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汉惠帝?》 汉初军兵种改革制度一览 先登斩将夺旗各功依例计功。 新兵称列兵。斩首一级获皮甲,称上等兵。斩首二级获铁盔,称下士。 班:什伍重新编组,什改为班,一班11人,什长一,伍长二。伍长为副班长,下士或中士,中士即公士,斩首三级为公士,二十等爵最低一级,甲士,获重铠。什长则班长,中士或上士充。上士即上造。 排:四班一排,排即是队,队率必簪袅,簪袅即少尉,功勋卓著之甲士,可为马配绶带。退伍可下为亭长,充实基层。副队上士(上造)或少尉(簪袅)。战时一般不单设副队,仍以上造以上什长充任。裁军时方充实副队以备扩军动员。 自队率起,民爵为最低要求,即队长必须为簪袅(少尉),而不更(中尉)亦可充任队率。 队以下,非战时,新兵营下士假队率不论。除斩首外,训练有素,孔武有力,什伍头名均可能晋级下士。公士必依律而晋。 连:二排一连,连长即百夫长/屯长,不更起方可为百夫长。年过四十依旧为国效命者称不更!功勋卓著方可不退役,充任基层士官。 民爵中士最后一级便是不更,向上则为大夫。骑兵连辖人不过百,马加倍,以人马加计称百夫长。实际骑兵连人数在24-70之间。 中央卫戍区部队,直辖部队如五营编组重骑兵连队,一人三马至四马起步,重骑兵连长授上尉(大夫),少数荣誉部队单立名称,高配少校(官大夫)都尉。与执行侦查袭扰任务为主的地方轻骑兵连队不同。轻骑兵连依步兵例,同可高配上尉(大夫)。 营:四连一营,为最小合成化单位,连以下不合成,全为纯队(指步兵骑兵炮兵分列,并非不进行弩手矛手等同为步兵的合成),军医疗队在营。半营称一曲,为最小战术执行单位。除边境地区戍守部队外,曲军侯(副营长)率领的一曲即为最小作战独立单位。曲长即副营,称曲军侯/部曲督,授上尉(大夫)。营长称别部司马,授少校(官大夫)。 除南方山区部队外,一营必含骑兵连一,负责侦查袭扰等任务。若一营含骑兵连(不论轻重)二以上,余者为骑马步兵(龙骑兵)连,则称骑兵营。骑兵营长授少校(官大夫)都尉。 直辖五营,中央卫戍区荣誉骑兵营队,营长一般高配中校(公大夫)校尉。炮兵营有炮8-12门,每炮一队,人数不一定全,每班最少仅六人,一队中有炮班1,预备炮班1,剩余两班为辅助防御部队,负责挖掘炮兵阵地,防炮工事,辅助火炮复位,携行运输火炮弹药等,数学科学知识不足,操炮能力弱,马百数匹,营长同少校(官大夫)都尉,可高配中校(公大夫)校尉。 团:三营或四营合成一团,四营满编加补工兵辎重骑兵炮兵可成加强团,加强团必高配。团下属团部,警卫连,团直属队等。每团1500-3000人。 团为分兵一路作战最小单位。副团称军司马,授少校(官大夫)。若团长为都尉,授少校(官大夫),军司马以少校衔止。若团长为校尉,授中校(公大夫),高配中郎将,授上校(公乘),军司马一般授少校(官大夫),亦可为中校(公大夫)。军司马掌军律。 骑兵团长一般为校尉,授中校(公大夫),少数高配中郎将,授上校(公乘),重炮兵团团长中郎将,授上校(公乘),高配中郎将可在不与上级命令违背时调动友军校尉都尉协助,但本身仅直辖营,不直辖团。 旅:二团一旅,4500-5000人,辖炮兵营,辎重营,骑兵营等。非常设合成单位,基本战役单位。旅长称中郎将,授上校(公乘),中郎将一般不辖中郎将高配团长,仅辖校尉都尉。否则需高配裨将军旅长,授大校(五大夫)。 骑兵联队(骑兵旅,1500-2000人,通常为重骑兵)联队长称中郎将,授上校(公乘),高配裨将军,授大校(五大夫)。骑兵联队为军合成单位,可配师。 骑都尉,奉车都尉,实职即骑兵联队长,授大校(五大夫),高配授少将(左庶长)。战时动员则扩充多个骑兵联队,升格为骑兵师长。实际爵至关内侯者众。 师:二旅四团或二旅六团,合成部队,战役单位,13000-17000人。 副师长裨将军,授大校(五大夫),高配少将(左庶长)。实际作战时一般由杂号将军甚至五官中郎将,乃至前后左右四方将军充任都有可能。 师长称偏将军,授少将(左庶长),高配中将(右庶长)。实际作战时五官中郎将乃至前后左右四方将军师长不罕见。卫将军一路一般以军长称,实际兵力同样可能仅一师。骠骑将军全骑兵,故也不称骑兵师,独立一军。 军:三师二旅,50000-75000人,实际最大战役单位,军长以杂号将军充,或五官中郎将,虎贲中郎将,羽林中郎将。授中将(右庶长)。一般常见卫将军,骠骑将军军长,位在彻侯。 纵队/兵团/集团军——合成军,理论作战单位,10w+战兵。兵团副司令以四平将军充,授中将(左更),同中护军。 司令以四安将军充,授上将。同中领军,司隶校尉。巡抚/州牧级别。 集团军群——合成集团军,理论作战单位,20w+战兵。副司令以四征四镇将军充,授上将(右更),军种常备最高长官,战区最高司令长官一般一级。 正司令以四方将军充,授大将(少上造)。同光禄勋,卫尉,廷尉,执金吾。总督级别。 野战军——战时战区最高一级作战指挥单位,理论作战单位,战兵50w+,加辎重后勤总民力调动量400w~千万级别,本书时间内未涉及。仅预设四个野战军单位。副司令以四方将军起步,授大将(大良造/大上造)。正司令卫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三公太尉,授元帅(驷车庶长)。 最高作战指挥单元,全国军队总指挥——皇帝。 授权全国军队总指挥——大司马,大将军,授元帅(大庶长)大都督,太傅,丞相,授大元帅(关内侯/侯爵)。 上述各单位仅计算战兵人数,旅以下辎重兵合成计入该部队随从作战人数,随时进行战斗补充,师以上整体后勤兵力另计,一般不补充进作战部队。 队以上所有爵位为该级别所需最低爵位,实际爵位只需高于所需即可,爵位是约束条件,不对应军衔。 所有军衔制度仅适用于军改后的正规军,地方守备部队无爵县尉,无爵曲军侯司马不为过。 军衔与爵位相对独立,因为平时部队一般不超过军级规模,虽然享有彻侯爵位,但军衔可能仅以军长授中将,军衔向军职匹配,爵位独立。少将师长以上需登台拜将。军衔可略高于军职,但高配一级即可,彻侯亦不可任大将师长,无爵不可获衔任职,有爵不一定对应衔职。 战时大将以上仍需单独封爵。少将中将理论上可集体封爵。即一旅四团以下调动可不需登台拜将,采用加强团的一旅四团虽然人数已经达到师级规模,但可以压授大校低衔。 预备役制度不做大修改,簪袅对应亭长,公士上造仅享有民爵福利,考察后方可授官。各级爵位享受福利不变,作为预备役军官团基础。列兵上等兵两年兵。下士2+3。列兵不保证晋升上等兵,上等兵转士官需有功+自愿。之后升中士(公士),上士(上造),少尉(簪袅)积功即可。五大夫以上免役。 序章 凌晨两点十五,终于敲完了最后一个字符,点下另存为,将《毕业设计》改12的2字消去,替换为3字的高阳在按下回车键后终于重重地倒在了桌子上。 自己的情况很不妙,高阳心里清楚,心脏像鼓槌一样怦怦直跳,四肢末端都有些发麻。如果说手指是被压的,那脚踝以下没有感知就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了。然而终究还是忍受不了头疼欲裂的感受,沉沉睡去。 …… 醒来就发现不对了,一阵神清气爽,脑子没有丝毫熬夜后的痛苦。如果不算身子上的阵阵刺痛的话。毕竟全身上下骨骼从里到外无一处不痛,两只手背都已经擦伤了。 就见一匹骏马飞奔而过——战马的汗味除了臭味以外,还有一股干草的香味,混合起来是一种古怪的味道。生于城市长于城市的高阳还是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空气中似乎还夹杂着浓烈的铁腥气味。 “不妙,相当不妙……”高阳的脑子一点也不蠢笨,战马飞驰,血气弥漫的地方只能是中古时代的战场。 再往上,上古时代的人是不骑马的,他们骑熊罴,老虎,就是不骑马。而到了近古时代,明清两朝已经广泛运用火器,此时空气中应该有硝烟气味了。 硝烟味是一种很霸道的东西,就像这种气味的发出者一样,可以掩盖战场上万物的气味。 火药的力量将武器的威力发展到了巅峰,将整个世界从冷兵器时代转入了热武器时代,一直延续至今。 某种意义上,现代最具威力的兵器——洲际弹道导弹也是热武器。作为发射药的固体燃料药柱就是一个大号兼设计良好的火药柱。而核武器一级裂变核武器的起爆剂也是火药,枪式铀弹需要火药爆炸推动临界物质结合。内爆式钚弹的起爆装置也是一个椭球形的密集火药装置,爆炸后冲击波被反射叠加在一个点上,将大量的钚压制到超过临界密度,发射出璀璨的光芒。 这只是第一步,如果再在这个弹体外布置大量的固态锂化氘,那足可以释放出二十分之一纳秒的太阳的光辉。所过之处万物化为齑粉。 高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到了这些,还是在这样一个极为危险的地方。 似乎环境越危险,自己的脑子就动的越快,只是动到了不知道哪里去了,又或者是自己本来就在用快速的思考掩盖对自己情况的不安与困惑。 想也知道,哪怕是在中古时代的战场上,只有一双肥嘟嘟白嫩嫩胖手还全身带伤的人也是不太可能活下来的。 幸运的是,自己毕竟不是单独一人在这个战场上,中古时代的战场上也不可能出现废物。 自己的身份貌似还算尊贵,那个骑马的人快速将自己从腰间捞起,疾行几步,便送到了另一个人手上。 另一个人递过,顺手将自己向后放在了马车上。 说是马车的原因很简单,有顶。 高阳非常无奈,战场上就该用战车。带顶的马车多重呀,有必要吗?还没有想更多,自己就再一次漂浮在了空中,应该是两个人一起飘的。因为高阳的右臂只是疼,还没有断。如今被一个差不多重量的软东西又砸了一下,就快断了。 落到地上的时候,高阳不负众望的,昏了过去…… —————————————————————————————————————— 左脑袋上两个包,高阳摸出来了。第一个包大概是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第二个包大概是自己昏过去的原因。 很幸运,没有百八十个包。而且左右手都没有断,因为自己是用两只手摸的。 左右手都没有办法从后面绕过头摸到对侧的下巴。 如果不是头大如斗的巨头怪人的话,就只有一个解释,岁数不大的孩子。考虑到已经能摸到对侧的太阳穴以下一点了,应该是幼儿园到小学二年级的年纪。 很难更精确地确定,因为高阳的整个脸都是肿的,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或许是说明自己还有几次(毫无疑问,这种事极有可能不是一次)是面部着地的。这就比较悲催了。 高阳正打算从自己的两个包的位置推断一下自己被抛的手法的时候——毕竟这需要考虑力矩的相关知识,算起来比较复杂——听见了自己耳中的第一个单词——夏侯婴。 中古音系统是一项复杂非凡的知识,高阳并没有掌握。 就像他很容易地搞错了命名一样,高阳所处的这个时代使用的音韵系统事实上应该被称为上古音。 不过辨认姓名并不需要音韵学的知识,因为对对方的称呼,一定会放在句首,而且停顿一下。 尤其是这个人在呼名的时候刻意采用了重音,音量也高了好几个分贝。以至于虽然这个人后面的话高阳一个字都没有听明白,还是牢牢记住了开头的三个字。 没有听明白是一种幸运,如果听明白了,高阳一定会很希望把这个人按在地上揍一顿的。 