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病娇纸片人求爱了》 1、世界 低低的喘息在耳边如爱人最为亲昵的低语,美人沾染水光的眸色泛着无边的媚意,长睫轻颤时,娇怯不堪。 “陛下,陛下……” 一遍遍的呢喃还带着哭腔,似一场细长绵密的春雨,雪色的发垂落下来,带着幽深的冷香,风一般裹挟而来,散发出并不符合此刻脆弱姿态的强势。 入手的肌肤触感细腻,如无暇的暖玉,再轻微的动作都能惹出一片红痕,落在瓷白之中刺目却妖冶,反而更容易激发人性掩藏下的侵占欲与破坏欲。 倾身吻上柔软清甜的唇瓣时,流连在美人腰侧的手也蠢蠢欲动。 但是每次,梦都会停在这一刻。 催命似的闹铃声响起,白澄夏蹙起眉,清澈见底的眸光闪烁着迷茫,来不及完全清醒,她揉揉炸毛的脑袋,起身趿着拖鞋去洗漱。 今天是七月三十,再坚持一天,全勤奖就指日可待了。 收拾完毕搭上每日固定的那一班地铁后,白澄夏打开微信处理了一下消息,顺便问了一下之前加的修电脑的师傅。 一周前,就在她刚刚迷上还在内测的端游——《皇帝生存手册》后,那个高中时候抽奖送的旧电脑就中了病毒,送去修理后至今还没修好。 再度得到师傅的否定答案,白澄夏只好打开购物软件,物色起了新电脑,耳边却在这时幻听一般出现了一道女人柔媚委屈的嗓音。 “你不要我了吗?” 白澄夏见鬼一样抬起头,环顾车厢时却觉得这样的自己更像一个怪人,她摸了摸耳后,只能归功于太久没玩游戏了。 毕竟那声音,真的很像她在《皇帝生存手册》里的皇后,虞宁雪。 这个名字出现在脑海后,正好也到达了目的地,白澄夏拎着早饭到达工位,收到了隔壁前辈的打趣,“又吃菠萝包啊?小白你吃不腻的吗?” 白澄夏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我爱吃,怎么会腻?” “也是,反正你也吃不胖。” 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几分钟,白澄夏速度解决了菠萝包,吃到其中的奶酥时,微微眯起的桃花眼看上去像餍足的猫,使得一副明锐美艳的相貌变得幼稚,颇有种偷吃食物的仓鼠感。 舌尖卷走唇角残留的酥皮,她摆正脸色,投入了社畜的工作状态。 可能是近年来社会压力增大,结婚率下降,一上午都没什么人,白澄夏乐得清闲,拿起手机刷起了微博热搜。 大数据的捕捉下,就连热搜都推出了针对个人的版本,第一眼看过去的词条就是“《皇帝生存手册》玩家陷入植物人状态”,她微微挑眉,指尖很快就点了进去。 因为游戏尚在内测阶段,得到内测名额的玩家加上策划也就九个人,不过这个无症状昏迷的女人只是凑巧玩了《皇帝生存手册》罢了,说不上什么因果关系。 五点准时下班,白澄夏同前辈礼貌道别,等不及似的直接去了电脑城选购,毕竟对于一个每天两点一线的社畜,如果连游戏都玩不了,那日子可真是过得狗都不如。 导购走在前面兴致冲冲地介绍着各个型号的芯片和性能,白澄夏时不时点点头,脸色却逐渐苍白起来。 因为那如冰渊深底传来的低语又开始了,这一次倒是可以确定,确实和虞宁雪的声线一模一样,因为那女声低泣一般道:“陛下,别丢下我,别让我一个人,求你了。” 心脏恐慌似的收缩起来,频率高到身体难以负荷,白澄夏撑着身旁的桌面,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快要跌倒时,鼻腔内却涌入一股极为熟悉的馥郁冷香,她如同被一片云朵托住,视线下方出现了几缕雪白的长发。 无力抬眸看去,近距离下,女人的眉目极为优越,清凛如画,眼角的泪痣却媚得惊人,嫣红唇瓣吐息如兰,不似悲悯众生的神女,更像暗处蛰伏吐着信子的蛇。 她抓着白澄夏的指尖缓缓收紧,似是在感受对方的温度,随后,那双狐狸眼很是病态地弯起了愉悦的弧度,“陛下,我找到你了。” 周遭环境顿时变换为一片虚无,置身于虚空之中,白澄夏受惊似的甩开了那只柔若无骨的手,还后退了几步,眸色震惊,满是不可置信。 眼前的女人身着淡紫抹胸长裙,外搭深色披肩,露出了大片莹白的肌肤,仿佛与雪同辉,发丝更是新雪一般的白,将绝美的容颜衬得纤弱,眉间缀着一点泪滴状花钿,为凛艳清绝的眉眼染上三分悲戚,使无欲无求的神也楚楚可怜起来。 如此惊艳的容颜,如此熟悉的白发,不是她在游戏里的皇后虞宁雪吗? 仿佛失去了发声的能力,白澄夏再度后退,却碰到了突然出现的椅子,失去平衡跌坐在上面。 虞宁雪似乎有掌控虚无的能力,场景瞬间幻化成了白澄夏熟悉的工位,她款步走来,衣裾轻扬,姿态端得是风流矜贵,俯身凑近时,就连发丝落在白澄夏的颈间都令心底生出隐秘的欢欣。 不过当然,白澄夏已经吓傻了,她极力往后仰,慌乱道:“你、你是虞宁雪?” 闻言,清媚皎洁的眸光浮现些许不悦,虞宁雪抬手勾着白澄夏垂落在肩头的发丝,嗓音似是漫不经心,“陛下,你我夜夜同榻而眠,如今,你却连臣妾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着,她又倾身逼近,阴影之下的眸子黯淡无光,如最为偏戾的孤狼,“而且这还是陛下你赐予臣妾的名字,你怎么可以忘记?” 得了,还真是那位纸片人爬出来了。 《皇帝生存手册》是个自由度很高的rpg端游,玩家可以自由定义年号、姓名、立绘,不仅仅是自己的,无论是皇后还是妃子,甚至是太后,都可以由玩家自己选定名字和相貌,当时注视着这个戳满自己xp的立绘时,白澄夏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虞宁雪这个名字。 就好像这副精致绝艳的容貌天生适合虞宁雪。 两人呼吸相闻,此刻的场景似乎和梦里的重叠起来,白澄夏努力偏头避免亲上虞宁雪的脸颊,低声辩解道:“我没有不记得你,我只是……没想过会真的见到你。” 然而下颌被捏住,她被迫同虞宁雪对视,女人稍稍眯起的狐狸眼亮起危险的光晕,“我和你不一样,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想见到你,碰到你。” 如此拉近的距离使得虞宁雪的美更具冲击力,白澄夏的视线不自觉下移来到水润饱满的樱唇,不似躲避对视,更像是食髓知味的本能反应。 在梦里,她曾造访过这处芳泽数次。 似是渴求的眼神取悦了虞宁雪,她抬手摩挲过自己的唇瓣,使得那处更为糜艳,如软烂且泛着汁水的蜜桃,无端得风情万种、媚态万千。 白澄夏恨自己是个颜控,短暂失神的几秒时间里,她守住了灵台的清正,眼神坚定道:“可是这是不对的,你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本来就不该相见。” 不过一句话的功夫,那原本娇媚如妖的双眸漫过碎冰,虞宁雪的脸色也一寸寸冷下来,这才显露出容颜天生的清寒凛冽,她越发捏紧了白澄夏的脸颊,唇角微勾,笑意诡谲道:“谁说的,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时,白澄夏心底涌出直觉似的惊恐,她眼睁睁看着虞宁雪再度靠近,直到鼻尖相抵,女人身上清雅冷淡的幽香无形地笼罩下来,呢喃似的嗓音满是自说自话的偏执沉沦,“陛下,留下来永远陪着臣妾吧。” 2、掌控 如同恶魔在低语,不过须臾,周遭环境崩塌一般逐渐融化,转而构建出另一副熟悉的画面,窗檐雕镂细腻,满屋檀木清香,金漆雕凤的椅背庄严华贵,整个宫殿都显得极盛繁华,带着权利至高者的象征。 一阵亮白的光晕闪过,刺得白澄夏闭目再睁开后,她发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侧躺的姿势,云锦织被柔和如云,不时地传来冷冽的清香,但是似乎香风的来源是怀中幼猫一般蜷缩起来的女人,雪丝如笔触作画般散开,衬得那副不设防的容颜单纯而美好。 微敞的衣襟挡不住细白的锁骨和柔软的起伏,如此拉近的距离下,虞宁雪的每一寸肌肤都瓷白如玉,清透无暇,皎若神女的外表下,却藏着一颗溃烂不堪的心脏。 白澄夏很快就推开虞宁雪下了床,瞥见美人蹙眉转醒后,她同样面露不快,“你为什么带我来到这里?我同意了吗?” 侧坐着的姿势本该勾勒出身形的千娇百媚,但是此刻虞宁雪眉心轻折,瞳眸间的冷淡冲散媚意,使周身气质淡漠疏离且与世隔绝起来,她扬起浅笑,漫不经心似的,“你会同意吗?” 年仅二十三岁的白澄夏感觉自己都要被气出高血压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姿态坦然的虞宁雪,“所以你明知道我不愿意,还强行拉我进来?” “为何需要你愿意?只要你和我在一处就够了。” 虞宁雪掀开软被,不甚在意地拢着衣襟,她垂眸看了一会儿白澄夏接触地面的双足,道:“陛下,哪怕想离我远一些,那也先将鞋袜穿好,别着凉了。” 这时才发现惊慌之下居然连鞋袜都没穿,白澄夏细细的喉咙滚动着,懊恼道:“用不着你假好心。” 不过擦拭至反光的地面确实触感冰冷,反应过来后还挺不自在的,她上前几步拿过鞋袜,逃也似的转身回到书桌前坐下,躬身穿着。 虞宁雪也走了过来,长身玉挺,风姿绰约,波光潋滟的狐狸目中些许柔和的笑意倾泻而下,“陛下,需要臣妾为你更衣吗?” 闻言,白澄夏眸中抵触更甚,“别碰我。” 停留在空中的那只手肤如羊脂,瓷白似雪,主人却敛了墨眸,似是无声伤怀,清透潋滟的表面更是覆上了一层终年流淌的碎冰。 见不得虞宁雪这副娇怯柔弱的模样,白澄夏来到屏风处自行穿好了外衫,铜镜内,她一袭白金缎面长袍,银线自肩头到腰际绘制出一条盘旋交缠的祥龙来,玉色腰封束起纤细的腰线,显出华贵随性的松弛感。 简单扎起了长发,白澄夏正色看向正贪婪似的打量着她的虞宁雪,“我们谈谈吧。” 虞宁雪收回仍有些不舍的目光,轻笑道:“谈什么?” 此刻的她只着里衣,本就修身的衣料稍显凌乱,使得那份高不可攀的美色瞬间跌落冷月,变得娇媚惑人且风情万种起来。 白澄夏有些狼狈地避开目光,生怕颜控的属性再度跑出来,她拿起虞宁雪的外裙递过去,道:“你把衣裳先穿好吧。” 这次,虞宁雪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在接过衣裙时刻意拿尾指划过白澄夏的掌心,似是在渴求再多一分的触碰。 那冰冷的温度让白澄夏瑟缩了一下,如同碰到了蜷起的蛇,她皱眉盯着姿态妩娆穿上外裙的虞宁雪,声线渐渐低了下去,带着严肃与不解,“首先,第一点,你为什么要拉我进来?如果按照游戏里面的时间线,你我好歹结亲三年,你很恨我吗?” “三年。” 呢喃的嗓音重复一遍,虞宁雪面上带着笑,弯起的狐狸眼内却如无光的雪夜,墨色浓重,病入膏肓。 “陛下,你也知我们共枕三年,你为何就不愿意留下来陪我呢?” 深感自己在对牛弹琴,也彻底理解了眼前这个女人的不可理喻,白澄夏越发蹙紧了眉心,泄气一般道:“好,那先不问原因,第二点,你能放我回去吗?我就差一天就能拿全勤奖了。” “全勤奖?那是什么?” “就是……算了,总之,你能放我走吗?” 如同看着一个最为天真幼稚的孩童,虞宁雪的眼底出现了些许名为偏执的戾色,她摇摇头,雪色发丝垂落,如悲悯万物的真神,“不可以哦,陛下,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又怎么会放你离开?” 白澄夏已经有点抓狂了,她感觉虞宁雪的精神状态比起自己这个打工人还要糟糕,像是在一片灰暗的角落独自呆了太久,三观和性格已经发生了扭曲。 努力稳住了自己的心情,白澄夏抬起头,问得认真,“那你为什么要囚·禁我?你喜欢我吗?” 喜欢? 初初听闻这个词,虞宁雪轻嗤一声,睥睨的双目无悲无喜,嗓音更是含了讥讽,“我喜欢你?喜欢你三妻四妾,还是喜欢你负心薄幸?”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那颗提起的心脏反而松了口气,白澄夏后知后觉地想起虞宁雪在游戏里随机生成的人设,原文是这么说的: “身为礼部尚书的嫡女,她自幼便有京城第一贵女之称,才情惊世,可惜却天生白发,是为恶兆,不被父亲所喜。但你对其一见钟情,向母后请求多次后才得以结亲。刚入府时,你们也甜蜜了一段时光,但伴随着你登上帝王之位,后宫充盈,她便冷淡了起来,对你不再假以辞色。” 作为玩家,白澄夏对皇后和三位妃嫔尚且算得上“雨露均沾”,所以从虞宁雪的角度出发,似乎“负心薄幸”这个词也不算冤枉。 深深地叹了口气,她有些疲惫地看向已经隐隐红了眼角显得周身气质美艳而冷肃的虞宁雪,问:“既然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将我囚于此处相看两相厌呢?” “相看两相厌?” 虞宁雪走近一些,在瞥见白澄夏惊弓之鸟一般想要逃离的肢体动作后,她干脆侧身坐了上去,纤长的指尖捏住那细细的脖颈,似是在感受剧烈跳动的脉搏,以及那脆弱的青色脉络。 如此鲜活的生命力,如今就被掌握在她手中。 这个认知令本就艳绯的眼尾浮现一抹愉悦,眼角的泪痣更是媚意惊人,她微微俯身,嗓音轻软道:“不是这样的,臣妾可是没有一刻不想见到陛下。” 呼出的气息还带着熟悉的甜腻,和梦里几乎一模一样,白澄夏紧紧闭上眼,却发觉自己的心跳声格外明显,一下一下,频率更是随着虞宁雪胸口的贴近而越发聒噪。 喉咙滚动的声音也在寂静的空间内放大了一些,好不容易找回理智,白澄夏推开虞宁雪,慌不择路地就想要离开,身后却传来了忍痛的闷哼声,她不自觉回头看去。 应该是她惊惧之下没有控制好力度,所以导致虞宁雪跌落在了地面上,女人娇弱而又委屈地咬唇抬眸看来,那清浅的瞳眸震颤两下,居然淅淅沥沥溢出一串剔透的晶莹来,嗓音含着哭腔,轻颤着楚楚可怜,却又在不经意间暴露出潜藏的掌控欲和戾气。 “陛下,你又要去找谁?萧妃还是姜昭仪?” 3、不周 若不是虞宁雪提起,白澄夏慌乱之下都快忘了那三位妃嫔。 毕竟从一开始她就是个歪屁股,当在立绘库里面看见虞宁雪的画像时,像是被触动了什么dna,白澄夏毫不犹豫地点了确定,选择名字时也没有纠结多久。 相较之下,另外三位就显得随意许多,姓名和立绘都是系统自动生成的,不过确实都是风格各异的美人就是了。 虞宁雪提到的萧妃名为萧珺汐,常着蓝衣,是位不可多得的温柔美人,她如水般的眸子里仿佛酝满了世间风华,轻眨眼睫便能倾泻出溪水似的暖意。 至于姜昭仪则名姜荔,同名字一样,少女如同夏日里汁水清甜的荔枝,年方十七,相貌娇俏稚嫩,嗓音更是冰酪一般的甜,两股落下的发尾显得很像垂耳兔。 思及此处,白澄夏忍住想要伸手扶起女人的礼貌性动作,只垂着目光淡声道:“我要找谁,和你也没什么关系吧?无论是萧妃还是姜昭仪,哪位不比囚我于此的你要强上千百倍?” 似是见这样娇弱的姿态无法引起白澄夏的怜惜,虞宁雪很快便风姿矜贵地起了身,那双落满碎雪的眸子却潋滟如霜,她紧紧抿着唇角,像是在压抑什么极度崩溃的情绪,声线也显出刻意的平直,“陛下,臣妾并没有囚.禁你,你在这里是自由的。” “你也说了是在这里,是我自愿想要待在这里的吗?” 白澄夏有些不受控地激动起来,但见虞宁雪仍然那副清贵皎洁、不为所动的模样,她明白,无论自己如何无能狂怒,这女人的决定都不会有丝毫更改。 气愤地挥了挥袖子,白澄夏抬步出了长乐宫,并没有发现身后虞宁雪骤然抬起的目光,清凛冰冷,淡漠无光,像彻底被掠夺走星点的夜色,黯淡且沉寂。 不过或许看见了也不会引起心底什么波澜,来到殿外后便跪了一片请安的宫女太监,白澄夏不习惯地说着“平身”,随后拿捏着腔调道:“摆驾,朕要去太平居。” 这时,一位拿着纸笔的文官上前,似是记录她们闺房秘事的礼官,躬身询问:“陛下,可是昨夜皇后娘娘伺候不周?” 现在提起虞宁雪就有些烦躁,白澄夏不在意地摆摆手让他退下,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不快的面色已经表明了一切。 轿撵稳稳当当地来到了太平居,也就是萧珺汐的寝宫,白澄夏走了进去,很快就注意到了一抹熟悉的蔚蓝色。 萧珺汐惯爱这个颜色,所以挂着外裳的屏风被风吹动时简直如流淌不息的海水,美人闭目睡着,在听到“陛下驾到”的尖细声音后浅浅睁开了清透水润的眸子。 见了白澄夏,她掀开锦被起身,柔柔的嗓音还带着初醒的慵懒和软糯,“臣妾参见陛下。” 白澄夏只是一时冲动来了这里,其实也并没有想好要做什么,更何况,能够亲眼看见萧珺汐,就已经很是震撼且不现实了。 沉默的时间足够萧珺汐来到她面前,姿容柔美的女人莲步款款,抬起的指细长莹白,落在太阳穴处轻揉时,满是云朵一般的柔软。 那双风情潋滟的眸子温温柔柔地垂下,嗓音更是带着能够抚平一切的力量,“陛下,你看上去很难过,怎么了吗?” 只一瞬间,白澄夏便感觉喉咙口生出了翻涌而上的酸涩,像是哽咽着想要倾吐而出,她注视着萧珺汐,低头道:“我、朕没事。” 被一个npc拉进游戏世界,再向另一个npc倾诉,这也太奇怪了。 但是,萧珺汐抬起指腹抹了一下白澄夏眼睑处聚集的泪珠,很快就令那份委屈决堤,她的目光宁静柔和,轻声道:“既然陛下不愿说,臣妾便不问,要休息一会儿吗?” 其实自从上了大学,白澄夏就很少哭了,可是这会儿确实有些情绪失控,她不好意思地红着脸寻到萧珺汐房间里的软榻休息,闭上湿漉漉的眼睫时,潜意识里却觉得有些奇怪。 一个npc,真的可以拥有如此类人的眼神和话语吗? 繁杂的心绪导致睡梦里都在一遍遍重复被虞宁雪囚困的画面,紧紧束缚住的手腕因为挣扎而被粗砺磨得红肿,女人漫不经心的狐狸目里笑意盈盈,似是在嘲笑自己的自不量力,呼吸被掠夺的那一刻,白澄夏惊惧万分地睁开了眼。 入目便是一张柔美清丽的美人容颜,额间传来清爽的感觉,原来是萧珺汐正拿着软巾擦拭她被噩梦吓出的细汗。 屋外天色已经昏黄,火烧云一般的夕阳艳丽浓厚,一如此刻正站在太平居前的虞宁雪,心间似被烈焰灼烧,疼痛难忍。 “皇后娘娘驾到。” 太监在外面朗声喊着,使得白澄夏身子一抖,她抬目向殿外看去,只见虞宁雪款步而来,衣摆轻扬间皎若清月,眼神却极冷,扫过姿态亲昵的二人时如漫起了终年不化的风雪。 “罔顾朝纲,流连美人床榻,陛下,您就这般宠爱萧妃?” 白澄夏坐了起来,见萧珺汐目露惶恐,她轻轻按住那只给自己擦汗的手,挑眉看向虞宁雪道:“朕想做什么,还需要向皇后你禀报一番吗?” 两只同样白皙且接触的手引起了虞宁雪眼底更大的破碎寒霜,她拢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早已紧握成拳,深深的月牙印在手心,诉说着那极尽的隐忍。 眼角的泪痣似是变得娇艳欲滴,衬得那赤红的双眼也楚楚可怜起来,虞宁雪侧目看向萧珺汐,冷声道:“萧妃,你先出去,本宫有事与陛下相商。” “不准出去。” 白澄夏也不知怎么了,就是想要和虞宁雪对着干,她穿好鞋袜站起身来,目光冷然道:“皇后有什么事情,说便是了。” 然而这时,在明眼人都能看出气氛不对的情况下,萧珺汐俯身行礼后便快步离开了,像是在逃离什么肃杀的现场。 白澄夏有些无奈,身为皇帝,她的气场居然远不如虞宁雪,就连一个npc都能看出这一点,让她感到了些许挫败。 不过,殿内只剩下两个人后,虞宁雪倒是收敛了些许冷意,她一步步来到白澄夏面前,起伏的上目线勾勒着一圈红晕,似是每个下一秒都能哭出来,也像早已委屈低泣过许久。 她紧紧盯着白澄夏,嗓音含恨道:“陛下,你可知你一句‘伺候不周’,臣妾便要为此付出代价。” 白澄夏本能地有些发怵,尤其是经历了梦里那番捆绑后,她后退一步,后知后觉地想起那礼官问的话,不过她不是没有回答吗? 见那双澄澈的眸子里满是迷茫与惊惧,就像一只被猎人枪支瞄准的幼鹿,虞宁雪抬手捏住了白澄夏的脖颈,声线如混满碎冰的溪流,缓缓将痛苦吐露而出,“陛下,哪怕臣妾贵为皇后,也需为了得你一句‘伺候周全’,去学习那些卑贱的、以色侍人的招式,臣妾被关在那满是不堪入目画作的屋子时,你在做什么?” 黯淡无光的瞳眸表面覆起一层水光,那指尖也掐紧了一些,令白澄夏有些呼吸困难,她皱眉看着眼前精神状态极其不对劲的虞宁雪,听到了令这女人如此崩溃的答案。 “你在同萧妃花前月下,陛下,臣妾就这般不得你喜爱?” 并不知道简单的一个表态便会引起这些,白澄夏有些不忍地低眉看向虞宁雪,却又反复想起就是这个女人将自己拉入了这个陌生的世界,她别过视线,干巴巴道:“你若放我离开,自然不用经历这些。” 一声冷笑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虞宁雪的眼底酝酿起汹涌的风雪,一如心底盘旋不去的孤戾,“不可能,我不可能放你离开的。” 而且,不只是身体上的陪伴,她更奢望得到白澄夏的心与温柔相待。 心底浮现出这个念头后,她压着白澄夏来到软榻处,丝毫不顾这可能是这人和萧珺汐缠绵的床榻,虞宁雪低下眉目,狐狸眼中暗色的光晕深邃妖惑,散开的衣襟风姿绰约,嗓音却极冷,又恨又媚,“陛下,你想知道臣妾今天学了什么吗?” 4、晚膳 眼前的场景彻底和梦里重合,怀中的女人千娇百媚,满身肌肤皆是水一般的细软柔滑,白澄夏只是推拒的力道大了几分,便能看见原本瓷白似落雪的锁骨沾染上红痕,娇嫩至极。 因为姿势,也可能是因为羊脂白玉般的肩头,衣衫滑落时,惑人的春光令白澄夏下意识避开了眼神。 她仍然将手抵在两人之间,侧目低声道:“我不想知道。” 又是一道冷哼,虞宁雪用指腹捻过白澄夏剧烈跳动的经脉,眸光微亮,似是什么暗芒极快地一闪而过,转而,她倾身靠近,语气淡淡道:“陛下怎么能不知道?不就是陛下让臣妾去学那些勾栏作派的吗?” 就是这个认知让白澄夏无法彻底狠下心再度将虞宁雪推倒在地,眉心紧蹙起来,她抿着唇,道:“我并不知道一句话便会……” “便会如何?” 女人的追问急切且强势,下颌被轻抬,白澄夏被迫直视此刻的虞宁雪,只见她眼圈晕红,美如罗刹,冷肃却娇媚至极。 “陛下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但是臣妾会一桩桩一件件地……告知于你。” 说到这里,虞宁雪停顿了一瞬,眼尾的泪痣变得淡而艳,似有笑意弥漫,却冰冷漠然,“那就从,臣妾今日学了什么开始吧。” 外裳云雾般飘然落地,眼前放大的容颜如同造物者最为偏爱的作品,闭上的美目睫羽纤长,根根分明,轻颤时如蝶翼,美轮美奂,脆弱娇怯。 “唔——” 被强吻的感觉很不好,但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同理智背道而驰,白澄夏错过了推开的第一时间,便只能被压在软榻上,对于初生羔羊一般的虞宁雪毫无办法。 毕竟这时,似乎触碰哪里都有些逾矩,胸口紧贴着一片绵软,而那细白的颈后,肚兜的系带亦在激烈的动作间有了散开的迹象。 白澄夏赶忙抓住了那快要分开的带子,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垂眸对上虞宁雪水润而又清寒似霜雪的狐狸眼时,她抿紧了唇,恼怒道:“虞宁雪,你别太过分。” “过分?” 笑得如同最为乖巧的娇妾,虞宁雪抬手轻抚自己锁骨处的红痕,软声道:“现在应该是陛下在对臣妾做过分的事情吧?” “你?简直不可理喻!” 饶是白澄夏这样容易心软且好脾气的性子也忍无可忍了,她推开了虞宁雪,也不顾那一手极度柔软的触感,正要出殿时,身后传来了女人好听的轻笑声。 不可置信地皱起眉,白澄夏回头看向哪怕狼狈也不失冷艳气度的女人,正色道:“虞宁雪,今日害你被折辱,此事是我不对,但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违反我的意愿逼迫于我,你就不觉得有愧吗?” 虞宁雪捡起地上的外裳松散披上,美色半遮半掩,反而更为缱绻,她轻轻挑眉,姿态坦然,“有愧如何,无愧又如何?” 女人迈步走近,眸光转冷,“反正,陛下的心从来都不在我这里。” 似是觉得无趣,虞宁雪转身朝殿外走去,丝毫不顾自己此刻衣襟散乱的娇媚模样。 白澄夏忍住潜意识里想要叫住她的冲动,只低下头,思索着究竟该怎么才能逃离出这个令人厌恶的世界。 这时,虞宁雪却在夕阳下回过头来,身形似乎都被金光勾勒,纤姿玉貌的美人如神降世,疏离的目光内却凝着一抹嘲弄,“陛下,你真的一点也不在意臣妾吗?” 就任由她这样衣不蔽体地离开,当真无情。 白澄夏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叹自己心软,还是叹虞宁雪的固执,以自身为诱饵的同时,难道不是一种自我轻贱吗? “虞宁雪,你爱怎么样,那是你的自由,旁人多说无益。” 初听这话,眼底的霜雪再度浓厚一分,虞宁雪抬眸注视着敛眉侧目的白澄夏,唇角微勾道:“所以囚困陛下于此,也是我的自由。” “虞宁雪!” 白澄夏真的感觉脑仁都有些疼,刚想上前同虞宁雪理论,殿外便传来通报,“陛下,萧妃娘娘求见。” 看了眼仍旧不整理衣衫只直勾勾看着她的虞宁雪,白澄夏冷声道:“进。” 并不在乎那不可置信般看来的目光,她转向拎着食盒慢慢走进来的萧珺汐,道:“萧妃有心了。” 萧珺汐左右环顾一眼,瞥见正背对着自己系着腰带的虞宁雪时就自觉地垂下了眉目,她恭敬行礼,道:“陛下,娘娘,该用膳了。” “还是萧妃心思细腻。” 白澄夏跟着萧珺汐来到了餐桌前,正想打开食盒,虞宁雪便穿戴整齐地走了过来,淡声道:“这些小事,何须陛下动手。” 然而俯身时,锁骨处那抹红痕很是显眼,像是故意显露出来给谁的下马威。 萧珺汐眼观鼻鼻观心,不置一言,在两人之间针锋相对的氛围中活得像个透明人,不似深宫中争宠的妃子,反而像明哲保身的智者。 用过晚饭后,白澄夏便先一步出了太平居,还未上轿,虞宁雪就后一步追了上来,还未开口,那冷笑就显得极度阴阳怪气。 “陛下今夜为何不留下来,难不成是萧妃伺候不周?” 余光里,候在一旁的礼官已经迈步走过来,白澄夏勾起笑,回身道:“怎么会?萧妃小意温柔,甚得朕心,朕只是怕她累到了,难道就连今晚朕宿在何处,皇后也要插手吗?” “臣妾身为后宫之主,当然要为陛下分忧。” “好,今晚朕去姜昭仪的丽正殿,皇后可以安心了。” 很是自然地上了轿撵,白澄夏撑着下巴,厌烦一般偏过头,就连余光都不想给予分毫给虞宁雪。 太监朗声喊着“起矫”,留在原地的女人抬起冷肃的眸子,些许阴鸷萦绕不去,就快和眼底的暗芒融为一体。 并不知道虞宁雪的病态进一步加深,来到了丽正殿后,白澄夏的神情还显得有些期待,毕竟姜荔的立绘,她还是比较喜欢的。 还未进去,鼻腔内便涌入一股子甜香,姿态轻盈的少女推开门,一身桃粉衣裙极为俏丽,眉目巧笑倩兮,仰头看来时却显得有些无神,姜荔行礼道:“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白澄夏皱起眉,摆手让殿外候着的太监退下后,她关上房门,试探道:“爱妃起身吧。” 姜荔从善如流地站直身子,人却立在原地没有动,目光像是在看白澄夏,却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突如其来的,白澄夏脑子里出现了“恐怖谷效应”这个词,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她伸手在姜荔眼前挥了挥,心跳逐渐加速,道:“爱妃,你在看什么?” “回陛下,臣妾在看您。” 后背生寒的感觉更加严重了,白澄夏后退了几步,抵到房门时才受惊一般停了下来,她看着仍然毫无反应的姜荔,毫不犹豫就推开门跑了出去。 远处的太监走了过来,可是反应过来后,感觉这里的每个人都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白澄夏抚着心口,惊惶不定道:“摆驾,去长乐宫。” 5、夜谈 来到虞宁雪殿外时,里面已经熄了灯,让正准备通传的太监噤声后,白澄夏努力平息不受控的心跳和紊乱的呼吸,轻轻推开了大门。 走进去被那股子熟悉的清冽冷香包裹,居然还有些令人心安,视线在适应黑暗后,床榻上起伏曼妙的身形吸引了白澄夏的目光,她还没走到床边,女人便翻了个身,野猫一般警惕看来。 可是冷凝的目光在触及白澄夏后陡然软化,虞宁雪姿态慵懒地起身,纵是夜色里也风情万种,她歪着脑袋,嗓音闷软,“陛下?” 白澄夏感觉有些不自在,但是相比机器人一样的姜荔,就连虞宁雪都显得不那么面目可憎了。 她指了指宽大的床铺,低声道:“你睡进去些。” 狐狸眼中划过些许了然,虞宁雪睡到了床榻的内侧,伸懒腰时,只着里衣的身形娇美柔媚,她抬眸看向正在脱外衫的白澄夏,轻声笑道:“陛下可是见到姜昭仪了?” 白澄夏动作一顿,上床时刻意没有表现出那副慌乱不堪的模样,“嗯。” “那陛下怎么没有留宿丽正殿?” 盖上织锦绣鹤软被后,鼻腔内涌入的尽是独属于虞宁雪的气息,白澄夏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底气不足道:“朕难道不能在长乐宫留宿吗?” 虞宁雪倾身上前替白澄夏理了下被子,香风阵阵时,她低下的嗓音细柔娇媚,“当然可以,臣妾多盼陛下夜夜来此。” 白澄夏不习惯地闪躲了一下,敏感地察觉到虞宁雪僵住的动作,她抿了抿唇,并未言语,只是将被褥拉上来了些,挡住了下半张脸。 见状,虞宁雪轻笑一声,躺在白澄夏身侧时,她稍眯起细长的狭眸,声线空灵,似在呢喃,“陛下,你也发现了吧。” 陈述的语气令白澄夏也睁开了眼,开口时显得情绪有些复杂,“发现什么?” “这里的人。” 虞宁雪顿了顿,低叹道:“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已经固定好了对话的类人,每日的请安问好千篇一律,若是得到了超出范围的问话便会沉默不语。” 那平静的语气里藏着说不出的孤寂与感慨,白澄夏回过身,眉心轻折,问:“你是说他们是npc?” “npc?” “就是指没有自我思维,只按程序和设定做事,按你的话来说,就是类人。” “嗯。” 低声应着,虞宁雪也蹙起眉,嗓音里出现了些许不解,“但是今日的萧妃,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 白澄夏好奇地撑起身,墨发侧垂下来,隔绝夜色的眸子酝满流光,溢彩明熠,她略显期待地看着虞宁雪,道:“怎么个不一样法?” 四目相对时,一双干净澄澈,另一双晦暗不清的狐狸眼中却闪过了些许痴色,虞宁雪还是第一次侧目躲开了对视,清嗓后道:“以往的萧妃该是以陛下的命令为尊,可是今日居然听从了我的话语离开,这是这么多年来不曾有过的。” 白澄夏理解似的点点头,随后眸光越发清亮,“那意思是不是,萧妃也拥有了自己的思维?” 此话一出,室内静默一瞬,随后,虞宁雪抬手轻轻按在了白澄夏的后颈,语气柔和间却透露出些许危险,“陛下,很希望萧妃不是类人?” 那只触感细腻的手稍稍用力,导致白澄夏失衡时撑在了虞宁雪身侧,她注视着身下那双黯淡无光的瞳眸,无端地嗓音发紧道:“多了一个可以交流的人,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极度清晰,那霜雪凝结而成的瞳孔内闪过风暴凛冽的不悦,寒气四溢,虞宁雪眼角的泪痣再度变得艳绯,似有无数情绪即将汹涌而出。 “你有我相伴,还不够吗?” 周遭天翻地覆,双手被虞宁雪束缚着压在了床榻上,白澄夏紧紧盯着眼尾泛红的虞宁雪,恼怒道:“你又发什么疯?” 雪丝在夜幕下莹白似月色,衬得虞宁雪如神女皎皎,高洁如霜,她却瞳孔湿漉,犹像一只即将被抛弃的幼猫,“无论萧妃如何,陛下,你最亲密的人都该是我。” 眼见虞宁雪又开始了自说自话,白澄夏皱起眉,手腕只轻轻挣扎便被指尖捏得有些疼,她认命地躺下,泄气道:“行了,我又跑不掉,放开我。” 然而,虞宁雪俯身压近,无光的瞳孔内幽深寂静,如一汪死水,隐匿着不见天日的压抑与病态。 “陛下,你许久都没有碰过臣妾了。” 白澄夏瞬间瞪大了眸子,可是双手被束,身子也被压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问:“你这么说,难道我之前碰过你?” 在游戏里面确实是存在“宠幸”这个选项,所以之前玩的时候,四位妻妾都点过一遍,但是在游戏界面都是黑屏一瞬就算完成,不会在这个世界里面,是真刀真枪的吧? 而且,不知道该不该算考虑周全,《皇帝生存手册》是有子嗣系统的,也就是说,哪怕她们都是女性,虞宁雪也是有可能怀孕的。 这么一想,白澄夏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她奋力挣脱并且退到了床边,也就忽略了虞宁雪面上一瞬闪过的笑意,只听见了那句暗含羞涩的话语。 “陛下这是什么话,你我都结亲三年了。” 啪嗒。 这是母胎solo且有轻微精神洁癖的白澄夏心碎的声音。 她抬手抵在再度靠近的虞宁雪肩前,不可置信地再次询问道:“你确定?” “自然,陛下手法温柔,臣妾很是喜爱。” 闻言,白澄夏彻底泪目,她把下巴埋进双膝之中,眸光变得生无可恋起来,“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虞宁雪微微红了双颊,美人着粉,自是娇羞无限,她抿着唇角,眼尾泛起柔柔的笑意,嗓音细软道:“好。” 随后,她躺进被褥,安安静静睡在了床榻的内侧,闭起的眉目清冷似雪,无暇如玉,每一寸肌肤都写满造物主的偏爱。 白澄夏看了一眼,同样躺了下来,眸色却藏着说不清的愁绪。 毕竟,如果按虞宁雪所言,不只是这位皇后,剩下的萧珺汐、姜荔、武亦沅,她可是都一一有了深入的接触。 白澄夏正懊恼着思绪万千,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身侧的虞宁雪却似已然熟睡,顺着热源躺入她怀中时,那蜷起的身子和微耸的肩透露出全然的依赖,就像一只乖顺极了的猫。 肌肤细腻的额头在颈侧轻轻蹭动,女人的嗓音带着十足的娇气,“陛下,别再离开我了。” 兀地僵住了身子,白澄夏听到了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却分辨不清促使它如此雀跃的原因。 6、属性 自从进入游戏世界后,似乎发生什么光怪陆离的事情,对于白澄夏来说都算不上惊奇了。 就如同此刻,早晨清醒之后来到了宣政殿上朝,她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看向底下跪倒的一片npc官员,正想着该怎么离开,眼前却出现了一块虚拟的屏幕。 白澄夏凝眉看去,只见上面似乎是她的属性面板,才学五十二,武艺二十一,道德六十六,健康八十三。 这时,她才慢半拍地想起来,因为《皇帝生存手册》是一个pve的游戏,对于玩家来说也就是单机游戏,所以健康在里面是一个很重要的数值,一旦沦为负数,这个角色就会身亡,只能再开一个账号玩。 而消耗健康值的方法有两个,一是不睡觉,二是找妃嫔花前月下。 白澄夏嘶了一声,发现这俩好像本质上是一回事。 因为在初始阶段开启的是简单模式,这个世界总体来说是风调雨顺、国运昌盛的,不会发生什么灾害或者战争,所以上朝其实也没有什么营养,白澄夏挥了挥手表示下朝,很快就走了出去。 上了轿撵后,一句“去长乐宫”却堵在喉咙口,白澄夏思索了一会儿,道:“去太平居。” 既然虞宁雪说萧珺汐比起以前有些异常,那她就去确认一番好了。 不过离开之后,那属性列表也消失不见了,估计是只能在宣政殿查看。 “陛下驾到。” 摆摆手让那传报的太监小声些,白澄夏撩开衣摆走进太平居,还没完全走进去,身后便紧跟着一道阴柔的声音。 “皇后娘娘驾到。” 白澄夏蹙眉回头看去,只见虞宁雪姿态清贵,眸子里却凝着一抹暗色,款步走来时,香风阵阵,“陛下,臣妾来寻你一起用早膳。” 声线很是柔和,端的是一国之母的气度,但潜台词很明显就是不愿意自己去见萧珺汐,白澄夏扫了一眼虞宁雪身后的太监宫女,道:“我想去看看萧妃到底是不是类人。” 反正那些人都是npc,说出来也没什么。 虞宁雪微微抿唇,瞳孔间风雪渐起,眼尾却稍稍弯起,笑意萦绕,“如果不是呢,陛下打算如何?” 说实话,比起那些冷淡的、艳惑的,白澄夏反而更害怕虞宁雪这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就像生物基因里对危险的本能恐惧,喉间有些干涩,她后退一步,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这是假的,白澄夏早就想好了,如果萧珺汐当真拥有了人类的思维,那她自然没必要再和虞宁雪相处下去。 然而,虞宁雪如何会想不到这一点呢? 细长的指尖再度攥住了白澄夏的手腕,眼尾泛红的女人看上去极度美艳,清凌凌的眸子里满是暗芒,锋利而又尖锐,诉说着隐忍至极又触底反弹的不悦。 “陛下,你知道吗,你真的很不擅长骗人。” 被拽着出了太平居,白澄夏怎么也甩不开那只手,气恼间,她推了一把虞宁雪,破罐子破摔道:“那又怎样?我就是不想和你接触,我就是不喜欢你,哪怕萧妃真的是类人,她也比你强上万倍,满意了吗?” 一字一句,令虞宁雪本就漠然的双眼漫过云雾般的落雪,颗颗融化时成为了覆盖清透瞳孔的冰冷水汽,湿漉漉的眸心如在雨夜任由衣衫湿透的孤旅者,她强忍着泣音,犹自冷笑,“陛下,你以为我在意这些吗?只要你人在我身边,哪怕是一具没有气息的身体,那也足够了。” 周遭刮起冰刀似的强风,雪丝撩过脸颊泛起些许无边的痒,白澄夏来不及恐惧,身边的宫殿就幻化为了长乐宫,她诧异至极地看着美若罗刹的虞宁雪,唇瓣哆嗦着,“你、你……” 没人告诉她,虞宁雪在这个世界里还有外挂啊。 而且,这女人刚刚说什么? “哪怕是一具没有气息的身体”,她要杀了自己吗? 眼见白澄夏的神情越发惊恐,虞宁雪拉着她来到餐桌前,双眸雾气朦胧,嗓音无悲无喜,“用膳吧。” 手腕被松开时,已经被勾勒上了一圈刺目的红痕,白澄夏乖巧坐下,慢吞吞地吃早饭时,泪流满面的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快跑,一定要马不停蹄地跑。 虞宁雪注视着白澄夏,犹如惊弓之鸟,哪怕是放下筷子的声音都能让她吓个哆嗦,看来时,那震颤不安的瞳孔,无声地将距离隔绝开。 这样的眼神,虞宁雪不喜欢,但是她知道,如果表达出来,只会将人越推越远。 所以,各怀鬼胎的两个人对视着,虞宁雪率先道:“陛下,我之前说过,你在这里是自由的,但是这并不代表你可以越过我的底线。” 白澄夏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心脏因为惊惧跳个不停,她低下头,问:“你的底线是什么?” “是你。” 笃定的话语掷地有声,白澄夏又抖了一下,下颌被轻抬,她同虞宁雪对视,那双清雪似的眸子泛起依恋一般的柔色,“陛下,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最亲密的人,只能是我。” 又是这番论调,丝毫不管自己的意愿,白澄夏厌恶偏头,不作言语,但线条冷硬的侧脸已经将态度表明。 轻笑声打破此刻的静默,虞宁雪并不在意地起身,垂下的眸子波光粼粼,流光熠熠,“你恨我吧,总好过根本就不在乎我。” 白澄夏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她越发觉得眼前的女人不可理喻起来,就像一个极度病态的疯子,毕竟,那双狐狸眼中,居然真的藏着些许愉悦。 就好像,哪怕被自己憎恨,也好过两人身处异世,素不相识。 “你真是个疯子。” 同样站起身来,白澄夏凝眉看向眼尾烟绯的虞宁雪,冷声道:“我一定会找到离开的方法,虞宁雪,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臣妾拭目以待。” 笑意盈盈的眸子似艳含妖,稍扬的眉梢就像在逗弄猎物的恶劣野猫,虞宁雪看着怒气冲冲的白澄夏离开,眼底的冷意却如大雪漫天般散落。 因为她听到了殿外传来的交谈声。 “萧妃,你来做什么?” 那是白澄夏陡然放软的声线,根本没有面对自己时的丝毫冷漠,而萧妃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却添了些寻常人才会有的犹豫。 “臣、臣妾来找陛下。” 7、觉醒 白澄夏没想到一出来就会碰见萧珺汐,而且那副游移不定又有些期待的模样,似乎她们打算谈论的事情是一样的。 不自觉回头看了一眼长乐宫还未关上的大门,她上前拉住萧珺汐的手腕,低声道:“走吧,我们换个地方聊。” 如果萧珺汐真的拥有了思维,这件事让殿内的虞宁雪听见,这女人怕是又不知道要发什么疯。 两人上了轿撵,白澄夏挥挥手道:“去太平居。” 随后,她们侧身相对,微抿着唇的萧珺汐眸色清浅,欲语还休。 白澄夏松开了抓着她的手,正纠结着措辞,便听见了女人稍显试探的嗓音,“陛下,您与皇后在殿外说,想知道臣妾是不是类人,陛下认为,类人是什么意思呢?” 心底在这一瞬迸发出找到同类的雀跃,白澄夏弯起眸子,道:“类人就是没有自我思维但外貌与人类相同的生物,萧妃,你不是,对吗?” 萧珺汐也是溢于言表的惊喜,但是她性子到底内敛,只是点了点头,倾诉似的说:“我不是,昨日在太平居醒来后,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往事,只知道自己并不属于这里,而且这里的人,都给我一种怪异感,就像听从指令的行尸走肉。” “你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嗯。” 眼底泛起些许落寞,萧珺汐轻声叹息,“但我知道,我不是这里的人,所以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我一定要找到回去的办法。” 白澄夏暗自思索着,她在想自己和萧珺汐的区别,为什么进入游戏后,她记得一切,萧珺汐却没了记忆。 “陛下,你呢,你是何时醒来的?” 被疑问打断了沉思,白澄夏坦诚道:“我也是昨日才进入这个世界的,但是我和你不一样,我记得我原来的一切,现在也在寻找办法离开。” “那你有遇见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想到了虞宁雪,白澄夏正纠结着要不要将囚困自己在此的真凶袒露出来,却听见了一道轻笑着的嗓音。 “陛下,凡事可要三思而行。” 只见虞宁雪正风姿绰约地站在太平居前,衣摆轻舞,长身玉挺,矜贵清雅间自是一派风流气度,漫不经心又运筹帷幄,眼尾的泪痣稍稍泛红,如画龙点睛的那一笔媚意。 白澄夏和萧珺汐可是一出来就上了轿撵离开,而这虞宁雪居然比她们还要快,可见又是那外挂的力量。 犹豫的话语这下彻底被咽了回去,白澄夏踩着木凳下来,抬目看向殿前的虞宁雪,“你又要做什么?” 萧珺汐则落后半步,眸中浮现些许不解,在她看来,虞宁雪的存在也并不是类人,所以算是同类的两个人,为什么每次都会如此剑拔弩张、针锋相对? 不过自然,一位是一国之君,一位是后宫之主,都是在这个世界一句话就能要了她性命的存在,萧珺汐自觉垂首,却感受到了一股子阴冷的目光。 “萧妃,你抬起头来。” 来源是虞宁雪,清若霜雪的美人此刻眸色淡漠,一寸寸扫过萧珺汐略含惊惧的眉眼后,她冷笑一声,“你也觉醒了思维,对吧?” 萧珺汐下意识看向了白澄夏,而后者同样眉心紧蹙,上前一步稍挡住她,道:“虞宁雪,你和我的恩怨,就没必要牵扯无辜了吧?” 这人维护她人的模样看上去刺眼极了,虞宁雪敛起眉目,使得那片落雪更为破碎,她迈步而下,拖曳的裙摆在长阶上沾染灰尘,一如此刻海浪般汹涌的情绪,“你护着她?” 呢喃的轻问使得白澄夏又微微侧身,高挑的身形将萧珺汐挡在身后,她抬手抵在虞宁雪肩前,沉声道:“你冷静一点,这个世界上,也许就我们三个活人,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呢?” “三个?” 眼尾漫过轻蔑,虞宁雪垂眸看向被白澄夏护在身后小白羊一样的萧珺汐,声线越发低沉,“我想要的一直都是两个。” 这时,似乎是有些受够了,萧珺汐自白澄夏的庇护下主动走出来,蹙眉道:“我们都是同类,理应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互相帮助,你为何要如此……” “谁说是陌生的世界?” 情绪激动之下,虞宁雪推开白澄夏,只轻轻抬手便捏住了萧珺汐细长的脖颈,指尖搭在脉搏上,嗓音呢喃着,孤寂又疯狂,“本宫在这个世界独自待了十九年,没有人可以交流,甚至连求死都不行,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同类,以她恨我为代价,而你,凭什么享有这现成的一切?” 说完,她又侧目看向白澄夏,眼圈猩红,如狱九司的美艳恶鬼,“你也是,都有我相伴了,为何还需要旁人?” “唔……” 因为掠夺呼吸的窒息感,萧珺汐无力挣扎着,耳边的声音似乎都在逐渐淡去,这时,一道桃粉的身影占据视线,落入满是甜香的怀抱时,她缓缓闭上了长睫。 白澄夏又惊了,因为来人正是前一天晚上还双目无神的姜荔,此刻却神情严肃,揽着萧珺汐看来时,稚嫩的容颜显得有些气愤。 “是不是我再晚来些,今日就要闹出人命了?” 虞宁雪这时才回神,垂眸打量着有些发抖的指尖时,她轻颤着看向白澄夏,辩驳道:“没有,我没想杀她,只是……”想给她一点教训罢了。 可是那白皙脖颈上显眼的红令这番话没有什么说服力,白澄夏瞥向虞宁雪的目光也带上了厌恶一般的恐惧,她迈步靠近姜荔,问:“要叫太医吗?” 姜荔凝眉看了眼萧珺汐,摇摇头,“不用,就是大惊之下昏迷了,休息会儿就好。” 白澄夏这才放下心,但是肉眼可见,这会儿的姜荔满身都是活人的气息,她稍稍皱眉,还未开口,对方就笑着抬起头,弯弯的眉目清甜俏丽,“不用问了,我也觉醒了。” 想着,她不好意思地吐舌,道:“昨夜对不住了,是我故意吓你的。” 多了一个同类,白澄夏自然不在意,她惊喜地蹲了下来,问:“你也是昨天觉醒的?” “嗯,不过我什么也不记得了,所以昨天面临要侍寝一位陌生人的情况,我就只好把你吓跑啦。” 将姜荔怎么会知道自己是真人的疑问咽下,白澄夏抬手揽过萧珺汐的腿弯打算将她抱到床榻上休息一会儿,转身时却看见了虞宁雪通红的双眼,颤颤巍巍看来时,晶莹成股落下,可悲又可怜。 白澄夏厌烦地蹙眉,毫不犹豫就绕过虞宁雪走了进去,却不知身后逗留的姜荔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少女的目光居高临下,带着审视意味,随后轻叹着摇摇头,迈步进了宫殿。 虞宁雪则跌坐在地,空洞的眸子里缓缓覆起一层不化的寒霜,“为什么?” 她仍在自说自话,“为什么白澄夏来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自以为是的二人世界,在此刻彻底崩塌。 8、试探 事实证明,萧珺汐确实没什么事,不过午时,她便悠悠转醒了。 白澄夏将温水递过去,问:“怎么样?还疼吗?” 接过后润了润有些干的唇瓣,萧珺汐虚弱笑着摇了摇头,“皇后娘娘没怎么用力,是我胆子太小了。” “那她也不能这样。” 来自殿外的嗓音由远及近,刚刚去找到了上好的药膏,姜荔自来熟地摆摆手让白澄夏让开,随后道:“姐姐,我来给你上药。” 萧珺汐目露感激,周身萦绕着柔和的暖意,“姜昭仪,今日多谢你了。” “姐姐,我有小名的,叫枝枝,荔枝的那个枝。” “嗯,枝枝。” 见萧珺汐从善如流地改口,白澄夏也有些跃跃欲试,“我也能叫你枝枝吗?” 姜荔立马摆手,“别了,我怕哪天真的被皇后娘娘给杀了。” 闻言,白澄夏也不知怎么想的,她看了眼萧珺汐脖颈上已经消下去一半的红痕,低声道:“她也不是故意的,孤身在这样一个世界待十九年,哪怕是正常人也会有点疯的。” 姜荔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揶揄,打趣道:“陛下,你不会有斯德哥尔摩情结吧?” 白澄夏立马站了起来,如跳脚的猫,“我没有!” 她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容易心软,虽然说能够理解这女人为什么那么疯,但是这并不代表能够原谅虞宁雪这些过分的举动好吗?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用过午膳后,白澄夏想着再去找那位还没现身的武才人看看,结果刚刚走出去,就见虞宁雪站在艳阳下,雪色的发近乎反光,清透如玉的肌肤泛着冷白的光晕,自下而上的目光如同可怜巴巴注视着主人的猫,女人下意识上前一步,又很快退回原地,干到起皮的唇发出低哑的嗓音,“萧妃……如何了?” 白澄夏只是站了会儿就觉得燥热难耐,她凝眉看向瞳眸震颤、很是不安的虞宁雪,冷声道:“现在知道关心萧妃了?” 虞宁雪迟钝地摇摇头,恳切的眸光闪过些许水汽,湿漉漉的,犹如一只置身雨幕下也要露出柔软肚皮的刺猬,“我只关心你,今日是我情绪失控,但我真的没想要她的命,陛下,相信我一次,好吗?” 原来关心萧妃,只是不希望自己厌恶她? 本来都快心软了,但是见虞宁雪丝毫没有意识到错处,白澄夏皱起了眉,还没开口,就见那轻薄如纸片的美人晃悠两下,落叶一般往地面坠落。 跑了两步接住虞宁雪,距离拉近了才能看见她已经晒得晕红的脸颊,干涩的唇瓣微微翕动,像渴水的鱼,白澄夏却听见了耳边低泣的话语。 “陛下……别讨厌我……求你了……” 心跳在此刻也成为了负担,白澄夏复杂地垂眼,瞥见那脆弱却娇美的容颜后,她唤来太监,将女人抱了上去后道:“摆驾,去长乐宫。” 抱在怀里才知道虞宁雪究竟有多轻,肌肤柔如云雾,触之细滑,白澄夏一路将她安置在了床榻上,虽然理性在这一刻疯狂尖叫着说不要管这个令人厌恶的女人,身体却在感性的驱使下去倒了杯茶水。 拿丝帕沾水润湿了虞宁雪的唇瓣,白澄夏叹了口气,吩咐宫女端来午膳后就离开了。 对于她来说,这样心慈手软的自己,真是有些令人厌烦。 心底一遍遍重复着是虞宁雪强行将自己困在了这个世界,可是伴随着的,还有那孤寂至极又委屈至极的话语: “本宫在这个世界独自待了十九年,没有人可以交流,甚至连求死都不行,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同类,以她恨我为代价,而你,凭什么享有这现成的一切?” 孤身一人在这样了无生气的世界生活十九年,突然碰见了同类,如果是自己,会怎么做呢? 白澄夏不知道,所以选择了逃避,说了一句“去璇武宫”后,她苦恼地将下巴埋在双膝之间,紧蹙的眉心在看到武亦沅后皱得更紧了。 这位武才人的设定是在京城内救她一命的英气侠女,痴迷于宫内收藏的武学才同意进宫,所以看见她在练剑时,白澄夏并不意外,但是当那张容颜展露出来时…… 哪怕白澄夏对于武亦沅的立绘不是很熟悉,也能很快辨认出来,这根本就不是一张脸,哪怕二次元转三次元,也不会使额间的胎记消除吧? 游戏里的武亦沅眉心往上是有一块月牙似的胎记的,形似花钿,落在气质淡漠的狭长眉目间,显得格外魅惑。 这么一想,白澄夏才发现或多或少的,萧珺汐和姜荔的相貌也和立绘存在不一样的地方,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她细细思索,武亦沅已经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姿态利落地向白澄夏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白澄夏走近了些,垂眸打量着那挽起袖子的手臂,肌肉线条清晰明朗,看上去纤长漂亮而不失力量感,似乎一拳就能把她打得六亲不认,而武亦沅的目光也变得探究起来,“陛下找臣妾有什么事吗?” 喉咙滚动了一下,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如何验证武亦沅究竟有没有觉醒的好方法,白澄夏讪笑两声,道:“那个,朕可以摸摸你的胳膊吗?” 如果是npc,应该会沉默不语,或者直接听从指令让她摸。 这时候,剑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白澄夏颈侧,武亦沅蹙着眉心,狭眸内闪过羞恼,嗓音压得低沉,“你如果想死,便摸吧。” 然而,出乎武亦沅的意料,白澄夏的神情居然变得很是雀跃,“你也觉醒了啊!” 觉醒? 她为什么会嫁给这样神神叨叨的登徒子? 细长如猫的瞳眸内浮现不解,武亦沅收回长剑,迈步朝殿内走去,手腕却被拉住,她不耐地回过身,只见白澄夏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想看看你的反应,你也是真人吧?” “什么意思?” “你难道没发现吗,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没有自己的思维。” 这时,自从来了这里就鲜少和人接触的武亦沅才反应过来,她盯了会儿白澄夏已经渗出细密血迹的脖颈,低声道:“你也是昨日醒来的?” “嗯。” “抱歉,我以为你是个怪人,不小心伤了你,随我进来吧,我有伤药。” 白澄夏不甚在意地笑着,“没事,是我那问题问得有些怪了,不过只有出其不意的问题才能看出你是不是真人嘛。” 两人相对而坐,武亦沅稍微宽了下白澄夏的衣领替她擦药,但很快,殿内无端地冷了起来,房门被打开,虞宁雪柔若无骨地倚在门口,笑意盈盈的狐狸眼内风雪肆虐,“陛下,所有人都可以亲近你,唯独我不可以,是吗?” 9、顺心 美人的唇色还泛着白,虽然美艳,却犹带病弱姿态,殿外并没有传唤,可见她又是凭借外挂闪身来到璇武宫的。 白澄夏蹙起眉,拢了下衣襟,道:“你生病了不好好休息,来这里做什么?” 闻言,虞宁雪却轻勾唇角,眼底似是生出了小心翼翼的喜悦,“你在关心我?” 那幼猫一般期待的嗓音令白澄夏心中闪过些许懊恼,她看了眼已经不再渗出血丝的伤口,低声道:“我只是不希望被你跟着,至少在这个世界,你让我自由一些,行吗?” 她早就对此感到厌烦了,几乎哪哪都能遇见虞宁雪,仿佛做什么都在一道目光的监视下,令白澄夏很不舒服。 但是将此说出口后,看到虞宁雪碎雪一般零落的眸光,白澄夏又会察觉到本能的不忍与怜惜,以及……自责。 她怎么会令虞宁雪伤心呢? 这个念头在心底盘旋不去,伴随着的还有心悸似的疼痛,白澄夏站起身,不顾武亦沅疑惑的目光,转身走了出去。 这一次,虞宁雪待在了原地,并未追上去,但是追随而至的眼神却透露出一股子落寞,她到底是想的,但是害怕再度惹来厌恶。 武亦沅将伤药放好,轻笑出声,狭长的猫眸微微抬起,道:“皇后娘娘,心情不好?” 到底性子高傲,唯一的脆弱也只会展现在白澄夏面前,虞宁雪很快敛起眉目,恢复了一派高洁淡雅,她垂下眸子,冷声道:“无事。” 随后,衣摆轻抚过门槛,璇武宫内又只剩下了一个人,武亦沅撑着下巴,笑意明媚,“真是有趣。” …… “真是没意思。” 信马由缰也不知走到了哪里,看着建模差不多的宫闱,白澄夏感慨着,抬脚踹了一下无辜的红墙。 但是她也清楚,现在心里多数的烦闷,皆是由自身的矛盾所引起的。 理性看来,对于将自己困在游戏世界的虞宁雪,她不该生出一丝一毫的心软,但是感性显然背道而驰,在看见因为那番话语而伤神落寞的虞宁雪时,白澄夏都快被愧疚淹没了。 叹了口气,再度迈步时,眼前硕大的牌匾上写着“慈宁宫”,想来是太后的住所,也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的母亲,白澄夏抿了抿唇,有些期待地走了进去。 毕竟在现实世界是个孤儿,从没感受过来自亲人的关爱,哪怕是游戏世界,能够看一眼名义上的母亲也是好的。 因为没有太监在外通传,白澄夏礼貌地敲了门,屋内的声线很是温和,带着中年女性的从容感,“谁?” “……母后,是我。” 很快,门便被打开了,身着淡色宫服的女人眉梢眼角都带着柔和的笑意,一双同虞宁雪很是相似的狐狸目温润如玉,“皇帝来了?” 白澄夏被迎了进去,坐下时,太后端着一杯热茶递过来,目露关切,“怎么了?可是和雪儿相处不快?” 抬眸看向同样生出了思维的太后,白澄夏并未验证,只是笑得乖巧,将迷惘袒露而出,“嗯,皇后她……掌控欲太强,我本该不喜欢的,但是说出来后,看着很难过的她,我又有些不忍心。” 太后坐在了白澄夏的对面,柔软的目光像是在回忆什么过往,随后笑道:“你们到底有情,皇帝,雪儿的性子你也知晓,外表看上去又冷又傲,实际是个占有欲很强的,是不是你近来太过亲近几位妃嫔,惹了她的不满?” 想着自己短短两天内先后见了三位妃子,白澄夏稍抿起唇,眸光轻闪,“可是,若我不喜欢她呢?” “以前求着和母后说喜欢雪儿的又不是你了?” 太后仍然笑着,抬手指了指白澄夏的左胸口,“凡事多问问自己的内心,顺心而为,便不会后悔了。” “顺心而为?” 轻声重复着,白澄夏想通了什么似的站起身,眸光清澈,“多谢母后,我想通了。” “想通了就好。” 在太后柔和的目光下离开了慈宁宫,白澄夏试探着在空中喊了一声“去长乐宫”,不过瞬间,本来空无一人的长巷内出现了数十个太监,踩着木箱踏上轿撵时,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是什么超现实主义。 但是显然,人的适应性还是很强的,尤其是她的,也不算很出乎意料,到达长乐宫时,天色都渐渐暗了下去,白澄夏刚刚抬手想要敲门,那门就开了。 两人几步之隔,虞宁雪双目泛红,眼尾的泪痣却如即将枯萎的花朵,黯淡无光,她虚弱地倚着门,嗓音低软,“陛下有什么事吗?” 白澄夏伸出的手顺势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虞宁雪,冷香萦绕鼻腔,她并没有同感性赌气,只是揽过女人的腿弯来到床榻,环顾四周道:“有喝药吗?” 虞宁雪却像听不见似的,只是微微凑近了白澄夏的颈间,以一副脆弱又依恋的幼猫姿态。 将她放下靠在了床头,白澄夏也坐在了一边,问:“既然你能瞬移,能看看自己这是生了什么病吗?” 这时才发现,原来虞宁雪的眼睫也是雪色的,奄奄一息地耷拉下去时,如渴水的美人鱼,她小心翼翼地抬眸看来,似是在祈求人类的怜爱,“你这次,是在关心我了吧?” 白澄夏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但是想了想,她点点头,“嗯,我是在关心你。” 一点一滴,那暗色的瞳孔内炸起了绚烂的烟火,也像布满星点的夜色,虞宁雪弯起眸子,月牙似的流光溢彩,“我没事,就是有些中暑。” 确认虞宁雪确实没有发烧后,白澄夏站起身,“好了,既然你没生病,那我就……” 话还没说完,手便被拉住,那双自下而上的目光可怜兮兮的,“我病了,你再陪我一会儿吧。” 白澄夏无奈地笑出声来,“我是说,我去拿些吃的回来,到用晚饭的时间了。” 虞宁雪瞬间红了双颊,美人着粉黛,自是春光无限,她抽出手,却又有些不舍似的,便倾身上前亲了亲白澄夏的脸颊,笑得如同心上人面前最为天真稚嫩的女孩,“谢谢你。” 谢谢你不恨我。 这句潜台词,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白澄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并未言语。 她不过是随心而为,这颗过于柔软的心脏,似乎恨不起来虞宁雪,不然这会儿,为什么会如此欢欣? 但是,只要还在这个世界一日,她就一定会寻找离开的方法。 白澄夏端着晚膳进屋,沉思的模样叫虞宁雪瞧见了,女人微微垂眸,并未发现似的轻笑着撒娇,“陛下,你去了好久哦,还以为又不要我了呢。” 餐盘与桌面的碰撞声并不大,在此刻寂静的氛围内却显得有些刺耳,白澄夏皱起眉,问:“为什么这么说?” 她压根儿就没有主观意愿上喜欢过虞宁雪,这是哪里来的“不要”? 甚至是“又”? 10、数值 闻言,虞宁雪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才像自揭伤疤一样轻声道:“我知道,这个世界对于你来说只是一个游戏,但你以前好歹天天登录,这一周,我寻遍了京城内外,哪里都没有你,这难道不算……抛弃我吗?” 这一周? 指的就是电脑坏掉之后没有登录的时间,白澄夏没来由的有些失望,她本以为,两人之间应该存在些许过往,不然为何这颗心就是对虞宁雪要双标许多呢? “并不是我不想登录,只是我的设备坏了,而且,这也算不上抛弃吧,那时候的我,根本就没有把你看作是一个人。” 顾不上这番话可能会再度令虞宁雪伤心,白澄夏坦然地解释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那我当时在地铁上以为是幻听的话,其实是你说的?” 虞宁雪点了点头,眸色清凛,如风雪交加,“因为找不到你,我跳了河,可是我在河底瞥见了一处光亮,游过去后,居然就见到了另一个世界的你,真正的你,可是我好像是灵魂体,触碰不到你,你也看不见我。” 找不到自己就跳河? 这是在做什么? 眼底出现了些许震惊,白澄夏更进一步意识到虞宁雪的偏执,以及自己在她心中的重要性。 眉心稍稍蹙起,第一次被一个人如此在乎,她甚至不知道该感到厌恶恐惧还是受宠若惊。 凝固起来的氛围下,白澄夏尬笑两声,道:“吃饭吧,时候也不早了。” 两人沉默着用膳,相对而坐的距离并不远,但是心和心之间的嫌隙如同天堑,白澄夏默默将那番话记了下来,毕竟…… 如果真的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哪怕是拿命一博,她也得跳河试试能不能回去。 而虞宁雪,在察觉到白澄夏正在思索的内容后,就连呼吸都沉闷起来。 哪怕死也要逃离她,她就这般令人厌烦吗? 并不知道自己想什么都挂在脸上,又或者说是虞宁雪对情绪太过敏感,白澄夏吃完之后,正想着该如何消耗健康值,手腕便被抓住了,她抬眸看向那双再度黯淡的狐狸眼,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姑奶奶又要发什么疯? 然而,虞宁雪只是抿紧了唇瓣,恳切看来时居然还有些楚楚可怜,“河水灌满鼻腔的滋味很难受,就算你想离开,也别拿性命开玩笑。” 白澄夏意外地挑眉,心底还闪过了些许怜惜,因为这是虞宁雪的亲身感受,为了她跳河,现在又劝诫她不要跳,因为很痛苦。 这份认知让白澄夏的眼神变得复杂,注视了一会儿虞宁雪后,她轻甩开那只手,背过身道:“知道了。” 想着不看虞宁雪便不会心软,白澄夏走出长乐宫,来到了养心殿,这是游戏里她批阅奏折的地方,也可以休息。 不过来这里只是为了独自熬夜消耗健康值,白澄夏随意地翻开了一下堆叠在一起的竹简,上面写的不过是一些无足轻重的问好请安,因为太久没登录才摞了起来。 古代也没个电子设备,真是百无聊赖,她一会儿看看月色,一会儿翻翻经书,本来不困的,都快看困了。 睡眼惺忪地靠在床头时,白澄夏还天马行空地想明天该出去买些话本子,不然这夜可真是熬不住。 都快小鸡啄米了,屋外突然传来放轻的脚步声,白澄夏警觉看去,本以为来人该是阴魂不散的虞宁雪,却没想到是姜荔。 少女步履轻盈地走来,见她一副紧张样,打趣似的笑了,“怎么,以为是皇后娘娘吗?” 白澄夏眨巴两下眼睛,“这么晚,过来做什么?” “晚吗?才刚亥时呢。” 当初高中时有学过,亥时指晚上九点到十一点,白澄夏有些不可置信,“还没转钟呢?” “对呀,怎么了?” “没怎么。” 白澄夏苦笑着摇头,只感觉自己的熬夜大计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如果是现代还好,打个游戏一下就天亮了,可是在这个没有娱乐设施的游戏世界,干熬怎么熬得住? 可是剩下的第二个消耗健康值的方法,她又有些不愿意。 “花前月下”是比较好听的说法,真正消耗健康值的,是“宠幸”,而之前白澄夏有注意过,一次是减少八,她现在的数值是八十三,再算上睡一觉能恢复5,这个差值,最少也得连着“宠幸”二十八次,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 还不知道健康值变成负数后的结果是身死还是离开。 “陛下,想什么呢?” 被轻软的嗓音唤回神,白澄夏对上姜荔意味深长的笑容,局促地笑着,“没想什么,对了,你还没说来找朕做什么呢。” “来找陛下休息呀。” 不顾白澄夏下意识的闪躲,姜荔坐在了她的身边,笑意盈盈,“今夜一个人,不会觉得孤枕难眠吗?” 眼前的少女明眸善睐,清甜娇俏,就连搭在肩上的手都触感柔软,白澄夏紧张地再往后缩了缩,“你、你昨晚不是还很抗拒的吗?” 姜荔又挪近了一分,眼尾含绯,如此极致的单纯稚嫩却显得那媚意更为惑人,“但是臣妾到底是陛下的女人。” 说到这里,她缓缓凑近白澄夏耳边,微微塌下的腰肢格外纤细,气音暧昧且低软,“而且,你也想离开这里,不是吗?” 白澄夏诧异地抬起头,“什么?” 耳垂被轻轻捏住,近在咫尺的姜荔歪着脑袋,如狡黠的猫儿,“你的数值,我看得见,你想消耗健康值来试试能不能回去,对吗?” 什么东西? 除了虞宁雪,姜荔也有外挂吗? 白澄夏瞪大了眼睛,惊得说不出话来,而姜荔则是施施然地坐了回去,以一副运筹帷幄的姿态,“你都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今天看了看萧姐姐就判定她没事,那是因为我能看见她的健康值,而我为什么能在一开始就知道你是真人,也是因为你有数值,只有真人才会有数值。” 居然是这样? 心中仿佛万马奔腾,白澄夏努力理解着姜荔的话语,随后问:“可是如果这么做,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姜荔抬手揽住白澄夏的后颈,倾身上前同对方呼吸交缠,甜腻的气息萦绕在侧,她弯起眸子,“我们是同类,既然你想离开,我帮帮你就是了。” 似乎是害怕白澄夏不相信,她又轻声道:“而且我也想试试,如果健康值见底,我能不能离开。” 所以,这算是双赢。 耳边的吐息温热且暧昧,打红那片肌肤时,也令心神都震颤起来,像是来自恶魔的蛊惑,白澄夏垂眸看向姜荔嫣红水润、娇艳欲滴的唇瓣,心底的天平逐渐摇摆不定。 回到原来世界的诱惑力太过强大,就连原则在它面前都显得无足轻重。 “那么,要试试吗?” 姜荔的双手攀附而上,白澄夏被迫低头,鼻尖之间的距离几乎可以不计,她心跳如擂,一个答案就快呼之欲出。 11、打扰 就在即将落入欲望的深渊时,白澄夏抬手抵在了姜荔肩前,声线低哑,“不行。” 姜荔眼底划过满意,但面上仍然摆出一副不解模样,“为什么?” 那只手又往前推拒了些,紧紧皱着眉的白澄夏笃定地摇头,“我不能接受。” 和一个初初相识、并没有感情的陌生人做那种最亲密的事情,哪怕是为了逃离这个世界,也绝对不行。 “这有什么不好接受的?难道是我不够好看吗?” 和姜荔拉开距离后,白澄夏眸光真诚,语气坦荡,“不是,当然不是,你很好看,但是我真的接受不了。” 说完,她有些颓然地低下了头,“对不起,如果你想消耗健康值,你还是去找别人合作吧。” 姜荔轻笑出声,“那你就一辈子都留在这里吧。” 那嗓音听上去,还有些没来由的愉悦,白澄夏下意识抬头,辩驳道:“我会找到别的方法的。” 姜荔不甚在意地耸耸肩,“好吧,那祝你成功。” 她撑着白澄夏的肩想要起身,这时,养心殿的大门却突然被踹开,力度之大,就好像来者已经极度气急败坏。 二人侧目看去,摇曳的烛火下,虞宁雪美如媚妖,哪怕一身素白衣衫也艳若罗刹,缓步走来时,好似注视着什么即将堕入地狱的罪人。 毕竟,以她的角度,姜荔就好似依偎在了白澄夏怀中,两人亲密无间,着实刺眼。 而白澄夏本人知道她们那可是离了半尺远,她下意识推开姜荔站了起来,说起了渣女统一台词,“不是,你误会了,先听我解释可以吗?” 倒不是心虚,只是怕虞宁雪疯劲上来了又想掐死姜荔。 或者更严重一点,直接掐死她。 白澄夏紧张地吞咽着,而一旁的姜荔却笑得灿烂,“皇后娘娘,您哪怕身为后宫之主,也管不到侍寝这件事上面来吧。” 这可真是火上浇油。 白澄夏正大脑急速运转着该怎么平息虞宁雪的怒气,就见对方也笑了起来,满目冰冷,“可是本宫听闻,陛下并没有传姜昭仪侍寝。” 像是还嫌闹得不够大,姜荔撒娇似的看向白澄夏,“臣妾想给陛下一个惊喜嘛。” 视线下方,那只瓷白如无暇暖玉的手已经紧握成拳,轻颤间可见虞宁雪的隐忍至极,她垂眸看向白澄夏,声线如同在冰川内满是破碎的河流,“陛下,你也认为是惊喜吗?” 身处修罗场中心,近距离是正晃着她手的姜荔,远处是强撑着一身清贵骄傲的虞宁雪,白澄夏深深叹息,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嗯。” 姜荔毕竟是为了帮她,虽说那个办法并不合适,但她不能落井下石。 此话一出,再也绷不住身形的虞宁雪仿佛变得摇摇欲坠,她含泪的双眸泛起妖艳的血丝,委屈心碎,满身惹人爱怜的脆弱气息。 “是臣妾打扰了。” 女人如同最为狼狈的落败者,转身离开时,佝偻的背影再不见来时的气势汹汹与矜贵冷傲,令人看一眼都会觉得萧瑟落寞。 姜荔注视着她的背影,呢喃道:“还以为会气急了上来掐死我们呢。” 看那语气,居然像是在感慨“没意思”。 白澄夏人都麻了,“你想找死也别带着我一起吧?” “你就这么怕她?” 好奇的目光似是洞穿了白澄夏的想法,姜荔揶揄地摇摇头,“没想到你也是个妻管严呀。” 白澄夏都懒得辩解了,只是挥挥手,“行了,回去休息吧。” “诶,你真不打算试试?” “不打算,我真做不到。” “真的吗?虞宁雪也不行?” “……虞宁雪也不行。” “你犹豫了!” “我没有!” 临近睡着,脑子里还是来自姜荔的那个问题:虞宁雪也不行吗? 白澄夏翻了个身,对于自己的想法心知肚明,虽说仍然觉得不能接受,可是那一瞬间,她产生了犹豫和动摇。 因为那些暧昧旖旎的梦境,因为虞宁雪曾经说她们之间早已…… 懊恼地拿被子盖住了脸,熬夜大计在第一天就惨遭失败,而第二天上朝时,该死的健康值已经变成了八十八。 白澄夏看见时,甚至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她只能庆幸,好在健康值的上限是一百,不然真的是干脆跳河算了。 下朝走出宣政殿后,姜荔居然还起了个早床等在那里,似乎就是为了看一眼她那死了八百年一样的表情。 白澄夏扯出一张笑脸,“看什么呢?” “看你八十八的健康值呀。” 殊不知这句话有多么扎心,姜荔笑着撞了撞白澄夏的肩,“怎么样,有没有后悔?我允许你悔棋一次哦。” “没有。” 毫不犹豫地拒绝,白澄夏将话题引向别的地方,“那数值在哪里啊?” “你头顶。” “每个人都是这样吗?” “对,我刚开始看见的时候还感觉挺滑稽的。” 两人有说有笑地朝后宫走去,并没有乘坐轿撵,而此景被刚刚出来想要去养心殿寻白澄夏的虞宁雪撞了个正着。 她抿紧了唇,手心却多了一圈白色的痕迹,是绷带,昨夜太过用力伤到的。 姜荔看了她一眼,侧身同白澄夏耳语道:“你这皇后,健康值只有四十九,我昨天看她都还有五十多呢。” 白澄夏有些担忧地蹙眉,小声道:“四十九算什么概念?” “可能就是忧思深重,高热不退,再折腾一下就能随时晕倒了。” 像是在印证姜荔漫不经心的话语,虞宁雪的身形晃了两下,摇摇欲坠之时,好在身旁有红墙能倚靠,她最后将目光投向站在原地的白澄夏,像是在用如此脆弱的姿态来祈求一丝一毫的怜惜和动容。 白澄夏看着那道暖阳下白到透明的身影,虽说清凛皎洁如神女,轻颤时却脆弱不已,她快步走了过去,伸手扶住虞宁雪的手臂,平日里像块冰的女人此刻热得快化了。 无奈地叹息着,白澄夏都懒得问“怎么发烧了不好好休息”,因为她已经知道了标准答案,无非就是什么“我想看看你”之类令人心软的话语。 可是此刻,已经足够心软了,白澄夏低头对上虞宁雪贪恋的目光,问:“还能走路吗?” 虞宁雪迟疑了一瞬,随后瓷白的双颊泛起晕红,她抿着唇角,眉梢漾起娇怯的羞意,“走不了,可以抱我吗?” 12、恨意 这副羞涩却期待的模样,明显是正等着自己抱她。 白澄夏按耐住心底的蠢蠢欲动,直白道:“我的臂力没那么大,你还是瞬移回去吧。” 她的武力值可是只有可怜巴巴的二十一,从殿外抱到床上就已经是极限了,从这里到长乐宫,那得武亦沅来才行。 闻言,虞宁雪眼底闪过肉眼可见的失落,但还是轻抿唇角,露出一副乖巧的笑容,“那我可以带你一起吗?” 衣袖被轻轻拉住,晃动间像是在撒娇,白澄夏扫了一眼,心绪浮动间,身体已经抢先一步表达了肯定。 “……带我一起吧。” 再度见证这超现实的操作,身边的宫墙瞬间幻化成长乐宫的模样,白澄夏已经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情了,只是更加坚定了要离开的想法。 虞宁雪坐在了床榻上,素白的手仍然胆怯又执着地抓着白澄夏,目光仰视而去,眸光轻颤,如不安的幼兽,“陛下,你昨夜……” 白澄夏低头看向她,挑眉询问:“昨夜怎么了?” 见虞宁雪的模样,并非昨晚的事情有多难以启齿,只是答案太过难以面对,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游移不定,话语在舌尖绕了一圈,这才顺着些许冲动脱口而出,“昨夜,你与姜昭仪……可、可还满意?” 这是在问对姜昭仪侍寝的评价? 反问就是希望虞宁雪犹豫之下不要再问了,因为白澄夏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既不想骗人,也不想让消耗健康值的计划暴露。 可是现在,注视着那双如有霜雪降临的墨色瞳仁,白澄夏侧过头,懊恼道:“满意什么,我又没有碰她。” 只需要一句话的功夫,泫然欲泣的双眸染上喜色,明艳清亮间,似流光酝汇,溢彩明熠,“当真?” 或许是过于喜悦到难以置信,那嗓音轻轻问着,音色清越,如玉落珠盘。 白澄夏抽出了被抓着的那只手,战术性转身去了桌上倒了杯温水,“我骗你做什么?” 将温水递过去时,手背又被尾指刻意划过,白澄夏皱起眉,看着眉梢眼角都漾着雀跃的虞宁雪,正色道:“我没碰她是因为我不喜欢她,但是当然,我也不喜欢你,所以,别这样碰我,我不喜欢。” 一字一句,如同瓢泼而至的大雨,将虞宁雪的欢欣淋了个彻底,眸色暗淡无光,星点也逐渐沉寂,她乖巧地收回手,委屈嘟囔着,“我不碰你就是了。” 白澄夏倒是没想到现在的虞宁雪会如此好说话,看了会儿低眉垂目的女人,她拿起屏风上的布巾,用冷水浇湿又拧干后,便叠整齐了盖在了那高热不退的额头上。 这时的虞宁雪看上去才像个病号,眼巴巴抬眸看来时,那副神色很明显是憋着什么问题在。 四目相对,一双淡然,一双恳切,还是白澄夏先忍不住这样的目光,低声问:“看我做什么?” 虞宁雪悄悄红了眼角,嗓音压抑着哽咽,像是在回味昨晚无尽的委屈与悲伤,“陛下,既然你不喜欢姜昭仪,为何昨夜,你会说她的到来是惊喜?” 很好,果然这女人不会放过一个和自己有关的小细节。 大脑急速运转,可是怎么说都显得自己朝三暮四,白澄夏苦恼地看着虞宁雪,希望她能够不再追问。 但是虞宁雪显然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她又一次拉住了白澄夏的手,这次不再隔着衣袖,而是小心翼翼地轻轻抓着,以一副令人不忍拒绝的娇弱姿态,“陛下,告诉我好不好,我一晚没睡,满脑子都是你们。” 眼睑处的青黑表明虞宁雪并不是在故作可怜,白澄夏低头看着那过于白皙的手,轻叹道:“你知道的,姜昭仪也是人类,她昨晚过来,是告诉了我一个离开的方法,所以,我说她是惊喜。” 果然,她根本就没办法欺骗虞宁雪,这是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本能。 “离开?” 又低又轻的嗓音呢喃着,虞宁雪抓紧了一些,眸光急切,似有大雨即将汹涌而至,“你还在想着离开吗?” 她以为……这些温柔相待,都是白澄夏态度逐渐软化的表现。 可怜她还为此雀跃得如同最为天真的稚童。 眸色冷了下去,呼啸的风雪在冰川内四处穿行,扰得那清冷似玉的狐狸目中碎冰流淌,泪意不息,“你没办法离开的,我在这个世界生存十九年,尝试过无数次,哪怕以生命为筹码,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白澄夏克制住心底的怜惜,只定定看着那层清透无暇的水光,狠心道:“哪怕以卵击石,我也要试试,虞宁雪,你如果真的在乎我,就放我走,现在这个世界上,远不止你一个人,你不缺人陪伴。” 她来了之后,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类人一个个醒来,已经不是之前虞宁雪生存的冰冷世界了。 