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冷欺花》 第1章 做冷欺花 水接蓝 文案:本书又名《我给姐姐当狗的那些年》 正文已完结!番外持续更新中ing 谢欺花抚养弟弟们的第十年。 他们“先来后到”地爱上了她。 - 谢欺花的弟弟们病了。 他们是她收养的,她看着他们长大。 他们爱戴她、尊敬她、懂得伺候她。 可十年之后,他们的爱都变了味道。 李尽蓝“每次你扇我巴掌,我都有反应。” 李平玺“我愿意和哥哥一起好好服侍你。” 恋姐症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不明白,唯一清楚的事情是。 他们都很爱她。 - 姐姐是姐姐,姐姐是不可以变成老婆的。 - 年末写下一本《感觉至上》 女非男们c女主裤_裆纪实向文学 浪妹回头叔侄禁忌老房着火 再下一本《英俊的继子》 小妈文学先住后爱大宅深处 开局老公葬礼!禁忌暧昧拉扯 内容标签都市花季雨季市井生活姐弟恋救赎日久生情 谢欺花李尽蓝李平玺 一句话简介姐,你给我吧。 立意家家有本难念经。 第01章恶心病 谢欺花的航班遭遇雷暴。 舷窗外惨光乍现,云雾狂涌。 宛如世界末日。 飞机在汉城上空盘旋近一小时,久久颠簸无法降落。 这是地狱般的一小时。乘客们都急疯了,机长不停做安抚工作。有两个说呼吸不上来了,还有一个年轻人突发心脏病。大多数人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汗湿的。 谢欺花旁边坐的是个男青年,颤抖着手编辑短信,落地有信号就能发出的那种,必然是遗嘱。她侧过身看了一会儿,不是写给父母的,是写给爱人的。 眼泪滴到屏幕上,青年着急忙慌抹去。突然一阵动荡,湿漉漉的手机脱手到谢欺花脚边。 谢欺花俯身帮他捡起,汗和泪水有温度,她的指尖感知到屏幕上的湿热。 她不太能共情青年的眼泪。 青年无暇顾他,只道谢谢。 他继续编辑短信,谢欺花闲着也是闲着,就凑过去看,大抵是我多么爱你,帮我照顾好我的家人,居然还有一句死后你要找一个比我更爱你的人。 “喔唷。”她惊叹,“小伙子还蛮痴情啊。” 青年没理会她,编辑完短信就泄力在椅背上,喘息连连。 飞机第四次降落失败,重新回到乌云层上,颠簸稍缓。青年略微镇静下来,转头看向谢欺花,她在闭目养神。 “……你心态可真好。”他干巴巴地道。 “不是心态好。”谢欺花说,“等死又不是求活。” 求活,哭爹喊娘,求神拜佛,就像机舱里大多数人一样。 等死就很简单,两眼一闭往后一躺,剩下只是时间问题。 “你……”青年打量谢欺花,“你不怕啊?” “怕啊,飞机一坠,全身都炸粉碎了好吗?那么疼,这他妈最惨的死法了。” 谢欺花自己倒讲得十分轻松,前后座的乘客都被吓到了,怒骂她别乌鸦嘴。 谢欺花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青年又问“你不写点什么?” “有什么好写?我活了三十岁还没对象呢。” “写给亲人啊,又不是非要写给对象。”青年顿了顿,“你亲人肯定也会有一些念想……” “……亲人?”谢欺花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她捏了把眉心,“算了吧,那还不如死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亲人,才能让年已三十的女人说出“遗书写给他们不如死了算了”。 最终,飞机平稳降落。 机身冲破浑浊云层的那一刻。 机翼擦着雪白的云线,像哈达。 突然间,世界就宁静了。 劫后余生的人们在欢泣。 身边有亲人朋友的,相互抚摸手背鼓励对方,以眼神传递平安的喜悦。其余的就拿起手机给亲人朋友报平安,如谢欺花身边的青年。