因为这个人不仅抛了他好几次,而且还在指责某人为什么要在逃命的时候派人捡起他,以至于拖慢了车速,所幸自己本人没有损伤,否则百死莫赎。 高阳在自己的脑海中计算着百家姓,赵钱孙李周吴郑王都不对,中古音系统(高阳大概会把这个错误延续一辈子,他不太熟悉中古和上古的分野)自己一点不懂。 但是华夏文明传扬了五千年,这就意味着语言文字是一刻不停地在变化,同时也有着相应的基点。声母的变化远没有韵母来得那么快。那三个音即使再古怪,终究还是有迹可循的。 高阳的语言天赋不错,除了中英文以外,日语n4,韩语可以听懂一些,实在不行的时候也是能靠着啃韩剧生肉了解大致剧情的。这两种语言虽然都有着与汉语同样的渊源,但也开拓了他在语言学上的眼界。此外德语法语都会一点,拉丁语会唱圣歌——那是为了泡某个信教的妹子专门学的。 但拉丁语系的都不用考虑了,自己的皮肤是黄的。这一点高阳很确定。阳光下的颜色就是万物本来的样子,不会变白,也不会变黑。 甚至可以确认自己的身份比自己想的要好很多。在火器时代之前使用带顶的马车已经明确了文明的发展水平。东亚只有汉化半汉化的鲜卑扶余契丹女真等部族会使用这种工具。 波及到中亚,也只有突厥王朝,或许还包括契丹的分支西辽。 南亚是热带雨林,连英国人都抱怨那里的气候潮湿。 而西亚,有时候是黑皮肤的非洲种的地盘,有时候是白人的领地,黄种人身居高位的机会不多。 北亚,我们一般叫西伯利亚,那里没多少人住。高阳去过漠河,他只能说那里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 至于说印第安人,印第安人貌似也是咱黄种人,而且印第安人似乎是发展出了轮子的。不过即使不采用西方中心的历史观,高阳也只能评价那是一群喜欢献祭的野蛮人。 带顶的马车会有吗?几率比较小,甚至可以说非常小,因为自己这样一个尊贵的少公子理应拥有一些兽牙配饰。 这些配饰的不存在,从另一个侧面也否定了自己归属于蒙古等部族的可能。 最好最好,自己是一个汉人,做汉人做了二十多年了,高阳不打算给自己换一个民族。 虽然连爹妈都换了已经是很可悲的事情了,但是能不变的东西尽量是不要变为妙。 如果说马车顶只是一个元坐标的话,高阳反复咀嚼的三个音中的前两个已经差不多呼之欲出了——夏侯,复姓。 应该不是姓夏,姓夏的不会喜欢把自己的名字的头一个字再安上令人误会的音节。 夏侯这个姓氏最有名的当属那个英雄的时代。 更幸运的是,高阳不但对《三国演义》基本上倒背如流,陈寿的《三国志》也是通读过的。 他很希望自己不会因此闹出什么可笑的笑话。周瑜不是被气死这一点还是很明显的。 如果自己是曹家的哪个家伙的话,只要想办法弄死司马懿就成功一半了。 如果因为没有了司马懿而被武侯干碎那也算是死得其所,连晋朝自己的皇帝都嫌弃的祖先没有也罢。 不过夏侯是大姓,从前汉到唐宋,都不乏夏侯姓的大家,然而司马氏确实是绝了夏侯氏的那一脉人。后世姓夏侯的大官自己基本没听过。 也就是说自己的年代应该是在三国往前算。 马上的大将使用的是银白色的钢制刀具,阳光下散发着熠熠的光辉。无所谓幸运或是不幸,周朝之后了。 要是东周的话,不知道还能不能阻止始皇帝横扫六合,最好是他祖爷爷的祖爷爷。大秦五代人都不是好惹的,只有祖先还能欺负一下。 至于秦朝,二世而亡,救不了救不了,自己只要不是扶苏就不操那心了,如果是扶苏——胡亥小儿,看不干碎你丫的。 汉朝——高阳的手微微颤抖,他发现汉朝还是有很有名的马车扔小孩事迹的。 扔的人姓刘名邦,被称为汉高祖,被扔的有两个,一个是鲁元公主,史上没什么记载。另一个姓刘名盈,汉高祖刘邦与吕皇后吕雉之子,嫡长子,是为汉惠帝。 如果说还有什么更糟糕的话,貌似那个捡孩子的好心人被太史公称为——夏侯婴,第三个字也许或许差不多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婴字。 第一章 还有十八年我就要死了? 妈耶! 高阳肥硕的屁股在床榻上抖了一下,整个人飞起寸分,又重重落下。牵动了全身的伤势,依然是无一处不疼。 不过疼是好事,这说明全身上下没有缺少任何一个器官。 如果一切如自己所料的话,那也不用太过担心。史书记载上汉惠帝也没有缺胳膊少腿的,应该也没有内伤。一个伤了脏器的人是不可能活十八年的。 是的,十八年,这是一个很短的时间。 高阳上辈子早就过过十八岁生日了,算起来这辈子还能再过一次十八岁生日,然后活到和上辈子差不多的岁数,挂掉。 tmd,tmd,高阳在心中默念。 难道老子注定了一辈子只能活22岁。这很不好,高阳还真的不知道汉惠帝是不是在夏天挂掉的。 如果是的话,高阳这个名字以后得在后面加一行小字活不过二十三岁的夏天。 且躺着吧,反正要确认自己的身份也不急于一时了。有曹丞相,那就是三国。没有的话,再说。 汉朝也是有曹丞相的,萧规曹随这个成语的出处——曹参,那得等到萧何死掉。刘盈才5岁,那萧何有得活呢。 高阳瘪瘪嘴,如果一切如自己所料,那基本上就是一个前半生躺赢,后半生悲催的局。 前半生屁事都不用做,老老实实听某个能与刘邦分庭抗礼的大boss,兼自己的老娘吕雉的话——延请商山四皓出山。 刘邦很不喜欢刘盈,喜欢刘如意。刘盈子不类父——高阳撇撇嘴,废话,老子丫就不是你生的,虽然你给的种,从你老婆肚子里出来的。但是那个你生的已经被你扔了,扔了就是没了,这叫覆水难收。 商山四皓出山之后,就是刘邦也奈何不了自己。 刘盈知道,即使没有商山四皓出山,刘邦也未必奈何得了自己。 自己老妈是一个非常大的大boss,和武则天齐名,甚至更大一点。武则天和孝庄老太婆慈禧老太婆应该都不如自己老娘。 因为汉朝的皇帝不只是刘邦打下来的,而且也是沛人打下来的,最核心的就是刘吕两家。 刘邦是总经理,不完全是董事长,大股东是吕家。 刘邦起家的家产就是骗老婆搞来的,诳走了老丈人吕太公的家财和女儿,招徕了一帮沛县老乡。欺骗了淮阴人韩信,搞定了宿迁人项羽。 虽然宿迁人这会很威风,但是不久——大概是两年之后,沭阳小美女虞姬就要自刎乌江边了。 整个楚汉之争都是一帮子江苏人在打架,高阳自己就是江苏人,对这段故事门清。 自己现在是江陵人,还是江阴人? 高阳不太清楚,南京古称太多了,谁tm弄得清楚。没事,反正要是不出意外的话,以自己的地位,搞张地图还是手到擒来的。 高阳很快就打消了搭救美女的心思,虞姬能为了项羽乌江边自刎——虽然最后老公不肯过江东,没救——那感情是非常深厚的,救不下来。 救下来的话,那时候自己七岁。刘邦的岁数,不用管。因为这货死到临头了还在找美女,而且就现在,也收用了几个仇人的女人。 曹丞相之前,应该就数自己这便宜老爹好人妻。下一个是自己侄儿,汉景帝刘启。抢了金王孙的老婆王娡,貌似还杀了苦主金王孙。 要是好不容易救下来虞姬,完事便宜了自己老爹,青史上平白少了一段佳话。划不来划不来。 高阳开始细数刘邦的罪恶,这人是一个从头跑火车到尾的人。 跑火车骗了吕太公,骗了萧何,骗了韩信,骗了项羽,连张良张子房这么聪明的人都骗到了。 此外就是很有可能骗了自己老妈。比如情人常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之类的话,否则很难解释戚夫人的惨剧。 日后的代王,再然后成为了汉文帝的刘桓,他妈薄姬就是因为不受宠爱逃过一劫的。 汉朝的时间很长,两汉四百余年。 高阳偏偏最熟汉高祖时期,汉武帝时期。 汉光武帝位面之子其实不太熟,知道刘秀有云台二十八将,但是不知道叫什么。 然后最熟的自然是东汉末期蜀汉大耳他们家,或许是自己这幅身体不知道多少辈侄孙。 唐宋元明清,元朝八十多年除了几个脱脱,就知道成吉思汗他们家,拖雷那些人,忽必烈后来做大汗。 然后成吉思汗的老对头,札木合当年是他兄弟,以及他家大儿子很有可能不是他的那些破事。 想着想着,高阳觉得自己还是蛮适合穿越的一个人。尤其适合穿越盛世。 不是一定要政通景明,而是人才辈出,高手如云的那些时代。 自己看过电视剧《成吉思汗》,明朝看过《明事》,清朝自己有能力从努尔哈赤数到溥仪,全都带上年号。 唐朝唐太宗到玄宗也差不离,魏征狄仁杰这些人自己还是数得过来的。宋朝王安石苏轼,文人多于名臣啊,不是个好时代。 至于汉朝,幸亏自己读过史记这部分。反正记载很少,一部史记加上格言成语基本上是后世对这个时代理解的极限了。其实也没多少人能比自己对这个两千多年前的时代多了解多少。 唯一不幸的是自己史书上记载只活了23岁。 如果穿越这东西能够明确规定穿完了怎么办,那就好办了。 要是直接回家,那自己二话不说,一刀把自己头剁下来,回去还能赶得上宿舍开黑。 可是历史上记载自己从现在开始要活一个十八年这个不长不短的年数,那就麻烦了。 现代人四十岁死那都叫早夭,高阳给自己的盘算是怎么也得活个八十年。 而如果时间长了一些,不管什么理论,貌似都是不管活得多长的。 历史上的岁数折算到将来会出现悖论。最好的情况是自己死后直接穿回意识离开二十一世纪出现在公元前的这一刹那,最坏的打算是自己这就相当于重开了一辈子。 已经比别人幸运很多了,那自己也不要向天再借五百年了。这时候离彭祖还不太远,自己活五百年大概率被当成神仙。 那时候估计就没有企鹅了,自己可以画点草图,让下面的人把《英雄联盟》在电脑上重新设计出来。 没个两三百年自己也不可能把这个封建社会铁器时代早期的帝国带到资本主义萌芽。 就算将来自己主动君主立宪了,就算自己亲口把科学知识教给这些人。作为一个没人能骂是妖怪的皇帝,兼生而知之,兼老不死的,只是神仙,也只能是神仙。 最主要的是活了五百年,貌似不止五百年,好像要八百多年自己才能找到世界上唯二被确定不是骗子的真神仙,或半仙——留下了推背图的袁天罡,李淳风。 哎,不对,高阳发现自己的时代还是有个半仙的。 虽然这个半仙比较水,只能看出来谁富贵,未必能尽知古往今来事,大概率也处理不了穿越。 这个人是许负,原名许莫负。因为辜负了始皇帝,没有能力扭转他那个二世而亡的帝国,还提前给刘邦透露了点甜头,改名许负。 但是许负留下来的书似乎很垃圾,比不上《推背图》,而且获封汉雌亭侯让人摸不到跟脚,未必不是刘邦拿来骗其他人自己受命于天的一个工具。 最重要的是不出意外的话,此时许莫负已经判命薄姬贵不可言,贵不可言只有一种可能,自己也是知道的,将来的太皇太后。 自己老妈没有被算上,应该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帝国太皇太后,秦之前没有皇帝,赵姬没活过始皇帝,只是太后。 不过要是此人为了自己的判命不出现前后矛盾,而诓骗自己的话毫无疑问会很糟糕。 对付这种史书上留名的大骗子,自己的本事不一定够。如果这个史书上留名的骗子还真有一点神异的话,事情只会更糟。 也就是说自己十八年之后最好不要死。 自己不死就基本上压得住阵脚。文皇帝刘桓想要帮母亲跨上那贵不可言的门槛就只能先手开七国之乱而不是诸吕之乱了。 诸吕之乱是自己死后的事,自己处理不了。七国之乱也是自己死后的事,偏偏自己应该还是能处理的。 因为诸吕之乱姓吕的输了,而七国之乱输的是藩国。以庶幼反嫡长基本上都是死路一条。历史上自己的儿子都太年幼,最后被杀。 如果自己活到刘桓死之后,那事情就好办太多了。这时候应该可以见一见许莫负。 那就是自己要活到54岁,再活50年。就不指望熬死刘启了。 其实熬死薄姬也是一个选项,死后贵不可言这件事蛮见仁见智的。 可惜薄姬不是皇帝,自己还真不知道这个目前还很美的父皇的女人什么时候死的。 