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到猫了》 1、别吵/01 《别吵到猫》 2024.09.03 芒西番/文学城 -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的心里已经炸成了烟花,需要用一生来打扫灰炉。>1 - 嗡—— 被丢在副驾位置上的手机接连振动了好几声,让人不堪其扰。 一辆改色款微醺粉帕加尼驶过街区,声浪伴着哗啦啦的雨声,肆虐到让行人匆匆往两侧避让而过。 盛怀宁眉眼低垂,轻飘飘扫了眼还未停歇下来的手机,没忍住溢出几声不耐的笑,继续选择了视而不见。 车子到达中环是在二十分钟后,直至停稳她才伸出左手去拿手机,贴在耳边时红唇翕张,娇嗲着开始卖乖,与方才简直是两幅模样。 “罗经纪,我只出来两个小时,不会耽误明晚的演出。” 电话那头的人似是不满她偷跑,故意跟她对着干,拗口的港普时不时还夹着一两个英文单字。 “dita,你现在是公众人物,不能像以前那样出去抛头露面,youknow?” 跟预想中的一样,自签约经纪公司,盛怀宁就知道自己的人身自由要开始备受限制。 她将手机拿开了些,隔着不远的距离还是能听见听筒里絮絮叨叨的女声。 不知持续了多久,终于渐渐消停了下来。 “盛!怀!宁!手机不用就丢掉。” 不得已,她轻咳一声,复又贴回耳边,“又不是在内地,根本没人认识我。我就出来见个朋友,吃顿饭,你就放心吧。” 估摸着对面又要歇斯底里地劝说,盛怀宁及时收了线,切断了所有扰人的噪声。 短短一通电话,她就觉得自己快要被掏空了,眼皮落下时睫毛轻而缓地洒下一小片阴影,气息都不由重了些。 待缓过来,外边雨已停。 她补完妆顺手拎过左手边放着的包,换上高跟鞋才推开车门下去。 坑洼不平的路面上积了水,修长高挑的身形刚刚稳住又不得不躬下身。 尘灰色的钻扣birkin30像垃圾袋似的,被随意挂在了车子的外后视镜上,盛怀宁探手进去摸了张纸巾,咬牙切齿地拭净鞋面的脏污,才抬脚往餐厅的方向去。 挂着风铃的门被侍应生从里拉开,她颔首道了声谢,循着记忆找到了一早预定好的位置。 依窗摆放的咖色软包沙发,坐在上面老神在在捏着高脚杯小酌的人,是与盛怀宁相识十几年的闺中密友,陈寰。 这人看到她意外一笑,打趣:“还以为会被放鸽子呢,盛老师。” “少贫,”她不满地拿起餐巾丢过去,又道,“你约我不止吃饭这么简单吧?” 陈寰尴尬地睨她一眼,没想到自己思忖许久都不知该如何开口的事情,竟如此被挑明询问。 她眉尾一抬,示意她坐下,“就...卲家,弄了场珠宝品鉴会,在周末,托我递请柬给你。” “以前不都是直接送我家里?我跟老头一周都见不了两次,可没法帮他们牵线。” 盛怀宁半窝在角落里,面对一桌美食胃口全无,只一心拨弄着桌上争奇斗艳盛放的艳红玫瑰玩。 沉默着,陈寰托腮仔细地瞧着桌对面的人。 港城大名鼎鼎的太和集团千金,步入社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怎还是像以前那般天真单纯。 不过,样貌却失了恬静,张扬、高调。 略施粉黛的脸蛋漂亮到让人挪不开眼,眉眼更是透着股子被骄纵出来的别样风韵,动作间耳垂上大串的坠饰轻微摆动着,猫爪上的粉钻闪着夺目的光芒。 见她没了声,盛怀宁在桌下碰了碰她的鞋尖,“看着我做什么?瘆得慌。” 陈寰在心里叹气,跋扈到让人讨厌不起来的人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她佯装镇定,“我说的是卲家三公子,港城豪门圈里谁不知道他中意你。” “我不知道。”盛怀宁拢着水晶杯的指尖蜷起,不以为意。 陈寰被气笑,懒洋洋地拉长语调,“所以...到底去不去?” 简欧风的景观餐厅,角柜上摆放着许多精致的香薰瓶。 盛怀宁被这浓郁的气味刺激到微微屏息一霎,刚准备扭头去看看是何品牌如此艳俗,便被自身后路过的人挡住了视线。 连带着香味都被彻底掩盖住了。 那是一缕很湿润的花香,仿若是长在崖边被雨水浇灌过,有着向死而生的生命力。 她闭了闭眼,忍不住回味。 像是岩蔷薇,在盛老头办公室内的温室花台里嗅到过,喜光又怕高温,娇气得很。 盛怀宁没忍住小声喃喃了句,“还挺有品味。” “什么?” 陈寰听不真切,只好跟着她的视线瞟过去。 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脚步不停,一身剪裁得体、工艺考究的深棕色鱼骨纹西装,衬得身段越发修长,不显半分柔和,反而多了几分冷硬。 餐厅内灯光影影绰绰,她看不清五官,待反应过来眸底漾出诧异和好奇。 “你看太久了,那穿搭跟个暴发户似的,怎么就有品味了?” 盛怀宁唇角浅浅一弯,“那你看得比我仔细,我只是觉得他用香比这餐厅让人舒服。” 话题到这里差不多就结束了,她挺直腰背,抬腕看了眼时间。 出来已经一个多钟,再不回去工作室排练,罗经纪恐又要打电话来催。 察觉到她一番动作的意图,陈寰裹好披肩,忙将手边放着的请柬滑动到她的面前。 目光汇聚在一处,她轻着声音:“记得准时到。” “无事不登三宝殿,”盛怀宁皱眉,语气忽而冷了下来,“不想去。” 在外巡演一年,再回来港城,她总觉得这个长了二十多年的地方陌生了许多。 除却每每出去消费被团团围住,受尽阿谀奉承,其他以往交好的千金少爷对她颇有微词。 仿佛踏入娱乐圈是件多么不齿的事情。 她满心期待地来见陈寰,不曾想竟是有利可图。 脾气上来,直言:“他给了你什么好处?分我点。” 两个人从中一到大学毕业,几乎形影不离。 盛怀宁的脾性,陈寰是最了解的那一个,知道她在感情方面很是淡薄,以前还会帮着她拒掉一些枯燥乏味的邀约,就连假意靠近她的异性都会果断地拒之门外。 今天,却殷勤至此。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下一瞬陈寰就印证了她的猜想。 她听着那倍感无奈的语气轻飘飘吐出,“我那画廊要办艺术晚宴,缺个有头有脸的赞助,你也知道,我爸妈看不上我搞艺术。” “你怎么...” 盛怀宁脱口而出的话顷刻间被打断。 陈寰的视线温柔地拂过对面女人的面庞,停留在被钞票堆砌起来的华丽穿搭。 亮片刺绣荷叶边连衣裙,及踝的高跟短靴在之前进来的时候迈得又稳又利索。 懂行的人一看便知,那高定和满配的高珠可以在港城买套户型绝佳的房子了,将身份地位彰显得尤为显赫。 顾名思义,要提有头有脸,盛家不就是现成的。 太和集团董事长盛銮敬和夫人青梅竹马、恩爱多年,只有盛怀宁这么一个千金,纵容到无法无天。 矛盾是近两年才有的。 如此庞大又令人艳羡的家业,可偏偏盛怀宁志不在此。 读书时开过几次小型的大提琴演奏会,盛銮敬只当是年纪小爱玩。 直至盛怀宁大学毕业,出国后师从elodie,才慢慢意识到这人竟是来真的。 优渥的衣食用度倒是没变,但也没怎么给过好脸色。 音乐、绘画属类相同,便连带着对她也有了偏见。 陈寰默了会儿,托腮,轻声细语,“dita,你都自身难保了,我去找你不就是又给你和盛叔叔增添矛盾?” 盛怀宁不作声了。 现如今,她甚少会回港城山顶的紫澜山庄,想着能躲一天是一天。 不消片刻,干净纤秀的手指认命般捏起请柬,玩似的在眼前晃了晃。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起身之际,侍应生悄然靠近,欠了欠身后,说:“盛小姐,外面那位先生请您出去一趟,问可否耽误您几分钟的时间?” 跟着手指去的方向,盛怀宁透过巨大透亮的玻璃幕墙,看见了刚刚不经意间多留意了几分的那个陌生男人。 此刻正驻足在靠街边的路缘石上,一手抄进口袋,另一手时不时会抬起。 腕间佩戴着的大师月相陀飞轮很是独特雅致,不怪她只扫了一眼便记住了。 良久,盛怀宁眸光微动,暗自觉得不久前夸早了。 品味是不错,但这泡女孩子的手段却又实在没品。 她好整以暇地啧了声,“去回他,没空。” 侍应生闻言一愣,顿觉刚拿到的小费可能不保了,恹恹地跑出去带话。 不出所料,男人眉心一拧,半握着的拳头猛然攥紧,僵着的上半身慢悠悠地转过去,恰好撞上了盛怀宁的视线。 偏身的这一瞬间,盛怀宁半垂着的眼眸抬起,笑容滞住。 映入眼帘的是,距离她那辆帕加尼不远的车位,停着的哑光龙石绿的越野车外后视镜上,挂着的birkin竟与她的那只一模一样。 她回身往两边看了看,双颊因羞窘很快泛起一抹绯红。 没有什么事情要比误以为有人想要搭讪自己更让她觉得无地自容了。 陈寰低笑着故意逗她,“那是...你的包?我就说你今天怎么空手出来。” 盛怀宁掩面短叹了一声,为了使自己看起来从容自若,往外走的时候开始绞尽脑汁地琢磨应对的法子。 离得近了,她的视线从擦得锃亮的皮鞋缓缓往上,经过挺括的裤管,最后精准地落在男人的面庞之上。 先是诧异,再是惊艳。 男人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眉目之间透着一股冷冽和威严。 雨后的微风吹起他额前碎发,露出那双墨眸里隐约显出来的平和气质。 “小姐,麻烦了。” 男人从始至终都注视着她,长腿一伸往后退了半步,漫不经心地松了绷直的腰背,等她高抬贵手去拿包。 盛怀宁登时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 好靓嘅。 在港城,不乏长相端正又气质儒雅的男人,他们或是出身名门贵胄、或是成绩斐然、或是才华横溢。 但眼前的这个,却让她莫名其妙觉得很是与众不同。 她勾起一丝释怀的笑,迈着小碎步拎过了自己的包,“抱歉。” “无事。” 疏离又不失礼貌的两个字。 