而她只撑着下巴,平静地看向舷窗外阴绿的停机坪。 一想到待会要面对的两人。 谢欺花想让机长再调个头。 飞机平安落地,谢欺花跟着人流走。 大厅里到处都是喜极而泣的生还者。 很吵,谢欺花烦躁地揉着耳朵。 紧接着,陷进一个宽阔的拥抱。 “姐姐!姐姐!”男人用力地环住她的肩膀,“还好你没事!真是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我想着你可千万不 能有事……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谢欺花埋在他的风衣里,只觉得气都喘不过来。李平玺一边哭一边说,胸腔在震颤,心脏咚咚咚跳的厉害。谢欺花耳朵都要被震麻了,也深觉矫情,忍着不耐让他抱着哭了一会儿。 “行了啊,男人有个男人的样儿,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净流一些猫尿!” 谢欺花推开他,没看见他身后有人,又问“就你一个人?李尽蓝呢?” 李平玺红着眼眶“在那儿。” 谢欺花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李尽蓝就站在不远处,西装革履,发丝漆顺。他长得高大,落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像漆黑的岩柱插进低矮的石林里,只显得格格不入。 她这个当姐姐的险些落了难,有人哭天抢地,有人只知道冷眼旁观。李尽蓝漆黑的丹凤眼眯起,睨着谢欺花的脸,应付似的扯了扯嘴角。 谢欺花想起那些陈年事,同样没有好脸色。 “刚从公司出来?”他这套正装板正极了。 第2章 “应酬完。”李尽蓝言简意赅,“你行李呢?” “我邮寄回来的,办行李托运狗日的很贵啊。” 说脏话,谢欺花随口的事。他爸他妈的,他爹他娘的,他的姐姐就是这么一个粗俗的人。 李尽蓝蹙眉,他很久没听到这样刺耳的粗口了“这是在公共场合,你不能有点素质?” “我没素质?你不看看刚才飞机上,那么多人指天骂地的,我已经很有素质了好不好?”谢欺花环臂,“当两天董事就以为自己是人上人了?我告诉你李尽蓝,还轮不到你教训我!” 李尽蓝冷敛着锋利眉眼“……谢欺花!” “谢欺花是你叫的?”没大没小的东西。 “诶,别吵别吵。”李平玺一看这两人又快掐起来了,连忙隔着中间劝架。这么多年来,他在家里就是这个功能,“哥,咱姐刚下飞机,又遭遇了那么大的事故,心情不好很正常。” “不是!”谢欺花冷笑,“我在飞机上心情可好得很,想着死了也算了,也不用年年被你们兄弟俩气个半死,要说心情差,也是下了飞机见到你们才心情差!” “诶———姐,你怎么连我也骂啊?”李平玺还得顺她的毛,“这大冷天的,咱先上车吧。哥特意订了你爱吃的酒楼,你不是说要吃泉水武昌鱼吗?他让主厨专门留了一条新鲜的。” 谢欺花神色稍缓,还是弟弟懂事。她目不斜视地略过李尽蓝,抬脚往航站楼外走去。 . 上了车,车里暖气还没散,谢欺花坐的副驾。她有坐副驾的习惯,以前当过司机,也做过驾校教练,坐后座让她浑身不自在。她以为是李平玺开车,没想到是李尽蓝,当即要下车。 “为什么?”李尽蓝正操着方向盘倒车。 “我要坐后座,跟你坐得近我倒胃口。” 李尽蓝“随便你,倒胃口就干脆别去吃了。” “谁求着你吃了?”谢欺花喊,“停车!” 李平玺简直愁都要愁死了,就看个手机的功夫这两人又能掐起来。明年叙利亚换他们去打算了,想想也不行,这两个火药桶放在一起,指不定第三次世界大战就开启了,非常要不得。 “哥你少说两句吧。姐难得回来一趟。”又对谢欺花,“哥就是这个性子,他刚才还……” 李尽蓝冷冷剜他一眼。 李平玺只好闭上了嘴。 确实,难得回来一趟,谢欺花也不想把气氛搞这么僵。