之地,可是有人却不知道呢!” “嗯?” 方柔得意的瞥一眼甄妙,扭头道:“把菜呈上来!” 等两个僧人把菜放到太后和昭丰帝面前,方柔公主道:“皇祖母,父皇,您看,佛门圣地,甄四竟然做了鸡鱼引诱僧人吃!” ps: 感谢童鞋们上个月的粉红支持。欠下的三更,这个月会陆续补齐的。 推荐薛行衣大大的《闺趣》,很有意思的文。 简介:陆思琼出身高贵,容姿绝色,满腹医经,是京城最拽最傲娇最牛掰的姑娘, 这开了挂的人生本该冲锋陷阵,杀遍宅门无敌手的。 奈何起点太高,对手自动和谐,生活了无生趣。 终有一日,那个更高贵更绝色更拽更牛掰更傲娇的男人出现了! 这日子啊,才算是有趣了起来。 一句话简介:牛掰男女,闺中逗趣,相爱不相杀…… 第一百零二章 佛珠(梨雪雪的和氏璧加更) 看一眼盘中菜,太后脸色微沉,目光落到甄妙那里:“甄四,这菜是你做的?” 昭丰帝则是看着两盘菜,眼中闪过玩味。 甄妙倒是一脸平静的施了礼,才道:“回太后的话,是民女做的。” 太后紧绷了嘴角:“那么,你能给哀家解释一下吗?” 甄妙没有那种把误会推向高潮再水落石出,从而让对方出更大丑的爱好。 毕竟对方是公主,真的不死不休,对她半点好处都没。 再者说,和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较劲,值得骄傲吗? 遂坦然而利落的道:“太后,这糖醋鱼和香酥鸡,不是真正的鱼和鸡做的——” “太后和父皇面前,事实俱在,你还敢撒谎?”方柔公主尖叫道。 “方柔,注意你的仪态!”太后冷喝道。 “皇祖母?”方柔诧异的抬头,眼中满是不解。 明明是甄四犯了错,为什么皇祖母却责怪她? 太后心中叹一口气。 方柔,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你是公主,自有公主的规矩要守,至于别人,对错与你何干? 堂堂公主在意那些,本就落了下乘。 若是能够—— 太后骤然想到一个人。 要是她能教导方柔一年半载,或许会脱胎换骨—— 骤然起了这个心思,太后对这件事原本的处理打算悄然起了变化,面上却不动声色。 甄妙没有理会方柔公主的插言,继续道:“太后,华若寺乃是千年古刹,规矩森严,民女就是真的想要鱼肉做菜,又从哪里得来呢?” “这还不简单,大殿后面就有放生池,说不准是那两个贪吃的和尚去——” “方柔。住口!”一直没有做声的昭丰帝终于开口,威严尽显,“看来朕还是太纵容你了。罗卫长,等明日一早就派侍卫送方柔公主回宫。并对皇后说朕的吩咐,方柔公主三个月内不得踏出玉堂宫半步,抄写金刚经十遍!” “父皇——”方柔公主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昭丰帝却没看她,对坐在另一侧的主持明真大师道:“大师,方柔口出无状,还望见谅。” 明真大师道声不敢,目光却落在甄妙身上,目光难测。 方柔公主气的身子发抖。 为什么,每次遇到甄四,倒霉的都是她! “父皇。儿臣不服。儿臣只是说了几句,您就这样责罚儿臣,那么甄四呢?她可是做了荤菜给寺里和尚吃!” 昭丰帝隐含失望的看她一眼:“那么,你就好好看着吧,保持你皇家公主的仪态!” “是。”方柔公主再不敢吭声。委屈的咬了唇。 她倒是要看看,父皇和皇祖母,是怎么处置甄妙的! “甄四,你说这鱼和鸡,不是真正的鱼和鸡做的,那又是什么?” 甄妙垂眉敛目,镇静的道:“是豆腐。” “豆腐?”在场的人都不可思议。 他们实在无法把眼前的菜和豆腐联想起来。 小沙弥大着胆子道:“皇上。是小僧和一空师兄看着这位女施主做的,食材也是我们拿来的,千真万确是豆腐呢。” “这分明是鱼,怎么会是豆腐?”方柔公主尽力放缓了语气。 甄妙这才看方柔公主一眼:“公主,虽有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其实眼睛看到的也不见得是真的呢。听觉、视觉。甚至嗅觉,有时候都会欺骗我们的心。所以佛家才有明心见性,道家亦有返璞归真的言论。” 明真大师眼睛一亮。 一直伫立在昭丰帝身后,像是雕塑般的罗天珵也霍然抬头,向甄妙望去。 只见她神色平静。眼中一片清明,让人看了就生出宁和纯净的感觉。 这是前一世,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明心见性吗? 那么甄四,你究竟是什么性情呢? 为什么每一次在我对你有了定论后,你就会又有新的表现,让我再次茫然? 一抹痛苦之色从罗天珵脸上闪现,他强忍住了按揉额头的冲动。 不知何时起,他的头疼越来越重了。 昭丰帝来了兴致:“甄四还了解佛法道义?” 甄妙实话实说:“民女只知道这么两句。” 昭丰帝隐晦的抽动了一下嘴角。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傻丫头,别人在他面前生怕表现的不够好,对他肯定的地方恨不得竭力展露出来。 她倒是够老实! 昭丰帝对甄妙刚才的话虽有几分欣赏,可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要是真的精通佛法道义什么的,他实在无法待见。 小姑娘嘛,就该有小姑娘的样子。 甄妙可不知道帝王的复杂微妙心思,一脸诚恳的道:“皇上,太后,这盘素鸡刚出锅不久,还没人动过。您二位若是仍不相信,不如亲自尝尝?” 太后点了点头:“皇上,就尝尝吧。哀家也被甄四说的好奇了,倒是要看看,这菜是怎么瞒过哀家的视觉和嗅觉的。” “也好。”昭丰帝抬抬手,有太监去取食。 “皇上稍等。”罗天珵突然出声。 “罗卫长有话说?”昭丰帝饶有兴致的挑了眉。 这小子这次对他未婚妻的态度,很有些不对劲啊。 倒是有趣。 “出宫在外,皇上和太后入口的东西,还是先由微臣试过的好。” 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昭丰帝很想问一声,罗卫长,你确定不是想先尝尝自己未婚妻做的东西吗? 咳咳。 这样怀疑臣子的忠心,完全不是明君所为! 昭丰帝眼角余光瞥见甄妙瞬间扭曲的脸色,淡笑着开口:“罗卫长想得周到,如此也好。” 小太监端着分到小碟子里的鸡块捧到罗天珵面前。 甄妙垂着眼帘,遮住了眼底情绪。 吃吧,噎不死你! 然后就见罗天珵袖子一抖,拿出了一根细长的银针,照着鸡块插了下去。 甄妙差点一个趔趄栽倒。 姓罗的,算你狠! 似乎是感受到甄妙的情绪。罗天珵不自觉翘了翘嘴角。 忽然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把一块鸡肉吃下,罗天珵脸上闪过诧异。 昭丰帝笑眯眯的问:“怎么样,罗卫长,没毒吧?” 说这话时。特意扫了甄妙一眼,果然又瞥见她表情一僵,心情大好。 罗天珵一本正经的道:“排除了剧毒。” 够了啊! 甄妙捏了捏拳头,有种把盘子糊到他脸上的冲动。 昭丰帝再忍不住笑了:“罗卫长好生尽职。朕相信甄四姑娘不会乱来的。呈上来吧。” 小太监把吃食呈上,太后和昭丰帝各吃了一块。 双目对视,眼中都流露着诧然。 昭丰帝不信邪的再尝一块。 是鸡肉的味道,可细品起来,又有哪里不同。 “哀家吃出来了,这个啊,比鸡肉要嫩滑些。吃起来也没那么油腻。”良久,太后出声道。 这一次,是真真正正仔细打量着甄妙,招手道:“来,和哀家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做的?” 甄妙便把做法大致说了一遍。 “皇祖母,孙女也要尝尝。”方柔公主实在忍不住开口道。 “去给公主和郡主端上一份。”太后道。 一连吃了几口,方柔公主眼底的光终于暗了下去。 初霞郡主至始自终都保持着完美无缺的仪态,只是瞥见方柔公主神情黯淡时,微不可查的翘了翘唇角。 昭丰帝笑着对明真大师道:“大师,不若把这丫头的方子学了来,以后华若寺就多了两道稀奇的名菜了。” 明真大师颇受昭丰帝敬重。说话就随意了许多,摇头道:“假作真时真亦假,口腹之欲不可贪。” “主持,我错了。”小沙弥垂了头。 明真大师却爱怜的看他一眼:“一言,说起来,你还要感谢这位女施主。” “主持?”小沙弥满脸疑问。 明真大师眼底含着慈悲。又像看透了一切,微笑道:“以出世之心入世,你可明白?你和其他弟子不同,自幼养在寺庙守清规戒律,若是没有这位女施主。恐怕终其一生也不能在不犯清规戒律的前提下知道鱼肉的味道。” “师父不说,不得贪图口腹之欲吗?”小沙弥听得更困惑。 “欲望从何处生?只有体会过,才会生贪妄,而克服贪妄的过程,也正是修行的过程。等你有朝一日再忘掉这鱼肉的滋味,便修行有成了。” “主持,一言知道了。”小沙弥似乎明白了明真大师的意思,可又好像没明白,总觉得面前有一扇看不见的门,若是寻到并推开了,就是新的天地。 明真大师欣慰的点了点头。 这位小弟子悟性是极高的,可一片坦途又怎能摸到我佛真谛? 对这次意外,明真大师是相当满意,褪下手腕上的佛珠手链:“女施主,这手链跟了贫僧多年,如今赠给你,希望保你生活顺遂。” “多谢大师。”甄妙恭恭敬敬的接过。 太后眼神热烈的瞄了那串佛珠一眼。 华若寺开过光的佛珠,身为太后自然是不缺的,可是主持佩戴多年之物,她却没有! 当然太后不可能和甄妙抢东西,反倒又赏了几盘斋菜:“甄四,方柔莽撞,让你受惊了。想必老夫人那边正在等你吃饭,这几盘斋菜是明性长老亲自下厨做的,带回去给老夫人尝尝吧。” “谢太后。” 甄妙领着涵哥儿告辞,昭丰帝突然开口:“罗卫长,食盒太沉,甄四姑娘也不好拿,你送他们回去吧。” “是。” 见罗天珵提着食盒跟在甄妙后面走,又补上一句:“留在那边吃完饭再回来也不迟。” ps: 感谢花姷姎打赏的平安符。蝴蝶蓝大大的新书《天醒之路》已经开始上传了,蝴蝶蓝大大是柳叶非常崇拜喜欢的大大,可以说没有之一,因为他是罕见的不写种/马什么的主站大神。有主站月票的童鞋们,请给蝴蝶蓝大大投一票吧。 第一百零三章 道破心思 甄妙和罗天珵一前一后的走着。 涵哥儿忽然停了下来,转身仰脸望着罗天珵:“罗世子,你不喜欢我四姐姐吗?” 提着食盒的罗天珵被这么犀利的问题问呆了,好一会儿没做声。 涵哥儿撇了撇嘴:“我四姐姐那么好,你不喜欢,那涵哥儿也不喜欢你。” 罗天珵抿了唇。 心道他根本不在乎好么,这世上本也没有什么人喜欢他。 见罗天珵没反应,涵哥儿赌气道:“以后涵哥儿只喜欢大姐夫、二姐夫、三姐夫、五姐夫还有六姐夫!” 这样一对比,似乎有点不开心。 罗天珵眼神微眯,看向甄妙。 涵哥儿甩开脚丫子就跑。 甄妙忙一把拉住:“涵哥儿这是做什么?” “我要去告诉祖母,不要把四姐嫁给罗世子了,他是坏人。” 甄妙无视罗天珵更冷的目光,哄道:“涵哥儿乖,别去和祖母乱说。四姐若是不嫁给罗世子,就嫁不出去啦。” 听见没,实在不愿意你退亲啊。 到时候她依靠着伯府买个小庄子,养一大群漂亮丫鬟,再养几条狗几只鸟…… 看着甄妙脸上骤然爆发的莫名光彩,罗天珵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涵哥儿说了句石破天惊的话:“四姐别担心,等涵哥儿长大,我娶你好了。” 罗天珵嘴角一僵。 “哦呵呵,涵哥儿,你还太小,等你长大,四姐就老了。”甄妙听了涵哥儿的话很是想笑,自以为是的解释着。 罗天珵差点摔了食盒子。 蠢女人,这不是重点好吗! “再说,我是你姐姐啊。”甄妙总算想起了关键。 罗天珵诡异的觉得满意了些。 涵哥儿苦恼的皱皱脸,忽然眼睛一亮:“四姐。我有办法了,让宸表哥娶你好了!” 甄妙忽然觉得四周冷了下来。 “宸表哥……蒋宸?”罗天珵想起甄妍出阁那日,前来敬酒的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甄妙觉得头皮发麻。赶忙制止了涵哥儿的胡言乱语:“涵哥儿别乱说,四姐已经和罗世子订了亲,无论如何不能嫁给别人啦。” “可是罗世子不喜欢你。” 甄妙匆匆瞥罗天珵一眼,厚着脸皮道:“他喜欢的,他只是害羞……” 罗天珵…… 涵哥儿总算打住了这个话题,拉着甄妙说起别的来。 不知不觉走到了建安伯老夫人安置的地方,有一间专门的小斋堂用膳。 毕竟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甄焕三人也在里面,只是分了两桌。 见甄妙进来。老夫人嗔道:“四丫头,怎么才来?” 看到紧跟在后的罗天珵一愣:“罗世子?” 罗天珵规规矩矩的请了安:“老夫人。” 老夫人看向甄妙。 甄妙解释道:“祖母,我带涵哥儿出去玩,偶然遇到了太后和皇上,这斋菜。是太后赏的,说是明性长老亲自做的。” “呃,竟是明性长老做的斋菜?”老夫人有些不可置信。 明性长老是华若寺高僧之一,一手斋菜是有名的,只可惜近年来已经鲜少下厨了。 白芍走上前,接过罗天珵手中的食盒,把几盘斋菜取了出来分好。 老夫人笑道:“罗世子还没用饭吧。一起在这吃点吧。” 虽有昭丰帝吩咐的在前,老夫人邀请在后,甄妙本以为以罗天珵的行事风格,那定然是出言拒绝的。 等回去复命,又会说自己吃过了,于是就落得饿一晚上肚子的下场。 没想到罗天珵点头道:“多谢老夫人。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大步走到了甄焕那一桌,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就在蒋宸身边坐了下来。 甄妙看得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心道小孩子说的话也往心里去,真是小肚鸡肠。 可怜蒋表哥,完全是无妄之灾啊。 罗天珵本就悄悄留意着甄妙的反应。见她丢给蒋宸一个怜悯的眼神,心中大怒。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没嫁过去,就已经和自己的表哥暗通款曲了么! 心中发冷,面上却带着笑意,举起一杯茶:“蒋兄,那日太过匆匆,我们还没有好好喝上一场。今日在这里,我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蒋宸今日穿了一身青衣,犹如一株挺拔的青竹,脸上挂着暖阳般的笑容:“多谢罗世子了。” 一杯茶见底,在旁服侍的丫鬟把二人茶水满上,罗天珵又举起了杯:“听闻蒋兄就要入读国子监了?如此学问,实在令在下佩服,再敬你一杯。” 先干为敬,罗天珵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 真他妈烫! 在外人面前,蒋宸从不失礼的,见罗天珵如此,自是一仰头,也把茶水喝干。 然后,然后就一口喷了出来。 “言哥儿这是怎么了?”听到这边动静,老夫人看过来。 一桌的女眷都望着失态的蒋宸。 蒋宸一改往日的云淡风轻,脸色通红。 罗天珵悄悄翘了嘴角。 这下嘴里该烫起泡来了吧? 舔了舔口中水泡,罗天珵笑了。 他刀尖舔血的日子都过过,这点痛委实不算什么,可对方就不一样了。 “老夫人,晚辈失礼了。”衣服上喷了茶水,蒋宸站了起来,面色倒是已经恢复如常,“各位兄长慢用,在下回去换衣。” 罗天珵也施施然站了起来:“老夫人,晚辈也该回皇上那复命了。” 二人前脚后脚的离去。 甄妙恍然大悟。 亏她还以为罗天珵是因为涵哥儿那番话和蒋表哥过不去。 怎么忘了二姐出阁那一天,蒋表哥就主动去敬酒,二人一见如故了呢。 呃,一见倾心也说不定…… 甄妙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还是吃菜吧。 夹了根青菜细嚼慢咽着,享受的叹口气。 果然是高僧,能把最普通不过的青菜本身的味道发挥到极致。 相较之下,自己用各色调料。复杂的烹饪,到底是落了下乘。 可惜无缘请教啊。 甄玉也缓缓收回了目光,托着腮暗想,罗世子和蒋表哥。果然又到一起去了。 好奇怪! 老夫人看到了甄妙腕上的那串佛珠:“四丫头,这佛珠是哪里来的?” 见一桌子人都望向自己的手腕,甄妙笑了笑:“不是碰巧遇到皇上和主持吗,这佛珠是主持赠的。” “当真?”老夫人激动的声音都变了,一把拉过甄妙手腕细细端详。 十八颗佛珠,只有小樱桃大小,雕刻成十八罗汉的模样,单看手艺就精巧绝伦。 老夫人的眼神太热烈了,甄妙伸手去褪珠链:“祖母您若是喜欢,孙女就孝敬您了。” “你这丫头。祖母只是看看,这是明真大师赠给你的,祖母怎么能要。” 甄妙笑眯眯的道:“祖母,您也说了,这是明真大师赠给我的。既然大师赠给了孙女,就是我的了,我自然也可以孝敬祖母啊。” 甄妙不由分说把珠链褪下来给老夫人戴上:“祖母,孙女还是喜欢您的白玉镯子。” 说着晃了晃另一只手上的白玉镯。 对这位长辈,甄妙是打心底敬重的。 无论是曾经的甄妙,还是现在的她,丢脸也好。惹祸也好,老夫人都没有真正的放弃过,总是存了那份祖孙之情的。 老夫人摸着光润的珠链,眼角泪意微现,又很快压了下去:“那祖母回头再赏你一对镯子,保证比这个还好看。” “那祖母可别忘啦。”甄妙眨眨眼。 温雅涵默默低了头夹菜。 这位二表妹。倒是不简单,能够舍得如此贵重之物哄老夫人开心,难怪在伯府混得如鱼得水。 甄玉倒是完全没感觉,自顾吃着。 甄冰则是没有多大胃口,频频看向甄妙。 四姐昨日就说找她说话。今日又提了,到底是想说什么呢? 甄妙注意到甄冰的反常,想起昨日的小纸条来,恋恋不舍的放下筷子:“祖母,我吃好了,想去外面走走,消消食。” “山里风凉,多穿点衣服再出去。”老夫人叮嘱道。 “嗳,知道了。”甄妙起身,给了甄冰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很快甄冰也站了起来:“祖母,孙女也吃饱了,陪四姐一起去走走。” 甄玉纠结的看着眼前的菜。 她完全没吃饱啊,这么好吃的菜—— “六妹就陪祖母好好吃吧。”甄冰道。 如今天色已经黑的早,甄妙和甄冰都披了一件斗篷,慢慢踱着步,身后各跟着一个丫鬟。 “青鸽,我和五姑娘在那儿聊聊天,你们在这守着就是了。” “是。”两个丫鬟齐声道。 坐在凉滑的石头上,甄冰神色黯淡下来,皎皎月光流泻到脸上,显得格外忧伤。 “四姐都知道了?” “啊?”甄妙有些莫名其妙。 心道这事不是你写信告诉我的吗,现在这么问,难道是害羞? 就听甄冰幽幽道:“四姐,没想到竟被你都看出来了。不错,我是心悦蒋表哥呢,可蒋表哥偏偏心悦你,你说怎么办才好?” 甄妙脑袋轰的一声,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她什么时候看出这么多事来了? 夜虫低鸣,晚风簌簌。 花影婆娑间,一个墨蓝身影格外挺拔。 一个目瞪口呆,一个春愁满面,甄妙和甄冰二人对视,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言语。 ps: 晚上还有一更,补昨天的。 感谢懒惰小蜜蜂、了如嫣、皇甫如雪、沈君卿、花姷姎打赏的平安符。 第一百零四章 相约 “五,五妹,这个,这个不是我们说怎么办才好就行的吧?”甄妙终于开了口。 甄冰睫毛颤了颤。 “蒋表哥他品貌出众,五妹心生好感也是正常的。”甄妙先安抚一句,省得少女羞愤欲绝。 果见甄冰脸色好看了许多。 甄妙继续道:“只是这婚姻之事,到底是由父母做主,五妹何不探探大伯娘和你母亲的意思?” 甄冰轻笑一声:“可是即便大伯娘同意,我又怎么能嫁给心悦四姐的人呢?” “我也不能嫁啊。”甄妙摊摊手。 “四姐!” 本来旖旎伤感的气氛一扫而光。 “五妹你看,我和蒋表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你现在还小,日日忧思这些有害无益。再说人心易变,没有经过深刻的相处,那些停留表面的好感,总会随着时间放下的。不信你试试?” 甄冰神情变幻莫测,还是不甘心的问:“那四姐呢,既然想的这么明白,当初为什么会——” 躲在花丛后的人身子站得更直了些。 甄妙叹一口气:“五妹,那次在竹林我就说过了,有的时候不顾一切的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不全是收获,更多的是教训!” 在这个年代,叛经离道的女子,下场悲惨的总是更多些。 五妹,希望你想明白这点才好。 甄冰起了身:“多谢四姐了,我想,我要回去好好想一想。” 冲甄妙屈膝一礼,招来贴身的丫头缓缓离去。 “姑娘,我们也回吧。”青鸽走到甄妙身边。 “嗯。”甄妙点点头。 阴影处,一个人走了出来。 “罗世子——”青鸽吓一跳。 “去那边等着,我和你家姑娘有话说。” 青鸽看向甄妙。 甄妙也从震惊中回了神:“去吧。” 青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罗世子怎么在这里?” 罗天珵望着月色下光洁如玉的面庞,淡淡笑了:“不然怎么能知道,甄四姑娘觉得受到教训了呢?” 甄妙微微睁大了眼:“罗世子才知道吗。我可是落水那日,就知道了。” 明明是招惹在先,原主有了行动,却想置她于死地。她实在想不通这个男人莫测的心思。 提到那日的事,罗天珵一声冷笑:“甄四姑娘难不成觉得不该得到教训么?” 说着目光牢牢笼罩着甄妙,让她有种动弹不得的感觉。 “还是说,甄四姑娘觉得随便一个阿猫阿狗拉着我落了水,我都要欢欢喜喜的娶回家?” 甄妙也怒了:“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难道这阿猫阿狗,不是罗世子招来的吗?” 罗天珵猛然抓住了甄妙的手,面沉如水,一字一顿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甄妙盯着罗天珵的眼睛。 如墨的眸子里,窜着两串小小的火焰。 热烈而明亮,却是令人生畏的怒火。 甄妙嗤笑一声。别开了眼,不紧不慢的念道:“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罗天珵嘴角一抽。 这女人疯了么,好端端的念什么诗? 甄妙等了半天。发觉对方竟然毫无反应,不由暗恨。 果然是薄情寡义之人,自己这首诗都念出来了,居然还理直气壮,没有任何羞愧之色! “看来,罗世子这话,可不只是对甄四一个人说过啊。”甄妙凉凉讽刺道。 罗天珵手腕用力。把甄妙拉得更近了些:“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放开!“甄妙被捏的手腕生疼,狠狠踩他一脚。 罗天珵不为所动,甚至更逼近了些。 甄妙已经能感觉到对方凉如薄荷的气息喷到了自己的脸上,不由红了脸。 甄妙突然的脸红,令罗天珵愣了愣。心中竟起了几分异样感觉,火烧般放开她的手。 “甄四姑娘,你能否说的明白些?”冷静下来,罗天珵觉得事情似乎不是以前想的那么简单。 甄妙暗啐自己一口。 要你脸红,要你脸红。真是没出息,男人的靠近算什么么,把他当猪头不就好了! 做好心理建设的甄妙望向罗天珵,冷笑道:“我以为自己说的够明白了,那首诗,不是罗世子曾经赠的吗?还是说罗世子所赠之人太多,已经忘记了?偏偏以前我蠢,当真了呢!” 罗天珵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甄四,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甄妙气急了,抬脚踢他小腿一下:“无耻!” 说完扭头就走。 甄妙这一脚踢的不轻,罗天珵吃痛之下,手上就失了分寸,力气猛然大了许多,这么一拉,甄妙整个人就撞到了他怀里。 两个人顿时都僵住了。 这具身子,他是熟悉的,前一世毕竟做了几年夫妻。 可不知为何,那气息却是不同了。 这种不同,令罗天珵心跳快了几分,匆忙把甄妙推开。 大概是太久没有沾过女人身子了。 罗天珵默默的想。 甄妙还处于呆滞状态。 罗天珵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甄四姑娘,我想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还是说明白的好。” 甄妙都要抓狂了:“罗世子,你到底还要我如何说明白?那首诗,分明是你曾赠给我的,那信笺还压在我的首饰盒里呢!” “你说,我曾给你写了信,信上是你刚刚念的那首诗?”罗天珵心神剧震。 “怎么,罗世子还是不信,要不要亲眼看看?”甄妙赌气道。 “要!”罗天珵毫不迟疑的道。 这次换甄妙愣住了。 “怎么,甄四姑娘不方便么?” “那封信,在我首饰盒里。” “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明日要上香,还要去放生,应该是后日吧。”甄妙道。 罗天珵神情凝重:“好,后日晚上,我去寻你。” 甄妙瞪他:“你疯啦?” “你放心。不会被人发现的。”又不是没去过。 这件事,他必须要弄个清楚,若是真有那封信的存在,那么他要重新想想对甄妙的看法了。 看罗天珵那表情。甄妙神奇的明白了他在想什么,暗暗翻了个白眼。 我当然知道你轻车熟路了,只是我已经换地方了好么? 看他神情坚决的样子,还是道:“我搬到老夫人那的碧纱橱住了,沉香苑是我两个表姐妹在住着,世子还是不要去的好。” 好端端的,她可不想将来莫名其妙再多一个表姐或表妹作伴。 “这样吧,罗世子若是非要看那封信,我让丫鬟托人给你送去。” 罗天珵摇头:“不,我还是亲自来一趟的好。那晚你记得把窗户留好。” 他可不想辗转人手。再出什么纰漏。 甄妙眼神奇异的扫他一眼。 世子,你这么热爱翻墙跳窗,你祖母知道么? “碧纱橱与老夫人的东屋只有堂屋隔着,若是被人发现了——” “不会被人发现的。”罗天珵语气笃定的道。 甄妙差点反问,那晚锦言发现的是什么? 公八哥吗? “罗世子要知道。一旦被人发现的后果。” 哪怕是未婚夫,她的脸也要丢出京城了吧? “我说过了,不会被人发现。” 不知为何,甄妙觉得罗天珵特意在“人”那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拗不过他,淡淡道:“那就恭候世子大驾了。” 罗天珵深深望她一眼:“放心,我定会去的。” 如果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算计误会,那么。他可能要改变些什么了。 看着罗天珵大步离去的背影,甄妙抬抬手腕。 果然淤青一片。 这个混蛋,果然每次遇到都没好事啊。 第二日一早,老夫人带着众人上香许愿。 跪在玉色蒲团上,望着烟雾缭绕下菩萨那张悲天悯人的脸,甄妙双手合十默默许愿。 一愿亲人安康。 二愿天下安定。 三愿……三愿信女生活安稳。 至于婚姻。在这个女子三从四德,男子三妻四妾的年代,她从来没有奢求。 只要她的未婚夫不要间歇性蛇精病发作,掐死她就好了。 自由放松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很快到了第三日清晨。众人收拾好了,向主持道别。 华若寺的门打开,甄妙回头望了一眼。 小沙弥探出头看着她,随后跑了过来:“女施主,这,这是小僧给你的谢礼。” “呃?”甄妙讶然,看着手心小小的珠子。 小沙弥很是骄傲的拿起珠子示意甄妙来看:“女施主,这佛珠上刻了《妙法莲华经》上的经文,你要好好收着哦。” 甄妙微微一笑:“多谢小师傅了,我会好好收着的。” 小沙弥又向涵哥儿笑笑,挠了挠光头,转身跑了进去。 古朴的寺门缓缓合上,青色曦光中,数辆马车吱吱呀呀的前行,离千年古寺越离越远。 一行人到了府中,大夫人蒋氏向老夫人禀报着这两日府内的情况。 等众人都退下,对老夫人道:“老夫人,先前您给三老爷定的那房良妾,您看什么时候进门?” 老夫人摸了摸腕间的佛珠,摇头道:“罢了,我仔细想了想,虽是想寻房良妾让老三定定心,但良妾身份高,将来恐不好拿捏终成祸根。那家你给二十两银子,把这事退了吧,再买一个性子容貌好些的进来,多花些银子无妨,关键是懂事,还能笼络住老三,别让他出去惹祸。” “嗯,儿媳知道了。” 甄妙寻了个借口让阿鸾取了她首饰匣子来,晚饭都没吃好,就匆匆回了碧纱橱。 ps: 第二更,补昨天的。昨天出去一趟,一家三口全感冒了。感谢竹苑青青打赏的香囊,么么哒。 第一百零五章 信不信 伸筋压腿,简单的打了一套虞氏教过的拳法,甄妙进了净房沐浴更衣,不多时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 白芍和阿鸾各拿了一块帕子给她绞头发。 “姑娘,今后天凉了,您不如改在白日练习,晚间风凉,头发也不好干,到时候怕头疼的。”阿鸾劝道。 甄妙叹口气:“老夫人这里毕竟不是沉香苑,白日人来人往的哪里方便。行了,我再练会儿字,头发就干得差不多了,你们先退下歇着吧。” 白芍拿了个雕花牛角梳来:“姑娘,婢子先把头发给您梳通。” “劳烦白芍姐姐了。” “姑娘折煞婢子了,伺候姑娘是婢子的本分。” 甄妙一想老夫人已经把白芍给了自己,这样客气反倒不妥,便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 白芍开始给甄妙通头发。 一刻钟后。 甄妙僵硬着嘴角:“白芍,我觉得,头发已经通的很顺了。” 白芍手上动作没停:“以往婢子给老夫人梳头,至少要梳一千下的。” 瞄了眼天色,甄妙僵笑道:“白芍,你看时候已经不早,我还要练字,一千下就免了吧。” 白芍脸上露出受伤的神色:“老夫人说了,要像伺候她一样伺候姑娘。姑娘可是嫌婢子伺候的不好?” 甄妙忍不住抚额。 白芍丫头因为毁了容正是敏感的时候,她还是不要刺激她好了。 干笑一声道:“白芍,这头发梳那么多下,不怕梳掉了么?” “不会的。姑娘您看老夫人,这个年纪了头发还是又浓又密,白发也较其他老太君们少,就是这样梳头的功劳。这法子,听老夫人说还是年轻时太妃告诉她的。” 甄妙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太妃您威武,对她的摧残简直无处不在啊。 “太妃……真是智慧……” 白芍认同的点头:“太妃这法子确实是极好的。今后每日早晚。奴婢都来给姑娘梳头发。” “早晚?”甄妙激动的扭头,梳子扯住头发,疼的抽口冷气。 白芍忙小心解着头发:“恩,早晚各一千下。” 甄妙觉得一个天雷就砸到了她脸上。 她头发长又多。梳一千下总要两刻钟,再加上梳成发髻,佩戴钗环什么的,岂不是大半个时辰都要耗在这上面。 再加上晚上的一千下…… “白芍,其实我头发多,不怕掉的……” “姑娘可是嫌婢子伺候的不好?”白芍忧郁的问。 甄妙愤愤转头。 一千下就一千下吧! 等在窗外的罗天珵也快暴躁了。 他急于求证那么重要的事。 那个死女人,不说早早遣散了丫鬟们,竟然在那慢条斯理的梳头发! 她是故意的吧? 总算熬到头发梳完,甄妙忙打发人:“白芍辛苦了,快下去歇着吧。我再练会儿字便睡了。” 阿鸾早已把纸笔都摆好。柔声道:“姑娘,婢子给您研磨吧。” “不用,不用,今儿个我就想一个人静静的写。在寺里两日颇有感悟,若是有人在。反倒破坏了那份心境。” 白芍和阿鸾这才一起退下。 甄妙长舒口气,起身走到窗边,搬开放在窗台上的那缸彩鱼儿,把窗支开。 沁凉的风吹来,素色的衣袍迎风摆动,及腰的长发海藻般铺散着。 素衣黑发,眉目如画。落在罗天珵眼底,也不由生出惊艳来。 很快把突如其来的旖念挥去,罗天珵现出身形,轻巧的从窗口跳了进来。 落地无声。 甄妙长舒一口气。 “东西呢?”罗天珵开口便问。 “你跟我来。”甄妙说着领他去梳妆台前。 这时听到阿鸾的声音:“姑娘,奴婢先把床铺好。” 甄妙一瞬间呆住,傻傻望着罗天珵。 罗天珵不由分说抓住她手腕。把她拽进了碧纱橱里。 芙蓉雕花的一字床宽大华丽,罗天珵毫不犹豫的拉着甄妙躺到床上,扯过绣着仕女采莲的锦被把二人遮住。 随后忍着怒火问:“不是说好今夜过来,一个丫鬟你也打发不了?” 甄妙同样郁闷:“你动作太快了好么,我还没来得及打发……” 阿鸾已经抱着被褥走了进来。见青纱微晃,却不见了甄妙的人影,边向碧纱橱走边道:“姑娘不是要练字么?新的床单还没换呢。” 甄妙忙道:“赶了那么远的路,我觉得乏了就没有练。阿鸾,我已经睡下了,就不必再换了。” 阿鸾站在那犹豫一下:“那好。” 甄妙和罗天珵对视,一起松了口气。 就听阿鸾又道:“姑娘,青鸽随您去华若寺,这几日也辛苦了,婢子已经跟她说好,今日就由婢子值夜吧。” “值夜?”罗天珵瞪着甄妙,脸更黑了。 甄妙急忙道:“阿鸾,先前不是说过,不用你们值夜的吗?” 阿鸾抱着被褥站在那里:“姑娘,白芍姐姐说了,值夜是婢子们的本分,不能因为姑娘仁慈,我们就没了规矩。婢子被褥已经带来了,就在您脚下打个地铺就行。” 脚下? 打地铺? 看着身边的男人,甄妙都想撞墙了。 祖母,早知道白芍杀伤力这么大,孙女等出阁再要她成么? 丫鬟中,阿鸾倒算是规矩的,甄妙没发话,就站在那里不动,等着她吩咐。 甄妙庆幸进来的不是青鸽,不然那丫头此刻恐怕已经冲到她床上来了。 “阿鸾,如今天凉了,你一个姑娘家打地铺将来要落下病根的,这我可是绝对不答应的。” 阿鸾看了看,抱着被褥转身:“那婢子就在外边榻上歇着吧。” 甄妙这次不好再说什么了,不然非引起阿鸾的疑心不可,不情愿的嗯了一声。 罗天珵脸已经黑成锅底了,凑近甄妙耳边。咬牙切齿道:“她在外间榻上睡,我怎么办?”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甄妙脸腾地红了。 只是猪头,只是猪头。 甄妙闭了眼喃喃的念着。 睁开眼。看到了罗天珵杀人的目光。 “抱歉,我听得见!” 甄妙…… 那边阿鸾已经把被褥铺好,又道:“姑娘,婢子见您手腕上青了一片,拿了化瘀膏来,给您擦一擦吧。” 甄妙吓得差点从床榻上跌下去,剧烈咳嗽着道:“别进来,我出去。” 边下床边解释:“化瘀膏气味太大了,别弄得碧纱橱里都是药味儿。” 手又被拉住。 转身无声的询问。 “信笺。”罗天珵用口型说道。 甄妙点了点头,踩着鞋子走了出去。 阿鸾话不多。只是仔细给甄妙抹了药膏,并没追问这淤青是怎么来的。 甄妙总算松口气,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我拿个钗把头发挽一下,太长了总压着。” 不动声色的把压在最底下的信笺抽出来,转身进了碧纱橱。 站在床边。却犹豫了。 之前是事发突然,可现在床上还躺着个大男人,就这么爬上去太需要勇气了。 这时候的罗天珵心思都扑在信笺上,见甄妙站在床边发呆,一把把她拽倒,压低了声音问:“信呢?” 啪的一声,甄妙条件反射打了他一耳光。 罗天珵到底自控力好些。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怒气冲冲瞪着甄妙。 甄妙目光下移。 罗天珵跟着往下看,这才发现她半边胸脯压在了他一只胳膊上。 讪讪把甄妙推开一些,罗天珵也觉得委屈。 完全感觉不到好么? 前一世,可不是这样啊—— 咳咳,想太远了。 “姑娘。怎么了?” “有个蚊子,被我打死了。”甄妙发现这谎话说多了,也就流畅了。 黑着脸从袖中拿出信笺递给罗天珵。 罗天珵接过信笺,并没有直接打开来看,反而望着甄妙。 “你干嘛呢。还看不看信?”甄妙声音压得极低的问。 罗天珵这才低了头,默默看着信笺上的内容。 入目是熟悉的字形。 沉默良久,罗天珵苦笑。 他怎么忘了,小时候,是他的好二叔亲自给他启蒙,手把手教他练字! 原来,他以为的投怀送抱,攀附权贵,在对方眼里,同样是言而无信,薄情寡义! 那一世,他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没有看清呢? 看着甄妙,罗天珵觉得心情复杂极了。 如果说以前他觉得这个女人不知羞耻,不可救药,那么现在他承认,最初的最初,是他的问题。 甄四,不过是被他二叔选中的罢了,不是她,依然还会有别人。 可是,他的冷落忽视,就是她红杏出墙的理由吗? 看着罗天珵纠结的神色,甄妙暗暗撇嘴。 完了,她的未婚夫,蛇精病又发作了。 不由自主往旁边挪了挪。 可惜一字床虽宽敞,那是相对一个人说的,两个人挤在一起哪还有地方挪。 甄妙这一挪动,整个人就掉了下去。 罗天珵手疾眼快把她抓住捞了起来,低声嗤笑道:“笨蛋,你是不把你的丫鬟招来不罢休吗?我是不介意的。” “你还好意思说这些,这封信,你敢说不是你写的?”甄妙破罐子破摔,伸手狠狠拧了罗天珵胳膊一把。 反正他又不敢出声! 罗天珵果然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如果我说,这封信真的不是我写的,你信么?” 第一百零六章 难信 信不信啊? 甄妙望着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面是深深浅浅的墨色,好像遮掩了无数心思不让旁人知晓。 她是信的。 对眼前的人,虽有诸多的坏印象,但在这点上,她却敏锐的觉得他没有说谎。 “算了。”罗天珵笑了笑,缓缓把信笺折起。 甄妙拉了拉他的衣角:“罗天珵,我相信的。” 不是罗世子,而是罗天珵。 罗天珵不知怎么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相信的,是他这个人。 心头软软的好似有羽毛扫过。 罗天珵压下了别样的情愫,别扭的移开眼睛:“罗天珵,也是你叫的吗,一点规矩都没!” “是,罗世子,罗卫长!”甄妙翻了个白眼。 见罗天珵把折好的信笺要收起来,伸手夺过来:“这个不能给你。” “凭什么?”罗天珵眯了眼睛。 “这又不是你写的!”甄妙理直气壮的道。 罗天珵额角青筋跳了跳:“不是我写的,你留着做什么?” “练字不行吗?”甄妙反问。 见罗天珵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声音极低的道:“或者你告诉我这是谁的字?” 她现在才知道,这场婚姻,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以她的脑子,还是早点知道潜伏的敌人好。 不然将来被卖了说不准还要帮人数钱呢。 甄妙很有自知之明的想着。 罗天珵挑了挑眉。 他倒是没有料到,她能很快想到问这些。 只是—— 他不能说! 前一世,他被二叔养成笼中鸟,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如今,二叔在明他在暗,正是耐心布局的大好时机。 若是透露出去,一旦让二叔知道自己已经有所察觉,说不定会激起凶性。 他羽翼尚未丰满,最好也要落得个两败俱伤之局。 这是他绝对不想看到的。他不能冒这个险! 望着那双清澈的眸子,罗天珵心中闪过一丝愧疚。 对不起,你信我,我却不能信你。 “我不知道。要回去查一查,所以把这封信交给我好么?”罗天珵心中低叹。 这一生,他恐怕都不能全心的信任任何人了。 甄妙把信笺递了过去,没有吭声。 “多谢。”罗天珵轻声道。 甄妙扫他一眼,转了身子,闷声道:“好晚了,我困了。” 这一转身,一字床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 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阿鸾睡意朦胧的声音传来:“姑娘,您要起夜吗?婢子来扶您。” “啊,不用。我只是翻了身。阿鸾,你好好睡吧,夜里我从不起夜的。”甄妙心惊肉跳的道。 “嗳。”传来阿鸾的应声。 二人松口气。 就听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怎么回事?”罗天珵用口型无声问着。 “阿鸾,怎么了?”甄妙问了一声。 传来阿鸾有些羞涩的声音:“姑娘,婢子起夜。” 恭桶就在屏风后面。若是起夜,那声音…… 甄妙分明看到罗天珵脸红了,接着由红转黑。 “怎么办?”罗天珵用口型无声说着,脸都发青了。 要是听到这女人婢女的起夜声,她该不会逼他把那婢女收了吧? 这一生,他可不想再多些莫名其妙的女人了! 甄妙也是大为尴尬。 可这年头丫鬟再没人权,她也不能不让人家起夜啊。 耳听着阿鸾已经踏着鞋子走到了屏风那边。甄妙望着眼前脸色铁青的男人,急切下灵机一动,伸手把他双耳捂住了。 罗天珵呆了呆,却见甄妙大松一口气的样子,不由抽了抽嘴角。 这个蠢女人,难道以为把他耳朵遮住。他就听不到了? 他是习武之人! 直到阿鸾重新上榻躺下,甄妙才把手松开,试探的问:“你没听到吧?” “没。”罗天珵黑着脸道。 不然她还想听到第二种答案吗? “没有就好。”甄妙总算松口气。 万一这混蛋以此为由,把她如花似玉的丫鬟要走怎么办? “那我就先睡了。我那丫鬟睡眠浅,等过会儿她熟睡了。你再走吧。”甄妙打了个呵气,眼皮开始打架了。 罗天珵脸色很是古怪:“你倒是很放心。” “我又不是蒋表哥。”甄妙迷迷糊糊的想着。 “你说什么?”因为甄妙最后一句话闷在喉咙里,罗天珵没有听清,追问道。 再看甄妙呼吸均匀清浅,已经睡着了。 罗天珵睡不着了。 他自重生后,就养成谨慎的性子,事事总要了若指掌才甘心。 呃,若是放到甄妙来的那个世界,有一个词儿可以形容:强迫症。 强迫症又犯了的罗世子犹豫了又犹豫,还是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甄妙的脸蛋。 甄妙费力睁开了眼睛,不解的望着罗天珵。 罗天珵沉着脸问:“你最后说了什么?” 甄妙咬了咬牙:“罗世子,你把我戳醒,就是问这个?” “是。” “你不知道,这样打扰别人睡觉很失礼吗?” 罗天珵毫不脸红的道:“抱歉。但是不问清楚,我睡不着。” 甄妙气的闭了闭眼:“罗世子,难道你还想在我床上睡觉?明早让我的丫鬟一起伺候洗漱吗?” 罗天珵沉默了一下道:“我是说,等我回去后会睡不着。你最后到底说了什么?” 甄妙…… 我错了还不行吗,怎么直到今日,才发现未婚夫的又一优点! 看着罗天珵执着的眼神,甄妙叹口气:“我是说,是你的话我放心。” 她当然不会蠢的把实话说出来。 万一对方恼羞成怒杀人灭口什么的,她找谁评理去! 罗天珵怔了怔,神色变得更加复杂。 “罗世子,现在我可以睡觉了吗?” 罗天珵没有吭声。甄妙当他默认,又沉沉睡了过去。 身边人若有若无的体香味不时传来,是清清爽爽的花瓣香。 罗天珵一动不动睁着眼,觉得时间格外漫长。 那种有些燥热又有些憋闷还带着一点点隐秘的兴奋的感觉令他不适应的皱了皱眉。然后悄悄离甄妙远了些。 撑住半边身子以防掉下去,这样熬了不知多久,直到窗外的月被青云遮蔽,这才动作有些僵硬的起身,又最后看了熟睡的人一眼,从窗口灵巧的翻了出去。 一夜无梦。 甄妙醒来,白芍早已等候在外。 好在她一边梳着头发,阿鸾打湿了帕子伺候甄妙净手洗脸,最后都算下来,竟也没多费太多时间。 甄妙神清气爽的去给老夫人请了安。 之后照例的练了字。习了女红,见时间还早,就带上阿鸾和青鸽回了沉香苑。 好几日了,她还挺想她家小八哥的。 若不是老夫人见了这些鹅啊、鸟啊,就一肚子火。她早就想把锦言接过来了。 “姑娘,您回来了。”雀儿见到甄妙,满脸欢喜。 甄妙含笑点头:“去跟表姑娘说一声。” 温雅涵两姐妹一起住在了西间,大夫人蒋氏给二人原是各拨了两个丫头,被温雅涵推辞了,最终还是一人给了一个,毕竟不好要甄妙的丫鬟贴身伺候着。 听到动静。温雅涵已经亲自迎了出来:“二表妹来了。” “三表姐。”甄妙打了招呼,看到跟出来的人有些诧异,“四表哥?” 温墨言穿了件浅黄色的直裰,少年剑眉星目,一脸的阳光笑容。 见了甄妙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是二表妹啊。我来找你表姐她们商量铺子的事,二表妹正好给我参谋一下。姑母说你主意多。” 几人一起进了屋。 “四表哥寻了哪里的铺子?这方面。我也不大懂的。” “这些日子在东西城各看了两家,西城这边价格贵了点儿,特别是青雀街那边。”温墨言把几家铺子位置和价格说了下,“焕表哥的意思,若是在青雀街开。就开一家高档的笔墨铺子。另一处在杏花巷僻静点的,三姐说开家绣铺挺好。至于东城那两家,焕表哥说那边他也不太了解,到底开什么好,且治安没有西城好,建议我最好还是开在西城。” 甄妙仔细想了想道:“大哥说的虽然有道理,但青雀街的铺面租金不菲,且越是高端的笔墨铺子,人们越认老店的,上品的笔墨又占资金,最开始几个月肯定要靠银钱熬着的。四表哥开店银钱宽裕么?” 温墨言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 要说起来,家里给他的银钱是足够开店的,但这可是大半的家当,他怎么敢乱来。 “开绣铺的话,位置偏僻点倒是无妨,只要绣品好。可是出入绣铺的多是女眷,四表哥是个男子啊,恐怕到时候不大方便。” 