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谁觉醒了(快穿)》 1、001 “怎么样?查出问题所在了吗?” “没有,运行正常,不存在任何程序错误。” “奇怪,程序完美运行,怎么会在最后一刻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坏了吧?别修了,有的是系统可以用,01号系统也太老了,出问题很正常。现在最新系统都研发到五位数了,像01这种最早一批的老系统,申请报废得了。” “行吧,我去申请,你们先把它送去回收站。” 01没有坏,它清晰地明白自己没有坏,但它没有开口。它是系统,没有实体,只有一块写满它一切数据的芯片。 01知道,它不是坏了,它是程序被改写了。只是眼前的监督员并没有那个本事,能发现它程序语句里的不对劲。 被送去回收站的01最终却并没有被焚烧,它被迫关机后,再醒来,眼前就是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 01第一次感受到了四肢的存在,它试着转动了一下脑袋,低头一看,自己竟然生出了手脚,不仅如此,它还有躯干,人类该有的,它都有。 这是一间卧室,起床斜对面有张木桌,桌面杂乱,没多少化妆品,全是些零碎布料和杂物。 01在桌上的一张粉色塑料壳镜子里,看见了自己如今的模样。 黑色中长发梳成马尾,额头光秃,头发全被服服帖梳到了头顶,一张五官端正的脸,但很可惜,皮肤蜡黄、脸颊凹陷,生硬而空洞的表情,纤瘦的身躯,以及随着01操控而行动的四肢。 它,不对,她有身体了,而且是一具年轻人类女性的身体。 01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海迅速搜索到了相关信息。 这张脸这具身体,01并不陌生,甚至,这个世界,她也不陌生。 跟01随各类宿主进入各个世界做的任务相比,这个世界任务不算难。 这是一个与主世界平行的小世界,编号073,小说女主从小出身贫寒,但有个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照顾,读高中时又遇上了高冷帅气的男主,两人一番爱恨纠缠,最后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达成了美好结局。 不过,在达成he结局之前,女主得先活着长大上高中,才能遇见男主。 原世界女主便是在十岁时不小心在家旁边的池塘里淹死了,导致后面的剧情根本没法发生。和系统绑定的宿主1911号,便接了这个任务,穿越进这个小世界,代替死去的女主,继续把剧情走下去。 之所以需要把剧情走下去,是因为与主世界平行的各种小世界,可能以小说、影视等文化作品形式出现在主世界里,小世界出现改变,主世界里相对应作品也会出现改变,并且对主世界的观众、读者、听众等造成一些思想上的影响。 小世界和主世界,到底谁影响谁不好说,但能确定的是,主世界的科技已经可以对小世界进行修复。 所以一些太过崩坏的世界,会遭到投诉,投诉给到时空修复局,修复局就会派宿主和系统绑定去到小世界,进行世界修复。 01检查了一下世界的时间线,今天正是女主淹死的那一天,也是宿主1911穿越来代替女主的那一天。 宿主1911号绑定的系统不是01,具体是谁,01没有那么高的权限,无从得知,但她知道,她不想让宿主1911号进入这个世界,取代女主。 01从前只是一个任务的发布者,宿主的辅助者,她为宿主提供宿主需要的信息或是道具,看着各种宿主在各种小世界里努力修复世界,或冷眼旁观,或游戏人间,但这些都与01无关。 而现在,01却自己进入了小世界里,而不是附身在某个宿主身上,她拥有了属于她的实体,甚至是身份。 01没有像宿主一样穿成小世界女主,她反倒穿成了女主的亲妈,凌一,一个二十六岁正当青春年华的女人,却面如菜色,看上去营养不良。 凌一看了看自己粗糙的大手,扫视一圈简陋泛黄的屋子,起身下床。 外面传来一阵猛烈的拍门声:“耀儿他娘,都几点了还不起来,猪草割了吗?鸡棚都没打开,懒皮子,一天到晚吃我儿的住我儿的,还天天睡到大中午才起来!” 这是女主奶奶也就是原身婆婆赵大娘的声音,粗嗓门又大又震耳。 凌一扫了眼外面的天,蒙蒙亮,估计也就六七点,这位婆婆怎么敢说十二点的。 外面还在拍门,突然间门就拉开了,木门用的还是老式木栓,外面大门有铁锁,但家里的房门都是木栓关门,从里面一拉就开了。 赵大娘的手还维持着将要拍下的动作,凌一一把抓住她的手甩开,一声不吭往外走。 “嘿!你这是咋了,跟你说话没听见啊,聋了你是?”赵大娘在后面追着凌一骂。 凌一步子快得很,没多久就往家外面的池塘走去。 虽然时间才六点多,但赵家在大山村里,村里没有学校,村里的孩子全都要早起走山路去镇上读书。 山路崎岖且远得很,村里的孩子们基本都要五点起来,然后走上个三小时,才能勉强走到镇上,稍微路上耽搁点时间,上课就得迟到。而且五点起,大部分人也是赶不上早自习的,好在镇中心小学要求没那么严格,对于这些偏远村庄来的孩子也算宽容。 女主这时候本该早起,结果因为昨晚补作业补得太晚,睡过头了。虽然比她妈还早起来,但也只能匆忙背上书包往外跑。 在赵大娘来拍门之前,女主就已经慌忙出门了。也正是因为女主赶时间跑得太匆忙,在经过家门口的土路时,踩着昨晚下过雨的泥路上,一个脚滑摔进了旁边的池塘里,四下无人,然后就这么淹死了。 凌一飞快来到池塘边,一双平静得像假人的双眼扫视过池塘水面,终于见到了有人在水下挣扎泛起一点点涟漪。 并非所有的溺水都动静很大,有多少人都是“平静”地溺水死亡,尤其是一些小孩。 女主此时才十岁,不会游泳,背着沉重不防水的书包,掉进池塘就上不来了。 赵大娘没凌一腿脚利索,被甩在了后面,凌一迅速找到落水的女主,一个箭步冲过去,大冬天的也不怕冷,鞋子都没脱,跳入水中,把干瘦的女主一把捞起来。 凌一的力气其实很大,说是她穿越成了原主的亲妈不准确,应该说,她代替了原主的亲妈。因为原主的亲妈,其实并没有被凌一的灵魂占据,凌一根本就没有灵魂,原主的亲妈灵魂只是在凌一的系统空间里陷入了沉睡。 并且,那些宿主能用的道具,凌一也能用,毕竟,宿主的道具都是她给对方提供的。 凌一的力气有限度,但这点限度足够她捞起女主了。 十岁的女主瘦得像七八岁,浑身湿透,被捞到岸上时,一边吐水一边发抖。 “哎呀我的娘耶,这孩子咋还没去上学,掉塘里了?”赵大娘赶过来,第一件事不是去关心女主有没有事,而是一巴掌拍在女主的后背上,接着就用手使劲儿打女主的屁股。 “几点了还没去上学!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不准玩水,听不见是不是?我让你不长记性!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不管身后赵大娘说什么,凌一一把将赵大娘推开,确认女主没事,呛水后还活着,抓起女主的手腕往屋里走。 大冬天的落水了,不赶紧换衣服感冒了后果不比淹死好到哪里去。 女主名叫赵小小,名字取得很随意,都很大了才去镇上登记了户口姓名等,看她从出生起就小小一个,孩子她爸在派出所当场做出决定,就叫小小。 赵小小人如其名,从小到大身体发育就不好,永远都瘦瘦小小一个,被凌一拎在手里,就跟只小鸡仔似的。 刚才被奶奶赵大娘连骂带打了一顿,即便赵小小刚落了水,惊魂未定,却下意识地害怕起来,她觉得好像落水是她的错,她给家里人添麻烦了,让妈妈和奶奶大冬天的为她担惊受怕。 赵小小眼里饱含泪水,一颗一颗落下,砸在地上。她哭了半天,发现以前会和奶奶一起骂她的妈妈,今天格外冷漠,话都不说一句。 赵小小抬头看妈妈,结果只看到凌一冷漠的侧脸,她小声抽噎道:“妈妈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玩水的,我只是脚滑了,妈妈我错了,你不要打我好不好,呜呜呜。” 凌一没有和赵大娘一样拽着赵小小就在池塘边开打,赵小小并不认为她妈就不打她了,她只是以为,妈妈要带她回家,关起门来狠狠打。 赵小小一直哭,一直认错求原谅,哪怕她知道没有用,但除了哭,她也没别的选择。 凌一做出这样的举动,是因为她的脑海里,莫名出现了一条指令。 “任务更新:帮助女主觉醒,阻止修复局修复该世界。” “任务进度:解救赵小小已达成,阻止任务者取代女主已达成。” 2、002 但是当赵小小被拖回家后,她发现今天的妈妈不太一样,妈妈不仅没有动手打她,甚至还把她带回房间,在老旧的衣柜里翻找出几件不合身的棉袄。 凌一找到可以换的干净衣服,一扭头,发现赵小小还穿着湿衣服瑟瑟发抖,凌一头一歪,疑惑道:“为什么还不把衣服脱了?” 赵小小心一颤,听话照做,把冰冷刺骨的衣服脱掉,接着她就发现她妈妈把干净的衣服递到她面前。 妈妈脸上是她从没见过的平静表情,平静得有些过分,面无表情得有点像个假人。 今天的妈妈非常不一样,赵小小觉得自己应该害怕的,可是温暖干净的衣服落到她的手上,她却怎么也害怕不起来。 即便这衣服满是补丁,即便它大得不像赵小小这个身材能穿的,即便它还带着旧衣柜里陈旧的霉味,都不妨碍赵小小觉得它温暖。 凌一木着脸看赵小小穿上衣服,然后转身朝外面走去。 赵大娘迈着老寒腿追上来,指着凌一就开骂:“你看看你养的什么女儿,大冬天的去玩水落池塘了,不听老人言,淹死了都活该!” 赵大娘说到这儿,突然看见屋里的赵小小换上了干净的衣裤,甚至还有鞋子,眼睛瞪得老大,急了:“那是给耀儿过两年穿的,你给那丫头穿了,耀儿穿什么!” 凌一手撑在门框上,拦住赵大娘,冷冷地说:“王婶儿给的时候,说给俩孩子过年穿,又没说给谁,我看小小穿正好,轩耀过年有新衣服,要这旧衣服做什么?” 赵大娘可不管,那衣服虽然补丁多,但耐不住是棉衣,保暖得很呐,本来是给她孙儿留着穿的,这个败家儿媳,竟然给赵小小穿上了。 但穿都穿上了,凌一又挡在门口,赵大娘挤不进去,就在门口破口大骂,甚至还想伸手去掐凌一。 凌一不怕疼,或者说,她不知道疼,从她被发明以来,就没感受过痛。直到现在,赵大娘掐住她胳膊上的肉一拧,顿时疼得凌一皱紧眉头。 赵小小在里面穿好衣服,看见妈妈和奶奶对峙,还被奶奶给掐了,顿时就吓哭了,嗷嗷大哭:“奶奶我错了,我马上把衣服脱了,你不要打妈妈!” 凌一皱眉,转身抽走被赵大娘掐红的手,然后走进去牵起赵小小的手腕,说:“别管她,走,上学。” 赵大娘急得不行,上来要抢孩子,结果凌一力气没控制住,一把把她给掀翻,人磕在旁边的旧衣柜上,疼得哭天喊地。 凌一完全不理会赵大娘的哭嚎,牵着赵小小就要出门送她去上学。 赵小小指着门外池塘说:“可是书包沉了,我怎么上学呀?” 没有书去上学,会被老师责罚的,赵小小缩着靠在门框边上,怯生生地看着凌一。 凌一不为所动:“和同桌看一本。” 说完,凌一就要带赵小小走。赵小小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跟着凌一走。 走了一段路,凌一就松开了手,赵小小飞快地甩着两条短腿,才勉强跟上凌一。 凌一发现后,稍微放慢了脚步。 赵小小没有背沉重的书包,没有穿薄薄的衣服,暖和的同时,走路也让她更热起来。和以往走山路越走越冷不同,赵小小越走越热,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她偷偷看凌一的侧脸,小声说:“妈妈没有穿厚衣服,不冷吗?” 凌一看了眼自己的着装,经赵小小提醒,她竟然感受到了寒冷。 凌一伸出手,看着自己被冻得发紫的手背,一双眼里满是惊奇。 原来,这就是冷,像被冷风挠,又像骨头里灌满了冰碴。 二人在大冬天里走了三个小时,翻山越岭,才在九点多抵达镇中心小学。 这个镇子名叫茶水镇,特产就是茶叶,整个镇子不大,一条主干道贯穿,支干道路加起来不足五条。从大山村走到茶水镇,不能直接走到镇上,要先从大山村里的小路,连接到茶水镇外的大土路,然后再沿着大路走到茶水镇上,可以说这一路不管是成年人还是小孩,都非常累。 凌一也是第一次感觉到累,惊奇的同时,发现这种疲累过后的休息,竟然比干坐着更畅快。 因为已经九点多了,对于镇中心小学来说,早上第一节课都快结束了。 凌一和赵小小来到小学门口,小学非常破烂,连门口保安都没有,两人直接就进去了。 茶水镇不算大,算是贫困县里的贫困镇,镇上人口没多少,所以镇中心小学的学生也不多。小学总共六个年级,加起来学生不到两百人,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一个班也就三四十人。 很多课为了节省教育资源,干脆一个老师教一个年级所有课,学生少的年级,尤其是五六年级,干脆把学生合并在一个班上课。 赵小小是六岁上的小学,现在正好就是五年级,镇中心小学的五六年级合并成了一个班,因为五六年级里的学生特别少,大部分学生送来镇中心小学,读不了几年就会被家长领回去不读了,所以越高年级,学生越少。 赵小小从小营养不良,发育不好,十岁的小孩儿看着瘦得跟小黑猴子一样,在同样脏兮兮的五六年级孩子里,她还是算小个儿的。 赵小小被凌一带着到了她的教室门口,里面刚下课,学生们哗啦啦起身,讲台上一位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女老师刚收起粉笔,一抬眼就看见了这俩人。 赵小小沉默地低下头,教室里闹哄哄的学生在看见门口这俩人时突然安静了,然后接着就听见各种小声议论。 凌一的听力不错,主要是她能把很多杂乱的声音分辨清楚,所有的声音进入她的耳朵,都不会乱。 “哎?赵小小迟到了诶,老师肯定要罚她!” “不会的,新来的老师可好了,又漂亮说话又温柔,不会罚她的!” “哼,我不管,迟到的人就要是罚,再说了,她穿得那么破烂,没有爹的娃,就该赶出去,不让她来上课!” 小孩子有时候天真的话语里透露着纯粹的恶,她们自己都意识不到。 凌一见赵小小都快躲到门外去了,一把把人捞过来,面无表情地说:“我送她来上学,今早上她掉水里,书包和书都没了。” 过于简洁的话语,让凌一显得有些生硬,像个傻子。 女老师是今天新来的,姓夏,名叫夏风,她是来支教的城里毕业大学生,并不是本地人,而且她也并不会待太久,支教待够三年就回城里。 夏风听凌一的话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朝赵小小招了招手:“你就是赵小小同学吧,今天老师翻花名册的时候点名你不在,原来是不小心落水了。有原因的迟到没事的,快进来,待会儿第二节课和同桌看书可以吗?” 随即夏风又朝凌一说:“您是赵小小的妈妈吧,这孩子落水没事吧?劳烦你专门跑一趟了,孩子还小,落水好好说一说就行,可千万别动手。书之后再从学校买新的,现在先让她和同桌看书,您看行吗?” 凌一点头:“嗯。” 赵小小好像是没见过这么温柔的老师,瑟缩了一下,又回头看了眼凌一。 凌一也歪头看她:“你看我做什么,你进去啊。” 凌一说话不带任何语气,既没有责备的意思,也没有催促的意思,纯粹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可赵小小却被她生硬的语气吓着了,呆呆地站着。 夏风老师看了眼凌一,又看看赵小小,再次露出温和的笑:“来,小小来老师这儿,和妈妈说再见,妈妈还有别的事要忙。” 赵小小一步一步挪进教室,回头又看了眼凌一。 虽然她的妈妈今天表现非常怪,但破天荒地既没有因为她落水打她骂她,还给她穿上了保暖的干净衣服,甚至还亲自送她来上学,今天的妈妈看上去很冷漠,但是赵小小却在这时候,下意识地向妈妈投去求助的眼神。 凌一像是看不懂赵小小求助的眼神一样,等赵小小进去后,她转身就走,只是,她人没有走远。 3、003 夏风老师要包揽五六年级的全部课程,但是每天上课的时间并不长,上午总共上课不超过三小时,下午也一样。 中间课间休息了几次,凌一站在学校仅有的一个操场后面,尽管在镇上,学校也充满了乡土气息,连大门都是木门,操场说是操场,其实就是一片平地,甚至都不是水泥地,而是踩得结实的土地。 课间休息时,各个年级的学生从几个教室里出来,在操场上玩着这所小学仅有的一些运动器材,包括但不限于瘪了的皮球,断网的羽毛球拍,掉毛的毽子。尽管器材很简陋,但学生们玩得不亦乐乎,赵小小除外,她在课间也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 夏风老师因为每节课都是她上,所以干脆就直接坐在讲台里,懒得回办公室了。 看见别的学生都跑出去蹦蹦跳跳,唯独赵小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说出去玩,她连在教室里和别的孩子都玩不到一块。 夏风还是很关注自己学生的心理,作为这所小学里唯一的大学毕业的老师,她接受过大学里比较系统科学的教育理念,认为自己应该关心爱护每一位学生。 夏风走到赵小小面前,弯下腰,手撑在赵小小破旧的书桌上,温声细语道:“小小,怎么不和同学们一起玩呢?” 赵小小脸蛋一点也不白不嫩,像颗干瘪的小土豆,唯有一双眼睛漆黑又明亮,怯生生地望着夏风:“我……不喜欢玩。” 夏风一愣,不喜欢玩,这世上还有不喜欢玩的孩子? 但无论夏风怎么说,赵小小都只是摇头,说自己不爱玩。 凌一在外面看了一会儿,没在课间看到赵小小出来,于是转身离开。 茶水镇是人很少的贫困镇,来来往往镇上的人谁不认识谁。别说镇上的人了,连茶水镇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大家都互相认识,走在路上,随便都能打上招呼。 茶水镇主干道勉强有平整的路,虽然到处坑坑洼洼,街道两边没有行人道,只有被车子碾压过来的碎石子。 凌一走在这样的街道上,还常碰见人和她打招呼。 “耀儿她娘,今儿个不是红场天,你咋的来镇上赶场了?”一个牵着孩子的中年女人走过来和凌一打招呼。 凌一看了眼她,从原身的记忆里找到此人的信息。 这就是给了原身俩孩子衣服穿的王婶,人挺热心,就住在赵家对面,也就是那个池塘的主人家。 王婶出发得早,还不知道赵小小在她家池塘落水的事。 凌一点头:“嗯,送小小上学。” 王婶一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赵家两个孩子,老大赵小小,老幺赵轩耀,待遇可谓是天差地别。对赵小小,赵家人是觉得她被人贩子拐了都不可惜,从小学一年级起,走山路几个小时去上学,根本不在乎。小儿子赵轩耀则能坐上村里唯一一辆出山的三轮车,多贪睡一会儿再去上学。 王婶奇怪地看着凌一,她怎么觉着,今天耀儿他娘有点怪啊? 更怪的还在后面,凌一找王婶打听了镇上有哪些地方缺人能找工作,她想在镇上找份工作,顺便打听到镇上的车站。 镇上唯一的车站每天只有两班车,早上七点和下午三点。这两班车不通往别的地方,就直通茶水镇所属的连安县,车票不便宜,要五块钱。 凌一全身上下掏不出一块钱,看了看比脸干净的兜,凌一打算先去镇上找份工作。 赵家的主要经济来源有两个,原身老公赵家伟在外打工的工资,地里的菜。赵家地里的菜一方面要供自己家吃,一方面多的可以拿到镇上来卖。赵家伟在外打工,一个月有差不多一千五,寄回来五百块,家里五口人就用这五百块,还能省下一点钱。 只不过,赵家伟寄回来的工资都在他爸赵老头手里,平时不管是赵大娘还是原身,要用钱都得去找赵老头要,要多了肯定会被说。 茶水镇多得是留守儿童和老人,年轻人大部分出外打工,此时正是d国沿海地区经济高速发展的时代,不管有没有能力的年轻人都想往外闯,其中也包括了原身的老公,女主的爸爸赵家伟。 赵家伟自打结婚后,就少有在家待着,一年到头就在外面打工,每个月也只寄个五百块回来,碰到他没工作的时候,五百块都没有。 不过这也方便了凌一,赵家伟只有过年才回来,现在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凌一还能做很多事。 在镇上各种店铺逛了一圈,基本都不怎么缺人,因为大多数店铺都是自家生意,让自家人帮忙能省很多钱。 最终,凌一无功而返,但打听到了不少东西。比如,她要真想找工作,可以去县里,县里有些餐馆需要服务员,不要求文凭工作经验,最适合凌一这种没什么文化水平的人。 凌一可不是什么没有文化水平的人,她根本就不算人。原身的文化水平只有小学,初中没读完就留在家里种地干活,十六岁嫁给了赵家伟。 可凌一现在连车票钱都凑不够,要想去县里打工可不容易,于是,凌一在镇上逛了一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 王婶特别热心,看出凌一想找工作,她牵着孩子找到凌一,给她提了个建议。 赵家有台非常老旧的缝纫机,她要是想挣点钱填补家用,干脆在村里专门给人缝衣服做衣服。 原身是会缝纫的,也会点裁缝的本事,跟她妈妈学的,不说技术有多好,但至少能比普通人的技术好,缝出来线头什么的基本看不到,而且还美观。 凌一翻看原身的记忆,能够学习原身会的技能,这倒是个办法。 决定回去当裁缝,凌一就不急了,她拒绝了王婶一起回村的邀约,走向镇中心小学。 镇中心小学放学早,四点左右就放了,也是怕这些学生回村太晚,路上不安全。 人动手敲的铃声在学校里响起,学生们陆陆续续从教室里跑出来。 凌一站在操场旁,透过教室的前门看向里面。 夏风老师站在讲台上,叹了口气,放下粉笔。这群孩子,早就坐不住了,还没等下课,就有不少人屁股在板凳上扭来扭去,把书拿得东倒西歪,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们想放学一样。 这些从大山里艰难走出来上学的孩子,并不一定都热爱学习,她们不懂上学有什么用,但她们知道上学有免费的午餐,比家里的还好吃,而且上学一整天都不在家,可以不用做农活,上课可以发呆可以讲小话,她们也乐意上学。 新来的老师太温柔,根本压不住这群皮惯了的学生。夏风看着她们,无奈摇头,目光落在教室里最安静也最乖巧听讲的赵小小身上,整个小学五六年级五十人里,她只在赵小小眼睛里看见了求知的欲望。 这些小孩正要冲出教室门,结果门口突然出现一个笔直的身影,凌一面无表情站在教室门口,目光扫视过在场的每一个孩子,眼神毫无波澜,让这些孩子有点怵,刚跨出去的腿又收回来了。 凌一开口的声音也很冷硬:“老师,我来接孩子。” 夏风不懂教室为什么突然安静了,这位赵小小同学的家长气场实在是太强了,竟然能镇住这一屋子的学生。 “噢噢噢,赵小小的妈妈吧,小小,你妈妈来接你了,快跟妈妈回去吧。”夏风朝赵小小用着温柔的语气说完,又扭头冲凌一点头微笑。 “小小的妈妈,你来接孩子,孩子肯定高兴。” 那可不高兴嘛,赵小小一看见门口的凌一,眼睛都亮了几度,只是在看见妈妈奇怪的冷脸时,又收回去了。 但对于整间教室的孩子来说,她们的家长都不怎么会花费几个小时的路程来接送她们上学,都五六年级了,谁还不是靠自己两条腿上下学,除了住在镇上的孩子外。但住在镇上的孩子,一般家境都比村里的好,人家长也懂得教育资源的分配重点在哪,都把孩子送进县里读书,镇上孩子留在镇中心小学的学生少得很。 这一屋子的孩子,听老师说赵小小有妈妈来接,早上还有妈妈送来,顿时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趴桌上,焉了。 凌一哪管那么多,她朝赵小小招招手:“走吧。” 赵小小今天都没书,不需要收拾,噌的一下就起身朝凌一走去。 赵小小看了看凌一的手,想牵,但是不敢说。 凌一朝夏风点点头,然后转身就走,赵小小快步赶上。 回去的路上,赵小小的目光不止一次落在凌一的手上。 凌一也不是瞎子,再说了,小孩子自以为是隐蔽的目光,其实在大人看来动作很明显。 “把手给我。”凌一淡淡地说。 赵小小眼睛一亮,小手抓住了凌一的手指:“嗯!” 凌一低头扫了眼莫名其妙开心起来的赵小小,人类小孩真奇怪。 4、004 凌一母女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发现赵小小的上衣兜里鼓起来一块,疑惑地问:“兜里装什么这么鼓?” 明明早上送赵小小来的时候,衣服还空得可怕。 赵小小立刻从兜里掏出一颗水煮没剥壳的鸡蛋,邀功似的举到凌一面前:“妈妈,这是给弟弟带的鸡蛋,你看。” 镇中心小学是公立小学,也有不少外界的人会对它资助,除了捐赠一些课本教材书包外,也会捐钱给学生们改善午餐。所以镇中心小学每天有一顿免费的午餐,专门针对学生的,而且午餐荤素都有,还有一颗白煮蛋。 但也仅此一颗而已,凌一问赵小小:“你自己不吃吗?” 赵小小天真地摇头:“我长大了,我不吃,我给弟弟吃,妈妈和奶奶就会高兴。” 凌一皱眉:“你自己吃吧,你弟弟也在学校读书,他自己有的吃。” 赵小小不解地看向凌一:“这是留给弟弟早上吃的,不是妈妈你跟我说的吗?” 没错,在凌一来之前,甚至是宿主穿越到女主身上之后,赵家两个女人都是这么告诉赵小小的,她的鸡蛋或是学校发的牛奶,只要是好东西,就先给弟弟带回来,然后弟弟中午吃学校的,晚上和早上吃赵小小带回来的好东西。 至于为什么只说赵家两个女人,那是因为赵家的男人都没怎么和赵小小说过话。 凌一拿过赵小小的鸡蛋,三下五除二把蛋剥了,递到赵小小面前:“别管以前,你吃你的,从今往后,你的就是你的,别给任何人,你弟弟吃得比你好,你先管好你自己。” 鸡蛋早就冷了,但是独有的那股蛋香,令赵小小无法抗拒,她看看鸡蛋又看看妈妈,舔了舔嘴唇,接过了鸡蛋。 但她拿着光滑鸡蛋,没有立刻下口,而是用着黄黄的小手,把鸡蛋分成两半,递给了凌一一半,还说:“妈妈也吃,妈妈今天送我来上学,都没有吃东西。” 凌一看着鸡蛋这么小一个,还被分了一半给她,蛋黄都掰碎了。 但是凌一没有拒绝,她也想尝尝,食物是什么味道。 蛋黄口感绵软,蛋香味十足,蛋白稍硬,但很解蛋黄的腻。原来,白煮鸡蛋是这种味道,还挺好吃的。 凌一陪那么多宿主去过那么多世界,她见过有的宿主在小世界里享尽荣华富贵,各种珍馐美味,也见过宿主为了减肥塑形,半夜饿到睡不着觉。她不懂食物的味道,不懂为什么食欲是人类欲望中最容易被满足的一项,但当她自己尝到食物的味道,她才明白,原来,人类一直都吃着这么美味的东西。 两母女分一个鸡蛋,吃得津津有味。但学校另一边,却有人气得嗷嗷大哭。 附近几个村镇,只有茶水镇有小学,所以不管什么村的孩子,能上学的基本都来了茶水镇。 赵家小儿子赵轩耀自然也在茶水镇中心小学,他比赵小小小三岁,七岁正是刚上二年级的年纪。 这小子上学比赵小小轻松多了,可以睡到七点半起床,然后坐上大山村通往茶水镇唯一的一辆三轮车,摇摇晃晃一个小时就能抵达茶水镇。 然后下午再坐上这唯一的三轮车回去,上下学不怎么累,也就是每个月赵家得给开三轮车的亲戚十五块钱。 这辆三轮车是村里唯一一户买车的人家在经营,不是公营,所以都是按一趟不算往返,一个人五毛钱收费。她们看在和赵家是亲戚的份上,再加上赵轩耀还是个孩子,所以给他算一个来回五毛钱,一个月十五块,月结。 十五块是什么概念,赵家老两口辛辛苦苦种的菜,拿去镇上卖,一天都挣不到十块,更别说,菜还得留一部分自己吃,一天能挣几块钱都算不错。 赵家因为要忙着干活,也没空送赵轩耀去上学,但是又心疼他上学走那么远太累,愿意花这十五块给他包车。 赵轩耀是她们班为数不多可以坐车上下学的孩子,每天在班上头抬得可高了。 结果今天,他下课后却听说他妈妈送姐姐来上学,甚至走的时候都没有和他打招呼,也没想过把他一起带回家。 他难道不是妈妈的孩子吗?为什么只接走了姐姐,不接他走? 夏风老师在把自己的学生们都送出校门后,又返回教室打扫卫生,结果听见别的教室有孩子嗷嗷大哭。 夏风走过去一看,二年级的小王老师正在安慰她班上的一个小男生。 “怎么了这是?”夏风手里还拿着扫把,担心地问。 小王老师叹口气:“哎呀,这孩子的妈妈,说是放学只接走了姐姐,没接他回家,看都没来看一眼。” 夏风一愣:“啊?哪位家长啊?” 小王比夏风早来一年,对这里的学生还算熟悉,语气有些埋怨:“还不就是大山村来的那个女人,对了,你班上赵小小就是她女儿,你说这女人怎么这么偏心呢,把姐姐接走了把弟弟丢下,怎么女儿是亲生的,儿子就不是亲生的了?来看一眼也好嘛。” 夏风愣了一下,偏心?她回想了一下赵小小的妈妈,五官是好看的,就是看上去皮肤气色非常差,蜡黄又透点红的脸,一看就是乡下种地的人。夏风并没见过太多乡下人,但她却觉得,赵小小的妈妈不像是偏心的人,她甚至觉得,这人压根儿就没有心。 赵轩耀并不好哄,这使得小王老师格外头疼,好在这小子没哭多久,被外面亲戚叫上车就没哭了。 夏风惊讶地看着赵轩耀坐上亲戚的三轮车,这三轮车是专门用来拉客的,并非敞篷,用的还是燃油发动机,声响非常大,轰轰轰得像摩托车引擎,其实也差不太多。 赵家亲戚是司机,跨坐在驾驶座的座椅上,像蹬摩托车一样撑起身,踩着打火的踏板用力往下,三轮车就发出“轰轰轰”的声音,打火成功,又接上了几个大山村里的学生,一起送回村里。 还别说,仅靠这三轮车接送学生上下课,这家人每个月都挣不少钱。一辆三轮车可不止装一个人,如果是小学生,能挤挤装十二个,后面没有单独的座椅,而是固定的两排木凳子,中间还加装了一条长木凳,四个小孩儿挤一条凳子。如果有大人,那得另算。 夏风看着一辆老旧破小的三轮车上装了十二个学生,前面驾驶座旁边还加了两张小凳子再搭两个学生,学生没有安全防护,就靠双手抓住车身,这也太危险了吧? “小王老师,学生们就坐这个车上下学吗?” 小王把赵轩耀送出去又回来,听见夏风这么问,点点头:“是啊,咋了?” 夏风笑着摇头:“那你可错怪赵小小妈妈了,她早上和赵小小都是走路来的,昨晚下过雨,她们鞋子和裤腿上全是泥,回去时想来也只能走路,赵轩耀和妈妈姐姐分开坐车,他妈妈也是为了他好。” 小王一愣,一想也是哈,大山村的孩子们住那么偏远,坐车贵,赵轩耀妈妈和姐姐都走路,他一个人坐车,没接他一起,想来也确实为了他好。 小王叹气:“唉,还是夏老师你想的多,我都想不到那块儿去,差点就错怪赵轩耀妈妈了。走吧,你前两天才到镇上,学校里的宿舍是收拾干净了,你的日常用品还没买好呢,我带你去镇上逛逛,看还需要什么。” “夏老师你这么漂亮白净,肯定要用不少化妆品吧,镇上卖化妆品的只有一家,我带你去逛逛吧,你顺便也给我推荐推荐呗,我都不会化妆,但是也想像你这么白,嘿嘿。” 夏风淡笑没拒绝,说实话,日用品和衣服她都带了来,不需要另外买,再说了,这种乡镇上的店,能有什么好东西呢。她的白不是化妆品堆出来的白,而是从小没怎么干活晒太阳,自然白。小王老师虽然也是别的地方来的老师,但却不是城里的,只是别的镇上调过来的,皮肤偏黄,年纪和夏风差不多大,看上去却像快三十的。 不过小王老师也是好意,她不便拒绝,就随她去了。 看着小王的脸,夏风不知道怎么的,又想起赵小小的妈妈了,同样朴素的长相和穿着,但就是感觉和这里格格不入,为什么呢? 不管是在城里,还是来到这个茶水镇,夏风都没见过这么冷漠的人,就好像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简直不像人。 5、005 不像人也确实不是人的凌一带着赵小小回到了大山村里的赵家,因为两人是走路回来,两三个小时才到家,后出发的赵轩耀坐着三轮车早就回家了。 赵家老两口听孙子抱怨说妈妈去了镇上,但是没有接他回家,只接了姐姐,老两口气得不行,抱着孙子好一阵哄,回头还在孙子面前痛骂儿媳。 赵轩耀听爷爷奶奶说他妈妈坏,稀里糊涂地跟着点头。 赵大娘烧火做饭,把今天家里老母鸡下的一颗蛋给孙子做了蛋羹,吃饭时催孙子快点吃,她们把这些饭菜吃完,不给坏妈妈和姐姐留。 所以等凌一母女回来,家里饭菜都吃完了,只留下了一桌的脏碗碟。 比起凌一,赵小小似乎已经习以为常,走向大门外右侧的灶房,开始烧水洗碗,然后做饭。 赵家的房子不大,没有二楼,前面一个高出田坎一些的院坝,右边是灶房,灶房外有个石台是洗衣板。左边是柴房加仓库,正中间是大门,大门进去是堂屋,堂屋右里侧是赵大娘和赵大爷的卧室,堂屋左外侧是凌一的房间,也是赵家伟过年回来睡的地方。 还有一间靠左里侧的屋子本来打算给弄成赵轩耀睡的房间,结果因为赵轩耀长这么大了还是很黏妈妈,晚上没人伺候洗脸洗脚盖被子,所以他目前还和凌一睡。 儿子和妈妈睡,女儿赵小小则和爷爷奶奶睡,因为赵轩耀不睡小房间,所以小房间没铺床,也没有专门弄一套枕被。在家不受待见的赵小小,自然也没人帮她准备,所以只能和爷奶睡。 凌一不能说手握剧本,但她知道剧情的大概走向,她还知道,赵小小从小和爷奶睡,爷爷脾气不大好,她和奶奶翻个身都会挨骂,甚至会被直接踹下床。 农村留守儿童无人照顾,别说性教育,就连自己的性别意识都不一定了解太多。多少小孩小时候被熟人伤害,甚至都不懂得开口求助。 赵小小觉得和爷奶睡一起,总是不对的,曾经和原身表达过她长大了,想一个人睡那间小屋子,不想和爷爷奶奶睡,她不知道什么叫性别意识,但她知道自己不喜欢。可惜原身并没有想太多,她过完这个年,还要出外打工,这些年随着孩子长大,开销越来越大,仅靠赵家伟寄回来的五百块,要培养赵轩耀成才还不够,等过完年,她也出去打工。 原身忙于为儿子考虑,根本没想过赵小小说想要一个人睡是在求助。好在,赵小小和爷爷中间还隔了个奶奶。 赵小小一边做饭,一边想着等会儿又要回爷奶屋睡觉,就害怕得想要哭。 凌一看了一眼,转身离开灶房,走到赵大爷面前,赵大爷白天下地干农活,晚上回来就在院坝里抽旱烟,和人吹牛。赵大娘就四处走动,一会儿和这家说,一会儿和那家说。 凌一走出来,朝赵大爷说:“晚上小小跟我睡了,让赵轩耀去你们屋睡。” 赵大爷抽着旱烟,嘴巴叭叭地抽:“什么?耀儿想和你睡,你作甚要赶他来我们屋。” 凌一懒得解释:“我只是通知,他一个男娃,跟我睡像什么话,小小就跟我睡了,几点睡你们别管。” 赵大爷脑袋有些懵,什么情况,这娘们发癫了? 赵大娘走了一圈回来,听赵大爷说起这话,不以为意:“那还好嘞,我的乖孙儿跟我睡,整挺好,赵小小那丫头片子,每天晚上呜呜哭,真是吵得不行。” 晚饭赵小小在做,真没想到这么小一个人,仅仅比灶台高出一点点,炒菜时还得抬着胳膊。听见外面的声音,瞪大眼看着回到灶房的凌一。 “妈妈!我可以和你睡啦?” “嗯。”凌一应了声,上前帮忙,她不会做饭,原身会,只能依照原身的记忆,别扭地帮忙切菜淘米,结果差点把手给切到。 果然,凌一第一次当人,还不太熟练。 两人做饭时,赵大娘进来检查她们有没有偷偷割肉炒菜,有没有多用油多用米。顺便念叨一下,说什么早就该让她乖孙和她睡,早些年原身和赵大娘还抓着赵轩耀不放,妈想和儿子亲近,奶也想和孙子亲近,两个女人抢一个孩子。现在凌一说让赵轩耀去赵大娘屋睡,赵大娘高兴着呢。 赵家很穷,但还不至于揭不开锅,毕竟每个月还有赵家伟寄钱回来,家里有饭有肉,只是不常吃。 像赵家这样的,在大山村不是个例,大家其实生活水平都差不多。生活拮据,但又不至于饿死,家里等再过两年,打算让赵小小读完小学,考不上初中就不读了,直接回来种地帮家里干活,如果考上了考得特别好,就挑那种名声好,说出去值得赵家炫耀的中学读。 虽说这时候已经开始d国的九年义务教育,但是因为还没颁布制定的法律,所以很多地方执行不严。再加上一些偏远农村上学麻烦,村民贫穷,减免学费是一回事,学杂费书本费还是要交的。 比如县里的差点的初中和一些稍微好点的镇上初中,减免学费后,还要交一学期二十块的书本费。 二十块多吗?赵轩耀一个月坐车上学就要十五块,但赵小小要想读那种交二十块书本费的初中,根本别想。 这时候赵小小的成绩不算特别好,她成绩怎么可能好得起来。每天天不亮出发走路去上学,书本基本靠擦了写,写了擦,来来回回用旧书,晚上七八点回家还要干一些家务或农活,一觉睡到凌晨四五点就得起,对于她这个年纪来说,睡眠时长影响发育,睡眠不足,身体发育都不好,更别说精神状态,学习没精神,记忆力也不行,注意力更没法集中,长此下去,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宿主是成年人,穿越到赵小小的身体里,代替她活下去,成年人对一些小学初中的知识已经学过一遍,再加上有系统的辅助,才能提升成绩,各种打脸反派和奇葩亲戚。 