她索性闭目养神,不再说话了。 中途车停了,谢欺花悠悠转醒,以为到吃饭的地方了。结果是李尽蓝说他要买包烟。 “我买你锐刻啊买!”谢欺花气都气死了,“你什么时候瘾这么大了?” 李尽蓝不以为意,瞥她一眼“工作要抽,应酬要抽,人家递我不抽吗?” “你以前怎么骂我的?”谢欺花学他语气,“迟早抽死你,到时候肺里插管子。” “怎么,那你不也是照抽不误?”李尽蓝和她翻旧账也不含糊,“在旧屋的时候,客厅那么点大,天天让我和李平玺吸二手烟,还是说你现在把烟戒掉了?你不是每年戒个几次吗?” “我日你……”谢欺花两眼一睁就是骂。 到头来又是李平玺“诶诶,好了啊好了啊,烟是生意人的刚需嘛。别吵了,我下去买。” “你就惯他!”李平玺打开车门,还听见谢欺花叫骂,“他这狗屎脾气还不都是你……” 车门被关上。谢欺花瞬间没了声音。 和李尽蓝独处,说实话她也有点怵。 这怵不是因为胆子小,而是因为别的。 李尽蓝得了一种很荒谬、很恶心的病。 她面色不霁,李尽蓝的态度也没好到哪里去。 天色渐晚渐沉,白天有雨,看来夜间也要下。 谢欺花下意识问“你晒着的衣服收了没?” 李尽蓝“家里有烘干房,也有阿姨帮着。” “你日子是越过越悠闲了。”谢欺花揶揄,“本来在家里就是少爷,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当回真少爷更是了不得,洗晾衣服都要专门请人,现在是不是撒泡尿都得有人扶着?” “……那我放着几百万的生意不做,回家收衣服?公司上上下下的人等着我收衣服挣钱。” 李尽蓝这些年嘴皮子功夫渐长。 谢欺花竟然隐隐有些不敌之势。 她转而换了别的方面抨击他“哼,事业上长进又有什么用?都是二十七八的人了,又不是李平玺那年轻小伙。家里还没添双筷子,你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男人上了三十你以为对象好找啊?人家只觉得你身上有缺陷。我去年不是让你去相亲了?那个合作对象巫小姐……” 李尽蓝不耐地打断她。 “人家结婚了已经。” 谢欺花更乐了,一拍双手“我早就跟你说了,我是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啊?你不多约人家出来自然有人抢着约。巫 小姐长那么漂亮,学历高,说话好听,也难怪人家看不上你。” 她根本不知道,还是在装傻。 李尽蓝的眼里淬满怨毒的焰。 “是的。”他轻嗤,“总比有的人好,以为处理得干净感情事,结果现在还留着烂摊子。” 谢欺花没想到他提这个,气得连牙齿都在颤,“你自己就很正派?有本事你就别躲着我不见!” “到底是我躲着你,还是你要赶我走?” “我为什么赶你,你心里没点数吗?!” 谢欺花急促地呼着浊气,车里闷热得像熔炉。 李尽蓝的眼神是点燃她脑海里那根弦的火柴。 第3章 她咬着牙关“你别告诉我,你那个什么鬼病现在还没治好。” “病?”李尽蓝同样直视着她,“是啊,我这个病还是没好。” “我……日!”谢欺花崩溃地捶着车窗,“我看你就是在国外念书把脑子给读坏了!你知不知道这种思想是不正常的?很恶心!很荒谬!你让李平玺怎么看你?让别人怎么看你?!” 李尽蓝眼眶红得彻底“……我恶心?” “你难道不恶心吗?你高三的时候,你自己要不要我说?啊?”谢欺花难以启齿,“拿着我的内衣弄,我他妈也是天真,以为你是青春期比别人晚,没想到你是精神病比别人早!” 李尽蓝却在她的谩骂下趋于平静。 “谢欺花,你明明什么都知道。” “我只知道你脑子有病!”谢欺花顿了顿,“我当初就该让你……” “死?”李尽蓝轻而易举地接上。 这些年,她总顺手拿这个中伤他。 “你知不知道?”他以凉薄的语气说出最刻骨的话,“听说航班发生事故,有那么几秒钟,我还真心希望你死了。