一番话说的温墨言嘴角垮了下来,倒像是受了委屈的大狗:“那二表妹说怎么办?” 甄妙忍住了笑意:“我这是旁观者清,只能分析一下不足,要说究竟开什么铺子好,却没有主意了。四表哥不如寻机会去问一问我祖母。” “老夫人?” “是啊。我听母亲说,伯府早年也是不好过的,多亏了祖母的精心打理。这打理自然离不开经营商铺,想必祖母这方面眼光极好的。” “那我就去向老夫人请教一二。”温墨言冲甄妙施了一礼,“多谢表妹了。” 甄妙唬了一跳:“四表哥这是做什么?” 温墨言已经风风火火跑出去了。 ps: 感谢童鞋们的打赏和粉红。这一周,每晚单位都组织体育活动,被蹂躏的好惨,又要去了。 第一百零七章 花生酥 “二表妹别见怪,四弟他就是这个急性子。”温雅涵忙解释道。 “怎么会呢,四表哥还和小时候一样呢。”甄妙笑着打量四周,发现这西屋的布置竟然没怎么动过,只是多添了许多必须的物件,包括一架放在窗前的绣绷。 “三表姐在绣东西吗?”甄妙随口问着,发现温雅涵下意识的神色紧绷,识趣的没有再提。 略坐了坐,起身道:“三表姐,四表妹,我就不打扰你们歇着了。” 姐妹二人起身相送,甄妙笑着推了,到了东间又逗弄了一会儿锦言,这才离去。 “三姐,二表姐漂亮首饰可真多。”温雅琦望着东间的方向,羡慕的道。 那一日三姐想要一个好点的绣绷,正发愁,她忍不住和这的大丫鬟紫苏提了,紫苏当即拿了钥匙去取。 她才发现这位二表姐竟有一个房间是专门用来堆放绫罗绸缎并珠宝玉器的。 温雅涵沉了脸:“雅琦,话我先说在前面,这沉香苑我们虽是暂住,但这里的一针一线,你都别乱动,省得到时让人看轻了。” “知道了。”温雅琦垂着头,蔫搭搭的道。 温雅涵暗叹一声。 她这位妹妹人小心大,又住在花团锦簇的伯府里,将来可别左了心性才好。 也不知母亲执意把她们留在这里,是对还是错呢? “三姐,别的倒不说,你那经书等绣好了,打算怎么送去?华若寺离这可远着呢。” “这事我自有计较,四妹不必忧心。我教你的络子打了几条了?” “两条……” 温雅涵脸色不快:“这么些天才打了两条,四妹,你——” 大概是远离了父母,温雅琦胆子大了些,忍了忍道:“三姐。打络子最伤手了,费劲巴力打上一条,统共卖不了几钱银子。再说我们如今住在伯府,难道要把络子卖给货郎或者绣铺?被人知道了岂不是丢死人了?” “怎么丢人。我倒不知,凭着自己这双手赚钱就丢人了!”温雅涵气的身子都颤了。 姐妹二人正僵持着,百灵的声音传来:“表姑娘,婢子可以进来吗?” 温雅涵冷冷扫了温雅琦一眼,目光移向门口:“快请进来吧。” 百灵今日穿了件浅粉衫子,鬓角还别了一串紫罗绢花,显得格外灵秀,未语先笑:“二位表姑娘,婢子把月银给您送来了,是八月、九月两个月的。当时正好赶上二姑娘出阁。事情又多,八月份的那边就给耽误了,还托婢子向您赔罪呢。” 说着把两个青色没有任何花纹的荷包奉上。 温雅涵忙推辞:“这怎么使得,我们住在这里已是太过叨扰,怎能还领什么月银?” 百灵说话最是伶俐爽快:“表姑娘这话。我们三太太和姑娘听了可是该伤心了。三太太是您亲姑母,姑娘也是把您二人当亲姐妹看待的,住在这儿怎么算是叨扰。再者说,这月银不只二位表姑娘有,就是早先来的蒋公子,也是有的。” 听了这话,温雅涵倒是不好再推脱。道了声谢。 “那婢子就先退下啦。” 等百灵出去,温雅琦忙抓起一个荷包把银子倒了出来。 温雅涵看得直皱眉。 “竟然有八两!”温雅琦叹一声,“那一个月岂不是就有四两了?三姐,这可比在家里拿的多多了。” “雅琦,你再这么眼皮子浅,休想我再理你!”温雅涵恼了。 温雅琦不服气的撇撇嘴。嘀咕道:“三表姐她们,月银肯定更多了。” 气得温雅涵不再理会,坐到窗前绣花去了。 转眼进了九月,国子监开课了。 甄焕和蒋宸都开始早出晚归,平日鲜少再碰面。倒是涵哥儿下了学堂喜欢跑到宁寿堂来,磨着甄妙给他做好吃的。 只是甄妙不知道,她做的那些吃食,倒有大半被涵哥儿孝敬给了蒋宸。 原因无他,这位蒋表哥讲的书,比先生讲的要好懂的多,为了第二日不被打手心,涵哥儿只好忍痛割爱了。 这一日正是重阳节,涵哥儿从甄妙这得了花生酥,心满意足的又跑去找蒋宸了。 蒋宸明知道这些吃食都是甄妙做的,偏偏每到这时候,不由自主的盼着涵哥儿的到来。 吃着这些美味的食物,他能想象表妹认真做吃食的样子。 他也清楚,这恐怕是二人之间唯一一点说不上交集的交集了。 “总有一日会慢慢忘了的。”吃着花生酥,少年默默安慰自己。 不知不觉吃了大半,涵哥儿不满了:“宸表哥,怎么你一个人全吃光了!” 少年眉眼温柔的笑:“是因为涵哥儿带来的花生酥太好吃了啊,都是涵哥儿的功劳。” 涵哥儿听了笑了。 可不多时,就见蒋宸皱了眉,缓缓捂住了肚子。 “宸表哥,你怎么啦?” “没,没事……”蒋宸说着,脸色已经变了,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宸表哥——” 没等涵哥儿问完,蒋宸已经转身狂奔向五谷轮回之所。 过了会儿出来,脸色白的吓人,还没等说话又冲进去了。 小厮吉祥吓坏了:“公子,小的去给您请大夫。” “好——”里面传来蒋宸有气无力的声音。 留下涵哥儿认真思考自己该做些什么,灵机一动道:“宸表哥,我去给你请四姐。” “好——”蒋宸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半陡然清醒,差点栽倒,匆匆提起裤子出来,“涵哥儿,你等等!” 院里除了一个打扫的仆妇,早不见任何人影子了。 蒋宸受不住这个打击,身子晃了晃,那仆妇健步如飞的冲来把他接住:“公子,奴婢去给您请——” 蒋宸咬牙:“请别再说这个句式了好吗?” 涵哥儿冲进宁寿堂,拉起甄妙就走:“四姐。快去看看,宸表哥他肚子疼。” 甄妙拉住涵哥儿:“涵哥儿,你先别急,蒋表哥怎么突然肚子疼。可请了大夫?” “涵哥儿,你四姐说的对,言哥儿腹痛,请大夫了吗?”老夫人插言道。 涵哥儿这才眨眨眼:“祖母,您也在啊?” 老夫人气乐了:“你这糊涂孩子,这是祖母的屋,祖母不在这在哪儿?言哥儿那到底请大夫了没?” “吉祥去请了。四姐,你快跟我去吧。”涵哥儿又使劲拉甄妙。 甄妙没有动:“涵哥儿别胡闹,既然已经请了大夫,你就快点过去看一下蒋表哥的情况。到底如何遣人送个信来,我和祖母就都安心了。” 自打那日听了甄冰那一番话,她才知道蒋宸对自己的心思,却是不想再和他碰面了。 是以本该是结伴出游登高的重阳,她都以身体不适为由留在了家里。 对于那个干净的像一汪清泉的表哥。她是喜欢的。 当然这喜欢不是男女之爱,只是对所有美好事物的一种欣赏。 也正是如此,她却不想害人害己,毕竟婚约在身的她,给不了对方任何期待,不是么? “可是,四姐。宸表哥好像是吃了你的花生酥后,才开始腹痛的。”涵哥儿委屈的道。 表哥教导他,人要对自己做的事负责,可是四姐怎么不去看表哥呢? 表哥吃了她的花生酥腹痛,四姐明明要负责的啊? 甄妙怔住:“怎么会!” 老夫人也是吓了一跳:“涵哥儿,话可不能乱说。言哥儿怎么是吃了你四姐的花生酥就腹痛的呢?” “涵哥儿才没有乱说。” 甄妙瞥了一眼台阶上堆放的菊花盆景,恍悟:“涵哥儿,蒋表哥今日是不是吃了螃蟹?” 涵哥儿有些茫然:“我不知道。今日宸表哥和大哥,不是说和国子监的同窗赏菊去了吗?都没带涵哥儿呢。” 甄妙脸色微变,看向老夫人:“祖母。蒋表哥他十有八九是吃了螃蟹。若是再吃花生、柿梨之类的瓜果,那就会腹泻的。” 老夫人来了一句:“不久前你大伯娘还送了些石榴来,我还没来得及招呼你吃。言哥儿那想必也送去了。石榴不要紧吧?” 甄妙抚了抚额。 蒋表哥,你到底有多倒霉! “既然言哥儿腹痛总和花生酥脱不了干系,四丫头,于情于理你都要过去看看。”老夫人发了话。 言哥儿是南淮蒋家器重的子孙,蒋氏待这个侄儿像眼珠子似的,若是晓得因为四丫头的花生酥害得他腹痛,存了芥蒂倒是不美。 这伯府,早晚是老大夫妇的。 对甄妙越来越疼爱的老夫人不由多想了些。 甄妙却很淡定:“是,祖母。涵哥儿,你先过去,看大夫到了没,我煮点姜糖水带过去。” 等煮好姜糖水,甄妙带着青鸽赶了过去。 大夫已经开好了方子正要离去。 甄妙问了问,症状果然如此。 提着汤壶进去,看着斜靠在榻上的人,甄妙福了福:“蒋表哥。” 蒋宸鼓起勇气看了甄妙一眼。 这么丢人,他情愿不相见! “劳烦四表妹过来了。” 甄妙取出茶碗倒满,递给他:“蒋表哥,煎药还要一会儿工夫,你先喝碗姜糖水,肚子就没那么痛了。” 普普通通的白瓷碗,托着的,是比白瓷还要细腻白皙的手指。 蒋宸望着茶碗,迟迟没有接。 “蒋表哥?” ps: 感谢皇甫如雪、书友140121184934099 、了如嫣、爱彦吉、grapeforest、沈君卿、奶茶的娃娃打赏的平安符。感谢投粉红的童鞋们。 第一百零八章 惊鸿一瞥 蒋宸强撑着露出个温和笑容,把茶碗接过来:“辛苦表妹了。” 甄妙摇了摇头:“是我疏忽了。今日是重阳,你们出门赏菊吃蟹自是难免的。只是涵哥儿今日在宁寿堂用的饭,祖母年纪大了没吃,怕涵哥儿脾胃弱也没敢让他吃,我又是吃不了蟹的,这才做了花生酥给他。若是知道蒋表哥会吃花生酥,早该叮嘱涵哥儿转告你的。” 一番话说的蒋宸红了耳根。 心道表妹,你这真的是安慰,不是往人心口上插刀吗? 非要把他跟个孩子抢花生酥的事挑明了。 又听甄妙迟疑的问道:“原来表哥也喜欢吃花生酥吗?” 蒋宸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心中默默垂泪。 他确信,这是千真万确的捅刀! 他什么时候喜欢吃花生酥了,又不是小孩子。 不过是因为,这花生酥是表妹做的罢了…… 硬着头皮道:“从小到大,一直挺喜欢吃花生酥的,让表妹见笑了。” “我小时候也挺喜欢吃的,只是长大后就一般了。”谈起吃食,甄妙来了谈性。 蒋宸猛然咳嗽两声。 “表哥慢点喝。”甄妙拿了帕子,下意识的想帮他擦擦溅落的汤茶,还是作罢。 他们这么复杂的关系,还是不要做出让人误会的事好了。 呃,他们到底有什么复杂关系啊? 甄妙苦恼的想抓头发。 五妹,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么复杂的事! 蒋宸等了半天,见甄妙捏着帕子不动了,默默掏出一块方帕擦了擦。 “表哥既然也爱好美食,那我便多提醒几句,这吃食,也是有很多讲究的。特别是螃蟹,更是有许多东西不能同吃……” 甄妙耐心的把不能与螃蟹同吃的食物一一道来,蒋宸悄悄抽了抽嘴角。 他觉得他一辈子不想吃螃蟹了! “表哥记住了吧?”甄妙说完望着蒋宸问。 “嗯。” 甄妙起了身:“那我就先回了。表哥好好养着,便是不吃大夫开的药,明日也差不多好了。” 蒋宸强撑着起了身。 甄妙忙摆手:“不用,不用。表哥你身体弱,快躺好。” 把姜糖水放下,带着青鸽风风火火的走了。 蒋宸觉得内伤严重,躺在床上半天没动弹。 看着那小巧的汤壶,苦笑了笑。 或者他该戒掉的不是螃蟹,而是花生酥。 不是自己的,终归不是自己的,强求来,是会遭报应的。 可是他已经很努力了,还是觉得好难怎么办? 甄妙看着手中精致无比的帖子。也觉得好难。 她怎么忘了,初霞郡主在宫中提起,要她参加生日宴的事了。 想着那日很可能又碰到那位刁蛮公主,甄妙就有种躲在家里的冲动。 虽说昭丰帝禁了方柔公主的足,以她受宠的程度。被提前释放是大有可能的。 可是初霞郡主的邀请,到底不好推了。 甄妙只纠结了一下,就把帖子收了起来。 既然推脱不得,还是打起精神去吧。 第二日,各房来请安时,倒是没见蒋氏提起蒋宸的事,反倒是温氏等其他人告退时留了下来。拉着老夫人说了许久的话。 甄妙虽觉得好奇,并没多问。 忙完例行的事,亲自下厨做了几样小点心,各房都打发丫鬟送了一份,提着一份去了温氏那里。 自甄妍出阁后,甄妙来和风苑比以往还勤了些。温氏并不意外,招呼她坐下给她抹汗:“你一个姑娘家,总下厨做什么,看把手弄粗糙了怎么办?且现在天凉了,下厨又热。出来风一吹,再病了可怎么好?” 甄妙哭笑不得:“娘,您再数落,女儿可吃不下去啦。” 温氏这才住口,亲自把她带来的点心摆好。 母女二人静静喝茶吃点心。 “也不知你二姐,在侍郎府过的如何了。” “娘放心,二姐那么能干,定会过得好的。” 温氏点点头,忍不住说了出来:“前些日子有人打听你三表姐,今儿我找老夫人,说的就是这事。” 甄妙扑哧一笑:“娘,您不等着我出阁,拜托罗世子啦?” 温氏嗔她一眼:“你出阁不是还要等到明年吗,你表姐都十七了,哪还拖得起,当然是越早越好。” 甄妙替温氏斟了一杯茶:“娘,我倒觉得三表姐既然已经过了年纪,反倒不该太匆忙了,不如打探清楚了,耐心寻一门亲事才好。” “这还用你说,所以娘才几次寻你祖母说话啊。” “呃,是哪家向表姐提亲啊?” “你个姑娘家,少打听这些。” 甄妙无奈:“娘,先说起这个话题的,难道不是您吗?” 温氏自觉理亏,对唯一还在身边的女儿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就把情况提了提。 甄妙听了直皱眉。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温氏问。 甄妙说出了自己的直觉:“娘,既然说亲的是长庆伯府的五太太,长庆伯老夫人和祖母是姐妹,论理是好事儿,怎么还要您找祖母说好几次话呢?我看祖母定是有很多顾虑吧。” 温氏犹豫了一下道:“按说不该和你说的,早年你祖母和长庆伯老夫人,好像闹过什么不愉快,许是因为这个?” 甄妙摇摇头:“祖母犯不着因为旧事拦着表姐姻缘的。再者说若是祖母和长庆伯老夫人真的不对付,又怎么会让后辈交好呢。说不得两位老人家都要面子,谁都不想先低头,这才交往少了。” 二姑娘甄妍和长庆伯府的陶婉交清是极好的。 幼时甄妍还去长庆伯府小住过。 听甄妙这么一说,温氏也醒过味来:“难道这门亲事,真的有什么不妥?” 到底是有些不甘心。 “表姐只那日露了一面,长庆伯府五太太就说上门来,且是说给外地的娘家侄儿,反正听着就让人悬心。娘,明日我参加郡主寿宴。若是遇到婉姐姐,向她打探一下可好?” 温氏点点头:“也好,只是若是陶婉知道的事,你祖母应该也能从长庆伯府那边得到消息才是。” 说着执起甄妙的手:“妙儿。无论如何你多上点心。你外祖家已经是风雨飘摇,我若是再不能给雅涵寻门好亲事,甚至一个不察把她推入火坑,可真的没脸去见你外祖母了。” “娘,我省得的。”甄妙安慰的挽住了温氏的胳膊。 第二日,甄妙穿戴整齐,带着阿鸾和青鸽一起去了永王府。 永王府前,已经停了许多辆马车,大多小巧精致,从里面走出一个个华服美髻的小娘子。扶着她们的丫鬟亦是水灵娇俏。 载着甄妙的马车停下,青鸽率先跳了下去,因为块头大,发出咚的响声。 甄妙无奈的抚抚额头,果然听到此起彼伏的嗤笑声响了起来。 不远处一个穿紫衣的男子一声低笑:“呵呵。这是哪家的丫鬟啊,真粗鲁!” 身穿墨蓝色直裰的青年默默扭了头。 另一个穿赭色衣衫的青年浓眉大眼,看起来与紫衣男子极熟稔:“六皇子,我看定是那家的姑娘长得不怎么样,这才挑了个这样的丫鬟,省得被比了下去。” 已经瞥见车身上不起眼处建安伯府标志的六皇子似笑非笑的望着墨蓝衣衫的青年:“罗卫长,你觉得呢?” 罗天珵坦然的笑了笑:“那家的姑娘。应该是极美的。” 说这话时,他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 或许自己做不到消除芥蒂,但至少从那一夜起,他想试着尽量客观的去看她。 “我也这么觉得。”六皇子状似无意的道。 罗天珵心里打了个突,抬眼看向六皇子。 见他和往常那样,挂着风流不羁的笑容。又觉自己过于敏感了。 “我才不信呢——”赭衣男子嚷嚷着,却忽然住了口。 就见三人视线集中的地方,轿帘缓缓掀开,先是粉缎的绣鞋落地,接着显出纤细婀娜的浅黄色身影来。 “果然是个美人。”赭衣男子张了张嘴。盯着那抹浅黄身影却又觉得有些违和。 那女子微微欠着身子,冲着车门伸出素白如玉的手:“姑娘,下车吧。” 早来的姑娘丫鬟们倒是不觉得惊讶,她们日日和衣衫首饰打交道,女子绣鞋一落地就看出不是贵女的穿戴。 那赭衣男子显然平常不怎么关注这些的,此时下巴差点掉了下来:“居然,居然只是个丫头?” 似乎是听到声音,阿鸾往这个方向瞥了一眼。 赭衣男子脸上闪过惊艳。 不过以他的身份,美貌女子到底见多了,很快恢复了常态,好奇心却被勾了起来。 有着这样两个极端的丫鬟,车中女子会是什么样呢。 甄妙扶着阿鸾的手利落的下了马车,向停在侧门边的软轿走去。 赭衣男子遗憾的摇了摇头:“走的太快了,还没看清。这姑娘,脚一定不小——” 顿觉周身一冷,收到罗天珵冷冷的目光,嘿嘿笑道:“罗世子,别这么严肃嘛。” 六皇子以手背抵在唇边笑了笑:“萧世子,若是你不琢磨罗卫长未婚妻的脚大小,想来罗卫长就不会这么严肃了。” 赭衣男子笑容僵在脸上,打了个哈哈:“六皇子,罗世子,咱们快进去吧,不然小王爷又该念了。” 三人下了马,从另一边侧门走了进去。 ps: 感谢arpus、了如嫣、开心蝶、一一爱鱼变、紅茶咖啡打赏的平安符。感谢投粉红的童鞋们。 推荐好基友三叹的《毒女当嫁》,很特别的文,值得一看:毒辣女vs美奸佞,是该惩奸除恶还是该双奸合璧? 第一百零九章 珍珠狐狸 永王府占地颇广,甄妙坐着软轿又行了足足有两刻钟才停下。 一排穿银红比甲的丫鬟站在那里,其中一人迎上了来,引着甄妙主仆往里走。 甄妙借机悄悄打量着王府的景色。 永王不愧是以享乐闻名,王府处处精致,十步一景,行走其间就像入了画中似的。 甄妙觉得自己一双眼睛都不够瞧了。 引路丫头把她们带到了一处园子,又有丫鬟迎上,招呼着:“姑娘随婢子来。” 甄妙跟着到了一处凉棚,早有许多姑娘三三两两的坐在那里。 见甄妙过来,有的抬眼看了看便收回了目光,也有的转了头,不知道和同伴说了些什么。 这些小姑娘,面生的居多。 想来也不奇怪,初霞郡主的生日宴本就没有大办,所请的无不是贵女中的贵女,以甄妙的家世,往年根本是没有资格来的。 甄妙悄悄打量一圈,果然也没见长庆伯府陶婉的身影,遗憾之余,挑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了下来。 却听一个犹带着童音的声音道:“二姐,怎么郡主的寿宴,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进来了?” 甄妙抬眼看去,说话的小姑娘十来岁样子,却是没什么印象的,但她喊二姐的那人认识,是永嘉侯府的二姑娘杨清。 看着二人有些相似的模样,甄妙想了想,这说话的应该是被选作公主伴读的五姑娘杨涟了。 说起来倒是没看到方柔公主的影子,运气还算不错。 甄妙直接无视了小丫头片子的废话,笑眯眯的拿了串葡萄来吃。 杨涟见甄妙不紧不慢的吃着葡萄吐着葡萄皮,有种被挑衅的感觉,一双眼睛睁得极大,死死瞪着她。 甄妙身子一转,换了个方向,继续吃葡萄。 杨涟气得腮帮子鼓鼓的,刚想开口。被杨清按了按手:“五妹,尝一尝,这葡萄确实挺甜的。” “二姐,我不吃。我可不像有些人,像没见过似的。呃,其实也是,谁知这次怎么混进来了,还不多吃多喝点,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杨涟拿眼睛斜睨着甄妙,不少人都停了说话看过来。 甄妙背对着杨涟,继续吃葡萄。 又没指名道姓的,她还是很大度的。 甄妙越是这样,杨涟越觉得对方是在挑衅。冷笑一声,对站在旁边的粉衣丫鬟道:“去,把这篮子葡萄给甄四姑娘送去。” 那丫鬟最是明白主子心意的,提着篮子到了甄妙跟前,笑盈盈的福了一礼:“甄四姑娘。请慢用。” 甄妙半天没回头。 那丫鬟挑了挑嘴角,把篮子提起,绕到甄妙面前:“甄四姑娘,请慢用。” 甄妙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打量粉衣丫鬟一眼,皱眉道:“阿鸾,青鸽。除了你们,我还带别的丫鬟来了吗?” “姑娘,没有。”阿鸾淡淡的道。 “呃,这就好,我还以为记错了。”甄妙说完,又笑眯眯的吃了一颗葡萄。 不少人饶有兴致的看着。还有的掩口而笑。 粉衣丫鬟涨红了脸:“甄四姑娘,是我们姑娘请您吃的。” 杨涟干脆走了过来,站在甄妙面前居高临下的往下看着:“怎么,甄四姑娘不给我这个面子吗?” 公主言语间对甄四颇多怨恨,这次被禁足不能来据说也是因为她。 若是自己替公主出口气。将来在公主面前,就能把其他三人压下去了。 杨涟想着,心里有几分得意。 甄妙沉了脸:“抱歉,我娘教过我,陌生人随便给的东西不能要。怎么,没人教过姑娘吗?” “你在说我没教养?”杨涟大怒。 甄妙眨眨眼:“我没有这么说啊,姑娘这么有自知之明?” “你!”杨涟伸出手指着甄妙,气得不行。 公主说的果然不错,这人真真是可恶! “甄四姑娘,你这样说舍妹,有些过了吧?”杨清走了过来。 甄妙懒懒看她一眼,站起来,把手中几个葡萄珠丢进篮子里:“杨二姑娘,令妹年纪小,不懂,我以为你应该懂。这里不是永嘉侯府,初霞郡主请的客人也不只您二位。怎么,全天下的人都该惯着您妹妹的臭脾气么?抱歉,我脾气真的没你想的那么好,一激动,说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说着一拍桌子,正好拍到果篮上。 啪的一声,青竹编制的精巧篮子一下子被拍散了。 凉棚里静了静。 一直没出声的欧阳桃眼睛一亮,目光灼灼的盯着甄妙。 没听说建安伯府的甄四会武啊,力气还挺大! 远远坐着的重喜县主淡淡的表情中多了几分兴味。 甄妙悄悄抽了抽嘴角。 真他妈疼! 杨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却没敢再刺激眼前的人。 万一对方急了,拍她一巴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啊! 更何况今日还来了京城有名的青年才俊,要是被拍晕了传扬出去,她还怎么活? 甄妙看着杨清的神色,笑了笑。 早说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她臭名昭著时亲事都定下了,如今难不成还要忍气吞声,怕她们这些时刻保持着完美形象,要找如意郎君的小丫头? “我来迟了,让大家久等了。”初霞郡主出现,众人都起了身,安静的有些诡异的气氛终于被打破。 “表姐。”初霞郡主先向重喜县主打了招呼,几人簇拥着她坐到主位上。 杨涟犹豫了一下。 想告甄妙一状吧,怕初霞郡主觉得扫兴,不告吧,又咽不下这口气。 正纠结着,就见初霞郡主往这个方向看来。 “郡主。”杨清拉着杨涟,向初霞郡主问了好。 初霞郡主微微点了头,视线落到甄妙身上:“甄四,你来晚啦。” 这话一出,众人看向甄妙的眼神就有些微妙。 特别是杨氏姐妹。脸上像被人打了一耳光似的,火辣辣的不是滋味。 郡主是今日的正主,来了这除了和身份最高的重喜郡主打了招呼,竟然第二个打招呼的就是甄四。 这怎么可能! 所有人不约而同想着。 初霞郡主肆意惯了。却不管他人如何想的,干脆直接走过来瞪着甄妙,埋怨道:“都说要你来给我做些小狐狸的,现在这个时候来,就等着吃了吧?” 虽是埋怨,语气中的亲昵却是难掩的。 至少在场的人都察觉了。 重喜县主挑了挑眉。 有意思。 她这位表妹,不是向来不待见甄四的吗? 难得碰到个有了几分兴趣的人,重喜县主一贯懒散的表情收了起来,随手捏了颗葡萄丢入嘴中。 甄妙笑道:“郡主家的葡萄确实是极好吃的,小狐狸我带来啦。只是不能吃。” 初霞郡主狐疑的看着她。 甄妙从青鸾手中接过一个小匣子递过去:“祝贺郡主生辰之喜。” 不少人抿了抿唇。 给郡主送生辰礼,倒是被她抢了先! 不过这第一个送,也有第一个送的坏处。 至少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这头一份呢,若是太寒酸,可不是惹人耻笑吗。 建安伯府。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吧。 这样一想,不少人就抱了看笑话的心思。 初霞郡主却没想这么多,一门心思都放在小狐狸上了。 用面炸出来的,怎么还不能吃呢? 这样想着直接就打开了小匣子,看清里面的事物,许多人惊呼一声。 “好可爱!” 只见红绒布的盒底上,放着一只巴掌大的小狐狸。通体雪白。 之所以是雪白的,是因为这小狐狸竟是不知多少细米珍珠攒成的,只有一对眼睛是两颗小小的红色宝石。 这种细米珍珠因为太小,一般都是穿作珠花的,不算贵重,可是串成一只小狐狸。却是难得的巧思了。 特别是那一对小小的红宝石当了眼睛,没有哪个小姑娘看了能抗拒的。 初霞郡主眼睛都要粘在小狐狸上了,许久才艰难的收回目光,撇了撇嘴:“算你过关啦,只是才一只。勉勉强强吧。” 甄妙暗暗翻了个白眼。 就说心口不一的妹子最不可爱啦。 眼见初霞郡主要把小狐狸收起,早有心痒痒的小姑娘开口:“郡主,我们能不能看一看这小狐狸怎么做的啊?” 初霞郡主满脸不情愿:“没什么好看的啦。” 万一谁毛手毛脚的,看坏了怎么办嘛! 砰的一下合上小匣子,飞速让丫环收了起来。 众女心中都痒痒的,恨不得抢过来看个究竟,好让家中的绣娘照样做出来,却没有这个胆子。 有的人就多看了甄妙两眼。 初霞郡主咳嗽两声。 众人恍悟,忙把自己的贺礼送上。 只是有了那只细米珍珠做成的小狐狸在前,其他的贺礼虽然绝大多数都很贵重,巧趣上却落了下乘。 初霞郡主好东西见得多了,只是含笑道谢,收了起来。 然后命丫鬟们把吃食摆了上来。 甄妙悄悄松口气,坐到个不起眼的地方吃起东西来。 永王府的厨子,做菜还是有几分特色的。 重喜县主目光一直若有若无的落在甄妙身上,见她不像其他姑娘一样专注于和故人叙旧或是结识新的朋友,反倒专心的享受美食,心念一动走了过去。 ps: 感谢狒女王、奶茶的娃娃、晚照清空、arpus打赏的平安符,感谢投粉红的童鞋们。 第一百一十章 柔情 “重喜县主?”甄妙愣了愣。 印象中,这位县主的性子一直冷冷清清的,对人有礼而疏淡。 “我可以叫你甄妙吗?”重喜县主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清澈中带着那么一点冷然。 甄妙点头:“当然可以的。” 对于不麻烦的人,她向来有好感。 重喜县主笑了笑:“我听大哥说,你会做一种彩色的面条?” “呃,是的。”甄妙想起甄妍回门那日她做了彩虹面条,大姑娘甄宁带着夫婿也来了。 甄宁的夫婿,正是重喜县主的大哥。 “说穿了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掺了不同的果汁、蔬菜汁罢了。” 重喜县主摇摇头:“许多事情,说穿了都没什么特别的,难得的就是第一个想到的。比如你那细米珍珠的小狐狸,一般人只能想到用来串成各色珠花,谁会想到还能做成小动物呢。” 甄妙汗颜:“县主谬赞了,我也是看的杂书多了,看到的。” “还有这种书?能否带来给我看看?”重喜县主来了兴趣。 甄妙心里一抖。 让你多嘴,让你多嘴,勇敢的承认自己的智慧不就好了吗! “呵呵,是很小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的,呵呵。”甄妙觉得自己笑得不是一般的蠢。 重喜县主也觉得这位甄四姑娘倒是有趣,别人恨不得显示自己的长处,她倒推到一本幼时看过的杂书上。 她要是个男人,还以为这位姑娘是在她面前显示谦逊的美德呢。 重喜县主笑得有些奇异,甄妙默默擦了一把冷汗。 “那有机会去公主府玩,能做一些那种面条吗?” “当然可以的,如果有机会去的话。”甄妙忙点头,见重喜县主不再追问书的事,暗暗松口气。 “一定有机会的。”重喜县主意味深长的道。 “表姐和甄四,在说什么?”初霞郡主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见二人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心中不知怎么就有些不痛快。 明明是她邀请甄四来做小狐狸的嘛,什么彩色面条? 就是要做,也该先给她做的,哼! “甄四。你要给我表姐做面条吗?” 见初霞郡主微微抬起下巴,一副别扭样子,重喜县主清淡淡笑着:“嗯,等甄妙去公主府小住,我请她做。” “小住?好端端去公主府小住做什么?表姐的生辰已经过了吧?” 就是小住,也该在永王府小住嘛,王府可比公主府大多了。 这样想着就拿一双凤眼斜睨着甄妙,一副你不识趣,就不再搭理你的表情。 甄妙眨了眨眼。 这是什么情况? 重喜县主慢悠悠道:“我的生辰,过了也不打紧的。谁让甄妙和我家,有亲戚关系呢。” 悄悄关注这边谈话的众女心中一惊。 京城各家,哪家不是盘根错节的姻缘关系。 能被冲重喜县主亲口承认有亲戚关系,这是说甄四入了重喜县主的眼了吗? 特别是当日参加长公主举办的赏花会之人,心中更是有了计较。 她们可没忘了。当时甄家六姑娘想和重喜县主套近乎,被重喜县主当场驳了面子的情景。 “甄四,你跟我来。”初霞郡主抬了抬下巴。 甄妙冲重喜县主微微欠身:“县主,失陪了。” 重喜县主施施然站了起来,淡定无比的道:“无妨,我也去。” 甄妙…… 到了凉棚外站定,初霞郡主双手环抱在胸前:“甄四。我要吃彩色面条!” 说着,还隐含得意的扫了重喜县主一眼。 甄妙猛地咳嗽一声。 郡主,您对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这么傲娇,真的好吗? 重喜县主扶了扶鬓边的山茶花:“等会儿她们就要展示才艺了,表妹这样,不是要甄妙失去了展示的机会?” 甄妙嘴角一抽。 这样的机会。她还是不要了吧。 “呃,郡主,若是材料齐全的话,做彩虹面条还是挺快的。” “那还不走。”初霞郡主冷哼了一声,抬脚先走了。 看着一脸淡定跟上的重喜县主。再看看凉棚里一群被撇下的小姑娘,甄妙忍住扶额的冲动,默默跟上了。 “没事,她们又不是展示给我看的。”初霞郡主往前走着,忽然来了一句话。 甄妙愣了愣,跟着进了小厨房。 被撇下的小娘子们果然还是按着惯例展示起才艺来。 丝竹之声传到另一处,赭衣男子皱了皱眉:“每次都是这些,听着都腻了。” 六皇子眼角微挑:“萧世子这么说,不知多少芳心暗碎了。” 萧世子咧嘴灿烂一笑:“六皇子,这话说您才对吧。” 罗天珵不动声色的喝着酒,心中却是低叹一声。 这位萧世子,不是最聪明的,偏偏却是最好运的,跟对了人。 二人各为其主,战场上不知交手多少回,最后的结果却是大相径庭呢。 再看一眼悠然自得喝酒的韩二公子,心中更是感叹。 这些人,前生是他的宿敌,今世呢? 六皇子声音突然传来:“说起来,你们这些人里,就罗世子有了未婚妻,怎么个个都在这傻坐着,走了,去凑凑热闹。” 身穿黄衣的小王爷也站了起来:“今日舍妹生辰,是该去敬她一杯薄酒,不然过后那丫头又要找我算账了。” 一行人绕过果林,远远看着。 “好像没见初霞啊。”六皇子说着,目光却不知落在何处。 “重喜也不在。”小王爷状似无意的道。 罗天珵却是一眼就发现甄妙不在那里,唇不由紧紧抿了起来。 那个女人,难道又惹事了吗? “罗世子是在担心吗?呃,甄四姑娘也不在。”六皇子眼角微挑,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六皇子说笑了。”罗天珵同样是云淡风轻的笑着,心中却有些不舒服。 六皇子关注的到底是他,还是甄四? 暗暗摇摇头。 他怎么越来越多疑了。 六皇子虽以风流闻名,这也只是他未登上宝座前迷惑他人的假象罢了。 至少他从不会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这样的他。又怎么会对臣子之妻有非分之想呢。 更何况,他们也没有什么接触。 “六皇兄,大哥,你们怎么在这里?”背后有声音传来。 几人都转了头。 就见初霞郡主三人站在一处。身后还跟着几个丫头。 “初霞,你这是——”六皇子笑吟吟的问着,目光蜻蜓点水般落到甄妙脸上又收回。 初霞指了指青鸽手中提的食盒:“做了些面条请你们吃的,本来去你们那了,倒没想到你们挺心急。” 小王爷无奈笑笑:“初霞,这不是想去向你祝贺一声么,谁知你们不在,好端端的去做什么面条?” 六皇子以手抵唇笑了笑:“是甄四姑娘做的吧?” 罗天珵又看六皇子一眼。 “在太妃那,有幸吃过甄四姑娘做过的饭。”六皇子解释道。 韩二公子淡淡一笑:“我想起来了,那日大哥从建安伯府回来。也对甄四姑娘做的面条赞不绝口呢。” 罗天珵听了六皇子坦荡的解释先是松了口气,可随后又觉得气闷,不着痕迹的瞪了甄妙一眼。 这个女人,莫名其妙的竟然给那么多人都做过吃食。 他,他翻了两次墙头了。连她倒的一杯茶都没喝过! 甄妙被瞪的莫名其妙,回瞪了一眼。 六皇子笑了:“看来罗世子和甄四姑娘有许多话说,这样吧,那边清净,二位先去好好聊聊,我们吃面条。” 罗天珵勾了勾嘴角,坦然道:“吃完面条再聊也不急。” 萧世子哈哈大笑。拍着罗天珵肩膀道:“罗世子,以后你想吃什么没有啊,还跟我们抢。” 罗天珵面上笑的云淡风轻,实则快抓狂了。 他吃口自己未婚妻做的吃食,就这么难么? “走啦,吃面条去。”六皇子轻笑一声。“罗世子,甄四姑娘,慢慢聊,我们不急。” 初霞郡主犹豫了一下。 等吃完面条,她还想叫甄四去炸小狐狸形状的巧果呢。 “初霞——”六皇子淡淡喊了一声。 初霞郡主恋恋不舍的看了甄妙一眼。不情愿的走了。 “罗世子。”甄妙不冷不热打了招呼。 经过那一晚,她已经拿不准该用什么态度对他了。 这样,是最保险的吧。 对方要是态度好点,她就笑笑,对方要是还像以前那样没好气,她就保持这个表情。 简直是进可攻退可守啊。 甄妙正得意自己的机智,忽见罗天珵上前一步,脸上是温柔的笑:“甄四姑娘,别来无恙。” 甄妙蓦地睁大了眼睛。 她,她设想了他一万种表情,从没想过是柔情似水这一款! 这完全违背常理啊。 难道——他想求她,把阿鸾讨去? 看出甄妙眼中的警惕,罗天珵暗暗抽了抽嘴角,压低声音道:“甄四,你想要别人都知道,我不待见你么?” “啊?”甄妙先是一怔,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几个小娘子走过,还往他们这个方向瞧着,顿时了然。 只是,也没必要在人前做样子吧? 甄妙不解的皱皱眉。 罗天珵笑得有些僵硬,声音却温和无比:“甄四姑娘,我们去那边走走吧。” “嗯。”甄妙垂眸应了一声,心中垂泪。 怎么办呐,她的未婚夫,蛇精病貌似又严重了。 ps: 感谢故蕾西边打赏的平安符。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刺猬 二人并肩缓缓走着。 天高云淡,清风拂面,因为离得近,少女被风吹起的发梢甚至会拂动到男子肩头。 那些小娘子远远看了,只觉艳羡又难以心甘。 早知道这样算计,还能得了罗世子的宠爱,她们为什么不可以? 甄四,真是幸运的让人讨厌啊! 甄妙忽然觉得周身冷了点。 心道这男人,真会为她拉仇恨。 “那些你都不必在意。”罗天珵清澈的声音突然响起。 甄妙微微抬了头。 罗天珵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很快,你便是镇国公府的女主人,所以大多数无聊的人,根本不必理会。” 这女人脾气不是那么好,他可不想听到哪天她又和谁打起来。 这一世,无论是他,还是他的妻子,至少在外人面前要无可挑剔,不要再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他还做不到对她的信任和喜爱,至少外人面前,是能做到对她的尊重的。 而他的尊重,会为他们都减少很多麻烦。 甄妙狐疑的看着罗天珵的笑容,只觉这笑容假的让她想笑。 不过以后的日子,如果能维持表面的和平,她还是乐意之至的。 至少不用再担心哪一天,被蛇精病突然发作的未婚夫掐死了。 不对,难道他摆出这副柔情似水的样子,是为了以后万一失手对自己做个什么,方便洗脱嫌疑? 瞥见甄妙的警惕眼神,罗天珵嘴角挂的温和笑意僵了僵。 为什么这女人总有激起他怒气的本事? “呵呵呵。”甄妙笑了笑,挪开了目光。 这时候还是不要挑衅好了,万一他当众给自己难堪,不也丢人么。 目光落到远处,惬意的叹口气。 真没想到永王府还有这么一个果园子,这时候正是瓜果压满枝头爬满地的季节。 他们站在这里。都能闻到阵阵果香,倒是比那些花香草香好闻多了。 然后甄妙眼睛蓦地睁大了。 那是什么! “怎么了?”罗天珵挑了挑眉。 “我,我看到一只香瓜在跑……”甄妙呆呆的道。 罗天珵嗤笑一声:“甄四,你说什么胡话——” 呃。他也看见了! 那香瓜不但在跑,速度还挺快! 为什么每次和这个女人在一起,都有奇异的事情发生? 罗天珵忍不住多看甄妙一眼。 甄妙呆滞中多了一抹好奇:“罗世子,那个,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她觉得,要是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恐怕以后她梦里都是这只会跑的香瓜了。 和罗天珵在水中向她伸出手的噩梦交替进行。 好可怕…… 甄妙打了个寒颤。 罗天珵犹豫了一下。 二人是未婚夫妻,这样一起走走并不出格,可要是一起跑进果园子里,难免让人有些不太愉快的联想吧? “罗世子。你会睡得着觉吗?”甄妙眼睛黏在那只跑动的香瓜上问。 她才不相信强迫症患者见了这香瓜,不弄个清楚能睡得着! “走!”罗天珵果断道。 “呃,我好像看到罗世子和甄四姑娘去果园那里了。”六皇子摸了摸下巴。 初霞郡主皱了眉:“甄四跑那里去干嘛?这个时节,正是蛇鼠多的时候,不行。我去喊她回来。” 这真的是重点吗? 六皇子默默抽了抽嘴角。 难道没人像他一样关心两个人一起钻果园的事儿? “嗳,初霞,你过去不是打扰了——”小王爷话还没说完,初霞郡主已经跑过去了。 六皇子这才满意的笑了笑。 他就说嘛,他关注的才是正常的。 “走,我们也去看看果园有什么好玩的。”六皇子施施然起了身。 甄妙和罗天珵走过去,发现那只香瓜不见了。 说不见了也不确切。果园里随处可见掉落的瓜果,在它不跑的情况下,就分不出了。 “快看,在那里!”甄妙搜寻半天,发现一只香瓜在动,抬脚跑去。 就见一个墨蓝色身影在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俯冲到那里。 紧接着听到一声闷哼,罗天珵站了起来。 甄妙跑过去,一脸兴奋的问:“抓住了?” 罗天珵脸色发黑,没有说话。 甄妙目光落到他手上。 只见香瓜下,一只小刺猬拼命挣扎着。那慌乱的模样煞是可爱。 甄妙嘴角弯了弯,拼命压抑住想笑的冲动,打量着那小刺猬:“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小刺猬没受伤吧?” 罗天珵气的嘴唇一抖。 她竟然还关心这小刺猬! “抱歉,手太粗,把它硌伤了也不一定。”罗天珵没好气的说着,一松手把小刺猬丢到了地上。 小刺猬落地后打了几个滚,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甄妙盯着那小刺猬,这才发现有几处的刺已经秃了。 福至心灵的抬头,呃,果然,那些掉了的刺都在某个倒霉蛋手心上呢。 已经有细密的血珠滚落出来。 “罗世子,你受伤了。” “无妨。”罗天珵就这么直接一一把刺拔掉,拿一方帕子随意擦了擦手心。 甄妙皱了眉:“这样不行。” 说着抓住他的手,仔细看了下。 “刺猬的刺虽然没毒,但上面有许多脏东西,不处理一下要感染了就糟糕了。” “不要小题大做了。”罗天珵试图挣开手,神情有些别扭。 甄妙却没注意,认真道:“这可不是小题大做,总之小心点没坏处。” 她跟他解释不了细菌什么的,但既然碰上了,逼着他消毒还是能的。 “罗世子,你们这是——” 六皇子一行人出现,站在他们的角度,只看到二人靠的极近。还两手相牵。 六皇子眼底闪过晦暗不明的神色。 罗天珵一下子甩开甄妙的手,淡淡道:“遇到点意外,没什么。” “郡主,能不能找些盐水和烈酒来。还有纱布。” “你受伤了吗?”初霞郡主走向甄妙,瞪了罗天珵一眼。 没见过这么笨的男人,连自己未婚妻都保护不好。 甄妙摇头:“不是我,是罗世子,呃,他的手被刺猬扎了。” 众人目光都向罗天珵手望去,俱是一副古怪神色。 “咳咳,罗卫长,没想到你还挺体贴,是要抓一只小刺猬给甄四姑娘么?”六皇子难掩笑意的问。 罗天珵冷着脸没说话。 甄妙解释道:“不是的。是我和罗世子同时看到了会跑的香瓜,结果他速度比我快……” 罗天珵气的眼前发黑。 这个女人,她不开口会死吗! “哈哈哈——”众人实在控制不住,大笑出声。 这一笑,距离无形中拉近不少。 众人一起离开果园。有侍女把甄妙要的东西送来。 甄妙用纱布浸了盐水擦拭:“罗世子,有些疼,忍着点。” 罗天珵已经气的不想和她说话了,薄唇抿成一条线。 六皇子笑道:“甄四姑娘放心,罗卫长日日苦练,这点小伤小疼算不了什么。” 甄妙抬眼,见罗天珵一副默认的表情。理解的点了点头。 然后,抓着他的手按入了盛酒的大碗中。 罗天珵…… 熟练地包扎好,甄妙笑笑:“行了。” 一直安安静静的重喜县主突然开口:“甄妙,你这包扎方法很特别,看起来结实又美观。” 甄妙沉默了。 前世,她喜欢一个人到处跑。特意报过那种急救培训班的,也多次派上用场。 这辈子,恐怕要一直窝在后宅那片方寸之地了。 见她没有多说,众人识趣的没有再问。 罗天珵看着包扎好的手,深深看了甄妙一眼。 宴会总算结束。没再发生别的变故,甄妙长舒一口气,辞别了初霞郡主等人,乘了马车回府。 哒哒的马蹄声靠近,甄妙掀了帘子。 “罗世子?” “多谢了。”罗天珵神色有些别扭,举了举包扎的手。 “罗世子客气了。”甄妙笑了笑。 之后二人无话,罗天珵一直骑着马走在马车旁。 甄妙觉得有些纳闷。 她可不认为这人对她依依不舍了。 “罗世子有事?” 甄妙这些日子养好了,气色舒展,脸颊红润,浅浅笑着有酒窝隐现,看着格外喜人。 罗天珵思绪却飘远了。 他记得清楚,前一世就是这个月,温氏投缳自缢了,他们的亲事又推迟了三年。 如今那个原本怀孕抬了姨娘的女子虽然被发卖了,但据他所知,甄三老爷和温氏闹得很僵,谁知会不会哪次吵架,温氏就想不开了呢? 如果婚事再推迟三年,他会有种噩梦重现的感觉。 “罗世子?” 罗天珵回过神,勉强笑了笑:“甄四姑娘,上次张太医说你体内有寒气,要好好养着。如今天气转凉正是易感风寒的时候,还是少出门的好。” “呃。”甄妙呆呆的点头。 只觉天上下红雨了。 他这是关心她吗? 知道她有些误会了,罗天珵也觉得尴尬,咳嗽一声道:“我这段时间要去房县一趟,若是有什么事要帮忙的,你就传信到国公府,找一个叫半夏的小厮。” “呃。”甄妙继续点头,忽然眼前一亮,“罗世子要去房县?” “嗯。” “那可不可以请你打探一户人家?” “什么人家?” “长庆伯府五太太的娘家,据说是在房县,我想拜托罗世子打听一下那家风评如何,特别是他家适龄的公子。” “嗯?” 见罗天珵皱眉,甄妙犹豫了一下道:“这个还望罗世子保密。是长庆伯府五太太想替娘家侄儿说亲,求的是我表姐。所以——” 罗天珵点点头:“好,我明白了,有消息了立刻告诉你。”说完冲甄妙抱抱拳,纵马远去了。 甄妙回了府,却发现府中气氛格外阴沉。 ps: 感谢书友140121184934099、沈君卿、萌喵~ 、布小丁5557 、荷氏酸角糕 、故蕾西边打赏的平安符。呼唤柳叶定时更新的童鞋们,咳咳,柳叶上班,没有存稿,定时什么的真的很难,只能保证每天都有更。 推荐翡胭大大的《将门娇》,很可爱的女主,最重要的是完结了,大家赶紧跳坑啊。 简介: 大盛朝边疆狼烟起,镇国将军一家五子慨然赴阵,随时都可能为国捐躯, 临行前,老太君泪求圣旨,要替五郎求娶传说中特好生养的安定伯府崔氏女,以求一枪命中,开花结果。 安定伯府有女儿的,不是装病就是玩消失,只有崔翎觉得这是门好亲—— 门第高,没人欺;贼有钱,生活水平低不了;又是小儿媳,不担责任日子好混; 没有三年五载回不来,乐得清净;要是丈夫不幸了,那就是烈士遗孀,享受国家补贴的! 这对勾心斗角了一辈子,今生只想安安稳稳过养老日子的她来说,诱惑太!大!了! 一片混乱中,崔翎淡定开口,“我嫁!” 第一百一十二章 早产 甄妙压抑着心头不安,提着裙角往宁寿堂走。 天已经转凉了,因在初霞郡主的生日宴上喝了几口果子酒,又和罗天珵一道捉了小刺猬,她脸颊还是红扑扑的,额头沁了细密的汗珠,被风一吹,就是一股冰凉。 如今天色黑得早,明明酉时未至,天就昏暗暗的,远处青云翻滚,沉甸甸的坠下来,无端让人压抑。 甄妙瞥了一眼宁寿堂端庄肃穆的黑色檐角,暗暗吸了口气。 月洞门旁,竟然没有守门的丫鬟。 反倒是几个小丫头站在青石台阶旁,凑在一起不知说着什么。 甄妙径直走了过去。 这才有小丫鬟发现,慌忙行了礼:“四姑娘。” “白芍呢?”甄妙脚步没停,往里面走。 “白芍姐姐跟着老夫人去了青莲居。”小丫鬟神色不安的道。 甄妙只觉心咚咚跳了几下。 青莲居是大哥甄焕和虞氏所住的院落,如今正是将用晚膳的时候,老夫人不呆在宁寿堂,怎么会去了那里? 