然而,就是这句话触动了虞宁雪的底线,她只是抓着白澄夏的手用力了一些就将其束缚在自己身侧,对上那双怒气冲冲的桃花眼后,她竟还轻笑起来,“我要的从来都不是别人,那些人在我看来不过是阻碍我们相处的傀儡,陛下,休息会儿吧。” 或许是还记着白澄夏的话,她们连身体都没有直接接触,虞宁雪闭上长睫,转过身依靠似的侧睡着,睡颜恬静美好,却令人气得牙痒痒。 又是那外挂的力量,根本就没有任何外物,白澄夏被迫躺在虞宁雪身旁,气愤道:“我不休息,放开我!” 虞宁雪慵懒地睁眼,困倦的眸光更显妖媚,她上前一些同白澄夏鼻尖相触,嗓音羞怯,尾音却透出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引诱,“那陛下是想做些什么吗?” “我做锤子,放开我!” 眼底燃起火光,白澄夏感觉之前自己的心软真是太过天真,眼前的女人哪里需要她怜惜,明明就是一条外表娇柔实际心狠手辣的毒蛇。 虞宁雪毫不在乎,只是拥了上去,额头埋入白澄夏颈间时,温热的吐息暗含冷漠,“从今日起,我会一直看着你,你别想偷偷逃跑,若是哪天我发现你不见了,这个世界的人,都会是你的陪葬。” 怀中像是抱了个火炉,在初夏且没有空调的古代简直令人心生烦躁,白澄夏恼怒地注视着虞宁雪闭上的眉目,冷声道:“你真是个疯子,不会有任何人喜欢你的。” 虞宁雪漫不经心地抬眸,瞳仁漆黑,泛着清晰的冷光,“那又怎么样?哪怕你恨我,只要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白澄夏努力深呼吸平息着自己的心情,随后笃定地笑了,“我不恨你,你不过是我人生中的一个小小挑战,终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离开你。” 闻言,像是什么信念在崩塌,虞宁雪抬手扼住了白澄夏的咽喉,目露惊疑,“你不恨我?” 她的语气,就像失去了什么极其珍贵的宝物,追求一个人的感情直到连恨意都想要私藏,白澄夏面上扬起讥讽的笑意,一字一顿,“是啊,我根本就不在乎你。” 13、祈求 趁着虞宁雪心神不宁,对她的束缚减弱,白澄夏瞬间反制住女人的双手,将其压在床榻上,垂下的眸子再无半分心软,“我警告你,不要再违背我的意愿,我不会被你困住的。” 虞宁雪仍然注视着眼神冷硬的白澄夏,不解却又不甘似的,“你怎么可以不恨我?” 白澄夏姿态利落地起身,低眉看向床榻上犹如弃子般狼狈不堪的虞宁雪时,目光里只剩下了漠然,“因为我知道,你渴求来自我的爱或恨,这两个,我都不会给予你分毫,你在我这里,永远都得不到想要的。” 说完,她迈步出殿,丝毫不顾身后如炬的目光,今日这番力量悬殊的对抗让生活在平等年代下的白澄夏很不喜欢。 她不喜欢虞宁雪,不喜欢那份强制性的束缚,更不喜欢落入被动境地的自己。 看着凭空出现在空中的轿撵,白澄夏踏步而上,低声道:“去习武场。” 那里方位在西,过去需要用不少的时间,白澄夏本来都快昏昏欲睡了,突然被里面刀光剑影的碰撞声唤醒,脑子里已经有了答案,她缓步走进去,果然看见了身着窄袖短打的武亦沅。 对方眉心轻蹙,行礼都慢了一步,“……陛下。” 白澄夏羡慕地看了一眼她挺阔的脊背与漂亮的线条,又看了一眼自己因为常年坐办公室而软趴趴的手臂,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也来习武。” 闻言,武亦沅扫了一眼白澄夏,话语很是直白,“陛下,你不是习武的料子。” 仿佛身后中了一箭,刚想改善一下武力值的白澄夏轻叹口气,不死心地继续问:“练些防身的招式都不可以吗?” “那倒是可以。” 白澄夏露出惊喜的笑容,星眸灿烂,唇红齿白,不像九五至尊,反而满身令人想要亲近的柔和气息,“那你可以教教我吗?” 微不可察的,武亦沅愣了一瞬,随后眸光轻闪道:“可以。” 之后的一上午,白澄夏都在武亦沅的耐心教导下认真习武,虽说经常在实践中被打倒在地,但对方多次护住她,所以也没受什么伤。 到午饭的时间后,感觉这一天简直是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开心的日子,白澄夏感激地看向眉目仍然冷淡的武亦沅,伸手道:“谢谢你。” 武亦沅看了会儿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有些迟疑地顺着身体的本能反应握上去,声线压低道:“没事。” 同武亦沅告别后,白澄夏迫不及待地去了宣政殿查看自己的数值,果然,武力值已经从二十一升到了二十六,可是为什么道德会降啊? 之前六十六的道德现在变成了六十一,白澄夏很不理解,她是什么道德感很低的人吗? 回忆了一下来到这个世界的所作所为,她诧异地发现,不会朝三暮四也会扣道德值吧? 也就是见完这个妃子再见那个昭仪罢了,总共就四位后妃,都见一见还能扣道德的? 白澄夏感慨着真过分,随后在武力值变成二十六的喜悦下出了宣政殿,然而,这下是真的“素质不详,遇强则强”了。 皱眉盯着就在殿外等待她的虞宁雪,美人长身玉立,周身气场淡漠而破碎,目光幽幽看来,欲语还休,似有千言万语。 心底生出了被监视的厌烦,白澄夏绕过虞宁雪就想离开,手腕却被攥住,怪异的触感令她低头看去,只见新雪一样的肤色下绑着一圈颜色较之显得暗淡的绷带,用力之时,点点血迹渗了出来。 “怎么,苦肉计?” 面上是不为所动的冷漠,但心底仍然生出了些许不忍,白澄夏往外抽了抽手,很快便听见一声低泣,就像灵魂深处发出的悲鸣,虞宁雪抬起通红的双目看来,晕红一圈的眼睑处满是水色,“没有,我不是来奢求你的怜悯的。” “那你要做什么?” “我……对不起,今日我又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强行将你束缚在我身边,你想如何怪罪我都可以,别不理我……” 白澄夏甚至笑出了声,“虞宁雪,你不觉得很好笑吗?每次都是做错事了然后过来弥补请求原谅,之后又犯,我明明说了不要跟踪我,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将“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这句话给咽了回去,看着身形轻颤、恍若失神的虞宁雪,白澄夏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嘴炮话疗功夫这么厉害,短短几句就能给外表冷傲矜贵的皇后娘娘给说破防了。 不过,这番话的杀伤力也可能和她在虞宁雪心中的重要程度相挂钩。 虞宁雪恳切地看来,委屈而又无力地摇摇头,“我没有,我没有跟踪你监视你,每次找你都是我一个个宫殿寻过去的,而且,你要做什么,我也从未阻止过。” 说完,突然反应过来话语里的漏洞,她急切地补充,“除了不能离开,你真的是自由的。” 这么一说,白澄夏发现,好像真的如虞宁雪所言,哪怕是昨夜以为她即将和姜荔做些极致亲密的事情,对方也没有阻止,只是黯然离场,隐忍至极,就连手心都捏出了伤口。 察觉到自己即将心软的一瞬间,白澄夏抽出自己的手,声线低沉,“可是我最想要的就是离开。” 虞宁雪落寞地垂下手臂,第一次,她在这件笃定的事情面前露出了摇摆不定的态度,可是犹豫的下一秒,她紧抿着唇,抬眸看去时,周身如落满了碎雪,冷得轻颤,悲戚又决绝,“不行,除非我死。” 眼见跟她根本说不通,白澄夏迈步想要离开,衣袖再度被拉住,女人很是拘谨地守着边界线,胆怯幼猫一般,“我同你说实话吧,该如何离开这个世界,我也不知道,若是、若是我说,我今后不再阻止你,你可以……” 虞宁雪忍住哭腔,哽咽时如同最为无助的孤旅者,闷声祈求道:“你可以稍微对我好一些吗?” 她已经把全部底牌亮出,希望对手能够心软一瞬,给予她一场镜花水月的美好梦境。 14、甜口 白澄夏侧目注视着那双通红的凤眸,湿漉漉的,像是在雨幕里淋了一整夜,她倒并不会怀疑虞宁雪这是缓兵之计,因为这女人的目光极为真切,楚楚可怜。 “你确定,不会再阻拦我?” 犹豫过后的声线变得有些低哑,在此刻犹如对峙的氛围内,似打破僵局的号角。 虞宁雪稍稍攥紧了一分,姿容乖顺地轻轻颔首,“嗯。” 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孤寂一生的人对于温暖的渴求就像飞蛾扑火,哪怕以自身为养料,也要追求一瞬的绽放。 心中闪过怜惜与不忍,白澄夏不再闪躲来自于虞宁雪的触碰,低声道:“如果你保证,我以后也不会再和你针锋相对。” 她本就是个与人为善的性子,若不是虞宁雪实在性子怪癖,也不至于令白澄夏多次怒气上头,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能够和平共处自然是最好的。 闻言,虞宁雪垂下眸子,雪色的长睫挡不住墨色瞳仁中的迟疑与破碎,但是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我保证。” 视线下方出现的那只手干净纤长,来自于白澄夏的笑容清澈柔和,“那握手言和吧,这是我那个世界的示好方式。” 虞宁雪愣了一瞬,随后瞳孔中亮起清亮的光晕,“嗯。” 两只同样瓷白的手在空中相握,似是达成了什么约定,随后,虞宁雪轻抿着唇,有些期待又有些胆怯似的,“那……” “怎么了?” 白澄夏挑眉看去,见对方很是羞涩地笑了起来,顿时,起伏的上目线勾勒出单纯明媚的喜色,雪色的睫羽轻轻颤动,如蝶振翅,“到午膳的时间了,要一起吗?” 还是第一次在虞宁雪精致清凛的容颜上看见如此青涩的神情,白澄夏压抑住心底突然涌出的情绪,笑道:“可以啊。” 不知为何,这样小心翼翼又期盼雀跃的虞宁雪,总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曾经也有这样一位少女,巧笑倩兮地歪着头,问她:“中午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嘶——” 像是触及了什么记忆的禁区,大脑顿时发出刺痛,白澄夏捂着额头,很快就感受到一双软如柔云的手,轻轻按在太阳穴处,蹙着眉心的虞宁雪目露担忧,“你怎么了?” 白澄夏虚弱地笑着,“没事,可能因为没吃早饭吧,有点晕。” 有些不习惯地抓住了虞宁雪正在触碰自己的手,她转移话题道:“走吧,吃饭去吧。” 狐狸眼内墨色轻闪,虞宁雪本就对情绪极度敏感,哪里看不出白澄夏下意识的闪躲,唇角被抿紧了一些,瞬间,她们身旁的宫殿已经幻化成了长乐宫。 对上白澄夏不解的挑眉,她声线低闷,“这样会更快一点。” 餐桌上,软糯香甜的八宝饭还冒着热汽,黄焖鱼翅汤汁浓稠,冰糖西红柿水光晶亮,樱桃肉肥而不腻,一旁还摆着一盘冰底荔枝,光是看着便令人食欲大开。 但是,白澄夏有些意外,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也就和虞宁雪一起吃过一顿饭,对方居然就能看出她的口味。 这些菜,或多或少的都是甜口,而她最是嗜甜。 心底的情绪又添一分复杂,而且虞宁雪这次使用瞬移也是为了自己,白澄夏笑着落座,故作不知,“哇,这么多甜的,你也喜欢吃甜口吗?” 虞宁雪姿态矜持地坐在了白澄夏对面,面上笑意柔和,眉目含情,“那日在太平居,我看陛下尤其喜欢吃菠萝猪颈肉,想来是比较喜欢吃甜的。” 很好,这下没办法装傻了。 不知该摆出什么神情,白澄夏只好继续尬笑,“皇后观察可真仔细。” 说完,出于人人平等的教育观念,她道:“对了,我们之间只论‘你我’就好了,不用‘陛下陛下’的叫,我也不太习惯。” 虞宁雪从善如流地点点头,眸光如星点闪烁,亮着期待的光晕,“她们呢,也和你只论‘你我’吗?” 问的是萧珺汐、姜荔、武亦沅三人,不过白澄夏发现,或许是因为她们本来就不是纯正生活在这里的人,所以并没有那份隔阂,很是自然地就抛去了自称和尊称。 只有在这里真真切切生活了十九年的虞宁雪,才有这份拘谨。 白澄夏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了坦诚,“嗯,她们并不在乎这些。” 此话一出,星眸瞬间黯淡,虞宁雪低下眼帘,有些失望似的,“这样吗?” 如此低落却隐忍的姿态,见者哪能忍心,心底的情绪晦涩难辨,白澄夏轻声询问:“她们和我一样都是有思维的人类,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去试着接触她们呢?” 虞宁雪抬起那双妩媚多情的狐狸目,无声看来时像是包含了难言的委屈,随后,她软着嗓音开口,“她们会分走你的注意力,我不喜欢这样。” 女人垂着头,似是明白自己这样的思维和独占欲是不对的,所以刻意将姿态降低,以弱势的地位祈求更多的温情,哪怕是怜爱。 白澄夏扫了一眼她缠着绷带的手,问:“手还疼吗?” 对方惊喜地抬眸看来,笑意盈盈又亮晶晶的,像年幼的鹿,虞宁雪轻笑着摇头,尾音积极地上扬,“不疼了。” 虞宁雪这副模样,却让白澄夏的心脏没来由地坠落一般下沉,从未被人如此珍视过,仿佛一份简单的关心就能令对方喜极而泣,这让她真的有些不知道该对此感到温暖还是害怕。 毕竟,她一不能回应,二还要逃离,每次瞥见虞宁雪这副明媚雀跃的模样,都令白澄夏心情复杂。 如此矜傲冷艳的虞宁雪,本不该如此卑微。 而且,这份浓厚情感的来源不过是因为她是十九年来虞宁雪接触的唯一一个人类,如救命的稻草,也可能是枯夜里唯一的亮色,所以,无辜的自己被卷了进来,被迫面对这一切。 白澄夏轻叹口气,深感心累,但是掀眸瞥见偷看自己被抓包后就立马低下头然而脖颈都染上淡粉的虞宁雪,她扬眉浅笑,“吃饭吧,谢谢你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如羞怯的猫,虞宁雪试探地抬眼看来,又很快低头,悄悄勾起的唇角满是欢欣,“不、不用谢。” 甜丝划过心头,真诚的灵魂祈求着能够延长这一刻的温馨。 15、画面 用过饭后,吃饱喝足的白澄夏站了起来,正想着再去寻找一些减少健康值的办法,就见虞宁雪也款款起身,清透温软的眸光如星点闪烁,“你要去哪?” 白澄夏犹豫了一瞬,随后笑道:“去御花园走一走,消消食。” 定定注视着她的虞宁雪怎么会没有发现那一闪而过的隐瞒,但女人仍然笑得明媚灿烂,“那我们一起吧,正好我也想走走。” 就像一直爪牙锐利的小猫露出毛茸茸、热乎乎的肚子,平日里美艳冷肃的美人此刻笑意盎然,似夜昙盛开,白澄夏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语,只好点点头,“好。” 两人并肩朝御花园走去,同样纤长细瘦的身子就连暖阳下的阴影都极为相配,虞宁雪侧目瞥见白澄夏心不在焉的模样和缓缓蹙起的眉后,稍微落后半步,朝她的方向伸出了一只手。 地面上的她们影子重叠,如同在牵手。 唇角微微勾起,虞宁雪抿着唇,艳若桃李的她难得露出这般青涩幼稚的喜悦。 白澄夏对此毫无所觉,仍然思索着姜荔话语的可行性,倒不是想要同对方越过边界,只是在想宠幸后妃真的可以消耗健康值吗,而健康值见底,她到底是会死去还是离开,这个世界,真的只是游戏吗? 那么多觉醒的人类又是怎么回事? 正沉思着,肩头被轻轻触碰,白澄夏回过神,朝虞宁雪看去,“怎么了?” 虞宁雪面上扬着清浅的笑,眼神投向了已然绽开的一簇簇花丛,“你来了之后,感觉这些花草都有了生机。” 白澄夏同样扭头看去,只见万物盛开,而被簇拥着的主花居然是向日葵,朝气蓬勃,积极向上。 “嘶——” 刺痛再度光临,白澄夏下意识抓住了身旁的虞宁雪,低头隐忍疼痛时,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画面叫她迷惘地睁开了眼。 那是一束被香槟玫瑰包裹的向日葵,看不清容颜的女子笑意温柔,将花束递来时,声线和缓,“澄夏,高考顺利,天气热,先上车吧。” 这是谁? 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因为没有亲人,哪怕是高考也是孤身一人,白澄夏并不记得有谁来给自己送过花,却不知道这多出来的记忆究竟是怎么回事。 “陛下,你怎么了?” 急切柔软的嗓音将剧痛驱散,白澄夏透过水光看清了虞宁雪生动惊艳的眉眼,见她拿出手帕为自己擦着额间的虚汗,如同被熟悉的清雅淡香包裹,眼前的精致容颜逐渐与幻境重叠。 可是不是,那个人绝对不是虞宁雪。 心底就是有这样笃定的声音,白澄夏虚弱地摇摇头,笑意浅淡,“没事,我就是有点中暑。” 虞宁雪直勾勾看着那双映着日光的桃花眼,因为生理泪水而显得潋滟多情,她想问白澄夏,刚刚那一瞬间的恍惚究竟是将她当成了谁。 可是,也不知是惧怕答案,还是担心这人的身体,她再度使用瞬移,来到长乐宫后,虞宁雪搀着比自己高了近半头的白澄夏来到床榻,抬手轻触肌理细腻的额头,温度倒是不烫。 倒了杯放冷的茶水,虞宁雪沉默着递过去,心里仍然无法忘记那道眼神。 就好像在透过她在看谁的影子,让她极度不喜欢。 白澄夏接过来喝了一口,干涩的嗓子被润过,她缓缓抬眸,再度探究似的看向虞宁雪的眉眼。 眉形细长,眉弓轻折,显得疏离且具有攻击性,起伏的上目线上如作画般缀着根根分明的雪睫,微挑的眼尾与浅绯的泪痣勾勒出无边的媚意,将清凛皎洁与妖冶妩媚糅合得如此清绝冷艳。 这双辨识度极高的眉眼,确实同梦中人很像。 可是那个人显然更为柔和,周身气质并不像虞宁雪这般淡漠结霜。 白澄夏犹自思索着,并没有发现虞宁雪已经欺身上前,变得黯淡的双眸晦如深夜,“你在看谁?” 呢喃的嗓音暗含危险,瞥见这份熟悉的嫉妒与戾气,白澄夏瑟缩了一下,强撑着笑容,道:“在看你啊。” “不是。” 指尖缓缓捏住白澄夏的下颌,但并没有用力,虞宁雪定定看着那双左右游移、心虚不安的瞳孔,似是有些委屈地低声道:“你明明是看着我在想别人,你在想谁?” 像是占有欲极强的小猫发现主人身上有其他生物的味道,虞宁雪缓缓下压,直到整个身子都陷进白澄夏的怀抱,她凑上前轻咬了一口眼前细长的脖颈,在一片瓷白中印出一道红痕。 是由她而起的痕迹。 这个想法在脑海深处引出愉悦,可是抬眸对上白澄夏沾染恐惧和厌恶的眼神后,那份还未升起的雀跃跌落深渊,瞬间粉身碎骨,察觉自己又一次失控,虞宁雪赶忙起身,急切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好苍白的话语,好无力的解释。 就在她即将落泪的时候,白澄夏轻轻叹气,道:“行了,我知道你这次已经很克制了。” 毕竟每次都是一副下一秒就能掐死自己的姿势,而今天只是泄愤似的轻咬,也不痛,就像被小刺猬扎了一下。 白澄夏这时也从恍惚劲中缓了过来,便坐了起来,求证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虞宁雪还沉浸在那份并未被厌恶的受宠若惊中,怔愣问:“什么?” “我今天头疼的时候,脑子里出现了一些画面,画面里的女人,挺像你的,所以我在想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在我的世界。” 见白澄夏说得诚恳,虞宁雪缓缓思索,随后笃定地摇摇头,“我从有记忆起,便在这个世界了,我们的初见,就是在大婚的时候。” 难道真的只是自己想错了? 白澄夏低下头,没有发现虞宁雪染上暗色的瞳仁,只听见了那有些低落的闷软音色,“若是我们身处一个世界,我何苦做这些,让你如此恨我。” 闻言,白澄夏被那话语中浓得惊人的自我厌弃吓到,抬眸看去后,她颇有些手忙脚乱,“我、我也没有很恨你啊,而且,生在这里并不是你的问题,如果我是你,或许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湿漉漉的瞳眸小鹿般清澈,泛着期盼的光晕,虞宁雪注视着白澄夏,尾音抑制不住地溢出些许雀跃,“真的吗?你真这么想?” 白澄夏觉得虞宁雪可能是在刻意作态令自己心软,但不争气的心脏就是狠不下来,犹豫许久后,她轻轻点头,“嗯,我不恨你。” 但也绝对不会留下来陪你。 将后面半句咽下,她看着那双狐狸眼弯成月牙的弧度,疲惫似的靠在了床头,心底警告地重复起来。 白澄夏,不要心软,你们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16、河流 休息了一会儿,终于从那股子眩晕中缓过来,此刻已经午时,几道暖阳从敞开的窗户投进来,显得陌生的世界更为梦幻,眼前的容颜也更为清绝出尘。 柔和的光晕模糊了虞宁雪的轮廓,看上去如神降世,白澄夏收回目光,起身道:“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到底是回家要紧,她不想浪费在这里的每一分钟。 虞宁雪则是欲言又止,看那纠结的神情明显就是想要问白澄夏的行踪,问她是不是又要去找哪位妃嫔,但是怕惹了不悦和厌烦,这才不敢言说,只能以一副委屈恳切的目光希望对方主动告知。 这个时候越发确定了虞宁雪就是吃准了自己会心软,白澄夏将玉盏放回桌上,故作不察,道:“再见。” “等等。” 刚刚迈出的步伐无奈顿住,白澄夏逆着光转身,微微挑眉以示疑问。 虞宁雪沉默了一瞬,但还是款步来到了白澄夏身边,声线轻软,带着掩饰不住的忐忑与期待,“你说姜昭仪昨晚告知了你离开的方法,可以告诉我吗?” 把逃离的计划告诉给囚·禁自己的人? 白澄夏还没有傻到这个地步,眼底浮现警惕,她后退一步,“你答应了不阻止我的。” 似是被那毫不犹豫的拒绝和抵触刺伤,虞宁雪眸色渐暗,如正在酝酿一场暴雨的雪夜,“我不会阻止你,可是,我也想知道你究竟要怎么回去,万一回不去呢,万一会伤到你自己呢?” 说到这里,她的声线逐渐轻颤,没有余裕再去掩盖冰川下的晦涩,“至少我想知道你离开了,不然我还得满世界地寻找,我不想再体会那种绝望感了。” 绝望?是那时候跳的河吗? 白澄夏轻叹一声,放软的目光直视着狼狈也不失气度的虞宁雪,“这个我可以答应你,如果我要走了,会告诉你一声的。” 说完,她试探着问:“你当初跳的那条河,可以告诉我位置吗?” 这句话反而引起了虞宁雪的警觉,眉心轻蹙,素白的手紧张上前拉住了白澄夏,“姜荔和你说要跳河吗?” 白澄夏略感不适应地挣扎,但对方抓得很紧,她只好覆了一只手上去安抚,随后温声道:“不是,我只是想去看看,你放心,我水性还不错的。” 来自于手背的灼热仿佛能够融化那层冰霜,虞宁雪缓缓抬眸,雪睫轻抖,泻出一片纠结犹豫神色。 “告诉我吧,拜托你了。” 同样是第一次,白澄夏的态度如此软化,哪怕是有所求,但如同撒娇的话语令虞宁雪瞳孔都震颤起来,理智还没反应过来,唇瓣便将秘密暴露,“是护城河,临近雪回街的那一条。” 得到了答案,白澄夏面上浮现真切的笑意,抬手拍拍虞宁雪的肩后,她道:“谢谢你。” 说完,并没有发现虞宁雪受宠若惊似的站在原地的身影,以及那双情绪海浪般汹涌的双眸,白澄夏转身便离开了长乐宫,上了轿撵指挥着,“去雪回街。” 礼官在这时又走了过来,问:“陛下,昨夜姜昭仪伺候可还周到?” 白澄夏想着曾经无意中对虞宁雪造成的折辱,道:“周到,以后不必再让她们去学那些伺候人的招式,朕不喜欢。” “微臣遵旨。” 礼官恭敬俯身,拿着册子退到了一边。 轿撵缓缓出宫,哪怕只是游戏,可是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极为真实,建模也很精细,白澄夏轻轻靠着,仿佛要在摇摇晃晃间睡着了。 从皇宫到京城的路段很长,好在npc似乎不会累,到达时已经过了太阳最盛的时候,护城河旁清风阵阵,吹着格外舒适。 白澄夏看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河流,浅浅皱眉,对于即将获得的答案既期盼又害怕。 毕竟如果这里只是对虞宁雪开放的出口,她就只能去试试消耗健康值了。 紧张地抿起了唇,白澄夏将衣袖和裤腿卷起,犹豫了一会儿就跳了进去,“扑通”一声,激起了很大的水花。 虞宁雪说的不假,哪怕是初夏,被河水灌满鼻腔的滋味也极其不好受,尤其是这里的水质,连在河里睁眼都极其困难,窒息感逐渐攀升,白澄夏挣扎着上浮,吸了一大口气后就又埋头扎了进去。 河底生长着很多的杂草,看上去又暗又脏,但是深处,居然真的存在一圈光晕。 仿佛收到了灵魂上的指引,白澄夏奋力往光亮处游去,却又听到了一阵轻盈的落水声,模糊的人影快速向自己游来,像是阻止她回家的厉鬼。 白澄夏更急了,但是越急越错,速度反而慢了下来,她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很快就被拖出了水面。 “咳咳咳……” 上岸后无力地呛着水,白澄夏都来不及去看身后人的相貌,转身又要跳河,对方却上前束缚住她的双手,清朗的声线格外不解,“姑娘,你究竟是为何这么想寻死?” 心底已经烦躁起来,哪怕这个人是好心想救自己,白澄夏回过身,紧蹙的眉表现出她极度糟糕的心情,“你别管我了,我只是想回家。” “你家在何处,小生可以送你回家。” 闻言,白澄夏这才认真地看向那人,英眉入鬓,星眸如水,哪怕刚从河里出来也不显狼狈,反而出水芙蓉似的,这份漂亮放在男性身上会显得阴柔,但若是女性,便是干干净净、大大方方的美丽。 湿透的衣衫勾勒出对方哪怕被束缚也仍然窈窕的身形,白澄夏低头扫了一眼,直白问:“你不是女孩子吗?” 这一眼自然不会逃出裴幸的视线,面上出现了些许淡绯,她拉着白澄夏起身,惊讶道:“你能看得出来?” “当然。” 从裴幸手中挣脱出来,白澄夏本来想继续跳河,却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问:“不对啊,你不是npc?” 她来时乘坐的轿撵就在一边,而抬轿子的太监也双目无神地站着,哪怕她们在这里闹出再大动静也没有丝毫反应,可是眼前这位女扮男装的姑娘,却言辞清晰,双眸清亮。 “npc?那是什么?” 对上裴幸疑惑的眼神,白澄夏来不及解释,只是道:“我等会儿要是能上来再和你说。” 说完,她推了一把裴幸,毫不犹豫就又跳了进去,冲着光圈的方向,满眼涩意,却溢出些许期待和雀跃。 17、渡气 回家的诱惑太过强烈,哪怕窒息感令眼前都模糊起来,视线内似乎也只剩下了指引一般的光晕,白澄夏仍然奋力游去,却在即将接触的下一瞬,眼睁睁看着它消失不见。 像是存在什么被人发现就会关闭的程序,河底昏暗一片,一如陡然失去希望的内心。 像是丧失了目标,白澄夏缓缓卸力,迷惘绝望之际就连求生的心思都消失殆尽。 毕竟,万一在这里死了就可以离开呢? 到底存在生命的本能,她稍稍往上游,却眼前一黑,极度缺氧的情况令白澄夏闭上了眼,最后的视线内,是正迅速游来的裴幸。 裴幸还是看不过去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跳河,稍作犹豫还是扑通一声跳了进去,搂着已经陷入昏迷的白澄夏来到岸边时,浅紫色的裙角把她吓了一跳。 顶着湿漉漉的脑袋看去,只见一位气质清凛、皎洁如月的美人蹲身看来,紧蹙的眉心显出急切的担忧,“她怎么样?” 裴幸愣了一瞬,随后摇摇头,“不知道,应该是呛了水,没事,我有学过急救。” 说着,裴幸便伸手微微解开白澄夏的衣襟,正要按压胸口,虞宁雪抬手拦了一下,清透的瞳眸内似有不悦,“我来吧。” 好在虞宁雪的姿势还算标准,不过几下就让昏迷状态的白澄夏咳了起来,呛出一大口河水后,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对上了那双极为熟悉的狐狸目。 起伏的上目线如水墨画中一笔未画完的远山,浓墨重彩的眸色写满对自己的关切,眼前的画面又一次引起脑海深处剧烈的疼,白澄夏轻声吸气,痛苦又茫然。 同样的目光重叠在气愤的少女身上,记忆中看不清模样的女孩拿了张湿巾敷在她额前,担忧又絮叨地说着,“是不是又没吃早饭?都知道今天运动会了还不吃,这下中暑了吧。” 随后,一个菠萝包被递了过来,女孩耸耸肩,“还好我多带了一个,不爱吃也没办法,先垫垫肚子吧。” 白澄夏看见自己笑着接了过来,眉眼弯弯,“怎么会,你带的我都爱吃。” 正沉浸在又一次多出的记忆中,白澄夏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裴幸在说:“怎么回事?不会是缺氧变成傻子了吧?要渡气吗?” 于是,眼前的精致容颜逐步放大,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湿滑清甜,如兰的清香被渡了过来,白澄夏僵住了身子,好一会儿才找回力气推开虞宁雪。 “咳咳……” 坐了起来,白澄夏伸手擦了下唇瓣上残留的水渍,抬眸看向虞宁雪时还有些游移。 毕竟如果不算梦里,刚刚那可是她的初吻。 就这样被虞宁雪亲了? 说不出心底的感觉有多复杂,但人家到底是为了救自己,白澄夏兀自纠结了一会儿,整理好心情后才看向裴幸,“谢谢你救了我。” 经过两次落水,裴幸如今也并没有显得多么狼狈,笑起来反而温润柔和,“没事,只要姑娘不再想要寻死就好。” 白澄夏苦笑两声,“我不是想要寻死。” “对了,npc,你说了上来要告诉我是什么意思的。” 还真是一语成谶,早知道那会儿就不说这晦气话了,白澄夏揉了揉脸颊,语气听上去有些生无可恋,“npc,就是指他们。” 她抬手指了一下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反应的太监们,“只会听从指令,根本没有自己的思维。” 裴幸理解地点点头,随后才像反应过来似的,惊讶道:“对哦,你是真人?” “当然,而且我刚刚跳河不是在找死,我只是想回家。” 说到这里,手腕似乎是被攥住了,白澄夏抬眸看向眼底残存暗色的虞宁雪,对方失而复得似的紧紧盯着她,声线轻轻颤动,如不安的幼兽,“你看见了?” 指的是那轮光圈。 白澄夏微微点头,“嗯,但是我碰到它的时候,它就消失了。” 闻言,虞宁雪仍然蹙着眉,看那动向像是想要亲自下去查看一番,反而是白澄夏拉住了她,言辞诚恳,“那个光圈不见了,放心吧,我不会再跳河了,真的挺难受的。” 不怪之前虞宁雪拦她,满是咸腥味的河水灌满鼻腔,在里面睁开眼简直就像自虐,哪怕此刻上岸了也仍觉口鼻发热,白澄夏觉得,还是不要让虞宁雪再去遭罪了。 对方也不过是想要确认自己确实是无法通过那轮光圈回去罢了,两人立场不同,她能理解虞宁雪的想法。 裴幸则是被她们这番对话弄得晕乎乎的,便也蹲了下来,拉住了白澄夏的另一只手,“你是说,这河底存在出口,能够离开这个世界?” 白澄夏下意识看了眼虞宁雪,只见她眉心轻折,目光的落点便是裴幸同她相握的手,明明很是在意,却因为什么而强行忍着,眸间如霜雪凝聚,冷意肆虐。 不过既然没有发疯了,看来是个好迹象,白澄夏也就没有抽出手,打算使用脱敏疗法让虞宁雪不再将自己视为她的所有物。 湿漉漉的眸子直视着裴幸,白澄夏道:“你两次救我出来,没看到底下有个发光的门吗?” 裴幸思索了一会儿,随后面色大喜,“那个门就是这个世界的出口吗?” 她松开了白澄夏的手,在岸边站定,“我再下去看看,放心,我水性很好,不用担心。” 颀长的身影再度跳入河中,动作轻盈,连水花都没有激起多少,白澄夏侧目看去,下颌却再度被捏住,闯入视线的女人眼圈晕红,似是隐忍得极度委屈,“她是谁?为什么你每次都能遇见别的女人?” 此时的虞宁雪看上去如神降世,不再那么矜贵高洁,湿透的裙角沾染上了青草和污泥,雪发垂落,瞳眸在水光中轻轻颤动,楚楚可怜而又在尾音暴露出些许隐匿不住的独占欲来。 似乎下一句就要上演“看来只能把你关起来了”这样的强制爱。 白澄夏抓住了那只手,蹙眉道:“你先让我起来。” 一直这样湿着衣服坐在草地里,真的很难受。 起身后,白澄夏先是担心地看了一眼没有动静的水面,随后才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谁,今天刚遇到,她以为我要自杀,跳下去救我来着。” 虞宁雪却对那一瞬的关切在意极了,唇瓣被抿紧,直到泛起无力的苍白,她轻叹一声,直接瞬移离开,一转眼的背影很是落寞,不见丝毫身为一国之母的气度。 空气内只剩下了那句飘渺的呢喃,“你什么时候才能关心我一下呢?” 18、酒气 白澄夏听清楚了那句话,但很是不理解虞宁雪的脑回路,她担心裴幸是因为此刻对方在河底,稍不注意就有可能发生危险。 而虞宁雪,在这个世界待了十九年,既熟悉又有瞬移的外挂,白澄夏有那个闲工夫不如担心一下自己能不能回家。 好在很快,裴幸便撑着岸边跳了上来,眼神看上去有些低落,看向白澄夏时却扬起了安抚的笑容,“我看到那个光圈了,但是和你一样,我碰到它,它就会消失,或许是需要特定的人才能开启?” 得到同样的答案,白澄夏没有再感到失落,只是示意了一下裴幸湿透的身子,“先去换身衣裳吧。” 裴幸也看了一眼自己被衣衫勾勒出的身形,犹豫了一会儿道:“你和我差不多高,要不先去我家换件衣服?” 毕竟看那轿撵的仪仗,她猜也能猜出来白澄夏来自皇宫,从雪回街过去,得一个多时辰呢。 白澄夏倒也没拒绝,因为来时就花了很长时间,那时候还能闲庭信步,可是这会儿冷得发抖,确实是急需换身衣服。 她跟着裴幸绕过市集,来到街角,此处烟火气浓郁,但交谈的人们目光无神,可以看出都是程序设置好的。 裴幸拉开了家门,进去后,妇人的声音格外温柔,“阿幸回来了?” 白澄夏朝声源看去,是位打扮朴素的中年女性,在设定上应该是裴幸的母亲,她并没有关注两人湿透的衣衫,只是重复着每日相同的话语,“饭菜已经热好了,阿幸现在吃吗?还是要再看会儿书?” 同面露不适的白澄夏不同,裴幸仍然笑着,温声道:“等一下,我先和朋友换件衣服。” 裴母不再说话,默然地在桌前坐下,像是在等裴幸一起吃饭。 裴幸朝白澄夏招招手,示意她跟着自己来房间。 两人进去后,那也是一间干干净净的屋子,没有什么多余的物件,看上去整洁却贫瘠,但显然比起富丽堂皇的养心殿要多出许多生活气息。 衣柜里面都是些青白色的素色长衫,男子样式的,裴幸递了件过去,道:“快换吧,我等会儿找个包袱给你把湿衣服带回去,或者就放我这,我洗干净了你下次来拿。” 白澄夏没有再问裴幸为什么女扮男装,只是摇摇头,“不用这么麻烦,一件衣服而已。” 裴幸露出了夸张的笑容,“哇,你不会是什么大佬吧?” 虽说她没有什么古代的常识,但是白澄夏这衣服的料子显然不平凡,能对此毫不在意的人必然非富即贵。 白澄夏无奈笑笑,“算是吧。” 不过对于她的身份并不是很在意,裴幸拿着衣服走出门,善解人意道:“你就在这里换吧,我去柴房。” 门关上后,白澄夏看了眼手中的衣衫,比起她常穿的要粗砺许多,但是摸上去干燥柔软,带着很干净的香气,就像裴幸给人的感觉,是逆境里仍然茁壮成长的草叶。 换好衣裳出去后,裴幸已经在餐桌前和裴母聊了起来,虽说都是系统设置好的答案,但她仍然乐此不疲,长发散落,柔和的侧脸带着明媚的笑意,夕阳下,这副画面带着能够触动人心的力量。 白澄夏突然发现,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抵触呢? 不管怎么说,难道在这个陌生世界当皇帝,还比不过在现实世界当牛马吗? 心里的天平逐渐摇摆,裴幸在这时扭头冲她笑笑,“过来吃晚饭吧。” 白澄夏慢慢走过去,手边被递了个拿布巾裹着的热水壶,裴幸不好意思地吐吐舌,“我家里只有这个了,你暖一下吧,别着凉了。” 目光停留在这简陋的“汤婆子”上顿了会儿,随后,白澄夏扬起笑容,“嗯,谢谢你。” “对了,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我叫裴幸,非衣裴,幸运的幸。” “我叫白澄夏,澄澈的澄,夏日的夏。” … 用过了晚饭,天色也差不多暗下去了,裴幸把白澄夏送到了相遇的地方,满是笑意的眸光清亮明熠,“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白澄夏上了轿撵,笑道:“今天谢谢你。” “这算什么,是个人都不会见死不救的。” 白澄夏在心底摇摇头,不止,其实裴幸的出现更教会了她一件事情,那就是没必要对这个世界这么抵触,反正现在也没办法离开,不如好好生活。 每天苦大仇深的,伤害的也不过是自己。 轿撵摇摇晃晃地朝皇宫走去,月色清晖般倾泻而下,皎洁若霜雪,白澄夏难得如此轻松,就连夜空中的星点似乎都闪烁起来。 宫墙内的一砖一瓦都是她未曾见过的,在忙碌且快节奏的现实,就连去故宫都得晒大太阳排队,哪里会有如今的惬意。 或许,就把这里当作是一场实景沉浸式的游戏,这样也不错? 到达养心殿后,也差不多到休息的时间了,白澄夏推开大门走进去,突然闻到了一股极为浓郁的酒气。 寂静的空间内似乎还存在另一道清浅的呼吸声,吓得她立马就点上了烛火,凝眉看去,只见虞宁雪靠在了软榻处,衣衫零落,染上晕红的面上媚态万千,泛红的眼尾聚着一股子娇弱的泪意,似委屈,似难耐。 滑落的外衫使得羊脂白玉般的肩头暴露在空气中,夜色里如莹润着光泽,冷白的肌肤透出些许淡粉,像是被酒色浸润,不知喝了多少的女人抬起湿润的眸子,瞳仁漆黑,是一眼望不尽眼底的黯淡,“你回来了?” 水光下的瞳孔缓缓聚焦,似乎是发现了白澄夏身上陌生的衣衫,虞宁雪轻声嗤笑,却显得失魂落魄,还未开口已经输了三分。 “那是……那个女人的衣服?” 白澄夏发现,虞宁雪的身边,也放着一件自己的衣裳,对方似乎是在这里等她回来。 喉咙无知觉地滚动一下,白澄夏小幅度地点点头,“因为她家里近一些,我就先去她那里换衣服了。” 对于语气很是敏感,几乎是一瞬间,虞宁雪抬起了头,不可置信的眸光破碎不堪,“你很喜欢她?” 白澄夏说起裴幸的语气,和面对她的完全不同。 19、气息 喜欢? 白澄夏都被说懵了,她确实对裴幸有些好感,但这也仅限于人格上的。 简单来说,就是她比较喜欢裴幸为人处事的态度,怎么在虞宁雪嘴巴里说出来,就这么不清白呢? 这个女人是不是一个铁血恋爱脑? 眉心缓缓蹙起,白澄夏绕过散落一地的酒瓶走过去,朝虞宁雪伸出一只手,“我没喜欢她,起来吧,地上挺凉的。” 虽然是夏夜,但是擦拭干净的地面还是很冷的,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知道了,这会儿虞宁雪侧坐在地上,狼狈不堪又楚楚可怜,让白澄夏有点看不过去。 不过,虞宁雪看了眼她的手,很快便凑过来在虎口处咬了一口,愤恨至极,却也委屈至极,力度之大,令那里很快就渗出了血迹。 白澄夏立马抽出了手,紧紧皱着的眉写满不悦,“不是,你有毛病吧?” 她好心好意扶虞宁雪起来,这女人抬头就是一口,白眼狼也不带这样玩的吧? 凝眉看了会儿伤口,清晰可见两排牙印,白澄夏垂眸看向居然在此刻笑了起来的虞宁雪,气得话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简直不可理喻啊! 虞宁雪摇摇欲坠地站了起来,沾染血丝的唇看上去妖冶如厉鬼,美艳似罗刹,这份满是攻击力的美丽清冷绝艳却也危险至极。 “痛吗?” “废话?” 面对低声的呢喃,白澄夏毫不犹豫地反驳,可是眼见虞宁雪即将走过来,她惧怕地后退两步,“你又干嘛?” 虞宁雪在距离白澄夏半米的位置停下,眼尾的绯色又妖又媚,水色浸润,清透的泪珠滚落脸颊,“可是我也很痛。” 说着,她缓缓捂住胸口,无助又脆弱,语气却很是执拗,“是你让我这么痛的。” 白澄夏被定在了原地,目光内似乎只剩下了那双自下而上看来的墨色瞳仁,震颤着祈求她的怜爱。 喉咙变得干涩,怒气缓缓下降,白澄夏懊恼地避开对视,干巴巴道:“我又不知道你在这里等我。” “不是的。” 否认来的很轻,却很笃定,虞宁雪轻笑着看向她,满目悲伤,“如果你知道,你今晚都不会来养心殿。” 对上白澄夏像是被她说中了一样惊诧的眸光,虞宁雪内心的冰川再度碎裂,“或许会去姜昭仪那里吧,毕竟你们是统一战线的人,也有可能去找萧妃,她那么温柔,不像我这么难缠,再不济也是武才人,你们志趣相投,聊得来。” 唇角的笑意越发悲戚,女人原本玉挺的身子被压垮一般弯曲,音色也如裂痕遍布的玉盏,缓缓破碎,“今天那个女人呢?她叫什么?陛下也要将她纳入宫中吗?” 眼见虞宁雪真是越说越离谱了,白澄夏敛紧了眉,嗓音冷硬道:“我和她就是单纯的朋友关系,能不能不要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 对于她和裴幸的关系,感觉用“纳入宫中”这个词甚至有些侮辱对方。 “你在维护她。” 低声下了结论,似是隐忍至极,虞宁雪在此刻突然扑过来,双手抓住了白澄夏的衣领,瞳眸内血丝如作画的笔触一一勾勒出女人的疲惫与崩溃,“我喝了这么多,你没有丝毫关心,我拿着衣服在这里等了几个时辰,你不在乎,你满身她的味道,让我怎么想?明明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说着,泪意汹涌而至,汇聚成一串晶莹剔透的泪珠,在晕红的双颊流下脆弱的痕迹。 白澄夏被酒香熏得有些睁不开眼,而虞宁雪又像极度在乎地解开了她的腰带,喃喃道:“脱下来,不要穿这件。” 衣襟已然散乱,露出了细长的颈和锁骨,白澄夏抓住那两只尚在轻轻颤抖的手,不悦道:“你能不能不要再闹了?” 她算是明白这女人原本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希望自己怜惜喝多了的她? 神经病吧自己作死还大晚上来闹她。 抬手推开了虞宁雪,白澄夏反而叛逆地将原本已经滑落至肩头的外衫拉回,“我爱穿什么穿什么,你管我?” 然而此话一出,又一次被束缚在了床头,虞宁雪垂眸盯着不断挣扎的她,嗓音低低,“陛下,别逼我。” 白澄夏眼睁睁看着她又一次解了自己的腰带,将属于裴幸的外衫扯下来,随后丢在了一旁,俯身轻嗅时,就像一只在闻主人身上气味的猫。 闻着闻着,那根根分明的眉再度蹙起,似乎是裴幸的气息仍然残存,虞宁雪又抬手解起白澄夏的里衣,得到了更为剧烈的反抗。 “喂,你过分了吧?” 再脱可就没衣服了,白澄夏努力往后躲了躲,以一副极为警惕的目光看去,“你再脱我要生气了。” 虞宁雪动作微顿,眸中浮现清浅的笑意,“你对我生气的次数还少吗?而且你我都有过肌肤之亲了,这算什么?” 衣带已经被解开,衣襟散开,令白澄夏很没有安全感,她紧紧盯着虞宁雪,像一只气极了即将咬人的兔子,“脱衣服的又不是你,你当然觉得没什么。” 闻言,虞宁雪笑意渐深,俯身凑近时,如酿造多年的酒,冷媚逼人,“我也可以脱呀,就怕你不想看。” 白澄夏不适应地往后挪了挪,明明没有外力,她的双手却被反捆在身后,根本无力挣扎,并不想同虞宁雪坦诚相见,她抿紧了唇,话赶话道:“谁说我不想看了?” 至少,虞宁雪可以脱,她不要。 像是没有发现这极其明显的拖延战术,虞宁雪轻轻勾下外衫,姿态妖冶,风姿绰约,满身的碎冰融化为蛊惑的春水,温软且惑人,“陛下,还要继续吗?” 只着里衣的美人曲线窈窕,腰肢纤细,整个人如同易碎的瓷器,精美也娇柔。 白澄夏感受到稍微放松的束缚,干脆一鼓作气朝虞宁雪扑了过去,将柔软的身子压在身下时,下方的那双眸子写满受宠若惊,而心神大动之际,显然对于束缚的能力也减弱,她得以挣脱而出。 看来赌对了,无论是瞬移还是束缚,都需要虞宁雪精神的极度集中。 白澄夏双手将虞宁雪压制住,轻笑出声,“你没办法再捆住我了。” 20、浴池 身下的女人衣襟微敞,仅剩的里衣在动作间散开,露出了深邃的锁骨窝,细带从肩头滑到手臂,雪白的肌肤呼之欲出,搭配那难得的惊惧神情,此刻仿佛地位调转,反而是虞宁雪成为了无力反抗的小绵羊。 白澄夏有些不习惯地错开眼,先行把自己的腰带系上了,期间,她本以为虞宁雪会挣扎,结果对方施施然地躺着,一副任君采撷的娇怯模样。 寂静的空间内,吞咽的声音似乎也明显了一些,眼前的美色着实撩人,在摇曳的暖色烛火下更为妖娆,光晕模糊轮廓,使得虞宁雪如降世的神祇,高贵圣洁又狼狈低弱,光是看着便会令人生出侵占欲,产生想要让她哭、想要弄脏她这种卑劣的想法。 察觉到自己已经被蛊惑,白澄夏后退了几步离开床榻,努力想要平稳急促的呼吸,但收效甚微,所以开口时气息仍然有些不稳,“我说过,不要再对我使用这些,我不喜欢被束缚。” 虞宁雪半靠在床头,并不去管凌乱的衣衫,只是抬眸幽幽看来,像一座漂亮的雕塑,“你为什么就不能乖一点呢?” 闻言,白澄夏都快气笑了,“我又不是你的宠物,我为什么要乖?” 晦如深夜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解,虞宁雪拢了下领口,嗓音飘渺,似转瞬即逝的微风,“在这个世界,我才是主宰,每个人的生命不过在我一念之间,就算是因为怕我,你不也应该在我面前乖一些吗?”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毕竟瞬移和束缚只是她暂时表现出来的能力,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其他能够要了自己命的。 但是,白澄夏思索了会儿,发现自己是真的来到这里后就没有害怕过虞宁雪会杀了自己,哪怕她曾经多次表达过就算陪伴的是一具了无生机的尸体。 这到底是什么可笑的笃定思维? 眉心逐渐敛紧,带上了防备与不安,白澄夏直直看向虞宁雪,“你想做什么?” 虞宁雪从床榻上起身,款步走来时步步生莲,摇曳生姿,明明美艳绝伦,却令白澄夏心底生寒,因为她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形容妖冶的狐狸眼漫不经心地扫过被迫站在原地的白澄夏,虞宁雪抬手轻抚自己今日曾密切接触过的唇瓣,眼底的执拗和偏执已经凝结成了实质,成为盘旋不去的暗色,“我只是希望你乖一点,对我好一点,不要再去招惹别的女人,这很难吗?” 白澄夏想要厌恶地偏头,但发现就连这样简单的举动都无法做到,她只能用一双映着惊恐的目光同虞宁雪对视,然后瞥见女人眼尾愉悦的神情。 “原来早这样就好了,陛下,我给过你机会的。” 呢喃的嗓音满是自说自话,白澄夏正想着挣脱的办法,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走向了床榻,就像灵魂彻底失去了掌握权,她陷入了虞宁雪的控制之中。 侧身靠在了床头,虞宁雪也走了过来,指腹扫过白澄夏的眉梢,似确认,似安抚,“你等我一下,我去洗个澡,待洗去了这一身酒气,我们再休息。” 白澄夏连皱眉都做不到,但是对于虞宁雪要暂时离开这件事,她是乐见其成的,毕竟一个人呆着,总比面对这个已经完全疯了的女人要好。 可是,似乎想法被察觉,也可能是虞宁雪对于她的情绪太过敏感,下一瞬,女人轻轻蹙眉,起身后长身玉立,风姿矜雅,“算了,我还是带着你吧,毕竟你总能找到逃脱的办法。” 伴随着话语,白澄夏发现自己已经站了起来,还很是自然地拉住了虞宁雪的手,两人并肩朝汤池走去,女人轻轻晃动那只手,尾音雀跃地上扬,“我很早就想和你牵手了,可是你不愿意,现在不愿意也得愿意了。” 白澄夏一时间厌烦地想要撕了虞宁雪,可是心底又不受控地生出了另一个想法…… 如果自己一开始就对虞宁雪好一些,她是不是也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虞宁雪想要的,也不过是一份温暖。 正思索着,她们已经进入了帝后专用的浴泉,偌大的汤池内热汽弥漫,显得如仙境般朦胧,白澄夏站在了一边,虞宁雪回首笑问她:“要一起洗吗?” 此刻的虞宁雪更为清冷脱俗,雪色的发衬得肤色更为瓷白,在水雾之中迷蒙又清透,一刹那的笑意如神女临世,令人就连远观都怕沾染了对方的高洁。 白澄夏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自己洗吧。” 听上去又干又涩,将局促暴露得一干二净。 其实她今天该洗个澡的,毕竟跳了两次河,那河水也不干净,可是和虞宁雪一起洗澡,怎么想怎么怪异。 闻言,虞宁雪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抬手解开了本就松垮的腰带,外衫滑落,本就窈窕的身形在水雾勾勒中曲线更为丰美,纯白的里衣也挡不住千娇百媚的姿容,很快,遮盖肌肤的布料只剩下了一片堪堪挡住胸口的肚兜,后颈的系带摇摇欲坠,使得白澄夏自觉地闭上了眼。 入水的声音很是轻盈,窸窸窣窣的,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那道娇媚柔美的身影,白澄夏呼吸都乱了节奏,突然在下一瞬被迫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便是撑在池边的虞宁雪,不着一物,飘满花瓣的水面挡不住软白的弧度,湿漉漉的发丝搭在胸口,竟分不清哪寸肌肤更为白皙。 沾染水珠的面容极为清丽,眼尾被热汽熏得泛红,绯色衬得那颗泪痣也妖冶起来,如画龙点睛的那一笔,虞宁雪抬手理了下耳边的发,漫不经心的慵懒使得那份媚意更为自然,透出些许愿者上钩的钓。 “怎么不看我?” 白澄夏无法移开视线,只得一直看向那令人动摇的美色,不知聚焦了多少精神后才狠下心道:“你又不好看,我看你做什么?” 轻笑的嗓音透过水汽有些失真,虞宁雪驱使着白澄夏走近,在对上那双游移不定的桃花眼后,其中掩盖不住的惊艳取悦了她。 就像水中的艳鬼,虞宁雪拉着白澄夏进入浴池,上前解对方的衣衫时,反而将自己的弱点暴露了个彻底。 白澄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衣襟散开,喉咙轻轻滚动间,似乎是散开的衣带撩过了虞宁雪的侧腰,伴随着一声怕痒的轻呼,束缚在这一瞬减弱,她俯身吻住那双沾染热汽的唇,手已经在对方沉溺之际紧紧攥住了那脆弱的咽喉。 “虞宁雪,你又输了。” 21、低泣 窒息感使得美人面颊晕红,眼尾泛起惹人怜惜的泪意,将落未落,似水汽凝结,似无声对峙。 白澄夏狠下心又捏紧了一些,冷声道:“我警告你,不准再对我使用那些手段。” 墨色的瞳仁隔着一层水光紧紧盯着白澄夏,虞宁雪虚弱地咳嗽两声,如缺水的鱼,却一言不发,像是在赌。 拿自己的命去赌白澄夏会心软。 温热的浴池中,滑腻的肌肤一手掌握不住,白澄夏只好轻轻扶在了虞宁雪的侧腰,对上那双脆弱又倔强的狐狸目时,她懊恼地松开了手,背过身,调整着繁乱的思绪。 这时,虞宁雪轻咳着,明明刚从鬼门关里逃出,这会儿却笑得明媚灿烂,“谁说我输了。” 她慢步上前拉住白澄夏的手腕,“这一次,是你输了。” 冰肌玉骨的触感使得白澄夏瑟缩了一下,此刻的恼怒似乎更多的是因自身而起,她根本无法真的对虞宁雪做什么,一次次的放狠话,不过是展现了自身的怯懦。 眉心越发敛紧,白澄夏甩开那只手,系好衣带走出浴池,仍然背对着虞宁雪,湿透的衣衫勾勒出清瘦的身子,她努力稳住呼吸,低声道:“虞宁雪,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这场“她逃她追”的拉锯战,白澄夏有些疲惫了,厌烦虞宁雪的穷追不舍,厌恶自己的嘴硬心软。 虞宁雪同样走了出来,简单披上干净的里衣后,她轻轻掀起漫不经心的眸光,“我说过了,想要你对我好一些,别去招惹别的女人,如果你能做到,我们也不至于这么针锋相对。” 听见了衣料接触肌肤的声音,白澄夏这才敢回身看向虞宁雪,紧蹙的眉表现出自身的烦躁,“可是我做不到,一来,我压根儿就不喜欢你,我为什么要对你好?二来,裴幸是我的朋友,她还救了我一命,我不可能因为你就不和她接触。” “裴幸,又是裴幸。” 虞宁雪轻轻念过这个名字,眼底的笑意变得轻蔑,像是在讥讽不自量力的自己,“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她。” 她上前两步,指尖刚刚碰到白澄夏的衣襟,就惹来了剧烈的抵触和警惕,“你做什么?” “我只是想给你换衣服,再穿下去,该染风寒了。” 女人说得风轻云淡,但眼底凝着一抹挥之不去的自嘲,白澄夏不自在地捏拳,抿唇道:“我自己会换。” 来到屏风后,拿起干燥温软的里衣换上,白澄夏撩开湿发,正色看向虞宁雪,“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你很久了。” 虞宁雪轻轻挑眉,沾染水汽的鼻音清浅暧昧,“嗯?” “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呢?现在这个世界上,人类远不止我们,为什么你一定要执着于我呢?” 低沉的嗓音内满是不解,白澄夏的目光也透出些躁意,如果不是考虑到了虞宁雪的情绪,她的话语会更为刻薄,变成“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会被你缠上”。 然而潜台词,其实性子敏感的虞宁雪能够理解,心脏坠落一般掉入深渊,星眸晦如夜色,她低低垂首,指尖捏住了衣角,像一个不知所措的稚童。 “我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同类,也是第一个陪伴我的人,我希望你能够一直陪着我,永远不离开我。” 呢喃的嗓音很轻,像是害怕打破什么,也像是在祈求怜悯,白澄夏强迫自己扭头不去看此刻楚楚可怜的女人,音色压抑着泛冷,“所以你就不顾我的意愿拉我进来。” 陈述的是事实,虞宁雪无法反驳,眸色覆上一层水光,她摇尾乞怜似的勾住了白澄夏的尾指,“可是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真的快要疯了。” 何止是“快要”? 白澄夏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经过这番剖白,她大概能够理解虞宁雪的想法了。 这么多年的孤寂生活,是她的出现让虞宁雪不再是一个人,所以对于温暖的渴求早就在陪伴中逐步变成了对她的渴求,这份感情甚至都不能称之为“喜欢”,只是一种必需。 所以,虞宁雪强行拉她进入游戏,多次使用束缚,面对其他的人类根本不会感到喜悦,只会害怕其他人抢走白澄夏。 这是什么该死又剧烈的雏鸟情节? 疲惫地叹了口气,面对眼下这难搞的境况,白澄夏抽出了那只被虞宁雪抓着的手,瞥见那如世界末日般灰败的瞳孔时,心下再度生出些许不忍,“我能够理解你,可是希望你也能理解一下我,我根本就不知道玩个游戏能玩出个你来,我也根本就不想来到这个世界,你越束缚我,我反而就越厌恶这里。” 面对沉默不语的虞宁雪,白澄夏开始放大招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很喜欢裴幸吗?” 果然,此话一出,虞宁雪抬起头来,那双破碎不堪的瞳眸聚满落雪,眼尾的泪痣都变得枯萎,“为什么?” 心脏如同被一只没有边界感的手给握住,剧烈的疼却挡不住这一刻自虐般的好奇,她直勾勾看向白澄夏,晕红的眼圈兀自酿起泪痕。 “因为她面对这个世界的态度,哪怕身边人都是程序,她仍然活得乐观恣意,这让我觉得,我是不是也不该这么抵触,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迫于我,虞宁雪,如果你想要我对你好,首先我们也该是平等的吧?” 白澄夏皱紧了眉,她是希望能够和虞宁雪在这个陌生世界和平共处的,可是首先需要这个女人明确的一点就是,她们是平等的。 她不是虞宁雪的所有物,虞宁雪也没有权力干涉她的交友。 然而,这番话落到虞宁雪耳边,仿佛只剩下了那句“你知道我为什么很喜欢裴幸吗”,猩红的双眼艳如魑魅,低泣的嗓音格外委屈,“那只是因为她待的时间不够长,若是她也在这样的世界独处近二十年,她也会变得和我一样的。” 说着便哽咽起来,像是被冤枉了的小孩子,哭得很是伤心。 白澄夏也沉默了,她只顾着说教,倒是忘了这一点,时长的不一样,使得虞宁雪和裴幸根本就没法对比。 “抱歉,是我想当然了。” 或许是声线里的愧疚被虞宁雪察觉,她扑了过来,轻耸鼻尖,闷闷的鼻音带着哭腔,“别推开我,让我抱一抱吧。” 22、醋意 怀中的女人温软湿滑,满身的清冷香气小心翼翼地萦绕过来,一如此刻耸肩靠近她的虞宁雪,脆弱又依恋,像一只害怕被厌烦的幼猫。 视线下方的雪发还散着雾气,使得美人模糊而朦胧,真切地触碰到柔软的肌肤时,会使人不自觉就生出些握住月亮的飘渺感。 白澄夏僵在了原地,心跳如擂鼓,剧烈跳动间,就好像感性已经比理智先一步感到了心动。 懊恼地摇摇头,原本想要落在虞宁雪后背安抚的手也停留在了空中,她抿紧了唇,道:“虞宁雪,你如果不强迫我,我也不会这么抵触你的。” “真的吗?” 沾满水光的狐狸眼清透浸润,如同在溺水之时抓住了浮木,虞宁雪轻轻撑着白澄夏的肩,眼尾泛起期盼,“若我今后不再束缚你,你可以对我好一些吗?” 白澄夏侧目躲开那容易令人心软的眼神,保持着理智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可以,但是你要保证不能干涉我的交友,我们按照朋友模式相处,我不会再和你针锋相对。” “可是……” 话语顿了一会儿,虞宁雪浅浅咬唇看来,柔弱又欲语还休,“可是我是你的妻子。” 这话说的,似乎是在对“朋友”这个词提出异议。 白澄夏警惕了一瞬,问:“你不会是想要我和你按照夫妻模式相处吧?” “……不该吗?” 女人的嗓音娇怯又委屈,反而使得白澄夏有点怀疑起自己来,按照游戏,她们结亲三年,这会儿再和虞宁雪说是朋友关系,好像是有点渣了。 垂眸看向那双满是水汽的眸子,散乱的衣襟遮不住细长深邃的锁骨,肉眼所见的身形还是抵不过此刻的亲密接触,软如柔云,平日里冷艳似罗刹的虞宁雪如今娇媚极了,每一寸浅粉的肌肤都写满蛊惑。 白澄夏被吓到似的松开了手,拉远距离后,她捏紧了指尖,像是在唤回自己的神智,“可是结亲的那三年,对于我来说只是游戏,我没办法真的把你当成我的妻子的。” 眼见虞宁雪越来越低落,白澄夏心脏一揪,补充道:“无论什么形式,只要你今后不再违背我的意愿,我们是可以好好相处的。” 虞宁雪仍然垂着眉目,雪睫在瞳孔处投下一片阴影,随后,她勉强笑笑,容颜清绝,“好,我答应你。” 气氛沉默下来,或许是她们也在思索该如何对待对方,白澄夏轻轻抿唇,想到来时虞宁雪的话语,先行一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故作漫不经心,“走吧,回去休息了。” 如果只是一场短暂的幻梦,她也并非不能给予虞宁雪。 果然,被接触的下一瞬,虞宁雪的眼底亮起星点,光晕闪烁,笑意清浅,“嗯。” 两人牵着手回到了长乐宫,上床休息时,白澄夏原本还在想虞宁雪会不会引诱她,结果对方很是乖顺地躺在了里侧,额头轻轻靠过来,小心翼翼又依赖不安。 和虞宁雪同床共枕的感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对方身娇体软,雪发泛着清冽的冷香,令人心头宁静,就连轻轻的呼吸声都很好听。 白澄夏很快就陷入了睡眠,醒来时却发现怀中多了一具柔软的身子,而且看姿势,居然是她翻身过去抱住的。 此刻的虞宁雪发丝微乱,勾勒出些许慵懒,羊脂般的肌肤在暖阳下泛着冷白的光,吹弹可破,无一丝瑕疵的面上清冷皎洁,如神亲临。 或许这才是原本她该有的模样,而非时时刻刻眼底都盘旋着暗色,卑微又疯狂。 呼吸乱了节奏,白澄夏稍稍松开搂在虞宁雪腰际的手,却在下一秒被勾住了后腰,刚刚清醒的女人笑得很甜,尾音拉长,“早安。” 如同将所有日光都汇聚在星眸中,对上那双清亮的狐狸目,白澄夏不自觉地愣了一瞬,随后才缓慢起身,道:“早安,我该去上朝了。” “好,我给你更衣。” “不用了,你再睡会儿吧。” 有些不适应地拒绝了虞宁雪的温柔,白澄夏来到屏风后穿外衫,收拾完毕后却见对方也穿戴整齐,笑着看来时姿容清雅,“我在宣政殿外等你,下朝了一起去用早膳吧。”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虞宁雪笑得这么好看,白澄夏点点头,同虞宁雪一起上了轿撵。 不过今日可能有点巧,她们到达宣政殿时,姜荔已经等在那里了,白澄夏疑惑看向她,结果收获了更为不解的眼神。 “你健康值怎么只剩八十了?” 白澄夏惊讶地挑眉,指了指自己头顶,“你说我吗?” “对啊,你昨天不是还有八十八,睡上一觉该变成九十三了吧?你做了什么扣了十三?” 说着,姜荔的目光扫过虞宁雪,笑容带上了些许揶揄,“你不会真的试了那个方法吧?” 白澄夏瞬间有些脸红,还有些心虚,因为一时之间的惊诧居然忘了虞宁雪还在一旁,她朝姜荔隐晦地摇摇头,道:“怎么可能?” 姜荔却没有get到她的意思,反问道:“可是我听闻你昨夜宿在长乐宫啊,你难道没有和虞……” 话至一半,白澄夏受不了地上前捂住了姜荔的嘴,她算是知道这位姑奶奶为什么大早上等在宣政殿了,等着“吃瓜”呢。 顾不上虞宁雪探究的目光,白澄夏拉着姜荔来到一旁,小声道:“我真没有,而且这件事别让虞宁雪知道。” 姜荔眼底划过笑意,“为什么不让她知道?” 白澄夏梗了一瞬,最终还是没有将就是虞宁雪把她困在这里的事实告知姜荔,只是摇摇头,“总之就是不可以。” 笑意越发清晰,姜荔同不远处目光冷凝的虞宁雪对上视线,故意攀附至白澄夏耳边,轻笑道:“我还告诉你一件事情,我能看到的数值里面还包括醋意值。” “什么?” 用看榆木脑袋的眼神扫了眼不解的白澄夏,姜荔冲着虞宁雪轻轻挑眉,“你的皇后现在的醋意值,是百分之一万。” 23、笑颜 夺少?你说夺少? 白澄夏震惊地看向姜荔,只见对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眉梢眼角都漾着狡黠,“逗你玩的,不过真的,这不用数值也能看出来吧。” 她朝虞宁雪的方向示意,女人长身玉立,眉目如霜,冰冷的目光紧紧盯着她们,碎雪弥漫,凝成一抹脆弱的水光。 因为极度隐忍,所以显得更为委屈。 白澄夏无奈地看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姜荔,并没有去在意自己莫名变低的健康值,而是走了过去,轻轻牵起虞宁雪的手,“我去上个朝,一会儿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去。” 算得上温声安抚了,虞宁雪眸中冷意渐散,但周身仍萦绕着一股子落寞,嗓音迟钝了一瞬才应道:“……好。” 或许,她也想问之前姜荔所说的有关健康值的事情。 刻意忽略了那双盈盈看来的潋滟目光,白澄夏转身进入宣政殿,果然看见了自己变成八十的健康值。 可是昨夜,她并没有做什么,一没熬夜,二没宠幸妃嫔,这健康值怎么会下降? 总不能是她睡着后虞宁雪…… 不至于,对方还没有疯到这个地步。 正百思不得其解,一位官员走上前来,躬身朗声道:“陛下,会试结果已出,请问何时让贡士们参与殿试?” 眉心稍稍蹙起,白澄夏发觉这位可能还是自己的老丈人,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些科考都是由礼部主持,而虞宁雪的父亲就是礼部尚书。 “你抬起头来。” 虞徽楠愣了一瞬,抬起头后露出了周正俊秀的相貌,果然,同虞宁雪存在三分相似。 但是,npc面对命令会迟疑吗? 白澄夏用探究的目光看去,道:“明日便可举行殿试。” 闻言,虞徽楠合手行礼,“是,陛下。” 后面就没什么事了,下朝后,白澄夏扫过乌泱泱的一大片官员,怀着许多疑惑出了宣政殿。 毕竟这大太阳的,虞宁雪还在外面等她呢。 刚刚走出去,却见虞徽楠也瞥见了虞宁雪,快步走去又顿住步伐时,似是有些近乡情怯。 白澄夏也走了过去,笑道:“国丈,可是太久没见雪儿了?” 虞徽楠顿时收敛了神情,行礼道:“陛下,臣确实有些想念雪儿了。” “那你们父女便聊聊吧。” 说着,白澄夏本想给他们独处的空间,手腕却被拉住,浅浅蹙眉的虞宁雪眸光清亮,欲语还休中似是在表达“你明明说好了一起用早膳的”这样的娇嗔。 抬手放在她冷玉一般的手背上安抚,白澄夏轻声道:“我在旁边等你们。” 像是为了让虞宁雪安心,白澄夏只是走到了一处树荫下,侧目便可以看到。 而虞徽楠则是用依依不舍的目光看着虞宁雪,声音中明显压抑着什么即将破土而出的情绪,“雪儿,你在宫中可还好?” 虞宁雪越发敛紧了眉心,眼前的男人似乎也觉醒了思维,这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他女儿了? 心底生出不适应的抵触,她往后退了一步,恭敬行礼,“多谢父亲关心,雪儿一切都好。” 虞徽楠定定地注视着低眉垂目的虞宁雪,轻叹一声后居然笑了起来,“那就好。” 说完,他利落地转身离开,像是在阻止自己产生一丝一毫的犹豫。 虞宁雪也在这时走近白澄夏,阴影下的眸子闪过些许不解,“他有些不对劲。” 白澄夏不再无聊地踢碎石,笃定地笑道:“对吧,我也觉得他不对劲,一般人觉醒了思维根本就没有记忆,可是他为什么对你这么……” 思索了一会儿,她不太确定地吐出一个词,“珍重?” 就是珍重,像是把虞宁雪当成了易碎的瓷器,那双如出一辙的狐狸眼原本该显的精明,却在看向虞宁雪时隐有水光闪过,沉默而汹涌。 虞宁雪摇了摇头,似是在表达并不在乎虞徽楠,随后面上扬起极为明媚漂亮的笑容,“你今日,唤我什么?” 看那模样,竟还有些少女的娇俏。 白澄夏看愣住了,反应过来后,脸颊瞬间爆红,摆手解释道:“不是,那时候不是在你父亲面前吗?” 总有些不能把两人之间的矛盾摆到长辈面前的责任感,所以那会儿居然将“雪儿”这个称呼脱口而出,极度自然,就像曾经这样唤过无数次。 但是此刻对上虞宁雪揶揄而雀跃的眸光,白澄夏拿手背给双颊降了下温,转身时又暴露了染上粉色的脖颈,“走吧,我饿了。” 笑意扩散,瞳眸内是十九年来不曾有过的明亮,虞宁雪抬手拉住白澄夏,瞬间就到达了长乐宫,对上那双有些迟钝的桃花眼后,她轻笑道:“不是饿了吗?” 两人并肩走进去,余光瞥见白澄夏仍然红着的耳垂,虞宁雪勾起唇角,上扬的尾音将少女的期盼勾勒得淋漓尽致,“我很喜欢你叫我雪儿。” 剩下的半句早已在白澄夏脑海里说明,“你可以一直这么唤我吗?” 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白澄夏在桌前坐下,原本想要拒绝的,可是一旦同虞宁雪对视,见到或许本该如此肆意明媚的少女,她抿住了唇,垂眸低声道:“如果你喜欢的话……” 再度看了眼写满期待的眸光,白澄夏忽然没了压力,放松笑道:“雪儿,用早膳吧。” 果然得到了虞宁雪格外雀跃的模样,弯弯的狐狸眼形似月牙,清亮皎洁。 然而,太阳穴处的刺痛再度光临,一闪而过的画面内,这次白澄夏看清楚了,就是虞宁雪,比起如今要稚嫩些,雪发扎成马尾乖巧垂在身后,笑颜羞涩而灿烂,“谢谢你,我叫虞宁雪,你叫什么呀?” “嘶——” 像是一直以来构建的世界观在坍塌,白澄夏乱了呼吸,胸口急促起伏间,她将迷惘的眸光投向担忧看来的虞宁雪,女人紧蹙着眉,嗓音慌乱不安,“你怎么了?” 白澄夏抓住了那只在额前探温度的手,面色苍白,语气却极为笃定,“我认识你,在我的世界。” 闻言,虞宁雪沉默了一瞬,目露不解,“你又看见了什么吗?” 眼前的容颜逐渐和画面重叠,白澄夏心如擂鼓,低声道:“我看见了你。” “可是我自有记忆起便生活在这个世界了,你看见的那个人,或许并不是我。” 嗓音低了下来,尾音寂寥而落寞,虞宁雪拿出丝帕擦了一下白澄夏额间的细汗,勉强笑道:“先用膳吧,” 不知为何,此刻的虞宁雪显得有些胆怯,或许同自己一样吧,她甚至害怕打破近二十年的认知,也更怕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她。 毕竟如果真的不是,她又该如何自处。 气氛沉寂下来,两人各怀心思,再精细的食物也索然无味,用完后,白澄夏拿手帕擦了下唇角,起身道:“我今日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等一下。” 虞宁雪浅浅抬眸,游移不定间,最终还是开了口,“今日,姜昭仪所说的‘健康值’,那是什么?” 果然,哪怕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还是压不下她对这件事的在意。 等到虞宁雪主动问起来,白澄夏心里反而还轻松了一些,坦然道:“字面意思,和你能瞬移差不多,姜荔可以看见我们每个人的数值,对了,之前她说你的健康值只有四十九,你该注意些自己的身体了。” 挑着能说的部分进行了坦白,见虞宁雪理解地点点头,白澄夏刚想松口气,就听见她追问:“那姜昭仪所说的‘那个方法’,又是什么?” 虞宁雪轻轻蹙眉,风雪凛冽的双眸划过些许猜测,“而且她提到了你昨夜宿在长乐宫,‘那个方法’,和我有关系?” 白澄夏已经被问麻了,在一众需要解释的事情内,她先选择了否认,“不是,‘那个方法’和你没关系。” 作为知道所谓的“那个方法”就是宠幸妃嫔的人,白澄夏实在是不愿意把这件事和虞宁雪牵扯起来,哪怕对方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 见她否认得急切,虞宁雪反而心底生疑,“你之前说姜昭仪去寻你,是为了告知你离开的方法,所以,就是今天提到的这个,对吗?” 很好,聊爆了。 白澄夏真想给自己这不把门的嘴两下,也想去拉着姜荔哭嚎“你真是做了件好事”,但是这会儿,对上虞宁雪似乎洞穿一切的目光,她只能尬笑两声,默不作声。 然而,虞宁雪在涉及白澄夏的事情上一向心细如发,回想起所有的话语后,她眸色渐深,语气也危险了起来,“‘那个方法’的主要目的,是降低健康值,你想消耗健康值离开这个世界,对吗?” 白澄夏叹了口气,她有想过虞宁雪很聪明,但是没想过可以仅凭姜荔的只言片语就把她的全部计划猜出来,不对,还有一点! 只要虞宁雪不知道消耗健康值的方法是宠幸后妃…… 但是,虞宁雪在此刻抓住了她的手,眸光震颤,似有水色浸润,幕帘一般轻轻浮动,“你否认得那么快,可见这个方法就是和我有关系,怎么,是要和我做什么吗?才能让你如此抵触?” 白澄夏无奈地看向眼圈通红、美艳冷肃的虞宁雪,眼神说不出的复杂,既怜惜,又头痛,“虞宁雪,你说你知道这些,有什么好处吗?” 听到这个称呼,虞宁雪起身扑入白澄夏怀中,两人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子,她哭得委屈,一瞬间将对峙的频道拉回暧昧。 “你明明答应了我要叫我‘雪儿’的。” 颈间的泪意温热且汹涌,哽咽着的嗓音如最为无助的幼兽,白澄夏生疏地将手落在那轻颤的脊背,再度否认道:“那个方法,并非和你有关系,我这么抵触,也不是在抵触你。” 无论虞宁雪能不能猜到真正的“那个方法”,至少此刻,她想温声安抚对方,而且,说的也是实话。 若是真的到了必须四选一的地步,她的心是偏向虞宁雪的。 24、不愿 虞宁雪仍然在哭泣,不像是仅仅因为今天的事情,更像是好不容易遇见了令人心安且接纳她的温暖怀抱,所以所有委屈都冒出头来,哭得悲伤又可怜。 如同在耳边下了一场绵密的春雨,淅淅沥沥的,淋得白澄夏越发心软,轻声叹息后,她道:“雪儿,别哭了。” 这句话的效果还是立竿见影,抽噎声停顿一瞬,虞宁雪眨巴着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看来,像一只希望主人摸摸脑袋的小猫。 白澄夏迟疑着把手放了上去,“我答应过你,就不会食言的。” 这句话确实是在安抚虞宁雪,但是它也存在潜台词,那就是曾经虞宁雪也答应过她不能阻止她尝试方法回家,如今计划被察觉,白澄夏也只能提出这一点了。 闪烁着泪光的狐狸眼被水色渲染得越发清透,虞宁雪吸吸鼻子,被泪水泡软的音色犹带哭腔,“你就这么想回去吗?” 还是第一次,白澄夏在这件事情上出现了犹豫,但是动摇不过瞬间,她点点头,“嗯,我想回家。” 虽然说在这里可以当万人之上的皇帝,还拥有了母亲,有视她比生命还重要的虞宁雪,可是白澄夏还是想回家,因为那里才是属于她的世界。 更何况,现在逐渐复苏的记忆表明,或许虞宁雪也是那个世界的人,她们早就相识了。 哪怕是出于想要弄明白这些事情的心理,白澄夏也绝不会沉溺在这个世界。 虞宁雪主动离开了她的怀抱,周身落寞,如同被抛弃的幼猫,嗓音却紧绷着,压抑着不透露出那些失魂落魄,“你有事的话,便先去吧,我想静一静。” 怀中空落落的,白澄夏还有些不适应,手虚握成拳,道:“好,我晚些再来找你。” 强迫着自己不去想虞宁雪碎雪一般的低落脆弱,白澄夏转身离开,也就忽略了那一眼极度诧异而又欲语还休的目光,像是在说“让你走你还真走啊”。 … 白澄夏先去宣政殿收拾了昨夜散乱的酒瓶,又去把裴幸的衣服洗干净了,用了几个时辰的时间晒干,这才拿着干净的外衫去了雪回街。 到达时已经傍晚,夕阳衬得河水波光粼粼,金光闪闪,视线在护城河上停留了许久,白澄夏在想,健康值下降的原因,无非也就两种。 一是昨天她触碰了光圈,二是昨天她曾经陷入过濒死状态。 或许,今天可以控制变量试试? 不过还是要把裴幸找来,不然一个人可能真的要把小命交代在这,白澄夏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去了裴家,裴幸正在做晚饭,见到是她以及手中拿着的衣物,惊喜地笑了起来,“就一件衣服而已,不过你来得正好,来尝尝我的手艺。” 后厨冒起浓厚的烟火气,裴幸精致爽朗的容颜满是笑意,白澄夏慢半拍地点点头,“叨扰了。” 裴幸拍拍她的肩,“一副碗筷的事,对了,你的衣服在那里,我想还你来着,但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你。” 洗干净了的衣衫堆叠整齐,凑近了便能闻到熟悉的暖香,白澄夏自觉地去洗了碗筷,同裴幸还有裴母一起用了晚饭。 饭后,裴幸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问:“怎么了?” 也不知是不是被裴幸感染的,白澄夏拉过对方避开作为npc的裴母,犹豫道:“我想再去那河底看看,但是……” 白澄夏顿住了,因为感觉这个请求有些强人所难,裴幸从她那为难的面色中get到未尽的话意,笑着挽起了袖子,“我陪你一起吧,不然你出事怎么办?” 像是怕白澄夏感到负担,裴幸揽了她的肩膀,夸张道:“我救回来的命,当然要我负责。” 白澄夏无奈笑笑,眼眸弯弯,“谢谢你。” 两人再度来到雪回街处的护城河,夕阳西下,水面浮动,可以看清底部的水草和污泥,就连温度都冷了下来,白澄夏看了眼裴幸,道:“如果我很久都没有上来,你再下去看看吧。” 毕竟浑身湿透的感觉很糟糕,如果自己可以上来的话,就不麻烦裴幸了。 裴幸面上点点头,但显然不同意这个做法。 扑通一声,白澄夏激起了很大的水花,再次进入河底,倒没有昨天那么难受了,她一边感慨着人的适应性真强,一边快速靠近光圈,结果还没触碰到,身后便紧跟着一个人影,是裴幸。 白澄夏惊讶地回头看去,对方指了指光圈,示意她再去试试,自己只是在后面保驾护航。 心底涌过暖流,进入这个世界后,只有裴幸对她是纯粹的善意,白澄夏奋力向前,果然在触碰到光晕的下一秒眼睁睁看着它消失不见。 储备的氧气只够白澄夏憋气到这里,好在裴幸拉着她出了水面,捂着胸口咳嗽时,对方道:“走吧,回去换身衣裳,不然夜里该着凉了。” 吐出几口咸腥的河水,白澄夏湿漉漉地跟在裴幸身后,换好那件洗干净的外衫时,她无奈地笑了起来,“没想到这衣服还有妙用呢。” 裴幸也换上了她洗的那件,笑意明媚,“是啊,对了,你住在哪里?我明天把衣服带给你。” “我住宫里。” “那正好,我明天要去参与考试。” 闻言,白澄夏目露惊讶,“你不会是要去参加殿试吧?” 裴幸也挑起了眉,“你怎么知道?” 目光扫过那明显独属于女性的窈窕身形,白澄夏顿了一瞬,问:“你女扮男装考科举吗?” 双颊染上晕红,裴幸稍稍拢了一下衣襟,“嗯,我刚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考过了会试,成为了贡士,或许是想要入朝为官的,便顺着这条路走了下去。” 白澄夏点点头,“好,那明日见。” 她很期待,明天裴幸在大殿上见到她的神情。 这也算是一种恶趣味吧,白澄夏刻意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被送到雪回街后就坐上轿撵回宫了。 本来是打算去长乐宫看看虞宁雪的,但是这会儿里衣还是湿的,她就先去浴池洗了个澡,随后湿着头发迫不及待地去了宣政殿,结果健康值还稳稳当当停留在八十。 