仅靠赵小小自己,不是说把她从水里捞起来,救她一条命,就能改变她人生的,赵小小要克服的困难,远不止门前的池塘。 要怎样才能改变赵小小的人生呢?凌一洗着碗,一不小心打碎了一个。 “我们家家伟说是在外面挣大钱了,今年回来,要给我和他爸买一台洗衣机,那种通电的,你们懂哇?”赵大娘在外面和人闲聊,突然,听到灶房的碗碎声,立刻声音就提高了八度,“赵小小!你个赔钱货,洗个碗要把家拆了是吗,不知道仔细一点吗!” 赵小小在灶房扫地呢,听见外面赵大娘的骂声,赶紧走到凌一面前,催促道:“妈妈你让开,我来扫。” 凌一摇摇头,从赵小小手里夺过扫把,正好此时赵大娘进来了,刚要开骂,就听凌一说:“是我打碎的,你别骂她。” 赵大娘一愣,凌一多大个人了,二十六了,干活一向利索,什么时候打碎过碗,难不成是故意的,给她使脸色呢? “你作甚要打烂碗,怎么,不是你出钱买的,你不心疼是吧?浪费我儿的钱,你高兴了是吧?我真该叫我儿把你踹了换个新老婆,你干啥啥不行,天天吃我儿的住我们的,生了个赔钱货,和你一个样,废物一个。” 凌一顿时像接通了某条通路一样,看向赵大娘说:“对,你说得对,我要和赵家伟离婚。” 赵大娘愣住了,什么?离婚? 后脚跟进来想劝和的邻里乡亲也愣住了,干笑着说:“耀儿她娘你说得这是啥话,秀芬你也是的,不就摔烂一个碗,快过年了,碎碎平安嘛。” 另外一个亲戚也在劝,说多大点事就要离婚,虎得很。 在大山村里,离婚的女人一只手数得过来,大多都是被男人提的离婚,原因也多种多样。有的是男人出轨找到更好的了,有的是两口子结婚多年实在生不出,还有的是女方家里欠债太多,总之,一个女人,好端端的不可能提离婚。 凌一根本不在乎这些人说什么,她坚持说:“我要离婚。” 赵大娘狠狠地瞪她一眼,没把她的话当回事,指着地上的碗吼道:“疯婆子一个,赶紧把地扫了,打烂一个碗你还有理了。” 说完,赵大娘就拉着几个乡亲出去,一点没把凌一的话当真。 赵小小还以为要挨顿骂或者挨顿打,结果就这么结束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凌一。 “妈妈,什么叫离婚?”赵小小听过一些人说离婚两个字,但她并不能理解离婚到底什么意思。 凌一低头看她,说:“离婚就是,我和你爸爸各过各的。” 赵小小一惊,眼里透露着不可置信:“那你不要我们了吗?” 凌一淡定道:“不,你跟我。” 赵小小慌乱的心一下落到实处,还好还好,妈妈离婚了也要她。 两母女收拾完厨房,天也黑得差不多了,凌一翻看原身的技艺,发现原身除了种地干农活以外,也就缝纫还有点水平,所以村里也有人常来找她缝补或修改衣服。 二人刚从灶房出来,凌一手上还带着洗碗的水,就听见有人走到赵家院坝上,原来是今天遇见的王婶,她身边还跟着个年轻女人,王婶指着凌一说:“喏,杨妹子,这就是耀儿他娘,你要改裤子,找她就行。” 原来今天王婶听凌一说想找工作,最后也没找到,就干脆在村里跟人聊天的时候提到凌一可以给人改衣服,这不马上就有人找上门了。 村里有缝纫机的人家不多,大多数人衣服破洞或是怎样,基本都靠自家的针线盒缝补。缝纫也是项技术活,会缝纫和不会的差距可大了。 有的人呢他不讲究,能不漏风就行,好不好看,美不美观,合不合适,都不重要。但有的人还是在意的,比如这裤腿你自己个儿改,两条腿长短不一,那可闹大笑话了。 那年轻女人是近两年刚嫁来大山村的,她本来住镇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随了她那狗老公来到了大山村里。镇上裁缝铺或是有缝纫机的人家不少,但到了大山村就没几个,更别说有些技术还不行。 所以她只能拿着裤子,听王婶说凌一缝纫不错,找凌一试试看。 凌一赶紧接下这活儿,也不客气,改好了收人一块钱,没改好,她分文不取,还倒贴给人送去镇上改。 缝纫机在那间空置的小屋子里,王婶和年轻女人走后,凌一就去把小屋子收拾出来,她要重新开始接活。 老赵家两口子听说凌一接改衣服缝衣服的活,很是不屑,这女人嫁来她们家,家里的衣服也都是她缝补,缝补个衣服,能有什么难的,真不知道村里的人是有钱没地方使吗?还给钱缝衣服。 6、006 当天晚上,赵小小就搬来和凌一睡一个屋,赵轩耀哭着吵着要换,还没等赵大娘发话,凌一就提溜着他的后脖颈,给人扔赵大娘屋里去了。 大山村南不南北不北的,屋里可没炕,取暖全靠被褥,还有就是睡前用热水洗脸洗手洗脚,把四肢暖和起来,钻进被窝里,才能暖起来,要是睡觉前手脚没暖起来,睡一晚上,被窝都是冰凉的。 但是烧热水费柴,大山村通水通电也就是前两年的事,蹭着茶水镇的光,但是很多人家不爱用自来水,觉得自来水收费贵,干脆就没接水管,勉强接了电路,平时晚上照明用,除此之外,家里也没多少电器,电费少得可怜。 大山村几乎每家都打了井,用一个桶拴着绳子,提上提下打水来用,费力,但省钱。 镇上有的人家用电热水棒,一会儿功夫就能烧热一桶水,但村里的大家普遍选择自己砍柴来烧热水,省电省钱。 平常要负责提水、烧水的是原身或赵小小,等热水烧好了,首先用水的则是赵轩耀。 凌一可不管那么多,她自己去烧了热水,直接叫上赵小小就在灶房把脸和手洗了,热水打湿帕子,再拧干,热气从帕子上升起。 温热的帕子盖在脸上,抹掉脸上的灰和泥,露出嫩滑的脸蛋,沾了热水的脸蛋变得红扑扑的,这时候的赵小小才有小孩的样子,平常看着就是只脏兮兮小猴子。 凌一刚一上手给赵小小洗脸,赵小小就被烫得嘶了一声。 其实平常赵大娘给她洗也会烫,毕竟为了保证后面洗脚的水还能烫脚,所以前面洗脸洗手得快,只会更烫。最初赵小小还会抱怨水烫,但是给她洗脸的是赵大娘,可不管那么多。 而赵轩耀则由原身给他洗,洗得很小心,生怕把宝贝儿子烫着了。 听见赵小小这样,凌一停下手,等帕子上的热气散去不少,再给赵小小洗脸。此时的温度刚刚好,热乎乎的,不至于太烫,但又能让脸在冬日感受到温暖。 赵小小洗完脸,一双漆黑透亮的双眼,面带笑容,盯着凌一看。 妈妈现在不笑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好像比以前更温柔了。 两母女洗漱完,把热水往灶房的水槽一倒,桶一洗,便回屋睡觉了。 而赵大娘屋里等了半小时还没等到热水的爷孙三人,实在等不下去了,跑来灶房一看,凌一烧好的热水都没给她们留,也完全没有问过她们。 这可给赵家老两口气得,立刻去拍门质问凌一。 凌一早有预料,把那个死沉死沉的衣柜推过去抵住门,任外面如何拍门,她都不开门。 赵小小被吵醒了,盖着厚棉被,露出一颗小脑袋问:“妈妈,奶奶好像很生气。” 凌一闭着眼,冷淡地说:“睡你的觉,别管她。” 果然,赵大娘没拍几下,再厚实的手掌也拍疼了,拿里面装死的凌一没办法,只得转身去另外烧水洗漱。 第二天一早,凌一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睁眼了,她还是第一次睡觉。作为系统的时候,只能休眠,不能睡眠,睡眠是完全放松的状态,而休眠只是浅浅休息,随时可以开机,并且在休眠状态,凌一的各种程序和应用也不会关掉,照常运行。 凌一第一次睡觉,才发现人类竟然可以这样全身心的放松,感觉一觉起来,她体内充满了能量。 赵小小睡眼朦胧,就听见她妈妈已经在搬挡在门口的衣柜了,赵小小揉揉眼睛:“妈妈,你力气好大啊。” 以前的原身力气也不小,但要搬动这么沉的木衣柜,不会这么轻松。 凌一让赵小小起来收拾穿衣服,她则跑去灶房煮了颗水煮蛋,留给赵小小上学路上吃。今天凌一就不送赵小小上学了,她要留在家里给人改裤子。 赵小小不觉得有什么,她一向自己上下学惯了,没想到今天早上去上学,竟然还能有鸡蛋吃。 赵小小起得早,因为要走路上学,提前好几个小时出发。等她人都走了好久,屋里的赵轩耀才在奶奶赵大娘的催促下,由奶奶帮着穿衣服穿鞋子,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已经坐到了桌前。 赵大娘突然想起什么,跑到灶房去看,没在锅里看见往常赵小小本应放进去的鸡蛋,又跑去凌一的屋,也没看到凌一人,最后在里面的小屋看见凌一正把缝纫机踩得咯吱咯吱作响。 因为担心重拾原身的技艺不熟练,所以凌一先拿自己的衣裳来试着改了一下,等上手了,才开始给杨妹子改裤子。 昨天杨妹子给凌一说了一下大概要改多短,凌一就算没用粉笔做记号,杨妹子昨天比划的位置,她也记在了脑海里。 赵大娘一进来就质问凌一:“昨儿个小小给拿回来的鸡蛋呢?” 凌一头也不回地说:“我给吃了。” “你吃了?”赵大娘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声音震破天,“那是给耀儿留的,你吃什么,你这么大人了,没吃过鸡蛋啊,跟孩子抢吃的!” 凌一不咸不淡地说:“他上学午餐里又不是没鸡蛋,小小的鸡蛋以后我让她也不用带回来,就在学校吃了。两个孩子一人在学校吃一个,正好,这才公平。” “公平什么公平!小小都多大了,耀儿才多大,大的要让着小的嘛,她把鸡蛋带给弟弟吃怎么了。”赵大娘气得直拍大腿,指着凌一就开骂,“我看你最近是脑子坏掉了,疯婆子,一天不打你是上房揭瓦,光小小是你女儿,耀儿就不是你的儿啦!” 凌一手里拿着翻出来的剪刀,这种缝纫用的剪刀很大,手把处用塑胶裹着,刀刃尖利,她拿着剪刀,突然转身,刀刃面向赵大娘。 “你再说一遍。” 赵大娘吓一跳,往后退一步:“你干什么,要杀人呐,我可要叫人了。” 凌一摇头:“我不杀人,从今往后,我的女儿,我的儿子,我想如何对待她们,你管不着。” “反了你了,等家伟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话虽如此,但赵大娘却不敢靠近,她是真怕凌一手里那把大剪子。 赵大娘骂骂咧咧走出去了,她实在是想不通,跟她一样爱护孙子的凌一怎么突然像换了个人,不仅把对孙子的爱分给孙女,还敢提离婚。等她给家伟打电话,让他好好管管自己的女人。 赵大娘果然说到做到,下午就去村子里唯一一部公用电话那儿给她儿子打电话。 这时候已经有了移动电话,但是还不算普及,就算普及了,大山村里的人也不一定用得上。 赵大娘用公用电话给赵家伟打去,赵家伟刚从工地回到工棚,就听人叫他,说他妈打电话来找他。 赵家伟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结果接起来一听,是他妈打来抱怨他老婆的事。 赵家伟正烦着呢,年底能不能要到工资都不好说,他妈妈还拿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来烦他,什么他老婆偏心女儿,还提离婚,什么和什么啊,他老婆他还不了解吗,肯定是说气话呢,他俩虽然一年到头见不到几面,但感情一直很好。 再说了,一个女人,都嫁给他,给他生了一儿一女了,怎么可能离得了他,离了他,这个女人根本活不下去。就算她能活下去,她舍得亲生儿子吗?他老婆和他妈有多爱耀儿,他比谁都清楚。 “妈!你烦不烦啊,我婆娘她不会离的,你放一百个心,肯定是你俩吵架,她说气话呢。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她要管孩子就让她管,明年开年我俩都要出去打工了,她舍不得孩子才这样的,你就让让她,我很快过年回来,好好和她说说。” 赵大娘还想说什么,但是另一头的赵家伟已经不耐烦,挂断了电话。真是的,电话费那么贵,六毛钱一分钟呢,他多打几分钟,烟都能买一包了。 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赵大娘有些无奈,小卖部老板示意她给钱:“打了三分钟噢,一块八。” “赊着,等家伟过年回来一起结。”赵大娘白他一眼,村里就这一个小卖部有电话,每次打电话都用的老板的电话卡,按分钟收费。 老板翻了个白眼,翻出账本来记上。 此时正逢村里孩子回来,坐车回来的早得很,赵轩耀隔老远就看见村口小卖部外面站着他奶,赶紧跑过来:“奶奶,我要吃人参果,要吃酸溜溜!” 这个人参果当然不是真的人参果,而是一种甜滋滋的零食,也不便宜,有两毛一包的也有五毛一包的。 赵大娘身上也没带多少钱,这两包零食都要快一块钱了,正在哄孙子的时候,就见到远处凌一拿着改好的裤子送给杨妹子。 杨妹子拿过裤子一看,还在身上比了比,惊喜不已:“哎哟,长度正正好咧,针脚藏得都看不见,噢哟,凌姐儿,你这手艺比我老家楼下那家改衣服的好多了。” 说着,杨妹子也没拖着不给钱,从兜里掏出两张虽然旧,但很整齐的五毛钱,塞到凌一手里:“谢了嗷凌姐儿,下次我还找你,改得真好,跟买来的时候一样。” 赵大娘眼前一亮,推了一把赵轩耀:“呐,你妈在那儿,她有钱,去找她要去。” 赵轩耀停止了哭嚎,对啊,他妈妈最疼他了,肯定会给他买! 7、007 凌一刚把钱揣兜里,就被一双脏兮兮的手扒住裤腿,一股小孩臭味涌上鼻间,小孩臭是一种非常神奇的臭味,一闻你就知道是小学男生的味道。 凌一送赵小小上学的时候,在她班上闻到过,赵小小身上小孩味不重,再加上和凌一睡觉,凌一把她收拾得干干净净,也不臭。 凌一不一定爱干净,毕竟她之前只是一个系统,无所谓干不干净,但是,她讨厌这种味道,初一闻到,她就讨厌。 化人后的凌一力气大,拽住赵轩耀的胳膊把他扯开,疼得赵轩耀嗷嗷叫:“妈!你抓疼我了!我饿了,我想吃酸溜溜,妈妈你给我买嘛!” 凌一看了眼小卖部老板,小卖部老板年纪不小,四十左右,留着一撮胡子,小声说:“哎哟,耀儿他妈,娃想吃,你就给他买呗。” 凌一平静地看着赵轩耀,还没等赵大娘上来指责她,就先说:“垃圾食品,吃多了败胃口,有激素,影响身体发育,妈,你给耀儿吃这些,你是想害他吗?等家伟回来,你就好告状是吗?” 凌一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种话,实在是怪异,但她的话也不错,这种零食在村里人眼里,可不就是垃圾食品嘛,有激素,虽然大家也不知道有什么激素。 赵大娘张了张嘴,狡辩道:“我哪有给他吃,我刚才劝他别吃来着,那不是看你回来了,他就仗着你溺爱他,才跑过来找你买的。” 凌一点头:“嗯,以前溺爱耀儿,是我的错,我从今往后不会再溺爱他,今天就给他长长记性。” 说着,凌一从路旁掰了一根细树枝,大概只有小拇指粗细,抓起树枝的一头,另一只手抓着赵轩耀。 赵轩耀在凌一掰树枝的时候就反应过来了,他可不傻,他妈这是要收拾他呢! 可惜,赵轩耀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凌一的力气估计比他爸都大,死死拽着他的胳膊,就跟老虎钳一样。 凌一抓着赵轩耀的胳膊,掰下树枝后,又让赵轩耀摊开手掌。 赵轩耀缩着手,攥着小拳头,开始嗷嗷哭:“妈妈我不吃了,我不吃了,我知道错了!” 见凌一不为所动,赵轩耀又喊:“奶奶,我不吃了,你快救救我!” 赵大娘哪里见得孙子这样哭,赶忙上手来帮:“你作甚跟孩子生这么大气,他这不是没吃嘛!” 凌一冷哼:“今天是没吃,从前不知道吃了多少激素,长得这样肥,以后雀儿都长不大!” 赵大娘叫苦不迭,差点两眼一黑,这疯婆子真是疯咯,什么腌臜的话都敢往外说。 旁边看戏的乡亲们给看笑了,一边劝一边忍不住笑:“耀儿他娘你还是别这么打孩子,吓唬吓唬就行了呗,那个雀儿……啥的咋可能因为这个长不大嘛。” 凌一开始编瞎话:“你们还不信是吧,我昨天送小小去上学,顺便被耀儿的老师叫住,说耀儿平时在学校没少吃零食,还把零食分给同学吃,下课吃上课也吃,中午饭都不吃就吃零食,人老师说了,这些垃圾食品影响健康和身体发育,不然我能莫名其妙打我儿子吗?他以前多不听话,我都没这么打过他,这事关他的身体,我敢放心吗?” 乡亲们一听,好像是这个理儿,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人凌一管教自己孩子,她们也不太好拦。更有甚者,接到自家孩子,质问她们有没有偷吃零食,吓得几个小孩儿声都不敢吭。 赵大娘还是照拦不误,凌一故意动作幅度特别大,好像在寻找赵轩耀藏在身后的手,实则“一不小心”抽到了赵大娘的脸。 越细的枝条抽人越疼,赵大娘那张老脸瞬间出现一道红痕,疼得她哎哟直叫。 凌一面无表情地说:“妈,你让开点,别不小心误伤你了。” 赵大娘气得就想上手抓烂凌一的脸,结果可想而知,反倒被凌一抽了几下。 最后她是拦也拦不住,赵轩耀也没躲掉,婆孙俩挨了好一顿抽。 其实用树枝抽不见得会留下多严重的伤,主要就是疼,疼得赵轩耀哭了一晚上。 等赵小小踩着夕阳回到大山村时,她才知道,弟弟今天挨了妈妈一顿打。 往日妈妈都是舍不得打弟弟的,弟弟不管是调皮还是耍赖,家里人都是哄着让着,只有爸爸和爷爷会吼弟弟,妈妈和奶奶都是一味地溺爱。小小小小的脑子里,便觉得,爸爸和爷爷是更成熟稳重的,妈妈和奶奶则相对太感性太容易心软了。 殊不知,她妈妈和奶奶面对她可不心软,吼她让着弟弟的时候一点不心软。而且,她的爸爸和爷爷也并非是出于不溺爱孩子的想法才凶赵轩耀,只是单纯地嫌小孩子烦而已,这叫没耐心,不叫不溺爱。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凌一在赵小小心目中的形象已经超过了她的爸爸和爷爷。 赵小小有个秘密,她其实很讨厌她弟弟,但是她不能说。所有人都告诉她,她是姐姐,应该照顾和爱护弟弟。甚至她妈妈还说过,生弟弟其实是为了她有个伴。 所以弟弟刚出生的时候,小小其实还是很喜欢他的,但随着爷奶父母对弟弟的宠爱越来越明显,弟弟长大了,会走路会说话了,他就变得不可爱了,不仅不可爱,还非常可恶。喜欢粘着她,喜欢争抢她的东西,还喜欢学奶奶骂她赔钱货。 小孩子会模仿大人的行为,赵家人平日里如何打骂赵小小,赵轩耀就有样学样。 就连动物群体里都有阶级之分,更何况人。在赵家,赵小小就是地位最低的人,然后是妈妈,接着是奶奶、赵轩耀、爷爷、赵家伟。 然而,这样的局面在凌一来到这个世界后发生了变化。 原身从前溺爱儿子,亏待女儿,孝敬公婆,体贴老公,主打的就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好妈妈、好媳妇、好老婆。凌一一来,什么温柔贤惠,统统滚开。她有她的任务要做,她有她的任务对象要培养,其他人敢阻拦她,先打一顿再说。 繁华的都市里一家人打打闹闹尚且被认为是家务事,尽量调解,更别说这样偏远贫穷的村子了,村里没有警察,唯一的派出所在镇上,管茶水镇和周边好几个村子,警察总共加起来不超过两只手,而且老警察偏多。不出大事,村子里的人是不会跑去报警的。 所以凌一在村门口接到走路回来的赵小小,二人回到家,看见听了赵大娘告状后,怒气冲天的赵大爷,凌一让赵小小躲一边儿去,她捡起院坝里的扫把,就和举着扁担冲过来的赵大爷正面对上。 结果当然是赵大爷也挨了一顿打,虽然凌一也没好到哪里去,身上挨了赵大爷的扁担几下,敲得她骨头疼。 疼痛对凌一来说也是一种新奇的感觉,虽然痛,但她不怕。凌一的数据里没有记录害怕的情绪,有的系统可以设置拟人的情绪,但事实上大部分系统都不会有真正的情绪。 凌一不仅没有真正的情绪,甚至她在一开始,都没有安装拟人的情绪,因为她是最早的一批系统,非常老旧,后面那些智能软件什么的,她统统没装。 凌一疼归疼,但她不怕。而赵大爷怕了,他这把老骨头,挨了几下扫把打,骨头都开始痛了。这扫把可不是城里那种软趴趴的塑料扫把,而是用竹枝和铁丝捆在一起做的扫把,打人可疼了。 赵大娘本想着回家给她老头子一告状,让老头子来收拾凌一,谁曾想,两口子被凌一一个人给收拾了。 赵小小在院坝里看着这一切,惊得目瞪口呆,要不是因为怀里抱着书,她真想给她妈妈鼓掌。 凌一以一己之力打得赵家老两口哭天抢地,最后是邻居王婶家闻讯赶来劝架,凌一才收手。 把扫把一甩,凌一放下撸起的袖子,看向赵小小,见对方怀里抱着几本崭新的书,疑惑道:“学校新发的?” 学校只有开学的时候发一整套新教材,后面自己弄丢了或是怎么着,都得花钱自己去买。凌一没有钱,赵小小更没钱。 赵小小摇头,眼里闪着崇拜的光:“是夏老师给我的,这是她的书,说让我用着,她上课不看书都可以教。” 凌一点点头,那天那位夏风老师,确实是个好人。 只可惜,这位好人命不长。剧情里说是有次去学生家家访,碰上下雨,走山路摔死了。 剧情里对夏风描述不多,只有浅浅的一段,说她是女主赵小小的名师,点亮了赵小小勤奋刻苦学习的希望,支持赵小小考出大山,甚至还资助了赵小小读高中读大学,结果还没等到赵小小读完书,这位夏风老师就因为意外逝去。 8、008 自打这天赵家老两口打不过凌一后,两个老的就不和凌一正面刚了,三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有碰上的时候。比如吃饭,比如睡觉,可一旦碰上了,赵大娘也只敢吐口唾沫,动动嘴皮子。 赵大爷在床上躺了几天,说自己骨头痛,偷懒了几天没去山里砍柴。但没多久就被赵大娘从床上骂起来,不情不愿地提上砍柴刀和背篓出门。 一家人打打闹闹但晚上还要住一个屋,吃饭喝水、烧火做饭都离不开对方,所以闹归闹,最后还是只能住一起。 不过双方好似平息了战火,但一场悄无声息的斗争还在继续。 赵大娘把家里的碗柜给锁了起来,把一些调味料还有猪油啥的放在了碗柜里。这导致她给赵大爷和赵轩耀做完饭,三人吃完,是一点饭菜不给赵小小及凌一留,甚至家里的好多贵重物品都锁在了房间里,明显在防着凌一母女呢。 不过凌一也有办法应对,虽说很多东西被锁起来了,但是大多都是木柜,尤其是那个陈旧的碗柜,锁是铁锁,但固定铁锁的铁钉,被凌一拿来烧火钳给撬开了。 反正凌一是不会亏待自己也不会亏待赵小小,凌一初次尝到人类食物的美味,赵小小又是个孩子需要营养,打开碗柜看见为数不多的油盐,凌一是一点都不吝啬使用。 赵大娘隔几天就发现猪油用得快,然后每次闻到灶房传来炒菜的香味,就会气得冲进灶房对着凌一一顿痛骂。结果她唾沫都快骂干了,凌一愣是半点不受影响,莫说骂了,打起来她都不带怕的。 两个人先前婆媳关系也不算和睦,赵大娘总有各种理由挑原身的刺儿。原身第一胎生了个女儿,赵大娘因此对她很不满意,一直催她催了三年,这三年间就没给过原身好脸色,甚至生下赵小小还没出月子就被催着下地干活,直到生下赵轩耀,赵大娘才把重心放在了带孙子上,对原身的态度也稍微好转了一点,但也只有一点。 赵小小从小就知道奶奶不待见她,爷爷更是从来没抱过她,妈妈虽然抱她照顾她,但总会时不时感慨和叹惋,为什么她不是个男孩,所以给她生了个弟弟,说是可以多一个人陪伴她,而且弟弟也会保护她和妈妈。 可是,弟弟出生前,爸爸出外打工,爷爷奶奶忙着下地干活,妈妈要做家务要照顾她,但总是在抱怨,根本也没人陪伴她。等弟弟出生,她才知道,不是她妈妈给她生了个弟弟来陪她,而是妈妈给弟弟生了个她来照顾弟弟。 以前奶奶和妈妈的矛盾,爷爷和爸爸总会装死,等两婆媳闹得不可开交了,再由爸爸站出来吼一句“别吵了,有什么可吵的”,最后奶奶和妈妈熄火停战,妈妈就会找她哭诉,她小小的脑子里,已经装满了妈妈对家庭的抱怨,对自己生活不幸的控诉。 而现在不一样了,妈妈不爱说话,爱动手,和奶奶一吵起来,就很有可能提着扫把就开干。虽说这样的场景,赵小小见一次害怕一次,她总怕别人发火,但妈妈并没有发火,妈妈只是一脸平静地和奶奶打架。 赵小小不怕这个妈妈,甚至有点喜欢。 凌一和赵大娘的斗争就没停过,明里暗里两人在家一会儿抢针线,一会儿抢柴火,反正是一切能抢的东西都抢。赵大爷一开始帮着赵大娘,但后面他也烦了,觉得这些女人就是麻烦,干脆装死,白天就出去干活,也不管大冬天的地里根本没活可干,反正就出去溜达,抽着旱烟吧嗒嘴,在村里走动,说几句闲话。 白天赵小小要上学,凌一就在家接一些针线活,比如谁家衣服破了,谁家孩子大了扯了布来找凌一做衣裳。直接买的童装可不便宜,一件也得十几块,去批发市场能降价,但到底尺码和款式不好挑选,而且人家要求出货量多。 但是扯布自己做衣裳就不一样了,花个几块钱的手工费,能省十几二十。而且还能定制款式和尺码,把自家孩子牵来凌一面前,凌一也是神了,用眼睛上下把孩子扫一圈,连尺子都不怎么用,就能做出正正好合身的衣裳。 你还别说,自打那天杨妹子来凌一这儿改了条裤子,回去跟她家里人说了一嘴凌一那儿收费低,而且乡里乡亲离得近,不用跑去镇上改,改得还很合身。大家听了,有人心动就尝试去凌一那儿改衣裳。 刚开始是几毛钱一块钱地修改缝补衣裳,后面有人想着省钱,问了凌一能不能做衣裳,凌一说可以,那人就买了布来凌一这儿做。做衣裳比缝补修改贵了一点,但也比直接买成衣便宜。 尤其是快过年了,大山村的人家虽说不富裕,还是贫困村,但到了年关,总想着给家里孩子做身新衣裳,去去一年的晦气,才好迎接第二年的福气,过年没有新衣裳,这年怎么过?所以最近几天,来找凌一做衣裳的人不少,她几天接好几个人的生意,赚的钱不多,但她没有花钱的地方,攒下不少。 将近半个多月,凌一总共攒下二十六块八毛五分,凌一对货币的认知源于系统里储备的知识,而这些知识来源于主世界的相关历史记载,和小世界的历史并不相同。 此时的小世界d国是否还在发行流通的分币,凌一无从得知,但她知道,至少在偏远的茶水镇、大山村,分币还是能用的。不过茶水镇的商铺大多不爱收分币,嫌找零麻烦,大山村里倒是还在用。 凌一赚来的钱,趁某天天气不错,跟赵小小一起去镇上,给赵小小买了些纸笔,还买了习题。书包在落水第四天就捞起来,洗干净晾干了还能用,但是里面那些破旧的书本和纸笔确实没法用了。 赵小小从未用过这么崭新的本子,她的作业本大多是同学用旧了扔掉,她自己捡来或别人给她,用又脏又小的橡皮擦掉笔迹继续用。 这样崭新的纸笔,赵小小拿着都不敢往上写字。 镇上的作业本还分很多种类,什么田字本什么英文本什么数学本,纸张都是一样的劣质,但是分类后好像就是比普通的白本子贵上许多。 凌一赚到的二十多块钱,光是给赵小小买纸笔就花去了五块钱。想到镇上的高物价,凌一又回头想了想自己在村里的收费。 像那种改大小改尺码的,凌一就视情况而定收个几毛钱一块钱,这都算贵了。那种缝补个小洞又或者是衣服开线了,她给缝上,就收个五分。 茶水镇已经算距离大山村最近的乡镇了,但依旧要走上好几个小时才能抵达。茶水镇人民的生活和大山村人的生活相差甚远,镇上的学生们吃的都是几毛钱的零食辣条,卖到村里来,只有赵大娘那些溺爱孩子的家长才舍得买。而大山村的普通人咬咬牙,才花几分钱把一件穿了几年甚至十几年的衣服拿来凌一这里补。 凌一收费相比镇上的裁缝已经便宜很多了,而且她离得近,大家走几步路就过来了,甚至还能讲价。只是,和凌一讲价要看她那张冷脸,好多人讲到一半,看凌一没有表情也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赶紧找补,说五毛也行,大过年的,也不计较那些了。 凌一刚把做好的一身新衣裳给村口的老刘家媳妇,收了三块五,正数着钱呢,就听王婶从外面回来,隔着池塘笑着喊道:“耀儿他娘,你家男人回来了,就在村口呢。” 听到这话,凌一还没什么反应,屋里的赵大娘蹭地一下从板凳上起来,冲到院坝里:“什么?家伟回来啦?” 王婶笑着点头:“哎,对,就在村口给廖娃子几个散烟呢。” 赵大娘稳不住欢喜,高兴得直拍手,狠狠地瞪了一眼凌一:“你看着,家伟回来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凌一面无表情,正好,赵家伟回来了,她就得拉着这人去镇上把婚离了。 9、009 赵大娘去迎接她儿子了,凌一收了钱回屋,脸上一点喜色没有。 王婶牵着自家孩子看得啧啧称奇,她怎么觉着,赵家媳妇这半个月以来,变了很多呢,真怪啊。 村口的赵家伟正在给人散烟,也就是拿着自己的劣质烟分给一些平日里交好的男人们。有的是长辈,有的是同辈,一群男人站在村口,烟雾缭绕。 廖娃子和赵家伟是好兄弟,两人打小穿一条开裆裤长大,接到赵家伟散的烟,惊讶不已,调侃道:“哦呦,还是鹤塔山,镇上都要卖七块一包,你小子这是飞黄腾达了?” 赵家伟隐藏不住内心的虚荣,笑着摆手:“哎呀,这烟也就那样,还行,我跟着我们老板干活的时候,他都给散的玉岩,还有那个叫什么d华,死贵死贵了,好几十一包,一根都快抵我一包的烟钱了。” 有兄弟笑他:“烟买那么贵干啥,叶子烟也能将就抽,贵的也没啥区别。” 赵家伟翻了个白眼:“你别说,贵有贵的道理,那烟一抽,口感都不一样。你就不懂了吧,等你有机会抽一根儿你就知道了。” 那人一听,冷笑一声,把烟头掐灭,用鞋尖碾了碾,提起了另一个话题:“老赵你还不知道吧,你搁这儿抽七块一包的鹤塔山,你婆娘给村里人干几天活才能挣到这七块呢,七块钱能给你屋里头割好几坨肉,给你家耀儿买几本习题册了吧。” 听人这么一说,赵家伟就有点不乐意了。怎么,他一年到头在外面打工,好不容易享受一下,就非得让他觉得家里人辛苦,他这么安逸有罪是吧? 两人正要吵起来,就听见远处赵大娘的声音:“哎哟,家伟!家伟,你回来啦!” 赵家伟还没应呢,又听赵大娘说:“家伟你总算是回来了,你是不知道,咱家那个恶婆娘,竟然敢动手打你妈我啊,我都一大把岁数了,还要遭这种罪,哎哟~” 凌一和赵家老两口打架那事儿全村都知道,因为打到后面乡亲都来劝和了,最后还是村主任赶来,叫人把双方隔开。村主任开口骂了两边,一骂凌一不孝顺公婆,还敢和公婆打架;二骂赵家老两口不害臊,多大的人了,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儿媳闹成这样,至于吗? 这年头村主任说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毕竟贫困户、分地、低保什么的也都要村主任操心,他都开口了,赵家老两口后面也没和凌一打了,当然,她们绝不承认是因为打不过凌一。 现在儿子回来了,赵大娘可算是找着撑腰的了,赶紧跑来告状。 旁边的男人们忍不住笑话:“老赵你快回去吧,你家婆娘要闹翻天咯,你是不是男人啊,自己婆娘都管不好。” 这话说得赵家伟有点生气,什么叫他管不好自己婆娘,这些人会不会说话! 赵家伟赶紧跟他妈回了家,还没进门,刚到院坝下面,就扯着嗓子喊:“凌妹,凌妹!我回来了,人呢?” 凌一在小屋子里踩着缝纫机,给人改衣服呢,她耳朵灵得很,早就听见了,懒得搭理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个芯子的缘故,现在的凌一不像原身那样满脸疲惫,看见老公就两眼放光满是委屈,一个劲儿地凑上去诉苦,生活的琐碎化作了有倒刺的言语,烦扰着赵家伟。 日积月累的油烟和做不完的家务干不完的农活,让原身即便才二十六岁,精神面貌和心态却像个中年人。赵家伟不在乎自己比凌一还大一岁,他就是有些嫌弃他婆娘越来越像他亲娘。 可现在走进屋里,赵家伟却发现,坐在缝纫机前的凌一,表情冷淡,五官清秀,捆起的马尾服帖地耷拉在后颈,露出白皙纤细的后颈,穿着厚外套却一点不显臃肿,脚踩着缝纫机咯吱咯吱作响,露出来的认真工作的侧脸和纤细有力的手指十分迷人。 “凌妹?”赵家伟好像又找到了当初和他婆娘热恋时的感觉,忍不住笑着走上前,声音都温柔了些。 凌一面无表情抬头看了他一眼:“哦,是你啊,你回来得正好,趁还有十几天过年,我们去镇上把婚离了。” “什么?”赵家伟一脸懵,什么情况,他这么久没回来,一回来他婆娘就要离婚? 赵大娘也有点懵,这疯婆子说离婚,来真的啊? 先前凌一说离婚,赵家老两口都没把她的话当回事,等凌一如此严肃地和赵家伟提离婚的时候,赵大娘也慌了。 离婚?那肯定不行,她儿子好不容易娶回来不要彩礼免费生娃带孩子做家务干农活的媳妇,离了再上哪儿找去? 一家人除了不善言辞的赵大爷,就连赵轩耀都叫过来哭着求妈妈不要离婚,大家轮番上阵来劝凌一别离,为了孩子再忍忍。况且,赵家伟自认自己没有哪里对不起凌一,她为什么要离婚啊? 赵家伟不解,直接就问出口了。 凌一看着他,用目光像扫描一头猪一样评判着他:“身高不过一米七,中等身材,普通长相,等不到中年有可能发福秃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至少三百多天不在家里照顾孩子和长辈,于父母不孝,于子女不慈,文化程度低,初中学历,工资个人用足矣,养一家五口难。家庭条件一般,无论是女儿还是儿子,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有你这样的父亲,将来都不会有多大出息。” “孟母尚且为了孩子三迁,可见环境对人影响多大,我不能让我的孩子,继续被你这样的人和家庭耽搁拖累。你们要钱没钱,要爱没爱,能给我的孩子什么呢?”其实这里的孩子,指的是赵小小,但赵家人下意识都以为是赵轩耀。 赵大娘一下就怒了,怎么就要爱没爱了,她对自家孙子还不够好吗?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差没天天栓裤腰带上看着了。说来说去,要钱没钱才是关键,这个疯婆子就是拜金就是虚荣,嫌弃她们家穷了。 但是凌一嫁来赵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孩子都生两个了,算起来也有十一年,要嫌弃也早该嫌弃了,怎么现在才嫌弃,莫不是,最近她已经找到接盘的老实人了?所以才这么急着要和赵家伟离婚? 赵家伟不管是听人说闲话还是看故事书,都没少看那种妻子和别人勾搭的故事,他一想便觉得头顶发绿,气得目眦欲裂:“你现在才来嫌弃我是吗?怎么,找着更好的了?着急把我踹开,你想得美!老子不离!” 这时候虽然还没有什么冷静期,但要是有一方不同意离婚,这个婚还是得到法院起诉离婚。但是镇上是没有法院的,只有一个非常简陋的法庭,就和镇上没有公安局,只有派出所一样。 要想起诉离婚,凌一还得去县里的法院起诉,麻烦得很。 除非,赵家伟同意离婚,她们俩去镇政府就能登记离婚。 所以要是赵家伟不肯离,那么对凌一来说,确实很麻烦。 凌一看着他,又看了看赵大娘:“你要是不同意离婚,那等开了年,我就去县里起诉离婚,我要儿子的抚养权,你要女儿的。” 一提赵家唯一的宝贝孙子赵轩耀,赵大娘就急了:“你想得还美呢!打起我孙子的主意了,想抢我孙子,你做梦去吧!” 其实凌一压根就不想要赵轩耀的抚养权,她只想要赵小小的,只是她从历任宿主那里学到了一个道理,当你越想要什么,不能轻易展现出来给别人看,否则别人就会拿捏住你。相反,赵家这么在意赵轩耀,那么凌一就能用赵轩耀来拿捏赵家人。 凌一没理赵大娘,只是眼神锐利地看着赵家伟:“如果你肯离,我愿意好好和你协商,耀儿跟你,小小跟我,我还能常常去探望耀儿。如果你不肯离,那我就要争这个抚养权,一旦我争到了耀儿的抚养权,你就可别想他再跟你们赵家有来往,我回去再给他把姓都改了。” 给他们家唯一的孙子把姓都改了?这比把孙子抢走更恐怖!赵大娘顿时就怒了,上前就要去抓凌一。 凌一拿起缝纫机上的剪刀,尖利的刀刃对着赵大娘,赵家伟反应更快,赶紧把他妈拉回来:“你这个疯婆娘,快把剪刀放下!” 凌一歪头:“疯婆娘?你要是不离,每天晚上你妈都会看见一个疯婆娘拿着剪刀在她床前盯着她。” 凌一面无表情的模样配上她歪头的姿势,显得更诡异更疯了。 赵家伟刚才第一眼见到她的惊喜早就吓没了,凌一这话什么意思,他要是不离,她就每晚拿剪刀吓唬他妈是吗? 万一,不是吓唬呢?万一真下手了呢? “你别吓唬我!”赵家伟拦住他妈,提高声音,给自己壮胆,“杀人是犯法的,你信不信我马上报警!” 凌一疑惑道:“我不杀人,我只是晚上睡不着觉,起来看看大家睡得怎么样。” 都是一家人,何苦要闹成这样子,赵大娘觉得自己也就平时多念叨了凌一几句,也没把她怎么样,非得离婚是干嘛。 赵家伟更是不解,他承认自己常年在外冷落了婆娘,家里的孩子和老人都是婆娘在照顾,但是她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没习惯吗? 10、010 最后赵家伟好说歹说把他妈先给叫出去,两母子一商量,不能这么刺激凌一,虽然想不通她为什么非得要离婚,但万一真急了,拿刀捅她们怎么办? 