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檐上三寸雪,你是人间惊鸿客》 第1章 楔子 “仙君,仙君,”一小仙童跌跌撞撞跑了进了清凉殿,有些没站稳还栽了一个跟头,“南荒,南荒出事了!” 清凉殿里四位仙君齐齐看向为首的那位蓝衣仙君,目光如炬,若是蓝衣仙君不给个答复,余下四位的目光都仿佛要将他生吞了似的。 只见蓝衣仙君微微抬眸,喜怒不形于色,叫人猜不出心思。 一旁的净嵘有些按捺不住了,道“早说那魔头留不得,如今闯下祸事若叫天君知晓,我们五人该如何收场!”鬓边的流苏随着净嵘说话呼吸间微微摇曳。 余下的三位仙君也跟着附和“若是阿储仙君心慈下不了手,我们四人倒是乐意代劳的。” “是啊,仙君快快做个决断吧,不能因为一个净月就不顾南荒那么多的生灵,不顾我们几人的性命啊!” 阿储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缓缓起身,道“从前你们与本君作交易时也没这般急迫,那净月原本也是南荒的主人,若是元神损灭,南荒芸芸也都会一个个魂飞魄散……不如,不如就用玉心神火将净月元神封印,也好保南荒众生性命。”阿储到底是舍不得。 众人略表赞同。 待众人去到南荒之时,南荒场面一度令人丧胆。 净月正当发狂之时,一身白衣被血染成殷红色,双目无瞳,青丝飞扬,面容可怖,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手中拿着一团模糊的血红往嘴里塞,看不出是个什么。而整个南荒正天崩地裂,电闪雷鸣,大火漫天,染得整个天空都成了无尽的红,浑浊的血液汇集一处流成了河,穿膛破肚的残尸败肠堆成了山,空气中弥漫着阵阵腐败味,血腥味,恶臭味,几欲作呕。耳边更是生灵无比凄惨的叫唤,他们正在遭受着生死存殁…… 周遭都散发着强烈的怨气,炼狱也不过如此。 纵使五位上仙曾经都是纵横沙场的杀伐决断之人,见了这血腥的场面头皮也有些发麻,不忍直视,当年神魔大战之时也不曾有如此多生灵涂地。 阿储有些神伤,这根本不是净月,不是从前的那个温婉动人,见着顽劣小妖都不忍心伤害的善良神仙,不是那个逢节都放弃与好友亲人团聚的时光而去倾听凡人许愿的善良神仙。 他曾以为只要将净月藏在南荒再以心头之血加以压制便无人知晓,净月就不会伤人,一切都还如从前,不想从前的心软会晾成如今这种惨烈的场面…… 净嵘见阿储有些犹豫,便打开了琉璃瓶,从琉璃瓶中放出了玉心神火。 “不!”阿储有些怒了,伸出一只手,却是无能为力,只能将手攥成一个拳头指甲深深刺入手心,有血淌出,染红了半截衣袖。 玉心神火一旦从琉璃瓶内拿出火焯之气顷刻之间便会散发起来,再不能收回,阿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玉心神火浮上天空,缓缓发出一赤一蓝的强烈光芒。 而面对玉心神火的净月此刻弯腰屈膝在地上打滚儿,表现出一副头痛欲裂十分痛苦的模样。阿储有些不忍心看,双目微翕。 “仙君,可不能犹豫了,”净嵘说,“净月已经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 阿储剑眉紧蹙,索性闭上了双眸,从灵虚中拿出了一条降魔绳,微微颤抖着双手递给净嵘。 “仙君,若是你觉得场面太过痛心,不如关闭五感?”净嵘提议。 阿储微颔首,声音都微微颤抖“也好,也好……” 若是亲眼看着,不,阿储根本没有勇气亲眼看降魔绳一寸一寸地勒紧净月的脖子,没有勇气看净月在诛仙的术法下苦苦挣扎最后灰飞烟灭…… 于是后来发生了什么阿储并不知道,净月经历了什么阿储也不知道。 仙录有言 九万年前,神魔大战,天族女将净月在此战中坠入魔道,南荒遭受灭顶之灾。