你要是死了,我也就解脱了……你怎么不能直接死在那架飞机上?” 谢欺花不可置信地望着李尽蓝。 沉默着,视线落在他的手腕上。 道道鲜红的掐痕遍布脉搏处。 是只有她和他才知道的暗语。 “……李尽蓝。”她收回视线,语调依旧冷,却多了几丝平和,“想我死,那你哭什么?” 第02章第十年 李平玺买完烟回来,车里已经降下零度。暖气被关了。 谢欺花靠着窗沉默不语,李尽蓝接过烟盒就拆开抿一支。 晚来天欲雨,汉城晚高峰的车况极其差劲。到了二环以内就开始堵车。谢欺花是个急性子,只恨不得自己把方向盘,李尽蓝又是个慢性子,走了两百米被别人插了三回。他像一点儿也不着急,抿着烟,半开车窗通风。谢欺花烦躁得要命,也要了一根烟抽,窗户变成全开。 冷风啊往车里直灌。 李平玺被冻得发抖。 二十四岁的李平玺是唯一不抽烟的。 多年前的旧屋客厅曾张贴停烟协议。 那时候李尽蓝和谢欺花吵,就是为了戒烟这事儿。李平玺小时候身体不好,落下了病根子,一换季就容易感冒。谢欺花在客厅里抽烟,不愿意出去抽,把李平玺熏得两眼泪汪汪的。 戒烟,戒烟是不可能戒烟的。 谢欺花不干,但最后却妥协。 停烟协议是李尽蓝拟的,是谢欺花贴起来的。 烟是魔,烟是鬼,少抽一支烟,健康每一天。 如今看来只有李平玺没违约。 “你会不会开?”眼见李尽蓝又被加塞,谢欺花急得要跳脚,“滚到副驾,让我来。” 熄火,两人在车前交错。 李尽蓝顺手把她烟掐了。 “你找死……”谢欺花把文明留给大马路。 自己掌方向盘,心里舒坦多了,她打开音响。 李平玺的沃尔沃,车里都是时下流行的说唱热曲。“吵吵嚷嚷的。”谢欺花把手机扔去,“换我的歌单。” 李平玺乖乖接过,连接车载。 第一首就是《老大》dj版。 真的话,假的话 都比不了那句话 那句每天都想对你说的话 爱你吗,想你吗 像个爱情的傻瓜 这是我绝不犹豫地回答 李平玺没听几秒,立刻捂住脸“姐,你这是什么老年人歌品啊?这歌单我爷都不听。” “你爷也听不着了。”谢欺花把音量调大,“你到了我这个年龄就知道了,有劲得很。” 谢欺花听着土嗨歌曲就来劲,跟着节奏频频点头,suv在她的手里就像mini一样开得顺手。 只见左一插、右一插,高分贝的歌声屏蔽了其余司机的怒骂,只剩下她激情万分的歌喉。 玫瑰花,茉莉花 问我喜欢什么花 原来是你这朵我心中的花 谢欺花驾龄十余年,技术精湛,是那种你能放心睡过去,当然醒着也很有意思的类型。比如现在,马上要下高架桥了,江湖规矩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几分钟前被超了车的司机追上来。 “你个表,老子信了你滴邪!”司机摇下车窗,武汉话脱口而出,“嫌命不够短是撒?” 谢欺花也摇下车窗,却不是为了吵架,而是放歌。她声情并茂地比手势。 “亲是打,爱是骂,有娇尽管朝我撒。” 司机被逗笑“个女司机技术还蛮好。” 武汉这地界儿就是这样,车不让车人不让人,马路上素质喂狗,各凭本事谋车道。 当然,民风淳朴也是真的,往往有事一根烟,没事喝两杯,矛盾来的 快去得也快。 谢欺花是土生土长的湖北佬。 李尽蓝和李平玺却是北京人。 大概因为不是同一个妈。 其实,也不是同一个爸。 直到李尽蓝手机来电话,谢欺花赶紧把音量往低了调。说归说骂归骂,挣钱的事儿他最大。 把车泊到餐厅楼下,李尽蓝也挂断了电话,谈的什么,谢欺花这个社会闲散人员也听不懂。 谢欺花是无业女青年,奉行“有钱我干嘛忙活”的宗旨。李家两弟一姐,最早出息的竟然是学业无成的李平玺,当然走的也不是正道。 李平玺十六岁就因为网游打得好被本地的战队发现,开始打联赛。如今已是功成名就的职业选手。谢欺花当年是最反对他小小年纪不读书打游戏的,现在却逢人就说她弟是电竞冠军。 第4章 李尽蓝呢,更牛逼了,北京上市公司的老板。商场上的那些事她也不清楚,只是发现一年年过去,自己挣的钱比兄弟俩越来越少,即使躺着下半辈子也衣食无忧的时候,她就躺平了。 