在汉朝争取活过五十岁挺困难的,环境太差吃的太差喝的太差住的太差。 自己是因病而死的,所以要搞好卫生。 再活三辈子也没指望考上清华的,但是清华的健康工作五十年以后就是自己的格言了。 总之一句话,活过十八年,健康工作五十年之后再说更多的话。 第二章 弟弟,饿不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高阳在床榻上的震动唤醒了睡在身边的人,鉴于没有人可以分辨一个已经肿成猪头的人是不是睁开了眼睛,那人很自然地推了推高阳。 考虑到每一个中国人正常的思考回路,以及明显的两对相同的音节。高阳大概辨认出了全部五个音节的意思“弟弟,饿不饿?” 姐弟俩,那就是说刘盈的可能性再加二十个百分点。 之前大脑飞速运转的时候没有考虑这个问题,等到被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刘盈感受了一下,腹中自然是不负众望的发出了咕咕的声响。 用不着看弟弟在那猛地点头了,鲁元公主刘盎拎起了弟弟的手,翻身下床。 高阳借着漏光的屋顶,分辨出来面前的这个女孩至少有自己一个半高,之前判断的差不多质量并不准确。 虽然相比于肥嘟嘟的自己来说,面前的女孩还算削瘦。 但是毕竟身高摆在那里,重量上比自己多个十斤还是有的。被抛出本来就是一个复杂的受力过程。扔麻袋的人很容易判断麻袋的重量,两个碰在一起的麻袋很就难感受相互质量。 一下床,女孩就忍不住弓起了身子,握着弟弟的手还牢牢牵着。 高阳转到正面,仔细看了一下,女孩的面色有些苍白,但是并没有汗水流下,当下了然。 不出意外的话,自己不愧是叫刘盈,身体丰盈。饿了至少大半天之后肚子只是咕咕叫,老姐直接就饿到肚子痛了。 果然,在高阳学着之前的发音发出了“饿”声之后,女孩也赶紧点了点头,面上的痛苦之色很快缓解,“那咱们赶趟儿找吃的去”,十个音节继续被高阳咀嚼。 按理来讲,刘邦是沛人,吕雉是山东菏泽人搬到沛县的,自己姐弟两个按籍贯算还是沛人,也就是江苏徐州,离高阳自己原身的老家江苏南京实在是不算远。 很少很少的情况,自己是曹家那边的,曹操用的人比较杂。不过曹操自己也可以称为沛人,沛国人,安徽省淮北市,记不得是玩《三国无双》还是哪个游戏的时候看到过的。这两个地方其实也不远,和南京构成一个三角形。 不利之处是两个沛说的都是中原官话徐淮片,而南京方言属于江淮官话,对不上。 方言作为流传时间更长和运用范围更广的语言,比起普通话在古代是更有优势的。尤其是一些方言活化石,对保护身份有很好的帮助。 在这个时代一口京片子出去,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不过“趟儿”这词不应该就是北京往北的话吗?简直是一团乱麻。 高阳已经决定在自己没有摸清楚这门方言之前尽量不说话,说话往少了说,免得有什么不豫。 别人家魂穿都能吸收到原主的记忆,自己睡了一天什么都没想起来,甚至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法确认。 至少是五岁的孩子已经会说话了,自己得想办法把嘴肿的久一点。说话大舌头不是什么坏事,就算自己换成了近现代的语言理解大意还是容易的。 等到自己基本掌握了这门语言之后,声带没有变化,只是发音方式的变动就不会对声音造成太大的变化。 五岁的孩子对发音有一些小毛病太正常不过了。高阳自己上小学的时候就因为方言口音被足足纠正了近两年。别人学完了拼音他还要继续练。 何况天下大乱的时节,小孩子在五湖四海的军营里长大,又被带着四处奔走,那很难把话学好学正。 高阳此时已经猜出“趟儿”是怎么回事了,看样子自己长姐和渤海郡的人说的话不少。所以自己的话语没有十全十美也完全不用太担心。 走出卧室只是一瞬间,左侧的阳光晃到了高阳已经习惯了暗光的眼睛。 古往今来房屋营造的规矩都是坐北朝南。左侧的阳光意味着太阳处于偏东方,日出上午。 自己被抛下的时候没法仔细估量时间,按照躺在地上时对太阳的回忆大概也是上午到中午。 也就是说自己饿了一整天,甚至是两天。三天不太可能,那得饿水肿了,自己不肿姐姐肯定肿。 自己从马车上落下的时候没有很好用的参照物,倒也不能做出十全十的把握。八九不离十吧。 tmd,自己的主家就是个弱智,看起来之前那场败仗根本没打多少时间。 古代平民吃肉少,缺乏维生素a。无论是秦末还是汉末,都是农民起义军大会战,没有足够夜袭的精锐人马。 打仗最多也就是清晨集结,踏入战场,打了不到三四个时辰就败了。 这不是废物是什么? 古代哪个名将不是哪怕打了败仗也能坚持到日落,随后星夜撤退的。留一个下午给人家追击意味着建制全给人打散了,收拢来的也是残兵败将。 被姐姐带着行走,高阳迅速扫视四周,判断周围的环境。自己居住的是冒出了稻草的土坯房,窗户很小,而且是漏的。 完蛋!蔡伦造纸是东汉啊,自己居住的房屋已经算是屋梁高挑,长姐出门不带低头的。哪怕是两个小孩子,这也是古代的大户人家才有的居所了。 不是砖房很正常,武侯家里都带小童了,住的还是草庐。但这里多半是抢来的最好的屋子之一了,这样的屋子不糊纸窗的解释只有两个。 前一个是对这户人家来说纸太贵,这一点很快就可以确认了,只要确认了自己的高贵程度,战场上抢来的住所水平也就有了下限确认。 后一个就是这个时代还没有纸糊的窗子,帛糊窗子那是王侯的享受。后一个可能性要远大于前者。历史上纸张自从被发明出来就不算太贵重的东西了,所以能很快的取代掉竹简木椟。 等到姐姐拉着自己到了厨房,给自己开了小灶的时候,高阳已经把心放稳了。 败军之中的小女孩还可以指使着人给自己安排单独的小灶。哪怕是依靠自己这个小男孩的身份,也足以说明不凡了。 大多数情况下,只有主帅的家属才会随军。裨将的家小一不适合上战场,二是最好摆在大后方充当人质,以免一旦兵败,就劫了家属投靠去。只有主帅如果败了,家小是不可能有活路的。 其实也不用思考太多了。因为姐姐是个话痨,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抱着一碗羊汤泡糜子面吸溜吸溜灌下去大半碗之后就活了,然后就开始叽叽喳喳。 高阳很不开心,自己还没有能力这么快全听懂这些话。学着姐姐的样子将羊汤用铜勺灌进半碗糜子面里去,也不吹,直接把头埋了进去。然后就一脸痛苦的样子抬起了头。 热敷之后大概肿的能多坚持两三天。高阳不在意火辣辣的嘴唇,但是面上还是很轻松地哭了出来。 该听的都听到了,自己这位长姐确实是历史上藉藉无名的鲁元公主,而自己就是汉孝惠帝刘盈,一个身份尊贵但比较悲催的皇帝。 吹着羊汤上的油花一口口慢慢吞吃。草饲羊确实不算膻。就算膻也没办法,肚子实在受不了了,已经有一团火一样在灼烧了。糜子面喇嗓子,泡了汤之后稍微好一点。 将来自己是得磨些精米白面出来,目前也就算了,没有石子细沙在古代这已经是上等的粮食了。粗粮能防脚气病,不是坏东西。 看着姐姐因为自己再次肿大的嘴唇笑出了眼泪,从脸上流过去又成了一个大花脸。 新的刘盈就觉得这个时代还不算太坏,且活着呗。想要干什么大事也简单,自己十六岁就是皇帝了。吕后不是武则天,就算是武则天,废了自己儿子之后还不是得扶上去。 高阳觉得狄仁杰的话说的很对,宗庙里有供自己老妈的,没有供自己老姑的。所以自己没必要担心太多。整个西汉前期是一堆妖孽的时代。萧何韩信张良汉初三杰哪一个都不是自己能收服的。 韩信没多久就要被刘邦杀了,萧何张良在吕太后管治下还是相当老实的。 如果自己和历史上一样死在吕太后前面,那说什么都没用。要是活得长久一些,反正萧何死在自己前面,张良比自己也没多活多久。这三个熬死了后面的事还是大有可为的。 至于大有可为的第一步,高阳已经决定了,找头驴子来把麦子磨一磨,糜子面以后就少吃为妙。 至于更习惯的稻米,鲁迅先生教过我们,在蒸汽机大行其道之前,杠杆原理是舂米的好帮手。 文帝景帝的文景之治不过是轻徭薄赋,本质上是放弃一部分政府税收权的同时也丢弃了相当的政府义务。让老百姓没有官府也能过得还行。 在王朝初期这种方法绝不能说是错的。不过多了两千多年经验的高阳觉得汉初不到两千万的人口只靠发展生产力就有可能让每个人都吃饱了。 高阳已经迅速蜕变进入了统治者的角色,不仅考虑到自己的饿,还考虑到万民的饿。 不过这种考虑完全是p社式的。让人口像牛羊一样自由繁衍,那就得七十多年之后才能积累到足以打击匈奴的实力了。 高阳觉得不需要让刘彻出现了,自己应该能在四十年内完成文景武三代皇帝的功业。 只要有足够的粮食,农业社会初期1-2-4的正序人口结构完全是可能的,甚至更高。 15年的世代继替率。一个孩子十五岁成年,到45岁老死,而女性在35岁后基本就会失去生育能力。 单单是一对夫妻就可能培育出四个以上的成年人,这四个成年人很快会产出他们各自的下一代。 祖父母死去的时候,很可能有十数倍具有生育能力的男女接替他们。 第一步就是从吃开始,西汉的土地开发率低的惊人,耕作手段也原始的惊人。 这使得地主完全不是后世那种概念,尤其是在烽火四起,战事不断之后,占据了大部分土地的是封建王朝成长的中坚力量——小自耕农。 对应于现代的小资产阶级,只不过封建社会下小自耕农更绵软无力,别说政治口号了,这群人没有能力习得文字,也无法将自己的思想相互传递。只是一代代继续着牧羊人的故事。而上层统治阶级也像驱使牛马一样放牧着他们。 第三章 韩采儿 韩嫣儿 彭莹 高阳将自己全身心地带入了罪恶的封建统治者的同时,也基本忽视了外界的变化。 幸亏厨娘片的羊肉足够多,以至于长姐还是能够发挥她的风范,将刘盈的陶碗里塞满厚厚的肥羊肉。让本就丰满的刘盈可以在无意识的咀嚼中恢复他的本色。直到再也塞不下为止。 在吃食足够的情况下,鲁元公主刘盎是当之无愧的长姐。 所以在弟弟享用完美餐之后,很快地,就拉着弟弟要一起去后院玩。 她不知道弟弟一边摇头示意不再添菜一边搅动着汤盆是在干什么。调味的主香料是紫苏,没有芫荽(香菜),没有八角,当然也没有胡椒(胡椒是南方产的,这里高阳望文生义以为这是西胡人使用的了)。当然也不知道高阳已经按捺不住化身恶魔的心情,想要驱使着还有四十多年才投胎的张骞立刻飞到大月氏去,把想要的东西立刻给他带回来。 做汉武帝是一种无奈。 对于现代人来说,穿越之后想要吃的好,最早最早也不要早过宋代。 明朝中后叶,资本主义萌芽下,盐帮菜已经初具雏形。这是徽菜的鼻祖,淮扬菜的近亲,在享用上已经比现代人相差不太多了。 而宋朝,至少现代人所熟悉的大多数作物已经栽培成型,想喝咖啡是不可能了,可乐更是想都不要想,油条豆浆芝麻糊还是不缺的。 但是在汉武帝之前,可以说连汉人的概念都没有完全形成,至于吃穿享用,就比原始人强上些许罢了。 高阳已经没兴趣去厨房一观了,去厨房的感觉不是找出厨房的蔬菜原料,而是哀叹这也没有那也没有。他连一瓣大蒜都得远迈重洋去取,厨房三大样姜葱蒜里只有前两者。 考虑到历史上似乎描述过姜是贵族的食物,姜地是一块非常好的封地,姜姓是一个高贵的姓氏,高阳已经没法苛求太多了。 与此同时,也就意味着与据有西北之地,即将拥控弦之士三十余万,疆域万里的冒顿单于结下了不解之仇。 拦住西域,拦截丝绸之路的人,从来就是中华民族和欧洲各民族无解的敌人。 就这样被姐姐牵着来到了后院,原身的刘盈似乎比较知羞,不会与姐姐的朋友游玩过多。 高阳是很能理解这一点的,快要踏入小学的男孩子初次认识男女之间的分别,会情不自禁地生出抗拒之心。