也就是说,造成健康值下跌的,除了宠幸后妃,让自己陷入濒死状态也可以。 俗称,作死。 但是这个方法太过危险,毕竟很有可能真的就把自己玩死了。 雀跃的心情沉寂下来,白澄夏披着外衫走在路上,颇有种“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凄凉感。 虞宁雪是突然出现在不远处的,像妖艳的女鬼,白澄夏被吓了一跳,一声woc硬生生憋成了“我去”。 捂着剧烈跳动的胸口看去,对方的目光停留在那件衣衫上,像是在思考什么,随后冷声下了结论,“你出宫了?又去见裴幸了?” 白澄夏抿了抿唇,莫名的心虚,“你、你怎么知道?” “这件衣服,是你昨天穿的,应该落在裴幸家里了吧。” 嗓音不悲不喜,就像在谈论无关的事情,虞宁雪隐隐蹙起眉,颇为疲惫似的,“你若喜欢她,明日便可拟旨纳她为妃。” 白澄夏感到有些怪异,迟疑地问:“……你不介意?” 一声冷笑打破此刻的静默,虞宁雪双眸浮起冰川,破碎而悲伤地看向白澄夏,“我介意又如何?终归,你还是要去见她的,雪回街距离宫中,路途遥远,让她进宫,你们岂不是可以天天见面。” 抛下极度难受的她,一出去便是一整天,和裴幸待在一起,你就这么喜欢裴幸? 若是能够知道虞宁雪心中所想,白澄夏肯定是要喊冤的,毕竟,是虞宁雪先说想要静一静的啊。 然而,虞宁雪是世界第一的口是心非,那句“静一静”不过是想要告诉白澄夏,现在她心情很不好,快点哄哄她吧。 这会儿,清透漂亮的狐狸眼内雨雾弥漫,白澄夏只看了一眼便心生不忍,低声道:“我今日只是去还她衣服,我和她的关系,也并非你想的那样。” “还她衣服,那为何你又换了衣裳?你在她家里做了什么?” 不是,怎么越说越离谱了呢? 冷冰冰的嗓音就像是在怀疑自己和裴幸做了些不该做的,白澄夏都被说笑了,因为她能够感受到虞宁雪的不愿。 明明不希望她同裴幸真的做出出格的事情,明明不想要她纳裴幸为妃,却牙尖嘴利的,不愿在对峙的此刻输去半分气场,哪怕得到答案的代价是心碎。 “你笑什么?” 哭腔难以遮掩,虞宁雪抹了一把眼角,眼尾的绯色却越发浓墨重彩,点点滴滴的晶莹汇聚成股,落下时,娇弱委屈却又倔强不语。 白澄夏上前擦了一下眼睑处的热流,对上那眼巴巴却想要故作凶狠的视线,突然被可爱到似的笑了起来,“我在笑你。” 那只手瞬间被拍开,虞宁雪紧紧咬着唇,吸鼻音闷闷软软的,“我知道我现在很可笑,不用你来提醒我。” 笑意更为扩散,白澄夏揉了揉虞宁雪触感柔顺的发丝,努力憋笑道:“没有,只是觉得你很可爱而已。” 可爱? 虞宁雪露出了很是懵懂的神情,也像是哭懵了,自下而上看来时,不似清冷出尘的后宫之主,更像被心上人注视的羞怯少女。 “你根本就不希望我把裴幸纳入宫中吧,为什么要说反话呢?” 轻笑着的嗓音笃定而清朗,白澄夏垂眸看向紧抿着唇的虞宁雪,“如果我真的答应你了呢,你今晚怕是又睡不着了吧?” 虞宁雪难堪似的扭头躲开对视,双颊乃至脖颈都染上淡粉,嗓音轻轻颤动,“如果你真的喜欢裴幸,我难道能拦住你吗?” 见她仍在口是心非,白澄夏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故作恍然大悟道:“也是,那就麻烦皇后帮朕拟旨了,明日便让裴幸来宫中吧。” 闻言,虞宁雪立刻抬眸看来,不可置信间,冰川碎裂成河,成股从承受不住的眼眶处滑落,“此话当真?” “对,你帮她安排一所住处就好,不用在后宫,要离宣政殿近些的。” 经过虞宁雪的提醒,白澄夏也觉得宫里距离雪回街太远了,如果今后裴幸入朝为官,还是在宫里有一处住所比较好。 但是这番话落到虞宁雪耳中,何其刺耳,她定定地注视着并非玩笑模样的白澄夏,唇瓣都快咬出血迹来,这才隐忍着哭腔应道:“臣妾遵旨。” 白澄夏恶趣味地没有再解释,只等明天虞宁雪自己发现答案。 两人并肩朝长乐宫走去,途中,虞宁雪胆怯地抓住了她的手,声线落寞,尾音也逐渐下沉,“陛下,若、若我不愿呢?” 步伐顿了下来,白澄夏侧目看向双目赤红、泪意汹涌的虞宁雪,明知故问道:“不愿什么?” “不愿……裴幸入宫。” 一字一顿,似乎虞宁雪也害怕被拒绝,像一个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索要糖果的稚童,眼巴巴又可怜兮兮的。 25、方法 白澄夏这才收起那副玩世不恭又漫不经心的笑容,正色道:“这样才对啊,我根本就不喜欢裴幸,纳她入宫做什么?而你,根本就不愿意,又为什么不反抗呢?” 如此轻易地就得到了糖果,反而使得虞宁雪露出了受宠若惊的神色,指尖轻轻掐过手臂,像是在确认自己并非做梦。 注意到了她这个动作,白澄夏轻叹一声,“有什么事直说就好,没必要弯弯绕绕、阴阳怪气,我今日只是又去了一次河底,这才去裴幸家换了湿透的衣裳,我和她只是朋友,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原来,只要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就可以得到答案吗? 虞宁雪捏紧了指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唇角却勾了起来,为得到期盼的答案而心生雀跃。 虽说不想打扰她此刻的欣喜,白澄夏还是道:“但是让你安排住所是真的,裴幸女扮男装就是为了参与科考,明日举行殿试,若是她真的入朝为官,从雪回街来回太远了。” 说着,怕虞宁雪对此感到不悦,她又立马安抚道:“你在宫中的时间长,一定比我清楚,选一个离宣政殿近的住所就好,可以帮帮我吗?” 还是第一次被白澄夏用如此恳切的目光注视,虞宁雪不自在地撩了一下耳边的发,轻轻地点头,“我安排就是了。” 在洒满月华的长街上漫步,或许算得上一件比较温馨的事情,隔阂说开后,她主动拉住了白澄夏的手,笑意盎然,如盛开的夜昙。 今夜,白澄夏也是宿在长乐宫的,这种事情就是一回生二回熟,更何况虞宁雪的床榻又香又软,睡起来还是挺舒服的。 第二日上朝便是殿试,白澄夏早在长阶处就看到了乌泱泱的一片贡生,刻意拿手挡住了侧脸迈步而上,终于成功地见到了目露诧异的裴幸。 今日的裴幸显然刻意打扮过,素色的衣衫清丽干净,长身玉立,木簪束起发丝,衬得如青竹高雅,一眼望去雌雄莫辨,只知是位漂亮的美少年。 白澄夏恶趣味地朝她笑笑,道:“开考吧。” 贡生们在各自的桌前坐下,右上角已经准备好了统一的笔墨纸砚,试卷发了下去,白澄夏也走下龙椅巡查,靠近裴幸时,她低声笑道:“加油。” 裴幸则是抬头看了她一眼,笑得无奈。 随手一救的人居然就是自己的监考老师,想过白澄夏出身富贵,倒还真没想过她就是当今圣上。 殿试进行了一个时辰,本来白澄夏该问些问题的,但是鉴于其他人都是npc,就毫不犹豫地宣布了状元是裴幸,封为翰林院修撰,之后又随意选了两个幸运儿作为榜眼和探花,封为翰林院编修,今年的科考也就到此结束了。 宣布下朝后,白澄夏朝裴幸使了个眼色,后者走出宣政殿后就快步走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秀眉轻挑,“是不是就等着看我惊讶的样子呢?” 白澄夏笑了起来,“这都被你发现了?” “那我这样算是走后门吗?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都能当状元,太惭愧了啊。” “那倒还真不是,你是不知道那些npc写的都是些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这里只是游戏世界,所以其他人交上来的答卷要么是空白的,要么是乱码,让裴幸当状元,居然还真的是公平公正的。 闻言,裴幸松了一口气似的耸耸肩,“那还挺好的,这辈子第一次凭实力当状元呢。” 两人正松散地闲聊着,虞宁雪款步朝她们走来,素白的手递来一串钥匙,嗓音清越,如玉轻落,“裴姑娘,给,若是今后来不及回去,便去翰林院旁的藏书阁休息吧,已经打扫好了。” 裴幸惊讶地挑眉,“你是那日河边……” 虞宁雪轻声打断了她,“本宫是当今皇后。” 端的是一派矜贵清雅的风骨,但白澄夏知道她这是在宣示主权,便在裴幸打算行礼时笑道:“不必多礼,你既然和我是朋友,叫嫂嫂就好。” 裴幸犹豫了一瞬,改口道:“谢谢嫂嫂。” 此话一出,虞宁雪顿时变成了被顺毛的猫,周身气质无一丝冰冷,全然化为羞涩与雀跃,她浅抿唇瓣,低声道:“不用谢。” 简直就像称霸一方的“丧彪”转身化为小夹子“咪咪”,白澄夏看得笑了起来,在得到裴幸的不解和虞宁雪毫无杀伤力的娇嗔后才稍微收敛,清嗓道:“你先去看看住所吧,一会儿我来找你,我们一起去雪回街。” 裴幸的眼神在她们之间打了个转儿,问:“去雪回街做什么?” “……送你回去,顺便拿衣服。” 当然是想去再试一下濒死状态是不是真的能够减少健康值,但是测试这件事必须水性很好的裴幸在场,白澄夏找了个自以为不错的理由掩盖住自己的真实目的,但是…… 裴幸这才想起什么似的从包袱里拿出了白澄夏的外衫,恍然大悟地拍拍脑袋,“聊着聊着我给忘了,给,洗干净了的。” 滋啦。 这是白澄夏原地石化的声音。 接过衣裳后,白澄夏看向裴幸的目光似有千言万语,但都碍于虞宁雪在场而咽了回去,最终只是笑了笑,道:“难为你还记着了,我让太监送你去藏书阁吧。” 裴幸倒是看出了些什么,慢半拍地点点头,“好。” 让裴幸坐上轿撵去了藏书阁,白澄夏看向眸光清浅的虞宁雪,故作无事,“走吧,用早膳去。” 虞宁雪掩下眼底的探究,笑得眉目弯弯,风情潋滟,“好。” 两人是瞬移来到长乐宫的,那里已经摆好了一桌子甜口的吃食,经过这两天,白澄夏发现其实虞宁雪也挺爱吃甜的,或许如果能到现代,对方应该也会喜欢吃菠萝包。 不过这么一想,倒是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了口味,白澄夏只记得是高中那会儿,突然就迷上了菠萝包,大学之后更是一天一个,吃得舍友都担心她会不会年纪轻轻就得糖尿病。 思绪越发飘散,这幅心不在焉的模样被虞宁雪瞥见,对方放下汤匙,清脆的碰撞声令白澄夏回神,疑惑看去时,美人面色冷凝,周身风雪凝结,对视时,似有不悦隐忍其中。 “还在想裴幸吗?” 白澄夏被说懵了,直白道:“没有啊,我在想你。” 此话一出,虞宁雪顿时抿紧了唇,染上晕红的双颊娇羞无限,眼尾的泪痣也娇艳欲滴起来,嗓音软软的,尾音抛出了期待的钩子,“我就在你身边,想我做什么?” “我在想,我那里有许多甜食,你应该会很喜欢。” “你当真没有在想裴幸?” “我想她做什么?” 不知不觉间就哄好了多云转阴的虞宁雪,但是确实还有一件事要去处理,白澄夏不打算隐瞒了,坦诚道:“不过我一会儿确实要去找一下她,有关消耗健康值的方法,我想找她帮忙试试。” 或许是白澄夏的直率令虞宁雪放下心来,心中也隐隐生出了些许奢望,所以轻声问:“那么,‘那个方法’,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对上那双浓墨重彩的星眸,不再晦如深夜,闪烁其中的星点每一颗都名为期盼,白澄夏顿了会儿,艰难地摇摇头,“我暂时也还不确定这个方法是不是真的可以减少健康值,等我确定了再告诉你,可以吗?” 算是一个缓兵之计,出于对回家的渴望,白澄夏暂时还不希望告知虞宁雪自己的全部计划,不愿所有的底牌都被掌握。 闻言,虞宁雪露出了极为隐忍的失落,就像本该如此,只是希望落空罢了,她甚至勉强笑笑,软声道:“好。” 用过早饭后,白澄夏去了藏书阁寻找裴幸,对方倒也明白,正施施然地等待着她的到来,笑问:“怎么了?又想去那河底看看?” 白澄夏惊讶地挑眉,“这你都猜到了?” “你的脸色太好辨认了。” 她们一同来到雪回街,到达时已经接近午时,白澄夏迎着艳阳,不适地稍眯起眼睛,“你一会儿不用立马救我出来,等我憋不住气昏迷了,再拉我上岸,可以吗?” 裴幸露出了不解且不赞同的眼神,“为什么?那样你会有危险的。” “我就是想陷入濒死状态,你知道吗,这里只是游戏世界,如果健康值见底,说不定就可以离开,置之死地而后生,或许就可以消耗健康值。” 被说得一愣一愣的,裴幸定定注视着目光坚定的白澄夏,再度询问:“你确定?” “我不确定,但我想试试,我想回家。” 清亮的桃花眼里满是对于回家的向往,裴幸有些不理解,但是仍然选择帮助白澄夏,“好,我会帮你的。” 白澄夏感激地看了一眼眉目温润的裴幸,“谢谢你。” “没事,我们是朋友嘛。” 伴随着下定决心,白澄夏跳了进去,正午的护城河居然是温热的,没有那么不适,但是胸腔内的氧气逐渐消耗,见底之后,她憋得面色涨红,眼前也浮现越来越大的黑点,迅速地占据视线。 裴幸是在看见白澄夏不再挣扎后拉她上岸的,想到对方说的需要进入濒死状态,便没有进行急救措施,只是抱着她回了家,打算先将湿透的衣裳给换了。 床榻被水迹沾湿,外衫沉沉落地,裴幸犹豫地解到衣襟时,白澄夏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了许多河水。 后背被轻拍,一杯温热的茶水递了过来,白澄夏轻轻靠在床头,容颜苍白,像一只耷拉下尾巴的大型犬,无力道:“裴幸,谢谢你。” 茶叶的清香代替了唇舌内水草的腥味,但大脑仍然昏昏沉沉的,裴幸拿布巾给她擦拭了一下湿发,嗓音听上去有些拘谨,“你先把里衣换了吧,不然该风寒了。” 白澄夏接过裴幸递来的干净里衣,对方还红着脸解释道:“这件是我刚买打算在官服内穿的,你先换上吧。” 抬眸看了一眼就连肌肤都染上浅粉的裴幸,这时倒能看出完全的女子情态来,白澄夏无所谓地笑笑,“没事啊,你穿过也不会怎么样,你多次救我,我还能嫌弃你不成?” 裴幸轻轻抿唇,回以一个笑容后就退了出去,白澄夏在屋内换好了衣裳,只着里衣走出去后,后厨散出些许姜味。 “你在煮姜汤吗?” 扫了一眼像个好奇宝宝的白澄夏,裴幸无奈笑笑,“嗯,姜汤驱寒。” 白澄夏轻轻皱起鼻尖,装可怜道:“可是我不爱吃姜诶。” “那要不试试姜撞奶?” “你还会做这个?”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着,一道阴影却投了进来,颀长的人影落在她们的影子之中,硬生生将和谐的氛围一刀劈开。 白澄夏诧异回身,只见虞宁雪正风姿绰约地站在院中,投来的目光扫过她单薄的里衣,逐渐变得不可置信起来。 女人款步而来,轻耸鼻尖,在闻到白澄夏身上那股子属于裴幸的皂香后,眸间越发冷漠,阴鸷盘旋其中,嗓音如混满碎冰的溪流,其中的戾气与不悦毫无掩饰,也可以说是根本没有余裕再去遮掩,快要崩溃之际,每一个音节都显得狼狈难堪。 “你们做了什么?” 她早膳后就去寻了姜荔,威逼利诱后才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消耗健康值的方法是行鱼水之欢。 那么此刻的白澄夏和裴幸,进行到哪一步了? 26-30 第26章 试试 白澄夏被一股子吸力拉到了虞宁雪面前,女人倾身上前捏住她的下颌,垂落的雪睫渲染出一片暗色,显示出正处在极度失控而危险的边缘的情绪。 对方似乎是在检查她的唇瓣以及衣襟,在瞥见脖颈处的红痕后,眸色更为晦暗,不过瞬间,白澄夏甚至没来得及解释那是裴幸拉她上岸时造成的,她们就已经瞬移到了长乐宫,虞宁雪将她压在床榻上,轻敛的眉心如一笔未画完的远山,墨色浓郁,山水画一般飘渺高洁。 “你和裴幸,试了那个方法?” 出于生物对于危险感知的本能,白澄夏觉得这个答案很难给出,她确实让裴幸帮忙尝试了一个方法,可是并不是曾经姜荔提到的那个。 可是,该说吗?能说吗? 她和虞宁雪从来都不在一条战线上,暴露底牌,是很不明智的举动。 脖颈被掐紧了一些,与之前只是感受脉搏不同,此刻可以感受到越来越稀薄的氧气,白澄夏本就刚刚溺水,如今面色更为惨白,却白不过眸色灰败的虞宁雪,女人再度用力,声线凌厉,“说话!” “咳咳……” 不受控地咳嗽起来,喉咙里泛起干痒,仿佛再度临近死亡,白澄夏虚弱地摇摇头,声如蚊吟,“试了,但是……” 不等她说完“是另一个方法”,虞宁雪猛然压住白澄夏的肩,后脑勺撞击床面,晕眩让本就湿冷的大脑运转得更为艰难。 脖颈被放过,氧气争先恐后地涌进来,白澄夏像一只离开水面太久的鱼,胸口急促地起伏,哪怕思维慢吞吞的,眼神也渐渐染上了惊恐。 因为虞宁雪俯下身来,完全逆光的双眸极度晦暗,简直比夜色还要浓郁三分,轻轻呢喃的嗓音带着自说自话的偏执,“为什么是她?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柔软的指腹轻轻擦过白澄夏湿润的双唇,明明是格外亲昵而暧昧的举动,被虞宁雪做出来却像是被一只吐着信子的毒蛇给盯上,令人一路冷到了脊骨,身子不自觉地轻颤起来。 白澄夏扭头躲过了那只手,隐忍着泪意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和裴幸做什么。” 完全处于弱势,又被一个精神状态极度糟糕的疯子缠上,她忍不住红了眼眶,音色内染上掩盖不住的恐惧与哭腔。 “那你为什么穿着她的衣裳?” 目光冷冷地落在那布料粗砺的里衣上,隐隐约约还能闻到裴幸惯用的皂角味,虞宁雪不悦地蹙起眉,眼圈瞬间又红一分,不分由说地就上前解着白澄夏的衣襟,低声道:“脱下来。” 白澄夏本身就因为溺水没什么力气,哪里敌得过如今心神大乱的虞宁雪,里衣被挣开,露出的大片肌肤冷白似玉,可是腰间带着刺目的印迹,如同被一只手揽过抱了许久,才会在娇嫩处留下一圈绯色。 视线盯着那处看了许久,虞宁雪唇瓣都快咬破了,周身一派肃杀之气,冰冷漠然,既恨又狠。 趁着这沉默的空档,白澄夏赶紧捋顺了呼吸,辩解道:“那是裴幸救我上岸的时候留下的,你别误会了。” 虞宁雪垂眸看向她,忽然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信吗?” “什么?” 眼见她似乎已经有了认定的答案,白澄夏不由得坐起身,本想将一切和盘托出,四周的环境再度幻化,这次却可能是因为虞宁雪的心绪不宁,所以几经闪烁,这才变化成了浴池的模样,女人眼尾艳绯,眉梢却凝起不化的冰霜,“去洗干净。” 完全命令的语气,动作却是温柔的,白澄夏被带入了浴池之中,温热的水汽将视线遮挡,一切都变得雾蒙蒙的,眨巴两下眼睛看清后,虞宁雪已经在解腰带了。 瞬间就瞪大了眸子,白澄夏想要后退两步,结果高估了如今自己的身子,摔进高至锁骨的温泉后,还是虞宁雪快步走来扶起了她。 水下不比浮满花瓣的水面,入目一片瓷白,双腿修长纤细,腰肢轻摆,盈盈一握。 白澄夏趴在边上呛着水,大脑越发晕乎,挥之不去的画面皆是旖旎春色,她捂住额头,慢半拍地问:“你要做什么?” 肚兜的细带也被解了开来,美人不着一物,艳如水鬼,抬手扎起半湿的长发时,连带着窈窕的曲线也若隐若现。 “你把自己洗干净便是了。” 仍然是命令的口吻,却又冷又媚,水雾之中,仿佛只能看清那双形容妖冶的狐狸目,白澄夏缩头乌龟似的泡入水中,只留下能够呼吸的空间。 如今有花瓣遮身,倒是比刚刚在床榻上衣襟散乱要有安全感一些。 明明共处一室,如此暧昧的氛围下,两人却像互不相识,白澄夏默默拿皂角洗着澡,倒不是听话,只是也觉得这些天跳河跳得太勤快了,身上都快染上腥味了。 洗好之后,白澄夏拿手挡着侧脸,动作极度利落地穿上了里衣,这才捂着双眼看向虞宁雪的方向,迟疑道:“……我洗干净了。” 回应她的是一声轻嗤,哪怕看不见也能想象出虞宁雪的一身风情万种,女人轻轻撩动水波,冷声道:“就这么不愿意看我?” 若不是逃了也会被那该死的外挂抓回来,白澄夏才不会在这里羊入虎口,可是如今,她只得放下了挡在眼前的手,刻意放空视线,“……没有。” 羊脂白玉一般的肤色占据视线,虞宁雪款款从水面中走出,瓷白沾上淡粉,衬得娇艳欲滴,不似九司之下的妖狱,更像纯洁稚嫩的圣女。 素色的衣衫都比不过她的肤色纯粹,掩盖住肌肤时,令人更加想要往深处窥探。 白澄夏却不想,因为她知道眼前的女人有多疯,觊觎恶鬼的下场是粉身碎骨。 手腕被牵住,泡在温池内许久仍然是冰肌玉骨,如同被蛇触碰了一下,白澄夏下意识往后退,急忙道:“我今天去找裴幸,只是想去河底看看,她水性好,能拉我上岸,我没有和她做什么。” 似是觉得语言太过苍白,白澄夏又恳切地看向眸光水润的虞宁雪,“真的,如果我说谎,我就一辈子回不了家。” “回家。” 嗓音低低地念过这两个字,像是要把每个字节都揉碎,虞宁雪眉目冰冷,是从未在她面前表现出过的冷漠厌世,“到底是什么家,让你这么喜欢?” 锋利的话语并不停歇,甚至杀伤力愈演愈烈,“在我以灵魂体跟着你的那段时间,我看到了你在那里的生活,普通无趣,你没有家人,朋友也少得可怜,做着毫无意义的工作,摆烂着浑水摸鱼,这里到底是哪里比不上你的世界呢?” 虞宁雪没有说错,在真实世界的她自从高考后就一蹶不振,就好像突然失去了所有目标,虽然考取了理想的大学,却在校内只保证了绩点,不爱社交,毕业后考取了个清闲的事业编岗位后就开始了混吃等死的日子。 隐隐约约间,她总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人,一个可以为之努力的人。 可是,普通的生活不代表就毫无意义,在虞宁雪的全然批判下,白澄夏红了眼眶,抬眸直视过去后才表露出被温吞掩盖住的明锐。 “世上有无数个普通人,或许没有你的容颜出彩,没有你的身份尊贵,可是她们构成了这样五彩斑斓的世界,我就是喜欢那样的世界,喜欢上班时和前辈一起摸鱼,喜欢买晚饭时和小摊贩聊聊天,喜欢抽空与朋友聚在一起,她们都是真正有思想的人,虽然普通,但是都在为了生活而努力,你凭什么否定我们呢?” 虞宁雪浅浅蹙眉,或许是在这样没有温度的世界生存太久,所以如今除了白澄夏,其他人,她根本就不在乎。 可是这番话语勾勒出的世界,那些细小而温馨的相处,不正是自己所期盼的吗? 偌大的浴池内一片静谧,许久之后,一声轻笑打破了僵局,虞宁雪面上的漠然尽数化为苦涩,“所以,你为了回去,什么都可以做,是吗?” 白澄夏紧捏着拳,音色冷硬,“必要时,我会的。” 无论是要多次让自己陷入濒死状态,还是当真要选定一个人进行亲密接触,她一定要回到自己的世界。 闻言,又是一声冷笑,不过嘲讽的对象却是自身,虞宁雪上前一步,嗓音痴缠,“那你要同裴幸行鱼水之欢吗?我信你今日没有,那么日后呢?” 不等白澄夏说话,她又咄咄逼人地靠近,“你很喜欢她吧?我看得出来,在这个世界上,你最亲近的人便是她了,所以,你会为了离开和她亲密无间吗?” 全然是自说自话,就像是已经得到了最坏的答案,虞宁雪的眸子里是世界末日一样的惨败,隐隐看来时却蕴含着不休的执念,亦或是,执拗。 “那为什么我不可以?明明我才是拉你进来的人,我还是你的结发妻子,就算要离开,你也该选我吧?” 一字一句,两人之间的距离锐减,一样的皂香下,偏生虞宁雪就泛着浅浅淡淡的冷,闻上去要清冽许多,令人沉溺。 白澄夏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眼前的女人双目通红,血丝勾勒其中,妖冶而危险,如束缚人类的绳索。 “为什么不说话?” 浸润水光的瞳孔内晶莹将落未落,似乎每一个下一秒都能哭出来,白澄夏不忍地别开眼神,心道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心狠,这才聚起理智,冷静道:“我谁也不会选,我有别的方法离开这里。” “什么方法?” “……我暂时还没确定。” 说的是实话,毕竟今日溺水后还没有去宣政殿查看数值,可是此话一出,虞宁雪的面容更冷三分,就连触碰她脸颊的指尖都冒着冷意,“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告诉我?” 脉搏被掐紧,仿佛轻轻一用力就能带走所有氧气,白澄夏眼睁睁看着虞宁雪的眸色变暗,像是被什么念头蛊惑,怪异地浮现了些许病态的愉悦。 她不会想要…… 窒息感让充血的双颊染上骇人的红,虞宁雪却勾起了唇角,神色痴迷,嗓音轻喃,“我只是想要你乖一点。” 濒临死亡边界是说不出话的,甚至发不出任何声音,白澄夏无力挣扎,只能用一双恨恨的目光直勾勾看向虞宁雪,像一只无法驯服的猎犬。 就在这时,浴池的门被推开,快步走进来的人是太后,瞥见她们这幅针锋相对的模样后,立马上前拉开了两人,扶住摇摇欲坠的白澄夏,看向虞宁雪时神情说不出的复杂,“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咳咳……” 白澄夏无力地靠着太后,她甚至觉得那一刻虞宁雪真的想杀了自己,惊惧交加之下,她拉住了太后的手,喘息道:“母后,救我。” 太后安抚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摆正神色,严肃面向虞宁雪,“雪儿,你想杀了澄夏?” 这时才回过神来,眼见太后也生出了思维,虞宁雪笑得漠然,外表看上去漫不经心,拢在衣袖下的手却在发抖,“她太不听话了。” 太后扫过白澄夏红痕斑驳的脖颈,眼神一凛,在触及故作无所谓实际已经害怕得轻颤起来的虞宁雪后却软化些许,“我不管你们发生了什么才会争吵成这样,可是,无论如何也要保持理智和底线,你们相伴三年,别因为一时冲动做出令自己后悔一生的事情。” 说完,太后牵着白澄夏走出去,虞宁雪在此刻抬起通红的凤目,嗓音里是藏不住的哭腔,“母后,您带她去哪?” 白澄夏能感受到,太后的手不自觉地一紧,随后轻叹道:“脖子都被你掐成那样了,不上点药吗?” 虞宁雪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拉住了白澄夏的另一只手,目光恳求,“我带陛下去上药就好。” 瞥见太后眼中的犹豫之色,白澄夏立马惊恐地摇摇头,“母后,别啊。” 把她再交给虞宁雪,那可真是没有活路了。 可偏偏,太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虞宁雪,声线低沉,慈爱又宠爱,“你须得保证,不伤害澄夏。” 虞宁雪点点头,尾音放轻,“我保证。” 不顾白澄夏求救一样的眼神,太后松开那只手,转身离开了浴池,再度将空间留给她们二人。 而此时,虞宁雪的呼吸变得沉闷了一些,像是在组织语言,想要解释或者道歉,可是她心知肚明,这样的话语太过苍白。 她的情绪就如同导火索,不知何时便会引燃危及白澄夏生命的炸弹。 十九年的孤寂人生造成了这样喜怒不定的性子,可是白澄夏不是那些无足轻重的类人。 若是刚刚真的失手,世界上可就没有白澄夏了。 手被甩开,此刻的白澄夏像一只独自面临孤狼的幼犬,惶惶不安又处处警惕,看向她时,目光冷硬,“你又想做什么?” 虞宁雪轻抿唇瓣,低声道:“带你去上药。” 场景幻化为长乐宫,她的柜子内有存放各类药物,将消肿祛痛的药膏拿出来后,坐在圆凳上的白澄夏却满目抵触,“我自己会擦药。” 其实她有尝试过逃跑,只是还未跑出宫殿,身子便被迫回到了原点,而始作俑者还慢步走过来,嗓音细柔,“有些地方你看不见,我来吧。” “……不就是你造成的吗?” 跑是跑不掉了,但好歹嘴上不能吃亏,白澄夏仰起脑袋,冰凉的药膏覆盖红肿的伤处,细长的指尖肌肤细腻,触感倒是真的不错。 摇摇头将胡思乱想甩出去,见虞宁雪将药膏放回原处,白澄夏又想跑路,却再次被定在了原点,女人拉着她来到床榻,垂下的眼睫轻轻颤动,随后解起腰带来。 此举倒是让惊弓之鸟的白澄夏瞪大了眼睛,“你干嘛?” 堪堪遮住满身瓷白的里衣飘然落地,轻解罗裳的美人身姿窈窕,曲线柔美,雪发垂落腰间,似沾染情欲的神女,青涩稚嫩又最为蛊惑人心。 虞宁雪就这样穿着肚兜走过来,风姿绰约,莲步摇曳,嫣红的唇瓣羞怯地抿着,嗓音却落寞不堪,“你不是想要离开吗?我成全你。” 和她这样危险的人待在一起,确实不如白澄夏身处的那个世界。 那么,在离开的前夕,至少给予她片刻温柔吧。 双腿分开跪坐在如临大敌的白澄夏大腿上,虞宁雪仍然没有解开对她的束缚,抬手轻轻抚过肌理细腻的脸颊,眷恋又小心翼翼,“别拒绝我,我会努力让你舒服的。” 白澄夏已经傻了,眼下连视线都不知该投向何处,毕竟哪里都是能够动摇人心的春光,本就姿容清绝的美人放低姿态,光洁的脊背上嵌着两根蝴蝶骨,随着呼吸轻轻浮动,如被折去羽翼的仙子,令人不自觉就生出想要让她臣服的攀折欲。 但是,摇摇欲坠的底线在此刻发出悲鸣,白澄夏努力往后仰,姿态坚持又笃定,“别碰我。” 虞宁雪眸色渐深,像是被如此直白的拒绝刺伤,水光凝聚,如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将她的矜贵骄傲与清冷自持淋了个湿透。 如此卑躬屈膝的引诱,居然也动摇不了白澄夏分毫。 “呵。” 女人冷笑起来,笑自己的自不量力,笑命运的无情捉弄。 原来就连片刻的欢愉,白澄夏也吝啬至极,不愿给予她分毫。 虞宁雪轻敛眉目,墨黑的瞳仁内霜雪肆虐,不过转瞬间,她拉住了白澄夏的手,毫不犹豫就俯身压了上去,哪怕疼得面色苍白、冷汗布满额间也不松手。 细长深埋进一片温热,白澄夏人都麻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这算是被强迫了,还是被强迫着做了。 可是不得不说,瞥见虞宁雪因为疼痛而紧蹙的眉心以及颤动起来的呼吸后,心里居然浮现了些许解气,白澄夏仍然动不了,只能嘴上讥讽,“虞宁雪,你没毛病吧?” 虞宁雪疼得轻颤,脆弱又无助,好不容易咬唇忍下后,委屈地低声道:“你……该叫我雪儿。” “我叫个p。” 毫不犹豫地反击,像是晚一秒都怕自己沉浸在突然生出的心软中,白澄夏察觉到稍稍放松的束缚,忍不住挣扎了一下,“你放开我!” 然而身体带动着细长,虞宁雪软了腰肢,只能撑在白澄夏肩前,胸口不断起伏,呼吸都乱了节奏,泣音闷软,楚楚可怜,“别……我好疼……” 白澄夏僵住了身子,本能地不敢再动作,眼眶逐渐热了起来,天知道,这辈子第一次开荤居然还是被强迫的。 而且这虞宁雪也是真的生猛,那动作一气呵成,不带丝毫犹豫的。 但是,她之前不是说,她们同床共枕三年,怎么如今还会这么疼? 眉心轻折,白澄夏冷眼看向呼吸短促的女人,“你之前是骗我的吧。” 虞宁雪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像是有些不解,“什么?” “你之前说,我们结亲三年,早已行过鱼水之欢了,还说什么我手法温柔,都是胡诌骗我的,对吧?” 说着,趁着虞宁雪精神无法集中,白澄夏轻转手腕,得到极度隐忍的吸气声后,笃定道:“不然你今天也不会这么疼。” 没有丝毫前戏,尚且干涩的地方哪里经得住这样的动作,虞宁雪无力地将额头靠在白澄夏肩头,喘息着掩盖自己如今的失态,“……我是骗你了,可是如今,谎话成真了。” “谁告诉你成真了?” 白澄夏皱起眉,周身气质陡然变得凌厉,如一把漂亮的弯刀,卸去了温吞柔和的鞘,“我可一点都不温柔,你如果不想疼,就赶紧放了我。” 本以为这句话会震慑住虞宁雪,毕竟她刚刚表现出来的娇柔表明了疼痛的不堪承受,然而,对方发出好听的轻笑声,胸腔震颤,脊背轻轻起伏,“没关系,这是你给予我的疼痛。” 疯了,真是完全疯了。 白澄夏脑子里浮现了这个念头,眼前冷艳清媚的女人不可思议又不可理喻,简直无法用常人的思维去看待。 在束缚减弱的范围轻轻动作,每一下都能惹来幼兽脆弱的轻呼,颈间靠着的女人全然依入她怀中,依恋又眷恋,哪怕泪珠莹满眼眶也毫不退缩。 身体的保护机制令水色浮现,隐忍的低吟逐渐变得缱绻,泛红的眼尾落下一抹泪痕,委屈至极,却又被绯色的泪痣渲染得极为难耐。 疼痛化为了酥麻,从未感受过的酸意令腰肢缓缓塌下,虞宁雪轻轻咬住白澄夏的锁骨,尾音泄出一声将哭未哭的喘。 至此,束缚完全解除。 白澄夏甚至都不想去回忆这一夜,不止虞宁雪疯了,她也变得不像自己了。 向来温吞和善的性子像是被激发出了什么恶劣的侵占欲,想要看虞宁雪哭成了唯一的念头,所以,耳边淅淅沥沥的泣音持续了一夜,哪怕对方想要用束缚逼迫她停下动作,也因为自身的精神太过溃散而毫无抵抗之力。 屋外很快便放晴了,日光从窗外投进来,照亮了虞宁雪一身的斑驳痕迹,暧昧不堪,像一个被蹂躏过的洋娃娃,透出些许糜艳的美感。 白澄夏看着自己泡得发白的指腹,顿时懊恼地下床穿衣服,这下倒是不用担心会被虞宁雪发现并阻止了。 因为经过从下午持续到夜晚的缠绵,哪怕是铁打的人,今天也得睡到日上三竿才能起床了。 心里的情绪说不出的复杂,白澄夏最后看了一眼睡颜恬静安然的虞宁雪,迈步出了长乐宫,踏上轿撵前往宣政殿时,眉宇不曾松开过一分。 怎么说呢,让虞宁雪露出那样难堪又失控的神情,居然让她的心底生出了隐秘的雀跃,尤其是瞥见她哭得通红的眼圈,听见那破碎的求饶,以及一声声压抑不住轻吟的欲拒还迎,就好像一直被压制的地位调转过来,她不再那么弱势。 让一向自以为掌握外力的虞宁雪一寸寸裂开高傲的性子,坐在她腿上哭泣轻颤,这件事并没有白澄夏以为的那么厌恶。 反而,她很喜欢。 完了,看来自己也有点被传染了。 懊恼地迈入宣政殿,数值面板确实发生了改变,首先就是健康值,从昨天的八十变成了六十七,可见作死的确是可以降低健康值的,不过数值不等,上一次减少了十三,这一次算上宠幸后妃和休息的差值,是减少了十。 算起来,好像比花前月下这个方法要有效率多了,就是很难受罢了。 同样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下朝之后,身着官服的裴幸担忧地走了过来,“昨天你没怎么样吧?我看你那皇后好像很生气。” 白澄夏依然有些魂不守舍,笑得勉强,“还好,她就是有些吃醋。” 裴幸本想说“何止是有点”,不过到底是更在意另一点,便问:“你们是怎么突然不见的?我都差点以为是自己出幻觉了。” 这就涉及到虞宁雪的秘密了,但是考虑到裴幸救过自己多次,又是如今这个世上她最亲近的朋友,白澄夏也就没有遮掩,“如你所见,虞宁雪在这个世界里有超能力,而昨天使用的,就是瞬移。” “超能力?” 裴幸彻底惊了,像是世界观都被打碎了,白澄夏反而笑了起来,因为感觉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是不是很奇妙?所以说这里是游戏世界,发生什么都不稀奇,我也一定会找到离开的办法。” “那你昨天溺水,健康值有降低吗?” “降低了,现在已经只有六十七了,我想试试见底之后能不能离开。” “若是不能呢?” “那就死呗,反正在这里活着也生不如死。” 说着这话,白澄夏反而笑得灿烂,一副看得很开的模样。 裴幸轻敛起眉,不认同地摇摇头,“生命还是最重要的,这里虽说少了些活人气,但是也是一种很新奇的人生体验,而且,我还有你这个朋友,当今圣上诶,我岂不是可以横着走了?” 看出她是在故意开玩笑逗自己开心,白澄夏无奈笑笑,“你躺着走都可以。” “哇,那我不得瘫了?” “你瘫了我也给你推轮椅。” “你还是别咒我了吧。” 同朋友不着边际地笑闹是一种很好的缓解心情的方式,见白澄夏的面色终于不再那么苦大仇深,裴幸拍拍她的肩,“放开心点,你还有我呢。” 白澄夏认真地点点头,“我知道的。” 若说来到这个世界有什么收获,裴幸这个朋友应该算。 她们一起去吃了早饭,用过之后,到底是良心难安,白澄夏带了一份来到长乐宫,却见虞宁雪已经醒了,正无神地靠在床头,眉目耷拉,像一尊被抽走魂魄的漂亮雕塑。 直到白澄夏疑惑地进入她的视线,那双黯淡无光的狐狸眼才骤然抬起,如同被注入星点的深夜,突然迸发出清亮的光晕。 “……你、你没有走吗?” 白澄夏都被问懵了,将餐盘放在桌上后,这才指了指自己,“我?我怎么走?” “不是说,行了鱼水之欢后,你就会离开吗?” 虞宁雪说得很轻,像是害怕打破什么,更怕如今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梦。 “你听谁说的?” 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虞宁雪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所谓的“那个方法”,脑海里浮现了姜荔这个名字,白澄夏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昨日,我实在是耐不住性子,便去找了姜昭仪,我问她,你离开的办法是什么,她说是宠幸妃嫔,无论是谁都可以。” 原来只说了具体方法,没说数值和次数。 喉咙轻轻滚动,白澄夏故作失落,姿态冷淡地示意了一下过来用早膳,“如今也试过了,这办法根本就没有用。” 虞宁雪紧紧攥着锦被,双颊染上晚霞,眉目轻垂,羞涩而难堪到脖颈都变得粉白,“我身子不舒服。” 这次倒不像是故作可怜,毕竟如果按照她一贯的性子,若是醒来后发现她不见了,根本就不会这样自怨自艾,而是掘地三尺都要把她抓出来。 可见,昨夜是有些过火了。 白澄夏不自在地清清嗓子,端着小米南瓜粥来到了床边,鼻音显得有些闷,同心软的自己赌气一样,“拿着。” 眼底亮起烟火一般绚烂的笑意,这下是真的装可怜,虞宁雪抬*眸看向白澄夏,嗓音轻软,撒娇一般,“你喂我嘛。” 简直得寸进尺,白澄夏稍稍敛眉,只是露出了一丝抵触与不悦,对方就伸手接过了玉碗,垂下的眉眼有些委屈,声线也变得瓮声瓮气的,“不喂就算了。” 喝粥时还有些凶巴巴的,像是在发泄什么。 白澄夏无奈摇摇头,很轻松地就将碗夺了回来,汤匙递过去时,她扫了眼呆愣在原地、受宠若惊似的虞宁雪,“我有说不愿意吗?” 顿时,少女笑颜如画,昙花一般盛放开来。 一碗粥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喂完了,白澄夏把碗放回去,身后传来有些忐忑的嗓音,“你……是不是不走了?” 白澄夏没有回身,纠正道:“不是不走,是走不掉。” 闻言,虞宁雪并没有掩饰自己低哑声线内的喜悦,“没关系,对我来说是一个意思。” 白澄夏心梗了一瞬,迈步就想离开,却又听见了虞宁雪稍显犹豫的话语,“那个方法,既然你和我已经试过了,证明没有用,你就别再找别人了。” 听上去姿态放得很低,像是在祈求什么,话语里却透出股掌控欲,希望她不再同旁人亲密。 这时终于忍不住地回过身,白澄夏皱眉冷眼看向轻抿唇瓣的虞宁雪,“你凭什么管我?” 狐狸眼中细碎的光晕震颤起来,虞宁雪恳切地摇摇头,用善解人意的话语将自己的私心包裹,“那个方法不是没有用吗?你也不喜欢这样的吧?” 再冲动些就要将真相袒露出来了,但是害怕再被强迫一次,甚至多次,白澄夏咬了咬舌尖令自己冷静下来,道:“说不定只是和你没有用呢?” 这句话确实有些胡搅蛮缠了,但是没关系,此刻有比她心绪还要杂乱的虞宁雪,如临大敌,女人挣扎着下床,却因为酸软的腰肢和腿间的疼痛而跌倒在地,“不是的,其他人肯定也是没用的,你别……” 说着,居然哽咽地要哭出声来,白澄夏实在是看不下去,上前扶住了她,对上那双泪意盈盈的狐狸眼后,瞬间说不出那句伤人的话语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这句话落在虞宁雪耳中,怕是要引起更为汹涌的热泪。 本想把虞宁雪扶到床上,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力气,居然像个考拉似的揽了过来,额头在白澄夏颈间脆弱地蹭了蹭,既像示好,也像示弱,“别去找别人,你若还想试,等我休养两天,我再陪你就是。” 温香软玉满怀,女人格外的柔弱,明明身体已经不堪挞伐,却仍然坚持着不愿心尖上的人去触碰旁人娇美的身躯。 白澄夏已经无言以对了,将虞宁雪搂到床榻上后,感受到后颈不曾放松半分的手,她淡声道:“放开。” 虞宁雪瑟缩了一下,眼底很快涌上泪意,水光浮现,她抽噎两声,急切道:“今晚也可以,你……不要去找别人试。” 心脏无规则地收缩起来,白澄夏说不出心底的感受究竟是什么,只知道如今的心情极为复杂,呼吸都成为了一种累赘,她狼狈地避开虞宁雪的目光,无措道:“我不试了,昨夜,对不起。” 手腕被一股很轻的力道小心翼翼地拉住,虞宁雪浅浅弯眸,耳尖嫣红,“没关系,虽然一开始有点疼,但是后面就没事了。” 女子身着白衣,雪发温顺地垂下,暖阳勾勒出纤瘦的身形,如降世的神女,清凛纯粹,心怀万物。 白澄夏垂下目光,一时之间有些羞愧,后面哪里是没事了,越到后半程,内心的凌虐欲就越无拘无束,哪怕虞宁雪已经哭着说不要了,甚至再度使用了束缚,却只是惹来她更为放肆的举动。 最后的水色浇灌而下时,女人如脱水的鱼,唇瓣被咬得泛白,长睫轻颤,呼吸都变得轻浅。 入睡时,她却仍靠了过来,像一只寻找主人温度的猫。 一旦想到这里,心脏都会不受控地变得柔软,白澄夏抽出了自己的手腕,逃避一般道:“我、我去太医院给你找些药来。” 不等虞宁雪回答,她转身就走,像是在被什么洪水猛兽追赶,晚一秒便会殒命。 可不是吗,再待下去,心底的天平就要彻底偏向虞宁雪了。 来到太医院后,即使面对的都是npc,要那方面的药还是感觉有点羞耻,白澄夏捂住发热的脸颊,攥着烫手山芋一样快步离开。 再度回到长乐宫,白澄夏强迫着自己摆出一副淡然面色,将药递给双眼亮晶晶的虞宁雪,“给,早晚各一次,一天就能消肿了。” 虞宁雪笑着接了过来,眸光轻闪,“你给我擦吗?” 白澄夏一脸“你没事吧”,拒绝道:“你自己擦。” “可是我没什么力气。” “昨天出力气的人是我吧?” 下意识地反驳后,反而是白澄夏先红透了脸颊,在虞宁雪打趣的目光下,脖颈也不复白皙肤色。 打破寂静的轻笑声银铃一般清脆,很是好听,虞宁雪掀起眸子,墨色的瞳仁内洒满细碎的光晕,清透皎洁,月华似的,声线也细细的,“你床上床下真的差别好大。” 白澄夏以羞恼的目光看去,正想着该如何作答,对方却微微颔首,嗓音低了下去,自说自话一般笑了起来,娇俏明媚,“不过我都挺喜欢的。” 第27章 游戏 说实话,白澄夏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如今的虞宁雪。 经过了昨夜,她们的关系到底不复清白,即使一开始是被强迫的,可是体会到那份掌控的快感后,后半夜居然变成了自己在索求,即便虞宁雪已经哭出声了也不曾停手。 当然,那时候的她合理化了自己的举动,觉得一切都是虞宁雪自找的。 白澄夏稍稍垂眸,心神大震,清醒后再回看,当真是失控且难堪。 这时,瞥见蹙眉沉思的她,虞宁雪轻轻攥着瓷釉质地的药瓶,刻意打断道:“帮我上药。” 白澄夏从胡思乱想中抽离,还有些没听明白要求,“什么?” “我说,帮我上药。” 听上去有些娇气,所以即使是祈使句也只会令人觉得可爱,白澄夏侧目看向虞宁雪,毫不犹豫地摇摇头,“不行,你自己上。” 即便没用过,但是想想也知道这种药肯定是要擦在里面的,那岂不是…… 总之,不行,绝对不行! 眼尖地发现白澄夏的耳尖再度泛红,虞宁雪笑意柔和,故作可怜,“喂,是你让我这么疼的诶。” 算不上道德绑架,但确实很能拿捏白澄夏,此话一出,原本坚定拒绝的神情动摇起来,隐约可见其中的羞愧。 虞宁雪发出了轻轻的吸气声,鼻尖微耸,听上去像一声将哭未哭的抽噎。 白澄夏无奈上前,一副破釜沉舟的模样,“拿来吧。” 就知道这人心软,狐狸眼中闪过狡黠的色彩,虞宁雪将药瓶递过去,眸光微亮,似是在期盼什么。 被子被掀开,只着亵裤的双腿修长似玉竹,褪去后,光洁的肌肤上带着点点晕红,尤其是大腿根部,那是她昨天轻咬时留下的痕迹。 白澄夏抿了抿唇,下意识避开了眼神,局促道:“你要不还是自己来吧,我、我的手没轻没重的。” 这句话看似为虞宁雪着想,但其实是她的理智在疯狂拉扯感性,毕竟昨夜本身就已经足够荒唐,今早再这样,就像一场延续的噩梦。 手腕被轻轻握住,抬眸看来的虞宁雪清若霜雪,皎如明月,满身的清冷月华却只倾洒向她的灵魂,“没关系,你怎么样都没关系。” 扑通、扑通—— 心跳声在此刻变得极为清晰,白澄夏仿佛只能看见那双浓墨重彩的瞳眸,如同在无光的角落遇见了追随而至的月亮,照亮满身狼狈的同时,却令人向往。 依然是白澄夏率先在对视中移开了目光,捏着药瓶的指尖用力几分,像是在抓住自己仅剩的理性。 “你别看我。” 嗓音又干又涩,诉说着白澄夏此刻的无措,在发现虞宁雪乖顺地闭上眉目露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后,她拿指尖抹了药膏,涂抹在红肿可怜的肌肤上。 探入时,紧绷的身子抑制不住地轻抖,虞宁雪咬着唇瓣,紧蹙的眉心显露出些难耐与难受来。 草草抹上一圈清凉的药膏后,白澄夏匆匆起身,逃避似的去屏风处拿了布巾擦手,背着身道:“晚上你自己擦,明天就好了。” 虞宁雪拉过被子,像是在遮住自己的羞耻心,虽然要求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这会儿,迟来的羞窘令她整个人都染上粉色,脑袋埋进了双膝,闷软的嗓音怯生生的,“好。” 气氛再度安静下来,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的局促,白澄夏轻拢指尖,开了话头,“我先去……” 不等她说完,虞宁雪盈盈看来,清润的眸光流转万千,“你过来一下。” 白澄夏定在了原地,心脏稍稍提起,“做什么?” “让你过来就过来嘛。” 软软的音色即使娇蛮也像撒娇,白澄夏迟疑地走了过去,尾指被轻轻勾住,抬眸看来的虞宁雪像一只漂亮的三花猫,“还好你还在。” 小心翼翼的喜悦如炸开的烟火,衬得墨色的瞳仁内异彩纷呈,白澄夏露出了一瞬间的不解,随后才明白。 原来昨夜的强迫,是虞宁雪抱着最后温存想法的出格。 以为只此一夜就能送自己回家,所以才格外放肆,丝毫不顾自身。 白澄夏看着此刻仿佛失而复得所以谨慎确定她存在的虞宁雪,顿了一瞬,问:“你昨天,是想送我回家?” 一直抓着她不放手的虞宁雪,真的会这么好心吗? 闻言,明亮的眸子轻轻闪烁,雪睫垂落,虞宁雪顺着指尖握住了白澄夏的手,指腹摩挲间,像是在汲取温度,“嗯,我的情绪太不稳定了,若是昨天没有母后,我怕是会伤害你的。” 她诚恳地看向白澄夏,尾音落寞,“这样的我对于你来说很危险,我早已经不是之前的想法了,如今只希望你好好的。” 若是真的变成毫无生机的尸体,那么她拉白澄夏进来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看来,自己心态转变的同时,虞宁雪也在逐渐发生改变。 白澄夏心底的情绪极其复杂,喉咙轻轻滚动,就连昨日对于死亡的恐惧都在逐渐消散。 虞宁雪就是拥有这样降低白澄夏底线的能力,若是旁人快要掐死她,她哪怕不报仇也会迅速跑路,哪里还会在这里给对方找补,甚至已经快要原谅了。 轻声叹了口气,白澄夏在虞宁雪床边坐下,耐心问:“那你能试着控制自己的情绪吗?” 或许是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所以虞宁雪应得很快,苦恼不安又自我厌弃,“我不知道,在有关你的事情上面,我总是很容易情绪失控。” 察觉到她对自身的埋怨,白澄夏犹豫着将另一只手放在了虞宁雪的手背上,似是安抚,“我知道,也能够理解你的想法,我是你遇见的第一个人,所以总归要特别些,可是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你不该也不能如此依赖别人,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是。” 虞宁雪轻轻蹙眉,看向白澄夏时难得露出了不赞同的模样,“你不一样,虽然我说不出,但是当我见到你的那一刻,你就与世上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她形容不出那种感觉,就像相思经年,这么多年的孤寂都是在等白澄夏的到来。 白澄夏还是觉得这只是雏鸟情结在作祟,所以将重点放在了后半段话上,“好,即使我在你心中的意义不一样,可是爱人先爱己,你不需要这么……” 话语在舌尖绕了三圈最终还是不忍心说出“卑微”这个词,她直视着虞宁雪,轻声道:“不需要这么放低姿态。” 事到如今,发生了这么多,白澄夏不再否认内心的感觉,她并不讨厌虞宁雪,此刻也掌握了离开的办法,那么离开前,她希望能改善虞宁雪的心理。 不然或许在自己的世界,她也会偶尔想到曾经有一个这样在乎自己的人,从而挂念甚至担忧对方。 听及此处,虞宁雪显得有些迷惘,如青春期的少女,迷失在自己的欲望之中,“可是我不这么做,你还会看向我吗?” 她也是明白的,那副脆弱的模样是面对白澄夏的特供,因为能够引起心软,获取怜惜与温暖。 然而,这件事从出发点开始就是错的。 白澄夏思索了一会儿,不再选择说教,而是倾身上前,双手将虞宁雪禁锢在床头,垂下睫羽时,桃花眼内锋芒毕露,“你很喜欢我吗?” 细白修长的脖颈微微绷紧,露出了脆弱的青色脉络,虞宁雪像一只被猎人枪支瞄准的鹿,乖顺地被压在床头,毫无挣扎痕迹,湿漉漉的眸光迎着暖阳,清透无暇,“嗯。” 得到很是直白的答案,白澄夏眸中无奈更甚,只好单手向下来到极度敏感的侧腰,又问:“有多喜欢?” 这是一个暗示意味浓厚的动作,话语也仿佛在要求虞宁雪证明什么,思维混乱的大脑犹豫一瞬,面颊羞红的美人轻轻偏头,唇瓣紧紧抿着,有些害怕似的,“你、你轻一点。” 说完便闭上了眼,雪睫不安地颤动,纵是无情的神明见了也要心软三分。 在白澄夏的设想中,她是希望虞宁雪能够拒绝自己的,可是这么一番底线试探下来,那颗心脏反而更为柔软,目光也染上较为复杂的怜惜。 在遇到自己的前十六年,虞宁雪究竟是有多绝望,这才能把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自己当成救命稻草,如此迁就。 又叹了一口气,白澄夏收回流连虞宁雪腰际的手,声线低沉,“为什么不拒绝我呢?明明你很不舒服。” 虞宁雪轻轻眨眼,似是有些不解,随后才迟疑着说:“你不是,想要吗?” 她这样,自己怎么能放心地一走了之? 眉心轻敛,白澄夏认真地抚过虞宁雪清凛绝艳的眉眼,“那你呢?不疼吗?” 到了这里才能明白白澄夏的用意,虞宁雪的神情反而变得低落了一些,“你并不是想要触碰我,只是希望用过分的要求让我拒绝你,是吗?” 在白澄夏的观念下,每个人都应该先是自己,拥有独立的人格,然后才能去喜欢别人,虞宁雪现在的情况明显就是在即将溺水的时候抓住了浮木,所以怎么也不肯松手。 所以连带着虞宁雪的喜欢,其实也只是吊桥效应下对于孤独的恐惧的极度放大,无论是自己还是别人,都没差。 想到这里,心里居然冒出了细微的不适,就像被小刺猬扎了一下,白澄夏浅浅蹙眉,应道:“是的,你首先该考虑自己的感受,不能委屈自己去迎合别人。” 虞宁雪委屈巴巴地咬着唇瓣,仍然执拗道:“你不是别人。” 她只是对白澄夏特殊罢了,若是旁人,哪里能瞥见她的丝毫低头。 还真是顽固不化的理念,白澄夏疲惫地摇摇头,直白道:“你将我看得这么重,那我走了,你怎么办?” “……你不是没有走吗?” 嗓音低低地,听上去还有些弱气,显然虞宁雪自己也底气不足。 “以后呢?我总有一天会离开的。” 虽说前一天是下定了送白澄夏离开的决心,可是那也存在对于自己失手的害怕,如今失而复得,虞宁雪恳求地看向白澄夏,一句“不能留下来吗”胆怯地不敢冒出头来。 她知道的,有关这句话的答案,问出来不过是再让自己痛一些罢了。 见虞宁雪陷入沉默,白澄夏继续苦口婆心道:“所以,能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明白。” 虞宁雪闷闷地应着,神情也有些恹恹,如缺水而枯萎的花枝,“你之前说,你还有另一个方法,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我不会拦着你的。” 态度倒是坦诚,白澄夏犹豫了一会儿,道:“那日在河边,我溺水后被裴幸救上来,发现原来让自身陷入濒死状态也可以减少健康值,这就是我的办法。” “也?” 面对她,虞宁雪总会心细三分,眉心轻折,唇瓣轻轻翕动间,已然得知了答案,“昨夜我们那样,其实减少了,对吗?” 很好,又聊爆了。 白澄夏真想给自己来两巴掌,但是此刻对上那双直勾勾看来似乎洞穿一切的目光,只得低下头,掩饰懊恼的神情,“嗯。” “……你又骗我。” 低低的嗓音显露出主人糟糕的情绪,虞宁雪靠在了床头,眼皮耷拉着,一副委屈且赌气的模样。 白澄夏最是见不得她这样,赶忙解释道:“不是,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怕你又……” 好听的轻笑声里暗含讥讽,虞宁雪掀起眸子,“怕我强迫你?” 前半程确实算得上强迫,但是后半程,两人地位就调转过来。 思及此处,白澄夏面上懊恼更甚,低声道:“总之,我有别的办法,像昨天那样的事情,我不想再尝试了。” 虞宁雪冷哼一声,“别让我抓到你与旁人试。” 熟悉的醋味令白澄夏笑了起来,对上虞宁雪有些恼怒的眼神后,她摆摆手,神情笃定,“我不会的。” 这种事情,或许她能接受的对象只有虞宁雪。 只能说,虞宁雪还是很好哄的,不过一个保证就能让她轻轻勾起唇角,随后,女人凑近了一些,目露担忧,“你说的那个方法,我不太赞成。” 白澄夏轻轻挑眉,“为什么?” “出意外怎么办?万一你真的……” 没有将晦气话直接说出口,但眼神已经表明了一切,虞宁雪紧蹙着眉,拉住了白澄夏的手,眉目轻垂,青涩羞窘,如画传情,“不如安全一点,你若是下手轻一些,我可以日日帮你。” 宠幸一次是减少八,而睡上一觉是加五,若是真要按照这个差值去算,六十七要足足亲密二十三天才行,这还是夜夜不歇的情况下。 白澄夏有些抵触地抿唇,小幅度地摇摇头,“不行。” “为什么?你宁愿死都不愿意碰我?” 瞥见虞宁雪悲伤委屈的神情,瞳眸内落雪细碎,水光清浅,白澄夏又摇摇头,“不是。” 她甚至说不清自己在害怕什么,虽说时间拉得长了一些,但是比起作死,这个方法显然更万无一失。 可是,经过昨夜之后,白澄夏茫然地低头,陡然明白。 自己在害怕会舍不得。 她在自己的那个世界是个普通人,纵使样貌出众些,引来了许多人的喜欢,可是从没有一份情感,会像虞宁雪这样,飞蛾扑火一般,哪怕灼烧自身也无怨无悔。 虞宁雪这样纯粹而美好的女孩子,谁会不喜欢呢? 所以她一遍遍地在心里强调这只是雏鸟情结,就怕自己会陷进去,从而万劫不复。 声线变得干哑,白澄夏复杂地看向虞宁雪,“这种事情,要和真心且互相喜欢的人一起做,你能明白吗?” 她不过是虞宁雪生命中的过客,所以这个人不能是她。 虞宁雪却娇气地蹙眉,嗓音低落,“就是你不喜欢我罢了。” 不知该如何回答这句话,也被内心里突然汹涌的情绪惊扰得猝不及防,白澄夏捏着拳下了床,道:“我先去找一下母后。” 算是一个逃离的理由,她转身离开,步履慌乱,并没有瞥见那落寞的眸光,如同被抛弃在夜色之中,晦暗不明。 出了长乐宫,白澄夏靠在轿撵上,像一条脱离水面的死鱼,说起“去慈宁宫”都有气无力的。 如果没有玩《皇帝生存手册》就好了,如今也不会这么纠结。 走进慈宁宫后,白澄夏本来是打算感谢太后昨天的救命之恩,然而对方坐得端正,似乎正等着她的到来。 步伐停顿了一瞬,她迟疑地躬身行礼,“儿臣拜见母后。” 太后挥挥手让她在对面坐下,那里已经摆好了尚在冒热气的茶水。 白澄夏轻轻皱眉,问:“母后,在等着我来?” 太后也不否认,只是问:“昨夜和雪儿还好吧?” “还好,多谢母后关心。” 狐狸眼扫过白澄夏眸中的疑惑,太后温柔笑笑,道:“放心,我今日只是想与你说些事情。” “母后请讲。” “这里虽然只是游戏世界,可是千万不能在这里死亡,不然,你现实世界的身体,会变成植物人的。” 此话一出,白澄夏顿时瞪大了双眼,来到这里遇见了那么多人,虞宁雪、姜荔、裴幸、箫珺汐、武亦沅,疑似觉醒的虞徽楠,只有眼前的太后知道,这里是游戏世界。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的?” 太后苦笑一声,“《皇帝生存手册》就是我开发的游戏。” 如平地一声雷,惊得白澄夏甚至站起身来,“你、你是游戏策划?” “不是,《皇帝生存手册》的所有内容都由我监制,我就是出品人,你要说策划的话,姜荔和萧珺汐是,她们同时也是游戏内测的参与者。” 很好,世界观再度被刷新,眼前的太后是游戏出品人,姜荔和萧珺汐是游戏策划。 白澄夏慢吞吞地坐了回去,目光无神地看向一处,“那您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吗?” “初步判断是因为雪儿,她的怨气太强,将所有参与内测的玩家都牵引进来了。” 因为虞宁雪吗? 白澄夏独自消化着这些信息,随后问:“那您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 太后定定注视着她,“你很想离开?” “当然。” “我看雪儿好像很喜欢你,你怎么看待的?” 没想到离开了虞宁雪,在太后这里也要面对这个问题,像是终于遇见了一个可以倾诉的人,白澄夏吸了下鼻子,隐忍着哭腔道:“我也不知道,在我看来,我只是闲暇时间玩了下游戏,结果莫名其妙被虞宁雪拉到了这个世界,她多次强迫我,甚至昨天差点杀了我,这样我都恨不起来她,在她面前,我总会变得很奇怪。” 一滴泪滑落眼眶,哭得像一只可怜小狗的白澄夏哽咽着,“为什么就一定是我呢?我做错了什么要经历这一切?” 太后沉默着将手帕递去,轻叹时,面上浮现了些许无奈,“你心软是很正常的。” 感觉有些丢脸,白澄夏胡乱擦了一下眼泪,顶着一双红彤彤湿漉漉的桃花眼看向太后,“为什么?” “……因为能感觉出来你是这样的性子,好了,说回正题吧,我知道离开的办法。” 白澄夏顿时抛弃了疑惑,眼巴巴地看去,“该怎么做?” “早在内测时,我便发现了不对劲,因为立绘库里突然多出了一张图片,也就是现在的雪儿,我对她的数据进行了监测,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一个npc该有的波动,在你们陆续陷入昏迷后,我设置了一个登出点,就在雪回街的护城河内。” 听上去有些晕,许多疑惑存在脑海中,但是最重要的一点便是…… “我去过了,那里确实存在一个光圈,可是一经触碰就会消失,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因为登出需要管理员权限,但是拥有权限的,只有游戏制作的参与人员,也就是我、姜荔和箫珺汐。” “那其他人呢?出不去了?” “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救所有人,那就是找到所有的玩家,我出去之后给你们的数据都加上管理员权限,到时候你们就都可以安全离开了。” “只能这样?” “还有另一个办法,也就是你正在尝试的,健康值跌落零点,你的灵魂会脱离这里,从而回归本体,这也是一种自救的办法。” 原来这段时间的努力不算白费? 白澄夏抿紧了唇,手腕却突然被抓住,太后的目光有些恳切,“但是我想请求你的帮助,《皇帝生存手册》尚在内测就引起了玩家昏迷,游戏下架就算了,那些昏迷玩家若是醒不过来,她们的亲属可该怎么办?澄夏,可以帮帮我吗?” “澄夏”—— “澄夏,高考顺利,天气热,先上车吧。” 声线完美重合,眼前的女人,也是她缺失的记忆中的一员。 白澄夏震惊地看去,“你、你之前认识我,对吗?” 太后反而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你想起来了?” “没有,但是有些记忆确实在复苏。” 欣喜转瞬即逝,太后勉强笑着摇摇头,“没事,我可以告诉你,在政府开办的助学计划中,我是你的资助人,从高一到高三,由我负责你的学费和食宿。” 脑海里并没有这段记忆,但是确实,孤身一人的自己怎么可能可以独自完成学业,这么一想,不合理的地方越来越多。 比如说,她明明人缘不差,为什么每次吃饭都会是一个人? 她究竟遗忘了谁? 见白澄夏疼得额间都泛起细汗,太后替她擦了擦,温声道:“想不起来便算了,你若不想帮我也可以,尽早离开这里吧,我今日只是想告诉你,在这里要注意安全,不要再发生昨天那样的事情了。” 女人温柔的动作就像极度包容的母亲,白澄夏眼眶一热,强忍着鼻腔内的酸涩点点头,“多谢。” 不止谢今日的告知,也感谢三年的照顾。 走出慈宁宫后,日头来到正午,白澄夏让宫女去准备了午膳,然后毫不犹豫地就去了长乐宫。 虞宁雪这会儿正在补觉,睡得安然的面上乖顺柔和,脸颊微微鼓起,像偷藏食物的仓鼠,居然有些幼态感的可爱,侧睡时还抱着软被,显示出缺乏安全感的性子。 这倒是让白澄夏愣在了原地,自行把午饭端进来放在餐桌上,她放轻动作吃着,却很快听到了一声软软的“唔”。 带着刚醒的迷茫和慵懒,奶声奶气的,简直融化人心。 迷迷糊糊地瞥见白澄夏在用膳,虞宁雪轻眨眼睫,像是有些茫然,“我还在做梦吗?” 白澄夏无声笑开,回过头来,道:“对,你再睡会儿吧。” 动作迟钝地坐起身来,虞宁雪揉揉有些凌乱的雪发,轻蹙的眉心像一只谨慎的猫,随后,她羞恼地看向白澄夏,“你又逗我。” “这么快就醒了?我动作太大了吗?” “没有,睡不安稳。” 涂抹了药物后,确实没有那么难受了,虞宁雪穿上鞋袜走来,鼻尖轻耸,“在喝什么?” “绿豆汤,清火。” “我也要。” “就这一碗。” “那我也要。” 白澄夏笑得无奈,将碗转了个面递过去,虞宁雪却刻意寻到她落嘴的位置,仰头喝着,露出了细白的颈。 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怎么还会因为这种事情害羞? 虽说心里这样想,但面上还是热了些,白澄夏让虞宁雪在自己对面坐下,犹豫着说:“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舌尖轻轻扫过唇角,虞宁雪鼻音闷软,“嗯?” 白澄夏最终还是妥协了,因为太后说的,如果在这里死亡,现实世界的身体也会变成植物人,相当于她就是以灵魂体生存在这里。 不像之前还能心存侥幸觉得或许死了就能回去,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作死这一招,还是有点危险了。 所以,她紧抿着唇,目光变得诚恳,“有关消耗健康值这件事,你可以帮帮我吗?” 第28章 条件 难得可以从白澄夏的面上看见对于自己的请求,虞宁雪第一时间并没有应声,而是眉梢轻扬,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 “你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 虽然说她是愿意的,但是也想抓住这次机会,努力让白澄夏对自己再坦诚一些,至少……以盟友的关系。 白澄夏见虞宁雪没有立马答应,心里反而松了口气,便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刚刚得知,我们相当于是灵魂体进入了这个世界,如果身亡,那么现实世界的身体就会变成植物人,所以我想尝试安全一些的方*法回家。” “我们?” 虞宁雪漫不经心地掀起雪睫,问:“是你和我,还是指你和裴幸?” 这话问的,明知答案刺耳,何必呢? 眉心轻敛,白澄夏低声道:“不止我和裴幸,所有进入这个世界的人,都是这样。” “也就是说,除了我?” 虞宁雪轻笑出声,蹙起的眉显出些被排除在外的孤寂戾气,“你从哪里得知的这些事情?” 既然之后需要虞宁雪的帮助和配合,白澄夏诚恳道:“是太后,她就是《皇帝生存手册》的开发者。” “她还告诉了你什么?” 将是虞宁雪的怨气把所有人卷了进来这件事咽下,白澄夏挑着能说的部分进行了坦白,“进入这个世界的人都是参与游戏内测的玩家,现实世界的她们陷入了昏迷,成为了植物人,如果不能从这里离开,就永远也无法醒来。” “所以离开的办法就是消耗健康值?” “还有另一个。” 白澄夏顿了一瞬,似是犹豫,随后下定决心道:“你去过的,雪回街那里存在一个登出点,但是只有拥有游戏管理员权限的人才能离开,也就是母后、姜荔和萧珺汐,她们是《皇帝生存手册》的制作参与人员。”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白澄夏将一切和盘托出,心底却生出了一丝动摇。 她真的可以这样一走了之吗? 尚且不论太后在现实世界对自己三年的照顾,那些昏迷的玩家,如果找不到离开的方法,或许就再也无法醒来了。 优越的眉宇间愁绪不断,一只皓白的手伸过来轻轻抚平,对上的是虞宁雪安抚的目光,女人抿着唇瓣,音色清冷,“我帮你就是了,不必如此苦恼。” 以为白澄夏在担忧无法离开,虞宁雪掩下自身的不舍与伤怀,眸间亮起浅淡的笑意,“我会送你回家的。” 至少,她还能留下那些温存的记忆。 见对方误会了,白澄夏没有作出解释,毕竟,就是虞宁雪将无辜的玩家拉进游戏世界,虽然说对方知道了这一点可能也不会生出什么愧疚,但是她就是莫名地不忍告知。 这是什么心理呢? 白澄夏不明白,只知道如今似乎对虞宁雪多出了许多不该有的情绪,无法笼统地概括为怜悯,混杂其中的,或许藏着就连自身都没有发现的保护欲。 午膳用完之后,到底是昨天的运动量太大,而且清闲的工作也养成了午睡的习惯,正思索着要在长乐宫还是养心殿,虞宁雪便姿态放松地伸了个懒腰,暖阳勾勒出细瘦的腰线,曲线窈窕的身形一览无余。 她回首看向白澄夏,被光晕柔和的侧脸线条清越如神女,“陪我休息会儿。” 白澄夏说不出拒绝的话语,便顺着内心的想法上前,像一只温驯的大型犬。 两人躺在了床榻上,尽管空间宽敞,虞宁雪还是靠了过来,额头轻轻搭在白澄夏颈间,呼出的温热气息落在细白的锁骨上,“要我帮你可以,但是也是有条件的。” 对于她这样会利用现状为自身谋取有利条件的做法还挺喜闻乐见的,白澄夏应了一声,笑道:“你说。” 虞宁雪眨巴两下眼睫,纤长繁密的睫羽扫得有些痒,惹来白澄夏下意识的闪躲。 她小心翼翼地环住白澄夏的腰,道:“第一点,这种事情你只能同我做,不准找别人,一旦让我发现你违背了这一点,之前我作出的所有保证都一笔勾销,我就不会再放你离开了。” 很好完成的一点,就算虞宁雪不说,白澄夏也绝对不会和别的人突破底线。 于是,白澄夏笃定地点点头,音色清朗,“可以。” 虞宁雪稍稍攥紧了一些,指尖陷入肌肤细腻的侧腰,嗓音显出些羞怯来,“第二点,你不能太过分,若是我受不住了,你须得停手。” 像是极度害羞,她微微耸肩,将自己缩了起来,“不然第二日,我就没办法帮你了。”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但是事情确实是自己做出来的,让虞宁雪如此警惕也是自己造成的结果,白澄夏无奈苦笑,应道:“好,那你定个安全词吧,不能是‘停下’‘不要’之类的。” 那种时候,什么是真正的不堪挞伐,什么只是口是心非的欲拒还迎,真的很难分辨。 此话一出,虞宁雪整个人都热了起来,紧贴着白澄夏的身子轻轻颤动,声线羞恼,从喉咙口里冒出来似的,“你闭嘴,别说了。” 白澄夏也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为了避免今后因为这种事情发生矛盾,她只好清清嗓子,道:“要不就这句话,我听见了就停手。” “什么?” “你闭嘴。” 虞宁雪沉默了一会儿,不赞同地摇摇头,“不好。” 这句话总会让她想起昨日极其陌生的触感,唇舌比起细长还是要柔软太多,引起失控神态的同时,让她觉得有些难堪。 白澄夏有些无奈,眼前的虞宁雪就像那个梗,虽说只有两个不行,却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她将手落在虞宁雪的腰间,坏心思地捏了捏,“那你想怎么样?我听你的就好。” 侧腰的肌肤本就敏感,又是怕痒的地方,虞宁雪瑟缩了一下,音色娇气,透出些不满,“说事情呢。” “在说啊,这不是等你拍板决定呢。” 颈侧被轻轻咬过,不疼,反而令心间都生出些许难耐的、欲求不满的痒,喉咙上下滚动,发出干涩的声音。 白澄夏垂下眼睫,声线低沉,“不如叫我的名字吧。” 虞宁雪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娇艳欲滴,“澄夏?” “嗯。” “你身边的人都如何唤你的?” 可想而知,又是虞宁雪的独占欲冒出头来,白澄夏思索了一会儿,神情诚恳,“同学和老师一般都叫我小白,但是我感觉很像狗的名字。” 清冷如玉的音色笑起来格外好听,虞宁雪弯着眉目,用最软的嗓音说着最扎心的话语,“确实挺像的。” 白澄夏有些不开心,便在那腰间刻意流连了一番,虞宁雪憋笑憋得眼尾都泛起水光,最终只好再度使用了束缚,两人安安静静拥在一起,倒是真的实现了心中所愿。 若是这样的日子能长久,该有多好? 但自知奢望,虞宁雪看着动弹不得、很是不甘心的白澄夏,轻叹一声,“不闹了,休息一会儿吧。” 白澄夏倒是不生气,就是感觉有点不公平,虞宁雪恼羞成怒了可以直接捆人,这也太犯规了吧? 胡思乱想着,她顺着困倦闭上眼睛,视线最终停留在新雪一般的发丝上。 同样的雪丝扎成马尾落在少女后颈,纤瘦的背影看上去清冷又倔强,正在被几个嬉皮笑脸的男生围在墙角,如被狼群包围的羊,瑟瑟发抖却强装镇定。 “你头发为什么是白色的啊?像个小老太太。” 为首的男生靠近了一步,顿时惹得少女身子一抖,面上仍然冷若霜雪,“与你无关。” “嘿,还挺暴躁。” 似乎是觉得少女这样很有意思,男生抬手想要触碰她的头发,这时,一声呵斥声响起,“你们几个,又在做什么?” 教导主任领着一名跟在她身后的学生前来,制止了这一场看似玩笑实则霸凌的举动。 男生嬉笑着离开,教导主任关切地看向沉默站在原地的少女,“没事吧?” 少女勉强笑着摇摇头,“没事,谢谢老师。” “小白,你送她到校门口吧,然后记得周五之前把表交过来。” 闻言,站在一旁的白澄夏将政府下发的助学计划申请表放进书包,道:“好。” 随后,她看向年纪轻轻便如落雪盈满发顶的少女,“走吧,我送你出去。” 少女神情恹恹,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像一只雕刻精细的木偶。 两人在夜色下一同往教学楼外走去,衬得少女如偶然降世的精灵,美得干净纯粹。 白澄夏忍住对她发色的好奇,只是安抚道:“那群男生家里比较有钱,不在乎升学,所以平日里爱欺负人,老师也不太好管教,你……” 话语顿了顿,见少女耷拉着眉目、一副受了委屈极度隐忍的模样,她轻轻抿唇,语气诚恳,“我觉得你的头发挺好看的,真的,像天使一样。” 少女这才抬眸看来,隐约可见其中的水色,远山一般的眉浅浅蹙起,语气惊讶又有些期盼似的,“真的吗?” 第29章 梦境 寂静的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交叠在一起时,仿佛空间距离也被拉近,少女眉目清凛,瓷白的肌肤冷透似霜雪,明明该是遥不可及的神女,周身却萦绕着一股子悲戚,自卑又沉默。 白澄夏不由得多看了会儿,片刻才回神,点头道:“真的,我觉得很漂亮,一点也不像老太太,反而像下凡的仙女。” 少女轻笑一声,像是被她这幅认真的模样逗笑,“你就别昧着良心了,长这么大,身边人都很怕我。” 就好像天生白发的她是什么恶兆。 话语一顿,少女浅浅垂眸,落寞却洒脱,“不过还是谢谢你安慰我,除了爸妈,还没有人说过我这样很好看呢。” 看来根深蒂固的观念已经植入她脆弱的心扉,白澄夏不忍地皱起眉,笨拙又诚挚道:“他们没品罢了,你看,月光、冰川、落雪都是白色的,白色是很纯粹很干净的颜色,我从小就很喜欢这个颜色,而你的头发,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白色。” 虽说是为了安抚那颗贫瘠的心灵,但说的倒也都是实话,白澄夏确实觉得少女的发色很漂亮。 闻言,少女确认什么一般抬起眉目来,隐约闪烁着的,是不可置信与受宠若惊,“……你真这么觉得?” 白澄夏又点点头,“真的,所以别把那群人的话放心上,我是高一七班的,你如果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少女终于露出了笑颜,羞涩稚嫩的容颜可以窥见日后的明艳绝尘,她伸出一只素白的手来,在皎洁的月色下如无暇的雪,“谢谢你,我叫虞宁雪,你叫什么呀?” 紧绷的心脏放松了一些,白澄夏也笑了起来,多情潋滟的桃花眼弯若月牙,抬手握去后,声线清越,“我叫白澄夏,雪白的白,澄澈的澄,夏天的夏。” 这时,也来到了校门外,熟悉的车辆等在门口,虞宁雪轻抿起唇,有些生疏地挥了挥手,“再见。” “拜拜。” 虞宁雪坐进了后排,正犹豫着要不要带白澄夏一程,副驾的母亲回过头来,笑得温柔而好奇,“雪儿,那个女孩子是谁?你新交的朋友吗?” 莫名的有些脸热,虞宁雪又看了一眼车窗外步履轻快的白澄夏,嗓音低了下去,却遮不住惊喜的笑意,“妈妈,她说我的头发很好看诶。” 还说她是见过最好看的白色。 将这句话咽了回去,想要将白澄夏也送回家的念头再度冒出头来,母亲却蹙起了眉,疑惑问:“那个女孩是不是姓白?” “妈妈怎么知道?” 虞宁雪有些意外地挑起了眉,随后就见母亲递来一份资料,“这是政府建档的孤儿名册,助学计划已经在拟报名了,妈妈打算资助一个孩子,正打算问你的意见呢。” 作为企业家,无论是为了企业形象,还是为了对社会作出贡献,公益方面是必不可少的。 资料被翻到了中间的某一页,上方贴着的一寸证件照容颜漂亮明锐,像一把收敛起锋芒的弯刀,纤瘦清朗,满是茁壮成长的生机。 虞宁雪捏着纸张的指尖紧了些,目光认真地扫过了白澄夏的基本信息,这么多年来的学业成绩很是优越,还在孤儿院里帮其他孩子补习功课,仅靠政府的低保生存至今,因为高中的课业太重才不得不加入助学计划。 “妈妈……” 几乎是一开口,其中请求的意味便透露出来,母亲无奈地笑笑,提醒道:“你可要想清楚,一旦决定资助,她也会来到我们家里和我们一起生活,你能习惯吗?” 她这个女儿,从出生起便缺少了一项身体机能,所以生长出的毛发皆是一片雪白,年幼的孩子不会掩饰恶意,对于异类,他们习惯的手段就是孤立,更严重的还会出言讥讽,哪怕家里已经保护至极,仍然使虞宁雪的性格变得沉闷,更是哭着说想要染头发。 当然是没有用的,染发剂不仅伤害头皮,一段时间后,发根仍然是白色,反而显得更为怪异。 初中之后有过几个朋友,嘴上阿谀奉承,结果却是看中了虞宁雪的家世背景,用心不良。 母亲将目光落在白澄夏的证件照上,眉心轻敛,心间似呢喃、似祈祷。 但愿这个女孩子是个例外。 因为虞宁雪已经恳切看来,清透的眸光单纯而向往,倾泻出皎洁月光一般的笑意与期盼,“我能习惯的。” “好,那妈妈明天去签助学协议。” “嗯!” 正漫步于月色下回孤儿院的白澄夏并不知道,只是一次善意,会让她的人生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而另一个世界的她一直追问的“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呢”,也拥有了答案。 … 一场身临其境的梦境持续得很长,迷茫地睁开眼时,大脑还晕晕乎乎的,脑海不断重复着刺激记忆深处的话语。 “谢谢你,我叫虞宁雪,你叫什么呀?” 疲惫地捂住了炸裂一般发出刺痛的额头,就好像每一寸神经都在撕裂,伴随着心脏的收缩不断跳动,呼吁着想要想起来。 想起来虞宁雪。 这时才想起之前的自己正在午睡,可是身侧已经没有了那具温热柔软的身子,白澄夏茫然起身,环顾着原本熟悉但此刻显得极为陌生的宫殿。 迫切的那个人变成了她,她第一次这么想要见到虞宁雪。 穿鞋袜时居然还有些手抖,简单地披上了外衫,白澄夏还未走出去,便听见了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虞宁雪拎着食盒前来,见她醒了还意外地挑眉,“是我动静太大了吗?” 是比起梦境中要明艳大方些的相貌,但不变的是清媚出尘的眉眼,夕阳倒映其中,温软且令人沉溺。 白澄夏下意识上前了一步,强撑着理智才没有拥上去,垂在身侧的手已经紧握成拳,面上扬起淡淡的笑,“没有,睡醒了而已。” 这一觉倒是睡得昏沉,太阳穴处发出不容忽视的疼痛,白澄夏主动接过了虞宁雪手中的食盒,放在餐桌上打开来,温声道:“辛苦你了。” 虞宁雪察觉到她有些奇怪地放软的态度,凑上前来抬手摸了摸残存着冷汗的额头,“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这一次,白澄夏没有闪躲,只是定定地注视着那双同记忆深处一模一样的眉目,低声道:“不是噩梦。” 