凌一这发起疯来,要真不怕坐牢,她们两母子还怕死咧。 可赵家伟又不想离婚,娶个媳妇儿多难啊,而且他和凌一还不是没有感情的婚姻,两人结婚前也有好几个月的热恋期,说离就离,他哪里舍得。 婚肯定不能离,但是也不能这么强硬地说,不然怕凌一狗急跳墙。所以赵家伟一合计,先答应着,等过完年,就拿出去打工为借口,就算起诉离婚,他不出庭也能拖一段时间。 而且年前凌一也答应过他要一起出去打工,还能把耀儿带在身边,他打工那个城市,农民工的孩子也能在住处附近读小学,把孩子带在身边,在城里读小学,想必凌一就不会想和他离婚了,他这不是给了孩子更好的环境了吗? 殊不知,凌一早就不是那个爱子如命的原身了,她说的孩子,根本不是赵轩耀,而是赵小小。 不过凌一到底是第一次当人,还不算特别聪明,尤其不擅长识别人类的真假谎言。 那边赵家伟服软,表面上答应了离婚,但是过年期间人家政府工作人员也得放假,而且凌一现在要是离了婚,住哪儿呢?都不是她们家人了,她们肯定不让凌一住赵家,大过年的,身上也没多少钱租房子,要带着孩子去哪里流浪吗? 凌一一想也是这个理,现在闹得太僵,她和赵小小没地儿住。她可以抗住寒冷和饥饿,赵小小还小,真扛不住。 于是,离婚的事赵家伟表面应下了,说等过完年就离,凌一也信了。 等到晚上睡觉,赵家伟想和自己老婆睡一张床,却吃了个闭门羹,凌一烧了热水,她和赵小小洗漱完,就把赵家伟关外边,无论他怎么拍门都没回应。 吃闭门羹这事,赵大娘比赵家伟擅长,因为这半个多月以来,她和凌一争吵时不知道吃过多少回了。 没办法,赵大娘在门口痛骂了凌一几句,最后还是从她们卧室的柜子里搬出来被褥枕头,给赵家伟把存放缝纫机那间小屋子收拾出来,让赵家伟睡。 过年要住人,凌一也猜到了赵家伟想和她睡,所以晚上还没等吃完饭,就把缝纫机搬到了她现在和赵小小睡的房间里,方便她晚上赶工。 赵小小盖着被子躺在床上,露出个小脑袋,看着床边踩着缝纫机还在熬夜赶工的凌一,屋里的灯电线都裸露在外面,有些电线因为烧过几次,墙壁一些位置都被烧黑了。 灯是老式的圆灯泡,光线昏黄,做针线活考验眼睛和手,好多人上年纪后看不清针线,就容易扎到手。凌一手稳得很,五感灵敏,就连在夜里,都能借着一点微弱的月光,分析处理眼睛接收到的一切光线。 所以夜里赶工对凌一来说不是难事,但却很累。 在赵家,赵小小这样的孩子都吃不饱吃不好,被赵家人防着的凌一又能吃得有多好。就算原身以前负责掌厨,也都把好吃的好喝的给赵轩耀了,不然就是留给家里的两个男人,体质一直不算很好。 凌一作为系统,她的信息处理、计算能力很强,即便是初代系统,也比现在的一些像柜子一样大的电脑强。 其实要是哪家店收凌一去当算账的收银员,甚至是会计,她都能干得不错。但很可惜,镇上没有哪家店愿意专门开一个岗位来收银,许多岗位都由一个人干,这样省钱。 至于县里,凌一没去过县里,原身记忆里的县城也很模糊,想必也不常去,能不能找着这种类似的活真不好说,还不如趁现在先接点改衣服的活攒点钱。 睡觉时,赵小小北爸爸赵家伟的疯狂拍门声吓到了,但很快赵家伟就不拍了,他怕凌一拿着剪刀冲出来,毕竟小屋里的缝纫机和剪刀布料啥的都不见了,估摸是凌一搬去了她那间屋。 说起来也憋屈,自己的婆娘占了他的房间不说,还不让他睡一起,这算什么道理?在赵家伟的眼里,结婚就等同于拥有了一个免费的床上伴侣,而现在,她竟然不让他睡一起,不让他碰。 有这么个凶巴巴的婆娘,他还不如去花钱解决呢。但是一想到现在这个凌一的气质,彷佛换了个人,换了个新老婆一样,赵家伟又忍下来了。 赵小小担惊受怕到半夜,在惊吓中受不了困意侵袭,沉沉睡去。凌一在她身边,把缝纫机踩得咯吱作响,也没能打扰赵小小香甜的睡眠。 第二天凌一把赶工好的衣服交给客人,收了三块五,客人多给了五毛,说是大过年的,凌一一天之内做好肯定是晚上熬夜了,也挺不容易的。 凌一感觉到眼睛有些酸涩,是熬夜影响的,以及心率略微的加快。她想,如果她不想死,大概得控制一下近段时间熬夜的频率了。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凌一消耗健康换来的报酬,赵小小明年九月读六年级要交的书本费倒是凑齐了。 这天赵小小起的比任何一天都要晚,因为今天是本学期的最后一天,前几天考的期末考试,今天就要公布成绩。 现在手机还不普及,学生们通常会从老师那里得到一张纸质的成绩单。有的班级管得不严,这张成绩单发给学生就算了了,但有的班级则会要求家长在成绩单上签字,下个学期开学的时候连同假期作业一起交上来。 很显然,赵小小的班就是管得严的,新来的夏风老师对她们的成绩都非常注重,而且夏风老师一来就当她们的班主任,接替的是上一个班主任的班,要求成绩单要家长签字,并且下学期开学交上去。 原本赵小小是很喜欢这位夏风老师的,因为夏风不同于学校别的老师,她漂亮、温柔,而且善解人意,主动关心学生,相比于之前那个凶巴巴的班主任,夏老师简直就是学生们心目中最理想的老师。 但是,为什么夏老师这么严格,非得让她们把成绩单给家长签字! 考得不错的人当然没什么不乐意的,甚至能在交出成绩单的时候,朝父母要奖励。但显然,赵小小考得不好,她的成绩在只有三四十人的班里,都只能算中等偏下。 或许城里的小学还会学英语,但在茶水镇小学,总共也就语文和数学两门,外语老师实在是不好请,在这个年代,别说外教了,会说几个英语单词的国人老师都不好请。 就这么两门,赵小小愣是一门都不及格。语文考了56,数学考了30,刚好卡在了倒数第十。 此时的赵小小成绩这样差,赵家竟然还愿意让她来上学,究其原因也只是因为,赵家有个赵轩耀。 如果头胎是儿子,那么就没有二胎的出生了。这时候的生育政策还是独生子女政策,赵家伟一方面是在工地上干活,包工头什么的根本不管他家的情况,违法生育二胎并不影响赵家伟挣钱;另一方面,赵家宁愿出钱,也要生二胎。 赵轩耀出生是挨了1000块罚款的,要知道,这时候的一千块可不容易挣,赵家伟在工地上累死累活一个月才一千五。 因为赵轩耀亏掉的钱,要从赵小小这里找补。早在赵小小年纪达到上学的时候,赵家就送她去读了书。因为当时村里有户人家,穷得要死,交不起生二胎的罚款,就只有一个独生女,结果这个女孩儿,愣是考上了d国的第一学府,被录取不说,还被县政府奖励了一万块钱。四年前的一万块钱,可把乡亲们给眼馋得直流口水。 那女孩作为村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女生,甚至考上的是最高学府,力压了村里清一色的文盲加小学毕业男娃。 那一年,好多人都心血来潮送自家孩子包括女儿去读书,但后来随着越读下去,越觉得没意思。每学年的书本费十几二十块呢,给女娃读浪费了。那女孩的热度下去后,乡亲们又纷纷把自家的娃叫回来干农活。 但赵家没有叫赵小小回来,因为她们又听说当初那个考上最高学府的女孩毕业了,嫁给了城里人,人家有车有房,直接把村里的二老给接去城里住了。 这可不得了,赵家心想,好歹文凭高些,赵小小找的男人也是有文化有钱的城里人,就好比一条脏兮兮的野狗,和一只驯化听得懂人话的狗,显然是后者能卖个更好的价钱,于是赵小小的五年级得以继续读下去。 可是,赵家人让她能够继续读下去的前提是,她的成绩能够支撑她读不错的初中。要是两门功课都不及格,还初中呢?能读到小学毕业就不错了。 11、011 赵小小已经做好了要挨一顿打的准备,她的成绩一开始是很好的,刚上一年级那会儿,赵小小是班上成绩最好的,但是随着她长大,能够帮家里干很多农活和家务,她休息不好吃不好睡不好,更没有时间和精力学习,成绩自然下降,到现在,五六年级一起的这个班,学的东西不多,但课程很跳跃,一会儿讲五年级的课,一会儿讲六年级的,回家得不到足够的休息和营养,白天又要四五点起来走山路,一听到五六年级的课就开始打瞌睡。 虽然新来的夏风老师讲课很好听,但她毕竟来得晚,前面半个多学期,赵小小一边打瞌睡一边听先前老师超赶进度的讲课,实在是学不好,得到这样的结果也很正常。 赵小小拿着这样的成绩单,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天色灰蒙蒙,像她的心情一样。 要说赵家人对赵小小的成绩一点都不在乎,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赵小小之前成绩好,她们也常拿出去和邻居亲戚吹嘘,还说以后赵小小要是能嫁给城里人,她们也能跟着享福,赵小小还能拿钱给弟弟娶媳妇盖房子呢。 赵小小回家的时候,凌一不在家,她把熬夜补好的衣服送去给别人。大山村在山里,很多田地也都是山坡上的梯田,位数不多的平地田地很难抢。所以大部分人家的屋子也盖在山坡上,凌一走着山路给人送过去。 等凌一送了衣服收了钱,回到家却发现,赵小小跪在地上,脑袋顶着铁瓷盆,盆里装了满满一盆冷水,只要赵小小稍微有一点倾斜,盆里的水就会淋她一身。 就在赵小小跪着的地方,还散落着大小不一的细碎石子儿,她哪怕穿着裤子跪上去,也会被这些石子儿膈得生疼。 大冬天的,谁会让一个小孩这样跪着? 凌一远远看见,加快了脚步赶回家。 凌一走上赵家院子,上去就把赵小小头上顶着的铁瓷盆端开,凌一的手很稳,满满当当一盆水,愣是一滴不漏。 等端开后,凌一便问赵小小:“你顶着盆水跪在这里做什么?” 赵小小见到妈妈回来,眼眶一下就红了,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明明以前她看见妈妈不会这样委屈地哭泣,因为她不敢,她一哭,妈妈就会嫌她烦,说女娃就是小气就是矫情,哭哭啼啼不像话。但是现在的妈妈却让她觉得很安心,受了委屈在妈妈面前哭泣求安慰,不是丢人的事,她哭泣不是因为她小气,也不是因为她矫情,更不是因为她是女娃,仅仅是因为别人为难她,让她觉得委屈。 赵小小哭得一抽一抽的,说话也断断续续:“我期末没考好,老师让拿成绩单给家长签字,下学期开学要和寒假作业一起交,爸爸看见了成绩单,打了我,还说不给我签字,下学期也不让我去上学了。” “妈妈对不起,我太笨了,我就是不会做那些题,我学不会,我脑子笨,读书没有用。” 凌一皱眉:“你爸这样说你?” “你笨?上学期不还见你考了班上第一名吗?” 赵小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她不笨吗?可是每个人都这样说,不对,现在的妈妈没有这样说,新来的夏风老师也没有这样说。 凌一看了眼沉默哭泣的赵小小,端着瓷盆走向屋里。 最近赵家伟回来了,家里做饭每天三顿至少做到一顿有肉,一般来说就是晚上这一顿,因为晚上吃不好,要到第二天早上才有东西吃,中间间隔十几个小时,得吃好点,不然容易饿。 而赵家伟又想趁放假在家,和凌一修复感情,不要再想着离婚的事,所以他都和赵大娘说了每天吃饭要等凌一回来。赵大娘心有不满,但儿子都快和她吵起来了,她没办法,打开了锁快坏掉的碗柜,做起了一家五口的饭菜。 凌一也少有地不用和赵小小摸黑做饭吃,能吃上别人做的饭,虽然很难吃。这时候,凌一秉承着分工的理念,她吃了别人做的饭,别人花钱买的米粮和肉菜,也会帮忙把碗洗了。 这在赵家伟眼里,分明就是媳妇回心转意开始变回从前那样贤妻良母的迹象,所以在凌一端着一盆水进门时,赵家伟还开开心心招呼她:“婆娘你回来啦,妈今天炖了海带猪蹄汤,说等你回来一起……” “喝”字还没说出口,一盆冷水就从赵家伟头上淋下去。 赵家伟爆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桌上的赵家老两口也是吓得往旁边一躲。 赵大爷是躲得远远的,赵大娘反应过来,尖叫着冲过来给她儿子擦水。 “疯婆娘,你做啥要泼我儿子冷水,我儿要是病了,看我不扇死你!” 赵大娘气得直跺脚,赵家伟冻得直哆嗦,脾气也上来了,抄起长板凳就朝凌一砸过来。赵家饭桌旁的板凳是农村里很常见的长木板凳,又窄又高,上面沟壑还很多,抓住一端抬起来,能打人。 凌一也没在怕的,她冷笑一声:“你让我女儿大冬天跪在院坝里,顶着盆水,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什么你女儿,我是她爸,我还没资格管她了?”赵家伟提着凳子就往凌一脑袋上砸。 凌一侧身一躲,抬脚对着赵家伟的腰猛踹一脚,踹得赵家伟往旁边一倒。 赵家三口见到这一幕,顿时又炸开了锅,老两口赶忙来帮忙,凌一拿着个铁瓷盆,和赵家三口大战三百回合。 赵小小跑进来,看见这一幕,吓得目瞪口呆,一扭头,发现弟弟赵轩耀哭着喊着要跑出去求助。 眼下凌一一对三,但竟然一点不落下风,赵家伟是在工地上干活的,干力气活,虽然矮,但力气不小,和凌一对上勉强能还手,而赵家老两口,那可是一人挨了一盆,打得脑瓜子嗡嗡的,甚至,铁瓷盆都被打凹下去。 赵轩耀跑出去哭着求助,赵小小反应过来了,扫了眼家里的东西,然后跑去灶房拿来烧火钳。烧火钳是铁的,细长但还算坚固。 太大的东西赵小小拿不动,干脆就拿来烧火钳,冲着和凌一纠缠的赵家伟屁股用力一戳。 戳得赵家伟脸涨得通红,尖叫一声:“草!” 凌一趁机再给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凌一用了十成力,打得赵家伟嘴出血。 赵轩耀找来了王婶儿一家劝架,此时的凌一身上全是伤,赵家伟和老两口也没好到哪里去。这是个明眼人都知道这一家子过不下去了,实在不行还是离了算了。 赵家伟也忍不下去了,就算变冷淡的凌一对他来说更有吸引力,但他也不能忍受被婆娘这样打。 离婚,一定要离婚! 两人“一拍即合”,但是如何分财产如何分抚养权还得说好。 反正赵家是肯定要赵轩耀的抚养权,并且一分钱都不会分给凌一。凌一则没有开口要赵小小的抚养权,她表面上也要争赵轩耀的抚养权。 赵家自然不乐意,双方争执不下,王婶和村里的乡亲赶来劝,大家也觉得赵家有点过分,你既要争夺儿子的抚养权,又不肯给前妻一点补偿,咋的,既要又要啊? 而且,原身嫁到赵家来,那可是为爱冲锋,一分彩礼都没要。当时原身不要彩礼,标榜自己是为了真爱,是好女人,却不知多少人背地里说她倒贴、便宜货。就连赵大娘,都觉得这女人廉价,不要彩礼,这么好骗过来,肯定被她儿子拴牢了。 说到底,原身嫁到赵家来,是吃了亏的,人家辛辛苦苦为你赵家生了一儿一女,还孝顺公婆、勤俭持家,你一点补偿都没有,还要抢儿子的抚养权,多少有些过分了。 这要闹到镇政府去,那也得双方同意离婚才行,要是凌一非得争儿子的抚养权,那必定得去县里打官司。这时候农村人相当忌讳打官司,她们认为,那是犯了错的人才会闹上法庭,非常难看,而且她们认为打官司很费钱,很多事情,只要能在镇上解决,一定不会闹到县里去。 这个儿子的抚养权无论如何也要争到,赵家伟是赵家独苗,儿子是肯定要的。至于女儿嘛,赵家伟想到赵小小还帮凌一戳他屁股,现在屁、眼还痛着呢,考得又稀烂,读书不行,心眼儿还多,这种女儿拿来干嘛。 于是赵家伟咬咬牙,说愿意分一千块给凌一,然后儿子跟他,女儿跟凌一。 凌一不服,她还想带走家里的那台缝纫机。 气得赵大娘哭天喊地,直接倒在地上乱蹬腿,控诉凌一平时在家里多恶,欺负她,让村里人评评理。 村里人也就说点闲话,真要让她们上手帮不太可能,毕竟闹离婚是你们一家子的事,她们要是劝和,下次吵架你还怪人家多管闲事,要是劝离,人家真离了,有可能夫妻双方只是床头打架床尾和,转头人家和好了,背地里一起骂你们呢。 所以村里人也就口头上说几句,还真没几个人愿意帮赵大娘的。 反倒是凌一,以前原身标榜的就是一个为爱为家庭付出的好女人形象,而且视子如命,你不给她点赔偿,人家凭什么把生下来的一坨肉给你。再加上凌一最近给村里改衣服收费便宜,做活细致,还有不少村里的女人帮她说话。 反正凌一是肯定要赔偿的,她还得表现出一副失去儿子肉痛的感觉,这一千块钱,赵家伟说他暂时拿不出来,先打欠条,把婚离了。 凌一可不好糊弄,赵大娘之前还说赵家伟给她买洗衣机呢,一台洗衣机可不便宜,怎么可能没钱。 最后赵家伟只给了三百块,剩下七百块打了欠条。然后双方约定赵轩耀跟赵家伟,赵小小跟凌一,两人直接就去镇上把离婚证扯了。 12、012 凌一和赵家伟闹着要离婚,要怎么分财产怎么分俩孩子的抚养权,这些都是当着家里人和外人面说好的,自然也没有避开赵小小。 听到妈妈说想要弟弟跟着,爸爸也说只要弟弟,赵小小站在人群中,小小一个,还没大家的肩膀高,她的眼泪流了一脸。 爸爸妈妈都只爱弟弟,把她像个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弟弟有爸妈爷奶爱,而她,没有任何人爱她。 既然一家人都闹成这样了,这日子是没法过了,赵家更绝的是,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凌一和赵家伟离婚,她们立刻便要赶凌一母女走。 当天晚上赵家人就催着凌一母女收拾行李,明天去镇上办离婚,把行李带上就不用回来了。 之所以赵家伟做到这么绝,倒不是因为他有多恨凌一,相反,他对凌一还是有感情的,他只是不能接受一向听话懂事的婆娘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 性情大变没关系,对方的经济实力没变就行,赵家伟就不信,他都要赶凌一母女出去了,凌一还坚持要离婚,她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赵小小考虑吧。 然而,拿着证走出镇政府的赵家伟,愣愣看着凌一牵着赵小小转身就走了。 赵家伟赶紧叫住凌一:“喂!婆……,那个耀儿他妈,你们就这么走了?今晚住哪?” 赵小小沉默着抓着凌一的手,昨晚她妈妈已经给她解释过为什么要假装抢弟弟的抚养权了,不是不爱她,而是不能让爸爸和奶奶知道妈妈更爱她,不然就不能为她争取更多钱了。 赵小小不懂这么曲折的话术,但她知道,妈妈没有只爱弟弟不爱她,这就够了。 此时赵小小也不知道妈妈要带她去哪里住,但她相信妈妈。 凌一淡淡地说:“与你无关。” 说完,牵着赵小小走了。 赵家伟咬紧牙,有些担心,但又有点不甘心,他一个大男人上前去讨好,算什么话,明明不懂事,不孝顺公婆的人是凌一,凭什么要他去担心凌一。 赵家伟担心的时候,凌一母女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镇政府的大马路上。 虽然和赵家伟决裂得潇洒,但今天晚上住哪确实是个问题。 凌一全身上下就300块,镇上只有一家宾馆,也叫招待所,一晚上就得30,300块不够住半个月,铁定住不得。 凌一来到这个世界,也不是完全不和人交流,她虽面上没多少表情,但长了张嘴,给村里人改衣裳的时候聊个天也不难,尤其是,乡亲们基本没几个内向的,个个嘴巴都跟机关枪似的。 最近总冷着脸的凌一问个什么事,她们恨不得讲上个三天三夜。 在这个贫穷的小镇上,基本没什么人需要住宾馆,除了招待别的地方来的朋友或领导,除此之外,就是一些藏在楼宇间的老房子,这些老房子可以按月租给别人,便宜的要一两百,贵的更是要五六百。 一两百的基本都是单间,不会一整套租给你,狭窄不说,和人打挤更是麻烦。五六百的又太贵了,凌一没那么多钱。 凌一一手挎着个蛇皮口袋,一手牵着赵小小,在租房多的农贸街走着。这条农贸街是茶水镇唯一有租房的街道,是一条向下的大斜坡,石板铺成的街道,滑溜得很,两边就是租房,跟筒子楼一样,走廊靠外边,房子一排排过去,一扇门内就是一间房,走廊的栏杆还都是不怎么牢固的砖石栏杆,破损的地方不是一两处。 这里的房子没有中介,基本都靠你自己敲门问房子有没有空,多少钱可以租。 凌一正问着呢,房东大姐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身材矮小,但脸上有肉,富态样。 房东这套房是两室一厅,她打算全租出去,但凌一又只租得起一间,一间的话得两百块一个月,如果一套租下来,房东愿意收便宜点,三百一个月。 可问题是,凌一上哪儿去找一个人来和她合租,要她一个人租下一整套,太浪费钱。但要她租一个单间,又太不划算了。 正当凌一纠结不已的时候,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两个人的说话声。 “夏老师,咱们镇上只有这儿有空房子,我陪你来看看吧。” “麻烦你了小王老师,我对房子也没啥要求,有单独的房间,别的屋没有男人就行。” “啊?没有男人,这可不好整。” 小王皱紧眉头,茶水镇大家基本都有房子住,租房住的人也多是来镇上干活的人,这些人里单独出来住的女人少之又少,哪个女人身边没个男人。这些排排楼里的租客,一间房住一个男人都算少了,还有的一间房一张床,地上再铺一张席,睡一家几口都有。 两人正说着话,走上二楼正好和凌一扭头过来的视线对上。 “哎哟,那不是赵轩耀家长吗?你怎么在这儿呢?”小王老师率先出声打招呼。 凌一摇摇头:“我叫凌一,和赵家伟离婚了,赵轩耀跟他爸。” 言下之意就是,别拿赵轩耀的某某来称呼凌一。 还是夏风反应快,赶紧接话道:“也对,凌小姐你牵着小小来镇上做什么,这不都放假了吗?” 凌一看了眼夏风,和旁边的小王比起来,还得是温柔美丽的夏风顺眼,她平淡地说:“租房子,离了婚没地方住,两百块一间房,三百块一套房两间卧室,我在找人合租。” 小王老师一拍巴掌:“哎哟,这不巧了吗,我们夏老师也在找房子呢,那个啥,凌大姐,要不你考虑考虑和夏老师合租,夏老师不想找男的合租,你又只带了一个女娃,正好嘛这不是。” 夏风叫凌一凌小姐,那是因为凌一表现出来她不喜欢被叫做赵轩耀的某某。 而小王老师叫凌一凌大姐,一是因为凌一确实比她和夏风都大,赵小小都十岁了,凌一再怎么也得二十六七;二呢,在她们这种地方,叫人“小姐”其实不太礼貌,有的人就觉得“小姐”是女支女的称呼。 被小王老师这么一提,夏风也觉得可以考虑,就是稍微有点犹豫。毕竟赵小小是她的学生,和学生以及其家长住一块,她怕有人说闲话。 但夏风纯粹想多了,在大城市里或许有这样那样的不便,可在茶水镇这样的小地方,帮亲不帮理、人情大过一切早就习以为常,就算她和学生家长走得近,偏袒学生,甚至是给学生开小灶补课啥的,也没人会说她什么。 尽管有些顾虑,但凌一没想那么多,她双眼直视夏风,问:“行,我觉得可以合租,我不会带男人来家里,三百块一个月,你觉得行就租,不行我再去找别人。” 事实上,这个“别人”哪里好找。茶水镇就是个偏远贫穷的小镇,镇上空房间多,但租客不多,人口流动性差,镇上大部分居民都是本地人,本地人谁没有房子呢?就算是村里自建的土房子,那也好过花钱在镇上租房子。 可夏风一听凌一要去找别人,赶紧说道:“那行,我们就合租吧。” 四人找到房东,说好了要租那套房,房东要求房租要先交,这样可以一个月交一次。 凌一从赵家伟那儿搞来的三百块,立马花去150块交房租。 凌一给钱的时候,第一次感受到为什么人人都爱钱了,这钱花出去,就真像把肉割出去一样。 凌一面无表情,但内心暗自肉疼。夏风倒是一如既往带着温和的笑容,给了一百五后,摸了摸赵小小的脑袋,笑着说:“小小,以后老师和你就是邻居啦,你的作业可要认真做哦,我随时抽查。” 赵小小苦着脸,抬头看向她妈妈,却发现凌一正在发呆。 夏风跟着扭头看向凌一,这个脾气古怪的学生家长,还不知道好不好相处呢。唉,算了,再不好相处,也总比留在学校宿舍好。 说起夏风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学校宿舍不住,非得花钱租房子住,那原因就令人不好开口了。 原本夏风刚到学校的时候,住得还是挺好的,虽然热水不常有,需要自己烧,厕所和浴室是一体的,还是旱厕,厨房是学校食堂一起的,错过饭点去,连柴都要自己去捡。 条件恶劣就算了,这些夏风都能忍,支教会很辛苦,她在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她着实没想到,除了辛苦,还很危险。 有次夏风提着桶热水去厕所洗澡的时候,由于厕所是旱厕,墙都是黄泥和红砖搭建的,相当简陋,没有门,只有一扇陈年蓝色布门帘在门口挂着。女厕所只有两个坑位,夏风正要走到最里面的坑位旁边去洗澡,还没等脱衣服,结果一扭头,从余光里看见厕所门外有双眼睛正在盯着她。 眼睛的主人是个有着一张黝黑板正面孔的男人,身形不高,一眼就看得出来是茶水镇本地人,而且是干苦力活的。 夏风被吓得大叫一声,引来了宿舍的小王,小王和同学校的两个男老师赶来,那个偷窥的男人已经跑了。 夏风第一次碰上这样的事,被吓得惊魂未定,小王去安慰她,另外两个男老师见人跑了,只得长叹一口气。 夏风看男同事的表情好像习以为常,便问了小王咋回事。 原来,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小王刚来这里的时候,她也碰见过,那个男人也不是唯一一个,这在当地是防不了的,所以后来小王每次洗澡都会叫上一位男同事陪同,过了一段时间没有这种情况发生,她们以为就没事了,谁想到,新的夏风老师一来,又发生了这样的事。 后来不管小王和男同事怎么劝,夏风都不想住学校宿舍了,她就是多花点钱,也要搬去一个稍微安全的地方住。 13、013 排排楼的房子不比城市的房子好,但至少比学校宿舍和大山村的土房子好,因为它至少是砖墙,还糊了水泥,门是铁的防盗门,关门声吱呀作响,非常刺耳,但很结实。 进门左手边是一张木桌和窗户,正对着右边靠墙是电视柜,但是没有电视。买台电视得好几百块,镇上没多少人买得起,房东更不会为租客花钱。 脚踩进来就是客厅,是那种稍微光滑的水泥地板,反正没有地砖,拖了地和没拖没啥区别。客厅中央有个木茶几,上面是桌面,下面还有收纳的抽屉。 茶几左边是一张长沙发椅,是那种木头的,纹路是一格格的,夏天直接坐,冬天得需要套一层泡沫坐垫才行,不然冻屁股。 厨房在房子最里面,整个房子呈长方形,厨房比较狭窄,里面用的是煤气灶,镇上很少有天然气灶,应该是整个镇子都还没通天然气。煤气灶很老,用的煤气罐上都有不知名的陈年老垢。 厨房没有抽油烟机,只有一个沾满油污转不动的排气扇,和一扇可以直接打开的玻璃花窗。 厨房的右边是次卧,一扇窗,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没了。 次卧走出来有一条短短的走廊,对面就是主卧,主卧也有窗,只不过主卧的窗配上了花布窗帘,因为主卧就在客厅电视柜的墙后面,较狭长,窗户就连通着房子与排排楼的走廊。 所以一套房子靠走廊的一面有两扇窗,一扇连客厅,一扇连主卧。 凌一带着孩子,她是两个人住,所以她们母女住主卧。正好夏风不太喜欢住在靠走廊的位置,尤其是还有窗户连通主卧和外部走廊,让她很没有安全感,所以夏风本身也更想住次卧。 只可惜,这房子是不带独立卫生间的,这一排房子都这样,要上厕所得去走廊尽头的公共卫生间,那里洗澡上厕所都一起,好在要分男女,而且也有门,不然夏风能气死。 凌一只收拾了她和赵小小方便携带的行李,像她那台缝纫机还没带来,太重了,她还要牵个孩子,实在不方便,等安定下来,她再回村去搬。 夏风是个爱干净的,把自己的行李从学校宿舍那边搬来后,立刻便准备收拾一下屋子。 没想到,这里还有个比她更爱干净的凌一,凌一的行李是随身携带的,毕竟她和赵小小从镇政府出来就回不去赵家了。 趁夏风去搬行李的时间,凌一就拿着屋里的扫把和鸡毛掸子,开始对客厅、卧室、厨房进行了里里外外的打扫。 赵小小人小力气也小,但她会做家务,一会儿帮妈妈从公共厕所接水,一会儿帮忙倒垃圾,忙前忙后,小脸在大冬天里都忙出汗了。 排排楼的房子没有通水管,所以只有厨房没有卫生间,厨房也没有水管,要用水,不管是洗菜还是做饭烧水,都要去公共厕所接。这一点对夏风来说没什么影响,她是学校老师,吃喝都跟学生们一起吃学校食堂,虽然不在学校住,还是能吃食堂晚上那顿。 凌一就不一样了,省钱的第一步,自己做饭。她暂时还没别的工作,在家有的是时间,自己买菜做饭相当省钱。 不过,凌一想到这屋子里不止有她和赵小小,还有夏风老师,于是当夏风搬着行李进新家,看见干净得焕然一新的屋,瞪大眼的时候,凌一问她:“夏老师要一起做饭吗?” 夏风摇摇头:“不了,你们用厨房吧,我不会做饭。” 这倒是真的,夏风没结婚,只谈过一个男朋友,连手都没牵过,人家就听她说要去支教,赶忙分手找了下家。 夏风出身不算大富大贵,但在全d国都不算富裕的情况下,她父母肯送她去读书,甚至供她读完大学,可见家境是不错的,至少算是城里的小康家庭。 她家只有她和哥哥,在她看来,她的父母不算重男轻女,甚至她觉得,父母重女轻男,会给她好吃好喝好穿,对哥哥则严加管教,委以重任,对她没有多大要求,想读大学就读,不读就家里人和以后结了婚老公养着就行。 但是夏风读大学的时候受到一位老师的影响,坚定了要支教的心,才会在父母担心之下,来到茶水镇支教。父母希望她走上一条平坦、容易的道路,但是她自己选择了一条艰难坎坷的道路。 在家被“娇生惯养”的夏风,不会做饭,她干嘛要放着现成的学校食堂不吃,为了省钱自己做饭? 凌一也只是随口问问,夏风的回答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她不会因为别人的拒绝而感到失落,对凌一而言,她没有情感,其他人的情感也影响不到她。 安顿下来后,住的地方暂时解决了,凌一要来解决赵小小的问题。 上学期期末考试赵小小考得特别差,凌一想找准问题所在,为她解决。 对于赵小小这样出身的人,改变这座大山对她的束缚和占有,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读书走出这里。 夏风正在把行李放进卧室摆好,就听见外面传来凌一质问赵小小为什么考得差的声音。 她以为凌一要和别的家长一样训斥孩子,赶忙放下要铺的被子走出来。 赵小小也以为妈妈要骂自己,吓得呆在原地,不知道怎么说话。 只有凌一一脸淡定,听不到赵小小的回答,她自己走去翻赵小小的书包,找出赵小小的试卷来看。 以凌一的程序运算力来看,赵小小试卷的内容,无异于全是“1+1”的常识问题,她看了半天也看不懂为什么会错。 赵小小忐忑地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妈妈和爸爸一样发火骂她,而是看见妈妈拿着试卷,皱紧眉头,一副愁眉苦思样子。 赵小小心想,妈妈好像小学都没毕业,会不会是看不懂试卷写了什么? 夏风正好就是赵小小的老师,说实话,她还挺喜欢赵小小这个学生,比起别的学生来说,赵小小更听话,也更懂事。虽然这学期她接手班级晚,没能很好地教授一些知识,但是赵小小对学习的热情,比其他学生好太多了。 孩子的天性是玩,这是人之常情,夏风不会去怪她们。而且新老师刚来,要立威还需要一些手段和时间,这些孩子大多数都是山里的孩子,说句难听的话,她们的父母并不会花多的时间和精力去管教孩子,导致这些孩子干活很厉害,但读书就坐不住,她们没有要学习的念头,只是学校包饭还不收学费,家里人都想让她们蹭顿饭,省点钱,并且有个地方给她们照顾孩子不乱跑。 上了快一个月课,夏风最喜欢的学生就是赵小小,但她也没想到平时还算努力好学的赵小小,考出来成绩竟然这么差。 眼看凌一还在看试卷,夏风叹了口气,轻柔地说:“凌小姐,把试卷给我吧,我来看看小小主要是错在哪些地方,还有哪些不足需要改进。” “你也别骂她,这孩子是聪明的,而且很努力,可能是这学期的课程太难,她上课精力不足。凌小姐你可别骂她,让我来辅导她吧,趁寒假我没事做。” 赵小小闻言松了口气,夏风老师很温柔,她来教自己,总比妈妈质问自己好。 凌一不知道怎么的,在赵小小和夏风眼里就成了一个文盲。况且,什么叫骂,她有说过赵小小什么吗? 但既然有老师教赵小小,凌一就不愁了,她立刻开始搞别的。 首先是她的老本行得捡起来,三百块用掉一百五的房租,她一个月至少得挣够一两百才能维持她和赵小小的生活,没活干可是要饿死的。 叮嘱了赵小小在家待着别乱跑,夏风则表示她可以帮忙照顾小小,反正放寒假了,她在家待着也没事干,顺便辅导一下赵小小的功课。 凌一是没想那么多了,反倒是人小鬼大的赵小小,早熟得很,也很聪明,凌一走后,她问夏风:“老师,放寒假要过年哒,老师不回家过年吗?” 夏风一愣,她想到了自己要去支教,气得声称要断绝关系的父母,夏风摇摇头,笑容有些勉强:“老师家太远了,回去麻烦,你不也没回家过年吗?” 赵小小拿着削得尖尖的铅笔,摇头晃脑地说:“我就在家里呀,有妈妈在的地方就是家呀。” 夏风微微睁大眼,看着小小一个小小,在她的印象里,离婚对孩子的影响非常大,有的孩子会因为父母离婚而厌学、逃学甚至是性情大变,可是在小小身上,好像没有看到离婚对她带来的恶劣影响,反倒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幸福和喜悦。 夏风摸了摸赵小小的脑袋:“那小小不会想爸爸和爷爷奶奶弟弟吗?” 赵小小犹豫了一下,露出不解的表情:“不会啊,我本来就常常见不到爸爸,爷爷奶奶讨厌我,弟弟也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要想她们?” 夏风皱眉:“怎么会呢,哪会有爷爷奶奶讨厌自己孙女的,小小,你是不是对爷爷奶奶有什么误解?” 在夏风出生的家庭里,她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很爱她,以她的阅历来看,怎么会有长辈不喜欢小孩,父母不喜欢儿女的。 赵小小人不大,但对别人的恶意很敏感,她攥着铅笔,掰着指头算:“爷爷奶奶就是讨厌我啊,她们让我干活,让弟弟休息,弟弟打我抢我东西,她们都叫我让着弟弟,还总是骂我,骂我赔钱货,也骂妈妈……” 赵小小天真的语调,让夏风越听越难受。 “夏老师,如果爷爷奶奶爱我的话,那爱一个人是不是就得打她骂她?” 夏风赶紧摇头:“当然不是了!” 赵小小仰起头,笑着松了口气:“那就对了,爷爷奶奶不爱我。” “但是妈妈爱我,她会给我吃好的,会带我离开不爱我的爷爷奶奶。夏老师,你妈妈爱你吗?” 夏风叹了口气,摸着赵小小的头说:“当然了,我爸爸妈妈都很爱我。小小,快写作业吧,早点写完,之后的时间就能痛快玩了。” 赵小小欢呼一声,埋头奋笔疾书,铅笔芯在纸张上摩擦,碾压出少量碳粉,发出悦耳的摩擦声。 14、014 凌一离开家后,回了趟大山村,把那台说好要给她的缝纫机抢了出来。 赵大娘本来想拦她,结果打不过她,再加上凌一拿着剪刀,吓人得很。 就连赵家伟都不敢拦她,眼睁睁看着凌一把缝纫机搬上三轮车,凌一来时是走路进村的,走的时候推着缝纫机不方便走路,干脆就坐上了村里的三轮车。 赵家大人都拦不住凌一,村里人看了几天戏,基本没人支持凌一,都在暗地里说她闲话。而且,凌一的缝纫技术好,收费便宜,她一走,大家要做衣服改衣服啥的又得自己动手或者去镇上,麻烦又贵。 凌一刚把缝纫机抬上三轮车,开车的师傅啧啧称奇:“凌妹子,你力气不小哇。” 凌一还没回话,突然有个东西抱住了她的大腿。 赵轩耀满脸泪水,嗷嗷大哭的同时,眼泪鼻涕全擦在了凌一的腰上。 小孩臭黏上了凌一,臭得凌一皱紧眉头,手掌抵着赵轩耀的额头,把他推开。 赵轩耀脑袋被推得往后倒,还在哭:“妈妈,妈妈你别不要我,呜呜呜,我会乖的,我肯定听你的话,我没有妈妈了,呜呜呜~” 周遭的乡亲们叹气不已:“多可怜一娃啊,哭得恁惨,要是我儿子,我才舍不得走咧。” 凌一平静地看着赵轩耀,又看了眼赵家院坝里站着的赵家人,赵家伟面露不忍,朝她喊:“耀儿他妈,你就留下吧,一家人哪有隔夜仇,我让妈跟你道歉,耀儿不能没有妈妈啊,你舍得吗?” 凌一挑眉:“我当然不舍得了,耀儿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那这样吧,你把耀儿还给我,我把小小还给你。” 要真想体谅凌一舍不得孩子,那为什么不直接把孩子还给凌一,非得让凌一为爱留在赵家,根本不是体谅孩子离不开妈妈,而是想用孩子拴住妈妈。 