阿储,净嵘,平遥,羽协,殷颀五位仙君合力用玉心神火将毁天灭地的净月元神封印于南荒古亘山,其肉身魂魄消于九天,不复存在。 从此南荒失了主神,成了一处灵气稀薄的荒地。 而那五位仙君也因欺瞒天君受到责罚,阿储仙君自愿废除神籍,贬谪成了八荒六合中的无名小仙。 时间一晃,九万年过去了,桃花又开了,又是一年好光景。随着时间推移,天上地下也渐渐忘却了那年的事…… 苏苏是天地间生出的一缕蓝火,生在南荒古亘山底之处,说来也是奇怪,南荒灵气稀薄几万年来只生出了苏苏这么一只小妖,那许年也是一心修炼从未做过什么害人之事,如今算着也有了五千年道行,于是她赶在自己五千岁生辰的头一 天来到了九重天。 “小妖,你从何处来?” “南荒古亘山。” 蓝衣仙官微微有些吃惊,抬了抬眼只轻轻瞥了一眼苏苏,便愣住了,心中尘封记忆的枷锁悄然松动,是那个地方,眼前这人跟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你,唤作什么?”阿储有些激动,失而复得的激动,拿扇子的手微微颤抖。 苏苏见状,弱弱的吐出两个字“苏苏。” 阿储又仔细地看了看眼前这个身着素衣的小妖,虽说容貌与那个人有七八分相似,可细看苏苏的眼眸,性子与那人却是大不相同,何况那人都魂散九天许多年了,莫说重新修炼,便是转世投胎做人也是不可能的了。 如此想来,只是皮相有些像罢了。 于是阿储便将手中的折扇一收,在手上拍了拍,眼中那几分激动也淡了下来,只道“你且先去南天门等着,不过我要跟你提前说历劫之时你现在所有的记忆都会被抹去,下凡后与凡人一般都是凡胎肉体有七情六欲,受人生八苦,我……我是度你的仙官阿储,待时机到了,我自会到凡间带你离开。” 原来阿储后来做了司命星君的帮手。 苏苏木讷的点点头,转身欲离去又想起什么,淡淡的说了一句“有劳阿储仙官。” 阿储看着苏苏离去的背影心中还是有些担忧,在心中捻了个口诀化作一点红光无知无觉地进入了苏苏的体内。 第2章 长苏,你来了 是夜,天上无星也无月,闷沉沉的似乎有一场暴雨要下。 冷风刮过耳边呼呼作响,长街一片漆黑,长苏一身夜行衣疾行穿梭在巷尾街头,身后有一批甩不掉的箭手。 一前一后,轻功极佳,飞檐走壁踩到瓦片之时竟也听不到什么大声响。 “嗖——”一支冷箭径直地射在长苏肩头,有滚烫的血液淌出,顺着衣袖一直漫到手心,长苏手中的剑颤了颤,吃痛咬着牙纵身跃上屋檐,试图藏起来,无奈箭手穷追不舍,一支又一支冷箭袭来,长苏的身子灵巧的在空中腾飞,冷箭携风险险的擦身而过。 长时间的奔走躲避已消耗了长苏大半内力加上身受重伤,长苏有些撑不住了,心中只盼着储昀能早日回到东宫。不待多想,又一支冷箭直刺穿她的胸膛,口中一阵腥甜,长苏还欲逃,箭手的长刀已经立于长苏颈边一寸之处,长苏不敢妄动。 “交出卷宗。”声音不大不小却带着一种难以违抗的威慑力。 长苏还未说话,只听见天空传来一声闷沉的炸裂声——一支绚丽的烟花在黑夜里绽放开来。 成了,这是东宫太子顾轻舟的信号。 为首的箭手恍然大悟“糟了,卷宗不在她身上!” 趁着众人失神,长苏扔下一枚烟雾弹顺利脱身。 东宫。 顾轻舟正在看影子储昀送来卷宗,窗外的雨点落在得窗纸啪塔啪塔响,昏黄的烛光映在顾轻舟俊逸的脸上,眉宇紧蹙神色匆匆。 长苏趔趔趄趄地闯了进来,险些没站稳,顺手扶了一下殿门,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血印,一身玄衣看不清血还是雨,竟湿透了,就连脚下都是浑浊的血水,一张脸更是煞白的吓人,只有眼下的一点朱砂痣红的通透,周身透着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活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怪。 “影子长苏拜见殿下,任务完成,未留下后患。” 顾轻舟闻声微微抬了眼,眼中闪过一抹担忧的神色,道“怎么伤的这般重?” 方才情况紧急长苏心里有惦记着赶快回来复命,竟没注意到自己的伤痛,现顾轻舟提起长苏才觉得疼痛钻心难以忍受。 顾轻舟连忙起身将长苏扶起,伸手拭去了长苏脸上的几道血痕,道“此番你与储昀都立下大功,孤记下了,下雨了,你且安心去养好身体。” 长苏抬眸,四目相对,一张稚气未脱素衣少年的脸与如今稳重的顾轻舟的脸渐渐重合在一起,空气中氤氲着一股异样的情愫,在长苏记忆里,顾轻舟总是这般温和。也仅仅就因为这样的温和,足以让长苏对顾轻舟誓死效命。 “是,属下告……”话音未落,长苏就昏了过去,耳边只有顾轻舟唤着,“苏苏,活下去。” 苏苏,活下去。 长苏与顾轻舟初见时顾轻舟也是说的这句话。彼时长苏还不叫长苏,苏苏是个孤儿,靠招摇撞骗混吃混喝长大,遇见顾轻舟那年,苏苏还是个豆蔻姑娘,因得罪了颍州的地头蛇被人四处追杀,那时苏苏真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好在顾轻舟途径此处,将其救下。 那时顾轻舟还不是太子只是一个闲云野鹤十五六岁的皇子,身上的担子也不似现在这般重。苏苏不记得那时自己有多疼,也不记得自己受了多少罪,唯独还记得顾轻舟来的时候着一身素衣身骑白马像极了话本子里的翩翩少年郎,就像一束光。 苏苏被人打的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眼看着就救不回来了,是顾轻舟在苏苏耳边轻唤着“活下去。” 谁知苏苏竟真的醒了过来,只是由于苏苏的伤势太重养了三个月顾轻舟也因此在颍州多逗留了三个月。 那三个月是苏苏前半辈子最开心的日子。 直到六月初八那天,顾轻舟问苏苏愿不愿跟着自己,做自己最信任的影子,帮自己完成大业报仇雪恨,苏苏拿着一串糖葫芦懵懵懂懂,但看着顾轻舟模样严肃认真,只点了点头。 后来顾轻舟说苏苏二字太过简单,便赐了“长苏”二字作为苏苏的名字,长苏也真的跟着顾轻舟来到了帝都。 回到帝都后长苏才知道原来是顾轻舟最敬爱的兄长三皇子顾清绝遭人毒手去世了,大抵就是从这时开始,顾轻舟整个人都变得清冷起来了。 如今或许又是因为顾轻舟的这句话,长苏才昏睡了整整七日命悬一线都醒过来了,就连大夫都说长苏这次能醒过来是个奇迹。 在这七日里帝都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储昀带回来卷宗在顾轻舟手里变作了扳倒丞相府的铁证,曾经蕃昌一世的丞相府在短短几日里血流成河 ,萧条无几。 树倒猢狲散,朝中局势也有了很大的变化,从的四大世家也变为了三大世家,朝中各派都以司徒家,盛家为依附。 长苏倚在门口静静地听着储昀说着,有些错愕。虽说长苏心中知晓迟早都有这么一天,那纵横朝堂,搅弄风云的丞相大人正是戕害顾清绝的真凶,可太子妃毕竟是丞相之女,这一切仿佛都来得太快了些。 宫苑深深,好不冷清。 自丞相府落败后苏璟吟也受了牵连落得一个罪臣之后的名声被禁足在挽云阁内,这东宫从来都是墙倒众人推,如今挽云阁内也剩下苏璟吟一人,门口的落叶都不知堆了几日,一派荒凉,想曾经这挽云阁也是东宫最气派的居所之一。 长苏来的时候苏璟吟正坐在鲤鱼池旁悠悠然地喂鱼,纵然去除了一身的华服锦饰,但体面气宇未失半分,一身素衣更显得苏璟吟清怡淡然,倒有些隐逸者的味道。 “长苏,你来了。” 苏璟吟好似早就料到长苏会来,还烹了茶摆在桌上,茶香四溢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