虽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会忘记虞宁雪,两人又为什么会在这个世界重逢,但是,这逐渐复苏的记忆绝对不是噩梦。 眸光更为不解,虞宁雪拿出丝帕替白澄夏擦了擦,轻笑着安抚道:“那便用膳吧。” “嗯。” 冷冽清泉一般的淡香萦绕鼻尖,白澄夏吸了吸鼻子,压抑着内心汹涌的情绪坐在虞宁雪对面。 毕竟,如果虞宁雪和她是一个世界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觉醒的npc,又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呢? 孤身一人的虞宁雪,又该有多绝望? 越想,便越觉得之前自己的抵触态度实在是太过伤人,白澄夏用过晚饭后,犹豫着开口,“那个,之前我那么凶,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那样了。” 说起来,这已经不是白澄夏第一次道歉了,虞宁雪眸光清亮,轻轻眨巴眼睫,笑意明媚,“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没有再将梦境说出来,因为对于已经形成了固定思维的虞宁雪,或许对方根本就不会觉得那个人是自己,还会认为她此刻的温柔只是对着另一个虞宁雪的。 白澄夏抿唇笑了笑,轻声道:“因为突然能理解你了,这么多年,很难过吧?” 眼底的水色很快浮现,就像理智压抑不住海浪一般起伏的情绪,虞宁雪有些狼狈地躲开对视,垂首道:“什么啊?” “独自一人在这样一个死气沉沉的世界,辛苦你了。” “你别说了。” 虞宁雪感觉很奇怪,为什么白澄夏对自己态度冷硬的时候,她想哭,此刻明明接收到的是心疼与怜惜,她却还是这么想哭? 就好像一个人在昏暗无光的角落独处了太久,陡然间,明亮柔和的日光倾泻而下,温暖了冰冷身躯的同时,也照亮了遍布的伤痕。 也像隐忍的那根弦在被安抚的那一刻骤然断裂,将一直以来憋闷至极的委屈全部宣泄而出。 虞宁雪哭得身子都轻颤起来,自觉失态,她抬手捂住自己的脸颊,泪痕顺着指尖的缝隙缓缓溢出,嗓音酸涩,根本就没有余裕去遮掩哭腔,“你好烦。” 看来不仅仅是世界第一的口是心非,还是大写加粗的恃宠而骄。 瞥见了白澄夏的心软和心疼后,虞宁雪将令自己这么难堪的原因都归咎在对方身上,蛮不讲理又娇气委屈。 白澄夏最终还是拥了上去,热泪打湿了左胸口的衣衫,仿佛一路烫到了心脏,她茫然地垂下眼睫,被覆上一层阴影的桃花眼内浮现了许多晦暗不明的情绪。 面对如此依赖自己的虞宁雪,她怎么能放心地离开呢? 第30章 生日 夜晚,总是无限遐想的,更何况她们刚刚建立了约定,如今沐浴过后,倒是显得有些沉默了。 白澄夏穿着里衣上床,目光扫了一眼背对着她躺在里侧的虞宁雪,可能是害怕被看到仍然有些红肿的眼睛,也可能是有些害羞,乍一看像一只蜷缩起来的刺猬。 躺下后,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到来,虞宁雪耳尖红了些,嗓音低低,又细又柔,“今晚,你想要吗?” 白澄夏忍住笑意,将手中的瓷瓶放在了身后,随后探手揽住了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的腰线使得侧睡的身形格外窈窕,双肩微耸,雪发垂落下来,如同被握在手心的月亮。 “你还疼吗?” 因为憋笑,声线变得有些闷,白澄夏的桃花眼中闪过些许恶劣,像是在逗弄猎物的猎手。 虞宁雪身子一僵,腰身软了下来,嗓音更是如春水流淌,“还好,但是你要轻一些。” 经过药膏的浸润,那里确实没有那么疼痛了,可是若是再经过昨夜那样的挞伐,怕是真的要不堪承受了。 落在腰间的手轻轻解开了束缚衣襟的系带,露出的肌肤皆是羊脂白玉般的细腻,指尖离开了一会儿,再度接触时,欲擒故纵地勾起虞宁雪心底的渴求。 她抿着唇转身,将自己投入了白澄夏的怀抱,额头靠在了对方的肩头,呼吸都紧张地乱了节奏。 其实虞宁雪想说的,该有些前戏再进入正题,不然她会很疼,可是一旦想到这是白澄夏给予的疼痛,心脏居然有些期待地收缩起来,病态极了。 并不知道这些奇怪的想法,白澄夏顿了顿动作来克制自己的手抖,随后缓缓上前。 清凉而舒适的触感令虞宁雪蹙起眉,不解地看向白澄夏时,狐狸眼内似有失落闪过,“你……” 白澄夏神色不变,细心地抹上一圈药膏后,她不顾挽留的柔媚抽出指尖,道:“和你说过了,早晚各一次。” 紧紧咬唇才忍住了那一声闷哼,眸光变得湿漉漉的,肌肤也染上了粉色,虞宁雪轻轻吸鼻,“你又逗我?” 这幅委屈的娇气包模样确实可爱又好笑,白澄夏没有忍住,胸腔发出了闷闷的笑声,还被恼羞成怒的虞宁雪锤了一下,一点也不疼,反而恰到好处,令人心痒。 背过身去的虞宁雪脊背光洁,两根蝴蝶骨脆弱又性感,白澄夏将里衣替她披上去,柔声道:“这件事不急,等你身子好了再做就好。” 第一次在白澄夏口中听到对于回家这件事的“不急”,虞宁雪雀跃地转过身,眸光闪烁,如布满星光的夜色,“你不急着回去了?” 白澄夏顿住了一瞬,随后故作自然地笑了起来,“也没办法急,你的身体受不住。” 然而其实内心早已生出了动摇,或许她也想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多陪伴虞宁雪一会儿,就……一会儿。 唇瓣被抿紧,白澄夏轻轻环住虞宁雪的腰,迷惘又纠结地闭上了眼,“睡觉吧。” 虞宁雪自然能够察觉到这沉闷音色中的彷徨,心脏也像漂浮了起来,浮浮沉沉,没有落点。 就自身而言,她当然希望白澄夏能够留下来,将这样温馨而惬意的日子无限延长。 可是因为喜欢,因为在意,她又不愿见到白澄夏如此痛苦的模样,就连此刻都无法放松的眉宇表明,是她令对方如此犹豫不决的。 理性与感性在脑海里缠斗不休,虞宁雪只好又抱紧了一些,在无法预知的未来尚且没有到来时,此刻的白澄夏是她唯一能真切接触的温暖。 … 梦境再一次带着白澄夏来到了被忽视的记忆角落。 她被老师领到了办公室,见到了正在里面等待她的女人,相貌清越精致,清媚的狐狸眼中满是温柔神情,轻笑着看来时,竟然有些像昨天遇见的那个女孩子。 叫什么来着,哦对,虞宁雪。 像一只误入兽群的鹿,白澄夏礼貌地躬身问好,随后看向了老师,目露不解。 老师拖了张椅子来让她坐下,笑着介绍道:“这位是冬至游戏公司的董事长,也是小白你助学项目的资助人。” 姿容清贵的女人伸出手来,“澄夏,你好,我叫宁唯,如果你愿意的话,接下来的三年,我会成为你的资助人。” 白澄夏看着那只手愣了一会儿,随后才握了上去,姿态温驯,“谢谢您,我会努力完成学业的。” 两只手一触即分,宁唯凝眉注视着白澄夏颇具攻击性的眉眼,因为性子温吞才显得波光潋滟,看上去倒是干干净净,毫无杂念。 在商界多年,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宁唯心底放松了一些,道:“今晚下课后,我来接你回家。” 回家? 好陌生的一个词语,白澄夏轻抿起唇,笑意浅淡,“好。” 接下来的课程有些心不在焉,对于从小就生活在孤儿院的她,如今突然要去另一个家庭借住,比起期盼,其实更多的是不安与害怕。 夜幕低垂,白澄夏收拾好书包,刚刚走出教室便见到了一抹雪白,玉挺的身姿在月色下如忽然降临的神女。 她惊讶地挑眉,笑道:“虞宁雪?” 虞宁雪回以一个害羞的笑容,惊喜道:“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当然,要一起走出去吗?” “嗯!” 白澄夏扫过那双清透漂亮的眉目,仿佛比月光还要皎洁,比星点还要闪烁,好奇心渐起,便轻声问:“你是刚刚转学过来吗?” 如今已经开学一个月了,她可从没有在大课间上看见过这头辨识度极高的雪发。 虞宁雪的眸光变得落寞,随后勉强笑了笑,“嗯,之前那个高中不太适合我。” 因为总有人好奇她的头发,借着打趣的话语伤害她,起外号、孤立、谣言,就像是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从垂落的雪睫中感受到了些许被遮掩的伤痕,白澄夏露出了懊恼的神情,干巴巴道:“对不起,我是不是提起什么让你伤心的事情了?” 这句话说出去后,她又想打几下自己的嘴巴,孤儿院里面没几个同龄的女孩子,导致白澄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心思细腻敏感的虞宁雪相处,生怕哪句话就能惹出温热的泪珠。 好在她极度诚恳,虞宁雪笑了起来,瞳眸内覆着一层清浅的水色,但不再加深,“没事,都过去了。” “那个,你是几班的?如果离得不远的话,我可以经常去找你玩。” 瞥见白澄夏笨拙的安抚,虞宁雪拖长了鼻音,随后轻笑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什么?” “走吧,妈妈还在等我们呢。” “我们?” 两句话把白澄夏都整懵了,但是反应了一会儿宁唯和虞宁雪极度相似的眉眼后,她惊讶地询问:“宁阿姨不会是你的妈妈吧?” 见到虞宁雪恶作剧得逞似的狡黠笑容,白澄夏理顺了这一切,突然有些松了口气。 虞宁雪的家庭比起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还是会令她放松许多。 两人来到了校门口,宁唯站在车旁边等着,见她们一起出来,便笑道:“我还打算看看澄夏惊讶的表情呢,雪儿,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虞宁雪被说得红了脸颊,撒娇一般道:“妈妈!” 见到这母女之间和谐的氛围,白澄夏眼底闪过一丝羡慕,被宁唯捕捉到后,年长一些的女人拍了拍她的肩,柔声道:“澄夏,不用这么拘谨,以后可以把我们当成你的亲人。” 白澄夏不习惯地笑了笑,轻轻点头,“好。” 见状,宁唯也不强迫,让她们坐在了后座,随后向一旁的司机说:“李叔,这是小白,算是我的第二个女儿,今后麻烦你接送她们了。” 李叔向白澄夏露出了友好的笑容,“二小姐好。” 白澄夏抿起了唇,笑容礼貌,“您好。” 这时,虞宁雪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善解人意地将话题引向别处,“澄夏,你是几月份出生的呀?” “六月,我是夏至出生的。” “这么巧?我是冬至出生的,那天正好是初雪,然后因为爸爸姓虞,妈妈姓宁,才叫做虞宁雪。” 白澄夏理解地点点头,随后桃花眼弯似月牙,“这个名字很好听,很衬你。” 不知为何,耳尖稍稍红了些,虞宁雪不好意思地避开目光,嗓音变得瓮声瓮气的,“你的也不错。” “我的名字是院长妈妈起的,因为被捡到时挂了一枚佛牌,是白色的,上面写着‘澄’和‘6.21’,她猜测是我的小名和出生日期,就给我起名白澄夏了。” 说起过往时,白澄夏的神情并无感伤,全然是感激和释怀,虞宁雪默默听着,无师自通地握住了对方的手,有些急切而生疏地安慰道:“以后,妈妈和我会是你的亲人的。” 白澄夏被触动似的,眼底浮现水色,还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那你是十二月的话,我算是姐姐咯?” 宁唯在前方看向相处愉快的她们,笑道:“虽然雪儿是十二月出生的,可是她是因为晚了一年入学才和你同级,澄夏,该叫姐姐的是你哦。” 确实,入学是以九月份为分界线的,所以虞宁雪只能满了六岁以后才能上学,算起来,她反而比白澄夏年长半岁。 虞宁雪得逞地笑了起来,狐狸眼内倾洒下灿烂的月华,“叫姐姐。” 白澄夏抿紧了唇,对于从小就没有亲人的她而言,这个称呼陌生却令人向往,抬眸同虞宁雪对视后,心脏微微紧缩,她垂下目光,音色低哑,“姐姐。” 没有家的孩子,在这个夜晚找到了归家的方向。 30-40 第31章 本能 “姐姐!” 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惊醒,脑海尚且停留在抽离的那一刻,白澄夏急促呼吸着,睁眼便瞥见了被她吵醒的虞宁雪。 星眸内如被投入了光晕,清透无暇,虞宁雪轻眨眼睫,凑上前来摸了摸白澄夏的额头,关切道:“你怎么了?” 初醒的嗓音透出些闷软和慵懒,白澄夏愣在了原地,眼前的精致容颜缓缓重叠,令她陡然生出些失而复得的庆幸。 见白澄夏不答,虞宁雪蹙起了眉,眼底隐忍着不悦,只表现出一层细腻柔和的水光,“你梦见了谁?” 声线尽管紧绷也泄露出一丝掌控欲来,她垂下雪睫掩饰墨色瞳仁内的戾气,再度抬起后,笑意蛊惑,“你在叫谁‘姐姐’?” 喉咙不自觉地上下滚动,如同生物本能察觉到危险,白澄夏往后缩了缩,赶忙摇摇头,“不是,我梦见了你。” “我如今才十九岁,白澄夏,你若是想骗我,总归也想个好些的理由吧?” 音色凌厉,诉说着虞宁雪汹涌的情绪,枕边人的不诚恳让她眉心紧蹙,原本清亮的眸色也晦如深夜,黯淡无光。 白澄夏心梗了一瞬,也不知是因为说实话也被当成撒谎,*还是因为如今已经二十三岁的自己。 算起来,她居然一直在“老牛吃嫩草”。 胡思乱想了一番后,眼见虞宁雪眸中水色渐深,似是一副委屈到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白澄夏无奈轻叹,坦诚道:“我真没骗你,我梦到了你,在我的那个世界。” 而且或许根本就不是梦,是她缺少的那份记忆。 虞宁雪顶着湿漉漉的瞳孔看来,恳切而谨慎,“真的?” 白澄夏再度点点头,“真的,在我那场梦里,你还大我半岁呢。” 极度敏感的性子在那双干净澄澈的目光中没有看到丝毫心虚,虞宁雪这才安抚好海浪一般起伏的情绪,羞窘道:“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白澄夏垂眸打量着那双皎洁似月的眉眼,不自觉地勾起唇角,声线变得温柔和缓,“没事。” 下唇被轻轻咬住,虞宁雪期待地看去,低声道:“那你能再叫我一句‘姐姐’吗?” 那一声是属于她的,可那时候刚刚惊醒,没有听清楚,白澄夏该再还她一句的。 这个想法独占欲颇有些重了,所以虞宁雪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眼巴巴地同白澄夏对视,合理地利用了自身的优势,以及对手的心软。 白澄夏人都麻了,对着眼前比自己还小四岁的虞宁雪喊姐姐,脸皮再厚也做不到吧? 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她尝试讲道理,“我今年二十三,就算要叫姐姐,也该是你吧?” 虞宁雪反而笑了起来,从善如流道:“姐姐。” 原本清冷的音色被捏得甜腻,若是旁人,白澄夏少不了要吐槽一句“夹子”,但是因为是虞宁雪,心脏无规则地收缩一下,就好像很是陌生的“心悸”。 这个词在此刻变得具象化,白澄夏清清嗓子,侧目道:“好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我要去上朝了。” 虞宁雪像个考拉一样拥过来,嘟囔着的嗓音显得有些娇气,“反正也不会发生什么,不能不去吗?” 白澄夏无奈一笑,“那岂不是‘君王从此不早朝’了?” “你都可以为了萧妃不去上朝,难道我就不可以吗?” 听上去醋意明显,斤斤计较的,白澄夏拍了拍纤瘦的脊背,有些不解地问:“我什么时候为了萧妃不去上朝了?” “哼。” 虞宁雪轻轻咬过眼前细腻的肌肤,留下一个浅淡的红痕后才缓解了些许占有欲,冷声道:“你来这的第一天,抛下了我,去了太平居便没有回来。” 似是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虞宁雪伸手抬起白澄夏的下颌,眉梢下压,显出些风雨欲来的危险,“当我前去时,你正在萧妃的软榻上,你们……做了什么?” 浓墨重彩的瞳仁看上去有些灰败,明明想要故作凶狠,看上去却好似快要哭出来,白澄夏同样想起了那时的画面,温声道:“没有做什么,我当时惊惧交加,在太平居休息了一会儿罢了,我都没去床上诶。” 这时才明白,她本能的边界感为什么对虞宁雪无效,明明对于萧珺汐、姜荔、武亦沅、裴幸都保持着安全距离。 因为她的心脏比眼睛率先认出来了虞宁雪。 目光柔和地落在轻而易举就被哄好的虞宁雪眉眼间,白澄夏又一次诚恳道歉,“对不起,之前我并不知道若是说你伺候不周就会强迫你去学习那些不堪入目的手段,你……从来都不需要以色侍人,每个女孩子都不需要。” 虞宁雪轻眨眼睫,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道:“也不全怪你,我本来可以瞬移走的,但是因为是你,我才留在了那个房间。” 因为想要凭借自身受到的委屈去让白澄夏愧疚、心软,从而达到目的。 对于白澄夏,她向来不择手段。 闻言,白澄夏眼底的坚持再破碎三分,天平逐渐倾斜,就连理性都无法阻拦半分,“你……” 无法用言语去回应虞宁雪纯粹的情感,她只得强迫着自己起身,艰难道:“我去上朝了。” 动作很快地将自己收拾完毕,白澄夏逃离似的出了长乐宫,不敢再看虞宁雪一眼,坐在去往宣政殿的轿撵上后才松了口气。 浮在空中的数值面板再度发生了变化,最显而易见的就是健康值,从六十七上涨到了七十二,其次就是道德,居然从六十一又回到了六十六,可见朝三暮四确实有些渣。 最后是武力值,从二十五变成了二十六。 白澄夏看了眼自己的手,耳尖可疑地红了起来,不会那方面的出力,也算强身健体吧? “陛下,即将到您的寿辰了,还是按照往年那般庆祝吗?” 这时,虞徽楠的话语打断了她已经飘远的思绪,白澄夏轻咳两声,道:“国丈安排就好。” 当着老丈人的面想欺负他女儿的那些细节,确实有些令人心虚。 不过,寿辰? 这个世界的她难道生日也是六月二十一吗? 思维转得很快,顿时发现这是一次很好的寻找昏迷玩家的机会,白澄夏唤回虞徽楠,道:“国丈,今年朕想看些新鲜的。” 虞徽楠躬下身子,“陛下想看什么?” “多准备些歌舞吧,就以《最炫民族风》为题,务必让举国上下的民众都参与进来。” 闻言,虞徽楠身子一僵,唇角似有笑意闪过,低声道:“臣遵旨。” 白澄夏扫了他一眼,并未多言,下朝后就直奔慈宁宫而去。 到达时,太后正在用早膳,神情还有些意外,“澄夏,你怎么来了?” 白澄夏在她面前坐下,故作镇定地诈道:“宁阿姨,我想起来了。” 宁唯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想起来了多少?” 果然,年幼的鹿还是比不过多年的老狐狸,仅仅从一个称呼,宁唯就知道白澄夏并没有全部想起来。 白澄夏无奈笑笑,“想起来是您资助了我上高中,想起来虞宁雪让我叫她姐姐。” 宁唯轻声叹息,“这些,你告诉雪儿了吗?” “还没有。” 有些迟疑地摇摇头,白澄夏皱眉看向宁唯,“您不希望我告诉她?” 宁唯垂眸看向倒映出她落寞神色的茶杯,笑容苦涩,“这里本就是雪儿的灵魂所构造的世界,不知怎么居然连上了你的游戏世界,若是她想起来一切,世界就会崩塌,所有人都无法再离开。” 艰难地理解着这番话,白澄夏一时之间沉默了。 眼前的谜团越来越多,唯一的知情者就在眼前,她抬眸看去,有些犹豫地问:“有关过往,您可以告诉我吗?” 宁唯也注视着白澄夏,音色低落,“你真的想知道吗?” 说实话,白澄夏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出于迷惘的心灵,她想要弄明白这一切,可是理性又在逃避,就好像潜意识已经明白,若是她得知了过往,天平就再也无法保持平衡。 这时,宁唯洒脱似的轻笑,目露释怀,“有时候,我觉得在这里也挺好的,至少能看到健健康康的雪儿。” “什么意思?” 现实世界的虞宁雪难道已经? 心底大震,白澄夏紧蹙起眉,见状,宁唯沉默地摇摇头,嗓音低沉,“有些事不该你承受的,还是早日离开吧。” 气氛逐渐变得凝重,时间流速仿佛也在放缓,白澄夏叹了口气,将自己来此的目的吐露而出,“我即将办生辰宴,借此机会,我会努力找寻这个世界的玩家,但是能找到多少,我无法保证,至少灵魂脱离之前,我会尽可能地找到她们。” 无论是考虑到宁唯三年的恩情,还是那些昏迷玩家的亲属,白澄夏做不到视而不见,所以能力范围内,她会尽力寻找。 闻言,宁唯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轻声道:“澄夏,这么多年,你倒是一点没变。” 但愿,喜欢虞宁雪这一点,也没有发生改变。 第32章 内耗 并不知道对面的女人在想什么,白澄夏兀自思索着自己该再去找找姜荔,便躬身礼貌地同宁唯告别,“宁阿姨,我就先走了。” 宁唯安然地点点头,“好。” 出了慈宁宫后,白澄夏前去了丽正殿,那里空空如也,见不着姜荔的人,福至心灵一般,她又去了太平居,果然见到了正在一起用早饭的萧珺汐和姜荔。 姜荔投来一个心虚的目光,笑得很是不好意思,“陛下,你来了呀。” “对啊,来找你的。” 不由得想起就是这位泄露了自己的计划以及消耗健康值的方法,白澄夏皮笑肉不笑地勾勾唇角,随后挤进了她们中间,“吃什么呢?有我的份吗?” “我的给你,我的给你。” 听上去颇有些狗腿子,姜荔将自己还未动过的燕麦牛奶粥推过去,瘪嘴道:“我也不想说的,可是你那皇后以命相逼诶,在这里死了,我可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我不怪你。” 白澄夏坦诚地说着,她能明白的,姜荔的明哲保身是最正常的举动,更何况…… 如今不是在一步步接近回家吗? 神情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像是在剥离突然生出的不舍,随后,她低声询问:“姜荔,你就是《皇帝生存手册》的策划,对吗?” 姜荔并不意外,反而笑道:“宁总同你说了?” 听着这怪异的对话,萧珺汐轻蹙起眉,嗓音温软,“你们……在说什么?” 由此可见,虽然都是游戏策划,姜荔不仅拥有看见数值的权限,还有自身的记忆,萧珺汐却什么也不记得,只知道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闻言,姜荔安抚地轻拍萧珺汐的肩,“晚些我再告诉你,知道这些只是平添烦恼罢了。” 萧珺汐懵懂地点点头,选择顺着心意相信姜荔,“好。” 于是回归正题,白澄夏尝了口奶香浓郁的燕麦粥,道:“嗯,宁阿姨就是《皇帝生存手册》的出品人,而你和萧妃,是游戏策划,我有一点很不明白,那就是为什么你和宁阿姨记得一切,其他人却忘记了?” 姜荔叹了口气,一向不正经的面上浮现一抹愁绪,“告诉你也无妨,萧姐姐是第一个昏迷的人,当时我们并不知道原因,直到中午出现了热搜,拥有内测名额的玩家,居然昏迷了大半,我和宁总用了一下午的时间调查原因,六点时,曲今越的昏迷引爆了热搜,她是我们聘请的代言人,也是内测玩家之一,我正在准备声明,不知不觉便昏了过去,醒来就在这里了。” 尽管是白澄夏这样对娱乐圈较为淡漠的人,曲今越这个名字也并不陌生,十八岁时从选秀节目里作为断层c位出道,随后就一直是顶流,影视歌三栖的全能艺人。 不过这些,和她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察觉到白澄夏的不解,姜荔笑了起来,问:“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脱离现实世界的吗?” 如果从五点下班来看,到达电脑城差不多是五点半,那么就是在六点钟之前。 白澄夏紧蹙起眉,推论道:“所以说,在我之前昏迷的人,都会失去原本的记忆?” “对,我也是这么猜测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曲今越,你是不知道,那天热搜上,她的粉丝已经快把我们公司骂穿了。” “我在想办法了。” 明锐且具有攻击性的眉目缓缓低垂下去,作为那个“分水岭”,白澄夏可以推断曲今越是带着记忆进入游戏世界的,那么找起人来会事半功倍些,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会是有无记忆的分界线呢? 难道说,最开始的人只是无辜地被虞宁雪吸了进来,而寻到自己之后,怨气渐散,剩下的人只是因为连接通道的开启而不得不进来。 所以说,造成这一切的,其实只是因为自己的电脑连接了虞宁雪的灵魂所在之处。 白澄夏逐渐语塞,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吗? 这可太容易造成内耗了,她用完了燕麦粥后,淡声告别就离开了太平居,并不在乎姜荔是如何同萧珺汐解释的。 漫步走在宫闱之中,这建模精细恢弘的城墙如同一面面囚禁她的牢笼,尽管作为这个世界上的权力至高者,白澄夏却生出了一种挥之不去的抵触与陌生。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呢? 正信马由缰地走着,远处却闪烁一瞬,出现的身影素白如霜,清透皎洁,眼尾却泛红,落寞又委屈,“你去哪儿了?我寻了你好久。” 虞宁雪从白澄夏离开之后就睡不着了,期待地等了许久却怎么也不见人回来,出来找寻了许多地方都不见人影,只好在宫墙之中穿梭起来。 对上那双湿软柔和的目光,里面藏着深深的、对于自己的渴求,白澄夏轻轻抿唇,垂首道:“去了一趟太平居。” “……你又去寻萧妃了?” 原本还像撒娇似的眸光瞬间冷下来,像是被击碎的瓷器,坠落时发出了清脆的声音,虞宁雪直直看向白澄夏,敏锐地察觉到她略显湿润的唇瓣,“用过早膳了?” 白澄夏沉默着没有回应,因为她像是突然看见了期待落空的虞宁雪,看见了从温热到放凉的早饭,看见了那颗本来雀跃却沉寂下来的心脏。 心间传来轻微的窒息感,她抬起眉目,谨慎而忐忑,“是用过了,但是我过去是因为有事要找姜荔,她和萧珺汐在一起。” 瞥见逐渐浸润墨色瞳眸的水色,浅浅一层氤氲着,洇出一片惹人怜惜的淡色光晕,委屈巴巴又楚楚可怜,女人却强撑着一身清冷倔强,哪怕眼圈通红也抑制住轻轻颤抖的身子,许久之后才咽下喉咙口的酸涩,将哭腔用冷漠掩盖。 “找她做什么,问罪吗?因为她告诉了我让你离开的办法?因为我强迫了你?” 嗓音已经足够漠然,尾音却仍冷笑一声,虞宁雪走上前来,赤红的凤目紧紧盯着白澄夏,一瞬也不错开,“那你不如直接找我,你想如何报复我,都可以。” 哪怕把她做死在床上,也无所谓。 并不知道这个疯狂的念头,白澄夏轻叹一声,音色柔和,“我没想报复你,去找姜荔只是因为她是游戏策划,去的时候她们正好在用早膳,我才顺便吃了些。” 虞宁雪拧起眉心,不解又不悦,“你去找她问什么?不是已经有我帮你了吗?” 随后,她牵起白澄夏的手,指尖隐隐用力,在一片瓷白之中留下了刺目的红痕,眼底却似执念、似祈求,“你答应过我的,不能和别人。” 白澄夏感觉有些疼,但还在可以忍耐的范围,便没有抽出手,还覆了一只手上去安抚,“我没有想和姜荔做什么,放心吧。” “那你寻她做什么?” “想问问为什么她有记忆,萧珺汐却没有。” 像个追根究底的稚童,虞宁雪追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是我的电脑连接了你所在的世界,我就是那个导火索,将所有人都困在了这里,在我之前昏迷的人会失去记忆,在我之后的人会保留记忆。” 疲惫和自责压垮了白澄夏,此刻的声线显出些难得一见的颓然。 闻言,虞宁雪片刻无言,雪睫垂落,给本就浓墨重彩的眸子撩下一片暗色,银丝轻扬,美艳神圣,清冷高洁。 随后,这份美丽变得破碎,一寸寸绽开的瓷器如盛放的夜昙,牺牲自身也要追求那一瞬间的灿烂。 她又握紧了一些,轻颤的嗓音添了三分笑意,“你是在自责吗?” 见白澄夏依然沉浸在情绪之中,虞宁雪语气加重地重复,“你在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自责?” “不是无关紧要。” 语气滞涩,像是从喉咙口里憋出来的,白澄夏抬起双眼,暴露盈满眼眶的泪,“她们是因为我才被你抓到了这个世界,她们的至亲之人只能日复一日地看着昏迷的她们,期盼她们醒来,这种感受……” 说到这里,极速收缩的心脏停滞一瞬,就好像卡壳的机器,令话语也不自觉地停顿。 她想说什么? 隐隐约约好像是,“这种感受我很清楚”。 白澄夏迷惘地垂下眸光,泪意闪烁,痛苦而茫然。 又是一阵好听的轻笑声,虞宁雪捏住她的下颌,目光被迫上扬,对视时,女人的眼神冷漠至极,“你在为了她们哭?” 话语毫不停歇地接上,“那我呢?你就不在乎我的感受吗?” 白澄夏看着明明故作漠然却在尾音泄露出哽咽哭腔的虞宁雪,心底微动,低声道:“我在乎的。” 正是因为在乎,才想要把所有责任揽下来,不愿虞宁雪背负半分。 虞宁雪却吻了上来,带着泪水的苦涩,带着不死不休的痴缠,“那就别管她们,是我将她们拉进来的,哪怕要万劫不复,我一个人下地狱就足够了。” 两人在寂静的深宫内拥吻,一切都在逐渐褪去,只剩下了两颗剧烈跳动的心脏,热切而坦诚。 白澄夏再也无法否认自己对虞宁雪的爱意。 第33章 下雨 夜色缓缓降临,像是在给对坐的两人投下什么暧昧的信号。 虞宁雪看了一眼窗外,乌云浓郁,凝聚不散,意味着即将会有一场清洗世界的大雨。 她并不喜欢下雨,会给人一种阴郁沉闷的感觉,好似被笼罩在了一层无形的雾气下,就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好在身处的这个世界不常下雨,如今陡然变换了那看腻的天色,居然有些令人心生期盼。 当然,更大的原因还是此刻身边的人。 “和白澄夏一起度过的第一个雨天”,光是这个念头就足够虞宁雪感到雀跃。 心脏毫无落点地漂浮起来,她侧目看向白澄夏,对方正低垂着眉目,双手搅在一起,周身都萦绕着羞涩与纠结。 明明是索取方,反而在这时摆出一副即将被自己欺负的模样,真是过分。 虞宁雪站起身,果然引来了无措的目光,桃花眼里震颤不休,澄澈明净,她无奈地轻笑起来,道:“不去洗个澡吗?” 经过接近两天的休整,想来虞宁雪的身子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所以今夜,该是她们履行约定的第一天。 白澄夏抿紧了唇,故作自然地扬眉浅笑,“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再去。” 理智状态下,共浴什么的,似乎太没有边界感了。 然而,虞宁雪款步走来,每一寸肌肤都写满造物主的偏爱,气度矜贵,仪态大方,“你害羞了?” 充满调笑的嗓音细腻旖旎,光是听着就能引起心脏无休止的悸动,双颊变得晕红,白澄夏羞恼地蹙起眉,赌气道:“谁害羞了?” 殊不知已经掉入了陷阱,她跟在虞宁雪的身后进入了浴池,很快便看见了纤细修长的指尖,撩过绸缎一般的银丝,令发髻散乱,发梢掠过线条清晰的肩颈,落入衣襟深处,掩盖此刻不见天日的春光。 绣工精细的细带离开盈盈一握的腰线,连带着松垮的外衫也一并掉落,发出轻轻的、暧昧的声响。 白澄夏自觉扭过头去,寻到了浴池的另一边脱衣裳,到底还是有些不自在,她很快步入花瓣中,借此遮挡着露出的肌肤。 不远处,虞宁雪的脊背光洁柔滑,雪丝被打湿后结成一缕缕的样子,就像作画的笔触,在洁白无暇的画布上肆意勾勒。 水声渐响,水面起伏,原本背对着她的女人慢慢走过来,被雾气蒸腾的面上眸光湿软,如同热切看来的幼兽。 细细的喉咙上下滚动,像是在压抑什么冲动,白澄夏自知不能垂眸,只得抬首看进那双湿漉漉的狐狸眼,嗓音干涩,“做什么?” 水面在胸口与锁骨之间波动,使得那份撩人的春色若隐若现,伴随着呼吸令人心生欲念。 虞宁雪攀附上她的肩头,柔软的肌肤也痴缠上来,触感细腻,如无暇冷玉,她凑到白澄夏耳边,就连清浅的喘息都蛊惑动听。 “做我。” 只能被一个人听见的声线又低又闷,使得那玉落珠盘的音色也如黏腻的雨丝,不复清冷,化为了最为妩媚的妖精。 白澄夏心跳都停了一瞬,随后脸颊爆红,原本想要推开的动作顿住,改为揽住了纤细的腰肢,以免虞宁雪滑倒。 她抬手挡住那双柔软的唇瓣,低声道:“先洗澡。” 之前生理课有学习过,不能在水下,这样不太卫生。 可是虞宁雪哪里是会放弃的人,纤长漂亮的手寻到了白澄夏的,拉着缓缓向下时,目的明确。 指尖从细长的颈来到瓷白的锁骨,柔韧的肌肤刚好能够容纳一节指腹,虞宁雪就连锁骨窝都生得极为漂亮。 细滑的肌肤柔如绸缎,凝脂似玉,瓷白的柔软上缀着一点晕红,如瑟瑟发抖的花骨朵,被触碰时又盛开来,散发着引诱的馥郁清香。 两只手环在纤细的腰线,白澄夏已经被热汽熏得眼眶泛红,看上去可怜兮兮的,渴求,却又极度隐忍。 虞宁雪却并不需要她的忍耐,纠缠而上时,如摇曳生姿的妖冶水鬼,“为什么不碰我?” 尾音如钓鱼时抛出的小小钩子,满是愿者上钩的蛊惑。 白澄夏艰难地控制住动作,声线暗哑,“不干净。” 此话一出,对上那貌似受伤而颤抖的目光,她赶忙辩解,“不是,我是说在水里,不干净。” 场景顿时变化,身后不再是玉石质感的墙壁,而是触感细腻的云锦,白澄夏还未反应过来,细长便被含入,满是水光的触感,不如上次那般干涩。 柔媚的肌肤缓缓搅紧,如同在欢迎她的到来。 抬目看向蹙眉喘息的女人,虞宁雪眼尾那颗泪痣再度泛红,画龙点睛一般将媚意勾勒,使得清凛似霜雪的神女跌落神坛,又或是她一开始便是一株双生花。 清冷与妖媚交缠糅合,化为一片水色,溪流一般流淌倾泻。 窗外下起雨来,似乎是在迎合屋内的春水,淅淅沥沥的,使得耳边的泣音也低了一些,如同被雨水打散的花瓣。 白澄夏轻笑了一声,道:“雪儿,你像下雨了一样。” 虞宁雪隐忍着咬上眼前颈侧的肌肤,嗓音轻颤,丝毫不减平日的气度,“……闭嘴。” 雨下了一夜,冲刷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所以第二日清晨,就连空气都透露出雨后空谷的清新,阳光投进来,折射出彩虹一般的绚烂光晕。 白澄夏去上朝了,如愿以偿,她看见健康值已经变成了六十九,随后才看向再度上前的虞徽楠。 “陛下,您的寿宴被安排在了后日,亦是夏至时节,您觉得可以吗?” 白澄夏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问:“那歌舞呢,可有准备好?” “臣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举全国上下之力寻找舞艺精湛之人,如今已有多人主动报名,正在审核。” “可有名册?” “有的。” 虞徽楠将报名之人的名册递来,白澄夏翻看了一下,果然看到了曲今越这个名字。 随后,她恶趣味地笑笑,“做得不错。” 能看见当红顶流爱豆跳《最炫民族风》什么的,可真是令人期待。 下朝之后,裴幸快步走了过来,面露不解,“陛下,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本想同裴幸解释,但想了想她没有现实的记忆,白澄夏便神秘地摇摇头,“后日你就知道了,对了,你叫我澄夏就好,不必尊称。” “好,澄夏,我来是想问问你比较喜欢什么颜色。” 白澄夏未作思索,脱口而出,“白色。” “好。” 裴幸笑了起来,转身离开,看那模样,似乎是想要准备她的生辰礼物。 白澄夏看着她的背影,还未回头,肩膀便被拍了拍,虞宁雪站在了她的身侧,目光漫不经心又暗含风雪,“听父亲说,你在寻找舞女?” 莫名心虚了一些,白澄夏笑得有些尬,“嗯,其实是在寻找昏迷的玩家。” “你找她们做什么?” “母后有离开这里的办法,如果我能在她离开前找到所有的昏迷玩家,她们就可以得救了。” 之前公布参与内测的玩家是九名,现在遇见的有宁唯、姜荔、萧珺汐、武亦沅、裴幸,再算上曲今越和虞徽楠,便只差两个人了。 虞宁雪垂下了眉目,低落而失落,“你总是很在乎别人。” 在她看来,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就是再也无法醒来,那又如何呢? 自己不也能够熬过那些无光的岁月? 白澄夏却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音色和缓,“我最在乎的是你,别吃醋了。” “……我没有。” 娇气的嗓音听上去有些害羞和懊恼,虞宁雪拍下那只手,耳尖微微泛红,“走了,用早膳去。” 白澄夏拉住了她的手,笑道:“我们去和母后一起吧。” 作为虞宁雪的母亲,想来宁唯一定是想要见到她的,只是怕刺激世界崩塌才一直隐忍着。 虞宁雪轻蹙起眉,“为什么?” “人多热闹一些嘛。” “那你干脆去把萧妃她们都请来算了。” 眼见虞宁雪又开始口是心非,白澄夏故意点点头,“说的也是,裴幸应该还没走远,把她也叫上吧。” 随后,虎口处被轻轻捏了一下,侧目看来的虞宁雪气得眼睛都红了一圈,冷声道:“你想得美!” 白澄夏笑了起来,总感觉这样逗猫的自己有些欠嗖嗖的,“逗你玩的,就我们和母后。” 抬手替虞宁雪擦去了眼睑处的泪痕,她垂下眸子,声线低了下去,“你知道的,我在现实世界没什么亲人,母后给我的感觉,很温暖。” 见白澄夏这样,虞宁雪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又些笨拙却真诚地说:“我也可以是你的亲人。” 眼前的虞宁雪简直和记忆中的模样重叠起来,白澄夏勾起了唇角,心中无声道:你已经是了。 两人来到了慈宁宫,宁唯正在画画,见了她们,准确来说,是见到虞宁雪后,眼底陡然浮现些许微光,“雪儿,澄夏,你们怎么来了?” 白澄夏走了过去,笑意盎然,“来找母后一起用膳,母后这是在画什么?” 虞宁雪也慢步靠近,见了画布上的内容,眼前却一阵恍惚,浮现的画面极度陌生。 第34章 不是 “澄夏,宁雪,你们靠近一点。” 高三七班的班主任站在正在拍毕业照的大家面前,朝中间距离都可以再站下一个人的白澄夏和虞宁雪摆摆手,“你们不是玩得最好了吗?” 白澄夏不自在地看了一眼侧脸线条清晰锋利的虞宁雪,叹了口气后就挪了过去,小声道:“你怎么了?从昨天开始就不理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虞宁雪仍然目不斜视,唇瓣隐隐抿紧了一些,银白的发丝在直射的暖阳下如月华,似清辉,瓷白的面容清透无暇,写满造物主的偏爱。 不远处,有许多目光投来,或惊艳、或好奇。 她又往远离白澄夏的方向去了一些,清越的音色显得低而闷,“没有。” 三岁小孩子也能看出来的口是心非。 白澄夏无奈摇摇头,略显强硬地牵起了虞宁雪的手,身子靠过去后,这幅画面被定格在了毕业册中。 乌发星眸的少女笑得明艳灿烂,而被她拉着靠近的女孩一头新雪般的发丝,精致出尘的容貌露出抵触的情绪,唇角却微微勾起,像一只被主人强制爱的傲娇小猫。 拍完了毕业照后,白澄夏被老师拉过去询问保送和师范生的事情,不一会儿,虞宁雪就不见踪影。 她礼貌地笑笑,道:“我再考虑一下吧。” 老师拉住她的手,目光透出些凝重,“前途是最重要的,这周五是最后期限。” 白澄夏笑意一顿,点头时明显有些迟疑,“好,谢谢老师。” 和老师分开后,因为今天是百日誓师大会,学校允许大家携带手机记录人生中很珍贵的时刻,所以大家三两结群的聚在一起拍照,一时之间很难找到虞宁雪。 心绪微动,白澄夏走到了属于高一的那一层,果然见到了正把脑袋埋进双膝的虞宁雪。 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毛**亮,却又可怜兮兮的。 这里正是她们初遇的地方,白澄夏迈步走过去,在她身前蹲了下来,平视的目光极为温和,“你都知道了?” 石柱挡住了阳光,虞宁雪藏在一片阴影中,湿漉漉的眸光轻轻颤动,楚楚动人,“如果我没有偷听到,你打算什么时候再告诉我?走的前一天吗?” 原来是因为听见了昨天在办公室和老师的谈话才不理自己的吗? 白澄夏轻笑出声,清亮明净的桃花眼内些许愉悦如海面浮动,“我没告诉你是因为我还没想好。” 无论是保送去首都读书,还是在本市以师范生免费就读*师范大学从而毕业后前往山区支教,似乎都不是她心里的最佳选项。 望着眼前哭得眼圈通红的少女,白澄夏摸了摸她柔滑如绸缎的发丝,笑着问:“就这么舍不得我?” 虞宁雪轻哼一声,双颊染上薄红,面上却绷得高傲,“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那我面前这个哭包是谁?” “你闭嘴!” 眼见虞宁雪即将恼羞成怒,白澄夏立马顺毛,“我会参加高考留在本市的。” 扑入怀中的女孩身姿纤瘦,滚烫的泪珠落在了颈侧,来自于虞宁雪的嗓音闷闷的,想要装作凶巴巴却又被泪水泡得软软的。 “……你要说到做到。” 对于十八年来唯一的朋友,对于事事都让着她、顺着她的白澄夏,虞宁雪想要恃宠而骄地将这人永远留在身边。 … 画布上绘制的画面便是毕业册上姿态亲昵的她们,白澄夏神情复杂地看向捂着额头的虞宁雪,想要上前却被推开了。 这对于一向渴求来自于她的亲近的虞宁雪来说,是很不合常理的举动。 心脏紧缩了一瞬,白澄夏侧身挡住了画架,低声询问:“你怎么了?” 虞宁雪忍着脑海深处的剧痛,呢喃否认,“我不是她,我不是她!” “虞宁雪!” 按住了虞宁雪的肩膀,白澄夏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宁唯,后者隐晦地摇摇头,很快就卷起了画布,故作轻松道:“雪儿怎么了?可是母后将你画得不够漂亮?” 虞宁雪仿佛听不进任何言语,仍然重复道:“我不是她。” 四周场景骤然变换,闪烁不定,也昭示着她情绪的极不稳定。 白澄夏只好顺着说:“你不是她。” 此话一出,虞宁雪反而用一双水色浸润的狐狸眼看来,破碎而悲伤,“你是因为觉得我是她,才对我好了一些,对吗?” 白澄夏一时无言,确实存在这个原因,可是她清晰明白眼前的虞宁雪就是让她感受到家人温暖的女孩。 一瞬的沉默就足够虞宁雪冷笑出声,如此抗拒的原因也不过就是害怕自己是“替身”,她极度失望地扫了一眼白澄夏,落寞地转身离开。 “不是,虞宁雪!” 清凛矜贵的背影一闪而过,仿佛刚刚的对峙都不曾存在,白澄夏紧蹙着眉,茫然地看向宁唯,“我到底该怎么做?” 考虑到世界的稳定,她不能让虞宁雪忆起一切,可是那双满是碎冰流淌的目光,明明无声,却好似发出了瓷器碎裂一地的声响。 怎么能做到无动于衷呢? 心脏发出超过负荷的悲鸣,眼眶浮现些许湿润,白澄夏却见宁唯神情探究,语气淡定,“我其实也很想问你,如果没有过往,你还会这么在意如今的雪儿吗?” 什么意思? 见白澄夏目露不解,宁唯站了起来,道:“对于你来说,雪儿只是将你囚禁在这个游戏世界的恶人,你不恨她吗?” “我……” 似是心绪无所遁形,白澄夏垂下目光,声线迷惘,“我一开始是恨的,可是现在,我逐渐开始理解她,开始心疼她,虽然我仍然想离开,可是我已经有些舍不得她了。” “那你喜欢她吗,无论她是什么模样?” 对于白澄夏的犹豫并不意外,宁唯拍了拍她的肩,笑得安抚,“待你想明白了这些,我就把真相告诉你。” 失魂落魄地从慈宁宫走出来,肚子发出空空如也的哀嚎,这时才想起来她们明明是来找宁唯一起用早饭的,怎么又搞得一团糟了呢? 白澄夏坐上轿撵,眉宇间萦绕着化不开的乌云,“去长乐宫。” 熟悉的宫殿内空无一人,丝毫不见虞宁雪的踪影,偌大的皇城,她顶着艳阳寻找了一上午,这时才明白曾经虞宁雪的心情。 身子有些受不住,眼前开始发黑,如晕开的墨渍,逐渐占满视线。 白澄夏靠在了一处红墙下,如离开水域太久的鱼,慢吞吞地喘息着。 这时,一道清隽修长的身影自空中浮现,虞宁雪垂首看来,如偶然降世的神女,皎若落雪,“别装了,不就想引我见你吗?” 白澄夏想要为这份口是心非笑一笑,却无力牵起唇角,只得认真而诚挚地抬眸看去,嗓音干哑,“你一直都在我身边吗?” 如同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虞宁雪瞬间炸起一身毛,羞恼道:“谁跟着你了?” 这个世界就是以她的灵魂为养料才得以存在,隐身跟在白澄夏身后时,虞宁雪强迫着自己不要生出欣喜,不要因为这份爱屋及乌的在意而丢盔弃甲。 “你既然听见了,就应该明白,我并非……” 说到这里,中暑的症状加重,白澄夏昏了过去,如愿靠在了虞宁雪的怀中。 女人憋闷地嘟囔着,“并非什么,倒是把话说完呀!” 场景变换为长乐宫,虞宁雪将白澄夏安置在床榻上,拿来一条冷水浸润的毛巾敷在对方额头上,这才泄愤地捏了捏那触感柔软的脸颊。 “真是可恶。” 指尖缓缓描摹过明锐漂亮的眉眼,长眉根根分明,桃花眼形状完美,卷翘繁密的睫羽投下一片阴影,在适中的间距下渲染出些许攻击性。 如同被蛊惑,虞宁雪渐渐俯身,拿鼻尖蹭了蹭白澄夏的唇瓣。 并不知道这个举动有多像示好的猫咪,仿佛被轻轻吻过,虞宁雪软下腰肢,故意捏住了白澄夏的鼻子,惹得对方不自觉蹙起眉,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 “不说话的时候,乖多了。” 白澄夏在这时睁开了眼,水润的眸子一瞬间被赋予无数道光晕,她认认真真地看着虞宁雪,目光澄澈,“对不起。” 有些不自然地收回了指尖,虞宁雪忍住耳尖的热意,问:“为什么道歉?” 白澄夏思索了一会儿,温声道:“因为我让你哭了。” 虞宁雪在这时倾身靠近,媚眼如丝地撩过白澄夏乖顺垂落的发梢,音色蛊惑,“你是在向我道歉,还是向那个她?” 眼底盘旋不去的阴鸷表露出女人极度不悦的心情,白澄夏有些无奈,只好道:“向你。” “你记住了,我不是她。” 淡漠的嗓音泄露出些许委屈来,虞宁雪跪坐在白澄夏大腿上,眸光执拗,“你不能,因为她才对我好。” 喉咙滚动了一下,好似真的存在两个虞宁雪,白澄夏按耐住指尖的蠢蠢欲动,温驯地点点头,“我知道。” “你很乖,值得奖励。” 腿心坐了下来,如今她们正好平视,虞宁雪轻轻解开衣带,抬手搭在白澄夏的肩上,“喂饱我,或者说,我来喂饱你。” 对于虞宁雪的能力,除了隐身,白澄夏又得知了另一点。 送到嘴边的饮品清甜可口,奶香浓郁,耳边的喘息也暧昧旖旎,满是只对她开放的宠溺与放纵。 第35章 礼物 像是在炎炎夏日喝了一杯多汁软桃,带着独属于虞宁雪的冰冷温度,入口时,口感极嫩。 冰甜的乳液很能解暑,却不太能饱腹,白澄夏抬起一双已经染上晕红的桃花眼,润过的嗓音犹显低哑,“等一下再……” 虞宁雪倾身靠过来,蜷缩却也舒展,像一张被抚平了、揉开了的纯白纸张,“孩子,我喂不饱你吗?” 这略显禁忌的cosplay,令白澄夏有些脸热。 今日的虞宁雪比起往日要更为敏感,也可能是情动至极,所以仅仅是在胸口流连,指尖也只是固定在了纤细的腰线处,那浇灌而下的清泉意外地打湿了大腿,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细雨。 喉咙上下滚动,白澄夏往后躲了躲,音色越发低了,提醒道:“衣服。” 本就松松垮垮搭在身上的里衣染上滚落的湿痕,虞宁雪垂下雪睫看了一眼,很是羞耻地红了耳根。 漂亮妖冶的狐狸眼闭上一瞬,身体便恢复了正常,她拢紧衣襟,尾音拉长,不耐又娇气,“真是麻烦。” 白澄夏倒不是嫌弃,就是感觉怪怪的,像是被打上什么不可言说的烙印。 清了清嗓子后,她抬手帮虞宁雪系好衣带,目光恢复清明,“走吧,去吃些东西,半天没进食了呢。” 虞宁雪简单束起发丝,眼尾的水色渲染出蛊惑的媚意,眼波流转,如狡黠的狐狸,“你还是吃了点的,别敢做不敢当哦。” 好不容易绷出来的淡然被打破,裸。露在外的肌肤全然染上淡粉,白澄夏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鼻尖,羞恼道:“好了,别说了。” 虞宁雪轻笑出声,“为什么不说?我看你明明很喜欢嘛。” 人都快被蒸熟了,白澄夏兀自走在前面,背影显得有些落荒而逃的狼狈。 好听的低笑声引起胸腔的震颤,这份慌乱是因为自己而产生的,光是这个念头便能引起脑海深处的愉悦,虞宁雪不过一个闪身便来到了白澄夏身边,随后牵住了那只温度有些高的手。 终于不再需要依靠影子来牵手了。 笑意越发扩大,比起之前的刻意引诱,此刻的虞宁雪更像纯洁稚嫩的少女,满心满意都是牵到喜欢的人的手的青涩喜悦。 很奇怪,妖媚与纯情居然能糅合得如此精妙。 白澄夏不自觉侧目看了一眼步伐轻快的虞宁雪,心脏仿佛也漂浮了起来,沉浸在一片温泉之中。 或许就算没有那份记忆,她也会对这样的虞宁雪动心。 … 时间很快过去,对于要在游戏世界过生日这件事,白澄夏觉得挺新奇的。 夏至这日,虞徽楠说生辰宴傍晚开始,在琴音楼举行。 上完朝后,白澄夏想着虞宁雪还在宣政殿外等自己,便快步走出去,这时裴幸背着手走了过来,一身官服的她清隽秀气,挺拔如暖玉,笑着看来时,好看的眉目温润明净,“生辰快乐。” 一束捧花递了过来,清香阵阵,白玫瑰、百合、白晶菊、风铃花、茉莉花、郁金香、洋桔梗、六初花,许多纯粹的白色被搭配在一起,显得洁白无暇。 白澄夏愣住了一瞬,随后轻笑道:“你去哪里摘的?” 裴幸故意耸耸肩,“你的御花园咯。” 实际上,御花园中并没有这么多种类,想着裴幸应该费了一番功夫,白澄夏接了过来,目光澄澈,“谢谢你。” 小巧的耳垂肉眼可见的泛红,裴幸不自然地笑笑,“这有什么。” 白澄夏拿着捧花走出去,见到虞宁雪后还炫耀地晃了晃,“你看,裴幸给我的生日礼物。” 她本以为,经过了这些天的接触,虞宁雪那可怕的独占欲会消下去一些,而且她和裴幸本来就是毫无疑问的朋友关系,却没想到…… 女人的目光落在那抹干净的白色上许久,玉落珠盘一般的音色沉闷下去,“你很喜欢?” 白澄夏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尬笑道:“还好,因为我比较喜欢白色,才……” 虞宁雪走近了几步,拉住了她未拿着捧花的那只手,低落的嗓音似乎是想要打断什么不爱听的话语,“走吧,用膳去了。” 没有再说话,白澄夏默默跟着虞宁雪回到了长乐宫,结果刚刚关上房门就被抱住了。 虞宁雪抱得有些紧,像是害怕失去,又像是在紧握虚空中唯一能抓住的太阳,哪怕被灼伤也无所谓。 将捧花放在了一旁的托盘上,白澄夏环住虞宁雪纤瘦的腰肢,温声询问:“怎么了?” 虞宁雪将下巴搭在了白澄夏的肩上,嗓音闷闷的,“有点不开心。” 心底划过些许了然,白澄夏轻轻抚过那清瘦脆弱的脊背,“因为裴幸送我花?” “嗯。” 鼻音听上去像一只幼猫,虞宁雪拿唇瓣蹭了蹭肌肤细腻的颈侧,低声道:“我知道我不该这样的,可是还是不开心。” 白澄夏觉得,虞宁雪确实是太明白自身优势在哪里了,这么一番类似于撒娇的话语,简直是将以退为进运用到了极致。 偏偏她无比清楚,却总是跌入明明白白的陷阱。 “那怎么样能让你开心些?” 闻言,虞宁雪抬眸看去,来自于白澄夏的目光温柔和缓,满是安抚意味,是她梦寐以求的清亮明净。 狐狸眼内微光闪烁,她轻笑一声,“那你说一句,更喜欢我的礼物。” 白澄夏微微挑眉,无奈笑道:“可是我都还没见到你的礼物呢。” “你说不说?” 其实比起那些淡漠的、妩媚的、卑微的,白澄夏反而很喜欢现在虞宁雪这副有些娇蛮的模样,不用顾虑那么多,不用把自己压抑在厚重的保护壳中,就这样肆意而鲜活地绽放。 笑意一直挂在唇角,白澄夏点点头,“我更喜欢你的。” 听见这话,虞宁雪才算满意了一些,轻哼一声后,她来到了餐桌处,垂下的雪睫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白澄夏也走了过去,问:“那我现在可以知道礼物是什么吗?” 两人面对而坐,虞宁雪神秘地摇摇头,像一只骄傲的小猫咪,“不行。” “为什么?” “我就想让你多想一会儿我,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我现在已经满脑子都是你了。” 白澄夏夸张地同虞宁雪开玩笑,却见对方眉目弯弯,可见哪怕只是一句玩笑话,也能令她雀跃许久。 心底生出些自己也辨认不清的情绪,如海浪一层层汹涌而过,隐约冒出头的,是怜惜与不舍。 吃完了早饭以后,白澄夏找了一个瓷质的花瓶将裴幸送的捧花一株株放了进去,又在底部倒了些水,见状,虞宁雪浅浅蹙眉,终是没有说什么。 虽说那个目光表达出的意思就是,“有必要这么细致吗?” 白澄夏忍住笑意,道:“我去琴音楼那里看看,要一起吗?” “去那做什么?” “有一名玩家现在应该在那里准备歌舞,要不要去看看?” 她真是有点迫不及待想去看看曲今越是怎么演绎大热广场舞曲的。 然而,虞宁雪看着白澄夏翘首以待的模样,有些不悦地上前两步,“不过一场表演,你为什么这么期待?” 该怎么解释呢? 白澄夏思索了一会儿,在虞宁雪越来越紧蹙的眉心中,她安抚地拉住了那只泛凉的手,“你和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来到了琴音楼外,里面已经传来了熟悉的调子,被粉丝称为“音色流氓”的声音正在唱着“斟满美酒让你留下来”,紧接着一句很有气势的“留下来”! 白澄夏努力绷紧唇角,凑到了虞宁雪耳边,“诶,你能让我也隐身吗?” 温热的呼吸将原本瓷白一片的耳尖打得染上薄红,虞宁雪拢紧了指尖,瓮声瓮气道:“我可以试试。” 她闭上双眼,似要集中精神,这时,白澄夏故意亲了亲虞宁雪的唇瓣,肉眼可见的,四周闪烁一瞬,像是在拉响警报。 这下双颊也变得晕红,虞宁雪捂住唇瓣,音色闷软,“你做什么?” 白澄夏不由得笑了起来,“逗你玩的。” 毕竟,虞宁雪害羞的样子,真的好可爱。 将这句话咽了回去,她牵着虞宁雪的手进入琴音楼,一眼就看到了轻抚古琴的曲今越。 曲今越本身相貌便是偏古典美的类型,此刻姿态矜雅,清越出尘,抬眸看来时,长睫如蝶翼。 似是见白澄夏和虞宁雪衣着华贵,她赶忙站起身,措辞道:“民女拜见两位大人。” 白澄夏轻轻捏了捏虞宁雪的手以作暗示,然后放空了视线,声线也压抑得平直,“朕来看看你们准备的如何。” 不知道她这是在做什么,虞宁雪有样学样,淡声道:“本宫陪陛下来看看。” “我去,皇帝和皇后啊。” 似乎是见她们俩像npc,曲今越毫不在意地吐槽着,随后上前两步,刚想好奇摸摸白澄夏的脸颊,手便被虞宁雪拍掉了。 一身清冷气息的女人轻蹙着眉,眸光幽深似海,“做什么?” 曲今越惊喜地挑眉,“你是真人啊?是你说的以《最炫民族风》为主题吗?” 说着,她便张开双臂想抱一下虞宁雪,这次倒是白澄夏侧身挡住了,眉梢下压,有些难以言说的锋利。 看着毫无偶像包袱的曲今越,白澄夏无奈摇摇头,“找你的人是我,别动手动脚的。” 而她身后,虞宁雪狐狸似的悄悄勾起唇角,雀跃而又满足。 似乎只要瞥见一丝白澄夏对于她的占有欲,都足够让她喜极而泣。 第36章 夜空 曲今越迟疑地打量着她们,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们刚刚逗我玩呢?” 一路进京见到了许多的npc,恐怖谷效应都快失效了,唯一正常些的或许就只有引她入宫的虞徽楠了。 白澄夏不好意思地耸耸肩,笑道:“这不是太无聊了嘛,找点乐子。” 她并没有发现,在听见“无聊”一词时,身后的虞宁雪陡然垂下雪睫,肉眼可见的黯淡。 曲今越上前拍了拍白澄夏的肩,戏很多地感慨起来,“看来投胎也是技术活,你一朝穿越当皇帝,我开局是个艺妓,还好没有上演什么十。八。禁的戏码。” 看得出来,现实世界中可望不可及的顶流爱豆是个自来熟的性子。 白澄夏笑了起来,绕到一侧让出虞宁雪的位置,道:“我叫白澄夏,这是我在这里的皇后,虞宁雪。” 曲今越伸出手来,“你好,我叫曲今越,戏曲的曲,‘而今迈步从头越’的今越,或许你有听说过我吗?” 在年轻一代里面的知名度,她还是比较有自信的。 然而,虞宁雪轻蹙起眉,目露不解,“没听说过。” 白澄夏尬笑着解释起来,“曲今越在我那个世界是超一线明星,知名度很高,明星呢,你就可以理解为名人,她写的歌就没有一首不爆的。” 闻言,虞宁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淡声道:“我叫虞宁雪。” 还真是冷淡且不近人情。 白澄夏轻叹口气,又朝着曲今越补充道:“虞美人的虞,宁静的宁,雪花的雪。” 曲今越倒是不怎么在乎,好脾气地笑着,“很好听的名字,而且也确实是美人。” 她回到古琴旁坐下,开玩笑道:“那陛下,你还想听我唱《最炫民族风》吗?” 虽说有点期待,但是人家到底是被自己牵连进来的,白澄夏摆摆手,“算了吧,本来就只是寻找玩家的手段罢了。” “那怎么行?我练了两天呢。” “你还真想表演啊?” “当然,对于舞台,我曲今越就没怕过。” “哪怕是广场舞?” “哪怕是广场舞。” 见两人有说有笑地聊着,就好像把并不知情的自己排除在外,虞宁雪不自在地捻过指腹,想要将这股子落寞和孤寂压下去,可是情绪却如汹涌的海浪,怎么也不肯平息。 她和白澄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就连此刻她们在笑什么都不明白。 心脏没有落点地下坠,底部似是漫无边际的冰川,一条条碎裂开来,袒露出翻滚的苦水。 这时,白澄夏握住了她的手,温声解释起来,“《最炫民族风》其实是我那个世界比较大众的舞曲,更多的作为中老年人跳舞时的背景音乐,而曲今越这个年纪,跳这首歌可能会有些违和。” 曲今越轻哼一声,还有些傲娇,“你们就等着看吧。” 说着,她便以要准备舞台为理由把两人请了出去,独自改编起来。 或许涉及专业性的内容是不能容许被看轻的,看见曲今越那执着且认真的目光,白澄夏无奈笑笑,拉着虞宁雪回到了长乐宫。 路上,瞥见虞宁雪闷闷不乐的侧脸,白澄夏轻声询问:“怎么了?是因为我一直在和曲今越说话吗?” 像一朵淋了大雨的花,恹恹的,虞宁雪摇摇头,音色沉闷,“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对上白澄夏关切的目光,就好似被一道暖阳照亮了灵魂,虞宁雪狼狈又难堪地忍住翻涌而上的酸涩,低声道:“没什么。” 反正,你总归是要走的。 如今这些日子的温暖,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她偷来的,不知何时就到达了尽头。 不想浪费时间,也不想显得自己很情绪化,虞宁雪将酸楚强行咽下,垂眸掩盖逐渐涌现的水光。 轿撵在此刻到达长乐宫,白澄夏先行下去,伸出了一只手,目光了然,“下来吧,我们聊聊。” 虞宁雪却有些抵触,瓮声瓮气地说着,“没什么好聊的。” 她们迈步进入宫殿,白澄夏转身把门关好,笑道:“你不想与我说话了?” 此刻,她闲适而随意地靠在门上,姿态矜贵风流,逆着光的身影被光晕勾勒,显得漫不经心又清隽出尘。 虞宁雪心脏一紧,也不知是被惊艳到,还是被误解了话语,嗓音听上去有些委屈,“我不是那个意思。” 狐狸眼中一闪而过的痴迷被捕捉到,白澄夏轻笑出声,颇有种自己在欺负脆弱小猫的感觉。 上前牵住了虞宁雪的手,逐渐十指相扣后,她问:“为什么不开心?告诉我好不好?” 微微放软的声线即便不是撒娇,落在虞宁雪耳中也足够令人心软,就好像全部防线都对白澄夏失守,她垂下目光,倾泻出些许哭腔,“我不想说。” 因为说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平添烦恼罢了,还有可能被厌烦。 白澄夏转了个身将虞宁雪束缚在了自己与门形成的狭窄空间中,倾身靠近时,对方自觉地闭上了眼,雪睫轻颤,不安却期待。 “那我来说吧。” 对上虞宁雪略显失落的墨色瞳仁,白澄夏轻轻摩挲过软桃一般的唇瓣,色泽粉嫩,糜烂多汁,“你觉得,我和曲今越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被排除在外,对吗?” 被肌理细腻的指腹触碰着,和亲吻的感觉很像,虞宁雪细细的喉咙上下滚动,极度渴求又隐忍难耐。 “怎么会这么想呢?在这个世界,我唯一亲近的人,只会是你。” 指尖轻轻刺入唇瓣,虞宁雪眸中闪过些许错愕,但还是乖顺地含着,时不时用舌尖扫过,涩情却纯情,是青涩至极又大胆至极的引诱。 湿热的触感令人有些大脑发黄,白澄夏明白她是想将话题引向别处,便顺从地抽出已经处理干净的指,转而解开衣带探入另一处。 扶在虞宁雪腰侧的手感觉到那股抑制不住的轻颤,她得逞地笑了起来,问:“还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吗?” 肢体相接,距离突破至负数,虞宁雪忍住眼底的水光,声线哪怕紧绷也在尾音泄露出些许颤栗,“可是你也说了……是在这个世界……” “嗯?” 反问的鼻音带着笑意,很是好听,还透出些难以言说的性感,虞宁雪身子一软,只得越发靠向白澄夏,“你若是回去了……还会……嗯……” 她本想说“还会记得我吗”,却被顶撞了一下,眼尾的水色更为破碎,化为晶莹在瓷白沾粉的双颊流下两道泪痕。 不知为何,明明是事实,白澄夏却不太喜欢从虞宁雪口中听到这句话,就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定局的“离开”,突然不再是首选。 音色低沉了一些,她揽住虞宁雪的腰,让对方用双腿缠住自己,随后往床边走去,“时间还早。” 也不知是在说对于离开的时间还早,还是说对于傍晚的生辰宴。 总之,接下来的时间里,屋外日光明媚,屋内春意盎然。 虞宁雪如化开的雪,一身柔润旖旎的春水,有时从媚意惊人的眼角,有时从颤抖不休的双腿,流淌而出。 结束时,像一只被蹂躏许久的洋娃娃,糜艳娇媚,任谁都能从那湿红的眼尾看出脆弱和暧昧的痕迹。 白澄夏替她擦拭干净,又穿好衣裳遮盖,这才开口,嗓音低沉,“我至少还会在这里呆大半个月,这段时间里,我会找到办法的。” 找到能够带虞宁雪一起离开的办法。 既然虞宁雪也是现实世界的存在,那么就一定存在她们可以一起安全离开的方法。 白澄夏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不舍,那为什么要分开呢? 虞宁雪却蜷缩在床榻的里侧,嗓音落寞,“如果不行呢?你还是会选择抛下我的。” 原来,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剩下吗? 对于这个问题,白澄夏很难给出回应,这时,屋外传来宁唯的声音,“澄夏,雪儿,走了,生辰宴该开始了。” 虞宁雪最后期盼地看了一眼白澄夏,随后低笑一声,并不意外地下了床,“好的,母后,我们马上来。” 这一次,或许是考虑到了生辰宴,也可能是珍视了一些,白澄夏的动作还算温柔,并没有带来什么不适。 虞宁雪很快收拾好自己,主动将问题翻篇,善解人意却将酸楚全然留给自己,“走吧,别让母后等太久。” 如果会让白澄夏为难的话,她便不问了,反正,答案很清楚,不是吗? 白澄夏却牵住了她的手,目光诚恳,将迷惘诚挚地袒露出来,“我没办法保证,但是我会尽力,但凡有一丝机会,我也会和你一起的。” 未来无法保证,所以人类只能珍惜当下。 虞宁雪并没有回应,她们走出去后,宁唯正在轿撵上等着,见了她们也没说什么,三人一同前往琴音楼。 此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寂寥的星点挂在夜空,闪烁间像是谁的泪痕,虞宁雪抬首看了一眼,随后握住了身侧白澄夏的手。 瞬间,绚烂占据视线,炸开的烟火照亮整个冰冷的世界,将黑白渲染成彩色,落在瞳孔间,仿佛给每个看见它的人都镀上一层流光溢彩的星河。 宁唯蹙起了眉,不解道:“我当初设计游戏时,并没有添加烟火啊。” 虞宁雪却笑了起来,狐狸眼内异彩纷呈,“我准备的。” 她扭头看向沉迷于烟火盛宴的白澄夏,对方侧脸线条清晰明媚,显露出些许惊喜和雀跃,“你的生日礼物,喜欢吗?” 十指相扣的手收紧了一些,虞宁雪也看向不再晦暗的夜空,心内无比寂静。 即使是在陌生且无聊的游戏世界,她也希望白澄夏可以记住这一刻的悸动。 顺便,也记住她。 第37章 灵魂 能够点亮彻夜的烟火对于灵魂的消耗有些严重,虞宁雪本就瓷白的面容此刻飘渺似仙,透出股出尘的脆弱感。 白澄夏眸中还倒映着极度绚烂的色彩,手中捏着的力度却轻了许多,她扭头看去,只见虞宁雪恹恹地蜷缩起来,虚弱却极尽隐忍。 眉心缓缓收紧,她握住了一些温度冰冷的手,问:“怎么回事?” 虞宁雪勉强笑笑,容颜清丽,“没事,就是有点冷。” 夏至的天气还不算过于炎热,白澄夏握紧了那只手,轻轻摩挲升温,“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她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却并不能确定。 轿撵来到了琴音楼外,三人迈步进入,很快便跪了一片,各种请安问好的话语络绎不绝。 白澄夏牵着虞宁雪来到最上面的位置,见到了下座的萧珺汐、姜荔和武亦沅,三人朝她笑笑,姜荔用口型道:“生日快乐。” 这下还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一场生日过得如此隆重,并且有这么多人为自己庆祝。 心底微动,白澄夏也扬起笑容,道:“谢谢。” 寿宴很快开场,她扫过混在人群中的裴幸,却没看见身为礼部尚书的虞徽楠,或许是去准备歌舞了吧。 第一支舞蹈是由npc完成的,除开双目无神这一点,确实表现可圈可点,配合默契,动作连贯。 瞥见白澄夏略显惊讶的神情,姜荔骄傲道:“这是萧姐姐做的,当时参考了许多古典舞和民族舞呢。” 萧珺汐羞涩地笑了起来,“是吗?” “对呀,萧姐姐做事一向认真。” 白澄夏笑着点点头,“是很漂亮。” 第二支舞的表演者是武亦沅,她提剑上前,身旁还摆着一碗酒和一幅画布。 伴随着铿锵有力的弹奏,本就纤长有力的身子婉若游龙,被剑尖挑至半空的酒落在了画布上,勾勒出狂放不羁的字迹——“生辰快乐”。 白澄夏都看呆了,直到画布呈到自己面前,她慢半拍地鼓起掌来,“哇,你这也太厉害了。” 唇角抿紧了一些,武亦沅谦虚道:“小把戏罢了。” 随后还有许多歌舞,倒是比白澄夏想象中的要精彩太多,可见宁唯制作游戏的用心程度。 最后登场的是曲今越,她换上了一身红衣,明艳张扬,眉间一点花钿衬得妖冶无双,落座时,古琴配美人,仿佛即将有一场视听盛宴。 只能说,曲今越的功底确实摆在那里,熟悉的词曲听上去自带民族风情,并没有白澄夏以为的好笑,反而是一个很完美的舞台。 目光落在了专业方面很是骄傲的曲今越身上,她很是自然地比了个大拇指,身侧却被轻轻捏了捏,是面色有些苍白*的虞宁雪。 白澄夏侧目看去,“怎么了?” 虞宁雪垂眸掩饰眼底惊人的独占欲,低声道:“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了。” 仿佛自从那场烟花后,虞宁雪就变得病怏怏的,虚弱又无力。 白澄夏抬手试了一下她额间的温度,“怎么这么冷?” 想起了身边有个活。体检测仪,白澄夏急忙问姜荔,“现在雪儿的健康值是多少?” 姜荔惊讶于这个称呼,眼神在她们之中转了转,随后才道:“五十六,还挺健康的。” 那是怎么回事? 看着已经独自离开大殿的虞宁雪的背影,清冷脆弱,如一触即散的云雾,白澄夏同宁唯对视一眼,追了出去。 这一次,虞宁雪并没有使用瞬移,只是步履缓慢地走着,看上去如堆满落雪的枝头,摇摇欲坠。 白澄夏跑过去扶住她,问:“你怎么了?是因为那场烟花吗?” 然而,入手居然抓空了,自己的手穿过了虞宁雪的指尖,白澄夏愣在原地,看着那变得透明的手臂,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虞宁雪轻笑一声,反过来安抚道:“没事,就是灵魂强度变弱了一些,过段时间就好了。” 她用另一只尚且存在的手握住了白澄夏,尾音略显期盼地问:“你怎么出来了?不过寿宴了吗?” 说实话,她并不喜欢那样的氛围,不喜欢有那么多人都围着白澄夏,更不喜欢白澄夏的目光落在旁人身上太久。 可是这样的念头过于自私,虞宁雪知道是不对的,只能自己隐忍,却在此刻仿佛得到纵容而逐渐嚣张起来。 白澄夏仍然注视着那触碰不到的地方,心脏坠落一般发出刺痛,“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得下?” 说完,似乎是意识到这样的情况曾经发生过,她将虞宁雪拉近了一些,紧紧盯着那双泛起愉悦的狐狸眼,“你之前也变成过这样子吗?” 虞宁雪很喜欢看到白澄夏对于她的在乎,真诚而纯粹,带着暖阳的温度。 所以,她将过往袒露而出,企图得到更多的照耀。 “应该是十四岁那会儿,我试过自缢,但是醒来之后,身子居然变得透明,过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恢复实体,之后我又尝试了许多方式,发现越接近死亡,恢复的时间就越长,但我确实每次都没事。” 越听,眉心就越发敛紧,白澄夏紧握着那只能被抓住的手,眼底的水光汹涌而出,“那这一次呢,是因为给我放的那场烟火吗?” “或许是吧,无论是瞬移、束缚还是隐身,都需要以我的灵魂为驱动力,这场烟花,是我唯一能给予你的色彩了。” 虞宁雪本想呼痛,但是心底并不抵触来自于白澄夏的紧张与接近,她扬眉浅笑,眼尾却凝着一股落寞,“你不是说,这个世界很无聊吗?” 这句话,是与曲今越开玩笑时说的。 白澄夏懊恼地蹙起眉,后知后觉地解释,“没有,我就那么随口一说,这个世界有你,一点也不无聊,你、你这样,多久才能恢复?” 抑制不住的慌乱伴随着哭腔取悦了孤寂的灵魂,虞宁雪抬起那只只能看见轮廓的手,道:“这次还好,应该两三天就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说着,她又轻哼一声,透出些少女的青涩与娇俏,“算了,你还是为我担心几天吧。” 白澄夏无奈地笑了起来,牵着虞宁雪往长乐宫走去,“走了,回去休息吧。” 虞宁雪稍有些羞涩地抿唇,“你刚刚在宴席上也没吃什么吧?” 一心想着带对方回去,倒是忘了这一点,白澄夏思索了一会儿,脚步调转方向,“你知道御膳房在哪里吗?” 虞宁雪轻轻蹙眉,本想使用瞬移,手心却被捏了捏,白澄夏故作严肃,“我们走过去,你这些天都不准再使用那些招式了。” 怎么说呢,被管着的滋味居然还不错,就好像一向自由却孤独的旅者遇见了一盏为她而留的夜灯。 唇角不自觉地勾起,她乖顺地点点头,巧笑倩兮,顾盼生姿。 白澄夏不自然地躲开对视,耳尖微微泛红,但仍牵着虞宁雪,按照对方的指示前往御膳房。 清冷皎洁的月色下,两道纤长玉挺的身子映出长长的影子,漫步而过,如被定格的温馨。 … 御膳房距离琴音楼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到达时,月明星稀,夜空如洗,弯弯的月牙高悬于顶,折射出冷白的光晕。 白澄夏找了张圆凳让虞宁雪坐下,随后挽起了自己的衣袖,露出瓷白柔韧的肌肤。 墨色的瞳仁内闪过不解,虞宁雪并没有多言,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享受此刻的独处和安宁。 好在这个游戏世界里面是有面粉的,取出一些加水打湿后,白澄夏并不熟练地开始揉面团。 她并不是擅长下厨的人,平视上班吃食堂,下班吃夜市,今晚也只是突发奇想,想着生日是该吃长寿面的。 面团皱巴巴的,好在并没有散开,白澄夏按照自己在拉面馆看到的姿势,将其拉成了粗细不一的面条,下入雾气蒸腾的大锅时,柴火还呛得她连连咳嗽。 虞宁雪有些担忧地上前,拿丝帕替她擦拭着眼睑溢出的生理性泪水。 清冽的冷香并不馥郁,却足够盈满周身,白澄夏略有些狼狈地笑了起来,星眸却璀璨,流光溢彩,“按照我们那个世界的习俗,生日是要吃长寿面的,不过我的手艺有些烂,你如果觉得难吃就算了。” 虞宁雪定定注视着那双布满星点的瞳眸,心绪浮动,晦涩难辨,“不会,我会吃完的。” 她希望对方能顺遂一生,平安喜乐,却不知道自己在不在那样的未来之中。 热气腾腾的长寿面上点缀着几颗小白菜,肉丝鲜嫩,卖相倒是还不错。 两人在桌前对坐,白澄夏紧张兮兮地看着虞宁雪,似乎是在等待一个答案。 虞宁雪微微挑眉,“我这时候是不是该说‘很好吃’?” 白澄夏无声笑开,“你都还没尝呢。” “没关系,只要是你做的,毒药也好吃。” 说着,虞宁雪撩开垂落的发丝,笑着尝了一口,执筷的指尖葱白似玉,低垂的眉目柔美宁静,被润过的唇嫣红娇嫩,漂亮糜艳,舌尖轻轻扫过唇角,像一只惊喜的狐狸,抬眸看来时眸光明净,“很好吃,这回是真的。” 浮浮沉沉的心脏安然落地,白澄夏想,或许这一幕,她怎么也无法忘记了。 第38章 选秀 不得不说,虞宁雪的吃相确实端庄又优雅,看上去矜持漂亮,观赏性十足。 不过…… 白澄夏示意了一下面条,道:“长寿面是不能咬断的,习俗里说咬断了会短命。” 闻言,虞宁雪停下了动作,笑道:“在这个世界,我是无法死去的,怎么会短命?” 不过最终,她还是没有咬断面条,吃得小心翼翼。 白澄夏也低下头来吃面,心里不禁浮现了之前宁唯的话语,对方甚至庆幸可以在这个世界见到虞宁雪。 也就是说,现实世界的虞宁雪或许并不健康。 心底生出了些许惘然,白澄夏冲虞宁雪笑了笑,“总归是个好的寓意嘛。” 虞宁雪从善如流地点点头,“知道啦,我们一定都会长命百岁的。” 其实白澄夏觉得自己做的面不怎么样,面条口感有些硬,汤的味道也淡了些,但虞宁雪吃得很开心,一副极为捧场的模样。 用过晚饭后,宴席也结束了,夜色渐浓,她们回到了长乐宫,洗漱过后就该休息了。 不过今日,虞宁雪抬起了那只化作虚无的手,似是失落地感慨,“都不能抱着你了。” 白澄夏脱外衫的动作一顿,瓷白的脸蛋顿时染上薄红,“那个,要不今晚就算了吧。” 毕竟下午时才刚刚有过一场情事,再来的话,或许就不能“可持续发展”了。 但是虞宁雪却蹙眉看来,眸光轻颤,脆弱极了,“怎么,你对我没兴趣了?” 那娇嗔又委屈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渣女,得到了之后就兴致缺缺,实在可恶。 简直是一口黑锅压了下来,白澄夏立马摆摆手,“当然不是,只是考虑到你的身体,今晚先休息一下吧。” 虞宁雪朝她勾勾手指,既像命令,也像引诱,轻笑的嗓音挑衅道:“我感觉还好,是你手没力气了吧?” 白澄夏:? 作为一个长到如今二十三岁才半路出柜的弱一,她是真有点听不得这话。 但是反应了一会儿就知道这是激将法,白澄夏安然地躺在虞宁雪身侧,很是厚脸皮地坦坦荡荡道:“对,我没力气了。” 她抬手想揽过虞宁雪的腰安静睡觉,结果手腕却被抓住了,对方转身靠过来,笑意灿然,“没关系,那我来。” 在白澄夏疑惑不解之际,虞宁雪已经主动解开了里衣的衣带,仅剩的肚兜因为侧睡,并不能完全遮盖住身子,显露出柔如云雾的白皙肌肤。 手被牵着来到了光洁的肩头,划过形状漂亮的锁骨,指尖浅浅陷入锁骨窝,虞宁雪的身子肉眼可见地瑟缩起来,像一只蜷缩起来的刺猬,满身的刺却软乎乎的,透出股依赖与亲昵来。 喉咙变得干涩,原本并没有想法的大脑开始发黄,白澄夏想要抽回手,虞宁雪却倾身迎过来,带着冷冽的清香,如同被一片温暖柔软的云朵包围拥住。 “帮我解一下。” 此刻,虞宁雪正埋首于自己怀中,将细白的脖颈袒露而出,上方的系带早已摇摇欲坠,白澄夏顺从地低头,咬住了松垮的结,慢吞吞地在齿间拉开了最后的遮掩。 瓷白染粉的脊背上,两根清晰的蝴蝶骨蜷缩起来,显得娇柔又难耐,如振翅欲飞的蝶,也像折翅落于人间的神女。 白澄夏不自觉地轻轻咬过后颈薄薄一层的肌肤,像是某种犬科动物在标记自己的领地,惹得虞宁雪不自觉地轻颤。 她若有所感地低头看去,随后却被虞宁雪抬首吻过来挡住视线,像是在遮掩突如其来的羞耻心。 轻笑声在拥吻之间显得有些沉闷,白澄夏安抚地拍了拍急促喘息着的虞宁雪,道:“好了,距离上一次才几个时辰,你不难受吗?” 虞宁雪嗔怪地看去,娇气又坦诚地说:“难受。” 白澄夏一脸“你看吧”,刚想说话,手却被握住,指尖也被轻轻捏了一下,像是在小幅度地发泄什么不满。 “哪有你这样半途而废的。” 怀中的女人目光如水,湿漉漉的,眼尾挂上了一抹薄红,“你继续,我就不难受了。” 心脏承受不住地发出悲鸣,底线也逐步后退,白澄夏不自觉地吞咽着,在虞宁雪挑衅看来时,终于按耐不住地翻身而上,桃花眼里暗色浓郁,“你别后悔。” 虞宁雪扬起唇角,眸色痴缠不休,“没关系。” 凶一点也没关系,让她哭也没关系,只要一直看着她就好了。 … 白澄夏觉得自己可能是前面的人生戒。色戒太久了,所以一旦开荤,对象又是个不知节制的,就导致她也有些沉溺其中。 尤其是,虞宁雪隐忍的闷哼声很好听,被突如其来的触碰惊出的低吟也暧昧旖旎,满身肌肤水一般的柔滑,闻上去还带着清冷的香气,简直每一处都极为完美。 