洗澡的时候已经会主动拒绝踏入女子澡堂,平时也与男子游玩多过女子。 基本上在小学二年级之后这种愚蠢就会告一段落。直到踏入初中之后。 青春期到来,本来应该是男慕少艾女慕才良的年纪,偏偏无端生出许多心思,以捉弄喜爱的女子为乐。留下许多悲惨的往事。 在男女有别的第一个阶段,基本上是女子捉弄男子居多。可惜刘盈幼小的身躯之中装着一个成熟的灵魂,二次发育都经历过了。自然毫不在乎。 儿童期的男女分别不大,这时候的抗拒与文化有一定的关系,反正高阳自认为是正人君子,不会对小学生下手的,尤其是小学低年级学生。 这与身体的年龄没有太大关系,人性而已,高阳不是禽兽,对这些孩子下手的区区禽兽早已不足以形容了。 这些孩子都是随军的眷属,说起来各个的父祖身份不凡。 有一点高阳想岔了,秦地虽然已被刘邦取得,但是依然是秦国六百多年基业的核心,老秦人车载斗量,远远算不上稳定的大后方。 而砀郡这里离沛地不远,又被刘邦经营良久,实际上已经是汉政权的腹心了。以至于各将家小大都随军,甚至已经做好长期游荡作战的准备了。 而刘盎基本上就是这些孩子们的长姐,岁数比她大的女孩不太多了。十二三岁的女子基本上就出嫁了。 而岁数比她大又比她尊贵的一个也没有,自然岁数比她小的也没有比她尊贵的。 刘盈有长姐护持,自然落得轻松自在。对于小孩子来说,男女的游戏都那些,其实没有什么分别。 斗草连续输了三个人之后,刘盈有些恼怒,很快设计出了全新的游戏。 用石头在土地上划线远不如水泥地方便,但是在跳房子和丢手绢等几个游戏被一一布置下来之后,没法用话语,只能用手势划弄的刘盈就成了这些孩子们的主心骨。 刘盈就这样一步步抽身出来,冷眼旁观着这些孩子。在一开始专为他提供的通名之中,就有三个孩子的名字吸引了刘盈的注意力。 这三个名字分别是“韩采儿”、“韩嫣儿”和“彭莹”。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将来会和这三个小姑娘结成父杀父之仇。 但是刘盈不打算把上一辈的仇恨延续到下一代,有两个选择,将来经这些人之手射死刘邦是个不错的选择。次之便是让这些孩子忘记仇恨。 刘盈一边思考,一边学习话语,很快就设计出了击鼓传花的游戏。 小孩子玩游戏绝对不会安安静静的。吵嚷声中,只有刘盈很准确的拍击着节奏。 有意的,在花球落入这三人手中时多停顿了几下,基本上确定了三人的名字准确无误。 实际上报名本来就是要报自己出身家族的,这只不过是第二次确认而已。 而就是经过这些活动,刘盈也确认了自己是绝对没法在三天内不流畅也不准确地运用这门语言的,还需要继续拖延时间。 加入了战团之后,刘盈选择了丢手绢,他需要刻意地亲近这三人而不显得亲昵。某种意义上凭借年长者的智识眼光耍这些孩子玩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 但是刘盈确实需要这样做,汉初是诸勋贵家族的时代。 一直到刘彻才将传承了二三代,被养成废物的勋贵诛的诛,除的除,并大力提拔寒门士子,最终在西汉末年形成了新的门阀世家。 寒门世家的代言人,儒家眼中的圣人王莽代汉,结束了西汉王朝的统治。 短暂的变动之后,伟大的位面之子汉光武帝刘秀用陨石结束了名称为新的短暂朝代,接续上了东汉的统治。 再往后,就是宦官专政的时代。蜀汉成为了汉王朝最后的烛火。 既然如此,刘盈自己作为当之无愧的汉王朝的祖先,还是有必要维护一下自己的统治的。 能与勋贵抗衡的,除了重臣集团,毫无疑问就是外戚了。汉初勋贵与重臣集团本就是一体同心的。 别说萧何张良那些妖孽了,周勃陈平这些人也不是好惹的。根本不可能用寒门出身的士子大量代替这些人。 而外戚集团目前是很稳固的,诸吕既是外戚,也算是勋贵,自然也是重臣集团相当重要的一个部分。后世吕氏贡献多有藏匿是诸吕之乱的结果,与事实不符。 但是利用吕氏外戚只能止于自己这一代,吕雉冒天下之大不韪嫁外甥女于亲舅,而不是从自己的家门挑一个表姐妹嫁给自己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表姐妹们姓吕,而外甥女姓张。 这意味着吕氏外戚集团的势力远超后世描述。吕刘共分汉朝之说应当为真,真不真的,只要看吕姓诸女的豪横模样也就猜的差不多了。 这些人是自己的表姐妹,确实位份最尊,但是尊到了顶撞公主的份上那也就差不多了。 只能离这些人远一点了。 如果自己不想让诸吕之乱发生的话,最终诛杀诸吕的人毫无疑问还会是自己。 而用来诛杀这些人的刀,自然就是父亲被吕刘共杀的韩采儿,韩嫣儿,彭莹三女。 勋贵集团同气连枝,周勃陈平虽然是后来诛杀诸吕的帮手,但是权力是没法假手他人的,自己必须要有足够的势力和准备。 韩信彭越死的时候这些人都不到十五岁。所谓的夷三族指的是男性诛杀,女性没官发卖。只要把这些孩子的母亲救下来,控制在手中,把自己给摘出去。这些熟识勋贵集团,同时又无依无靠的女孩就是最好的帮手。因为彼辈的依靠只能有一个。 高阳感觉自己的眼泪快要流出来了,好不容易穿越了个皇帝命,日子过得不咋地也就算了。做个小孩还得层层算计,累死累活的。 不过这些准备自己不得不做,从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一刻起就必须做。不仅仅是为了皇帝的金宝座,那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还因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一天,最好就将自己的知识能力传递出去一天,即使只有十八年可活。 十八年实际上已经足以培养出一批大学生了,大学生教大学生毫无疑问会有很多疏漏,但是这些知识已经足够将世界改造的翻天覆地了。 自己即便不将这些人当做工具,能完全信任并加以改造的的无疑还是这些人。 这是按历史无法改造的假设做出的准备。 如果可以的话,自己毫无疑问希望在活着的同时,改变世界。 第四章 皇帝 太阳在西边的天空洒下最后的霞光,映照着万物一片火红之色。女孩儿们渐次散去。 不出意外的话,男孩们是会玩到皓月当空才归家,被各自的家长捉住屁股猛抽一顿才不得行的。夕阳在高阳的身后拉出长长的阴影,姐弟两人就这样手牵着手走出了晒场。 这片孩子们游玩的空地毫无疑问是专门筛选出来的,间或生长些杂草。但整片土地是被烧过又夯过的,基本上平整俨然。高阳自己是住过农村的,老家里晒谷子已经是在柏油路上了。 不过估计出这里原本的用途倒是不难。记不得是哪本描写华中平原上个世纪情形的小说里有提到过,晒场本来就是一年十二个月中十个月孩子们游玩的场所。 之所以这里只有女孩子的原因也很简单。汉代的农村发育远不如近现代,以男孩们的勇武,是不屑于平地上的游戏的。与猿猱呼伴于山林,伴虎豹嬉戏于山涧草木之间方显男儿本色。 高阳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胆量,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才应该是他的信条。仅看这丰盈的身躯,就知道不应该期盼太多的勇武。 想来刘盈之前的生活会是比较沉闷的,应该是既不敢与武将之子入山林游玩,又拉不下脸皮与女子们嬉戏打闹,枯坐静室之中才养成的这幅身躯。连和女子玩一些奔跑的游戏都有些耐受不住。这样的身体,无怪乎二十三岁便英年早逝。 高阳试图借助长姐的只言片语,史书上的片纸残字拼凑出刘盈这个人前五年的人生轨迹,终不得法。倒是不用太过纠结,五岁的孩子是最没长性的,一天一变。只要这幅胖脸在,任谁也不会想到别的什么地方去。 晚饭有了芹菜,如果不是装在笼屉里蒸制而成的就更好了。高阳一口一口地吞吃着,不是纠结口味的时候,蔬菜中的纤维素和维生素对于人的生长是必不可少的。如果由着自己的心意来,他怕自己会成为史书上第一个自己把自己饿死的人。(其实历史上是有过先例的,不必纠结这一点。) 用完了晚膳,高阳就这样和衣继续躺到了床上。下午在野外放过水了,至于粪便,很有可能还没有形成。 这幅身体终究是富贵的,哪怕是饿了一天(这一点已经由姐姐们确认过了)又乍食油腥也没有腹泻的迹象。 自己所在的地方就是下邑,这个时代还没有形成真正的城市,城里既种且市,往往能在围困下过很久。而男孩们游玩的地方便是砀(dàng)山余脉。砀山梨的那个砀山,梨子是中国土产,想来是不至于匮乏的。可惜这时节还在开花。 至于砀山这座山,本身就是城市防御体系的一部分。 自己的情况不太对,高阳已经有所察觉。虽然杀小动物时还是很下得去手的,但是自己的本性应该不是,也不可能是一个残酷的人。 自己并没有实际上过战场,亲手杀过人。个性不应该突然有极致的改变。更不应该想着将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当做自己追逐权力的工具。 高阳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下。这幅脸和过去的自己截然不同。 但是刘盈在史书上的记载也不是一个残酷阴毒的人,不是一个会利用自己身边人的人。 事实上,历史上的刘盈相当温和。他一直试图保全自己弟弟刘如意的性命。同时,一生抗拒与自己外甥女,皇后张嫣发生关系。 性质的改变发生在自己与这幅肉体的融合上。融合出来的结果既不是高阳也不是刘盈,而是一个非常了解两千年王侯将相史的普通人转变为一个必将自然而然成为皇帝的人的突发过程的产物。 tmd,高阳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汉文帝汉景帝一生的功业有如春雨润泽大地而无声。而汉武帝,是一个豪迈的皇帝,同时也是一个阴毒刻厉的人。他把自己对身边人的无情隐藏得很好,但是瞒不过高阳这个两千年之后的人。 而当高阳试图去继承汉武帝的一生功业的时候,自然而然地,通过对汉武帝的反复剖析解读,不自觉的从权力的角度开始思考。 太史公就是汉武帝时代的人,史记最浓墨重彩的故事都发生在这个时代。 作为未来权力的掌控者,高阳没有从中汲取霍去病封狼居胥的豪迈,没有获得苏武牧羊的厚重,他学习模仿的全是汉武帝这个小心眼的货色。 刘邦是个流氓。而刘彻,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逼死自己的儿子妻子,把六亲不认唯我独尊发挥到了极致,这是一头权力的野兽。 此外,自己在回忆成吉思汗的功业的时候,或许也收到了那遥远时空的残忍血腥气。自己在发出向天再借五百年的感慨的时候,大概潜意识里已在流转《康熙王朝》的一幕幕话剧。 每当自己在通过历代圣君明君来学习如何做好一个皇帝的同时,自己也在变得越来越不像一个人。 高阳微微叹了一口气,周围没有任何人听见。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生长在现时代的人,在一朝掌握了如此之大权力的瞬间,就会迅速地堕落成为野兽。 奴隶时代,封建时代,资本主义时代,社会主义时代,是一个个递进的社会过程。而逆着这个时代行走。哪怕是从社会主义时代的一个普通人跃升为最大的封建主,也毫无疑问是一种堕落。 找到了自己衰变的原因,高阳觉得很好,知道了问题在哪就能改。改了就好。 不等自己姐姐回来,躺在床上的刘盈就这样闭上了双眼沉沉睡去,似乎是永远也睡不够。