盛怀宁眨了眨眼,再开口是很标准的普通话,“是...内地人?” 男人的视线不动声色地从头到脚扫了她一眼,随后很快错开,用着温沉的声线自喉间溢出一声“嗯”。 冷冰冰的姿态像根木头。 她懒得再继续自讨没趣,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转身拉开了车门。 下一秒,盛怀宁却下意识往前凑近一步,出声叫住了人。 以往都是她如此,其他人哪有冷待她的机会。 一通无名火气迅速窜了上来,眸色晦暗,语气冷了下来。 话到嘴边,语调又反常变得甜美起来。 “喂,给我一个你的联系方式。” 2、别吵/02 盛怀宁踩着一双秀款宝石丝绒高跟鞋,足有十厘米。 话音一落,她踉跄着往后挪了一步。 余光瞥到她动作时,男人刚迈上电动踏板的那只脚倏地收回放下,连带着一直抄在口袋里的右手也下意识拿了出来,又很快垂在身侧蜷握起来。 两人之间距离咫尺,盛怀宁自然也察觉到了男人的小动作。 她皱了皱眉,再度眼前一黑差点栽过去。 盛怀宁发誓,她一开始只是想要斥责男人没风度、没礼貌。 分明先让侍应生叫她出来,结果见到她并在她主动搭话时竟如此冷眼旁观。 方才,是冲动使然。 她抓紧手里的包带,指节微微泛白,稍缓了缓,才赧然着支支吾吾:“我...那个...你的车子好像被我包包上面的坠饰刮花了。” 沉默了半刻,男人原本直视着她的视线挪开。 隽秀温雅的面庞,不露声色地勾起一抹淡笑,眸光都跟着亮了不少。 对面的人一直不吭声,盛怀宁颊边因为尴尬浮出的酡红经久未散。 她再开口时已方寸不乱,“不方便的话,稍晚点我让助理联系你。” 周全又不会让人觉得唐突的一句话,男人却笑容顿失,眼波转动,修长的手指探入口袋摸出名片夹,自最下面抽出一张递了出来。 盛怀宁滞了下,很快接过,心里默念。 ——百信证券,副总裁,首席风险官,贺尘晔。 不知不觉间,夜色悄然来临,霓虹朦胧璀璨。 中环作为citywalk最热门的出片地,此时人来人往,车流涌动。 贺尘晔环顾四周,阔步到盛怀宁的面前,声音轻着,吐出的热息几乎要扑在她的面上,“这是我的私人号码,有关赔偿的事宜还得劳烦小姐亲自联系我。” 离得近了,盛怀宁长睫一扫,仿若能看清男人皮肤上细小的绒毛,同时也因这陡然靠近微微屏息。 相对而立的时间过久。 盛怀宁把玩着手里的名片,贺尘晔则老神在在地摘掉了两边的铂金宝石袖扣。 气氛在这时有一瞬间的微妙,被悄无声息靠近的陈寰所打破。 探究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打量着,陈寰指尖夹着请柬,顺势塞入到了盛怀宁敞着的包中。 语气多了点调笑,撂下四个字,“记得要来。” 盛怀宁睇了一眼,突然觉得很没意思,方才的兴致烟消云散。 看着陈寰驱车离开后,她冲着对面的男人礼貌颔首,继而抬脚上了自己的车。 岂料车钥匙一分为二插入后,却迟迟无法正常启动,连带着点火的声音都变得闷响。 盛怀宁不免有些恼了。 自回到港城,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心的,竟连送去保养才刚拿回来不久的车子都跟着欺负她。 她吞咽了下,缓着心口的郁气,下巴略抬倚回了定制座椅。 凑巧,她看见了一旁还未离开的人,目光就落在她身上。 黑压压的天,阴霾沉沉地盖着,加上挡风玻璃上又落了一层枝叶,像是一张巨大的网,把人罩在其中,让盛怀宁看不清那眼底究竟是何情绪。 她偏过头,下一秒,副驾驶那边的车窗突然被敲响。 车窗降下时,风裹着湿气钻进来,让盛怀宁不禁瑟缩了下。 她抿着唇,与外边的人对视时眼皮颤动,“还有事?” 贺尘晔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攥紧,另一只则拨开了躬身时掉下来的碎发,低声:“需不需要帮你叫拖车?或者,不介意的话我送你一程。” 盛怀宁脑袋发懵,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来回摩挲着。 为了使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语气不卑不亢,“谢谢,不用,手机电量、信号都充足。” “那好,打扰了。” ??? 话音越来越小,盛怀宁往前伏下身,仅能看见男人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 她心跳骤停一拍,先是被无视,又被戏弄。 饶是再好的性子也要忍不下去了。 她推门下去后又羞又恼,组织好的语言却莫名其妙跑偏了,“喂,你...你送送我。” 半明半暗的路灯下,贺尘晔眸又深邃了些,半勾起唇。 - 车子穿过闹区终于平稳缓速行驶起来。 车厢内一片静谧,盛怀宁本就跳脱,这会儿只觉得分秒难捱。 眼神时不时瞥向各个角落,几乎要牢记下来车饰的所有品牌。 她松开手里的包,任其掉到角落,懒洋洋敛眸。 余光里,后排的航空座椅上整齐摆放着好几个颜色雪白的玩偶。 款式、规格都是相同的。 脖颈扎着荧光粉蝴蝶结的猫咪,正傲娇蛮横地仰着头,眼睛眯起,双颊氤着淡粉。 盛怀宁睨了眼身旁专心开车的人,挽起的袖口露出半截精壮的手臂,点缀着的领带夹、胸针,还有摘下来丢在扶手箱上的袖扣,都是与穿着相得益彰的简约款。 她扯了扯唇,感慨如此板正的人竟会在车内放这么少女心的东西。 “路程大约还得半个多钟,要听音乐可以自己操作。” 贺尘晔察觉到她不自在的目光,趁着车速慢下来的空隙滑动了下曲面屏,很贴心地替她调出了界面。 盛怀宁指尖一触,径自打开了电台。 伴着播音员优美悦耳的声音,周围的空气逐渐变得清新起来,非常舒服。 盛怀宁假装不经意地拢了下裙摆,使自己的主动搭话不显刻意,“bubblu的玩偶你居然抢到了那么多,我记得是全球限量的。” “什么?” 贺尘晔没听清,问了句。 “那个,”她指了下,“是我给n·star餐厅vic客户设计的福利玩偶,一人只能拿到一个,后来线上发售也只有一千个。” 贺尘晔从内后视镜看了眼后排,有几个刚刚在过急弯时滚落下来,其余则被甩到了角落。 他如实回了句,“小姑娘喜欢,托朋友抢的。” “喔。” 盛怀宁闻言顿时老实起来,顺手扯回冷落了许久的包,散漫靠着的腰背挺直,拘束、规矩。 似是不放心,她又不露痕迹地低头,去嗅衣袖上的残香。 好在留香不久,如若被身旁这人顺嘴透露的那个小姑娘闻到了,恐会带来不少麻烦。 再次安静下来。 就在她以为两个人会就此沉默到目的地时,一道醇厚温润的男嗓轻轻拂过她的耳畔。 他说:“设计得很好。” 盛怀宁猛地抬头,心生不适。 有了费心讨好的人,这会儿又面不改色地突然恭维她。 这么游刃有余,说一句衣冠禽兽也不为过。 她无声轻哼了下,不甘居于下风,忙怪笑着搭腔,“是吧是吧,当时刚上线就被一抢而空,不少顾客还去餐厅的官博下面哭求。” 红灯,车缓慢停下。 贺尘晔扭头看向旁边的人,笑意盈盈说话时面色红润了许多,衬得那小巧的红唇愈发娇艳欲滴。 盛怀宁全然没注意到,还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炫耀完自己的技术,又开始安利自己给餐厅设计的其他作品。 她迟缓地反应过来,撞上视线后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车子已经驶入维港附近。 当下,盛怀宁仿佛直接望到了贺尘晔的眼底,内里意味不明,不止温柔到能掐出水,还黏糊到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她愣了下,立刻决定待会儿分开后就赔偿这件事,还是交给助理或者罗经纪来办更为稳妥。 不消片刻,车子驶入地下车库,停在了靠电梯的车位上。 她触碰按键开门,回过身,声音听起来有种公事公办的味道,“我拨通电话给你,你记一下号码,后续如果对赔偿不满意可以随时联系我。” 话毕,贺尘晔迟迟没出声。 反倒在她对着名片拨号时才急道:“你先...” 别字还没吐出口,放在扶手箱充电的手机先一秒响起。 悦耳的铃声和嗡嗡的振动过于强烈,惹得盛怀宁惊悸不已。 她瞥过去,男人很迅速拿起并按压侧边键静音。 可偏偏,盛怀宁还是看见了贺尘晔掩在掌心下亮着的手机屏幕。 她不太确定,问:“你是...已经有了我的号码?” “s、h、n,”她强装镇定,一字一顿,“刚好是我名字的首字母。” 不是心悸,不是兴奋,盛怀宁只觉得浑身上下凉飕飕的,好似今夜所发生的种种都不是巧合,而是有预谋性的。 她防备着往旁侧挪了下身子,“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除却几秒钟前慌乱了短瞬,贺尘晔又恢复到了一贯的冷静和沉着,想要安抚她而伸出的手臂滞在半空中。 他眉尾一抬,将她整个人罩在自己的视野里,“盛小姐不必惊慌,一年前我们曾在n·star开业酒会上见过。” “是吗?我怎么没有印象?”她依旧心有余悸,不敢掉以轻心。 “而且你刚刚怎么不说?”她又问。 “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更何况盛小姐已经忘记,我又何必主动提起,徒增尴尬。” 贺尘晔把持着分寸,却还是让盛怀宁窘到一言不发。 他语气放松了些,“很晚了,上去吧。” 盛怀宁双手交握在一起,还是警惕的样子,只点点头应了下。 她踩着踏板跳下车,埋着头进了侯梯厅等着,期间完全不敢回头望一眼。 显示屏上的数字终于降至负一层,梯门缓缓朝两边打开。 她长舒了口气迈进去,一转身倏地睁大了眼睛。 