越想,脸就越红,她看了一眼身侧衣着整齐的虞宁雪,赶忙下了床。 昨夜,主动引诱的女人反而最先求饶说“不要了”,最后又用哭哑的嗓音说了好几次安全词才得以休息,白澄夏看着布满欢好痕迹的娇躯,良心发现地替她擦拭干净,还穿好了衣裳。 江山美人可能确实不可兼得,毕竟光是看屋外的天色,早朝的时间绝对已经过了。 白澄夏懊恼地捂住额头,赶紧披上外衫、束好发丝就来到了宣政殿,果然已经空无一人了。 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白澄夏想着去御膳房看看吃什么早饭,随后就见身后站着虞徽楠,面色似乎有些不愉快。 她尴尬地笑笑,“国丈,那个,朕今日起晚了,不是故意不去上朝的。” 虞徽楠并不在意地摆摆手,重点显然在别处,“陛下,臣今日找你,是为了选秀一事。” 白澄夏不解地蹙起眉,“什么选秀?” 说起“选秀”,她脑子里暂时只有通过选秀节目c位出道的曲今越。 虞徽楠梗了一瞬,躬身道:“就是一年一度的,给陛下您选秀女的大会。” 选什么?秀女? 这时才反应过来,作为皇帝,确实每年都会举办一场充盈后宫的选秀大会,若是有出现喜欢的立绘或者人设,就可以将其纳入后宫。 但是白澄夏玩的时候,因为并没有见到一眼惊艳的立绘,所以每次都是走个过场,如今后宫也只有四位妃嫔。 细细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像是潜意识里察觉到了危险,白澄夏想到了虞宁雪,对方就连她多看了会儿曲今越都能吃醋,若是举办这种活动,怕是又要情绪不稳定了。 于是,白澄夏摇了摇头,“算了吧,朕有皇后就足够了。” 虞徽楠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满意,但仍恭敬道:“陛下,礼不可废,而且您如今后宫空旷,娘娘们也没有诞下子嗣,是该进些新人了。” 子嗣? 耳尖可疑地红了起来,如今还是对这个世界的同性可婚可育的背景感到些许荒谬,白澄夏勉强笑了笑,慌乱道:“国丈安排就好。” 反正今年也走个过场就好了,而且,考虑到昨晚精彩绝伦的歌舞,她对于《皇帝生存手册》所塑造的中式美学非常期待。 心里正胡思乱想着,并没有发现虞徽楠在一瞬间蹙起的眉,白澄夏看了眼沉默的他,问:“国丈?” “臣遵旨。” 虞徽楠迟疑着应了下来,随后又有些气不过似的拉着白澄夏来到树荫下,“陛下,你当真要充盈后宫?” 白澄夏认真扫过他那双眼尾上挑的狐狸目,轻笑着笃定道:“您是雪儿的父亲?” 俊秀周正的相貌显露出些许惊诧,虞徽楠故作自然,“臣当然是雪儿的父亲,陛下何出此言?” “我的意思是,您是雪儿在现实世界的父亲,也是宁阿姨的丈夫,是吗?” “你?” 虞徽楠震惊又诧异,“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不是早就失忆了吗?” 白澄夏坦然笑笑,“最近想起来了一些。” 看样子,眼前这位爱女心切的父亲,似乎比宁唯要好诈一点。 “伯父,我曾经住在你们家三年,是吗?” “是啊,你这个小白眼狼,转眼就把我们都忘了,亏雪儿那么喜欢你,就连你那抽……” “虞徽楠!” 一声呵斥打断了虞徽楠的控诉,宁唯快步走来,面色显得有些愠怒,“你是怎么进来的?游戏内测人员并没有你。” 虞徽楠瑟缩了一下,显然是个妻管严,“不是,我这不是想来看看雪儿嘛,这里的雪儿活蹦乱跳的,和以前一样。” “我问你怎么进来的。” “我、我给自己申请了内测名额,刚刚登陆便进入了这个世界,但是我有给自己添加管理员权限,只要通过那个你设置的登出点就能离开。” “你进来了,谁照顾雪儿?” 宁唯仍然显得很生气,向来温柔和缓的面上都染上薄红,“若是这里出了意外,你让外面的雪儿怎么办?” 听得云里雾里的,白澄夏弱弱地插。入话题,“那个,我能知道雪儿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说要照顾她?” 第39章 真相 见她这么问,宁唯侧目看来,神情仍然显得有些严肃,“我之前问你的问题,可考虑清楚了?” 【那你喜欢她吗,无论她是什么模样?】 白澄夏沉默了一瞬,随后抬眸直视着宁唯,诚挚道:“我喜欢雪儿,我也想知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若是她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完美呢?” 对上那双审视的目光,白澄夏并未退缩,神色坦荡,“她在我眼中本就不是完美的,宁阿姨,你也知道,对于如今的虞宁雪,她不顾我的意愿强行将我困在这里,独占欲强,性子又倔又犟,想要得到的从来不择手段,可是哪怕如此,我也仍然喜欢她,还有什么我不能接受的呢?” 虞徽楠在一旁似乎是有些蠢蠢欲动,随后就被宁唯一个冷眼制止了,她注视着白澄夏,像是在寻找一丝的心虚。 白澄夏眸光明净,身姿修长如玉竹,没有丝毫动摇。 “这件事,不该由我来告诉你。” 伴随着一声轻叹,宁唯放软目光,怅然若失一般,“按照我对雪儿的了解,她是不愿意你知道的。” 现在真的有点谜语恐惧症了,白澄夏坚持地看去,嗓音不解,“为什么不愿意?她在现实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虞徽楠似是想要劝劝宁唯,“老婆,为什么不告诉小白呢?她要是敢嫌弃,看我出去不掀了她的氧气罩。” 宁唯被逗笑,瞥了虞徽楠一眼,“得了,你难道想进去吗?” 这个“进去”的意思,不言而喻。 白澄夏却从只言片语中窥到了一丝真相,“什么‘嫌弃’?我怎么会嫌弃雪儿?” “无论是你如今见到的,还是你恢复的记忆中的,都是雪儿原来的模样,如今的她,或许你会害怕。” “我不会的,若我有半分谎话,出去后伯父大可以掀了我的氧气罩。” 被那双真诚的目光打动,宁唯又叹息一声,沉重而痛苦,“高考那日,我来接你们回家,路上遇到了失控的货车,径直撞上了雪儿的位置,反而我是受伤最轻的那个人,之后,雪儿便一直没有醒来,直到如今。” 白澄夏沉默了一瞬,声线干涩地问:“那我呢?” “你这个小白眼狼,医生说你撞到了脑袋,醒来之后就忘记了我们,开开心心填志愿上大学去了!” 听上去有些义愤填膺,可见虞徽楠对她不满许久了。 不过也是,费心费力资助了三年,好吃好喝照顾了三年,连女儿都搭进去了,她却轻飘飘地遗忘了一切。 白澄夏愧疚地看向眼前的这对夫妻,艰难道:“那雪儿呢?她现在……” “就是你想的那样。” 宁唯这次倒是没有犹豫,像是想要将痛苦转移,残忍又直白地说:“她在病床上躺了五年,哪怕一直有专人照顾,如今仍然瘦得不成样子,肌肉也萎缩了,医生说就算能醒来,或许也得在轮椅上度过一生。” “而且当初录取她的学校也驳回了连续五年的延迟入学的申请,在你们……” 话语顿了一瞬,宁唯迟疑地吐出一个词,“在你们女同圈,不是最看重学历了吗,我看什么‘二本的吻痕’都不允许,那雪儿这样连大学都没进去过的人呢?你敢说你不会嫌弃?” 被宁唯用锋利尖锐的目光直视着时,白澄夏已经被真相冲击得有些茫然无措了。 她有想过现实世界的虞宁雪或许并不会很健康,但没想到会如此严重。 一生都要在轮椅上度过,这对于性子高傲的虞宁雪来说,如何能接受? 见白澄夏一直没说话,虞徽楠上前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如急切护犊子的母鸡,“你敢说一个‘嫌弃’试试?” 白澄夏苦涩地摇摇头,“没有,我只是有些心疼,比起我,显然是雪儿更难接受这一切吧。” 眼底的探究逐渐散去,宁唯看向飘渺的远方,笑道:“所以我觉得,让雪儿在这里健健康康的,也挺好。” 为人父母,他们并不在乎什么,唯一看重的,也不过是虞宁雪。 闻言,白澄夏适时地没有再说话,对于这个念头,她并不赞同,却也没什么理由反对。 若现实一地鸡毛,短暂地沉迷美梦,似乎也不错? 可是幻梦能够长久吗? 她没有答案,只轻声叹息,道:“谢谢伯母告知。” 宁唯也并没有寻求白澄夏的表态,善解人意地给予了接受真相的时间。 … 再度回到长乐宫,肚子空荡荡地发出声响后,白澄夏才发现自己明明是去找早饭的,但是不安跳动的内心一直叫嚣着,想要见到虞宁雪的念头占据脑海,不容置疑。 小心翼翼地推开殿门后,那侧睡着的身形纤细窈窕,银丝垂落,如偶然光临此处的精灵,静谧且美好。 白澄夏轻手轻脚地上前,目光落在虞宁雪那恢复了一半的手背上,久久无法回神。 她伸出手,触摸了一下化作透明的部分,穿透而过时,一如此刻迷惘又空旷的内心。 该怎么做呢?能怎么做呢? “夏夏。” 亲昵且依赖的嗓音软软响起,虞宁雪握住了她的手,侧脸依靠上去,鼓起的脸颊看上去柔软且宁静。 心跳躁动起来,白澄夏侧坐在床边,任由自己的手成为“靠枕”,眼神逐渐染上水光。 在这里的虞宁雪拥有高贵的出身,健康的身体,甚至还有各种各样的能力,除了孤独些,似乎并没有别的坏处了。 现实世界的虞宁雪,身量干瘦,肌肉萎缩,连自理能力都没有。 若是能够选择,她会选择哪里呢? 白澄夏轻轻地捏了一下触感极软的脸颊,像握住了一捧水,落在手心温热又细柔。 说起来也怪,虞宁雪看上去很是纤瘦,满身薄薄的柔韧肌肤摸上去却软软的,极为舒适。 很快,娇嫩的肌肤染上淡粉,虞宁雪蹙起眉,睁开了眼,像是在寻找到底是哪个家伙扰人清梦。 但是对上那双布满柔情的桃花眼后,那些不悦尽数消散,她眼尾漾开笑意,闷软的音色带着刚醒时的慵懒,“夏夏。” 这是虞宁雪暗自在心中对白澄夏的称呼,此刻心神放松地袒露出来。 白澄夏有些心虚地想要收回手,那脸颊却乖顺地靠过来蹭了蹭,虞宁雪弯起眸子,雪花一般绽放开来,“现在什么时辰了?” 清了清干哑的嗓子后,白澄夏才慢吞吞地说:“快到午时了。” “我睡了这么久?” 虞宁雪坐起身来,衣衫略有些凌乱,微敞的衣襟显露出残存着红痕的肌肤,看上去斑驳且暧昧。 她娇气地蹙眉,嗓音软软地控诉,“都怪你,我都说了不要了,非要。” 白澄夏全然承受,笑意温柔,“怪我,都怪我。” 这倒是令虞宁雪感到有些奇怪,她微微倾身捧住白澄夏的脸颊,敏锐地发现了桃花眼底覆盖的一层水色,“你怎么了?刚刚哭过吗?” 白澄夏同虞宁雪对视,努力不想暴露出自己的触动与感伤,只是笑容越发勉强,很快就绷不住泪腺了。 “怎、怎么了?” 被白澄夏抱住时,就像一直追逐的月亮奔她而来,虞宁雪又欣喜又心疼,缓缓安抚着因为哭喘而不断起伏的脊背,“发生了什么吗?” 白澄夏说不出话来,她甚至有些恨自己,怎么能遗忘这么重要的人,害虞宁雪孤零零地在病床上待了五年。 哭得像一只失魂落魄的丧家之犬,白澄夏紧紧抱着虞宁雪,像是在弥补失而复得的珍宝。 “你、你是想家了吗?” 有些迟疑的嗓音伴随着自责与落寞响起,虞宁雪垂下眼睫,或许有些后悔起来。 她本就该独自一人生存在这样一个贫瘠的世界,为何要将无辜的人拉进来呢? 白澄夏摇摇头,如同在虞宁雪后颈蹭了蹭,“没有,我就是有点……” 心疼你。 说着,她略显狼狈地抹了一把眼泪,问:“雪儿,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虞宁雪不解地歪头,但见白澄夏不再哭泣,便顺从地颔首,“当然可以。” “虚假的幸福和残忍的真相如果必须二选一,你会选哪一个?” 或许还是该问当事人吧,没有人可以越过当事人替她做决定,哪怕是抱着“都是为她好”的名义。 听及此处,虞宁雪轻敛眉心,像是在思索,她不明白白澄夏这番话的意思,便问:“哪一个选项有你?” “什么?” “无论是虚假的幸福,或是残忍的真相,只要有你,我便会选择那一个。” 少女的嗓音细柔却坚定,那双清凛皎洁的狐狸眼内倒映出一个哭得脸颊通红的自己来,白澄夏狼狈地低头躲开对视,突然听清了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一下比一下清晰,一下比一下有力。 “若是……我也不清楚呢?” 回家的念头再度动摇起来,白澄夏艰难地看见了偏移的天平,发现自己居然有些想要在这样一个虚假的游戏世界陪伴虞宁雪。 陪伴尚且健康的虞宁雪。 仍然不明白这些谜语是什么意思,虞宁雪握住了白澄夏的手,目光清亮明净,“那我都不选,等你做了决定,我再选。” 第40章 选择 白澄夏无法形容此刻的感受,只知道心脏如同浸泡在温泉之中,每一股暖流都是虞宁雪坚定给予她的爱意。 那个在十五岁时带她回家的女孩,陪伴她三年人生的女孩,如今时隔五年,再度令她感受到家的温暖。 被那双因为触动而轻颤的桃花眼定定注视着,虞宁雪羞涩地笑了起来,故意打破此刻的氛围,不愿白澄夏再落泪,“什么嘛,你乱说,我当然要乱答呀。” 白澄夏也跟着笑了笑,眼底却仍然残留着水光,“你是乱答的?” “对呀,你都不说清楚什么意思,而且,我才没有那么喜欢你呢。” 说着,虞宁雪轻哼一声,尾音尽是少女的娇俏,随后却陡然落了下去,如突然被按下的琴弦,“反正,你总是要回家的。” 其实这番话的用意,白澄夏心知肚明,她不希望自己怀着愧疚离开,就像是在警示两个人,不要迷失在近日的亲近之中。 当然更多的,虞宁雪是在提醒她自己,不要深陷进去,不然抽离的痛苦,只会比这些天的雀跃要沉重万倍。 虞宁雪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多么坚强的人,所以就像一只设置了保护程序的猫,在被摸得呼噜呼噜时会立马警醒。 也像在黑暗之中生存了太久,所以遇见落在她身上的暖阳后,便会下意识产生怀疑和抵触,怀疑现下是不是梦,抵触阳光离开之后的阴冷。 越想,白澄夏就越心疼如今的虞宁雪。 以前的她虽说因为发色自卑,但拥有自己的理想和梦想,自幼便在音乐方面天赋极佳,还未毕业,虞宁雪就被本市最好的音乐学院录取,只等着出国深造了。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白澄夏叹了口气,轻轻捧着虞宁雪的脸颊,坦诚道:“若是我选择不回去呢?” 其实在这里陪伴虞宁雪,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此话一出,原本晦如深夜的眸子突然亮起星星点点的光晕,虞宁雪受宠若惊地挑眉,一句“当真吗”怎么也问不出来。 或许,她极度害怕听见否定的答案。 对上那双轻轻颤动的狐狸眼,写满胆怯与期盼,白澄夏揉了揉手心温热柔软的脸颊,声线放软,“如果我选择留下来陪你,你是不是可以更喜欢我一点?” 然而,居然很快从中瞥见了汹涌而出的水光,眼前的虞宁雪狼狈地低下头,哽咽着,哭腔沉闷,“别说这种话。” 不要给了她期待又残忍地离开,她承受不住的。 白澄夏感受到落在指尖上的晶莹泪珠,不解问:“为什么?难道你不希望我留下来吗?” 虞宁雪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像一只淋了大雨的流浪猫,祈求着眼前的人类能够带她回家,“我当然希望,可是……” 一句“你如果骗我怎么办”被堵在喉咙口,闷闷地说不出来。 毕竟,她确实无法怎么办,顶多也就大哭一场,还能怎么办呢? 白澄夏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什么,笑着问:“你担心我骗你,最终还是要走的吗?” 如同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虞宁雪往后躲了躲,音色紧绷着,不想泄露出此刻自己的脆弱,“我才没有,你本来就是要走的。” 这份熟悉的口是心非令白澄夏笑意扩大了一些,她恶劣地揉着沾染上泪痕的脸颊,轻笑道:“现在可是你一口一个我要走诶,我本人都还没说什么呢。” “那你倒是说呀。” 虞宁雪恳切又执着地看来,等待着一个令她漂浮或坠落的答案。 柔软的指腹擦去了眼睑处溢出的泪意,白澄夏温声道:“我决定留下来,和你一起。” 室内静默了一瞬,随后就是一股很大的扑入怀中的力道,颈间变得湿热,虞宁雪拿额头蹭了蹭她的脖颈,像一只表达亲昵的小动物。 吸鼻子的声音听上去委屈巴巴的,白澄夏轻拍着她的脊背,声线低了下去,“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被泪水泡软的嗓音又闷又娇,虞宁雪抬眸看来,扫过被自己眼泪打湿的衣襟后羞耻地红了耳尖。 “若是有朝一日你不小心残疾了,失去了行动能力,你会怎么办?” 虞宁雪不解地蹙眉,“这是什么问题?你就不能盼我些好的吗?” 白澄夏思索了一会儿,故作轻松地笑着,“就是随便聊聊嘛。” 好在虞宁雪一向不会回避她的问题,这下还真的认真思考起来,最后坦诚道:“我会躲起来,送你回家。” 心跳停滞了一瞬,白澄夏诧异看去,“为什么?” “我都失去行动能力了,还拖累你做什么?” 或许是以为只是玩笑话,虞宁雪便也笑着回答,白澄夏却有些说不出来话。 “你怎么了?不就随便说着玩吗?” 虞宁雪上前轻抚过白澄夏的眉眼,每一寸都是令人喜欢的模样,她勾起唇角,音色娇俏却透出些霸道来,“既然你说了要留下来,我就不会再放你离开了。” 说着,似乎是觉得命令语气有些重,她又靠近白澄夏怀中,闷闷地嘟囔,“不准不要我。” 心脏再度变得紧缩,如同被一只手给握住,力度还在逐渐加大,令人呼吸都有些困难。 白澄夏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心底的天平彻底倾斜。 或许,虞宁雪并不想回到那个残忍的真实世界。 “喂,你到底怎么了?不会是后悔了吧?” 这时,虞宁雪自她肩头起身,话语委屈,似乎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白澄夏勉强笑了笑,“没有,我就是在思考那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呢?” 虞宁雪抿紧了唇,视线闪躲,“若是真到了那时候,我该有多难看?” “难道我就只喜欢你的脸和身体吗?” “这不是一回事,谁都想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是完美的,照你所说,我连自理能力都没有,事事都需要你照顾,又难看又难堪,多卑贱啊,你或许一开始不会厌烦,但时间长了呢?这是人性,谁都没法改变的。” 比起白澄夏的不解,虞宁雪反而看得较为通透,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冥冥之中,这些问题并非只是随口一提。 或许,就是她无法预见的未来。 所以,她答得认真,就好像已经身临其境。 白澄夏沉默了起来,她并没有见过现实世界的虞宁雪,但她见过院长妈妈在病床上的模样。 那是她二十岁的时候,院长妈妈病重,临终之前将她叫到了床前。 距离拉近之后能够看清本来丰满白皙的身躯变得干瘦,脸色蜡黄,比起人形,看上去更像枯败的树枝,眼球凸出眼眶,无力地看来时,绕是被对方照顾长大的白澄夏,也躲不过那一瞬间的害怕。 那是一种本能的反应,虽然只有一瞬间,却足够伤人。 院长妈妈并没有在乎,只是温柔地嘱咐着说:“小白,你是最令人放心的孩子,今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照顾好自己,别太逞强,若是可以的话,尽量找一个爱你的人,妈妈可能陪不了你多久了。” 现在想想仍然觉得唏嘘,也应了虞宁雪的那句话,“这是人性”。 事事包容她的院长妈妈不会计较那一瞬间的害怕,那么性子敏感的虞宁雪呢? 但凡她在面对虞宁雪的时候表露出一丝厌烦或不耐,这点细微的情绪都会成为导火索,灼伤本就极度痛苦的虞宁雪。 那么到了最后,反而她是令虞宁雪哭泣的罪魁祸首。 白澄夏发现,她根本就不是一个多么高尚的人,她也要打着“都是为你好”的名义,代替虞宁雪做出选择了。 或许虚假的世界,本就更适合早就分崩离析的她们。 尽管是镜花水月的幻梦,但是能够和虞宁雪一起,也足够令人沉溺。 40-50 第41章 电脑 见白澄夏神情越发凝重,虞宁雪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蹙眉问:“你为何问我这些?是你知道了什么吗?” 白澄夏故作自然地摇摇头,“不是,我就随口一说。” “别骗我,你本来就不擅长骗人。” 被笃定而探究的目光注视着,就好似一切秘密无所遁形,虞宁雪说得对,她确实没有骗人的天赋,更不愿意去欺骗虞宁雪。 可是,宁唯曾经说过,若是虞宁雪忆起了一切,这个以她灵魂构建的游戏世界就会崩塌,所有人都会葬送在这里。 痛苦而又纠结地叹了一口气,白澄夏深深注视着对方,还未开口,虞宁雪便抿起了唇瓣,低声道:“你若不想说,就算了。” 反正,对方能够留下来,就已经是她奢望至极的结果了。 心里的天平再度倾斜,为虞宁雪的自卑和善解人意,白澄夏握住了她那只已经恢复一半的手,嗓音无奈,“不是不想,是不能,若是可以,我一丝一毫也不想隐瞒你。” 听上去是很像“画大饼”的话语,但是因为说话的人生了一双诚挚坦然的桃花眼,也因为这人是虞宁雪最为珍视的存在,所以,她会信。 屋外的暖阳照射进来,打在她们身上,哪怕是虚拟的世界,但温度是真的,暖意融融。 虞宁雪抬眸看去,忽而一笑,清亮的瞳眸内璀璨似星,“我知道了,都午时了,你不饿吗?” 为这份难得一见的笑意愣了一瞬,白澄夏定定注视着,后知后觉道:“有点。” 被她这幅呆呆的模样逗笑了,轻笑的嗓音银铃一般,音色如玉,像是被雨打碎的青瓷,清脆悦耳,“走吧,我们不聊那些令人不高兴的事情了。” 本就短暂的幻梦,就不要浪费在这些事情上了。 她仍然不信白澄夏会真的留下来,但是能多偷得一时半刻,也能为未来多一份回忆。 虞宁雪用那只完好的手拉住了白澄夏,温热的暖意从手心传递而来,她笑着捏了捏,卖乖一般轻声道:“我就不用瞬移了,你想吃什么,我去安排一下。” 白澄夏忽然想起,这是在回应自己之前说的,这段时间都不能再使用那些消耗灵魂的招式了。 心绪浮动,似乎自己的每一句话都被虞宁雪记在心底,白澄夏勉强笑笑,努力压下陡然生出的酸楚,“我和你一起吧。” “怎么,开始离不开我了?” 然而,性子敏感的虞宁雪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笑着打趣,眼尾泛起星点似的光晕。 “对呀,越来越喜欢你了。” 面对虞宁雪刻意的调侃,白澄夏倒是毫不退缩,她反而乐得将直球打回去,然后看见那染上薄红的耳尖,以及明明很喜欢却口是心非露出些娇嗔的目光。 一切的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美好,就好像没有改变。 但改变还是存在的。 比如说,后宫之内多了一个人——曲今越。 她表演结束后就留在了丽政殿,因为据说姜荔很喜欢曲今越,这才好几次寻求她的合作和代言。 而出奇的是,武亦沅居然也很喜欢曲今越,白澄夏在御花园遇见她们时,姜荔在一旁解释道:“小沅是做自媒体的,因为舞剑很帅就出圈了,她们之前合作过舞台,我们这才找了她们来代言游戏。” 此时距离生辰宴已经过去两天了,白澄夏看了眼相聊甚欢的她们,笑道:“那能在这里重逢,也是一种缘分了。” 这时,姜荔撞了撞她的肩,笑容暧昧,“那你和虞宁雪呢,也是缘分?” 白澄夏想起之前自己斩钉截铁所说的“虞宁雪也不行”,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便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低声道:“嗯,算是缘分吧。” 毕竟,当初对虞宁雪出于好意说的那番话,好像真的让自己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不是缘分哦。” 姜荔拍了一下白澄夏的肩膀,笑容里出现些许深意,“其实我也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 “宁阿姨告诉你的?” “嗯,我还和她去看过病床上的虞宁雪,只能说,你最好想清楚自己的感情。” “为什么这么说?现实世界的她,到底怎么样了?” 对上白澄夏心疼的目光,姜荔耸了耸肩,“每天都有护工为虞宁雪擦拭身体,按摩肌肉,褥疮倒是没怎么长,但是因为只注射营养针,她现在的身体,有些瘦得不成人样了。” 说着,她比了一下自己的身高,“虞宁雪大概比我高十公分,估计现在体重比我还轻。” 又是这样的说辞,白澄夏想象不出来虞宁雪此刻的模样,但越是未知,就越难捱,她觉得自己不会有任何嫌弃的想法,却又害怕本能地表露出来,从而刺伤极度敏感的刺猬。 肩膀上搭来一只手,她朝摆正面色的姜荔看去,对方蹙起了眉,难得没有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玩世不恭模样,“虞宁雪还做了许多你不知道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辜负她,当然,我并不是在道德绑架你,只是请求。” 白澄夏同样敛紧了眉心,不解询问:“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 “因为我害怕你只是同情,而不是喜欢。” “为什么会觉得是同情呢?世界上那么多可怜人,难道我会一个个去同情吗?” “行,那你还记得高二那年突发的洪水吗?直接停课了三个月的那次。” 闻言,白澄夏努力回忆,大脑却一片空白,她茫然地摇摇头,“不记得了,我曾经发生过车祸,撞到了脑袋,导致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行,那我来说。” 姜荔复杂地看着她,“当时要上网课,但是你的手机并不支持这个功能,所以虞宁雪让你参与了一个电子产品的抽奖,你中了一台电脑,这件事,你也忘了吗?” “嘶——” 熟悉的画面以闪回的方式出现在眼前。 … “诶,夏夏,你来看一下这个。” 这时,白澄夏正在等着虞宁雪上传作业,然后再用对方的手机来登陆自己的账号交自己的作业。 没办法,那部只能玩贪吃蛇的小灵通确实不支持通话以外的功能。 听见虞宁雪惊喜的声音,白澄夏侧身坐过去,“怎么了?” 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抽奖页面,只需要分享链接就可以获得抽奖机会,而一等奖,是一台电脑,二等奖是一部智能手机,三等奖则是蓝牙耳机。 “你要不要抽一下试试?说不定就中了呢,你上课也方便一些。” 其实宁唯有提过要给她买电脑和手机,但白澄夏感觉受到了很多照顾了,平时上课和虞宁雪用一台电脑也不算麻烦。 “算了吧,我的运气,你还不知道?” 她笑着调侃自己,却被虞宁雪牵住了手,对方一张漂亮的小脸皱起严肃的模样,“别这么说,你的福气在后面呢。” 白澄夏从善如流地点点头,笑意明媚,“是的,虞老师。” 她悄悄在心底补充,能够遇见虞宁雪,就已经是足够幸运的事情了,值得前半生吃的那么多苦。 虞宁雪羞恼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你抽不抽?” 看这模样,似乎是很想她参与抽奖,白澄夏倒是无所谓,顺着链接点进去选择了抽奖。 结果方框跳动了一会儿,浮现的字体居然是一等奖,一等奖是什么来着? 电脑! 瞥见白澄夏一副傻了的模样,虞宁雪笑得狡黠,像一只计谋得逞的狐狸,“看吧,你哪里倒霉了,别这么不自信。” 见白澄夏仍然不说话,她兀自填写起地址来,“两天送到,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出去拿,妈妈买了鞋套,在柜子里,我们就不用蹚水了。” 亲昵且温馨的话语唤回了白澄夏的神智,她是真没想到自己可以中一等奖,这对于一向运气很烂的人来说,真是天降馅饼,而且还是火中送碳这种。 “怎么,傻眼了?” 来自于虞宁雪的打趣娇气又可爱,白澄夏笑了起来,道:“可能你就是我一切运气的来源吧。” 虽然是开玩笑的话语,但语气却格外笃定。 虞宁雪愣了一瞬,从而红了耳根,瓮声瓮气道:“说什么呢。” 白澄夏上前揉了揉她晚霞般灿烂的脸颊,桃花眼弯似月牙,“好可惜,以后不能和你一起挤电脑了。” 双颊越发红了,但是是被揉的,虞宁雪小猫一样拍开白澄夏的手,蹙眉装作不悦道:“谁想和你一起挤了。” “哇,伤心了。” 双手捂着胸口,白澄夏本想作西子捧心的模样,结果因为是笑着的,反而看上去不伦不类。 虞宁雪也被她逗笑,“演技真烂。” … 复苏的记忆占据了思维,白澄夏揉了一下发出刺痛的太阳穴,不解看向姜荔,“我记起来了,怎么了吗?” 姜荔的目光变得更为复杂,“那你可还记得,那时候虞宁雪天天都在上网课,不只是自己,还在给别人上课,教几个孩子钢琴?” 见白澄夏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模样,她将真相袒露,“那个抽奖页面,是我做的,那台电脑,是虞宁雪自己攒钱送给你的。” 第42章 哄她 这时,白澄夏才彻底明白。 为什么明明运气很差的她可以中一等奖,为什么这台电脑可以连接虞宁雪的灵魂所在处,为什么她们会在这里重逢。 就像姜荔所说的,“不是缘分”。 十八岁的那场车祸后,她们之间,都是虞宁雪在一步步走过来,不畏风雪,不怕冷漠,哪怕被拒绝,被厌恶,也走得坚韧而笃定。 伴随着姜荔的话语,她又想起了许多画面。 中午吃饭时匆匆跑到房间打开电脑上课的虞宁雪,明明性子骄傲却在孩子家长面前态度恭敬的虞宁雪,弹钢琴被送果盘的自己闯进去时赶忙收起手机的虞宁雪。 对方甚至在顾及她的自尊心,把自己的一切付出隐瞒,以抽奖的名义送出了一台电脑。 白澄夏感觉自己真是迟钝得可以,居然在这么多年后才得知真相。 “我比你们大几岁,看得也比你清楚一些,如果你对虞宁雪只是同情,就别再靠近她了,她承受不住的。” 这样一个看上去矜贵傲娇,像一只波斯猫的少女,反而最为赤诚,带着火一般的热情,照亮她人,哪怕燃烧的养料是自己。 姜荔在大学毕业之后就加入了冬至游戏公司,认识了宁唯,她们亦师亦友,对于虞宁雪,她的心态类似于姐姐,并不愿意见到对方受伤。 闻言,白澄夏静默了一瞬,随后,眼眶逐渐被打湿,她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道:“不是同情,我喜欢她。” 虞宁雪是将她拉出阴暗角落的阳光,是给予她温暖和偏爱的家人,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存在。 所以,绝对不是同情或者愧疚,她只是心疼和自责。 “如果你能够确定的话,我就再告诉你一件事情。” 从未见过姜荔的音色如此低沉,她落在白澄夏肩头的手收紧了一些,道:“这个世界快崩塌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所有昏迷的玩家,然后离开。” 白澄夏目露慌张,“为什么?” “你那用了五年的电脑,已经快要坏了,如果连接通道关闭,我们就永远无法离开,虞宁雪的灵魂无法支撑整个世界,所以迟早会崩塌。” “所以说,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回到现实?” “是的,所以我才想知道你的想法。” 想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现实世界的虞宁雪? 想到这里,脑袋里灵光一闪,白澄夏急忙问:“意思是,虞宁雪也能回去,是吗?” “当然。” 姜荔抬眸看了一眼并没有注意她们的武亦沅和曲今越,随后拉着白澄夏回到了丽政殿,抬笔写下了两个名字。 “这就是剩下的昏迷玩家,以你选秀的名义,将她们都寻来吧,随后我会出去,给你们都加上管理员权限,登出点在雪回街,你知道的吧?” 白澄夏凝眉看了会儿,点头道:“我知道。” 她也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为何登出点会设置在雪回街,这是一个无望的母亲在祈求自己的雪儿能够找到回家的方向。 如今已经找到的内测人员有宁唯、姜荔、萧珺汐、武亦沅、裴幸、曲今越,再算上白澄夏自己,便是七个人,剩下的两个人…… 白澄夏看了眼那两个名字,“江酒”“鹿与眠”,找到她们,所有人就可以安全离开了。 “我今日准备一下告示,明日便全国寻找她们,她们有什么特征吗?” “江酒是名调酒师,鹿与眠是舞蹈学院的大学生,应该跳舞挺厉害的。” “好,我知道了。” 攥着那张写着两个名字的宣纸走出丽政殿,白澄夏迎面便碰上了面色有些苍白的虞宁雪,她快步走近,抬手替对方挡了一下太阳,“怎么了?” 虞宁雪虚弱地靠过来,嗓音听上去有些委屈,“你不是说只是去摘些花吗?怎么去了这么久,还跑来姜荔这里了?” 因为裴幸送的那束花有些枯萎了,所以白澄夏想着来御花园摘一些新鲜的换上,结果正好撞见了姜荔,这才聊了许久。 不过那些事情,都无法与现在的虞宁雪说。 白澄夏尬笑两声,还未开口,对方就捂住了她的嘴巴,闷闷不乐似的,“算了,你别说了,又想骗我。” “……没想骗你,只是有些事情,我暂时没办法说。” 有个太敏锐的女朋友,有时候也挺压力山大的。 这时,虞宁雪的手已经完全恢复实体了,但是她仍然没有使用那些能力,只是从长乐宫一步步寻过来,问了曲今越和武亦沅才知道白澄夏是和姜荔跑了。 她知道不应该,但是一旦想到白澄夏和姜荔之间有她不知道的秘密,她就很烦躁,心情连带着身体一起差了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最近恹恹的,就好像什么在失去控制一般。 白澄夏试探着摸了一下虞宁雪额间的温度,炎炎夏日,触感居然如青瓷,泛着剔透的冷,她担忧地揽过虞宁雪的腿弯,任由对方靠在颈侧,快步走向长乐宫。 或许这就是姜荔所说的吧,这个世界正在逐渐崩塌。 好在她最近有进行锻炼,虞宁雪也足够轻盈,到达长乐宫后,白澄夏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后温声道:“喝点吧。” 虞宁雪接过后润了一下唇瓣,眼尖地发现了白澄夏手中捏着的纸条,问:“那是什么?” 对此,白澄夏倒是没有隐瞒,大大方方地将纸条展开,“这是还没有找到的昏迷的玩家,这次选秀,是找到她们的大好机会。” 听及此处,虞宁雪突然呛了一口水,面颊呛得晕红,委屈巴巴又不可置信,“你说什么,选秀?” 很好,送命题。 白澄夏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件事,她好像还真的一次都没有和虞宁雪说过。 如同刚去了一趟猫咖,身上的气味都还没散干净,突然被家里的小猫闻到了,不悦地露出了爪子,却又没有真的挠下来,还在傲娇地等她解释。 细细的喉咙上下滚动,白澄夏乖巧地举起双手,“只是走个过场,我有你就够了,哪里还会去看别人。” “可是……” 虞宁雪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是又被理智束缚住,只能露出一双黯淡的目光,将情绪倾诉给对应的人,希望对方能够哄哄她。 get到了这个眼神,白澄夏坐到虞宁雪床边去,看着明明等着自己安抚却把脑袋侧过去像是生闷气的女人,突兀地上前亲了一下她的侧脸,收获了格外惊愕的视线。 怎么说呢,看上去还挺可爱的。 白澄夏忍住笑意,因为知道自己如果在这种时候笑出来一定会完蛋,她捧住虞宁雪的脸颊,又爱不释手似的亲了亲对方的额头和眼睛。 肉眼可见的,那副冷硬的保护壳一寸寸软下来,就像一只刺猬露出了软乎乎的肚子。 “你干嘛?” 是很闷很软的音色,听上去亲昵而又依赖,还透出些少女的青涩傲娇。 白澄夏弯了眼眸,指腹摩挲过染上薄红的脸颊,触感细腻,像是握住了一片云朵,“在表达我的非你不可。” “哪、哪有你这样的?” 似乎是觉得自己这样就被哄好了很没出息,虞宁雪再度移开视线,原本阴阳怪气的语气也因为放软的内心而变得不伦不类,“你都要选秀女了,还亲我做什么?” 轻笑的声音听上去清越而爽朗,每一个音节都落在心弦上,将其拨弄得乱糟糟的。 虞宁雪被笑得有些恼羞成怒,刚想说话,唇瓣又被亲了亲,像是在弥补什么遗漏的步骤,她顿时泄气,像一只猫一样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音色变得闷闷的,“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了,但好可爱,想亲。” 比起打直球,白澄夏显然也是个高手,她看了眼虞宁雪惊弓之鸟的模样,笑意越发扩散,“你在怕我吗?” “谁怕你了?” 虞宁雪挺直腰,泛红的眼尾无端生出几缕撩人的媚意,偏偏她还不自知,仍然用一双赌气的闷软目光看来,“我们明明在说事情,你突然这样,你……” 很好,刚刚失去保护的唇瓣又被亲了一下,发出了很清脆的“啵”声。 虞宁雪感觉整个人都烧了起来,眼眶湿红,“你犯规!” “我亲自己的妻子,还需要什么规则的吗?” 白澄夏被她逗笑,乐得眉眼弯弯,“没想到你还挺适合霸道总裁款的。” 经过和虞宁雪的相处,白澄夏发现其实大多时候,对方并不是在真的赌气,只是希望你能够发现她的情绪,从而认真且亲密地哄哄她。 而身体接触和话语安抚,通常是最好用的两种方式。 闻言,虞宁雪有些不解,困惑的模样看上去很是可爱,“什么是霸道总裁?” 白澄夏思索了一会儿,刚想上前亲身示范一下,结果肩膀被抵住,此刻很像小猫拿爪子挡住主人的那个表情包,她笑得更为灿烂,拿手揉了揉虞宁雪的后颈。 感受到对方下意识的瑟缩,白澄夏拉住那只力度减小的手,如愿亲到了湿软的唇,暧昧的缝隙间,她低声道:“就是发现你还挺适合强制爱的。” 第43章 怪物 强制爱,这个词在她们之间似乎总是有颜色的。 被提醒着想起了之前过于大胆直白的举动,虞宁雪抬手抵开白澄夏的脸颊,音色羞窘,“你别说了。” 白澄夏笑得灿烂,露出了一口小白牙,“我们都两天没有……” 自从决定不离开后,消耗健康值的方法就不必再延续下去,所以这两日虽说她们都是相拥而眠,但丝毫没有越过底线。 说起来,她居然还有些想了,可能这就是食髓知味吧。 然而,虞宁雪仍然推拒着她,羞怯道:“不行。” “为什么?” 白澄夏摆出了一个夸张的哭脸,“你不爱我了。” 其实这在现实世界只是和朋友很平凡的打趣,但是虞宁雪却着急地摆摆手,眸光轻颤,似是纠结万分,随后才示好一般倾身靠过来,耳语道:“我、我癸水来了。” 声音被压得很低,听上去还有些可怜兮兮的。 白澄夏担忧地扫过虞宁雪的下腹,问:“你会疼吗?” 原来那苍白的脸色和恹恹的神态,也有这部分原因。 “还好。” 其实不太好,但虞宁雪习惯逞强,而且这方面,她总羞于启齿,哪怕可以引来白澄夏的怜惜和关心,她也不想多言。 这时,白澄夏摩擦了一下双手,随后脱掉鞋袜上了床,来到了虞宁雪身边,在对方错愕的视线下,她面不改色地解开细细的腰带,指尖绕过肚兜,将手心放在了因为呼吸急促而不断起伏的小腹上。 “你、你……” 对上的狐狸眼红了一圈,如羞意酿成了实体,挂在眼睑,看上去娇艳欲滴。 “我的手很热,和暖宝宝差不多了。” 白澄夏倒是心无旁骛,只是用温热的手心揉着细腻柔软的肌肤,还有闲工夫解释,“暖宝宝就是我们那个世界用于取暖的东西,可以贴在衣服里面,它自己会发热。” 眼眶越发湿红了,虞宁雪将自己缩进白澄夏的怀里,犹豫了几次想要将衣襟内的手抓出去,最后还是攥住了自己的衣摆,像一只被拿捏了软肋的幼兽,抽空还露出些许不悦的獠牙,“‘我们’是谁?你和她们?” 听起来一点也不凶,反而很是可爱。 白澄夏抿唇忍住笑意,心里想着当然是她和虞宁雪,嘴上却道:“‘她们’是谁?裴幸?曲今越?” “你别装傻!” 怀中的少女拿额头轻轻撞了一下自己,倒是不疼,反而令心口痒痒的,白澄夏笑了起来,拿指尖戳了一下虞宁雪软乎乎的肚子,“没想到你看着瘦,摸起来还挺舒服的。” “喂!” 虞宁雪有些怕痒,后颈、侧腰、小腹,都是极度敏感的地方,她瑟缩了一下,狐假虎威一般装得凶巴巴的,“你拿出来,烦死了。” 这些日子心情舒畅,有白澄夏陪着一起用饭,胃口比起以往也好了许多,说起来,肚子确实是软了不少,不像以前,只是一层薄薄的肌肤。 越想就越不想再被白澄夏触碰了,虞宁雪往后躲了躲,后背却被一只手拦住去路。 她顶着一双红红的眼睛看去,似是委屈,似是羞怒,“觉得我胖就别碰我。” 白澄夏无奈地笑了,这是怎么理解成“胖”的呢? 但是眼见虞宁雪已经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开启了炸毛姿态,白澄夏将她搂近了一些,轻声哄道:“没觉得你胖,是觉得你现在这样挺好的,看上去又高又瘦,但是摸上去软软的,我好喜欢。” 或许是被一句“喜欢”抚平了炸起的毛发,虞宁雪不再那么抵触,低垂的眉眼藏着些许羞涩。 白澄夏继续趁热打铁,“不然你摸摸我,我肚子也挺软的。” “谁要摸你了?” 虞宁雪越发蜷缩起来,尾音发紧,“不知羞。” 现在很像把一只刺猬抱在了怀里,但是小动物收起了满身扎人的刺,露出了温热柔软的腹部,亲昵且依赖,透出全然的信任。 “有没有好一点?” 来自于白澄夏的嗓音极为温柔,满是珍视,虞宁雪沉默了一瞬,这才收拾好眼底的酸涩,轻笑道:“好些了。” 无论是灼热的手心,还是转移心思的打闹,确实令她的身子没有那么不舒服了。 “那要不要休息会儿?” “嗯,你抱着我。” 闷软的鼻音听上去和撒娇差不多,白澄夏搂紧了一些,垂眸盯着那一片雪白,纯洁无暇,皎洁似霜。 或许那句话是真的,虞宁雪确实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白色。 … 少女的低泣伴随着轻轻的抽噎声在洗手间深处响起,呜呜咽咽的,像一场细密的春雨,绵绵不绝。 白澄夏喘息着撑在门前,神情担忧,“虞宁雪,你还好吗?” 这时,寂静的空间内没有第三个人,她们刚刚上完两节课,正在大课间,不知为何,虞宁雪突然离开了队列,她寻找了半天才来到这里。 回应她的仍然是压抑至极的哭泣,是能够令闻者心碎的悲伤。 对于眼前的境况很是无力,白澄夏努力想着最近发生了什么,想法定格在虞宁雪做早操时几个男生投来的不善目光上。 和故作冷淡的外表不一样,她认识的虞宁雪其实是个心思极度细腻且敏感的女孩子,很容易想多,也很容易内耗,实际上居然是个有些自卑的性子。 拳头捏紧了一些,白澄夏忍着哽咽道:“别想那些和你无关的人了,白头发怎么了,所有人都会变成白头发的,除非他们根本活不到那个年纪。” “不是。” 带着哭腔的嗓音仿佛被泪水浸润过,听上去闷闷的,还有些软,“我这样的怪物,只会影响你。” 原来,那些话还是被听见了。 是这次月考开始的,因为白澄夏常年在年级前三,这次却出奇地掉出了前十,上周还因为斗殴被拉到办公室批评了一顿。 隐隐有些好事的人在说,白澄夏是因为和虞宁雪玩在一起,成绩才下降了,还染上了坏毛病。 但是事实是,临近冬至,白澄夏看上了一款项链,想要送给虞宁雪当生日礼物,这才因为兼职导致学习成绩下滑了一些,很快就能赶回去。 而那场所谓的斗殴,只是她忍不住当面教训了那几个虞宁雪一转学来就叫她“老太太”的男生,自己也挂了彩,至今还有未消的淤痕。 还存在一些传言,说虞宁雪家里很有钱,而白澄夏是攀权附势的狗,所以才这么维护对方。 对此,白澄夏表示并不在乎*,但是似乎都被虞宁雪听进去了。 心脏似乎变得沉重了一些,她轻叹一声,似乎可以隔着洗手间的门看到蜷缩在里面,像一只被大雨淋得湿透的猫的虞宁雪,“怎么会这么想呢?” 但是,普通的言语显然无法化解虞宁雪的心结。 两人之间难得沉默下来,又惹来了许多的注目,特别是晚上回去之后,宁唯悄悄来到了白澄夏的房间,问她们到底是怎么了。 因为虞宁雪时隔多年,又提出了想要染头发,哪怕一个星期补一次色,也不想再当人群之中的异类了。 闻言,白澄夏眸色渐深,当晚就去附近的银饰店打了个耳洞,又挑了一个雪花形状的耳钉戴上。 果不其然,第二日来到学校之后,大家看她的目光都染着诧异,毕竟作为省重点学校,校规明文规定不准学生戴配饰。 白澄夏看了眼晚些到大学校刻意和她错开时间的虞宁雪,对方已经染了蓝黑色,耳后还沾了些残存的染膏,看上去越发冷艳了,有种不符合年龄的清凛淡漠。 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那片雪花,视线一顿,却很快移开。 又是大课间,做完早操之后,白澄夏看着来找她谈话的老师,神色坦然,毫无惧意,“老师,虞宁雪总觉得白头发的自己是不合群的怪物,还觉得会影响我,让大家认为我也是怪物,所以我想表明,我根本就不在乎别人怎么想的。” 她只在乎虞宁雪的想法。 哪怕是怪物,两个人一起,也就没那么孤单了吧? 这番话倒是让老师愣住了,她也多次劝过虞宁雪,但这孩子心防太重,心结也太重,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 所以,她看了眼白澄夏扎起来的头发,道:“遇见教导主任记得挡着点。” 白澄夏笑了起来,桃花眼内光晕明亮,“谢谢老师。” 然后她就大摇大摆地顶着单侧的耳钉和众人惊诧的目光回到座位,在严肃的数学课上,快速地写下了一张字条。 “现在被大家议论的人是我了,你怕被影响吗?” 虞宁雪注视着秀美的字迹,突然觉得,那些可笑的自卑想法可真是太低估白澄夏了,也太低估她们了。 于是,她在另一侧也打了耳洞,戴上了另一片雪花。 … 虞宁雪睁开了雪睫,似乎还沉浸在那一场陌生的梦里,她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耳,果然存在和梦境中一样的耳洞。 而熟睡的白澄夏,右耳与她对称。 那不是梦,是她们的过往。 白澄夏今日所说的“我们”,一直都是她们。 第44章 糖人 可是,为什么她只有这个世界的记忆呢? 眼前的情景闪烁了一下,就好像在回应她的疑惑,虞宁雪揉了一下太阳穴,强迫自己不再深思。 潜意识在抗拒那段过往,敏锐的第六感也在警告,似乎得知了一切之后就会万劫不复。 不过说起来,她确实没怎么戴过耳饰。 虞宁雪轻轻地推开睡得安然的白澄夏,穿好鞋袜后来到了梳妆台,铜镜内的女人眉目清凛,眼尾含情,不再显得那么冷漠,根根分明的雪睫眨动间,倾泻出一片皎洁温软的笑意。 爱人如养花,或许就是这样吧。 她打开了妆奁,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许多饰品,比较显眼的,是那个纯银的雪花耳钉,同梦境里一模一样。 “嗯?” 刚醒的鼻音听上去懵懵的,虞宁雪侧目看去,只见白澄夏抱着锦被,一副极度困倦的模样。 对方揉了一下头发,问:“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虞宁雪拿起了那对耳钉,款步来到床边,音色清越,“刚起来。” 注意到她手中的物件,大脑恍惚了一瞬,令人窒息的熟悉感涌了上来,却没什么头绪,白澄夏看了一会儿,随后听到一声好听的轻笑,“帮我戴上。” 极近的距离下,那双狐狸眼内娇俏明媚,就像暗色被阳光驱散干净,如今只剩下了撒娇一样的软。 白澄夏愣了一瞬,随后才接过了一只耳钉,对方又笑了一声,道:“你拿错了,那只是你的。” “诶?” 怪异感更甚,特别是右耳被捏住的时候,白澄夏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也有耳洞,还是单边的。 右耳很快就红了起来,因为正被虞宁雪轻轻揉着,她手忙脚乱地拿起另一只,倾身上前摸了一下对方的耳垂。 小巧精致,薄薄的一层肌肤,摸上去格外柔软。 喉咙上下滚动,也不知是因为干涩还是不好意思,白澄夏专注地盯着那一处,将银针刺了进去,又拿耳帽堵在了后面。 本就瓷白的肌肤上多了一片雪花,倒是相得益彰,无法区分到底哪份颜色更为纯粹。 “到你了。” 虞宁雪靠了过来,就像倾斜进她的怀中,白澄夏绷直了身子,任由耳朵被触碰的痒染红了脖颈。 同样的雪花挂在耳垂上,就好似将时光回溯。 满意地看了一眼,虞宁雪突发奇想道:“我们出去转转吧?” 白澄夏见屋外的天色尚且昏黄,便点点头,“好啊,你想去哪里?” 说实话,虞宁雪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是就是想顶着耳钉出门,想向世界展示她们的般配。 很快便洞穿了她的想法,白澄夏笑着起身,提议道:“我们去逛街吧,虽说只是游戏,但是这里的夜市应该挺热闹的。” 当初玩游戏微服私访时,那股子市井气确实令人印象深刻。 两人倒是合拍,很快就决定去西市走一走,白澄夏换了一身简单清隽的素色衣衫,却见向来衣着华贵的虞宁雪也是同样的色系,看上去更为清冷,如神降世,看来时却轻扬眉稍,笑意盎然,“怎么,我这样穿不好看吗?” 是正话反说且已经给出了标答的口是心非。 白澄夏无奈笑笑,“怎么会,很好看,我们这样穿,一看就知道是一对。” “哼,算你会说话。” 肩膀被轻轻擦过,是虞宁雪步伐轻快地来到屋外,见她没反应,又俏生生地回身看来,“愣着做什么,一会儿天该黑了。” 怎么说呢,就好像真的看到了十九岁的虞宁雪,看到了那份缺席的年岁。 白澄夏忍住心中的悸动,快步跟了过去,握住那只手,“走吧。” 轿撵摇摇晃晃地向宫外走去,在夜幕低垂时到达了目的地,也就是人声鼎沸的西市。 虽说摩肩擦踵的人们都是npc,但耐不住这份热闹的烟火气,白澄夏露出了兴奋的模样,跳下去后伸出了一只手扶虞宁雪。 虞宁雪也有些期待,她在这个世界多年,倒是一次也没有来过西市,因为觉得没意思,身边再多人,心里也仍觉孤寂。 此刻却不同了,身边有白澄夏相伴,似乎死气沉沉的世界也鲜活起来。 她牵着那只手从轿撵上下来,目光从身边的说书先生绕到远处叫卖的糖人摊,眉稍眼角皆是怯生生的好奇,像是刚刚来到尘世的仙女,生疏又期盼。 白澄夏的笑就没下去过,拉着兀自压抑好奇心的虞宁雪来到糖人摊前,道:“老板,要一个狐狸图案的。” 虞宁雪有些不解,“为什么要狐狸的?” “因为感觉你现在很像一只刚刚修成人形就跑来人间的狐狸。” 笑着打趣的话语令虞宁雪有些脸热,她故作凶巴巴地扬了一下拳头,道:“你小心被我吸精气哦。” “可以啊,我乐意之至。” 白澄夏坦然地笑着,接过老板递来的糖人,挑眉道:“专业对口,还正好是红糖做的。” 虞宁雪拿了过来,傲娇地轻哼,“什么意思?” “我们那个世界一般生理期都要喝红糖水,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都这么说,哦对,生理期就是你所说的‘癸水’。” 提到这个,虞宁雪又有些害羞,双颊染上薄红,在暧昧的夜色下显得青涩极了。 她试探地伸出舌尖轻舔着,随后眼尾泛起愉悦,看上去像一只餍足的猫,格外可爱。 白澄夏看了一眼,笑着问:“还不错?” 虞宁雪点点头,“嗯。” “给我尝尝?” 她本想说“你再去买一个”,结果对方很是自然地凑过来咬了一口,还煞有其事地点评道:“确实挺甜的。” 怎么那么亲密的事情都做了,现在还会因为一个间接接吻而害羞呢? 虞宁雪这么想着,脸颊却越来越红,嗓音也变得瓮声瓮气的,像被欺负了一样,“你就不能再买一个吗?” 舌尖扫过唇角沾着的糖渍,白澄夏乐不可支,“又不是没有亲过,这样你就害羞了?” “你闭嘴!” 即使身边那么多人都是npc,可是虞宁雪还是有种大庭广众下的羞耻感,她拿着糖人往前走了几步,手却被赶来的白澄夏牵住,对方卖乖地凑近她耳边,轻声笑道:“不好意思,我感觉吃你的会甜一点,你要是不愿意,我再去买一个就算了。” 这哪里是哄人呢,明明是明撩暗钓。 虞宁雪感觉自己的耳朵都烫了起来,抬手推开白澄夏,“好了,这么多人呢。” 白澄夏没有再说“不都是npc吗”,对于虞宁雪不再这么抵触这个世界这件事,她是乐见其成的。 她们又逛了许多地方,吃了葱油饼、糖葫芦、麻薯等一系列小吃,又看了面具、书画、首饰等店铺,虞宁雪看中了一根簪子,白澄夏挑了一条天蓝色绣云边的发带。 夜色渐深,也快要到回宫的时间了,白澄夏突然闻到了一股子米酒的味道,想着可以买些回去做酒酿小汤圆,便拉着虞宁雪往街角的铺子走去。 屋内很暗,各种酒味交杂在一起,她不适应地拿指节挡在鼻尖,道:“老板,我想要一坛米酒。” 那是一个女人,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子颓靡的气息,甚至都没有站起来,靠在椅背上,嗓音漠然,“一锭金子,概不赊账。” 白澄夏都懵了,虽说对于古代的物价没有尝试,可是这坛米酒是拿金子酿的吗? 而且,一路买过来,没有一个店家主动找她们要钱,只是她们自己把银子放在了摊位上。 所以说…… 这位老板不是npc! 反应过来后,白澄夏急忙道:“奇变偶不变!” 女人诧异抬眸看来,迟疑道:“……符号看象限?” “woc,你是个人啊?” 她从光影中走出,这才露出真容,长而卷的乌发略显凌乱,却肆意洒脱,明媚妖冶的眉眼不笑便自带风情,满身风华颓败又靡丽,如最为勾人的鸢尾花,风姿绰约,仙姿玉貌。 白澄夏都被说麻了,什么叫她是个人,但也能够看出对方是个直爽性子。 抬眸仔细扫过女人娇媚的面容,以及那若有似无的酒香,她试探着问:“江酒?” 江酒更为惊异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很好,自投罗网一个。 “我是来找你们,送你们回家的。” 说到这里,指尖被握紧了一些,白澄夏侧目看向狐狸眼内颤动着压抑不安的虞宁雪,安抚地笑了笑,“她们是无辜的,总要送她们回去,放心,我会和你一起。” 话虽如此,虞宁雪仍然觉得有种即将失去什么的无力感,这份恐慌令她只能攥紧眼前唯一能握住的手,企图能够再汲取半分温暖,以求得对手的怜惜。 江酒惊喜地走了过来,重复询问:“真的吗?我真的还可以回家吗?” 看那模样,显然已经被这个世界折磨得有点疯了。 不像姜荔她们,一来身边就有同伴,这段时间,每天打交道的都是没有思维的类人,只能靠酒精麻痹自己,江酒是真的精神状态有些超前了。 白澄夏笃定地点点头,“真的,我明天来这里找你,到时候带你去和别的玩家汇合。” 这时,像是存在什么吊桥效应,江酒上前拉住了白澄夏的另一只手,恳求道:“我能今晚就去吗?” 她甚至在害怕此刻只是自己的一场梦,所以急于求成,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而虞宁雪则是垂眸盯着她们相握的手,令周遭闪烁了一瞬,那一闪而过的虚空,像是什么在逐渐崩塌。 第45章 热水 白澄夏现在对于虞宁雪的情绪还是很敏锐的,几乎是在被握住手的下一秒,她就想要挣脱,奈何江酒这位调酒师,臂力是真的大。 尤其是在对方惊惧交加的状况下,她颇有一种蚍蜉撼树的无力感,只好语言安抚,“好好好,你先放开我。” 不然大家都要完蛋。 这闪烁不定的屋子,彰显了虞宁雪极度不平静的心湖。 白澄夏尬笑着抽回了自己的手,转头看向虞宁雪,却见对方神色淡然,面无表情,一派高洁,清冷出尘。 对方也扭头看向她,音色如青瓷,清越剔透,“陛下,要带这位姑娘回宫?” 冷漠只是表面,看给虞宁雪气的,又开始喊“陛下”了。 “陛下,我去,你是当今皇上吗?” 有些汗流浃背,白澄夏朝江酒点点头,又朝虞宁雪摆摆手,解释道:“只是带她去姜荔那里,她一个人在这样一个世界,也挺孤单的。” 就像当初能够理解虞宁雪的孤寂一样,她也能够理解江酒此刻的害怕。 闻言后,虞宁雪冷笑一声,面上的笑却越发妖媚,“陛下可真心善。” 原来,所有人都可以得到白澄夏的心软吗? 心脏传来绞痛,像是被一只不知分寸的手给紧紧捏住,连呼吸的余裕都要强行侵占,令人生出难以自抑的窒息与悲凄。 一边是垂下目光显得冷硬而倔强的虞宁雪,一边是惊讶看来等待安排的江酒,白澄夏深呼吸了一瞬,突然想起来,雪回街距离西市并不远。 “那个,我们住的地方很远,要不先送你和另一个玩家汇合?她的家离这里比较近,而且她人也挺好的。” 江酒犹豫着点点头,她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能够遇见一个同类就足够了。 那么,问题又来了,轿撵只能乘坐两个人,现在的她们,是三个人。 白澄夏沉默地思索着,手却被挣脱开,虞宁雪目光淡漠,似霜雪凝结,“你先送她去裴幸那里吧,我自己回去便是。” “不行。” 毫不犹豫就否定了这个提案,因为白澄夏知道,一旦自己答应,虞宁雪独自回去了还不知道会怎么哭呢。 于是,她让江酒坐上轿撵,道:“这些npc会把你送到雪回街去,到了那里你就找一个叫‘裴幸’的人,她也是女孩子,你可以放心和她相处。” 江酒当然也有些不情愿,可是对上虞宁雪冷而刺骨的目光后,第六感让她立马点头,怀着疑惑和未知离开了。 终于,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白澄夏再次握住虞宁雪的手,放软声线道:“别叫我‘陛下’了吧,好不习惯。” 虞宁雪抿紧了唇,指腹摩挲过白澄夏的手心,就好像在擦拭什么她不喜欢的气息,随后才小声泄露出自己的不悦和委屈,“你可真善良,谁都能心疼。” 怎么就“心疼”了呢? 将另一只手也覆在了虞宁雪握着自己的手背上,白澄夏耐心道:“不是心疼,我只是能够理解她,来到这里后就没见过真人,所以今天才急切了些吧。” “那我呢?” 虞宁雪忍住翻涌而上的酸涩,垂眸低声道:“我在这里十几年,你不如多理解我一些。” 可是说着说着,嗓音终究哽咽起来,脑海里自虐地浮现相握的两只手,她抬起湿漉漉的眸子,像是在看薄情寡义的负心人,“你都让她拉你的手了。” 果然还是在意这一点,她的独占欲并没有随着亲近而下降,反而恃宠而骄,越来越严重。 白澄夏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抽出来后打了它一下,卖乖道:“惩罚过了,可以原谅我吗?” 虞宁雪都被她这连贯的动作逗得破涕而笑,却很快绷紧神情,仍然不肯松口,“你还把轿撵让给了她,我们怎么回去,可是你说的不准我用瞬移的。” 可真是只娇气且挑剔的猫。 好在刚刚逛街时,白澄夏就发现路边有客栈,便抬手一指,道:“我们今晚可以歇在那里,明早去裴幸家里再回去。” “怎么,明日还想见那位江姑娘?” 对上那双毫不退缩的湿红眸子,白澄夏都无奈了,明明知道事实不是那样,怎么就一定要用这种说反话的方式来探寻自己的态度呢? “不想见,明天咱们雇辆马车回去。” 打的那一下其实不算轻,瓷白的手背泛起红痕,白澄夏笑着握住了虞宁雪的手,打趣道:“我现在是不是该叫你娘子?电视剧里微服私访都是这么演的。” 一声“娘子”像是无意间触碰到了什么开关,导致虞宁雪露在外面的肌肤全都染上了淡粉,看上去青涩至极,娇艳欲滴。 白澄夏笑了起来,很快便解释了起来,“电视剧也就是我们那边的娱乐活动。” 虞宁雪傲娇地哼了一声,“不用你说。” 她隐隐约约的,已经能够理解白澄夏时常蹦出来的那些陌生词汇了。 可是,“娘子”? 听起来好像还不错。 下唇被咬紧了一些,好像在缓解什么羞于启齿的喜悦,虞宁雪跟着白澄夏来到了客栈,住进了里面的天字房。 进去之后,白澄夏想起什么似的拍拍脑袋,“我去准备些热水来吧,你……会不会黏黏糊糊的,不舒服?” 虞宁雪本来还在好奇她想说什么,结果听了之后,恨不得把那张嘴捂住。 但是确实有些不舒服,那双狐狸眼闪过犹豫纠结的神情,被白澄夏会错意了。 “你,没有那个了?” 之前看科普说古代一般是用月事带,不过出门时好像没见虞宁雪带别的东西,白澄夏仔细想了想,这种东西该去哪里买。 脑袋被轻轻拍了一下,像是什么害羞至极的反应,她抬眸看去,只见虞宁雪双颊晕红,美人着粉黛,清凛绝艳,“你去打桶水来,然后你出去。” 这人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她当然带了,只是这家伙不知道而已。 好在白澄夏足够听话,很快就下楼去准备桶和热水了,一切准备完毕后,已经临近深夜了。 虞宁雪看着布满屋子的热汽,毫不犹豫道:“你出去。” 或许是因为水汽会勾勒出暧昧,也可能是面颊染上薄红的虞宁雪格外妖冶,就连眼尾的泪痣都媚意惊人,白澄夏有些心痒痒,讨价还价道:“拿屏风挡着,我不出去,可以吗?” 闻言,虞宁雪轻轻挑眉,像是在思索这个建议的可行性,但是想到了什么,她勾起一抹笑意,狡黠又恶劣,“不行,出去。” 白澄夏叹了口气,走出去后还关好了门,撑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月色,清冷皎洁,给偌大的世界投下冷白的光晕。 此刻很是寂静,耳边微风轻拂,屋内传来细细密密的声响,似是衣料的摩擦声。 想象力很好的大脑内立马出现了一幅画面,雪丝用一根发簪简单地盘在脑后,或许还会垂落几缕,落在后颈或者胸前,与瓷白的肌肤两相呼应,衬得美人如玉如竹,温润而纤长。 剥离了里衣的身躯线条丰满,每一笔都是女娲的精雕细琢,肩背挺阔,瑟缩的蝴蝶骨在进入水面后舒展开来,漂亮又性感。 温热的水在胸口缓慢起伏,像是轻柔的云雾,逐渐环绕风姿绰约的仙子,她捧起些许浇在脖颈,仰头时,细长的颈染上浅粉,如欲开的花骨朵。 越想越热,白澄夏扯了一下衣领,喉咙不自觉地上下滚动,无端得干哑。 时间流速好像也在变缓,她甚至有种错觉,好像屋内的虞宁雪正在轻唤她的姓名。 “澄夏,白澄夏?” 不对,不是错觉。 白澄夏骤然回神,匆忙问:“怎么了?” “进来,帮我擦背。” 很清晰的话语,却让她再度变得晕晕乎乎的,白澄夏捏紧了栏杆,再度询问:“你说什么?” “我说进来。” 娇气的嗓音逐渐染上气恼,白澄夏紧张兮兮地推开了门,见到了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漂亮千万倍的画面。 水汽弥漫,背对着她的虞宁雪清冷似神女,每一寸肌肤都不容亵渎,回首看来时却如下界的妖精,一颦一笑都极尽娇媚,“关门,冷。” 伴随着示弱的话语,肩头瑟缩了一下,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白澄夏赶忙关上了门,还发出了很大的声响,震得心神不稳,“那个,你要我做什么?” 虞宁雪轻笑一声,似是对她的痴迷很是满意,故作自然地袒露着光洁的脊背,道:“帮我擦背,我够不到。” “啊,哦。” 仍然有些迟钝,白澄夏搬了张凳子来到虞宁雪背后,接过对方递来的毛巾,沾水打湿又拧干后缓缓覆上去。 虞宁雪却又缩了一下,蜷起的肩看上去脆弱易碎,“痒,你用手吧。” 这里的布料确实粗砺了些,但是用手? 白澄夏拿指尖轻轻划过虞宁雪的蝴蝶骨,音色说不出的暗哑,“要用皂角吗?” 虞宁雪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整个人都被熏成粉红色的了,却仍然没有丝毫退缩,“要。” 这一场她以为是对白澄夏的惩罚,似乎有些奖励的意味了。 第46章 害羞 滑腻的皂角绕过线条清晰的肩,来到凸出的蝴蝶骨,基本上每接触一处,原本瓷白淡粉的花苞几欲绽开,落下刺目却诱人的红痕。 柔和的雪白泡泡挡住了肌肤,温水浇灌而下时,很快被打散,使得那份媚意更为脆弱朦胧。 白澄夏努力想让自己心无旁骛,可是触手可及的细腻如上好的绸缎,一针一线都是九重天上织女的杰作,令人爱不释手。 最后洗完时,原本剔透的冷玉已经染上温度,像一株被揉开了的花瓣,娇艳欲滴。 期间,虞宁雪时不时发出隐忍的闷哼声,明明只是因为有些痒,却使得这份接触多了些情色的意味。 看着那较怯不堪、尚在轻颤的脊背,白澄夏恍惚地站起身来,嗓音干涩道:“洗好了。” 她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出去,又或者说,在等待下一个命令。 虞宁雪发出好听的低笑声,随后从水桶中走出,颀长的身子修如冷竹,清瘦高挑,很快便被里衣挡住,纯白的衣料打湿了一些,贴近肌肤,犹抱琵琶半遮面般,极度勾人。 她只穿着里衣和亵裤,沾着水汽的眼尾抬眸看来时格外娇媚,酝满了春水,“过来。” 樱唇轻启,哪怕是命令的语气,也格外绵软,有种漫不经心的撒娇感。 白澄夏慢步走了过去,上下滚动的喉咙将自身的紧张与局促暴露无遗。 “做什么?” 她的问话也显得迷茫无措。 似是被这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取悦到,虞宁雪眸间漾开愉悦的笑意,像是成功见到猎物走进陷阱的狐狸,“你想做什么?” 此时此刻,想要做什么,显然不言而喻。 但是脑海里仍然记着虞宁雪处于生理期,白澄夏咬紧了舌尖,在下一瞬恢复了目光的清明,“我不想做什么,休息吧。” 然而,肩头被抵住,女人轻轻挑眉,挑剔道:“你还没洗澡呢。” 其实今日也没怎么出汗,不过既然虞宁雪都这么说了,白澄夏想着再麻烦一遍也没事,便起身打算去倒水。 这时,虞宁雪姿态利落地打了一个响指,浴桶内原本残存的泡沫散了个干净,对方仰起细长的颈,道:“干净了,去洗吧。” 白澄夏站在了原地,倒不是洁癖作祟,只是…… 当着虞宁雪的面洗澡,她的脸皮还没有厚到这个程度。 “怎么,嫌弃我用过?” 温软的音色里带着不可忽视的落寞,若是平常,白澄夏自然能够察觉尾音压抑不住的恶劣笑意,此刻却慌乱地摇摇头,“不是,我没那么想。” “那你怎么不去洗?” “我……” 白澄夏不好意思地回头看向虞宁雪,“你能出去一下吗?” 闻言,虞宁雪轻勾唇角,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陛下,礼尚往来,我还要帮你擦背呢。” 在她们之间,“陛下”仿佛是一个提醒词,每一次听见都能告诉白澄夏,虞宁雪心情不好,要搞事了。 原来被江酒牵手的惩罚,在这里呢。 白澄夏叹了口气,想着她们都是女性构造,而且之前又不是没见过,这才安慰好了自己,解起腰带来。 但是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最终,她还是害臊地将屏风搬了过来,挡在了床和浴桶的中间。 素白的外衫离开身体,随后就是纯白的里衣,将所有衣物挂在了屏风上,白澄夏一鼓作气躲进了浴桶,感觉脑袋已经快要蒸熟了。 明明水已经被虞宁雪清洁过一次了,可是置身其中时,却好像总能闻到一股子熟悉的冷香,将本就晕晕乎乎的大脑熏得更是运转缓慢。 新买的那根发带将发丝束了起来,她匆匆打上皂角,想着洗个战斗澡算了。 结果,虞宁雪款步走来,目不斜视地来到了白澄夏身前,指尖落在了她的后颈,“今日,你是哪只手被牵了?” 白澄夏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明明很害羞很害怕,心底却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了一股子兴奋。 那只手被握住了,指腹一下下擦拭而过,像是在清洗不喜欢的气息,随后,食指指尖被含了进去,湿热的触感包裹着它,很快却被贝齿轻轻咬过,令人警醒,却又极度诱惑。 白澄夏看着虞宁雪又拿舌尖扫过被咬出齿痕的指腹,仿佛被一只柔韧的蛇给缠上,每一寸神经都颤抖起来。 同样的待遇,从中指来到了尾指,被水泡皱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道齿痕,像是在留下什么烙印。 垂眸瞥见时,氤氲着水光的眼尾泛起病态的愉悦,虞宁雪同那只手十指相扣,另一只手轻抚过白澄夏的眉眼,“你是我的,知道吗?” 白澄夏本想说每个人都是独立的这些大道理,但是对上那双布满黯淡的墨色瞳仁时,她点了点头,温驯而乖顺,“知道了。” 虞宁雪满意地笑了,绕到了白澄夏的身后,拿皂角划过脊背上的白皙肌肤。 和她不一样,白澄夏是暖白色的,即使是在昏黄的烛光下,肌肤看上去仍然温润如玉,触感细滑,还泛着淡淡的热汽。 好在后背不算很敏感的位置,白澄夏反而感觉挺温馨的,因为从小到大,都没有人给她擦过背。 这会儿,身后的触碰并不痒,她扬起笑,拿手上沾着的水轻轻弹了虞宁雪一下,幼稚极了。 虞宁雪挥手躲开,警告似的拍了一下白澄夏的肩,“别动。” 好吧,如今受制于人,还是别太放肆了。 乖巧地摆正了坐姿,待虞宁雪帮她洗完之后,白澄夏已经调整好了心理,很是自然地穿好了衣裳。 对此,虞宁雪却有些不悦,娇声问:“你怎么不害羞的?” 白澄夏思索了一会儿,坦诚道:“可能因为我脸皮比你厚吧。” 回应这句话的是两只揪着脸颊的手,虞宁雪煞有其事地揉了一下她的面颊,并不赞同,“挺薄的。” 白澄夏被逗笑了,也反手揉了回去,道:“你的也挺薄的。” 虞宁雪拍开她的手,轻哼了一声,像是有些不满,“没意思。” 说完便抬手一挥,浴桶原地消失,她躺到了床的里侧,背影看上去气呼呼的,如炸起一身毛的猫。 想来可能是想看自己害羞窘迫的模样吧,结果没想到,帮自己洗澡的人,反而比自己还要羞怯些。 白澄夏摸了摸被揉得有些发热的脸颊,笑着上床,抬手揽了虞宁雪盈盈一握的腰,解释着说:“其实刚开始也有点害羞,但是后面想着是你,就感觉没什么了。” 似乎是被说得感兴趣了些,虞宁雪转过身来,目光澄净,“为什么?” “因为感觉和你待在一起就很温馨,被你看被你碰也没什么。” “好吧,这个回答算你过关。” 虞宁雪哼了一声,格外娇俏,“你知道我今天本来打算做什么的吗?” “嗯?” 好奇的鼻音听上去格外性感,令虞宁雪瑟缩了一下,她躲进白澄夏的颈侧,吐息如兰,“我本来以为让你帮我擦背,你会按耐不住,我再*表示今日不行,让你心痒难耐。” 说到这里,虞宁雪懊恼地叹了一声,自怨自艾似的,“没想到我对你的吸引力根本没那么大。” 这是什么话? 白澄夏有些分不清虞宁雪究竟是在借机吐露委屈,还是只是在引诱怜惜,也可能二者皆有,她轻轻拍了一下那蜷缩起来的脊背,道:“不是的,只是我一直记着今日是你的生理期,并不是没有触动。” 其实,她忍得也挺辛苦的。 不过,虞宁雪轻笑了起来,抬首上前亲了亲白澄夏的下巴,软声道:“我也是你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或许你有听说过……” 像是极度害羞,她来到了白澄夏的耳边,低低的嗓音几不可闻,“浴血奋战吗?” 说着,她紧贴着白澄夏的大腿蹭了蹭,如示好的小动物,表达自己的依赖和亲昵,以及无所畏惧。 喉咙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和极近的距离下格外清晰,白澄夏忍住自己爆红的脸,毫不犹豫地推开了虞宁雪,“你开玩笑的吧?” 虞宁雪眨巴两下眼睛,委屈巴巴又楚楚可怜,“那只在外面也可以,我刚刚洗干净呢,不会有什么味道的。” 该死的,居然被说得真的有点意动了。 白澄夏懊恼地闭上眼睛,努力默念着“色即是空”,那水蛇一样的妖精又缠了过来,衣襟微敞,露出了春水一般柔韧的肌肤。 嫣红的舌尖轻轻扫过唇角,虞宁雪眼含雾气看来,“你真的不想吗?” 白澄夏忍不住了,眼眶都因为正在打架的理性和感性而有些泛红,好不容易,恶魔占据了上风,她也想翻身而上。 这时,虞宁雪轻哼了一声,眼尾却勾勒出娇媚的笑意,“不想就算了,过时不候。” 她躺了回去,闭上双眼,一派安然宁静。 白澄夏也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耍了,无奈地笑了笑后,也只好抱着终于得逞的虞宁雪,在对方耳边轻声道:“这下满意了吗?” 虞宁雪笑着看来,如狡黠的狐狸,娇俏灵动,“满意了。” 能够看见白澄夏对她的求而不得,简直就像梦一样,令每寸经脉都颤栗不已。 第47章 两全 因为没有闹到很晚,她们清晨便起身雇了辆马车回宫。 来到宣政殿上朝时,白澄夏眼尖地发现了一脸萎靡不振的裴幸,惊讶地挑起了眉,路过时小声问:“你怎么了?” 裴幸顶着红红的眼眶看来,“都是江酒那个女人。” 说到这里,白澄夏反而有些心虚,“她对你做什么了?” “她说一个人睡觉会害怕,硬是不让我去柴房,可是你知道她睡相有多烂吗?我一晚上没睡着。” 整夜都在扒开那女人八爪鱼一样缠上来的手,或许还有腿,裴幸困得现在就能在宣政殿上睡着了。 白澄夏安抚地拍拍她的肩,只得尬笑,“今日就没事了,我给她在宫中安排住所吧。” 裴幸双手合十,目光虔诚,“安排得离我远一些。” “好。” 对于麻烦了自己的好朋友一整个晚上这件事,白澄夏是有些愧疚的,所以打算下朝后就去给江酒安排,因为现在,还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 她把虞徽楠喊了出来,问:“国丈,这次选秀准备得怎么样了?” 虞徽楠隐隐皱了下眉,低声行礼道:“回陛下,正在海选秀女。” “我想,朕想找一个叫鹿与眠的女孩子,如今年岁不大,擅长舞蹈,国丈可以发出告示寻找吗?” 对上那双探究的目光,白澄夏点点头,表达自己只是在找昏迷的玩家罢了。 虞徽楠这才挥挥袖子,放心了似的,“臣遵旨。” 下朝之后,不止虞宁雪,宁唯也正在殿外等着,白澄夏懵懂地走过去,眼神询问。 宁唯神色凝重,显然是有事情要说,但是考虑到虞宁雪在场,便勉强笑了笑,道:“我在这里等虞大人。” 白澄夏也故作自然地笑着,“国丈应该快出来了。” 对方朝她微不可察地眨了下眼,像是在暗示什么,白澄夏也小幅度地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随后,她看向虞宁雪,“走吧,我们用早膳去。” 虞宁雪的目光在她们之间扫过,笑意浅淡,不达眼底,“好。” 两人的背影逐渐远去,虞徽楠也在这时走出了宣政殿,宁唯见了他,面色更为不快,“不是说了让你回去吗?” “老婆,我也想看看雪儿嘛。” “那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已经快崩塌了?” “什么意思?” “枝枝同我说的,这世界越来越不稳定了,想来应该是澄夏的电脑到了年限,快要坏了。” “那台用了五年的破电脑?我当初是说要故技重施再送她一台来着,结果她以为是诈骗,气死我了。” “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了,你快点出去吧,以免到时候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那雪儿呢,就算我出去了,她也只是一具植物人,我守着盼着,又有什么用呢?” 虞徽楠的问话犀利而刺骨,也是他们这五年来的无奈与伤痛,宁唯眼圈通红,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雪儿会醒来的,相信我,也相信澄夏。” 她抬手按在虞徽楠的肩上,“在外面等我们,好吗?” 如出一辙的狐狸眼中浮现动摇,虞徽楠轻叹一口气,道:“今日,小白让我去找一个叫鹿与眠的女孩子,也是内测玩家吗?” “对,这件事我来办就是,快些回去吧。” “行,我在外面等你们。” … 这番话并没有被正在和虞宁雪吃早饭的白澄夏听见,用完后,她寻找着能够脱身的理由,心不在焉的模样却被捕捉到。 汤匙打在碗壁,发出了格外清脆的碰撞声,虞宁雪抬眸看向白澄夏,玉落珠盘一般的音色如雨滴,略显沉闷,“你在想什么?” 白澄夏下意识地扬起笑容,编好的理由却说不出口。 其实她该知道的,在敏锐且敏感的虞宁雪面前,那些谎言和隐瞒本就无所遁形。 叹了口气,白澄夏坦诚道:“我与母后有些事情要说,这些事情,暂时不能让你知道,但是并非我故意隐瞒,只是……” 虞宁雪轻蹙起眉,一副想要说些什么却极尽隐忍的模样,是的,她该理解,可是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尤其,这件事或许涉及到白澄夏的去留,不然对方的神情不会如此沉重,就像…… 故事的走向开始变得不可控了。 明明、明明几日前,白澄夏还在向自己保证,会留下来陪自己。 一切就像是一场梦,还好她没有过于沉溺。 ……真的没有吗? 虞宁雪垂下眼睫,纤长繁密的鸦羽挡住了瞳眸间的一片落寞,或许是有的,不然此刻怎么会这么难受。 眼见她已经开始胡思乱想,白澄夏起身来到虞宁雪身边,握住了那只不断轻颤的手,“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呢,先别害怕,好吗?” 这句话却仿佛什么点燃情绪的导火索。 