便是有事,也该是传唤人过来才是。 难道—— 想到某种可能,甄妙脸色微变,沉声问道:“老夫人因为何事去了那里?” 自住进宁寿堂的碧纱橱,甄妙在小丫鬟们眼中性子是极好的,大多数时候都是笑眯眯的,出手还大方,所以她们这些人是顶喜欢这位主子的。 猛然见到甄妙沉脸的模样,小丫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到底何事?”甄妙暗暗提醒自己莫慌,缓了缓语气。 “是,是大奶奶,她滑了一跤,发作了——”小丫鬟结结巴巴的说了出来。 “什么?”甄妙脸上血色一下子褪尽了。 虞氏至今怀孕不过七个多月,就发作了,那—— 甄妙再顾不得其它。带着阿鸾和青鸽匆匆赶往青莲居。 宁寿堂离青莲居颇有一段距离,甄妙提着裙角跑得飞快。 一路上,竟是连下人都没遇到几个。 昏暗天色中,伯府静悄悄的。心中不安就如正在酝酿惊雷的乌云,越堆越多。 甄妙跑的更急了些。 脚尖一下子踢到一块石子上,疼的哎呦一声蹲了下来。 “姑娘,怎么了?”阿鸾忙蹲下身查看。 露在裙角外面的平底竹青色绣喜鹊登梅绣鞋,脚尖的位置快速渗出了一抹殷红。 那抹殷红越来越大,很快与绚丽的梅花融在一处。 “姑娘,您脚受伤了!”阿鸾小心翼翼的去给甄妙脱鞋。 甄妙摆摆手:“阿鸾,先别管它,快扶我去青莲居。” “姑娘——”阿鸾迟疑了一下。 脚尖已经是流了血,若是不及时处理。等血渍粘到鞋面上,到时再取下恐怕要吃苦头了。 可看甄妙坚定的神色,还是低叹一声,伸手去扶她。 “姑娘,我来背你。”青鸽俯下身把甄妙捞了起来。跑起来竟不比她一个人跑的慢。 甄妙伏在青鸽宽厚的背上,觉得特别稳当。 不多时到了青莲居,甄妙看得眼睛突突直跳。 院落里已经站满了人,都是各房的丫鬟婆子。 “四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温氏身边的大丫头画壁见甄妙这样子,骇了一跳,忙迎了上来。 “不小心伤了脚。没大碍,我母亲呢?” “老夫人,三房太太们,都在屋子里。”画壁说着领着甄妙往屋里去。 进了堂屋,屋内同样站满了人。 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面色阴沉的如外面的天色。 蒋氏还算镇定。坐在一旁宽慰着老夫人。 温氏眼睛都是通红的,见甄妙被背着进来,亦是吓了一跳。 “妙儿,你这是怎么了?” 甄妙把缘由说了一遍,忙问:“娘。我大嫂如何了?” 温氏手一抖,脸色越发惨白:“发作了,正生着呢,也不知道孩子保不保得住——” 说到这拿着素纱绣如意纹的帕子拭着眼角,啜泣起来。 “好了,温氏,妙儿还是姑娘家,你和她说这些做什么?”老夫人面色不悦的发了话,“白芍,带四姑娘去隔间把脚伤处理一下。” “是,老夫人。”白芍走过来扶甄妙。 “白芍姐姐带路,我背姑娘过去。”青鸽脸不红气不喘的道。 进了隔间,青鸽把甄妙放到美人榻上,白芍亲自蹲下来替她脱鞋。 “白芍姐姐,我来吧。”阿鸾柔声说着,也蹲了下来。 “姑娘也是我的主子,我来是一样的,阿鸾,你去吩咐外间的丫头,打盆热水来,还有剪刀和药膏,一并让她们送来。” 阿鸾低低应了声是,走了出去。 白芍轻手轻脚把鞋子褪了下来,饶是如此,因为血渍已经干了,血肉和鞋子粘到一处,甄妙还是疼的皱了眉,却没吭声。 白芍看着雪白袜子上一片暗红,抿了抿唇。 阿鸾和青鸽,到底还是资历浅了些。 便是天大的事,也不该由着姑娘这样跑。 姑娘家金贵,若是碰了伤了哪里落下疤,那可是了不得的事。 紫苏虽然严肃沉稳,却是面冷心热的,对她们太放纵了些,看来以后,说不得自己来当这个恶人了。 白芍自打动了自梳的心思,就明白将来这一辈子,就是靠着甄妙活着了。 以往那些八面玲珑的好人缘,她都可以不要,只要姑娘安好就是最重要的。 “白芍。”甄妙突然出了声。 “姑娘?”白芍抬头。 甄妙勉强笑笑:“你别怪阿鸾和青鸽,是我太心急了。虽然赶来这里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但不早点赶到这里,心就一直揪着。你跟我好好说着,大奶奶好端端的怎么会滑倒的?” 白芍这才把自己知道的说了。 甄妙听了就蹙了眉。 虞氏竟然是在花园子里的池塘边滑倒的。 那池塘里养了几尾锦鲤,虞氏自月份大了,每日早晚都去花园子里散步,最喜欢去那喂鱼的。 只是那池塘围了白漆栏杆,周边更是铺了鹅卵石的小径。虞氏又不是粗心的人,按理说不会莫名其妙就跌一跤的。 “老夫人后来派人去查了,那鹅卵石缝里撒了菜油。” 甄妙听了心里一跳。 虞氏怀了七个多月的身孕,若这次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就太让人愤怒了! “可是查出了什么人撒的?” 白芍摇摇头:“大奶奶这一跤摔得不轻,之后就忙着请大夫稳婆了,老夫人虽派了人查,可花园子里人来人往的,又从哪里查起呢?且如今主子们都揪心大奶奶的情况,也不可能有心思查什么。” 此时阿鸾带着两个小丫头进来,半跪着给甄妙处理脚伤。 甄妙却丝毫觉不出脚痛,只觉心里发寒。 目光移向窗外,正看到窗下一口景泰蓝的大缸,里面养的莲花已经开始枯败。荷叶半黄半绿,大多已经残损,水面飘荡着掉落的荷花瓣和不知哪里落下的枯叶,显得格外凄清。 一声惊雷乍响,雨点就令人措手不及的落了下来。 豆大的雨珠滴滴答答的溅落到大缸里。残花败叶跟着突起的波澜晃了晃。 甄妙看了心中更加烦闷,别开了眼。 这伯府看着一派祥和,实则又有多少人面兽心的玩意儿隐在暗处。 伺机咬上人一口,就是血淋淋的疼。 虞氏这事,明显是有人暗中算计,只是正如白芍所说,花园里人来人往。普通的菜油,根本无从查起。 甄妙并不擅长这些,却有敏锐的直觉,直接落到事情的根本上。 证据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隐在暗处的人。 若是不揪出来提防着,恐怕将来还会有大麻烦。 不。已经是大麻烦了。 虞氏早产,这孩子恐怕活不成的,说不定连大人也—— 甄妙不敢再想下去。 到底谁要算计虞氏呢? 他们这一房就甄焕一个男丁,不存在妯娌间的拈酸吃醋。 老夫人自然是乐得看儿孙满堂的。 那么就是大房和二房了。 李氏刻薄,多年无子。但若说仅因为这个就出手害侄媳妇,却有些说不过去。 损人不利己。 至于蒋氏,就更犯不着了。 甄妙便想到了一个人。 三姑娘甄静。 那次浸了血红花的绣线的事,可就是她的手笔。 只是自打那次在花园里偶遇了甄静,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事后她留意了一下,甄静再没从大夫人蒋氏的明华苑出来过。 无论甄静被移去明华苑是什么原因,都说明大房那边把她看的更严了。 按理说她没有出手的机会。 甄妙死死皱着眉,剥茧抽丝般分析着,却觉得像一团乱麻,理不清。 若是二姐在就好了。 “姑娘,好了。”白芍道。 甄妙用一只脚站了起来:“扶我去堂屋。” “四丫头,你脚伤了,就在隔间好好歇着吧,这里不用你守着了。”一进去,老夫人就开了口。 甄妙早察觉,甄冰姐妹也是不在的,想来是觉得生产这种事情,不想她们小姑娘跟着参合。 “祖母,孙女实在放心不下大嫂,去了别处心里更不安,您就让我守在这里吧。” 老夫人想了想,点点头不再多言。 室内一片沉默,室外的雨声却更响了。 哗哗的如水泼般往下倒,直看得人心里发怵。 甄焕笔直的站着,拳头捏的死紧,一直望着廊庑的方向。 一个丫鬟冲了进来,嘴唇都是哆嗦的:“老夫人,不好了,听稳婆说,大奶奶昏过去了!” 石破天惊,甄焕猛然冲了出去。 ps: 晚上还有一更,补昨天的。昨晚单位有事,回来已经十二点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添丁 老夫人再也按捺不住,健步如飞的走了出去。 反倒是其他人在短暂的惊惶后,如梦初醒般跟了上去。 “姑娘,婢子背您去。”没等甄妙吩咐,青鸽就俯了身,熟练的把人背了起来。 生产乃污秽之事,虞氏被安置在了西梢间。 里面半点动静皆无,甄焕被虞氏的贴身丫头玉儿死死拦住:“大爷,大奶奶在里面生产,您可不能进去啊!” 甄焕急得恨不能抬脚把门踹开,奈何玉儿死死拦着,脸色铁青一片。 “浩哥儿,你这是成什么样子,给我镇定点,你若是再沉不住气,让屋内的虞氏怎么办?”老夫人重重敲了敲拐杖。 “祖母,倩娘她,她恐怕——” 看着甄焕死咬着唇,整个身子微微发抖的样子,伏在青鸽背上的甄妙暗叹了口气。 大哥和大嫂,少年夫妻,难得的情投意合,若是大嫂真出了事,她实在不敢想大哥会怎么办? “稳婆怎么说?”老夫人深吸口气,强自镇定下来问玉儿。 玉儿惨白着一张脸道:“大奶奶脱力昏了过去,稳婆问……问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正说着,门旋风般打开,虞氏身边另一个大丫鬟翠儿急慌慌道:“大奶奶醒来了,稳婆问还有没有上好的参片,拿来给大奶奶含着。” “阿绸,拿了我的牌子去库房,取最好的那支人参来。”老夫人高声道。 “祖母,先前皇上赐了孙女一株百年的老山参,那个想必效果更好。青鸽,你脚程快,速去取来。”甄妙示意青鸽把她放了下来。 对甄妙的话,青鸽向来是不打折扣的执行,忙应声是,飞快出去。 瓢泼大雨就这么倾倒在她身上。瞬间把衣衫浇透,显得身形更宽大了些。 青鸽脚步却是稳当当的,渐行渐远。 “还不快去给四姑娘搬把椅子来。”蒋氏吩咐道。 雕栏亲自搬了一个锦杌过来:“四姑娘,您快坐下。” 甄妙脚疼不能沾地。也不客气,忙坐了下来。 “老夫人——”玉儿欲言又止。 一直浑身发抖的甄焕猛然喝道:“问什么,当然是保大人,你再这么拎不清,赶明儿爷提脚卖了你!” 玉儿依然望向老夫人,嗫嚅道:“大奶奶临昏迷前,说要保住孩子……” 老夫人拢在袖中的手摩挲着甄妙孝敬的那串十八罗汉的佛珠手链,皱眉道:“大奶奶是疼的糊涂了,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家,哪有留孩子弃大人的道理?莫要听她胡言。还不快进去伺候着!” “是,是!”玉儿脸上喜色一现,转头又冲了进去。 “姑娘,人参拿来了!”青鸽从雨帘里冲进来,浑身湿漉漉的。很快红漆木板上就淌了一汪水。 翠儿忙上前接过,连话都未顾上说,转身就进了屋。 屋内,虞氏断断续续的喊叫声传来。 忽高忽低的,伴随着隆隆的雷声,令人听的心惊肉跳。 明明时辰还不算晚,天色却黑透了。乌云浓的像泼墨似的,大雨没有停歇的意思。 众人站在门外廊庑上,风雨灌进来,都觉浑身发冷。 “老夫人,依儿媳看,您还是回堂屋候着吧。这样的天儿,若是受了寒,可怎么是好?”蒋氏接过雕栏手中烟紫色缀金线球的披风给老夫人披上。 李氏见状暗暗撇了撇嘴。 就她惯会装好人! 要她说,不过是孙媳妇生产,做祖母的还要守在这? 哪个女人没生过孩子? 这可倒好。老夫人不走,连累的她们也只能守在这里吹冷风。 幸亏冰儿玉儿没过来。 李氏想着,就跟着劝了一句:“老夫人,大嫂说的是,咱们不如先回屋等着吧。” 老夫人摇摇头:“虞氏这是头一遭,又才七个月,我哪放心的下,还是再等等吧,应该也快了。” 说到这深深叹息一声。 虞氏折腾这么久,已经力竭昏过去一次,如今含着参片,不出意料很快就有结果了。 要么是力竭一尸两命,要么就是熬过去。 其他人显然也想到这一点,都噤了声。 温氏压抑不住的哭泣声就显得格外清晰。 老夫人心烦意乱,并没有喝止。 蒋氏叹口气,吩咐玉砌:“去取几件披风来给主子。” 已经换好干净衣裳的青鸽却和白芍一道来了。 一人提了茶碗、托盘等物,一人提了一个雕鱼跃龙门的长嘴铜壶。 老夫人看过去。 甄妙解释道:“青鸽去换衣衫时,我让她借用小炉子熬了一壶姜糖水,祖母你们每人喝一碗,驱驱寒气。” 老夫人眼底微暖。 蒋氏更是深深看了甄妙一眼。 为了知道虞氏的情况伤了脚,可见她心中是真的急切的,可这种情况下还记得吩咐丫鬟烧姜糖水,这份沉稳却是难得了。 看一眼哀泣的温氏,蒋氏暗暗摇摇头。 也不知温氏是哪来的福分,一对女儿一个比一个压得住场面,竟是没有一个像她的。 想起自己的长女甄宁,那点感慨又压了下去。 才接到长公主府那边的消息,宁儿竟然查出了身孕,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虽说还不到三个月,按理是不能对人说的,可她是宁儿的亲生母亲,这事自然是不能瞒着她的。 只是要等满了三个月,才正式向伯府这边报喜了。 听着室内传来虞氏忽高忽低的嘶叫声,蒋氏心渐渐悬了起来。 自古这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若是宁儿也有个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这样一想,不由心中念佛,祈祷虞氏平平安安的,算是给长女祈福了。 室内,忽然传来虞氏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紧跟着就是一声炸雷。 这道惊雷仿佛平地而起。声音大的令人胆战心惊,竟是把虞氏的惨叫声都遮掩了大半。 甄焕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再也忍不住,扒开守在门口的丫鬟。抬脚就向房门踹去。 偏巧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猛然被打开了,甄焕收不住势头,一下子撞到了玉儿身上。 甄焕连连后退数步,玉儿惊呼一声跌坐到了地上。 “快把大爷拉出去!”老夫人扬声喊道。 再怎么关心虞氏,她也是相当传统的妇人,男人进产房,那可是大不吉利的! 两个婆子把甄焕拉住。 玉儿爬起来,又哭又笑的道:“老夫人,大奶奶生了。是个哥儿!” “孩子如何?”老夫人脸色带了急切。 玉儿抹了一把泪:“稳婆说孩子虽瘦弱,但没有别的毛病,仔细些应该是无碍的。” 正说着稳婆走了出来,垂落的发已经湿透了,一缕一缕的贴在额头上。看着说不出的滑稽。 这时候,却没人有心思笑这个,目光都向她望去。 “恭喜老夫人,添了重孙。” “孩子没事吧?”虽然玉儿说过了,老夫人还是不放心的又问一遍。 稳婆露出个笑容:“俗话说七活八不活,老婆子接生无数,依着经验看。只要贵府仔细调养着,应是无碍的。只是——” “只是什么?”老夫人问。 “只是毕竟是早出生了两个多月,将来怕是体弱些。不过小少爷有福气,生在金窝窝里,定会平安到大的。”稳婆把隐忧点了一下,又说了吉祥话。 这结果。已经相当令人满意了。 老夫人露出半丝笑容:“赏。” 阿绸把早准备好的鼓鼓的素面荷包塞了过去。 稳婆眉开眼笑的收了,又说了一串吉祥话。 “大人怎么样了?”听说孩子无事,甄焕镇定了些,问道。 “大奶奶累得狠了,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甄焕这才松口气。等着里面收拾妥当好进去探望。 “老夫人,您看外面下了雨,我们都一身寒气还是别进去了,回去换身衣衫,等把虞氏和孩子挪到暖阁里再去探望如何?”蒋氏也露出了笑容。 七月早产都无事,这算是个好兆头。 她的宁儿,也会平平安安的。 “嗯。”老夫人点点头,暗道还是蒋氏想得周到。 再看一眼掩不住不耐之色的李氏和红肿着眼睛的温氏,不由叹了口气。 忽然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清脆的响声却让人心中一凛。 翠儿脸色煞白的跑了出来:“老夫人,不好了,大奶奶她下身流血不止!” 这一次,再没人阻拦得住甄焕,他狠狠推开婆子冲了进去。 产后血崩,这可是九死一生的事。 这个,稳婆就束手无策了。 “快,把纪娘子请来。”老夫人忙高声道。 纪娘子是乐仁堂伍大夫的妻子,并不坐馆,却是远近闻名的妇科圣手。 因为虞氏情况特殊,保险起见,除了稳婆,还花重金把她请了来,现今就在青莲居的花厅里候着。 一位衣着简朴,头包碧色绣兰花头巾的妇人提着药箱匆匆走来,冲老夫人略福了福就走了进去。 新出生的孩子被紧紧包裹好,送去了暖阁。 甄妙好奇的目光追随着,到底是连孩子的脸都没见着,失望之余,心又替虞氏悬了起来。 老夫人终于被劝着回了堂屋。 足足又过了近一个时辰,纪娘子才过来道别:“大奶奶福大命大,血是止住了,调养的药方小妇人也开了,一日喝上三次,连续喝一个月就应该能起床了。只是今后,大奶奶在子嗣上恐怕有些艰难。” “什么?”啪的一声,温氏手中的粉瓷茶蛊跌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ps: 第二更,补昨天的,请大家多包涵。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夜闻 建安伯府男丁稀少,甄妙这一代,目前统共只有甄焕和涵哥儿两个孙子。 当然三位老爷还不算老,还是能生的,可这就是说不准的事了。 甄焕是长孙,生下的哥儿早产不说,将来虞氏恐怕还不能生了。 这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落在众人头上。 首当其中的,就是老夫人和温氏。 “纪娘子,还有什么法子么?”温氏死死捏着帕子问。 纪娘子并不敢把话说死:“大奶奶年轻,好好将养着,说不定也是能养好的。” 这话的意思,众人都是懂的。 “劳烦纪娘子了。”老夫人因重孙平安而微微好转的心情又沉了下去。 都说人丁兴旺,这没有人丁,哪来的兴旺! 怎么伯府,竟一代比一代人丁凋零了呢? 阿绸拿了装赏银的荷包塞给纪娘子,撑着青竹面的油纸伞亲自送她出门。 等回来时,落在外面的大半肩头全湿了。 老夫人就命她去换衣。 主子们也重新换了热熏过的衣裳,一道去了暖阁。 甄妙因为腿脚不便,被老夫人打发回了宁寿堂。 她虽然心悬蒋氏和未见面的侄儿,到底是没奈何,吩咐阿鸾开了箱笼取了一只翠色通透的钗来,赏给青鸽。 青鸽挠了挠头,傻愣愣的问:“姑娘,非年非节的,您打赏婢子做什么?” 甄妙忍不住笑了:“你事情做得好,赏你还要过年过节么?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 青鸽看着那碧透的钗没敢接。 “怎么了?” 青鸽捏了捏衣角,才道:“姑娘,婢子不想要这个。” “嗯?”甄妙微讶。 端着脸盘帕子进来的小丫头们听了,手更是抖了抖。 “这钗太好了,不是婢子该戴的。”青鸽不善言语,吭吭哧哧道。 “既给了你。就是你该戴的。”甄妙叹口气。 这丫头,太憨厚了。 青鸽涨红了脸,差点哭了:“姑娘,您就饶了婢子吧。要是想打赏婢子,能不能,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甄妙好笑的问。 白芍更是啐她一口:“姑娘赏你的,还不接着,哪有和姑娘讨价还价的!” 被白芍一说,青鸽心中发慌,她又是个实诚的,一着急就闭着眼睛道:“能不能给婢子做一回四喜丸子吃?这钗太好了,戴在婢子头上,婢子连路都不知怎么走了。恐怕要见天扶着生怕它掉下来,那就没法给姑娘做事了!” 这话一出,满室皆静。 白芍嘴唇抖了好几抖,愣是没有说出话来。 甄妙噗嗤一笑,见她急得脸通红。知道说的是实心话,也不再难为这憨丫头,笑着应下来:“好,等我这脚好了,就给你做四喜丸子吃。” 过了一会儿,前头传来动静,想来是老夫人回来了。 甄妙忙让青鸽背着自己过去。 老夫人见了忍不住道:“你这丫头。幸亏有这么个丫鬟,不然这么闲不住,可怎么是好?” “祖母,孙女还不是担心大嫂和侄儿嘛。您去看了侄儿吧,他怎么样?” 老夫人拿手比划了一下:“就这么大点,看着就心酸。不过还有力气吃奶,倒是好的。” 能吃就说明能养活大。 甄妙跟着放了一半的心,小心翼翼的问:“那我大嫂呢?” 老夫人大有深意的看她一眼,才道:“人还睡得沉。纪娘子说的话,你小姑娘家不要到你大嫂跟前学。省得她忧心。” “孙女晓得的。”甄妙心中叹口气。 如今甄焕不过十八岁,还未到弱冠的年龄,嫡妻不能生,连她这个宅斗白丁都明白,这对虞氏来说意味着什么。 但愿,虞氏练过武,身体底子好,将来能调养好吧。 “祖母,那等明日孙女去看望一下大嫂和侄儿吧。” “你伤了脚,还乱跑什么?” “不是有青鸽嘛,祖母,您就答应孙女吧。”甄妙娇声软语的求着。 老夫人挨不过,点头答应下来。 甄妙这才又陪着老夫人说了会儿话,由青鸽背着回去。 外面大雨已经转成了毛毛细雨,却起了风。 斜斜吹进廊庑里,还是打湿了秋衫。 青鸽虽憨厚,心意反而越发实在,生怕甄妙淋湿了受了凉,加快了脚步。 “青鸽,慢点儿,不急,我还想多看看。” 青鸽不由四下张望。 天上别说月亮,就是半点星子都无,全被如墨的云遮蔽了。 廊檐下挂着的大红灯笼散发着柔和的红光,反倒衬得这夜色更加黑漆。 这黑咕隆咚的天,有什么好看的。 青鸽不明白甄妙的心思,却依了她的话,放慢了脚步。 甄妙侧头望着外面。 黑暗的院落树影稀疏,灯光不及的远处就是一片漆黑,像是一头看不见的凶兽,张大了黑洞般的嘴巴。 却有个人影深一脚浅一脚的小步跑来。 “青鸽,停下。”甄妙盯着看不清身形的身影。 因为太黑,只能凭着来人不断奔跑的动作看出她越来越近了。 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有像是从外面的人过来? 那人终于跑到了廊庑里,收了伞,见到不远处停着的甄妙眼前一亮,唤道:“姑娘——” 甄妙更诧异了。 叫她姑娘的,一般都是伺候她的丫头婆子,其他院的都是喊四姑娘。 这丫头,是沉香苑的? 只是因着不大熟悉,又隔着一段距离,甄妙就一时没有认出来。 等人跑进了,看清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尤其是眉心一点红痣,才恍然:“绛珠,你怎么过来了?” 绛珠这份容貌,比之阿鸾也是不差的。甄妙知道紫苏一直把她带在身边调教着,倒是还没怎么伺候她。 沉香苑大小丫鬟多了,各司其职,这还算是学徒的丫鬟。就没引起甄妙的注意。 如今大黑的天,还下着雨,她突然跑来足够令人诧异了。 “姑娘。”绛珠到了跟前,一股寒气扑来。 甄妙目光落在她身上,发现虽然打了伞,大半身子已经湿透了。 绛珠却显然没有顾忌这些,保持着施礼的动作道:“姑娘,婢子找您有要事禀告。” 甄妙皱眉看着绛珠挑剔不出一点毛病的动作,开口道:“回碧纱橱再说。” 在宁寿堂下人眼里,她算是老夫人看重的人。她院子的丫鬟来求见,自是放行的,可绛珠一个连三等还不算的小丫头跑来找自己,这事实在太古怪了。 进了屋子,青鸽把甄妙放到美人榻上。阿鸾端了热茶来。 甄妙接了热茶捧在手里,隔着袅袅白气望着眉目精致的小丫头,语气温和的问:“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跑到这来?” 绛珠面有难色的看了看白芍几人。 甄妙想了想,还是屏退了众人,抿一口热茶道:“说吧。” 她倒真是想知道,能有什么事。绛珠不先对紫苏讲,反倒迫不及待的来找她。 室内静默了片刻,绛珠突然跪了下来。 甄妙捏着青瓷茶蛊的手紧了紧,一言不发的盯着她。 绛珠伏在地上,声音轻灵恍若从天边传来:“姑娘,今早婢子贪玩。去了花园子。” 甄妙被这莫名其妙的话弄的有些发愣。 绛珠抬眼看了看甄妙,接着一字一顿的道:“婢子还去了花园子的池塘边——” 话音刚落,就听一声低呼。 青瓷茶蛊中的茶水洒了大半,都泼在甄妙的衣衫上。 好在甄妙手凉,这茶捧在手心早就变温了。倒是没有烫着。 “姑娘!” 甄妙拿了雪白的绢帕擦了擦衣襟,勉强压下了狂跳的心,定定望着绛珠:“无妨,你继续说。” 绛珠却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手来。 素白的手,犹如最上等的美玉,莹润生光。 手心摊着的是一只小小的耳坠。 耳坠是银的,花样却特别,是蝙蝠的样式。 “这是——” “姑娘,婢子在那里捡到了这个。”绛珠悄悄打量着甄妙的脸色,继续道,“婢子想着这银制的耳坠,恐怕是哪位姐姐的,样子又特别,丢了就可惜了,那里又人来人往的。就想着先带回去,若是听到哪位姐姐找坠子,再还给她。没想到没多久,就听到了大奶奶滑倒的事。” 绛珠说的话也有道理。 银制的耳坠,样式再特别也只能是丫鬟婆子戴的。 而丫鬟婆子对首饰再爱惜不过了。 “你也说了那里人来人往,怎么肯定,这事和大奶奶有关系?”甄妙眯了眼睛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小丫鬟。 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梳了两个包包头,围了一圈嫩黄色的碎小绢花,显得俏皮又青涩。 却头一次,在她心中印象深刻起来。 绛珠托着耳坠靠近了些:“姑娘,您看。” 小小的蝙蝠耳坠,在烛光的映照下,油光发亮。 这是——油渍。 绛珠继续说着:“婢子听了这事,急得不行,又恐告诉了紫苏姐姐给她惹祸,就直接来找姑娘,没想到姑娘出门去了,好不容易等着姑娘回来,又一直没有机会,这才这个时候过来。” “怎么没有告诉老夫人?”甄妙挑了挑眉。 “大奶奶跌倒后,老夫人并各院的主子们都去了青莲居,婢子怕。” 怕什么,绛珠并没有说出来。 甄妙却是明白了。 连等级都没有的丫鬟,不知道凶手是哪个,又怎么敢乱说,要是被反咬一口是她做的,那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走,你跟我去见老夫人。” ps: 大家好,我是存稿君,我的主人培训去了,她好不容易提前生下我,放了出来,请大家多多爱我。 第一百一十五章 探望 “四姑娘!”阿绸见甄妙又被青鸽背过来,身边还跟了个眉目精致的小丫头,骇了一跳。 “老夫人呢?” “老夫人刚刚沐浴过,已是躺下了。” “劳烦阿绸姐姐去禀告一下老夫人,就说我过来了。” “四姑娘——”阿绸诧异的看着甄妙。 “多谢阿绸姐姐了。”甄妙竟是摆明了要见老夫人的样子。 这下阿绸不敢再说什么,匆匆进去禀告。 很快就见里面灯亮了起来。 “四姑娘,老夫人叫您进去。” 甄妙点点头,由青鸽背着进去。 绛珠紧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老夫人斜靠在绛紫色的引枕上,见了甄妙脸色是端凝的。 显然也料到,明知她睡下还要进来,甄妙定是有事的。 尽管猜不透第二次过来的小孙女到底何事。 “祖母,孙女是得知了一件事,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报给您知晓。” 甄妙早就想把算计虞氏的黑手找出来,有了这线索,自然不想放过。 只是她也明白自己没有合适的人手,能力有限,这事到底还是要靠老夫人。 “什么事?” 甄妙示意绛珠把用素白绢帕包住的耳坠捧给老夫人看。 又把绛珠的话说了一遍。 老夫人听得面色发青,暗暗吸了一口气才道:“好了,这坠子就放在这,天晚了,四丫头你快回去睡吧,这事儿,祖母自有计较。” “嗯,那孙女就先回去啦。”甄妙干干脆脆的答应下来。 老夫人反倒有些意外,随后就为她的懂事而暗暗高兴。 知道什么该插手,什么不该管。是个有分寸的。 只是因为有自知之明而落了个有分寸评价的甄妙,再一次被青鸽背回去了。 老夫人沉下脸来:“阿绸,去叫大夫人来见我。记得别让人碰见了。” “是。”被叫进来的阿绸躬身退了下去。 夜已深,雨虽小了。那股凉意却更重。 阿绸紧了紧衣襟,提着昏暗不明的灯笼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明华苑方向而去。 甄妙回了碧纱橱,因为脚伤不好碰水,简单擦洗了一下便躺下了。 窗外芭蕉被雨打的摇晃不止,在窗纱上投下雀跃的暗影。 甄妙收回目光,一旦安静下来,反倒觉得脚疼得厉害。 这一疼,就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的翻身,只听到青鸽时不时响起的呼噜声。 甄妙笑了笑。 这丫头,看来是累着了。 平日虽睡得死。却不打鼾的。 好在鼾声不大,她又本睡不着,听着这鼾声,反倒觉得心里安稳了许多。 也不知道明日,是风雨还是晴。 第二日。天放晴了。 阿鸾推开窗,清新的泥土伴着草叶芬芳的气息就扑进来。 甄妙轻轻吸了一口气,由丫鬟们伺候着洗漱穿衣。 前去请安,没有从老夫人波澜不惊的脸上发现任何端倪,甄妙又悄悄看了蒋氏。 若是不出意外,昨日那事,老夫人定会交给蒋氏处理的。 蒋氏似乎有所察觉。看了甄妙一眼,没有任何异常的冲她微微一笑。 甄妙心中不解,却也知道剩下的事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了。 “四丫头,你脚受了伤,就好好在碧纱橱养着,这段日子不必来请安了。”老夫人笑着看了五大三粗的青鸽一眼。“不然你这丫鬟都该累瘦了。” 甄妙应了下来,因为老夫人昨日已经同意,还是由青鸽背着去了青莲居。 “四妹怎么过来了,脚上伤可还好?”甄焕说着视线落到甄妙脚上,又猛然想起虽是亲兄妹。毕竟男女有别,忙移开了眼睛。 甄妙却是认真打量着甄焕。 不过是一日未见,他下巴上的青茬就冒了出来,加上眼底重重的青色,显得人无比憔悴。 “大哥,我想去看看大嫂。” “你大嫂如今还睡着。” “那我便去看看侄儿吧。” 甄焕点点头:“嗯,我带你过去。” 暖阁里窗子关的严严实实的,还生了一个火盆。 一进屋就是扑面的热气袭来。 乳娘下榻行了礼。 甄妙终于见到了那个早产的孩子。 亲眼见了,才知道这孩子有多小。 如一只小猫似的躺在乳娘怀里,拇指不过葶子草粗细,没有一丝血色。 似乎是感觉到来了人,眼皮动了动,没有睁开。 甄妙原是想抱一抱的,真见了孩子的模样,却不敢下手了。 “大哥,哥儿取名字了么?” 甄焕勉强笑笑:“哪顾得上取什么名字,先雷哥儿叫着。” 说着目光落在乳娘身上,隐隐带着几分挑剔:“哥儿吃的怎么样?” 大户人家小主子的乳娘,都是早早挑好的,一般至少挑上两个,以应突发情况。 最好的,自然是生产时间和主母差不多,这样奶水充足又有养分。 可给雷哥儿预备的三个乳娘因为他的早产都没用上,只得匆匆挑了个府中孩子已有半岁的仆妇顶上。 甄焕便没那么放心了。 只等着那三个乳娘生产后,再选个好的替了。 这新顶上的乳娘显然是知道自己处境的,面对甄焕的目光就不由得战战兢兢起来,生怕哪里做错了,就丢了这份差事。 乳娘不仅吃得好,累不着,月钱还多,更有着奶大小主子的情分,一般来说将来给她养老都不为过,哪个不想抓牢了这份美差。 “四妹,纪娘子说孩子还太小,又不足,恐大人带了什么病气过给孩子,我们先出去吧。” “嗯。”见了像小猫似的侄儿,甄妙心里也不好受,跟着甄焕走了出去。 一出门。就遇到了甄冰甄玉并温氏姐妹。 见了青鸽背上的甄妙,甄玉笑出声来:“哟,四姐,怎么你也成了孩子了。还要被人抱在背上?” “六妹,四妹昨日伤了脚。”甄焕不悦的皱了眉头。 甄玉狐疑的打量甄妙几眼,这才作罢:“大哥,我们来看看小侄儿。” “雷哥儿还睡着,身体又弱,几位妹妹的心意哥哥心领了,不如一起去花厅坐坐,喝几杯茶水。” 甄玉不乐意了:“大哥好偏心,明明四姐才跟你出来的,怎么她看得。同样是做姑姑的,我们就看不得?” 甄焕一时没了言语。 抛去甄妙是他嫡亲妹子不谈,单说昨日甄妙二话不说拿出那支万金难求的老山参,又带着伤脚过来探望,他也不能把人拒之门外。 至于甄玉几人。成群结队的,他确实怕吵到了孩子。 可这话却不好开口了。 “六妹何必为难大哥?”甄妙开了口。 甄玉冷笑一声:“四姐,那你刚才从哪里出来的?我们进去是为难,你就不是了吗?” 甄妙笑了:“就是因为我刚刚为难了大哥,见到雷哥儿才知道大哥的难处,这才不忍再见他为难了啊。都是做妹妹的,想必六妹也知道大哥的难处吧?” 甄玉这下子不说话了。咬了嘴唇。 她也不过是不服气争一争,说到底是同情甄焕的。 “大哥,好久没来你这儿吃茶了,可有什么好茶招待妹妹们么?”甄冰开口打了圆场。 “有上好的花茶,是前几日一位同窗送的,正好你们尝尝。”甄焕松口气。领着几人向花厅走去。 茶还没沏上,就有丫鬟来报:“大爷,蒋公子过来了。” “呃,那把蒋公子请到偏厅去。” 昨日他们本都在国子监读书的,听说虞氏出了事。他匆忙跑了回来。 蒋宸虽跟着回来了,到底不好那个时候凑上来。 今日来探望,倒是意料之中的。 按说蒋宸一直住在府中,和甄妙几人见的也不少了,就是直接请进来一起喝杯茶也无妨的,可温氏姐妹在这里,却有些不便了。 招呼着甄妙几人喝茶,甄焕去见了蒋宸。 吹着茶蛊中舒展的花叶,甄玉笑了笑:“四姐昨日不是去赴宴了么,好端端怎么把脚弄伤了?” “跑得急了些,碰着了。”甄妙不愿多提。 因着耳坠的事,更是没有闲聊的兴致。 甄冰却自从听到蒋宸来后,心思就有些恍惚了。 那日听了甄妙的劝,她也明白自己这样没有什么好处。 可那份心思,岂是说收回去就收回去的。 到如今,她不敢再求太多,只要偶尔的见上那么一面,就是极好的。 温雅涵对甄妙始终淡淡的,对其他人更是疏离了,客气有礼的寒暄完,就不想多说,省得让人误会上赶着巴结。 温雅琦年纪小,见几人都不说话,到底没敢胡乱开口。 一时间室内静静的,只剩下茶香萦绕。 等茶可以喝了,几人饮尽,也就心照不宣的起了身出了花厅的门。 一出去,正见到甄焕伴着蒋宸往外走。 “几位妹妹怎么不多坐一会儿?” “大哥这里只有茶,又没有点心,等大嫂好了,我们再来玩。”甄玉打趣道。 目光不着痕迹落到蒋宸身上,见他却只望向甄妙那里,不由替甄冰不平起来,冷哼一声。 蒋宸向几人打了招呼,忍不住问:“四表妹这是怎么了?” “脚不小心踢到了石子上。” “四表妹又甩鞋子了?”蒋宸下意识的问道,随后反应过来说了什么,脸轰得红了,几乎是狼狈的落荒而逃。 甄妙却早忘了自己曾经干的好事,伏在青鸽背上,舒舒坦坦走了。 ps: 大家好,我还是存稿君,我的主人还没回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世子的邀约 因着雷哥儿早产,洗三礼没有办,只打发人去虞氏娘家和甄宁、甄妍并几处近亲那送了红鸡蛋。 第三日,甄宁遣人送来了一些珍贵药材,甄妍则是亲自登门了。 从青莲居出来,就窝在宁寿堂里陪老夫人说话。 “祖母莫要担心了,我看雷哥儿吃奶的力气不小,定会长得白白胖胖的。” 老夫人点点头:“可不是,能母子平安已经是佛祖保佑了。只是雷哥儿体弱,禁不起折腾,不办这洗三礼,虞家心里恐怕会有些想法。” 甄宁体贴的替老夫人捶着腿:“我看虞夫人倒是挺面善的,再者说她是真心心疼雷哥儿,不该计较这个,等满月时再好好办就是了。” “二姐,到时候你这做二姑的可不能小气。”甄妙坐在一旁,笑眯眯的道。 甄妍白她一眼:“知道你财大气粗,还显摆,是不是讨打?” 正说笑着,阿绸进来禀报说虞夫人带着两个儿媳过来了。 老夫人忙让人进来。 甄妙悄悄打量着。 虞夫人看起来倒是和大夫人蒋氏年纪差不多,一双眼睛大而有神,可能是为虞氏忧心,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跟在她后面的两个年轻妇人,一个穿了条茜素青色的挑线裙,一对翡翠坠子随着走动一晃一晃的,衬得人温婉端庄,另一个则穿了对襟的竹纹上衫配一条石榴裙,浓眉大眼,竟是有几分英气。 互相见了礼,阿绸奉上了香茗和点心。 虞夫人先喝一口茶,不由赞道:“好茶,喝着怎么有股说不出的清香味?” 老夫人笑了:“前些日子五丫头和六丫头采了荷花瓣上的露珠,存了一罐子水送了来。” “可是李夫人的一对双生女儿?上次见还是两个孩子呢,如今竟如此风雅了。” “什么风雅,小丫头闹着玩罢了。”老夫人不以为然的道。 坐在虞夫人下首浓眉大眼的少妇却是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甄妍看在眼里。微微一笑。 虞夫人又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轻咦了一声:“这糕点倒是更特别,比寻常的桂花糕味道浓郁不说,还没有那么甜腻。不知是哪家点心铺的?” 老夫人这次笑得有些得意,瞥了甄妙一眼:“我家四丫头就喜欢鼓捣这些玩意儿,知道我不喜太甜的,特意做的,让虞夫人见笑了。” 若说刚才见礼,虞夫人对甄妙二人的称赞不过是妇人交际之间的客气,现在却多了几份诚意了:“老夫人几位孙女,一个比一个兰心蕙质,真是让晚辈艳羡。” 老夫人又客气了一番,知道虞氏不可能只为了寒暄几句。就把甄妙二人支开。 回了碧纱橱,甄妙一下子抱住了甄妍胳膊:“二姐,我可想你了。” 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甄妍哭笑不得:“四妹,你这眼见着就及笄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好端端还把脚弄伤了,进出都要青鸽背着。” “二姐嫁人不过个把月,就长大了?”甄妙悻悻放了手。 甄妍脸上一红,随后正了脸色:“我且问你,大嫂七月产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虞氏前三个月虽然害喜的厉害,可大夫定期问诊。怀的是极稳当的,好端端早产,要说这其中没事,她是不信的。 甄妙也不瞒她,把包括绛珠捡到耳坠的事都一股脑说了。 甄妍气得拍了拍茶几。 粉彩茶蛊的盖子跳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定是和甄静有关。” 甄妙摇摇头:“三姐早被拘在了大伯娘院子里。就算有心,也无力啊。” 甄妍抿了抿唇,目光落到窗台上玻璃鱼缸处。 几条彩鱼儿游得正欢,只是游到鱼缸边缘,还没碰了壁就又游回了。显然是不知道碰了多少次壁得出来的经验。 便是这没有灵智的鱼儿,也知道不做无用功呢。 甄妍勾起唇角,讽刺的笑了笑。 “四妹,我只说和甄静有关,并没有说一定是她。” 甄妙睁大了眼,有些茫然。 甄妍心中一叹。 她这个傻妹子,将来到了镇国公府可怎么办! “四妹,你一直忽略了一个人。” “谁?” 甄妍不语,用手指沾了茶水,在茶几上写了个“岚”字。 甄妙盯着那个“岚”字好半天,恍然大悟:“岚姨娘?” 甄妍差点吐血:“四妹,你反应还能再慢点吗?” 甄妙不好意思笑笑:“二姐,我从没想过她一个姨娘竟有这么大能耐,你怎么一下子就想到她了呢?平日里,我脑子里就没有过她这号人。” “四妹,你可是因为当初轻易发落了婉姨娘的事,就没把妾当回事儿?” “这倒没有,只是岚姨娘平日低调得很,我甚至连她长相都没多大印象,且前几日大伯娘说她也病了呢。” 甄妍冷笑一声:“四妹,你记着,这妾,说她是个玩意儿,她就是个不值一提的玩意儿,可要是坏起事来,也能狠狠咬人一口。这岚姨娘倒是个人物,除了大房,别人谁能轻易想到这个人?这就是她的厉害之处!” “二姐,你更厉害。”甄妙崇拜的看着甄妍。 甄妍嗤笑一声:“不是我厉害,是那红色绣线的事给我提了醒罢了。现在想想,那事可能是甄静做的,也可能是岚姨娘做的!眼见的结果,本就不一定是事实!” 甄妙默默替甄妍重新添了一杯茶水。 甄妍端起来喝了,耐心教导甄妙:“有的时候看一件事,不单要只看这一件事,而是要前后连起来看,左后连起来看。这前后不必说,左右呢,比如你猜测这事最可能是某人干的,那便要把和他相关的人物都列出来想一想,说不定就有新的思路了。” 甄妙受教的点了点头。 “你且看着吧。既然有了你那小丫鬟的耳坠为证。大伯娘不是吃素的人物,不出两日就会有结果的。岚姨娘,这次恐怕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甄妍是出嫁女,不好留的太久。姐妹二人又一起去温氏那里陪着说了半下午的话,就打道回府了。 甄妙窝在碧纱橱里,有些怏怏的。 她果然是不擅长这些事儿,真捉急啊! 心头闷闷的睡了过去,醒来阿鸾伺候着净了面,拿了个梳子:“姑娘,婢子给您梳头吧。” 甄妙单脚跳着坐到梳妆镜前,朦胧的睡眼陡然睁大,死死盯着额头上的几颗红痘痘看。 阿鸾注意到了,劝慰道:“姑娘别急。可能是上火了。” 甄妙看着碍眼的痘痘眯了眼。 阿鸾再劝:“姑娘少吃肉和辛辣的,多吃清淡的就好了。” 甄妙差点泪流满脸。 喂,这是劝慰吗,这纯粹是往她心口插刀! 日子过的已经够烦闷了,还不能吃肉。不能吃辣,那活着还有什么趣味! 其实她们这个年纪,脸上长痘痘是再正常不过的,只是丫鬟们本来油水就少,姑娘们个个爱惜容颜,没人像甄妙这样不忌口,自然就好多了。 甄妙虽不是特别重视容貌。可这几个痘痘太碍眼了点儿,且一旦开始起,以后就像野草似的,一茬接一茬,割也割不完。 一想到从此以后顶着一张痘脸,甄妙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也是个女人好么! 可要是从此只吃清淡寡味的。那又真的要她命,思来想去,想到了甄太妃教的那个美白肌肤的方子。 甄太妃可是说得明明白白,这方子坚持用了,不但能令肌肤胜雪。还会光滑如缎,总之一句话,谁用谁知道。 想想那方子的麻烦程度,还有败家程度,甄妙想了又想,还是一拍桌子定了下来。 麻烦便麻烦吧,反正她都能接受一天梳两千下头发了,不就是换着花样洗澡嘛! 至于银钱,她现在正是手头宽裕的时候,也不缺。 一旦决定了,甄妙便提笔写了方子所需的各种材料让人去采买,只是每样材料都要了同样的分量,省得把方子漏了出去。 事情交给白芍去办,还没到晚膳的时候,就已经全买了回来。 甄妙脚还不能碰水,便让她把药材都仔细收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前院那边送来了一封信笺。 甄妙看了罗天珵的署名,想起拜托他的事儿,忙打开来看。 看完却无奈的撇嘴。 这人,竟什么有用的都没说,只约她到怡然居一见。 怡然居是京城有名的茶楼,非富贵不能进,因为清净安全,一些女眷偶尔也会去那里吃茶的。 府里出了这些事,甄妙倒是想出去透透气,只是她这脚却是哪里都去不成了。 再者说,他们好像还没那么熟吧,约会什么的真让人不好意思。 写了封回信,告知对方她脚伤了,出不去,要是有什么话直接给她回信就好了。 可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回信。 甄妙气的咬咬牙,连晚饭都少吃了一碗。 洗漱妥当,天也不早了。 “姑娘,婢子去把灯熄了。”青鸽走到烛台前刚要吹灯,忽听敲窗的声音。 只穿着里衣的甄妙一愣。 就见青鸽脸上半点惶恐之色都无,抄起放在烛台旁的灯芯剪就向着窗子冲过去了。 ps: 大家好,我不是存稿君,坐了好久的车回家,累得睡了一觉,所以更晚了。咳咳,还是存稿君靠谱啊。感谢童鞋们的打赏和粉红。 第一百一十七章 身陨 嗳,那灯芯剪未免太小了吧,就算拿,也拿个大家伙啊! 甄妙第一反应是这个,随后猛然想起某个爱跳窗子的惯犯,忙急声喝止道:“青鸽,别乱来!” 青鸽回头,一脸茫然:“姑娘,婢子没乱来啊。” 也许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窗外骤然安静下来。 芭蕉叶的影子投在窗纱上,一颤一颤的。 “青鸽,把窗子打开。”甄妙说着拿起床头搭着的家常衫子披上。 “姑娘?”青鸽拿着小巧的灯芯剪,有些无所适从。 甄妙想着窗外的人就头痛。 这人怎么跳窗跳上瘾了,幸亏值夜的是青鸽,要是别人岂不麻烦? “听我的,把窗子打开。” “嗳。”青鸽不再迟疑,利落的支开了窗。 一个黑影骤然跳了进来。 青鸽是个傻大胆,一声未吭的盯着,等看清来人模样才惊讶道:“罗世子?” 罗天珵站稳,淡淡扫了青鸽一眼,随后大步流星向甄妙走去。 青鸽猛然挡住他的路,用灯芯剪指着他:“罗世子,你要做什么?” 罗天珵扫了甄妙一眼。 “青鸽,是我和罗世子约好的,你不用理会,先歇着去吧。” “呃,是吗,姑娘,您怎么不早说?”青鸽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冲罗天珵笑了笑,转身上了美人榻,拿薄被把自己蒙上了。 罗天珵轻门熟路的走进了碧纱橱里。 甄妙咬了咬牙,没好脸色的道:“罗世子,你这样行事,就没想过我的名节吗?” “放心,不会有人见到我的。”罗天珵在床边坐了下来。 秋露的寒气就这么扑来。 甄妙指了指外面:“没人,那青鸽是什么?” “那不是你的丫鬟吗?”罗天珵一脸莫名其妙的神色。 甄妙气得一窒。 恰在此时,青鸽均匀的鼾声响了起来,虽然很轻微。在这寂静的夜里依然显得格外响亮。 甄妙忍不住扶额,这丫头,心得多宽啊! “你脚伤了?”显然青鸽的鼾声让罗天珵很愉悦,嘴角微翘着开了口。 落在甄妙眼里。却有幸灾乐祸的味道了。 