跟贺尘晔视线交汇的这几秒,盛怀宁不再似之前那般自作多情,忙问:“你...你也住这里?” 观维港夜景的这套大平层,是她众多房产里的其中一套,大学后才入住得多了些。 那时她才18岁,从未参加过任何集团晚宴和企业酒会,不可能跟贺尘晔有交集。 下一秒,男人终于解她所惑,“是我一个月前来港城后公司提供的住处。” 稍作停顿,盛怀宁僵硬一笑,“那还挺巧的。” 贺尘晔一怔,借着头顶的白炽灯居高临下地瞧着眼前的人。 他想都没想就摇头,嘴上不由自主感慨:“是事在人为。” 3、别吵/03 轿厢内两个人一前一后站着。 贺尘晔说话间梯门恰好关上,盛怀宁并未听清。 她好奇问了句,“什么?” 贺尘晔眉眼一弯,附和着她,“是挺巧。” 她喔了声,身子前倾进行人脸识别,结束后还往旁边挪了一步,然而一旁的人却迟迟不见有动作。 她懒得再去纠结这些不相关的事情,反正这套房产所在的小区是港城内安保功能最齐全、最出名的,入住的不止有炙手可热的明星,还有许多身价不菲的企业家。 如果身后的人敢心怀不轨,她就去把电子眼拍下来的照片张贴在整个港城,让他身败名裂。 盛怀宁暗自琢磨着,完全没注意到叮声后已打开的梯门。 “盛小姐。” “嗯,怎么?” 她神思还游离在外,漫不经心地应着。 贺尘晔晚一点还有场海外线上会要开,这会儿左手拦在梯门中间,不得已偏开头低咳了一声。 盛怀宁骤然回神,懊恼地在心里暗骂自己今晚真是失了智。 之前丢脸就算了,刚才还当着对方的面规划了那么多折磨人的法子。 就连绑起来抽鞭子的念头都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真的...疯了。 她咬着唇,抬起头时才松开,声音乖巧又懵懂,“刚刚在想明天工作的事情,抱歉。” 贺尘晔不咸不淡地点了下头,收回手静静等着。 盛怀宁侧着身子出去,拉开入户门时还幽幽地瞥了一眼。 然后趁电梯阖上前还面色平静地丢了个笑才迅速进了屋。 厚重的紫铜门随着哐当一声闭上,玄关的智能暖光就跟着亮起了。 她扫了映入眼帘的一整片漆黑,泄气般滑坐在旁边的丝绒沙发上。 线条流畅的双腿微微弯曲,素净的一张脸埋入环抱在膝盖上的手臂。 难得的独处时间,盛怀宁竟一点放松的感觉都没有。 她手绕到背后的包里摸索着手机,下一秒公寓内所有主灯竟奇迹般地全亮了。 盛怀宁条件反射地闭住了眼睛,又因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失声惊呼了起来。 过了会,她微眯着眸,歪着脑袋从指缝间去看远处的客厅。 奶油风的半包围沙发,两道颀长又气质儒雅的身影直直站着,视线一瞬不瞬地投落在她的身上。 她呼出气,像往日私底下那般不修边幅地撒掉了脚上的高跟鞋,还不紧不慢地卸下了身上的所有装饰品。 赤脚往里走时,嘴上不耐烦地嚷嚷着,“老头,你是要吓死我吗?” 说完,语气又娇起来,“妈咪,晚上好。” 港城的十一月,时常下雨,白日里还好,出门一趟再回来被湿热烘得浑身黏糊糊的,可入了夜但凡吹风还是会被凉意侵袭到不由自主地打冷战。 沈诗岑心疼地上下轻抚着盛怀宁裸露在外的胳膊,嘴上也没忘了关怀,“冷不冷啊?怎么不带条披肩出去?” “妈咪,我不冷,你放心。” 盛怀宁巡演结束回港城,这是第一次跟盛銮敬还有沈诗岑见面。 她自知理亏,却又不想轻易低头,只好主动扯开话题。 不消片刻,她就将沈诗岑从头到脚瞧了个遍,嗔着语调拍马屁的样子,倒像极了冬天里不会漏风的小棉袄。 “妈咪,这条棕黄色钻石项链你戴着也太美了吧,是爹地刚在佳士得给你拍的吧。看见你们两个这么恩爱,真让人开心呀,我果然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 沈诗岑被夸得合不拢嘴,忙难为情地拍了下盛怀宁的腰后。 如此其乐融融的氛围,却偏偏掺进了盛銮敬阴阳怪气的一声冷哼。 盛怀宁干脆不装了,沉着脸拿起茶几上还未拆封的矿泉水,氤着水光的唇嗫嚅着,“老头,不想来就不要来,煞风景的事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爱做。” 盛銮敬学着她的样子也拿了瓶水,拧开后却递给了身旁的沈诗岑,而后冷冷地瞥着她,“回来一周是一次家都没回过,这巴掌大的破地方就让你住得这么舒服?” 巴掌大? 一百三十平在港城已经算是豪宅了,尤其还是在靠维港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市价少说也在三千万左右。 老头真是不出去闯荡不知柴米油盐贵,现如今竟如此奢靡。 她不满自己托人盯了三个月精心装修的地方被这般贬低,捏起茶几上的纸巾盒径直朝盛銮敬丢了过去,“这是我所有房产里风水最好、户型最佳的一套,而且每一个角落的装饰摆设都是我设计的,我不允许你这样说。” 眼见着又要吵起来,做惯了和事佬的沈诗岑急忙出声制止,哄完盛怀宁,又去安抚身边的盛銮敬,属实不容易。 偌大的空间,两个相对坐着的人喘着粗气,就连胸膛都在跟着剧烈起伏。 蓦地,门铃响起。 盛怀宁拿开腿上的抱枕,路过沙发时为了撒气又将抱枕丢到了盛銮敬的怀里,这才心满意足地跑去开门。 门拉开的那一刻,她看见的是几分钟前刚刚分开的人。 贺尘晔肘间搭着外套,英式衬衫一丝不苟地扎在西裤里,包裹着结实有力的身躯。 她顿了顿,失焦的视线渐渐汇聚一处,男人被汗洇湿的碎发贴在额前,与之下半身简直是两幅画面。 “你...好吗?” 贺尘晔深知非礼勿视,不敢贸然略过眼前的人朝里面张望。 “啊?”盛怀宁怔忡了下,被这模棱两可的一句话弄得满头雾水,懵着回,“好啊,很好。你呢?” 空气凝固了大概有一分钟。 贺尘晔堪堪反应过来自己的突然造访实在不太礼貌,视线不知不觉地扫了遍盛怀宁,在确认安然无恙后坦然自若地抬起了右手,“你有东西落在了车上,刚才忘了给你。” 手掌摊开,一条铂金钻石手链出现在盛怀宁的眼前。 她觑了眼,蹙眉,根本不记得出门前有戴手饰,但她的岛柜收纳层里又确实有这么一条。 虽疑惑着,但她还是用指尖小心翼翼捏着拿了回来。 转念想,也许是哪天出门摘了放包里忘记收起来了。 “那谢谢了,还麻烦你跑一趟。” 靠入户门的地方,有一小半没铺地毯,盛怀宁在开着冷气的室内赤着脚踏在上面,没忍住蜷起脚趾相互蹭着取暖。 贺尘晔刚好低着头,一眼就看见了她的这些小动作,刚准备出声就听见屋内传来一道娓娓动听的女声。 “宁宁,系边个?” 盛怀宁弯腰拿过拖鞋穿上,冲里面回,“妈咪,一个朋友,就聊两句。” 静默片刻,贺尘晔无奈一笑,往后撤了一步,“很晚了,就不打扰了,早点休息。” “喔。” 她还是有些莫名其妙,愣愣地望着男人迈入电梯,然后彻底消失在眼前。 这时,长久不见她回去的沈诗岑走了过来,温热的手掌蹭过盛怀宁的手背,循着她望去的地方投去一眼,“什么朋友这么晚过来。” “我的车坏在了中环,顺便搭了朋友的顺风车回来,刚刚是过来送我落在车上的手链。” 似是为了力证自己的话,盛怀宁拿着蛇形扣的位置展示给沈诗岑看。 不怪盛怀宁会紧张,只是自出生二十多年以来,盛銮敬和沈诗岑虽不会过多干涉她交友,但免不了会在背后偷偷摸摸调查一通。 美其名曰是怕她会吃亏,被欺负。 至于是否还有其他的难言之隐,她不愿过多去窥探。 在不触及底线的情况下,她都任由他们随便折腾。 “好啦好啦,妈咪,我好饿,你一定有带吃的给我。” 她双手合十,欢快地冲着沈诗岑撒娇,而后若无其事地揽着肩膀去了厨房。 - 贺尘晔回了家,没好气地扯下领带丢在了沙发上。 来港城一个月了,他还是有些水土不服,连同智商都跟着一起下降了。 之前电梯即将阖上又被他拦了下来,没多久便听到了盛怀宁那尖锐的惊呼声。 他放心不下,只好找小区物业帮忙,又怕是自己搞错了,便说服物业和保安只身前往。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那人赤足局促地站在屋内,面色红润,哪像是遇到了不测的样子。 他碍于面子,张口胡诌,还将准备送溪溪的礼物当做了归还失物这个幌子的工具。 实在是滑稽、可笑。 黑白灰三调的极简公寓内,仅亮了角落里那盏落地台灯。 窗子半敞着,暖光时不时会扫过贺尘晔微微绷紧的下颚。 被随手放在边几上的手机忽然响起。 他睁眼,对于晚上的那通电话还是心有余悸,久久不敢去接。 末了,电话在熄屏后又拨了过来。 贺尘晔起身后滑动接听,还顺便打开了免提。 安特助的声音传出,“贺总,之前车祸的赔偿款到了,公司帮您预约了车辆的维修养护,需要我明天帮您开去维修站吗?” 贺尘晔没吭声,默默思忖着。 犹记得半月前,他去旺角办公事,将车子临时停靠在街边,被一辆闯红灯的重机直直撞了上去。 保险公司办事效率极快,没多久便将损坏最重的地方修理好了,只留下外后视镜那一小片划痕。 仅是因为这辆仰望u8产自内地,精良工艺的车漆在港城供不应求,只能等着调货。 两个小时前所发生的事情再度浮现在眼前,那人娇嗲着指着他被蹭花的车,要到了他的联系方式后,还扬言要赔偿他。 贺尘晔低声一笑,起身踱步到阳台拉紧了窗户,冲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句,“谢谢,不用了,我来安排。” 4、别吵/04 铂晶米奇茶几上,靠角落摆放的复古木质灯管时钟,刚转至晚上十一点的位置。 盛怀宁甩上门,浑身仿若没骨头般瘫坐在了沙发上。 哄那两口子走实在是太费劲了。 最后只好各退一步。 盛銮敬不再干涉盛怀宁演出的事情,但也不代表支持。 而盛怀宁则答应沈诗岑,只要不工作就一定会经常回紫澜山庄。 她歪着身子倒下去,心情好了不少,都有闲心用趿着水貂毛拖鞋的那只脚,去追茶几下方的光影玩。 天不遂人愿。 