手被大力甩开,双目赤红的虞宁雪可怜兮兮地看来,像一只在雨夜被抛弃的流浪猫,浑身湿透,战栗不已,“你让我怎么不害怕?” 浓郁的哭腔简直令闻者心碎。 是啊,自己都在害怕,怎么能劝说虞宁雪不害怕呢? 白澄夏苦笑一声,抬手擦拭着从眼睑汇聚而下的温热泪珠,手心的脸颊像是握住了一捧云,格外湿软,“至少,我们是同进退的。” “同进退什么?你敢保证不会丢下我回家吗?” “若是我说,我们可以一起回去呢?” 此话一出,室内一阵静默,回应白澄夏的是闪烁不定的宫殿,又或者说,是正在逐渐崩塌的世界。 因为虞宁雪的认知早已无声无息间生出了裂痕,这里已经不再是她笃定所存在的地方了。 “嘶——” 脑海深处传来剧烈的撕裂疼痛,虞宁雪一手捂着,另一只手紧紧抓着白澄夏,力度之大,如溺水者攥住了浮木,无论如何也不会松手。 “我在这里等你,你回来后,告诉我,你的决定。” 话虽这么说,那只手却没有放开,白澄夏看了一眼,却见虞宁雪极度委屈地咬着唇,不知费了多大的决心才猛地收回手,随后背过身,蜷缩起来的模样就像在自我疗伤的幼兽。 楚楚可怜,孤独寂寥。 白澄夏捏紧了拳,没有再说话,转身去了慈宁宫。 她必须知道这个世界又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才能给出承诺。 不然虚假的承诺就像浮在空中的琉璃,虽说在日光照射下流光溢彩,却极容易坠落,四分五裂。 … 慈宁宫。 宁唯正等在那里,像一尊雕塑,身子都有些僵硬,转头看来时,慢吞吞的。 “你刚刚,是同雪儿说了什么吗?我看这世界都快崩塌了。” 白澄夏有些惊讶,“您也看得到?” “当然,我刚刚见到了一片虚无,但很快便又恢复了,想来是雪儿也想起了什么吧。” “她想起来了?” “和你一样,都是片段吧,不足以动摇在这里近二十年的记忆。” 也是,不然她们的灵魂,或许都要化为齑粉了。 白澄夏在宁唯对面坐下,上身前倾,显得急切,“伯母,您今日,是要说什么?” “枝枝已经同你说过了吧,这个世界并不安稳。” “嗯,姜荔和我说了,所以我在寻找剩下的玩家,昨夜我恰巧碰见了江酒,如今只剩下鹿与眠了。” “我们想要出去很简单,因为我们的灵魂是能够自主寻找躯体的,可是雪儿不一样。” 说到这里,宁唯顿了一下,神情苦涩,“只要她仍然认为她是这个世界的产物,她就会成为孤魂野鬼,可是,若她想起来,这世界又会崩塌,世间难得两全法,澄夏,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呢?” 白澄夏不知道,但她明白了一点。 “意思就是,虞宁雪通过那个登出点,就可以以灵魂状态存在吗?” “按照推算,应该是这样。” “好,那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什么?” 白澄夏凑到宁唯身边耳语,对方目露惊异,随后却笑了起来,“你倒是知道雪儿的软肋。” 她笑着耸耸肩,“我当然知道。” 因为虞宁雪的软肋,一直是她。 “对了,还有一件事。” “怎么了?” “待找到鹿与眠后,我就会出去给你们加上管理员权限,但是为了方便寻找数据,你得给她们安上身份,无论是官员还是妃嫔都可以,不然就算知道名字,也是大海捞针。” 白澄夏思索了会儿,见不是个难事,便点点头,“好,裴幸如今是翰林院修撰,我等会儿找个官给曲今越当当,还有江酒,我先将她带入宫中吧。” “让她在宫中住下吧,时日也不多了,别出意外。” “好。” 聊完了之后,白澄夏满身轻松,甚至还带着笑回到了长乐宫,却见虞宁雪缩在床的里侧,纤瘦的身子薄得像纸,若不是眼尖,还看不见床上躺了个人。 白澄夏走了过去,还未开口,身子便被束缚住,靠在床头的她怀中依偎进一具极度柔软的身子,虞宁雪嗓音闷闷,像是独自哭了许久。 “你先别说话,让我靠一下,我有些头疼。” 脆弱的她,暂时不想面对答案。 第48章 昭仪 白澄夏听话地没有多说,直到锁骨被轻轻吻过,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察觉到怀中虞宁雪僵直的身子后立马停下了动作。 对于此刻惊弓之鸟一般的女人,一点点的躲避都会令那颗敏感的心破碎。 喉咙上下滚动,白澄夏抬手落在纤瘦玉挺的脊背上,低声询问:“头还疼吗?” 虞宁雪小幅度地摇摇头,嗓音很轻,“不疼了,你说吧。” 全然依赖的姿态极度令人心软,白澄夏放松了身子,思索着道:“这个世界,或许维持不了太久了。” 虞宁雪沉默着,呼吸浅淡,像一只微弱的幼兽,许久才开口,“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过段时间,母后和姜荔她们会协助昏迷的玩家一起离开,而我……” 适时的停顿是因为白澄夏察觉到自己被打湿的衣襟,一滴滴温热像是径直涌进胸口,令心脏如浸润在温泉中,浮浮沉沉,没有落点。 “你呢?也要走吗?” 怀中的女人在这时起身,直直看来时,那双泛红的瞳眸满是脆弱与执拗,像一个紧抓着心爱之物不愿放手的稚童。 白澄夏努力让自己狠下心,垂眸躲开对视,道:“我也会走,但是……” 话语还未说完,安全距离瞬间拉近,唇瓣被狠狠咬过,铁锈味弥漫在唇齿之间,作为咬人的那方,虞宁雪反而哭得委屈,控诉一般,“骗子!混蛋!” 白澄夏吃痛地蹙眉,但并没有闪躲,只是任由虞宁雪发泄着,在对方冷静下来后才抿唇吮去血迹,道:“但是你可以和我一起。” 暗色的瞳眸内闪过愧疚,因为看见了被染得嫣红的唇瓣,虞宁雪注视着那一片血色,突然发觉,这样逆着光看去,白澄夏明锐的眉目格外锋利,却因为对她的包容,全然化为了温柔。 她汹涌的情绪不由得落了下来,闷声问:“怎么一起?” “就像最初,你拉我进来的那会儿一样,你不是一直在我身边吗?” 虞宁雪轻蹙起眉,“你是说,灵魂状态?” 白澄夏冲她眨眨眼,“对,那样的话,我去哪里,我们都可以一起了。” “可是,你看不见我,我也碰不到你,若是你同旁人亲昵,我也只能看着。” 闻言,看着虞宁雪那受气包一样的模样,白澄夏无奈笑笑,“怎么会?就不能相信我一些吗?” 虞宁雪欲语还休地看去,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抿紧了唇,垂首不语。 或许,她不自信的对象从来都只是自己,她不信白澄夏会继续爱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人,或者说,鬼? 想到这里,虞宁雪轻笑了一声,满是自嘲。 白澄夏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什么,心疼地轻抚过那双染上落寞的眉眼,温声道:“我只会喜欢你,无论你是什么模样。” “当真吗?” 那双狐狸眼轻轻颤动,如易碎的琉璃,流光溢彩,却脆弱极了。 “当真。” “行,那我信你,不准再骗我了。” 此话一出,代表虞宁雪愿意最后同白澄夏一起离开。 哪怕是以灵魂状态,只要能一直在白澄夏身边就足够了。 … 该说不说,宁唯的效率还是比虞徽楠要高出太多,在进入七月后,一年一度的选秀大会就开始了。 期间,白澄夏给曲今越安了个大司乐的官职头衔,又给江酒找了个翰林院编修的位置,毕竟,江酒似乎恶趣味地很喜欢逗拘谨正经的裴幸玩。 终于,到了这天夜晚,其实一般的选秀是需要帝后同时到场的,但是虞宁雪借口身子不舒服,如今还在长乐宫休息。 作为游戏的主办方,反而是宁唯陪同到场了。 但是伴随着报名的秀女一个个上前表演,夜色渐深,却并没有出现她们想要听见的名字。 白澄夏侧目看向一旁的宁唯,对方冲她点点头,似乎是在示意慢慢看。 哪怕只是npc,但是动作都是制作人员根据古典舞设计出来的,所以看上去姿态轻盈,美轮美奂。 直到,一名少女登上台来,身量纤瘦,舞姿飘逸,清丽的眉眼泛着鲜活的笑意,显得生机勃勃。 像一只误入人群的小鹿,一舞倾城后,她局促地扫过高台上的白澄夏,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宁唯,恭敬行礼,“民女鹿与眠,见过陛下和太后娘娘。” 宁唯温和地笑着,“你就是鹿与眠?” 少女露出了懵懂的目光,“嗯,民女看见了张贴的告示,便报名来了。” 白澄夏也露出了友好的笑容,“别害怕,我们是来送你回家的。” “真的吗?” 或许是因为年少,鹿与眠的一切情绪都极为外露,此刻,她显得很是惊喜,眼眶瞬间就红了,“我真的还可以回家吗?” 宁唯冲她安抚地点点头,“自然。” 随后,白澄夏接收到了宁唯的目光,思索了一会儿,道:“今日我便拟旨将你纳入宫中,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更加方便带你回去。” 这些日子也算是有了一些当皇帝的经验,将鹿与眠封为了昭仪后,白澄夏本想让宁唯带她找处宫殿歇下,对方却显得有些焦急,“既然玩家都找到了,以免夜长梦多,我就先走了,明早,枝枝会带你们去雪回街的,到时候,我们现实世界见。” 宁唯绕过她们,步履匆忙地便上了轿撵,看那方向,似乎是要出宫。 白澄夏收回空中的手,她想说不急在这一时,但想想确实也挺急的,就看向鹿与眠,笑容温和,“走吧,我带你去休息。” 少女抿着唇瓣,看上去怯生生的,“那个,陛下,我、我只是见你们在找我,我才来的,不、不是真的想当您的妃子。” 说得怯懦,害怕被欺负似的。 白澄夏无奈笑笑,“放心吧,我有喜欢的人了,真的不会对你怎么样。” 似乎是安心了一些,又有点不好意思,鹿与眠加快步伐追上白澄夏,笑得露出了两颗虎牙,“不好意思,我太久没见过真人了,有点不太习惯,如果冒犯了你,我向你道歉。” “没事,能理解。” 两人坐上了轿撵,白澄夏思索着如今还空着的宫殿的名字,却发觉自己玩游戏时并没有注意过地图,只好道:“去养心殿吧。” 说完,她又冲鹿与眠解释:“你放心,我这些日子都是睡在皇后那里,基本没去过养心殿,我一会儿给你换个干净的床铺,你休息一晚,明早我们就回去。” 见白澄夏态度友善,鹿与眠也放下了心,笑道:“不用麻烦了,就一晚上而已。” 说着,她又有些好奇,“我该怎么称呼你呀?” “我叫白澄夏,你叫我小白就行。” “真的吗?你可是陛下诶。” “这有什么?在现实世界,我也是普通人啊。” “嗯,好,小白。” 两人说说笑笑地闲聊着,很快便到达了养心殿,白澄夏还是换了一套干净的床铺与被褥,这才道:“好了,你休息吧,明早见。” 她打算再去和姜荔她们说一下明早离开的事情,这时,手腕却被轻轻牵住,鹿与眠清澈的眸光显得有些迷惘,急切得如同溺水者,“那个,我们明天就可以回去了,对吧?” 白澄夏笃定地点点头,“放心吧。” 轻轻抽回了那只手,白澄夏走出养心殿,正打算去丽政殿找姜荔,却忽然感受到一阵飓风,伴随而来的,是飘渺清冽的冷香。 双手被反捆在身后,她看见了眉目冷肃的虞宁雪,对方唇角勾着一抹笑,却显得有些嘲弄,“陛下,芙蓉帐暖,可真是好不快活。” 是极度阴阳怪气的语气。 白澄夏挣扎了一下,不解道:“什么帐暖?你说鹿与眠吗?” 鼻腔哼出的冷笑声很好听,听上去却极为落寞,虞宁雪凑近了一些,轻嗅过白澄夏的衣襟,“鹿与眠?就是你今日在选秀上看中的那个女子?” “对,她也是昏迷的玩家,我和她并没有什么。” 这一周来,虞宁雪似乎对选秀这件事很是抵触,每次白澄夏想要提起,都会被她用各种各样的话题带过,所以直到这时,对方情绪爆发了,才暴露出冰川一角下的无底深渊。 束缚收紧了一些,那双狐狸眼晦如深夜,混满了碎冰,似乎就快融为晶莹落下,“那你为何,要将她纳入宫中?” 白澄夏轻叹一声,耐心地解释,“我们想要通过登出点离开,首先需要管理员权限,玩家需要有头衔,母后才更好寻找数据。” 她之前多次想说这件事,但是每一次,虞宁雪都会找借口绕开,如本能的躲避。 “可是,如果只是挂名,你为什么带她来养心殿?” 在听闻后宫之中多了一位昭仪时,虞宁雪虽然惊讶,却并没有如此情绪外露,又或者说,这段时间,她的心情一直都处于安全线以下。 无论是即将到来的选秀,还是白澄夏要离开,以及自己只能以灵魂体存在,每一件事,都足够她焦头烂额。 焦躁不安的内心在发现白澄夏带着陌生女子去了养心殿后碎裂开来,每一寸绽开裂痕的冰脉,都写满了令人心惊的独占欲。 世界闪烁不定,一时是深深的宫闱,一时是一片虚无,最终幻化为长乐宫,这才稳定下来。 白澄夏被束缚在床头,有些弱气道:“我不知道这里有哪些宫殿,便只能带她去养心殿休息了。” 而且,出于边界感,她可是将床上用品彻底换了一遍。 这时候,虞宁雪却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她翻身而上,抬手攥住了脆弱的咽喉,暗哑的嗓音极冷,也极媚,“陛下,她碰了你哪里?” 嗅觉敏锐的她闻到了一股不属于白澄夏的气息,独占欲叫嚣着一定要覆盖过去。 第49章 狼狈 鹿与眠碰了自己哪里? 本能察觉到危险,可是根本不敢撒谎,白澄夏紧张地吞咽着,颤颤巍巍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这是她在束缚范围内唯一能做到的动作。 “……左手手腕。” 那只手获得了自由,可是下一刻便被握住,来自于虞宁雪的鼻息温热而微弱,嗅过令人厌恶的味道后,像一只在打量猎物的挑剔狐狸。 她嘲弄地扬唇,“还说你与她没做什么?” 白澄夏被这一口黑锅都砸懵了,辩解道:“真没做什么,她只是因为害怕,所以抓了一下我的手腕。” 在她看来,这只是人在惊慌下的本能反应,并没有突破社交的正常距离。 但是似乎在虞宁雪看来不是。 对方冷哼一声,目光睥睨看来,“陛下可真善良,是不是只要是个貌美女子,你都会安慰?” 这都什么话? 白澄夏看着虞宁雪用指腹摩挲过自己的手腕,令那一片瓷白染上红痕也不曾停下,像是什么强迫症的举动。 心脏变得沉重,她低声道:“是我的问题,但是我并非是看在她貌美而安慰她。” 只是因为在孤儿院长大,白澄夏习惯了察言观色,性子也柔软些,充当着“好姐姐”的角色。 但是,既然早知道虞宁雪如今性子偏执,独占欲浓重,何必去明知故犯呢? 左右,鹿与眠于她也不过是个陌生人。 想通之后,白澄夏看了眼自己已经红了一圈的手腕,主动问:“还要再擦擦吗?应该没有味道了吧?” 虞宁雪惊讶于她态度的转变,错愕了一瞬后才道:“你不会觉得,我很过分吗?” 理智是明白的,她这份情绪的来源根本毫无缘由,像个格外幼稚的孩子,只会哭叫着将情绪倾露出来。 本以为会收获一场争吵,却没想到,居然是无底线的包容。 白澄夏想要抱抱此刻因为自卑而显得受宠若惊的虞宁雪,却碍于束缚,只能收拢指尖,握住了对方的手,笑道:“我能理解,如果位置调换,是你纳她人入宫,还将人送进养心殿休息,我也会醋炸的。” 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她乐得哄一哄虞宁雪。 果然,虞宁雪的神情不再那么自责,反而变得委屈了一些,看上去极为娇气,“是吧,谁能忍受自己喜欢的人三妻四妾的?” “是的,我真该死啊。” 白澄夏只是在玩梗,虞宁雪却捂住了她的唇瓣,蹙眉道:“说什么呢?” 不过,当看见虞宁雪对自己的在意后,白澄夏发现自己也挺开心的。 她笑得眉眼弯弯,刻意亲过那触感细腻的手心,束缚减弱,终于能够将虞宁雪抱入怀中,“开玩笑的,有你在,我怎么会舍得去死。” 虞宁雪的心绪越发乱了,眼眶的红却不曾消退,反而隐隐加深。 白澄夏发现了这一点,心疼地问:“怎么又哭了?” 被紧紧咬着的唇瓣泛起白色,看上去脆弱极了,虞宁雪垂下视线,纤长的雪睫也挡不住那一片即将溢出眼眶的晶莹,“如今玩家都找齐了,你是不是要走了?” 白澄夏想找自己身上的丝帕,但到底没那个习惯,只好拿指腹去擦,纠正道:“不是我,是我们。” “可是……” 说着,虞宁雪吸了下鼻子,泣音委屈而无助,“你当真不会喜欢上别人吗?我于你不过是一缕残魂,看不见,摸不着。” 若是最后,她必须眼睁睁看着白澄夏心悦旁人,她受不住的。 白澄夏想着到了现实世界,或许比起残疾,虞宁雪更愿意当一缕自由的游魂,但此刻,她安抚地笑着,柔声道:“不会的。” 黑白的世界中,只有虞宁雪于她是彩色的。 虞宁雪其实也不相信干巴巴的言语承诺,但她需要一份支撑自己离开的勇气,支撑自己离开熟悉的世界,去往白澄夏所在的世界。 她靠了过去,犹带哭腔的音色显得闷软,“那你得答应我,不准碰别人,也不能被别人触碰。” 那只手被握住,落在了纤细的腰线上,虞宁雪示好似的坐在了她的大腿上,狐狸一般蛊惑道:“陛下,你的手,只能碰我,知道吗?” 她们其实许久都没有如此亲密了。 白澄夏纠结地用指尖划过轻薄的布料,仿佛已经能感受到细滑的肌肤,不知用了多大毅力才扭头道:“明早便是离开的日子,今晚,早些休息吧。” 虞宁雪云雾一般凑过来,用满身的柔软将她包裹,尾音娇媚,“真的不要吗?之后,你可就碰不到我了。” 感觉自己活像那个受不得妖精一点诱惑的书生,白澄夏收紧放在虞宁雪后腰的手,眼眶泛起晕红,“就一次,做完睡觉。” 虞宁雪扬起浅笑,眷恋又贪恋。 她到底是害怕的,不安的心绪如同洪流,能够将人卷入深渊。 只有来自于白澄夏的亲近才能抵御,令她不再被胡思乱想折磨。 白澄夏当然看出了虞宁雪的情绪,所以动作极为温柔,照顾好了每一寸,令对方整个人都舒展开来,轻浅的哭腔极尽满足。 而且,说一次就一次,擦拭干净后,她搂着虞宁雪,轻声道:“别害怕,我会和你一起的。” 对方并没有说话,身子却蜷缩起来,仍然是一副不安的姿态。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其实白澄夏没怎么睡着,回家这件事于她而言,确实像做梦一样。 清晨,姜荔敲响了长乐宫的门,上扬的尾音听上去明显心情很好,“起来了吗?” 白澄夏正在穿外衫,穿好后打开了门,小声道:“我去叫雪儿起来,你都和大家说了吗?” 眼神在那锁骨上的红痕一闪而过,姜荔笑得暧昧,“马上就去了,我们在养心殿门口集合吧。”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白澄夏红了脸颊,点头道:“好。” 她折返回去,见虞宁雪已经醒了,懵懂而慵懒的模样看上去很像一只没睡饱的猫。 不过这副可爱的模样没有持续很久,狐狸眼恢复清明,甚至有些冷淡,虞宁雪起身洗漱穿衣,很快便收拾好了自己,道:“走吧。” 白澄夏没有多言,只是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安抚笑着,“好。” 两人到达养心殿时,裴幸和江酒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裴幸看见救星一样快步走来,感慨道:“终于能走了。” 江酒娇笑一声,“你这家伙,是想说终于可以摆脱我了吧?” 裴幸梗着脖子,没有再说话。 这时,姜荔和箫珺汐也来了,后面还跟着武亦沅和曲今越,鹿与眠推开养心殿的大门,一副怯生生却极为期待的模样,见到白澄夏还友好而羞涩地笑了笑。 白澄夏不敢回应,只是道:“走吧,咱们去雪回街。” 数个轿撵等在一旁,虞宁雪却漫不经心地挑眉,不过一瞬,众人来到了目的地,她的手却肉眼可见地变得透明。 白澄夏侧身过去挡住,在或了然或惊讶的目光中,尬笑着解释,“你们可以理解为,虞宁雪在这里有瞬移的技能。” 姜荔也站了出来,“好了,回去吧,要不我先打头阵?” 她扫过跃跃欲试的众人,很是果断地跃了进去,冲着光晕游去,直到触及光圈,她的身子消失不见,似乎是到达了另一个世界。 见此,大家一个个地跳进去,很快,便只剩下了白澄夏和虞宁雪。 虞宁雪的身子有些冷,白澄夏握住她的手,问:“是我*先,还是一起?” “我先。” 伴随着话语,虞宁雪也跳入河中,动作决绝,内心却想着…… 她不想再看白澄夏离开的背影了。 白澄夏紧随其后,在一阵眩晕之中,像是灵魂在穿梭甬道,她感受到了极为憋闷的空间。 掀开氧气罩后,眼前是一片刺目的白,这里是单人病房,很是安静,只有点滴带着冷冰冰的温度注入身体。 白澄夏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极为无力,就连呼吸都显得沉重,或许是躺了太久了,肌肉有些失活,如同老化的机器,各个关节发出了重组一般的碰撞声, “嘶——” 她拔下针管,按住了针眼,确认没有回血后,便起身打算下地。 结果,刚刚站起来便摔了一觉,世界仿佛都在摇晃,晃得人大脑晕晕沉沉的。 “你没事吧?” 隐隐约约间,一阵急切而慌乱的声音在耳边传来,可是入目所见,室内只有自己一人。 白澄夏勉强扬起笑容,虚弱道:“没事。” 她好一会儿才理顺呼吸,不那么狼狈地站了起来,似乎有些感同身受了。 这么难堪的模样被看见,是有些难为情。 白澄夏穿好拖鞋后,先去洗手间看了下自己的近况,面色煞白,唇瓣干枯,感觉都能直接去太平间躺着了。 这么想着,她反而笑了起来,洗了把脸让自己精神些,这才抬手在空中挥了挥,“你现在在哪里啊?” 虞宁雪的嗓音显得有些羞恼,“你别乱摸。” 虽说会穿透而过,但是看着这人的手接近自己的敏感部位,确实还是很令人害羞的。 第50章 残忍 白澄夏感觉有些好笑,毕竟两人在一起许久,如今自己看不见也摸不着,虞宁雪怎么还会害羞? 不过怎么说呢,有时候也算一种情趣吧,感觉挺可爱的。 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脸色看上去也回温了一些,她看了眼没有渗出血液的针眼,转身走出病房。 该让虞宁雪直面真相了。 出去后,她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宁唯似乎正打算敲响房门,手还停留在半空中。 “伯母。” 白澄夏乖巧地笑了笑,微不可察地冲对方眨眨眼。 明白了虞宁雪就在一旁看着她们,宁唯故作不知,笑道:“恭喜回来。” “其他人呢,应该也都回来了吧?” “嗯,曲今越刚刚发了微博,让粉丝不要太担心,托她的福,《皇帝生存手册》又上热搜了,不过这次倒是没被骂了。” “那就好。” 两人闲聊着,宁唯突然话锋一转,“那么,要和我去看看雪儿吗?她也在这家医院。” 白澄夏适时地听见耳边传来的疑惑声音,“什么意思?我不就在这里吗?” 她朝虚空之中安抚地笑了笑,随后看向宁唯,“带我去吧。” 看那模样,已经做好了准备。 但是,当来到顶楼,真的推开那扇病房的门后,白澄夏仍然愣在了原地,瞳孔微缩,显得震惊极了。 现实世界的虞宁雪身上连接着各种仪器,脸色苍白得不像话,整个人像被围困在病床上,露出的手臂似乎两指便能环过。 而因为脸颊的过于瘦弱,眼眶变得有些突出,看上去颇为怪异。 这还是盖着被子的她,若是掀开,见到了整体,怕是更加难以接受了。 但白澄夏还是在慢步上前,轻颤的指尖哪怕紧握成拳也抑制不住颤抖,嗓音哽咽着,像是害怕打破什么,“我、能掀开被子看看吗?” 刚刚开口,眼眶便红了,海浪般汹涌的情绪骤然将她捕获。 宁唯沉默着观察她的反应,许久才道:“你想好了吗?” 一滴泪自脸颊划过,坠落在地面上,砸得四分五裂。 白澄夏咬紧了唇瓣,喉咙内的酸楚令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于是,宁唯上前,残忍却直白地掀开了虞宁雪身上盖着的被子。 顿时,女子干瘦的身子露了出来,没有被病号服包裹的地方似乎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肌肤,包裹着极细的骨骼,如枯败的柳枝,没有丝毫生机。 那一瞬间,白澄夏皱起了眉,倒不是因为害怕或者嫌弃,只是觉得自己的想象还是过于贫瘠了。 卧床五年的虞宁雪,比她想象中要狼狈难堪太多。 “……这是谁?” 熟悉的嗓音打破了此刻空间内的静默,但是显然,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白澄夏迈着沉重的步伐上前,抬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虞宁雪的手。 触感冰冷,甚至有些粗砺,又干又枯。 她又拿自己的手指试着握住那只剩下皮包骨的手腕,发现何需两指,甚至还能多出一个指节来。 “我在问你话,这是谁?” 那嗓音似乎变得惶恐了一些,不住地颤抖,害怕又不安。 白澄夏抬眸看了宁唯一眼,对方点点头,退出了病房,给她们留出独处的空间。 这会儿,白澄夏才开口,干涩得如同身处沙漠许久、寻不到出路的旅者,“你觉得呢,这是谁?” 明明看不见,她却仍觉四周的空气搅动起来,来自于虞宁雪的嗓音破碎不堪,哭腔难以遮掩,“反正不是我,你看她做什么?你走!” 清清浅浅的泣音围绕在耳边,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 白澄夏站在原地,目光落在虞宁雪的面上,脸颊干瘪着,面中却凸起一块骨骼,如此不平整,连累着精致完美的五官,也没了色彩。 “你别看了!” 哭腔更为浓郁,几乎是哭喊,白澄夏甚至感觉眼前划过一阵劲风,似是虞宁雪想要捂住她的双眼。 看来,虞宁雪已经知道那就是她了,不然也不会这么抵触自己的注视。 白澄夏弯下腰,拿指尖扫过干得起皮的脸颊,眼泪却径直落了下去,像是某种心碎的具象化。 耳边已经只剩下了淅淅沥沥的哭泣,不知是因为知道无法动摇她,还是对于眼下的境况感到绝望。 白澄夏倒了一杯温水,用纸巾沾湿又拧干,缓缓擦拭着干燥的脸颊,又拿棉签润过全是死皮的唇瓣,整个过程,沉闷至极。 “你走啊!滚!” 伴随着情绪急切而汹涌的话语,居然真的感觉肩膀被推了一下,也可能只是腿有些软,白澄夏跌坐在地,整个人显得无措极了。 这时,听到屋内的动静,宁唯推门进来,见到了白澄夏一副失了魂的模样。 她伸出了一只手,温柔的音色显得包容而理解,“起来吧,我知道很难接受。” 白澄夏抬起通红的眼眶,哽咽道:“她就这样,躺了五年?” 接触到的那只手不自觉地发抖,宁唯握紧了一些,点了点头,“嗯,一直都未曾醒来。” 她搬来一张椅子让白澄夏坐下,却见对方执拗地看着病床上的虞宁雪,眼泪一股一股地落下。 “别哭了,你也刚醒,不宜情绪波动过大。” 宁唯将她按在座椅上,又倒来一杯热水,“补充点水分。” “……谢谢伯母。” 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迟钝,白澄夏握着杯子,慢吞吞地喝了一口,却后知后觉地发现,身边那道哭腔,居然消失不见了。 整个病房内,安静得针落可闻。 她急切地起身,神情慌乱,“虞宁雪不见了。” 宁唯也皱起眉,“她跑了?” 来不及将水杯平稳放下,白澄夏冲出病房,不顾众人诧异看来的视线,喊道:“雪儿?你在哪?” 因为这层楼住得都是社会高层,护士很快寻过来让她安静一些。 白澄夏无力地道歉,目光却越发惊惶。 护士担心地看着她,问:“您在找的‘雪儿’可是虞宁雪?虞小姐在六号房,需要我带您过去吗?” “不用了,谢谢。” 白澄夏失魂落魄地靠着墙,耳边却出现了满是别扭的闷软嗓音,“别找了,我没走。” 或许别人更会觉得她是神经病了,因为白澄夏惊喜地亮起眸子,双手在空中抓了抓,像是在环抱失而复得的珍宝。 虞宁雪下意识躲了一下,原本满是哭腔的声音染上些许羞怒,娇嗔似的,“不是都说了让你别乱摸了吗?” 白澄夏反而又哭又笑,手收紧了一些,哪怕一片虚无,也好似能够触碰到自己心爱的人。 “行了,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吧,不然别人该觉得你脑子出问题了。” 或许是嫌弃之前哭得太过丢脸,虞宁雪绷紧了声线,显得有些毒舌,绝口不提那病床上枯枝一般的女人。 白澄夏仍然笑着,道:“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 反正旁人于她不过萍水相逢,纵是觉得她是神经病也没关系,只要虞宁雪还在就好。 她们回到了病房,准确来说,虞宁雪是等在屋外的,还煞有其事地说:“我只给你三分钟,赶紧看完给我出来。” 白澄夏点了点头,还未进去,对方又急切改口道:“两分钟!快点,超时了我就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好。” 知道虞宁雪不愿那副模样被自己看见,白澄夏给手机开启了两分钟的倒计时,这才走进去,朝神情担忧的宁唯点点头,随后道:“伯母,雪儿好像,不太能接受。” 宁唯松了口气,还能笑出来,“当然,雪儿性子骄傲,何曾这么狼狈过?要是能接受自己变成这副模样,我倒还觉得有些奇怪呢。” “伯母你,不担心?” “有你在,我何需担心?” 宁唯往病房外看了一眼,目光缱绻,满是深沉而无解的母爱,“怎么让雪儿自愿回来,就看你了。” 白澄夏又垂眸注视着呼吸微弱的虞宁雪,“伯母,这些日子,让我来照顾她吧。” “你想用行动表明自己并不在意?” “嗯。” “但是有个坏消息哦。” 对上白澄夏的疑惑目光,宁唯耸耸肩,“你醒了,就该去上班了。” 也是,习惯当皇帝后,倒是忘了自己现实世界要当牛马。 白澄夏梗住了一瞬,道:“我也可以辞职的。” 工作一年,再加上大学四年的兼职,她还清了助学贷款,如今还存了些钱。 宁唯却安抚地摇摇头,“放心吧,我和她爸爸会照顾好雪儿的身体的,你的任务可比我们艰巨。” 这时,手机自带的闹铃声响了起来,白澄夏无奈笑笑,道:“她只让我进来两分钟,伯母,回见。” “好,你去陪雪儿吧。” 白澄夏准时走了出去,还卖乖道:“没有超时哦,闹钟一响我就出来了。” 虞宁雪觉得有些脸热,很是笨拙地转移话题道:“你要不试试可不可以用心声和我沟通,这样自言自语,别人会觉得你很奇怪的。” 【听得见吗?】 “听得见诶。” 【虞宁雪,我喜欢你,只喜欢你,最喜欢你,无论你怎么样,我都喜欢你。】 50-60 第51章 回家 来自于心声的表白极为诚挚,仿佛能够令每一寸经脉都兴奋地与之共舞。 虞宁雪却红了眼眶,怎么也无法接受那病床上的人是自己。 难怪、难怪之前白澄夏问她,若是今后双腿残疾,失去自理能力,她会如何。 原来这人早知真相。 努力憋紧了声线不愿暴露丝毫哭腔,虞宁雪冷哼一声,挖苦道:“我看你喜欢的只是那个她罢了。” 同自己争风吃醋,她可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白澄夏笑了起来,下楼去缴费处办理出院,算是补偿,宁唯给每位昏迷的玩家都支付了住院费,倒是没有令她本就贫瘠的存款雪上加霜。 但是,确实需要换个工作了。 当初考取事业编时,白澄夏是混吃等死的心态,那时还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如此消极,现在才恍然意识到了原因。 不过是没有为之努力的人罢了。 向带自己的前辈发了信息说明自己已经醒来后,对方回复说下班后来看看她。 这时,肩头涌来一阵风,应该是虞宁雪靠了过来,然后似是漫不经心地问:“肖姐?这是谁?” 白澄夏隐下眼尾的笑意,干巴巴地在心里解释着,【同事,之前是我的实习导师,名字叫肖妤秋。】 “你们关系很好?” 【还好吧,可能因为我们都是婚姻登记员,工位挨在一起,一来二去就熟悉了一些,毕竟是一起摸鱼的好战友嘛。】 “哼。” 听上去明显很是不悦,但虞宁雪自以为没有表露出来,口是心非道:“那你等等她吧,也没多久了。” 和她们离开的时间并不一样,如今已经临近下午四点了,外面的世界艳阳高照,不负这个城市“火炉”的称号。 白澄夏以头晕为理由回绝了肖妤秋的好心,随后又回复了几个损友的消息,这才注意到有新的好友申请。 第一个是宁唯,应该是为了方便商议计划,另一个是姜荔,问她:“我创了一个群,大家都在,要进来吗?” 这是什么?复仇者联盟? 白澄夏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逗笑了,同意好友申请后回了个“好”。 然后还真的被拉进了“幸存者联盟”,随后就是一系列的消息。 裴幸:“欢迎回来。” 江酒:“怎么不欢迎我呢?” 紧接着一个“我要维权”的红字黄底表情包。 裴幸:“有福同享,有难互删.jpg” 曲今越:“你俩再吵就都给我叉出去。” 姜荔:“支持。” 白澄夏乐不可支,在表情包库里找了个“我是小皇帝”发过去,大家倒也放得开,都在下面接“您吉祥”。 见状,虞宁雪的神色变得极为复杂,一来,她其实并不喜欢看见白澄夏同旁人亲昵的模样,二来,她却有些艳羡这样打打闹闹的关系,因为是……“朋友”? 察觉到虞宁雪适时的沉默,看来第一步,引诱她对于现实世界的渴望,是差不多成功了。 【走吧,回家了。】 白澄夏叫了一辆网约车,手在空中轻轻挥了一下,像是在唤虞宁雪回神。 对方没有再感到害羞,反而是因为这具无法被触摸到的身体而暗自神伤,嗓音也无端显得落寞,如漂浮的枯叶,“你的家吗?” 【现在该是我们的家了。】 打开车门后,白澄夏招了招手,也顾不上司机师傅可能觉得自己是个怪人。 虞宁雪却抿唇浅笑,清绝凛艳的容颜上浮现些许极容易获得的满足。 “她们的家”? 听上去还不错。 … 或许只是听上去。 离开时还是七月底,如今已经九月初,一个多月未经打扫的家里,呈现出一副被屁崩过的邋遢模样。 白澄夏看了一眼自己之前买的打算当作第二日早餐的菠萝包,已经霉到不成样子了,好在外包装厚实。 她顿时侧身挡了过去,满脸通红地解释,“我平时很爱干净的,这是因为我太久不在家了,才会变成这个鬼样子。” 轻笑的嗓音银铃一般,清越动听,虞宁雪轻巧绕到白澄夏身后,尾音上扬,“嗯,我知道。” “真的。” 看白澄夏那被冤枉的神情,就快对天发誓了。 虞宁雪又笑了起来,听上去温软娇俏,“好了,我相信你。” “那我先做个卫生。” 清了清嗓子后,白澄夏找出冰箱里过期的食物,用垃圾袋装好,又扫了一下地板上堆积的灰尘,拿拖把拖得反光才满意。 毕竟谁有她丢脸,第一次带喜欢的人回家,家里却是一副狗窝样。 这时,肩膀似乎被拍了一下,来自于虞宁雪的声线格外温柔,“想什么呢?” 白澄夏局促地笑着,“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食品发霉和地板积灰而已,我知道是因为你太久不在家。” 话语一顿,眉眼间扫来些许风,就像被柔软的指腹摩挲而过,泛起淡淡的痒,白澄夏注视着空中的某一处,突如其来地有些怀念虞宁雪的实体了。 看得见摸得着,就连偏低的温度都令人心生欢喜,像无暇的冷玉。 若有所感,虞宁雪又靠近了一些,眸中浮现些许不休的痴缠与贪恋,“而且,无论你是什么模样,都不会影响在我心中的份量。” 闻言,白澄夏愣住了一瞬,随后笑得羞涩而灿烂,“我也是一样的,所以不用在乎……” 不等她说完,像是已经意识到了接下来的话语,虞宁雪委屈巴巴地揉了一下肚子,道:“我有点饿了。” “诶,你作为灵魂体也会饿吗?” 果然,注意力立马被转移,白澄夏先是看了一下空空如也的冰箱,然后毅然决然打开了外卖app,都不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的手艺,暂时还是不要为难虞宁雪了。 “当然,我又不是鬼,对了,上次你说这个世界有个甜食很好吃,叫什么来着?” “你说菠萝包?” 顿时,白澄夏的脸又红一分,“之前那个发霉的就是,不过现烤出炉的菠萝包真的很好吃。” “咦。” 掩饰不住的嫌弃和娇气听上去格外可爱,虞宁雪轻蹙起眉,“那算了。” “不行,我一定要安利你。” 白澄夏想起自己家楼下就有一家蛋糕房,便起身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去买一个回来给你尝尝。” 对此,虞宁雪却有些不同意,“不要,我要和你一起去。” 这个暂时对她而言较为陌生的世界,只有白澄夏是她唯一的锚点。 第52章 甜食 不过,对于这个世界,虞宁雪又显得很是好奇。 例如,此刻身后像是跟了一个好奇鬼,时不时问:“这是什么?” 白澄夏回头看了一眼,“冰皮月饼,快到中秋节了。” “看上去还不错。” “那我买一些,你回去尝尝。” 诸如此类的对话还发生在芋泥肉松卷、流心蛋黄酥和冰淇淋泡芙上,也让白澄夏确定,对方确实是个甜口脑袋。 付完帐后,她拎着一大包甜品站在街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去了一旁的药店,虞宁雪目露不解,“还要买吃的吗?” “不是,是买药。” 应该是高三下学期那会儿,虞宁雪要参加艺考,虽说是音乐学院,但是对外形仍然存在严苛的要求,所以连着一两个月的吃草生活,令她在考完试后委屈巴巴地点了许多甜食,美其名曰“犒劳自己”。 然后,她成功把自己吃积食了。 白澄夏当时真是又担心又好笑,把健胃消食片递过去时,虞宁雪握住了那只手,娇气又不适地往自己小腹那里引去,嘟囔着,“帮我揉揉。” 怎么说呢,尚且十七岁的白澄夏不明白此刻的悸动意味着什么,只是被动地触碰着那极为柔软的肌肤,心绪杂乱。 “你想什么呢?” 蜷缩在床边的虞宁雪像一只脆弱的幼兽,蹙眉抬首看来时,令人心怜又心悸。 白澄夏不自然地笑笑,道:“感觉你最近瘦了好多。” 手背上覆着一只较为冰冷的手,手心下是缓缓起伏的温热,一呼一吸间,如全然袒露自己的刺猬。 瞥见白澄夏的失神,虞宁雪眼尾勾起笑意,嗓音更加软了,“你都不知道这两个月我有多苦,每天吃那些沙拉,还要运动塑形。” 说着,她拉着那只手慢慢上移,“我感觉这里都变小了。” 白澄夏触电一般赶忙将手抽出来,一下子从耳根红到了脖颈,“我、我还有作业没写,就先回去了。” 慌不择路的背影诠释出少年人的羞怯,却令虞宁雪笑了起来。 … 回忆起那段青涩的过去,现在的白澄夏已经能够明白虞宁雪就是故意的了,但心底似乎,并不排斥? 买了一盒健胃消食片后,她感觉到肩头划过轻微的风,是虞宁雪靠近过来,问:“买这个做什么?” “怕你吃多了积食,不舒服。” “我才没有那么傻呢。” “嗯,你没有。” 从那满是笑意的清越声线中能够听出对于自己的揶揄,虞宁雪莫名感到些许心虚,轻哼道:“好了,回去了。” 这是典型的恼羞成怒的前兆。 白澄夏已经掌握了一套逗猫的全过程拿捏方法,所以闻言,她笑得乖巧,“好。” 这就让虞宁雪有些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气得对方倾身咬了一下她的耳朵,尽管感受不到,但能出气就行。 似有所感,白澄夏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垂,还未开口,虞宁雪便急切道:“快点回去,外面热死了。” 倒是忘了,“鬼”也是会怕热的。 九月初的天气似乎和八月底也没差,回去之后,通风的室内满是被阳光曝晒过的暖香,收拾整洁的房间赏心悦目,终于不那么丢人现眼了。 白澄夏打开空调,在虞宁雪撒娇一般说着“开二十二度”时,很是坚定地摇摇头,“不行,你会生病的。” 回来之后,她隐隐约约地想起来了许多被遗忘的记忆,其中就包括虞宁雪的玻璃身子,凉风一吹,暖阳一晒,那本就白皙的面色变得惨白,仿佛下一瞬就要羽化成仙。 温度停留在了制冷的二十五度,白澄夏把菠萝包先拿了出来,向空中递过去,“你该怎么吃啊?” 指尖相触,那泛凉的温度熟悉极了,虞宁雪将菠萝包接了过去,却见自己拿起的同样是一个透明体,便道:“我好像,只能吃它的灵魂?” 她试探着咬了一口,外皮酥软,内里是烤得如蜂窝状的面包,夹着炼乳和黄油奶酥,各种口感融合得极为完美。 虞宁雪微微挑眉,显得满意而愉悦,眼尾却闪过一丝快得抓不住的疑惑,“这个味道……” 好熟悉。 就好像她曾经也很喜欢吃菠萝包。 但是当然,此时尚且抵触现实世界的虞宁雪不会说出口,所以,在白澄夏期待的目光中,她用舌尖轻轻扫过唇角,笑道:“还挺好吃的,也挺新奇,我从来都没吃过这样的面包。” 白澄夏隐去眼底的失落,同样笑着,“喜欢吃就多吃些。” 一场无声的交锋落幕,两人各怀心思地吃着,随后,又想起了什么,白澄夏道:“晚上我们去逛超市吧,买些菜回来,之后我做饭给你吃,还要买你的日用品,牙刷牙膏毛巾之类的。” 虞宁雪下意识点点头,反应过来白澄夏看不见后,心弦被拨动了一下,嘈杂而落寞。 “好。” 她的声线绷得有些紧,令白澄夏听出了异常,问:“怎么了,吃得不舒服了吗?要不要来一粒健胃消食片?” 真是不解风情的家伙。 心里默默吐槽着,虞宁雪却仍然不愿吐露心声,口是心非道:“我是在想,这剩下的吃的该怎么办。” 毕竟虽说她吃甜食吃了个满足,现实世界的食物可是毫发无损。 白澄夏了然一笑,并不戳破,只是无所谓地说:“我吃了呗,又没什么。” 那岂不是? 尽管是灵魂体,虞宁雪还是脸红了一些,清清嗓子后说:“走了,出门了。” 她想表现得不在乎,但是音色软软糯糯的,每一个音节都透露出羞涩。 白澄夏收拾了一下垃圾,笑还挂在面上,本想打趣一下虞宁雪,却在这时听见了门铃被按响的声音。 手机也传来微信通话的铃声,是肖妤秋打来的,对方在她回复之后又发来了几条消息。 【怎么又头晕了?是身子还没治好吗?】 【你现在在家里吗?我来看看你。】 这个点,肖妤秋估计是下班就直接来了。 白澄夏尬笑两声,在虞宁雪陡然加重的呼吸声中小声解释,“只是朋友之间的关心。” “哦,你还不去开门?” 小心眼的性子在此刻暴露无遗。 虞宁雪知道的,自己不该这样,明明肖妤秋只是白澄夏的前辈、同事,或者说朋友,她却有种领地即将被侵犯的不安感。 门被打开了,白澄夏笑得尴尬而局促,“肖姐,你怎么来了?” 肖妤秋打量了一下白澄夏的脸色,看上去确实不太好,便道:“我有些担心你,小白你这一晕就是一个多月,没出什么事吧?” 她手上还拎着一个果篮、一提酸奶和许多菜,白澄夏礼貌地将人迎了进来,把干净的用来待客的拖鞋递过去,“没什么事,就是营养针打多了,有点虚。” “你还没吃饭吧?” “吃了些面包。” “又是菠萝包?” 肖妤秋笃定地笑道,满是对于白澄夏的熟悉。 果不其然,身侧的鼻息又重了一些,就像在压抑什么不悦。 白澄夏笑得更为不自然,“嗯,还有些别的吃的。” “我还想着来这给你做顿饭吃呢,那算了,就给你填一下冰箱吧。” “谢谢肖姐。” 识相地从肖妤秋手中接过菜放进冰箱,白澄夏这才想起来去倒水,肖妤秋却道:“小白,这一个月我想了很多,我……” 第53章 羡慕 这是什么糟糕的开场白? 尽管白澄夏心知肚明肖妤秋并不喜欢自己,心脏却还是提了起来,生怕对方说出什么惊天言论,把虞宁雪给醋炸。 但好在,肖妤秋停顿了一瞬,笑意浅淡,“我决定辞职了,你是我在这份工作里唯一在乎的朋友,想着还是要和你说一下。” 辞职? 白澄夏惊讶地挑眉,“肖姐,我可以问一下原因吗?” 将刚刚倒好的温水递过去,两人在沙发上坐下,身侧的虞宁雪也放缓了呼吸,没有那么剑拔弩张了。 双手捧着杯子,指尖泛起了轻微的白,肖妤秋仍然笑着,眉目柔和,“我想要抗争一次了。” “什么?” “小白,你知道的,来这里工作是我妈妈的安排,她觉得这份工作安稳,将来也好嫁出去,今年我二十八了,他们又为我物色好了未来的夫婿,我不想这样草率嫁给一个陌生人。” 或许这就是社会的通病吧,如同传承苦难,家庭里不会容许出现一个不愿结婚的女儿。 更何况,她们在婚姻登记处工作,各种各样的怨侣丑态见过无数次,怎么可能还能心无芥蒂? 白澄夏沉默了下来,她是没有父母的,所以不用担心来自这方面的压力,但是这样的压迫,似乎随处可见。 “放心吧,他们也不能逼着我结婚的。” 故作轻松地笑着,肖妤秋抿了一口水,唇瓣不再那么干涩,开玩笑道:“之后没人和你一起摸鱼了,玩游戏记得小心一点。” 白澄夏无奈笑笑,“知道了,那你有想好要去哪里吗?” “这些年我也攒了些钱,先出去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吧。” “好,记得给我也看看。” “那当然,我先回去收拾行李了,明早的机票呢。” “这么急?” “这不是一直在等你醒吗,我可不是一个不告而别的人。” “那我可真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打趣着将肖妤秋送走后,白澄夏看了眼空荡荡的屋子,唤了一声,“雪儿?” 虞宁雪闷闷地应着,听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顺着声源来到了沙发边,白澄夏一边问,一边坐了下来,手在空中挥了挥,卖乖一般道:“你也看见了,我和肖姐就是纯纯的朋友关系。” “我知道。” 仍然有些恹恹的,就像即将凋谢的花朵,虞宁雪坐在了白澄夏的身边,轻声道:“我就是有点羡慕。” 这份坦白可真是令人惊讶无比,白澄夏心底了然,却仍然问:“为什么?” “因为她很洒脱,也很自由,刚刚我听见了她一闪而过的心声,去年她就决定离开了,因为要辅导你才又留下了一年,她这样的性子,是不会向父母妥协的,所以她并不可怜,而是在这时迎来了新生。” 虞宁雪叹了口气,如被雨滴打散的苦茶,“而且她很健康,能够好好地站在你面前。” 这番感慨,或许该由一位老年人说出来,但是从虞宁雪的口中倾吐而出,反而显得更为悲戚无奈。 健康,最细小最容易忽略,却是最重要的存在。 更何况,她的用词里出现了“站”,想来虞宁雪也是知道的,如今的她,就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白澄夏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屋内一瞬间变得无比沉默。 最终,虞宁雪轻笑一声,“算了,同你说这些做什么,走吧,我们去逛超市吧,不是要给我买日用品吗?” “好。” 虽说是她和宁唯一起制定的计策,可是真的面临虞宁雪自怨自艾的话语时,白澄夏总会生出不忍。 尽管,现在的第一步,已经成功迈出去了。 … 两人来到了楼下的一家大型超市,白澄夏故作轻松地笑着介绍,【这是零食区,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虞宁雪当然能够看出她的心绪不宁,但并没有戳破,同样粉饰太平地笑了起来,“这是什么?” 【黄油蛋卷,还挺酥脆的。】 “*那拿一盒吧。” 【好。】 在零食区逛了一圈后,推车基本上塞满了一半,白澄夏又带着虞宁雪来到日用品的区域,问:【你要买什么样式的?】 “想买和你一样的。” 【那不太好区分吧。】 “怎么,你还敢嫌弃我?” 【我哪儿敢啊。】 耳朵似乎被轻轻地揪了一下,泛起些许痒,白澄夏顾不上旁人略感怪异的眼神,在货架上找了一下自己之前买的牙刷和牙杯。 好在有同款但不同颜色的,当初白澄夏买的是白色的,虞宁雪挑了一下,选择了蓝色的那个。 牙杯、毛巾、牙刷全都购买完毕,白澄夏推着购物车去结账,却听见身侧的虞宁雪发出了闷闷的低笑声。 【怎么了?还偷着乐?】 其实白澄夏大概能猜到,对方应该是很喜欢这样富有生活气息的相处,所以才会在看着购物车时笑了起来。 但是她这样的坏蛋,怎么会放过让虞宁雪害羞的机会呢? 可惜的是,如今这样状态的虞宁雪,哪怕整个人都羞成了粉红色,她也看不见分毫。 “你闭嘴!” 虞宁雪下意识捂住了自己通红的脸颊,但反应过来后,心底既是放松,又泛起无边的失落。 是啊,现在的自己,就连触碰白澄夏都做不到。 虞宁雪发现自己在涉及到白澄夏的事情上会变得很情绪化,明明之前还在欣喜,此刻却落寞到即将落泪。 【我闭嘴了,这是心声。】 故意不着边际地开着玩笑,白澄夏抿紧了唇瓣,像是在彰显自己的乖顺,扫码付款后,她拎着两个大袋子,轻声问:【在想什么?】 “你明知故问。” 是很委屈巴巴的娇气嗓音,被泪水泡软了一般,瓮声瓮气的。 白澄夏都被说笑了,【能够听见心声的人是你,可不是我。】 “我都听见了,你明明知道我是因为……” 【因为什么?】 到了这里,虞宁雪却闭口不言了,她知道的,如今白澄夏不安慰她,只是希望她能够主动回到躯体。 回到那具……她自己都无比厌恶的躯体中。 “我不想和你讲话了。” 这个混蛋,明明心疼她,为什么连一句安抚的软话也不肯说? 虞宁雪吸了一下鼻子,不愿暴露出自己脆弱的哭腔。 可是轻颤的尾音已经将她出卖了个干净,白澄夏轻叹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被夕阳拉长的影子,形单影只的,无端地生出许多寂寥。 何止虞宁雪会为这无法触碰的存在而感到难过呢,其实她也希望能够看到对方,能够陪伴对方。 【对不起,如果你实在不愿接受,那就算了,我们这样也挺好的。】 并不是以退为进,只是耳边那隐忍至极的低泣格外令人心软,如易碎的瓷器,如坠落的雨滴,稍不注意便会四分五裂。 之后,虞宁雪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她们沉默着回到家里。 白澄夏先去把买回来的用品摆到该放的位置,于是,洗手台上原本孤零零的牙杯有了同伴,仅仅是一个细微的改变,却令人心脏满满涨涨的,就像被温泉浸润,格外舒适。 或许,这就是虞宁雪喜悦的原因吧。 心里正胡思乱想着,屋外传来用不耐烦掩盖羞怯的嗓音,“喂。” “怎么了?” 在只有两个人的屋子里,白澄夏就不再需要用心声同对方交流了,清越的声线带着笑意,格外性感。 “你的心声好吵。” 极其典型的口是心非,明明尾音是上扬的,却偏装出一副不喜欢的模样。 白澄夏笑了起来,“那也没办法,我喜欢你嘛,所以满脑子都是你。” 没有比直球更能克制傲娇的了,此话一出,虞宁雪顿时脑袋顶都快冒烟了,却受用无比,也欢喜无比,如不安的内心遇见了温养它的溪流,恨不得主动投身进去,被全然包裹,被整个占有。 当然,虞宁雪是不会承认的,所以只是轻哼了一声,道:“油嘴滑舌。” 见白澄夏的模样似乎是又打算说些什么让她害羞的话语,虞宁雪立马打断,“我要洗澡,你教我怎么用。” 仅仅是听那音色里的慌乱,就能够让白澄夏想象出她羞窘的模样,笑意布满眼底,她们来到了洗手间。 “这边是热水,你试着调一下自己能接受的温度就好。” “行了,你出去吧。” “我又看不见你,怕什么?” “我不管,你出去。” 肩头涌来一阵风,像是被推拒了一下,白澄夏无奈笑笑,走了出去,顺便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雾气缭绕的室内,虞宁雪任由自己靠在冰冷的墙面上,她有些羞于启齿。 就在刚刚,只是听见了来自于白澄夏的“喜欢”,她竟情。动至此,如今身上黏黏腻腻的,格外不适。 温热的水打在身上,却令她更渴望来自于爱人的安抚,无论是温柔的还是粗暴的,只要是白澄夏的,就都可以。 这时候,虞宁雪不由得心想,为什么白澄夏不能听见她的心声呢? 这种话,她如何说得出口呢? 第54章 两位 白澄夏要是知道她这些想法,怕是更要睡不着了。 此刻视线所及,屋内只有自己一个人,但是身侧确实存在另一道清浅的呼吸,很轻,也很好听,容易令人想起温香软玉满怀的日子。 只能将怀中的抱枕又抱紧了一分,此举却被虞宁雪注意到,无人可见的雪眸中漫起些许灰败与落寞。 “你……” 短而急促的嗓音快速闪过,若不是环境足够安静,怕是会被当成幻觉。 白澄夏轻轻抬头,温声问:“怎么了?” “……没事。” 按照《虞宁雪口是心非语录》第二十一条,一般“没事”绝对是“有事”,并且事情还不小,毕竟那玉落珠盘一般的音色凝满了落寞。 “你听上去很不开心。” 温润的声线在深夜里犹如缓缓流淌的小溪,每一个音节都轻柔无比,带着能够安抚一切的力量。 虞宁雪很快便红了眼眶,她甚至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失落,对于这份只能隐匿起来的脆弱。 一只手来到半空中,穿过了她的胸口,似是想要轻拍两下她的脊背。 虞宁雪垂眸注视着,喉咙口被无边的酸楚堵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不想说的话,就早些睡吧,明早还要起来去上班呢。” 很是温和且包容的话语,但虞宁雪宁愿白澄夏没有那么温柔,哪怕是命令,命令她回到那具身躯也可以,反正她总会听的。 而不会在这时,如此辗转反侧,纠结也折磨。 “晚安。” 那只手又轻轻拍了两下,明明能够看见,却无法感知,白澄夏的心绪很安静,什么也听不到。 仅剩月光的卧室内,似乎只剩下了一片寂静的虚无,虞宁雪将自己蜷缩起来,并未触碰到,却好似投入了白澄夏的怀中。 “晚安。” 她低声呢喃着,长睫震颤,抖落两滴融化的落雪。 … 其实皇帝和牛马之间还是存在共同点的。 比如说,二者都需要早起。 在游戏世界都快养成生物钟了,才刚刚八点,白澄夏就平静地睁开了眼,望着乱糟糟的被子发呆。 几分钟后,大脑重启完毕,她轻手轻脚地下床,来到洗手间洗漱。 洗手台上摆放着成双成对的日用品,白澄夏稍稍弯起眼尾,动作很快地将自己收拾干净了。 这时,床边传来懵懵懂懂的慵懒嗓音,“唔。” 是虞宁雪被她刷牙的声音吵醒了,还软软地问:“怎么不叫我起来?” 白澄夏擦了一下眉梢沾着的水珠,道:“让你多睡一会儿,不好吗?” 虞宁雪慢悠悠地走了过来,镜子内只能看见白澄夏羊脂白玉般的肌肤,逆着毛流的眉渲染出些许野性与生机,温润漂亮的桃花眼像是在注视她,带着令人心软也腿软的微光。 “你让一下,我要洗漱。” 白澄夏故意逗她,“你直接穿过我不就好了吗?” “不要,我也是个人好不好,那样太奇怪了。” 知道这是虞宁雪比较看重的事情,白澄夏便没有再开口,而是乖顺地让出了洗手台的位置,道:“皇后娘娘,请。” “哼,算你有眼力见。” 白澄夏笑着走出去,换了身衣裳,又泡了两碗麦片,正吃着,领导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小白啊,听说你昨天出院了,对吧?” “对,怎么了吗?” “那你今天可以来工位吗?小肖昨天辞职了,交接都没做完,今天没办法紧急派人过去,你能来救个急吗?” “可以,我等会儿就要出发了,不过我也呆不了太久,您尽快安排一下交接的人吧。” “诶,小白你也要辞职吗?” “嗯,我家人生病了,我得去照顾她。” “你家人?你不是……” 那句“孤儿”还没说完,白澄夏便笑着打断,“对象,快结婚的那种。” “噢,那恭喜啊,不是,也祝你对象早日康复。” “嗯,多谢。” 挂了电话后,洗漱完毕的虞宁雪已经走了过来,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家人?对象?快结婚的那种?” 白澄夏面色不改,仍然笑意盎然,“我说的不对吗?” “不对。” 虞宁雪娇气地否认,在对上白澄夏不解的目光后,故意装出一副伤心的模样,“我们难道不是已经结过婚了吗,陛下?” 倒是忘了这一茬。 白澄夏无奈地笑了起来,“对,是我糊涂了。” 她将麦片递了过去,“早饭,是甜的,还挺好吃的。” 虞宁雪犹豫着坐下,对于这份略感熟悉的食物感到了些许本能的抗拒。 “我可以不吃这个吗?昨天的菠萝包还有剩下的吗?” 感到了些许好笑,毕竟之前减脂的时候,虞宁雪确实天天都是沙拉麦片换着来,估计都要吃出ptsd了。 然而,白澄夏摇摇头,“没有了,昨天我都吃完了,放心,这个不难吃的。” “好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逼着做了什么极其不喜欢的事情呢,委屈巴巴的。 一口下去,虞宁雪微微挑眉,被脑海深处突然多出来的记忆惊得说不出话来。 “给我吃一口嘛。” 她朝白澄夏软声撒着娇,一副深知自身优势、恃宠而骄的模样。 白澄夏正拿着半个菠萝包,唇角还沾着一些奶酥,虽然心软,但还是坚定地后退了一步,道:“不行,伯母说了,这段时间你要控制饮食。” “可是再吃下去,我都快变成燕麦沙拉精了。” 一边说着,虞宁雪一边揉了一下自己瘪瘪的肚子,如一只眼巴巴看着冻干的幼猫,“就一口,我绝对不和妈妈说。” 白澄夏仍然犹豫着,还没反应过来,唇瓣便袭来一阵极度柔软的触感。 是虞宁雪靠了过来,舌尖轻轻扫过了她唇角上残留的奶酥,那愉悦的模样像餍足的猫儿,狡黠又恶劣,“哼,你不允许的话,我自己来。” “怎么,傻了?” 巧笑倩兮的少女俯身靠近,如降临世间的神女,白澄夏愣在原地,心脏扑通扑通地吵闹起来。 “那归我了。” 虞宁雪从她手上拿走了还剩下的半个菠萝包,还娇俏地眨了眨眼,“不准告诉妈妈,听见了吗?” “……知道了。” 格外乖顺而温驯的语气取悦了虞宁雪,她又靠近了些,略显危险地眯了眯眼,“你是只在我面前这么乖吧?” 白澄夏有些懵,不解问:“乖?” “就是会听我的话,随便我怎么闹也不生气。” 闻言,白澄夏思索了一会儿,随后笃定地点点头,“嗯,只有你。” 虞宁雪这才满意地笑了,“奖励你的。” 她倾身上前,如同在自己的所有物上落下烙印,也如在供奉自己诚挚的灵魂。 … 反应过来后,虞宁雪知道那是她们的过往,却没想到原来以前的自己,就在明目张胆地钓白澄夏了。 不过,既然那时候的她们就这么亲密了,怎么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境况呢? 或许,答案都在那副病弱不堪的躯体内。 “怎么样,还不错吧?” 白澄夏的话语打断了胡思乱想,虞宁雪应了一声,随后嫌弃道:“不喜欢吃。” “好,那之后吃别的,走吧,上班去了。” “来了。” 因为带着一个怕热的虞宁雪,白澄夏就没有再去坐地铁,而是打了个车到达工位。 一路上,虞宁雪都表现得很是好奇,无论是网约车,还是门口的打卡系统,都是她记忆中没有的新鲜玩意。 “小白,你来了。” 领导已经等在那里了,身旁还有个陌生的年轻女孩子,白澄夏礼貌笑着,点头道:“嗯,这位是?” “是来交接的,今年刚毕业。” 青涩稚嫩的女生扬起唇角笑了笑,“姐姐好,我叫戚意,今年二十二岁,您叫我小戚就好。” 白澄夏扫了一眼相貌清甜、笑意璀璨的戚意,道:“我叫白澄夏,只比你大一岁,你叫我小白就可以了。” “这会不会不太礼貌?” 戚意为难地看向领导,领导摆摆手,“小白为人很随和的,没事,你们好好相处就好。” “好。” 戚意这才点点头,“小白姐。” 白澄夏被她拘谨的模样逗笑了,因为感觉看到了从前初入职场的自己,“真的不用那个姐字,都把我喊老了。” “……小白。” “好了,去工位吧。” 白澄夏在阔别许久的电脑前坐下,先大致教了一下戚意该如何使用和登记。 这时,虞宁雪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可真耐心呢。” 听上去怪阴阳怪气的,因为白澄夏是俯身站在戚意的一旁,从某个角度看去,就像把戚意笼罩在了怀中。 但是明明保持了安全距离。 白澄夏明白这是虞宁雪的独占欲和空间感在作祟,所以只好又离远了一些,道:“你等会儿实操看看。” “好,谢谢小白。” 不一会儿,来了几对新婚的佳侣,白澄夏指导着戚意完成了登记和各种手续,时间就差不多来到中午了。 【我们中午去吃什么?】 一上午,虞宁雪显得有些沉默,也不知脑子里又思索了些什么,一副快要掉小珍珠的委屈模样。 但是这副脆弱的样子无法被看见,就大大降低了她的优势。 所以心里就越发难受,人也如枯萎的花朵,窝在白澄夏旁边的椅子上,苦涩地发呆。 倒不是真的那么小气,只是胡思乱想着就觉得,自己这副样子可真“见不得人”。 尤其还看了那么多来登记结婚的夫妻,一对对,面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那是对于未来的期盼。 可是她,暂时是一个看不见未来的人。 【雪儿,想什么呢?】 又一次被白澄夏的声音打断,虞宁雪努力绷紧了声线,低声道:“没什么。” 【那我们中午去吃什么?有两个多小时的午休时间。】 “随便吧,都可以。” 【那我们回去吃麦片。】 “白澄夏!” 【开玩笑的,我们去吃烤肉吧。】 “行。” 敲定了计划后,白澄夏看了下附近商场的烤肉店,选择了一家横膈膜为招牌的,不过还没动身,视线前方就出现了一道身影。 戚意笑得羞涩,“小白,给你点的,谢谢你的教导。” 是一杯龙眼生椰水,在炎热的夏日很是清凉解暑,白澄夏受宠若惊地摇摇头,“不用了,指导你本来就是我的职责。” “你收下吧。” 把饮品放在了白澄夏的桌上后,戚意拿起自己的包就往食堂跑,一副生怕被拒绝的模样。 白澄夏只好拎起,又听见了虞宁雪带着笑意的嗓音,“你可真是亲和力Max呢。” 明明是笑着的,却令人一路冷到了骨髓,可见虞宁雪是在意的,在意旁人对白澄夏的示好。 【只是同事,人家小姑娘太拘谨了吧,我之前也是这么过来的。】 “哇,那可真是你自己淋过雨,就要给别人撑伞呢。” 【雪儿,你的醋等会儿借我蘸一下烤肉吧。】 “你闭嘴!谁吃醋了。” 白澄夏现在已经知道该如何面对虞宁雪的阴阳怪气状态了,毕竟不算真正的吃醋,只是希望自己哄一哄她罢了,还挺可爱的。 到达烤肉店后,门口的服务生问:“您好,几位。” 差一点,“两位”就要脱口而出了,白澄夏笑了笑,道:“一位。” 这下,失落的可就不止虞宁雪一个人了,毕竟,她也真的很想和自己爱的人大大方方漫步于阳光下。 “好的,您里面请。” 服务生将白澄夏引导到了小料台附近的座位上,随后问:“您好,我们有玩偶陪伴服务,请问您需要吗?” 是为了一个人吃饭的顾客准备的,之前白澄夏有体验过这项服务,就是会放一只毛茸茸的大熊玩偶在对面,让人不那么孤单。 但是此刻,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尖锐了,白澄夏尬笑两声,“不用了,谢谢。” 服务生这才点点头,“好,您扫码点餐就好。” “嗯好,谢谢。” 白澄夏拿手机扫描了桌上的点餐码,却许久都没有听见虞宁雪说话,心底察觉到不对劲,便低声问:【雪儿,你还好吗?她只是肉眼所见只能看见我一个人,所以才那么问的。】 虞宁雪闷闷地“嗯”了一声,飘渺的目光看向她们桌侧的铜面镜子,明明是对坐的两个人,却只映出白澄夏一个人的身影。 “我知道,她是好意。” 说到这里,虞宁雪轻叹一声,尾音落寞而破碎,“可是,我心里好难受,明明我是和你一起来的,明明我就坐在你的对面,但是所有人,包括你,都看不见我,也摸不着我。” 白澄夏沉默了一瞬,【雪儿,我没办法昧着良心说不在乎,我也很想和你光明正大地走在一起,希望所有人一眼就能看出,我们很相爱,但是你知道的,你的身体状况,如今不是很好,得到一些的时候,往往也要失去一些,所以,你仔细想想,做出选择就好,无论是什么选择,我都会陪着你一起的。】 这番话说得很是诚挚,确实是她心底的想法,虽说很想虞宁雪能够回到躯体,可是如今的自由,白澄夏也不希望对方会失去。 “真的吗?无论如何,你都会陪着我吗?” 【当然,我不会骗你的。】 不安的内心无法被一句话安抚,虞宁雪垂下眸子,眼底浮现霜雪肆虐过后留下的一片荒芜。 是继续这样游魂的自由,还是被轮椅束缚,等待一个或美满、或被抛弃的结局。 她不相信白澄夏会继续爱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也不相信白澄夏会愿意陪一个丧失自理能力的残废,更不相信这样不堪的自己,也会有人爱。 可惜的是,这些自怨自艾的心声,无法被听见。 白澄夏甚至看不到虞宁雪的神情,只得轻叹一声,道:【无论如何,现在先吃饭吧。】 “好。” 逃避固然可耻,但有用。 虞宁雪沉默着等待白澄夏点餐、烤肉,像个怪人一样放在了对面无人的餐盘中,然后俯身品尝。 “白澄夏。” 突兀的全名伴随着颤抖的声线打断了白澄夏的动作,她不安地抬首看去,轻声问:“怎么了?” 第55章 触动 “你会丢下我吗?” 飘渺的嗓音听上去极为空灵,呢喃着暴露出些许浓郁的不安。 果然,被呼唤全名的那一刻,再放松的环境也会变得严肃起来。 白澄夏注视着虚空,心声诚恳,【我知道,言语的力量太薄弱了,无论我重复再多遍,你仍然无法全然信任。】 说到这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顿了下,继续道:【在这个世界存在一种文件,叫做意定监护协议,签署之后,照顾你就是法律方面要求的义务,这样的话,你会放心一些吗?】 她毕竟是民政局的,经常处理异性方面的婚姻,之前有听同事提起过,同性伴侣可以办理意定监护,算是一种法律上的保障。 闻言,虞宁雪浅浅蹙眉,有些意动却强行抑制住,低落道:“若是真到了那时,必须用法律来束缚你,该有多难堪?” 【我这么说只是希望能够给你些安全感,并不是真的会……】 还未说完,便被虞宁雪打断,意兴阑珊似的,“好了,我吃饱了,回去吧。” 白澄夏看了一眼堆成了小山的餐盘,也不能看出虞宁雪具体吃了多少,只能沉默着点点头,去了收银台结账。 搞定之后,她们往商场外走,下楼时,正好路过了女装区,白澄夏问:【要不要给你买些衣服?】 虞宁雪扫过那些在她看来过于外露的裙装,抗拒着摇摇头,“不要,我穿你的就好。” 【好吧,现在距离下午上班还早,我们要不要逛会儿?】 “不了吧,我有点累。” 【好,那我们回去吧。】 白澄夏没有强求,带着虞宁雪回到了工位,戚意正趴在桌上午休,额头上还泛着些许被压出来的红痕。 虞宁雪自行在空的座位上坐下,低声道:“休息一会儿吧,下午还要上班呢。” 【好。】 说起来,白澄夏其实也有些困,便也趴着睡了会儿,再次醒来时,已经接近两点钟了。 戚意打着哈欠,眼角闪烁着些许生理性的泪花,随后看了一下预约系统,道:“小白,今天下午有一位比较特殊诶。” 白澄夏疑惑看去,“怎么说?” “是听障人士,她的伴侣刻意备注了。” 工作一年也不是没见过生理方面残疾的人们来办理结婚,白澄夏理解地点点头,点开了预约信息。 是一对中年伴侣,但彼此都是初婚。 不一会儿就到上班的时间了,一名相貌儒雅的男子走了进来,身旁还跟着一位略显局促的女子。 “你好,我昨天有预约,来办理结婚的。” 白澄夏笑得礼貌,“好的先生,麻烦填一下信息。” 丈夫回了个“好”,接过表格后,耐心地朝妻子比着手势。 妻子点了点头,笑得羞涩,低头填起自己的信息来。 即使看不懂手语,但通过那慢条斯理的动作,想来两人之间的相处应该是极为温馨的,丈夫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妻子的生理残疾,在外人看来也坦荡至极。 “她心里在想,希望老天能够保佑他们永永远远。” 清越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也不知是感慨还是艳羡,白澄夏惊讶挑眉,【你能够听见她的心声?】 虞宁雪打量着那位笑意明媚的妻子,轻叹道:“当然,她只是听不见说不出而已。” 她还听到了,两人之所以到了中年才结婚,是因为那位妻子的自卑,即使丈夫多次表示听障并不影响他们的生活,甚至主动去学习了手语,仍然会害怕被抛弃。 丈夫的爱是阳光下的曝晒,妻子的爱却是隐秘的、就连自己都不敢表露出来的。 好在最终,妻子决定给自己和对方一个机会,说不定就能白头到老了呢。 信息填完之后,白澄夏在系统上录入,让戚意带着他们去拍摄结婚照,打印结婚证。 随后,她看向声源,【雪儿,你能信我一次吗?】 虞宁雪知道了这番话的意思,但仍像个缩头乌龟,明知故问,想要得到自己期盼的答案,“信你什么?” 【信我会爱你一辈子,无论你是什么模样,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怎么,被他们触动了?” 越是动摇,虞宁雪的语气却显得越漫不经心,好像这样就不会暴露出自己的底牌,暴露出自己的脆弱。 将“被触动的人是你吧”这句容易逗得虞宁雪炸毛的话咽下去,白澄夏笑了起来,坦然道:【对啊,如果合法的话,我也想和你结婚,看着他们这样,我还挺羡慕的。】 “你先想着吧。” 【好嘞,我会一直想到你同意的。】 真是不知羞。 虞宁雪心里吐槽着,但并非不受用,心里好受了许多,她看了眼在镜头前笑得灿烂的新婚夫妻,嗓音又陡然低了下去,“今日下班后,我们……” 难得虞宁雪暴露出些许犹豫的意图,白澄夏微微挑眉,心底已经有了答案,故意开着玩笑,【我们怎么?结婚?】 “什么呀,我说我想去一趟医院。” 这是想,去看看自己的躯体? 心里一喜,白澄夏弯起眼尾,仗着没人,抬手在太阳穴处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yes,madam,使命必达。】 虞宁雪抿紧了唇瓣,没有再说什么。 下班后,白澄夏同戚意告别,叫了辆网约车去医院。 可是车内的气氛很是沉闷,白澄夏犹豫了一会儿,认真道:【如果不想去的话,现在还可以掉头。】 她向来尊重虞宁雪的选择,无论是什么,她都会欣然接受。 “不要。” 虞宁雪闷声反驳着,“我决定信你一次,不好吗?” 她能够听见白澄夏的心声,自然知道对方是希望她回归本体的。 那么,她会让白澄夏如愿,即使未来并不明晰,但当下,她不后悔。 【是很好,但我希望你是自由的,决策是为了自己。】 不是了,从深切爱上白澄夏的那一刻起,虞宁雪就知道自己不会是自由的,她的决策,永远无法逃开情感。 “我是为了自己,我想被你看到,被你触碰,这样游魂的日子,即使自由,也没什么意思。” 闻言,白澄夏稍微放心了一些,低头给宁唯发信息说她们来了。 宁唯回复说她还在公司处理《皇帝生存手册》重新上线的事情,让白澄夏自己上楼就好了,顺便对这份效率表示了震惊。 “雪儿愿意回来了?你没用什么非常规手段吧?” “今天发生了一些比较特别的事情,被触动了吧。” “那就好,如果雪儿醒了,就回家来吃晚饭吧。” 接在下面的是一个定位,很是熟悉,是白澄夏曾经呆了三年的“家”。 窗外的街景不断倒退,纷杂的心绪逐渐变得雀跃,到达医院后,她们径直上楼,报了宁唯的名字后就进入了虞宁雪所在的病房。 病床上瘦弱的身躯同昨日没什么差别,仍然像一株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病恹恹的,苍白又无力。 只需要一眼,贫瘠残忍的现实就能让虞宁雪一路上的决心都化为齑粉,在此刻只想逃避。 然而,白澄夏在此时倒了杯温水,用食指沾着润过干枯的唇瓣。 这份令人心悸的触碰,又让虞宁雪迫切地想要回到这具身躯,甚至有些嫉妒,心底想着,明明那些温柔都该是给她的。 好吧,可能还是这一天受的刺激太多了,游魂状态的她,也太无力了。 虞宁雪感受到来自身躯的吸引力,慢步走近,快要进入时又回过头来看白澄夏,目光执拗,痴缠而黯淡,“记住你自己的承诺,若是食言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随后,她往前一扑,周遭都化为一片混沌。 若有所感,白澄夏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总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视线却凝在虞宁雪白皙的面上,期待极了。 最先恢复知觉的是指尖,葱白修长的指动了动,雪睫轻颤着,如振翅的蝶,原本毫无生机的精致面容,突然多出了一股青瓷般易碎的美感。 “唔……” 干涩的喉咙像是堆放在杂物间太久的乐器,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声音,显得极哑,没有丝毫原本的清越。 虞宁雪睁开了眼,只一瞬间便被许久都未曾见过的光刺得泪眼朦胧,她像一只四肢都被束缚住的猎物,动弹都很难。 见状,白澄夏赶忙抽出纸巾替她擦眼泪,手都在发抖,语气更是慌乱,“怎么样?很难受吗?” 形容漂亮的狐狸眼浅浅掀开,抬眸看来时,墨色的瞳仁内写满了情绪,委屈巴巴的,“不舒服。” 如渴水的鱼,她的嗓音很干,听上去楚楚可怜的。 白澄夏心绪满满涨涨的,环顾了会儿病房,按下了呼叫键,安抚道:“等医生来看看就不会难受了。” 护士来得很快,看上去还挺震惊的,“虞小姐醒了?” 白澄夏点点头,“嗯,她说不舒服,可以帮她看看吗?” “哪里不舒服?” 护士走近查看着虞宁雪的各项数据,对方用仅剩的力气抿着唇,虚弱道:“哪里都不太舒服。” “很正常,你昏迷了五年,身体机能都退化了,现在怎么样,手能抬起来吗?” 指尖动了动,似乎是在极力尝试,但显然,最多也就动一下手指了。 护士看着眼眶微红的虞宁雪,思索着道:“既然醒了,从明天开始进行复健吧。” 说完,她又看向站在一旁的白澄夏,“来帮个忙,现在用不上尿管了,你等会儿去一楼租个轮椅,我说一下复健的注意事项,虞小姐就可以出院了。” 顿时,哪怕没有力气,虞宁雪也瞪大了那双可怜兮兮的眸子,泛红的眼尾渲染出一副被欺负过的娇弱模样。 不过护士到底见多识广,已经很是自然地掀开了被子,朝白澄夏示意了一下,“你把虞小姐的裤子拉到大腿那*里。” 白澄夏愣在了原地,倒不是抗拒,只是觉得…… 如果虞宁雪之后身体恢复了,想起这一段,不会暗杀她吧? 第56章 双腿 “愣着做什么?你不是她的家属吗?” 护士催促着,使白澄夏赶鸭子上架地来到床边,朝眼眶湿红的虞宁雪歉意一笑后,这才抬手将病号服宽松的裤子拉了下来。 随后,她侧过脑袋,细心地考虑到了虞宁雪较强的自尊心。 护士不一会儿便处理好了,随口道:“你帮她把裤子穿好,然后来找我,看今天办出院还是明天。” 白澄夏连连点头,看向虞宁雪时,被那双红透的瞳眸吓到了,赶忙摆手,“我没看,真的。” 一滴泪自赤红的眼角滚落,雪发素颜的美人格外脆弱,带着哭腔的嗓音闷闷的,“给我把裤子穿好。” 如被豢养的宠物,四肢无力,就连泣音都低得可怜,虞宁雪对自己这副模样感到耻辱,却又没有丝毫办法。 “好好好,你先别哭。” 白澄夏闭着眼,小心翼翼地只触碰到了裤子,往上提时,轻声道:“你抬一下腰。” “我有力气还要你做什么?” 无论何种处境都改不了的牙尖嘴利,虞宁雪紧蹙着眉,将脑袋偏向一边,露出了血一般红的耳垂,“腰可以碰。” 虽说很不应该,但这副傲娇且羞耻的模样还真的挺可爱的。 白澄夏清了下嗓子,一手搂着格外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则把裤子拉了上去。 搞定后,想要找些话题缓解如今尴尬的境况,她问:“你想今天出院,还是明天?” 虞宁雪默默地往被子里缩了一下,如蜷起的刺猬,“今天。” “那我去办一下手续。” 还好这个家伙没有问原因,虞宁雪看着白澄夏匆匆离开的背影,整个人都泛起了粉色,她有些想洗澡。 还是回去吧,至少有阿姨照顾,不用什么事都拜托白澄夏。 不知道这些想法,白澄夏只当虞宁雪想快些回家,便来到了护士台,询问出院的相关事宜。 那位护士正在值班,开具了出院的凭证,道:“在一楼办出院,现在正常窗口应该下班了,你去急诊那边,然后租个轮椅上来。” 白澄夏点点头,“好的,谢谢。” 下楼后,果然过了五点,出院窗口已经下班了,白澄夏推着租的轮椅来到一楼,凭借凭证顺利办理了出院。 工作人员看资料的时候,她顺便给宁唯发了消息。 “雪儿已经醒了,我们办完出院回去。” 宁唯的惊喜都已经溢于言表了,“真的吗!” “当然,不过雪儿现在好像没什么力气,只能坐轮椅。” “没关系,只要她能醒过来,坐火箭都没事。” 白澄夏无奈一笑,又见宁唯发来:“你的房间是干净的,这段时间就住下吧。” 没想到,五年过去,那份家里居然还有自己的位置。 心底一酸,眼眶也微微湿润,白澄夏犹豫了一会儿,回了个“好”。 办完了所有事情,她推着轮椅上楼去,刚刚推开门,就见原本还眼巴巴看向门口的虞宁雪闭上眼睛,长睫轻颤,一副想要装作睡着的模样。 白澄夏故作没有发现,收拾起桌面上的东西来,用抽屉里的背包装好后,这才笑着看向虞宁雪,低声道:“醒醒,出院回家了。” 双颊染上了可疑的薄红,虞宁雪睁开眼来,一瞬间,狐狸眼内光晕璀璨,“可以回家了?” “嗯,伯母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醒来后,许多记忆都在逐渐复苏,虞宁雪想起了宁唯是自己的母亲,虞徽楠是自己的父亲,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会主动进入游戏,只为见自己一面。 可能这就是无解的亲情吧。 正想着,被子被掀了开来,令人感到了些许不安,虞宁雪警惕看去,白澄夏举起了双手,“我只是想把你抱到轮椅上来。” 看那模样,就快大喊“我冤枉”了。 虞宁雪笑了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但心底就是很放松,就好像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可以松开一些了。 毕竟,白澄夏对于这样的自己,确实没有丝毫抵触,甚至比起以往,更加珍重且小心翼翼了。 “我又没说你。” 是格外娇俏的语气,虞宁雪眼波流转,示意了一下床边的轮椅,“抱我上去。” 