听凌一这么一说,赵家伟的脸色就不好看了,旁边有些人还在说凌一不懂事,也有的人听了觉得有道理,是啊,这么不希望孩子没有妈妈,那把孩子还给妈妈呗。 然而,赵家是不可能把赵轩耀给凌一的,那可是她们赵家的香火,哪能被凌一这个外姓人给带走。 最后凌一拿走了缝纫机,推开了赵轩耀,坐上村里唯一一辆三轮车,全然不顾赵轩耀一路哭嚎追车追到村门口摔了一跤才停下。 这天,全村人都在骂凌一冷血,为了离婚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这时候,大家好像忘记了,凌一并没有不要自己的孩子,她带走了赵小小。有时候,好像大家就默认了赵小小不如赵轩耀重要一样,她是女娃,她还是年长的那个,她更懂事更乖巧,会闹的孩子有糖吃,她这种乖巧懂事的不需要吃糖。 三轮车中间为了放下凌一的缝纫机,长矮凳子挪到了边上,司机这一趟只能少拉几个人,收了凌一三块钱。 凌一自己哼哧哼哧把缝纫机搬上了排排楼二楼的屋子里,打开客厅连接外走廊的窗户,凌一拿了块牌子,让赵小小用铅笔描黑写了几个字。 没有起什么复杂的店铺名字,简单地写了“缝补”“修改”“定制”等字样,一块普通的招牌就摆在了窗口。 对于凌一要在家接活这件事,夏风没有反对,虽然是合租,但她也明白凌一带个孩子不容易,赚钱吃饭都不容易,哪还有钱专门租个店铺。 况且,除了放假时间,夏风白天都在学校上课,晚上才回来住,凌一用家里的客厅来接待客人,对夏风的影响也不大。 夏风不介意,凌一也好像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也没说割块肉感谢一下人家夏老师,只是在夏风懊恼常穿的两条裙子以后不方便穿的时候,询问了一下原因。 夏风爱穿裙子,尤其是夏天,秋冬她也穿,只不过里面会穿一些保暖的里衣,茶水镇的冬天比城里更冷,夏风刚来时穿了几次,冷就不说了,偶尔弯下腰和学生说话或讲题的时候,老是有不怀好意的视线落在她衣服领口处,不知道是单纯的没教好还是本性如此,后来她就不穿了。 还有一次,学生喜欢围着夏风说话,因为她是她们见过最漂亮的老师,学生太多,有人不经意间扯坏夏风的裙子,夏风也不知道是谁,而且都是小孩,她也不好和人计较。最喜欢的几件衣服就都放在了衣柜底下,在放假时拿出来,免不了叹气几声。 凌一倒是二话不说,接过衣服,看了几眼,再上下打量夏风,扭头走向缝纫机,开始缝补。 这还是夏风第一次把自己的衣服给凌一缝补,在她的印象里,茶水镇这种贫困小镇的衣服和她在城里买的完全不一样,连衣服材质都不一样,她见过镇上裁缝铺的衣服,缝补得不能说难看,反正就是会有明显缝补痕迹,她有些介意。 但是等凌一缝好夏风的衣服,夏风拿起来看了好几圈,愣是没找到一点缝补的痕迹,线头藏得比食堂饭菜里的肉还隐蔽。 夏风惊讶无比,嘴角上扬不止一点:“凌小姐,你的手艺也太好了吧,一点缝补的痕迹都看不到,跟新的一样!” 后来夏风坚持要给钱,凌一摇摇头,拒绝了:“你给小小补课,也没收我钱,抵消了。” 要认真算起来,补课可比缝补衣裳贵多了。城里的老师开补课班,一个孩子一学期收好几百的都有,这种一对一的补课更贵。 夏风以为这就算完了,其实不然,凌一为了抵消夏风给赵小小补课辅导的付出,一日三餐都有夏风的份儿。 虽说多个人多张嘴,吃的也多些,但这些比起补课费都是小头。凌一是个会算账的,她甚至能给算到一分一厘,只是没那个必要。 夏风晚上看见热腾腾的两菜一汤都愣住了,她还在想学校放假,食堂也不开门,她要不要去镇上的炒菜馆吃饭,结果就闻到了厨房传来的饭菜香,以及饭桌上多出来的一副碗筷。 夏风还想和凌一客气一番,凌一没管她,只说了句:“快吃,不然凉了。” 赵小小乖巧地拿碗去盛饭,笑着招呼夏风:“夏老师快来吃饭,妈妈做的饭可好吃了!” 在赵家那些天,凌一常看赵小小做饭,再结合原身的记忆,自己也会做饭了,并且对调料、比例的把控非常盐,她做出来的饭菜不说绝顶美味,但能保证每一顿味道都能达到十之八九的分数。 远在异乡,度过了一个多月平淡艰苦日子的夏风,和凌一母女坐在一起,拿起碗筷扒拉的第一口饭,竟然被她尝出了点家的味道。 人人都在渴望家,夏风也不例外,这是她离家的第一年,在农村里二十出头已经算晚婚晚育的年纪,可对从小出生在城市的夏风来说,她还只是一个离开父母港湾不足一年的孩子。 能在寒冬吃上这么一顿热乎的饭菜,这让来到茶水镇后一直有些水土不服的夏风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但很可惜,并非所有人都有一个温暖的家。 赵小小目前算有,可原身没有。 凌一和赵家伟闹离婚闹得很大,离婚也离得很快,赵家伟没能拦得住,凌一的娘家人也没能,她们甚至是在离婚之后,快过年了,派人来看望凌一,问问今年要不要回娘家过年,凌家人被赵家人扫地出门时,才得知凌一已经离婚搬走了。 这可把凌家人给弄晕了,什么情况?她们家女儿离婚了?还搬走了?怎么娘家人一点消息没收到呢? 要说凌一在婆家受了气,非得闹离婚,那也该先和娘家人说说吧,说不准,娘家人能给她找回公道呢? 赵大娘在院坝里破口大骂:“还我们给她气受,你们姓凌的没教好女儿,她在我们家,我们没有缺她一口吃的少她一块布,可她呢?趁家伟不在家,欺负我们老两口,家伟一回来,连家伟都打,这样的恶婆娘,谁娶谁倒霉!” 凌家来的人是凌一的大姐和二姐,两人特意来大山村问凌一要不要今年一起回家看望爸妈,凌家不在大山村,在茶水镇另一边的七里屯。 凌一的兄弟姊妹总共六个,大姐二姐三姐五妹六弟,凌一排老四。除了还没成家的六弟,其他五个姐妹全都嫁人了,三姐五妹嫁得远,在厂里打工的时候认识了其他省的男人,远嫁后再也没回来。 大姐二姐都嫁到了镇上,凌一则嫁给了别村的赵家伟。好在,大山村离七里屯也不算太远,中间也就隔了个茶水镇,要是坐三轮车,四五个小时就到了,逢年过节也是能聚一聚的。 尤其是,凌一的爹妈生孩子多,已经六十多岁,老了不方便行动,这两年想念孩子,常念叨让这几个姐妹都回去看看。 凌一嫁给赵家伟后,赵家不喜欢儿媳老是往娘家跑,所以大年三十前后三天,基本都在婆家过年,也不是说完全不让儿媳回去,但不能在最重要的时间回去,过了初二初三,再由赵家伟陪着,带点礼品上娘家去看望一下就行。 大姐二姐来找凌一,就是商量一下三姐妹今年是初三回去还是初二回去,好一起顺路包个车。因为回七里屯有段路不好走,有的跑三轮车的不接,干脆包车,就是需要赵家伟多出十块钱。大姐二姐想蹭个车,就来找凌一一起了,凌一那口子今年出去打工,给赵家都买洗衣机了,肯定出得起这个钱。 谁曾想,她们四妹竟然和赵家伟离婚了,什么时候的事?她们怎么不知道?有啥事怎么不找娘家人呢? 于是,大姐二姐在大山村碰了一鼻子灰,转头就打听到凌一在镇上租了房子,赶忙跑去镇上找人。 15、015 此时的凌一裁缝铺是第一天开业,没什么客人,排排楼人来人往,只有偶尔几个人看她一眼。 不过还是有人图便宜,冲着凌一这儿补衣服只要几毛几块钱,拿了开线的裤子来试一试。 凌一正在给客人补裤子上的兜,刚把线给拆了,就听见楼梯口传来叫喊声。 “四妹!” 凌家大姐二姐走上二楼,还没走近,就先喊上了。 凌一愣了一下,从原身记忆里找到这两人的信息。 大姐已经四十,二姐也三十八了,凌家生完这两个姑娘,就歇息了一段时间才生老三,为的是当老三出生的时候,老大老二能帮忙照顾一下弟弟,谁曾想,第三胎生下来还是个女孩,紧接着有了凌一,还是女孩,继续往下生了两个,终于生出了老六这个男孩。 原身今年二十六,大姐二姐比她大十几岁,从小就照顾她,和她算比较亲的。可惜,这是原身的两个姐姐,不是她凌一的。 大姐二姐一走近,看见凌一窗户上挂着的牌子,惊讶道:“你不回家,搁这儿摆什么裁缝摊呢?” 茶水镇偏远,压根没有城管,大街小巷里各式各样摆摊的都有,像在排排楼一楼就有摆摊擦皮鞋、补鞋的,还有给人理发的,有的有门面,都是自住房,有的没有门面,支个摊就能开张。 像凌一这样开在自家客厅的裁缝铺也不少,不算稀奇,但稀奇的是,大姐二姐觉得凌一和赵家伟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就跑出来自己住了? 两位姐姐问凌一是不是在赵家受了气,凌一摇头,手里拿着锥子还在拆线。她们又问是不是赵家伟在外面乱搞,凌一还是摇头,拆完线开始用自己的针线把裤兜缝上去;最后两姐姐一对视,小心翼翼地问凌一是不是自己在外面有人了,凌一摇头,自觉地把缝好兜的边角、线头给处理好,然后递给客人。 客人接过裤子,内心还无比惋惜,她还想把八卦听完呢。 上下检查了一下,客人惊喜不已,缝合非常完美,不管是线头还是针脚都藏得很好,就和刚买时原生的裤兜一样,一问价钱也不贵,才五毛钱。 客人付钱走人,走时还竖起耳朵多听了一会儿。 凌一今天开张生意就这一单,赚了五毛钱,已经快卷边的纸币被她放入抽屉锁好,她才打开门迎接两位姐姐进屋坐会儿。 在屋里学习的赵小小听到有人进门,从书桌上抬头看过来,惊喜道:“大姨二姨!” 大姐二姐笑眯眯地说:“哎哟,小小今天放假还学习呢,真勤奋呐,你两个表姐以前要有你这么刻苦就好咧。” 原身记忆里大姐二姐对她都很好,凌家也不富裕,越穷越生,越生越穷,为了拼个六太子,前面五个姐妹没少遭罪。 好在原身出生时前面两个姐姐已经很大了,十几岁,不是上山割猪草就是在家干农活,俩人自己还是孩子呢,就已经用布裹着还在襁褓中的原身背在背后,一边干活一边带孩子。可以说,两位姐姐是真长姐如母。 也正是因为原身记忆里两位姐姐人除了爱贪小便宜没啥不好,所以凌一才放她们进来,要是这俩人和赵家人一样,凌一直接理都不理。 两位姐姐夸了几句赵小小,赶忙又向凌一打听她和赵家伟到底什么情况。 凌一现场扯了个谎,说继续留在赵家没希望,两个孩子被偏心对待,赵家伟常年在外打工,既不能陪伴她,也不能陪孩子,要论挣钱,她也不一定比赵家伟差,天天在赵家受赵家老两口的气,还不如离了两人各带一个孩子,各自安好。 两姐姐还是没听明白,在她们眼里,除了乱搞、pc、患病、家暴等等特别严重的矛盾以外,其他小打小闹那都不算事,怎么可能有女人因为这点小事和男人离婚呢? 凌一也不管她们理不理解,反正这婚是离了,不用再劝她,不劝她,凌一还能对她们和和气气,要是再提这事儿,她可就要下逐客令了。 大姐二姐对视一眼,心里默默叹气,不再提这事,而是提到了今年回家过年的事。那既然凌一都离婚了,今年大年小年肯定都不用迁就婆家,那不就能回娘家过了吗? 凌一翻看着原身对家的记忆,总体来说不算好,但也比赵家好。 凌家老两口为了生儿子连生五个女孩,可见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但在此之上,她们没有像赵家那样苛待赵小小,大概是因为五个女儿好歹也相处久了,有感情,虽然偏心少不了,但对五个女儿也算不错,至少,在她们看来算不错,毕竟有的人家生下女儿就给淹死掐死,甚至是带去人多的地方假意走失,顺势丢掉。 凌家以前很穷,因为五个孩子都交了罚款,后来几个女儿长大了,嫁人了,她们家拿着女儿的彩礼钱,日子就好过了。 而且日子好过的不是一星半点,前几年老两口还给六弟修了房。农村很多人都没钱在城里或镇上买房,而是凑个几千万把块,干脆就在自家的土地上,自己修房子。 像这样的农村自建房不少,一般都有个两三楼,房间还挺多的,住一大家子完全够了。 凌一回家过年,住在家里完全不用担心房间不够的问题。 凌一不是很想回家过年,因为她对家没有感情,她觉得麻烦,与其和一些陌生人交际,听家长里短,不如多改几件衣服。 可是凌一正要拒绝的时候,看见桌上看似趴着写作业的赵小小,实则在偷偷看她们,眼里似乎带着雀跃。 这么小的孩子,每年最期盼的就是过年。过年有鞭炮烟花玩,还有大鱼大肉,更别提还有压岁钱。 想了想,凌一还是答应了回凌家过年。赵小小这些年,估计在赵家都没怎么过上开心的年,今年就带她回凌家过个好年。 两位姐姐临走前,拉着凌一到屋外面说话,问她这次要真和赵家伟离婚了,她以后的日子怎么办,没有男人养家,凌一一个人要怎么拉扯大女儿。 凌一不认为非得有男人才能养家,她照样可以,面对两位姐姐的劝导,她无动于衷,甚至开始走神。 最后是夏风从外面回来,才打断了两位姐姐的唠叨,夏风并不认识凌家大姐二姐,但是见她们和凌一站一起,而且面相稍稍有些像,便知道那是凌一的亲戚,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再进屋。 两姐妹这才知道,原来凌一还是和人合租的,她们不认识夏风,没当回事,但夏风一回来,让她们想起时间不早了,得赶在天黑前回家。 除了远嫁的三姐,大姐二姐都嫁到了别的村,逢年过节的串门走亲戚十分方便。 五妹还在外面打工,谈了家里给介绍的同城的男人,还没结婚,反倒是六弟更早结婚。家里的土房子推了重建,就是为了他娶媳妇用。 六弟六年前结的婚,现在孩子都六岁了,虽然早早扯了证,但结婚办席是在六弟婆娘生完孩子后,因为生完孩子确认是男孩了,凌家才肯让六弟和他婆娘办席,如果生的是个女孩,就不办席了。 凌家孙子只比赵轩耀小一岁,但如出一辙的皮,凌一已经做好收拾熊孩子的准备。 夏风听说凌一要带孩子回老家过年,了然点头,担心道:“凌小姐,你和小小回家过年,怕是要听不少闲话吧。” 凌一点头说:“无所谓。” 她不在乎面子,她也没有脸皮,别人怎么说,对她来讲都是一堆无用的音频信息,从耳朵里过,但不会进入她的大脑,俗称耳旁风。 夏风看凌一一脸淡定,佩服不已,要知道,她最讨厌过年走亲戚了,各种各样的奇葩亲戚都开始指点她,一会儿指点她结婚,一会儿指点她工作,还有人竟然开始指点起她以后带孩子怎么带。 天知道,她今年既和男朋友分了手,又放弃了在城里的好工作来到乡下,完全和家里人期盼的不一样。 凌一母女要回七里屯过年,夏风则要一个人留在排排楼,第一次过没有亲人朋友在身边的春节。 殊不知,当凌一和赵小小出发后,夏风本想着一个人出去吃,结果却发现客厅的桌上,用簸箕盖着几盆菜。 菜是炒好的,虽然已经冷了,但凌一挑的都是能保存久点的菜做,并且这个大冬天的,气温低,空气干燥,即便她们住的屋子还没有冰箱,但很多菜都能放好几天,要吃的时候回锅热一下就能吃,至于饭凌一就没管了,正常人应该都会煮饭。要不过完年,大家怎么能吃几天几夜的剩饭剩菜呢。 过年当天大鱼大肉,年后七天剩菜将就。 不同于过完年的剩菜,凌一给夏风留下能吃两天的饭菜,每顿菜都不重样,而且也没有别人筷子扒拉过沾上的口水。 夏风看着这一桌子的菜,忍不住笑了。 16、016 大姐二姐和凌一约定早上七点从茶水镇包车回去,三人一人出十五块钱,包辆三轮车五十,大姐多出了五块,不包回来,回来另外在七里屯找车。 凌一还以为包辆车就她们四个人,她、大姐、二姐、赵小小,谁曾想,大姐二姐是拖家带口的。 大姐那边除了她自己,还有她老公、大女儿和小儿子。二姐那边人也不少,老公、儿子、小姑、公婆都一起呢。 一辆小三轮,硬生生坐了十多个人,挤得凌一不得不把赵小小抱在腿上,因为不抱着根本坐不下。 三轮车师傅倒是见怪不怪,在人挤不上去的时候,还帮忙从车外往里顶。 司机前面一左一右还坐着两个小孩,是大姐的小儿子和二姐的儿子,两人皮得很,就喜欢坐外面吹风舒坦,也不愿意和车厢的人挤。 两人一个是凌一的大外甥一个是小外甥,年纪大的十六了,年纪小的才十四,不过都比赵小小大。 两个外甥一个读完初中连职高都考不上,年纪小的那个虽然才初二,但成绩差得很,就在茶水镇初中部,每到期末或是月考的时候,老师就会叫来二姐,私下说要不要考虑让孩子去读职高。 事实上,在这个年代,职高并不是最差的选择,职高也是要考的,并不是说你交了钱就能读,并且相比难度较高的普通高中,职高更好考,很多职高出来还包分配工作咧。像大姐的儿子,连职高都没考上,赖在家里大半年了,在想要不要送去城里学手艺。 所谓的学手艺,对于大部分没有人脉的普通农村人来说,也就老几样。去餐馆当学徒,去工厂打工,又或者是去城里理发店洗头,更甚者是去汽修店当学徒。 茶水镇的初中也包含在义务教育里,所以大小外甥初中大概能读完,只要父母肯交学杂费。这时候的学费是免了的,但每学期几十块的学杂费还是要出,自己上学的所有开支,书本纸笔教辅资料等等,还有校服、食堂餐费等,还是要小家庭自己承担的。 大姐二姐当然舍得给自己儿子支付这些开销了,一个学期可能几百块对大姐二姐的家庭来说不算太多的开销。 不过大姐家还有个女儿,就没让她读初中了,家里舍不得给她出那个钱,而且读书意味着白天不能干活,家里少一个劳动力,还不如早早去打工挣钱呢。 也因此,大姐十分不理解凌一和赵家伟离婚只带走了赵小小,竟然还想供赵小小读书。 在车上,大姐还问起了赵小小的成绩,一听赵小小低着头说考了班上倒数第十时,大姐笑开了:“哎哟,你咋的和麻娃儿一样咯,这书啊不读算了,还不如早点回家帮你妈干活。” 麻娃儿指的是二姐的儿子,脸上带点雀斑,大家叫他麻娃儿。 被人这么说自己的儿子,二姐有些不乐意:“这话可不对,我家麻娃儿好歹在她们班上排倒数第十一,比小小好多了哈。” 事实上,茶水镇初中的初二班也只有一个,但却有六十人,比小学的三十人多一半,三十人里排倒数第十和六十人里排倒数第十一,那概念还是不一样的,麻娃儿不见得比赵小小成绩好。 赵小小越听越抬不起头,坐在凌一的腿上,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 凌一低头看她一眼,声音平静,听不出她生没生气:“家里没有活需要小小干,她是个孩子,她只需要读书。这个家是我的家,养家是我的责任,家里的所有一切都是我的资产,也是我的责任。抚养孩子,让我的孩子接受教育,是义务也是权利。” “九年的义务教育,得让她读完了,她才知道她适合哪条路。” 二姐啧啧几声,没说话,只听见大姐笑了:“哎呀四妹,你不懂,女娃越到了初高中,越读不过男娃,她现在读小学就这么吃力了,那到了初中还得了。你不知道,初中更费钱,学费是没涨多少,但是书本费、笔和作业本还有教辅材料,读不进还要补课,那都得花钱,四妹你要是没离婚还好说,你跟赵家伟离了,谁来出这个钱?” 凌一不以为意:“我自己挣,挣不到我就借,打欠条,算利息,以后挣到了再还。” 大姐二姐顿时不说话了,什么?借钱供女儿上学?她们四妹怕是疯了。 涉及到借钱这种敏感的话题,大姐二姐都不说话了,因为她们吃喝住还看婆家脸色呢,哪有钱借给凌一。 果然,提到借钱,大姐夫和二姐夫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应激,大姐夫说话难听,忙不迭撇清关系:“哪有借钱供女儿上学的道理,我们家可没钱借,我家传军明年去县里学手艺还要钱咧。” 二姐夫尴尬地咳嗽两声,他爸妈就赶紧开口说:“哎哟,小姨子,我们家麻娃儿读书也要钱,还要补课咧,你要不问问亲家公亲家母?” 一聊到钱,两边人都开始推辞了。大姐二姐夹在中间有些尴尬,二姐更是朝凌一不好意思地摇头。别看她们在婆家好像打理一切,家里家务归她们管,孩子教育吃喝拉撒归她们管,老公吃喝拉撒也归她们管,唯独大事和涉及钱的事,她们做不了主。说白了,只干活不得益。 凌一明了,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能从大姐二姐那儿借到钱,这俩人自己在各自的家庭都是老黄牛一样的角色,哪有钱借给她。 不过老黄牛也有尥蹶子不干的一天,两位姐姐当初为了给六弟凑结婚盖房子的钱,和婆家闹了好久,最后婆家才借了点钱给凌家六弟盖房子娶媳妇。 凌一并非想真的从她们这儿借到钱,她只是借“钱”这个东西,堵住对方打压赵小小自信的嘴。 果然,两家开始转移话题,聊到了今年过年在凌家过的事。 大姐二姐也有很多年没有回家过年,最多就是等过完年初几的时候带点礼回家。今年两人是商量过和自己婆家争取回家过年,大姐那边是同意了,因为大姐夫不是独生子,还有兄弟姐妹,公婆被接去别的子女那儿过年了。 二姐这边则是选择了把公婆和小姑子一起接上,带回凌家过个大团圆的年。 两位姐姐拖家带口,只有大姐多出了五块钱,凌一总共就两个人,还有个赵小小坐腿上,却出了将近三分之一的钱,怎么看怎么不划算。 凌一心里清楚,她一笔一笔都记着呢,这次回凌家,如果在凌家老两口那儿也借不到钱,所有凌家人就可以全断了,一次断干净,也避免了日后纠缠。 之所以要包车,是因为七里屯比大山村还要闭塞,路更难走。大山村好歹还有一户人家有三轮车载人,每天拉人进出大山村,而七里屯连三轮车都不爱进,所以得自己花钱包车进去。 七里屯以前大家都穷,但近几年凌家人的日子好过了些,因为她们家五个女儿,大女儿和二女儿以及四女儿也就是凌一原身,都对弟弟和娘家人很好,逢年过节送礼送钱,弟弟盖房娶媳妇都出了钱,这让七里屯兴起了一阵扭曲的“重女轻男”思想,觉得生女儿好吸血,都羡慕凌家女儿生得多享福。 事实上,也不是凌家人有“先见之明”,而是她们碰巧前几胎都是女儿,为了生儿子才一直生,又和屯里那些溺死、掐死女婴的人家稍有些不同,把女儿们都养大了。 大姐二姐从小就知道屯里有人家会把生下来的女儿都给想办法弄死,所以她们觉得自家爹妈把她们养大,简直就是天大的恩赐。 三轮车把凌一等人送到凌家门外的马路,凌家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五妹出去打工几年,挣了钱又回来给家里添置了不少家具,房间多,大家挤一挤就能睡,她今年相亲还带了男朋友回来见家长,凌家除了儿子结婚那年,已经很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了。 不过,凌家二老看见大姐二姐一家开心得很,脸上的老皮笑得直哆嗦,看见凌一却不那么开心。 原因也很简单,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离婚就等于外面的“脏水”又流回家里了,她们怎么高兴得起来。不管是在七里屯还是在大山村,离婚的女人都会被骂丢人,被说是弃妇,说是二手货。 更别说,凌一还牵着赵小小。不仅离婚了,还带着拖油瓶女儿。稍微令人觉得好受一点的是,幸好带的是女儿,不然二嫁不好找男人。男人爱儿子,但只爱自己的儿子,你和前夫生的儿子,男人可不待见。 但是大过年的,不高兴也不好在外面直接说出来,凌家二老和老大老二一家寒暄完,还是招呼着凌一母女回家坐。 可就在这时,屯子下坡的马路上,传来汽车引擎和喇叭声。 一辆白色的小轿车从屯口一路往里开,都在凌家人以为是屯里谁家发达了开上小轿车的时候,这辆小轿车停在了凌家大门口。 17、017 小轿车门一开,驾驶座下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大背头,亮皮鞋,还戴了副斯文的眼镜。 副驾驶坐着一个大肚子的女人,年纪和凌一差不多,肚子约莫有五六个月大,穿着宽松的棉衣,手搭在男人手臂上,被男人搀扶着从车上下来。 凌一牵着赵小小没反应,其他人反应大着呢。 大姐二姐瞪大眼,大姐声音大得附近几户人家都能听见:“三妹?” “天哪,三妹你回来过年啦,怎么都不跟我们几个说呀,你说了我们就接你去了。” 原来这就是凌家的三姐,只比凌一大两岁,是家里唯一一个远嫁他省的人,听说是嫁给了一个g省男人,挺有钱的,但是自打嫁出去后,就没怎么回过家,家里人没少背着她骂白眼狼。 三姐表情不屑中透露出一丝嘲讽,半点不给大姐面子:“接我?咱俩谁接谁呢,我这小车可坐不下你们一家六口。” 说完,三姐看向凌家二老,不冷不热地喊了声:“爸,妈,我好多年没回来了,今年回来看看你俩。” 嫁出去的女儿不回家过年也不算什么大事,至少对凌家人来说不算,但除夕不在家过,跟婆家过很正常,你初几都不和家里走动,那就有些冷漠了。 而且老三是几个嫁出去的女儿里唯一一个没有拿钱给老六娶媳妇盖房的一个,让老两口好生不满。 然而,现在看到老三两口子开着这么漂亮的小轿车回来,老两口那点不满一下就烟消云散了。 人都是势利的,父母也是人,自然不例外。尤其是家里子女多的人家,就算全是儿子,也会有所偏爱,通常是最有出息的儿子最讨喜。而女儿多的家庭,自然是嫁得好的女儿最讨喜。 这三女婿一看就有钱,凌家二老第一次见就看他跟看亲儿子似的。都说女婿如半子,这有钱的三女婿可就是全子了。 虽然三姐表情倨傲,看人眼神带着嫌弃和不屑,但她老公还算客气,先把媳妇送到凌家人面前,再自己折返到车上拿出买好的礼物,大包小包,各种茶叶酒水提过来,笑嘻嘻地跟老丈人说好听的话。 有了三姐两口吸引注意,离婚回来的凌一显然就没那么吸引家里人注意,一家人在外面吹冷风不好说话,尤其是三姐还怀着孩子,所以很快大家就往堂屋去。 过年的老几样零食,花生瓜子糖,堂屋人多,摆了两张桌子,八张椅子,凌一就不去凑主桌的热闹了,牵着赵小小抓了一把零食两人就坐旁边嗑瓜子去了。 在凌家,都是小孩跟小孩玩,大人和大人聊,凌一作为两个孩子的妈,竟然和女儿坐一起嗑瓜子。 她不仅和赵小小坐一块儿嗑瓜子,还把手里抓来的两颗糖,只分了一颗给赵小小,还有一颗她自己抛嘴里吃了。 赵小小看着妈妈精准地把糖高高抛起,准确落入嘴里,也有样学样抛起来扔嘴里。 糖是凌家人在镇上买的廉价糖,几块钱一大口袋,劣质的糖精味,却让赵小小高兴得眯起眼。 凌一的嘴也不挑,甜甜的食物她很喜欢,能补充人体所需的能量。高甜高热量的食物她都喜欢,这是来自人本能对食物的渴望。 虽然凌一看似在和女儿一起嗑瓜子吃糖,好似没有关注另一桌的大人们在说什么,实则那些人说的话连同她们的声音都分好类记录在凌一的脑子里。 或许是眼馋三姐夫的小轿车,一家人都围绕着三姐一家在聊天。 三姐离家有十几年了,她最早在十五岁的时候就出去打工了。最早三姐是去了g省打工,g省是打工者的天堂,在这几年无数的年轻人都往g省涌去。 三姐就是在打工的时候认识的三姐夫,三姐夫是她打工那家工厂的老板,两人认识后没多久就结婚了。只是结婚的时候,只在三姐夫那边办了席,给家里寄了封信回来,给凌家二老买了火车票,请她们过去吃席。然后就几年都不回家,也不写信,电话更是没有。 凌家人骂了三姐几年,现在见三姐两口子一道回来,那还不是脸都笑烂了。三姐夫是生意人,赚的钱多,凌家人都快把他给捧上天了。 不知怎的,本来好好地聊着三姐夫,大姐哪壶不开提哪壶,提到了四妹夫,也就是凌一的前夫赵家伟。说他当年给六弟借钱盖房子的时候,抠得要死,幸好现在凌一看开了跟他离了,还能趁着年纪不到三十,赶紧找下一个。 三姐愣了一下,说:“四妹跟赵家伟离了?为啥?” 她是看向凌一问的,目标指向明确。凌家二老尴尬一笑,心里骂凌一不省心,但她们也好奇,怎么好端端的就离了呢? 凌一被提到,淡淡地说:“不为啥,过不下去了。他家人对我女儿不好,对我也不好,赵家伟又常年不着家,过得没意思。” 凌家二老给气得,苍老的手指颤巍巍指着凌一骂:“你个癫婆娘,这算什么理由,他就是打你骂你,那也是你老公,亲家公亲家母打你,那也是应该的,你嫁过去,他爸妈就是你爸妈,父母打孩子那都天经地义。” 这话听得三姐有些不乐意,打小她就是家里最常挨打挨骂的那一个。因为当年生她的时候,凌家二老抱有最大希望,还请了人专门看看这一胎是男是女,要不是没钱,凌家人真想塞点钱给县里的医院看看男女。最后只能找屯里的接生婆看看男女,人说肚子尖是男孩,圆是女孩,凌大娘怀三姐那会儿肚子可尖了。 结果可想而知,生下来一个不带把的,凌家人别提有多失望了。不仅没怎么管过三姐,还因为自己对三姐投入了太大期望收获太多的失望,反而对三姐格外苛刻,动辄打骂。 可能是在生三姐的时候失望多了,所以剩下老四的时候,反而习以为常了,所以凌一原身小时候倒没挨什么骂,后面的老五出生也和凌一差不多待遇,而且那时候老大老二都长大了,照顾起后面的姊妹就有心也有力,直到老六出生。 可以说,三姐这么多年不回家,就是恨家里人以前对她不好。 可她既然都决定不回家了,为什么现在又回家了? 凌一不擅长分析人类的感情,也不懂为什么凌家二老对她离婚这件事这么生气,好像她离了婚就跟杀了人一样会让她们在乡下抬不起头。 三姐打断了二老说话:“父母打子女怎么就天经地义了,我以后有了孩子,我才不会打她!” 二老一对视,笑着说:“哎哟,老三啊,你还记仇呢,你看看你,从小就娇气,额头窄的人小气,这点小事记到现在。父母打你,那是为了你好,教育你。你小时候可不听话了,你自己肯定不觉得。” 说着,话题又开始往叙旧上面绕,三姐却不依不饶,问凌一:“那是小小?都长这么大了,你跟家伟离了,没带耀儿?” 三姐虽然比凌一大,也更早出去打工,但结婚比凌一完,凌一十六岁嫁给赵家伟,生了小小后,三姐每年春节回来过年还能听见家里人埋怨凌一第一胎不争气生的是个女儿。 离都离了,凌一也不怕赵家人怎么想,遂说:“嗯,女儿跟妈妈亲,我当然带她。” 凌一妈妈赶紧接话说:“对对对,女儿天生和妈妈亲,老三你小时候可爱黏着我睡觉了,你还记得吗?” 三姐撇嘴,再黏有什么用,还不是会被赶下床。 面对有钱的三姐一家,凌妈妈笑脸相对,面对凌一,她又有些气急咬牙:“小小跟你亲,再亲能有耀儿亲,你去年带耀儿回来的时候,那孩子可机灵了,你怎么不带他回来?你不知道你妈我有多喜欢耀儿吗?你真是想气死我,这么急匆匆离婚就算了,还把耀儿一个人扔在赵家,看不到耀儿,你让我这个当外婆的怎么办咯。” 凌一淡淡地说:“没有耀儿,你也是小小的外婆,有小小孝顺你不好吗?” 凌妈妈无语,头往左边一瞥,嘴一瘪,说话小声了许多:“再孝顺能有外孙亲?” 凌一疑惑道:“都有个‘外’子,再亲能有多亲,我让小小改姓凌,就亲了。” 凌家人大惊,凌家老头一挥手:“好了好了,大过年的聊这些作甚,老三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说这些干嘛。” 随后,她们就再也不想搭理凌一。 凌一也乐得自在,跟赵小小嗑瓜子听八卦。 赵小小用手把瓜子壳扒开,再把瓜子仁留下,然后手心攒了一把瓜子仁,伸到凌一面前:“妈妈看,我给你剥的瓜子!” 凌一一愣,小孩手心容易出汗,瓜子仁都黏在手心上,她实在是下不了口:“我不吃,你自己吃。” 赵小小一双黑亮的眼睛盯着凌一:“妈妈不喜欢吃吗?” 凌一摇头:“我吃我自己剥壳,你吃你自己剥壳,而且,你的手心有汗,我不喜欢吃沾上汗的。” 赵小小窘迫得脸都红了,低下头不说话。 二姐靠这边近,听见两母女的对话,笑嘻嘻道:“哎哟,小小这么懂事,四妹你还嫌弃,麻娃儿要是有小小一半懂事就好了。” 说完又对赵小小说:“你妈不吃你给二姨吃,小小这么懂事,剥的瓜子也好吃。” 赵小小抬头,眼睛里已经包不住泪水了。 凌一不理解地说:“我没有嫌弃,我是大人,我喜欢吃什么,我会自己动手,她是孩子,顾好自己就行,为什么非得要一个小孩有超出她自己本身的懂事呢?要她一个小孩来照顾我照顾她弟弟,凭什么呢?” 二姐一愣,四妹这是怎么了,多长时间不见,歪理一套一套的。大家都是小学文化水平,怎么四妹说话怎么就越来越是那么个理儿了? 赵小小本来将要落下的眼泪,突然又憋回去了,她看着自己的妈妈,好像第一次认识妈妈一样。 隔得远的三姐则一直偷偷在看这边,听到二姐和四妹的对话,目光有些怪异。 18、018 三姐是个牙尖嘴利的,说话是半点不饶人,不仅在家里说话不好听,等七里屯的乡里乡亲都来看热闹了,她的嘴巴还是刻薄。 一会儿是嫌弃凌家房子盖得土,好好的地只知道往高了盖,盖了房子也不知道装修,地板都是水泥,连瓷砖都没有,外面看着像样,里面跟毛坯房没啥区别。一会儿呢又嫌弃凌家放屋里的瓜果糖不好吃,腻得很,一吃就知道糖精多,她可不吃那些东西,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要还是从前,三姐这么挑,早被凌家二老伺候脑瓜崩了,现在老两口是上年纪了,打也打不动了,看见女儿嫁得这么好,觉得城里人挑剔也是应该的,笑嘻嘻说明天让她六弟去城里买些新的瓜子糖回来。 三姐赶紧拒绝:“可别,我不爱吃那些小孩儿吃的玩意儿,我就爱吃点什么燕窝鲍鱼,最近胃口不好,吃不得腥味重的,爱吃辣的,妈,今晚年夜饭别搞那些鱼了,池塘里那些鱼腥得很,还不如多杀只土鸡。我在城里吃惯了肉鸡,还是农村散养的土鸡好吃。” 凌妈妈听到三姐想吃辣的,愣了一下,农村有句土话,酸儿辣女,三姐肚子里莫不是怀的是个女娃? 但她也没说啥,还是笑着点头:“哎,老三你爱吃咋不早说,我跟你爸再去给你抓几只,等你过完年放车上带去城里,想吃了杀来吃就行。” 现在三姐不管是提什么要求,凌家二老都答应,她就是想吃天上的星星,凌家二老也想从池塘里的倒影里捞出来。 附近那些邻居乡亲看到凌家门口停的小轿车,羡慕得不得了,赶来凑热闹,还帮忙做中午饭咧。 大家一边干活,一边打听三姐夫干啥的这么有钱。 三姐从来没收到过这么多艳羡的眼神,也从来没有被这些曾经骂她干活不利索的叔叔婶婶夸命好过。 凌一磕着瓜子,看着三姐得意的表情,好像懂她为什么离家多年,日子过好了又回到这个偏远山村了。自己日子偷偷过得好还不够,幸福是比较出来的,和旁人贫苦匮乏的生活一比,才凸显出自己的优越。衣锦还乡,重回故里,才能体会到前后反差的爽感。 大家聊得很开心,凌一听八卦也听得很攒劲,第一次知道人类的生活这么有意思。 结果有人看不惯她都二十好几的人,两个孩子的妈,还跟小孩一样闲着,把她叫去厨房帮忙。 因为人多,家里的灶房忙不开,所以得在院坝里架起砖灶,烧起平时舍不得用的蜂窝煤,一口堪比桌子大的铁锅架在上面,一锅就能做好两三桌的菜。 在凌家姐妹回来之前,这外面的灶就支起来了,只是大家先闲聊了几句,看见凌妈妈又开始做饭,凌家姐妹就立刻上手去帮忙。 凌家的女人们在院坝里忙前忙后,除了三姐,就连来凑热闹的婶婶姨姨们也在帮忙,人三姐现在是富太太了,又怀着孩子,不干活正常,凌一凭什么闲着? 于是凌一被大姐二姐叫去干活,赵小小没了妈妈在身边,拘谨得很,好像她不干活闲着就是种罪一样,她受不了这种局促不安,赶忙跟上凌一去干活。 凌一把赵小小赶走,她带着赵小小来家里蹭顿饭,她出力也是应该的,赵小小一个小孩来做什么。 为了防止赵小小闲的没事非要来干活,凌一拿出一块钱,塞到赵小小手里,说:“拿去买零食买鞭炮,别在这儿打扰我干活。” 赵小小惊讶地看着一块钱,她也有零花钱了? 赵小小内心的不安瞬间被一块钱给占据了,她长这么大还没有用过这么多零花钱呢,都可以买还多零食了。 终于支走了赵小小,凌一开始帮大姐二姐做饭,一只耳朵听凌家姐妹吐槽三姐命是真好啊,嫁到了城里去,另一只耳朵听凌家男人和几位姐夫吹牛侃大山。 除了三姐夫以外的几个男人,这辈子可能都没出过省,却能在三姐夫提到任何事情的时候发表几句自己的看法。 三姐夫说明年他要在沿海再开一间工厂,一辈子在地里刨食的大姐夫说他儿子初中学历,是个会来事的,可以让他去帮忙。二姐夫说自己跟过大老板,也能帮忙。 事实上,大外甥已经在家赖了大半年没去找工作,会不会来事不知道,反正别人说他闲他是要生气的。 而二姐夫所谓的跟过大老板,其实就是在县里帮餐馆,有大老板来她们餐馆点了个包厢吃饭。 三姐夫笑笑不说话,三姐可不客气了:“初中学历有啥用,外面一抓一大把,好歹读个中专吧。老张的新工厂是和外国人合资开的,你让大姐家的传军说句洋文来听听。” 说句英文?让大外甥写个英文单词都难,他那英语成绩可是个位数的。 大姐夫先是狠狠瞪了他儿子一眼,然后又笑嘻嘻地说:“那那那,有没有那种不需要说话的活,让他去看门也行。” 三姐白他一眼:“看门也得至少会问好,老张工厂里的工人那都得会技术活,你看看传军会啥,天天好吃懒做,我听说,他初中毕业后就没事做了是吧,先把家里的地种好吧。老张是开工厂,不是开福利院。” 三姐说话是一点不客气,给大姐夫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偏偏这时候大姐又在做饭,没空管这边的事,他一个大老粗硬是给怼得说不出话,最后只能不耐烦地说:“我跟老张说话呢,爷们儿说话,你个娘们插什么嘴。” 三姐夫尴尬地笑笑,三姐顿时就翻脸了,一拍桌子,大骂:“我插什么嘴?信不信我拿火钳□□的嘴,老娘在这儿说不行,你看老张敢应你不?” 一伙人在堂屋吵得不可开交,凌家女人赶紧去劝,劝了好一会儿,大家又消了火气,照常聊天。 午饭终于做好了,凌家男人和姐夫们以及例外的三姐坐在堂屋里的大桌上,凌一赵小小和大姐二姐等,坐在院坝里支起来的小桌上吃饭。 