也许一闭眼,第二天,就会有很好的清晨来临…… 第五章 鸡变藕不变 “哦,呼…”,不愧是汉代的田园生活,在鸡叫声中,高阳伸足了懒腰。 旁边是自己的长姐,晨晖中依然紧紧闭着双眼,脸上的绒毛泛着莹莹的微光,琼鼻小巧,嘴唇精致。算不上美人坯子,也是相当端正。 高阳倒不至于对自己这副肉体的同胞姐姐生出什么额外的想法。他只是需要给自己立一些规矩,有了规矩,才能行得正坐得直,活得像一个人。 那么目前的第一个规矩,在自己能做到的最大限度内,护这位长姐一世周全。 实际上,高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力的最大限度在哪里。如果只是做好一个皇帝,立下历代皇帝都无法完成的无上功业似乎有些太简单了。 这个时代,尚未完全形成的汉朝已经是整个地球上最强大的势力之一了。高阳觉得,如果他打算把韩嫣儿培养成一个女帝,那么那个女孩应该足够做到这一点。 就不要说什么师不必贤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这样的鬼话了。在自己看中的三人中,韩嫣儿最为聪明,然而和一个现代人的见识相比,还是差得太远。而且是完全无法弥补的,时代的差距。 轻轻翻身下床,就不惊动姐姐了。纵越两步,高阳在庭院中做起了广播体操。从高三以来就再也没做过广播体操了,高阳做的很不像样子。很多节数也忘了,高阳也不在意,主要是拉伸身体,忘记的节数用其他动作补上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好了要活的长命百岁的就得自己努力。 高阳大概了解自己这副身体是怎么死的。人彘这种人伦惨剧没几个正常人受得了。 虽然以高阳自己的内心来说,倒不是接受不了死个完全没什么感情的弟弟之类的。对于恐怖片恐怖游戏也有一定的接受能力。他当初是戴着3d眼镜看《死神来了5》的。比起历史上的那个刘盈,接受能力还要强过一些。 就算是历史上的那个刘盈,高阳也有理由认为最大的问题出在吕雉身上,把人害成鬼样子也就算了,非要让自己儿子亲眼见证纯属有病。 单纯为了自己心理健康着想,高阳也觉得自己的第二个规矩很有必要是保住自己这个叫刘如意的弟弟及他母亲戚夫人的命。 至于说不请商山四皓出山,以至于把皇位亲手交到自己这个弟弟手里面的事,高阳觉得想都不要想。 刘邦是个什么混账玩意他是清楚的。分封同姓诸王本来就是这人的险恶心思在作怪。他不是不知道同姓诸王脱离了掌控之后必然会自相攻伐作乱,文帝时济北王刘长兴谋反,景帝时七国之乱都给这个国家增加了累累伤口。 但是在刘邦的心中从来就没认为刘姓王起兵造反是什么坏事,只要最终登上皇帝位置的人姓刘,他的供桌上就少不了冷猪肉。所以将异姓王尽数屠戮,留下“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的白马之盟。 这样一个自私自利到了极点的人,不像他是好事,像他的人,高阳认为绝不值得信任。 不过吕雉做的事比历史上传说的妲己布置虿盆还要恐怖。两千多年来比这女人还恶毒的也数不上几个。 高阳觉得为了自己的心理健康着想,自己最多做一回郑庄公。反正戚夫人不是自己妈,没必要黄泉相见。娘俩自己尽量救,想不明白还非得造反的话那就送上黄泉,总之不交到自己这老妈的手中就好。 确定了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行动路线,高阳也就晃荡到了厨房。没想到厨娘已经醒了,而且还不是之前见到的那位。 高阳是知道皇室四餐的,好巧不巧的,第三餐基本上就是下午茶的时光,之前玩疯了没有吃到。要不是穿成了皇长子(此时勉强算诸侯公子,刘邦尚未自封汉王),一天两餐确实有得受的,黔首那是叫个苦不堪言啊。 第三条规矩就不立了,不过高阳觉得自己当皇帝之后没几年,老百姓应该就能过上一日三餐的日子了。过不上那说明自己纯废物一个。 理论上这顿早餐应该是酱菜,高阳可受不了这一点,好不容易舀了点糜子面加水示意厨娘蒸透,从另一个锅里舀了大半瓢温开水慢慢灌下了肚子。高阳就开始腿着朝外走去。逛个半个小时再回来。这人喊马嘶的,老姐迟早得醒,到时候一起吃早饭。 刷牙?洗脸?汉朝人没这待遇,昨晚上都没洗澡,也就是晕着那会衣服换了一身,不是布满尘土的那件了,不然馊臭味就该漫出来了。 刷牙得想办法发明猪鬃牙刷,牙膏高阳觉得这辈子可能都没戏了,至多弄点竹盐牙粉之类的,磷酸氢钙,二氧化钛倒是好制备,但是保持牙膏粘性流动性就难了,高阳自己倒是了解一点凝胶体系,或许去乙酰甲壳素可以一用。幸好汉朝人天天吃粗粮,想蛀牙都难。 至于洗脸,衣服抹一抹得了,实在不行耕地旁的水渠就是个好地方。 汉朝人还不了解粪肥的好处,引水渠里的水不算脏了,高阳跪在渠边就着抹了一把脸,用衣襟稍微把脸擦了一擦。 抬起头,就看见水渠边的官道上小踏步行来一匹黑色的骏马。骏马上的人剑眉星目,仪表堂堂。身着锦缎,头戴方巾。后面还有少说一二十骑从。以至于只是小步经过官道便扬起了尘土。 高阳反应很快地拱了一拱手。夏侯婴在逃命的时候似乎就那一个骑从。哪怕现在实际上战事也没有结束,能统带二十亲兵家将的也值得自己这个皇长子拱一拱手了,最次也能落得一个礼贤下士的美名。 看样子这骑士是认得自己的,反而翻身下马来给自己行礼。主人下马,后面的骑从自然跟着下马。而高阳也就顺势迎上了官道。 得把人扶起来啊,高阳知道这规矩。微微一提手,压根没感到什么压力。高阳也知道人家压根没诚心给自己行礼。 那自己行礼就行对了,顺势把这人在自己心中的重要性提上了两个单位。 不过扶人的时候,高阳觉得有点古怪。靠的已经很近了,自己还算敏锐的鼻子却没有闻到丝毫馊臭味,反而还有一点隐隐的香气。当从这个人嘴里听到很有可能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两个字的时候,高阳已经激动地快要跳起来了。 “张良。” 高阳压根没接茬,自行到后面骑从的枣红马边上就开始鼓捣起马镫来。那骑从愣一愣神,很快就过来帮忙解马镫。 这人身上的味道就重的离谱,不仅臭,还带有浓烈的血腥气,似乎是在强调着高阳的鼻子一点问题都没有。看他拆马镫时轻松写意的模样,倒是很容易想到这也是一员能飞身上马的猛将。 在有人帮助下,高阳轻轻松松就把马镫拆了下来。然后就提到了黑马的右侧,稍微示意一下,马镫就被系在了马鞍右侧相应的位置。 高阳自然是回头看张良先生的脸色了,从刚才拆马镫开始这混蛋就一直带着微微的笑意,如今更是把一把大胡子笑成了一朵花儿。 单镫变双镫很难说是一个发明,似乎是个人,有脑子就能很轻松地想到这一点。偏偏历史上整个汉朝都是单镫。唐朝的骑马武士像就是双镫了。 一老一小在官道上隔着马对视实在太诡异了。两只狐狸都很容易认识到这一点,所以老狐狸就把小狐狸抱上了马,一个人在旁边轻轻地牵着。后面的骑从自然下马相随,马队重又以一种更慢的速度行动了起来。 不知为何,后面的骑从反而行进的愈发慢了。而张老先生开始天南海北地扯起了闲篇,比如说东海郡深山里的水晶矿非常美丽,又说到自己曾经行于海滩,阳光下海滩上的沙子亦发出夺目的光彩,与水晶矿的彩光如出一辙。 高阳基本上确定了,上面那个故事不是把两件不相干的事串到一起,而是说水晶和石英砂的主要成分都是二氧化硅,两者本质相同。 故事很简单,但绝不是汉朝人应该有的见识。 而说出这些话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主动把这两件事连接到一起,判明这个关系的能力就是核心的钥匙。 原生的汉朝人只会以为这个家伙在闲聊。不过这货难道没有意识到他所用的语言早已不能被这个时代的任何人听得明白了吗? 就像高阳实际上也不能很容易听明白这个时代的人们交谈时所使用的语言一样。 普通话这种东西,通行于民国至现代。而在这之前,与使用普通话的人流畅交流的权力只归属于清中叶之后的四九城里那些提笼架鸟的大爷。 简简单单地,高阳阐述了水晶落大河,碰撞磨损销蚀,化作一片莹白的沙砾。虽然这时候来句“hello”就可以简单确认双方的身份了。可是高阳想起了那幅著名的穿越者必备上联。开始絮絮叨叨,间或杂着细小的奸笑。 “我见过雄鸡小时嫩黄色的样子,长大之后羽毛变为黑亮红润,长出雄壮的鸡冠与嗉囊。而藕这东西,圆圆的,从最细小的藕根开始里面就有大量的小孔,长大长粗之后还是一样。我把这叫做‘鸡变藕不变’。” 第六章 神仙? 高阳很讨厌聪明人说蠢话,尤其是像现在这样。明明双方都确认了身份,还要七拐八个弯的绕到别的地方去。只不过这么一小会,自己就被载着重新回到了院门口。在高阳被从马鞍上抱下来的同时,很容易便如愿以偿的听到了自己想要听到的那五个字“符号看象限。” 颇为不幸的是,在被送到院门口的同时,高阳的屁股上还挨了轻轻的一巴掌。 如果是刘邦或者吕雉这么干,高阳倒觉得没什么不可接受的。哪怕是樊哙那个粗人,哄一哄这个时代的那些蠢蛋也就随便了。 唯独张良,在被这个混蛋拍屁股的时候,高阳觉得被拍的不是年仅五岁的刘盈白嫩肥硕的屁股蛋。而是来自二十一世纪已然22岁的高阳的屁股。 这就很难忍受了。高阳必须想个办法拍回来。 走进院内的时候,高阳的脚步雀跃得有些变形,某句禁忌的台词在他脑中回荡。“もう何も怖くない na ni mo ko wa ku na i)……”他几乎要把那个mo字喊出来了。不过身体还是老实的,以至于wa ta shi后面的台词在他脑中出现的时候,已经尽力咽下了笑容。 多亏如此,刘盎才不用看见弟弟脸上皮肉纠结成一团,看起来像是妖怪一样的面容。 虽然这幅尊容已经很难看了,但终究还只是肿起来的脸而已。要是笑起来那就太可怕了。 即便如此,刘盎还是能感受到自己弟弟的兴奋,在长椅上抖着腿,屁股扭来扭去的像只蛆虫。 高阳不打算解释,虽然自己的身份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谎言之一了,本人能少撒谎还是尽量少撒谎的好。 就这样一动一静两个人吃完了半碗糜子。糜子没有磨成粉,更没有糯米粉相辅,粘性很小,只能是用手伸进碗里搓一把放到嘴里慢慢咀嚼出一点甜味,吃起来很难看。 因为兴奋变得不错的胃口也没法在这东西上得到满足。高阳在前襟上擦了擦口水,很快就下桌了。 左手倚在门栏边上看向外面的田野,可惜高阳的整个人基本上是瘫在门框上的。这就使得本来好好的一幅征妇思归图变得不成样子。 对于张良能轻松解决问题这一点高阳是没什么怀疑的。此人的女儿前不久还在与自己玩耍,也就是说不论历史上的那个张良是不是像现在这个一样是穿越者,他的地位没有减损分毫。智计百出的留侯处理起问题来还不是轻轻松松。 那么第二个问题就是张良是什么时候穿越的了。虽然不久之后或许就能从此人口中得到,不过高阳还是有兴趣考虑一下,因为反正此时他的脑中也想不了什么别的东西了。 从他的女儿张岚下手,高阳开始回想起与此人接触的每一个细节。事实上张岚作为张良庶女,相比起其他女孩来说,离刘盎的核心圈子就要远很多了。 张萧韩汉初三杰之中,萧何最后的封户最高,而张良的封户却很低,虽然如果没记错的话与这家伙自己放弃了齐地大封有关。 但目前为止,张良作为谋士,在功臣集团里的排位还算不上太高。不过如果这家伙不搞幺蛾子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带兵从征,献了屯兵灞上,约法三章诸策,鸿门宴前救了刘邦性命。 