白澄夏也松了口气,她生怕触动了如今敏感至极的虞宁雪,惹来灼热的眼泪。 细瘦的手臂两指便可环握,肌肤触感细腻,是那种捏起来薄薄一层的软,腰线也是,比起记忆中要纤细太多。 知道这是因为卧床太久,白澄夏没有多言,只是抱着虞宁雪来到了轮椅上,还没叫车,就接到了宁唯的电话。 “澄夏,司机已经在过去的路上了,你在医院楼下等他吧,还记得吗,是李叔。” “我记得,那我们在楼下等李叔吧。” “好,待会儿见。” “嗯。” 挂断电话后,白澄夏按着电梯,虞宁雪在这时疑惑抬眸,“李叔,是司机叔叔?” 白澄夏惊喜地挑眉,“你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一些。” 就像存在什么被动触发机制,原本的记忆里并没有“李叔”,但是听见这个关键词后,许多画面就浮现在脑海,让虞宁雪想起来这是他们家这么多年来的司机,之前天天从她和白澄夏上下学。 虞宁雪放松脊背靠在了轮椅上,试探着动了一下指尖,发觉指节的活动范围增大了一些。 同样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白澄夏本想恭喜两句,不过电梯到了,上面还写着“请勿谈论病人隐私”,便乖乖地闭上了嘴。 又一次来到一楼,因为九月初的天气,外面还挺晒的,白澄夏就找宁唯要到了李叔的联系方式,在医院里面找了处排椅坐着等。 这时,虞宁雪扭头看来,抿唇道:“我想喝水。” 醒来后就一直觉得喉咙里像被沙漠覆盖了,但是她一直有些不好意思,直到看见了旁边就是饮水机才开口。 白澄夏应了声“好”,立马就去倒了杯温水,也不递过去,而是送到了虞宁雪的唇边,倒是没有更幼稚地说着“啊,张嘴”。 因为那样的话,可能会引起虞宁雪的怒气值上升。 但是这样,也足够虞宁雪感到羞耻了,仅仅喝个水,脖颈都快红了个彻底,白澄夏看得稀奇,笑道:“水太烫了吗?” 她还用手背试了一下虞宁雪颈间的温度,“怎么人都烫红了?” “闭嘴!” 虞宁雪羞怒地嗔道,扭头看向一边,赌气的模样显得很是青涩,“我不喝了。” “好吧,那我喝。” 仰头将剩下的半杯水喝完了,白澄夏把杯子放进一旁的回收处,也接到了李叔的电话,李叔说已经到门口了。 虞宁雪坐在轮椅上,有些欲言又止,她想说自己是病人,白澄夏不该和自己喝同一杯水的,但是这句话一旦说出去的话,似乎也意味着,这样的亲密,她也必须远离。 怎么说呢,她不想承认,但到底是不愿且不舍的。 那就算了,她只是昏迷了五年,应该并没有什么传染性的疾病吧?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虞宁雪又被抱着坐在了后座,白澄夏将轮椅折叠起来放进后备箱,这才上来坐在了她的身边,朝驾驶座的李叔笑道:“好久不见。” 李叔露出惊喜的模样,“小白你还记得我?” “当然,要是没有李叔,我高中指不定要怎么迟到呢。” 说笑着让气氛变得温馨,白澄夏牵上了虞宁雪的手,时不时地捏一捏,问:“有知觉吗?” 虞宁雪无奈又无语,笑道:“我只是肌肉萎缩了,不是神经退化。” 闻言,那只手又落在大腿上,“这里呢?为什么你可以动手,腿却不行呢?” 传来的触感确实比起手指要模糊许多,尽管细微,却仿佛落在了神经的敏感点上,泛起淡淡的痒,虞宁雪轻轻咬着下唇,低声道:“我不知道,你别碰了。” “好吧。” 倒是真的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只是好奇,白澄夏又看了一眼竹竿一样细瘦至极的双腿,眼底浮现深思。 护士还说了,虞宁雪从明天开始要进行复健,好的结果是身体机能恢复正常,但是大概率的结局,是在轮椅上度过一生。 因为发生车祸时,双腿遭受压迫的时间太长了,又卧床五年,能够完全痊愈的可能性不高。 “喂。” 察觉到白澄夏的出神,虞宁雪主动地伸手,努力握紧了白澄夏的手,羞怯道:“就是有点痒,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她以为白澄夏是被那句毫不犹豫的拒绝刺伤,这才强忍着羞耻解释。 白澄夏被别扭又口是心非的虞宁雪可爱到,心底的情绪缓解了一些,笑道:“我知道了,今晚我给你捏一捏,然后从明天开始复健。” 虞宁雪又有些本能的抵触,将脑袋低了下去,瓮声瓮气的,“不用了吧。” 虽说隔着一层裤子,但她能够想象到如今自己的双腿是一副什么模样,说实话,对此她极为不自信。 就连自身都讨厌的样子,她又怎么愿意展露给白澄夏呢? 第57章 团聚 白澄夏敏锐地发现了虞宁雪的低落,便握住了对方的手,隐隐用力,透露出坚定的意味,话语却努力放松,营造出闲适的氛围,“捏一捏会让肌肉放松,对你恢复肯定有帮助。” “嗯。” 虞宁雪没有再说话,只是靠在了椅背上,长睫耷拉下来,遮盖住墨色的瞳仁。 好在距离并不远,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她们就到家了。 白澄夏先把后备箱里折叠起来的轮椅打开,又抱着略显抗拒的虞宁雪坐在上面,这才按响了门铃。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喜形于色的虞徽楠走了出来,目光紧紧定格在抿紧唇瓣的虞宁雪身上,满眼失而复得的庆幸。 虞宁雪不自在地垂下眸子,低声轻唤:“爸。” “诶。” 虞徽楠快步走过来挤走白澄夏,眼角湿红,“我来推雪儿吧。” 自然不会去争抢,白澄夏乖巧站在旁边,跟着一起进入了阔别五年的“家”。 厨房内,宁唯正好将菜端了出来,见到虞宁雪,近乡情怯又一分一秒都舍不得移开眼。 时间仿佛也被拉长,虞宁雪抬眸看去,眼波轻颤,似是感触万千,最后只是漾开一个浅浅的笑,“妈,这些年,辛苦你了。” 她很幸运,出生在被爱环绕的家庭。 宁唯用重重的鼻音“嗯”了一声,随后看向一旁笑着的白澄夏,“如今,咱们终于一家团聚了。” 虞徽楠虽说仍然有一种自家女儿被拐走的不悦,但还是点了点头,“是啊,一家四口,可算是齐了。” 感受到格外温馨的氛围,白澄夏用笑来掩饰自己的触动,主动去厨房拿碗筷,道:“哎呀,有点饿了,快点开饭吧。” 她背过身去,快速眨了眨眼,这才将那些眼泪压回去。 留在餐厅的三人但笑不语,看破不说破。 虞宁雪被推到了餐桌前,看着那些卖相一般的菜,笑道:“妈妈,今天是你亲自下厨吗?” 察觉到其中揶揄的语气,宁唯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尖,“这不是想着庆祝一下吗,就让阿姨先回去了。” 因为工作繁忙,宁唯和虞徽楠都不是擅长厨艺的人,平时都是照顾虞宁雪长大的阿姨在做饭、处理家务。 不过,此话一出,虞宁雪率先红了耳根,震惊又不敢相信,像是被抽去了底牌,“阿姨回去了?” 虞徽楠从冰箱里拿着一瓶葡萄汁走过来,自然地接话:“对啊,不是快中秋了吗,就给阿姨和李叔放了个假。” “可是,我……” 察觉到虞宁雪的羞赧,宁唯蹙起眉,“怎么了?” “我、我现在生活起居不太方便。” 虞宁雪糟糕地发现,或许洗澡什么的都不算大问题,毕竟安装了中央空调的家里气温适宜,并不会怎么出汗。 反倒是上洗手间,如今的她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如何能…… 闻言,虞徽楠显得极为坦然,“让小白照顾你啊,她这家伙水灵灵地一忘就是五年,可不得收点利息。” 女性的心思到底要细腻一些,宁唯握住了虞宁雪的手,柔声问:“是不好意思吗?” 虞宁雪轻轻咬着唇瓣,纠结着点了点头,“本来我这副模样就已经够难看了,如果还要麻烦她……” 还没说完,白澄夏已经拿着四副洗干净的碗筷走了出来,对上三双齐刷刷的目光,还无害地笑了笑,“怎么都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沾米粒了吗?” 内心里仍然想着虞宁雪那番自卑的话语,虞徽楠哼了一声,道:“沾了,好大一颗呢。” 可能这就是岳父看女婿,越看越不顺眼,尽管白澄夏也是女孩子,但他总有种女儿被欺负了的感觉。 白澄夏当了真,在脸上抹了一把,见状,宁唯横了虞徽楠一眼,无奈笑道:“他逗你玩呢,澄夏,来坐下吃饭吧。” “好。” 好脾气地在虞宁雪旁边的座位上坐下,但察觉到虞宁雪涨红的面色,白澄夏抬手探了探她脖颈的温度,惊道:“你是发烧了吗?” 怎么给人都烧红温了? 虞宁雪不自在地躲了躲,羞恼道:“我没有,吃饭!” 白澄夏还想再试一下虞宁雪额头的温度,但对上那炸毛小猫一样警告的眼神,只好收回手,乖乖地顺着说:“好好好,吃饭。” 团聚餐就这样开始了。 因为虞宁雪仍然抬不起手,白澄夏就一个个喂给她,倒也不嫌麻烦,反而感觉挺好玩的。 虞宁雪却有些不好意思,没吃多少就说自己饱了,但眼神仍然巴巴地落在那道糖醋里脊上。 这是宁唯的绝活,毕竟虞宁雪是纯正的甜口脑袋,小时候不爱吃饭,但是很喜欢吃糖醋里脊拌饭,岁岁年年下来,这道菜也就成了宁唯唯一的拿手菜。 看破了虞宁雪的口是心非,白澄夏又夹了一块里脊肉过去,逗猫一般故意道:“啊。” 虞宁雪脸更红了,但还是凑近了一些,嗷呜一口吃了进去,像是在嚼白澄夏这个可恶的家伙。 一顿饭下来,也算是吃得其乐融融,之后,宁唯借口母女俩要说些话,就把虞宁雪推走了,只剩下白澄夏面对虎视眈眈的虞徽楠。 “伯父。” 她笑得温驯,显然也是看出了虞徽楠并未遮掩的敌意。 “跟我来。” 于是,一边一个,她们都成功被带去“私聊”了。 并不知道虞宁雪那边的情况,白澄夏跟着虞徽楠来到了书房,一进去就严阵以待,准备好了被训话。 虞徽楠敲了敲桌子,下巴轻抬,却示意了一下桌子上新装的电竞配置电脑,“你那旧电脑不是坏了吗,这段时间就用这台吧。” 惊讶地微微挑眉,白澄夏倒也不藏着掖着,笑道:“还以为伯父要私下教训我一顿呢。” 虞徽楠傲娇地哼了一声,简直和虞宁雪如出一辙,“我有那么小气吗?” 白澄夏诚实地点了点头,让虞徽楠哽住了一瞬,随后才清清嗓子,话锋一转道:“不过我确实有些话要和你说。” “伯父请讲。” “你也知道,如今雪儿行动不怎么方便,需要人照顾……” 已经明白了虞徽楠的未尽之意,白澄夏主动请缨,“我来吧。” “你可要想清楚。” “伯父放心,我想得很清楚。” 既然当初虞宁雪可以将她从黑暗中拉出,此刻,自己又怎么会逃呢? “其实没必要的,我们有阿姨负责照顾雪儿的起居,而且……” 虞徽楠直视着神情格外诚挚的白澄夏,“雪儿或许并不希望你照顾她,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如今这幅模样,最难受的是她自己。” 这一点,同样也是白澄夏看出来了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做的。 她不知道怎么去表达自己的心甘情愿,长达五年的缺席甚至让白澄夏生出了些许赎罪感,但是对于虞宁雪,又极为棘手地不知怎么让对方接受。 白澄夏当然可以直接顺着虞宁雪,让阿姨来照顾她,可是如果真的那么做,反而会让对方多想,猜测自己是不是并不愿意。 可是如果用行动来表达自己的不在意,虞宁雪还是会感到自卑,对于这幅难堪的身子。 真是两难的处境。 白澄夏轻声叹了口气,无奈且无力,“我会尽我所能去让她知道,无论她是什么模样,我的心都不会变。” 闻言,虞徽楠这才满意地小幅度点头,“好,我会一直看着你的,你要是敢对不起雪儿……” 说着,他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故作凶巴巴的模样看上去还挺好笑的。 白澄夏笑了起来,反问:“就掀我氧气罩?” “现在可是法制社会,行了,出去吧,阿姨放假了,这几天还得你照顾一下雪儿。” “好。” 想着明天就是周五了,请个假能直接放三天,白澄夏编辑着理由,顺便把辞职申请也发了过去。 正低头走着,视线下方却出现了格外细瘦的双腿,她诧异看去,只见虞宁雪别扭地避开了眼神,微红的耳尖渲染出些许羞怯,嗓音也紧绷着,极为不好意思,“我想洗澡。” 白澄夏愣了一瞬,随后才道:“好啊,我去放水。” 不知道宁唯同虞宁雪说了些什么,居然让对方主动要求她照顾? 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白澄夏推着虞宁雪来到房间,打开衣柜后问:“要换哪一套?” 虽说经历坎坷,但确实是众星捧月的公主,各式各样的衣裙琳琅满目,虞宁雪扫了一眼,道:“那个白色的。” 是一套丝绸质的睡衣,较为宽松,能掩盖身形。 白澄夏将其取下来叠好放在了洗手间的架子上,随后又来到了洗手间,清洗了一边浴缸后往里面注入热水。 等到水线上升,她来到了虞宁雪身边,喉咙不安地发紧,“那我,给你脱衣服了?” 这个时候,白澄夏仍然有些小心翼翼,抬手落在病号服的扣子上,又试探地看了虞宁雪一眼。 虞宁雪感到些许好笑,打趣道:“要被脱衣服的人不是我吗?” 衣扣逐渐脱离,羊脂白玉一般的肌肤暴露在充满水汽的暖光下。 第58章 洗澡 “妈妈,我有点害怕……” 宁唯的房间内,虞宁雪低着脑袋,像是将自己整个人都缩进了轮椅里面,似脆弱的青瓷,精致而易碎。 她的对面,宁唯轻敛着眉,眸中闪过些许了然,“害怕自己如今这样,不会被喜欢吗?” 当然,谁会去喜欢一个自理能力都没有的残疾人。 清浅的瞳眸内暗色更重了一些,几乎如乌云盖过,令人喘不过气来。 虞宁雪沉默着点点头,本就瘦弱的身子更为蜷起,原本落雪一般的发丝也没光泽地落下,耷拉着遮盖住她落寞的神情。 这时,宁唯起身蹲在了虞宁雪的身前,双手握住了那泛冷的两只手,嗓音放轻,害怕惊扰到此刻极为敏感的女儿,“可是一直这样躲避的话,你也不会知道答案的,不如试着相信澄夏一次。” 闻言,虞宁雪抬起迷蒙的眸光,像一个在等待指引的迷路者,“什么?” “今天也不是不能把阿姨叫过来,她听说你醒了一定会很高兴的,但是如果这样的话,这件事就会成为你心中的一根刺,到了未来,你就会自己得出答案,你会觉得澄夏就是不喜欢现在这样的你。” 年上的声线充满理性,却又极为温柔,宁唯握紧了一些虞宁雪的手,试图抑制住那些颤抖,“所以,给澄夏一个机会吧,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面对亲人,何须那些厚重的冰层来作为保护色呢? “可是,如果她不能接受……” 虞宁雪的嗓音哽咽着,像是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局,最能将她刺伤的结局。 宁唯感到了些许无奈,自家女儿或许是太孤独了,哪怕有父母全心全意的爱,但他们到底还要忙工作,特殊的生理外貌又导致虞宁雪幼年遭到了排挤和霸凌,没有朋友,白澄夏的出现之于她,或许就如晦夜中的一抹流星,哪怕追逐到世界角落,也想要握紧在手中。 作为母亲,她无法评判虞宁雪这样是好是坏,只能庆幸还好白澄夏是个好孩子。 “爱你的人,无论你是什么模样,她都会爱你,之前我胆结石住院的时候,你爸爸可是寸步不离守在床前,那时候的我疼得可叫一个狼狈,你爸爸说什么了吗?” 被这番话语唤醒了记忆,虞宁雪想起自己周末去医院时看到的,宁唯的模样。 同现在的自己很像,疼得面色苍白,身上还插着许多管子,尤其是手术过后,麻药还没醒的时候,一切都是虞徽楠来处理的,半分推拒都没有。 或许,可以试着相信白澄夏一次? 毕竟,旁人都可以做到的事情,她们怎么就不可以呢? 宁唯抬手帮虞宁雪理了一下发丝,也发现了她面上的动摇,便笑道:“好了,回去吧,澄夏在你爸爸那里,估计要被紧螺丝。” 虞宁雪担忧地蹙眉,“爸爸不会拿她怎么样吧?” “放心,那老东西顶多也就嘴上逞逞能。” “那妈妈,你推我出去吧。” 之前还一口一个“害怕”,如今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白澄夏,宁唯无声笑开,倒是有些怀念这份青涩的爱意了。 正推着轮椅往房间外走,宁唯却听见前方虞宁雪低而羞怯的嗓音,“妈妈,谢谢你,我爱你。” 宁唯顿时了步伐,差点狼狈地哭出来,好一会儿才隐忍住哭腔,勉强笑着,“突然这么煽情做什么?” “因为知道这么多年,你和爸爸一定很担心我,也为我做了很多,甚至不顾安危进入游戏,只为看我一眼,妈妈,我很幸运你是我的妈妈。” 或许是仗着将后背露给了宁唯,虞宁雪才有勇气袒露自己内心的想法,对于自己的家庭,她是极为感激的。 眼泪到底是滑出了眼眶,宁唯用手背擦去,来掩盖自己的失态,声线却哽咽着,“雪儿,我也感到很幸运,能成为你的妈妈,所以无论如何,你至少有妈妈在你身后。” 母亲到底和父亲是不一样的,相同的性别代表相同的处境,相同的柔软令母女更能理解对方。 虞宁雪努力想要抬起手去握住自己肩头的那只手,却最多只能离开扶手几厘米,落下去时,是宁唯伸手接住了,同她相握,笑道:“走吧,带你去找澄夏。” 她们回到了客厅,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宁唯看了一眼紧闭的书房大门,了然一笑,“应该是给澄夏去看新电脑了,你们父女俩还是如出一辙的嘴硬心软。” 虞宁雪稍微放心了一些,这才有心思同宁唯撒娇,“妈妈!” 宁唯自觉地比了一个闭嘴的姿势,“好了,不说小虞了,我说老虞,总可以吧?” 两人正等着,宁唯接到了一个电话,就先去玄关聊工作方面的事情了,这时候,白澄夏正好从书房里面走了出来,也看见了等在那里的虞宁雪。 虞宁雪抬起一双写满欲语还休的眸子,道:“我想洗澡。” 于是,就发生了现在的一切,在虞宁雪看来是极为失控的画面。 病号服被扔进了脏衣篓,她如同一只被剥干净了的羊,无措地依靠着白澄夏才能站立,脊背上的手心带着灼热的温度,像是要一路烫进心脏,烫进她的灵魂。 “你等一下,我试一下水温。” 白澄夏努力搂着虞宁雪保持平衡,随后探手试了一下浴缸内的热水,“不行,太烫了。” 其实对于她来说还好,但是虞宁雪向来体温偏低,怕是接受不了这么烫的水。 所以,将出水口调成了冷水,白澄夏仍然抱着虞宁雪,担心地问:“会不会有些冷?” 虞宁雪羞耻得脖颈耳根红了个彻底,脑袋埋进白澄夏的肩颈,闷闷道:“有点。” 尽管是九月初的夜晚,但是什么也不穿,到底还是受不住的。 于是,脊背上的那只手上下摩挲两下,身子也被抱紧了一些,白澄夏的温度彻底将她包裹,就好似整个人都被入侵,每寸领土都被占领。 而且也很奇怪,明明肌肤被触碰的感觉就像雾里看花,总是隔着一层水雾似的,但是此刻,也可能是因为害羞,虞宁雪无力闪躲,只能靠在白澄夏的怀里,以为凶巴巴实际却软得没边,“你别摸了。” 像一只面对洗澡即将炸毛的小猫。 白澄夏尽力忍住了自己的笑,只是将目光落在那突出的蝴蝶骨上,肩颈的线条极为清晰流畅,但太过纤瘦了,如被折翅的天使,跌落时受尽了委屈。 发丝被水汽打湿,凝成一缕缕的模样,白澄夏翻出自己口袋里的橡皮筋,先给虞宁雪把头发盘了起来,以免影响洗澡。 随后,水温也差不多了,她取下一条毛巾浸满了水放在浴缸底下,在虞宁雪不解看来时解释道:“防滑。” 毕竟现在虞宁雪没什么力气,肌肤也滑腻,若是滑下去,怕是真的和在水里抓鱼没两样。 一手搂着腰,另一只手揽过腿弯,白澄夏缓缓将虞宁雪放进浴缸,目光却在触及正面时有些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再怎么说,她们也是有过肌肤之亲的人。 不过确实,看清之后,瘦骨嶙峋的模样只能激起心疼和保护欲,白澄夏撩起水波打湿虞宁雪露在水面外的双肩,起身去一旁拿来了沐浴露。 “你起来一点。” 像一只努力缩进壳子里的乌龟,虞宁雪低着脑袋,整个人都泛起了粉色,倒是为这具瘦弱不堪的身子添了些活色生香,但是并不方便洗澡。 白澄夏拍了拍她的脊背,温声重复道:“你靠在我的手上,然后起来一点。” 虞宁雪只好听话,腰际以上的部分都离开了水面,身子羞怯地轻颤,热度也在逐渐攀升。 细腻的泡沫打满全身,原本氛围该是暧昧的,但是可能是担心虞宁雪害羞,白澄夏表现得像是给虞宁雪搓澡的,语气自然,一点也没有往旖旎的方面引。 倒是让虞宁雪放松了一些,自然地袒露自己的身体。 在白澄夏抬起一只腿擦洗时,她直勾勾地看着,像是在记录这一刻,满是水光的眼尾泛起些许笑意。 原来,爱她的人真的会一直爱她,无论她是什么模样。 “好了,先出来吧,你坐在这里,我给你洗一下头发。” 白澄夏倒是真的没什么别的心思,毕竟,她们的日子还在未来的岁岁年年,并不急于一时。 给虞宁雪擦干了身上残留的水渍,正要穿衣服,但是看着马桶,白澄夏想起什么,故作自然地问:“你要不要上个厕所?回来这么久了,都还没上厕所呢。” 虞宁雪瞬间双颊爆红,扭头看向一旁,低声道:“你出去。” 白澄夏理解地点点头,走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门,在远处说:“我走远了,不会偷看的,你放心。” 顺便在书桌上抽了几张纸巾,她看了眼领导的回复,自己下周就可以去办离职了。 “……我好了,你进来吧。” 羞怯的嗓音仍在轻颤,白澄夏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那份被可爱到的笑意隐下去,很是坦然地推门进去,但话语到底还是顿了一瞬。 “那个,腿分开一点。” 两人都是第一次照顾人和被照顾,更何况,虞宁雪肯定是更为羞耻的那一个,唇瓣都快被咬破了,她才稍微分开了些,水雾已经凝聚成泪从眼眶滑落。 一滴还不够,很快,她就在白澄夏低头时下起了一场雨。 白澄夏简单擦拭了一下,被脖颈上传来的泪滴触感惊到,抬头慌乱道:“别、别哭啊,这是很正常的,哪个人不需要上厕所,只是你现在没什么力气,我、我又没有嫌弃,真的。” 虞宁雪却仍然哭着,像一株沾满露水的花朵,簌簌抖落许多水珠,温热,却令人心怜。 “帮我把衣服穿好。” 沾满哭腔的嗓音被泪水泡得极软,明明是赌气的,却撒娇一般。 白澄夏哪里敢不从,赶忙就拿来了内衣*内裤,又穿好了那套白色的睡衣,扣扣子时甚至有点手抖,差点扣错了。 期间,虞宁雪仍然在落泪,眼眶红红的,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像是被欺负了。 可是白澄夏是真冤枉啊,她心疼地拿指腹拭去红彤彤的面上残存的泪痕,低声轻叹道:“是我哪里做错了吗?你可以怪我,别伤自己身子,哭多了会头疼的。” 虞宁雪吸了吸鼻子,鼻音浓重的低泣简直要令闻者心碎,她闷闷地摇摇头,从上往下看去,又乖又委屈,“不怪你。” 能开口就是好事,白澄夏立马道:“是我把你惹哭了,当然要怪我。” “不是的。” 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再次一连串滚落,虞宁雪抿紧唇瓣,用力到发白的程度,“是我觉得这副样子,太没自尊了,吃饭、洗澡、上厕所,都要靠你帮忙才能完成,太难堪了,我还活着做什么?折磨你吗?还是折磨我自己?” 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即使可以为了挽留白澄夏而放低身段,却无法接受自身变成这副摇尾乞怜的模样。 或许夸张了些,但是在虞宁雪看来是这样的。 而且,白澄夏注视着这副身子时,目光明净,一点旖旎的心思都没有,可见,如今的她,根本无法吸引到白澄夏。 就连最基础的吸引力,都没有了。 这么想着,眼泪再度落下,虞宁雪哭得脸颊晕红,鼻尖也沾了粉,看上去怪可怜的。 白澄夏注视着她,眼角很快便湿了,喉咙口的酸涩无数次想要翻涌而出,便只能哽咽着道:“怎么会是折磨呢?我一直都在庆幸,你能醒过来,我还能照顾你,雪儿,你只是因为刚醒,只要经过复健,你会恢复健康的。” “真的吗?” 那破碎的眸光沾染上一丝希冀,如孤旅者遇见了星光,虞宁雪直直盯着白澄夏,用那种令人无法说谎的期待眼神。 “真的。” 但是白澄夏必须说谎,没有希望的人是很难活下去的,哪怕是善意的谎言,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 她拿干毛巾擦拭了一下虞宁雪微微湿润的发丝,将话题引向别处,“明天我请假了,然后是周末,这些天,我都会陪着你一起的。” “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吗?” 虞宁雪仍然低着头,恹恹的,道:“你去上班也没事的,妈妈会请阿姨来照顾我。” 下巴却被轻轻抬起,口是心非的唇瓣被轻轻吻了一下,是沾满了水汽的浅淡触感,虞宁雪轻挑起眉,对上了白澄夏不容拒绝的目光。 “不行,照顾你是我的职责,谁都别想和我抢。” 虞宁雪被逗笑了,打趣道:“这么麻烦的事情,还成了香饽饽了?” “当然,我生性就爱照顾人。” “怎么,不挑人的?” “那还是挑的,首先得长得漂亮,身材好,皮肤好,发质好……” 一个个条件说出口,在虞宁雪的脸色越变越差时,白澄夏笑着说:“最重要的一点,得是你才行。” 虞宁雪敛起了眉,颇为不自信,低落却期盼,“现在的我,哪里符合你那些条件?” 白澄夏夸张地“哇”了一声,随后捏了一下虞宁雪软软的脸颊,“你也太谦虚了吧,简直美神降临好不好?” “你就别安慰我了。” “怎么就安慰了呢?” 眼底闪过些许笑意,白澄夏又亲了一下虞宁雪,低声道:“你都不知道,我刚刚装得有多累。” 虞宁雪不解蹙眉,耳尖却先红了起来,“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呀,怎么会无动于衷,但我还要装作没什么想法,心无旁骛地给你洗澡。” 确实是在哄虞宁雪,但是能够看见对方瞬间亮起的眸子,白澄夏觉得,也挺好的,总比胡思乱想要强多了。 “你、你……” 虞宁雪说不出话来,如果按照敏感易羞的性子,她该批判一下白澄夏的,但是突然得知这样的自己其实也是存在吸引力的,她又是雀跃的,并不想去打压这份喜欢。 “不准再说了。” 所以最后,她只是简单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态度,却并没有阻止白澄夏。 终于算是哄好了虞宁雪,白澄夏抱着她来到洗手台,道:“今天刚刚哭过,就先不洗头了,不然该头疼的。” 虞宁雪又有些不好意思,“好了,我知道了。” “那咱们刷个牙洗个脸休息吧。” 柜子里有准备多的洗漱用品,不过不是款式相同的,倒是让虞宁雪多看了一会儿,随后娇声娇气地说:“明天把这个换了。” 并没有说换成什么样,但白澄夏显然get到了她的意思,笑道:“好。” 先帮虞宁雪洗漱完,白澄夏自己也洗了个澡,换了件自己以前留在这里的衣服。 好在阿姨定期会清洗衣物,而且这五年,她的身形也没怎么变,但是以前的喜好是否……太幼稚了些呢? 看了眼自己胸前印着的超大一个哆啦a梦的图案,白澄夏无奈地对上了虞宁雪好笑的目光,道:“你先别笑,你也有一件一模一样的。” 高中时尚且幼稚,充满憧憬,所以在一次去看了机器猫的大电影后,两人各买了一件这样的睡衣,还争着抢着要cos哆啦a梦。 虞宁雪也回忆起那段过往,率先将脑袋埋进了被子,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说:“好困。” 果然,人在尴尬的时候会变得很忙。 白澄夏笑着上床,躺在虞宁雪的身侧时,探手过去握住了对方的手,感慨道:“这种可以真切触碰到你的感觉,真好。” 她能感受到,虽然力道微弱,但虞宁雪确实回握了。 面上是挥不去的笑意,白澄夏看了一眼纤瘦的背影,嗓音放低,极尽温柔,“晚安。” 随后,她闭上了眼,握着那只手打算睡觉。 虞宁雪却在这时开口了,“澄夏。” “嗯?” 其实一天下来挺累的,再加上睡眠质量一向很好,白澄夏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强撑着精神睁开眼,“怎么了?” 虞宁雪努力想要翻身,但最后费尽力气也只是睡平了,她看着天花板上的石膏线,道:“万一我一辈子都好不了呢?” 自身的情况,她当然比白澄夏要清楚多了,双腿的知觉比起其他地方要微弱太多,或许,轮椅才是她的归宿? 可是怎么甘心呢,虞宁雪又怎么愿意自己真的成为那样的残废? 白澄夏警觉地驱散了睡意,明白虞宁雪这是夜深人静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便笃定道:“会好的,就算好不了,我也会陪你一辈子,无论发生什么,至少我会在你身边的。” 虞宁雪在黑暗之中红了眼角,却隐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声线也紧绷着显得平直,没有暴露出哭腔,“你可以抱着我睡吗?” 但是,白澄夏何其了解她,几乎每一个音节都能听出那极力忍下的酸涩。 叹了口气后,她探手过去搂住了虞宁雪,安抚地轻拍着那不安蜷起的脊背,“睡吧。” 虞宁雪将额头靠在了白澄夏的肩头,眼泪却一滴滴汇聚在山根,小心翼翼的,甚至不敢打湿对方的衣襟。 第59章 郁气 白澄夏知道虞宁雪在意的事情,所以起床吃了早饭后,她们就开始复健了。 “怎么样,有感觉吗?” “这里呢?会疼吗?” “试着握一下我的手。” 房间内,空调开着适宜的二十五度,虞宁雪坐在了轮椅上,同白澄夏十指相扣,指尖还在缓缓用力,直至手心相贴,她们之间不再存在空隙。 她小心翼翼地抬眸,露出些许学生时代的胆怯,“这样吗?” 白澄夏鼓励地点头,“是的,你再试一下能不能把手抬起来。” 说着,正要把握着的手抽出来,微弱的力道却在挽留,只见虞宁雪浅浅抿着唇瓣,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腿,像是在否认不舍。 白澄夏无声笑开,又握了回去,带着虞宁雪的手臂微微离开轮椅的扶手,“哇,我们雪儿都能抬手了。” “你哄小孩呢?” 虞宁雪无奈地笑了,又有些羞窘,“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现在的我可是还大你半岁。” 闻言,白澄夏笑得更为灿烂,毫不犹豫道:“姐姐。” 原本清越的嗓音捏得绵软,撒娇似的,令虞宁雪耳根都红了起来,羞恼道:“闭嘴。” 白澄夏乖巧地在唇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手机在这时传来震动,她点开看了看,原来是江酒在群里问:“这周末有人出来玩吗?想见一下现实世界的大家。” 裴幸:“加班狗退群了。” 后面跟着一个“臣这一退就是一辈子”的表情包。 察觉到另一道目光,白澄夏大大方方地把屏幕露出来给虞宁雪看,问:“咱们要去吗?好歹也算共患难的好战友。” 虞宁雪稍稍蹙眉,显得有些不情愿,“算了吧,我现在这个样子,出去做什么?” “什么样子?” 听不得她自卑的话语,白澄夏故意抬起虞宁雪的下颌,在对方眼神闪躲时细细打量,“明明很好看啊,而且……” 拖长的尾音引来虞宁雪好奇的注视,白澄夏轻笑一声,“而且很好欺负。” 说着,她偷偷亲了一下虞宁雪的唇瓣,冰冰软软的,还带着早餐时冰豆浆的清甜。 “你看,我要做什么,你顶多就嘴上反抗一下。” “白澄夏!” 又一次把猫给逗炸毛了,虞宁雪回光返照似的甩开了白澄夏的手,双颊都气得晕红,多了些鲜活的生命力,“说什么呢你。” 白澄夏看得有些惊奇,“你再抬一下手试试。” 虞宁雪半信半疑地调动力气,见自己的右手离开了扶手,顿时也漾开笑意,“你故意的?” “那倒没有,就是喜欢逗你玩。” “那你还是闭嘴吧。” “诶,说真的,咱们要不要去玩一下?” “幸存者联盟”的群里,江酒已经在发自己酒吧在各个城市的分店位置了,问大家都在哪个城市。 姜荔:“哇去,原来是富婆姐姐吗?” “姐姐贴贴”的表情包刚刚发出来就被撤回,萧珺汐在下面接道:“我们在w市,周末有空。” 曲今越:“我下周在w市正好有一场中秋音乐节,周末过去也可以。” 鹿与眠:“可是我在c市上大学诶,这周末调休,要上课。” 武亦沅:“没事,离得不远,干脆我们中秋节聚吧,我开车去把小鹿接过来。” 鹿与眠:“这样太麻烦了吧。” 曲今越:“没关系,她这人最闲了。” 时间被定在了中秋放假的第二天,也就是九月十六,白澄夏侧目看了一眼有些意动的虞宁雪,笑道:“这样吧,如果这几天,你的恢复情况不错,我们就去。” 虞宁雪失落地看了一眼自己再度耷拉在扶手上的双手,问:“怎么样算情况不错?” “就是上半身能自由活动,至少能把手抬起来。” “行。” 虽然这么说着,但其实自己心里都没有抱多大希望,虞宁雪又试着用了一下力,却很快坠落,额头上也生出了一片细密的汗。 白澄夏注意到她的自怨自艾,抬手上前安抚,“好了,今天先这样吧,已经很不错了,我们下午去医院做个体检,看看你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问题。” 被温热的手心包裹,就好像能够从中汲取养分,虞宁雪咬着唇瓣,双目无神地垂着,“好。” “那现在先休息一会儿吧。” “嗯。” 虞宁雪低声应着,被抱到了床头,白澄夏坐在床尾,问:“要不要看些什么?” 她恹恹地摇头,“不想看。” 似乎,身体的恢复情况令虞宁雪极度失落。 白澄夏皱起了眉,心疼却无力,如果可以,她宁愿失去行动能力的人是自己,毕竟虞宁雪比起她,性子实在要敏感太多,很容易胡思乱想,又憋着闷着不愿吐露出来。 “好了,我没什么事,你也去休息一下吧。” 而且,虞宁雪甚至会为白澄夏因自己而产生的情绪感到自责,她勉强笑着,“这一上午,也挺麻烦你的了。” 白澄夏突然有点生气,不知道是冲着谁,但心底的郁气确实在逐渐加深。 或许是因为这棘手却无力的现状吧。 她闭了闭眼来缓解语气,努力柔和道:“我们之间,说什么麻烦?照顾你是我自愿的,雪儿,你现在放平心态,好好复健就可以了,你一定会好的。” 虞宁雪垂着眉目,没有聚焦的双眼空空落在远处,“其实我想了一下,如果你想去和她们聚一下的话,那就去吧,没必要带上我这个拖……” 未尽的话语被打断,白澄夏坐到了虞宁雪身前,眉心紧蹙,神情严肃,“虞宁雪,谁说你是拖油瓶了?我就算想出去玩,也只是希望你能出去放松一下心情,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可以吗?” 说到最后,对上那双酝满水汽、似乎快要哭出来的狐狸眼,白澄夏软了语气,“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吗?” 还以为,是因为不理想的身体情况呢。 虞宁雪终于委屈地落下泪来,“我以为你就是想去玩,被我绊住了而已,而且……” 娇声娇气的控诉停了下来,白澄夏挑眉问:“而且什么?” “……你坐得离我那么远。” 白澄夏回看了一眼自己刚刚坐的位置,好像是有些远了,但是这也……太乌龙了点吧? 她只是想着在床尾更方便去打开投影的幕布。 “好吧,是我的问题,别哭了好不好,哭多了会头疼的。” 白澄夏拿湿巾擦拭着雪睫上沾着的水珠,又把泪痕擦拭干净,这才松了口气,“以后有小情绪就和我说,我没有你的心思细,可能会忽略一些事情,而且,恋人之间的沟通是很重要的,我还以为你在烦躁身上没力气呢。” 虞宁雪眨巴两下眼睛,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可是,一直这样耍小性子的话,真的不会惹人厌烦吗? “我不会烦的。” 看她那纠结的模样就知道又在胡思乱想了,白澄夏率先打断,笃定道:“我已经错过你五年了,不会再错过以后。” 虞宁雪稍微松了口气,傲娇地别过脑袋,“你最好说话算话。” “好了,休息一下吧,咱们下午去体检。” 白澄夏拉好窗帘,昏暗的屋内,虞宁雪乖顺地蜷缩着,她躺了过去,一手揽住细瘦的腰肢,“现在不会觉得远了吧?” “你不要再说这件事了。” 虞宁雪羞恼地躲了一下,但是因为身子无力,幅度实在是太小,最终还是落入了白澄夏的怀抱。 后背被轻轻地拍着,白澄夏的嗓音温柔而安抚,“睡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也会陪着你一起经历。” “嗯。” 本以为虞宁雪不会回应,但她居然低低地应了一声,像是在确认这份承诺。 第60章 体检 下午,医院。 白澄夏在自助机器那里挂好了号,随后轻轻敲了一下虞宁雪的帽檐,笑道:“走吧,先去抽血。” 虞宁雪抬眸瞪了她一眼,毫无杀伤力,像一只外强中干的小猫,“帮我扶正。” “好。” 理了一下她耳边的发丝,又将鸭舌帽戴正,白澄夏推着轮椅上楼,“其实没什么的,生病而已,人之常情。” 虞宁雪却低着脑袋,帽檐挡住神情,嗓音闷闷,“半身瘫痪还白头发,丑死了。” 这也是出门前白澄夏给她找了五分钟帽子的原因。 闻言,白澄夏叹了口气,故作轻松道:“哪有,现在那么多年轻人还不喜欢黑发呢,等我辞职了,我也去染个银灰色,肯定很酷。” “少安慰我了。” “没安慰你,我真想染头发。” 来到了采血的窗口,白澄夏将号码递过去,又抬起虞宁雪的手,“可能会有点疼,你忍忍。” 虞宁雪羞耻地低下脑袋,耳根都红了起来,“我又不是小孩子。” 见状,抽血的医生没忍住笑了起来,也安慰道:“我会轻一点的。” 白澄夏得意一笑,“看看,人家都看出来你怕疼了。” “没事的,现在年轻人都不习惯打针,这是你妹妹吧?发色真好看。” 医生是一位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女性,想起什么似的,笑意温柔,“我女儿今年高考完也是漂了几次头发,去漫展出了个她喜欢的角色。” 白澄夏握着虞宁雪的手,甚至感觉到手背的温度都有所上升,好笑道:“有您这样开明的母亲可真好,我妹妹现在对这个发色还有些不自信呢。” “为什么不自信,很好看啊。” “对吧,我也这么觉得。” 说着,白澄夏看了一眼紧紧盯着地面的虞宁雪,“雪儿,都说了你这个发色很好看的。” 对方显然不是很想理她,因为那句“妹妹”。 “嘶——” 采血的途中,虞宁雪浅浅蹙眉,发出了很轻的呼吸声,医生动作更小心翼翼了些,“还是很疼吗?” 虞宁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谢谢。” 原来,世界上还是存在很多善意的。 不过,等抽完血后,两人来到僻静处,虞宁雪恼羞成怒地看向一脸无辜的白澄夏,“谁是你妹妹?” 白澄夏无奈耸耸肩,“怪我长得太着急了吧。” 虽说今年才二十三,但是在体制内待久了,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班味,而虞宁雪虽说和她同龄,但是昏迷了五年,其实心理年龄还停留在了刚刚高考完的十八岁,又精致得如同洋娃娃,被当成妹妹,一点也不奇怪。 经过这一遭,虞宁雪倒也没有那么害怕面对外人的视线了,时不时抬起眸子,在帽檐的遮掩下观察着这个世界。 像一只涉世未深的小动物,胆怯而拘谨。 白澄夏被她逗笑,但是对上警告的视线后就赶紧闭嘴,装出一副乖顺模样,“不好意思。” 往往这时,虞宁雪会傲娇地哼一声,然后低下脑袋,指尖在可以活动的范围搅动着,像是在缓解自己的不安。 经过了血常规、肝功能、肾功能、ct、心电图等一系列检查,得出的结论是虞宁雪现在的身体确实没什么大碍,彻底恢复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白澄夏松了口气,将诊断结果递过去,“你看,我就说了,没什么事。” 虞宁雪也盯着看了又看,惊喜却又害怕,“真的吗?” “当然,这病历还能骗你不成?” 全身检查结束后已经接近晚饭的时间点了,李叔开车来接她们回家,阿姨做好了饭,她们在餐桌前坐下,打算人齐了再开饭。 等待的期间,白澄夏想了想,还真的预约了一下附近的理发店。 手机页面被虞宁雪看见了,她问:“你要剪头发吗?” “没啊,我要染头发。” 她的神情看上去坦然而笃定,显然不是在开玩笑,虞宁雪有些惊讶,“你不会真要去染个银灰色吧?” 白澄夏点点头,还兴致冲冲地翻出了自己在网上找的照片,“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标题就是“高级性冷淡发色”,以银灰色打底,再不均匀地覆盖上黑色,这样就算长出了黑发根也不会尴尬。 虞宁雪蹙起了眉,她对于白澄夏染发这件事是无所谓的,但是抵触的主要原因是,她害怕白澄夏是为了她才会这么做。 然而,白澄夏只用看一眼就知道虞宁雪在想什么,笑道:“我是真的想染头发,不是为了安慰你。” 宁唯在这时推门回来,手上还抱着许多文件,边换拖鞋边问:“今天雪儿体检结果怎么样?” “很好,医生说恢复得好的话,半年就可以康复,最多也就一年时间。” “那挺好的。” 将文件放到了书房,宁唯来到餐桌前,神情透着些许凝重,却仍然笑着,“怎么不吃饭?” 虞宁雪敏锐地发现了这份隐忍的情绪,轻声道:“在等你们回来,妈妈,是发生了什么吗?” 白澄夏将碗筷递过去,“对啊,和我们说说吧,是公司上的事情吗?” 对上两双关切的目光,宁唯无奈一笑,“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担心。” “那也告诉我们吧。” 虞宁雪撒娇似的眨眨眼睛,顿时让宁唯瞒不下去了,“好吧,就是今天,《皇帝生存手册》的发行证书下来了,但是舆论情况很不好,这个游戏可能要做不下去了。” 舆论情况? 可能还是围绕着玩家昏迷这一事实吧。 眼底闪过深思,白澄夏宽慰道:“伯母放心吧,这件事我已经有一些想法了。” 宁唯好奇看来,“你有办法?” “只要能够证明,这款游戏不会对玩家造成伤害,我想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对上白澄夏自信且胸有成竹的眼神,宁唯笑了起来,“好,那就靠你了,现在我们先吃饭吧,不用等那个老家伙,他今天有应酬。” 吃完饭后,白澄夏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到我预约的点了,我先去染个头发,晚点回来。” 宁唯惊讶挑眉,“你要染头发?什么颜色?” “冷灰色。” 说着,白澄夏撩了一下自己肩头的发丝,笑道:“和我的计划也有点关系,发色也算是一个记忆点嘛。” “你打算做什么?” “主播,游戏主播。” 瞬间就get到了白澄夏的意思,宁唯笑了起来,“你要直播玩《皇帝生存手册》?” “嗯,现在《皇帝生存手册》的热度挺高的,黑红也是红,只要我不昏迷,就可以证明这个游戏没有问题。” “是个好办法。” 宁唯细细地打量过白澄夏精致明媚的五官,“但是我感觉你做到最后,估计成颜值主播了。” 断网五年的虞宁雪听她们聊天听得有些懵,不解地问:“什么是颜值主播?” 白澄夏无奈笑笑,“就是靠脸吸粉,不可能吧,我可是打算玩抽象的。” 怎么个“抽象”法呢? 她注册了个微博小号,直接在“皇帝生存手册导致大批玩家昏迷”的热搜底下发出暴言。 “我就是昏迷玩家的其中之一,昏迷的一个月时间,我其实是穿越到了游戏里面,如果想要知道详情的话,明天晚上九点,我会直播讲述自己的经历。” 这条微博很快就评论999+了,大部分都是在骂她蹭热度,甚至“幸存者联盟”的群里,好几个人发出了截图,纷纷在那扣“?”。 姜荔倒是猜到了是她,发来语音,“你这样好像‘我是秦始皇,打钱’,笑死我了,宁总是怎么同意你这样洗白的?” 白澄夏笑得无奈,“抽象一点没关系,有用就行。” 60-70 第61章 直播 事实证明,她的洗白方式确实太超前了。 当染完银灰色的头发出现在镜头前时,刚刚开播两分钟的直播间已经涌进了四万人,快速闪过的弹幕几乎到了肉眼看不清的程度。 白澄夏压下那些尴尬,清清嗓子道:“大家晚上好。” 顿时,弹幕跳动得更快了,让她不得不停下来一个个看。 「我去,现在大美女也需要蹭黑红热度了吗?」 「主播请说出你穿进游戏里的经历。」 「姐姐你性别卡得死吗?」 白澄夏微微蹙眉,看了眼自己在旁边打的小抄,“我知道大家这么晚来看直播都是想知道我昏迷那段时间的经历,所以我现在就来演示给你们看。” 说着,她打开了电脑,并且将屏幕投上去,镜头画面则是以画中画的形式出现在了左上角。 “我们先登陆《皇帝生存手册》看看,要是到时候我又昏迷了,记得帮我打120。” 故意开着玩笑,看着那些「主播姐可真是大义」的弹幕,白澄夏笑了起来,“这不是先试个毒嘛,有关玄学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在开直播前就已经创了个新号,登陆进去后,首先就是选择性别,白澄夏毫不犹豫选了女帝,然后道:“我感觉这游戏挺开放的,女帝也能有后宫佳丽三千,而且立绘真的每一张都很好看。” 「你收了钱就直说。」 瞥见这条弹幕,她登入选妃的页面,屏幕上顿时出现了十六张风格各异的美人图。 「woc真的好漂亮。」 「和国漫都差不多了吧。」 「好喜欢二号,就像修仙文里面的清冷师姐。」 「八号仙品!」 见舆论扭转,白澄夏往下翻了一页,道:“虽然说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但是这里可是足足有两千多张立绘,多翻一翻总能找到喜欢的。” 选了四张构成初始的一后三妃之后,她进入了游戏内的开放世界,先操控着自己的主控角色来到养心殿,“我昏迷后再睁开眼就是在这个位置,当时我的皇后就躺在我旁边。” 「世上还有这种好事?」 「这个皇帝不如换我来当。」 「这是什么新的赛道吗?穿越都编出来了?」 观察着弹幕的反应,白澄夏话锋一转,“但是我一把就推开了,说这里根本就不是我所在的世界。” 「真是个狠人。」 「姐你不会是直女吧?不要啊不要啊!」 “我的皇后是个病娇,一直想囚。禁我,让我留下来,但是我誓死不从,算了,死还是不行。” 白澄夏看着那些被她逗笑的弹幕,道:“我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让她决定放我回来了。” 「怎么还出现感情戏了?」 「好能编,你去写小说吧。」 「可以嗑吗?」 “可以嗑,我后来发现,原来我的皇后也是昏迷玩家,并且是我从高中就开始喜欢的女生。” 「妈呀,越来越离谱了。」 「现在都这样玩抽象了吗?」 「想卖cp就直说。」 「还好姐你是女同,不然我就要碎了。」 这时,白澄夏的直播间出现了一条连线申请,头像很是眼熟,居然是曲今越。 「我去,是不是来打假了?」 「曲今越也是昏迷玩家之一吧?」 看见越来越多的网友持看戏态度,白澄夏接受了连线,看着出现在另一半方框里的曲今越,对方开玩笑道:“陛下怎么偷偷开播,不需要微臣唱歌助阵了吗?” 「???」 一水的问号占据了屏幕,白澄夏知道曲今越是来帮她的,便歉意一笑,“当时不是想要找同类嘛。” 曲今越看了一眼弹幕,笑着控诉起来,“你们是不知道她当时有多过分,应该是生辰宴那一会儿,她定下的曲目是《最炫民族风》,我真是这辈子没唱过这么欢快的歌。” “但是这首歌知名度广,传唱度高啊。” “就没有文雅一点的吗?” 两人若无旁人地隔空辩驳起来,惹得弹幕一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许多粉丝闻讯而来:「什么时候能再表演一次吗?」 「看我们小曲库憋屈的哈哈哈哈。」 「好可惜,恨不能穿进游戏里面听越越唱歌。」 其他一开始就在直播间的网民则是震惊了。 「我去,难道穿越是真的吗?」 「我一直以为主播是在玩抽象啊。」 「不会是和曲今越联合起来蹭热度吧?」 见差不多了,白澄夏冲曲今越感激一笑,道:“那今天就先分享到这里吧,提前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曲今越傲娇地扬了扬脑袋,“那微臣先告退了。” 顾不上弹幕的挽留,白澄夏结束了直播,忽然发现在线人数居然惊人地达到了三百五十万,大晚上吃瓜的人这么多吗? 不过这场直播过去,《皇帝生存手册》的舆论处境肯定会好很多。 白澄夏伸了个懒腰,走出书房,见到了正在沙发上看电影的虞宁雪。 “还没睡呢?” 她坐在了虞宁雪的旁边,看投影正放着带货的直播,眉梢轻挑,了然于胸地问:“刚刚在看我直播?” “……没有。” 虞宁雪扭过头闪躲着,却暴露了自己红透的耳根。 “不看也好,我说了你好多坏话呢。” 白澄夏笑着把虞宁雪抱了起来,一步步朝房间走去,还往上掂了掂,“你太轻了,再多吃一点吧。” 因为失重感,虞宁雪不自觉搂紧了白澄夏的脖颈,感觉自己手上的力气大了些,她弯起双眸,拆穿道:“哪有说我的坏话,不是说我是你从高中就开始喜欢的人吗?” 同时,她自己也被拆穿。 白澄夏笑得贼兮兮的,“还说没看我直播?” “就看了一会儿,一小会儿。” 虞宁雪拿指尖比出很小的手势,随后笑道:“你这发色还挺好看的,上镜很显白。” “我本身也挺白的,我都姓白了呢。” “夸一下你,你还喘上了?” “*那没办法,被老婆夸了诶。” “谁是你老婆?” 耳朵被轻轻揪了一下,白澄夏把虞宁雪放在床上,却并不离开,而是又靠近了些,逆光的眉眼因为暗色而显得幽深蛊惑,“看来我该让你温习一下了。” “喂,唔——” 被吻住的那一刻,身上的力气仿佛都散了出去,虞宁雪无力地靠在床头,星眸微闭,逐渐投入。 睡衣的扣子被解了开来,含着水汽的双眼懵懵懂懂地睁开,她的嗓音极软,透着并不满足的媚,却又因为矜持而抵触着,“我、我的腿还没好呢。” 白澄夏同她对视,脱衣服的动作却没停,直到只剩下内衣,虞宁雪瑟缩起来,轻颤着眸光低垂下去,似乎已经写满了默认。 轻笑声打破沉默,白澄夏搂过虞宁雪的腿弯,眉梢得逞地上扬,“我只是要带你去洗澡,想什么呢?” “你!” 肉眼可见,原本瓷白如冷玉的肌肤顿时沾染上淡粉,颜色还在逐渐加深,接触到的温度也上升了不少,似冰雪消融,化为春水点滴流下。 “谁想了!” 虞宁雪矢口否认,虽然说身体的状态已经被调动,但是就是看不惯白澄夏那副笑嘻嘻的样子,口是心非道:“我腿都没知觉,才不想呢,明明是你先亲我的。” “这不是情难自禁吗,不过我还是知道分寸的。” 试了一下水温,白澄夏单手解开虞宁雪背后的内衣扣,道:“等你好了,我肯定会连本带利地收回来。” 虞宁雪抿紧了唇,耳垂通红,水雾之中的容颜带着暧昧的湿气,却并没有出言反驳。 或许,她也是期待的。 第62章 聚会 对于中秋节的聚会,虞宁雪显然也是期待的。 如今心理年龄连二十岁都没有的她,哪怕外表看上去淡漠些,但内心一直是期盼着能够拥有朋友的,像一只拿尖锐的刺覆盖自身的敏感刺猬,此刻,她终于能够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露出软乎乎的肚子。 九月十六日,夜晚。 考虑到曲今越的知名度,江酒特意将她们安排在了二楼的顶级包厢,白澄夏和虞宁雪到达时,大家已经都到了。 被许多集中的视线锁定,尽管都是友好意味的,白澄夏意识到虞宁雪的局促,便推着轮椅来到了姜荔身边,微微示意了一下那低下的帽檐。 姜荔快速get到白澄夏的意思,笑道:“宁雪,怎么样,身体恢复得好些了吗?” 昨天刚刚在家里见过姜荔和萧珺汐,虞宁雪对于她们到底要熟悉一些,便微微抬头,露出一个羞涩的浅笑,“还可以。” 有着专业康复训练师的帮助,还有白澄夏时不时故意闹她一下,如今,虞宁雪已经可以生疏地活动上半身了,就是双腿仍然耷拉着,有知觉却无法控制。 江酒这时也拿着游戏卡牌走进来,问出了大家都在隐隐疑惑的事情,“诶,你的腿怎么……” 虞宁雪沉默了一瞬,随后抿着唇,似乎有些无措,白澄夏自然起身接过江酒手中的转盘,道:“雪儿她高考的时候出了车祸,之后就一直是植物人状态,和我们的昏迷进入不一样,她一直被困在游戏里面。” 这是之前和虞宁雪商议好的解释,见她再度低下头用帽檐遮挡视线,白澄夏冲着目露惊异的各位眨眨眼,“但是放心吧,医生诊断过了,最多一年时间就可以康复。” 曲今越最先反应过来,点点头道:“那就好,不过这样的话,虞宁雪是不是不能喝酒?” 这一次,白澄夏没有代为回答,虞宁雪只好抬起头,对上了曲今越关切的目光,其中并没有同情,让她心底好受了一些。 “……嗯,我喝果汁吧。” “好,橙子、雪梨、荔枝、柿子,你想喝哪一种?” 江酒将卡牌放在桌子上,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在校大学生鹿与眠,“小鹿你是不是也不喝酒来着?” 鹿与眠点了点头,“嗯,我一杯倒,就不在大家面前丢人现眼了。” 这时,可能是见话题跳跃到了鹿与眠身上,虞宁雪一时之间生疏地不知该如何加入,白澄夏见状,主动道:“我今天开车来的,也不能喝酒,雪儿,我和你喝一样的吧?” 虞宁雪小幅度地点点头,如一只刚刚融入群体的白兔,“我想喝雪梨汁,可以吗?” 江酒扬起一个明艳的笑,“当然可以,不过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不喝酒?” 武亦沅也举起手来,“我来一杯荔枝汁吧,明天还要开高速呢。” “得了,原来今天是果汁局。” 江酒笑得无奈,按下了大屏幕上的呼叫按钮,“二楼一号包厢,每种果汁都榨一壶上来,再来两壶苦瓜汁。” 裴幸诧异地挑眉,“怎么,你也不喝了?” “合群嘛。” 江酒耸耸肩,入座后看了一眼众人的座位,道:“那先来一个很简单的游戏热热场子吧,输了的人真心话大冒险,或者喝一杯苦瓜汁,没问题吧?” 闻言,姜荔五官都皱巴起来,“这个惩罚不公平,她喝苦瓜汁简直像喝水一样。” 被指到的萧珺汐拍拍姜荔的脑袋,“谁让你平时不喝?苦瓜汁健康又美味。” 江酒笑得幸灾乐祸,“没事,对大多数人来说是惩罚就行,‘我有你没有’,大家应该都会玩吧?” “我有你没有”,也就是各自说一件自己做过但别人没有做过的事情,谁的经历更独特,就更容易赢。 白澄夏向目光茫然的虞宁雪解释了一下游戏规则,随后游戏就从首座的武亦沅开始了。 武亦沅清了清嗓子,“我是在道观长大的。” 众人不得已放下一根手指,曲今越以手托腮,懊恼道:“怪我不是尼姑。” 第二个是鹿与眠,她摸了一下鼻尖,低下脑袋道:“我之前军训的时候,因为腰带有问题,裤子直接垮到小腿那里了,那时候我还在跑操,一边跑一边提裤子。” 即便是本人,鹿与眠说起来也红了耳朵,令江酒极为惊讶,“那你这不是……” “那个军训的裤子实在是太大了,还好我在里面还穿了一条短裤,不然真是要出名了。” 大家哭笑不得,笑够了之后,裴幸道:“我至今还是母胎solo。” 看样子,她还以为大家的情感经历很是丰富,结果曲今越得意扬眉,“没想到吧,我也是。” 鹿与眠保持着“四”的手势,笑道:“太简单啦,不谈恋爱而已。” 全场也就只有白澄夏、虞宁雪、姜荔和江酒折了一根手指,见状,萧珺汐微微蹙眉,“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姜荔不好意思地吐舌,“之前年少轻狂和学妹谈过几个月的恋爱。” 眉心越发紧蹙,萧珺汐移开目光,淡声道:“我之前工作的时候,连着三天都没怎么睡觉。” “哇,真是个狠人。” 白澄夏不由得感慨,毕竟她是个甚至会提前收拾包袱等待准点下班的社畜。 姜荔难得露出了正襟危坐的模样,卖乖一般笑道:“我被我喜欢的人拒绝了三次表白。” “哇哦。” 顿时,大家起哄起来,似乎也明白了一向待人温和的萧珺汐为什么会冷下神情。 出人意料的是,本以为会全军覆没,虞宁雪却并没有折下手指,江酒瞪大了眼问:“居然有人会拒绝你吗?” 虞宁雪轻哼一声,意有所指道:“不止三次呢。” 那嗓音娇声娇气的,像是想到了曾经的摇尾乞怜,所以有些赌起气来,情绪却并不锋利,而是软软的,透出些想要人哄的期待。 白澄夏讨好地笑了笑,没想到姜荔和萧珺汐的战争会牵扯到自己身上,撒娇一般道:“我错了,当时我也不知道那是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见众人揶揄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虞宁雪面上染着薄红,含羞草似的低下了头,唇角却因为受用而浅浅勾起。 “好啦,小白,到你了。” 江酒熟练地控场,正好果汁和苦瓜汁也送到了,她一杯杯倒好,将雪梨汁先递给了虞宁雪。 虞宁雪扬起一个友好的笑容,银白的发丝在暗处衬得如森林中的精灵,连声线都清越得恰到好处,“谢谢。” “……没事。” 被那精致的容颜晃了一瞬神,江酒坐回自己的位置,等待着白澄夏的“我有你没有”。 白澄夏扫了一眼大家看过来的目光,露出了一个欠兮兮的笑容,“我有女朋友,现在进行时的女朋友。” “哇,过分!” 此话一出,姜荔是最先坐不住的,“我们只是在玩游戏,你越界了!” 曲今越也被戳到了痛点,开玩笑道:“把白澄夏叉出去,谁支持谁反对?” 江酒朝白澄夏竖起了大拇指,“还得是你,既能让大家破防,还能和虞宁雪一起赢。” 白澄夏笑得露出了虎牙,“这不是女朋友必修课吗?” 似乎是被哄好了,虞宁雪抬起头,摘下了一只挡在额前的棒球帽,“我一出生,头发就是全白的,一直到现在。” 这下就是团灭了,所有人都掰下一根手指,曲今越思索了一会儿,道:“我去过十个以上的国家。” 作为当红炸子鸡,时装周、旅综、舞台,各种各样来自国外的邀约让曲今越几乎成为了空中飞人。 江酒点点头,“这个确实没办法,那就别怪我放大招了,我被绿过。” 一场游戏感觉顿时就变成了吃瓜大会,最终的赢家是江酒,谁也没有她的经历炸裂。 于是,看着将苦瓜汁一口干的萧珺汐,大家叹了口气,尤其是姜荔,满脸都写着抗拒。 白澄夏笑了起来,刚抿了一口,就差点要yue出来,这时,终于捏着鼻子喝完的姜荔挑衅看来,“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怎么样,好喝吗?” 江酒笑嘻嘻地看着戴上痛苦面具的众人,提醒道:“你们是忘了还可以真心话大冒险吗?” “对哦。” 姜荔恍然大悟,瞬间更难过了,“可是我都喝完了!这算什么?” 萧珺汐笑着递来一张纸巾,“算你没苦硬吃,擦擦吧。” 放下了杯子,白澄夏冲姜荔挑眉,“我选真心话大冒险。” 姜荔借机控诉似的靠向萧珺汐,“她嘲讽我。” 白澄夏有些没眼看,便坐回原位,看向作为赢家的江酒,“来吧,出题吧。” 江酒露出了狐狸一样的笑容,视线不怀好意地在她和抿唇不语的虞宁雪之间游移,随后轻声道:“很简单,夹纸游戏应该知道吧?” 眉心微拢,白澄夏心里打起鼓来,“什么东西?” 江酒抽出一张纸巾,站在了她们之间,“我随机扔下这张纸,你们用脸夹住,就算成功,怎么样?” 昏暗的灯光也无法遮掩虞宁雪瞬间变得殷红的耳尖,白澄夏刚想说“那我还是去喝苦瓜汁吧”,却听见了怯生生的柔软嗓音。 “我们试试吧。” 白澄夏惊讶地垂眸看去,只见虞宁雪扭头看向别处,脖颈都染上晚霞一般的淡粉,青涩动人,活色生香。 好一会儿没有得到回答,虞宁雪轻咬着下唇抬首,小脸微皱,透出些撒娇似的软,“我不想喝苦瓜汁。” 第63章 拼音 虞宁雪确实嗜甜,不爱吃苦的,但是瞥见那清浅瞳眸下的跃跃欲试,白澄夏明白了,她就是想玩一下这个新奇的游戏。 到底陷入昏迷之前尚且只有十八岁,又从来都没有和朋友出来聚会过,这样的氛围,让虞宁雪想要融入进去。 白澄夏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蹲下身同虞宁雪保持平视,随后向江酒道:“开始吧。” 江酒拖了张椅子坐在她们之间占据最佳观影位,笑意弥漫,“你们确定不试试?这个可不简单。” 白澄夏也没有玩过这样的游戏,不过想想应该挺简单的,就摆了摆手,“不用吧。” “好吧,那开始了?” 虞宁雪专注地抬眸看向江酒捏着的纸巾,却见对方松开指尖瞬间后又捏紧,让两人鼻尖都碰红了。 白澄夏堪堪在撞到虞宁雪的下一秒停下了动作,在瞥见那漫出泪花的双眼后关切问:“还好吗?” 揉了揉鼻尖,虞宁雪笑着摇摇头,“不怎么疼。” 原来是这样玩的吗,还挺有意思。 江酒抖了抖仍然在自己手中的纸巾,又问:“真的不需要试一下吗?” 虞宁雪越挫越勇,自信地仰首,露出一截细白的颈,“不用。” 白澄夏也不甘示弱,双手撑膝摆好了架势,“来吧。” 见她们这一副过关斩将的模样,江酒有些好笑,也就没有再为难,松手让纸巾轻飘飘地落下。 白澄夏的反应还是比坐在轮椅上的虞宁雪要快一些,干脆隔着纸巾亲在了虞宁雪的侧脸上,完成了挑战。 淡白的脸颊迅速涨红,虞宁雪捂住自己被触碰的那边脸颊,越发缩进轮椅,像是想要藏起来,还抬头控诉又娇嗔地看了白澄夏一眼。 “哇哦。” 江酒看戏不嫌事大地鼓掌,把苦瓜汁递给揶揄笑着的大家,“快喝,再不喝该沉底了。” 曲今越为难地看了看苦瓜汁,道:“要不我也选择真心话大冒险吧?” “行啊,那你再来表演一次《最炫民族风》,我都还没看过呢。” “行了,我喝还不行吗?” 闻言,曲今越将苦瓜汁一饮而尽,漂亮的小脸皱巴起来,毫无形象地大yue特yue。 直到所有人喝完,这轮游戏也就结束了,虞宁雪从那股子害羞的劲中走出来,笑得靠在了白澄夏的肩上,眉眼弯弯,是难得一见的鲜活与灿烂。 白澄夏想,她一定是渴望着和大家成为朋友的。 第二个游戏是“答非所问”,也就是不能正面回答上一个人提出的问题,谁出错,谁就喝。 武亦沅直勾勾地看着鹿与眠,问:“你今年读大几?” 鹿与眠:“我辅导员是个老巫婆。” 随后,鹿与眠又侧目看向裴幸,“苦瓜汁好喝吗?” 裴幸:“难……” 刚刚反应过来,江酒就笑眯眯地看来,道:“裴幸,out,你反应力是真的慢啊。” 裴幸反而松了口气,又灌了一杯苦瓜汁,“我看着你们玩吧,我是真不擅长这种游戏。” 后面的人是萧珺汐,她思索了一会儿,认认真真地看着姜荔,“你之前说不会变,是真的吗?” “我……” 早就想好了答非所问的话语,姜荔却在一瞬间嘴笨地说不出来,只能愣愣点头,“是真的。” 萧珺汐面上绽开一个柔和的笑,拿起一杯苦瓜汁一饮而尽,“你输了,我替你喝吧。” 姜荔顿时笑开,试着牵起萧珺汐的手,“谁说我输了,我明明就赢了。” “哇哇,我们是来吃狗粮的吗?” 江酒露出了“没眼看”的表情,捂着眼睛的指尖却岔开了,明显就很爱吃瓜。 白澄夏无奈地笑着,问虞宁雪:“今天在这里玩得开心吗?” 闻言,虞宁雪则是傲娇地轻哼了一声,“我不喜欢你。” 听见这话,白澄夏也笑了起来,感觉这种时候的口是心非还蛮可爱的。 虞宁雪耳尖红红地看向了曲今越,“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跳《最炫民族风》吗?” “怎么就绕不开这……” “曲今越,out了哦。” 江酒可是一个严格的裁判,她笑着将苦瓜汁递去,还有闲心思问:“你们艺人应该会喝这个吧?” 曲今越仰头喝下,顿时戴上了痛苦面具,“别的人可能会喝吧,但是我一般不需要进行身材管理,就没怎么喝过。” “那正好,现在多喝一些。” 扫了一眼桌上已经被解决一大半的苦瓜汁,江酒又让楼下送了一打上来,撑着下巴笑得像一只狐狸,“今天一定让你们喝得尽兴。” 又玩了几轮,感觉大家的嘴里都变成苦瓜味之后,来到了今晚的最后一个游戏,拼音组词。 江酒从二十六个字母中抽取了两个,“HW,开始吧。” 武亦沅:“好玩。” 鹿与眠:“花纹。” 裴幸:“海湾。” 萧珺汐:“回屋。” 姜荔:“好闻。” 白澄夏:“喝完。” 虞宁雪:“荒芜。” 曲今越:“海外。” 江酒:“皇位。” 经过了海王、货物、换位、宏伟、环卫、厚望、黑屋、会晤、捍卫、回味、还未、很晚、恒温、毫无等一系列词语后,白澄夏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了,但是脑子里确实还剩下一个符合要求却有些一言难尽的词。 “三、二……” 在江酒倒数时,白澄夏脸颊都憋红了,撇开眼道:“黄。文。” 此话一出,大家直接崩不住了,曲今越拍拍大腿,“我本来想说这个的,但是我不好意思,果然是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啊。” 姜荔也是眉眼弯弯,还笑着打趣,“宁雪,她在家里也这样吗?” 不知道为什么,虞宁雪也害羞得红了耳根,轻轻地拍了一下白澄夏的手臂,“你说什么呢?” 白澄夏无奈耸耸肩,心道果然会这样,但嘴上还在争取,“难道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黄。文的拼音就是HW嘛。” 语气听上去还有些弱弱的委屈,让江酒笑得人仰马翻的,“笑死我了,虽然说话糙理不糙,但是你这也太糙了。” 白澄夏看了一眼被自己逗笑的大家,以及彻底融入集体的虞宁雪,很是干脆地拿起了一杯苦瓜汁,“好了,我自罚一杯,再不说那些违禁词了。” 随后,在众人聊起别的话题时,她悄悄地拉了一下虞宁雪的手,小声道:“我平时不看的。” 那双桃花眼亮晶晶的,像只注视着自己的忠诚小狗,虞宁雪心脏都悸动了一下,害羞地别过眼神,糯糯道:“以后也不许看。” 白澄夏笑了起来,弯起的眸子灿若月牙,“好。” 毕竟,实践出真知,这一点她还是知道的。 第64章 依赖 那次聚会过后,虞宁雪的精神状态明显好转了许多。 就比如,白澄夏时常看虞宁雪拿着手机笑得乐不可支,靠近之后才知道原来她是在和姜荔、鹿与眠她们聊天。 对此,她感觉挺好的。 并没有什么吃醋的情绪,白澄夏反而希望虞宁雪勇敢地去接触外界,而不是像一只用尖锐包裹自己的刺猬。 中秋节后,她先按照规章制度去办理了辞职,结果路上居然被一个女生认了出来,星星眼地问她是不是“雨霁”。 在现实到底还是要内敛一些,白澄夏友好地笑了笑,点头道:“嗯,我是。” “哇,那我可以和你合照吗?你本人居然比网上还要好看!” “谢谢。” 白澄夏有些害羞地道谢,比着耶和女生拍了一张照片后,她又去常去的甜品店买了一大袋吃的回去。 到达家里时,虞宁雪正在沙发上看综艺,笑得眉眼弯弯,见她回来,眼底绽出清浅的光晕,“你去买什么了?” 白澄夏换好拖鞋,无奈地笑笑,“还以为你是见了我开心呢,没想到是为了这袋子吃的。” 虞宁雪傲娇地仰首,“你怎么还和菠萝包吃醋?” “你怎么知道我买了菠萝包?” 坐在了虞宁雪的身边,白澄夏在她腿上铺好纸巾,又拿出一个菠萝包递过去,故意说:“给,和你的菠萝包过一辈子吧。” 注意到这体贴入微的举动,虞宁雪抿抿唇,努力控制着腰肢上前亲了一下白澄夏的侧脸,随后撇开眼嘟囔道:“好了,现在开心了吗?” 来自于虞宁雪的主动可不多见,本来就只是嘴上开玩笑,这会儿眉梢轻挑,白澄夏垂眸盯着那粉白水润的唇瓣,食髓知味似的。 虞宁雪则是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神情娇气地警告:“不准得寸进尺。” 白澄夏轻笑了一声,利落地起身,虞宁雪不安地伸出手来,结果见她只是去冰箱拿了些水果,洗干净后又拿来了水果刀,动作漂亮地削皮。 故作自然地收回了那只想要挽回的手,虞宁雪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放在一旁的金煌芒,软声道:“我想吃这个。” “好。” 又去洗了一个碗,白澄夏把芒果去皮切块,拿牙签戳在上面递过去,“给,吃吧。” “谢谢你,我的女朋友。” 虞宁雪的嗓音很甜,她拿起一块芒果递到白澄夏嘴边,“你先吃。” 白澄夏被她这副故作乖巧的模样逗笑了,“你这样真的很像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 “哼,我体谅你很辛苦而已,不吃算了。” 干脆自己嗷呜一口把芒果吃了,虞宁雪还没反应过来,唇瓣便被轻轻地啄了一下,始作俑者笑得灿烂,反问:“我有说我不吃吗?” 白澄夏抿了抿下唇,意有所指地点头,“还挺甜的。” “你!” 瓷白的脸颊顿时热得涨红,虞宁雪又羞又恼,用力地一口口咬着菠萝包,像是在泄愤。 白澄夏将切好的水果摆盘切好,然后将湿纸巾和纸巾放在了虞宁雪触手可及的地方,道:“我先去准备直播了,你再看一会儿。” 她固定的直播时间是下午四点到晚上八点,在证明了《皇帝生存手册》不存在什么玄学和危险后,白澄夏就什么游戏都玩一点,定位似乎真的越发向颜值主播靠了。 因为大家真的很喜欢看她这张姬圈天菜的脸。 闻言,像是有些委屈,虞宁雪紧紧追随着白澄夏的背影,将手中的菠萝包放了下来。 上午在和康复师进行训练和拉伸,只有中午和白澄夏一起吃了顿饭,下午这家伙就出门了,现在一回来又有事,根本就没空陪她。 虞宁雪垂下目光,略显落寞地不停换台。 不行,她不能当拖油瓶,怀着这个想法,眼眶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湿润了一些,晕作一团破碎的光晕。 这时,突然想起了什么,白澄夏回过身来,“对了,伯母让我问一下你要不要准备……你这是怎么了?” 被惊讶和心疼把话语堵了回去,她赶忙来到虞宁雪身边,手忙脚乱地擦拭着眼泪,“怎么哭了?这芒果太酸了吗?” 虞宁雪直勾勾地看着她,眼角越发红了,却强撑着没有暴露出哭腔,“我没事。” “都哭了,怎么会没事?” 白澄夏被那双湿漉漉的瞳孔径直看进了心底,柔声询问:“怎么了?和我也不能说吗?” 就是因为是你,才不好意思说。 虞宁雪不想展露出自己对白澄夏的依赖,也不想承认自己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委屈到落泪,可是心底的难过是真实的,眼前眷恋的人也是真实的。 于是,她忍着害羞伸出了双手,一副想要被抱抱的姿势。 白澄夏看明白了,俯身搂住虞宁雪,轻轻地在她的脊背上拍着,“我在你身边呢,一直在,有什么都可以和我说的,我们不是彼此最亲近的人吗?” 渐渐的,在温暖熟悉的木质香之中,情绪平复下去,虞宁雪不好意思地咬唇,嗓音闷闷,“我就是有点不开心,你一回来就要去准备直播,也不陪陪我。” 居然是因为这个? 白澄夏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又一次低估了虞宁雪对自己的喜欢和依赖,但是换位思考一下,又觉得很正常了。 现在的虞宁雪行动不便,在家里能够接触到的人也有限,今天宁唯和虞徽楠去举办《皇帝生存手册》的公开发行发布会了,她也去办事了,家里只有阿姨,虞宁雪估计无聊死了。 毕竟,一回来就该发现的,虞宁雪的注意力根本没有完全放在电视上。 “抱歉,是我疏忽了。” 轻轻地亲了一下虞宁雪的额头,白澄夏干脆坐在了她的身侧,拿过遥控器关上电视,道:“我今天晚一些直播吧。” 虞宁雪羞怯地躲了躲,口是心非地嘟囔,“不用,你的事情更重要。” “怎么会?” 白澄夏毫不犹豫地反驳:“你在我这里才是最重要的好不好?” 心情微妙地多云转晴,虞宁雪想起了白澄夏没说完的话,娇声娇气地问:“你刚刚要和我说什么?” 白澄夏也想了起来,“今天伯母和我说了一下成人高考的事情,现在很多培训班正在招生,明年十月下旬考试,她说虽然不急于一时,但是还是要问一下你的意见。” 成人高考? 这时候,虞宁雪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是从高考后直接一口气晕到了现在,延迟入学的申请早已过期,那么她现在的学历岂不是…… 还在高中?! 性子高傲且要强的虞宁雪怎么允许,她露出了懊恼的神情,“你们不说这个,我都忘了。” 白澄夏何其了解她,顿时道:“你不会想立马报名去学吧?” “只有一年的时间了,当然越早越好。” “可是你现在腿都还没好,不用这么着急吧?” “也是。” 不知想到了什么,虞宁雪的眉眼又垂了下去,是很典型的、胡思乱想的前兆。 白澄夏无奈轻叹,双手捧住了虞宁雪的脸颊,四目相对道:“这样吧,我们先在家里自己学,然后等你的腿好了再去机构,相信医生,也相信自己,好不好?你的腿一定可以好的。” 虞宁雪同那双漂亮真诚的眸子对视,里面倒映出一个清晰胆怯的自己来,她抿紧了唇,点了点头,“好。” 但是她相信的不是自己,是白澄夏,只要白澄夏在她身边,那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虞宁雪已经没有那么患得患失了,白澄夏的一切行为都在坚定向她证明,她并不在意她的残疾,反而很是心疼。 这一瞬间,心底的悸动令虞宁雪仰首吻了上去,带着汹涌的、急切的爱意,以及此刻的珍惜与情。动。 白澄夏逐渐变成了跪坐在沙发上的姿势,用身体将虞宁雪完全笼罩,她看着那有些乱了的睡衣,目光渐渐的染上了些许暗色。 虞宁雪好听的嗓音喘息着,尾音说不出的媚,伴随着胸口的起伏,仿佛在散发无声的勾引。 自从回到现实世界,她们确实很久都没有做过了。 虞宁雪抬手攀上白澄夏的后颈,指腹细细地碾磨,如蛇尾不停地扫过,她紧紧咬着下唇,媚眼如丝,眸中水光清浅,“我感觉最近我的腿好了一些。” 大脑的思维有些凝滞,并不能很好地理解这句话,白澄夏用鼻音反问:“什么?” “就是说……” 虞宁雪又凑近了一些,轻轻咬在白澄夏淡白细长的颈,“我的知觉要敏锐了一些,要试试吗?” 白澄夏垂眸直直看着不似玩笑的虞宁雪,喉咙不自觉地上下滚动,眼眶也很是明显地红了一些,“真的……可以吗?” “可以,但是……” 有些不敢同白澄夏对视,虞宁雪耳尖通红地撇开了眼,低声道:“但是要回房间,等会儿爸妈该回来了。” “好。” 一手揽过虞宁雪的腿弯,白澄夏轻而易举地将她抱了起来,回到房间后,想了想又去了浴室。 虞宁雪被放在了马桶盖上,强撑着不露怯,指尖却攥得紧紧的,使得骨节泛起淡淡的青色,“你还挺爱干净,要洗完澡再做吗?” 闻言,白澄夏忍着没有露出笑意,只是说:“你就中午那会儿去了趟洗手间吧?” 顿时明白了白澄夏的用意,虞宁雪简直从头红到尾,整个人都被羞意熏成了粉色的,“你先出去。” 白澄夏终于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故意道:“真的不想试试吗?我之前看黄。文里写过,做到失。禁应该很爽。” “滚!” 第65章 母亲 惹恼虞宁雪的结果就是,到嘴边的肉飞了。 尽管白澄夏哄了又哄,虞宁雪仍然缩在被子里,只露出红红的耳尖,嗓音嘟嘟囔囔的,又羞又怒,“闭嘴,我不做了。” “我……” 这就是一时嘴欠的代价。 白澄夏无奈地笑了笑,只是侧身搂住了虞宁雪,在她的颈侧落下一个极轻的吻,“好,我们不做了。” 这个吻过于温柔,令虞宁雪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她越发咬紧了唇瓣,忽而转身,将额头埋入了白澄夏的颈间,闷闷道:“你是不是有点想?” 闻言,白澄夏垂眸看向那落雪一般的发顶,无奈一笑,坦诚道:“还好,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觉得很幸福了。” “我也是。” 虞宁雪双手环上白澄夏的腰,满足地轻叹,“真好,你一直在我身边。” 脖颈那里有些痒,因为虞宁雪的头发细细软软的,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猫,白澄夏忍不住抬手揉了一把,喉间溢出轻笑,“好了,休息一会儿吧,今天是不是还没睡午觉?” “嗯,你们都走了,我有些睡不着。” “那我现在陪你睡一会儿。” “嗯。” 软软的鼻音撒娇似的,虞宁雪闭上双眼,睡颜宁静*而美好。 白澄夏倒是不怎么困,一片清明的眸子里闪过思索,她在想,复健和准备成人高考这两件事堆在一起,任务会不会有些太重了。 而且说实话,都不谈大学毕业,离开高中后,那些知识就跟VIP到期一样,直接全数退还给老师了。 在教虞宁雪前,自己可能还需要先“预习”一趟。 …… 宁唯和虞徽楠是晚饭时间回来的,两人看着容光焕发,像打了胜仗凯旋的将军。 白澄夏正在厨房里和阿姨一起学煲汤,见了他们,笑道:“发布会很成功?” “当然,小白你宣传得那么到位,要是不成功,我们也太拉胯了吧。” 宁唯笑着走了过来,鼻尖轻嗅,“做什么呢?闻着挺香的。” “阿姨在做排骨藕汤,我在煮银耳枸杞汤。” 正乖巧地答着,白澄夏打开电饭煲看了看,虞徽楠在这时走了过来,面色平静地递来一串钥匙。 “嗯?” 白澄夏微微挑眉,忽然觉得虞宁雪性格里的傲娇因素一定是出自虞徽楠,父女俩一个赛一个的口是心非。 又将钥匙往前递了一下,虞徽楠清了清嗓子,撇开视线道:“车钥匙,免得以后去哪都打车,浪费钱。” 宁唯适时地拆台,“新车哦,这老家伙上周刚去试驾买的。” 虞徽楠懊恼地看来一眼,将车钥匙放在台面上就要往厨房外走。 白澄夏同宁唯对视一眼,笑得很是无奈,冲着虞徽楠的背影喊道:“伯父,谢谢你。” 听见这话,虞徽楠走得更快了,步履生风。 “啧啧,诚实一点跟要了他的命一样。” 