下一秒,深陷在角落里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一通接着一通。 盛怀宁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谁打来的。 她低低咳了两声,伸直手臂拿指尖一点一点地将手机拨了过来。 一接听,罗稚就气急败坏地嚷嚷:“盛怀宁,dita,你猜猜我现在在哪儿?” 盛怀宁抬眸,吐出一口气,配合着真猜了起来,“pub?商场?餐厅?你家我家?” “很聪明,猜对了一半,我在距离你家不到五百米的工作室,等你来练琴,”罗稚为盛怀宁找补,“不过,我想,大小姐应该是忙忘了,不是故意放我鸽子,你说是吗?” 话音未落,盛怀宁腾地坐起了身,懊恼地摁了摁眉心。 她笑着接下了罗稚的话,“对,没错,我朋友要办艺术晚宴,找我帮忙,聊忘了。” “行,无法反驳,下不为例。” 罗稚满腔怒火瞬间熄灭,梗在嗓子眼的质问和指责也通通全咽了回去。 两个人相识已有七年之久,亦师亦友。 盛怀宁当年大学毕业,能够师从赫赫有名的大提琴演奏家elodie,皆因罗稚的引荐。 经过许多次考核,还有繁复的步骤与流程,elodie才答应收下盛怀宁。 功夫不负有心人。 盛怀宁凭借着出众的外貌,还有有异于常人的高超琴艺。 在往届国际赛事里积累了不小的人气,一出师便接到了许多演出邀请,就连个人演奏会都是接连不断。 时间久了,盛怀宁和罗稚都有些力不从心。 因此一回国,两个人就在抛来的众多橄榄枝中,挑选了相对来说最为合适的那个,签了三年的经纪约,连同商务一起交由管理。 以往演出前夕都是盛怀宁调整和休息的时间。 今晚若不是盛怀宁突然反常说想去排练,罗稚是绝对不会将每周四做全身spa的时间,浪费在工作室等人上面。 好在的是,她脾气好,也清楚盛怀宁识大体,不会耽误明晚的演出,不然她一定要跑去盛怀宁的家里大闹一通。 听筒那边安静太久,盛怀宁弯唇一笑,打算找点话题来聊。 她往茶几上拿充电器时,凑巧看到了丢在水晶杯旁的手链。 就是几个小时前贺尘晔送来的那条。 捡了芝麻丢西瓜。 盛怀宁松开手,转而拿起手链,兴冲冲地去了衣帽间。 茶色玻璃通顶柜,内里嵌着的暖色灯收到感应亮起。 高低错落的岛柜摆在最中央,盛怀宁拉开了最上面的那个抽屉。 闯入眼的是按照材质和款式分开摆放的各种高珠,严丝合缝地卡在每一屉小格子里。 她有些吃力地拖着底全拿了出来,放在铺了整屋的金丝手工地毯上,视线自左往右移动着。 蓦地,她眉头一拧,没忍住“咦”了声。 电话还通着,罗稚刚从工作室的电梯出来,闻声好奇问:“怎么了?” 盛怀宁切到免提,仰头躺平在地毯上。 借着头顶澄亮的水晶灯,抬起的双手停留在眼前,两条一模一样的手链闪闪发光。 她用指腹摩挲着的那条,边角磨损,使用痕迹肉眼可见。 另一条则没有任何瑕疵,显然是刚购入不久。 越想越不对劲。 盛怀宁瞥向亮着的通话界面,茫然着唤了句:“稚姐。” 罗稚脚步一顿,全身瞬间爬满了鸡皮疙瘩,捂着胸口缓了缓,“别这么叫,准没好事。” “罗经纪。” “还是这个顺耳,说,什么事?” 盛怀宁又静静看了几秒,敛了目光后,将手链慢条斯理地放了回去,生怕蹭花还在全新的那条外边套了防尘丝绒袋。 她慢悠悠地说:“晚上见完朋友,碰到个人,有些古怪。” “系男系女?” “男。” “靓唔靓仔?” “系靓仔,”她脱口而出,答完才反应过来,“谁要跟你说这个!你比那男人还奇怪。” 罗稚伏身上了车,边打火边咯咯笑着,断断续续道:“行,不...不打断你了,你...你接着说。” 盛怀宁掌心出了层薄汗,泛起潮意,心里不免防备起来,“晚上我是搭了那男人的顺风车回来,结果他居然跟我住同一个小区同一栋楼,后来又说我落了首饰在他车上,非常好心地跑来还我。” “我收下是因为我确实有一条一模一样的,可刚刚,我发现我的那条就在岛柜里,”她脑子里嗡嗡作响,“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忘记是自己买的。” “你是想说他要泡你?”罗稚一针见血。 她眼皮一抬,着急反驳,“没有,不是,你别乱说。” 盛怀宁情绪翻涌,似是被说中了心事般,开始胡搅蛮缠,“罗经纪,这时候你难道不应该是在关心我的安危吗?他说不定是对我图谋不轨。” 罗稚戴好耳机,驱车回家,云淡风轻地帮她捋思路,“dita,短短几个小时,你既坐了他的车,还跟着他一起回了家。要是图谋不轨,你这会儿还怎么跟我说这些?” “喔。” 她恹恹应着,“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叫我跟他一起回了家。你很烦,挂了。” - 洗手间内的水声持续了快一个小时,没多久便被吹风机的嗡嗡声取而代之。 盛怀宁双颊被热气蒸腾得通红,立在洗手台前打理着亮黑的及腰长卷发。 明眸时而清凉如星,时而朦胧似雾。 末了,她收好东西丢入脏衣篓,边思忖着边拿着手机回了卧室。 超柔软的大床,成套的床品整齐平铺在上面。 盛怀宁拉着被角钻进去,小小地缩成一团。 闭眼酝酿睡意未果,她不得不伸手去拿手机来打发时间。 午夜,正是最容易冲动的时候。 盛怀宁调整好心态,翻出通讯录里刚保存的号码,拨了出去。 没有忙音,得到的是对方正在通话中的机械女声。 她觉得好笑,嗤了声。 这么晚还在煲电话粥,果然是表里不一的衣!冠!禽!兽! 直至深夜,盛怀宁都没入睡成功,翻来覆去苦恼得很。 她还是想不明白,真的会有人忘记自己买过的东西吗?那么一大笔支出,怎么会说忘就忘。 喔,老头或许会忘。 定了定神,盛怀宁错愕了瞬。 或许,这手链是其他女人落下的! 那她更不能收着了,得抓紧还回去。 她只好又拨了通电话过去,依旧是正在通话中。 盛怀宁失笑,被自己的反常骇到。 这么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她居然失眠了,为什么? 待回味过来,她猛然坐起了身,一双眼蓦然睁到最大,掩唇无声惊叫着。 综合昨晚所发生的种种,先是她将包遗忘在男人的车外后视镜上,再是她找男人要了联系方式,然后是男人见她车坏好心送她一程,最后才是男人误会将手链还错了人。 至于回来的路上,男人夸奖她设计的玩偶,也只是很稀松平常的一件事而已。 游刃有余,表里不一,衣冠禽兽,或许全都是她臆想出来的。 港城的豪门少爷都是出了名的花心,包女星玩嫩模,花样数不胜数。 以往冲她示好,献殷勤的不在少数,她从没当回事,怎的这仅见了一面的男人居然让她如此心烦意乱。 一定是演出在即,被紧张乱了心智。 盛怀宁闭着眼睛倒回床上,长舒了口气后,礼貌又不失分寸地发了条短信出去。 为了以防自己的短讯息被过滤到垃圾信息里,她又触进微信搜索号码点击了添加。 加完才想起来,贺尘晔有她的联系方式,怎么可能会被过滤? 啊啊啊—— 盛怀宁觉得自己要疯了,忙丢开手机,拉着被子掩在面前。 睡觉睡觉,晚上果然容易智商掉线。 - 贺尘晔生物钟十分规律。 晚上十点必须上床休息,翌日早六点起来做有氧训练,七点半早餐,八点半出门,九点准时到公司。 他有个习惯。 以免错过重要电话,会在入睡前将手机调至免打扰模式。 打来第一通会提示正在通话中,迅速打来第二通,他这边才会收到响铃和振动的提醒。 这不,他刚睡醒就看到了通知栏里的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 指尖滑动查看详情,眉心跟着微微蹙起。 顿了顿,才回复了过去。 相较于贺尘晔的早睡早起,盛怀宁再醒来是在下午两点。 如果不是有演出,恐会睡到傍晚才起。 她半阖着眸,打着哈欠摁掉了闹钟。 待眼前渐渐恢复清明,她屈膝侧躺着解锁了手机。 界面刚好就停留在微信,不间断往外弹的消息,没几秒就将一早收到的全都刷到了最下面。 盛怀宁洗漱完顿觉咽喉涩痛,准是昨夜熬太晚上了火。 她去厨房榨了杯羽衣甘蓝汁,混着龙角散一饮而尽。 水晶杯搁下的那一刻,才想起来给贺尘晔发的短信竟没得到任何回应。 火气蹭得冒了起来,她径直拨了通电话过去。 那头的人在即将自动挂断前才接,声音刻意压低了些,“盛小姐。” 盛怀宁思考了下,方道:“你没回短信,所以我才打电话给你的。” 贺尘晔招手示意安特助先来主持会议,握着手机去了会议室外的走廊,这才稍稍提了点音量,“盛小姐,我在微信回了你。” “喔,有吗?” 盛怀宁拿开手机切进微信,往下滑动了许久才看到。 【贺:好,你来安排。】 “我...没来得及看微信,误会你了,抱歉。” “无事。盛小姐还有其他事情吗?” 盛怀宁本打算等所有的演出结束,再履行请贺尘晔吃饭这件事,但这会儿她觉得那条手链就是烫手山芋,早还早解脱。 她决定择日不如撞日,“你说让我来安排,那晚上九点你有空吗?” 贺尘晔一愣,抬腕看了眼时间。 良久,他开口,“有空。盛小姐,方不方便我多带一个人?” 盛怀宁:??? 5、别吵/05 晚九点,“寻”全国巡回演奏会,在港城文化中心圆满落幕。 伴着如雷动的掌声,盛怀宁支起琴脚,左手的琴弓匀到另一只手里。 一袭露背白色礼裙曳地,拖着往前走时尤为吃力。 她微微躬身,便有无数鲜花从观众席抛撒而来。 为了回以敬意,特地拾起一朵放在了胸前的衣带上。 这是盛怀宁自回国后的首场个人演奏会。 听着观众席上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她不免会红了眼眶。 在决定所有演出城市时,盛怀宁和罗稚生怕辜负了公司期望和信任。 而现如今,一票难求、座无虚席,便是对盛怀宁这么多年来最好的肯定。 她唇边勾起难以自持的笑容,目光自左往右挪动着,退场前没忍住又再次鞠躬。 