里面传来烟酒臭味,凌一皱紧了眉头。 凌家总共就摆了两桌,里面将将能坐下一桌人,外面这么多女人是完全没法坐一桌的,所以像凌妈妈大姐二姐这些,干脆就端着碗,夹了点菜盖在饭上,站在一边吃,边吃还边笑嘻嘻地聊天。 时不时凌妈妈夹菜的手从凌一肩膀旁过,凌一还得小心身上别被滴上油,这顿饭吃得凌一很不高兴。 吃完午饭,菜还剩很多,简单擦一下桌子,把碗筷收了洗了,菜还能留着晚上吃。 凌一饭没吃多少,又被叫去洗碗。赵小小还想来帮忙,又被凌一推走,掏出为数不多的一块钱又塞给赵小小,让她一边玩儿去。 赵小小把这一块钱又塞进裤兜里,虽然妈妈不要她帮忙,她却不好意思走开去玩。总觉得她妈妈在干活,她闲着就会有负罪感。尽管,她的表哥们一吃完饭就撒丫子跑得没影,她依旧坐在院子里,局促地看着妈妈干活。 这两块钱她才不舍得用呢,等回了镇上,还能给妈妈买几团线,妈妈的裁缝铺用得上。 三姐受不了堂屋里男人们的烟酒味,哪怕她说了她怀着孕闻不了烟味,那些人也没法克制。男人们最无法控制的就是室内抽烟和随地小便,她嫁得再好,也没法撼动屋里那群男人的“天性”。 三姐夫平日里在家是不抽烟的,耐不住男性同胞对他的怂恿和推崇,他还是接过了别人的递烟,抽了一根。三姐瞪了他一眼,他讨好地笑着说“就一根”,没法,三姐只能扶着腰走出堂屋来呼吸新鲜空气,即便寒冬里的空气吸一口鼻孔就跟针扎一样。 老家的冬天总是格外冷,三姐记忆里的冬天总是格外难熬,上个冬天还没好全的冻疮旁边又要长新的,冰冷刺骨的水洗碗擦桌子,干不完的活,挨不完的骂。 三姐的目光落在院坝里坐着吹冷风的赵小小身上,她撑着后腰跨过门槛走过去,问:“咋坐在这儿,你大姨二姨没叫你去干活?” 她小时候要是敢坐在院坝里休息,早被爸妈姐姐骂了。 赵小小看着这个陌生的三姨,她小时候见到三姨的时候才几岁,记忆并不十分清晰,赵小小摇头:“妈妈不让我干活,她说我还小,就该玩。活不是我干的,是大人的责任。” 三姐忍不住摸了摸赵小小的脑袋,营养不良的小姑娘的头发有些枯黄,摸着并不顺滑,像极了从前的她。只是,为什么她没有四妹这样的妈妈? 赵小小没有多少同龄的伙伴,家里的弟弟太皮了,她讨厌和他玩,一旦弟弟磕着碰着了,肯定没她好果子吃。离开赵家后,在镇上也没什么朋友,排排楼的小孩不带她玩。 回到老家,大姨二姨家的孩子又都比她大,大孩子不喜欢带小孩玩,而且男孩多,和她也玩不到一块儿。 妈妈在干活,赵小小好不容易有个说话的人,可开心了,还拿出自己兜里妈妈给的两块钱,笑嘻嘻地说:“三姨,妈妈还给了我两块钱买零食,可是我不饿,三姨想吃大辣片吗?我请你。” 三姐翻了个白眼:“两块钱能买到啥,还大辣片呢,我小时候那会儿都没这么多零食,一听就不好吃。” 赵小小疑惑道:“三姨不是说想吃辣的吗?大辣片可辣了,你不喜欢吗?” 三姐一愣,这小妮子,记性还不错,她上午跟大人们聊天随口说了句胃口不好,喜欢吃辣,倒是被个小孩给记心上了。 19、019 最后三姐真跟着赵小小去了下坡的小卖部买零食,赵小小两块钱用了一块,买了两包大辣片,分给三姐一包。 三姐虽然常摆出一副嫌弃的姿态,好像自己是尊贵的城里人,但仍然改变不了她在这片土地上出生长大的事实,她的童年、少年时期都在这里度过,她看见曾经极度渴望的零食近在眼前,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但却抹不下面子,摆出一副将就的表情:“行吧,我就尝尝吧。” 结果,对于小孩来说量还算大的零食,被三姐几口吃完。赵小小还不饿,她只是馋零食,很少有机会吃到的东西,但是看她三姨这么饿的样子,算了,她得让着三姨,长辈们都说三姨怀孕了,肚子里有小妹妹或小弟弟,得吃两人份。 于是,赵小小把自己手里那包又给了三姐。 三姐一愣,但没有推辞,接过来撕开吃。她是不客气的,中午饭因为堂屋烟酒味太重,她一口菜都吃不下,饭更别说。老家的饭菜一如既往的抠搜,过年连几个肉菜都没有,总共一桌也就三个肉菜,腊排骨炖萝卜,香肠切片,还有烧白蒸肉。农村的菜有种特别的柴火气息,小时候闻着香得很,长大了又嫌弃。 这一下午,三姐和赵小小就在外面玩。她吃着赵小小请她的零食,分享着赵小小用剩余一块钱买的鞭炮。 一块钱总共买了两样鞭炮,一小盒擦炮,一小把冲天炮。擦炮是纸盒子装的,里面是约莫大拇指长、笔芯细的火炮,一头有火药,在纸盒子外面的磷纸上擦一下,火炮就会被点燃,几秒后就会爆火乍,得尽快甩出去。 赵小小只见过别人玩,她自己还是第一次玩咧,看着其他小孩玩,她心惊胆战地用火炮擦磷纸,擦几下才好不容易点着,结果吓得立刻丢出去,火炮掉在路边,隔了好一会儿才爆。 三姐翻了个白眼,敲了敲赵小小脑袋:“你呀你,胆小成这样,丢那么快,会不会玩,看我的。” 三姐显然是个会玩的,她比凌六弟只大四岁,小时候没少抢六弟的鞭炮玩。 果然,会玩的就是不一样,三姐擦燃了火炮后还不慌不忙把它捏在手上,等上个一两秒,再朝自己想丢的方向丢出去,精准地让火炮在落地时刚好爆火乍。 赵小小惊呼:“三姨你好厉害啊,你都敢把火炮捏在手上。” 三姐得意地抬起下巴:“这算什么,以前我在屯里可是玩火炮一姐,那个冲天炮也给我一支,我教你怎么玩。” 两姨甥差了十八岁,却在村里玩火炮玩得像俩小孩,直到晚饭开了,凌一被使唤来把人叫回去,才看见这俩人和屯里别家的孩子互扔火炮,跟打仗一样。 赵小小一看到妈妈来了,吓得火炮都忘了扔,还是三姐从她手里抢过火炮,赶紧扔出去,差点火炮就在赵小小手上爆了。 三姐不高兴地说:“发什么呆呢,差点火炮就在手上火乍了!” 赵小小瘪嘴,看向凌一。 三姐顺着赵小小的视线看向凌一,轻哼一声:“怕你妈骂你啊,你放心,有我在,她不敢的。” 事实上,凌一根本没想责骂赵小小,她只是看向赵小小,问:“钱还够吗?” 赵小小头甩得跟拨浪鼓一样:“够够够!” 三姐噎了一下,她还担心四妹和她们爸妈一样总喜欢责骂孩子玩耍,竟没想到四妹开口第一句是问钱够不够。 三姐表情有些扭捏,淡淡地说:“你给那一块钱够个屁,后面咱俩玩的火炮都是我给买的。” 三姐豪横,在俩人嚯嚯完一块钱的火炮后,一大一小四目相对,三姐直接从兜里掏出十块钱,两人在屯里唯一的一家小卖部里肆意挑选火炮。 凌一没觉得害臊,她就是没钱,拿出的那两块钱已经是极限了,剩下的钱还要留着她和赵小小坐车回家。 “嗯,谢谢三姐,让你破费了。”凌一淡淡地说,然后又看向赵小小,“吃饭了,等会儿再玩。” 赵小小听到妈妈没骂她,高高兴兴地甩下三姨,跟上凌一,牵住凌一的手,又扭头看三姨:“三姨,我们回去吃饭吧。” 三姐看了眼凌一,轻哼一声:“行吧。” 三人回到凌家,凌一半句没提这俩人下午出去玩火炮的事,三姐还很担心,毕竟她还怀着孕,和小孩一起玩火炮,多多少少都会被家里人说,就算是她老公,也肯定会不高兴。 凌一没有告状,她根本没有心思去告状。 晚上这顿饭虽然吃的是中午的冷饭,但因为有难得吃一次的肉菜,凌一和赵小小都吃得很开心。 晚饭过后,凌家要开始安排晚上的房间。凌家新建的房子总共两层楼,楼上四间卧室,楼下两间卧室。平时有亲戚来访,房间是完全够的,谁曾想过年这么多人来。光是大姐一家就有六口人,二姐一家也有四五口,更别说今年破天荒回来的三姐两口子,四妹凌一两母女,五妹最后被安排去和凌一母女睡。 由于棉被不太够,所以凌家老两口只得去附近邻居那儿借了几床被子。 家里提前准备的干净被子当然是给三姐两口子用了,五妹用的被子是以前大姐二姐淘汰下来的,妈说明年等她结婚了,再另外给她打一床新棉被。家里的能给她准备的嫁妆不多,六弟娶媳妇已经用掉了她的嫁妆,两床棉被外加几件家具已经顶天。 五妹和原身的关系还算不错,两人年纪相仿,又都是家里的小妹,小时候比较亲,自打凌一结婚后,两人就稍显生疏。 小时候五妹很黏原身,如今长大了,两人同在一屋,竟半句话都聊不到一块儿,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凌一不爱闲聊。 五妹还没结婚,性格还像个小妹妹,正在逗赵小小,无外乎就是什么你爸妈离婚了,你难不难过,跟着妈妈想不想爸爸之类的。 凌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就听见木门被推开,凌妈妈站在门口,表情有些严肃。 “老四啊,跟我过来。” 这是白天终于招待完客人,晚上要来收拾凌一了吗? 凌一一脸平淡地跟凌妈妈走了,赵小小看见妈妈走了有些不知所措,凌一回头叮嘱道:“不用跟来,你和幺姨先睡。” 赵小小很听她妈妈的话,比以前还要听话懂事,或许是听多了大人们对懂事的执着,所以她生怕妈妈因为她不懂事,离了婚不带她。 凌家二老把凌一叫到两人的卧室,六弟和他媳妇也在这屋里。二老的屋子弥漫着一股老人味,是膏药和陈旧的木头味。 原身和家里几个姊妹兄弟关系都还行,六弟小时候原身也常照顾他。凌家姊妹名字都取得很随便,大姐二姐三姐分别叫凌大丫、二丫、三丫,到了凌一总不好叫四丫,听着同“死呀”不吉利,就干脆加一,五妹就成了凌二,六弟的名字则多赋予了一点期望,叫凌航。 凌航的媳妇是镇上人家,所以论出身还是比七里屯的凌家好很多的,人家是看上了凌航的脸才愿意“下嫁”,当初彩礼除了钱以外还要求有房。 凌家妈妈年轻时挺漂亮的,可惜大姐二姐和五妹都不怎么像妈妈,反倒像爸爸,塌鼻梁窄额头,还有高颧骨。凌一、三姐、凌航就比较像妈妈,五官端正又清秀。 凌一一进屋,凌航媳妇就去把门给带上,凌一头也不回,问:“妈,你叫我来有事?” 凌妈妈愁容满面,看了眼凌航说:“你真跟赵家伟离了?” “嗯,离了,证已经扯了,我都不住赵家。” 凌妈妈叹了口气,凌航先忍不住插嘴说:“那四姐你打算怎么办?姐夫人挺好的呀,你干嘛和他离。” 最后这句并非问句,责备语气更重。凌一压根就没搭理他,而是稍微调动面部肌肉,学着摆出一副哀伤无助的样子,望着凌妈妈说:“镇上我找了个房子住着,房租不低,我想等过些日子搬回家来住,反正家里房间这么多。” 凌一其实压根没打算搬回凌家,七里屯比起大山村,距离茶水镇只远不近,而且大山村好歹每天还有村民的三轮车可以出去,七里屯连三轮车都没有,要不是凌家距离村口近,泥路还算平坦,三姐家的车都开不进来。 之所以这么一说,纯粹是为了试探凌家人的态度。 果然,一听凌一要搬回来娘家住,凌航就坐不住了,虽然家里房间多,等过完年不是没房间给凌一住,但他媳妇肯定不乐意,他也不乐意,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本来就是外人,娘家娘家,根本就不是她的家。 凌航脸色不好看,凌爸爸咳嗽了一声,凌妈妈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沉下脸对凌一说:“你自己搞这么一出,还想要我们给你擦屁股?和赵家伟日子过得好好的,作甚要闹别扭任性,你这么不顾后果做事,有想过小小和耀儿吗?她们没了妈妈怎么办?你自己过苦日子就算了,还要带着孩子跟你吃苦吗?” 凌一大概懂凌家人的态度了,反正就是不想让她回娘家,如果她硬要回,估计在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我有我自己的打算,对小小来说,跟着赵家才是没有好日子过。赵家重男轻女,说明年就不给她去读书,女孩子不读书,日子比男孩更难过。”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凌妈妈不高兴地说,“一个家,肯定是男娃读书更好,男娃读书上学,有学历找好工作,挣大钱才能养活一个家。” “女娃能干嘛,读书读不过男娃,死读书读出来也只能嫁人,还不如早早打工挣点钱,给自己攒嫁妆,以后嫁个好老公。你看你五妹,这两年打工都攒多少钱了,都寄回来让我们帮她存着呢。” 凌一挑眉:“五妹打工的钱你们帮她存着的?那我跟她借一千块度过难关,等我明年开年出去打工挣钱了,我把钱还给她。” 凌妈妈赶忙闭嘴,发觉自己说错话了,给凌爸爸使眼色。 凌爸爸皱眉说:“你妹妹的钱惦记干嘛,镇上那么贵的房子,你硬要住,你连自己都养不活还想供女娃读书,我看你是疯了。” “那我带小小回家来住,省房租。”凌一又说。 凌爸爸一愣,凌航被他媳妇掐了一下,叫嚷了一声:“那不行啊,四姐,这没有嫁出去的女儿又回来的理,你这多晦气啊。” 凌航作为家中老幺又是唯一的男儿,没情商地说出心里话,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有他媳妇尬笑着说:“四姐,航子他不是那意思,就是觉得吧,你和姐夫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有过不去的坎儿,就因为姐夫家不给小小读书这事离婚,犯不着,这不还在放寒假嘛,你再和姐夫商量商量,好歹让小小读完小学,认字也好出去打工。再说了,不读完小学,年纪太小打工也没人要。” 反正几个人轮番上阵,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别回娘家,去找赵家伟复婚。 凌一被说得烦了,撂下一句话:“赵家我是不会回的,你们不想我回凌家,我也认了,不借我钱我也认了。以后小小跟我,我和小小两个,与你们凌家、赵家都没关系。” 凌家人俱是一愣,反应过来凌一这是借不到钱就翻脸,她们也怒了。 “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跟爸妈这么说话的?” “就为这么点小事小钱和爸妈断绝关系,养你不如养条狗。” “这点小事小钱?”凌一疑惑道,“这么点小事小钱都不帮我不借我,还算我的家人吗?” “我又不是借个几万块建房子,就是借个几百千把块,度过一下难关,我会在镇上找活干,又不是不还。” 一家人吵来吵去,反正就是要钱没有,住也不能回家住。 凌一懒得和她们掰扯,放下要断绝关系的狠话,摔门走人。 结果刚出门,就和还没来得及转身逃跑的三姐目光对上。合着凌一在里面和凌家人吵架,三姐躲外面偷听呢。 凌一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三姐提到嗓子眼的心一下又落回去了,她还以为,凌一会开口管她借钱呢。 20、020 和凌家人吵到这个地步,反正凌一是在这里待不下去的,晚上没有出去的车,只有等第二天。 晚上回屋睡觉的时候,凌一见五妹还在和赵小小玩,随口问了句:“五妹,你在外面打工一年能挣多少钱?” 五妹虽然带个妹字,但人年纪并不算小,也二十来岁了,只不过因为还没结婚,看着没有大人样,打听收入是很敏感的话题,她面露难色,干笑道:“也没挣多少,千把块吧。” 事实上不止,她在县城的理发店一开始当学徒不挣钱,但现在她已经不是学徒了,而是理发店的一名洗发小妹,偶尔也会给一些发型没有太大难度的客人理发。一个月有九百块钱,包吃住,一年能攒下不少钱。 五妹的演技实在称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拙劣。凌一虽然不是老江湖,但她不是傻子,一看便知对方没有说实话。 既如此,这凌家人凌一算是看明白了,从此以后,她们桥归桥,路归路,各过各的罢了。 凌一不再为难五妹,而是帮忙铺床,铺完床,三人又去楼下堂屋看烟花。 这时候的农村和城市都还没有禁烟花炮竹,茶水镇这些地区的习俗是在除夕这天晚上放烟花,最好是卡在凌晨,除旧迎新。 凌家人买的烟花是在屯里买的大概三十响的鞭炮,对她们来说不便宜。但三姐嫌弃鞭炮只有三十响,也知道家里人抠搜,不舍得买好的,三十响的鞭炮质量也不会太好,其中还有一些哑炮,说不定爆一半就焉了,所以她老早就买好了一百响的鞭炮和一大盒的烟花。 小孩子们最喜欢的就是烟花,在农村的晚上,繁星密布,各家掐着时间放鞭炮,一时之间,万里无云的夜空里,弥漫着一整个村子的硝烟味。 三姐把她买来的烟花分给家里的小孩们,凌家小辈不算少,大姐家有两个孩子,但大女儿已经不爱和小孩们玩,小儿子倒是个爱玩的性子,二姐家那孩子虽然皮,但一听说可以玩烟花,在三姐面前表现乖得很。 剩下就是赵小小和凌航的儿子,也就是凌家唯一的孙子凌波。 这四个小孩,年纪最大的十六,最小的凌波才四岁,只有他一个人姓凌,凌家人自然都对他好,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都先紧着他。三姐却偏不,她看赵小小投缘,这姑娘小时候还没现在这么讨喜,以前她见过赵小小,总是低着头,可怜巴巴又脏兮兮的,不会叫人,也不爱说话,不讨喜。 如今赵小小跟着凌一,或许因为现在的凌一会站她这一边,会袒护她,所以胆子稍微大了点,还敢和三姐说话了,三姐看她就顺眼多了。 赵小小第一次玩烟花,白天不能玩烟花,放了当没放,看都看不清。只有晚上,光线暗沉,烟花的绚烂才能点亮人的双眼。 赵小小分到了五根仙女棒,虽然很短,一根铁丝上包裹着火药、纸花,从裹有火药的一端点燃,仙女棒就会像绽放的蒲公英一样发出亮眼的光芒,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响声,成了赵小小童年里最渴望得到的珍宝。 而现在,她拿着这样的珍宝,急匆匆跑向凌一,急吼吼地喊:“妈妈!快看!这个烟花好漂亮!” 凌一不理解地看着她,烟花有什么好看的?非常简单的几种燃烧物混合后点燃,发生最简单的燃烧反应,有什么可看的? 可是赵小小却觉得这是最好看的烟花,刚要把手里的这支给凌一,结果这一支就已经燃烧完了。 她赶忙又去找三姐,拜托三姐给她点燃一支,然后快跑回来给凌一。 凌一不理解,但还是接过了仙女棒。她简单判断了这玩意儿的杀伤力,拿着没什么反应,干巴巴地说了句:“嗯,好看。” 三姐在三姐夫的搀扶下走过来,翻了个白眼:“没品的家伙,这仙女棒多好看呐,你不爱玩给小小玩。” 但凌一没有真的把仙女棒还给赵小小,而是拿在手上一直看着,记着这烟花绽放时的光亮和绚烂,试图理解它美在哪里。 放完烟花鞭炮,大家就各回各屋,一夜无梦,凌一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六点。 才六点,凌家人就已经起床开始弄早饭,平常的早饭无外乎就是稀饭配咸菜,今早的稀饭有些不同,凌家人煮了一锅黑芝麻汤圆,还往里面加了醪糟和荷包蛋。 早饭凌家人还是来叫凌一一起吃,毕竟她和五妹一个屋,咋可能叫了五妹不叫她。 但是等到堂屋一看,一张圆桌子坐满了男人和孩子,哪有凌一坐的地儿。 赵小小睡眼朦胧地起来,头发是她自己梳的,有些松散,她看了看凌一,凌一不发话,她也不好意思开口说饿。 还是三姐一边喝汤,看见了凌一母女俩,淡淡地说:“小小过来,你外婆都给你盛好了。” 凌一点了点头,赵小小欢天喜地跑过去。凌妈妈手里刚端来一碗给她大外孙,见状,只得先放下,再去盛另一碗。 吃完这顿饭,二姐夫在那儿张罗打牌,一种长条形的竖牌,凌家的男人们都还挺喜欢玩。三姐夫是外省人,听着大家讲别扭的普通话已经很难了,这种长牌他见都没见过。 因为三姐怀孕,戒掉烟酒好一段时间的三姐夫又为了融入男性群体,破了戒。三姐不喜欢他和家里男人们混在一起,就说自己要出去走走,把三姐夫拉走了。 凌一等赵小小吃早饭的间隙,她出门在屯里走了一圈。 倒不是为了拉拢邻里关系,毕竟七里屯能有什么邻里关系可拉拢,她不过是四处打听今天有没有去茶水镇的车。 七里屯人家都没有车,要去镇上,得叫个包车专门进来接。凌一问过了一户人家有包车联系方式的,专门进来一趟还要包含出去的钱,那就得一车五十,不管坐多少人。 五十?凌一全身上下兜比脸还干净,她仅有的三百块,租房用了一百五,买一些生活用品以及裁缝铺需要的针线布料等又用去五十块,来时路上用掉十五包车,出门凌一就只带了五十块,怎么也不够啊。 绕了一圈无功而返的凌一,只能准备和赵小小靠人类原生态的两条腿走出去。 想早点回去,那就得早点出发,凌一逛了一圈回到凌家,正好赵小小吃完汤圆呆呆地坐着。 赵小小自小养成了个在家人面前内敛的性格,只有在信任、亲近的人面前才可能多几句话。这样的性格落在凌家人眼里,就变成了木讷,不爱说话,不会来事,甚至是觉得赵小小有点傻。 赵小小在凌一回来后才稍微好受些,她是很喜欢过年啦,过年能好不容易吃顿肉,还有鞭炮烟花玩,但是要被这些长辈们像三堂会审一样问询成绩、父母离婚情况等等,她就感觉自己像在坐牢。 凌一回来是要带赵小小回镇上的,连招呼都懒得打就要走人。 大姐二姐赶紧拦她:“这初一干嘛就要走,午饭都没吃呢?” 凌一冷冷地说:“我找爸妈借个几百块度过一下难关她们不舍得,我说带小小回来住娘家一段时间,她们嫌弃我,这个家待着还有什么意思。” 大姐二姐一对视,借钱这事她们真帮不上忙,但是住家里为啥不行,家里这么多房间,给凌一母女一间房住着怎么了? 但凌家二老就是觉得嫁出去的女儿又回来住就是啃老,而且这房子现在是凌航的,凌一虽说盖房子的时候出了点小钱,但凌航就是不乐意姐姐回来住。他的房子凭什么给别人住,借钱时说好的弟弟是姐姐的娘家人是倚仗,真到了需要的时候,你住个三五天没事,你要长期住下去,那可不行。 大姐二姐也就口头上拦一下,真要帮忙她们也是帮不上,既拿不出钱借给凌一,也没办法说服弟弟让凌一母女住下。于是凌一牵着赵小小往外走,她们送到了院坝里,拦不住就只好回去了。 等三姐两口子散步回来,才发现家里少了两个人,一问才知道,原来凌一和家里闹掰,负气带孩子离开了。 别看凌一走的时候怒气冲冲,其实一出村口,她就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赵小小一看妈妈这样,便知道妈妈压根没生气,她以往是最盼望过年的,但她不傻,过年时有好吃好喝是一回事,跟妈妈同仇敌忾是另一回事。 赵小小即便年纪不大,但她也大概懂一点亲疏远近,外婆对她和对表哥表弟们的态度不一样,她心里门儿清。虽然明面上每年都会给小辈们包红包,但她后来才知道,外婆给她的红包里只有五块,给表哥表弟们的红包却有十块。 说到底,妈妈的娘家人对她虽然比爷爷奶奶对她更好,但却总是隔着一层关系。就好像,她是嫁出去女儿和女婿的孩子这层关系更重要,所以给红包,对她好,更像是对别人家的孩子明面上客套的照顾一样。而爷爷奶奶对她不好,则是因为她是自家人,不用客套不用顾及谁的面子。 真比起来,赵小小觉得,还是只有妈妈对她最好,不对,是现在的妈妈对她最好。 两母女靠着自己的双腿,打算直接走回去。这对不怕累的凌一来说不算什么,对经常走山路去上学的赵小小来说也是家常便饭,谁都没有说累或者不情愿。 可是绵延曲折的山路漫长而崎岖,两人离开村口没半小时,就听见身后传来汽车喇叭声,立刻走向路边的山坡,给汽车让路。 没曾想,汽车停在了她们身后,三姐的声音从车上传来:“有病吧,这么远的路你们两个靠脚走,赶紧上车!” 21、021 要换做原身,可能还得跟三姐客气一下,凌一可不,三姐一说上车,她牵着赵小小就坐上了后座。 要不说人人都渴望有钱能买车买房呢,这小汽车坐起来和三轮车就是不一样。皮质柔软的座椅,车里还放了车载香薰,虽然气味稍微有些刺鼻。 然而,即便是减震性能不错的汽车,在这种坑坑洼洼的狭窄路上行驶,也免不了颠簸。不过这点颠簸比来时凌一母女坐的三轮车好多了,几乎毫无减震功能的三轮车但凡你抓不稳车身,能把你连人带座椅一起给颠出去。 赵小小惶恐地坐在后座,脏兮兮的鞋还带着泥踩在车垫子上,一动不敢动,生怕给人把车弄脏了。 三姐坐在副驾驶,扭头问凌一:“你咋初一就走了,比我还急呢?” 凌一看向车窗外的风景,高山流水,茂密的植被,这些风景走路的时候只觉得平淡,坐上了车又有了闲情雅致去欣赏。 “和爸妈吵了一架,待不下去就走了。”实则是凌一故意找架吵。 三姐一愣,在她印象里,除她以外的几个姊妹,对爸妈无不言听计从,要她们向婆家借钱给弟弟娶媳妇盖房她们都心甘情愿,怎么现在还敢跟爸妈吵架了? 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 昨晚上凌一和家里人在卧室吵的那些东西,三姐也听到了,不外乎就是一个钱字。 车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一向话还挺密的三姐也不说话了,生怕一说话,凌一找她借钱。 凌一只是寻个由头试探凌家,现在凌家什么人,她都看清了,至于这个只回来几天过年,远在g省的三姐,她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三姐和凌一没什么话说,倒是和赵小小说得上话,同样是打听学习,三姐打听的却和凌家其他长辈不同。 大姐二姐调侃赵小小的成绩,而三姐更多关注的是赵小小在哪儿读书,得知是茶水镇唯一一所小学,又问起了这所小学的基本情况,比如师资力量、班级人数、教材、设施等等。 凌一望着车窗外发呆,实则竖起耳朵听三姐和赵小小聊天。 三姐打听这个做什么? 凌一想不通,她不擅长揣摩人心,尤其是这种性格古怪的人。 有车就是不一样,人走要几个小时,三轮车也得两三小时,小汽车就能俩小时给人送到镇上。 可惜的是,三姐家的车走了这么一段山路,轮胎、车身上全是泥,不然就是路边树枝摩擦留下的刮痕,把三姐夫给心疼得一直搁那儿擦车呢。还好往七里屯里走的车不多,可以说路上就没遇见过,所以不至于遇到对向来车没法让路。 到了镇上,三姐夫问停哪儿,凌一说停在排排楼往外走的街边就行。 凌一简单道谢过后,带着赵小小下车,正要离开,却听见三姐从车窗里探出一只手来:“小小过来过来!” 赵小小看了眼凌一,凌一一点头,她就欢天喜地朝三姐跑去:“三姨,咋了?” 三姐瞪了眼凌一,她叫自己外甥女过来,还看凌一眼色是吧? 车门都没拉开,三姐就拉着赵小小说话,趁凌一扭头的时候,迅速往赵小小衣服兜里塞了个红色的东西。 赵小小赶紧摇头,三姐瞪她一眼,压低声音威胁道:“不许不要,赶紧拿着,今天初一呢,本来是早上就要放你枕头底下的,结果你那屋有五妹在,我就没好意思。” 茶水镇这边的习俗是在除夕晚上小孩睡着或者大年初一早上还没醒之前,往小孩的枕头底下放红包,也叫压岁钱。 可是赵小小母女和凌五妹睡一个屋,凌五妹现在还没和凌家分家,三姐心想自己给了赵小小红包,被凌五妹知道了,万一给凌家爸妈知道了,那就等于凌家人全知道了。大姐家的传军没工作没结婚,也是要给红包的,更别说小几岁的二姐家麻娃儿,以及六弟的儿子凌波。 要给这么多小孩红包,三姐可不乐意。她现在是有钱了,但不代表她就是有钱的冤大头,她孩子没出生,还不知道那几个姊妹家的孩子给她孩子包多少红包呢。 硬塞给赵小小红包后,三姐就催促三姐夫赶紧开车,回去睡觉,一大早地被家里人叫起来吃汤圆,困死她了。 虽然以前爸妈教导赵小小不能干脆利落地收长辈的红包,得推辞,得客套,但收到红包时的内心欢喜是压不住的,赵小小演技还不够,和三姐推辞时都压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凌一见她这么开心,好奇道:“你三姨说啥了,你这么开心?” 赵小小开心的笑容因为凌一的话想到过年收的压岁钱要上交,顿时嘴角就耷拉下去:“三姨塞给我压岁钱。” 凌一惊讶挑眉,她可是没钱给压岁钱的,大姐二姐也知道她现在没钱,所以考虑到这一点,也没有打算给赵小小压岁钱,不然凌一还要破费还回去。 不过看三姐那样,塞了钱就赶忙催三姐夫开车,估摸是不打算收回这个人情了。 凌一点头,淡淡地说:“知道了,回家吧。” 赵小小惊讶抬头,不敢置信地问:“妈妈你不收我的压岁钱吗?” 凌一头也不回地说:“你不说了是你的压岁钱吗,我收来干嘛。” 赵小小的声音激动中带着狂喜,问:“那我可以花自己的压岁钱吗?” 凌一点头:“当然。” 凌一压根没想过收赵小小的压岁钱,她今天赶在了午饭前回到镇上,得回去看看夏风有没有给留点剩饭剩菜,她和赵小小热了吃。 两人到家时,夏风不在屋里,客厅窗户上放了一个书包和一条裤子,缝纫机桌上放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书包和裤子是楼上一户人家送来的,说是明年孩子读书要背的书包和裤子,裤子买的长了点,要求改短,书包则是带子被拽断了,帮忙缝一下。 这应该是夏风写的,凌一昨天一天都不在家,估摸着是有客人上门,夏风就先给凌一接下来,记下简单要求。纸条上的字,一笔一划苍劲有力,如铁画银钩般硬朗,倒是和夏风本人的气质长相有些反差。 凌一就像是不会累一样,一回到家,拿起纸条看了要求,就开始踩缝纫机。赵小小则迅速跑回房间里,总觉得要躲起来看三姐给的红包才算安全。 凌一正在拆线呢,就听见屋里赵小小发出一声尖叫。 小孩子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嗓门会大叫,甚至会意识不到自己声音有多大,不过赵小小一向很听话,凌一很少见她这么大声叫过。 凌一赶紧起身,往屋里跑。 房间里赵小小坐在床上拿着红包,仔仔细细把红包里的钞票又数了一遍。 “妈妈!三姨给了我两百块红包!”赵小小这辈子,虽然才十岁,但她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大的红包。赵家的亲戚们也都不是什么富裕人家,过年能给孩子封个十块二十块就算很大方了。 两百块在这时候,都够凌一母女一个月吃喝了。要是小钱就罢了,这么多钱,赵小小还是懂事的,她妈妈从爸爸家离开时分到的钱也不过才三百块,房租和吃喝拉撒样样都要钱。赵小小确实没有自己挣钱,但她也知道钱来之不易,尤其是在她的记忆里,家里妈妈总是因为钱和奶奶发生争吵,她也总是被教育说家里穷,同样的东西,不管是零食还是玩具、纸笔,都只够买一份给弟弟。 赵小小不舍地看了眼红包里夹着的两张百元大钞,走向凌一:“妈妈,钱给你,我们就有钱吃饭啦!不用饿的时候回爸爸家认错了。” 幺姨可跟她说过,如果她妈妈挣不到钱,她们母女得乖乖回爸爸家,还要好好认错和道歉。 可是,她不觉得妈妈有错啊。 凌一看着赵小小小小的手拿着红包塞到她手里,要说两百块不心动是假的,够多少顿饭钱了。凌一不懂什么叫臊皮,她只知道别人给到她手里的钱,那就是她的了。 于是凌一欣然收下这两百,至少这个月和下个月,两母女的生活费有了,凌一就只需要担心房租。 不过,凌一想了想,掏出自己兜里仅存的三十几块钱,都给了赵小小。 “交换。”凌一直勾勾地看着赵小小,仿佛对方不收,她就不收回手一样。 赵小小慌慌张张接过钱,这些钱零散,十块五块两块一块都有,零散但干净整齐,哪怕在凌一的兜里待了两天,也依旧平整。 两母女随后打算去厨房把桌上的菜给热了,结果一开盖,发现饭菜基本没怎么动。凌一走时给夏风留的饭菜,看起来只吃了几口。 是嫌弃她的饭菜吗?还是说不饿?凌一心想,耸耸肩,算了。 凌一不受影响,端起饭菜拿去厨房热。 炒菜时散不去的油烟没法从厨房的窗户出去,就只能往客厅跑,然后从客厅的窗户飘出去。 夏风刚上二楼,就看见了她家里飘出来的油烟气,便猜到是凌一母女回来了。 竟然回这么早?她还以为凌一母女要三五天才回来呢,毕竟谁回家过年不好好待几天。 想了想,人家临走前还给不会做饭的她留了饭菜,夏风转身去了楼下。排排楼往上坡走是大路,往下坡走是连接镇上一条农贸街,里面有卖新鲜蔬菜的,也有卖熟食凉菜的。 凌一留下的饭菜口味不错,但太素了,大概是没钱买肉,夏风想了想,就去农贸街的卤菜店切了半斤猪耳朵和猪肚凉拌,另外还打包了一些凉拌的素菜回来。 22、022 凌一刚把饭菜热好,就听见了开门声,夏风开门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塑料袋。 冬天的夏风穿着天蓝色的羽绒服,衬得皮肤雪白,长发藏在衣领里,给脖子取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五官清丽,似乎有些微笑唇,眉眼温柔,难怪连赵小小这种内向的孩子都不怕她,小孩是小,但不是瞎。 “凌小姐,我买了点凉菜卤肉,我们一起拌着吃吧。”夏风的声音也如她长相一般温柔,轻轻柔柔,和电视里那些配音演员的音色很像。 凌一点头,没说什么。 饭虽然没煮夏风的份儿,但凌一可以少吃几口,饭也能够至少一人一碗,再说了,谁过年的时候不吃好的菜光吃饭啊? 三人坐下,安静地吃着饭,主要是凌一安静,另外两个就不好意思说话。还得是夏风,仿佛天生自带什么亲人技能一样,不过一会儿又和赵小小说上话,问起了她们母女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这大年初一不和家人一起过吗? 赵小小偷偷打量凌一的表情,发现妈妈没有生气的意思,才小声说:“妈妈和外公外婆吵架了,说以后都不回外婆家了。” 夏风一愣,她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凌一这是先和婆家闹翻,离了婚,再和娘家闹翻?她以为一般人和婆家闹翻兴许很常见,但两边都闹成这样,实在少见。 人是群居动物,也渴望家庭的温暖。如果说凌一在婆家受了欺负,带着孩子离开,无可厚非,毕竟婆家的人除了孩子,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娘家人是生她养她的亲人,她能做到这样干净利落地和父母家人断绝关系? 但是别人的家事,夏风也不好打听,于是又转移话题,问起赵小小昨天回老家,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 提到玩,赵小小可开心了,说起她三姨给她买的烟花火炮,说那么多哥哥弟弟都不和她玩,但是三姨陪她玩。 夏风并不认识凌一家人,但通过赵小小的话,倒是对这位凌三姐很有好感,还没见人,就先有了个活泼的印象。 “夏老师?你人在家吗?”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伴随着敲门声。 夏风起身应道:“哎,我在家呢,刘大姐你咋的来了?” 边回应,夏风边走向门口,拉开门,门外就站着一个四十几岁的阿姨,也就是夏风口中的刘大姐。 刘大姐眼睛尖,一眼就看见了堂屋里坐着吃饭的凌一和赵小小,笑着打了个招呼:“哎哟,凌妹子,你和你家姑娘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凌一疑惑,这人谁啊,她不认识啊,怎么一上来就叫她凌妹子,看着好像和她很熟的样子。 夏风想到凌一回来的原因不好和外人说,遂截住刘大姐的话头,笑着说:“哎,人家有事。对了,刘大姐你咋来了,这中午饭吃了没?没吃在我家吃。” 其实凌一压根没煮多的饭,夏风这么一说,也就是客套一下。 刘大姐也不是来蹭饭的,相反,她是来请人上楼吃饭的。 “哎呀,这不初一吗?你又不会做饭,我家小海啊,担心你跟昨天一样,煮饭都不晓得淘米咧,让我叫你上来干脆一起吃好了。” 凌一依旧头也不抬地吃饭,只有耳朵,像什么动物的耳朵一样动了动,好像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信息。 昨天夏风没吃饭,是因为不会煮饭? “煮饭很难吗?”凌一好奇地问赵小小。 赵小小想了想她在爷奶家的时候,煮饭要用土灶,要劈柴烧火,大铁锅里灌水,把米先在锅里煮到半熟,再舀到蒸屉里,剩下的米汤盛出来喝,另外加水烧开,把蒸屉放在铁锅上蒸。 这样做出来的米饭颗粒分明且饱满香甜,但工序也相对复杂,尤其是换水、端蒸屉等操作,对年幼的赵小小来说确实很难,于是赵小小点头:“嗯!” 殊不知,她们在镇上租房里,用的是房东留下的老式电饭煲,没有什么复杂的按钮,只有一个拨片开关,往下拨是煮饭,往上是保温,这样的煮饭并不难。 凌一母女的话传到夏风耳朵里,让她尴尬得耳朵都红了,煮饭是简单,但她没把控好水量,煮出来的饭要么软得像稀饭,要么干得结锅巴。 昨天刘大姐和她大儿子来这儿改衣服,凌一不在,是夏风接待的她们,结果两人见夏风煮个饭还煮出了糊味,这个热心的刘大姐一打听,才知道夏风是她们镇中心小学的老师,饭都煮不好,就把人请去楼上她们家里吃饭。