宁唯笑着吐槽,顺便问:“对了,你和雪儿说了成人高考的事情吗?” “嗯,我说了以后,雪儿态度很积极,甚至于有点急切了。” “不用急,还有一年时间呢。” “伯母你知道的,雪儿那个性子,怎么会容忍自己现在只有高中的学历。” 白澄夏耸了耸肩,面露无奈,“所以慢慢来吧,先在家里学,之后身体好些了再去机构。” 宁唯的神情也沉静了些,似乎是考虑到了虞宁雪的自尊心,她点头认同着这个提议,道:“那我请一个家教吧。” “伯母……” 想到了下午虞宁雪患得患失的模样,白澄夏斟酌着言语,“雪儿她现在这个阶段,可能更需要家人的陪伴,上午要复健,如果下午再堆满补习的话,她应该会很不适应。” “那……” 宁唯的目光落在了白澄夏身上,笑道:“那你要当雪儿的家教老师吗?身份超级加倍哦。” 这是什么禁。忌的师生play? 白澄夏见宁唯笑容揶揄,感慨道:“伯母,你有点太走在时尚的前沿了。” “那是必须的,不然怎么跟现在年轻人的热点呢?” 说着,宁唯甚至Wink了一下,随后拎着公文包来到了客厅,问:“雪儿呢?” 白澄夏把电饭煲关上,和阿姨示意了一下后就走了出去,侧目示意关着的房门,“在休息,今天我们都不在家,雪儿孤单死了,连午觉都不想睡。” 闻言,宁唯垂下眸光,似乎是有些自责,“这孩子性子敏感,还好你和我说了一下,不然我再找一个陌生人来占据她的时间,或许她宁愿憋着们这也不会和我们说的。” 见状,白澄夏心底生出了许多触动,她生来就没见过母亲,所以也很难想象,但是宁唯使得那个模糊的身影具象化了。 第一个给予白澄夏母性温暖的是院长妈妈,第二个就是宁唯了。 “伯母,你已经做到你能做到的最好了,我想雪儿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她不愿说出来,也是不想辜负您的好心。” 白澄夏温声说着,真诚的眼底闪烁着些许泪花,“能当您的女儿,确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她们曾同在屋檐下生活了三年,宁唯心疼地摸了摸白澄夏的脑袋,柔声道:“澄夏,我早就把你当做是我的女儿了,这里就是你的家。” “咳咳——” 这时,刚刚换完居家服的虞徽楠走了过来,明明故意清嗓子吸引着她们的视线,开口时却有些不自在,“我还没说话呢。” 白澄夏擦了擦眼角,破涕而笑道:“伯父要说什么?” 虞徽楠收到了宁唯警告的目光,他抿了抿唇,道:“叫什么伯父,叫爸。” 宁唯这才笑了起来,拍了拍虞徽楠的肩,“算你会说人话。” “我怎么就不会说人话了?” “你说说你哪次开口不是气死人?” “我……” 就在宁唯和虞徽楠争执不休的时候,白澄夏笑着看向她们,心底微动,“妈,爸,谢谢你们。” 谁说她是拉虞宁雪出深渊的光,明明虞宁雪于她,才是贫瘠干涸之中落下的甘霖。 第66章 生活 白澄夏之前觉得,日复一日的生活真的很无聊。 比如说,每周一到周五去上班,然后周六在家里瘫一天,周天可能和朋友约着去吃些千篇一律的火锅烤肉,或者玩点手法万变不离其宗的剧本杀,再开启为期一周的循环。 这样的生活,平凡而无趣,简直一天天的在消磨人的意志。 可是现在,白澄夏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能够明白“生活”这个词了。 是早晨和虞宁雪一起讨论要立马起来还是再赖一会儿床,是中午的时候等虞宁雪复健完了故意逗她让她气呼呼地鼓起双颊还没办法追上自己,是下午的时候玩一玩喜欢的游戏,时不时被弹幕吐槽一两句“好菜”,是傍晚的时候坐在餐桌上,感受久违的“家”的气息。 更是晚上的时候,怀里可以抱着自己喜欢的人,爱不释手地亲一亲、嗅一嗅,还不用担心惹恼了虞宁雪,因为知道她只是口是心非的娇气包。 白澄夏甚至已经整理出了一套哄人的流程。 比如说,帮虞宁雪洗完澡吹完头发后,她总会凑上前闻一闻,真切地提问:“为什么我感觉同样的沐浴露,在你身上就是要香一些?” 往往这时候,虞宁雪浑身上下都是粉色的,耳尖更是通红,活色生香,还软软地推拒着她,嘟囔道:“你是狗鼻子吗?” “对呀,最喜欢主人了。” 越说,白澄夏反而越起劲,她拿鼻尖轻轻地蹭着虞宁雪肌肤细腻的后颈,又衔起一块细细碾磨,低声道:“主人身上哪里都是软的,好喜欢。” “你干嘛——” 虞宁雪被身后的触感惹得抖了一下,嗓音却并没有表现出抗拒,反而如同一块被含化了的糖,黏黏糊糊的,“不准咬我。” 喉咙里发出两声憋闷的笑,白澄夏看着自己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眸色稍暗,还未开口,虞宁雪又含糊地说:“也不许叫主人,怪死了。” 这下,白澄夏是真的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就被翻过身来的虞宁雪拍了一下,似羞似恼,总归是雷声大雨点小,像只外强中干的小猫。 “雪儿,你知道羊入虎口是什么意思吗?” “什——” 虞宁雪不由得瞪大的眸子,双唇被同样的柔软捕捉到,可是下一瞬便是无解的掠夺,她甚至没有丝毫抵触,任由白澄夏占据到她的每一处,让自己身上都沾染着对方的气息。 其实虞宁雪觉得白澄夏身上也有一股子令人眷恋、沉溺的暖香,那是一种闻着就很安心的气味,不过性子到底内敛些,她说不出那样的话语。 如同她的爱意,没有那么张扬,却润物细无声,表现在相处的方方面面。 就好像此刻,衣衫尽褪,虞宁雪有些害怕,有些紧张,甚至大腿肌肉都筋挛地发颤,可是她并没有躲避,而是咬着唇瓣,用一双湿漉漉的、眼圈晕红的眸子望向白澄夏。 那是一种全然的信任,仿佛怎么对她都可以,怎么用力都可以,让她失控、让她难堪,甚至喘息凌乱也没事。 白澄夏读懂了这份信任,也没有辜负这份信任,低而娇怯的哭泣一直持续到后半夜,直到虞宁雪眸光涣散,说自己好像腿抽筋了才结束。 但是那也不算真的结束,毕竟,白澄夏还很是负责地替她揉着一直用力的大腿内侧,在她不着寸缕的状态下。 这一晚,虞宁雪确实有些恼了,所以第二天醒来一点好脸色都没有给白澄夏。 白澄夏知道自己是有些食髓知味了,便很是自觉地去换了床单,又在复健时站在一旁,像一个听从指挥的机器,康复训练师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还收获了不少白眼。 “雪儿,我错了。” 等康复训练师说“恢复得不错,就是力气有些小”离开后,白澄夏乖巧地低头,眼巴巴道:“你看,你的腿是不是恢复了些知觉。” 虞宁雪气得面染薄红,顾不上害羞,恼道:“那你也不能因为我触觉没那么明显,就这样做吧,我又不是真的没有感觉!” “我错了,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下次不这样了,好不好?” 看着白澄夏可怜巴巴的样子,虞宁雪明知对方满心都是“下次还敢”,但还是控制不住地心软了,只是抿唇道:“你还敢想下次?” “我不想了,我保证不想,哪怕你想了我也不想。” 白澄夏故意这么说,还往后退了一些,看着虞宁雪气得恨不得站起来的模样,又赶紧上前搂住她,面露惊喜,“雪儿,你能站起来了诶?” 该说这是“人类的潜力是无限的”吗? 虞宁雪也愣住了一瞬,就好像所有的羞恼都伴随着这个认知散去,她弯起眸子,无措地重复,“我刚刚、我刚刚是站起来了吗?” “对啊!” 白澄夏紧随其后地肯定,笑道:“医生说恢复期要三个月到一年,现在才出院一个月,看你这样的恢复情况,你很快就可以和常人一样走路了。” “哼。” 虞宁雪撇开目光,像是在掩饰自己的迫不及待,压抑着雀跃低声道:“等我能跑能跳了,你就等着遭殃吧。” 被她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可爱到,白澄夏主动将脑袋凑过去,笑意明媚,“你现在想揍我也不是不行啊,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被女人打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疼,而是香,等到香气充盈鼻腔,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已经不是疼了,是爽。” “你是变态。” 虞宁雪娇声娇气地推开白澄夏的脸,“放开我,我今天都不要理你这个变态。” 白澄夏感觉自己也是有够奇怪的,被骂了居然还挺开心,面上的笑越发灿烂,她露出了两颗白白的虎牙,“那不行,今天还要上课呢,小虞同学。” 听见这个称呼,虞宁雪更像是炸了毛的猫,凶巴巴道:“闭嘴,我比你还大半岁呢。” 白澄夏将她放在了床边,这才敢笑得人仰马翻的,“可是小虞同学,你现在还是个高中生呀。” “你闭嘴!” 要说雷点,“高中生”肯定算虞宁雪的一个大雷,偏偏她还没办法反驳,只能气得红了耳根,扭过脑袋不愿意看白澄夏。 白澄夏巴巴地凑过去,双手捧着虞宁雪鼓鼓的脸颊,憋着笑道:“放心吧,有白老师在,保准你明年考上理想的大学。” 虞宁雪气恼地咬了一口她的手心,戳穿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天在偷偷自学,你比我的水平也好不了多少吧?” 这几天其实直播的时间挺少的,更多都是闷在屋子里研究数学,没想到被发现了,白澄夏也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好歹我也是祖上辉煌过的人,高考数学一百四十五呢,等我捡起来就好了。” “那你现在捡起来了吗,小白老师?” 虞宁雪故意笑嘻嘻地问,还娇俏地眨巴了两下眼睛,难得露出了符合她心理年龄的状态。 不得不说,白澄夏确实被击中了一瞬,呼吸都滞缓下来,遮掩似的摸了一下鼻尖,说话时磕磕绊绊的,“快、快了,再给我一个星期应该就能都捡起来了。” “哇——” 虞宁雪夸张地拉了长音,笑着戳了一下白澄夏的脸颊,“原来你也是会脸红的呀,小白老师?” “你别、别这么叫了。” 白澄夏有些受不住,往后躲了躲,虞宁雪越发弯眸,嗓音刻意放软,“不是小白老师让我这么叫的嘛?” “我、我去看一下阿姨饭做好了没有。” 还是第一次,白澄夏在逗虞宁雪这件事上被反撩得落荒而逃,她跑到了厨房,阿姨见状,还惊讶问:“怎么了?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白澄夏呼吸急促地摇摇头,甚至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害羞了,只是摸了摸肚子,瘪着嘴道:“我饿了。” 阿姨莞尔,笑得无奈,“马上做好了,让小雪也过来吧。” “好。” 白澄夏深呼吸平复着心跳,脸却仍然充血似的红,满脑子都只有那句尾音上扬着的“小白老师”。 太娇了太可爱了—— 她在心底哀嚎,但面上恢复了平静,走进房间里找虞宁雪,“饭快做好了,我推你出去吧。” 虞宁雪也后知后觉地有些害羞,抿着唇张开了手,一副让白澄夏抱的模样。 白澄夏将她放在了轮椅上,推着来到了餐厅,这时候,阿姨也端着餐盘走了出来,弥漫着浓郁的烟火气。 相邻而坐,四目相对,白澄夏心底感慨,这才是生活嘛。 …… 安逸的生活还是过得很快的,考虑到直播毕竟不是一个很正规的职业,虽然说确实赚钱,但毕竟不长久,白澄夏也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兴趣爱好上。 玩了那么多游戏,白澄夏渐渐地对游戏原画挺感兴趣的,就报了一个成人绘画班,每天下午两点到四点去上课。 对此,虞宁雪颇有微词。 “你又要去上课了吗?” 十月底的下午,白澄夏刚刚穿好外套,衣角就被睡眼惺忪的虞宁雪拉住,对方还无意识地晃了晃,撒娇似的,“就不能不去吗,再陪我睡一会儿。” 昨天晚上因为模拟卷子上的最后一题,两人都弄不明白,所以折腾到了半夜两点,白澄夏跟着解析看明白了,虞宁雪却不想再听,捂着耳朵只想睡觉。 现在已经熟悉了复健的流程,所以不再需要专业的康复训练师,白澄夏起来时,虞宁雪连眼睛都不想睁开,碰一下躲一下。 考虑到她最近挺累的,而且身体状况还算不错,白澄夏也就没有强迫,揉了一下她毛茸茸的脑袋。 “你再睡一会儿,我回来了,咱们把昨天那道题先弄懂。” 闻言,虞宁雪终于睡不着了,懊恼地睁开眼,仗着自己的优势软声道:“别管那道题了吧,反正最后一题也不在我想要的得分范围内。” 见白澄夏的态度似乎动摇了,她趁热打铁地说:“小白老师你也说过的,把该拿的分拿到手就可以了,而且我是艺术生,不用考你那么高的分。” “也是。” 白澄夏理解地点点头,看着虞宁雪困倦的模样,低声道:“不好意思,是我最近对你要求太高了。” 倒不是阴阳怪气,只是之前因为明白虞宁雪很在意没有上大学这件事,所以白澄夏也把这件事当成了自己的任务,拿出了可以媲美高考的态度。 但是虞宁雪并不是她,本来就昏迷了五年,意识在游戏世界又经过了十九年,再来面对这些知识是很陌生的,其实偶尔放松一些,也没事。 听着这略显愧疚和自责的语气,虞宁雪赶忙坐了起来,结果拉到了腰间的筋脉,顿时疼得眼冒泪花,还摆手解释着,“我没有这么觉得,本来为了我的考试,你就付出了很多了……” 白澄夏坐近了些,担忧地握住了虞宁雪的侧腰,“怎么了?扭到了吗?” 距离拉近之下,那双柔和的目光中倒映出一个清晰的自己来,虞宁雪不自觉扬起笑容,委屈巴巴地点头,“嗯,有点疼,最近坐了太久了,每天在书房一坐就是一天。” 白澄夏也无奈一笑,抬首示意她趴下来,指尖轻轻地陷入细软的腰肢,慢慢地按揉着,“你怎么二十多岁的年纪,身体像八十岁?” 虞宁雪脑袋埋在枕头里,所以声音闷闷的,“你要考虑到我是个病人好不好?” “吃辣火锅、喝冰奶茶的时候,怎么就不记得自己是个病人了?” 腰间传来的触感有些痒,但确实很舒服,虞宁雪舒展开身子,不由得满意地哼了哼,“你不懂,快乐也是利于身体恢复的一剂良药。” “我算是说不过你。” 白澄夏笑得眉眼弯弯,越相处就越能发现虞宁雪的心理年龄只有十八岁,不像自己已经被工作磨得有些平淡了,抛开那层冷淡的保护色后,真实的她性子跳脱,爱笑爱闹爱撒娇,对于无趣的生活来说也是一剂良药。 “不对啊,都两点钟了。” 这时候才想起来这件事,虞宁雪抿着唇,颇为口是心非地问:“你的画画课怎么办?” 白澄夏看着因为衣摆卷起而裸。露出来的纤细腰肢,其实她已经很白了,但是当手落在一片雪色之间,还是显得有些落灰。 好一会儿都没有得到答案,虞宁雪努力撑着身子回头看来,“你怎么不说话?” 结果,刚刚回头就对上了那侵略性满满的目光,她瑟缩了一下,小声道:“你、你去上课吧,时间不早了。” 白澄夏被逗笑了,故作严肃地板起脸,指尖也轻轻擦过格外敏感的侧腰,“不是你让我不去上课的吗?” “我、我现在不困了,你去吧。” “躲什么?腰不疼了?” “不疼了不疼了。” 虞宁雪赶忙拒绝,她知道的,再这样下去,她的腰怕是这几天都好不了了。 白澄夏终于忍不住放声笑出来,眼角甚至渗出了些许泪花,“笑死我了,我在你眼中就是个色。鬼吗?好了,起来去吃饭吧,我要去上课了。” 她伸出一只手递到虞宁雪面前让她借力,可是听说她还是要去上课后,虞宁雪又有些不情愿。 自己费力翻了个身,虞宁雪靠在床头,不去握那只手,看上去闷闷不乐的,却又不说话。 白澄夏看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来和老师请了假,而虞宁雪看她居然看手机不哄自己,顿时更气了,侧脸简直看上去和河豚有异曲同工之妙。 “抱我去轮椅上。” 故意将呼吸声放得重了些,但是白澄夏居然还是没什么反应,虞宁雪只好不情愿地出声,恼怒地瞪了这个木讷的家伙一眼。 白澄夏对于这份小脾气心知肚明,将虞宁雪抱起来后,她没有放下来,而是托住了对方的腰身,笑道:“我突然想起来,这节课是实践课,老师让我们画一张人像。” 因为失重感,虞宁雪只能紧紧搂着白澄夏的脖颈,没什么力气的双腿也努力盘在对方腰间,闻言,她明白了什么,羞怒地揪住了距离很近的耳朵,“你故意逗我呢?” 白澄夏也不否认,甚至笑得欠兮兮的,“那你要当我的模特吗?” “……你求我,我就答应你。” “我求你。” “你都不带犹豫一下的?” “求你有什么好犹豫的?” 白澄夏神情坦然,抱着虞宁雪来到了轮椅上,“走,先去吃饭,对了,既然今天有空,你要练琴吗?我在旁边画你就可以了。” 说到这里,虞宁雪看了一眼自己已经可以自由活动的双手,期盼又不安地说:“试一下吧。” 她艺考的专项是钢琴,不过以前最擅长的内容,现在恐怕也变得陌生了,虞宁雪不想面对自己的无能,却也知道自己最终都要面对的。 “好,等会儿去试试。” 白澄夏知道虞宁雪在害怕什么,所以尽可能用自然的语气引出了这件事,她看着垂眸沉思的女孩,仿佛看见了即将破茧而出的蝴蝶。 第67章 恢复 肢体的记忆还是比脑海的记忆要牢固许多。 当坐在钢琴面前时,虞宁雪习惯地抚了一遍,感受着那缓缓倾斜而出的琴音,仿佛在对话。 白澄夏则是搬了张凳子坐在不远处,眼前摆着画架,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落笔。 虞宁雪很漂亮,这是她早就知道的。 但是当虞宁雪轻轻抬腕,优美的身体线条几乎无法用笔触勾勒出来,雪白的发丝在阳光直射进来时染上了金光,那一瞬间,原来光也会偏爱美人。 和自信的外表不同,其实虞宁雪有些胆怯,她轻抚过阔别已久的钢琴,这架琴显然是经过了细致的保养,摸上去细腻如白瓷,如同直接触碰到了宁唯细致入微的母爱。 她怕自己会辜负这份爱。 虞宁雪抬眸同白澄夏对视,深呼一口气后开启了自己的演奏。 清冽的琴音仿佛带着她们来到了寒霜雪地,清冷澄澈,指尖葱白,弹动时如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婉转,却温暖。 白澄夏微微挑眉,这是《冬日》,曾经虞宁雪最为熟练的歌曲。 落笔似乎也有了概念,明明琴音流淌在耳边,可是感觉心底无比的安静,静谧之中,午后的暖阳照亮了琴室,虞宁雪目光专注,好像是用灵魂在与钢琴合奏,使得起伏的旋律也拥有了生命力。 之前去画画的时候,老师有夸过白澄夏,说她很有天赋,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掌握比例,可是就是太过规整,没什么动弹感,以及活力。 如今,看着自己笔下的虞宁雪,白澄夏忽然顿悟了,就像弹琴,画画又何尝不是一种创作呢? 只有在其中倾注情感的时候,画面才会同样回应你情感。 一个下午静静地过去了,两个人仿佛都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虽然没有什么明面上的交流,但是只需要一个对视,一个笑容,她们就能明白对方的乐在其中。 宁唯回来时,听到熟悉的、久违的琴音还愣了愣,下意识掐了一下身旁的虞徽楠,“我没听错吧?” 虞徽楠也差点老泪纵横,“没听错,是雪儿在弹琴!” 他们并没有着急地冲进去,只是站在琴室外,安静地听着虞宁雪的弹奏,那是他们最为骄傲的女儿,虽说经历了挫折,但如今,一切苦难都会过去的。 虞宁雪同样没有发现屋外已经多出了两个人,而是摸了摸琴键,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看来我还没有太生疏嘛。” 白澄夏笑着恭维,“对呀,简直现在就可以入学了。” 不过,虞宁雪摇了摇头,鼻音闷闷的,“不要,我感觉现在这样的日子挺好的。” 她从小就很喜欢音乐,喜欢弹奏时空无一物的内心,喜欢用乐器来表达自己不能言说的话语,喜欢一个人消化那些孤独。 所以,虞宁雪把本市的音乐学院当成了目标,一直到进入琴室前,都是这样。 可是,伴随着艺考,单纯的喜欢和热爱好像变了味道,衡量的标准也变成了分数。 如今,感受到最为干净的、纯粹因为音乐而产生的快乐,虞宁雪有些想要留住这样的日子。 “那你不读大学了?” “那怎么可能?” 笑着反驳完,虞宁雪又看了一眼陪伴自己许久的钢琴,“只是放慢些步伐而已,明年我一定能考上的。” “嗯,我们小虞同学这么聪明,当然可以考上。” 白澄夏乐于在一旁当捧哏,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在热爱的地方闪闪发光,其实她内心的喜悦也是不可言说的。 “对了,你的画呢?” 终于想起来了这件事,虞宁雪推着轮椅来到白澄夏身边,想要绕过她去看那副以自己为主角的画作。 考虑到白澄夏是个画画新手,虞宁雪还特别心善地放宽了标准,只要不是特别丑,只要把她画得还算像个人样,她就不生气。 这时候,白澄夏后知后觉地有点害羞,毕竟,刚刚完成时虽然很满意,但是后来仔细看去,还是感觉没有描摹出独属于虞宁雪的神韵,她侧身挡了一下,在那双“警告”的目光下自觉移开了身子。 虞宁雪认认真真地看着那幅画,说实话,她有些惊喜,甚至是惊艳了。 爱人的笔是会留下感情的,不知为何,明明是一副安静摆在那里的画,虞宁雪却从中看出了白澄夏对自己的珍视,是落笔时的万般思索,是勾勒时的欣赏与喜欢,是那双仿佛会讲话的眼睛。 白澄夏画了两幅,一副她垂眸弹琴的,一副她们与琴音间隙中对视的。 虞宁雪也是才发现,原来哪怕闭上了嘴,爱意在眼神里也是藏不住的。 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虞宁雪低头掩饰自己红起来的耳垂,道:“画得很好嘛,为什么要藏?” 白澄夏不好意思地揉了一下鼻尖,一个不注意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因为我感觉我没有画出你十分之一的漂亮。” 闻言,虞宁雪微微勾起了唇角,弯眸道:“那倒是真的。” 她这副傲娇的模样使得白澄夏也笑了起来,四目相对,浓郁的情意在对视中流淌,两厢对比,画作确实没有表现出哪怕十分之一的缠绵悱恻。 这时候,屋外传来很轻的敲门声,白澄夏回头看去,笑着去打开了门。 门口正站着虞徽楠,见了她们,咳嗽了两声,“那个,出来吃饭了。” “好。” 异口同声的回答令虞徽楠眼尾多了些笑意,其实他一开始对白澄夏挺不满意的,因为她在车祸后就直接忘记了虞宁雪,让他这个老父亲气得够呛。 但是耐不住虞宁雪喜欢,而且经过相处,虞徽楠觉得,白澄夏也还算温柔细心,对于如今身体状况不算好的虞宁雪也不离不弃,还变着法逗虞宁雪开心。 只能说,算是达到了最低标准吧。 虞徽楠绕过白澄夏,主动抢过了推轮椅这个工作,白澄夏笑得无奈,只能冲虞宁雪耸耸肩,示意自己可没办法。 虞宁雪也知道虞徽楠的傲娇性子,便抬眸笑道:“爸爸,你们今天去做什么了?” “我们去和曲今越谈代言和合作了,她同意了成为《皇帝生存手册》的代言人,并且献唱主题曲。” 虞宁雪点了点头,“哦,那很好呀。” “可是她的要求是,让澄夏在直播的时候也来一首《最炫民族风》,小白,你怎么看?” 被点到名字的白澄夏愣了愣,随即意识到这是曲今越的“报复”,便无奈笑道:“我能怎么看?我今天看看歌词,明天就唱。” “这么速度?” “都是为了合作嘛。” 白澄夏笑得乖巧,冲虞宁雪眨了眨眼,果然见虞徽楠摸了摸鼻尖,一副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怎么说的模样。 三人到了餐厅,宁唯正在和阿姨聊天,见她们来了,就没有再说,只是朝虞徽楠招了招手,“去添饭去。” 虞徽楠乐呵呵地就去了,白澄夏得了空,坐在虞宁雪身边,耳语道:“你爸爸还蛮好玩的,和你一样如出一辙的傲娇。” 虞宁雪微微蹙眉,纠正道:“什么‘我爸爸’,是‘我们爸爸’好不好?” “嗯,对对对,是咱爸。” 白澄夏从善如流地改口,其实她有些不习惯,因为父亲这个角色,在二十多年的人生里面一直是缺席的,她有“院长妈妈”,却对于“爸爸”这个称呼陌生得很。 不过她和虞宁雪的未来还很长,她一定能习惯的。 …… 秋天在她们生活的这个城市很短,夏与冬的分明也极其明显。 几乎到了十二月初的时候,就已经是不穿棉袄就不能出门的程度,白澄夏在落地镜前看到裹得像两只白熊的她们,顿时笑得乐不可支起来。 虞宁雪的身子娇贵得很,怕热也怕冷,所以此刻差不多是全副武装了,毛茸茸的帽子和围巾之中只露出了半张怯生生的容颜,她还把下巴往围巾里面埋了埋,抵触道:“一定要去吗?” 白澄夏倒是好一些,至少面部完完整整地露了出来,她忍住想要揉虞宁雪脑袋的冲动,笃定地点点头,“当然要去,你不是说最近膝盖痒痒的吗?去看看医生怎么说吧。” 虞宁雪叹了口气,戴着手套的手只在虎口那里有分界线,就像企鹅的手掌,圆圆软软的。 “放心,你穿得已经够多了,不会很冷的。” “我是个病人诶。” 隔着围巾的嗓音有些闷,但是说着说着,虞宁雪自己都有些心虚起来,“让我静养不好吗?” 说到这个,白澄夏简直一肚子的话要说,“哇,你还说这个呢,昨天跳起来揪我耳朵的那个暴君是谁?我现在耳朵还红着呢,而且你是病人,就更要去医院复查了。” 虞宁雪弱弱地看了一眼白澄夏红红的耳朵,辩解道:“你那是冻的,而且谁让你昨天非要挠我痒痒?” “是你先朝我泼水的好不好?” “那也是你先……” “我怎么了?” 白澄夏得意地笑着,脑袋又被轻轻地拍了一下,虞宁雪面上染着晕红,羞恼道:“你*厚颜无耻!” “谢谢夸奖。” 仿佛用行动在践行着这个词,白澄夏推着轮椅走到了别墅外,忽然见到了一片纯白的雪花,惊叹道:“好像下雪了诶。” 和她的惊喜不同,虞宁雪缩了缩脖子,像是终于找到了理由,道:“那就别出门了吧,雪地不好开车。” “不行,现在不去的话,到时候雪下起来了,更不好回来。” 白澄夏毫不犹豫地拒绝,然后用出了自己最近get到的绝招,“你就和我去医院看一下吧,好不好?不然我真的很担心你。” 她蹲在了虞宁雪的身前,自下而上的目光真诚又柔和,满满地倒映出眼前人的影子,直要将人心都看化了。 果不其然,虞宁雪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撇开了眼,双手交缠在一起。 她其实并不是真的这么怕冷,只是害怕得到的检查结果而已,最近的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双腿已经可以自主抬起了,知觉也在一点点恢复,高中三年的内容学了有一半了,琴技也在日复一日的练习中回到了鼎盛时期的水平。 虞宁雪真的很害怕会得到当头一棒,所以才抗拒着怎么也不愿去医院。 逃避,至少还能维持现状。 可是没有办法,根本拗不过担心自己的白澄夏,两人来到了医院,挂号后就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待。 因为出众的发色,她们吸引了很多或好奇、或惊艳、或不解、或鄙夷的眼神,白澄夏并没有在意,也庆幸地发现,虞宁雪也没有为此产生什么情绪波动。 因为虞宁雪现在满脑子都只有接下来的检查这一件事情,就像身处断头台,她不清楚那硕大的铡刀会不会落下,斩断她的一切希望。 “请第二十一号病人虞x雪去往第二诊室就诊。” 机械音播报了三遍,白澄夏推着虞宁雪去往诊室,见到了熟悉的医生。 医生显然对她们有着深刻的印象,笑道:“有一个多月没来复查了吧,情况怎么样?” 见虞宁雪低着头不说话,白澄夏主动接过话茬,“最近可以抬腿了,但是就是不能站起来,然后膝盖那里很痒,根据她说是内部的痒,请问这是什么症状?” 医生让虞宁雪抬腿演示了一下,又开了一张拍CT和磁共振的胆子,道:“大概率是神经在复苏,所以才会有些痒,恭喜啊,应该不出两个月,你就可以站起来了,算是病人里面恢复神速的了。” 闻言,虞宁雪像是被惊喜砸懵了,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所以要保持良好的心态,别害怕了,去做检查吧,我再根据结果开药。” “好,谢谢医生。” 这句话是虞宁雪答的,仿佛来时的阴霾一扫而空,她终于露出笑容,眉眼弯弯,明媚而灿烂。 见状,白澄夏也松了提着的那口气,她怎么会看不出虞宁雪的紧张和担忧,但是她也明白,自己的安慰起不到什么作用,这种话得医生来说才有信服力。 好在,虞宁雪的双腿确实没什么问题。 跑上跑下做完了检查之后,拎着医生开的药,白澄夏笑道:“怎么样,是不是结果不错?” 虞宁雪心情很好,也懒得与她争,便点了点头,“嗯,还好你带我来了。”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抱着虞宁雪坐在了后座,又将轮椅折叠好放进后备箱,对上那疑惑的眼神,白澄夏神秘一笑,温声道:“还好你坚持下来了。”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要是我真的忘记了你,要是没有那一遭奇妙的穿越之旅,我现在的生活一定无趣死了,我甚至还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每天浑浑噩噩地度日如年。” “雪儿,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也谢谢你一直都没有放弃喜欢我,还谢谢你能够勇敢坚持到现在,我无法说能够完全的感同身受,但是只能依靠轮椅的日子一定很难熬,我知道,你很多次都崩溃了,却忍着没有发作,害怕自己是个累赘。” “但是其实不是的,是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出现,又教会了我生活的意义,要认真看的话,该是我离不开你才是。” 白澄夏用轻松的语气袒露了许多憋在心底不知该怎么说出口的话,她知道,在宁唯和虞徽楠看来,或许虞宁雪一直都是爱得更深也更执着的那一方。 但是其实爱意是相互的,没有虞宁雪,也就没有现在的白澄夏了。 第一次听到这些剖白的言论,虞宁雪有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是喜悦的,是受宠若惊的,是一瞬间就酸了鼻子、红了眼眶的。 这些话语,比起一个轻飘飘的“我爱你”,来的要真诚得多,也是她从不曾知道的,白澄夏埋在心底的想法。 喉咙上下滚动,仿佛无措到连声音的控制能力都没有了,虞宁雪磕磕绊绊地开口,语不成调,“我、你让我缓一下……” 她该说些什么的,在这样温馨而坦诚的情况下,可是心脏就是乱糟糟的,像一团紧紧缠绕成死结的线团,越急就越紧,直到呼吸空间都被掠夺,窒息和兴奋一同涌入大脑。 喜极而泣,这是虞宁雪最终的反应,她拿围巾捂着自己的脸,哭得鼻尖通红,却压抑着,只发出了浅浅的抽噎声。 白澄夏透过后视镜看去,眼圈也泛起了红,她何其有幸,能够和这样美好的虞宁雪在一起。 车辆启动,她们朝着回家的方向开去。 虞宁雪也终于整理好了情绪,隔着一层围巾闷闷地说:“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话音刚落,白澄夏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刚刚我那个反应太丢脸了,再来一遍嘛。” “那情绪都不对了,怎么再来一遍?” “我不管,算你欠我一次表白。” 对于虞宁雪跳脱的思维,白澄夏简直哭笑不得,却又甘之如饴,“好,何止一次,欠你一辈子表白好不好?” 第68章 老师 时间缓缓进入冬季,皑皑白雪冲洗着人间,将五颜六色都渲染成一片干净纯粹之意。 白澄夏在经过了系统的学习后,也成功当上了冬至的挂名画师,有着之前直播时的人气,几乎每天私信都是爆满的状态。 “还真的快冬至了。” 手机上传来节气的提示,工位上的白澄夏翻开看了一眼,眸底浮现些许清浅的笑意。 昨晚,在决定去上班前,虞宁雪在她怀里嘟嘟囔囔的,双手攥着她腰间翻起一些衣角的睡衣,嗓音又轻又软。 “小白老师,你去工作了,那谁来教我?” 明明是一双水似的清透眸子,欲语还休地看来时却又娇又媚,惑人心神。 喉咙不自觉地上下滚动,白澄夏垂下眼睫,使得墨色瞳仁内越发黯淡,“你学得已经足够好了,应付高考肯定没问题。” “是吗?” 恢复了些许知觉的腿如羽毛轻轻蹭过对方的腰,攀附而上的姿势脆弱又暧昧,虞宁雪打量着白澄夏露出的锁骨,忽而翻身来到上方,双手支撑着身体,雪白的发丝萦绕着月光,清冷纯洁到仿佛充满了神性。 此刻,神女却越发俯身,直至胸口相抵,婉转的嗓音才道明来意,“小白老师要不要教我一点别的?” 白澄夏还是头一回被压在身下,这种感觉挺新奇的,而且出于虞宁雪的称呼,她总有一种背德感。 就好像宁唯和虞徽楠花了大价钱请她来教导她们孤寂厌世的女儿,她却偷偷摸摸地和这位极致懵懂而又极致引诱的大小姐调换了授课的内容。 就好比现在,大腿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是虞宁雪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白澄夏不动声色地抬眉,扶住了对方的侧腰,“你还想学些什么?” 虞宁雪轻笑一声,银铃似的清脆动听,她握住腰间那只规规矩矩的手,带着它搂住了自己的后颈,施力的那一刻,就好似被迫靠近,却又提不起半点反抗的心思。 “想学那种只有老师可以教我,而且老师也只能教我的内容。” 四目相对,一双诧异,一双妩媚,虞宁雪还娇俏地歪了歪脑袋,气音旖旎,“可以吗?” 从完全背光的角度看去,此刻的虞宁雪简直就像食人精气的妖精,眼尾轻挑,唇角微勾,一颦一笑所散发出的,皆是如水的媚意。 偏偏她还眸光清亮,那层水雾浅浅的,看上去单纯而稚气,使得这份勾引变得更为高明。 愿者上钩,白澄夏读懂了,心跳却还是吵闹起来,一下下的失去了平时的节奏。 “老师为什么不说话?” 虞宁雪撩起一缕发丝,调皮地在白澄夏颈间打着转,声线拿捏着恰到好处的委屈,“是我不够乖吗,所以才不教我?” 白澄夏想说她现在的所作所为可和“乖”这个字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毕竟那只攀进自己衣摆的手仍然在上移,衣衫变得凌乱,虞宁雪却像一只格外满意的猫,泛红的眼尾挂上了一抹餍足。 “这可是……你说的。” 原本清越的嗓音此刻变得又低又哑,白澄夏撑着床面起身,又搂着虞宁雪靠向了自己,不过须臾,地位调转,攻守易势,她从身下的那个变成了气定神闲垂眸注视的那一方。 房间里面开了空调,虞宁雪穿得挺简单的,如今吊带稍稍滑落肩头,裙摆堪堪遮住小腿,隔着一层布料接触对方大腿,她不自在地抿唇,做出了想要逃离的举动。 后腰的一只手拦住了去路,反而起身后又被按了回去,虞宁雪身子一抖,耳尖也在月色下红了个彻底。 白澄夏慢条斯理地一一扫过她淡粉色的颈、急促起伏的胸口、纤细柔韧的腰肢,每一处线条都生得完美,如女娲最为满意的作品。 “跑什么?不是要我教你吗?” 虞宁雪是跪坐在白澄夏身上的,但是因为身子哪里都是软的,她喘息着弓身,眼眶已经蓄上了一层暧昧的泪意,“谁说我跑了,我还等着老师亲手教我呢。” 她将重音放在了“亲手”二字上,还挑衅地看去一眼。 白澄夏呼吸一滞,倒是没想到虞宁雪居然这个时候还在嘴硬,心底仿佛被勾出了些不可言说的侵占欲,眼底的暗色浓郁了些。 从哪里开始教起呢,接吻吗? 打定主意的一瞬间,白澄夏的手顺着瘦削的脊背上移,轻微施以力度后,微微俯身就能同虞宁雪呼吸相抵,距离拉近之下,那双湿漉漉的瞳眸内终于暴露出些许紧张与不安,她闷笑一声,彻底掠夺了对方的呼吸。 虞宁雪的唇很软,触碰上去时简直就像一片湿热的云雾,满是清甜的气息。 后背的那只手算不上很大,但是抵在那里,虞宁雪就提不起力气逃离了,哪怕呼吸都颤抖起来,也只能任由白澄夏占据到她唇瓣的深处。 前段时间刚刚下过雪,如今开始化了,覆盖在地面上的冰层逐渐被温度溶解,一股股地流淌而下,仿佛昭示着草木生机,随着大自然的呼吸而浸润到山林间。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冷,虞宁雪一直在发抖,眼圈晕红,一副仿佛在天寒地冻下衣不蔽。体的可怜模样。 她的唇瓣咬紧了唯一的热源,整个身子在皎洁的清辉下展现出一片粉白,明明已经不堪承受,明明凸起的指骨都泛起了淡青色,明明塌下的腰肢不断地轻颤,她却仍然在呼吸间勾勒出入侵者的模样,低泣道:“老师,唔——您这是……在教我什么?” 白澄夏垂眸盯着那双失神而涣散的漂亮瞳孔,水光覆盖其中,显得柔弱可欺,令人心怜的同时,却想让她露出更加失控的模样。 让她的眼睛里只留下自己的身影。 屋内安静了下来,细长深埋在虞宁雪的唇瓣之中,偶尔会用指腹挑起舌尖,白澄夏心满意足地看着那越发汹涌的泪意,勾唇道:“你想学什么?” 虞宁雪在这个空档喘息着调整自己的状态,但脑袋里还是晕晕乎乎的,她试探着说:“……语文?” “那就把桃花源记背一遍吧。” “这种时候,你——喂!” 视线被泪水模糊,虞宁雪紧紧抓着白澄夏的手臂,哽咽道:“我背、我背还不行吗?”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嗯……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唔——” 在那之后,虞宁雪就背不下去了,全部的感官都集中起来,她好似一只扁舟,在海浪的击打之中艰难地保持平衡。 思绪混乱下,她忍不住咬了白澄夏一口,娇声娇气地泄愤:“你过分!我不玩了,我不玩了!” 明明一开始是她故意逗白澄夏的,怎么到了最后,被玩得眼眶通红、衣衫凌乱的人却成了自己? 这不公平! 但是游戏开始了哪有轻易结束的道理? 白澄夏收敛了些动作,浅笑扬眉看她,“小虞同学,这场考试可还没完呢。” 虞宁雪有些后悔了,数学本来就是她的弱项,偏偏这人还老问她数学题,在这种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的情况下。 而且一旦错了,她就要数着数接受惩罚,简直犯规! 临近深夜,虞宁雪说什么也不愿意再继续了,哭着推开白澄夏,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你去上你的班去,这些天我都不想看见你!” 但是,还有六天就要冬至了呢。 第69章 冬至 白澄夏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期待一个日子的到来了。 往常的冬至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个节气而已,有闲功夫的话会给自己煮个饺子吃,没那个心情的话,这一天也就和一年里的三百六十五天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世界会因为某一个人的存在而变得不一样。 冬至那天是星期六,白澄夏按照和宁唯约好的,一起在公司里“加班”。 工位上,电脑里还保存着各种各样的设计图,有关游戏人物的、有关世界观设定的……有关第一枚、她亲自设计出的戒指。 如今,实物正安安静静地躺在精美小巧的礼盒内,白澄夏歪着脑袋看了看,不由得露出一抹期待的笑容。 在那天“考察”完虞宁雪后,对方可是闹了十足的脾气,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和她说话。 只是晚上睡熟了还是会主动翻身靠过来,那也是她们最近唯一的亲密接触了。 冬日的光线透过窗户温温柔柔地照进来,打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白澄夏伸了个懒腰,目光扫过亮着的手机屏幕。 “我今天要去公司加班,就先走了,回来给你过生日。” 那是她发给虞宁雪的消息,上面还有许多已读不回,不过虽说态度冷淡,虞宁雪却把头像换成了“好委屈”的懒羊羊表情包,令人仿佛能从那瘪着嘴的动漫小羊上看出她的心情。 白澄夏时常看着那个头像就忍不住笑出声了,感慨虞宁雪真是世界第一的口是心非。 手机响起了来电,但一秒钟后就迅速挂断,来电显示是一片雪花。 想来差不多了,白澄夏弯眸收拾好东西,将礼盒放进口袋内,驱车回家。 宁唯应该还在面包坊学着做蛋糕,所以打开门时只有虞徽楠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白澄夏朝他笑笑,用口型问:“怎么样了?” 虞徽楠骄傲地仰首,同样小声道:“有我在,还能搞砸吗?” 两人互相比了一个OK的手势,这时,虞宁雪自己控制着轮椅走了出来,给了他们一人一声冷哼。 白澄夏自觉地追上前去,问:“你是要洗漱吗?” “用不着你帮忙,我自己可以。” first blood。 虞宁雪浅浅蹙眉,虽然说确实有赌气的成分,但是又经过了一个月的康复训练,她已经可以做到短时间站立了,只是行走还有些困难而已。 而且,今天可是她的生日诶,这人到了现在居然一句祝福也不说? 难道真的要一直冷战下去吗? 对着镜子的眼眶红了一些,虞宁雪暗自咬唇憋下那份酸涩,自顾自地刷牙洗脸,当一旁的白澄夏是空气。 白澄夏轻声叹了口气,默默站在旁边看虞宁雪洗漱完,刚想开口,对方就撇开眼,闷闷道:“我不想听你说话。” double kill。 跟着虞宁雪走出去后,正好虞徽楠迎了上来,笑眯眯地说:“雪儿,生日快乐,你妈妈还在给你准备礼物,所以爸爸的等会儿和她的一起给你,好不好?” 这是宁唯刻意要求的,毕竟只有她的礼物需要现做,但是她又不愿意当最后送虞宁雪生日礼物的那个人。 闻言,虞宁雪弯起双眸,露出一个清甜的笑容,“好,谢谢爸爸。” “这有什么?” 虞徽楠不由得摸了摸虞宁雪的脑袋,在他看来,自己的女儿就是公主,值得世界上的一切美好。 见父女俩气氛和谐融洽,白澄夏越发加入不进去了,只能尴尬地揉了揉鼻尖,希望宁唯能赶快回来。 “咳,你们都饿了吧?要不要先去吃早饭?” 这时,虞徽楠还是好心地搭了腔,“我已经吃过了,你推雪儿过去吧。” 虞宁雪却抬眸瞥了白澄夏一眼,自己按着遥控来到了餐桌前,阴阳怪气道:“你不是都已经去了趟公司又回来了吗,还没吃早饭?” thrip kill。 明里暗里是在指责自己走之前没有说一声,但是如果吵醒对方的话,怕是起床气会更严重吧? 白澄夏故作乖顺地低头,眉目温驯道:“没有,想回来和你一起吃来着。” 虞宁雪仿佛被顺了一把毛,傲娇地清了清嗓子,“等我做什么?你忙你的工作就好了。” “我最近跑公司跑得勤是因为……” 差点就说漏了嘴,白澄夏抿抿唇,把餐桌上的燕麦粥推到了虞宁雪面前,弱弱的不吭声。 虞宁雪又有些恼了,凶巴巴地吃了一口,委屈道:“不就是在折腾那个新手游吗?” 其实还有一句话,“难道那个游戏比我还重要吗”,但是到底被理智和矜持束缚着,这才没有脱口而出。 白澄夏想要解释,确实,最近冬至策划了一款全新的女性向手游,正在设计四位女性主角的人物形象,而她,作为自带流量的画师,自然承担了很多工作量。 但是尽管这样,白澄夏还是忙里偷闲设计起自己的求婚戒指来。 初稿、审图、打样、修缮,每一步都是她偷偷在公司监工完成的,所以才能不被发现,如今静悄悄地藏在裤子口袋里。 “当当,我回来啦。” 别墅的大门被拉开,宁唯笑着站在门口,见她们脸色似乎都不是很好的样子,顿时走了过来,“怎么了?” 虞宁雪不想在宁唯面前表现出来,便摇了摇头,“没事,妈妈,你去做什么了?” 宁唯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很是自然地拿出了放在身后的盒子,“呐,妈妈亲手做的蛋糕哦,从烤面包坯那一步就开始了,要看看吗?” 作为一个拥有自己的事业的女性,宁唯没怎么进过厨房,这次为了做好一个蛋糕,从十一月,她就开始向阿姨请教,又前往面包坊实操,不知闹了多少笑话,才稍微得心应手了些。 如今,她期待地看向虞宁雪,眼底闪着温柔的光晕。 虞宁雪其实猜到了,因为最近老是闻到宁唯身上的烘焙香气,不过她并没有戳破,而是笑容满满地拆开了包装,挑眉惊叹:“哇。” 那是一个以蓝白为主色调的蛋糕,奶油刮得不是很平整,顶部放着一架巧克力雕刻成的钢琴,而前方闭眼弹奏的少女,雪发乌眉,气质说不出的清雅凛然。 惊奇的意味浓了些,虞宁雪是真的没想到宁唯能做出这么精致的蛋糕来,顿时眼底都有些热了,“这个……” “是你,雪儿你不知道,当你在舞台上演奏的时候,简直有万丈光芒,妈妈能看出来,你是真的喜欢音乐,所以今天,我把你自己送给你,希望你能找回原来的那个自己。” 宁唯目光柔和,虽说为人母亲,并不需要女儿多么出彩,但是既然那是虞宁雪的梦想,她就希望虞宁雪能如愿。 这时,虞徽楠也走了过来,抬手递来一串钥匙,就像当初把车钥匙递给白澄夏时一样别扭,“喏,冬至特意为你设立的,编曲部。” 虞宁雪懵懵地接了过来,反而是白澄夏开口解释,“之前冬至在游戏里面的背景音乐都是外包给其他专门的音乐公司制作的,现在,爸他特意清空了一层出来做编曲部,里面的设备都是顶尖的,以后,那里就是你的灵感屋了。” 替虞徽楠解释完后,她眨了眨眼,俏皮道:“虞总监好,我是绘画部的白澄夏。” 虞宁雪不由得笑了出来,心底的郁气也随着父母的珍爱而消散,随即,她抬眸望向白澄夏,坦然地伸出手,“那你的呢?” “我的什么?” 白澄夏有些害羞,耳朵都红了起来,便适时地装傻。 “你的礼物,别告诉我你没准备哦?” 虞宁雪眼尾漾开笑意,她看着白澄夏手足无措的模样,心底也缓缓涌出一个猜测来。 如果是真的……那可就太好了。 唇瓣被咬紧了些,白澄夏看了眼都在笑眯眯注视她的宁唯和虞徽楠,有些懊恼地低下了头,“我感觉、比起妈妈和爸爸的,我的礼物好像有点自私了。” 毕竟,宁唯和虞徽楠在意的都是虞宁雪的梦想,而她,一门心思扑在了求婚戒指上。 闻言,心脏微妙地收缩了一下,就好像被期待挤压得快要窒息,虞宁雪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强撑出一片表面上的余裕,道:“你、你不拿出来看看,怎么知道我喜不喜欢?” 是她想的那个吧、一定是吧? 白澄夏一瞬不错地看过去,有些发抖的手终究是挪向了裤子口袋,喉咙上下滚动着,像是要将那些紧张给吞咽下去。 “我、我的礼物。” 她按照演练过的无数次,单膝跪地,如同将自己一颗诚挚的心袒露出来,“是我自己设计的戒指,我是夏至出生的,你却是冬至,照理来说,暖阳与雪花并不能同时存在,但是我想让它们在一起,就像我想和你在一起一样,雪儿,你可以嫁给我吗?余生,永远,都和我一起度过。” 精致的礼盒打开一半,露出了里面两枚同样款式的钻戒,指环的部分雕刻成了梅枝,上方缀着一颗分叉细腻的雪花,每一道叉上都用金箔细细地勾勒了一笔,就好似温暖的阳光照射在雪花上,经久不化,二者共存。 第70章 夏至 余生、永远。 虞宁雪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或许称得上喜极而泣,当猜测成为现实的这一刻,她只想紧紧抱住白澄夏,怎么也不松手。 但那到底太过失控,宁唯和虞徽楠还在一旁看着呢。 在矜持的束缚下,虞宁雪只是伸出了一只略微发抖的手,声线也一刻不停地颤,“你这戒指,合手吗?” 此话一出,仿佛她伸出手来,只是为了丈量一下尺寸而已。 白澄夏顿时笑了起来,紧张都消散了许多,毕竟,虞宁雪的状态,看上去也没有比她好上多少。 宁唯这时已经自觉地远离了些,给年轻人让出属于她们自己的空间,不过闻言,还是忍不住拍了虞徽楠一下,吐槽道:“看看你这家伙的傲娇基因,多好的氛围就给破坏了。” 虞徽楠无奈一笑,满眼都是此刻仿佛被满足和幸福包围起来的虞宁雪,点破道:“再继续这个氛围,雪儿怕是要哭了。” “还是老傲娇理解小傲娇哦?” “那是。” 同一空间内,即便压低了声音,他们的对话其实也是有些引人注目的,但是现在的白澄夏和虞宁雪,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分过去了。 白澄夏拍了拍自己的手,仿佛是希望它争气些,别再抖了,见状,虞宁雪轻笑一声,双眸弯起月牙的弧度,点点泪花闪烁其中,在墨色瞳孔间如一条璀璨的星河,“快点,过时不候了。” 明明是她自己迫不及待,反而口是心非地说着这种话。 心里好笑,但面色更为郑重了些,白澄夏将戒指戴在了虞宁雪左手的中指上。 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完成后,她却长呼一口气,仿佛实现了什么终生的夙愿一般。 两人的目光都定格在了戒指上,一双洋溢着满足,一双却有些欲言又止。 虞宁雪拉住了白澄夏的手,停顿了几秒,终究是咬唇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中指是代表订婚的意思吧?” 白澄夏愣在了原地,点点头,“对,怎么……” 还没说完,虞宁雪便又把那只手伸了过来,“我们一步到位吧,正好今天妈妈爸爸他们也在。” 她的话说得含糊,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白澄夏下意识转头看向了不知何时已经和她们保持距离的宁唯和虞徽楠,无措到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宁唯则是来到了虞宁雪的身边,扶住了那只有些发颤的手,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虞徽楠也有样学样,站在了虞宁雪的另一边,直勾勾地看着白澄夏。 虽然说,他们当然觉得自家的宝贝女儿不用这么着急就把自己嫁出去,但是耐不住虞宁雪本人喜欢,而且有他们做后盾,自然会支持虞宁雪的一切选择。 就像被一个大惊喜砸懵了,白澄夏本来还想着自己会不会被拒绝,毕竟她们年纪都不大,所以就先订婚好了,到时候等虞宁雪读完大学,再考虑别的。 要么去国外领证,要么在国内邀请亲朋好友参加婚礼,反正,她们最后肯定会缔结相伴一生的关系。 只是白澄夏没想到,一向矜持敏感、容易害羞的虞宁雪,居然会主动提出将钻戒戴到无名指上。 “还愣着做什么?” 见她那副傻乎乎的模样,宁唯无奈一笑,不由得出声提醒。 白澄夏立马回神,将戒指摘了下来,又戴回了无名指上,她同眼圈晕红、眼尾却勾起笑意的虞宁雪对视,心神激荡地将另一枚戒指递过去。 虞宁雪爱不释手地看了一会儿自己仿佛被套牢的无名指,随后才拿出那枚属于白澄夏的戒指,一鼓作气地戴在了和自己相同的位置。 就像尘埃落定,她们在父母的见证下,完成了对对方的承诺。 余生、永远。 送礼物的流程被拉长了些,但好在并没有耽误午饭,一家四口用完餐后,除了宁唯以外的三个人都对蛋糕赞不绝口,夸得宁唯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下午,宁唯和虞徽楠说要出去看电影,很是善解人意地把空间留给了刚刚互通心意的她们。 白澄夏每时每刻都能感觉到手指中间多出来的触感,便有些本能的不好意思,时不时看虞宁雪一眼,又在被发现后赶忙收回目光。 虞宁雪倒是觉得很新奇,因为她很少见到白澄夏害羞的样子,更多的时候,都是她被这个坏蛋给逗弄得满脸通红,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难以说出来。 试探着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虞宁雪一步步朝正在沙发上削苹果的白澄夏走去。 见状,白澄夏赶忙放下自己手中的水果刀,准备走过去扶着些。 “你别过来。” 虞宁雪立马制止,随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可能有些重了,软声道:“让我自己试一下吧。” 如果目的地是白澄夏的话,无论再困难的路,她一定都可以走完的。 果然,即便到了最后几步,虞宁雪的腿都无意识地发颤、发软,她却仍然坚持到了最后,直到跌进白澄夏怀中。 迎上那心疼的目光,虞宁雪扬起一个灿烂的笑,“我做到了。” 这一条路,她好像走了接近二十年,这才能再次醒来,再次进入这个温暖的世界。 白澄夏心里也生出了很多感触,她想到自己一开始对虞宁雪的抵触、怨恨、恶语相向,想到虞宁雪那么卑微地乞求自己留下的模样,想到对方孤身一人,而自己却忘记过往,开启了没有对方的新生活。 她是愧疚的,也是自责的,甚至想着如果重来一次,陪着虞宁雪也没什么不好的。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式了,现在的她们,才更应该珍惜未来。 考虑到自己也算是个人形标识,她们把第二阶段的康复训练设置在了别墅后的院子里,开春后,那里长满了松软的草,哪怕摔进去也只会产生近距离接触大自然的清新感。 白澄夏站的位置也一天天的变远,但是每一次,哪怕跌倒,*虞宁雪都能艰难地走过来,眼底染着执拗与决心。 四月份的时候,虞宁雪再去复诊,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诊断。 “虞小姐,恭喜你,你已经完全痊愈了。” 主治医师笑得柔和,显然也在替她们高兴。 但是彻底离开轮椅后,虞宁雪的生活也日渐忙碌起来,宁唯给她报了成人高考的补习班,又安排了钢琴老师进行更加深入的学习,自己则是去见了许多音乐学院的指导老师,想多了解些今年的情况。 对此,白澄夏虽然觉得自己有些被忽视,但也着实为正在破茧成蝶的虞宁雪感到高兴。 六月二十日这天,太阳直射光几乎快要到达北回归线,天气变得燥热,热空气熏得摩天大楼都有些变形。 白澄夏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百无聊赖地转着电容笔,目光有一搭没一搭地看向电脑的显示屏。 冬至新推出的游戏已经开始公测了,名字叫做《翼族:始源》,讲述了主角作为翼族存活下来的最后一只白鸥,自行斩断羽翼躲进人间并试图寻找灭族真相的故事。 她们正在开会,根据四位女主角的热度讨论接下来的规划。 或许是因为有之前的热度加持,再加上《翼族:始源》算得上 第1部 真正讲述女性之间感情的游戏,所以一经公测,几乎是好评如潮。 “白总监,下一轮卡池的卡面,构思得怎么样了?” 宁唯在线上会议里笑着问,早在一周前,她和虞徽楠说要出去旅游一阵子,然后就把这有关新游戏的一大堆事情都交给了白澄夏。 白澄夏都快忙得焦头烂额了,闻言,回得有气无力的,“在想了,还有十天时间呢。” “这一轮的卡,尺度可以稍微拉大一点,女主们也可以画出她们的真身了。” “好,我知道了。” 当初设计游戏人物的时候,考虑到世界观,所以四位女主里面只有一位是普通人类,剩下的一只猫、一只狐狸、一只白狼,再凑一凑,都可以开动物园了。 挂断会议后,白澄夏新建了一张空白的画纸,犹豫着下笔。 与此同时,刚刚上完数学课的虞宁雪开车前往了公司,在录音棚里面一待就是一下午,出来时只拿了一个u盘,眉心舒展,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晚上八点,白澄夏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家。 她回去的时候,屋里漆黑一片,隐隐约约的,还有几声猫叫,听着怪慎人的。 白澄夏一边在心里想着“鬼都是假的”,一边却忍不住心跳加速,眼疾手快地在玄关处把客厅的所有灯都点开了。 这也就导致,抱着小猫一步步走进的虞宁雪,有些尴尬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对上白澄夏疑惑的眼神,虞宁雪羞恼地走过去,把那只看上去只有两个月大的蓝金渐层也递了过去,“你不是喜欢猫吗?咱们一起养一只吧。” 小猫还没有手臂长,但是眼睛很大,看起来水汪汪的,奶声奶气地叫了几句。 白澄夏小心翼翼地抱住它,顿时觉得刚刚的自己有些好笑,怎么被一只小猫吓成这样? “这是女孩子还是男孩子?你给它取名字了吗?” 见她喜欢,虞宁雪笑了起来,道:“是女孩子,等着和你一起取呢,你想叫它什么?” 白澄夏将小猫举起来看了一会儿,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一个词,“我们叫它‘年年’吧,怎么样?” 闻言,虞宁雪有些不解,“为什么是这个名字?” “因为一年里既有夏至,也有冬至,而它是我们一起养大的,年年岁岁都陪在我们身边,所以我觉得‘年年’这个名字挺好的,你觉得呢?” “年年岁岁。” 虞宁雪低声呢喃过这个词,随后笑意越发璀璨,点头道:“嗯,我觉得挺好的,年年,你觉得呢?” 说着,她摸了一下年年的脑袋,年年则是用鼻尖蹭着她的手,鼻腔里呼噜呼噜的,可见也是喜欢的。 白澄夏抱着年年来到了沙发上,感觉一身的疲惫都被洗净了,笑着问:“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养猫的?” 虞宁雪站在一旁,似是有些扭捏,“那个游戏里,你最喜欢的角色不就是猫女吗?” 喉咙上下滚动着,不知为何,白澄夏有些尴尬,连忙解释,“不是,只是因为那个角色更偏向于完全由我构建出来的,所以就会有一种把她当女儿的感觉。” “只是女儿吗?” 虞宁雪微微挑眉,俯身凑到白澄夏耳边,“xp而已,说出来又不犯法,而且……” 她娇笑一声,轻轻咬在白澄夏的耳垂上,吐息如兰,“我也不是不能满足你。” 白澄夏整个人都抖了一下,连带着年年也跑了出去,自觉地找了一处角落缩着,迷茫地观察两个奇怪的人类。 “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你不问问我,你的生日礼物吗?” 能够感觉出来,伴随着年龄的增长,那股子存在于虞宁雪身上的稚气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能够令人血脉偾张的性感,和魅惑。 血液流速不断加快,心脏的收缩频率也在上升,白澄夏仰首躲了躲,艰难道:“我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鼻腔内传出的笑声格外动听,虞宁雪浅浅地点着白澄夏的下巴,如一只胜券在握的狐狸,将敌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你不会以为,我要说我自己吧?” 白澄夏差点就要点头了,但又意识到一般虞宁雪的礼物不会那么简单,便吞咽了一声,道:“那是什么?年年吗?” “年年算其中之一,我也是其中之一,你再猜猜?” 糟糕的想象浮现在脑海,但是不甚清晰,白澄夏直勾勾地盯着虞宁雪面上风情万种的笑,嗓音无端地变低,“你要……满足我吗?” “对了一半。” 虞宁雪姿态利落地起身,从大腿处绑着的腿环上取出一个u盘,“喏,你之前一直烦恼的人物曲,我都给你写好了,里面还有很多纯音乐,你觉得合适的话就用来当bgm吧。” 白澄夏没有想到礼物会是这个,确实解了她的燃眉之急,确实很符合虞宁雪说得少做得多的性格,但是…… 其实她还挺想看看虞宁雪戴猫耳的样子的。 瞥见她这副隐忍着失落的模样,虞宁雪不由得轻笑出声,“瞧你急的,先去洗澡吧,出来之后,你想要的、应有尽有。” 心脏又一次兴奋地扑通扑通跳了起来,白澄夏收拾好自己的换洗衣物,走进洗手间时还有些飘飘然。 她不是在做梦吧? 纯黑色的猫耳,还能顺着重力转动,毛茸茸的猫尾巴害羞地垂下,缩在了两腿之间,雾气蒸腾中,虞宁雪湿润着一双水眸,咬唇看来时,简直娇艳欲滴,妩媚到了极点。 白澄夏头发还没吹,但是眼神就像黏在了虞宁雪身上,没有任何旁的事物再可以吸引半分。 这就是虞宁雪想要的效果。 虽然说和一个游戏人物吃醋很不应该,但是,虞宁雪就是恃宠而骄地想要占据白澄夏的所有喜欢。 既然喜欢猫女的话,那她成为就好了,正好,彼此都很满意。 发梢上的水珠滴在了虞宁雪的身上,冰冷的温度使得她轻轻颤动,脑袋上的猫耳也跟着发抖,抖出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情。 白澄夏垂眸看着那瓷白上的片片红痕,娇嫩、鲜艳,是她存在过的最好证明。 她忽地吻下去,感受到虞宁雪的颤栗,耳朵、尾巴、神经,乃至灵魂,似乎都在与她共舞,奏出一片暧昧又潮湿的新篇章。 零点钟声敲响,屋内忽然奏起生日快乐歌,但这时的虞宁雪已经累得眸光都难以聚焦,只能真的像猫一样蹭了蹭白澄夏,哑声道:“生日快乐,满意了吗?” 白澄夏看着连耳朵都耷拉下去的虞宁雪,低头吻了吻,“很满意,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一年就这一次,不然要被你折腾死了。” “哪有,是我爱死你了。” “哼,算你会说话。” “那我以后天天说给你听,好不好?” 虞宁雪没有回答,但唯一的答案——“好”,已经直白地表现在那双柔情四溢的墨色瞳孔中了。 愿上天保佑,她们能够长久。 第 71 章【VIP】 第71章 我 我曾经很讨厌白色。 因为这个颜色对我来说意味着与众不同,代表着不合群和孤僻,我不想被叫做怪物,但是我好像,渐渐失去了交朋友的能力。 小的时候,我见过许多长辈,他们老是摸着我的头发,然后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我也见过好多白大褂的哥哥姐姐,他们有时候抽血,有时候打针,让我疼哭了好几次,也让妈妈和爸爸跟着哭了起来。 难道,针筒还能隔山打牛疼到他们身上去吗? 我不知道,但是还是离那些打针的病人远了一些。 后来,我的世界忽然小了好多,就好像家人给我塑造出了一个安全区,保护着我,也令我对外界一无所知。 直到我去上学了,我才发现,为什么大家的头顶都是黑色的? 为什么只有我的头发是白色的? 我不知道原因,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叫我“小老太太”,我明明和他们一样大,怎么会是老太太呢? 我不喜欢他们,他们老是捉弄我,还说什么白头发的女人是魔女,电视剧里面就是这样说的。 可是我要是妖怪的话,早就把他们都吃了,哪儿还轮得到他们来欺负我? 或许是因为有一次我忍不住咬了其中一个人,他们传得更凶了,说得好像我真的是个会吃人的怪物一样,让大家都对我有了偏见。 我不想去学校了,也讨厌起我这一头白发来,我忍不住去想,会不会我真的是个怪物,不然为什么我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呢? 趁着妈妈和爸爸不在家,我拿剪刀剪掉了我的头发,又拿记号笔把剩下的涂黑,看着镜子里不伦不类的我,我居然更想哭了。 为什么就一定要是我呢,为什么我就要经历这一切? 可能是阿姨发现了躲在房间里哭泣的我,妈妈从公司赶回来了,却什么也说不出,只能抱着我哭,重复着“对不起”。 为什么?妈妈和我道歉做什么? 那一晚,妈妈和我说了很多,也让我明白了我的不一样。 普通人变老后才会头发花白,但我自出生起体内就缺少了一种元素,所以长出的毛发才是白色的,又细又软。 眉毛还可以靠染色来维持,但是头发这种,他们确实也没什么办法。 随着我渐渐长大,我也明白了妈妈和爸爸为我付出的苦心,所以我努力不再表现出那份委屈和孤寂,只把自己当作学校里游离的存在。 那些不理解的人,就让他们去说吧,反正也无法实质上伤害到我。 真的吗? 其实不是的,我也想有自己的朋友,想和她们手挽手去洗手间,想周末和她们出去玩,逛街、看电影都可以,想约她们来我家里玩,分享我觉得很好吃的零食。 在初中的时候,我也确实结实了一个朋友,我第一次有朋友,简直开心得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哪怕敏感地察觉到对方似乎对我有些抵触,我也装作没有发现,拿零花钱带她去吃那些她喜欢的东西。 不过妈妈告诉我,她是觉得我有司机接送,一定很有钱,并不是真心想和我做朋友。 我不傻,我当然能看出来,但是那样也没关系,只要我不再是一个人就足够了。 为了合群,我央求着妈妈给我染头发,我如愿在镜子里看到了黑发的自己,却在半月后得到了“阴阳女”的绰号。 原来是白色的发根长了出来,那副模样实在太过怪异,或许称得上吓人吧,我唯一的朋友也离我而去,我受不了那种异样的目光,办理了休学,自己在家里准备中考。 高一入学的时候,我仍然是一头白发,之前染黑的部分又被漂白了,有些发梢断了,所以看上去参差不齐的。 我扎起了马尾,并且在心底告诫自己,没有朋友也没什么的,至少新环境,不会再有那么多令人不适的视线了。 步入高中后,正常人还是多了许多,有挺多女生向我搭话的,但是我已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她们相处了,所以或许看上去挺冷漠的,把她们都吓跑了。 我直到现在还记得,遇见白澄夏的那一天。 晚自习放学后,我因为是值日生,所以要留到最后一个进行清扫关灯和锁门,等到我走出教室的时候,走廊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我按照记忆下楼,却在墙角碰见了几个聚在一起的高年级学长,我很讨厌他们的眼神,就像在路上看到了一只流浪猫,那种视别人为客体的眼神简直太冒犯了。 “你头发为什么是白色的啊?像个小老太太。” 那个为首的男生跳了下来,还拍了拍手,靠近后,那股子挥之不去的烟味简直令人作呕。 我后退了一步,紧紧盯着他,“与你无关。” 他们应该不敢在学校对我怎么样的。 可是被三个比我高了接近半个脑袋的男性围起来的感受很不舒服,另一边的男生抬起手,显然是要摸我的头发,我已经打定了主意,但凡他敢,我就敢在他那只手上咬下一块皮来。 不过那只手并没有落下,远处传来熟悉的严肃嗓音,“你们几个,又在做什么?” 顿时,那几个男生如霜打的茄子,立马站直了身子,笑嘻嘻地说只是逗我玩。 “没事吧?” 我抿紧了唇,朝目露关切的教导主任看去,勉强笑了笑,“没事,谢谢老师。” 其实,我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在夏夜里,还有些忍不住的发抖。 “小白,你送她到校门口吧,然后记得周五之前把表交过来。” 教导主任在吩咐跟在她身后的女生,我好奇地看去一眼,是个长相很漂亮、双眼亮晶晶,显得有些英气明锐的女孩子。 “走吧,我送你出去。” 她开口了,声音和我想的一样,又清又亮,我默默地跟在后面,不打算开口,想着到了校门口,就不麻烦她了。 不过她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那群男生家里比较有钱,不在乎升学,所以平日里爱欺负人,老师也不太好管教,你……” 她顿住了,可能也是觉得我这样沉默寡言的人很是无趣吧。 “我觉得你的头发挺好看的,真的,像天使一样。” 什么? 我不自觉地抬头看去,这时候,她正好在月光下回头,笑起来露出了两颗干干净净的虎牙。 “真的吗?” 反应过来后,我已经期盼地追问,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神究竟有多渴望。 她愣了一会儿,使得我有些紧张,有些后怕,不过她很快就坚定了神情,简直就像在向我保证什么。 “真的,我觉得很漂亮,一点也不像老太太,反而像下凡的仙女。” 我就没见过这么较真的人,好像生怕我误会她说谎,恳切又真诚地看来。 我忽然被逗笑了,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摩挲着,想要缓解这份陌生的悸动,便故意说:“你就别昧着良心了,长这么大,身边人都很怕我。” 说完,她的眼神产生了些许细微的变化,如果不是我一直盯着看,或许还发现不了,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情绪呢? 或许是动容吧。 我不适应地后退了一步,赶忙说:“不过还是谢谢你安慰我,除了爸妈,还没有人说过我这样很好看呢。” 就这样吧,别再接触了,就让这样的印象停留在这里。 我转身想要逃跑,她却有些笨拙地开口:“他们没品罢了,你看,月光、冰川、落雪都是白色的,白色是很纯粹很干净的颜色,我从小就很喜欢这个颜色,而你的头发,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白色。” “最好看的白色”。 就好像十多年构建出的世界观轰然倒塌,我不由得被那份酸涩熏红了眼眶,视线也被泪花模糊,眼神却执着地看去,想要再度听见肯定的答案。 “……你真这么觉得?” “真的,所以别把那群人的话放心上,我是高一七班的,你如果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这句话,是要和我做朋友的意思吗? 我的心跳都快了起来,我想,这个女生和我是第一次见面,应该只是看中了我本身,对吧? 她还说我的头发,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白色呢。 我下意识捏紧了拳,好一会儿才松开,主动伸了出去,“谢谢你,我叫虞宁雪,你叫什么呀?” 拜托,千万不要拒绝我。 也不知是注意到了我渴求的眼神,还是真的心软,总之,她笑得很好看,简直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璀璨,“我叫白澄夏,雪白的白,澄澈的澄,夏天的夏。” 我也触碰到了她的手,和我偏低的体温不一样,她的手热热的,都快和名字一样了,带着夏天的温度。 原来,她姓白吗? 那我不讨厌白色了,白色明明该是我最喜欢的颜色。 【终章】 第72章 世界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 就像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和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皇后娘娘,该用膳了。” 千篇一律的声音在殿外传来,我敛下眉目,只穿着一件贴身的轻纱走出寝殿。 不远处站着的,是我的婢女,又或者说,是一串代码? 我看着又一次被端上来的早膳,尽管品类确实很多,但这么多年,足够我吃腻了。 端起那碗银耳羹,我耐着性子吃了几口,忽然好奇地看向门外。 有多少天了? 我放下瓷碗,隐隐约约地生出了一股子郁气。 因为屋内的人,并没有因为我的动作而产生丝毫变化,就像个木头一样站在固定的位置,等待着我说“用完了”,才会走过去收拾餐盘,然后端到御膳房去,又守在门口,进行下一次的循环。 我受够了这样的“人”,受够了他们空洞的眼神,受够了无人应答的话语。 也受够了……这份孤寂。 我甚至连如今是什么日子都不知道,只知道,我已经好久都没有见过皇帝了。 她是我的发妻,在她还是太女的时候,我就按照婚约嫁给她了。 其实我也想过要不要不嫁,反正都是些木头人罢了,嫁与不嫁,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是从之前那个不算华丽的牢笼,换成如今这个金碧辉煌的囚牢,反正,金丝雀还是金丝雀。 但是,我曾不止一次地庆幸,还好我没有做出那个让我后悔一辈子的选择。 最终,我是顺从着命运,嫁给了那个我连见都没见过的女人——白澄夏。 红妆十里,锣鼓喧天,出嫁那天,我什么也没想,只是觉得,我这样的生命到底还要持续多久? 可是红盖头被玉如意掀开的那一刻,我居然看到了一双懵懂而期待的眼神,那双眼睛里是有神韵的,能够清晰地倒映出一个无欲无求的我来。 我愣住了,甚至分不清心底喷薄而出的情感意味着什么,是遇见同类的欣喜? 还是相思经年的喜极而泣? 我也不知道,当衣衫尽落,她的吻浮现在我那些无人造访的肌肤上时,我只知道我是并不抵触的。 可是,她没有做下去。 当女人侧躺在我身边,我又忽然意识到,她好像再度离我远去。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明明她的呼吸很是平稳,就和睡着了一样,但我就是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那些滚烫的吻冷却下去,带给我一身空落落的痕迹,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允许一个陌生人碰我,甚至于…… 渴望一个陌生人碰我。 我被迫带着难消的**睡去了,清晨,她醒了过来,目光似是好奇地打量着我。 我习惯只着一件亵衣入睡,如今,就像被彻底看光,我居然脸红了,赶忙拉上外衫遮盖,羞恼地看着那眼神逾矩的家伙。 不对,好像也不算逾矩,她是我的……妻子啊。 心尖瞬间变得发烫,耳垂也热了起来,我穿好了衣裳,慌乱地看向她。 她看上去呆呆的,懵懵懂懂地问我:“要用早膳吗?” 和她一起的早饭吗? 我期待了起来,她也并没有辜负我的期待,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我都过得挺开心的。 可是当她登基后,后宫充盈了起来,我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去宠幸别的女人,难道她没有发现,整个世界只有我和她是同类吗? 而且为什么,她和我永远都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她和别的女人,会做到最后一步吗? 她的吻,也会落在萧妃她们身上吗? 我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从获得意识到现在,我几乎没有这么心慌过,我好害怕,害怕她其实不喜欢我,只是顺从婚约娶了我罢了。 毕竟我和她之间,本就没什么情分。 而且,我明明只是拿她当同伴而已,我又……不喜欢她,我为什么要难受? 就这样自欺欺人又过了一年,我感觉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才能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可是快乐和痛苦或许也是存在守恒定律,那些独守空床的夜晚,听闻她留宿太平居、丽正殿、璇武宫的时候,心底总会涌出深深的嫉恨,我无法控制自己逐渐上涨的戾气,只想把她捆起来,囚。禁在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地方。 我想让她的眼里、心里都只能有我,就像我一样。 在我越发变得无法克制这些疯狂的想法时,她消失了,一个月的时间,我遍寻无果,就好像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她的存在。 那些可笑的程序还在日复一日地上朝,我却窥见了一丝真相。 我跳河了,因为没有她的日子还不如死去,可是窒息过后,我再度睁开眼,居然看见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却又有些莫名熟悉的世界。 是白澄夏所在的世界。 我见到了另一个白澄夏,她普通、平凡、兢兢业业,每天奔波于两点一线,不是万人之上、坐拥后宫佳丽的皇帝,而是一个更好亲近、更为鲜活的人类。 这里还有很多和她一样的人,是那种眼睛里面有光、每天都过得积极向上的人。 难怪……我在她眼中并不特别,我在她看来,和那些程序是一样的吗? 跟着白澄夏的日子里,我意识到了我只是她游戏里的一个角色,无足轻重,或许早就被遗忘在了记忆深处。 但是,她要换电脑? 不行,绝对不行! 慌乱和无措占据全部的心神,我恍然间意识到,那个电脑就是我和她的世界唯一的链接。 我就像溺水的人在窒息时抓紧了浮木,哪怕是要带着她一起去死,我也绝不能松手,不然,我会死的。 陛下,别丢下我,别让我一个人,求你了。 我隐忍着汹涌的泪意抓住她,在那双惊恐的视线里,我居然真的碰到她了。 不被理解的念头逐渐疯长,几乎是在那一瞬间,我就做出了决定,我没有办法再忍受没有她的世界了。 恨我也没关系,陛下,永远留下来陪着臣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