台上灯光霎时暗了下来。 退场回到后台,工作室里的所有人已经商量好了庆功宴的去处。 盛怀宁一一摘掉身上的首饰,唯独只将胸口的那朵花单独收了起来。 她万万没有想到,如此尽心的观演礼。 有朝一日,竟会在自小长大的地方首次体验到。 助理小祺在旁收拾着,眼泪汪汪地对她说:“呜...宁姐状态真是越来越好了,首场反响都这么强烈,后面的也不用担心了。” 盛怀宁哭笑不得,伸手捏在小祺的颊边,导致哭声都变了调。 她安抚着:“瞧把你紧张的,我就说没问题的。” 周围还在喋喋不休地谈论着,盛怀宁进更衣室前,回过身毫不留情道:“庆功宴我就不去啦,约了人。” “啊?” 众人颇为失望地惊呼了声。 反倒是罗稚,本能地从沙发里挺直腰背,微阖眼眸打趣:“约了谁?那个想泡你的男人?” “什么什么?” “dita要恋爱了吗?” “哪个男人?靓唔靓?看看照片,我们要把关。” ...... 盛怀宁直接炸毛,“稚姐,我那是还人情,什么泡不泡的。” 更衣室的门哐地一声紧紧闭上,似是被用来宣泄怒气,却又夹杂了些难为情。 再出来,盛怀宁已换回常服。 是一条奢牌的秋冬秀款,蓝色立体花朵的蕾丝吊带连衣裙裹着纤细的腰身,甜美又灵动,十分赏心悦目。 免不了又要被起哄一番。 盛怀宁半挽起披肩长发,露齿笑时两边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我没开玩笑,真约了人。不过庆功宴照旧,我买单,你们玩得尽兴。” 失落来得快去得也快。 往常忙惯了的人一旦逮到乐子,便会乐此不疲地拿来逗趣一次又一次。 罗稚和小祺送盛怀宁去停车场,三人刚迈出休息室的门,盛怀宁就羞红了脸。 “dita矜持点,别太快被拿下。” “要谈也可以,先带来给我们瞧瞧。” …… 盛怀宁先是怨怼地甩了罗稚一个白眼,才驻足面向其他人,笑骂道:“你们真的很烦,再嚷嚷就各回各家吧。” 话落,众人忙掩唇,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 车子很快驶入主干道,汇入车流。 这会儿,盛怀宁刚放松稍许的神经,再度紧绷起来。 望着窗外光灿的霓虹灯,还有飞速掠过的街景。 盛怀宁双手绞着薄如蝉翼的山羊绒方巾,力道一下比一下大,皱褶布满。 “啊——” 轻飘飘的一声,引得前面认真开车的司机扫了眼后视镜,关怀着问:“小姐?” “我没事,荣叔。”盛怀宁说完就升起了隔断挡板。 荣叔是盛銮劲给盛怀宁安排的司机,从幼稚园跟到了大学毕业。 算半个眼线。 以前乖巧,每天都是学校和家,两点一线。 后来经过叛逆期,她性子又被惯得十分骄纵,泡吧逃课,所有离经叛道的事情都做了个遍。 怕她长歪,荣叔没少向盛銮敬和沈诗岑汇报她的行踪。 每每一回到家,免不了要被说教一通。 现在好不容易跟老头关系缓和了些,若是她这会儿即将要去见的人,传到了老头的耳朵里,又得腥风血雨一场。 普曼宽敞的后排,盛怀宁干脆躺平了,瞧着头顶的氛围顶灯。 她实在搞不明白,怎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贺尘晔那无理的要求。 请客的是她,多带一个人的却是他。 既然不方便,完全可以重新择个日期啊。 她忍不住会胡思乱想一大堆。 如果贺尘晔多带的那个人,是他的女朋友,或者是对他有好感的女伴。 那这条手链该如何自然而然地还回去?怎么做都显得有些不清不楚。 插足或者影响别人感情的事情,她可做不得。 盛怀宁烦乱地拿起方巾捂在了面上,周围的环绕式灯带变得朦胧不清。 她从包中摸出手机,打算放鸽子的念头刚起,又迅速打消。 临阵脱逃,实在缺德。 如此纠结了小半晌,车子在不知不觉间已到达餐厅门口。 车内对讲忽地响起,“小姐,到了。” 盛怀宁拉开遮光帘,怔怔地望着自旋转门进出不断的客人。 胡诌:“荣叔,我补个妆,再等会儿。” 借着这一小点时间,她换了思路,在手机自带的搜索引擎里输入了此刻最是困扰她的问题。 [请问跟带着女朋友的男人一起吃饭,该注意些什么?] 智能回答里的内容真是丰富,面面俱到。 她从头到尾细读了一遍,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待会儿要见的是什么豺狼虎豹。 盛怀宁顿时觉得有底气多了,只要按照这些不踩雷区,就一定不会出错。 她长吁了一口气,抱着赴死的念头硬着头皮进了餐厅,嘴角漾出的笑容,犹如春风般让人觉得舒适。 - 餐厅内阒静一片,就连不远处侍应生的窃窃说话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贺尘晔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指尖勾着杯气泡饮,偏头看向身旁坐着的人,目光柔和。 女孩子大快朵颐地吃着盘中已分切好的牛排,别在耳后的头发滑落到眼前。 即使视线受到阻挡依旧选择了不管不问。 贺尘晔指尖并拢,帮忙又挽了回去。 在女孩子转过头笑时,无奈叹气,低声:“头发都长了,明天带你去剪。” 女孩子哼唧着不肯,贺尘晔只好作罢,把面前的布丁端过去哄人。 盛怀宁一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陷入两难,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只是她犹豫的这几秒,贺尘晔就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 声音淡着,“盛小姐。” 闻声,她很快回神,礼节性地颔首应了下。 在侍应生拖动软椅后,顺手拿起餐巾坐了下来。 不经意间,她用余光瞥了眼自始至终都在吃饭的女孩子。 看着年纪不大,略显稚气的五官,高高扎起的马尾更是平添了几分活泼,还有那一身纯白色的简约款套裙,简直就是许多小说里让人念念不忘的小白花。 实在意外,贺尘晔喜欢的竟然是这一款。 思绪再次变得纷乱起来,盛怀宁动作僵硬,端起跟贺尘晔手中一样的气泡饮,递到了嘴边。 刚饮了一小口,还未咽下,桌对面的女孩子冲着她甜甜一笑,唤了句,“嫂嫂。” 噗—— 咳咳咳—— 盛怀宁自小礼仪课便极其出色,没成想头一回失礼竟是在这种尴尬的氛围之中。 她掩唇呛咳到眼泪都流了出来,小脸通红。 视线一转,贺尘晔刚伸出的手臂收了回去,接而示意候在不远处的侍应生来帮忙。 好不容易缓过来,女孩子又开口了,表情像是做错了事,小声咕哝:“嫂嫂,对不起。” 盛怀宁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茫然抬眸,对上贺尘晔的一双墨眸。 贺尘晔抚着女孩子的发顶,边哄边说:“是我妹妹。她小时候生了病,所以认知分辨能力有些缓慢和迟钝,望盛小姐莫怪。” 说完,他话头转向女孩子,“溪溪,这是姐姐,你叫错了。” “不,嫂嫂。”女孩子执拗得很,怎么也不肯改口。 短短几句话,对于盛怀宁来说,信息量实在有些大。 她心里五味杂陈,不止为来之前那些天马行空的猜想而羞愧,还为女孩子方才泫然欲泣的样子而有点于心不忍。 默了默,选择了纵容。 她喘了口气,“没事,让她叫吧。” 不知是不是为了使自己内心的愧疚少一些,盛怀宁用餐时很是照顾女孩子的心情。 帮着剔掉了甜品里女孩子不喜欢的树莓,又连剥了好几只琵琶虾放在了女孩子的餐盘中。 期间贺尘晔阻拦了好几次都没用。 没多久,溪溪就从贺尘晔的旁边挪到了盛怀宁那边,一声接一声的“嫂嫂”,亲昵得仿佛已相识许久。 误会解除,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盛怀宁放下手中的餐具,进入正题,“谢谢你昨晚捎我回去,不过你还给我的那条手链,不是我的。” 她侧身解开包外的搭扣,没多久拎着个防尘丝绒袋递了出去。 “抱歉,我恰巧有一条一模一样的,所以一开始没发现。” 贺尘晔眉头松动,表情微妙,被盛怀宁很轻松就捕捉到了。 她试探着问:“你知道这不是我的?” 果然,男人点头嗯声后,又说:“是买给溪溪的。” 她只好追着又问,“那你为什么……” 贺尘晔忽然正襟危坐,将昨夜在电梯里听到惊叫声后,如何联系小区物业,又如何说服而让自己前往查看的所有事,轻飘飘地缩到了最简短叙述了出来。 盛怀宁没想到自己竟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 先是歉意一笑,又很是认真地道:“突然发现,我对你的误解好深。” “嗯?” 她吞咽了下,索性摊开了讲,“我以为你是想泡我,还把你当成了三心二意的渣男。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有些无地自容。” “你送我回家,明明只是举手之劳,还错手链也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危,我却那样恶意揣测你,我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了。” “觉得愧疚?”贺尘晔皱了下眉。 她埋着头,没吭声。 良久,激动道:“不然我再请你吃顿饭吧,这次餐厅你来挑,就当是给我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贺尘晔摇头,目光从玩在兴头上的溪溪,移动到盛怀宁的身上。 压平语气,“我看溪溪很喜欢你,过两天她就要回学校了,你帮我带她去趟理发店?” 