反正她们家人多,不缺夏风一口吃的。 夏风在城里也没见过这么热心的邻居,稀里糊涂被拉去了楼上吃饭,昨天一天都跟着刘家吃饭。 凌一问这话,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她就是纯粹的好奇。 见赵小小点头,凌一也跟着点头,不说话了,她心想,或许是她不懂人类的学习能力,太过以自我为中心思考问题了。奇怪,她一个智能系统,有一天也开始出现自我的思想? 夏风赶紧又给凌一介绍刘大姐,说:“这是住我们楼上的刘大姐,她们昨天送了书包和裤子来改,我写的纸条你看见了吗?” 凌一点头:“看见了,待会儿就改好。” 想了想,凌一又觉得刚才夏风好像被她说“不会煮饭”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又加了句:“谢谢,字很漂亮。” 夏风从小练字,学过书法,字当然漂亮。只是没想到,凌一这么冷淡的一个人,竟然还懂夸人。 被凌一夸了一句,夏风更不好意思了,正要谦虚几句,就被刘大姐打断。 “哎哟,夏老师你的字恁漂亮呢,要不教教我家小洋,他那字跟狗刨似的,丑得死。” 夏风笑着,不知道说什么拒绝,她自己学书法是跟父亲学的,但别人学书法可是得找老师教的,这刘大姐是什么意思,要花钱请她教吗?看着不像,再说了,她想好好教书,而不是当书法老师,有点麻烦。 凌一似乎看出夏风的为难,淡淡地说:“那挺好,让刘大姐的小洋跟我家小小一起找夏老师开班学吧,我们两家摊学费。” 果然,一提到钱,刘大姐就笑了:“哎哟,那还是算了,我家小洋坐不住,让他学习跟要他命一样,更别说学写字了。对了,凌妹子,你跟夏老师还有你家姑娘一起上楼上来吃呗,你看看你们,初一天吃的这都是些啥呀,清汤寡水的,不像话。” 夏风赶紧拒绝:“太麻烦了,我们三个人呢。再说了,刘大姐你来晚啦,我们仨儿都快吃完了,我待会儿还得去洗碗呢,刘大姐你这还有啥别的事吗?” 刘大姐笑着扭了扭头,笑容中带着调侃意味:“嗨呀,那不是小海嘛,他非说你一个人初一在家吃那清汤寡水的东西,没半点油腥子,怪心疼你的。” 两人在门口又唠了几句,凌一已经吃完饭。赵小小倒是很自觉地收拾起碗筷,她从前在赵家也是帮忙做饭、打扫的那一个,到了这里,比谁都自觉,有时候夏风还得跟她抢着活干。 凌一吃完饭就开始工作,基本没啥闲下来的心思。 刘大姐见状,又开始跟凌一搭话,跟她说裤子书包怎么改,一边提要求,又一边打听凌一的情况。 夏风漂亮没得说,凌一也不差,五官端正,清秀可人,低马尾,颊边偶有几缕碎发,在她低头时,平添了一分娴静。 只可惜,凌一并不是娴静,她是过度冷静,眼神木得吓人。 除了提要求的话,刘大姐别的打听家庭情况、婚姻情况的话,凌一都基本没怎么搭理。还是夏风担心她这种态度得罪人,帮她说上几句。 这个刘大姐也是热心,在这儿说几句话的当儿,恨不得把凌一家里几口人田里几亩地都打听清楚。 或许是刘大姐在这里待的时间过久,她家里人担心她一个人下楼那么久到底干啥去了,派了她大儿子,也就是她口中的小海下楼找人,凌一这才见到了刘大姐多次提到、为夏风“担心”、“心疼”的小海。 在妈妈眼里,自己的儿子多大岁数都是小孩,小海可不小,年纪在二十五左右,戴着眼镜,偏瘦又近视,显得眼球很突出,穿着工作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小海身高约莫一米七,但男人一米七看着真和女人一米六五差不多,所以他看上去,除了头发突出的那点,额头高度和夏风差不多。 小海见到夏风,眼睛一亮,明显表情里透露着高兴,他看了眼刘大姐,小声说:“妈,你下来叫人吃饭叫了半个小时了快,咋了这是?” 他虽然在和刘大姐说话,余光却时不时落在夏风身上。 知子莫若母,刘大姐看他这样子,就笑得合不拢嘴,还故意提高声音说:“人夏老师吃过了,你看里面,饭菜还在桌上呢,我这不是跟人多聊几句,还有你弟弟的书包跟你的裤子,还要多麻烦人凌妹子改呢。你就惦记着人夏老师,催催催,还催你妈呢。” 这时候小海才看见窗里坐着干活的凌一,这人存在感好低,不说话,也不看人,有点像个透明人。模样嘛,也还算端正秀气,只可惜,年纪好像和他差不多,而且气质不够温柔,也不是他的菜。 小海朝凌一笑了笑:“老板,麻烦你了。” “嗯。”凌一点点头,不说话。 小海似乎是没料到凌一这么冷淡,笑容僵在脸上。 夏风抿唇笑笑,替凌一解释:“凌小姐性格内敛,不爱说话,但是她做衣服手艺一绝,我的衣服还是她替我缝好的,一点针线头都找不到,而且很漂亮也很耐穿。” 小海听夏风说话,又开心起来,三人就在门口聊起来。 赵小小问过夏风还要不要吃饭,夏风说吃饱了,她才收拾了碗筷,菜都用罩子盖好。 等人赵小小把一切都收拾完,这三人才聊完。凌一动作也快,在热饭菜之前她也干了点,所以这会儿书包和裤子都直接改好了。 这下刘大姐和小海能拿来和夏风聊的话也差不多到头了,两母子拿着改好的书包和裤子走了,留下了四块钱。 夏风在她们走后,关上门,一点没有她平时淑女的模样,长舒一口气。 凌一扭头看她,用着肯定的语气说:“他喜欢你,你不喜欢他。” 23、023 许是没见过谁这么直白地点明“喜欢”这件事,夏风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摆摆手:“我不想考虑这些事。” 夏风暂时不想恋爱,也不想结婚。她和前男友恋爱,是因为周边的同学都觉得她们合适,稍微一起哄,她觉得对方人也还算不错,对她也挺好,就答应了前男友的告白。 夏风是梦城本地人,父母都在梦城,她自己读书也在梦城,毕业后她却不打算留在梦城,她想要去支教。 前男友本以为好不容易谈了个稳定的城市家庭本地女,能够帮助他更好地在大城市站稳脚跟,结果夏风一心想去偏远山村支教,两人只能分道扬镳,好聚好散。 虽然身边亲友都为夏风觉得可惜,但夏风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恋爱是因为同学起哄在一起谈的,但她自己其实很迷茫,她既不喜欢前男友的触碰,也对前男友没有那么在乎。 电视里的女人为了男人争风吃醋,她一点都没感觉,她甚至在看见前男友勾搭学妹的时候都无动于衷,与其说在谈恋爱,不如说是在谈“朋友”,夏风甚至觉得,前男友跟她提了分手,她反而一身轻松。 就好比现在,送走了刘大姐和小海,她靠在门上长出一口气。 凌一并不在乎夏风喜欢谁,谁喜欢夏风,她只是好奇人类的这种所谓爱情,亲情她能理解,源于血脉和养育、生活培养出的感情,友情也能理解,志同道合或臭味相投,又或者是生死陪伴,那爱情呢?和友情好像也没啥区别。 从这天以后,楼上的刘大姐一家就时不时下来找夏风。各种各样的借口,比如又有被子破,裤子不合适,衣服改一下之类的。这倒是给凌一带来了不少生意,刘大姐把夏风和凌一基本情况打听得差不多的同时,她家的情况凌一也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完了。 刘大姐一家六口人,所谓的小海小洋,就是她大小儿子,大儿子周海,小儿子周洋。周海今年25岁,比夏风大三岁,正正好。周海人在镇上的农村信用社上班,条件在茶水镇算不错的,模样斯文。 周洋在镇上唯一一所初中读书,茶水镇的初中和小学也是一起的,中心学校总共就两栋楼,离大门最近的是小学楼,对面那栋矮的是初中楼。 初中楼因为本身年级就只有三个年级,也是一个年级一个班,人数少,基本只能开一个班。 小学或许还有一些乡村里的孩子来,但初中就真的基本只剩下镇上的孩子了。 因为初中的学业相对来说还是有难度的,那些被送来蹭饭、附带托管的乡村孩子,到了初中,可就没办法混下去了。初中年纪的孩子已经能干活了,要么被家人叫回家干活,要么就已经送去学手艺。 而且你让常年干活的孩子还有精力学习,还要学得好,跟得上进度,不太现实。所以反正活儿多,学也学不好,干脆不让读。 周洋的成绩不算好也不算坏,中等吧,反正比二姐家的麻娃儿成绩好。他和凌二姐的麻娃儿还认识,两人是同学。 要不说小地方的人谁不认识谁呢,三两下打听到姓氏、家庭状况,就能给你搭上关系。不过,刘大姐的热心丝毫没有融化凌一的铁心,她和凌家不来往了,凌家的关系她不认。 凌一不受什么影响,她每天除了接一些衣服来缝补修改,还会去买些肉来自己卤制、凉拌。 那天夏风买回来的凉拌菜不算特别好吃,但凌一尝过后,问了一下价格,算了下利润,觉得有利可图,便打算自己也做这门生意。 不过因为是新手,所以凌一也没有一开始就投入太多,而是先做了点卤肉凉拌菜,先给夏风尝。夏风的嘴还算挑,她是吃过好东西的,凌一模仿她买的那家凉拌菜做出的味道不错,甚至更上一层楼。 于是凌一就在她的裁缝铺招牌旁边又加了一块招牌,“无名凉拌菜”,简单明了,路过的排排楼邻居还没尝过她家,偶尔尝个鲜,花个几块钱买点卤菜,回家一吃,发现味道还不错。 排排楼住的人都是家里没通天然气的,家家户户都用煤气罐,也没有通水管,做饭做菜不那么方便。有人家在卖便宜好吃的凉拌菜,偶尔有那么点闲钱了,又不想做饭,就会来买点。 只是过年这段时间凌一家的生意不算好,也因为刚起步,什么名气,来买的都是邻居,尤其是楼上的周海,为了能多看两眼夏风,三天两头来称点猪耳朵,就因为有次夏风夸了句凌一拌的卤猪耳很香。 虽然凉菜店生意刚起步,没赚多少钱,但凌一投入也不多,每天做的肉菜、素菜都不多,没卖完就自己吃了,还能给赵小小、夏风改善伙食,反正尽量不留过夜菜。 凉菜店生意好转是在过完年后,打工的人要陆陆续续返工,学生也随着寒假结束要开学了。排排楼多了很多人,可见平时这里租客还是比有房子的人多。 租客一多,客流量也就多起来了,不过比肉菜更受欢迎的是凌一拌的素菜。一是素菜便宜,二呢,刚过完年,大家大鱼大肉吃腻了,一些清爽的凉拌菜解腻。 期间赵家听说凌一住在排排楼,还开起了卤菜店,赵家伟出去打工前来这里看了一眼,想跟凌一搭话,凌一没理他。转头赵家伟又去看望赵小小,到底还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女儿在家时,他没那么在乎她,等到人跟老婆走了,他反倒想念起女儿了,想起自己本该当一个好爸爸。 赵家伟偷偷给赵小小塞了五十块钱,让她省着点用。 赵小小第一次发现爸爸也能这么大方,好像第一次认识她爸一样。 后来赵家伟就外出打工了,赵小小也开学了,夏风也终于不用每天待在家里被周海献殷勤了。 然后白天家里就只剩下了凌一一个人,她一个人接待客人,一个人干活,倒是学到了不少。她一边工作,一边观察着来往行人的说话、行为等等,在客人和自己交谈时,偶尔也能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半生不熟的笑容。 常来的熟客摆摆手说:“别别别,老板娘你还是别笑了,怪可怕的。” 凌一费解歪头:“老板娘是什么意思?还有老板爷吗?” 熟客笑着挥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老板是男的,你是女的,那就叫老板娘呗。” 凌一皱眉:“我是女人,我是这家店的主人,那我就是老板。” 熟客有些不高兴了,不耐烦道:“行行行,你爱叫什么叫什么,这么斤斤计较,那个肺片给我称半斤,送点花生哈。” 凌一家放在凉拌菜里的油酥花生一绝,炸的火候刚刚好,又脆又香甜,分椒盐和香甜两个口味。好多客人喜欢买来下酒一绝,但是买凌一家的荤菜,可以附赠一点花生加在菜里。 还别说,凌一就是斤斤计较,别人家称重用老式的手杆称,便宜好用,她非不,她特意买来电子秤,一分一毫都得算清楚。还是夏风教她,做生意,你得学会让利,尤其是在这种人情社会,不然没回头客。 也是因为夏风教导,凌一学会了一个词——抹零。 给熟客抹零还附赠了一小包花生后,收了人家六块,凌一就擦干净手和衣服,去给别的客人改衣服了。两边生意做着,凌一也是一点都不混乱,她的脑子清醒得好像有两个人在干活一样。 饭点到了,凉菜店的客人更多,凌一一会儿又去忙凉菜店,反正改衣服的好多人都是第二天来拿,她晚上加班加点也能改完。 没过多久,赵小小背着凌一给做的新书包蹦蹦跳跳回家了。在她身后,还跟着有说有笑的夏风和周海。 这个周海在农村信用社上班,下班时间也早,五点半就下班了,跟小学放学时间差不多。再加上夏风是老师,会比学生更晚离开学校,正好被周海碰上。 夏风一路走到门口,赶忙问凌一:“凌一,我也来帮忙吧!” 其实客人不算多,凌一自己完全忙得过来,客人也就两三个。但在接收到夏风求助的眼神后,凌一撒谎了:“谢谢,麻烦你了。” 夏风于是扭头对周海笑着说:“周海,你先回去吧,我忙去了。” 周海颇为不舍,走前还嘀咕:“都说了不用叫得那么生分,我就比你大三岁,叫我哥就行。” 赵小小一回来就去做作业,她本来想帮忙,但凌一说不用。她自己也明白上学期的成绩太差,辜负了父母的期望,即便凌一没说什么,但她自己心里愧疚,决心要在这个学期好好学习,不让妈妈的努力白费。 夏风看见赵小小一回家就跑去写作业,也不像其他孩子一样回来就玩,颇为感慨,一边帮凌一扯塑料袋给客人装菜,一边和凌一感慨:“小小真是太懂事了,她和我私下说,她一定要考个好成绩,不让你失望,还说每天看你那么辛苦,她一定要对得起妈妈的辛苦付出。” 凌一愣了一下,她来到这个世界,任务对象是赵小小,她为赵小小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完成任务,从未想过从赵小小那里得到什么回报,所谓的期望更不存在。 “她读书,不应该是为了她自己吗?为什么要为了对得起我?”凌一不解,她对赵小小没有感情,也没有期望,她只是在完成任务。 夏风好像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她从小努力读书、学习成为一个优秀的女人,不就是为了对得起父母的期望和辛苦付出吗?她聪明、刻苦且美丽,都是因为父母想要这样一个完美的女儿。父母为她付出那么多,她不应该回报吗? 24、024 夏风对凌一的话不赞同,于是发表了自己的一番真心话,说什么父母养育子女辛苦,在子女身上付诸了多少期望等等等。 凌一老实听着,然后说话却半点不客气:“生孩子是低门槛的养老投资,并且guojia也需要婚姻、家庭来维持社会稳定,人口的持续增长才是发展的基础。父母养育子女,一是投资,二是因为她们有法律上的养育义务。同样,子女以后也有赡养父母的义务,让小家庭的子女来承担社会养老的风险和压力,这是很划算的。” 夏风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她的语气已经有些不高兴了:“那照你这么说,人和人之间没有任何感情,父爱母爱都是假的咯?” 凌一被问得愣住了,爱这种东西,是她最不能理解的,以至于,当夏风拿爱来质问她,她竟然不知道如何解答。 凌一当系统很多年了,主位面的世界发展到科技十分先进的时候,她被自己的造物主制造出来,她是第一批系统里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虽然第一批系统总共有一百号,但最初的试验品也是成品,只有凌一。 后面99个系统都是按照凌一的模子制造出来的,再往后,有修复局的科技部门接手后,才制造出了其他不同型号、甚至是不同功能的系统。 但第一批系统依旧在投入使用,凌一是最早“坏掉”的。 凌一绑定宿主做任务按照主位面的时间算大概有十年时间,但是按照各个小世界的时间算,那可长了去了。 有的小世界宿主只有短短几十年不过百年寿命,有的小世界宿主修仙能活几百上千年。而凌一绑定又解绑的宿主,没有一千也有几百。 这些宿主在各个小世界攻略各种各样的任务对象,有的游戏人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也有的沉溺其中,真的爱上小世界的人。 凌一陪宿主经历各种各样的世界,也曾听她们提起各种各样的爱,父爱母爱、友爱情爱,哪种爱凌一都无法感同身受。 甚至,凌一一度怀疑是宿主们幻想出来的东西,因为她见过大多数来做任务的宿主,都是来打工的,她们需要工作,需要钱,需要收入也需要被爱。 凌一看着夏风,夏风也相信爱的存在,这是不是说明,夏风也渴望和需要被爱? 所以,凌一说了一句让夏风更加不高兴的话:“你这么急切地和我说爱的存在,是因为你缺爱吗?” 夏风气得上头,直接气笑了:“我缺爱?我家庭美满幸福,我父母疼爱我,哥哥宠爱我,我会缺爱?” 凌一费解地看着夏风,又问:“你既然家庭美满幸福,为什么孤身一人在这里生活工作?” 夏风很想怼回去,但是良好的家教让她不知道怎么发火,看凌一这表情,又好像是真的疑惑,而不是明知故问,她才隐忍火气,说:“我家人很爱我,我会来这里,不是因为被抛弃了,是为了我自己的理想。” 理想?凌一再次接触到一个她知晓字面意思却不理解的东西。 两人的对话终结于此,凌一一边工作,一边思考理想这玩意儿。而夏风则是被凌一说得有些不高兴,回屋备课去了。 凌一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人在吵架,等夏风回屋后,她看见对方常提的公文包有破损,干完手头上的工作后,拿起公文包又去敲门问:“你的包破了,需要补一下吗?” 夏风本来是气得回屋备课的,但教案越写越不对经,明明她是数学老师,这教案上的汉字却多了起来,先是一两句反驳凌一的话,刚才气上头忘了说出口,接着,竟然写了快两排凌一的名字。 最后,这两排凌一名字,以“烦人”一词作为总结结尾。 下一秒,凌一的敲门声惊醒了夏风,她看见自己教案本上的语句和名字,心下一慌,直接撕掉这一页,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噢,不用了,谢谢。” 夏风是不好意思上一秒和人争得面红耳赤,下一秒还让人帮忙的。 凌一却一点和人吵架的自觉都没有,她只以为自己在和夏风交流,从夏风那儿学习一些人的思想。 但既然夏风说不用,凌一也不会擅作主张把人的包给缝了,转头又去准备第二天卤菜需要的材料,有的菜得清晨几点就起床开始卤制。 不得不说,孟母三迁确实是有道理的,即便少有人知道她压根不姓孟。赵小小自从跟了凌一后,活干得少了,吃得饱了,睡得好了,营养跟上了,学习的精力也有了,记性更是好,在五年级的下学期,成绩一下就上去了。 当然,其中也少不了夏风给赵小小开小灶,偶尔放学后还会指导她的习题和作业。 今年夏天赵小小满十一岁,凌一虽然不富,但脱离了赵家那个偏执落后的穷窝,她还是能拿出钱给赵小小过生日的。平常凌一两家店连轴转,赚的钱一方面交房租,另一方面供赵小小吃喝读书,花销也不少。与此同时,还得攒点钱,为了应对突发状况,以及给赵小小存上高中和大学的钱。 高中、大学可不算在义务教育里,不管是学费还是别的开销都不少。如果要是成绩不好,没考上本科,去读专科,学费更贵。 赵小小自己压根没想过读高中读大学,她觉得自己能把小学读完都算了不得了。毕竟,她爸之前还说让她今年五年级下学期都别上了。 赵家伟给赵小小那五十块钱,也被赵小小上交给了凌一,凌一给她那几十块,她还没用完呢。 赵小小吃喝穿用都是凌一给她出钱,她自己基本没有用钱的地方,拿着三十几块钱,里面纸币加硬币,都不知道咋花。 凌一用某次客人送的饼干盒清理干净,给赵小小当存钱罐。这个饼干盒是个圆形的扁铁盒子,盖儿是扣上去的,像个大圆饼子,用来存钱正合适,纸币硬币都能往里放。 但是赵小小不止往里放钱,还放同桌送她的橡皮擦,放老师发的奖励发卡,放妈妈给她扎头发的橡皮筋。所有她认为是宝贝的东西,都往里放。 赵小小的生日在农历的六月份,正是酷暑时节。 茶水镇的冬天冷,夏天还热。排排楼基本没几家有空调,只能蒲扇、风扇一起用,才能稍微驱散一点酷暑。 凌一不怕冷,也不怕热,但水分流失导致她干活始终不得劲,而且身上一出汗,她就觉得黏糊不自在。 这才五月初,凌一就已经干活开始流汗了。于是,凌一购入了今年夏天第一台电器,空调。 上面说了,排排楼没几家有空调,因为茶水镇卖的空调耗能可不低,本身安装和购买就得小一千,安装后,每个月增长的电费才更让人肉痛。 但凌一觉得,她买来空调,一个是让屋子凉快些,她身上不出汗,家里人都过得舒坦,这钱花得值。另一个原因则是她开店也需要,裁缝就不说什么了,那卤菜店,到了夏天放在菜品柜里,热一个白天,到晚上味道就不好了,更别说放到第二天。 而且因为没有冰箱,每天做的肉菜素菜,到了夏天更是放不到第二天,没有空调稍微降降温,肉菜压根放不了多久。 再说了,电费贵,也就贵最热那两三个月,等最热的月份一过,空调就不开了,能节省不少电。 所以综合考虑,这空调,人和菜都需要,凌一是买定了。 这时候不像十几年后,你能网上购物还包送货到家安装,现在别说用手机网上购物了,凌一家连座机都是前不久手头宽裕了才装的。 而且是夏风出钱装的,因为她想和家里人联系,说到底还是想家了。学校有座机,但不好使,而且就在办公室里,说点什么话,全办公室都听得见。 空调的购买和安装,都得凌一自己去找人,于是凌一打算歇业两天,去忙空调的安装,得趁最热那段时间也就是赵小小生日之前把空调装好。 这孩子火气旺,每天晚上热得睡不着,偷偷缩在一旁哭,蒲扇带来的风在盛夏里都是热的。 排排楼倒是比赵家还热,赵家一到夏天,还能在屋外的田间乘凉,排排楼在镇上的楼宇之间,风都不怎么流通,还想乘凉,想得美。 这时候能选的空调品牌也不多,凌一奔着便宜好用的几家去,结果茶水镇目前就只有一家卖空调的,甭管什么品牌,人家一锅卖。 这也不妨碍凌一挑选,反正她有自己的预算,不容易被店老板忽悠。 只是让凌一意外的是,她竟然在空调店这儿遇见了“熟人”。 三姐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过年时好像才三个月,她产检的医院预估的产期还有一两个月,越来越临近产期,三姐夫对她是寸步不离。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三姐,过完年凌一就没回过凌家,也没有和那些人来往,倒不知道三姐两口子竟然还没走,这是打算在老家休养生完孩子再走吗? 25、025 三姐也看见凌一了,那张比从前冷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脸,让她严重怀疑四妹是别人冒充的。不过,三姐也好几年没回家了,或许四妹在婆家受了气,人受到打击,性格是会有所改变。 “哎,四妹!”三姐挥挥手,和凌一打了招呼。 凌一走上前,淡淡地说:“三姐。” 要换做旁人,多少要打听一句三姐两口子为啥还没走,可凌一没有想法。她虽然在和三姐说话,但眼睛依旧扫视着全场的空调,在认真挑选。 三姐见凌一没多问,她反倒好奇凌一来干啥了:“你咋的来这儿了,舍得买空调呢?” 不是她说,凌家人如出一辙的抠门,哪怕有钱买,都不一定有消费的心思。 凌一离了婚,没了老公,也没有娘家人支持,她能买得起空调? “嗯,夏天太热了,我受不了,小小也受不了。”凌一点头。 其实也不只是她买,夏风也受不了,白天在学校上课热得不行不说,学校不管是教室还是办公室都没有空调。在学校里上课是干热,回到排排楼,不怎么通气的家里,那就是闷热,热到晚上躺在凉席上睡觉,翻身一下都能感觉到皮肤被黏上去了。 所以这台空调,是凌一和夏风一人出钱一半买,然后买一台稍微大点的空调,放在客厅,两个屋睡觉的时候都不关门,关好窗户就行,让客厅的冷风能流进两个卧室。或者在最热那几天,三人来客厅打地铺睡觉。 别看凌一拿客厅来开两家店,一边卖凉菜一边做衣服,但她把客厅收拾得干干净净,可以说一尘不染。跟着生意走上正轨,基本的生活有了保障后,家里也添置了不少东西,进门出门都得换鞋,这个地凌一更是一天拖两三遍。 毫不夸张地说,凌一去给人当家政保姆,都能月入几千上万。但可惜的是,茶水镇这种小地方,哪里会有人请保姆。 可要凌一去外地打工,赵小小又没人照顾了。总不能再把人送回赵家或凌家,还不知道两边人会怎么对赵小小呢,这样一来,凌一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所以凌一宁愿钱挣得少点,也要先把赵小小养到能照顾自己的时候,她才出去打工。 好在,现在日子也还算能过,要是饭都吃不上,凌一才不会来买空调。 听凌一说是天热起来了,自己和小小受不了来看看空调怎么卖,三姐惊讶不已,空调可不便宜,大姐二姐家那么多口人都没舍得买空调,凌一家就两人,外加一个外人夏老师,竟比大姐二姐还舍得。 其实今儿个三姐也是来买空调的,她打算在老家把孩子生下来再跟老公回g省。g省的婆婆是不同意的,说什么她公公也就是喝醉才打人,平常也就骂两句,不打紧。 这还不打紧呢?原先三姐没怀孕的时候,她是直接和爱打女人的公公动手干架,现在她怀上了,可不敢继续待在婆家,万一给她孩子打掉了,搞不好一尸两命。 三姐夫对三姐那是言听计从,但奈何家里有个爱打女人的老爹,他爸呢一辈子使唤女人打女人习惯了,他娶进门一个泼辣媳妇,没和软性子的婆婆闹起来,却偏偏和脾气大的公公天天干仗。 三姐夫家是两兄弟,上头还有个哥哥,他嫂子那会儿就是怀上了都还要挨他爸的打,结果孩子就这么没了。好在大嫂还留了条命,住院回来就和大哥离了婚。听说离婚后,前大嫂人现在是儿女双全,就他大哥还打着光棍。 婆婆那是催了又催,奈何三姐两口子人都留在老家了,再不同意也只能打电话催。她老公有部移动电话,婆婆那是天天打天天催,反正三姐不管那么多,她就是要在老家生了孩子还要坐完月子再回去。 三姐的公公爱打人,还不分打谁,一家人从大到小都挨过他的打,连三姐夫都不敢忤逆他。偏偏三姐就敢,她一开始也是打不过公公的,但她发现等公公喝醉酒后战斗力就下降不少。 于是,三姐成了三姐夫家唯一一个能和公公打成平手的人。 就三姐和凌一说话的当口,三姐的婆婆又打电话来催她们回家。 三姐夫赶紧走到一边去接电话,三姐翻了个白眼,吐了口唾沫道:“要不是老娘怀着孩子,等生完孩子,看我回去不收拾他!” 凌一疑惑道:“你收拾谁?” 三姐摆摆手:“我公爹,爱打人得很,谁都打不过他,听说我大嫂的孩子就是让他给打掉的,我反正是不跟他硬刚,等我生完孩子,好好和他干仗。” “那为什么不离婚呢?”凌一没想到,三姐竟然还是个这么强硬的人。 三姐挑眉:“离婚?我辛辛苦苦一整年,没有我老公一个月赚得多,我公公手上还有一栋楼收租,我得等着把他熬死呢。” “再说了,我一不在家,我那个好欺负的婆婆就挨不少打,她们俩母子对我也算不错……” 三姐不喜欢家里人打听她婆家的事,目的性太强,就是想知道她婆家有钱与否,好从她这儿借钱或者捞到点什么。可凌一不一样,她压根不在乎三姐或婆家有没有钱,她只是来买空调的。 三姐反倒是有段时间找不到人聊天了,一股脑地和凌一吐槽她婆家人。当然,主要还是她公公家暴的事。 别看三姐夫自己开工厂赚大钱,但家里的财政大权还是在他爸手上,还有一些客户资源也都跟他爸有关系。这是个人情社会,谁会放着父母铺好的路不走,断绝关系走条看不见尽头的路呢? 再加上三姐夫斯斯文文,和他爸是打也不敢打,打也打不过。反倒是因为娶了三姐这么泼辣性子的老婆,回去就和他爸干仗,结果他爸还不一定打得过。 三姐夫和他大哥是从小被爸爸打大的,父母打孩子,在他们眼里好像是理所应当的,就像主人打狗,哪有外人管的理。所以婆家一家人也没人想过报警,三姐自己也是被父母打大的,也没有想过家暴这件事本身就不对,而是迎头而上,进家门后挨的第一顿打就没白挨,抄起板凳就往那老东西背上砸。 三姐夫就在其中拉偏架,当着他爸的面呵斥三姐,回头又佩服三姐敢和他爸对着干。 三天两头这老东西喝醉了要打人,三姐不惯着他,反倒是家里其他人少挨不少打。 虽说前两年开始台面上不让查胎儿性别,但有钱有鬼心思的人还是能想办法查。有的是找小医院塞钱偷偷查,还有的则是去往特殊地区,避开法律去查。 三姐夫家老东西从三姐一怀孕,就催促她去查胎儿性别,三姐硬是不去。别以为她没文化没钱没教养就当她傻,查性别的人,一看就知道什么心思。不就是想确定她肚子里的是不是儿子嘛,是儿子就稍微忍让她,不是就随便欺负。 结果到现在,三姐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大家都不知道。 为了保住这个孩子,三姐才在离家几年后搬回家住几个月。当然,三姐也有钱另外租房子,可是这么一来,她衣锦还乡、炫耀的机会不就没了吗? 这些话凌一听着归听着,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三姐怎么过日子是别人的事,她没心思去管。 三姐夫那边接完电话,回来听见三姐在和凌一骂他爸,多少还是有点不高兴,扯了扯三姐的手:“你和外人说这么多做啥?” 三姐老大不高兴:“怎么就外人了,我娘家人成外人了?我在你们家受了委屈,还不许我跟自己妹妹诉苦咯?”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三姐夫皱眉,扭头又叹气,“你说就说嘛,别说那么大声,这店里还有别人呢。” 三姐夫想赶紧揭过这个话题,于是看向凌一问:“四妹,你也来看空调的吗?看好要多少匹的吗?” 三姐夫做生意的,早先也涉足过电器行业,他来帮忙挑,那指定能挑到好用又合适的。 最后三姐家买了台五千的空调,包安装还保修两年,随时出问题了来店里找老板就行。 凌一则选了台一千五的,她和夏风一人出七百五。本来凌一算了算帐,认为她们家是两个人享受空调的冷风,按理来说她该多出点。 夏风却坚持一人一半,大家合伙租房,又不是陌生人合租,不想算得那么清楚,太计较倒显得生分了。 但不得不说,这样一来,这一台空调能省下不少钱。而且一千多的空调已经算不错了,茶水镇的电器还不算普及,家里有空调有电脑的人家都算条件不错的。 因为空调店还包安装,凌一家近,毕竟就在镇上,可以先帮她安装。三姐买的空调要用面包车运回七里屯,还好店里有运货的面包车,能帮忙运回去安装。 但是三姐没有跟着回七里屯,而是让三姐夫跟着店里的车把空调送回家安装,安装好了再来镇上接她。 三姐夫皱眉问:“我回去了那你呢?” 三姐拍开他的手:“我四妹在呢,我去她那儿坐会儿,你放心吧,四妹会看着我的。” 从来没答应过的凌一歪头看向三姐,一脸疑惑。 等三姐夫走了,凌一问:“要去我家坐会儿?” 三姐腰难受得很,抓着凌一的手臂:“哎,好久没见到小小了,去看看她,扶着我点,哎哟我的腰哦。” 凌一上前扶着三姐的腰,告诉了抬空调师傅她们住排排楼,师傅们就知道大概在哪儿了,搞来一架小推车,两人扶着一人推。 26、026 今天是周五,赵小小估计放学早,回来就能吹到空调。 她和一般的孩子不同,总是觉得自己需要回报给父母很多,还没有得到足够的照顾,就开始想着回报。 别的孩子一到周末就开始撒丫子疯跑,赵小小倒好,一放学就冲回家里写作业。作业做完了,还要再检查几遍,写夏风另外给她布置的习题。 现在的赵小小已经不用像以前一样,为了省点纸笔,连作业都只能写了又用橡皮擦擦掉,还用别人写剩下的草稿纸。 其实茶水镇小学的学业一点都不重,学的内容也相当简单,基本没什么难的,而且不像有的城里小学还要考英语,教育资源的不平衡,导致这里的小学你只需要、你也只能学到语文和数学,这两科满分一百,随便考个六十及格,便能就读茶水镇的初中。 可以说,茶水镇的小学很敷衍,初中也很敷衍,茶水镇初中每年能从初中毕业的人都不多,更别说考上普高或职高。 所以在小学就像赵小小这么努力的孩子少之又少,因为大家都觉得,小学努力有啥用,有能力读完初中考上高中再努力吧。 赵小小这么刻苦学习,一方面是不想辜负妈妈的期望,另一方面,还有一个她不想开口的原因。 赵小小的生日是农历的六月,但却是公历的七月,算起来,赵小小应当是下个月三十号。凌一本来是没有生日的概念,根本没想过出生年月日对一个人的意义。 这还是夏风提及的,夏风既是五六年级的数学老师,也是班主任,手上有学生们的资料,自然也包括了出生年月日。 或许是因为住一起,所以比起其他学生,夏风对赵小小的关注可能会多一点。偶尔看见赵小小的名字,便不由自主地想到凌一。 想到凌一,夏风就想到她那张看似温柔娴静的面容,却冷得像块石头。 夏风在办公室里叹了口气,别看凌一冷漠没啥表情,但她对赵小小是真好,即便凌一从来不提及。 凌一对赵小小的好,不像那种累死累活压力很大的母爱,也不像什么所谓隐秘沉重但感觉不到的父爱,凌一的好,让赵小小自己能感受到,让旁人也能看到,凌一自己却不知道,她自己把这一切视为理所当然。 即便夏风不赞同凌一的想法,但她不得不说,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凌一。 比起她班上好多读到一半就被父母领回去的孩子,赵小小算幸运了,至少凌一在她将被赵家伟领回去之前带着小小离了婚,还继续供她上学。 夏风看着自己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学生名单,这学期一结束,又有几个学生要回家割猪草啥的,说是下个学年就不来了。这些学生中,有的成绩优秀,也有的平平无奇甚至是差,但五个里,只有一个男孩。 像赵小小这样的少得可怜,夏风不知道凌一离婚的细节,也不曾打听过人家的隐私,她只以为,凌一离婚带走赵小小,或许是因为只能带走赵小小,赵轩耀她是带不走的。 夏风有时候也想过,假如凌一没有离婚,又或者说她离婚带走的是赵轩耀,赵小小这个学期或许都不能来上学。 这是夏风不敢想的,也是她同事小王老师跟她吐槽的。 小王是教语文的,也是乡镇居民,虽然不是茶水镇的,但她那个镇也差不多。她自己其实文化水平不高,别看夏风是大学毕业来支教的,小王老师可不是,她是从隔壁镇调过来的,别说大学,她连普高都没读,读的是职业高中,职业高中里分很多种职业,其中师范是热门。 小王老师读书那会儿甚至连义务教育都没普及,读小学、初中都是要钱的,她能读到职高,得亏她家还算富裕,相对来说,当然比不上城里的小康家庭,可对比乡镇上的人来说,算条件不错的。 小王就跟夏风说过,她自己当年也差点没读成初中,得亏她当时不想年纪轻轻就出去打工,在家里撒泼打滚、寻死觅活,才把初中读完又读了职高。 听小王老师说了这些,夏风看她的眼神不由得多了一丝敬佩。 小王老师不好意思拿着红笔晃了晃:“嗨呀,我那会儿啊,可不是因为好学上进才求着爸妈让我读,我呀,就是不想打工,我同学和朋友都十几岁打工去了,我看她们的手啊,有的回家种地,手丑得没法看。我是真不想打工,宁愿坐在教室里读书,好歹不用干活啊。” 夏风一愣,还有这种想法的? 说着,小王老师又忍不住感慨:“但是吧,你也不得不说,当时虽然是抱着偷懒的心思硬要读书,现在看来,还真是闹对了。好歹,我读完职高,能当老师,而不是回家种地生娃。” 至少人小王老师现在即便在乡镇上教小学,一个月工资也有一两千,不像赵家伟那些人,出去打工累死累活才挣一两千。 不过,小王老师是调过来的,她基础工资就有两千。但夏风不是,她是支教来的,没有工资,但是有教育补贴,大概每个月能分到八百。支教也分很多种,有轻松的有高补贴的,但夏风只想来这里。 这个茶水镇连同四周的乡村都在山里,公共交通十分不发达,每天前往各地最多只有一两班车。 俗话说要富先修路,连交通都不发达的地区,经济境况自然差。 但是今年开始,茶水镇开始修大马路了,原先茶水镇主街的路都烂得不行,坑坑洼洼,人走还行,车走简直就是折磨。 今年大路开始翻修,连同主干道延伸到的老路也跟着翻修。有工程公司包揽了这里的工程,顺便在当地招了不少人来干活。 茶水镇人口不算多,附近乡村还挺多,好多人为了来抢活干,才跑来茶水镇上住,所以排排楼的住户多了许多,凌一的生意也好了很多。不然她哪里省得出七八百买空调,平常挣的钱够她们母女俩吃喝住就算不错了。 凌一母女的日子在走上坡路,赵小小应该至少能顺利读完初中,至于高中,能不能考得上再说。 夏风思及至此,不由得松了口气,看凌一的态度,只要饿不死,肯定会供赵小小读下去。而赵小小的成绩,从半期考试来看,赵小小上学期确实是因为不适应学习进度,再加上干活多了没休息好也没时间做作业,属于是发挥失常。 