没好气瞪他一眼:“是。” “怎么伤的?” “不小心踢石头上了。” 罗天珵低声轻笑起来:“你怎么这么有本事?” 此时外间的烛火未息,碧纱橱的幔帘还未落下,光线朦胧中,这张带笑的脸就如漆黑的天幕上一轮孤月,虽然冷清,却有种让人忍不住靠近的温暖。 甄妙就怔了怔。 然后恼道:“罗世子未免关心的太多了。还有,有什么事不方便见面的话,何不递个口信进来,每次都跳窗,难道这是罗世子的爱好?” 罗天珵缓缓收了笑意。 孤月便骤然变成了寒星。 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 甄妙却没有后悔。这人动不动就半夜翻墙跳窗来她这,委实让人恼火的很。 啪的一声,烛火爆裂,随后光线又暗了暗。 良久,罗天珵才开口:“甄四。你给我牢牢记着,以后我们有事,要么就是约在外面见面谈,要么就是我来你这。” “嗯?” 罗天珵薄唇紧抿,恨铁不成钢的道:“难不成,你还想再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信?” 二叔既然能模仿他的笔迹一次,就能模仿第二次。第三次,他可不想再因为这个被他算计去。 一提到那封信,甄妙骤然反应过来,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她一头青丝只用一条鸭蛋青色的丝带匆匆束起,几缕青丝滑落下来,随着点头跟着不停晃动。一下下抚摸着那张莹润如玉的面庞。 “对了,罗世子,我托你打探的那件事,到底如何?” 罗天珵目光不自觉被那几缕调皮的青丝吸引,就忘了回话。 甄妙拧起了眉毛:“罗世子?” 罗天珵这才回神。轻咳一声道:“我去房县办事时打探了一下,那户人家姓张,在当地算是大户,家底丰厚,适龄还未说亲的只有一个,且是嫡子。” “这么好?”甄妙诧异的睁大了眼。 这条件她都想嫁了好么,不是天子脚下,没有那么多盘根复杂的关系,家底又丰厚,这不是她当初的理想生活吗? “你在想什么?”看着甄妙的表情,罗天珵没来由的心头不爽,冷了脸色。 甄妙吓得心里一激灵。 这都能被他看出来,这人还是人吗? “咳咳,我就是想这么好的条件,倒是一门好姻缘,表姐运气还挺好……” “羡慕吧?”罗天珵的声音格外温柔,在夜色沉沉的这一方小天地里,有种惑人的味道。 “嗯。”甄妙下意识的点点头,骤然觉得浑身一冷,猛然醒过神来,瞄着那快结成冰的脸色傻笑着道,“呵呵呵,罗世子就爱说笑,呵呵呵。” 罗天珵气得一口老血涌了上来,又默默咽下,冷笑道:“可不是好,长庆伯府五太太那个侄子自幼体弱多病,已经病危了好几次,至今没有门当户对的人家愿意把闺女嫁过去。怕绝了后,他家已经给他讨了几房小妾,庶子庶女都有了,嫁过去正好捡现成的!” 甄妙听得目瞪口呆,随后气得不行。 这五太太,也太缺德了! 她外祖家便是再破落了,也没有把女儿推进火坑的道理,这不是骗婚吗! 想想不由后怕,这要是没有仔细打听把表姐嫁过去,将来母亲知道了,还不内疚死。 “多谢罗世子了。”甄妙诚心实意的道谢。 “举手之劳罢了。”罗天珵淡淡的道。 该说的说完,二人又有短暂的沉默。 罗天珵拿出一个玉制的精致小盒子递过来:“这是宫内的云霜膏,治疗外伤极好的,你试试吧。” “呃,多谢了。”甄妙一脸意外。 “那我就先走了。”罗天珵起了身。 “罗世子慢走。”甄妙脚上有伤不便起来,只扶着靠枕把身子坐直。 罗天珵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停了下来,扭了头神色古怪的望着甄妙。 甄妙有些疑惑:“罗世子还有事?” 罗天珵摸了摸鼻尖:“呃。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想提醒你一句,以后还是少吃点肉吧。” 甄妙怔了怔,随后立刻红了脸。抓起靠枕就丢了过去,恼羞成怒的道:“我愿意,我喜欢!” 该死的,等她脚一好,立刻把那美白肌肤的方子用上。 罗天珵轻轻松松的接住抱枕,把它随意丢在桌案上,双脚一蹬从窗子翻了出去。 人都不见了,仿佛还能听到低笑声。 凉凉秋风从窗子灌进来,饶是碧纱橱紧靠着里面,纱帐还是被吹的不停晃动。 “青鸽——”甄妙喊了一声。 青鸽虽睡得沉。对自己名字却是格外敏感的,听甄妙这么一唤,立刻跳了起来:“姑娘,您唤婢子?” “嗯,把窗子关好吧。” “咦。罗世子这么快就走了?”青鸽揉了揉眼睛。 甄妙抽了抽嘴角。 这到底是谁的丫鬟啊,不走,难道在这里过夜不成? 青鸽走过去关了窗,看到那靠枕捡了起来,嘀咕道:“奇怪,怎么靠枕跑这里来了?” 抱着靠枕走进碧纱橱:“姑娘,我捡到了这个。” 甄妙抚了抚额头。 青鸽瞅瞅甄妙神色。恍然大悟:“姑娘,这难道是您送给罗世子的?啊,他没带走,姑娘,您,您可别往心里去。” “快去睡吧。”甄妙认命的摆摆手。 第二日温氏来请安时。甄妙以闲谈的借口把她请去了碧纱橱,接着就把罗天珵调查来的情况说了一遍。 温氏愣了好一会儿才道:“既然是罗世子查到的,那肯定错不了。那五太太可真是个混蛋,不得好死的!” 甄妙忙劝了劝。 温氏叹气:“你表姐这亲事可真是艰难。唉,妙儿。你可要惜福啊,我看罗世子对你是挺不错的。” 甄妙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 要不说难得糊涂呢,当时罗天珵对她做的事,温氏一直不清楚,或许这才是最好的吧。 有罗天珵给的那盒云霜膏,甄妙的脚没出几日很快好了起来,虽然走路还是有些不便利,至少不用再要青鸽背着了。 转眼到了天寿圣节,老伯爷和大老爷都参加朝贺去了,至少要折腾到下午才会回来。 甄妙正陪着老夫人聊天,有丫鬟禀告大夫人过来了。 这个时候,正是大夫人蒋氏打理事务的时候,怎么好端端的会来找老夫人呢? 甄妙心里纳闷着,就见蒋氏走了进来,神色虽沉稳,匆匆的脚步却暴露了她急切的心情。 “怎么了,蒋氏?”老夫人开了口。 蒋氏看一眼甄妙,倒是没有避讳她的意思,缓了口气道:“老夫人,是我们房的岚姨娘没了。” 老夫人掐着佛珠的手一顿,连眉毛都没抬:“今儿是天寿圣节,天大的好日子,一个姨娘,没了便没了吧,好好装殓了就是了。” 蒋氏点点头:“岚姨娘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就病得不大好,已经准备好了呢。” 甄妙听得眼皮子一跳。 岚姨娘前些日子病了不假,但是说没就没了,又岂是那么简单的。 果然就听蒋氏又道:“岚姨娘身边叫青娥的丫头忠心耿耿,岚姨娘一没竟然殉主了,依儿媳看,也厚葬了吧。” ps: 感谢狒女王打赏的平安符,感谢投粉红的童鞋们。 第一百一十八章 蜕变 赶上昭丰帝的寿辰,岚姨娘不过是个贱妾,伯府连信儿都没给参加朝贺的大老爷送,就把岚姨娘埋在了山脚下,陪着她的是那殉主的丫鬟青娥。 大老爷回来后,听闻岚姨娘的死讯,只是怔了怔,随后如往常一样的沐浴更衣,歇在了明华苑。 岚姨娘的死就像一个小小的石子投入湖里,泛起的涟漪还没荡漾到人们心底,便悄无声息的散了。 被关起来的甄静,还是得知了岚姨娘的死讯。 那一日小丫鬟冬哥提着食盒推门而入,房门打开的吱呀声并没有惊动甄静,她呆呆的缩在椅子中,像个没有生机的精致人偶。 冬哥看了不舒服的皱了皱眉。 她很不喜欢这位三姑娘。 虽然每一次这位三姑娘都沉默寡言,可不知为何,就连她周身的空气都死气沉沉的,让人心情烦闷。 “三姑娘,吃饭了。”冬哥把食盒放在长条桌案上,把碗筷一一布好。 甄静看向冬哥,眼珠转了转。 “那婢子就告退了。” 反正吃不吃,过会儿她是要来收的,多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呆下去。 冬哥年纪不大,遮掩情绪的功夫还不到家,那抹嫌弃之色就被甄静撞见了。 “你站住。” 声音从背后传来,凉凉的,缓缓的,就像一条蛇,顺着小腿缓缓往上爬。 冬哥身子颤了颤,转了头:“三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甄静低着头喃喃念着,显得无助又娇弱。 冬哥微微松了口气。 她怕什么,三姑娘如今连门口都不能迈出一步,听说亲事也退了,这往后恐怕还不如有头有脸的丫鬟过得好。 她的姐姐,可是老夫人身边的夏梅,虽只是二等,也算是极有体面的了。 想到这。冬哥身子挺了挺。 就见甄静忽然露了个笑容,猛然抓起桌案上的一盘菜就这么掷了过来。 冬哥尖叫一声,下意识的往旁边一躲,还冒着热气的嫩豆腐大半就泼洒在衣衫上。 青花瓷的碟子在脚边碎裂。热汤汁更是溅到了绣花鞋上。 那双刚入秋府里才发下来的软缎绣花鞋就瞬间染了一大片污渍。 “三姑娘,您这是做什么呀?”冬哥被烫的跳脚,言语间就有些忘了恭敬。 甄静腾地站起来,多日来的颓废茫然好似烈油被火星点燃,掀起了腾腾热浪。 冬哥被骇住了,一动不动的看着甄静到了跟前,接着啪的一声,脸颊已经挨了一个耳光。 “下贱的奴才秧子,我好歹是这府里的三姑娘,也是你能嫌弃的?” “三姑娘。婢子没有——” 又是啪的一声,冬哥猛然捂住另一边脸,只觉双颊热辣辣的疼。 甄静却好似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对象,双手齐上,又打过去。 冬哥不敢还手。却被激出了火气,边躲边嚷道:“三姑娘是主子,难为婢子一个小丫鬟做什么,想摆主子的款儿,去您姨娘那里摆啊,她不也是个奴才秧子吗?” “你,你敢说我姨娘?”甄静这一次除了发泄。真正来了怒气。 冬哥嗤笑一声:“有什么不敢的,岚姨娘如今坟头恐怕都开始长草了。” 甄静表情有片刻呆滞,随后像是面具出现了裂缝,有些绝望,又有些疯狂,一把抓住了冬哥的手:“你说什么?给我再说一遍!” “哎呀。您放手。”冬哥被甄静模样吓得不轻,使劲挣脱开,旋风般的跑了。 砰的关门声传来,甄静还是呆呆的。 “姨娘死了?怎么会,怎么会?不行。我要见父亲!” 扑到门前死命的拍着:“来人,我要见父亲,来人——” 这番动静不小,门到底是开了。 “林嬷嬷,是不是父亲要见我了?”甄静眼中有了一丝光亮。 林嬷嬷在大夫人蒋氏嫁进来前,就是大老爷院里的管事嬷嬷,真正算起来,是大老爷的亲信。 林嬷嬷面色沉静的站在那:“三姑娘,世子爷让您好好养着身子。” “我父亲在哪儿,我要见他!” 林嬷嬷眼中波澜不惊,淡淡道:“世子爷在秀姨娘那里歇着呢。” “秀姨娘?”甄静一愣。 “是,岚姨娘去后,夫人怕世子爷少了人伺候,从外面买了些人进来。其中两个给了世子爷,秀姨娘得了世子爷青眼,刚被抬了姨娘。”林嬷嬷说着看向甄静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怜悯,“三姑娘,您还是好好休养吧。” 见林嬷嬷要关门,甄静伸手把门撑住,脸色惨白如鬼:“林嬷嬷,能不能告诉我,岚姨娘是怎么去的?” “呃,不是前些日子伺候三姑娘,累病了么,可惜岚姨娘身子骨弱,竟没熬过去……”林嬷嬷说完,轻轻关上了门。 关门的声音传来,那一刻甄静觉得,就好像是把她的心跟着关上了。 姨娘累病了没熬过去? 甄静垂着头,长长的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姨娘原本留在这里照料她,有一日忽然身体不适不假,可要说就因为这个去了,她怎么能相信! 甄静想起前两日姨娘借口来看她,说的那番莫名其妙的话。 “静儿,姨娘都是为了你,所有的伤害都让姨娘去应对,我的儿,你只要好好养着,将来风风光光的进了皇子府就好了,就好了……” 姨娘做了什么? 府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的事,导致了姨娘的死? 甄静如行尸走肉般走到梳妆镜前坐下,望向镜中的人。 苍白的脸色,消瘦的容颜,虽然极美,却仿佛是脆弱的纸美人,一碰就要碎了。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要养好了身体,抓住六皇子的心,她不能要姨娘白死。 甄静抓起放在桌案上的鸡翅木筷子。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明华苑这边心思各异,和风苑那边亦是不平静。 岚姨娘的死带来的不只是秀姨娘,还有丽姨娘。 “夫人,请喝茶。”一个穿浅玫红色绣绿蝶襟子的女子高举着茶盏跪在温氏面前。 越过散发着袅袅热气的茶盏。落入温氏眼中的是一张眉目如画的脸。 三老爷和温氏相对而坐,目光一时落在眼前的丽人儿身上,一时落在温氏身上,辨不出在想些什么。 只是丽姨娘跪着的时间稍稍久了些,高举茶盏的双手微微颤了颤,又轻咬了下唇,稳稳举住。 甄妙坐在温氏下首,托着腮静静打量新来的姨娘。 对于温氏迟迟不接丽姨娘的茶,没有提醒的打算。 若是温氏还打算和三老爷修好,当个贤良淑德的主母。自然是该表现的大度的。 可母亲分明已经连父亲都不在乎了,一个姨娘,不高兴了就得受着! 丽姨娘一双盈盈秋目果然瞟向了三老爷,那欲语还休的模样真真是我见犹怜。 可惜还不待三老爷开口,温氏已经把茶盏接了过来。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才道:“叫什么夫人,该叫太太,让别人听了还以为我们伯府没有规矩。” 这话一出,三老爷脸色就不好看了。 历朝的规矩,只有诰命在身的妇人才能被称为夫人,京城谁不知道三老爷被夺了官身。连带着温氏的诰命也没了。 只是一些大户里,就是没有诰命的主子,下人们奉承着也会喊声夫人的,没人太较真。 温氏这当口提出来,可不是把他的老脸打得啪啪响? 三老爷前段时间就像犯了中二病的少年,做出了不少混事。被甄妙骂了两次,知道当初那花魁不是靠自己魅力吸引来的,灰心丧气之余试着寻了几个台阶温氏没给他下,就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他毕竟是都当爷爷的人了,等那个劲头过了。心下也生了懊悔,打算好好过日子了。 对于新得的妾,虽说有几分喜爱,但不犯病的三老爷也没有宠妻灭妾的打算,可温氏毫不留情的打脸却让他心中苦涩难言,明白有些事一旦发生了,似乎真的回不去了。 温氏看也没看三老爷一眼,拿出个银钗放在托盘上,算是打赏丽姨娘的。 “谢夫人赏。”丽姨娘面上看不出任何不满,恭恭敬敬的收了起来。 然后给甄妙见礼。 甄妙还了半礼,笑眯眯的道:“姨娘好颜色。” “行了,茶也喝了,今儿当着老爷的面我就把话说开了。丽姨娘,以后我也用不着你见天来请安,你把老爷伺候好就行了。” “太太,那怎么成,伺候您是妾应该的——” 温氏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把你买来不就是伺候老爷的么?我丫鬟一大堆,用不着你,以后你就专心伺候老爷就是,没事儿别进我的门儿。” “温氏,你——”三老爷咬了牙。 她这是干什么,妾伺候主母是本分,她连妾都懒得使唤了,难道是连这主母都不想当了? “老爷这是做什么,我这不是替你的爱妾着想么,怎么,这样也错了?” 三老爷看着温氏不耐烦的样子,忽然灰了心,一甩衣袖走了。 温氏扫丽姨娘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伺候老爷去!” “是。”丽姨娘捏着银钗躬身退出去,脚跨出月亮门后,隐隐听到丫鬟的嗤笑声。 “什么姨娘,用来打赏下人的银钗,还巴巴的揣着。” 丽姨娘脚步一顿。 “嘻嘻,人家是从外面买来的吗,许是没见过罢。” 丽姨娘直了直身子,把银钗插入发髻间,回眸看了看,转身走了。 ps: 感谢恪浠、tangxiao818、泊安cx、红茶咖啡、东方风云、狒女王打赏的平安符,感谢童鞋们投的粉红。咳咳,还有上月求粉红的两张欠账,下周争取还上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悦 秋叶渐黄,天一日日凉了起来,就在府内开始做夹棉袄子时,迎来了雷哥儿的满月酒。 虞氏终于能够起床,抱着雷哥儿在设宴的花厅走了一圈,额头已经沁了细密的汗珠。 雷哥儿裹在大红的刻丝包被里,露出的一张小脸倒是有了些肉,只是眼睛紧闭着睡得正香,睫毛格外的长。 众人皆知雷哥儿是七月早产的,只是说着喜庆话离远了瞧,并不靠近了,怕把寒气、病气的过给孩子。 虞氏微微松了一口气,脸色却说不出的蜡黄。 众人看在眼里,神色各异。 “虞氏,抱雷哥儿回暖阁吧,天冷了,别冻着孩子。”老夫人发了话。 虞氏忙应下,冲众人福了福,抱着雷哥儿离开,跨过门槛时脚一软,趔趄了一下。 吓得玉儿花容失色:“大奶奶!” 厅内丝竹之声一缓,人们闻声看来。 虞氏瞪了玉儿一眼,有些狼狈的离去。 丝竹声再次响起,老夫人举了杯,招呼众人吃菜。 人们便三三两两的说着话,宴席热闹起来。 甄妙那一桌设在角落里,默默吃着菜,就有窃窃私语声传来。 “啧啧,看虞大奶奶那样,可是不大好。” “岂止是不大好啊,听说产后血崩,差点去了半条命,这才下得了床。” 妇人们吃了酒,声音也跟着大起来,因为场面热闹倒是不显,只是甄妙这一桌本就离得近,几个小姑娘都听在耳里,不由停了筷子。 “母子均安,那也算有福气了。” “什么福气,那虞氏年纪轻轻的伤了身子,往后子嗣上可就艰难了。自己身体又弱,这往后啊,那孩子和谁叫娘都不好说——” 甄妙皱了眉,往说话的那人望去。 却听啪嗒一声。回头一看,温雅琦筷子上夹着的翡翠虾仁掉到了汤碗里,汤汁飞溅到衣襟上,一片狼藉。 一声低呼,然后温雅琦就红了脸,不安的看了看众人。 温雅涵脸色一沉。 这一桌未出阁的建安伯府姑娘中以甄妙为长,忙对站在温雅琦身后的丫头道:“快带表姑娘下去把衣裳换了。” 温雅琦红着脸垂头走了。 这样的场合幼妹失态,温雅涵憋了一肚子火气,没等宴席散了就借口身体不适,早早告辞。 回了沉香苑。对着温雅琦就斥道:“雅琦,你今日好端端的是怎么回事儿?” “我,我就是听那妇人说的可怕,手一抖。好姐姐,你就饶了我吧。” 温雅涵叹口气。恨铁不成钢的道:“雅琦,你可知道我们是寄人篱下,便是多走半步路,多说一句话都是不该的,你若是还像在家中时那样散漫,丢得可是我们整个温家和姑母的脸!” “哪有三姐说的那么可怕——”温雅琦捏着衣角,不服气的嘀咕着。 温雅涵立刻恼了:“雅琦。你若还是抱着这种想法,我立刻给母亲写信,你趁早回海定府去!” 这下温雅琦是真的被吓住了,拽着温雅涵的衣袖可怜兮兮的讨饶。 温雅涵这才缓了神色,拿起绣针对着光亮穿线。 “三姐,你日日针线不离手。又是绣那么小的经文,别伤了眼睛。” “习惯了。”温雅涵淡淡道。 温雅琦笑笑:“三姐,不如你放松一下,教教我吧。” “嗯?”温雅涵诧异的挑挑眉。 她这位四妹平日可是鲜少动针线的,教她打条络子都要拖上十天半个月。今日居然主动要学了。 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温雅涵露出个笑容:“要学什么?” 温雅琦比划了一下:“就绣那种双面都是一个字的刺绣好了,三姐先教教我‘琦’字如何绣吧。” “嗯,是这样的……” 姐妹二人一个耐心教,一个认真学,同样如花的面庞安静而美好。 端茶的小丫鬟不忍打扰,悄悄退了出去。 那一边宴席散了,甄妍却没急着离开,和甄妙一起去探望虞氏。 暖阁里已经点了火盆,扑面的热气迎来,二人都解了披风陪着虞氏说话。 只是虞氏明显话少了许多,精神又瞧着不济,甄妍捏了捏甄妙的手,起身告辞。 二人一起向和风苑走去,边走边聊。 “我听说,院里多了一位丽姨娘?” 甄妙点点头:“是个大美人儿。” “呃?母亲怎么样?” “母亲免了她的请安,眼不见心不烦呗。”甄妙笑了笑。 甄妍打她一下:“你这没心没肺的丫头,母亲任性,你也不拦着?姨娘就该守姨娘的规矩,不来请安,时日久了她还真当自己是个要人服侍的主子了。” 甄妙眨眨眼:“二姐,我觉得母亲这样挺好的。既然是见了让自己添堵的玩意儿,何必为了有的没的让自己不痛快。” 要是蹦跶的惹人厌了,就拉出去卖了呗。 至于三老爷发火,呵呵,管他去死呢! 甄妍无奈摇头:“你可真是没开窍的傻丫头,母亲如今不过三十多岁,将来日子还长着,难不成就一直和父亲这么僵着?” 甄妙没有作声。 她知道有些观点,她们虽是嫡亲的姐妹,却永远是不可能一样的,说不上谁对谁错,只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看法和活法。 难道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男人,也要和他举案齐眉么? 二人推门而入时,正见温氏穿着利落的衣裤在那踢腿。 甄妍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揉了揉眼。 呃,一定是她推门的方式不对。 甄妙却笑靥如花的迎了上去:“娘,练得怎么样了?” 温氏抹了一把汗:“还真是挺不错的,把筋骨都拉开了,全身都是舒展的,心里也痛快了许多。妙儿啊,你说是不是越练力气越大,今早儿我都多吃了半碗饭呢。” “那可不。娘您又不是不知道,女儿力气可比寻常小娘子大多了。” 母女二人说得热闹,甄妍神色扭曲了一下。 比力气……这真的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吗? 她出嫁不过两个多月,谁能告诉她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娘。您刚开始练,也不要花太久时间,循序渐进最好了。”甄妙坐到温氏脚边,帮她揉腿。 “妍儿,快来坐。”温氏笑容明媚的冲甄妍招招手。 甄妍暗吸口气,走了过去。 “姑爷对你可好?” 甄妍无奈:“娘,每次您都问这些。” 甄妙起了身,笑盈盈的道:“二姐,娘可能还想问别的,嫌我碍事呢。你们慢慢聊,我回宁寿堂一趟。” “急着回去做什么?”甄妍有些不舍。 出嫁的女儿除了特定的日子可以回来,也只有碰到府上有事才行了。 虽同在京城中,姐妹见面也没那么容易的,特别她还是新媳妇。要步步小心。 “去去就回了。” 画壁亲自给甄妙挑了帘子:“四姑娘慢走。” 甄妙道声谢,带着阿鸾袅袅向宁寿堂走去。 进了院门径直走向自己的住处,却被叫夏梅的丫鬟叫住:“四姑娘,您回来了,正好刚才老夫人找您呢?” “老夫人找我?”甄妙转了身,“阿鸾,去把我几日前腌的脆萝卜取两坛子出来。先给二姑娘送去。” “是。”阿鸾应一声。 甄妙跟着夏梅往正屋走。 进去后一看,除了坐在上首的老夫人,大夫人蒋氏也在场,最下首的锦杌上坐了一个打扮清爽的婆子,只沾了锦杌一点点,似乎是蒋氏院子里的花嬷嬷。 甄妙请了安。 老夫人笑着把她招到身边。甄妙规规矩矩坐好,并不主动开口问何事。 倒是蒋氏先问道:“刚才听白芍说你和妍丫头一起去看虞氏了?” “嗯,看大嫂精神不济,就和二姐一起去了母亲那里。想着前不久新做了些腌萝卜,回来拿一些好给二姐带回去。” 听了这话。蒋氏笑意更深:“老夫人,儿媳就说吧,妙丫头在厨艺方面很有天分,经常能做出口味独特的吃食。” 甄妙悄悄皱了皱眉。 大伯娘这是什么意思? 她话已经说的很明显了,甄妍还在温氏那里,她们姐妹见面不容易,急着过去的。 疑惑的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神情辨不出喜怒。 蒋氏见状解释道:“是这样的,妙丫头,你大姐姐有了身孕,害喜的厉害。当时虞氏害喜时幸亏有你做了几样吃食才熬过去,大伯娘想请你去侍郎府小住一段时日。” 甄妙心中不悦。 蒋氏心疼女儿,这可以理解,可让她一个隔房的姑娘去侍郎府伺候人,不先问问她的意思,直接找了老夫人,这不相当于赶鸭子上架吗? 要是甄妍,她自然是二话不说的,可是甄宁,她记忆中二人就没什么交集,甚至近期的唯一一次见面,还能隐约感觉出对她的不喜,现在反倒要她去照顾吗? 甄妙笑了笑。 蒋氏,这是料定自己会答应吧。 她是伯府未来的女主人,母亲温氏说不得还要在她手下讨生活的。 这就是大宅院,斤斤计较的李氏也好,貌似大度贤良的蒋氏也罢,谁又没有自己的心思和算计呢。 “祖母,孙女也不懂有了身子的人能吃些什么,不能吃些什么,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可怎么是好?” 没等老夫人说话,蒋氏就一指花嬷嬷:“花嬷嬷精通这些,到时候就让她陪你一起去。” ps: 感谢了如嫣、唯唯打赏的平安符。 第一百二十章 拒绝 甄妙抿紧了唇。 蒋氏见了,面上不显,心中却生了一丝不满。 这些年,她自问没有亏待过三房,长女甄宁害喜的厉害,还是她主动提起甄妙当初为虞氏做吃食的事。 当时女儿是没有直接答应下来的,是她这些日子隔三差五的写信提及,今日借着雷哥儿满月的机会公主府那边才让送礼的婆子带了口信。 倒是没想到,妙丫头居然不乐意! 蒋氏暗暗冷笑。 妙丫头比起她二姐,可是差得远了。 换了甄妍,哪怕不愿意也会半点不露,让人觉得欢欢喜喜的,哪像这傻丫头,居然还给她摆脸色! 甄妙捏着帕子,端端正正坐着,浑身都散发着我不愿意的意思。 她自然知道蒋氏会心生不悦的,这趟长公主府之行,恐怕是非去不可。 可就因为这样,她明明不愿意也要表现的高高兴兴么? 那么下一次,是不是谁都能对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了,只因为他们是需要依附大房的三房? 长房袭爵,将来三房要靠长房庇护不假,可涵哥儿还小,整个甄府这一辈不过他们两个男丁,难道他就没有靠长兄和姐姐们帮衬的时候么? 大伯娘平日精明大度,可对三房骨子里的轻视终究是不经意流露了出来。 且没有做好调整心态的准备呢。 甄妙微微一笑:“大姐姐不舒坦,做妹妹的去照顾也是应该的,只是我母亲近来身体不大好,二姐出阁,大嫂又伤了身子,我若是再不能在身边尽孝,有些放心不下呢。” 蒋氏微怔。 妙丫头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 这是让她表态要好好照应温氏吗? 想到和风苑多出的那个姨娘,蒋氏有一瞬间的不平衡。 她院子里多了两个呢。怎么也没见哪个护着她? “妙丫头放心就是,府里自然是会妥妥当当,不让你惦念的。” “不知什么时候过去呢?”甄妙这才松了口。 蒋氏微松口气,若是再不答应。她可就下不来台了。 “后天一早公主府来接。” 接下来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蒋氏起身告辞。 “祖母,孙女也先去和风苑看看了。” 老夫人点头同意。 甄妙出去片刻又折回。 “怎么又回来了?” 甄妙垮着脸:“阿鸾送腌萝卜回来,说前院二姐夫醒了酒,带二姐回去了。” “四丫头,来祖母身边坐。” 甄妙过去坐下。 老夫人伸手摸了摸她鸦青的发丝:“可是不愿意了?” “嗯。”甄妙没打算掩饰,“孙女是个愚笨的,怕在公主府不但照顾不好二姐,还惹下什么麻烦,且真的放心不下母亲和大嫂。” “你这丫头啊。真是实心眼,既然答应下来,何必还要惹你大伯娘不高兴?” 甄妙挽住老夫人胳膊,笑弯了眼睛:“祖母不生我的气就好啦。” 真要说起来,将来等老夫人不在了。三房是要出府另过的,只要她和大哥、二姐争气,温氏还真不需要仰人鼻息。 “哎。”老夫人点点甄妙鼻尖,随后正了脸色:“四丫头,你知道昭云长公主的事吗?” 甄妙依着原主的印象道:“昭云长公主早年丧夫,带着两子一女在公主府生活。因为深受皇上敬重,长子和唯一的女儿都破例有了封赏。二子凭着自己的才学考中了进士。” 老夫人笑笑:“祖母是说,对长公主本人,你有什么印象?” 甄妙想了想,有些为难的道:“祖母,孙女长这么大,就见过长公主两三面。不好说呢。不过听说长公主鲜少见外人,为人定是极清傲的吧?” 老夫人习惯性的摩挲着佛珠,道:“原本这些陈年旧事,是不该对你们这些小辈提的,只是你既然要去公主府小住。难免会和昭云长公主打交道,多了解一些,知道长公主是什么性情,也有好处。” 接下来足有一盏茶的工夫,甄妙都在听老夫人讲诉昭云长公主的往事,听到最后,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昭云长公主是个真正的传奇人物。 昭丰帝还是皇子时,因为现在的太后身份不高,日子并不好过,同为太后所出的昭云长公主也是受冷落的。 当时南淮边境总有异族月夷来犯,每次扰民,掠夺了财物便走。 先皇文彦帝多次遣兵去打,因着他们这一习性总讨不到好处,边境百姓苦不堪言。 后来月夷一族的族长求娶大周公主,先皇就把昭云长公主嫁了过去。 不料成亲那日,昭云长公主用贴身的匕首刺杀了月夷族长,亲卫护着连夜逃了回来。 满朝震惊。 月夷一族展开了疯狂的报复。 朝中大臣联名上书,要求处决昭云长公主以平战乱。 据闻,昭云长公主一身红衣走进大殿,仰天大笑后对着先皇说了一句话:“儿臣享有公主之尊,自然不吝以身报国,只是纤芥之疾终有一日会成大患,儿臣只是替满朝栋梁提前把它揭开而已。” 一番话,满朝文武恼怒的有之,惭愧的有之,处死昭云长公主的话却是没人再提了。 当时东宫空悬,几个成年皇子都上朝听政,身为皇子的昭丰帝主动请缨,要亲征平乱。 也正是这一次,昭丰帝脱颖而出,凯旋归来后被立为太子,之后顺利继承了大统。 昭云长公主成为了当朝最尊贵的公主。 手刃月夷族长的事,也被说成了大义的为国之举。 可事实是,没有哪个世族敢娶这么一位彪悍且是再嫁之身的公主了。 最终昭云长公主嫁给侯门幼子,夫婿没有继承权,留下二子一女后早亡,便带着孩子在公主府过起了日子,有着皇上敬爱和尊贵的身份,过得倒是顺风顺水。 老夫人因为回忆而显得有些迷蒙的眼神渐渐恢复了清亮:“四丫头,要说起来。昭云长公主和你,还算扯得上一点渊源。” “啊?” “曾经的镇国公世子,也就是罗世子的父亲,是在长公主说了那番话后。第一个站出来主动请缨担任先锋的。也可以说有了他那个台阶,之后的事情才顺理成章。如今人虽不在了,想来长公主看在那人的面上,不会为难你的。” “嗯,孙女明白了。”甄妙觉得就像听话本剧似的,想着明日有可能见到这位传奇中的公主,总算有了点期待。 回了碧纱橱,命白芍几人收拾行李,想了想,提笔给罗天珵写了一封信。 这人翻窗上瘾了。万一她不在的这段日子又翻墙进来,被人抓个正着,那她就又要出名了。 “姑娘,婢子把信送过去了,那个叫半夏的说罗世子不在。等他回府,就立刻把信给他。”青鸽回话道。 甄妙点点头,抬脚去了沉香苑。 这一走至少要个把月,总不见她家小八哥还挺想念的。 平日时甄妙常会回来喂锦言,温雅涵姐妹已经习以为常,只是听她说后日要离开一段时日,温雅涵脸色微变。 “锦言。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可要乖乖的别乱飞,当心别人捉了你炖肉吃。” 锦言瞪着一双小眼滴溜溜转,就在甄妙又摸了摸它的头,转身往外走时,才平静的扯着嗓子道:“救命啊——” 甄妙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这哪来的傻鸟。怎么反应慢半拍。 再看锦言,那八哥半抬着头,小眼望天,竟从中看出一丝鄙视的味道。 甄妙嘴角抽了抽,转头离去。 廊庑上却被温雅涵叫住:“二表妹。要是无事,一起走走吧。” 二人顺着抄手游廊缓缓走着。 良久,甄妙忍不住问道:“三表姐是有事吗?” 温雅涵咬了咬唇,似乎有些为难。 甄妙也不催,神色平静的望着她。 这位表姐平日刻意和她拉开距离,此时这副神情,看来是有相当重要的事情了。 温雅涵终于开了口:“二表妹后日要出府吗?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三表姐请说。” “明日我想出府一趟,但是又不方便跟姑母说,能不能请二表妹和姑母说,带我去吃茶了?” 那册经书,她日赶夜赶,快要完工了,比约定的日子早了许多,原本不急的,可没想到甄妙突然要离府,倒是让她原本想借着哪日一起出去趁机送书的打算落了空,只能匆匆把这事挑明了。 甄妙很是意外:“三表姐要去哪里,做些什么,出去多久?” “二表妹,这件事我不方便对人说。” 这样干脆的拒绝,让甄妙摇头失笑:“三表姐,京城这么大,莫说是你,就是我都不怎么熟悉,刚才我问的三个问题你都不想说,那表妹实在不敢带你出去的。” 她愿意当一个人的朋友伙伴,却没兴趣当一个人的挡箭牌。 温雅涵目光放远了,落在院子角落只剩光秃秃枝丫的桃树上。 瑟瑟秋风中桃枝微微抖着,零星可见几个被风吹得干瘪的桃子,就像原本丰润甜美的少女失了养分,凋零成行将就木的老妪,看着就让人心酸。 这世上,能够依靠的终究只有自己。 温雅涵苦笑一声,淡淡道:“是我考虑不周,抱歉。” ps: 感谢我喜欢莫染衣打赏的桃花扇,恪浠、沈君卿打赏的平安符。感谢投粉红的童鞋们。 第一百二十一章 长公主 看着温雅涵流露出“看吧,果然如此,生在钟鸣鼎食之家的贵女,怎么能理解生活的艰辛呢”那种倔傲的小眼神,甄妙心中一阵气闷。 外祖母生了三儿一女,小舅舅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消失在大海上,大舅二舅一个常年卧病在床,一个瞎了一只眼睛,只有母亲目前来看还算过的最好的。 她了解母亲。 温氏是个单纯的有些天真的人,这样的人脾气可能不会太好,可掏出的心却是真真的。 她统共三位表姐一位表妹,恐怕在母亲心里,都是当作女儿待得吧。 可人家却始终筑了一道心墙,把温氏和她隔绝在外。 隔绝在外也无妨,可一方面疏离着,一方面有求于人又这么敏感,就有些让人头疼了。 她倒是不在意,但母亲,一定会伤心的吧? 暂住的表姑娘神马的,果然是最难打交道的存在。 嘴角弯起,笑了笑:“三表姐,我娘是您嫡亲的姑母,若有什么事求一求她,真的不丢人的。” “二表妹这是什么意思?”温雅涵强自控制着微微颤抖的手。 她拿针的时间太长了,就落下这么个毛病,一旦情绪过于激动手就会不受控制的抖。 一双微凉的手覆上。 手指纤细修长,如白瓷般细腻,又比白瓷多了莹润生动的光泽,指甲并没有涂任何颜色,修剪的整整齐齐,看着干净又清爽。 而那双微颤的手,指肚上一个个针眼好了又添,添了又好,早已形成一层薄茧,粗糙的令人难堪。 温雅涵猛的把手往回抽,却被甄妙紧紧握住。 “二表妹,你——” “三表姐。舅母一定和你说过,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温雅涵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试着相信呢?” “我没有不相信。”温雅涵声音微扬,一直戴着的厚重面具,好似被人乍然划出一道深痕。不安又羞恼。 是了,二表妹自幼就是这么尖锐的人,她怎么会顾及别人的心情呢? 仿佛猜到温雅涵的想法,甄妙失望的叹口气:“三表姐,我说的话呢,虽然直,但没有任何讽刺的意思。如果你愿意,何不试着相信一次,依靠一次别人?或许真没你想得那么糟糕。三表姐,我就先回了。” 微微欠身行了半礼。甄妙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三姐。”温雅琦探出头来,见温雅涵不语,忍不住道:“你和二表姐闹别扭了吗?” “没有。”温雅涵神色晦暗不明,背脊挺得笔直往屋里走。 “哎。三姐,我觉得二表姐说的也有道理。你要是真的有什么事,就去找姑母啊,姑母对我们挺好的。” 温雅涵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多嘴。” 甄妙回了宁寿堂,用了晚膳就开始压腿。 阿鸾忙忙碌碌将近半个时辰,这才把沐浴的水配好:“姑娘,该沐浴了。” 甄妙收了腿。走向净房。 自从开始坚持用太妃给的养肌肤的方子,脸上起的痘痘果然不知不觉消失了,肌肤摸起来也顺滑了不少,渐渐褪去这个年纪的少女肌肤特有的青涩感。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眼看着有了效果,又有贴心丫鬟把一切准备好。甄妙由最开始的没耐心到现在已经开始习惯了。 先是迈入热气腾腾,加了许多药材花瓣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水中,甄妙舒适的叹口气。 泡了两刻钟左右,阿鸾扶着她起身走向另一个木桶。 青鸽立在那里候着。 那木桶没有一丝热乎气,甄妙虽已是这样泡过数次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咬一咬牙才坐了进去。 冷得咧了咧嘴,嘀咕一声:“冷死了。”舀了冷水开始往自己身上浇。 青鸽熟练的俯身,片刻不停的揉搓着被冷水浇过的肌肤。 胖丫头手劲大,很快火热的感觉传来。 冷与热相交,甄妙觉得自己仿佛处在冰火二重天似的,说不出是痛苦还是舒坦,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想,太妃到底是何方神人,能想出这种方子的。 折腾的差不多了,青鸽把甄妙捞出来,抱回床上去。 阿鸾侧坐在一旁,从脖颈开始给她按摩。 不多时,甄妙就睡着了。 阿鸾手上没停,直到按完脚尖,才擦了擦鼻尖的汗珠,拉过锦被给甄妙盖好悄悄退了出去,歇在了外面的美人榻上。 一夜无话。 第二日去温氏那里陪了半天,又去虞氏那看了看眉眼开始长开的雷哥儿,一天也就混了过去。 第三日一早,一顶精致小轿就静悄悄的停在了建安伯府的垂花门处。 甄妙带着阿鸾和青鸽上了轿子,起轿前,下意识的回头瞥了一眼。 雕刻着层层莲花的垂花门初阳下显得格外华丽,温氏站在门前台阶上,冲她挥了挥手。 轿子越行越远,温氏渐渐褪色成一个模糊的影子,甄妙这才放下缀着流苏的帘子,坐好。 “姑娘,很快就会回来的。”向来安静的阿鸾难得多了一句嘴。 “嗯。”甄妙点点头。 青鸽却是一脸憧憬:“姑娘,您说公主府的厨房,是不是比我们伯府还要大很多啊?” “应该是吧。” 一主二仆随意的聊着,也不知行了多久,轿子停了下来。 “甄四姑娘,请下轿吧。”一个嬷嬷立在轿子边,把轿帘掀开。 那嬷嬷穿着缎子袄,头发挽了个利落的髻儿,插着一根金钗,看着很是体面。 甄妙冲她点头微笑。 那嬷嬷便回之一笑,只是嘴角微勾,显得有几分倨傲。 甄妙没有往心里去,抬脚就走。 每年的梨花会都在公主府的梨园举行,她不是第一次来了。 这里景致确实是极好的,哪怕到了这个时节。仍有许多不知名的草木常青,花团锦簇。 行走到一处,还看到一丛灌木,挂着满满的红色小浆果。果子晶莹小巧,看着就让人垂涎。 甄妙不由多看了一眼。 “这是迭香果,早年从海外带来的树种。”一个清清凉凉的声音响起。 甄妙抬头,这才看到重喜县主就在灌木丛的另一侧。 “县主。”甄妙敛衽施礼。 “甄妙,我等你好久了。” 这话说的甄妙有些意外,迷茫的看了重喜县主一眼。 带路的嬷嬷脸色微变,看向甄妙的眼神再没最初的倨傲和漫不经心,反而多了几分慎重和审视。 县主自小就是冷淡性子,便是对着自己的大嫂,都不像寻常小姑那样爱说爱笑。这位甄四姑娘,到底怎么得了县主青眼呢? “走吧。”重喜县主伸出手,竟是牵起甄妙的手往前走。 嬷嬷悄悄揉了揉眼睛,确定没眼花这才跟了上去。 “杨嬷嬷,我带甄四姑娘过去就成了。”重喜县主淡淡道。 “是。”杨嬷嬷恭敬应着。停住了脚步。 府里谁都知道,县主虽不像寻常贵女那样娇蛮,甚至大多数时候平和冷淡,可向来是说一不二的,连公主都很少驳县主的面子,真真是比两位公子还要威风的人物。 甄妙一头雾水跟着重喜县主走,见周围景致越来越精致。忍不住问:“县主是带我去见大姐吗?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去大姐那,没想到她住的地方比梨园也不逊色。” 重喜县主停了下来。 她身后是一株海棠树,这个时节叶子早已掉光,只剩下满树的红色果实,如云似火。美不胜收,映衬的素来清淡的面庞也多了一抹嫣红。 “呵呵。”重喜县主轻笑一声,才解释道:“我带你去见的不是大嫂,是我母亲。” 这次甄妙是真的意外了。 素来鲜少见外人的昭云长公主竟然要见她? “不用担心,我母亲很好的。”重喜县主安抚的笑笑。“等你安顿好,再一起做彩虹面条可好?” “好的。”甄妙调整好心态,笑眯眯道。 既来之则安之。 见甄妙神色坦然,重喜县主暗自点头,带着她穿过一道道月亮门,到了昭云长公主的休憩之地。 两个容颜姣好的侍女立在门旁,见着重喜县主盈盈施礼,一人打起绣着烟雨山水图的布帘,一人向着屋内禀告一声:“公主,县主和甄四姑娘来了。” “让她们进来。”柔若春风的声音传来。 甄妙走进去,竟不敢落脚了。 地上铺着一尘不染的雪兔皮,一水的紫檀木家具压住了这一片白,整个房间说不出的高贵大气。 临窗大炕上坐着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衬着这雪白和暗紫,明明是极张扬的颜色,眉眼间的浅笑却生生柔和了这一切。 重喜县主踢掉鞋子,雪白的罗袜踩着雪兔皮铺就的地面走向昭云长公主。 甄妙回了神,站在门口敛衽施礼:“民女拜见长公主。” “你便是甄四吧,来,进来坐。”昭云长公主招招手。 甄妙脱了鞋子进去,长公主赐了座,随后闲聊般问了几个问题,都一一乖巧的应了。 她自认没有长袖善舞的本事,面对绝对的上位者,不出错就是好的。 原以为长公主见她或者有什么深意,却不想问了那几个问题后便端了茶。 一位个子高挑的丫鬟领着甄妙去大公子院子里。 只留下重喜县主,终是忍不住问:“母亲,您既有心见甄四一面,就只是为了说几句话?” ps: 感谢恪浠打赏的香囊,萌喵~打赏的平安符,感谢投粉红的童鞋们。 第一百二十二章 防备 “说几句话,足够了。”昭云长公主笑了笑。 重喜县主不再多问,可是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了。 母亲不像人们认为的那样清傲,只是行事洒脱不拘俗礼,也因此不耐烦和京城贵妇们打交道。 除了每年惯例的梨花会,鲜少再见外人的。 可若是记得不错,母亲近两年包括甄妙在内只特意见过三位年轻的姑娘,她们好像有个有趣的共同点呢。 一个人名逐渐在脑海中浮现——罗天珵。 她们都和这位罗世子议过亲呢。 可是母亲,为什么关心这个? 重喜县主白玉般的手指轻叩着雕花床柱。 “重喜,我的儿,小姑娘家莫想太多了。”昭云长公主伸出手指,弹了弹重喜县主额头,语气揶揄。 “母亲,我找甄四去了。”重喜县主无奈的扯扯嘴角,起身告辞。 甄妙跟着领路丫头不紧不慢的走着,心神还是放在刚才短暂的见面上。 昭云长公主是孀居之人,竟然穿了一身大红色,果然是不拘常理的。 这么不拘常理的人,竟会见儿媳的娘家妹子,有些奇怪。 “甄四姑娘,大公子的住处到了,请随婢子来。”个子高挑的丫鬟在题名长乐院的门前停了下来,“当心台阶。” 甄妙道声谢,提着裙角往上走。 说起来甄宁的夫婿,韩大公子还有些特殊,他自幼就被昭丰帝授了奉国将军的爵位,行冠礼后要住进将军府的,只是如今未满二十,就一直在公主府住着,满府的人都习惯叫大公子而不称封号了。 “惊鸿姐姐。”守门的丫鬟笑着向个子高挑的丫鬟打了招呼。 甄妙才知道,这带路的丫鬟叫惊鸿。 “去和大奶奶禀告一声,甄四姑娘到了。” “嗳。”那丫鬟跑了进去。 甄宁斜靠在美人榻上。神情有些恹恹的问:“是四姑娘到了么?” 原本昭云长公主不耐打理庶务,自她嫁进来就把管家之权丢了过来。 不想一有身孕,长公主就放话让她好生休息,先不要操心这些琐事。 虽说抛开这些是轻松了。可是乍然没了事干,反倒有些不自在,害喜的症状倒是越发重了。 “是的,大奶奶。”丫鬟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是惊鸿姐姐送甄四姑娘过来的。” “呃?”甄宁不自觉坐直了身子。 这么说,长公主竟然见了她这位四妹? “去把四姑娘请进来。” 等丫鬟出了屋,甄宁收了笑意,对坐在锦杌上的一位中年妇人道:“奶娘,您说长公主是什么意思?当时母亲提起四妹会做吃食,想让她来照料我一些日子。我原是没有答应的。你也知道,大公子平时都是歇在长乐院的,二公子又没娶妻,她一个姑娘家常住在这,委实有些不妥当。” “大奶奶放宽心。四姑娘是订了亲的人。知道分寸的。” “呵。”甄宁冷笑一声,对这个话题没再多谈。 要说她的二妹知道分寸,她倒是信,可这位四妹,从小她冷眼看着就是心性不正的主儿。 母亲提出这事,虽是为她身体着想,还是让人恼怒。 难道就不怕给她引狼入室吗? 竟还说那丫头是个拎得清的。让她放心。 能拉着镇国公世子落水的人,哪怕是她堂妹,她怎么放得下这个心? 想起蒋氏提起甄太妃还留甄妙小住过一段时日,甄宁心里更是说不出的不舒坦。 “也不知长公主是怎么想的,竟说四妹既然有这个本事,来照顾我一段时日也好。弄得我是再推脱不得。