这么微不足道的一件事,盛怀宁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声音都洪亮了不少,“那明天我去你家接她,还是你送她下来?” 贺尘晔微笑,“1501,劳烦盛小姐跑一趟了。” 6、别吵/06 翌日早,天蒙蒙亮,晨风清凉,吹得露台外的花草植被摇曳不止。 或许是因为心里有了惦记的事情,盛怀宁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安稳。 卧室内时不时响起翻身的窸窣声,还有一两声长吁短叹。 盛怀宁眼皮耷着,手里捧着手机。 几秒钟过去,她泄气般垂下胳膊,烦躁到双脚在空中乱蹬。 这么多年,读书时有爹地妈咪,还有随身管家在旁。 毕业又有罗稚和小祺,她什么都不需要操心。 乍一下,要帮着别人带孩子,还真的有些力不从心。 盛怀宁懊恼了一整夜。 昨晚分开前怎就没想着问问,今天到底几点上去接人,接到人以后要去哪家发廊。 她坐起身倚在床头,翻着手机里跟贺尘晔为数不多的几条聊天记录。 渐渐发现了端倪。 这两次,她都是在凌晨联系贺尘晔,毫无例外都没收到回复。 这会儿不到六点,时间还早。 但昨天贺尘晔同意她的微信好友请求是在六点零五分左右。 似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这一猜想,盛怀宁顿时精神了不少。 掀开被角,她趿着拖鞋去了客厅,在水吧台用水晶杯接好水,就放在手边。 时间一分一秒跳转得很快。 盛怀宁指腹摩挲着杯壁,不由自主地跟着开始倒数。 5、4、3、2、1。 果然,跟昨天几乎同一时间。 手机状态栏弹出一条微信,消息来源贺尘晔。 【贺:时间你来安排。】 盛怀宁低低笑出了声,上半身后仰,径直倒入铺了软垫的圆椅中。 耷在半空中的双脚,水貂毛拖鞋跟着轻颤的身形甩落了下去,啪嗒一声。 居然真被她猜中了。 贺尘晔看着比她年长不了几岁,竟古板到有如此规律的作息。 说不定从小到大都是按部就班的生活,连同在工作时都一板一眼。 这种人最可怕了。 盛怀宁摸不清楚自己是何心态,好奇回了句,【你现在是要去晨跑了吗?】 消息来得很快。 【贺:是。】 盛怀宁呆了一瞬,琢磨着待会儿一定要给贺尘晔改个备注。 只是怔忡之际,指尖无意识落下,循着心里的想法想要输入“老干部”三个字。 岂料动作间,手肘不小心碰倒了一旁的杯子,热水瞬间倾洒出来。 她腾地起来,一手抽出纸巾擦拭,另一手则拿起了手机。 水顺着手背滴答滴答往下落。 盛怀宁扫了眼亮着的手机,急忙就去删输入栏里的内容。 不成想,误把“laogan”敲成了“laogon”。 她反应极快,无奈屏幕遇水,整个画面都是雾蒙蒙的,触摸也不再似往常那般灵敏。 盛怀宁只好用刚抽出的纸巾去擦拭。 好不容易擦干,手机再次亮屏解锁,入眼的却是已经发送成功的微信消息。 “老公”两个字让她仿若惊弓之鸟,边原地踱步边颤抖着手指选择了撤回。 下一秒,嗡嗡的振动音,从手心传递到全身各处,让她酥麻到仿佛失了知觉。 【贺:?】 啊—— 盛怀宁无声尖叫着,第一反应是安慰自己贺尘晔刚刚说要去晨跑,那就一定是没看到。 第二反应才是拐着弯儿去试探一下贺尘晔到底有没有看到。 她从容不迫地敲着键盘,面上却苦不堪言。 【我是想问问你到时候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这是盛怀宁头一回如此抓心挠肝地等别人的消息。 【贺:那刚刚是发错了人?】 盛怀宁大脑中轰地一声。 贺尘晔看到了?他居然看到了! 盛怀宁觉得是梦,伸手拧了下大腿,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强装淡定,想要道出实情又觉得不妥。 哪有还不熟就先给对方起绰号的?这也太无礼了。 她眨眨眼,理直气壮嘴硬:【对!没错,是这样。】 聊天在这里戛然而止,盛怀宁望着忽然安静下来的手机。 暗自夸赞贺尘晔还真的懂事,没再继续这个让她无比尴尬的失误。 困意蓦然袭来。 入睡前,她先是定好闹钟,又发微信叮嘱贺尘晔,别忘记告诉她电梯的权限密码。 相隔不足四米的楼上。 铺了防震吸音地毯的健身房,光线很暗,没有半点声响。 贺尘晔站在跑步机前,眉头下压,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亮着的手机上。 越攥越紧的右手,手背乃至胳膊上的青筋脉络虬起,似在隐忍着什么。 忽地,一声玻璃碎裂的清脆声音传来。 他绷紧的背脊稍松,步子不停地穿过走廊到了客厅。 溪溪看向他,眼眸莹亮,没多久覆上一层雾意。 抽泣了下,小心翼翼地认错,“哥哥,对不起,我打碎了杯子。” 黑色镍饰面的茶几周围,碎片滚落得到处都是,羊毛地毯被水洇湿了大片。 贺尘晔抬脚,走过去。 安静一整晚,再开口声线比往常低了许多,带着若有似无的压迫,“没事,只是个杯子。” “哥哥,你别生气。” 溪溪肩膀抖了下,下意识伸出手,带着凉意的指腹轻轻触上贺尘晔的眉心。 半晌,贺尘晔恍然抬头,强压下喉间陡然冒出的一丝苦涩,微微勾唇,“别害怕,哥哥真的没生气。” 指尖有节奏地朝两边抚弄着,帮着舒展眉头。 溪溪眨巴着眼睛,泪意渐褪,轻声说话时比此时此刻的他还要可怜,“可是哥哥看着很不开心。” 他顿了下,哂笑着,“你看错了。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想吃什么?哥哥给你做。” “水蒸蛋,芝麻卷。” “好,你回沙发上坐着。我先打扫碎玻璃,然后去给你做。” 一个小时后,贺尘晔慢条斯理地将所有餐食,一一摆放到了餐桌上。 他刚一抬头,还没来不及出声,不远处沙发上的人就抱着厚厚一本杂志过来了。 乖巧坐下后,如有感应,溪溪迎上他的视线,笑而不语。 不多时,接过他递来的芝麻卷,边吃边翻着手边的杂志。 没片刻犹豫,贺尘晔开口道:“溪溪,吃完饭再看。” 女孩子咀嚼咽下,没再压抑嘴角的弧度,右手啪啪地拍在杂志上,不停嚷嚷着:“哥哥,是嫂嫂,嫂嫂好漂亮。” 跟着她手落下的地方,贺尘晔眼神飘过去。 16开的铜版纸上,复古的排版。 在众多垂坠着的纱幔中,盛怀宁姿态懒散地倚靠着,半掩着的精致小脸化了较往日要浓艳的妆,不细看的话很难认出来。 他死死盯了许久,没忍住情绪,深吸了口气。 溪溪吃完芝麻卷,擦了擦手后才去抱那本杂志,肩膀跟着左右摇晃,好心情来得莫名其妙,“哥哥,我刚才看到了好多个嫂嫂,都穿着美美的裙子。” 听见后,贺尘晔侧过脸,静静凝着茶几上散落开的数十本杂志。 心跳一滞,本能地上半身后仰,执筷的那只手无意识往旁边挪,碰上一片冰凉。 他暗叹一声,蓦地又想起一个多小时前,跟盛怀宁那简短的几条聊天记录。 略收下巴,嗓音轻轻哑哑,辨不出情绪,“溪溪,不是嫂嫂。” “是的,就是。” 女孩子执拗起来,贺尘晔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微不可察地怔了下,顿觉好笑,“嫂嫂是什么意思?” 这回,溪溪长睫微微一颤,不吭声了。 陷入死寂的公寓,在这一刻变得尤为空旷起来,只剩下墙上挂着的石英钟发出滴答、滴答的走针音。 贺尘晔抬手按了下忽然胀痛欲裂的太阳穴,摇了摇头,起身去了厨房。 久未使用过的加热餐板被拿了出来,他仔仔细细地擦拭着。 或许是反应了过来,溪溪晃了晃手里的杂志,唇瓣翕张,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是哥哥的老婆。” 话音刚落,贺尘晔手中的厨房用纸应声掉在了地上,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了起来,刻意佯装出镇定自若的样子,兀自转移了话题,“哥哥待会儿要去上班,你要不要一起去?” 一个多月前,贺尘晔在确定要来港城工作时,就帮溪溪办好了转学。 特殊学校一般都是在六岁入学,差不多会在十三年内完成所有的普通课程。 溪溪刚成年,只要在一年后完成中六就可以毕业离校。 一开始,他怕溪溪突然踏入一个新的环境,会不适应,会应激。 岂料,适应起来竟比他还要快。 连带着他担心的一些其他事情都跟着迎刃而解。 原本,贺尘晔托人千挑万选找了个同样从内地过来的保姆照顾溪溪。 他空降公司总部,忙起工作来实在分身乏术。 鲜少会在除了上学之外的时间出门的人,竟拽着他的衣袖,磕磕绊绊地告诉他,想住在学校多熟悉一下新同学。 终是不放心,他只好在答应前,提出了双休必须回来住的要求。 女孩子声如蚊蚋,表情看着竟然有点心不甘情不愿。 这么多年,贺尘晔在照顾溪溪上一直都是尽心尽力。 平日从不出差,双休日也从不加班,这几乎是公司上下都知道的事情。 不过,世事难料。 一早醒来,他就收到了另一位负责接待外宾的高层发来的讯息。 说是家里老人突发疾病住院,劳烦他代劳,去帮着接待一下。 事有轻重缓急,他只好应下。 这会儿,女孩子头都懒得抬,拒绝的嗯声带着调儿,似是觉得不够又补充,“我不去,要在家里等嫂嫂。” “可能要到下午了。” “那哥哥去上班,我可以在家里看书。” 闻声,他很短促地笑了一下,继续忙起了手头上的事。 珐琅锅里煨了许久的牛骨汤,直接搁上了加热餐板,半围在旁的餐盘里摆放的糕点,看着同样是色香味俱全。 硬是在家里磨蹭到快十点,贺尘晔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去了卧室换衣服。 再出来一身商务西装,将居家时才有的随性遮掩得干干净净。 他收好文件,手机里刚好弹出安特助发来的讯息。 回复时顺便将盛怀宁之前发来的那条一起回了。 只是他前脚刚交代好溪溪准备出门,后脚入户门就响起输入密码的电子音。 