荥阳之战近在眼前,只要按照历史上的路子来走,很快功劳便会凌驾于一众沛人功臣之上,也正是因此选择功成身退,自降封户。 沛人集团边缘人的庶幼女的身份确实低微。不过高阳来到汉朝的每一秒钟都花足了十二分的心思,如此想来对这个女孩的轻视不免很有些奇怪了。 尤其是自己本不应该受到在场这些人的身份地位影响的。 汉初最牛逼的三个人的子孙,即使自己优先关注了将要遭逢大难,身死族灭的韩信家女儿,也完全不应该忽视张良的女儿才对。 仔细一想,高阳开始吐血。 张良是韩国人(七国的那个韩国),她女儿当然说河南话。自己拼命在学的沛话更偏向于中原官话。后世河南当然也是中原官话区,但是沛话顶多归入中原官话徐淮片。河南人说的不管是哪个片,总之不是徐淮片。 而且江苏人实际上就是之前七国的楚国人。楚汉之争本来就是老乡打老乡。 要知道始皇帝只统一了文字,统一语言是新中国四十多年后才基本做到的。现在的老楚国人和老韩国人说话互相能听懂一点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了。 所以高阳哭丧着脸。刚刚和张良说的是普通话,忽视了这一点。大家玩不到一起去不仅是身份问题,可能更核心的是语言不通。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连张岚这个名字都是靠着两个人的脸形加上当时报名时的一点印象归到一起去的,是不是还得两说。 报名的时候没找出张良的女儿很正常。 虽然自己只熟悉普通话和南京方言,楚国话韩国话都是差不多的一窍不通,但是终究是沛话听的多一点。 加上没玩到一起去,韩国话就更没听到几句了,对都对不到一个人头上去。 高阳唯一能部分确定的一点可能就是张良大概没完全拿别人当傻子耍,应该没怎么教过女儿普通话。 所以就不要瞎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老老实实找穿越者前辈请教一下,自己的问题张良前辈应该都遇到过,而且也差不多解决了。而老前辈早已趟过的坎对自己来说就是一座山。 高阳就这样等的眼神发虚,熟悉的黑马终于走了近来,也不费什么二话了。高阳直接被从腋下拔了起来放到了马鞍前面。情不自禁地问出了一个蠢问题,“你女儿叫张岚?”然后就似乎感到了背后有一种看傻逼的眼神在看着自己。 “我觉得那很有可能是我的名字,‘张良’,我女儿压根不是这个音。” “那还好,”高阳舒了舒气,“至少你女儿长得挺像你的。” “这句话挺废的,我女儿不像我,那就糟了。” “你不知道我经过了多艰难的历程才判断出哪个伢子是你女儿。就这一点来说,你女儿真的很像你,我可以保证。” 身后的身体稍微僵了一下。 高阳觉得聪明人就该说聪明话,也不解释,直接问道。“你当初是怎么办的?” 身后的人似乎露出了回忆的神色,“博浪沙一行,韩国公子张良谋刺始皇帝失败,亡命天涯,马背上染了风疾,幸而得人搭救。只是从此留下了些后遗症,以至于口舌喑哑不能与人言,后三月乃愈。” 这句话解释起来就是老张良马上风(货真价实的马上风,骑的不是马子),被始皇帝追死了。 穿越来的新张良不会说话,直接装哑巴就好。反正病人起点变化很正常,从死人变成哑巴很明显是变好了。所以是好事。 高阳开始唠叨起来了,“我就说嘛,要干死秦始皇还不简单,马车里最丑的比最华丽的可能性还更大一点。但是正常人的思路肯定是十六门青铜加农炮一字排开,只要把所有人都轰死,刺杀就完成了。” 张良非常无语,虽然他也觉得高阳的方法是最好的,但还是想忍不住挑个刺“始皇帝其实坐的不是最华丽的,也不是最不假藻饰的,而是两者之间,也就称为天子的中庸之道。” 高阳压根没管他“所以黄石公?” “我编的,请了个乞丐帮忙。” “哦,”完全不出意料之外,所以这人马上还要找块破石头骗一下刘邦,“喜欢编黄石公的人还真挺多的。石头我帮你找一个?” “用不着,家里一大堆。” “你接下来的打算?” “按照历史书上按部就班的演下去就好。” “嗯,”这老小子最后善终了,不像自己,“你接下来要帮我,让吕雉教我去请商山四皓出山。” “对。不过暂时不急。没多久我们就去荥阳了,你在那即太子位。还有好几年刘邦才会喜欢刘如意不喜欢你呢。” 高阳觉得别的没什么需要安排的了,“我比你强,估计有两个月就够了。这两个月怎么办?” 身后那个人貌似在坏笑,“村口有棵大槐树,槐树下有个大蜂窝。” 妈的,忍了。高阳觉得自己目前还没有办法对付这个混蛋。“只能再顶几天,到不了两个月。” “简单,到荥阳就算安顿下来了。我作为汉国礼仪造诣最深的人,自当教授王长子立太子所需的各项礼仪。到时候你就跟着我。” 这就是汉初三杰的安排吗?真的是顺利到让人说不出话来。不过高阳此时又有新的疑问了,“之前那个?” “夯货。你觉得我连几辆车一起搞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到?别说萧何了,陈平都能搞定。” 高阳刚想提醒这个人陈平在历史上的名声只比这个人差一点点,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这是学霸和学神的区别。穿越者做汉初三杰是因为汉初三杰是最高水平。 陈平别说超越卷子了,连90分都不一定能拿到。但是此时他想到的事比这些糟糕多了。 高阳嘴唇微微颤抖,到说话的时候颤音就变得很大。“我……我只能……活……23岁?” 后面的人身体也在跟着颤抖,似乎是在憋笑,“孺子可教也。” “你tmd,笑个屁,你就比我多活两年。”(这个两年是指死亡年份,与岁数无关。) 后面的人摇头晃脑,“还有一半的史书记载我是随黄石公披发入山,得道成仙了,我打算把这后半段变成事实。” 第七章 世界线? 死神来了? 神仙这种东西似乎是不应该存在的。高阳接受的是唯物主义教育。不过穿越这种事都发生了,再说神仙不存在似乎证据就没那么足了。但高阳从这几句话里还读出了些别的东西。 “怎么做神仙?” “你看我的头脸上有皱纹吗?” 高阳仔细回忆了一下,“没有。” “我应该有皱纹吗?我是韩悼惠王二十一年冬,周王朝被秦灭四年后,秦昭襄王五十五年年生人。” “说人话!” “我今年四十七了。” “你是从穿之后就不变老了?”高阳有些意外,换个意识就可以改造人的身体吗?这样就不妙了,一个永远五岁的童子在一般人家可以是祥瑞,在帝王家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并没有,那年我三十四。这十三年来变老的速度要远比一般人慢,再活二十年也不一定死。” “呵呵,”高阳轻笑,“你一个现代人,连肥皂……是肥皂吧?你不会连精油都搞出来了吧……都搞出来了,吃的喝的肯定比这些弱智要好得多。保命的本事本来就比周围的人好,中年期慢一点也正常。到你老了,刘邦弑杀功臣的时候看你还能保持这么好的心态,朝不保夕自然死得快。” “我需要纠正你几个问题。第一,确实是精油香皂,桂花油的。第二,我又不是被你爸妈杀死的。到时候我肯定会交出爵位,安心去留地养老的。所以没什么心态问题。别诅咒我有的没的。” “你搞出氢氧化钠了?提取精油的话,你还搞出了酒精?”高阳其实更关注前一个问题,他又不是真爱脏。如果不是需要和其他人保持一样的话,也确实该好好洗个澡了。而火碱和酒精的制备,意义绝不只是做几个香皂这么简单,很多东西都可以开始着手制造了。 “不是诅咒你,而是如果穿越者本身并不能造成蝴蝶效应的话,那你我的死期基本上就是注定的。有没有什么例子可以否定世界线的稳定性?” “氢氧化钠是用石灰乳和纯碱加热生成的,教科书上的反应,碳酸钙沉淀。酒精蒸馏的,收集桶放水里就行。以我的身份才能凑足提炼酒精的米酒。 蝴蝶效应我没感觉,我基本上是老老实实按历史上的时间点做事的。但我历史还没好到对秦汉两代发生的事清清楚楚的地步,事做的对与不对就不知道了。楚汉争霸刘邦本来就是百战一胜,一胜取得了最大的战果。现在还有得输呢。” 和高阳的认识差不多。如果世界线还是那么稳定对自己来说就太不妙了。确实有野史自己实际上是主动放弃了皇帝位置,甚至还有说自己最后成为了刘桓妻子窦漪房——将来的窦太皇太后的长兄。那自己还能多活不少岁数。 但是这些野史的可信程度是远比不上已经成为了半个神仙的留侯云游四海不知所踪的。而太史公又认真的将自己两人的死期盖棺论定,这就很难受了呀。 “我的身份以后要点酒也容易得很。要不然,荥阳之战你让刘邦提前赢下来?” “你有病吧,楚汉之争那么麻烦的事情,多一点少一点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刘邦赢得本来就很侥幸。要是这把赢了下把输了你我就等死吧。我不会死,你就很难说了。” “确实啊,”高阳捏了捏额头,楚汉之争涉及的单位太多,自己对古代战争一窍不通,本来以为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留侯张良谋划。结果这位也是个二把刀,抄书怪。战场运算能力实际上也是没有的。一大堆兵马士气忠诚什么的都很诡异,连战斗力都是忽高忽低的。打了乱战,脱离了原来的轨道之后,自己这些人连唯一的前知之能都将丧失殆尽。 两个穿越者都是怂人,怂人干怂事,对这场事关自己身家性命的战事自然是轻忽不得。情愿按照历史上那绕了几个弯子的胜利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来。只要项羽不过江东,那他和老婆铁定是得死在乌江边上的。 高阳也暂时不打算大手笔地改变现实,自己还是有时间的。 那可是七年随心所欲的皇帝时光呢。高阳不相信亲妈吕雉会真废了自己,自己的胆子比历史上的刘盈大得多。 只要护住了刘如意,避免人彘惨案发生。避免了一场残酷事件发生的同时也能修改历史,那自己活到八十岁也许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高阳的手突然抖了起来。不会吧?《死神来了5》的情节又回荡在了他的脑海中,男主利用前知之能逃过一次必死的劫难之后,又被第二场灾难卷入其中。就这样一次次千日防贼,终于躲避不及,被死神收割走了生命。 要是这么说的话,和自己的情况就很像了。历史上刘盈也是尽力保护弟弟,起居坐卧与弟同,很明显是意识到了自己老妈很有可能杀了弟弟的。而最后的结果弟弟还是死了,死得很惨。 高阳在考虑很明显的一个问题,会不会历史上那个刘盈也是穿越的,毕竟穿越的张良已经干了张良的事情。而历史上的刘盈说不定也是打算扭转他自己那个世界线上的灾难,才会日日防备。 结果很有可能是刘如意换了一种死法,或者仅仅是更改了死亡时间。以至于刘盈避之不及。加上人彘的惨痛,照旧一病不起,撒手人世。 至于为什么是刘如意换了死法。因为高阳觉得在任何世界线上,以吕雉的残酷,只要有机会,戚夫人最终会被做成人彘这件事都是确定的。 至于刘如意,毒死勒死上厕所死都随便,总之大概只有死亡结局比较固定。 这种观点带有浓重的幽暗的宿命论的观念。应该说,为了防止时间穿越的祖父悖论,弥补的方式基本就那么几种。而《命运石之门》和《死神来了》都相当接近宿命论的立场。 不应该期待世界线超过5%的变动。高阳是了解平凡性理论的。虽然具体的数学推导他早已忘记,但是依稀记得这是个关于宇宙结构的猜想,默认下应该放弃自己的宇宙是特殊的这一想法。以平凡的观点看待世界,默认自己在宇宙中的存在是普通的,大多数的。