所以谢欺花是刚从藏区回来的。 她没晒黑多少,倒是瘦了不少。 “姐,你多吃点。”李平玺给她夹菜。 “够吃够吃。”谢欺花都快塞不下了。 单说谢欺花和李平玺,当然是姐恭弟友。但许多年前,能和她维持表面和气的不是李平玺,而是李尽蓝。李尽蓝那时候乖的啊,不抽烟也不顶嘴,相当一部分时间,谢欺花更喜欢他。 李尽蓝什么时候变成这屌样了? 谢欺花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啊。 李尽蓝没怎么动筷,冷眼围观这其乐融融的一幕。没过一会儿就出包厢打电话,顺便结账。 结完账回来,谢欺花和李平玺仍然在叙旧,有一搭没一搭的。多数是谢欺花问,李平玺答。 颇有些大家长问话的意思。 “有些话我不说,你别不当回事。”这么讲一般说明她要说了,“趁早把对象找了,别学你那哥,一把年纪了打光棍,知不知道?他得亏是生在现代,生在古代人家以为他是太监。” 以往每次说起这个,李平玺会笑着说你们都没谈,我着什么急呀。可是这一次,他出乎意料地沉默了,温和明朗的眉眼染上几分迟疑。 但又不是迟疑那么简单。 谢欺花养了他多少年啊,只一下就看出小弟的不对劲了“你有喜欢的人了?” 应该算是吧。李平玺听凭内心地点了点头“……有的。” “什么样的姑娘?在哪儿工作?本地人?” 这可是今天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 李平玺笑了笑,“姐,你就别问这么多了。” “好好好。”谢欺花喜上眉梢,“你们年轻人该怎么谈就怎么谈,我不瞎掺合。”说不瞎掺合,下一秒又迫不及待提议,“这也要过年了,要是感情不错,赶紧带回来让我看看!” “……再说吧。” 李平玺话里有事,谢欺花听不出来,李尽蓝未必听不出来。 他垂眼思忖,突然抿唇一哂,像困局中拨得云开见了月明。 吃完晚饭,三人驱车回了临江的新房。 谢欺花的行李在驿站,弟弟们帮着提。 这时候养娃的好处就彰显出来了,出门在外,凡事不用自己动手。谢欺花在前面脚步轻快的遛弯,今天高兴,她也多喝了几杯。李尽蓝和李平玺落在后头,不约而同看向姐姐的背影。 “哥,这次姐回来了,你就不要再把她气走了。”李平玺真心实意地劝道,“姐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只有过年才和我们待在一块儿,再怎么看不顺眼,也就是少呛几句口水的事。” 李尽蓝应得不算诚恳,李平玺想了想,也就不勉强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能怎么的。 兄弟姐妹之间不就是这样? 再怎么都得坐一张桌上吃饭。 新房是七八年前买的。谢欺花付的首付,却是李平玺还的房贷。房产证上写的是她的名字,但她除了过年很少住这儿。李平玺倒是常在这里落脚,训练基地住得烦了,或放假的时候。 谢欺花带了藏茶回来,康砖茶,说要泡着喝。 李尽蓝转身去铺卧室的床,李平玺忙说不用。 “我都已经铺好了,就等着你们过年回来睡呢。”李平玺又拉了拉谢欺花的手臂,“姐,这次回来就别着急走,多待上几天好不好?我刚才都和哥说好了,咱们谁也不和你拌嘴。” 谢欺花抽回手,淡淡应了一声,心想你跟人家说好个屁。你愿意说,人家可不一定愿意听。 煮碗茶,大家分着一起喝。李平玺把投影仪打开放了会儿电视剧,谢欺花看困了就去睡觉。 她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睡梦里似乎有人在吻她。 是真真切切的吻,落在手上、胳膊上、肩膀上。像烛滴下的蜡,像洞穴涎下的露,冷的。 在这之前,谢欺花其实只感觉到热,房间里开着暖气。可此时此刻,她身上泛起星点的痒。 