不然反倒显得小气了。” “长公主定是心疼您和哥儿的。”奶娘劝道。 立在房门口的丫鬟已经把帘子挑了起来。 甄宁抿唇不语,心中却冷笑一声。 长公主是什么性子别人不知,她多少是了解一点的,连打理公主府都不耐烦,会理会这些小事? 甄宁玲珑心肝。长公主在别人看来是无意的举动,却是引起了她的猜疑,对进来的人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 俏丽的飞仙髻上斜插着一支通体透亮的翡翠钗,一身淡绿裙袄束着一指宽的缎面腰带,显得纤腰盈盈一握,蜜蜡手串衬的皓腕欺霜赛雪,让人不自觉多看一眼裸露在外的肌肤。 甄宁确实移不开眼睛了,面上虽还平静,心中却起了惊涛骇浪。 这样无暇的肤色,分明,分明是太妃才有的! 幼时她常去宫中陪着太妃作伴,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了。 那么多年,她乖巧懂事,陪太妃解闷,可是这养肌肤的方子,太妃始终没有教给她! 短短几日,四妹就能从太妃那里学到这个方子,到底是凭了什么呢? “大姐。”甄妙行了一礼,见甄宁神色怔忪,疑惑的挑了挑眉。 “四姑娘来了。”一个婆子端着瓷碗进来,屈了屈膝,“给四姑娘请安。” “花嬷嬷。”甄妙认了出来。 花嬷嬷一个下人,自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昨日就一顶小轿进了公主府。 “大姑娘,趁热把燕窝粥喝了吧。” 甄宁这才醒过神来:“四妹一路辛苦了,快坐。” 然后冲惊鸿道:“有劳惊鸿把我四妹带来了。“ 扫了一眼身边立着的穿玫红比甲的丫鬟:“绯胭,送惊鸿出去。” 绯胭塞了个红封给惊鸿,二人说笑着一路出去了。 甄宁端起白瓷碗,手指捏着碗盖吹了吹,抿了一口就皱了眉,又忍耐的喝了两口就放下了。 “大奶奶,好歹多吃两口,您吃不下,哥儿还得吃呢。”奶娘劝道。 甄宁摇摇头:“我心里有数,再吃,之前的也要吐出来了。” 见甄妙垂首不语。笑道:“我听母亲说,当初弟妹怀着雷哥儿时也是害喜的厉害,还是四妹做了几样小菜让她开了胃口?” “大嫂怀着孕我也不敢乱做什么,只送了几次。是大伯娘太过奖了。” 甄宁微微一笑:“我原是舍不得四妹过来辛苦的,只是不敢辜负母亲的心意。四妹便住在西跨院里吧,若是做吃食就直接去小厨房,只是万不可累着自己,不然手弄粗了,我可不好向三婶交代。” “一切都听大姐姐安排。”甄妙笑靥如常。 甄宁的意思她听懂了,这是说不用她费什么心思吧。 原以为是来伺候孕妇,现在孕妇告诉她你只是打个酱油,甄妙表示很满意。 “就辛苦四妹一段时间,等我满了三个月便送你回去。留的时间长了,三婶该怪我了。” “都听大姐姐的。”甄妙笑眯眯的道。 甄宁遣了叫翠浓的丫鬟送甄妙去西跨院。 正要跨出门槛,大公子韩庆宇走了进来。 甄妙忙避到一旁,福了福身子:“大姐夫。” “呃,是四妹来了。不必多礼。” 甄妙起身,这才是第一次近距离的见着这位大姐夫。 比起韩二公子和重喜县主,韩庆宇倒是更像昭云长公主些,俊眉修目,有几分英气。 “四妹这是去哪里?” 甄妙规矩的垂了头:“先去西跨院安顿一下。” “四妹好走。”韩庆宇进了屋,神情愉悦,“阿宁。四妹来了就好了,上次在岳丈家吃了四妹做的彩虹面条,粉红色的那种酸咸中带着点甜味,你吃了定会有胃口。” 甄宁面上笑盈盈的,心中却不大痛快。 甄妍回门那日,她虽去了。但因一直做着怀孕的准备,乱七八糟的东西并不敢随便入口,那彩虹面条是一口没敢吃的。 果不其然后来发现有了身孕,还庆幸来着,可大公子提这彩虹面条已经好几次了吧? 扫一眼伺候的人。众人心领神会退了出去。 甄宁伸手拉住韩庆宇,让他坐在榻上,嗔道:“四妹是娇女,你还真当她是丫头了?” 韩庆宇摸摸鼻子:“阿宁,这不是想着有四妹在,你能吃好点吗?” 甄宁靠在大枕上,斜睨他一眼:“总之,不要总想着使唤我四妹,当心罗世子找你算账。” “是,是。”韩庆宇心中一荡,握住了甄宁的手。 二人成亲不到两年,甄宁又有了身孕,自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韩庆宇眼神一变,甄宁立刻就察觉了,耳根不由红了,心中却是一叹。 看来通房的事,不能再拖了。 想起这事,她自然是膈应的,可是哪个世家大族不是如此。 要说来长公主算是难得的婆婆了,换作别人,恐怕她一有身孕就立刻插手或是示意她安排了。 现在她若是跨不过去这个坎儿,难道要等着长公主指个人来或者大公子哪日忍不住收用了丫鬟吗? 那才是生生怄死人! “大郎,把翠浓给了你怎么样?” 绣着花鸟的布帘颤了颤,本欲掀起的手僵住,绯胭脸色沉了下来。 大奶奶之前暗示过,要在她和翠浓之间挑一人给了大公子的。 这段时日,她二人都可足了劲表现。 大公子那样的人物,谁不想呢。 本以为自己至少有五成机会,没想到大奶奶早就中意了翠浓。 “翠浓不是你的丫鬟么,给我做什么?”韩庆宇一时没反应过来。 “傻子……”后面的声音低了下来。 站在门外的丫鬟什么都听不清,心却冷了下来,冷到极处,下了决心。 ps: 感谢暖暖卜暖°、了如嫣打赏的平安符,感谢童鞋们投的粉红。 第一百二十三章 教学 长乐院很大,除了主院还有东西两个小跨院。 跨院除了通往主院,开了后门可以不经主院直接出去。 这样一来,甄妙带着阿鸾和青鸽在西跨院住下,觉得还算方便。 一晃过了三四天,因着最初得了甄宁的暗示,甄妙没有自讨没趣的常往人家跟前凑,只送过几次吃食。 每次过去,甄宁拉着她闲话家常,很有长姐的样子,只是那精心准备的吃食,就在谈笑中悄悄冷了下去。 甄妙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特别是有一次碰上韩大公子回来,把那快冷了的醋酿丸子汤喝了大半,连赞四妹好手艺时,甄宁眼中飞快闪过的不悦之色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到现在,干脆连吃食也不送了,只每日约莫着避开韩大公子回来的时间过去问一趟大姐姐想吃什么。 甄宁回上一句没什么胃口,就省了功夫。 姐妹二人心照不宣,只等着甄宁怀孕满三个月没了害喜症状就回去,算是给两边一个交代。 “姑娘,大姑娘就算不吃,您也该做些吃食送过去,不然将来传出去,还说是您的不是。”阿鸾一边替甄妙梳发,一边柔声劝道。 “放心,不会的。”甄妙无聊的摆弄着自己的发丝,“大姐姐是八面玲珑的人,怎么会把这事传出去,将来提起啊,只会说我心灵手巧,厨艺好呢。” 阿鸾便不再多言,默默替甄妙梳发。 重喜县主走了进来,淡淡笑道:“甄妙,都什么时辰了,还在梳发。” 甄妙回之一笑:“昨日睡得迟了些,今儿便起晚了。” “你要做些吃食给大嫂送去么?” “大姐姐说早上没胃口,平时我都是晚膳时送去的。” 甄宁不想让外人知道她不愿碰甄妙做的吃食,甄妙乐得配合。 “那好,今日你教我做彩虹面条吧。” 甄妙微怔。然后点头:“好。” 重喜县主不是话多的人,二人并肩走进小厨房。 小厨房的人见了重喜县主都惊了:“县主,您金尊玉贵的身子,怎么来这里?” “这里怎么不能来?”重喜县主淡淡的问。语气间丝毫不带烟火气,小厨房的人却都不敢再多说。 “你们都出去吧,就留一个烧火的好了。” 等人散尽,重喜县主道:“甄妙,你教我吧。” “我们先揉面吧。” 既然重喜县主想学,甄妙也没觉得以县主之尊就不能洗手作羹汤了,神态自然的开始洗手揉面。 重喜县主就是喜欢甄妙随意的性子,跟着认真学起来。 揉到一半,甄妙停下来,笑问:“县主。手酸了吧?” “有点酸。”重喜县主如实说着,忽然笑了,“甄妙,你鼻尖上有面粉。” “呃,是吗?”甄妙对着装满了清水的琉璃盆照了照。果然见鼻尖白白的。 “只有这么一点,不打紧的。县主,你来看看。” 重喜县主疑惑的走过去,甄妙指了指水面。 水中映出一张清丽的沾满了面粉的面庞。 “呀,我什么时候成了这样子?”重喜县主讶然,表情一下子生动起来,少了平日清贵冷淡的模样。 甄妙就呵呵笑了。 重喜县主不以为意的走回去继续揉面。 “县主。我来教你调制汁液。彩虹面条就是因为面粉揉进了不同的果蔬汁液,才会有了各种颜色。且因为是果蔬汁,做出的面条不但口感好,对人身体也是好的。” 两人一个认真教,一个用心学,很快各色的面团就做好了。 拉面条讲究的是手劲儿和经验。重喜县主却做不来了,浪费了几个小面团,才勉强拉出粗细长短不一的面条来。 对比甄妙拉出的均匀光滑、粗细适度的彩色面条,自嘲道:“看来在做吃食上,我是七窍通了六窍。” 甄妙看了看惨不忍睹的面条儿。安慰道:“多做几次就好多了。” “甄妙,你最开始学时,拉出的面条也这样吗?”重喜县主觉得安慰了许多。 甄妙用手背擦了擦鼻尖:“没有啊,我第一次做出来的面条,呃,好像和现在差不多,当时那个师傅还夸我有天赋呢。” 重喜县主嘴角笑意一僵:“看来我是真的没有天赋了。” 甄妙再次认真看了看重喜县主做出来的面条儿,一脸诚恳的安慰道:“县主别妄自菲薄,你就是普通初学者的水平,不比别人差的。” 她当时学拉面时,已经会做许多的菜了,重喜县主看样子,是第一次进自家厨房吧。 “真的。”甄妙语气越发诚恳了。 重喜县主泪奔。 可是比起自幼往耳朵中灌的那些阿谀奉承之词,听了这蹩脚的安慰并不恼怒,反倒觉得好笑:“甄妙,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吗?” 也难怪,以前初霞提起建安伯府的甄四,总是看不顺眼呢。 这么呆的姑娘,恐怕只有相处了才知道她的有趣。 “县主,其实每个人都有天赋和不足,所以才会做有的事事半功倍,有的事事倍功半呀。不过只要自己喜欢,这些都不重要,做着开心就行。” “恩,甄妙,你继续教我吧。” 好一会儿,重喜县主再次开口:“我定亲了。” 甄妙诧异看来。 重喜县主笑笑:“所以在出阁前,争取做出像你这样漂亮的面条让我母亲尝尝。” “肯定可以的。不过县主你现在做出的面条虽然不漂亮,但味道是不错的,不如端去给长公主尝尝?” “好。”重喜县主本就是随性的人,听甄妙说这面条虽丑但味道不受影响,心情不错的应了下来。 端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往外走时,回头道:“甄妙,我擅长下棋,等下午,我过来找你下棋。” 甄妙笑容僵了僵。 下棋? 原主是会下棋的。可下棋不比其他,不是单有记忆就成的啊! 没等抗议,重喜县主已经走了出去。 “母亲——” 昭云长公主膝上卧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听到声音懒洋洋的抬头看了一眼。又重新趴下。 昭云长公主摸着白猫光滑的脊背,笑道:“重喜,你这满身满脸的面粉,是干了什么?在面粉中打滚了?” “母亲,我做了面条,您尝尝。” 白瓷碗盛着碧绿色的面条,如果忽略了面条的粗细不一,还是很赏心悦目的。 “本来做了几种颜色,只有绿色的勉强能看。”重喜县主有些遗憾的道。 昭云长公主拿起银筷尝了一口,点点头:“不错。味道挺好。” “是甄妙教我做的了。” 重喜县主自己不觉得,昭云长公主却发现女儿难得有了几分小姑娘的娇俏,又吃着女儿亲手做的面条,心情大好:“那以后你就常去甄四姑娘那里坐坐。只是这些方子都金贵,不要勉强人家教。” “女儿晓得的。”重喜县主默默决定。要把当世棋圣传她的棋谱教给甄妙,算是礼尚往来。 于是下午的银杏树下,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重喜县主一手举着棋谱,一手指着棋盘,认真的讲解着。 甄妙拿着棋子,一头雾水的听着。 “明白了吗?”重喜县主一脸威严。 甄妙鼓起勇气,艰难的摇了摇头。 重喜县主深吸一口气。伸出六根手指:“甄妙,你知道我说了几遍了吗?” “六遍……” “还好这个你总算记着!” 甄妙指了指:“县主,不是你伸了六根手指吗?” 重喜县主胸口一窒,再也无法保持平时淡然的样子,把棋谱一摔。 甄妙松口气。 总算解脱了。 “呵呵,县主。看来这下棋,我也是七窍通了六窍,实在让你为难了。” 重喜县主伸手,把棋盘上的黑白棋子一拨:“没事,有没有天赋不重要。你不是说了,只要做着开心就好了。” 说到这有些羞愧。 早上甄妙那么耐心的教自己做面条,怎么轮到自己当师父了,就忍不住想砸棋盘呢? 这实在太不应该了。 自我检讨完,对一脸僵硬表情的甄妙道:“来,我们直接下棋吧,我看看你到底什么水平,再慢慢教你。” 甄妙眼前一黑。 县主,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改还不行吗! 日头渐渐西移,罗天珵下了马,小厮半夏迎出来,牵着马往里走。 “这几日府中有什么事?” “府内没什么事,只是建安伯府的甄四姑娘给您送了一封信来。”半夏说着,从衣襟里把信掏了出来。 看着“罗世子亲启”五个字,罗天珵心中竟生了几分好奇,接着划过莫名其妙的忧虑。 好端端送信来,难道那个女人又惹事了? 迅速的把信抽出来,看完眉头一皱。 又是和上一世不同的地方。 上一世,甄四和身为长公主长媳的甄宁虽是姐妹,可二人鲜少有交集。 这一世,甄四居然住进了长公主府,还是为了照顾有了身孕的甄宁? 罗天珵思索着,忽然脸色一变。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韩大公子又哪来的孩子! 他记得清清楚楚,韩大公子第一个孩子的满月礼,是在奉国将军府举办的! 从半夏手中夺过缰绳,罗天珵翻身上马:“我去一趟昭云长公主府。” ps: 感谢狂飙小马721打赏的香囊。感谢投粉红的童鞋们。 第一百二十四章 难言 “哎,世子,您,您就这样去?”半夏神色纠结的问。 罗天珵低头看看皱巴巴的衣衫,下了马往镇国公府内走去。 一个身穿石青色绣缠枝菊纹棉褂的中年男子迎面走来,面色白皙,颌上有须。 见了罗天珵就流露出亲切的笑:“大郎,这又是从哪里来,怎么弄成这幅样子?” 罗天珵眼底深处冷了下去,只是如墨的眸子深不可测,光芒流转间早把那冷意遮掩。 面对这人,他早已能收敛一切不该有的情绪。 拢在袖中的手握拳,面上却露出个清风明月般的微笑:“二叔,出去吗?” “嗯,出去办点事。”罗二老爷和善的点点头,“是不是最近事多?你自幼身子弱,身体为重。” “二叔放心,侄儿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罗天珵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保持着无懈可击的笑容。 罗二老爷眼中的探究之色并没有褪去,只是不欲被罗天珵发现,便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好,我就先出去了,改日得闲,咱爷俩儿喝一杯。” 罗天珵微笑抱拳:“那侄儿就等着和二叔喝酒了。” 罗二老爷这才抬脚,与罗天珵擦肩而过。 心中却总觉得有些不安。 他这个侄儿,怎么最近越发看不透了。 以往去龙虎卫不过是点个卵,最近几个月,竟是时时留在那边,连府中都不怎么呆了。 难道说,他察觉了自己的心思? 罗二老爷心中一惊,随后暗暗摇头。 除了这一点,对自己态度上倒是没有任何变化。 再说自己多年谋划,小心布局,便是老夫人都不曾察觉丝毫端倪的,他一个年未弱冠的小儿。还能一夕之间开了窍不成? 罗二老爷冷笑一声。 不论如何,他绝不许出半点差池,让多年心血毁于一旦,看来又该走下一步棋了。 罗二老爷出了门。七拐八拐走入一处民居,对屋内的人道:“燕子该出巢了。” 这一边,罗天珵压抑着隔了一世的仇与怨,脸上仿佛带着完美的面具,云淡风轻的往清风堂而去,路上被一个丫鬟拦下来。 “世子,老夫人请您过去。” “嗯。”罗天珵嘴角含笑点头,看的那丫鬟心头一跳,随后耳根悄悄红了。 以往还不觉得,怎么如今每次见了世子。都觉得让人心里紧张之余又忍不住心跳呢。 看着罗天珵穿着龙卫的紧身打扮,衣衫虽凌乱不堪,却难掩宽肩窄腰,修长的双腿步伐有力,丫鬟脸红的别开了眼。随后又忍不住看过来。 感受到背后灼热的视线,罗天珵嘴角僵了僵,随后加快了步伐。 猛然拉开距离,那丫鬟原本的小碎步一乱,不知迈出的哪只脚就踩到了裙摆上。 灼热的视线消失,罗天珵自在的翘了翘嘴角,随后听到身后扑通一声。转头一看,就见那丫鬟以狗吃屎的姿势扑倒在地,狼狈非常。 “世,世子……”那丫鬟下意识的伸出了手。 罗天珵矜贵的笑笑:“红喜,当心些,我步子快。你跟不上慢慢走也无妨,别再摔着了自己。” “谢,谢世子——”红喜一脸娇羞的垂了头,话还未说完再抬头,就见罗天珵早已转了身。大步流星的走了。 红喜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把僵在半空的手收回去默默爬起来,想到罗天珵临走前那个笑容,还是忍不住抚了抚急跳的心口。 “祖母,您找我?”罗天珵进了怡安堂,发现屋内还坐着个身穿蜜腊黄折枝牡丹圆领褙子的妇人。 不过是瞬间顿了顿,就再次施礼道:“二婶。” 妇人扬起个笑脸,冲罗天珵招手:“大郎,二婶好一阵子没见着你了,哎,这是怎么弄的,像个泥猴儿般?” 罗天珵走过去,忍着心中的厌恶解释道:“自从永王明馨庄发生的那事儿,皇上就对我们管束严了起来。” 妇人点点头:“这是应当的,老夫人,您看大郎多有出息,年轻轻的就当了侍卫长,将来可了不得。” 老夫人窦氏听了笑了。 这个孙子自幼跟着她长大,有了出息当然高兴,当下对这个儿媳又满意了几分。 罗天珵看妇人一眼,淡淡笑道:“二婶过奖了。” 妇人嗔他一眼,对老夫人笑道:“老夫人,您看大郎,还要说这种客气话。儿媳哪里说错了,以他这个年纪能当上侍卫长,可不是天大的本事。” 老夫人点头:“田氏说的不错,明哥儿,这段时日你确实辛苦了,祖母看你都黑了,也瘦了。” 田氏忙道:“儿媳早命厨房那边准备了当归乳鸽汤,最是补身子的,大郎今日可要多吃点,好好补补身子。” 老夫人更是满意。 这个儿媳出身虽然一般,偶尔行事难免有些小家子气,但对明哥儿却是没得说的,就凭这点,也算难得了,毕竟当初给老二聘妻,就是特意从家世低的人家挑的。 “老二出去办事,田氏,今晚你就和我们一起用饭吧。” “嗳,儿媳也好久没有陪老夫人和大郎一起用饭了。” “祖母,孙儿一会儿还有事要出去。” 老夫人微微蹙眉:“这天都快黑了,明哥儿,你还出去作甚?” “去昭云长公主府,找韩二公子有点事。” “若不是什么要紧事儿,明日一早再去不成么?” 田氏掩口一笑:“老夫人恐怕不知,建安伯府的甄四姑娘在长公主府呢。” “呃?”老夫人看向罗天珵,神色看不出喜怒。 罗天珵心中涌上怒火。 田氏无形中又给他和甄四挖了坑。 拒绝和祖母一起吃饭,特意去会甄四,祖母会怎么看他,怎么看甄四? 罗天珵心中冷笑一声。 这一次,要不要乖乖跳进坑去,可由不得她了! 微怔过后,露出个诧异茫然的神色:“甄四姑娘去了长公主府吗?这个我倒是不知,二婶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甄四去长公主府。是为了照顾有了身孕的甄宁的。 可是按规矩,怀孕未满三个月是不宜四处说道的,所以甄四去长公主府,只是低调过去。 若不是收到她的信儿。便是自己也真的不知此事,二婶竟然知道,真当祖母是糊涂的吗? 老夫人果然露出不解的神色:“田氏,甄四姑娘好端端去长公主府作甚?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田氏脸上笑容一僵,有那么瞬间的停顿,才道:“说起来可是巧了,那日儿媳去宝华楼,正巧遇到长公主府的轿子,不由多留意了几眼。甄四姑娘偏巧掀了轿帘,让儿媳给看见了。” 罗天珵笑笑:“这个侄儿倒是半点不知的。也是无巧不成书。甄四姑娘掀轿帘就正好让二婶看了去,不过这都是几日前的事了,甄四姑娘就是去了长公主府,也不会留宿吧,更何况到今日了。” 田氏勉强笑了笑:“呵呵。老夫人,是儿媳糊涂了。他们年轻人,郎才女貌的站在一起真真是一对璧人,就总想着让他们也亲近点,这才想岔了,大郎一说去公主府,就下意识认为甄四姑娘还在那呢。” 老夫人瞥了田氏一眼。 田氏心中一紧。 老夫人并不是个糊涂的。早年甚至陪老国公爷上阵杀敌过。 近几年安享晚年,这才缓和下来。 看来以后不可大意了。 老夫人淡淡开口:“明哥儿和甄四姑娘毕竟还未成亲,亲近什么的,以后这话可不好乱说了。” 田氏讪讪的应了声是。 老夫人看一眼罗天珵:“明哥儿,这个时候了,你过去打扰也不合适。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说吧,今日就陪祖母好好吃一顿饭。” 罗天珵心中无奈,却不好再推脱。 再者说现今天色黑的早,又没有提前递帖子,这么贸然过去确实不大合适的。是他之前遇到和甄四有关的事太心急,考虑不周了。 便从善如流的答应下来:“能陪祖母吃饭,那是孙儿的福气。不过孙儿这个样子实在难看,先回清风堂洗簌一番。” 老夫人点头:“那就快去吧,等你回来,正好摆饭。” 罗天珵告辞离去,田氏犹坐在老夫人下首,端了杯热茶递过去:“老夫人,儿媳看大郎是越来越出落了,将来咱们这国公府,都要靠大郎撑起来呢。” “可不是。”老夫人笑容亲切。 田氏神色迟疑了一下。 “怎么了,田氏?” 田氏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才道:“就是想着大郎如今都十九了,别人这个年纪早就有了孩子了,他还未成亲,替他心疼呢。旁人说起来,还会以为是大郎自幼没了父母,我这做婶子的不上心,给耽误了。” 老夫人脸色一沉:“耽误什么?还有我这做祖母的在呢!” 田氏心中一紧,暗道一声该死,光顾为了引出后面的话了,怎么就失言了呢。 说什么大郎自幼没了父母,耽误了亲事,这不是打老夫人的脸吗? 呸,定然是刚才提起甄四姑娘的事儿,没把两个小崽子拉下水不成,反倒让老夫人起了疑心,这才乱了分寸。 暗暗告诫自己要时刻警醒,田氏作势打自己嘴一下:“都是儿媳嘴笨,不会说话,惹老夫人生气了。” 老夫人缓了脸色:“这也怪不得你,明哥儿亲事确实一波三折,这才耽误到这个年纪。不过明年他们就要成亲了,到时候也让人放心些。” 若不是之前明哥儿两次定亲的小娘子都没了,渐渐传出明哥儿克妻的名声,难道建安伯府的姑娘和明哥儿一起落了水,她就会这么轻易应下这门亲事吗? “是呢。”田氏殷勤的给老夫人捶着腿,“不过甄四姑娘年纪小,明年才及笄,等嫁进来恐怕还要等上个一两年。” “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断没有让嫡子生在庶子后面的道理。田氏,你既管着家,就要管好了。明哥儿院里有好几个通房丫头,可别让她们闹出事来。” 说到这里语气冷了下来:“若是哪个不懂规矩的敢有了身子,别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孩子不能留。人也给我远远卖了去,你可要敲打一下。” 田氏苦笑一声:“哎呦,我的老夫人,您还怕那些丫头们淘气啊。您是不知道呢,前儿不久管清风堂内务的婆子还找儿媳,支支吾吾的透了底儿,说大郎他——” “说明哥儿什么?” 田氏这些年,对明哥儿不是其母胜似其母,事无巨细打理的周到,明哥儿院里有什么事儿婆子找她禀告。也是正常的。 田氏脸一红,压低了声音道:“说大郎啊,这几个月都没碰过那几个丫头的身子。当初叫岫风的丫头投井,可不就是因为这个想不开。” “呃,竟有此事?”老夫人正了脸色。 几个丫头要死要活。当然不是什么大事。 可田氏说的这事,却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了。 明哥儿若是这些日子事忙,没顾上也就罢了,就怕他是那日落水后伤了身子,这可怎么是好? 老夫人想着,脸色越发难看。 田氏就势劝道:“老夫人莫急。依儿媳看,那几个丫头也跟着大郎时日不短了,说不定是大郎看着烦了,不如再给他添个人——” 老夫人想了想,点了点头。 田氏就悄无声息的笑了。 这时罗天珵走了进来,已经穿戴一新。 一身品竹色锦绸直裰。衬得人月朗风清。 老夫人冲立在一侧的丫鬟红福点点头,红福忙去传饭。 很快,丫鬟们鱼贯而入,人手一个托盘,很快摆满了桌子。 净手后开始用饭。 因只有三个人。倒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老夫人指了指那道当归乳鸽汤:“红福,把那道鸽子汤给世子多盛点。” “谢祖母。祖母,您多吃点这红枣羹。”罗天珵说着亲自舀了一勺放到老夫人碗里。 老夫人吃了一口点点头:“这红枣羹不错,田氏,你也吃点吧。” 立在田氏身后的红喜忙给她盛了一小碗。 老夫人看一眼红喜,再看一眼红福,心中有些拿不定主意。 她这几个丫头年纪都大了,要是给了明哥儿,颜色还没他屋里那几个好,恐怕不招待见,不过年纪大点儿,将来却是好生养的。 “祖母,您怎么不吃?”罗天珵见老夫人神色迷离,问了一声。 眼角余光悄悄扫了田氏一眼。 难道是他离开这点功夫,他的好二婶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红福,吩咐小厨房,明儿做道三鲜鹿茸羹给世子吃。”老夫人一晃神,顺口就说了出来。 罗天珵筷子一顿,夹着的菜就掉了下来。 老夫人回神,嗔道:“明哥儿,菜都掉了,想什么呢?” 罗天珵脸都快黑了。 祖母,您在想什么呢?竟想着给他吃三鲜鹿茸羹! 这段时间一直睡在书房,好几次都是洗了冷水澡才熄了火,再吃鹿茸羹,恐怕以后他就要顶着两串鼻血见人了。 想到那情景,罗天珵嘴角一抽。 “祖母,秋燥易上火,三鲜鹿茸羹,咳咳,还是不急着吃了吧?” 他这是被怀疑能力了吗? 瞥见田氏嘴角微翘的样子,罗天珵暗中咬牙。 他明白了。 定是二婶又想往他房里塞人了。 怎么,连他要不要睡丫鬟都要管吗? 手伸得未免太长了些! “对了,明哥儿,岫风几个月前不是没了,再给你添个人吧。” 这话一出,几个立在身后伺候的丫鬟神色各异。 红喜眼中飞快闪过喜悦,红福却是脸色一白。 几位主子自然没有留意丫鬟们的神色,老夫人以询问的目光望着罗天珵。 田氏插口道:“老夫人,丫鬟们虽乖巧,毕竟出身差了些。不如儿媳在外面寻一户身世清白,又识文断字的小娘子进来?” 老夫人刚要说话,罗天珵已经开了口:“祖母,二婶,多谢你们关心了。只是明年我就要成亲了。如今抬良妾进来,岂不是打建安伯府的脸?也让人笑话我们国公府没有规矩,仗着门第高不把女方放在眼里?我们国公府,从祖父到二叔。可都没这样的先例,孙儿要是坏了这个规矩,那不是辱没家风,还怎么有脸见人?至于通房丫头,本就不是份例中的人数,更没有补齐之说了。” 一番话说的老夫人打消了念头,田氏暗中咬碎了银牙。 罗天珵心满意足的吃完鸽子汤,这才回了清风堂。 只是想着三鲜鹿茸羹的事,越想越窝火,在书房睡不着。还是起了身去了西跨院。 几个通房丫头都安置在那里。 知道世子今日在家,这个时候,灯火都是亮着的。 罗天珵迟疑了一下,敲响了绮月的房门。 开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接着是绮月惊喜的声音:“世子!” 那一瞬间。罗天珵似乎能感觉到其他几间屋子透着纱窗流露出来的灯光摇了摇。 他也没在意,抬脚走进屋里。 “世子,您,您要歇着了么?”绮月兴奋的脸色通红,贪恋的看着罗天珵的脸。 罗天珵抿着唇应了一声。 “那,那婢子伺候您洗漱。” “不必了,早前已经洗漱过了。”罗天珵发现半点和丫鬟说话的耐心都无。手一伸,打横把绮月抱起来就丢到了榻上。 既然来了,就早点解决三鲜鹿茸羹的事,省得让有的人总惦记着。 再者说,他也确实好长时间不曾碰了,难免有些难受。 “世子——”绮月抱紧附上来的罗天珵。丰润的身子紧紧贴着他。 女性丰满的身体让他瞬间有了反应,毫不怜惜的扯开下方女子身上的衣衫。 丰满的桃子跳了出来,晃得人眼前一花。 恍惚间,罗天珵就想到那个夜晚,他胳膊不小心压到那人的。明明小的感觉不到,还平白挨了一巴掌。 脑海中逐渐清晰的,是她带着怒气,湿漉漉又澄清无比的眼睛。 就好像,永王府中捉到的那只小刺猬一样。 “世子,婢子想死您了——”女子柔软的身体拼命往上拱起,手脚如八爪鱼般缠住他的脖子和腰。 莫名的反胃感涌上来,罗天珵猛然把那丰盈无比的身子推开。 欲念全消。 “世子——”绮月猛然坐起来,不可置信的望着罗天珵。 罗天珵一言不发的整理着衣衫。 前世,一直活到祖母过世还在伺候他的岫风,每一次欢好,都会说着类似的话。 然后怀了自己的孩子,让他从此名声扫地。 身体明明憋的发疼,心却像浸在冰水中,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那样丰盈的身体,却让他再难起半点涟漪。 看来,他真的需要三鲜鹿茸羹了。 罗天珵自嘲一笑,随后望着绮月冷淡的道:“把衣服穿好。” “世子,您,您不要婢子了吗?”绮月知道,大半年时间没踏进西跨院的世子,若是这次她不把握住,以后恐怕再没机会了。 当下心一横,不但没把衣衫穿好,反倒瞬间脱得一丝不挂。 就这么赤脚站在地上凝望着罗天珵。 “世子,请您怜惜婢子……” 罗天珵眼神彻底恢复了平静,挑眉一笑:“这样也好。绮月,你便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让别人听起来以为我们在一起就是了。只是,别来烦我。” 他大半年头一次过来,今晚想必有心听热闹的不少,总不能让人失望。 再说,他也不想传出什么伤人自尊的名声。 “世子——”绮月不死心的上前一步。 罗天珵躺在床上,看也未看绮月一眼,淡淡的道:“绮月,别忘了岫风的下场。我一直觉得,你比她聪明。” 绮月身子颤了颤,脸色白的吓人,艰难的道:“世子,婢子明白怎么做了。” 不多时,女子细细碎碎令人销魂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罗天珵侧躺在床上,听着那声音不由心烦意乱,强迫自己想别的事转移注意力,不知怎么又想起那次夜探的事来。 夜色渐深,身边女子的娇媚声音却没有停过。 在这鼓噪的夜里,现实与记忆混淆,罗天珵觉得意识模模糊糊的,身体却火热起来。 下意识的握住灼热处动了起来。 不知多久,只觉手上一凉。 在绮月尴尬奇异的神色中,罗天珵面不改色的把手上之物随意在床单上擦了擦,警告的瞪她一眼:“你可以歇着了,睡吧。” 一夜无话,转瞬天已大亮。 ps: 一大章,含了补昨天的。 感谢沈君卿打赏的香囊,感谢小小赫源、就瞧瞧打赏的平安符,感谢投粉红的童鞋们。 第一百二十五章 英雄救美 罗天珵缓缓睁开了眼。 “世子。”绮月站在床边,神情忐忑。 见她穿戴整齐,罗天珵满意点头,然后便起了身。 “世子,婢子伺候您洗漱。” “不必。”罗天珵穿戴好,深深望她一眼,“绮月,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嗯。”绮月低了头。 罗天珵大步走了出去,丢下淡淡一句话:“以后,我会经常过来的。” 门打开,初冬的风灌进来,室内旖旎颓靡的味道就随之一散。 那个人影早已不见。 绮月收回视线,心中又酸又喜。 喜的是自己赌对了,没有仗着世子在自己床榻上再胡乱纠缠。 世子分明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如今不愿碰女人身子的,以后恐怕只会来这里,让她遮掩。 那么她将会是通房丫头中的头一份,说不准等大奶奶进了门,世子怜惜抬个妾还是有望的。 酸的是若是世子一直不碰自己,将来又怎么会得个孩子傍身呢? 没有孩子的妾,就是无根的浮萍,主子一句话把她指给旁人,也是常见的。 绮月扯着帕子纠结半天,才终于露出个笑脸。 世子不是不成的,又这么年轻,她就不信以后次次如此,总会有忍不住的时候。 而她要做的,就是耐着性子等待。 退一万步,就算世子真的不碰她,好歹还进她的门,总比那些等的望眼欲穿的强。 外人眼中世子的宠爱,足以让她日子过的顺遂些。 满府的下人,哪个不是逢高踩低的。 把满是狼藉的床单扯下,抱着走了出去。 “呦,绮月姐姐,叫王婆子过来收不就得了。怎么还亲自抱去?” 同住西跨院的几人昨夜都没有睡好,早早的就站在廊庑下闲聊,眼睛却时不时瞄着昨夜被她们盯出洞来的房门。 见绮月抱着床单出来,个个红了眼。 世子昨夜。果然睡了这个浪蹄子! 这一大早的,居然就抱着床单出来刺她们的眼了,实在是可恨! 绮月微微一笑:“远山妹妹今日起的倒早,只是气色不大好。我以前就是自己抱去的,远山妹妹可能没碰见。” 像她们这种身份,是没有小丫头伺候的,换洗的衣物都是等着住后罩房的王婆子来收,再统一送到浣衣房去。 说到底,通房丫头甚至连主子跟前得脸的大丫鬟都不如。 那些大丫鬟还有一个小丫头伺候着呢。 她们呢,主子宠爱了。就能扬眉吐气,若是不待见,那真真连个大丫鬟都不如! 绮月再次下定了决心,姨娘她是当定了。 “哼,绮月姐姐可真是勤快人。”远山甩了帕子。扭身走了。 其他几人心中虽嫉恨的发狂,却比远山谨慎些。 世子久不踏进西跨院的门了,头一遭过来就进了绮月屋子,这以后到底如何还不一定,万一绮月得了世子的宠爱,随便给她们下点绊子,那可是没处哭去。 是以个个挂着勉强的笑容闲扯了几句。才放绮月离去。 罗天珵出了镇国公府,骑马向昭云长公主府赶去。 现今天已经冷得很了,此时日头还没出来,地上白花花一层冻霜,骑着马速度快,风就如刀割般刮在脸上。冷冰冰的疼。 罗天珵却早已习惯,非但不觉得不适,反而神清气爽。 昨夜,到底是比用冷水洗澡强的多了。 只是细想,又觉得有几分荒唐。 马蹄哒哒。敲击在青石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青雀街这时候已经热闹起来。 罗天珵浑然不觉,骑马置身闹事,心思却飘到天外。 女子的哭喊声传来。 罗天珵回神,身体几乎比头脑反应还要快,拉着缰绳死死把马儿往一旁扯去。 马儿前蹄高高抬起,长嘶一声,粗大的鼻孔喷出白气,遇冷成雾,像是两道小小的白龙。 那女子就这么跌坐在地上,白色衣衫是被拉扯过的凌乱,发髻因为奔跑散落下来,青丝掩映间,隐约露出一张绝美的脸。 罗天珵目光在女子衣衫上停了停。 这女子穿的,是一身孝衣。 三两个大汉追上来,其中一人虬须满面,见了女子就上来扯,口中骂骂咧咧道:“小娘皮,你居然还敢跑,还不跟我回去!” 白衣女子死命挣扎着:“不要,我,我死也不会跟你们走的……” 胡须男狰狞一笑,毫不怜惜的扯住女子衣襟:“你不是卖身葬父吗,何必多此一举,直接以身抵债不就成了,反正你那死鬼老爹早就把你输给我们!” “不——”女子凄厉喊着,仓皇四顾间发现骑坐在马上的罗天珵,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然推开了胡须男子向着他的方向连奔带爬:“公子,求您救救我——” 罗天珵紧握着缰绳,马儿已经安静下来。 那女子大概是慌了神,见着近在咫尺的救星骑在马上,竟去抱马儿的腿。 马儿再次受惊,扬起蹄子就向女子踢去。 围观的人发出惊呼声,胆子小的甚至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接下来发生的惨状。 就连追赶白衣女子的几个大汉都一时忘了动作,就这么呆呆望着。 火光电石间,罗天珵纵身一跃。 一身玄衣在半空荡起优美的弧线,衣袂翻飞间人已落地,揽着白衣女子转了几圈落在旁处。 那马儿打了个响鼻,前蹄落地。 场面有短暂的安静,接着人群中爆发出叫好声。 刚刚睁开眼睛看到这幅英雄救美场面的,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人群中,一个紫衣男子笑了笑:“罗世子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倒是艳福不浅啊。” 赭衣男子笑道:“罗世子身手确实越来越好了,恐怕都和我差不多了。” “咳咳。”紫衣男子以咳嗽掩饰着笑意,视线又落在人群围成的场地中央。 “公子,多,多谢了——”白衣女子脸色绯红。眼中泪意涟涟的凝视着把她抱在怀中的男子。 却忽觉身子一重,那双揽住她的手已经松开。 “姑娘该当心些,不是什么都能随便抱的。” 若是马儿受了惊伤了路人,这责任该谁来担? 罗天珵一大早的好心情打了折扣。眉眼显得益发冷清。 白衣女子绝美的面庞涨得通红,犹如盛开了大片大片的桃花,让人望之沉醉,声音更是娇柔:“公子,是,是我一时慌了神。” 说着泪水涌了出来,却不是毫无形象的涕泪横流,而是一颗一颗泪水如珍珠般从白净红晕的面庞滚落下来,像是春雨打着白莲,纯净美好。 “行了。别哭哭啼啼了,赶紧跟老子回去!”胡须男子如梦初醒,大步走向女子。 女子身子一颤,眼睛惶恐的大睁,下意识就去抓罗天珵的衣袖:“公子。求您救救我——” 罗天珵侧开身子避开,目光落在胡须男子身上。 大概是从罗天珵的穿戴看出非富即贵,胡须男子语气收敛了几分:“公子,劝您莫要多管闲事。这小娘皮的爹欠了我们银子,如今人死了,我们只有拿这小娘子抵债了——” 正说着,旁边一人猛拉他的衣袖。脸上带着惊惧压低声音道:“大哥,快走,这位公子是五成兵马司的官爷!” 此人虽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奈何天生大嗓门,这话还是被许多人听到了。 胡须男子面色大变,不敢再看罗天珵。狠狠瞪了白衣女子一眼:“小娘皮,今儿日算你走运,等改日再来找你,到时交不出银子,就随老子乖乖去楚潇阁!” 地痞怕官差。几人急慌慌离去。 女子神色一松,扑通跪下来:“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人群中窃窃私语声响起,有的议论罗天珵的身份,有的夸赞他的义举。 六皇子二人则笑眯眯的看着热闹。 罗天珵并不喜欢被人围观,可见众人依旧不散,似乎还要看到大团圆结局才心满意足,暗自咬了咬牙,才道:“多少银子?” “啊?”女子愣了愣。 “你欠他们多少银子?” “五十两……”女子羞愧的低下了头。 一张银票轻飘飘的落在女子手上。 “这银票,算是替在下的马儿给姑娘压惊了。”罗天珵说完冲女子抱抱拳,牵着马儿转身就走。 女子却追上来:“公子——” “嗯?” 女子微红着脸低下了头:“既然公子买了我,那我便是公子的人了,为奴为婢都可以,只求公子让我跟着。” 罗天珵皱了皱眉:“在下说过了,这银子是替马儿给姑娘压惊的,并不是买了你。” “公子,您出了银子,就是买了我,奴以后生死都是公子的人,求您不要丢下我。” 女子声音娇柔,面容绝美,这么苦苦哀求着,围观之人就跟着劝起来。 “这位公子,既然您出了银子,就带这位姑娘走呗,不然岂不是亏了。” “官爷,您若是不要这位姑娘,等那些人来了,这位姑娘还是难逃厄运啊!” …… “姑娘,在下再说一次,刚才的银子并不是买了你,在下还有事,告辞了。” “公子——”女子欲拉罗天珵衣袖。 罗天珵轻巧避开,面色微冷。 女子却扑通跪下来:“公子,我不能平白要您的银子,您大发慈悲,就带奴走吧,奴什么活儿都会干的。” 罗天珵皱皱眉:“不能白要我的银子?不然就是买下你?” 女子神色决然的点头。 罗天珵俯身伸手。 女子脸色一喜,含情脉脉伸出手来。 就见那只修长如竹的手轻巧拈起银票,然后起身上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相见 “罗世子。” 六皇子二人跟了上来。 罗天珵勒住缰绳转身,有些诧异:“六皇子,萧世子?” 六皇子狭长眼睛笑意连连:“罗世子可真真是不解风情啊。” 罗天珵笑了笑,没有反驳。 萧世子却有些不赞同:“罗世子就没想过,你把银票收回来,那女子下场如何吗?” “呃,换别人把她买走?”罗天珵仔细想了想,肯定的点头,“那位姑娘有些姿色,想来五十两银子还是许多人愿意出的。” “罗世子就不担心那姑娘再落入虎口?” 罗天珵挑挑眉,好笑的道:“萧世子也看到了,那女子就喜欢卖身为奴,偏偏我家丫鬟多的不想买,既然这样,何不把机会让给别人?再说——” “再说什么?” “再说我今日带的银子本来就不多。”罗天珵坦然道。 “呵呵。”六皇子轻笑出声,随后问道,“罗世子这是去哪里?” “呃,约了韩二公子一起喝酒。” “罗世子不说我倒是忘了,长公主府有几株老梅花开的特别早可是有名的,如今是不是开花了?赏梅喝酒可是乐事,不介意我们凑凑热闹吧?”六皇子眼睛亮起来。 “六皇子能去,自然是好的。” 三人皆骑了马,向着昭云长公主府行去。 长公主府中的甄妙,却满眼含泪。无可奈何的望着重喜县主。 这么冷的天,天还没亮呢就被从温暖的被窝中拉出来下棋,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一定是她醒来的方式不对。 重喜县主不该是清贵冷淡,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贵女吗,眼前这柳眉倒竖的是谁? “甄妙,我让了你十个子,你居然还能下成这样,真是,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甄妙露出个灿烂的笑。拽住重喜县主的衣袖,毫无愧色的道:“县主,请放过朽木吧。” 什么是术业有专攻,县主到底懂不懂啊? 非要鸡蛋会飞,母猪会上树,这不是坑人吗? 甄妙眼神流露的强烈的祈求让重喜县主一怔。神情软化下来。 甄妙暗暗松了口气。 总算是松动了。 就见重喜县主露出个安抚的笑容:“甄妙,抱歉,是我太心急了,朽木开花总有个过程,哪有几日工夫就枯木逢春的道理。” 甄妙笑容一僵。 重喜县主继续安抚道:“反正你至少还要住上个把月,不急。我们慢慢来。” 甄妙身子晃了晃,栽倒。 “甄妙。你怎么啦?”重喜县主拉了拉倒在桌子上的人。 甄妙绝望的抬头:“我一定是在做噩梦,县主,麻烦等会儿重新叫醒我。” 无力趴在桌子上的甄妙,没有看到重喜县主垂下的眼帘遮住的那抹狡黠笑意。 “县主,二公子请您去赏梅。”碧翠挑帘走了进来。 重喜县主坐正身子,恢复了矜持的神情,淡淡道:“已经有梅花开了么?” “是的。二公子说昨儿才开的。”碧翠恭恭敬敬的回道。 重喜县主看一眼外面天色。 如今已是十一月,这个时节的京城虽未下雪。天却是冷得很了。 不过比起寻常梅花早了一个多月花期的梅花,还是值得一看的。 重喜县主便起了身,对碧翠道:“把那只青花平口梅瓶抱上,等赏完花折几支给母亲送去。” 碧翠应声是,去多宝阁取梅瓶。 “甄妙,带上棋,我们走吧。” 刚爬起来的甄妙差点再次栽倒。 县主,您到底是有多执着啊,去赏梅还要带着棋。 “县主,我就不去了吧,一早就来你这里,也该回去了。” 虽说回了住处并没什么事,可韩二公子邀请县主去赏梅,她跟着凑什么热闹。 碧翠正抱着梅瓶过来,道:“县主,婢子还忘了说,今日六皇子、罗世子几人也过来了。” 重喜县主随意取了件玫瑰紫压正红氅衣披上,淡淡道:“我们是去赏梅,又不是看人,谁来都无妨。甄妙,我们走吧。” 听到罗天珵也在,甄妙本能的觉得那人恐怕是来找她的。 毕竟进府前她是递了信儿的,她可不认为那人有纯粹的赏梅喝酒的兴致。 就跟着起了身,在绣折枝花绿色缎子小袄外又套了银鼠皮的斗篷,这才道:“县主,我们走吧。” 青鸽率真,阿鸾沉静,来这里,因为考虑县主性子清冷,甄妙便只带了阿鸾过来,青鸽则留在长乐院那边,以便甄宁有什么事可以过来传话。 二人袖中揣着手炉,各自带了一个丫鬟向外走去。 一出门,凛冽的寒气扑来,甄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原本她日日坚持锻炼,身子还算不错,奈何这大半年来折腾了好几次,特别是春日落水,当时还不觉得,到了冷天,畏寒的毛病就显现出来了。 幸亏穿得厚。 甄妙深呼吸,适应了片刻也就好了。 “赏梅的地方是暗香亭,到了那里就不冷了。”重喜县主淡淡说了一句。 碧翠脚下一顿。 县主语气虽淡,可这关心的话,身为大丫鬟她还是头一次听县主对外人说。 不由暗暗看一眼鼻尖被冻得通红的甄妙,心道这位甄四姑娘怎么就投了县主眼缘了呢? 走了一刻多钟,就看到假山旁一座四角亭,四面挂了纱帐,隐约可以看到里面几个身影正举杯畅饮。 亭外几株红梅,零星开着花。却别有风骨。 重喜县主也不过去,就拉着甄妙驻足赏梅。 还是六皇子掀起纱帐,露出个雪后初晴般的笑容:“重喜表妹,既然来了,怎么不带甄四姑娘进来?” “六表哥。”重喜县主行了礼,淡淡道,“既是赏梅,总要先看过花再说。” 六皇子目光就落在甄妙身上。 甄妙跟着施礼,起身时抬了眼帘。目光与六皇子身后的人对上。 几日不见,这人倒似乎更黑瘦了些。 六皇子敏锐的察觉甄妙目光的方向,心中一瞬间划过难以言说的不满。 