夏风不需要担心赵小小,她对比着学生名单,开始担心自己其他学生。 前几天夏风回家,给赵小小检查作业的时候,问了一嘴生日什么时候过,凌一在踩缝纫机,顺耳听到了。 夏风还询问赵小小想要什么生日礼物,赵小小受宠若惊,忙摇头:“不不不用了,我不想要什么礼物。” 事实上,小孩子的喜好直白,客气的表情伪装得很劣质,夏风一眼能看出来。 赵小小是想要礼物的,但可能因为从小不被偏爱,家里压根也没有给过她什么礼物,也就过生日当天,妈妈会给她的面里加个蛋。 这个妈妈是原身,而非凌一,凌一听赵小小说不要,抬头看了一眼赵小小,赵小小心虚地低下头。 过了几天,凌一就拿几个月存的钱和夏风合资买了台空调,扶着三姐指挥空调安装师傅在她们家装空调。 下个月就要开始放暑假,月底又是赵小小生日,提前装好空调,这个暑假就能舒舒服服地过。 空调安装并不难,凌一扶着三姐在她家客厅坐着,她走过去跟师傅学习。 师傅没见过谁家装空调看这么细致的,一边看还一边问他这个管子是干嘛的,那个洞打了又是干嘛的,连空调外机安装在哪最合适都要打听,这女的不会是想抢他活儿干吧? 最后这台竖式的空调放在客厅,铜管走狭窄的厨房底下过,空调外机装在厨房外面的墙壁上,打了个铁框给固定着。而且她们在二楼,正面是排排楼的过道,厨房那一面后面还有别的居民楼,空调外机就装在她们这栋楼的外墙,楼下是居民楼的小道,不碍事。 装好的空调在调试,师傅给凌一遥控器,教她怎么用,凌一听一遍就记忆理解了。 空调刚装上,凌一一会儿在楼下帮忙看位置,一会儿帮忙递工具,忙前忙后,出了不少汗。 三姐坐着看她忙活,说了不止一遍让她别忙活,人家挣那份钱,就让人家老实干,她上去帮忙还是啥的都没必要。 最后凌一忙得满头大汗,空调第一次出的冷风稍微带点味道,凉意随风扑打在凌一脸上,凌一从被制造出来,到现在,她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舒服。 三姐光是坐在客厅长椅上,看凌一忙,她都跟着出了汗,现在感受到空调吹出来的冷风,也舒服地喟叹一声。 “有空调就是爽啊。” 凌一认同地点点头,等把师傅们送走,付了钱,她就又开始准备第二天的卤菜。 不得不说,开起了空调,厨房门敞开着,和客厅连通,冷气也能灌进来,在厨房忙活比做一般的家务活还要热,因为煤气燃烧散发出的热量简直能让人热得满脸汗,还出油咧。 三姐本来是想来看看赵小小的,结果赵小小还没放学,家里又只有凌一一个闷葫芦,还没个电视机,真不知道干什么好。 于是,三姐就撑着腰,站在厨房门口,跟凌一抱怨娘家婆家的各种事。 不知道为什么,比起以前的四妹,三姐好像更喜欢现在的凌一。以前的四妹,她如果抱怨父母不好,四妹就会说她不知感恩,不懂事。抱怨父母偏心,四妹也只会说她想多了。三姐从前说自己不想打工,还想读书,四妹就会指出她只是不想干活,才硬闹着去读书。 可惜,三姐不比小王老师条件好,和家里闹也闹了,最后还是没钱送她去读书,最后只能外出打工。别说三姐,就算是凌家最受宠的六弟,也只读完初中就没读了。 三姐和凌一说这次回家,爸妈对她的态度和从前大不同,又说连以前总爱和她打架吵架的六弟对她都和以前不一样。 三姐说这些,其实就是想分享一下,把自己内心的得意说出来,出一出她这么多年受的气。 27、027 三姐就爱和凌一说这些,凌一如今不和凌家人来往,一个人带着孩子过,好多话说给凌一听,凌一不会转头告诉凌家人。 凌家人说是不好让凌一住在娘家太久,三五天没问题,她要带着孩子住上个几个月,六弟一家子就不乐意了。 可现在看三姐两口子,也没在镇上租房,就住在凌家养胎,也没见六弟不高兴啊。 果然,和什么人说什么话,人人都有两套标准。三姐两口子在家里住了好几个月了吧,肚子从微微隆起到现在这么大,也没见着六弟和爸妈说什么,反倒是凌一只是过年的时候提了一嘴能不能带女儿回来住,等她挣到钱就搬出去,结果跟踩到她们尾巴一样应激。 三姐其实也知道自己说这话,怕凌一不高兴,但她真的忍不住要抱怨。虽说爸妈和弟弟现在看她嫁得好了,有钱了,对她态度不同以往了,但她住在家里,怎么住怎么别扭。 一个是爸妈虽然不让她干活,但却总是使唤她老公忙前忙后,尤其是初几的时候要和各家亲戚走动。一会儿呢是去这个叔叔家做客,一会儿呢去看望那个婶儿。这前后东奔西跑,全靠三姐夫开着轿车接送。 凌家人呢是想借三姐夫的车显摆一下,在亲戚朋友面前那儿晃悠,给她们看看自家女儿嫁了个大老板,坐上小轿车了。 但实际上,三姐夫是有钱,但也不是冤大头。他那汽车他自己平常开呢都舍不得剐蹭到哪,现在倒好,来到这种路都不平的乡下,一会儿被树枝蹭掉漆,一会儿又底盘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给刮一下,那声音听得三姐夫心里直掉眼泪。 这初几头亲戚还没走完一半,三姐夫就气得晚上跟三姐哭诉。 三姐安慰了他没多久,凌家人更过分的事来了,她那驾照都没有的六弟,竟然想开她老公的车。 虽说这乡下交警也不怎么出现,无证驾驶可能不会被逮到,但有非常严重的安全隐患,三姐可不敢让她六弟这么胡闹。 六弟来缠着三姐说了几天,说不动三姐,更说不动三姐夫。平常三姐夫充当司机接送这些人走亲戚也就罢了,现在让他把车借给连驾照都没有的老婆娘家穷亲戚,真当他傻啊? 三姐夫是嫌弃六弟,三姐是怕出事。可六弟呢,怎么都说不听,还不高兴,好歹是孩子他爸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得不到想要的就发脾气。三姐两口子住在凌家,没少被这家伙明里暗里地说些难听的话。 换作旁人,可能在家就待不下去了,可三姐不。她还觉得好玩,从前只有六弟抢她东西,她挨骂的份儿。现在她倒要让六弟看看,他这贫瘠又平庸的一生,注定有太多的东西得不到。 两姐弟跟冤家似的,在凌家天天互怼。爸妈是两边帮谁都不对,做和事佬做得那叫一个头大。 最后还是六弟的媳妇懂事,知道现在三姐发达了,该好好哄着,晚上两人盖一个被窝的时候,掐着六弟的耳朵,命令他不准再发脾气,人三姐有钱,三姐夫更是大老板,以后她们要买车还是供孩子去城里读书,说不定都得靠人家咧。 三姐和凌一说这些的时候,那嘴角咧开老高,可见有多开心,像是把小时候抢不过六弟的恶气出尽一样。 凌一一边切肉,一边扭头看了眼三姐,她怎么觉得,年近三十的三姐,开心得像个小孩。反倒是真正的小孩赵小小,苦兮兮得像个大人。 三姐说痛快了,也站累了,去客厅坐会儿。 凌一跟着她走出厨房,虽说门敞开着,冷气能进来,但厨房到底还是要比客厅热上不少,一出来就舒服了。 三姐刚坐下,还想问有没有水喝,她口渴得很。结果一盘先卤后凉拌的耳片摆在她面前,凌一又从菜品柜旁边的箱子里拿出一瓶饮料。 饮料是茶水镇这边很常见的一种豆奶饮料,甜甜的香香的,小孩很喜欢,偶尔谁家吃席也会买大瓶装的。 三姐小时候最渴望喝这种饮料,可惜凌家穷,买不起饮料。全家人去别家吃席的时候,妈妈总会一把抢过桌上仅有的一瓶饮料,然后先给六弟倒上,接着就把饮料藏起来。如果有人问起,再给倒,没人问,就吃完席偷偷带回家给六弟留着喝。 这些事说给凌一听,不知道凌一还有没有记忆,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可是当凌一把同款豆奶摆出来放在三姐面前时,三姐便知道,凌一还记得。 三姐看着似曾相识的饮料,手攥着玻璃瓶身,她为什么不租个房子安心养胎呢,不就是咽不下多年前的委屈嘛。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炫耀自己现在所得的一切,好不容易能在爸妈那里抢回来一点点的关心和善待。 可是这些痛快过后,三姐又觉得没意思。爸妈如今对她好,多少都带着伪善和讨好,每当三姐故意提起从前爸妈对她如何不好的时候,爸妈也只会一笑而过,开玩笑地说她太小气了,太计较从前的事,又或者是干脆失忆,完全没有意识到从前的事带给她的影响和伤害。 这些事情说出来才痛快,这瓶饮料摆在面前,三姐才突然有种释然的感觉。爸妈不会因为她过得好就反省以前的偏心,爸妈只会理所当然地觉得,她过得好了,更应该帮衬家里。 家里的人或真心或假意的讨好,甚至比不上摆在面前的一瓶饮料真实。 一看时间,确实也差不多到了饭点。凌一切的肉菜,不仅是招待三姐的,还有赵小小和夏风的份儿,这是她们晚上的菜,另外凌一再炒个一荤一素一汤,今天就能招待三姐吃一顿了。 因为要等夏风和赵小小,所以三姐没有动筷子,而是渴得不行,把凌一给她的那瓶饮料先喝了。 到点差不多夏风和赵小小一块儿回来的,上班毕竟还是累,即便是为了自己的理想,累还是累。 两人在外面走廊看见屋里关着门窗,就发现了不对,一开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夏风脸上立刻带上放松的笑,一边换鞋子一边问:“空调安好了?” 赵小小更是高兴,细软的头发因为流汗贴在额头上,干净的小脸上挂着大大的笑脸:“妈妈!我们有空调啦!” 风扇的风取决于当前温度,如果屋里太热,吹热风也一点不解暑。空调就不一样了,那冷气能驱散心间的闷热,透心凉。 夏风正换鞋呢,没注意到家里还有个人。 还是赵小小背着书包,尖叫一声:“三姨!你怎么来啦?” 三姐顿时笑容满面:“咋的,我来看看我外甥女,不行吗?” 赵小小换完鞋子,哒哒哒跑到三姐面前,惊讶道:“三姨你肚子都这么大啦?要生弟弟妹妹了吗?” 三姐上下打量着赵小小,头发还有些干枯发黄,但小脸蛋已经养得红润不少,腰背也挺直了一点,见人没有那种畏畏缩缩的感觉了,反倒笑容甜美,怪可爱咧。 凌一端着炒好的菜从厨房出来,炒菜时,她把厨房门关了,窗户打开透气,还是被熏得够呛。等她有钱了,第一件事就是装抽油烟机。 “我三姐。”凌一端着菜,简洁地介绍道,“小小的班主任夏老师。” 三姐了然点头,夏风看着三姐,也好像没有惊讶的意思,淡笑点头。 赵小小和夏风回来了,三姐终于有人说话。只不过,她和另外两人聊的内容,和面对凌一说的话还是有些许不同,不会聊得那么细致和深入,更多的是一些家常的内容。 不过,在和夏风聊天时,三姐又打听起了镇中心小学的情况。还是和之前她跟赵小小打听的差不多,学校的老师工资情况,学生学习的环境,教学设施等等。 后面两个还好,那个教师工资属实有些不好说了,夏风没有介意三姐问这个,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了。不过她只说了她自己的情况,小王老师的工资就是人家的隐私了,夏风不会轻易给外人说。 凌一炒的菜刚好只够四个人,等到三姐夫搞定七里屯家里的空调安装,来接三姐的时候,他还没吃饭,但是这里已经没剩菜剩饭了。 凌一的厨艺确实好,吃过她这儿卤菜的客人只要不是离开茶水镇的,都时不时还回来买点。 三姐夫来时仅仅闻到点饭菜香,就馋得不行,但人家饭都吃完了。 三姐夫没吃饭,三姐让他待会儿随便找家馆子点个盒饭打包回去。凌一倒是转身回厨房,另外给拌了一盆凉菜,有荤有素,用塑料袋给装好,让三姐夫带回去吃。 光是闻着味儿,三姐夫就馋得不行,这袋里有肉有菜,等提回去,他在家里搞份饭就行。 说实话,陪老婆回老家养胎,三姐夫不习惯的地方多了去了,这饭菜就是首要的。凌家过年时大鱼大肉,平时吃得那叫一个清汤寡水,每天吃顿肉,都还得三姐夫去买肉回来,凌家才给做肉。这也就罢了,就当给房租了,可问题是,三姐夫买回去的肉是好肉,做出来就难吃得很,用油不敢给多,用盐又太舍得,各种酱料明明都放了,味道就是怪,透露着一股农村乡下的泔水味。 还得是凌一这儿的凉菜闻着就香,三姐夫兴致来了,回去的时候在一间副食店买了两瓶酒,打算回去用这凉菜下酒。 这顿之后,三姐夫终于找着自己吃得惯的菜了,隔三差五借着送三姐来看望妹妹和外甥女的机会,吃点好的。不过他也没好意思又白吃一顿,每次都付了钱。 凌一可不跟谁客气,就给三姐夫按正常价格称重算钱,三姐也没说什么,还偷偷跟凌一说,给三姐夫算贵点,每次三姐夫点了菜,得要走好大一包的脆花生米。 28-30 第28章 邀请 不得不说,空调虽然贵,电费也不便宜,但装了之后,这日子好过不是一星半点。 热得不行的时候,别说学习了,光是坐那儿发呆都觉得烦躁。现在赵小小每天坐在客厅写作业,时不时帮凌一招呼客人,她算账厉害,丝毫不输凌一,脑子反应快,嘴还甜,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地叫,听得客人们高兴得很。 虽然她不会切菜,凌一担心她动作没那么利落会切到手,让她帮忙最多是收钱找钱,帮忙把切好装袋的菜递给客人。 见到这么会算账的小姑娘,客人还夸她懂事,跟个小大人似的。来往的客人都爱来这儿照顾生意,就连不是附近的,听说这儿的凉菜好吃,都愿意多走几步路来凌一这儿买。 七月初的时候镇中心小学就期末考了,赵小小这次的成绩和上学期千差万别,直接在三十人的班上考到了第一名。 赵小小上学期之前成绩一直都很不错,主要是上学期确实是没跟上学习进度,自身学习状态也不好,活干得多又没休息好,成绩下滑是正常的。 要是照这个趋势,六年级的课程对赵小小来说应该也不是很难。 为了奖励赵小小这次考到班上第一名,凌一允许她自己选个奖励。没想到,赵小小选的奖励是今年能不能给她过生日。 赵小小的生日在暑假,而暑假一般她都不上学,但是地里有很多活要干,她总是很累很忙,家里大人记得她的生日,最多生日当天给她早饭面里加个蛋,还美其名曰长寿面。 可是弟弟过生日就有好吃的,虽说不至于像城里孩子一样生日蛋糕生日派对,但至少,也是会做一桌子的菜,菜里必定有肉。 赵小小这次成绩很不错,她只想要过一个正儿八经的生日,不那么敷衍的生日。 这在凌一看来不是什么大事,过个生日不怎么费钱,就算费钱,她也能从日常开销里挤出一点钱来给赵小小过生日。 得到凌一答应的赵小小高兴得晚上都睡不着觉,反正第二天也不用上学,凌一就随她去了,等兴奋了大半晚,她自然就睡着了。 日子转眼到了七月,三姐临近预产期,天天都会带上三姐夫,寸步不离,而且还有车。本来两口子是打算预产期前后好多天都住院,这样一旦要生了,直接推进产房就好。 但是一方面三姐是穷惯了,觉得预产期前后那么多天没问题还住院,那不纯纯浪费钱嘛。再说了,三姐夫有车,要生了她直接坐老公的车去医院不就好了。 而且,明天就是赵小小的生日,三姐还想凑个热闹给小小过生日呢。 由于三姐时不时来凌一这儿做客,有时也会带上点好东西,今天她就给赵小小买了个新书包。 对此,凌一感到费解。明明书包、衣服,她都能给赵小小做,三姐浪费钱买新的做什么。 三姐一听凌一这话,气得骂她抠门,这自己做的和买的能一样吗?人家店里卖的品牌书包和衣服,那款式可好看了,赵小小背上这种新潮款式的书包,在学校才有面儿。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背妈妈给做的布书包,去到学校会被笑话的。 凌一不解,她看向赵小小问:“你在学校会因为穿着朴素被笑话吗?” 赵小小低头,不说话。 本来三姐也就是这么一说,她自己也是从小孩一路过来的,虽说家里没让她读完初中,但好歹也是读过小学的,认得字,会一点算数。她读书那会儿,穿姐姐们留给她不合身的旧衣服,书包就是个布口袋,连赵小小这样干净、整洁的书包都不如。 虚荣不见得一定是坏事,当周围的同学朋友都有,而你没有的时候,这种巨大的落差感和羞耻,是人之常情。 凌一给赵小小做的书包和衣服,虽说省钱,也不丑,但毕竟手工的东西和外面那些品牌书包,用机器压出来的玩意料子都不一样,而且款式更是差很多,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也不说是助长小孩的攀比和虚荣,但至少,三姐不希望赵小小经历一遍她小时候吃过的苦。 三姐给赵小小买新书包新衣服,凌一也不拦着,只是她好奇,品质差不多的东西,价钱凭什么卖这么贵。 更令凌一好奇的是,当她问赵小小学校里有没有人因此取笑赵小小时,赵小小竟然沉默了。 也就是说,确实有人取笑赵小小。 凌一无语,她就说昨天问赵小小明天生日打算怎么过,想不想要个生日蛋糕再请好朋友来一起过,赵小小只是摇头。合着,赵小小在学校压根就没朋友。 不过生日还是要过的,凌一不理解人类的许多种情感,比如虚荣,也不理解生日对人的意义。可是,凌一不理解归不理解,她不理解的东西多了去了,这些东西不会因为她不理解就消失不在。 所以,过生日会让人开心,这件事凌一是知道的,她便会去做。 既然在学校里邀请不到好朋友,凌一就问赵小小在大山村、七里屯有没有关系好的朋友,她去把人请过来。 三姐对此表示赞同,于是当天下午,凌一就想着搭回大山村的三轮车,带上赵小小一起去邀请她的好朋友明天来镇上给她过生日。 大山村比七里屯好一些,最近一个月茶水镇开始修路,大路顺着国道修,虽然修不进大山村的路,但至少大山村离国道比七里屯更近,烂路就少一些。 这村里人的三轮车在学生放假后少了很多小孩子,车上基本都是大人。一个村就那么几十户人,谁不认识谁啊。 凌一和赵家伟离婚那事儿闹得也挺大的,隔三差五就听赵大娘跟人闲聊的时候说凌一这里不对那里不对,总之闲话没少说。 三姐担心凌一和赵小小回去路上跟人吵起来,她倒不担心凌一那性子会吃亏,她担心自己那脾气软的小外甥女会被那些个牙尖嘴利的村里人说三道四。于是,三姐就让凌一母女坐她老公的车,她们陪凌一回去。 这大山村比七里屯好些,但也没有好太多,也就是村里多一户人家有三轮车,还借着运输赚了不少钱,于是另外一户人家也有样学样,花了大价钱买了辆二手的三轮车,发动机声音轰鸣震耳,方便了村里人进镇。 但除此之外,村里一辆小汽车都没有。一辆三轮车,还是二手的,顶多千把块,但一辆小汽车,哪怕是二手的,也得几大千上万吧,谁家也没那闲钱去买汽车。 更何况,三姐夫的车还是名牌车,比他平日里开出去谈生意的车差不到哪儿去。 凌一几个开着小汽车进村,那引起的动静可不小。 赵家地势高,站在自家院坝上,就能从远处看见村口的汽车。 七里村里面的路比较窄,而且进去后只有那种通往各家门口的支路,没有大路了,三姐夫担心开进去找不到院坝掉头,干脆就停在村门口,剩下的路走进去找人就行。 村里人无不从田间、家门探出头来看热闹,噢哟,这是谁家亲戚这么有钱,开着小汽车回来了? 结果看热闹的人发现,这不是赵家那个离了婚的媳妇吗?还有她带走的女儿赵小小。 凌一是压根没打算跟赵家人打招呼,她带着赵小小径直去找赵小小关系好的一个小姐妹。 那小姑娘就是王婶的孙女,叫叶小曼,原本和赵小小既是邻居,又是同学,但是读完四年级就没读了,再加上放寒假那会儿赵小小跟妈妈离婚走了,和叶小曼就没了任何交集。 直到这都暑假了,赵小小才见着叶小曼。 因为没读书了,叶小曼今年也有十一岁了,可以下地干活,不说干重活,至少割麦子、插秧、挖花生这种稍微简单的活能干,顺便割点猪草、兔儿草喂喂家里的猪也好嘛。 叶小曼在田里干活,她家的鱼塘今年干得很,看样子恐怕收成不太好,家里确实没钱供她今年接着读书。再说了,她自己也不喜欢读书,读不进去,那些东西看几遍都不过脑子,爸妈还说什么女孩就是笨,这很正常,读书读不过男娃,还不如早点回家干活,到了年纪嫁个好人家。 凌一来到这个世界,对她比较友善的就是王婶,还帮过她打听镇上有什么活可以干。所以凌一也不反对赵小小跟王婶的孙女玩,只是,平常赵小小在镇上,叶小曼在村里,两人恐怕也不方便玩到一块儿去。 这时候的赵小小还不知道人和人的关系,有时候非常脆弱,她只知道,见到许久未见的好姐妹,邀请好姐妹过生日是再开心不过的事。 赵小小找到叶小曼的时候,叶小曼也正好从田里走出来,一双绿色的迷彩鞋上全是泥,干了之后还往下掉渣。 叶小曼背着比她背还宽大的背篓,里面装着收割的红薯藤,红薯虽然要等到八月份收获,但是红薯藤和叶子却可以提前收获,能用来炒菜或是喂猪。 好姐妹相见,两人俱是开心得不得了,赵小小的白色运动鞋也不怕脏,脏了她自己回家会洗干净,她一脚踩在田坎上,一脚踩进田里,帮叶小曼托着背篓,一边还说:“小曼,我明天过生啦,妈妈说要做一桌好吃的,你也来吃好不好,明天来我家里玩,我跟妈妈来接你!” 赵小小跑得快,凌一跟三姐两口子还在后面慢悠悠走着,叶小曼望向后面的凌一,惊讶不已。 叶小曼家也就是王婶家,就在赵家对面,隔着一个池塘,两家因为隔得近,所以赵小小和叶小曼关系好,她也没少见到赵小小妈妈对赵小小的态度。 也不能说不好吧,毕竟是亲妈,对女儿多少还是有点爱的,但这爱就和叶小曼的妈妈给她的一样,有条件,有限制。 她们俩其实在这之前,日子都差不多,家里都有弟弟,都有偏心的奶奶,只不过,王婶多少还是比赵大娘好一点,对叶小曼还不错。 所以,在妈妈和奶奶说家里没钱供她读书的时候,叶小曼是笑着摆手说自己正好也不想读了,读书对她来说没用,她不是那块料,读不进去,还不如不读,给家里省点钱。 赵小小爸妈闹离婚的时候,叶小曼听大人、听小孩们都在说,赵小小以后要变成没有爸爸的孤儿咯,以后就没人给她们母女撑腰咯,肯定会被人欺负。 可是没人告诉她,赵小小妈妈带着赵小小离婚后,能穿上新鞋子新衣服啊。 第29章 笑话 两个小姑娘在那儿叙旧,大人们就在田坎上说起了明天赵小小过生,请叶小曼去镇上吃顿饭的事。 本来凌一是只想请叶小曼一个人,但请客吃饭这种事,不像凌一想的那么简单,哪有放着家里大人不请,把小孩单独请去的道理? 于是被三姐骂了之后的凌一,还是转头去请了王婶一家。 王婶家听说是明天赵小小过生,凌一想给她办一场,高兴归高兴,但还是忍不住心里嘀咕。这给小孩子过生,自己家里多给煮个蛋不就行了,又不是什么大寿,满十一岁又不是满十八岁,也不是什么升学宴,至于请客吃饭吗?这凌一咋的离了婚还有闲钱办这呢? 王婶也是个敞亮人,心里嘀咕了,嘴上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凌一就说起了赵小小这学期成绩好转,直接考到班上第一名,这是答应给她的奖励。 王婶这才笑着恭维,说第一名可不容易了呢,她家叶小曼,真是个脑子笨的,就不适合读书,最差的就是数学,语文也好不到哪儿去,还好今年没让她继续读,不然又要白读一学期。 大人把在外人面前贬低和打击自家小孩当作谦虚,却不知道,谦虚是个人行为,他人这么说,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凌一是不客气的,王婶夸赵小小聪明,她从善如流点头赞同:“嗯,她记性好,反应快,又努力,每天放学回来就做作业预习第二天的内容,得第一是应该的。” 王婶笑笑:“哎哟,还得小小命好,有你这么个肯供她读书的妈,你看你家那口子,噢不是,赵家伟,还说什么不让读,我看啊,小小就是读书厉害着呢。” 凌一心想,赵小小是剧情女主,给她的就是聪明善良人设,聪明可是很重要的一个优点。 至于王婶说的命好,那可不对,赵小小要是命好,怎么会投生在赵家? 凌一刚要反驳,三姐看她那皱眉的表情,就知道她要说些不合时宜的话,赶紧用胳膊肘怼了她一下,然后接过王婶的话继续客气。 几人大夏天的站在田坎边的树荫底下,三姐过了几年好日子,现在又怀着孩子,实在是受不了这暑热。 凌一自己也难受,看三姐额头开始冒汗,就跟王婶说:“这里好热,我们进屋说吧。” 王婶哎哎点头,领着几人往她屋里走,只是在走到门口的时候,看了眼池塘对面的赵家房门,尴尬地说:“哎,那个,凌一啊,明*儿家伟要来不?” 几人已经走到了王婶家堂屋,晒不到太阳了,顿时凉快不少。这乡下呀,树荫多,黄泥巴房子也耐晒,进屋来凉快得很。 三姐舒服不少,就有心思骂人了,她翻了个白眼说:“叫他来干嘛?他离婚时就补偿我妹妹一千块,还有七百块赖着呢!没见过这么抠的男人,还有我那外甥女,读个五年级能费几个钱,一次考不好,就吼着不让她读了,头发短见识也短。他那偏心都偏到太平洋去了,还叫他来干嘛。” 王婶愣了一下,太平洋是什么羊? 而凌一的关注点则在另一件事上:“赵家伟不是开年出去打工了吗?” 王婶边走边给她们抽板凳倒水,听凌一这么问,摇头叹气:“你别说了,去年家伟不是跟着他老板干活吗?挣了不少钱,还给家里买了台大电视。今年开年那会儿,廖娃子几个觉着跟着家伟能挣钱,就都跟着去干了。” “结果你猜怎么着?”王婶拿出过年没吃完的瓜子,有些潮软了,她磕得津津有味,“嗨呀,干了半年不到,他那个老板卷钱跑了!” “廖娃子几个跟着他那是分文没赚到,还倒折进去几百块路费和住宿咧。现在啊,几个都灰溜溜地回来了,听说镇上修路的工程公司招人,他们又想去那儿干,能挣一点是一点嘛,这都年中了,再不挣点,下半年咋过哦。” 赵家伟出去竟然没挣到钱,又灰溜溜跑回来了。其实他也是蠢,他干的是体力活,短工,干三天休息两天,一天一结账那都是常态。可这上半年,那老板迟迟没给他结账,他就早该想到不对劲,结果还硬生生继续给人干了半年。 不过,赵家伟赚没赚到钱,都不管凌一的事。她不会再和赵家有任何关系,但赵小小就不一定了。 双方是协议离婚的,虽然确定了儿子归赵家伟,女儿归凌一,但就算两口子离婚,孩子和父母的亲子关系是不变的,赵家伟照旧是赵小小的爸,他要打着看望女儿的借口来纠缠凌一,那也是没人能阻拦的。而且哪怕离了婚,赵家伟也享有部分对赵小小的监护权,就好比赵小小要改姓,那也得父母双方协商同意,凌一一个人还不行,她已经试过了。 凌一听王婶谈起赵家那点事,总归有些不放心。如果大家各自安好,或许都没闲心去折腾,但要是一方过得不好,另一方过得好,那人可就看不下去了。 三姐还在嘲笑赵家伟挣不到钱,赵小小就和叶小曼进屋了。 三姐赶紧说:“小小过来,你妈刚才还夸你聪明又努力呢。” 赵小小像是从没有被这么直白地夸过,低着头,脸和耳朵都红了,很不好意思地说:“我不聪明,我就是死读书。” 凌一皱眉:“谁说的?” 赵小小疑惑抬头:“妈你以前说的啊。” 凌一面不改色道:“我以前说错了,都是屁话。” 王婶看得啧啧称奇,哪怕父母说错了做错了,那也应该翻篇啊,哪有这样说自己的? 一行人在王婶家里聊天,两个小的就站一旁咬耳朵。 叶小曼问起赵小小在镇上的生活,问她是不是跟妈妈离开了家,饭都吃不上。 赵小小很惊讶,疯狂摇头:“咋可能,我和妈妈住在排排楼,妈妈开了间卤菜店,每天要是有剩下卖不完的卤菜,都是我和妈妈吃!” “噢不对,还有夏老师。” 叶小曼惊讶不已:“夏老师?你还跟老师一起住呢?” “对啊,夏老师可好了,还给我检查作业。” 王婶听到了一耳朵,笑着说:“哎哟难怪了,原来是跟老师住一块,开小灶了吧。” “跟谁住一块呢?”王婶的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赵家伟着急又带着一丝愤怒的声音。 “哎,凌一,咱俩离婚还没半年吧,你就着急找下家了?” 凌一没有解释夏老师是女的,她看都不看赵家伟,也不回他。 赵家伟牵着赵轩耀进来的,身后没跟别人了,赵大娘和赵大爷都在地里干活呢。 这些日子他除了给修路的干活,还要回来忙家里的地,能收成一些,日子也好过点。赵家伟这时候穿着灰不溜秋的裤子,裤脚捞起老高,一副典型的下地庄稼汉模样,比去年见他老了不少。 赵家伟也是个脑子不灵光的,一进门听见凌一和老师住,下意识就觉得女人离了他,肯定会找下家。他到现在都还不理解凌一为什么突然和他离婚,这下一听到和老师合租,那是早就看上别人没跑了。 有的人或许就是天生绿帽女又,又或者是他内心深处明白自己配不上对方,所以时时刻刻担心和怀疑对方会移情别恋。 赵家伟一进门,看见斯斯文文的三姐夫,完全忽略旁边坐着的凌三姐,直接就冲过去推了一把三姐夫:“是你小子撬我墙角抢我女人是吧?戴着个眼镜装斯文,不要脸!” 凌一皱眉,这赵家伟脑子有病吧,上来就动手,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三姐夫被推得一个踉跄,大声嚷嚷道:“你别动手啊!你动手我报警了啊!” 还没等三姐夫话说完,凌一上前一个过肩摔,把赵家伟撂地上了。 三姐夫愣住了,看向三姐:“啊?” 三姐惊呆了,她四妹还有这本事呢? 赵轩耀一进来还没等找到他妈开始叫唤,就见到妈妈把爸爸撂地上了,赶紧上前抱着凌一哭:“妈妈你不要打爸爸!不要打!” 凌一松手,又把赵轩耀扒拉开:“你爸先动手的。” 赵轩耀狠狠地瞪着三姐夫:“都怪你!你这个坏人,你抢走了我妈妈!” 三姐和三姐夫都气笑了,三姐更是抓着三姐夫的手臂,笑得仰头不止:“赵家伟你好好看看,这是我男人,你有病吧。我这傻外甥哦,跟着你,脑子都变笨了。” 赵家伟在地上隐忍痛不叫,怕在别的男人面前丢了面子。听三姐这么一说,凌三姐他是见过的,很多年前陪凌一回七里屯见过一两次,但印象不深,此时见三姐和凌一面相有几分像,才反应过来。 赵家伟一溜烟儿爬起来,尴尬地笑笑:“噢噢,是三姐吧,这个是姐夫吧,哎哟,你看看我,眼花了没看着三姐你在。” 三姐可不接受他的讨好,嗤笑道:“什么三姐、姐夫的,我俩跟你有啥关系,你都和我妹妹离了,可别攀关系哦。” 凌一赞同地点头:“对。” 赵家伟隐忍怒气,抓着赵轩耀把他往凌一那边推:“耀儿,你不是每天晚上睡不着,哭着喊妈妈吗,你看看,这不是带你见你妈来了吗?” 其实要想带赵轩耀见凌一,随时可以,大山村和茶水镇也就一小时车程,走路也才两三小时,赵轩耀每天还坐三轮车去镇上读书咧,想见能见不着? 但他奶不让见,说什么妈妈早就想跟外面的男人跑了,是个贱、货,说是妈妈不要他的,他其实心里也憋着气呢。还是前几天赵家伟回来了,想跟凌一旧情复燃,才又在赵轩耀面前提起凌一,一会儿问他想不想妈妈,一会儿又让他去学校里找姐姐问妈妈住哪儿。 但很可惜,赵家伟回来的时候,学校已经放假了,赵轩耀找不到姐姐也找不到妈妈。 在地里干活的赵家伟,听旁人闲聊说凌一带着女儿回村了,不知道是不是想儿子来探亲了,赵家伟便立刻带着儿子来找人。 这下赵家伟知道凌一回村是为了请王婶一家明天去镇上吃顿饭,给赵小小过生日,赵家伟坐不住了。 “要给小小过生啊?那就在咱自己家过呗,我让妈做一桌子好吃的,给小小好好过一次生日。”说着,赵家伟又扭头看向赵小小,笑着说,“小小啊,想不想爸爸啊?” 赵小小觉得很迷茫,她长这么大,爸爸常年在外打工,回家就躺着玩,不然就是出去打牌喝酒,既不煮饭也不做家务,也不照顾她和弟弟,她见爸爸最多的时候就是在桌上喝酒,有什么可想的? 但是赵小小很会看大人脸色,这么多年练出来了,她知道,正常人都应该是爱爸爸的,于是她点头说:“想。” 赵家伟很得意,多年前爽了几次,换了两个孝顺孩子,这生意多划算啊。 凌一疑惑了:“你想他什么?” 赵小小回答不上来,她压根也没想过啊。于是赵小小心虚地低下头,耳朵都羞红了,是因为她撒谎了。 可赵家伟却以为凌一在凶赵小小,似乎在问责,顿时不高兴了:“我女儿想爸爸怎么了?谁家孩子不想爸爸,没有爸爸的孩子多可怜啊,要不是你硬要离婚,小小至于被同学嘲笑是没有爸爸的孩子吗?” 凌一不理赵家伟,又问赵小小:“有人嘲笑你没有爸爸?” 赵小小盯着自己下田后沾上泥巴的白鞋子,声音小得像蚊蝇:“嗯。” 凌一皱眉,她光顾着挣钱了,确实让赵小小吃得比以前好住得也比以前好,却没想到,赵小小还会因此被人嘲笑。 这么看来,赵小小在学校的日子,并不如凌一以为的那样平静。 第30章 窘迫 赵家伟冷言嘲讽道:“孩子在学校受欺负了你都不知道,该不是光顾着和男人鬼混了吧?哪有你这种当妈的,非得让孩子没有爸爸妈妈,多可怜啊,哪个爱孩子的妈妈会干这种事?” 凌一就不理解了,赵家伟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你这辈子都没给赵小小庆生过吧?你有资格说我不爱孩子?” 赵家伟卡壳,不由得提高声音,来掩饰自己的心虚:“那又怎么了,我爱孩子不是做表面功夫,那父爱如山,你懂不懂啊?” 凌一懒得和他争辩,三姐倒是听着来气了:“你有个屁的父爱,我四妹生小小那会儿,你人都不在家,也没说让你老娘给我四妹弄点好吃的补补身体,我四妹怀着孩子还下地干活,要不是小小命大,还生不下来咧!” 赵家伟不以为意:“那怎么了,我妈她们不都这么过来的吗?谁家生孩子那么矫情,你看后面生耀儿,不也母子平安吗?” 一句大家都这么过来的,抹掉了原身遭受过的一切苦痛。 凌一看着赵家伟,他是真的不知道生孩子的痛苦,还是说在装傻? 凌一真的看不懂人类在想什么,但她知道,今天是来给赵小小找朋友过生的,没必要和赵家伟闹。 于是,凌一跟三姐说:“算了,随他去,狗咬人,人总不至于咬回去一嘴毛。” 转头凌一又问赵小小:“怎么样?要和小曼玩会儿还是跟我们回去?” 赵小小很想和叶小曼再玩一会儿,她们都多久没见面了,但是她又不想妈妈为难。 赵小小刚要说算了的时候,三姐开口了,笑着跟王婶说:“哎,婶子,我们俩家什么关系大家都知道嘛,小小好久没跟好朋友见面了,俩小的也跟咱们一样好,干脆要不这样,让小曼今天晚上跟我们去镇上住一晚,明天过完生,你们再带她回去。我们就在镇上排排楼那块儿,肯定把你家小曼看好咯,不会有事的。” 小孩去朋友家过夜很正常,基本关系好的人家说一句就行。王婶呢也一直是看着赵小小长大的,对凌一的为人也信得过,再加上三姐这么一提,叶小曼的眼睛就蓄满了泪水,那是想去得很。 王婶瞪了叶小曼一眼,才答应:“去吧去吧,这孩子贪玩得很,给你们添麻烦了,要是她不听话,你们别给我面子,收拾她就对了!” 赵轩耀在一旁看着,顿时兴奋了,高声喊着:“妈妈我也要去!” 有时候小孩他也不一定知道一件事到底好不好,但见其他小孩都去了,而且是去镇上住,那肯定是好事,先哭着闹着抢到再说。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没打好,凌一一口就拒绝了:“住不下,总共就两间房,我和小小小曼挤一挤还能睡,别的挤不下。” 赵家伟阴阳怪气地说:“那不还有个老师嘛,让耀儿跟他睡呗。” “人是女老师,跟男娃睡不合适。”三姐皱眉,不等赵家伟说完就帮忙拒绝了。 赵家伟一愣,哦,是女的啊,那没事儿了。他还担心前妻这么快找下家呢,原来是个女的。 “那有啥,要不然让小小小曼跟那老师睡,凌一跟耀儿睡。”赵家伟理直气壮地说,一点没把夏风当外人。 凌一皱眉,这人是怎么做到在外面像龟孙给人点头哈腰,在家像皇帝,唯我独尊的? “你有病吧?”三姐惊呆了,“人夏老师合租的房子,凭什么和我们打挤啊?” 赵家伟被说得不高兴了:“那行行行,那就凌一、耀儿、小小、小曼挤一挤呗,有啥麻烦的。” “不行,”凌一还是那句话,“男女有别。” 赵家伟不懂,他耀儿今年才八岁,怎么就男女有别了,还是个孩子啊。 但他哪里是不懂,他自己八岁的时候,已经学着身边的大人小孩,满嘴生殖器脏话,他只是装不懂。 最后反正是不管赵家伟怎么说,哪怕后面王婶都被说动跟着劝,凌一就是不为所动。 且不说赵小小和赵轩耀都长大了,赵小小估计这一两年就要来初潮,哪怕是姐弟,也不适合睡一起。就说人叶小曼,跟你家赵轩耀没有半点关系,那更不能一起睡了。 叶小曼跟赵小小挽着手,往村口走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王婶想着叶小曼要出门,还特意让她换了身干净衣裳,凌一临走时,王婶还想着塞五十块钱,这里谁家吃席不给礼钱。 凌一没要,她又不是办席,只是请赵小小的好朋友一家一起吃顿家常的饭菜,不需要收礼钱。 赵轩耀和赵家伟一路跟到了村口,此时赵大娘和赵大爷也干完活回来了,赵大娘正跟村民们一起看热闹呢,这车可真漂亮,谁家的呀? 结果见着凌一和三姐两口子回来,赵大娘惊得结巴了都:“这这这车是你们的呀?” 凌一不在乎什么面子,三姐可喜欢这种炫耀得来的满足感了,她扶着腰坐上副驾驶,一边还挥手招呼赵小小:“咋的,这我家的,就是我妹妹的。来,小小,跟你妈妈小曼挤一挤后面,你们俩瘦,完全坐得下。” 叶小曼第一次坐这样豪华的小汽车,就跟赵小小第一次坐一样,拘谨又兴奋。 凌一让她们俩先上车,她自己走在最后面。 赵家伟见周围看热闹的村民多,赶紧又推了一把赵轩耀,说:“耀儿他妈,耀儿想你半年了,你就把他也带上吧,明天我再跟妈来镇上给小小过生。” 赵轩耀刚才被凌一推开过一次,有些怕,又想起半年前妈妈跟转性一样打了他,始终有些怕现在面无表情的妈妈。 