屋内屈膝半蹲在茶几前的两个人,不约而同望了过去。 门咔哒一声从外打开,一颗扎着高马尾的漂亮脑袋探了进来。 盛怀宁扑闪着双大眼睛,张望一番后,在视线交错的那一刻,忙哆嗦了下,“你怎么没走?” 贺尘晔懵了会儿,不禁开始怀疑起来自己此时所在的地方到底是谁的家。 眼见着人要逃走,他眼疾手快,立刻追了出去。 大掌很快捉住了那摆动着的腕子,施力一拉,迎面撞上,温沉的声音带着不悦,“跑什么?” 7、别吵/07 盛怀宁穿了双低跟的小凉鞋,被贺尘晔拽住时,不小心踉跄了下。 她被高大的身影遮挡得严严实实,只好顺势扑上去借力站稳。 扑鼻而来的依旧是那感慨过,极有品味的香氛气味。 她慌乱中抬头,又有闻起来颇感清冽的薄荷糅杂在一起,在昏暗的环境下变得格外浓郁。 “跑什么?” 短暂的安静过后,贺尘晔又重复了一遍,直勾勾的目光迫着她回答。 扣在细腕上的手不经意间收紧了几分,盛怀宁哆嗦了下,跟着吃痛了一声。 她转动着往回抽,嗓音带着难以忍耐的娇哼,“痛。” 嗯? 盛怀宁眼前一亮,条件反射地来了点欲呕的不适感,实在难以相信自己竟有一天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她闭眼又很快睁开,想看眼前的男人是何反应。 果不其然,贺尘晔面上闪过歉意,隐在暗处的眉眼松动了些许,松开的五指略显僵硬地在半空中活动了下,倏然出声:“抱歉。” 盛怀宁调整着呼吸,用刚得到解放的右手,去整理箍在腰间的盘扣。 这才发现,自己的半个身子还窝在贺尘晔的怀里,而空着的那只手,更是尤为暧昧地拽在质感柔顺的领带上。 她低眉,帮着抚平了上面的褶皱,“你不是说你今天有工作吗?” “所以是专挑我不在的时候上来?”贺尘晔读懂了她话里的深意。 自知躲不过,盛怀宁来不及懊悔几分钟前,在看见贺尘晔时那非常失礼的举动,便认命地选择了坦白从宽。 她盯着鞋面上不断震颤翅膀的莹蓝色蝴蝶,轻喃出声,吐字不甚清楚,“发错了消息,觉得丢人。” “你解释过是发错了人,我不会放在心上。” 贺尘晔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语气很是无奈。 盛怀宁撇了下嘴,“不是,没发错人。” “什么?”贺尘晔敛眸,头压低了些。 盛怀宁一鼓作气,“我孤家寡人一个,没机会发那两个字。” “哪两个字?” 她忽地抬头,知道面前的人是在故意使坏,却又不由自主地去顺着他的话,“就...老公。” 最后一个字是温吞着从嗓子眼憋出来的。 贺尘晔毫不掩饰地弯了弯唇。 亲耳听到和亲眼看到实在太不同了,他觉得那羞赧的调子仿若是用羽毛拂过心口,比一些地道的吴侬软语还要软糯婉转。 他拿回领带,往马甲里塞的时候碰到了一丝残留的余温,拇指不自觉就停在了那里,“那请问盛小姐原本打算要发什么?” 盛怀宁没有着急说出来,而是跟他打起了商量,“那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 贺尘晔小幅度点了下头。 她往前凑了一步,超越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反正抱都抱过了,便更坦然了。 “我感觉你比我大不了几岁,但总有种超越年纪的老成和稳重。” 她忍不住笑出声,“我爹地和妈咪有时候都在会所嗨到半夜才回家,你却早睡早起,像是...老干部。” “这样不好吗?” 嗓音一如既往好听。 盛怀宁往门边挪了挪,借着从缝隙透出来的一点光,想看男人会不会因她的话而觉得不爽。 她多盯了会儿,才从细枝末节察觉到贺尘晔竟是认真在询问她。 沉吟几秒后,答:“也不是,这么好的睡眠,我羡慕都来不及。不过,你不觉得做什么都这么按部就班,好没乐趣。” 贺尘晔墨眸半垂,瞧她专注了些,毫不吝啬地点头迎合她的话,“你说得有道理。” 一时间,入户门外的侯梯厅,安静异常,空气中弥漫着鸢尾和岩蔷薇混合起来的复杂气味,让人不由自主地绷紧神经。 不知是不是空间密闭的原因,盛怀宁耸了下肩,抬起珠光宝气的双手轻蹭过颊边,滚烫到只能用深吸气来缓解。 她实在不解怎么面前的人跟着她一起沉默了。 沉默就算了,能不能挪开身子让她进屋呀,真的是要热炸了。 好在这种诡异的氛围持续的时间不算久,下一瞬大门就从里推开了。 女孩子歪着脑袋,表情看着跟刚才的盛怀宁别无两样。 视线在两个人之间移动着,溪溪先笑才开口:“嫂嫂,进来...吃饭。” 盛怀宁乖巧地拍了下手,绕过贺尘晔站着的位置,径自从细窄的门缝钻了进去。 她被女孩子牵着往里走,嘴上念念有词,“居然还有我的份,大学毕业后都没怎么吃过早餐了。” 贺尘晔关上门回身,看到的是不远处的开放式厨房里,面面相觑的两个人站在中岛台前手足无措的样子。 加热餐板还未断电,不时会听到珐琅锅里浓汤咕嘟咕嘟的沸腾声。 盛怀宁不动声色地吞咽了下,怕被贺尘晔看到还微微侧过身,半蜷着的手指要碰不碰地在周围踌躇着,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去那边坐着吧,我来。” 贺尘晔深深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跟房屋装修风格搭到极致的铂金细闪奢石餐桌前,盛怀宁拘束坐着,目光跟着男人忙碌的身影来回移动。 实在是太让她瞠目结舌,印象中港城的豪门公子哥几乎都是游手好闲,不管身处哪里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而贺尘晔,外形、气质都像是长于家教森严的大户人家,身上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孤傲和高贵,让他看起来既不会太过热烈,也不至于太过疏远,恰到好处。 可偏偏这样的一个人,这会儿正端着一个又一个的精美餐具,戴着极具反差感的千鸟格围裙,穿梭在厨房和餐厅之间,规矩里透着一丝滑稽。 盛怀宁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有多么赤.裸直白,为了舒服点还顺势支起胳膊托起了腮。 指尖有节奏地抬起又落下,她默了片刻,问:“是...阿姨做的吗?” “是我做的。如果不合胃口,可以重新叫餐。” 贺尘晔盛了碗汤放她面前,连带着还有一屉叉烧包。 “不用,我没那么挑剔,而且这个叉烧包是我最喜欢的,汤看着也很鲜,”盛怀宁搓搓手,再出声变了语调,“贺尘晔,你好厉害。” 她蓦地睁大了眼睛,直勾勾地望着。 贺尘晔先是一愣,眸色淡淡地瞥她一眼又迅速闪开,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了厨房。 就在盛怀宁大快朵颐时,在客厅玩累了的溪溪抱着一沓杂志,慢悠悠地往餐厅的方向移动,扬声加了句,“哥哥,想喝果汁。” 等待洗碗机运转的罅隙,贺尘晔从冰箱里拿了两瓶果蔬汁。 原本迈得轻缓的步子忽地加快了不少,他提前几秒到达餐厅,截住了人。 厉声:“我以前说过什么?” 女孩子被吓得哆嗦了下,眼角登时溢出豆大的泪珠,强忍着哭腔,“我错了,哥哥。” 贺尘晔顿觉自己几秒钟前做得过火了,懊悔的情绪让他心口一紧,立即软着性子去哄人。 溪溪抽泣着咽了下喉,越发觉得委屈,终是没忍住哭出了声,眼泪啪嗒啪嗒地往地板上砸,“哥哥,我知道你说过不能把不相关的东西拿上餐桌,可是今天我第一次拿的时候,你没有生气,我就以为可以拿。” 这条规矩听起来确实霸道。 只是几年前所发生的那件事,实在让他心有余悸。 同样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贺尘晔急于吃完饭去参加线上会,便没过多注意对面边看书边吃饭的人。 等他发现,女孩子已经被卡在喉咙的鱼刺,刺激到面红耳赤。 幸好,处理得及时,并未伤到食道内壁。 但自那日后,贺尘晔只要回想起来,还是会觉得一阵后怕。 思绪收回,他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贺尘晔心知肚明,突然反常仅是因为溪溪这会儿还抱在怀里的那一整沓杂志。 他怕溪溪口无遮拦,有些麻烦能提前避免更好。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是会引起盛怀宁的注意。 听着那抽噎的声音,她放下执筷的手,三步并作两步朝着两个人驻足的地方走了过去。 听着身后愈来愈近的脚步声,贺尘晔感到如芒在背,一动也不敢动。 盛怀宁作为一个外人,自然清楚自己没资格为了袒护溪溪,而去斥责贺尘晔。 她看着女孩子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又实在不忍心,只能好言好语地去劝,“你刚刚好凶啊,明明可以换种方式好好沟通,非要把人惹哭了才满意。” 有了盛怀宁的强行介入,溪溪终于消停了下来,顾不得下巴上悬而不落的眼泪,急匆匆地想往她的怀里钻。 距离仅剩咫尺时,杂志往地上掉的声音接二连三响了起来。 除了贺尘晔的心慌,盛怀宁和溪溪是实实在在被吓到了。 三个人不约而同蹲下身去捡,只是盛怀宁动作快了点,恰巧就看见了上面的内容。 被刻意折起来的那页,是她有一次比赛结束后的专访。 盛怀宁反应再迟钝,这会儿也该回味过来了。 她顺着每一本折住的位置摊开,里面设计独特的照片汇聚在一起,主角无一例外都是她。 哑然了会儿,盛怀宁瞳孔微微放大。 如果是前两日,她或许还会觉得毛骨悚然,而此时此刻,是诧异居多。 