谢欺花睁开朦胧的睡眼。 眼前的人动作停顿几秒。 谢欺花一瞬间清醒“李尽蓝?” 李尽蓝无声无息地伫在她床边。 谢欺花生出怒火“你有神经病吧,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里做法呢?” 她瞪着他,李尽蓝埋没在她那责备的视线里,诡异地没有同她呛声。 谢欺花意识到不对劲“你要干什么?别乱来啊!李平玺就在隔壁!” 李尽蓝却露出了危险的笑容。 他逼近,一掌抬高她的下颌。 谢欺花胸腔乍起一片惊雷,愤怒到无以言表,却惟恐惊动了无知的小弟,只能以极低的声量朝他威胁“李尽蓝你 是疯了吗?我是你姐!你是没睡醒还是睡昏了头?你要是敢———” 李尽蓝慢条斯理地抚开她的唇瓣。 越到这种时候,谢欺花越不能退缩。她是天平上和李尽蓝对立的角色。她的筹码是公理、是伦理、是道德,代表不可侵犯的家主权威“李尽蓝你想明白了,要是做了这种事……” 李尽蓝没有犹豫地吻下。 谢欺花感觉天都要塌了。 唇被撬开,陌生的气息摄魂夺魄,他绝不屈于世俗,急促地剥夺她,在唇齿之间攻城掠地。 谢欺花濒临暴怒“李!尽!蓝!” 李尽蓝喘着粗气,眼神黯淡浑浊。 缠绵的银丝断裂开。 第5章 他揩去嘴角的鲜血。 并且放在舌尖品尝。 “你恶心死了!你真的恶心死了!” 谢欺花整个人都在颤抖。 “我恶心?”李尽蓝轻笑了一声,“谢欺花,恐怕你还不知道吧……李平玺也喜欢你。” 谢欺花双目通红“狗屁!你乱讲!” “不信吗?”李尽蓝说,“那就走着看吧。” 谢欺花指着房门,牙关里挤出“……滚!” 李尽蓝起身,却是伸手拿走她床头柜的内衣。 “你……!”谢欺花伸手去抢,反被他握住。 他眯着漆黑的眼,问“那你今晚代替它?” 神经病!谢欺花猛地缩回手。 李尽蓝离开,她迅速关门落锁。 谢欺花的心仍在震颤。 她顺着门缓缓滑下去。 是夜,冷雨淅淅沥沥地下。 静夜里的情愫在生根发芽。 这是谢欺花抚养两个孩子的第十年。 前者恨她不能死,后者爱她不能活。 第03章谢欺花 二零一二年的夏天。 谢欺花住进了李家。 那时她年满十六,刚过完亲妈的头七,就被李父接到北京来了。 李家很有钱,可谢欺花一家过得捉襟见肘。她妈是李父的前妻。 有点绕,这么理解吧,李父是她名义上的父亲。 但实际上,她是亲妈和李家的佣人生下的孩子。 谢欺花小时候不懂事,觉得自己命苦是因为没投好胎,后来发现她其实投对肚子了,只是认错了爹。如果她爹是李父,那就屁事没有,可她爹不是,这事儿就大了,妈妈被赶出家门。 谢欺花懂事了之后,就开始质问当妈的“你干嘛非得和别人乱搞!” 谢欺花的妈妈,谢雪,正在准备试镜,嘴里抿着烟笑“长得帅嘛。” 长得帅,长得帅有啥用,不能当饭吃啊。谢雪这么漂亮,没了李父的银行卡,也从富太太变回十八线小演员。 不过谢欺花并没有多怨恨李父,老婆跟别人生孩子,他不仅帮着遮丑,还每个月打来赡养费,已经够意思了。 其实李父原本是一年打一次过来的,但那样谢欺花就交不起学费了,原因是谢雪会拿这些钱买名牌包和衣服。有一年谢雪在空窗期,挣不到钱,谢欺花甚至没学上了,后来李父就按月打来学费,让谢欺花自己管。 谢欺花和李父关系不错,大概因为他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李父一年会来汉城几次,出差或单纯来看她,只看她,不和谢雪见面。不过他也有问谢雪的一些事,妈妈又接烂戏了,妈妈又交新男朋友了,妈妈又刷爆信用卡了,妈妈最近晚上会咳嗽,谢欺花实话实说,李父就摸她的额头。 就像谢欺花和李父关系不错,谢欺花和谢雪关系也很好。她们不像母女,反而像同一屋檐下搭伙过日子的租客。谢欺花没上小学就学会上灶台,学了加减乘除就学了算账,很快家里的事都让她管了。谢雪也从来不像李父,过问谢欺花学习或生活上的事。 你妈比较凉薄,这是李父的说法。