自己在宇宙中处在差不多不太特殊的位置,自己存活的时间也不特殊,不太早也不太晚。 尤其是自己并没有《命运石之门》中向过去传递信息的能力,只有无数次的尝试才有可能寻找到梦幻中的道路确实是正理。 大数定理在规定了可能性的同时也给不平凡留下了机会。无限次尝试下,概率为零的事件也是可以发生的。 而现在自己就只有一次机会了,这更接近《死神来了》的世界观。只有史书上的只言片语记载,那毫无疑问该考虑可能性最大的一种,也就是自己将平凡的死去,正如历史记载一样。历史是不可变动的,世界线终将收束。死神终将降临。 高阳的全身已经布满了冷汗。自己就将这样毫无意义的死去,如同这毫无意义的古怪穿越一般,雄心壮志鼓舞起来的内心又逐渐变冷。在这之前他没有向自己发出这个疑问,反而是在不断地逃避着,逃避着似乎是必然到来的命运。 雄心壮志与迷乱的幻想都只是为了掩盖这个秘密。如果不是另一个穿越者残酷地道出真相,自己或许还会被自己再欺骗一段时间。 第八章 烧烤 “咴,”张良轻轻吹了个口哨,将高阳从失神中拉了回来,“事情就是这样,在我没有确认自己不会因为瞎搞而把自己搞死之前我是不会轻易变动世界线的。你嘛,就随意了。不过我劝你不要轻易动。如果要动的话,商山四皓出山之后应该是个好的时间点。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要被作出子不类父的评价。” 高阳明白他的意思,两人的性命都系于这一战之上呢,既然最终的结果是胜利与存活,那就确实不该涉及这一团乱麻的战争。沉吟一下,道“光是子肖父是不够的,历史上差不多同时出现了如意肖我,所以最后如意死掉了。 而且同姓九王几乎被吕雉杀戮殆尽,这和是不是如意也无关。世界线的变动不够。 最简单的办法是让戚夫人一开始就不存在。这已经没法解决了。戚夫人已经得宠,并且刘如意已经出生了对吧。”高阳并不期待张良的回答,就径自说了下去,“那第二个节点就是刘邦死之前,最好赶紧让戚夫人出去就藩,和刘如意住在一起。那就不会吸引刘如意过来,最后一起死掉了。 其实刘如意就应该不管他妈的命,本来就是人质的局面,他自己能活,戚夫人多半死不了。最后成了人彘的局面。” 张良笑了“你觉得你的其他几个兄弟是怎么死的?他们的妈呢?死到一起说不定已经算好的了。” 高阳想想也是,吕雉能干出什么事来,自己已经知道一部分了。同姓九王中其他几个的死法和他们各自老妈的情况自己确实不清楚。 就这些人最后的情况来看,大概是在一起的被打包带走,不在一起的被分开带走。那死到一起确实算好的了。 张良继续道“你还年轻,不知道刘邦和吕雉是什么样的人。落到这两人手中只求速死是对的。我不仅知道这两人能干出什么事来,还确实和这两人相处的很久了。只能说不论男女都是最顶尖的骗子。” 高阳相信一个经历过不少历史的人做出来的判断,尤其是这个人叫张良,即便世界线收束,他也是可以笑着死的。回道“我大概也清楚,所以刘邦这人呢,自己不死的时候东西是一定要紧握在手里头的。这是皇帝的通病。等到他死了,这些人落到吕雉的手里头,那真是不死不行啦。” “所以你的机会在后面,不要想着在刘邦面前搞事。你在吕雉面前就是搞出天大的祸事也能圆回去,这一点我还是可以保证的。你就是她的命。 你目前的样子还不错。就这样乖一点。刘盈胆子本来就很小。 你虽然是吕雉奶大的,但是这一场仗接着一场仗的,实际上没有在她怀中待多久。包括我在内,基本上没有人能准确地把握你这个人过去的性格习惯。 你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刘盎。长姐如母啊,她是跟在你身边长大的。吕雉奶大了她就怀上了你。不过她也只有9岁,基本上不会出事。被人扔傻了是很正常的一件事。阿斗不就是嘛。” 高阳知道这是金玉良言,不用提醒他阿斗离投胎还早呢。这人不仅穿过了,穿之后还活得很好,早早地就找到了自己该投奔的人,该干的事。并且没有因循守旧,主动地去接近去研究与自己生命息息相关的人。这是一种怎样的精神啊,这就是一种聪明穿越者的精神,值得自己认真学习。 就这样张良跑马到了一片小草地,四周群山环抱,颇有龙盘虎踞之感。 就在草地中央偏北位置,张良随手一指,自有骑从前去清理地面,打理出一片无草区,并将预备好的烤架木炭等物安置齐备,甚或是还有几把小藤椅并暖茶煮酒的小炉。 骑从过去时高阳瞥了一眼,依然是单马镫。张良解释道,“缺铁,很缺。” “你不会炼铁?” “打起来之前炼不了,打起来之后没处炼。” “看样子这是我的功业了。”高阳还是很熟悉这段历史的,刘邦把能打的仗基本都打了,刘盈的时代还算比较平静,足以发展生产。 “你愿意自然随意。” “这些人可信吗?”高阳很轻松地开启了新的话题。 “绝对可信,”张良笑了,“他们是家臣,不是刘邦派给我的亲兵,你知道什么是家臣吗?《赵氏孤儿》看过没?” 高阳已经了然。家臣这种怪胎并没有随着战国的结束而消失,《赵氏孤儿》这个故事将家臣的所有必要性,以及可行性展露的淋漓尽致。 家臣为了主公的儿子,宁愿把自己的孩子当做主公的孩子送给敌人杀掉。然后苦心孤诣的抚养少主长大,最后终于报仇雪恨,完成了巨大的逆袭。 在家臣功成名就之后,他不会选择跟着少主享受荣华富贵,而是在主公的坟墓前在无数观众的泪眼中,像一个真正的贵族一样,以最庄严的,最优美的姿势伏剑自杀,让这个家臣的故事升华到一种近乎于道的境界。 “看过,你牛逼!”高阳此时已经发现烧烤炉的光亮不符合常理了,以他的知识,很容易想到这并不是不锈钢,张良压根没有本事搞出二十世纪的工业。镀锌铁皮的可能性更大,热镀就能做到。电镀的话,少量的硫酸通过燃烧天然硫磺制取也不是不可能。而能够操作这一切所代表的信任,也基本上不用怀疑,甚至于菱锌矿都有了初步开采冶炼,这意味着张良手下至少有个数十人的冶金技术团队。 旁边自然有家臣将串好的肉串,鱼羊鸡肉等物,并各色蔬菜调料等,从藤盒中取出,分门别类码放齐整。优质的银炭被火石点燃甚至还有一壶绿茶被温热在旁。 “屌炸了!”此时高阳心中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血流漂杵的秦末战争,合纵连横,诡计百出的楚汉之争,似乎都没有影响到面前这个人的生活。陆羽还有几百年才出世,但香茶已然在侧。紫苏包裹着肉片,穿插着豆皮,蘸着豆酱,散发出来的香气让高阳恍惚间忘却了自己身在何方,明明只是以茶代酒,一时间竟仿佛醉了。 与此世唯一能互相听懂话语的人享用美食,谈天说地,高阳似乎记得自己发了许多宏愿,要大炼钢铁,要改造医药,要通西域连北美,要造可乐,要做一切想做的事情…… 不多时,肴核既尽,杯盘狼藉。高阳就这样躺倒在地上,不觉间哭了出来,幸而还有个人在旁边为他拍背。“我想回家,”伴随着呜呜声,“我想回家,想回家啊……”嘲哳的声音传出很远。 “都想,都想,我这么多年了也没找到回去的办法,等你长大了,即位了,一起去找吧。” “你在留地找到什么了?”高阳心中生疑,这个将来要被封为留侯的男人似乎不是无的放矢的人。留城在微山湖边,铁道游击队战斗的地方,背靠微山湖,地形复杂有类梁山泊,是个打游击的好地方。台儿庄战役也在左近发生,虽然此时黄河尚未变道,没有黄泛区阻碍,镇压一方的困难也不大。但是煤铁资源盐化工加上此时富庶的淮河流域,粮食并不缺乏,石灰石石膏以及刚刚此人似乎提及的水晶矿都有开发价值。一工革的基础也算勉强够了。建筑用水泥,石膏制模作为砂型铸造基础,利国铁矿可是全中国也少有的富矿,卖玻璃筹资金,在革命基础上不及山东东北武汉,不过只要开启热兵器时代,北上拿下山东,西进并吞山西,将徐州一地的工业基础在这资源更优的两地更方便地扩大化,以高屋建瓴之势下中原,不能不说是一条好路。 “没啥东西,我也不是留人,我哪知道为什么?只是按照历史发展一步步走呗,留地有什么好的?顶多就是方便钓钓鱼。”张良的回复实在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瞪着哭红的双眼,高阳抱着双腿坐在地上,似乎又有什么话想说,随意掰下一片草茎,开始在地上画起图来“我是在这穿越的,时间是xx年x月x日凌晨,你是怎么穿的?” “北平,xx年x月x日,也是晚上,和师弟师妹们喝酒被车创死的,”张良的表情很尴尬,用手抓了一把头发,便把高阳的手握住,“听我一句劝,你可以在我这暂时不正常,但是不能一直不正常,吕雉吕泽的能力也是有限的,不能真把一个傻子拱上皇位,你是汉惠帝,当不了晋惠帝。有什么事等你当上了皇帝之后咱们慢慢聊慢慢安排都行。但是从今天起,忘掉你的名字,不要考虑从哪来到哪去的哲学问题,先把刘盈这个角色扮演好。你的名字就是刘盈,没有第二个名字,没有第二套人生经历。” 高阳,或许此时应该称他为刘盈,慢慢止住了泪水,抿了抿嘴唇,如果自己真不能扮演好这个角色的话,或许历史上自己兄弟,自己子孙的命运就该直接降临在自己身上了。高阳还是克制不住得想象,历史上的刘盈是否也是穿越者,才会纵情酒色,浑浑噩噩死去,不过他能想明白,历史上尚无可证实的穿越者事迹,没有人在自己所在的时代准确描述出自己生前的另一个人的人生轨迹,那么按照平凡性理论,这一生自己没有理由挥霍,至少是要努力让自己获得顺心一些。 驾驭着骏马回程,刘盈逐渐收束了自己的心猿,在村口被张良放下,刘盈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快被自己咬碎了。槐花盛开如白雪,主干顶上挂着一只巨大的蜂窝,幸而忙于飞舞采蜜的黄黑精灵并不大,至少不是危险性极高的马蜂。放下张良留下的一篮酱菜,刘盈开始在周围搜集起了树皮,杂草,从衣带中取出火镰点燃,慢慢放在槐树下。这厮粗暴到根本不考虑防火,只待纷飞的蜂群不耐烟雾散往四周,就用衣袖遮起了眼睛,木棍狠狠地劈砍向蜂窝的方向。 第九章 马车 高阳唉声叹气地躺在马车上,虽然已经使用烟气驱散了绝大多数蜜蜂,剩余的十几只依然给他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幸亏这幅身躯并不对蜂毒过敏。刘盈可是知道有些人体质特异,一只蜜蜂也足以送进icu的。可怜此世是不会有icu的。一位美髯长须的武将正在一旁照看自己,大概不是吕泽就是吕释之了。 微睁开双眼,反正也看不太出来,高阳动了动身子,立刻便引起了武将的注意。嗫喏两句便有人喂蜂蜜水的享用还真是不错,四世三公的袁公路都耐不住这一口,可见古代蜂蜜也不是好搞的。 等等,这蜂蜜不就是自己搞到的嘛。高阳的思绪又飞了,在村落这样的人烟密集之所尚能见到蜂巢,而不是非要入深山寻求纵在古代也是一种异常。这蜂窝很久没人捅了,而槐树皮叶俱在,尚能供养花蜜,意味着村落的消亡不是饥荒导致的。战争以劳役劫夺与恐惧摧毁了她,还是反过来,暴秦的苛政摧毁了村民的正常生活,释放出了农民起义军?高阳迟早会搞清楚的。 耳边传来中年男人的絮叨,这本不该让高阳感到厌恶,舅舅的絮叨还是应该归到友善安心的物品那一类去的,可是高阳对自己身份的抗拒总是会使他不那么舒服,毕竟他是个有舅舅的人,相似反而更遭不满。 那人见高阳并不反应,也不细察,同样是缓缓叹了一口气,“舅舅”,这么关键的人称代词某本姓多半不姓张的家伙还是教了的。“阿耶”“阿娘”散碎的词汇从他口中吐出,不出意外的话,这句话整体实在不是什么好话。“有阿耶没阿娘”哪里算得上什么好话呢? 