来不及细想,她脱口而出,“贺尘晔,你是不是喜欢我?” 8、别吵/08 贺尘晔很少会有张皇失措的时候。 明明平时他最是巧言善辩,遇到再难缠的客户都能游刃有余地应对。 可偏偏这会儿在他面前的人。 让他根本不屑去用生意场上的那些手段和话术。 “你...” 贺尘晔略作思考,还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盛怀宁目光灼灼地盯着那翕张的唇瓣,在发现没下文后眉头一蹙,很是不解回答她的那个问题就这么难以启齿吗。 她拾起杂志塞回溪溪的怀里,朝一旁的贺尘晔递去一个眼神。 这人竟若无其事地偏开头回避,让她是又气又茫然,“贺尘晔,喜欢我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吗?我妈咪也在家里放了很多我的杂志,还有我代言的很多商品。” 贺尘晔刚觉得自己的沉默有些不妥,但在听了盛怀宁的话,他才发觉自己方才进行的那一番心理斗争,完全是浪费时间。 他悄悄呼出一口气,唇角一扯,发出一声低笑,神情看着比刚刚冷静了许多,“是溪溪比较喜欢看。” “是么?” 盛怀宁不太信,眼皮耷下,审视地看着贺尘晔和溪溪。 相较贺尘晔,女孩子在听见自己的名字后,巴掌大的脸上满是无辜,一副根本没听懂两个人在说什么的样子。 她轻轻翻了白眼,始终坚信自己所看到的,但也懒得跟贺尘晔争一时口舌之快,笑眯眯地回了餐厅继续享用美食。 一小时后,正晌午的日头最烈时,天上竟飘起了细雨,细密绵延的雨丝顺着透亮的玻璃,落在地板上溅出水花来。 贺尘晔带着溪溪回房间拿了件钩花镂空针织衫,再出来餐厅内已经人去楼空,桌上更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他环顾四周,开放式厨房里嵌在内壁的洗碗机正频闪着待机光,显然是操作失误,碰到了其他按键。 半晌,贺尘晔没好气地笑了一下,拿起丢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才缓步去了厨房。 等着洗碗机重新启动的空隙。 他在屏幕状态栏,果然看到了盛怀宁不久前发来的消息。 【shn:我全都收拾好了哦,可是洗碗机我是真的不会用。】 【shn:我有去网络上搜索了用法,看不懂...真的看不懂,所以辛苦你啦,辛苦费我就用来带溪溪吃大餐了~】 【shn:你看,我真的有去搜索的。】 【shn:网页历史记录.jpg】 短短几条,将用一只大掌就可以满满握住的手机屏幕,瞬间铺得满满的。 贺尘晔的指尖抬起又落下,来回摩挲着。 下一秒,新的消息又弹了出来。 【shn:我就下来换双鞋子,停车场等你们,快一点!】 【shn:猫猫傲娇表情包】 贺尘晔小幅度摇摇头,恍惚中仿佛看到盛怀宁一袭白衣,颈间系了个粉红色的蝴蝶结,像是表情包里的猫那样抬头挺胸,嗔着调子催促他。 他敛眸,被自己这莫名其妙的脑回路骇到,只好抬手松了松顶在喉间的领结。 从公寓到提前预约好的发廊,路上足足跑了快半个小时。 期间盛怀宁和溪溪坐在后排,谈天说地,很迅速就熟悉了起来。 反观贺尘晔,孤零零得特像是一个毫无瓜葛的的士司机,无人理会。 等到达目的地,贺尘晔撑开伞想要一个一个送进去。 盛怀宁没发现他的意图,接过伞后挽住溪溪的胳膊,两个人同撑一把进了发廊。 徒留贺尘晔一个人怔在原地,被纷扬而下的雨丝打湿了脸庞和衣襟。 好在盛怀宁收伞的时候微微侧了下身,从眼角的余光里看见了不远处狼狈不堪的人。 “溪溪,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她安抚完女孩子,就重新撑开伞闯入雨幕之中,快步到了男人的面前。 “抱歉抱歉,我以为你是想递伞给我们,你怎么不进车里面躲雨呀?” 盛怀宁打开口盖包,翻了半天只找到了一条丝巾,径直拿出来帮忙擦拭着贺尘晔脸上不停往下滚落的雨水。 她抬头,颇为吃力地踮脚,想要擦一下贺尘晔湿透了的额发。 岂料积了水的路面,让盛怀宁脚下一滑,重心不稳扑入到了男人的怀里。 熟悉的触感,隔了件衬衫的胸膛一如早上那般滚烫,让她脑内嗡鸣不止。 她张开唇瓣,溢出一声,“贺尘晔,你...抱我太紧了。” 等着腰后的手松开,盛怀宁低着赧红的一张脸,把雨伞和丝巾一股脑塞入到了贺尘晔的手中,踩着精巧的低跟凉鞋跑了两步,又回头,“你...你自己擦,忙完了别忘记来接我们。” 贺尘晔始终一言不发,望着那抹娇俏的身影愈来愈远,直至彻底消失在视野,才松了绷了良久的腰背。 他往后挪了一步,拿着丝巾的那只手扣在了刚刚弹出来的门把手上,喉头抑制不住地吞咽了好几下,半弓着的身子从远处看,极像是一只蛰伏许久,又眼睁睁看着猎物逃走的猛兽。 拉着溪溪迈入发廊的盛怀宁,显然没发现这极具侵略性的眼神望了她那么久。 她只知道,如果她不跑快一点,那如鼓动般的心跳声一定会钻入到贺尘晔的耳中。 在贺尘晔的面前,她就像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屁孩。 事不过三,丢人的事情她坚决不能再做。 - salon工作室内,鲜少会有如此热闹的时候,盛怀宁刚安置好溪溪,就碰到了塑料姐妹群里的几个千金。 她丢过去一个眼神,讷讷地随口应付了几句,就急匆匆跑过去守着全身上下都透着拘束的溪溪。 来接待的设计师总监是盛怀宁以往常用的那个,手艺好,脑子转得也快,看到溪溪偶尔口齿不清,动作迟缓,也不会过多询问,只安安静静地忙着手头上的事。 她半倚在候客区的沙发上,翻阅着搁在桌上的杂志,不时会在捏着茶杯递到嘴边时抬头看一下。 嗡嗡嗡—— 包里的手机忽然有节奏地振动起来。 盛怀宁拿出看了一眼,叮嘱完设计师,又跟溪溪打了声招呼,才去了门外的休息区接电话。 只是说了还没几分钟,一道很是尖锐刺耳的哭闹声就从里传了出来,夹着许多电器呼呼运转的声音,不禁让人心头一惊。 她顾不得礼貌不礼貌,直接挂了电话就往回走。 隔着几米的距离,盛怀宁远远就看见不断抹着眼泪的女孩子,上半身瘫软地窝在软椅里,搭在脚蹬上的两条腿更是哆嗦不止。 她脸色唰地变得苍白,步子不停上了楼,拨开将溪溪团团围住的几个人,急道:“溪溪,怎么了?” 女孩子泪痕斑驳的脸颊上,那双明媚而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惊惧和恐慌,紧咬着的唇在看见她以后才慢慢松开,“嫂嫂,我不是傻子,不是。” 只这一句,盛怀宁就明白了过来,瞥向不远处埋头不语的几个人时,眼底瞬间晦暗无比,漂亮到让人挪不开眼的一张脸上满是阴戾。 她直起身,接过设计师递来的纸巾拭掉女孩子的眼泪后,用指尖卷成一团丢入了垃圾桶。 “是你?还是你?”她左右踱着步子,“把刚刚说的,再给我重复一遍。” 本就是工作室里排队等着设计总监的客人,在看到溪溪一个陌生面孔,身旁又没其他人陪着,心生不满。 惹得几个实习生战战兢兢地开始安抚,一时嘴快,失了礼数。 salon是港城内数一数二的发型工作室,往常接待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豪门千金和少爷。 盛怀宁出道前就在许多社交网站小有名气,再加上外貌出众,每日上赶着献殷勤的人不在少数。 这会儿一出现就被认了出来,还有女孩子刚刚叫出的称呼后都纷纷慌了起来。 港城谁人不知盛怀宁性子骄纵,是一点儿苦头和委屈都吃不得,否则定会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偌大的地方陷入一霎令人窒息的安静,所有人被吓得节节败退,是一声也不敢吭。 盛怀宁扬起下巴,冲着身后的设计师总监说了句,“打电话叫cathy回来。” 话落,她抿了抿唇,怕吓到溪溪一直收敛着性子,可怎么想都觉得不够解气,只好带着笑先给女孩子打了支预防针才发作。 她掐着腰,气势很足,“长了张嘴很得意是吗?脑浆都没摇匀就敢跑出来丢人现眼。到底是哪里的下水道没关好,让你们这么轻飘飘地就爬了上来......” “哥哥。” 盛怀宁话还没说完,就被溪溪唤出的这么一句吓得差点咬了舌头。 身上嚣张了还没五分钟的气焰瞬间熄灭,她垂下手乖巧地侧过身转向正门口,不紧不慢地抬眸,撞上贺尘晔平静中带着一丝笑意的目光后又低下了头。 溪溪迈着小碎步跑了过去,哭诉完以后就拉着贺尘晔到了盛怀宁的面前。 这时工作室的老板cathy刚好赶到,解了盛怀宁的困境。 她在心里叹着气,不再像之前那般咄咄逼人。 cathy跟盛怀宁相识数十年,命令几个实习生道完歉便直接辞退了。 事情了结,溪溪重新坐回去理发。 盛怀宁则和贺尘晔一同去了候客区。 面对胡桃木圆桌上的好几盘精致茶点,盛怀宁是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她手忙脚乱地从包中摸出粉饼和口红,望着镜子里那张还没缓过来的小脸,青一块白一块的。 不敢想之前她发火的时候得有多狰狞,实在不雅观。 补完妆,盛怀宁拢起指尖,故作自然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工作忙完了?” 贺尘晔抿了口茶,眼眸微动,嗯声后才幽幽道:“比较顺利,结束得早。” “那你刚刚都看到了?”她试探着问,又迅速给自己找补,“我平时不那样。” 身旁的人不作声,盛怀宁只好困惑着偏了偏头,懒洋洋地拉长尾音,“你...怎么不说话啊?” 半刻,贺尘晔声音淡着,音量不高不低,犹如大提琴音般温雅动听。 “你有没有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