和太妃生得如此像的人一眼注意的却是别人,这感觉,很不爽! 可很快,六皇子就回了神。 二人再像。眼神却是不像的。 眼前的人,眼神清澈的如初识世界的稚子,却也失去了让人探究的**。 到底和太妃是不同的。 六皇子勾了勾嘴角:“甄四姑娘,我们罗世子可是等你很久了。” 那位萧世子也笑嘻嘻的看来,一脸打趣的样子,然后又忍不住扫了阿鸾几眼。 韩二公子面容和重喜县主相似。属于清贵公子的气质,听了六皇子的话。亦流露出淡淡笑意。 甄妙却大大方方走过去,冲其他人见礼后对着罗天珵笑道:“罗世子,能在这里遇见,好巧。” 罗天珵自然的走过来,嘴角含了笑:“确实巧极了。” 给了甄妙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二人对视的刹那间,六皇子笑吟吟开了口:“甄四姑娘有所不知,今日巧合的事不止这一件呢。” “呃。还有什么巧事?”毕竟是皇子,甄妙配合的问了一声。 “自然是罗世子英雄救美的事了。我们也是看了那一幕,才巧遇了罗世子,这才一起过来的。”六皇子说着好整以暇的打量甄妙神色。 却见甄妙露出个万般怀疑的眼神。 分明是在说,罗世子还能英雄救美?别开玩笑了好吗! 六皇子差点笑出声来。 为何这小姑娘又有趣起来了呢。 一般女子听了这话,最该流露的表情难道不是吃醋么? 想到这里心中一动。 难道说甄四在情之一字上,竟还没开窍? 这样一想,反倒同情的看了罗天珵一眼。 罗天珵也被甄妙气着了。 本来六皇子提了那事,心中还有些不满,然后隐约的又有那么几分好奇,想看看听到这话的甄四会是如何反应。 万没想到,她的反应居然是不相信! 怎么,难道他就不能救人吗! 就算不能救人,他是个男人,总能英雄救美吧! 反倒是甄妙笑眯眯的打破了短暂的尴尬:“罗世子,我看那边景色不错,我们去看看吧,呃,正好,听一听你英雄救美的故事。” 她这样坦荡的邀请,别人反倒不觉轻浮,只是看着罗天珵的眼神更加揶揄。 罗天珵知道这是二人难得的独处机会,心中虽郁闷,却只得答应下来。 二人缓缓走着。 除了几株老梅,此处似乎比旁处暖上一些,有许多长青的树木不说,更有叫不出名的鲜花盛放,行走其间,暗香萦绕,醺人欲醉。 绕过假山,才发现竟有一湾温泉。 甄妙顾不得欣赏,低声问道:“罗世子,来找我有什么事?” 罗天珵反倒不急了:“你就断定我是来找你的?” 甄妙笑了:“难道罗世子真是英雄救美后,顺便来长公主府喝个小酒?要是这样的话,我可就回去了,我是大俗人,这么冷的天只想窝在屋里,可没赏梅的兴致。” 如果是做梅花馅饼,她倒是有兴趣的。 想到这里,暗暗咽了咽口水,真的好久没吃梅花馅饼了。 “咳咳。”罗天珵一声咳嗽,把甄妙拉回了神。 “甄四,怎么好端端的你就来长公主府照顾你大姐了?” 甄妙叹口气:“大伯娘求了祖母,我还能拒绝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二十七章 醉酒 听甄妙把具体情况娓娓道来,罗天珵感觉此事应该和他二叔无关,只是巧合罢了。 饶是如此,要真出了什么事也麻烦,就叮嘱道:“甄四,照顾有身子的人本就要仔细,更何况你还是专门做吃食的。所谓病从口入,这有身孕之人,最怕吃到些不该吃的,你可要当心了。” 见罗天珵神色郑重,甄妙点头:“我晓得的。再说我也不是厨子,大姐的一日三餐不用我伺候,只是偶尔做些让她开胃的小食罢了。” 其实连小食她也没做过几次,来的这几日,长乐院那边只要过两回醋酿丸子汤。 罗天珵低叹一声:“无论如何当心些,若是可以,就尽早回去吧。” 甄妙皱眉看他:“罗世子是不是知道什么?好像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的样子。” 罗天珵心中一跳。 重生之事太过匪夷所思,是要永远烂在肚子里的秘密,万不可让人知晓。 当下勾了勾唇角,凉凉道:“还不是某人到了哪里,麻烦就跟着到了哪儿。” 甄妙呆了呆,然后神情奇异的道:“罗世子,没想到……你竟这么有自知之明。” 罗天珵脸色一黑。 甄妙悄悄往旁边挪了一步:“要是没有旁的事,就回去吧,呆久了总不大好。” 罗天珵一动不动,瞪着她。 这女人,到处惹麻烦不知反省不说。对他英雄救美的事竟然毫不感兴趣,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甄妙拢了拢银鼠皮的斗篷,还是觉得凉风从脖子钻进来。 唉,说得好好的,她的未婚夫怎么又开始无理取闹了。 “既然冷,怎么不多穿点?”好久,无理取闹的人憋出一句话。 甄妙差点翻了个白眼。 她里面穿着袄子,外面套着斗篷。已经穿的圆滚滚了,畏寒,是现在这副身体太弱,没法子的事。 “去亭子里吧。”罗天珵丢下一句话,先转了身往回走。 甄妙小碎步跟上。 前面那人又猛然停住转过身来。 “怎么了?”甄妙吓了一跳。 罗天珵面无表情:“我从来不会救莫名其妙的人。” 甄妙一怔。 这思路,她怎么有点跟不上? 罗天珵看得气闷。更恼自己,莫名其妙的停下来解释什么。 这样一想,脸色越来越难看,一甩袖子走了。 留下甄妙被冷风吹着,嘴张了又张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最后深深叹口气,满脸忧愁的提着裙角跟了上去。 亭子里。重喜县主正和韩二公子下棋。 甄妙见了,腿顿时觉得有千斤重。迈不开步子了。 还是阿鸾理解自家姑娘的痛苦,扶着她走了过去。 棋盘上,正厮杀的惨烈。 重喜县主却还是注意到了甄妙,一边盯着棋盘一边道:“甄四,好好看我下棋。” 六皇子抬眼看来,笑道:“看来甄四姑娘是高手了,不知比起令姐。哪个棋艺更高呢?” 听了六皇子的话,重喜县主手中棋子差点掉下去。似笑非笑瞥了甄妙一眼。 甄妙却相当坦然:“六皇子说笑了。说到下棋,我是朽木中的高手才对。至于我二姐,她是比我强许多的。” 说着心中有些纳闷,甄妍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人,但要说棋艺有多么出众,却没有的,至少不会被一个皇子特意拿出来说吧? 犹疑间,就听六皇子扑哧一笑:“甄四姑娘误会了,我说的是你大姐,也就是如今长公主府的大奶奶。” 重喜县主执棋的手一顿,看了六皇子一眼:“六表哥也知道我大嫂擅下棋?” 她是好棋之人,而甄宁没嫁入长公主府前就是京城有名的闺秀,尤以棋艺扬名。 当时她是盼着这位大嫂早些进门的,好时常切磋。 可令人失望的是,等甄宁进了门,每次找她下棋,总是只输她两三子,或者赢她两三子。 重喜县主心知肚明,这正说明甄宁的棋艺比她高出一筹不止,才控制的这么恰到好处。 大概是为了不得罪她这个当小姑的。 可是,她偏偏不喜欢。 她喜欢下棋,却从没觉得自己就该下的最好。 下棋,就该是纯粹的下棋而已,一旦沾染了其它的东西,那么就和其他俗物一样无趣起来。 更加无趣的,是下棋的人。 甄妙则是因为自己误解了六皇子的话有些赧然。 关键时刻,亲疏立现,在她心里,确实只当甄妍才是真正的姐妹的。 “看来重喜表妹和甄四姑娘都不知啊,甄大奶奶不止会下棋,还会下盲棋。” 玛瑙棋子啪嗒掉下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却见韩二公子和重喜县主露出如出一辙的激动表情:“当真?” “早些年曾见她和甄太妃下过。”六皇子不以为意的说道。 在他看来,琴棋书画,不过闲来无事打发时间而已,精与不精,又有什么不同。 甚至还不如甄四那一手好厨艺让人动心。 可对好棋成痴的人来说,却大为不同了。 他们这样的人,听到有会下盲棋的人,怎么按捺得住。 “大嫂竟从未说过她会下盲棋。”韩二公子喃喃道。 重喜县主清冷的面庞难得有了纠结表情。 然后把棋子一丢:“甄四,我们去长乐院。” 甄妙乐得如此,该说的已经说过了,她本能的不想和六皇子这些人多呆。 六皇子却有些不满:“重喜表妹,这里有好酒好茶。又有梅花可赏,何不把甄大奶奶请来。” 甄宁是已婚妇人,约束本就少些,这些人一起去长乐院不大妥当,可请她来赏梅,却是无妨的。 重喜县主看六皇子一眼,淡淡道:“我大嫂近日身子不大爽利,受不得寒。甄四,走啦。” 甄妙冲亭中几人欠身施礼:“各位慢聊。我先告辞了。” 路过几株老梅,重喜县主连折花的事情都忘了。 还是碧翠抱着梅瓶犹豫了一下,匆匆折了两枝梅花跟上。 甄宁今日却难受的厉害。 都说怀孕满了三个月就不会再孕吐了,可她已经两个多月,怎么反倒越发厉害起来了呢? “大奶奶,您喝口水压一压吧。”绯胭轻轻拍着甄宁后背。 甄宁难受的心烦气躁。不耐烦的挥手:“不要碰我。” 又是几声干呕,甄宁抬头:“翠浓去买盐渍青梅,怎么还没回来?” “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绯胭小心翼翼的道。 甄宁听了着恼:“她还能有什么大事不成?” 正说着,有丫鬟来禀告:“大奶奶,县主和四姑娘来了。” “让她们进来。”甄宁吐得厉害,有气无力的道。 腊梅的幽香传来。 本是令人愉悦的香味。甄宁却脸色一变,扶着床柱吐的更厉害了。 重喜县主停了步子:“大嫂。怎么这么难受了?” 甄宁抬了头,脸色蜡黄,勉强露出个笑容:“妹妹来了,快坐——” 说未说完又忍不住吐起来。 绯胭看甄宁一眼,壮着胆子道:“县主,我们大奶奶现在什么多余的气味都闻不得。”说着眼睛落在碧翠抱着的梅花上。 重喜县主心思剔透,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歉意的笑笑:“是我疏忽了。大嫂,既然你不舒服。那我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看你。” “我这样子让妹妹见笑了,妹妹慢走。”甄宁松了口气。 她实在是没有精力应付人了。 见重喜县主离开,甄妙走过去:“大姐,要不要我去给你做些吃的?” 一听到“吃”字,甄宁就反胃,忙摆摆手:“四妹不必费心了。” “那我就回西跨院了,大姐你躺下歇着吧。” 甄妙离去不久,一个蓝衣丫鬟进来:“大奶奶,大公子回来了,喝多了歇在了书房。” 甄宁听了皱眉,吩咐道:“去把醒酒汤给大公子送去。” 今日韩庆宇出门会友,她是料定会喝酒的,早早让人准备了醒酒汤。 “嗳。”蓝衣丫鬟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绯胭垂着眼睛扶甄宁缓缓躺倒床榻上,一派沉静。 不一会儿蓝衣丫鬟进来,脸色有些慌张:“大奶奶,白雪不知怎么回来了,溜进了小厨房还打翻了醒酒汤。” 白雪是甄宁养的一只猫。 昭云长公主是养猫的,为了能和公主婆婆有话题,嫁进来没多久,甄宁就养了一只,起名白雪。 时日久了,倒是养出了感情。 只是一有了身孕,长公主就发了话,说是猫啊狗啊对有了身子的人不好,不能养在身边了。 甄宁就专门派了一个小丫头养白雪,离着主院远远的。 “小厨房都是怎么做事的!”甄宁没有精力发火,缓了口气道,“再去做来。” “大奶奶,做汤的婆子因为拦着白雪烫了手……”蓝衣丫鬟硬着头皮道。 甄宁听了胸口一闷,气道:“我这一不顶用,你们一个个的就给我添堵!” 绯胭忙替甄宁顺气:“大奶奶,您是有身子的人,别气着自己。四姑娘不是会做醋酿丸子汤吗,大公子还喝过两次呢,那个也是能醒酒的。” 甄宁这才脸色一缓:“绯胭,你去西跨院一趟,和四姑娘说做些醋酿丸子汤来,做好了就直接给大公子端去。” “嗳。”绯胭清脆的应着,努力压抑着翘起的嘴角。 “对了,别和四姑娘说是大公子要,就说是我要的。”甄宁又叮嘱了一句。 她可不想落人口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感谢了如嫣、红茶咖啡、书友140412224801838打赏的平安符,感谢投粉红的童鞋们。 推荐苏子画大大的《妻娇》: 在陌生时空背负着出生的秘密生存,需要莫大的勇气, 在还没有确切把握之前,阮妍只想安静地做一名小花农。 但为什么麻烦却接踵而至? 先是引起了权贵注意,还有不对盘的邻居帅哥时刻不忘和她作对。 她虽然喜欢养花,但对恶桃花一点兴趣也没有! 阮妍:你说是花漂亮还是我漂亮? 某帅锅:花娇不及我妻娇! 第一百二十八章 打脸 “婢子晓得的。”绯胭转身去了西跨院,不多时,提着黑漆木食盒子进了书房。 韩庆宇喝的虽有些多,并没到神志不清的地步,只是头有些晕,躺在床榻上假寐。 听到开门声,睁开了眼,神情微讶:“绯胭,你怎么来了?” 绯胭笑靥如花:“是大奶奶让婢子给您送醒酒汤来了。” 想着醒酒汤的味道,韩庆宇皱了眉:“我没喝醉,醒酒汤就不必了。” 绯胭已经走到近前,把黑漆木食盒子放到矮几上,劝道:“大公子还是喝点吧,总是大奶奶一片心意,且是特意让四姑娘做的醋酿丸子汤。” 听到醋酿丸子汤,韩庆宇展了眉:“那就盛一碗来吧。” 绯胭不自觉翘起了唇角。 大公子向来不喜喝醒酒汤的,每次喝了酒端来,十次有八次都没碰,又怕大奶奶着恼,吩咐了她们这些端汤的丫鬟不许多嘴。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说了又平白惹大奶奶不痛快,所以这事儿,没人和大奶奶多嘴。 但是她冷眼看的清楚,四姑娘亲手做的醋酿丸子汤,大公子无意吃过一次就喜欢上了。 这一次,他又怎么会拒绝。 素白的手,涂着鲜红的丹寇,不急不缓的打开黑漆食盒,取出白瓷海碗来,接着又取出配套的小碗,满满盛了一碗,递过去。 “大公子,已经放凉了,您慢慢喝。” 闻着醋酿丸子汤的香味,韩庆宇满意的点点头,也不用调羹,就这么一饮而尽。 这醋酿丸子汤,他喝过一次就喜欢上了,只是碍于甄妙的身份,不好开口对甄宁说。 甄妙身为甄宁的堂妹。来照顾一下姐姐很正常,要是当姐夫的还要姨妹做吃食,就让人笑话了。 韩庆宇喝完,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似乎这汤的味道,没有前两次好。” 绯胭收了碗,递过帕子道:“许是大公子喝了酒,味道一冲,就混了。” “或许。”韩庆宇觉得有道理,可看着白瓷海碗里还剩下大半的汤,却没有兴致了。 “大公子还喝吗?” 韩庆宇摇摇头。 “那婢子就收拾一下了。”绯胭说着转了身,弯了身子整理矮几上的碗筷。 她今日穿了一袭玫红的裙袄,腰间系着秋香蓝丝绦,衬的腰肢盈盈一握。这样弯着腰,那浑圆就更加挺翘,丝绦尾端不是名贵的玉饰,却是同色丝线打的精致的蝴蝶,正巧就服帖的划过那浑圆的弧度。在半空一晃一晃的。 韩庆宇目光不自觉落在那截盈盈细腰和浑圆上,晃动的蝴蝶穗子让他的心也跟着晃起来。 越晃越热。 绯胭转了头,小小的玉蝴蝶耳坠随之一晃,打着洁白如玉的面颊:“大公子,婢子收拾好了,就先出去了。” 韩庆宇张了张嘴,却觉得嘴干的说不出话来。心中有股无名的邪火在烧。 绯胭抿唇笑了笑,转身。 莲步轻移,那蝴蝶穗子又开始晃了。 “绯胭——”韩庆宇艰难的开了口,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他觉得自己可能醉了,脑子不听使唤,嘴也不听使唤了。 明明没打算开口的。 “大公子还有事?”绯胭眼眸如盈盈秋水望来。嘴角含着温柔的笑。 “绯胭,我头疼,来帮我按按。”韩庆宇神魂落入那汪秋水里,忽然又说的利落起来。 绯胭走过来,把食盒重新放在床头矮几上。 纤细柔美的手抚上韩庆宇额头。 少女独有的幽香传来。 二人靠的近。韩庆宇觉得更热了。 随着那双手在额头移动,心中像爬了小虫子,越来越痒。 “大公子——”绯胭惊叫一声,随后整个人被丢到床榻上,一个滚烫的身子压了上来。 “大公子,您不能这样——”双手拼命推着,身子跟着挣扎。 换来的,是身上那人更粗重的喘气声。 绯胭凝视着上方的白鹤银挂钩,无声笑了笑。 当那人终于进入她的身体时,随着呼痛的叫声,双手状似无意的挥动。 矮几上的黑漆食盒子被扫落在地上。 响声传来,食盒盖子摔开,里面的汤碗四分五裂,还未喝完的汤流的到处都是。 这响动,依然阻止不了床榻上二人的纠缠,可因为绯胭过来,坐在门外打瞌睡的小丫鬟却吓了一跳。 门本来就只是掩着,透过门缝看到室内情景,小丫鬟吓得尖叫一声,飞奔而去。 绯胭收回目光,笑了笑。 大奶奶不知道怎么行呢。 以大公子对大奶奶的爱护,做了这事,过后恐怕都不敢认的,那她岂不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大奶奶——”小丫鬟气喘吁吁的闯进来时,甄宁正吃着现买回来的盐渍青梅。 翠浓冷喝道:“坠儿,你慌慌张张闯进大奶奶屋子,还有没有规矩!” 后面一个丫头跟进来,满脸苦色:“大奶奶,是婢子无能,没拉住这小蹄子,让她惊着您了。” 说完去推坠儿:“还不跟我出去!” 大奶奶门户管得严,就是自己院里的丫鬟要见,也要先得了请示,她真没想到这小丫鬟胆子这么大,还没来得及问话,就一溜烟闯了进来,反倒让她措手不及了。 坠儿年纪本就不大,刚刚看到的事骇的她魂飞魄散,脑子都是乱的,语无伦次的道:“大奶奶,书,书房,大公子……” “大公子怎么了?”甄宁猛的站了起来,身子一晃。 翠浓忙把她扶住,厉声道:“坠儿,你还不给我出去,惊着大奶奶看哪个饶的了你。大奶奶,您先坐着,婢子去书房看看。” 甄宁心咚咚跳得厉害,直觉发生了什么事,咬牙道:“翠浓。扶我去书房!” “大奶奶——”翠浓迟疑了一下。 要是大公子那边真有什么事,大奶奶动了胎气可怎么好。 “还不走!”甄宁脸色极为难看,径直往外走去。 很快就走到书房外,听到里面声音传来。 男人的低喘与女子变了调子的哭泣声交织。 “大公子。您,您这样让婢子怎么活,以后可怎么有脸见大奶奶,啊……” 甄宁脸色变得煞白,脚像生了根,扎在地上一动不动。 “绯胭,你乖乖的,乖乖的……”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甄宁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脚踢开了门。 室内地上一片狼藉。 床榻上两具纠缠的身体,让她怔在原地。 特别是绯胭拼命挣扎。韩庆宇却紧紧束缚着身下人的姿态,如一柄尖刀,狠狠扎在心上。 “你们——”甄宁话未说完,怒气攻心昏了过去。 “大奶奶——”室内乱成一片。 等长乐院的丫鬟请甄妙过去时,已是第二日。 甄宁已经一天滴水未进。 不是她不想吃。而是吃什么就吐什么。 脑子里,全是那白花花的身体。 “阿宁,是我猪油蒙了心,你打我骂我都好,就是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我们的孩子啊。”一日的工夫,韩庆宇不复以往的意气风发。神色憔悴,看向甄宁的眼中满是愧疚。 甄宁虚弱的笑笑:“大郎,绯胭和翠浓两个,我早就定了要把其中一个给你。前几日,还特意问了你喜欢哪个。你中意绯胭,直接跟我说就是了。却为何做出这样的事来,打我的脸。” 甄宁说的哀怨大度,心中却憋着一股火。 她是想把翠浓给了大郎的。 翠浓老实沉稳,相貌也没绯胭出挑,将来好难捏。 万没想到她的好夫君竟在她眼皮子底下作出这种事来。 若是绯胭那丫头勾引。那倒好说,直接打卖出去,大郎无话可说,对丫鬟们也是个警告。 可偏偏却是大郎用得强,到现在绯胭还在门外跪着请罪呢。 这事,只能打落牙齿混血吞了。 韩庆宇抓着甄宁的手,往自己脸上打:“阿宁,你打我吧,我混蛋,喝多了酒就糊涂了。” 甄宁眼睛一闭,滚下两颗泪珠:“你是我夫君,我怎么能打你。只是还望大郎记着,我到底是你嫡妻,日后纵是喜欢哪个丫头,和我说就是了,别再打我的脸。” 事已至此,难道还真要大打出手,把大郎的心推得更远吗? 她从不干得不偿失的事。 甄宁心中冷笑一声。 “好阿宁,我都听你的,只要你不再生气。绯胭……她也是被我害的,你若是不高兴见着她,就打发到庄子上配人吧。只是别发卖了她,毕竟是我的错。” 甄宁反握了韩庆宇的手:“大郎说的什么话,我现在这样没法伺候你,本就要指个人给你的。绯胭又是我的丫鬟,这样子被拉出去配人,别人该怎么说我?” “那都随阿宁安排吧。阿宁,你好歹吃一点。” 甄宁苦笑:“大郎,不是我不想吃,是实在吃不下。” 她的身体,远比心要诚实。 这事呕的她真的没有半点食欲,连大夫开的药都吐了出来。 可孩子不吃是不行的。 甄宁有些着急。 “大奶奶,四姑娘来了。” 甄宁疑惑的看向韩庆宇。 她这个样子,哪里想见人。 若是和自己贴心的嫡亲妹子也就罢了,还能诉诉苦,只是隔房的堂妹,被她知道了平白看笑话。 “是我叫人请四妹过来的,四妹擅厨艺,说不准就能做了什么吃食让你开了胃口。” 甄宁听了不好多说,淡淡道:“请四姑娘进来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噩耗 “大姐,大姐夫。”甄妙进来,见甄宁脸色蜡黄,韩庆宇也神情憔悴,很是惊讶。 韩庆宇有些尴尬:“四妹,你大姐今日难受的利害,喝水都要吐出来,不知你会不会做一些开胃的吃食?” “水都喝不下去?”甄妙瞧着甄宁脸色,没有逞强,“大姐这样应该请大夫开止吐的药方啊。” 韩庆宇神情无奈:“请了太医,开的安胎凉膈饮,可连药都喝不下去了。” 甄宁刚才是拼足了力气和韩庆宇说了那番话,此刻却是有气无力的冲甄妙笑了笑:“四妹莫担心,我缓缓就好了。” “大姐不吃东西,情况会越来越糟糕的。”甄妙皱了眉。 长久不进食,胃受不得刺激,正常人吃东西都可能会吐出来,更何况有身子的人。 “大姐夫知不知道,这京城哪家蜜饯铺子的青梅酱做得最好?” 韩庆宇被问住了。 他一个大男人,哪知道这个。 还是翠浓插口道:“四姑娘,五味斋的青梅酱味道是最正的,今儿婢子正好买了回来。” “那劳烦翠浓姐姐拿些青梅酱来,我做一款小点心试试。” 甄宁听了摆手:“四妹莫要费心了,我这样子,吃不下甜腻的东西。” 甄妙笑笑:“不是甜腻的,等我做好大姐试试看。” “翠浓,带四姑娘去,四姑娘需要什么都准备好。” “让青鸽给我打下手就好。”甄妙退了出去。 甄宁歪在床上,没有精神,又难受的睡不着,不停的翻来覆去。 韩庆宇心中有愧,守着半步没有离去。 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甄妙才回来,手中举着一个托盘。 “大姐睡下了?” 甄宁睁开眼:“只是躺一下。” 甄妙把托盘放下,伸手掀开盖子。 “呀。好漂亮。”站在屋内伺候的两个丫鬟惊呼道。 甄宁好奇的看去,不由一怔。 洁白的瓷盘中,摆成花瓣状的菱形糕点,每一块点心由三种颜色层叠交替。一层碧绿,一层棕黄,再一层纯白,以此反复。 单看这漂亮的样子,就让人怦然心动。 “大姐尝尝看,若是吃不下就不要勉强。” 甄宁瞥了翠浓一眼。 翠浓会意,夹了一块点心喂她。 甄宁先是闻了闻味道。 一股淡淡的酸甜味,却莫名的没有反胃。 试着尝了一口,微微的酸,甜味极淡。却意外的好吃,不自觉便咬了第二口。 韩庆宇看了神色一喜,冲甄妙点头微笑。 甄妙含笑回礼。 每块点心很小一块,甄宁三两口吃下,翠浓就去夹第二块。 甄妙却制止了:“翠浓姐姐。趁着大姐现在开了胃口,先喂她喝药。” 甄宁孕吐太厉害,最根本的还是要喝专治此症的汤药。 她这点心,只是开胃的引子罢了。 若是再吃下去又吐了,那就前功尽弃了。 翠浓这才反应过来,把去做点心时甄妙吩咐熬好的药端起:“大奶奶,先喝药吧。” 甄宁觉得状态还好。点了点头。 半碗药下去,难得的没吐,甄宁觉得困意袭来。 甄妙见状站了起来:“大姐乏了,就先歇着吧。” 然后叮嘱翠浓:“这点心凉了味道更好。每次大奶奶喝药前喂她吃一块。想必等喝完第二副药,孕吐的症状就减轻了。我再做些滋补身子的吃食送来。” “多谢四姑娘了。”翠浓满脸感激。 “那我就先回去了。” 韩庆宇扶甄宁躺好,道:“四妹。我送你出去。” “有劳大姐夫。” 甄妙从跪在台阶上的绯胭身旁走过。 韩庆宇步子多了几分僵硬。 好在甄妙没有停留,就这么走了过去。 到了月洞门停住:“大姐夫就送到这里吧。” “四妹,今日多亏你了。”韩庆宇拱了拱手。 甄妙展颜一笑:“大姐夫客气,照料姐姐是应该的。只是大姐孕吐忽然严重,应该是情绪波动造成的。大姐夫还是多注意点。” “我知道了。”韩庆宇尴尬的避开那双清澈的眼睛,脸有些红。 转念一想,这种事阿宁定不会和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提的,又觉得好受点,却再没脸多呆,匆匆折了回去。 甄妙收敛了笑容,淡淡道:“走吧。” 阿鸾和青鸽跟在甄妙后面慢慢走。 回了房,甄妙抱着枕头发呆。 青鸽乐颠颠的跑去做吃食,阿鸾走上前,轻声问:“姑娘,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回去了。”甄妙躺下,“我歇会儿。” 阿鸾默默退了出去。 甄妙却想着刚刚从绯胭身旁路过时,居高临下的一瞥,绯胭领口里的红痕若隐若现。 甄宁情绪的起伏,是因为她想的那样吗? 可大姐夫却是一脸深情的样子。 想到祖父,父亲,未婚夫,加上这位大姐夫,甄妙摇摇头。 这个离奇世界,男人性格有千万种,每一种,都是那么……混蛋。 这样一想,倒也释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姑娘,心不是一般的宽。 接下来几日,甄宁渐渐恢复了精神,食欲比之前还要好了不少。 有了精力,再细想那日的事,却觉得有些古怪了。 一切未免太巧合了些。 遂悄悄吩咐了奶娘去查。 她怀着孕,这些丫鬟们心思都大了,如今看着哪一个,都是不放心的。 那碗汤早被打翻在地,洒的干干净净,奶娘自然查不出什么来,只是她也不是简单人物,想着这事最终受益的是绯胭,就从和她有关的方面查起。 果然查出点线索来。 “大奶奶。照顾白雪的丫鬟说,这几日绯胭常过去逗猫。” 甄宁听了脸色沉了下来。 事情过了好几天,本来就没有实质的证据,可她需要的。本就不是证据,她只要知道绯胭是无辜还是有罪罢了。 “行了,奶娘,这事就不必再查了,我心里有数了。” “大奶奶是怀疑绯胭——” 甄宁冷笑一声:“不然呢,在这不见刀光满是血的后院,我是从不相信什么巧合的。” “那大奶奶要怎么处置那小蹄子?”奶娘咬牙切齿的问。 她女儿出生就夭了,对甄宁,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甄宁笑笑:“处置?我干嘛处置,奶娘你别再管这事。知道了是哪个作乱就够了。“ 本就没有证据,处置了绯胭,惹了大郎厌恶不说,与她又有什么好处? 没了绯胭,总还要安排通房的。谁让她怀着身子呢。 甄宁摸了摸小腹。 总要等孩子出世再说。 “大奶奶,四姑娘过来了。”翠浓隔着帘子喊道。 “快请进来。”甄宁脸上挂了笑。 这几日吃着甄妙做的吃食,胃口越来越好,到现在竟隐隐盼着用饭的时候了。 甄妙提着小巧的食桶进来。 这食桶是双层的,中间一层空心,灌着热水,这样冷的天。里面的吃食还是热气腾腾的。 “四妹今日做了什么好吃的?”甄宁难得语气俏皮起来。 虽然性子不大合得来,提到吃食,甄妙还是很开心的,笑眯眯的道:“是豆腐皮鸡丝的包子,还有小米粥,大姐你趁热尝尝。” “四妹一起吃点吧。一个人吃着怪无趣的。” “嗯。” 姐妹二人一起用饭,屋内烧着地龙,不多时鼻尖就都冒了汗。 翠浓伺候二人净面。 一个蓝衣丫鬟进来:“大奶奶,建安伯府来了人,说是要接四姑娘回去。” 甄宁心中一沉。 好端端的怎么要接四妹回去。难道伯府出了什么事? 面上平静的道:“派谁来接的,可说了是什么事?” “那位嬷嬷自称姓王,并没有说有什么事,只说建安伯老夫人想见四姑娘,请四姑娘这就回去。” 甄妙亦有些不安,看着甄宁。 甄宁露出个安抚的笑脸:“许是祖母想你了,既如此,四妹,你就先回去吧,这些日子有劳你了。” “翠浓,把放在花梨木雕花匣子中的那套点翠镶钻头面拿来。” 翠浓犹豫了一下,转身去拿。 “四妹,你照顾了姐姐多日,姐姐没什么好谢你的,这套头面拿着戴着顽吧。” “多谢大姐了。”想着建安伯府忽然来人叫她回去,甄妙也没有推辞的心思,道了谢连收拾行李都来不及,就匆匆上了伯府派来的马车。 “王嬷嬷,家中可是有事?” 王嬷嬷脸色紧绷:“四姑娘,老奴说了,您可别心急。” “到底怎么了?”甄妙心中咯噔一下。 “是三太太……病了……” 甄妙蓦地睁大了眼:“我娘病了,怎么会?” 见王嬷嬷不语,忙稳定一下心神,问:“是什么病,严不严重?” 王嬷嬷欲言又止,最终叹口气:“四姑娘,等您回府就晓得了。” 甄妙听得心中发冷,嘴张了张:“我娘她,她——” 她想问一问真的只是病了么,还是已经—— 却不敢问下去。 度日如年中,总算见到熟悉的大门。 甄妙直接跳下马车,提着裙角飞奔。 气喘吁吁的冲进宁寿堂,见老夫人和丫鬟们并无明显的变化,隐隐松了口气,鼓起勇气问:“祖母,听说我娘病了,是吗?” 使了个眼色让丫鬟们都退下,老夫人才叹口气,伸手摸着甄妙凌乱的发丝道:“你娘她——投缳了。” 第一百三十章 惊魂 甄妙整个人就愣住了,大眼睛迅速蕴含了泪水。 老夫人见状忙道:“还好被救了回来,只是目前情形不大好。” 甄妙一颗心就像从谷底一下子又飞了上来,突突跳得厉害。 又哭又笑道:“祖母,您要吓死我啦。” 老夫人摸摸她的脸:“快去看看你娘吧。” 甄妙起了身往外走,又停住,回头望着老夫人:“祖母,我娘她为何——” 老夫人沉默不语。 “是因为父亲吗?”甄妙试探的问。 老夫人瞥她一眼,摇摇头:“这不关你父亲的事,具体的缘由,等你见了你娘再说吧。” “那孙女就先去和风苑了。”甄妙挑了帘子出去。 人已远去,老夫人望着犹在晃动的棉帘叹了口气。 将来这府里,可是难办了。 甄妙进了屋,就见温氏一袭月白中衣,掩被躺在床上,旁边坐着温雅涵,闻声看来,通红的双眼、惨白的容颜吓人一跳。 甄妙快走几步过去,挨着床沿坐下握住温氏的手,轻唤道:“娘,您醒醒,妙儿回来了。” 目光下移,落到温氏颈间。 一道深深的红痕触目惊心。 似乎是听到甄妙的声音,温氏睫毛颤了颤,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娘。”甄妙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您没事吧?” 温氏怜爱的望着甄妙,摇了摇头,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四姑娘,太太伤了嗓子,目前还开不了口。” 甄妙握住温氏的手,安慰道:“娘,没事的,您好好养些日子就全好了。” 当着温氏的面,却问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 温氏稍微使上点力气。回握了甄妙的手,看着她的眼神除了怜惜,还有歉意。 甄妙抱住温氏胳膊,柔声道:“娘。以后您不要做傻事,总要想一想,您还有我们兄妹三人,还有雷哥儿呢。人只要活着,就有盼头,要是闭了眼,就什么都没有了。” 温氏凝视着甄妙,轻轻点了点头。 似乎是乏了,不一会儿又闭上了眼睛。 甄妙见状起身,替她掖好被角。然后看向温雅涵:“三表姐,能不能陪我说说话?” 自打甄妙进来,温雅涵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听了这话,脸色更是难看。沉默片刻眼中划过决绝,点了点头。 开口声音是沙哑的:“二表妹,去隔间好吗?” 甄妙点点头。 进了隔间掩上门,温雅涵忽然跪了下来。 甄妙吓了一跳,避到一旁问:“三表姐,你这是做什么?” 温雅涵笔直跪着,散发的气息悲凉绝望。就连她周身的空气都跟着凝重起来。 “三表姐,有什么话你起来,好好说吧。”甄妙走过去扶她。 温雅涵不为所动,开了口:“二表妹,姑母会想不开,都是我和妹妹的错。” “为什么?”甄妙听得云里雾里。 温氏把她们姐妹当成女儿般对待。就算真做了什么错事,也不至于自己走绝路。 要知道就连原主拉着罗天珵跳河,温氏还打足了精神护着呢。 “是雅琦鬼迷了心窍,和大表哥有了夫妻之实!”温雅涵说出这番话来,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整个人都灰败下来。 甄妙像是被雷劈了似的,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温雅涵垂着眼帘盯着地面:“二表妹你放心,我会给姑母,给表哥表嫂一个交代的,你回来了照顾姑母,我就放心了。” 却见甄妙猛然转身,丢下一句话:“我去找大哥。” 咣当的关门声传来,因为用力过猛,门来回开开合合。 温雅涵跪在冰凉的地上,久久不动。 甄妙觉得这一切都荒谬极了。 就像是做梦一样。 她去了一趟公主府,娘亲上了吊,表妹和亲哥哥睡到了一起。 那么大嫂呢,雷哥儿呢? 不,就是做梦也没这么恶心,这么令人——绝望。 泪水不知不觉涌出来,模糊了双眼。 却觉眼前一黑,撞进一个人的怀里去。 “四表妹?” 淡淡的似乎带着青竹叶的味道传来。 甄妙抬了头,泪眼模糊,用手背狼狈的一擦才看清楚是何人。 蒋宸却被甄妙的样子吓得心中一慌,不自觉把怀中人拥得更紧:“四表妹,你怎么了?” 甄妙回了神,目光落在蒋宸手上。 蒋宸火烧般松开了手。 “蒋表哥。”甄妙本想笑笑,一开口,泪如雨下。 蒋宸有些着慌,掏出洁白的帕子笨拙的替她擦泪,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是甄妙先恢复了平静,接过帕子擦了擦,勉强勾了勾嘴角:“多谢蒋表哥了。蒋表哥怎么会在这里?” 蒋宸担忧的看着甄妙,道:“今日焕表哥没有来上学,说是病了,我来看看。” “大哥病了?”甄妙神情有些奇异,冷笑道,“表哥可知道大哥什么病?” 蒋宸摇摇头:“这倒是不知,他脸色是极差的,表妹你也是来看焕表哥的?” 甄妙这才想起,那样的丑事,定是瞒着府里大多数人的。 暗暗吸了口气,才道:“是啊,听说大哥病了,有些心急了,让表哥笑话了。” “不会笑话你的。”蒋宸温柔一笑。 “那我就先过去了。”甄妙欠欠身子,错身而过。 蒋宸站在那里,直到看不到那个背影,才默默向前院走去。 经过这番打岔,甄妙已经彻底恢复了平静。 既然事情都发生了,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抬手理了理微乱的发丝,忽然顿住。 手中捏着的,还是蒋宸的手帕。 丢掉不合适,留下更不妥当,想了想还是收了起来,等洗过后再还回去。 “四姑娘。”青莲居的丫鬟见甄妙来了,打着招呼。 “大爷呢?” “大爷在书房歇着。” 甄妙抬脚向书房走去。敲了敲门,良久传来一个声音:“谁?” “大哥,是我。” 里面又没了声音。 “大哥,我进去了?” 许久。苦笑声传来:“四妹,别进来,大哥无颜见你。” “大哥,你敢做不敢当么?这样逃避算什么?” “逃避?我真想逃避,一闭眼什么都不知道了该多好,可还有你大嫂和侄儿,又怎么逃避?要面对,却恨不得了断了自己!”里面声音轻了起来,甄妙却听得清清楚楚,“四妹。给大哥留点颜面,先别逼我好吗?” 甄妙都快呕死了。 折腾了半天,她倒是越来越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大哥,那我就先回去了。只是你无论怎么样都想想大嫂。她恐怕是最难受的。” 还有母亲。 这话,甄妙却没敢说出来刺激甄焕。 甄焕若是再有什么事,三房就真的该天塌了。 她是明白母亲为何会被逼得走绝路了。 倾力维护,许诺娘家好好照顾的侄女,和亲儿子有了首尾。 这事该怎么收场? 给了大哥当妾吗? 好好的女儿,成了亲外甥的小妾,外祖家又怎么接受? 母亲又该如何面对伯府乃至整个京城的风言风语? 将来。日日看着成了妾的侄女在眼前晃,又该怎么相处? 换了谁,恐怕都会绝望透顶,闭了眼不再管这个烂摊子。 甄妙想着温氏,就心疼起来。 “玉儿,大奶奶呢?” 玉儿见是甄妙。眼中带了委屈:“大奶奶昨儿一夜未睡,现在正在暖阁歇着。” “玉儿,你跟我来。”甄妙离开廊庑,走向院子。 那几口大缸中养的水莲早就清理干净,水清亮透明。缸底铺了一层卵石,五颜六色的别有一番雅致。 “玉儿,你是大奶奶的贴身丫鬟,这事,想必最清楚,给我讲讲吧。” “四姑娘——”玉儿有些为难,“说这些,恐污了您的耳朵。” 甄妙笑了笑:“让你说,你就说吧。我耳朵又不是面捏的,轻易就被污了。” 玉儿也是憋得很了,见甄妙坚持,一股脑就把知道的事倒了出来:“大奶奶自产后就一直恶露不净,请了纪娘子来看,纪娘子说至少要一两年才能好利落。大奶奶觉得对不住大爷,就和大爷商量,把喜儿放他屋子里。原本大爷是不同意的,大奶奶以死相逼,大爷才应下来。可谁知道,谁知道——” “怎么样?” “具体的,婢子也不是很清楚,恐怕就连大爷和大奶奶现在都是糊涂的。昨日大奶奶要喜儿晚上伺候大爷,大爷可能是不自在,就喝了些酒。谁知道今早醒来,喜儿却变成了表姑娘!” 说到这里,玉儿恨得咬牙切齿。 这祸事一出,不但大奶奶人都懵了,大爷更是当场气得吐了一口血,关进书房再没出来过。 “四表妹……”甄妙喃喃念着,狠狠咬住下唇。 她才十三岁,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害人害己的事来! 难怪二表姐见了自己的面就跪下来,说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想到这里心里一紧。 温雅涵自尊心极强,亲妹妹作出这种事来,她怎么给众人一个交代? 想着想着,甄妙脸色变了,顾不得说话拔腿就往外跑。 “四姑娘——”玉儿喊了一声,却早不见了人影。 甄妙飞奔到沉香苑,问迎上来的雀儿:“四表姑娘在哪里?” “就在自己屋里,刚刚三表姑娘还进去了呢,姑娘,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甄妙顾不得回答,直接去了温雅琦房间,一推门是反锁的,直接就把门踹开了。 里面的情景,骇的她魂飞魄散。 ps: 大家没想到我双更吧,嘿嘿。 第一百三十一章 解救 温雅琦摔在床榻上,两脚着地不停踢蹬着,双手则死死抓着颈间的淡紫色丝绦。 一双眼睛睁得极大,导致脸部变了形,原本如花的容貌成了狰狞的厉鬼。 温雅涵就坐在温雅琦身后,双手拉着淡紫色丝绦用力,神情竟是出奇的冷酷,贝齿咬着下唇,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到温雅琦头顶上。 甄妙一个箭步冲过去,把温雅涵推开。 温雅琦软软的滑落到地上。 顾不得多说,甄妙俯身去探温雅琦情况。 “二表妹,你让开。”温雅涵声音听着冷冷的,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一手去推甄妙,一手紧拽着淡紫色丝绦去套温雅琦脖子。 温雅琦这么一摔似乎回过气来,一手捂着喉咙,大口大口喘着气。 见温雅涵又过来,惊叫一声,连滚带爬的向墙根躲去。 甄妙见场面越发混乱,怕闹大了传扬出去,心急之下用上蛮力,直接把温雅涵推了个趔趄,见她跌坐回床榻上还要起来,干脆手扬起,一个手刀利落的把人劈晕了。 甩了甩发疼的手,向温雅琦走去。 温雅琦还处在极端惊恐中,情绪失控,见甄妙甩着手过来,以为要继续温雅涵未完成的事,不由边躲边叫起来。 “住口,要是再叫一声,我就不客气了!”甄妙走到温雅琦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地上的人,轻描淡写的道,心中却是怒到了极点。 这可真是一对会添乱的好姐妹! 温雅琦像是被人瞬间掐住了咽喉,一下子失了声。 甄妙还嫌她不够老实,又补充道:“四表妹,我力气可比二表姐大多了,你信吗?” 温雅琦捂着嘴,猛地点头。 她当然信了。 二姐直接被这怪力表姐打晕了呢,要是收拾她。还不轻轻松松的。 甄妙见状悄悄松了口气,蹲下来道:“你没事吧?” 温雅琦吓得一个哆嗦,猛摇头。 “没事就好,来。我拉你起来。”甄妙伸出一只手。 温雅琦直直望着甄妙,神情忐忑,惶恐间流露的稚气分明让甄妙意识到,这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 未及笄,却已经敢把天捅出个窟窿来的小姑娘。 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四表妹,要我抱你吗?” 温雅琦看着甄妙冷淡下来的脸色,手撑地狼狈的爬起来,喉咙火辣辣的疼,声音发涩的道:“我,我自己来。” 见温雅琦起来。甄妙拉住她的手,牵着往床榻的方向走。 瞥见倒在床榻上的温雅涵,温雅琦下意识的打个寒战,挣扎着想逃。 甄妙轻轻瞥她一眼:“四表妹,这是你亲姐姐。你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吗?” 温雅琦怔住,随后眼神绝望起来。 甄妙也不再说话,拉着她到床榻边坐下来。 “四表妹,我们聊聊吧。” “二,二表姐想问什么?”温雅琦咬了唇,就像一头幼兽。神情无助。 她不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错,他们一个个的要这样做。 大表哥醒来见了她,竟直接吐了一口血,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 还有姑母,不为自己做主不说。竟还投缳自缢,她就没想过她死了,自己该怎么办吗? 更没想到的是二姐。 虽然谋划这件事时,她最担心的就是二姐的反应,可她以为最多不过是教训一顿。事情都发生了还能如何? 没想到事情发生后,二姐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就去照顾姑母了,她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等姑母好了,以她的身份,贵妾也是当得的。 表嫂不争气,要是活不了几年,她是姑母的亲侄女,这大奶奶的位置除了她还有谁? 一个耳光和暂时的冷落,她是受得住的。 可没想到二姐一进屋,竟是要勒死自己! 甄妙双手环抱在胸前,淡淡道:“不是我想问什么,是四表妹想干什么?” 温雅琦抿着唇,没有做声。 甄妙笑了:“四表妹,我记得小时候去海定府,那边民风开放,青年男子当街向女子表示爱慕也是有的。外祖家隔壁那户人家的儿子,除了青梅竹马的嫡妻,经商数年回来后又带回一位平妻,两个女人天天打得不可开交,我们还一起爬上墙头看热闹,你还记得吗?” 温雅琦神色怪异的点了点头。 好端端的,二表姐提海定府的事做什么? 甄妙淡淡扫她一眼,才开了口:“只可惜四表妹一定不知道,京城是天子脚下,很多规矩和海定府大为不同。” “什么不同?”温雅琦不由自主的问。 甄妙倾了身子,靠近一些,一字一顿的道:“四表妹听好。京城的规矩,一日为妾终身为妾,以妾为妻,是触犯律法的。” 温雅琦渐渐变了脸色。 海定府靠海,早年没有禁海时,商贸繁华,更是可以见到金发碧眼的怪人,本地的人出海,亦可能数年不归。 久而久之,一些规矩就松散起来。 饶是后来禁了海,那些已经乱的规矩却再没有人去管。 天高皇帝远,向来如此。 温雅琦并不是不知道这些规矩,却因为见惯了破坏规矩的人,就以为这些规矩不过是给人看的罢了。 就如当朝还规定商户不得穿锦缎,又有哪个遵守呢? 此刻听了甄妙的话,不由慌了神。 她可不想一辈子当妾! 甄妙叹口气:“四表妹年纪小,可有的错误不是你年纪小就可以犯的。” 温雅琦被这个消息弄乱了手脚,心慌意乱间脱口而出:“那二表姐呢,二表姐能和镇国公世子定亲,不也用了手段?” 甄妙怔了怔,随后抚了抚鬓发,莞尔一笑:“四表妹说我和镇国公世子一起落水的事吗?那只是意外罢了,所以罗世子才愿意把我娶回家啊。不然以镇国公府的地位,哪个姑娘拉着罗世子落水就可以嫁进去的话。镇国公府恐怕都住满了。” 温雅琦呆了呆。 自来了伯府,虽没有人和她明说,可有时候听小丫鬟们议论,却知道这件轰动京城的事的。 也就是因为此她才更加不甘。二表姐能用手段嫁进高门,她为什么不能为自己谋划一个好前程? 难道她真的错了吗? 温雅琦脸色渐渐发白。 可她如今已经是大表哥的人了,还能怎么办? 见温雅琦眼神挣扎不已,甄妙暗叹口气。 这时温雅涵却醒了过来,手中还抓着那条淡紫色丝绦,见温雅琦就在眼前,便要动作。 “三表姐,是我们一起好好谈一谈,还是我再次把你打晕?” 温雅涵抬起了下巴:“二表妹,我处置亲妹妹。你为什么拦着?” “处置?”甄妙冷笑一声,“三表姐要怎么处置四表妹?把她活活勒死吗?勒死之后呢?” 温雅涵惨笑:“之后,之后我以死谢罪,大家就都清净了。” 甄妙气极而笑:“三表姐,四表妹糊涂。莫非你也气糊涂了?二舅母把你们托付给我娘,结果几个月不到双双身亡,这是清净吗?四表妹做了糊涂事逼我娘死一次没死成,三表姐这是再逼一次吗?” 