但是高阳却愣住了,吕释之当然不是在辱骂自己这个外甥(从他小舅的自称判断出),而是自己忽视了一件相当重要的事。 戚氏就是在近期被刘邦纳入宫闱的,而且还相当得宠。毕竟是姬姓周王室之后,不谈美貌,歌舞艺术也远不是乡下土财主出身的吕雉所能媲美的。 而此时,盼了夫君近两年的吕雉所得到的并不是与自己的丈夫,孩子们的父亲,已成汉王的大人物的刘邦的团聚,而是和公公一同被项籍军掳走受辱。 更不用说此后不久戚姬便有孕,年后生子如意还向刘盈的太子之位发起冲击,综合这母子二人的下场,只能说这可能是历史上最残酷的替身文学了。 作为俘虏两年多,归来看到丈夫的身边是个捧着小婴儿的年轻貌美的女子,占据了自己的位置,两人的仇怨,自此便不可化解了。 然而作为事实上的局外人的高阳只觉得蛋疼,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没什么大不了的,戚姬的愚蠢和如意的娇纵招致祸端罢了。我寄身的刘盈才是心里苦啊,咱还年不满18是个未成年,为什么被老娘逼着看r20g都算是极端血腥的人棍+粪尿组合现场,对面还算是个熟人。 正在高阳思索着是给戚姬放一发结核杆菌导致无法生育还是干脆高剂量棉酚把刘邦这个老不修给绝育了的时候,龇牙咧嘴的表情引起了车上另一人的注意,那当然是咱的好姐姐刘盎了。 被她敲了没肿起来的后脑勺的高阳决定装个混不吝,“睡了不疼,醒了疼”言语复健不能光靠听,反正现在继续肿了一圈的刘盈吐出来的字句混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然后就轮到刘盎摆出姐姐的威严开始说教。吕释之看着俩孩子,微微摇了摇头,闭口不言,孩子又懂得什么呢? 高阳此时想的略微多些,不管前一世的刘盈是怎么干的,自己这套见了刘邦先被扔后被蜂蛰一串下来,已经足够让刘邦觉得自己的小子一点也没有自己小时候的机灵劲了,更别说他刚刚想出来的又一个馊主意,那就是等到荥阳安顿下来以后还得陪着刘盎大哭一场找阿娘,完全没有男子气概的呀。没办法,小孩子代谢太快,蜂毒只能管个把星期。 骚扰的刘邦把自己丢给萧何或者张良那就算完事,吕泽和吕释之樊哙几家亲眷都是军人,亲信夏侯婴是太仆司汉王车驾。张良到时候应该能配合好自己。哦,还有外公吕太公,那也问题不大,虽然吕太公大抵不会太容易糊弄,可自己总归是要跟从博学之士开始学习的了。 马车上高阳继续听着刘盎的话,他觉得学习语言的时间确实可以再降低些,毕竟连岁数更大的姐姐也没掌握那么多词汇,经常翻来覆去的说话,6岁的刘盈的语言能力要求比成年的张良终归是低太多了。 正当高阳觉得这日子就可以在马车上的假寐与几句应付诱出刘盎的大段言语便于咀嚼中渡过时,闷沉的号声不知从何处一波波传来,马车逐渐停下,吕释之拍拍身边的俩孩子,有些晕晕乎乎的刘盈跟着下了车,原来是半途放水的时间到了。 在收兵与吕泽合军后,刘邦确实是在大踏步的撤退,但并不是汉军被摧垮了,只是彭城一战后天下大势变动,汉军后路爆发多处叛乱,连关中章邯,河东魏豹都在找事,汉军依然能保持较稳定的防御收缩姿态回军。 上车时刘盈就傻了,之前躺着坐着没发觉,吕释之的身后亮出了不少竹简,本来高阳还可以欺骗自己这与自己没什么关系,吕释之虽为武将,又不是不读书,但那黄钟大吕般的催命声却在此时响起“子房遗书与你”。 遗读wei,倒是不会误认,这就是送的书,没谁要死了。兄弟你真的狠。高阳心里骂骂咧咧,打开封套摊开竹简却乐了,吕释之看样子非常君子,连友人给外甥的书籍都不偷看,竹简本身没什么奇特的,类似《千字文》或是《笠翁对韵》的启蒙教材,字体全用小篆,全是之而与以其一二三四五般无需过多判断便可认读的字句,只是每行在字下都有刀痕标注了罗马音标的读音,甚至是转音。套内四筒竹简,最后一筒便是此时的《战国策》的一部分,虽然还留有音标,但很明显,读完这份之后张良的期待便是高阳能基本无谬的通读此时一些常见作品。 好样的,真不愧是兄弟。虽然高阳心中又升起大大的疑惑,为什么张良一晚就能拿出这么多竹简,他帐下还有多少接触过这一套于此时完全无用的注音方法的门客,或者倒不如说,这套竹简对两千年后的人才谈得上文化意义上的价值连城。 如果说张良准备了某种特制的刀具,如刻印章般刻下字母,预备好的习字册恰好留有空隙那倒也说得过去,但是那又得回答另一个问题,张良是如何预知将来会有新的同样境遇的穿越者需要这套东西。 很多年后,当那时的刘盈抛出这套疑惑询问时,那家伙只是告诫刘盈不要想太多把事情搞得太复杂。因为这套竹简并不是为他而制备的,只不过是张良自制自用于十多年前的珍藏。 第十章 外黄 在好兄弟张良的帮助下,行至外黄下车歇息的高阳终于能够在蜂蛰的遮掩下用简短的字句不起怀疑的说话了,可惜血腥味很快冲淡了这份喜悦,不只是血腥,还有恐怖的臭味。很明显,尽管外黄的地理位置重要无比,在三国时期发生了多场大战,这里很快就要被汉军放弃了,连敛散尸骨、防止疫病的辅兵都没有在这里工作。 呼吸着糟糕的气味,望着眼前道路上的路倒残肢,高阳情不自禁呕了出来,总是在面对这种场景的吕雉无怪会不拿人彘当回事呢。他这时才意识到,为何吕释之这一路上只供给了饮水,至多是一些补充能量的蜂蜜水,他自己明明早听到士兵们啃食干粮的窸窣声,只是沉浸于读书一日未食。这使得他堪堪只是呕出了一些酸水。 而这却使得他思考的更多,得益于穿越这一神奇的事实,高阳时常在面对此世之事时有很明确的疏离感。他可以确定这番干呕是这具身体本身的反应。挺是神奇,吕雉在这乱世之中未免把一双儿女保护得有些太好了,竟还见不惯死尸腐肉,而且连小舅也了解这一事。 随着吕释之进入一幢有些样子的宅邸大门,不出意料这便是外黄令曾经的宅邸了,张耳住过,项羽可能也住过,前不久王武住在这,刘邦大概又回来休憩了一夜。如今他已不在了,因为吕释之径直入了后堂。这里已被稍稍清理过,左右见不到尸体,只不过些黑色的血迹,血腥味淡了许多。 在吕释之的介绍下,高阳了解了当前的情况,这里将会暂时成为他们一行人的驻跸地,等待刘邦率军清理掉挡路的叛徒,不知是何处的勇气,高阳向着疲惫的吕释之提出要求,收敛路上的汉军尸骨,他们多半戴着本色而非血染红的头巾。中年人按了按高阳的头顶,慷慨应诺。 不久后高阳才了解到,他的请求并没有什么失礼之处,那些尚戴着头巾的士卒,确实多为汉军士卒而不是叛军,然而外黄的战斗远不如雍丘的那场野战战事宏大,这里只是兵灾擦边的一角罢了,雍丘那里才是忙碌的辅兵们集中之处。 再一次躺在床上,这次的床榻要好很多,柔软不扎皮肉,高阳回忆起了刚刚的冲动,好吧,看样子这具身体上依然存在刘盈的残留,那么,继承了这个身份又有前知之能的我确实应该承下这一份因果,解决原身的遗憾。刚刚的那段对话顺畅的完全不像是自己这个新来的,闭上眼睛,高阳感到自己对这个时代的语言的掌握又加深了几分,这就是最好的了,但愿这不是什么回光返照,而能维持的更长久些,在刘邦吕雉面前真情流露比演戏要好得多。 睁开眼睛,刘盈是被面上的麻痒弄醒的,自从昨夜以来,他已经尝试着听从前辈的教导,去接受融入刘盈这一重身份,效果,那就得来日再看了。为刘盈擦脸的自然不是刘盎,那孩子还不至于这么快懂得照顾人,一旁的是吕释之的侍女,是个刘盈不该叫小舅妈的可怜人,被遣来照看刘大麻子。 刘盈摆了摆手示意侍女退开,只是穿鞋的功夫,一面小铜镜便递至了眼前,如此贴心,恍惚间让人想起了溥仪的回忆录,怪不得古往今来堕落的帝王那么多,这甚至只不过是一普通员外的待遇。 凝神细看,刘盈放心了,一日多消肿的并不多,这幅不好说话的样子再坚持一周多是没什么问题的。正当刘盈洗漱用餐完毕,打算继续随姐姐去探看她那些小姐妹,尤其是张家那小姑娘时,门口却已守着一相貌英朗,蓄有短须的青年。 “阿哥儿”此身没什么自然的反应,喊句哥哥总不至于有错。那人却已十分自来熟的踏入门扉,摆了摆手示意侍女退下。侍女微微一福,便退步离开。 倒反天罡,刘盈心里只有这四个字,他多半已猜出此人身份,只待此人开口介绍,此人却自然的占有了半边床榻,开口就是半戏谑的“小老弟,怎么整成这副模样了”刘盈是真的很难绷,这里是重兵把守的侯爵吕释之之旁的厢房,又是随手把吕释之的侍女遣之一旁,如在自己家一般,那你这人肯定是…… “?”刘盈这下终于看走眼了,从此人对后面不知是探病更多还是玩乐更多的队伍们的介绍来判断,这位青年并不是吕释之的长子吕则,也不是次子吕种,那两只在后面,虽然也是自己的表哥,但他居然是吕泽的长子吕台。刘盈捂脸,怪不得最后吕家都那么菜,你弟弟吕产明明也曾带过兵打过仗,最后却沦为皇宫吕跑跑,从你这个吕家二代第一人就开始丢人现眼,上梁不正下梁歪。 明明是来探病的,结果不是笑话人就是一口一个你嫂子,外面打着仗,还是败仗,你在这秀恩爱。好吧,刘盈终于捋清楚了,这家伙倒也没那么没正形,此人现有一长女,幼子尚在襁褓,但吕家男子岁数大些也是随父参与了刘邦东征平定三秦作战的,以至于这之中一多半的人也是许久未见自己了,更不用说新诞的侄子侄女了,这也是一场交代亲戚的仪式。 樊伉,萧禄,萧延等赫然在列,卢靳这位卢绾长子还算是刘盈头一次了解到。丰沛子弟互通姻亲同气连枝,面前这些还大都是已婚配或订婚的年轻人,相互之间一团乱麻的姻亲关系也算是搅得刘盈苦不堪言,还好作为汉公子,潜在的汉太子的他以字称也可。 不过面前的兄弟们却也不是吃干饭来的,不久话语便转到之前的大战之上,这批人自然是绝不可能脱离汉王麾下的,与其说是探听消息,倒不如说这是一场针对继任汉太子,二代汉王的试探。毕竟从兄弟母家那里得到的消息对刘盈并不算友好。刘盈倒是不必显露什么王霸之气,但底线至少不能是一个懦弱之人。 这倒是也没法辩,或者说也不必辩,他昨晚还在那呕酸水呢。于今之际,那也只有做一个无耻的剽窃者了,战争不止在战场之上这点,面前这些二代们至少是听说过的,就吕台的性子也不像是那种典型的猛将突将,樊哙粗中有细,儿子也未必太差。 将话头引至兵权谋的层面,刘盈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的利用后世的见识点出在战局的关键。于今,汉军之实力并未大损,但是彭城之战却改变了天下大势,汉军从为怀王发丧,吊民伐罪的威武之师再度变为了举世皆敌。天下重拾了对那位霸王的敬畏。 破局之点何在?简单抄袭了下邑之谋,彭越扰楚,英布反于九江,此二者为肘腋之患,齐地遭项羽扫荡,民心不附,田氏必叛,此为腹心之患。而汉军的未来并不在于在楚地与破阵无双的项羽鏖战,天下的天元依然是荥阳坚城,聚天下之粟的敖仓,背靠三秦大地,将项羽吸引在这,而遣兵剪除其羽翼,摧毁其统治,疲困其军。 刘盈特意收了很多,没有讲魏赵等国的处置,真正的胜负手也已潜藏。但是作为一个六岁青年,能口齿不清的纵观天下大势,糊弄一群十几二十岁的小年轻,并能够应付一些简单的疑问倒也足够了。 送走了一帮兄弟们,天色已晚,解决了兄弟们的考验之后接下来不会是舅舅的晚餐考验了吧,抱着某种决死的决心的刘盈终于还是在晚餐时分享受了久违的休憩,葵、韭、藿、薤、葱五蔬的调和,芥菜黄花菜这俩在现代常被用于制成干菜的蔬菜总算是让刘盈找回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口感仍然糟糕,配上炙烤的牛羊肉倒是还能接受。 虽然对于直面某个想必不亚于刘邦吕雉的大boss还抱有疑义,但刘盈终究还是扛不住丰盛的晚宴带来的困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