谢欺花觉得还好,谢雪也照顾过她,她两三岁还尿床,谢雪帮她换纸尿裤。她的家长会谢雪也来,她在学校挨了欺负,谢雪也拎着高跟鞋去学校闹。 那时谢欺花没意识到,她觉得谢雪是个好母亲,是因为她自己也很凉薄。 这个词,显得人没良心。 不像李父谈及谢雪时难掩的眷恋,谢雪对这个男人早就忘个一干二净了。一个漂亮又有点向往自由的女人,她就是端坐在吧台边点一杯最便宜的酒水,也能让身边的男人不饮而自醉。 谢雪离婚后从不缺男朋友。 尽管她不把男朋友带回家。 谢雪也是突然出事的,车祸。 她没白死,她那个小白脸男朋友到死都在保护她。谢欺花已经十六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龄,当然不好意思给李父说,但他还是从警方了解到。 也是因为谢欺花长大了许多,李父才有更多掏心窝子话可以对她讲。 “你妈就是这样。”他说,“到哪里都有人爱她,她的命很好。” 好命的女人,但死的很早。谢欺花不敢茍同,同时她也从很小就开始察言观色。李父能说出这种话,大概因为他如今家庭并不美满。后来到了李家,谢欺花发觉自己猜想得很对,李父和李母系商业联姻,和谢雪离婚不到一个月就再婚了。速度如此之快,双方又不是有感情的伴侣,谢欺花至今认为李父有报复谢雪的嫌疑。无论如何,后来人都死了,也无从考证。 不管怎样,李父对她还是不错的。 谢欺花因此愿意从武汉搬到北京。 京城李家有两个儿子。 大的十二,小的八岁。 谢欺花当年也才十六。都说三年是一个代沟,她和李尽蓝差了一个,和李平玺差 了两个。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俩兄弟,在琴房里。他们穿白衬衣和西裤,都是小大人模样,老师在指导他们弹钢琴。谢欺花跟在李父身后,李父敲门,进来介绍,先说明了谢欺花的身份。 弟弟李平玺抬着眼好奇观望她,而哥哥李尽蓝神情冷蔑地偏着头。 谢欺花非常有眼力见,只一眼她就看出,兄弟俩过得也不算幸福。 世上真正不缺爱的孩子很少。 而缺爱的孩子各有各的病因。 在李家,谢欺花最常打交道的还是李母。她是全职太太,操持着偌大家宅的事务。说实话,谢欺花觉得很残忍,李母也很漂亮,在生了两个儿子的基础上她还算年轻,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这方厅堂之中?如果谢雪是因为这个才选择离经叛道,谢欺花能够理解,并深感支持。 第6章 谢欺花上学放学,和两兄弟见面的次数不多。随着她的眼界丰富,她的晚归时间不断延迟。有时候甚至和加完班的李父同一时间到家。那段日子谢欺花爱夜游,上完晚自习也不回家,而是满大街乱晃。李父没苛责她,说她和她妈妈很像。他们就坐在只开一盏灯的客厅聊天。 李父在家里不算健谈,却有些话能对谢欺花讲。 至此,谢欺花觉得李父其实不喜欢这个家庭。 无论他谈及以前的往事、评判前妻的态度、还是对谢欺花的关怀。 谢欺花不是他的孩子,没有血缘关系,但从李父那儿感受到父爱。 李母呢,连同簇拥在她身边的孩子,都对谢欺花很客气。谢欺花觉得这兄弟俩是讨厌她的,但具体有多讨厌,也不好说。只记得有一年李平玺过生日去欢乐谷玩,李母把她也带上了。 两个小子在玩碰碰车,李母在护栏外巴巴看着。谢欺花也十七岁了,不是小孩子,不想玩这个,就呆在李母身侧。 “我以前是赛车手。”李母说,“在结婚之前。” 谢欺花没想到温文尔雅的女性有这一面。原来李母眼巴巴看的不是孩子,而是那一辆辆形似赛车的碰碰车。 每个人都有的,理想。说得远大一些,愿意为之奉献一生,说的浅显点,就是一直想做下去的事请。谢欺花没有那种东西,学校里的语文老师说她胸无大志,谢欺花觉得这是穷人病。物质匮乏怎么可能精神丰富?只有上流人才有时间、金钱和精力宣泄自己无处安放的才华。 “……那后来怎么没有继续下去了?”谢欺花问。其实她知道为什么,但在李母看来,她只是个孩子,孩子就应该问出这种话。李母果然敞开心扉,说了很多她嫁入李家之后的经历。 最后,李母以“爱情就是枷锁”来总结。看吧,明明是婚姻,她却说到爱情。谢欺花意识到婚和爱好像没那么容易分开,不是所有人都像她和谢雪那么凉薄。李母对李父并非没有爱。 血缘连结的某些东西太厚重。 有了这些,怎么可能没有爱? 但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就没有爱吗? 谢欺花觉得不好说,李父对她挺好。 李父和李母一起出差的日子不多,但一年到头总有那么几次。他们去美国拜访那些亲戚,谢欺花不知道是不是洋人,从李尽蓝和李平玺的骨相看,他们都很英隽,也是中国人长相。 爸妈离家,小鬼当家。谢欺花当晚发现自己的床单被褥上出现了泥巴。 孩子们的房间都在二楼,她没去过俩兄弟的,不代表他们不来拜访她。 “谁干的?!”谢欺花拽着被子去一楼。 家教正带着李尽蓝和李平玺在晚读。 李平玺抖了一抖,李尽蓝伸手护住了他。 保姆连忙来劝和,说换一床干净的就好,让谢欺花不要生气。人生气了让人不要生气,这是哪里来的道理,人饿肚子了难道也让它不要饿吗?谢欺花不会和上流人打交道,但不代表她是任人欺侮的软柿子。她转身去李平玺的房间拿被子,李平玺上楼去拦。 李尽蓝突然开口。 “……是我做的。” 十岁的李平玺很喜欢自己的被子,是蜡笔小新涂鸦款。李尽蓝知道,所以才这么说。谢欺花哪里管他什么兄弟情深,把李平玺被子一臂卷走,转身又去李尽蓝的房间。两人目瞪口呆。 “你!你耍赖!”李平玺喊,“我弄了你一个人的被子,你把我们两个人的被子都……” 欺花指着他的鼻子,“你的被子是因为你做的事。”她又指了指李尽蓝的鼻子,“你的被子是因为你当时就在旁边看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做事不是成双入对?” 李尽蓝沉默了,谢欺花说的没错。 谢欺花把三人的被子都扔进后院池塘。 “既然这样,那大家都别睡了。” 李平玺哭了“你凭什么呀?!” “就凭我大了你八岁。”谢欺花冷冷环臂,“我做坏事的时候,你们还在地上玩泥巴呢。” “你……你大有什么了不起!”李平玺直掉眼泪,“阿姨都说了,你根本不是我家的人!” 家中保姆们一时间噤若寒蝉。 李尽蓝下意识挡在弟弟身前。 谢欺花一把推开李尽蓝,揪住李平玺的领子。 她本来没想对他动粗,李平玺却哽咽着说 “你……你敢打我……我让我爸把你赶出去……” 谢欺花一巴掌就把他打翻在地。 太快了,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你以为我在这里呆着很安逸啊?!”谢欺花恶狠狠地啐他,“你赶紧让你爸把我赶出去!求之不得!要打电话打电话,要告御状告御状,等他们出差回来,你想怎么告怎么告!” “不过在这之前么……”她瞪了李尽蓝一眼,“把你弟弟给我管好了!” 谢欺花拎起外套 ,大步出了家门。 偌大一屋子的人是谁也不敢拦她。 谢欺花有钱,李父给的,这两年来她也挣过一些钱。高二暑假她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学驾照,刚毕业就提了一辆十万出头的油混轿车。她自己有车,爱去哪儿去哪儿,谁也管不着她。 谢欺花为何给自己做如此多的打算? 因为她本来就没把这些人当成家人。 她去朋友家借宿,盘算着李父李母出差回来的日子。要是被赶出李家,她干脆就回汉城去,谢雪还有栋老房子是留给她的,大学期间的学费也能自己挣……反正人是不可能被饿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