说到这里泪落了下来:“你们想死,我拦不住,可我不能没有娘!” 那是她的母亲,是在这个世界所剩不多的温暖。是将来无论在镇国公府面对多少血雨腥风,至少回来后,有个可以落脚的地方,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若是没了温氏,她要面对一个那样的爹,和满院子小妾吗? “我娘不聪明。甚至想要对别人好,都不知道怎么做才让人满意。可只要她活着,我心里就踏实。就像二舅舅虽然瞎了一只眼睛,三表姐情愿不嫁人也要把家里照顾好是一样的。” 温雅涵神色复杂的看了甄妙一眼,最终道:“二表妹。是我一时冲动了。可是雅琦犯了这样的大错,该怎么办?无论如何,我是不让她当妾的,尤其是大表哥的妾。” “二姐,我,我已经是大表哥的人了,不跟着他,能怎么办?”温雅琦抽抽搭搭哭起来,又不敢放声哭。 她是知道自己的姐姐认定的事,根本不会改变的。 本以为生米煮成熟饭,她再坚持,别人也就没有办法了,可听了甄妙的话,温雅琦隐隐又有了动摇。 一辈子当妾,想想就可怕。 听出温雅琦话中的犹豫,甄妙暗暗松了口气。 她就怕温雅琦一条路走到黑,认定了甄焕。 那样无论怎么安排她,最终都会坏事。 “我有一个想法,和表姐说说。” “二表妹你说。”温雅涵头一次认真看着甄妙。 见她目光清澈,神情坦然,心道二表妹真的和记忆中不同了。 “二表姐你既住在府里,应当明白二舅母和我娘的意思,总是要给你找户合适的人家嫁了的。” 这话一出,温雅涵面色一红,脑海中不觉晃过一个男子的身影,还有那手俊秀无比的字。 可随后苦笑,她怎么配得上呢,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发觉温雅涵神色有异,甄妙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继续说。 温雅涵尴尬的错开眼,才道:“二表妹,你接着说吧。” ps: 还要拼了老命写一章,不过估计要十二点后才能发了,大家洗洗睡,明天看,爱你们。 第一百三十二章 消息 甄妙也不罗嗦,直接道:“四表妹年纪小,等二表姐出阁后,一及笄,就安排她嫁人。” 这话一出,姐妹二人都是脸色一变。 “雅琦已非完璧之身,若是嫁人,一旦被察觉,后果不堪设想,再说,也害了人家。”温雅涵摇摇头,不赞同甄妙的安排。 “那依三表姐的意思呢?”甄妙问。 要是温雅涵有更好的主意,她也懒得掺合她们姐妹的事。 “就说雅琦得了恶疾,不适合嫁人,自梳吧,或者出家。” “我不要出家,也不要自梳!”温雅琦惊叫道。 温雅涵神情冷漠的看她一眼:“四妹放心,我和四弟,都会照顾你的。” “二姐,二姐,我求求你了,我真的不想出家,也不想自梳,我才十三岁啊!”温雅琦真的慌了,拽着温雅涵衣袖哭求。 到底是嫡亲的姐妹,温雅涵眼中闪过不忍,随后又变得坚决。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妹妹祸害了姑母一家。 不是她心狠,一个人总该承担自己犯下的错误。 或者是以前,她承担的太多,把妹妹护的太好了。 不知生计的艰难,不知对家人的责任,只养成了虚荣的性子,才惹出这番祸事来。 要说错,她身为长姐也是有错的。 家里那边,一切责难就由她担着好了。 甄妙看着温雅涵的眼神多了几份暖意。 无论这位表姐性子多硬,她的人品,还是令人佩服的。 若是两个都是拎不清的,那真是哭都没处哭去。 “二表姐,这样不妥。四表妹无论是自梳还是出家,都不能住在伯府了,也没有跟着你的道理,除非是跟着四表哥。可四表哥将来娶的妻子容不容得下不说,又怎么对外祖母那边交代。到时候来人。给四表妹诊治一番,所谓的恶疾,是瞒不住的。” 温雅涵冷了脸:“家里那边,都由我担着。实在不行就说了实话,我娘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甄妙笑笑:“二表姐想的虽好,却漏了人心。” 说着指向温雅琦:“四表妹不愿,那总会搅出事来,甚至是更大的祸事,堵不如疏。” 温雅涵看自己妹妹一眼,无奈道:“难道任由她嫁人,那我们不成了欺瞒他人,不仁不义之流?” “我是想,只给四表妹安排一个嫁人的身份。远离京城在外住一两年,然后就以新寡的身份回来。当朝寡妇再嫁是许可的,到时候再给四表妹寻一户合适的人家。”甄妙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她和温雅涵想的一样,温雅琦是绝对不能留在伯府,给大哥当妾的。 不然无论是温氏。大哥,还是大嫂,都将陷入一个尴尬无比的境地,就连建安伯府,都将成为京城的笑话。 温氏在京城,将会再也抬不起头来。 甄妙看向温雅琦:“四表妹,你明白了吗?” “啊?”温雅琦一时回过神。 “二表姐和我说的。你都可以选择,但唯有一个选择是不存在的。” 甄妙没有说出来,温雅琦却听得明白,脸色发白,哑着嗓子道:“我听二表姐的。” 甄妙松口气,看向温雅涵:“三表姐呢?” 温雅涵叹口气:“若是能安排妥当。就听表妹的吧。” 真有好的选择,她又怎么愿意看到亲妹妹毁了一辈子呢。 甄妙起了身:“那我就先回去了。” 温雅涵跟着下了床榻:“我送你。四妹,在屋里好生呆着。” 温雅琦被温雅涵之前的举动吓破了胆子,猛地点头。 温雅涵送甄妙出了门,边走边道:“京城外能有哪里让雅琦住上一两年呢?” “这事还不急。等我回去和祖母商量一下。总要等四表妹到了嫁人的年纪才成。” “要和老夫人商量吗?”温雅涵怔了怔。 甄妙笑了:“祖母走过的路比我吃过的盐还多,既然你同意这个办法,祖母知道了怎么安排,比我们莽撞行事要强得多。” 她可从不觉得自己是万能的。 祖母之所以不愿意插手这事,为难的是四表妹的身份。 既然她们有了这个主意,以祖母的手段,定会把这事办妥当的。 见甄妙说的理所当然的样子,温雅涵深深叹息。 表妹和她,到底是完全不同的。 她很羡慕,却学不来。 “三表姐还是回去劝好四表妹吧。这事她被迫答应了不管用,还是真正想明白才成,不然以后好好的日子也过不下去的,害人害己罢了。” “嗯,我知道的。”温雅涵点点头,转了身子回去。 甄妙看了看院中只剩枯枝的桃树,才惊觉来回奔跑衣裳早都湿透了,风一吹,冷飕飕的,忙拢了拢斗篷。 头一次来了沉香苑却没有心思去看锦言,抬脚往外走去。 却听破空之声传来,猛然回头,一只白嘴黄脚的八哥落了下来,大概是落得太猛了,一下子扎进甄妙怀里。 看着两只爪子紧紧扒住自己前胸的八哥,甄妙额角青筋直冒:“锦言,你给我下去!” 疼死她了好吗,她一对袖珍小笼包,哪经得起这种摧残! 锦言大概也知道自己闯了祸,扑棱着翅膀飞起,落到甄妙胳膊上。 匆忙间几根羽毛落下,其中一根正好落进已经被抓破的衣襟里。 甄妙脸都黑了。 她胸前衣裳都破了,这样出去怎么见人! “锦言!” 锦言蔫搭搭的垂了头,用爪子来回刨着甄妙胳膊,声音却很平静:“美人,我可想你啦。” 甄妙有种被寒风吹过的感觉。 这八哥真是只奇葩,口吐人言不足为奇,奇的是它似乎没有学会把情绪融进语言里。 无论是惊恐,气愤还是害羞讨好,调子都是平静无比, 配合它明明是表达情绪的肢体语言。就让人又气又笑。 此时甄妙就气不起来了,认倒霉的抚了抚额:“锦言,我还有事,你快回去。” 锦言不为所动。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平静的道:“美人儿,我想你啦。” 一人一鸟对视,还是甄妙败下阵来,带着锦言去了宁寿堂。 或许她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就心软了。 大概是发生了太多糟心事,唯有锦言,是让她会心一笑的。 见了老夫人,把打算说了一下。 老夫人点头:“如此也好,四丫头,你这些日子就好好陪着你娘吧。长公主府那边我已经派人送了信。说你要侍疾,就不过去了。” “多谢祖母。祖母,那我这几日就搬到我娘那里住吧,等她好了再回来。” “等你娘好了,你就搬回沉香苑吧。”老夫人看着甄妙。眼中满是慈爱。 原本把四丫头安排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是不放心,可如今看来四丫头行事倒是越发稳妥了。 长公主那边在回信里,对四丫头是赞不绝口,特别提了幸亏四丫头,大丫头的孕吐才好了。 甄妙有些意外,却笑眯眯的道:“孙女都听祖母的。” “赶紧先去收拾一下。再去你娘那,这大冷的天,要是受了凉就麻烦了。”老夫人挥挥手。 甄妙回了自己住处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厚实的裙袄这才辞了老夫人去了和风苑,就见三老爷在温氏房门前徘徊。 “父亲。”甄妙不冷不热的行了个礼。 见是甄妙,三老爷脸上闪过尴尬。扯着嘴角道:“妙儿,来看你娘啊?” 目光落到甄妙肩膀上的锦言身上,嘴角抽了抽。 眼神古怪的看她一眼,想开口责备,又有些开不了口。 毕竟是在温氏门前。 他真的没想到。温氏也会死的。 想一想温氏真的死了,从此再见不到这个和他吵了十多年的人,竟有些后怕起来。 幸亏,她还活着。 “嗯,父亲来看母亲吗?”见三老爷眼中有责怪,甄妙的语气实在热络不起来。 “妙儿先进去吧,我忽然想起还有事,等会儿再来。”三老爷匆匆走了。 甄妙眨了眨眼。 这男人的心,上到她亲爹,下到她未婚夫,可真是难懂。 推门进去,温氏并没有睡,冲甄妙眨了眨眼算是打了招呼。 甄妙又把事情说一遍:“娘,您就别操心了,这事祖母定会安排妥当的。府里知道的人不多,祖母有的是法子让她们把这件事烂在心里的。” 温氏轻轻点了点头,看着甄妙的眼神无比温柔。 是她冲动了,不该一时想不开就寻了短见。 再难堪,再痛苦,什么也比不了女儿的终身幸福重要。 想想若是她真的死了,妙儿可就要守孝三年了,那岂不是误了女儿一辈子! 温氏生病的事传了出去,陆续有人来看,长公主那边更是送了不少名贵药材来。 甄妙守在温氏身边端茶倒水,事事亲为,倒是得到了不少称赞。 等温氏好利落了,带着锦言搬回了沉香苑。 回到自己的地盘,甄妙更是自在,天越发冷的狠了,除了例行的请安,就窝在屋子里绣被面枕套之类的。 经过那事,温雅涵对甄妙看法有了变化,两人关系缓和不少。 温雅涵主动指点了几种绣法诀窍,甄妙的女红倒是又进益了。 日子流水般过,很快就进了腊月。 伯府收到一封信,二老爷要进京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腊八 二老爷离京多年,这次任期满,十有八九是要留京了。 自从接到这个消息,整个伯府都笼罩在喜悦中,特别是二夫人,走路都带着风,眉梢眼角的得意掩都掩不住。 府里的热闹没有影响甄妙。 她照旧窝在自己的屋子里,绣花、习字、练武,闲来逗弄锦言,一日日的过得飞快。 腊八这天,下了雪。 先是细小的雪粒子,慢慢就变成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落着,地上很快就堆了一层。 甄妙从温暖的被窝中爬出来,透过窗纱往外看了一眼。 雪还在下,院中的几株桃树,本是光秃秃的枝桠,一下子变成了琼枝玉树。 “姑娘,该去宁寿堂了,老夫人昨日交代想吃您亲手做的腊八粥,您得早点过去。”紫苏取了件水红色锦上添花番丝鹤氅给甄妙披上,又塞了一个鎏银掐丝珐琅佛手手炉。 甄妙这才鼓起勇气出了门,带着紫苏、青鸽两个丫鬟向宁寿堂走去。 青鸽替甄妙撑着伞,还是有晶莹的雪花扫落到脸上。 甄妙冷的咧咧嘴,却不想离开温暖的手炉去擦脸,心中有些后悔,应该等到开春再回沉香苑的。 这天,实在冷得邪乎。 看着远处的雪景叹了口气,呼出的白气在面前经久不散。 甄妙眨了眨眼。 是她眼花了吗,前面那个穿浅玫红色斗篷的女子身影,为何看着这么像甄静? 不知为何,前方那个身影竟然停了下来。 那是去宁寿堂的必经之路,甄妙走了过去。 到了近处,吃了一惊。 这人果然是甄静。 许久未见,她竟长得更好了些,就像一株芍药花,原本含羞带怯看不出什么。一下子就恣意盛开,绽放出惊人的美丽。 甄静身边一位嬷嬷,甄妙认出是老夫人院里的刘嬷嬷,旁边跟的小丫鬟看着却面生。 那小丫鬟不知是穿的少还是怎么。身体抖个不停,脸色更是难看,见了甄妙眼中蓦地爆发出异样光彩,随后又隐了下去,垂下头露出纤细的脖颈。 甄静面无表情的看过来。 甄妙欠了欠身子:“三姐,许久不见,身体大安了吗?” 甄静就这么盯着甄妙,许久,直到甄妙有些诧异的望过来,才轻飘飘说了一句话:“托四妹的福。死不了。” 甄妙被这么一噎,反而笑了笑:“那就好。我还要赶着去宁寿堂,就先走一步了。” 甄静露出个笑,淡得好似随时会融化在冰雪里:“四妹急什么,我也要去宁寿堂。一起走吧。” 甄妙不明白甄静的意思,只觉得她行事越发诡异了,只得点点头。 姐妹二人一前一后,一路沉默着往宁寿堂去了。 门旁的小丫鬟挑了帘子,甄妙一进去,就听老妇人笑道:“四丫头来了,冷坏了吧。快到祖母这来。” 随后声音一顿,冷了下来:“三丫头来了。” 甄静扯出个讽刺的笑,垂了头给老夫人请安:“祖母,孙女给您辞行了。” 老夫人看甄妙一眼:“四丫头,祖母想吃你做的腊八粥,你去小厨房看看吧。” 甄妙察觉屋内诡异的气氛。不愿多呆,忙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临出门时下意识的回头,正瞥见甄静一双目光胶着在她身上,冰冰冷冷的,比外面的雪还没有温度。 甄妙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冷极了,连那手炉都悟不过来。 出了门急匆匆奔向小厨房,却不察随着甄静一起来的那个小丫鬟悄悄跟了出来,在后面怯怯的喊:“四姑娘。” “你是?” 小丫头扑通一声跪下来:“四姑娘,您救救婢子吧,婢子不想随三姑娘去。” 甄妙听得云里雾里,蹙眉道:“这么冷的天,你跪在雪地上要生病的。有什么事你起来好好说,若是不能帮的,你就是跪死也没用,不是么?” 小丫鬟爬了起来,抹了一把泪:“四姑娘,婢子叫东哥,是大夫人院子里的,这些日子一直伺候三姑娘。今日,接到消息说要送三姑娘去六皇子府,三姑娘,三姑娘要带婢子去!” 甄妙心道果然来了,原来甄静去六皇子府的日子是今日。 对大房的事不愿掺合,更有些疑惑:“六皇子是皇亲贵胄,能进六皇子府是许多人盼着的,你为何不愿呢?” 小丫鬟垂了头:“因为,因为婢子得罪了三姑娘。三姑娘要我去,不是喜欢婢子,是为了到时候折磨婢子。四姑娘,您心好,求您和老夫人说说好话,让婢子留下吧。” 一直沉默的紫苏突然开了口:“三姑娘是姐,我们姑娘是妹,哪有妹妹插手姐姐事情的道理。冬哥,若是你不愿意去,就直接去央求老夫人吧,或者去求你姐姐夏梅。她在老夫人面前也是得脸的。” 说完扶住甄妙:“姑娘,老夫人还等着您的腊八粥呢。”说着几乎是连拖带拽的把甄妙拉走了。 冬哥失魂落魄的望着茫茫大雪中消失的身影,脸上泪水成了冰粒子,擦了擦,摇摇晃晃的进去了。 到了拐角处,紫苏才把甄妙放开,跪下道:“姑娘,是婢子逾越了,请您责罚。” 甄妙看着紫苏,叹口气:“紫苏,你起来吧。” 紫苏依旧跪着:“姑娘,三姑娘能入六皇子府,将来还不知道有什么造化。您若是插手这件事,得罪了三姑娘,那以后对您不利的。但婢子擅作主张,是犯了大忌,请您责罚。” 甄妙歪着头笑了笑:“那就罚你替我绣一对枕套好了。不过,紫苏,以后可别这样了。” 甄妙说得轻描淡写,紫苏却汗颜的垂了头。 等甄妙端着热气腾腾的腊八粥进去,早没了甄静的身影。 若不是看老夫人脸色冷凝,和甄静的偶遇就像一场梦,被大雪遮掩了个干净。 各房人陆续来请安。 腊八节,国子监也放了假。 满府的主子都聚在花厅里,男女分了两桌喝粥。 甄妙悄悄看了甄焕一眼。 一段时日不见。甄焕显见的清瘦了,再看虞氏,脸色亦是不佳。 夫妻二人分桌而坐,没有眼神的交流。 甄妙就逗弄着雷哥儿。用筷子沾了粥在他唇上点了点。 “四丫头,越发淘气了。”老夫人嗔道。 甄妙露出灿烂的笑:“祖母,您看,雷哥儿喜欢呢。” 众人看去,果然雷哥儿小嘴一张一张的,煞是可爱。 人们都笑起来,气氛就热闹起来。 李氏脸上带着得意之色,叹道:“哎,这样的天气,二老爷还在路上。连口热粥都吃不到呢。” 二老爷连着三年政绩都是优,这次进京,升职是跑不了的,到时候她这官太太,可比一个空头爵位的诰命夫人要威风呢。 这样想着。就瞟了蒋氏一眼。 蒋氏连眼皮子都没抬,夹了一筷子菜给老夫人道:“老夫人,今年比往年冷得多,雪都下了好几场了,路上恐不大好走,您看要不要派些人去迎一迎?” “老二走的南阳道,岔路多。去迎也没必要,且安心等着吧。”老夫人说着,不悦的扫了李氏一眼。 到底是小家子气,这个时候不忧心自己的夫君路上不好走,只想着摆官太太的威风。 蒋氏翘了翘嘴角。 “蒋氏,单子都准备好了吧。早点把腊八粥给各府送去。” 大周朝的风俗,腊八这日,亲友间互赠腊八粥,特别是姻亲之间,是免不了的。 “儿媳早安排好了呢。”蒋氏说着掩口一笑。“老夫人,您看镇国公府那边,要不要把妙丫头做的腊八粥送去,儿媳吃着妙丫头做的粥,可是比府中厨子做的味道要好呢。” “要得的。”老夫人笑眯眯的道。 镇国公府的花厅,同样是各房人聚在一处用饭。 罗天珵心神不安。 他总觉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可到底是什么,已经琢磨几天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前世,似乎没有发生什么和自己有关的大事啊。 “明哥儿,可是不合胃口?”镇国公老夫人见罗天珵心不在焉的喝粥,关切的问了一声。 罗天珵回神:“呃,没有。” 二夫人田氏噗嗤一笑:“老夫人,媳妇忘了和您说,建安伯府那边已经送了腊八粥来,说是甄四姑娘亲手做的。世子啊,恐怕是没吃到甄四姑娘做的粥,这才没滋没味的。” 听到“建安伯府”四个字,罗天珵猛然站了起来。 他想起来了! 前世的这一年冬天,同样是这么冷,建安伯府的二老爷在回京的路上,大雪崩山,被活埋了。 “明哥儿,怎么了?”老夫人吓了一跳。 罗天珵回过神来,赧然的笑道:“祖母,孙儿想尝一尝建安伯府送来的粥。” 这话一出,满屋子人都笑起来。 罗天珵脸不红气不喘,心中却突突直跳。 这件事情,到底要不要插手改变结局呢? 仔细想了想,竟想不起甄二老爷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 毕竟以前他和建安伯府没有交集,注意不到一个多年外放的人,而当有了交集时,那人又死在进京的路上了。 “老夫人,儿媳看建安伯府的腊八粥,就由世子送去吧。”田氏笑吟吟的打趣道。 “明哥儿,怎么样?”老夫人亦开起玩笑来。 却不想罗天珵淡然的道:“既然祖母和二婶吩咐了,那我就去一趟吧。” ps: 感谢我是莫染衣的打赏,感谢投粉红的童鞋们。我又加更了,你们想不到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针扎 建安伯府同样没有想到镇国公府那边来送腊八粥的,竟然是罗天珵。 老夫人是开明人,笑吟吟的传了甄妙过来,等罗天珵告辞时,让她起身相送。 甄妙冷得搓搓手,把雪裘领子拢了拢:“罗世子,找我什么事?” 罗天珵乐了:“甄四,你就知道我找你有事?” “呃,原来罗世子只是来送腊八粥的,即然这样,那我就回了,罗世子慢走。”甄妙福了福身子,扭头就往回走。 这大冷的天,正吃着糯米酒圆子就被祖母召唤来,就为了送这位大爷,简直是坑人! “甄四,你回来!”罗天珵气得沉了脸。 她那些温婉都是做给别人看的,面对自己就露出刺来,这是吃定了自己不能把她怎么样,还是不在乎自己对她印象好坏? 无论哪种可能,想着都气闷。 甄妙停住了脚。 罗天珵扯出个笑容:“我是来说声谢谢的,你做的腊八粥,味道很好……” 甄妙吃了一惊,想伸手摸摸对方有没有发烧,还是忍下了,同样露出个笑脸:“原来罗世子是特意来道谢的,真是太客气了。” 罗天珵想打听甄二老爷的事,又怕甄妙察觉有异,就边走边聊着闲话,不着痕迹的引着甄妙主动说起了府里的事。 “这些日子,你若无事别再翻墙跳窗的了,我二伯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府里人多口杂,万一被发现了,不好收场。” “你二伯?” “是啊,我二伯在外任职多年,马上就要进京了。” “这样的天,路恐怕不大好走。” 甄妙想了想,道:“接到消息已经有七八日了,二伯走的南阳道,就算路不好走。这几日也该到了。” “你二伯是什么样的人呢?”罗天珵状似无意的问道。 前世,建安伯府不但不是助力,还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貌似精明的建安伯府世子甄建文,在太子被废后站错了队! 彼时祖母已逝,二叔一家恨不得立刻除了自己,他又毁了名声。没有可以仰仗的岳家,杀人后判了流刑已经是不知走什么运了。 甄妙眨眨眼:“二伯外放时我还小,都没什么印象了啊。” 正说着,就听上方扑棱棱的声音传来,几只麻雀从雪枝上飞起。 罗天珵手疾眼快拉开甄妙,就见她原本站的地方。扑簌簌落下许多雪沫子。 “多谢。” 罗天珵松开手,淡淡道:“举手之劳。二门到了。你回吧。” “嗯,那你慢走。”甄妙点了点头,干脆利落的转身,抬脚就走。 “等等。”罗天珵盯着那背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罗世子还有事?” 就见罗天珵黑着脸道:“你搬回沉香苑住了,怎么没写信告诉我?” 甄妙愣了愣,哭笑不得:“罗世子。最近应该也没什么事找我吧?” 她换一个地方就要眼巴巴的写信告诉未婚夫,这似乎有点奇怪。 为什么他们要用这么正常的语气讨论这么反常的行为? 还是说。未婚夫翻墙跳窗什么的,在大周已经是常识了吗? 甄妙有捂脸的冲动。 她怎么不知道? 罗天珵被这话问的说不出话来,心中却不满。 暗道若不是正好借着送腊八粥的机会过来,他可不就要故技重施了吗。 到时候扑空也就罢了,万一真被别人察觉,传出闹贼的消息,他可不负责! “你那只八哥……还好吗?”罗天珵语气奇异的问。 甄妙被问的莫名其妙,道:“挺好的,吃的比以前更肥了,还不喜欢呆在笼子里,就喜欢往我身上扑。” 活得这么带劲? 罗天珵得知这个不好的消息,很想问一句你家八哥那么欠揍,你知道吗? 可想想那是第一次跳窗,还对甄妙起了杀心,对方又是蒙在鼓里的,只得作罢,气闷的走了。 看着罗天珵渐渐远去的背影,甄妙却嫣然一笑。 让你乱跳窗,还不安好心,有我家锦言在,气不死你! 进了腊月就是年,整个京城都笼罩在祥和喜悦的气氛中。 建安伯府在祥和喜悦中,更是多了一种祈盼,随着二老爷该回来的时间一日日逼近,这份情绪越发鼓噪起来。 每日请安时,谈论二老爷的归期是必不可少的话题。 老夫人早派了得力的管事守在进京的路口上,只等着第一时间得知二老爷进京的消息。 就连老伯爷在家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甄妙凭着原主对二老爷不多的印象想起,三个儿子里,老伯爷最喜欢这个次子的。 老夫人看重长子,老伯爷喜欢次子,再想想自己那个爹,忽然又觉得有些可怜了。 不过甄妙很快没有心思想这些小事了,老夫人派出去的管事带回来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南阳道路过峡口关那段发生雪崩,许多人被活埋了! 老夫人得知这个消息,当场就摔碎了手中握着的粉彩茶蛊,身子晃了又晃。 甄妙一个箭步冲上去把老夫人扶好,老夫人闭了闭眼,才缓过气来。 李氏不顾形象的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她连三十岁都不到,若是守了寡,带着两个女儿将来可怎么办! “闭嘴,还不知老二如何呢,你就在这里哭丧,蒋氏,还不让人把她架出去!”老夫人听得心肝疼,再也没有了好脾气。 “老夫人,老夫人。您可得想想办法啊!”李氏涕泪横流的向老夫人冲去。 没想到拉住她的是甄玉:“娘,现在父亲生死未卜,您这样闹腾,把祖母气出个好歹来,就更糟了!” 李氏气得打颤:“玉儿,有你这样和娘说话的吗?” 甄玉咬着唇没有再做声,只是死死拉着李氏不放手。 甄冰性子温和些,跟着劝道:“娘,妹妹说的也有道理。您还是听祖母的话,先回去等着吧,父亲吉人自有天相的。” 没等下人动手,两人连拉带拖的把李氏带走了。 蒋氏看了暗暗叹气。 李氏真是个拎不清的,这个时候还不如两个女儿通透。 要真是被下人架出去,以后还怎么在府里站得住脚! “老三。你随甄管事一起,多带一些下人,再雇些人去峡口关,就是挖,也要把人挖出来,看看到底有没有老二。”老夫人强稳住心神。吩咐道。 这个时候,她不能倒下。 “娘。我——”三老爷在老夫人犀利的眼神下硬着头皮点头,“儿子这就去。” 从来不管府中事务的老伯爷开了口:“我出去一趟。” 满屋子人神色各异。 都这时候了,这位老爷子难道还想着遛鸟斗狗吗? 反倒是老夫人多年夫妻,了解他,问道:“老伯爷去哪儿?” 若是换了其他儿子不敢说,但是老二,绝对排在他那些鸟啊狗啊的前头的。 “我去永王府一趟。求他派些护卫过去,雇来的百姓一是不好用。二是万一出什么事,不好善后。” 老伯爷这话让不少人吃了一惊。 众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老伯爷一点被高看的觉悟都没有,丢下一句话就出了门:“我走了,不用等我吃饭。” “老三,那你们就多带些下人先赶去。”老夫人抬抬手,“我也乏了,都散了吧。” 甄妙不放心的看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摆摆手,示意她也退下。 甄妙不再多说,默默离去。 整个建安伯府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比外面纷纷扬扬下了几日的大雪还要冷。 傍晚时,甄妙穿着鹿皮小靴,踩着厚厚的积雪去了宁寿堂。 听到丫鬟的禀报老夫人有些诧异,忙让她进来。 阿鸾替甄妙脱了狐狸毛大氅,青鸽抱到门口,抖落了一地的雪珠儿。 “祖母,我炖了萝卜排骨汤,您喝点吧。”甄妙亲自盛出一碗,捧给老夫人。 不出所料,厨房那边送来的晚膳仍摆在炕桌上,早已冷透了。 老夫人本没有半点胃口,可看着甄妙冻得通红的鼻尖到底心里一软,接过来喝了两口。 萝卜汤暖的胃里舒坦,老夫人捏捏甄妙的手:“四丫头,外面冷得厉害,路又滑,今日就别回去了。” “祖母,孙女就是这么想的呢,您不说,我也要厚着脸皮留下来的,外面实在是太冷了。”甄妙说着从阿鸾手里接过一个布包,从里面把几样东西依次掏出来。 “这是?” 甄妙扬了扬手中的物件:“祖母,我给您做了件抹额,这个颜色您戴着正合适。” 老夫人看了一眼,发现是紫貂皮的,毛色细密光亮。 “这个时候了还做,费眼。” “就差几针了,今晚做好就能给您戴上试试。”甄妙拿了针开始缝。 老夫人命阿绸又多点了一盏灯。 灯光下,少女低眉,安安静静的做着针线。 老夫人这么看着,压抑在心里的恐慌缓了缓。 老伯爷挑着帘子走了进来。 “永王答应了吗?”老夫人下了床亲迎过去。 老伯爷抖抖身上的雪才道:“说来是巧了,皇上派了罗世子出去办事,正好赶上这场雪崩,如今已经派了大量人手去寻了。” 甄妙只觉手指肚一痛,血珠渗了出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昨天加班到凌晨,实在没有时间码字。等会儿还会码一章补上。感谢一一爱鱼打赏的香囊,为有雨落、了如嫣的平安符,陵越、月下無美人的萌萌哒兔子。 第一百三十五章 偶遇 甄妙忙把抹额拿开,血珠滚落到玫瑰紫千瓣菊纹小袄上,氤氲成一块暗渍。 老夫人忙回头看了甄妙一眼,见她整个人呆呆的,心中一酸。 要是镇国公世子真出了事,四丫头可就毁了。 女儿不比男子,未过门就死了未婚夫,会被人说克夫,将来就难嫁了,更何况四丫头名声原本就不大好的。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遇上这种事! 老夫人瞪了老伯爷一眼 老伯爷这才发现里边安静坐着的甄妙,亦是露出懊恼神色,冲老夫人努努嘴:“我去书房歇了。” 等老伯爷离开,老夫人走到甄妙身边坐了下来,拉住她的手:“四丫头,现在别多想了,既然皇上派了人去,很快就有消息了。” 说到这里神色坚定下来,缓缓道:“不管消息是好是坏,我们都还得好好活下去。” 甄妙扯出个笑容:“祖母,我没什么事,倒是您别太忧心了,府里离不开您。” 老夫人点点头:“四丫头,你就睡在暖阁里吧。” 甄妙洗漱好在暖阁歇下,软榻铺着厚厚的毛褥子,舒适无比,她却睡不着了。 二伯出了事,她虽跟着担忧,可因为对这人几乎没什么印象了,这种感觉并不强烈。 就好像听说一个人不幸的遭遇,会同情,会希望他好好的,但要说多么伤心,是没有的。 可今日乍然听到罗天珵出事的消息,甄妙承认,那一瞬间她有些心慌。 想着前几日还见面,爱生气爱黑脸的人,要是真的就这么没了,甄妙发现,她一点都不高兴。 至少没有她以为的因为可以摆脱这段婚姻而产生的解脱感。 就在翻了数十次身后。甄妙承认,她还有点难受。 一室黑暗中坐了起来,双手抱膝,目之所及处,窗外的雪光映得一切朦朦胧胧的。 甄妙不由自主盯着那扇小窗。 他要是出了事,从此后再不会有人半夜从窗子跳进来,让她心惊胆战了吧? 甄妙下了床,踩着鞋子走到窗边,不知怎么想的,不由自主把窗子推了开来。 冷风卷着雪花一下子灌了进来。把人吹得透心凉。 甄妙一下子清醒过来,摇头失笑。 那人脾气又坏,行事又狠辣,想来老天也不敢收的吧。 默默关了窗子,重新爬上床,不多时就睡着了。 镇国公世子被困的消息很快传了开来,相反,许多人并不知晓建安伯府二老爷的事。 毕竟二老爷离京多年,什么时候回来。有谁会关注呢。 这样一来,甄妙竟收到了两张帖子。 一张永王府的,下帖子的人是初霞郡主,一张昭云长公主府的。下帖子的人是重喜县主。 看着两张帖子,甄妙哭笑不得。 她们是想安慰自己吧? 可是,她就是有种预感,那人不会出事的。 饶是如此。这个时候也没有会友的心情。 甄妙提笔写了回帖,婉拒了。 出乎意料的是,第二日竟又收到一张帖子。落款却是初霞和重喜两人。 这一次不是邀她去做客,而是约她一起去大福寺上香。 大福寺就在皇城边上,富贵人家的女眷常去的。 捏着帖子想了又想,甄妙去请示了老夫人。 老夫人心里挂念二儿子,可她是有了重孙、经历无数风雨的人,这两日坐镇府中等消息,越发沉稳了,连带的二房都没了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的绝望。 整个伯府,还是有条不紊的生活着。 可她却担心甄妙年纪轻受不住,见初霞郡主二人约她去大福寺,立刻就答应下来:“四丫头,去一趟大福寺给你二伯和罗世子祈福也好。去吧,早去早回。” 甄妙这才回了帖子。 没等多久,外面来报说永王府的马车来了,就在外面等着。 甄妙带了阿鸾和青鸽两个出去了。 一上了马车,发现初霞郡主和重喜县主二人都坐在里面,忙打了招呼。 初霞郡主凑过来,盯着甄妙仔细看了看。 “怎么了,郡主?”甄妙有些纳闷。 初霞郡主坐直身子,道:“我是看看,你这两天在家里有没有哭死。” 甄妙抽了抽嘴角:“还活着。” 初霞郡主不满的嘟了嘴,伸手扯扯甄妙的脸:“行了,别摆出这副难看的表情。大福寺的和安大师教过我一点相术,你脸上肉多,不是没福气的样儿。” “多谢郡主安慰了。”甄妙没好气的道。 这真的是安慰,不是插刀吗? 初霞郡主觉得自己安慰还不到位,又补充一句:“再说,就算罗世子真的有什么事,不是还有我们吗?” 这下子连重喜县主都忍不下去了,凉凉道:“我们能娶甄妙吗?” “你当然不能。”初霞郡主下意识的反驳,然后反应过来,悻悻的道,“我也不能。” 一副扼腕叹息的样子:“可惜我不是个男人,呃,对了,表姐,沐宇表哥不是还未定亲吗,实在不行,要是罗世子真出了事,就让他娶甄四好了。” 说着觉得这个主意可行,拍拍甄妙肩膀:“甄四,你别担心了,无论如何,你肯定能嫁出去的。” 甄妙忍不住扶额。 罗世子,你人缘这么差,自己知道吗? “初霞,你再乱说话,我带甄妙下车了。”重喜县主实在受不了初霞郡主的胡言乱语,警告道。 “我没有乱说了。”初霞郡主不服气的嘀咕道。 要不是她哥哥定亲了,沐宇表哥还排不上队呢。 “罗世子一定不会有事的。”甄妙不想再和别人扯在一起,微笑着道。 初霞郡主口中的沐宇表哥就是昭云长公主的次子韩沐宇。 又有才学身份又高,不知多少京中贵女垂青,在罗天珵生死未卜的时候,这番话要是传出去,她也没法活着了,一人吐口唾沫都会把她淹死。 看着甄妙皎月般的笑容。重喜县主一愣,忍不住问:“甄妙,你这么相信罗世子吗?” 还是不敢承认他会出事? 甄妙点头,神色淡然的道:“我相信他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不会这么轻易出事的。” 雪崩是天灾,非**,一个人再有能力,在天灾面前也是渺小的。 重喜县主心中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要是他真的出了事,我就自梳,终身不嫁人了。”甄妙在二人面前袒露了心思。 并不是她对罗天珵的喜欢已经到了非他不可的地步。只是来了这里,见了那么多男子的德行,她实在没有什么嫁人的兴趣了。 这段婚姻她拒绝不得,那样就成了叛经离道的女子,世所不容。 可要是因为男方没了,守节不嫁,却会得到广泛的赞誉。 这种赞誉她不需要,她要的是因此带来的自由。 想到这里,甄妙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问。 罗天珵的生。和自由,你要哪个呢?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疑的,甄妙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她当然期盼他活着。 她从没想着自己的自由要任何人的性命来换。 这番隐秘的心事,重喜县主二人无从得知。听了甄妙的话都大吃一惊。 初霞郡主难得的没有再说什么。 如果罗世子在甄四心中已经这么有分量,那等会儿在菩萨面前,她也替她求求好了。 三人进了大福寺,一群丫鬟婆子拥着去殿中上香。 甄妙跪下来。规规矩矩的上香祈福。 小沙弥领着三人去客房歇脚。 初霞郡主要带着甄妙去见和安大师,被甄妙推拒了。 和安大师要真是得道高僧,看出她是借尸还魂那就玩完了。若是沽名钓誉之徒,那见了不如不见。 见重喜县主也不去,初霞郡主冷着个脸自己走了。 甄妙觉得有些困顿,想小憩一会儿,就见重喜县主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盘棋。 甄妙脸色当时就绿了,结巴着道:“县,县主,我对和安大师仰慕已久,还是跟郡主一起去拜见一下吧。” 重喜县主把甄妙按住,淡淡道:“下棋能够平心静气呢。” 甄妙无奈,心里悔恨了无数次。 等一盘棋下完时,初霞郡主总算回来了。 甄妙长舒一口气。 三人这才离开大福寺。 上马车时,瞥见一个头戴帽帷手中挎着靛蓝色包袱的女子向内走去,不由停住。 那个女子虽遮住了样貌,看着却相当眼熟。 “甄四,怎么了?”初霞郡主问。 甄妙摇摇头,上了马车:“没事,走吧。” 心中却越发疑惑了。 那个女子背影,看着怎么这么像三表姐呢? 她这副打扮来大福寺做什么? 怀揣着疑问回了建安伯府,甄妙没在宁寿堂多留,直接回了沉香苑。 “四表妹,怎么在这坐着啊?” 坐在门口的温雅琦吓得跳起来,有些慌张的道:“我,我看雪呢。” “三表姐呢?” 温雅琦神情有些慌乱,故作镇定道:“三姐在睡觉呢。” “呃。”甄妙点点头,没有再多问,笑道,“我们一起赏雪吧,这两日心里正闷得慌。” 听甄妙这么说,温雅琦不好再拒绝,勉强点了点头。 眼中却时不时的闪过焦虑。 三姐可别这个时候回来!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坐了一会儿,就见温雅涵从外面进来,除了头上没了帽帏,穿戴和在大福寺遇到的女子如出一辙。(未完待续。。) ps:感谢machan、茗末打赏的小兔子,感谢了如嫣打赏的香囊,感谢投粉红的童鞋们。 第一百三十六章 谪仙 没等温雅涵开口,甄妙露出个温和的笑容:“三表姐,这么快就从大福寺回来了?” 温雅涵变了脸色,脱口道:“二表妹派人跟着我?” 沉香苑除了伺候温氏姐妹的两个丫鬟,剩下的全是甄妙的丫鬟,也难怪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 甄妙失望的叹口气:“三表姐,我以为这些日子,你总该对我多了些信任。” 不过是试探一下,没想到温雅涵反应这么激烈。 她到底有什么事隐瞒着呢? 温雅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上闪过愧色,却硬撑着道:“那二表妹怎么看到我的?” “凑巧和两位朋友去大福寺上香罢了。” 温雅涵脸色数变,久久不语。 甄妙也不急,静静等着对方开口。 她不喜欢打探人私事,可是温氏姐妹住在伯府里,伯府就有保护她们的责任。 一个姑娘家,在京城人生地不熟,偷偷溜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就麻烦大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伯府可禁不起太多折腾了。 见甄妙不急不躁的样子,温雅涵知道此事是瞒不住了,叹口气道:“二表妹,外面冷,我们进来说好吗?” 甄妙自然没有反对。 温雅涵给了温雅琦一个眼色,让她继续守在门外。 进了屋,温雅琦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解开后露出一本薄薄的经书。 甄妙疑惑了。 温雅涵脸色有些难堪,咬了咬牙道:“我对着经书绣字,再把绣好的经书送到寺庙去,可以得些银钱。” 说到这,深深看了甄妙一眼,自嘲一笑。 表妹定是会嘲笑她把银钱看得太重,是个俗物吧? 府里按月发着月钱。还是和府里姑娘份例一样的,她这样做,任谁知道了都会不悦的。 甄妙没有像天真不知事的小姑娘一样问一句“不是有月银吗”这种蠢话。 谁会嫌银子多呢? 沉默好一会儿,才道:“三表姐,你凭着自己本事赚银子,是很了不起的。只是京城不比海定府,一个姑娘家独身出门,容易惹上麻烦的。” 她哪次出去不是丫鬟下人一大堆,就这,七夕那次还遇到登徒子呢。温雅涵居然敢独身一人出去,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了。 “我知道,所以才去了皇城脚下的大福寺。”温雅涵很诧异甄妙没有讥笑她,心中有了些惭愧。 那一次一人雇车去华若寺,真是吓着她了。 路上那车夫竟然起了坏心,若不是她本就提防着,袖中藏着一把小匕首,根本支撑不到救命恩人的到来。 是她高估女子面对男子时的反抗能力了。 若不是那人,她真不敢想自己的下场! 想起那人。温雅涵心中涌起难以言说的甜蜜。 都说无巧不成书,她原是不信的,没想到这事却被她遇到了。 那人听说她要去华若寺卖手绣的经书,就护送了她一程。万没想到见到她交出的经书时,竟然笑了,说那字便是他写的。 二人都因这巧合觉得不可置信,他还告诉了自己他的名字。并提醒自己,华若寺地处偏远,以后不如去大福寺安全。 见温雅涵半低着头。粉颈微露,就如一株含羞带怯的玉莲,甄妙愣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 好在温雅涵很快察觉自己的失态,回过神来:“二表妹,抱歉。只是这笔收入对我很重要,你也看到了,大福寺地处繁华,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甄妙正了脸色:“三表姐,你也说了,只是应该,应该不等同于肯定。不出事则好,一旦出了事,就会毁了你一辈子。” 她不就是个例子吗,仗着会几手防身术,一个人满世界乱跑,日子过得倒是挺潇洒,最终却命丧出租车司机手下。 温雅涵咬了咬唇,神色冷了下来:“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出去,让表妹为难。” 甄妙知道温雅涵这种性格的人,说出的话定会做到的,只是看她神色显然不甘,就道:“三表姐,四表哥不是开了一间杂货铺子吗,以后何不把绣品放在他那里寄卖呢?” 温墨言的杂货铺子开在了西城青雀街,起了个特别的名字叫淘沙居。 租金贵是贵了点儿,但他卖的也不是一般杂货。 而是听了老夫人的建议,从海定府那边低价买了特产运到这边来卖。 这其中的利润,是极丰厚的。 不过因为温墨言亲自回了一趟海定府去进货,来回用了两三个月时间,到现在才回来不久,淘沙居刚开张罢了。 “三表姐,淘沙居以新奇之物为主,价格不菲,你的绣品放在那里,就算不及卖给寺庙,也比寻常绣铺赚得多的,又胜在安全方便,你觉得如何呢?” 温雅涵也不是不懂好歹的人,见甄妙真心替她打算,点了点头:“二表妹说的有道理,我回来便跟四弟说一下。” 见温雅涵是真正想通了,甄妙松了口气,出了趟门有些乏了,就起身告辞。 又过了两日,传来大喜的消息。 甄二老爷回来了! 更令人震惊的是,镇国公世子罗天珵亲自送他回了建安伯府。 甄妙在花厅见到罗天珵时,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她未婚夫和二伯,是怎么到一起的? 再看已经没有什么印象的二伯,更是震惊的睁大了眼。 她这位二伯,竟然是一位美男子! 明明比父亲还要大两岁,可看着愣是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 俊雅的面庞,谪仙般的气质,整个人隐隐流露着皎皎光华,让人望而生惭。 就是容貌极佳的罗天珵站在这位二伯身旁,都显得有些稚嫩了。 见甄妙呆呆望着甄二老爷,罗天珵气的心口疼。 这个没有心的女人,满京城都在传他生死未卜时。竟然一点憔悴之色都没有,不对,她居然还敢胖了些! 难道她就一点不担心当寡妇吗? 还是说,反正没成亲,他死了,是求之不得的事? 见人长得好就挪不开眼睛了。 肤浅!无耻! “老爷,您可回来了,吓死我了!”李氏扑过去,抓住甄二老爷衣袖。 甄妙囧了。 头一次,她忽然觉得只有李氏才能给这位二伯当媳妇。 面对这样谪仙般的人物。她居然下得去手,一点没有被对方气场震住。 再看看眼睛红红,一脸孺慕望着甄二老爷的甄冰甄玉,甄妙叹口气。 平时觉得两位妹妹容貌不错,可见了二伯才明白,她们都随了李氏啊。 甄二老爷仙人般的风度被李氏这么一拉,瞬间跌落凡尘,无奈的推开李氏的手,单膝跪地:“父亲。母亲,儿子不孝,回来了。” “快起来。”老夫人神情激动。 甄二老爷起了身,这才对李氏微微一笑:“辛苦夫人了。” “不辛苦。老爷回来就好。” 李氏还想往甄二老爷身上扑,老夫人皱了眉:“李氏,老二刚回来,罗世子也在。还不去张罗一下茶水饭菜!” 庶女出身就是上不得台面,哪有见了夫君像个小妾似的黏黏糊糊! 李氏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老夫人问出甄妙同样好奇的事:“老二,你和罗世子怎么遇到一起的?” 峡口关雪崩。每一日都会传消息回来。 挖出的尸体人数越来越多,心弦也跟着越绷越紧,就怕哪一日的消息里,有了甄二老爷的名字。 所幸直到挖通那一日也没有传来噩耗,反倒是在被雪崩阻断的另一端,发现了驻扎的罗世子和甄二老爷等人。 “母亲,儿子此番能够幸免,多亏了罗世子。”甄二老爷看向罗天珵的目光很是亲切,“儿子若是按着寻常的速度赶路,恐怕那时正好处在峡口关的。偏巧路过一片林子时,不知怎么冲出一只熊瞎子,虽受了些惊吓,幸好罗世子路过救了儿子这些人。然后儿子陪罗世子休息了半日,因天色晚了就在附近的村子住了一宿。没想到第二日赶到峡口时,才发现雪崩了。” “阿弥陀佛,真是老天保佑。”老夫人双手合十念了一声,看向罗天珵,“罗世子,你的大恩,建安伯府铭记在心。” 罗天珵忙道:“老夫人折煞晚辈了,这是晚辈应该做的。” 老夫人笑了,看向甄二老爷:“老二,要说起来,罗世子救你,也确实是冥冥中注定的。他呀,可是咱们四丫头的未婚夫婿呢。” 甄二老爷愕然:“罗世子,竟有此事?” 罗天珵点了点头。 甄二老爷看向甄妙:“这是妙儿吧,到二伯这儿来。” 甄妙晕乎乎的就过来了。 她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 所以她的丫鬟们,个顶个都是好看的。 如今看着更好看的二伯,实在没有半点抵抗力。 罗天珵脸色更黑了。 甄二老爷端详着甄妙,微微一笑:“母亲,没想到比起冰儿、玉儿,却是妙儿更像我的。” “你们都像太妃,叔侄二人相像,有什么好奇怪的。”老夫人不以为意的道。 脸黑的又多了一个三老爷。 二哥果然还是像原来一样,只要他在,就没人再记得他。 这不,再说下去,连闺女都成别人的了。 三老爷冷哼一声。 闺女和女婿,都是他的!(未完待续。。) ps:今天三更,没想到吧,我也有人品爆发的时候。 好喜欢看到童鞋们留言,尤其是总见到的几位童鞋,看着就亲切。(要是有想骂的,就别粗线啦) 感谢紅茶咖啡、machan打赏的萌哒哒兔子。 第一百三十七章 拼爹 罗天珵没有等茶点上来,就提出了告辞。 老夫人忙拦着:“罗世子用过饭再走吧。” “把二老爷平安送到就放心了。晚辈有差事在身,还要进宫复命。” 老夫人听了不好再拦,忙让甄妙送他出去。 三老爷还盯着二人背影看。 心中不悦。 明明是他的女婿,对二哥倒是上心! “三弟,三弟?” 三老爷回了神:“二哥喊我?” 二老爷微微一笑:“我们兄弟多年未见,明日带为兄出去逛逛吧,看京城有了什么变化。” “呃,好。”三老爷点头答应。 正说着,李氏进了屋,眼尾扫了三老爷一下道:“这大冷的天,年关又近了,老爷还不在家多休息几日。若是想了解什么,等大哥沐休时问问大哥也是一样的。” 让三老爷带出去逛,别开玩笑了,他除了把人带到青楼妓馆去,还能带去哪儿? 三老爷气哼哼翻了个白眼,接过丫鬟捧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道:“二哥在外这么多年,有没有添个一儿半女的?我怎么看着这次回来的,一个女眷都无呢?” 李氏狠狠瞪了三老爷一眼。 要说此事,她也有些纳闷的。 二老爷一回来,她就悄悄盯着了,以前那些妖精竟真的一个都没,总不会是都死绝了吧? 心中冒出来一个小人,衷心祈祷着。 二老爷转向老夫人:“母亲,儿子正要对您说,儿子在外这些年,给您添了一个孙儿。” “当真?”老夫人激动的站了起来。 老二年近四十无子,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 啪的一声。 众人闻声望去。 一只茶蛊落在地上打着滚,茶水撒的到处都是,李氏脸色灰败,不可置信的望着二老爷。 老夫人不悦的皱皱眉。 她并不是那种恶婆婆。没事就往儿子屋里塞人。 可老二离家在外少不得人照顾,且这个年纪了,若是再生不出儿子,将来绝后如何是好? 这李氏。太上不得台面了。 自己生不出,难不成还不让老二有后了? 再者说,无论谁生的儿子,不得叫她一声母亲? 老二要真的无子,最终是要过继的,与其那样,哪有自己的亲儿子从小养着的好? 真是不知所谓食物链顶端的男人最新章节! 以警告的眼神扫李氏一眼,老夫人问二老爷:“怎么信里没听你提呢?” 二老爷笑笑:“孩子还小,就想带回来让母亲亲眼看看。” “孩子呢?” 李氏捏了帕子,死死盯着二老爷。 二老爷嘴角依然挂着如沐春风的浅笑:“儿子见路上不好走。就把孩子和雅乐她们留在了密阳。等过两日天晴了,再派人去接。” 老夫人转头吩咐蒋氏:“蒋氏,把这事记着,到时候多派些人去接。” “儿媳知道了。” 老夫人点点头不再多提,拉着二老爷讲起别的事来。 李氏暗自咬碎了银牙。 心道到底是哪个贱蹄子生的孩子。等人来了,非好好收拾她一顿不可! 甄妙送罗天珵出去。 罗天珵心里有气,一路沉默。 甄妙悄悄打量着他紧绷的侧脸,扯了扯嘴角。 这人,又是哪根神经没搭对了,时不时的错乱一下。 眼看着快走到门口了,罗天珵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话:“甄四。你从来不担心吧?” 甄妙被问的一愣。 回神时,人已经走了。 甄妙心里一直琢磨着这话往回走,走了一半才恍然大悟的拍拍头。 罗天珵原来生气了。 以为自己不关心他? 呃……他居然生气? 甄妙反应过来,也有点生气了。 他可以杀她虐她打击她,她还要担心他惦记他喜欢他? 虽然事实上是有那么一点担心吧,可把这当成理所当然就不对了。 这人凭什么这么无理取闹啊? 同样不开心的甄妙一甩拍子。去围观谪仙二伯去了。 就在小年那天,正赶上一家人吃团圆饭,二老爷留在密阳的几个妾侍到了。 老夫人高兴,特意又摆了一桌子,让几个妾侍用饭。 想着不好厚此薄彼。把大房、三房的妾侍都传来了。 李氏目不转睛的盯着几个进门的妾。 那穿姜黄色袄子的是她伤了身子后老夫人赏的,叫黄莺,这么多年养的倒是富态了,也显老了。 酱紫袄子的妇人是原先的二夫人走后纳的,年纪比她都大,这个不足为虑神弥全文阅读。 李氏目光落到穿碧色衫子的女子身上。 这个,她记得是老爷上峰送的,倒是貌美依旧。 再看看旁边没人了,李氏心情又稍微好了些。 老爷这些年竟没再添人。 只是那孩子,到底是哪个生的? 李氏心急火燎的想知道,甄妙同样悄悄瞄着这些陌生面孔。 看完后暗叹一声,怎么好白菜都让猪拱了! 默默看向心目中的白菜,二老爷对三个妾侍的到来神色淡淡的,只是把仆妇妆扮的女子叫上前,示意她把孩子抱给老夫人看。 “母亲,这就是漓哥儿了。” 漓哥儿包在大红遍地锦的包被里,小脸肉嘟嘟的,睫毛长长,一双眼还闭着,睡的正香。 老夫人看了就喜欢,笑着对温氏道:“温氏,你来看漓哥儿,和雷哥儿差不多呢。” “漓哥儿长得更结实些。”看着这样小的孩子,温氏眉眼也是含笑的。 只有李氏脸色越发阴沉。 老夫人抬了头:“老二,漓哥儿是哪位姨娘生的?” 满屋子人的目光都落在三位姨娘身上。 二房不比其他两房,正妻无子,这有了儿子的妾,身份可就不一般了。 李氏眼睛更是冒火,却死死忍着。 虞氏悄悄看了,心中忽然有了些同情。 二伯娘平日虽不讨喜,真的说起来。倒是位可怜人。 二老爷淡淡的开口:“漓哥儿的生母是岭南人,这次没有跟来。” “可是身子不好?”老夫人问。 刚生产完的妇人身子不好也是有的,可漓哥儿这么小的孩子都带来了,却把妇人留下。总不是个事。 岭南离京城远着呢,要是有个什么可不好说。 “不是,她生下漓哥儿后,儿子给了她卖身契并一笔银子,打发嫁人了。”似乎是不想多提,二老爷岔开话题,“父亲,母亲,今日漓哥儿也来了,我们总算全家团聚。儿子敬你们一杯。” 屋子里热闹起来,众人却心思各异。 蒋氏面上波澜不惊,心中难掩羡慕。 自从岚姨娘没了,世子对她是尊重了许多,可这份尊重是她步步为营。小心翼翼换来的,就像那无基的空中楼阁,万一哪件事惹了世子的不满,这份尊重又能保留到几时? 再看温氏,三老爷如何,那提也不必提的。 可是李氏,明明那么蠢。却能够遇到二老爷这样的男子。 岭南是二老爷外放的地方,此番回京恐怕再不会回去了,特意寻了那里的女子生下儿子,又打发嫁了人,这分明是不想乱了府中嫡庶,维护正妻的体面了。 果然是人各有命! 蒋氏轻叹一声带着商城混西游TXT下载。不再多想。 她如今儿女双全,又是当家主母,在外人眼里也是极好的吧。 “你啊,还是那个样。”老夫人叹息一声,喝了杯中酒。 甄妙看着甄冰甄玉陡然变得明媚的笑脸。深深嫉妒了。 比别的,她哪里都不输给两位妹妹,比爹,那简直被甩了八条街啊。 一个要死要活把青楼女子带回家,一个为了维护正统,情愿舍去生下孩子的妾侍。 有这样的父亲在,想来五妹、六妹的亲事无忧了。 冷眼瞧着亲闺女望着自家二哥发呆,三老爷脸垮了下来。 起身走过来把甄妙视线挡住:“二哥,小弟也敬你一杯。” 兄弟二人喝了酒回了席位,三老爷忍不住回头,就见温氏静静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中不由一闷,端起酒杯又喝了起来。 饭后,甄妙送了温氏回和风苑,出来时迎面碰上了三老爷。 “父亲。” 客气疏离的样子让喝得微醺的三老爷皱了眉,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我再怎么样,还是你爹!” 说完进了温氏屋子。 留下甄妙一脸莫名其妙。 她这爹,还处在叛逆期吧? 因为不放心温氏,特意在外面等了等。 没多大会儿,就见三老爷鼻青脸肿的出来了,脸色通红又有些尴尬,见甄妙还在这一脸疑问的样子,火烧屁股般跑了。 甄妙想了想,转身默默回沉香苑了。 既然温氏吃不了亏,他们的事,还是自己解决好了。 这边二老爷回了芳菲苑,李氏小意伺候着。 得知漓哥儿的生母没跟来,心情好了许多。 二老爷握了握李氏的手:“夫人,不用忙前忙后了,有丫鬟们呢。这些年我不在家,辛苦你了。” “不辛苦,只是一直惦念着老爷……”李氏软了身子,靠在二老爷怀里。 二老爷淡淡笑了笑,拉下纱帐。 接下来的日子,格外的平静顺遂。 过年,祭祖,宴请,送礼,事情繁琐,三房太太都忙的脚不沾地。 大年初一,老夫人带着诰命在身的蒋氏和李氏进宫朝贺。 这些都和甄妙没有什么关系,她成了个闲人。 唯有初二甄妍回娘家拜年,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小菜。 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五赏花灯的日子。 甄妙这才出了门。 ps: 发现我有个月饼,谁送的啊,感谢。 提供全文字在线阅读,更新速度更快文章质量更好,如果您觉得不错就多多分享本站!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 高速首发妙偶天成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一百三十七章拼爹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第一百三十八章 熊孩子 华灯初上,亮如白昼,街上人群熙熙攘攘。 甄妙一群人衣着华贵,容貌出众,要是平时出行定会引人注目,此时却淹没在人海中。 “四妹,你们几个都要跟紧了,人太多。”甄焕叮嘱着,目光却不自觉落在虞氏身上。 甄妙看了暗自摇头。 自打温雅琦那件事后,大哥大嫂关系就变得相当微妙,明明关切着对方,中间却像隔了什么。 还是老夫人看不过眼,借着赏花灯的机会强行把他们打发出来。 又悄悄打量温雅琦一眼。 温雅琦紧挨着温雅涵,眼睛却没有闲着,东瞧瞧西看看,满是新奇。 甄妙轻叹。 看来这位表妹对大哥并没有多少情情爱爱,或许她这个年纪还不大懂得这些,只是想过上好的生活吧? 知道自己的目的不可能达成,便放下了。 这样也好,就怕因爱生恨什么的,才更加麻烦。 甄妙放下这些心思,专注的欣赏花灯。 人群一阵拥挤,虞氏自生产完体力就不佳,一个摇晃就要跌倒。 甄妙离得最近,忙把她扶住:“大嫂,你没事吧?” “无事,多谢妹妹了。” 一直和虞氏保持着一段距离的甄焕终于忍不住走过来,端详着虞氏的脸色:“倩娘,我看你脸色很难看,要不要紧?” 虞氏摇摇头:“不碍事的。”却匆匆别开眼,不看甄焕。 甄妙推了推甄焕:“大哥,那里有个茶摊,你带大嫂歇歇脚吧。” 甄焕犹豫了一下。 温墨言爽朗一笑:“大表哥放心,我照顾好妹妹们,不会让她们丢了的。” 蒋宸跟着附和。 “那好吧,有劳二位表弟了。” 温墨言是个喜欢热闹的,没了甄焕在旁边,整个人都欢快起来。撺掇道:“你们看那边人好多,我们去看看吧,肯定有好玩的。” 温雅涵皱了眉:“那里太挤了。” “那有什么打紧,难得出来一趟。总要玩个痛快。”说着瞥甄妙一眼,“等明年这个时候啊,我们再想凑在一起看花灯,可就难了。” 都是年轻人,听温墨言这么说了,大家都心动,随着人群往最热闹的那处涌去。 到了近前才发觉是猜灯谜的。 “千里共婵娟,没有人猜出来吗?”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挑着一个精致的卧兔灯,笑眯眯的问道。 那卧兔灯很是巧妙,不知怎么设计的。发出的光是红蓝两种颜色,随着灯轻轻转动,还有动听的乐声传出。 人群中都是议论声,显然想得到这卧兔灯的人极多。 涵哥儿兴奋的脸通红,推着蒋宸道:“宸表哥。我要那个兔子灯。” 蒋宸思索片刻,含笑在涵哥儿耳旁低语。 涵哥儿开心的迈着短腿儿挤进去,一蹦老高:“我知道,我知道,是‘妈’。” 老者一愣,随后笑眯眯的道:“这位小友猜对了。” “哦耶!”涵哥儿欢呼着跳起来,把卧兔灯接过向回走。 老者又拿起一个花灯。说出谜面让大家猜,人们注意力再次被吸引过去。 没人注意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跟在涵哥儿后面,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涵哥儿回头,见是个小女娃,纳闷的问:“你抓我做什么?” 那小姑娘一声不吭,竟直接去夺卧兔灯。 涵哥儿下意识的护住卧兔灯。往外挡了小女孩一下。 小女孩跌倒在地,哇哇大哭起来。 涵哥儿正手足无措时,一个人影冲出来,直接打了他一巴掌,然后奔向小女孩。 随之又有几个短打扮的男子出现。冷眼盯着涵哥儿。 涵哥儿吓得连哭都忘了。 这些说来话长,其实只发生在一瞬间。 甄妙几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待听到那冲出来的女子柔声哄着小女孩时,几人更是愣住。 甄玉不可思议的喊道:“三姐?” 戴着风帽的女子回了头,下巴尖尖,正是甄静。 涵哥儿这才如梦初醒,捂着脸边哭边问:“三姐,你为什么打我?” 甄静看着涵哥儿,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厌恶,又遮掩下去,露出极淡的笑容:“原来是涵哥儿,刚才我一时没看清。” 刚才看到猜出灯谜去拿灯笼的竟然是涵哥儿,她不过是愣了一下,那小祖宗就溜了,真是吓掉半条命。 若不是听到哭声,这人山人海真把人丢了,那她也不用活了。 甄静一阵后怕,看向涵哥儿的表情更冷。 甄玉冲了过来,抬着下巴看向甄静:“三姐,你这是什么话?若不是涵哥儿,就能随便打人了?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有本事了!” 甄冰心思缜密,见被甄静揽在怀里的小女孩衣着精致,便隐隐猜到了是何人。 甄静进了六皇子府的事府内皆知,六皇子那边的一些基本情况自然知道一二。 六皇子有个幼女,正是这个年纪。 虽是如此,甄冰依旧觉得愤怒。 她才不信甄静是真心护着那孩子,不过是为了讨好六皇子做给人看的吧? 可是做给人看,为什么拿涵哥儿作伐子? 涵哥儿也只是一个孩子呢,懂得什么? 她这是半点亲情不顾了。 什么时候起,那个总是低眉浅笑、安安静静的姐姐就变了呢? 甄冰心里有些难受,上前拉了拉甄玉:“六妹,算了,我们带着涵哥儿走。” 甄玉甩开甄冰的手:“我们凭什么走,她还没给涵哥儿道歉呢!” 情绪激动之下上前一步,几个男子同时伸出了手拦住。 甄静笑着,隔着人群向甄妙望来。 她不信,甄妙猜不出这孩子的身份。 那么,她能怎么样呢? 真是期待啊。 “不用你管!”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响起,把甄静推开,然后跑到涵哥儿面前,“我要兔子灯!” 涵哥儿止住哭声。紧紧抱着卧兔灯:“这是我的灯,不给!” 要是好好说还好,这小姑娘真坏,直接抢他的灯。还害他挨了打,才不要把灯给坏丫头呢! 甄妙走了过来。 甄静因着小姑娘推开而流露的几分尴尬褪去,似笑非笑的望着甄妙。 却见甄妙并没往这边看,直接走到涵哥儿面前停了下来。 蹲下对小姑娘道:“小妹妹,这兔子灯是小哥哥的,不能给你。” 小姑娘一下子止住哭声,表情有些错愕。 显然,在她的人生里,还没人对她说过不字。 随后直接伸手去推打甄妙:“坏人,坏人。我就要那个灯!” 甄妙抽了抽嘴角。 小丫头,你这么跋扈,你爹知道吗? 几个男子悄无声息站到甄妙旁边,紧紧盯着她的动作。 任谁都看出,若是甄妙敢碰这小姑娘一下。下场凄惨。 蒋宸和温墨言对视一眼,同时大步走了过来。 “涵哥儿,表哥很会猜谜,你想要什么样的灯都可以的,把这个送给这位小妹妹好不好?”蒋宸温声劝道。 或许对小孩子来说,有人抢的东西才是最好的,涵哥儿闻言把卧兔灯抱得更紧:“不要。我只要这个!” 蒋宸也有些没辙了。 温墨言露出大大的笑脸哄着涵哥儿:“涵哥儿,你把兔子灯给那位小妹妹,等回去表哥带你去骑马好不好?” 涵哥儿显然是心动了,垂头看着自己的兔子灯,又抬了头,认真的问道:“表哥。这明明是涵哥儿的兔子灯,你们为什么都要我给别人呢,我又不认识她,她也不可爱!” 这话问的众人一愣,都沉默下来。 小姑娘却不干了。一脚向涵哥儿踢去,嘴里嚷着:“你才不可爱!” 甄妙伸手把小姑娘的脚抓住。 一个男子抬手向甄妙打来,冷声道:“姑娘,请放手!” 甄妙把涵哥儿挡在身后,看着侍卫打扮的男子甜甜一笑:“放心,我哪敢乱来呢?” 那男子一言不发的收回手。 他是侍卫,不是狗腿,只要小主子安全,和别的孩子抢花灯什么的,那不是他该干的事儿。 甄妙微松口气。 不是凶奴恶霸就好。 蹲下身看着小女孩:“小妹妹,你很想要这兔子灯吗?” “哼。”小女孩冷冷瞧着甄妙,忽然伸手揪住了她的头发。 甄妙疼得差点哭出来。 这真是个熊孩子啊! 看着甄妙头发就这么披散下来,小女孩咯咯笑起来。 甄妙忍住气,心里默默垂泪。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果然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小妹妹你要是松手,明日我送你一个兔子灯,而且是能吃的兔子灯。” “能吃的?”小女孩歪了歪头,手上更加用力的揪了一把,“骗人,哪有能吃的兔子灯!” 甄妙这次真的忍不住惨叫了。 低笑声传来:“蕊儿,还不快过来。” 小女孩扭头,欣喜的喊道:“爹——” 欢快的向男子奔去,却忘了松开甄妙的头发。 甄妙疼得泪流满面,忙死死抓住自己的发梢往回拉。 小女孩力气哪有大人大,头发一下子脱手,冲力之下,一个狗吃屎向前跌去,就这么直直摔在了男子面前。 哇的一声,响彻云霄的哭声响起。 甄妙看着六皇子五彩纷呈的脸色,绝望的捂住了脸。 她真的不是有意这么丢人的好吗? 这熊孩子,完全不按剧本走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走水 “甄四姑娘,我想,你欠本王一个解释。”六皇子挑了眉,笑得有些邪气,把小女孩抱起交给一旁的侍卫,向前走了一步。 甄妙抽了抽嘴角。 又见邪魅的笑。 拜托,这早就不流行了好吗! 松开手,恢复了正常的面色,快速用眼角瞄了小女孩一眼。 小女孩那一脚跌得不轻,脸上两团黑不说,额头还渗出了血丝,此时正中气十足,哭的震天响。 甄妙忽然有些自责。 为什么见了这熊孩子的惨样,她隐隐有一丝暗爽呢? 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甄四姑娘?”六皇子不悦的皱起眉,眉心形成一个川字。 这个时候,她居然还在发呆! 甄妙收回目光,平静的看向六皇子:“六皇子,您想要什么解释?” “当然是这件事的解释。” 甄妙笑了笑,低眉垂眼,看着规规矩矩的:“六皇子,民女以为,您最了解自己孩子的品性,不需要别人解释了。” 六皇子再靠近一步,甄妙已经能嗅到他独有的气息。 不自在的后退一步,就听六皇子轻声道:“别退!” 惊疑间六皇子靠的更近:“本王的女儿,还轮不到旁人来非议,甄四姑娘似乎也是旁人吧?” 甄妙看了六皇子一眼,才慢吞吞道:“所以民女说没什么可解释的啊。” 六皇子被噎住,眯着狭长的凤眼看了甄妙许久,才粲然一笑道:“甄四姑娘,披头散发的样子要是被罗世子看到,你猜他会怎么想?” “六皇子放心,如果罗世子有疑问,民女会好好向他解释的。”甄妙规规矩矩回道。 六皇子被噎个半死,偏偏甄妙的回答没有什么逾越的地方,最终咬牙切齿的道:“甄四姑娘。今日这事,你觉得我会帮理不帮亲吗?” “六皇子英明大度。” 六皇子嗤笑一声,压低了声音:“错了,本王斤斤计较的很。谁让我不开心,我就让他全家都不开心。别人不开心了,我就开心了。” 甄妙听得目瞪口呆。 她终于知道那熊孩子怎么养成的,因为她有个熊爹啊! “六皇子……”甄妙艰难的喊了一声,“您这样,皇上知道吗?” 六皇子眼神一凛:“你敢威胁本王?” 甄妙摇头:“不是,民女只是纯粹的好奇……” 六皇子朗声笑起来:“呵呵呵,本王当然不会对父皇有任何隐瞒的,甄四姑娘放心。” 甄妙彻底没辙了。 六皇子要真的出手对付建安伯府,不用明着来。建安伯府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皇权大于天。 一个寻常伯府的姑娘顶撞六皇子,六皇子会觉得,哎呀,这姑娘好特别,好与众不同。完了,我爱上她了怎么办? 别开玩笑了,那姑娘绝对叫玛丽苏,不叫甄妙。 就六皇子这阴晴不定的架势,她要敢按着那种脑残剧本走,那就是作死! “今日之事,六皇子想要民女如何?” 说到底。无论是她还是涵哥儿,没有什么错误可承认的,这是她唯一能坚持的了。 而且,六皇子对太妃很有感情,想来不会太过为难他们的。 “蕊儿想要兔子灯,做父亲的自然不忍让她失望。本王也不夺人所爱。就照甄四姑娘说的,明日,把能够吃的兔子灯送到我府上。” “好。”甄妙松口气。 “那我就等着了。”六皇子拉开距离,笼罩甄妙的气息散尽。 甄妙却走过去:“六皇子,是不是民女做了能够吃的兔子灯。两个孩子之间的事情就算了结了呢?” “自然。”六皇子点点头,莞尔一笑。 他还真的会因为一个花灯就治别人的罪不成? 要是换了别人,要不就拿银子砸,把那花灯买下来,要不,就再去弄一盏同样的花灯。 只是甄四披头散发,差点忍不住和他小闺女掐起来的模样实在太有趣了,那两种方法他就都不想选了。 今年的元宵节,总算没有那么无聊。 见六皇子表情柔和下来,甄妙抿了抿唇,三两步走到甄静面前,扬手打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一瞬间,众人都愣了。 甄妙揉着手,冲六皇子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我替我弟弟打回来,您不介意吧?” “殿下——”甄静一脸的不可置信,用素白的手捂着脸颊望着六皇子,泪盈于睫,睫毛微微颤了颤,忽地就泪流满面,无声哭泣起来。 “我要是介意呢?”六皇子表情阴晴不定。 甄妙闭了眼睛仰起脸,满不在乎地道:“那六皇子就替您的小妾打回来吧。” 六皇子盯着那张熟悉的脸,又气又笑,咬咬牙一字一顿的道:“你是吃定了我不会吧?记着你的兔子灯!” 说完转了身,从侍卫手中接过蕊儿大步走了。 甄静回了头,目光落在甄妙脸上,满是怨毒。 甄妙扬眉笑了笑,拉住涵哥儿:“涵哥儿,我们走啦,看花灯去。” 早在甄静扬起手打了涵哥儿那个巴掌时,那仅剩的一点血缘亲情就不复存在了。 如果对这么小的孩子都能毫不犹豫的伸出手,还能指望她什么? 她偏要让对方知道,皇子的小妾,依然是个妾,在做恶事前,总要掂掂自己够不够分量! “四姐,你好厉害啊。”甄玉眼睛亮亮的,取出随身带的丝带,“我给你把头发扎起来吧。” 甄妙点点头。 甄静收回目光时,看到的就是甄玉一脸认真给甄妙挽发的场景。 这个场景,在她日后的岁月中反复出现。 她尊荣过,张扬过,绝望过,委屈过,经历的惊心动魄、勾心斗角一桩桩、一件件,填满了空白的岁月。 可总在不期然间,就想到了蓦然回首。花灯璀璨下的那番场景。 甄妙几人离去。 不远处一个青衣男子,久久才收回目光。 “大哥,你在看什么?”一个面容和青衣男子有几分相似的少年问。 青衣男子拍拍少年的肩膀,笑道:“在看花灯。” 原来。他曾经的未婚妻长得是这样的。 病好了,成了六皇子的妾侍了吗? 那位温姑娘,原来和建安伯府也有关系。 “二哥,大哥肯定骗你的,他一定是在看哪位姑娘家。”二人身旁的少女调皮的笑着。 少年跟着取笑:“大哥看的是哪位姑娘啊,要不要弟弟帮你去问名字,早点给我们娶个大嫂回来?” 韩志远无奈笑笑。 自打和建安伯府退了亲,母亲时不时的就要念叨一番,让他早日定下来。 如今连弟妹都开始取笑他了。 只是想寻一门合适的亲事,哪有那么容易。 母亲只是普通妇人。在这事上插不上手,而有意给他说亲的上司同僚,提的都是勋贵或者官宦家的庶女。 他却是不想再娶庶女为妻了。 但门户稍微好些的人家,嫡女哪个不是娇宠着养大的,怎么舍得嫁到他家来。 这些年为了给兄弟二人读书。家里能卖的早就卖了,还欠了不少债。 他如今虽中了进士,刚刚在六部观政,微薄的俸禄勉强够全家人在京城生活罢了。 想到这自嘲笑笑,家中的情况,恐怕无论嫡庶,嫁过来都会有怨言的吧。 不知怎么。脑海中就划过一个女子的面庞。 她一个女子都努力让家人过得更好,他堂堂男儿,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大哥,你看,好漂亮的烟火。”少女拉拉韩志远衣角。 远处夜空,爆出一个个图案各异的烟花。颜色缤纷,把整个天空都照亮了。 人们皆仰头观看。 夜渐渐冷寂下去,热闹的灯市冷清下来,韩志远带着弟弟妹妹往回走。 他们住在八里胡同,是租赁的房子。 那里还算清净。租住最多的就是外地学子或者没有什么家底的官员。 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这太常见了。 饶是如此,兄妹三人已把那里当成了家,想到母亲一人在家,不由加快了脚步。 远远隔着几条街,就见家中的方向火光冲天,许多人提着水桶向那边跑去,还有敲锣打鼓声。 韩志远骤然变了脸色,抓住匆匆经过一人的胳膊:“前边怎么回事?” 那人顾不得恼怒,挣脱了韩志远的手:“八里胡同走水了,真是造孽哟!” 兄妹三人都变了脸色,拔腿就向那边跑。 等跑到那里,发现火龙把屋舍吞噬大半,嚎哭声一片。 韩志远如遭雷击,夺过旁边一人端着的水盆,把水浇到自己身上就往里冲。 那人是认识韩志远的,忙紧紧抱住他:“韩大人,可不能冲进去啊,这火势太大,会没命的!” “麻烦您放开,我娘还在里面!” 一个声音传来:“韩大人,您母亲被救出来了,已经抬到医馆救治了。” 又有人插嘴道:“幸好啊,今日是元宵夜,出去看灯的多,不然还不知道死多少人呢。” 兄妹三人却听不到这些了,问明白哪家医馆,就向那里赶去。 韩志远终于看到了母亲。 妇人躺在床榻上,头发已经烧得精光,半身都是焦黑的,一半脸更是辨不出颜色来。 “大夫,我娘怎么样?” 大夫摇摇头:“恐怕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ps: 感谢兰灵狐打赏的和氏璧,会加更一张表示感谢。感谢蔷薇倚林、谜途的音、了如嫣、皇甫如雪、氺涧渔、安奈儿_tb 、懒惰小蜜蜂的打赏,感谢投粉红的童鞋们。 第一百四十章 抗走 扑通一声,韩志远跪在了妇人的身旁,用手小心翼翼的抓住妇人干枯焦黑的手,强忍悲戚:“娘,儿子不孝,对不住您……” 若是他再努力些,早日考取了功名,这个时候不会还租住在八里胡同。 若是今日不留母亲一人在家,或许能早一点带着母亲逃离火海,母亲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自责、愧疚、心痛,种种情绪瞬间吞噬了韩志远的心。 少年少女都扑倒在妇人身前,泣不成声。 大夫看着叹口气,抬脚走了出去。 今日抬来的伤者极多,他事情还多得很。 “大郎……”夫人气若游丝,艰难的开了口。 韩志远拉着妇人的手,垂头悲泣,听见妇人开口立刻抬了头,眼中闪过惊喜:“娘,儿子在。” 妇人目光慈爱的望着韩志远,又看了看身侧的一双儿女。 韩志远心中惊恐,忙道:“娘,您放心,儿子一定会医治好您,照顾好弟弟妹妹的。” 妇人艰难摇摇头:“大郎,娘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你,你一定要答应娘一件事……” “娘,您说……” 妇人缓缓吸了一口气,断断续续道:“娘想看着你成家,不然,就是走,也走的不安稳……” “娘,您别这么说。”韩志远大恸,轻轻抚着妇人的手。 妇人摇头:“娘虽是乡野妇人,也知道要是娘一走。就耽误了你的亲事,那样,娘怎么有脸去见你爹……大郎,你一定,一定要给娘带个媳妇来,咳咳咳……” 妇人剧烈的咳嗽起来。 “娘,您别急,儿子答应您,答应您!”韩志远忙点头应了下来。 心中却空落落的。 他的母亲。青年丧夫,拉扯着他们兄妹四人长大,吃过的苦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好不容易他考取了功名,二弟亦谋了出路,眼看着就要享福了却遇到这样的祸事。真是老天无眼! 他又怎么忍心让母亲失望呢!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千家万户欢聚一堂,可也有一小部分人,经历了最难熬的一夜。 韩家兄妹三人就这么守着妇人到了天亮。 妇人开始发烧,神智时而清醒时而迷糊。 所幸像妇人这样的重伤患者。医馆会收容几日的,可眼见妇人情形。馆主还是暗示尽快把病人移走。 韩志远明白这也是人之常情,医馆不是收容所,恐怕若不是看在他的身份,早就赶人了。 叮嘱弟妹照顾好母亲就出去寻找合适的住所。 可寻了好几处,得知还有个重病的老太太,主人家都摇头拒绝了。 短短一日的工夫,韩志远急得嘴里就起了火泡。 过了正月十六。官员开始上衙,韩志远亲去告假。一位交情不错的同僚得知他的难处,把西城边缘的一处民宅卖给了他。 哪怕位置偏僻,韩志远还是买不起的,东拼西凑付了三成银子,剩下的说好慢慢还。 有了落脚地,母亲虽还住在医馆有大夫照料,韩志远总算放下点心,又为另一件事奔波起来。 只是当他透露出来意,之前原本有意给他说亲的那几人,无不是岔开了话题,每拜会一人,心就凉上一分。 韩志远失魂落魄的往回走。 他当然明白那些人的顾虑。 稍微有些家底的人家,谁愿意把女儿嫁过来冲喜呢。 且不说若是他母亲有事,就要丁忧三年,他如今不过刚刚起步,又没有家族依靠,三年以后,谁还记得他一个小小的寒门进士。 “嗳,你这人怎么走路的!” 韩志远回神,才发现自己似乎不小心冲撞了一位年轻妇人,那横眉怒竖的男子应该是妇人的夫君。 “抱歉,在下一时走神——” 要说起来,走在东城,随便撞个人,都可能是官老爷,但老百姓还是占了绝大多数的。 那男子见韩志远神情萎靡,衣衫皱皱的似乎几日没洗了,一看就不是有背景的样子,就起了坏心思,不依不饶道:“走神,走神就往我婆娘身上撞?我看你就是不安好心的登徒子!” 说着拎起拳头就要打人。 一辆黑漆华盖的马车经过。 里面坐得正是甄妙和温雅涵。 温雅涵听从了甄妙的建议,没有再接绣经书的活儿,而是用心绣了几样物件,要送到淘沙居去。 她是个有主意的,又当家作主惯了,想亲眼看看兄弟开的铺子,就求了甄妙带她来看看。 甄妙见这位表姐也能放下自尊求人了,倒是有几分开心,正月十六那日忙活一整日用面粉和蜜糖做了兔子灯送到六皇子府去,这才有空出来。 二人坐在马车中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同时住了口。 温雅涵更是脸色微变,忍不住伸手掀开轿帘,失声道:“韩公子?” “三表姐,怎么了?” 温雅涵一下子惊醒:“二表妹,快停车。” 甄妙疑惑的看了外面一眼,见被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拉扯的人是她在府上曾悄悄瞥见的韩进士,也就是大伯原本替甄静选的夫婿,不由一怔,再看向温雅涵的目光更是惊奇。 三表姐是如何认识那位韩进士的? “三表姐,你认识韩进士?” 温雅涵急切的点头:“嗯,不瞒表妹,那位韩公子对我有大恩。” 甄妙神色更加古怪,却压下心中疑问,看着车外韩志远的模样,亦是有几分感概,就道:“三表姐。我们就算停车,都是姑娘家也不好露面劝架的,这样吧,我想别的法子给韩进士解围。” 说着也不等温雅涵点头,就招了马车中伺候的青鸽来,在她耳旁说了几句。 马车还是悄无声息的经过,越走越远,青鸽却在外面套上一件寻常袄子,从车厢后门下了车。连赶车的都没有惊动。 “二表妹,你想了什么法子?” 甄妙眨眨眼:“等青鸽回来表姐就晓得了。” 这边青鸽下了马车,健步如飞赶到那里。 韩志远还被那人拉扯着。 那人明显是打算讹钱,周围聚满了看热闹的人。 这种情况,有理都说不清的,他更不可能搬出自己的身份来。 开玩笑。原本别人看个热闹散去也就罢了,他把身份巴巴说出来,那才是脑袋坏了。 只是那汉子力气不小,饶是他不是死读书,自幼做惯了活计的,一时之间竟也挣不脱。 青鸽赶到那。搓了搓手,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姑娘说了。见了人,不用废话,看哪个合适,抱一个就走,这架自然就吵不起来了。 抱哪个合适呢? 青鸽看了看满脸横肉的汉子。 这个不成,虽说自己也抱得动,可是要是抱着跑远了恐怕有点困难。 再看依偎在男子旁边的女子。这个虽然娇滴滴的,要是抱走了那汉子会追上来。到时候恐怕不好脱身。 姑娘可是说了,要是被人发现她的身份,她也不要回去了。 一想到这个青鸽就想哭,她才不要离开姑娘呢,只有姑娘见她一顿吃六七个大馒头不嫌弃她。 青鸽很快做了正确的决定,低着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入人群,把那汉子一推,那汉子就跌坐在地上。 人们还没反应过来时,扛起韩志远就一溜烟跑了。 留下一群人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哗然起来。 “不好啦,光天化日之下有牛妖把大活人掳走啦——” “哇——”一些小孩子吓得哭起来。 青鸽扛着韩志远飞奔,钻进一个胡同才停住把他放下来。 韩志远脑子都是懵的,快被颠吐了,手扶着墙眼前直冒金星,等终于看清了,人早不见了。 马车在淘沙居店门前停了下来,甄妙和温雅涵依次下车进了店。 甄妙发现温雅涵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看来这位表姐和韩进士之间,没有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心中微动。 韩进士是大伯精心挑选的乘龙快婿,不会差到哪里去的,若是二人真能成了,倒是件好事。 毕竟无论是为了温氏对娘家的承诺,还是解决温雅琦那件事,温雅涵都是越早出阁越好。 “姑娘,我回来了。”青鸽走了进来。 温雅涵马上就望了过来。 她们如今呆在一间雅室,倒是不担心有别人看见。 甄妙直接就问:“解决了?” 青鸽咧嘴就笑:“嗯,婢子把韩进士放到一个胡同里了,姑娘放心,无论是那汉子还是韩进士,都没看清婢子的脸。” “那就好,青鸽,辛苦你了,回去给你做狮子头吃。” “多谢姑娘。”青鸽瞬间满足了。 温雅涵却是听得云里雾里:“二表妹,青鸽说的是什么意思?” “呃,我让青鸽把那人打发了,然后把韩进士带走了。” 咳咳,把人抗走什么的,绝对不是她吩咐的。 温雅涵理解成青鸽给了那人银子,虽觉得给那种人银子太可惜,可想着甄妙毕竟是好意,又真的解决了韩公子的麻烦,就不再多想。 只是脑海中闪过韩志远狼狈的样子,还是揪心起来。 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二表妹,你……是怎么认识韩公子的?” 甄妙哭笑不得。 喂,台词又被抢了好吗,这应该是她问的吧? 看着温雅涵难掩忧色的神情,甄妙轻笑道:“三表姐不知,韩进士差点成了我三姐夫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PS:感谢打赏的童鞋们,提前祝大家中秋快乐。 第一百四十一章 推一把 温雅涵神情立刻变了。 她当然知道伯府里的三姑娘因为病重退亲了,却不知道退亲那人就是救了她的韩公子。 这真是令人尴尬的巧合。 尴尬的那一直萦绕在心头又不可言说的念头就这么淡了。 甄妙见温雅涵神色黯然,有意叹口气:“好生奇怪,今日又不是休沐之日,韩进士怎么会出现在那里,看他精神面貌更是不佳,恐怕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吧。” 温雅涵心提了起来。 当日韩公子出手相救,免了她名节受损,那是救命的大恩,无论她有没有别的想法,若是韩公子遭了难,都不能视之不见的。 “二表妹,你知不知道韩公子他……住在何处?”问出这句话,温雅涵脸红的像火烧似的。 甄妙笑了:“这我哪里知道啊,不过我大伯说不准知晓的,要不我回来问问?” 温雅涵羞的满脸通红,却咬牙点了点头:“有劳表妹了。” 面上不显,心中却下上八下的。 四妹做了那样的事,如今自己又一直追问一个男子,表妹会觉得她们姐妹都是轻浮之人吧? 却不料甄妙相当自然的点了点头,就不再多言。 温雅涵垂着头,捏着绣着栩栩如生海棠花开的帕子,一路沉默回了府。 甄妙想着打探韩进士的事,自己出面去问大伯不合适,就去了宁寿堂。 天冷,火龙烧得很旺,老夫人盘腿坐在炕上,三个大丫鬟陪她打叶子牌,阿绸站在身后,替她看牌。 见甄妙进来,老夫人顺手把牌塞给阿绸,冲甄妙招手:“四丫头。今儿出门去看你表哥的铺子,怎么样?” 甄妙扬起个笑脸,脱了大衣裳依偎到老夫人身旁,拿出带回的东西来:“四表哥铺子里许多新奇玩意儿。看的孙女都眼花缭乱了。祖母,这是孙女给您带回来的。” 老夫人接过那小匣子打开,里面放的是一只色彩斑斓的海螺。 登时就乐了:“这是海螺吧,在京城这边倒是新奇,这么漂亮的颜色当个摆件也不错。” “祖母你听。”甄妙把那海螺放到老夫人耳边,缓缓的上下颠倒,接着再颠倒回来。 海螺里不知放了什么,这么缓缓动着,竟发出了若有若无的乐声。 老夫人这下来了兴趣:“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着里面有仙乐呢?” 甄妙笑着解释:“四表哥说东凌瀛海有座半月岛。附近海域就出产这种特别的海螺,有工匠往里面放入特定的沙粒封住,就会发出乐声来。” 老夫人听得很是感兴趣:“看来你四表哥的铺子,生意定是不错的了。” “都是托祖母的福,当初这主意还是祖母出的呢。”甄妙笑眯眯的道。 要不是老夫人提了这点子。四表哥无论做哪样营生都很难像现在这样好。 论银钱,论人脉,论背景,在京城都是偏下的,想要在青雀街立足,太难了。 “四丫头,今日你这张嘴。怎么像抹了蜜似的,这么甜?”老夫人心情大好。 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看小辈精神喜气的样子,要是哭丧着一张脸,看了心里都会堵上几分。 四丫头就是这点好,什么时候都是喜笑颜开的。 “祖母。要说起来,今日还巧遇了一个人。” “呃,说来听听。” 老夫人不是糊涂的,甄妙进来又是逗趣又是献宝,恐怕现在说的才是重点。 甄妙看了看正打叶子牌的四个丫鬟。 老夫人会意:“阿绸。你们几个去隔间顽吧。” 四个大丫鬟忙起身退了出去。 “我们在街上,遇到了韩进士。” “嗯?”老夫人收起笑容。 甄静的事,已经成了府里不愿提起的忌讳。 特别是悔婚,说起来确实是伯府做得不厚道。 “我们是听到外面的吵闹声,悄悄掀起帘子看了看,凑巧看到了韩进士。祖母,孙女看韩进士那样子,似乎有些糟糕,可能是遇到什么大事了。我听说韩进士是寒门子弟,也许对他来说天大的事,对我们伯府来说或许只是举手之劳。三姐的事,毕竟是我们失诺在先,若是这时帮上一把,将来也算结个善缘。您觉得呢?” 甄妙说了一大串的话,然后眼巴巴望着老夫人。 老夫人一脸深沉的沉默着。 甄妙见状也不着急,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慢条斯理的喝起来。 忽听老夫人平静问道:“四丫头,你怎么认得韩进士的?” “噗——”甄妙一口热茶喷了出来。 老夫人看了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小丫头还跑来讲大道理了,先把自己从坑里刨出来再说吧。 甄妙确实被这话给问住了,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亏得之前还不厚道的拿这话去问三表姐,怎么忘了自己也是有案底的。 怎么认识的,不就是甄妍出阁那日,甄玉撺掇着几人一起溜进隔间偷看来的吗。 这下好了,自己直接捅到了祖母这来。 甄妙感受到了整个世界对她智商的恶意,一时有些丧气,没精打采的垂着头不知怎么回答。 老夫人觉得小孙女蔫头耷拉脑的模样很是愉悦了她的心情,忍住去揉她头顶的冲动,端着个脸训斥道:“你过了这个年十五岁,马上就要及笄的人了,以后可要谨言慎行。” “是。”甄妙老老实实的道。 “嗯,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祖母会问问你大伯的。和韩进士退亲,虽是因为你三姐那时病重,可要是韩进士家遭了什么大难,难保会传出些闲言碎语来。” 听老夫人这么说,甄妙便把这件事放了下来。 她也只是想着三表姐对韩进士有些不同的想法,尽一点力而已,却没打算大包大揽的,一切还是看天意和缘分。 老夫人却是真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嘛。 退亲那事,就是伯府教女不严出的岔子,对韩进士确实亏欠着。 且听老大的意思,那韩进士是个有出息的。即便他不知道真相,因为退亲对伯府恐怕也存了间隙,要真是借着这个机会帮他一把,解了这个结,倒是一桩好事。 当即就给前院送了信,等世子下衙来宁寿堂一趟。 世子回来后听到下人的传信,直接就过来了,听老夫人这么一说,就决意明日打探一下。 第二日,又来了宁寿堂。 “大郎。那韩进士可真是遇到什么变故?” 甄建文一脸唏嘘:“儿子今日打听了一下,韩志远这几日都未上衙。正月十五晚上八里胡同大火,他们一家就租住在那里,说是他老母亲被烧伤了,伤势还挺严重。” “他那老母年轻守寡。这才刚要熬出头吧?啧啧,真是可怜见的。”老夫人摇摇头。 当初定下这门亲事,她也是问过的,知道韩志远是寡母拉扯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一个妇人,拉扯大四个孩子,其中艰辛不言而喻。 “儿子已经从乐仁堂请了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过去。还送了些药材和银钱。只是有一事,想和母亲商量一下。” “什么事?” 甄建文迟疑了一下才道:“韩志远的母亲伤势颇重,不见得能撑过去。儿子打探了一下,现在韩志远最着急的,是想娶妻,这两日已经跑了好几家了。可您也知道。但凡有点根基的人家,谁愿意把女儿嫁过去冲喜,要是老人撑不过,韩志远又要守孝,前途更是难料。” 老夫人瞥了甄建文一眼:“大郎。你想和我商量什么?如今我们府里适龄的女孩只剩下五丫头六丫头,总不能为了施恩,把她们其中一个给了他吧?便是我同意,二郎也不肯的。” 她当娘的最了解,老二可不是为了利益会牺牲儿女的人。 更何况一个寒门进士,还谈不上什么利益,只是有些潜力,拉拢罢了。 老二在外历练了多年,如今回京,皇上还没有指派差事,可已经召进宫几次了,看样子也不会随便任一份闲差。 老大要是想仗着世子的身份插手老二的事,恐怕要失望。 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大袭爵,老二凭着自己的才能出人头地,这是老夫人最乐意看到的,她可不想因着一点子小事让兄弟二人有了嫌隙。 甄建文失笑:“娘想到哪里去了,儿子怎么会打五丫头、六丫头的主意?不说别的,就说年纪,差的也实在有些多,二弟还不生吃了我。” 通常男方比女方大得多,十有八九是男方条件太好。韩致远一个寒门进士,他要真拿府里小近十岁的嫡女去拉拢,那才是被人笑话脑子有问题呢。 “那你到底要商量什么?”老夫人听他这么说,放下了心,却也纳闷起来。 “儿子听娘说,是昨日妙儿和温家三姑娘偶然见着韩志远的,忽然就有了个想法。您看温家三姑娘——” 老夫人先是一惊,刚要斥责甄建文荒唐,可细细一想,又觉得还真的有几分靠谱。 思索了一下道:“毕竟是温氏娘家侄女,这事,我还是要和她说说,看她的意思如何。要是不愿意,我们也不能强求,别落下个欺负亲戚寄人篱下的名声。” “这是自然。” 隔日请安,老夫人便把温氏留下说话。 ps: 感谢皇甫如雪、骄傲的小花狗、了如嫣、安奈儿_tb、 的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