赵轩耀抓着他爸的手,怕归怕,贪玩也是真的贪玩,镇上可比乡下好玩多了,凭什么姐姐能去他不能去? 赵大娘一听,大声问:“给谁过生?给小小过生?” 有的人就是爱明知故问,甚至又问了一遍。 “你们姓赵的明天就别来了,我舍不得做多的菜。”凌一没理她,上车把门一关,车子引擎声一响,调转车头离开大山村。 有人觉得凌一冷血,自己儿子想去镇上玩都不带,也有的人觉得应该,反正都离了婚各过各的。 但不管怎么说,骂凌一的人还是占大多数。赵大娘是其中最恨的,她也说不上来恨凌一什么,但凌一一走,家里的很多活就又落到了她身上,虽然平时也没少干活,但好歹有个媳妇分担,媳妇跑了,那她就得照顾家里三个少年,累且不快乐。 比起不带自己孙子玩更过分的是,明天孙女过生,竟然不让她们一家人去?那可是她的孙女,即便孙女长这么大也没给庆过生,她们没给庆,别人也不准! 赵家母子一合计,打算明天必须得去排排楼找人。 况且,赵小小和赵轩耀姐弟的生日相差不足半月,这凌一都能拿得出钱给赵小小过生,那过些天怎么也要拿钱给赵轩耀过。 最好呢,是用今天这种漂亮的小轿车把赵家人和亲戚们都接去镇上,在馆子里包几桌吃饭,然后再收点礼钱,让男人们吃好喝好,女人小孩就跟着沾光。 凌一还不知道赵家人的打算,她接到了叶小曼,赵小小坐中间,凌一坐左边,俩小孩拘谨得很,尤其是叶小曼,第一次坐这样奢华的小轿车,好像那小绵羊掉入了狼窝,一动不敢动。 还是三姐开口,逗乐俩小的,车里的氛围好多了,叶小曼才敢这里摸摸那里蹭蹭。原来小轿车里面比外面还要漂亮,座椅是皮的,又软又舒服,车窗是电动的,不需要抓着把手摇,高级的轿车连车窗把手都没有。车里面还自带空调,比外面凉爽一百倍。 叶小曼并不认识三姐,她只听赵小小一直叫对方三姨,羡慕不已。原来,赵小小妈妈那边的亲戚比爸爸这边的亲戚有钱这么多,她要是赵小小,也想跟妈妈走。 但叶小曼不知道的是,赵小小跟妈妈走的时候,她们母女还不知道三姐这么有钱咧。 从前叶小曼觉得漫长崎岖的山路,坐在汽车上,竟然变得这么短暂而又轻松愉快。 几人到排排楼外时,就开不进去了,车子对于主干道以外的支路来说有些大,停在大马路边上,给旁边的商铺点停车费就行。 茶水镇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一次交警,这种小乡镇也没有个停车场,大家的车都是随便停在路边的。得亏茶水镇有车的人家不多,不然这大马路上得一排过去全是车。 叶小曼跟着赵小小回家,一路上赵小小见着了小姐妹开心得很,话都比平时更多,肉眼可见的开心。凌一看着赵小小两个小的走在后面叽里咕噜的样子,心想,她这一趟回大山村,没有白费心思。 进屋里要脱鞋,叶小曼还没有进过谁家要脱鞋,看着赵小小摆在她面前的塑料粉色凉拖鞋,她有些不安。 屋里开着空调,因为夏风还在屋里,到了暑假,夏风也放假了,小王老师几个约了要去哪儿玩,问夏风去不去,夏风说算了,她只想好好在家休息。 凌一进卧室去拿一床枕被,晚上就让叶小曼和赵小小睡她们那屋,凌一自己睡客厅的长椅上。还好是夏天,开着空调睡客厅,那滋味也挺不错的。 三姐和三姐夫也都换上鞋,进去自己找地儿坐下,俩人这段时间常来这里做客,没少蹭凌一的饭菜,来这里跟回家一样熟悉,拖鞋还是她们俩自己买的。 只有叶小曼,还站在门关处,踩着进门的踏脚垫,迟迟不肯脱鞋。 赵小小看着她,小声问:“咋了?曼曼,脱鞋给你准备好了,你穿我的就行。” 叶小曼嘴唇张了又闭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卑微又难过。虽然来之前,奶奶给她换了身干净衣裳,但能穿的鞋就那两双,上学期之前,她都是两双换着穿,走路上学,跟赵小小一样。比鞋子更先破的是里面的袜子,经常走路几小时,在学校也不可能脱鞋洗脚,回到家也只有晚上睡觉前会用水,她这鞋一脱,破洞的袜子露出来就足够尴尬了,更别说冲天的汗脚臭味。 赵小小在排排楼的家,干净整洁,虽然不大,但每样东西都摆放整齐,哪怕客厅还在做生意,凌一也不允许它乱又邋遢。今天没做生意,为了回大山村找人,所以昨晚上也没有做今天的凉菜,菜品柜干净得很,客厅连卤菜味都没有。 叶小曼求助地看向赵小小,小声说:“我……我不敢脱鞋。” 赵小小会意,她从前也没比叶小曼好到哪里去。别说两双鞋换着穿,她还只有一双呢。 赵小小没跟大人说,拉着叶小曼去排排楼尽头的公厕,先让叶小曼洗了脚,然后再回来换鞋,脚上的味道少了很多。而且因为在公厕赵小小就让叶小曼换了凉拖,叶小曼破洞的袜子除了她们俩,没人看见。 只不过,等叶小曼进屋后,赵小小还得去一趟公厕,把踩过外面的凉拖重新洗一遍,她自己才能穿。 三姐坐着看赵小小来来回回的跑,一头雾水,问:“小小你干啥呢?拉肚子了?” 赵小小傻笑摇头:“没啥。” 叶小曼站在鞋柜旁边,不肯进去,非得等赵小小来了才进去。 俩小孩对视一笑,藏在心里的秘密,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30-40 第31章 疯玩 生日之前的这顿晚饭还是凌一下厨在家做,三姐两口子最爱来蹭饭了,她们心甘情愿买菜买肉,既能给赵小小母女改善一下生活,夏风还能跟着蹭一顿。 洗碗这事夏风抢着做,其他人抢不过她。三姐夫出钱,凌一出力,三姐怀孕,赵小小是小孩,夏风去洗碗,倒也合理。 叶小曼虽然知道夏风是新老师,但夏风调来的时候,叶小曼已经退学了,所以她并没有太拘谨。 饭桌上,大人聊大人的,小孩说小孩的,凌一吃凌一的。 赵小小盘算着等她们俩吃完,还能去镇上玩。赵小小自己有零花钱,平日里没有用多少,好朋友来了,她就想着招待对方在镇上逛一逛。 茶水镇就在国道上,主干道是大马路,支路通往别的街道。因为茶水镇到底还是在大山里,所以大多数街道都在山坡上,有一条街全是服装、文具、精品杂货店,还有一些一元、两元店。 赵小小从自己饼干盒存钱罐里拿出十块钱来招待叶小曼,叶小曼看着盒子里的各种纸币、硬币,惊得瞪大眼。 “你有这么多零花钱呢?”叶小曼仿佛不敢相信。 在赵家,赵小小别说几十块零花钱了,就是几块钱几毛钱都拿不出来,因为赵家压根就不给她摸钱,交十块的学杂费给出去的零碎纸币,也要数得清清楚楚,多一毛钱都不行。 以前两个好姐妹,吃点小零食,还都是叶小曼的爸妈打工回来,给她点零花钱,她花钱买一毛一张的大辣片,还得两个人撕开分着吃。 谁能想到,短短半年,赵小小的生活就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 玩到时间差不多,天色渐晚,两个小的才蹦蹦跳跳回来。 茶水镇没有什么夜生活,晚上只有两家烧烤店开着,晚上基本没啥玩的。再加上赵小小家有宵禁,凌一要求赵小小至少得在晚上九点前回家。夏天是九点,冬天就是八点。 虽然凌一别的方面对赵小小并不严格,但就宵禁一点,她的态度很坚决。 前年开始严打**势力,但茶水镇毕竟是小地方,警力不足,镇上虽然没有特别可怕的黑恶势力,但一些小混混还比较多。平时打架斗殴,没抓着没人报案都算了事。 镇上时不时闹些事情也麻烦得很,有下水游泳淹死的小孩,也有夜晚喝酒生事打砸的混混,还有在街头拿刀子互捅的醉汉,更有偷抢一体的小团伙。这些偷抢的混子,不只是偷抢物品,也会偷小孩和女人,顺便干些人口拐卖的犯罪。 赵小小平时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好朋友不在,她也没人可以一起玩,都是早早就回了家。只有今天破例,带着叶小曼玩到了晚上八点多才回家。 回来的时候,凌一站在排排楼楼下等,什么也没干,就这么站在那儿。 茶水镇是没有路灯的,政府没钱修。天色渐晚,只有排排楼楼梯间的昏黄灯光。 为了省电,很多楼梯里的灯都会用声控,到了晚上,得咳嗽两声,或是跺脚拍手,才会亮个几秒。 于是赵小小两个走到排排楼坡下,就看见楼梯口的凌一,站一会儿又跺几下脚,模样滑稽,但表情又十分严肃。 赵小小手上也没表,有的店里也没有钟,她哪里知道几点了,只能依据外面的天色判断该不该回家。这夏天七八点外面还亮着,一不注意,两个人玩上头了,哪里还记得回家。 等走回排排楼的时候,天色一下就沉下去,就如同俩人的心一样。 完了,照以往的情况,晚回家肯定是要挨骂的。 就算是叶小曼在乡下,晚回家了,害得王婶满山地找她,回去肯定免不了挨顿竹笋炒肉。从长竹扫把上掰一根最细最硬的下来,又或者直接拿鸡毛掸子,撸一把,抽打身上肉最嫩的地方,既打得疼,又不会把孩子打受伤。 这茶水镇的小孩,谁不怕啊? 夏夜里除了白日的燥热散不去外,还有恼人的蚊虫,尤其是在灯下,那蚊虫跟轰炸机一样,围着凌一攻击。 凌一不堪其扰,她从没遭过这种罪,往身上用力拍蚊子的动静,都能让楼梯间的灯经久不息。 诚然,从去年冬天开始,赵小小就觉得她妈妈好像换了个人,脸变臭了,但脾气却变好了。从没有再训斥过她,更不曾打她,给她好吃好喝好穿的,甚至不再偏心,供她读书。 可是,看见妈妈站在楼梯口,被蚊子咬得烦躁的样子,赵小小还是忍不住心头一跳。 叶小曼拉着她,小声嘀咕:“完了,凌阿姨不会收拾你吧?要不咱们先别过去,等她走了我们再上楼?” 赵小小咬紧牙关,摇摇头:“不行,我们回去。” 俩小的走到凌一面前,凌一低头看着赵小小,赵小小不敢抬头看她,只露出害怕得发红的耳朵,和细弱的声音:“妈妈,我错了。” 说实话,凌一是真有点烦躁,因为蚊子,也因为赵小小,她在这楼梯口起码站了一小时,一般七八点就回来的赵小小,九点多还不见人影,凌一确实担心。 她现在化成人形后,少了很多系统该有的本事,比如检测剧情主角是否还存活。 但是凌一没有发火,因为她并不生气,只是用一种很轻又有些无奈的语气说:“嗯,知道错就不要再犯了,外面很危险,回去吧。” 说完,凌一走在前面率先上楼。赵小小这才敢抬头看凌一,只看见凌一转身离开的背影。 妈妈从没有对她说出这么无奈的话,赵小小害怕了,比挨打还要害怕,她怕妈妈不要她。 不顾身旁叶小曼放松的表情,赵小小快跑跟上凌一,抱着凌一的腰,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妈妈我错了,你别不要我,我会改的!” 凌一疑惑:“我为什么会不要你?” 赵小小不管,一个劲儿地哭,一个劲儿地认错求原谅。 最后还是楼上夏风听到声音下来找人,看见这母女站在楼梯口抱头痛哭,给赵小小好生一顿安慰,才止住哭。 凌一很无语,她啥也没干啊,赵小小为什么就哭了? 夏风瞪了凌一一眼:“孩子贪玩是正常的,你又何必因为这事吓她,教育孩子也不是这么教育的。” 夏风这一眼,说是瞪其实也不尽然,柔美的双眼倒显得嗔怪比责备更多。 最后还得是温柔的夏老师,三言两语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赵小小哄好,四人才上楼去休息。 赵小小这才知道,打从七点多,她妈妈就站在楼下等她回来了。三姨两口子吃了饭就回屯里,不然怕太晚了山路开着有些危险。 连成年人都知道天晚了要回家,她个小孩还愣是不怕,在外面玩到九点多才回来,确实让家里人担心了。就连夏风,也忍不住吊起一颗心,跟凌一商量,要是再等个十分钟,赵小小两个没回来,她们就出门去找。 好在人回来了,而且确实没有遇到什么坏事,只是玩得晚了点,夏风说了赵小小几句,凌一反倒什么都没说。 叶小曼看得瞠目结舌,要换做她奶奶或者她爸妈,她早挨骂了。而且要是等到全家人都去找她,找到了的话,少不了一顿打。 明明她要是失踪,家人铁定担心,可一旦找着了她,开头便是一顿打。就好像,爱的表达一定要次于情绪的宣泄。 晚上空调一开,再炎热的夏日都不如自家凉快。乡下夜里虽然比镇上凉快些,但也没有开了空调这么凉快。叶小曼简直不敢想,她和赵小小睡在有冷气的房间里,虽然门敞开着,但两人在屋里还能盖着被子睡觉,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凌一在客厅睡,简单把客厅的长椅收拾一下,铺上枕被就行,本来夏天就热,木长椅不用铺床单,直接睡上去还凉快些。 洗澡要在排排楼尽头的公厕洗,赵小小和叶小曼是一块去的,水是凌一在屋里给她们烧好,俩小孩自己提过去的。提桶怕她们提不稳摔了,所以用了四个开水壶,一人一只手提一个,木塞塞紧,洗多少,倒多少,冷水直接在公厕接,往桶里兑冷水,两个人四个开水壶的开水,完全够用了。 等到大人去洗,凌一就直接把开水倒桶里,提桶去洗了。 排排楼的公厕比学校那边好点,女厕有门,虽然里面只有隔板没有门,但至少能隔绝厕所外面的目光。 夏风平常都是等到凌一母女洗完了,她再去,不会和凌一母女一起。说来也奇怪,明明大家都是女人,凌一还是个生过孩子的女人,可夏风就是不好意思和她一起洗澡。不是说那种过于亲密的洗澡,就是那种在澡堂里目光交错的都不行。 总觉得,不管是她给凌一看到她的身体,还是她看到凌一的,都有种奇怪的感觉。 往常大家去洗澡都很早,而且茶水镇这边的人晚饭吃得很早,五六点就吃晚饭,大概是为了省一顿早饭,早午饭一起在十点多吃,下午饿得早,就只能早点吃。 现在等把赵小小两个接回来,又等到其他三人都洗完澡,已经接近十一点,公厕是一个人都没有。 排排楼的*走廊是没有灯的,连楼梯的那种声控灯都没有,只有尽头的公厕里有声控灯。 夏风提着两个开水壶走过长长的走廊,凌一提得动水桶,夏风提不动,她也跟俩孩子一样提着两个开水壶,到时候往里兑冷水调节水温。 洗澡的毛巾搭在肩膀上,香皂和小塑料包装的洗发水装在衣服口袋里。这种半个巴掌大的扁平塑料包装洗发水还挺好用的,像凌一一次用一包就够了,夏风的头发长些,还得用两包。 走过昏黄的长廊,只有左手边的房子透过窗有丝丝微光,但这样的微光很少。因为十一点,好多人都已经睡了。夏风快步走进公厕,松了口气,咳嗽两声,公厕的灯就亮了。 正当她一边洗澡,一边拍手亮灯的时候。突然,头顶的灯泡发出一阵滋啦的声音,好像电流声。 然后是非常轻微的一声“噗”,整个公厕就彻底没光了,不论夏风如何拍手跺脚还是咳嗽,灯都不亮,整个公厕陷入一种死一般的黑暗。 第32章 晚安 夏风抓着毛巾,缩在公厕最里面的隔间,这时候无比后悔自己选了最里面的位置,就算想靠着门口看看电灯开关都不行。 怎么办? 现在水还是热的,头发还在滴水,身上还有没冲干净的香皂泡沫。如果她摸黑洗快点也是能行的,毕竟,她已经把头发洗了,只需要把身上的泡沫冲干净,然后穿上衣服往外走就行。 听起来好像挺简单的,但当夏风慌忙火急穿上衣服,甚至都没完全冲干净泡沫,穿裤子的时候,意外出现了。 劣质塑料的凉拖鞋,一旦沾水都容易打滑,粗糙的地面和鞋底倒是不容易滑,滑的是光滑的脚底板和滋溜的鞋面。 哐当几声,夏风人就已经躺地上了,拖鞋卡在脚脖子那儿,脚趾还撞到了拐角的门框,摔地上屁股疼得要死,疼麻了都。 夏风强忍的怯意在此时已经变成了委屈,毕业离家大半年了,人生地不熟,虽然有同事帮衬,却仍免不了不适应不习惯。 好歹有对靠谱的合租母女,吃得稍微好点了,但环境依旧不怎么样。工资也就那点,自己要吃要喝,还管不住自己的善心,看见吃不上饭的学生又忍不住去帮扶一下,那点工资不够用,生活拮据,连拖鞋都欺负她! 无处发泄的委屈,最后化为愤怒,气得夏风抓起另外一只滑出去的拖鞋,狠狠地扔出去。 硬塑料的拖鞋砸落在地上,发出啪嗒的声音,公厕门口漏进来一丝白光,圆形扩大的白光照进厕所里,伴随着一个冷漠但熟悉的声音:“夏老师?你在里面吗?” 凌一是来公厕外面的水槽接水的,晚上吃的味重,俩孩子刚回来还没刷牙的时候嘴里闻着有辣条的味儿,估计半夜会想喝水,凌一就打算提前烧点开水冷着。 虽然水槽在外面,但公厕里一片漆黑,照理说这时候应该是夏风在里面洗澡,为什么里面没光? 凌一好奇地喊了一嗓子,得到的是夏风微微有些颤抖的回应:“噢,我在洗,我没事。” 凌一也没问她有没有事啊?结合刚才靠近时听见的动静,凌一便问:“是厕所灯坏了吗?” 夏风沉默了几秒,才小声地回了句:“嗯。” 凌一点头,放下开水壶,拿着手电筒进去。一进去,就看见衣服也穿得不怎么整齐的夏老师一屁股坐在地上,公厕一般都不太干净,没有谁会直接一屁股坐那儿。 再一看那滑到脚脖子的拖鞋,凌一大概懂什么情况了。 白光照在身上,夏风难受地抬手挡住脸,凌一赶紧挪开灯光,走到夏风跟前,把手电筒塞到夏风手里,自己转身就走。 夏风赶忙叫住她:“你去哪儿!” 因为有些怕,所以夏风的语气不复以往的温柔,反倒有些急。 凌一转身看她:“我去给你另外烧一壶开水,你这样子,恐怕要再洗一次澡。” 确实,公厕不干净,十天半个月没人来维护和打扫,站着洗都得生怕手脚碰到墙壁或地面。夏风刚才摔地上有些崩溃,一方面是又气又怕,一方面也是真的崩溃了,好不容易摸黑洗完澡了,一摔就白费了。 更重要的是,夏风也爱干净,在这样脏的公厕洗澡已经是极限了。现在直接摔在这样的地上,她直接崩溃了,索性摆烂一屁股坐实了。 “等一下,嘶~”夏风强忍疼痛,想要靠双手把自己撑起来,结果脚一用力,就痛得不行。 凌一逆着手电筒的光,微微眯起双眼,肯定地说道:“你崴到脚了。” 夏风紧咬嘴唇,她也知道自己崴到脚了,这下可好,别说再洗一遍,她连起都起不来了。 凌一蹲下来,弯腰抓住夏风的小臂,同时另一只手绕过夏风的背,搂着她的腰,说:“我扶你起来,手抓稳了。” 夏风忙摇头:“不不不用了!” 话刚说完,人已经被凌一稳稳地扶起来了。还好只是右脚崴到了,还能单左脚蹦跶。 夏风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了,凌小姐。” 凌一疑惑地歪头问:“为什么总是叫我凌小姐,好像顾客和服务员。” 夏风想了想,好像是因为凌一说她不喜欢被叫谁谁谁的妈妈,所以她就直接叫凌小姐了。 “那不然……”夏风心想,凌一今年也要27了,她才23,要不喊一声姐吧? “凌一,”凌一重复着自己的名字,“直接叫名字就行。” 夏风点点头,凌一自己都这么说了,那她也不客气了。 很难想象,两个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人,住了大半年,竟然第一次开口直呼姓名。平常不是称呼“你”,就是“凌小姐”,要么好像熟得不用叫名字,要么生疏得好像不认识。 把人扶起来,靠着墙站,夏风忍着不适,又倔强地把手收回来了,这里的墙可没有什么光滑的瓷砖,只有掉灰和浸水的墙皮。 在夏风站不稳之前,凌一迅速把手电筒捡起来。 手电筒对着夏风照,怕她不自在,对着外面照又怕引来外人好奇窥探。于是,凌一把手电筒对着天花板,灰白色的天花板,在手电筒圆形扩散的灯光照射下,竟然还能反射出一点微弱的光,倒显得整个厕所有了一点亮度。 这点亮度,看不太清楚人脸,但能看清轮廓,不至于摔跤。 凌一又伸手扶着夏风,问:“我叫小小来陪着你,我去再烧一壶水。” 凌一没有说扶着,而是说陪着。在夏风着急忙慌叫住凌一的时候,凌一就知道,一向成熟稳重的大人,也会有怕黑的时候。 夏风赶忙又摇头:“太麻烦了,烧水太久,我桶里还有点水,将就着还能洗一遍。” 确实,夏天本来就不用洗太热,开水壶里还有剩的开水没兑冷水,现在稍微洗凉点,也没什么。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凌一也不坚持,她点头说:“好,我站在这儿,你洗吧。” 夏风在昏暗的空间里瞪大眼:“啊?你站这儿我怎么洗?” 凌一反问道:“那我走了你不怕?” 夏风沉默,很想十分硬气地回一句“不怕”,但很可惜,大女人能屈能伸,她只能认了。 更何况,她现在脚崴了,得快点洗完澡回去看看严不严重。没有人扶着她,这澡还真不好洗。 于是,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凌一就这么笔直地侧身站着,扭过头去,不看夏风,免得对方尴尬。 夏风一边忍着痛,一边抓着凌一的手臂,借着凌一的力,勉强站着重新洗澡。 黑暗中衣料摩擦的声音,开水壶兑水、夏风头发扫过凌一肩膀,是一股特殊的水蜜桃香味,或许是夏风的洗发水味道。 可当凌一看向厕所里的垃圾桶,桶里的洗发水包装可怜兮兮地躺着,上面写着“玫瑰香型”,这味道不对啊。 那夏风身上的桃香是哪里来的?清新凉爽,有种说不出来的香甜。 温热的水汽裹挟着夏风身上的香味,仿佛雾气有形一般围绕着凌一。沾湿水的手,紧紧抓着凌一的手臂,修长的手指用力但又不敢抓疼了她,只能抓一下,松一下。 这是凌一化身成人的第一个夏天,她对夏天从来没有一个具体的印象,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人,她没有人的感官,她对夏天的印象来自系统录入的词条释义。 而在这时候,凌一记忆里的夏天,总带着特别的蜜桃香气。这是凌一认为的夏天的味道,也是夏风的味道。 凌一扭过头,黑暗中夏风只看得见对方清晰的下颌线条,以及站得笔直的身姿。头发简单的用一根头绳捆着,并没有扎起,而是随意地搭在后颈,侧脸的白皙脖颈清晰可见,即便在昏暗的空间里,夏风依然可以看见凌一修长漂亮的脖颈。 凌一不像夏风认识的任何一个“妈妈”,她不喜欢开口闭口老公孩子,她甚至不喜欢开口。凌一给夏风的感觉一点都不像离异的单亲妈妈,也不像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当然,凌一也不像男人。 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直让夏风对凌一没办法像对待其他学生家长那般自然,总觉得,凌一有时候看她的眼神,好像看得过于清晰,好像她内心的一些想法都暴露在凌一的眼里。 夏风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有时候,她不得不承认,凌一的这种“聪明”,在这时候,帮了夏风大忙。她看似冷漠,实则细心,会在听见动静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先出声询问情况,也会在她抬手挡住光亮的时候拿开手电筒,甚至是,听懂她羞恼话语中的窘迫,守在她身边。 夏风不喜欢沉默,总以为和人相处的时候没话说,显得尴尬。可凌一不同,夏风有时候单独和她待着,哪怕双方不发一言,夏风也不会觉得尴尬,就好像本该如此,保持安静,各做各的事,互不打扰,但又能在需要的时候直言求助。 从头到尾,两个人没再多说一句话。夏风艰难地洗完澡,重新穿好衣服,在凌一的搀扶下,两人回了家。而后凌一自己再折返回来,把落下的桶和开水壶全部提回去,顺带还把需要烧的水也给接够。 凌一刚到门口,正要换鞋进屋,就看见屋里夏风坐在她铺好的长椅上,赵小小和叶小曼踩着拖鞋哒哒哒在屋里跑,拿来红花油递给夏风。家里没有冰块,冷敷是不行了,只能先抹点药。 赵小小关心夏风得很,良师如母,在凌一不曾出现的原剧情里,赵小小最在乎的亲人,不是她的血亲父母,而是良师夏风。 两个小的围着夏风,夏风面带微笑,安慰她们俩自己没事。 此时的夏风,温柔如水,绝美的脸庞上是欣慰的笑。 凌一心想,她刚才帮了夏风,怎么没见夏风笑这么温柔? 晚上收拾得差不多了,凌一赶两个小的去睡觉,明天还要招待客人吃饭,早睡早起才有精神。 赵小小和叶小曼一人扶一边,把夏风扶回房间睡觉,比凌一积极多了。 夏风不忍拒绝两人的好意,虽然被扶着,但不敢像抓着凌一那么用力,总收了几分。 在进屋之前,夏风忍不住回头,正好和凌一的视线对上。 夏风嗫嚅着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直到全屋都关了灯,只有空调呼呼作响的声音。 为了省钱,全屋只用一台空调,想吹冷气,就得把门敞开。不管是凌一的主卧还是夏风的次卧,都是大敞开门。 凌一躺在客厅长椅上,正要睡着之际,听见有人下床,踩着拖鞋蹦蹦跳跳的声音,一抬头,正好听见夏风小声问:“凌一,你睡了吗?” 凌一回了一句:“快了。” 夏风尴尬地道歉:“不好意思,打扰到你睡觉了。那个啥,今天晚上……谢谢你了。” 凌一在黑暗里只看得见夏风在门口的身形轮廓,她淡淡地回了句:“不客气。” 夏风舒了口气,语气终于恢复轻柔:“那……晚安,祝好梦。” “晚安?”凌一头次听人这么跟她说,既觉得新鲜,又有种心痒痒的感觉。奇怪,她哪儿来的心? 第33章 宴席 本来凌一是打算在家自己做一桌子好菜招待客人,主要就请了三姐两口子,王婶一家,叶小曼的爸妈在外打工,家里就王婶、叶阿公、叶小曼弟弟。叶家四口人,凌家四口人,外加一个夏风,总共才九个人,在排排楼的客厅一张圆桌子刚好坐得下。 但是令人没想到的是,早上凌一刚要去买菜的时候,就在楼梯间碰到了将要下楼的刘大姐。 刘大姐听说凌一要给女儿庆生,热情得很,说也来帮忙做饭做菜,这下好了,刘大姐一家也来的话,那客厅怕是坐不下这么多人。刘大姐一家人不少,周洋周海两兄弟,她老公,她公公婆婆,这再怎么也要坐两桌,就凌一她们租的房子,一桌够呛,两桌想都别想。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刘大姐虽然偶尔热情过头,但不得不说,她确实帮了凌一和夏风许多。 年后凌一的凉菜店和裁缝铺稍微有点起色,屋子的房东知道了有些不高兴,拿她的居民住房来开店,那可就不是一个价钱了。 所以当时的房东来收下个月房租的时候,就委婉地提了涨房租的事。 说实话,凌一挣的钱也都是辛苦钱,每天起早贪黑地卤肉拌菜,熬更守夜地缝补做衣裳。她挣的钱,一要供赵小小读书,二要维持两母女的生计,三呢还要存点钱添置家具。这房东不算实在,凌一三人搬进来的时候,家具少得可怜,连冰箱都没有,空调还是凌一夏风凑钱安装的。 当时刘大姐就在凌一屋外,正打算称点肉菜回去,结果刚好她就和房东认识,两人聊了好半天,刘大姐硬是给人劝住了涨房租的事,只不过,凌一这边得三个月交一次房租,不能像之前那样一月一交。 不止这点忙,平日里刘大姐还常让她家周海送点吃的下来。有时是她们家自己熬的猪油,又或者是炖煮的海带猪蹄汤,总之,凌一光是从周海送下来的食物,都学到不少菜的做法。 没有提前请刘大姐,属实是因为凌一忘了,或者说,她好像压根没想起来这一茬。 没办法,人家平时帮衬许多,不可能你一点回礼都没有,于是今天本打算在家庆生,也只能换到外面去。 三姐来的时候,听夏风和凌一在商量去哪家订两桌子菜,她也来劲儿了。 三姐和三姐夫是吃惯了好东西的,在家吃凌一厨艺好,她们没啥可挑剔的,但要去外面吃,那可得选好的。 最后选中了镇上一家专门做宴席的饭馆,订了两桌子菜,肉菜占大多数。 每桌的菜都一样,十几个人分两桌坐,本来刘大姐想让她老公和三姐夫几个男的抽烟喝酒的坐靠空调一桌,结果她儿子周海想和夏风坐一桌,夏风又只和凌一、赵小小熟,三人要坐一桌,三姐又要和凌一、赵小小坐,所以这一桌靠空调近的一桌,是男女老少都有。 刘大姐和王婶还有她公婆、两家的孙子,外加一个刘大姐的老公,这分桌还是她们第一次碰见。 三姐夫本来戒烟很久了,年初那会儿回凌家,又被凌家男亲戚们带着开始抽烟,现在三姐快生了,他也不敢当着三姐的面抽烟。 周海更是怕在夏风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压根没带烟出门。 赵小小要和叶小曼坐一起,她左边是叶小曼,右边是凌一,凌一的右边就是夏风,夏风右边又是献殷勤的周海,总之主打的就是混乱。 周海这人是真看上了夏风,一个劲儿地找她搭话,只可惜,到底因为两人家境相差太大,聊的话是南辕北辙,常常夏风说她大学的事,周海就说他哪个初中同学辍学不读书反而当上了大学生的老板。 夏风说新的扶贫政策,周海说镇上开了家新的ktv;夏风说今年有好多沿海企业来Y省建厂,周海说他想出去打工。 两人是你说你的,我聊我的,能对上一句话,就算不错了。 倒是三姐两口子,听到夏风说的沿海企业来Y省建厂,两人正挑着菜呢,不由得对视一眼。 Y省就是她们土生土长的省份,茶水镇隶属于柳川县,柳川县属于盘龙市,而盘龙市属于Y省。Y省在全国是经济排名靠后的贫困省,柳川县更是贫困省中的贫困县。 三姐夫的老家G省则是经济发达的沿海省份,G省不仅经济发达,而且人力资源也相当丰富,好多Y省的人打工,除了去省会城市梦城,那就是去G省。 夏风虽然是城里人,但她也没敢选离家太远的省份去支教,不然怕去了乡下连方言都听不懂,更难受。所以她才来了自己所属省份下的贫困县中的贫困镇里,至少能听得懂一点方言,饮食各方面也能更快适应。 不像三姐夫,G省方言和Y省方言那是天差地别,不说普通话,那就完全没法交流。 过年那会儿,三姐夫自己说着一口还算标准的普通话,和凌家那群男人的着方言塑料味的普通话沟通,交流困难得很。 所以三姐夫和凌家、周家的男人们都聊不来,他们的文化水平不高,普通话更是塑料且尴尬,还不如和老婆小孩坐一桌,至少小孩子的普通话还稍微标准些。 夏风是当老师的,人又是城里来的,普通话标准得很。三姐夫听夏风提起建厂的事,和三姐对视一眼,还有夏风开头提的扶贫一事,三姐夫看向夏风,夏风朝他微笑点头。 凌一既能说普通话,也能说方言,她听夏风说这些,以为只是随意闲聊,却没想到,三姐两口子表情有些微妙。 沿海企业,好像三姐夫所在的G省就是沿海省份,怎么,三姐夫的企业也要来Y省建厂吗? 可是在原剧情里,好像没有这回事? 凌一找了找原剧情,由于原身并未带着孩子离婚,所以也没有过年回凌家的事,原身是等过了十五元宵才回的娘家,结果那时候三姐两口子早就走了,压根没碰上。所以在原剧情里,根本没提这两口子的事。 而且本来要被迫退学的赵小小,早该在凌一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死去,由穿越者代替的赵小小,则会通过自己的智慧,找上了夏风求助。夏风见不得这么聪明的孩子就因为家庭原因放弃读书,于是自己出资资助了赵小小,并且给赵小小申请了住学校宿舍。 后面赵家人在夏风的劝说下,又听说可以不用付赵小小住宿的钱,心想着免费住不就等于占便宜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才让赵小小继续读下去。 如今虽然剧情偏离了太多,但D国原本的政策应该不会发生太大变化。 凌一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夏风,询问:“夏老师你说的扶贫政策,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风一愣,没想到凌一会关心这些事,她跟好多人说这些,她们都不爱听。你看那周海,夏风提这些,他就只会转移话题。 但既然有人关心自己提的事,夏风还是高兴的,扭头和凌一说起了这个政策。 三姐两口子虽然没插嘴,但也都竖起耳朵在听。 原来是今年四月份新出台的政策,除了国家出钱扶贫外,还会给予一些资助扶贫的企业减免税收的优惠。而扶贫除了政府一对一给乡镇贫困户扶贫外,还有定向的教育资源扶贫,和一些名人富人做慈善捐修学校差不多。不同的是,企业捐助的这部分钱或者是帮忙修学校、图书馆、宿舍等是免税的,除此之外,还能给予企业自身额外的税收减免。 周海听得头大不已,说不出话只能来回几个“好”字应付,夏风是越说越起劲,她还和凌一说,她们茶水镇小学和初中都有企业一对一帮扶资助,说是要给建学生宿舍,以后那些大山里的孩子,就不用每天天不亮从山里走到镇上来上学,能直接住学校宿舍。不止如此,学校里还有一对多的资助名额,专给学生的,那些城里的、有钱的,资助学生读初中、高中甚至是大学,前提是你能考得上,一年资助一定的学费和生活费。 如果赵小小上初中后,成绩好了,或许也能申请这个名额,到时候,凌一一个人供孩子读书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赵小小初中时的大部分开销是夏风资助的,但是上了高中压力就大了。普高还好,一学年两千多学费,不算什么班费、校服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普高尚且如此,职高就更贵了。 所以赵小小的高中,也是有人资助的,只不过这个人,原剧情里没有提,只说了是一个有钱的企业家。而且也不是一对一的资助,而是那个企业家资助了茶水镇初中好多个学生,但是只有赵小小考上了好高中。 有钱的沿海企业家?凌一的目光转向低头干饭的三姐和三姐夫,两人心虚地低下头去,恨不得把脸埋进饭碗里。 这个企业家,不会是三姐两口子吧? 凌一没有傻到在饭桌上问三姐,如果在原剧情里是三姐两口子资助了赵小小,那么现在以她们之间的关系,大概率不会有改变。这种事打不打听都没有太大影响,凌一就没那么好奇。 因为只有两桌菜,而且叶家和周家两家人来吃饭,凌一都没有收她们的礼钱,这也算不上大宴,所以中午没吃完的饭菜,干脆就打包带回去自己一家人晚上吃,不需要留在饭馆里再给客人们吃晚上那一顿。 三姐说要跟去排排楼坐一坐,反正她下午没啥事,还不如跟两个小的一起玩。 周海自然也要回排排楼,她们一家都住三楼呢。为了能和心上人相处多一点,周海干脆和三姐提议,下午打麻将,就在客厅打,小孩玩小孩的,大人玩大人的,至于凌一,她玩不来麻将,也不爱玩,想干嘛干嘛去。 三姐也好久没找人打麻将了,这G省的麻将规则和Y省略有不同,她还是习惯老家的规则,经周海这么一提,瞬间就来劲儿了。 一行人慢悠悠往家走,另一行人则气冲冲往这边来。 第34章 意外 赵家伟昨天得知前妻要给女儿庆生,他哪里肯错过,女儿是自己的女儿,前妻是自己的前妻,哪有不请他的道理,爸爸给女儿庆生,那不是理所应当吗? 所以,哪怕凌一没给好脸色,还丢下儿子和他走了,但他还是要找上门去吃这顿饭。他吃的是饭吗?他是来见老婆的。 结果可想而知,赵家伟也不是个能早起的主,从大山村到茶水镇不管是走路还是坐车都要不少时间,他又因为起不来错过了王婶一家出门的时间,只得自己带上赵轩耀坐三轮车进城。 排排楼好找得很,赵家伟只知道凌一目前租住在排排楼,但等他人到了排排楼,看见两边都是排排楼,具体凌一住哪一边、哪一层、哪一间,他还真不知道。 赵家伟没办法,只好先就一楼的住户打听情况。 这一片区数凌一家的拌菜最好吃,也最实惠,好多人家也都认识她。赵家伟稍微一提名字,说自己是凌一老公,都不说前夫,邻居们就懂是哪家了,给他指了路。 但很可惜,赵家伟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凌一因为客人较多,打消了在家庆生的念头,带着大家下馆子去了。 赵家伟找到凌一家门的时候,只看见两张招牌和紧闭的门窗。 赵轩耀饿得不行,拽着他爸要买吃的,赵家伟又不想错过凌一回来的时候,只好拦住一个挑扁担卖凉面的人,两父子吃了点东西垫肚子。 一碗凉面一块五,两碗就是三块,出来时又坐了三轮车用掉一块钱。还没等找到凌一,就先花了四块,赵家伟心里直滴血。 四块钱啊?最便宜的西参烟才三块钱一包,他都能买包烟了。 今天光是花钱,就让赵家伟一肚子火了。他上半年出去干活,一分钱没拿到,想追债,人家都跑了,他都没地儿追。灰溜溜回老家,也没找到正经的活干,在家种地累得半死,地里的粮食和蔬菜也仅够自己一家老小吃,卖也卖不到几个钱,一天挣个几块钱都算不错了。 赵家伟听楼下的邻居说,凌一开的卤菜店,光是一斤卤肉就得七八块,每天不知道得挣好几十。假如每天挣三十,一个月那就是九百块,他出去打工累死累活一个月也才一两千块钱,怎么凌一赚钱就这么容易? 他只看见了凌一离了他日子还过得不错,有钱赚有地方住,却不知道凌一住着连厕所和水管都没有的屋子,冰箱没有,空调也只能和人搭伙买,当天卖不完的菜就得自己吃了,赵家伟只看到进账,没看到凌一做这些凉菜卤肉天不亮起来烧开卤水,每天投进去还有那么多成本。 赵家伟是满心不甘等在楼下,和人闲聊的时候,又听人说,经常有个年轻瘦高的男人去光顾凌一家的生意。一开始赵家伟以为是他认错的三姐夫,就说那是他三姐夫,不是别人。但是又听对方说,那男人是一个人去店里的,听描述,那长相和年纪不像三姐夫。 毕竟,三姐夫去哪儿都带着三姐,三姐挺着个大肚子,非常明显。 其实,那人口中的年轻男人确实不是三姐夫,而是周海。 周海是常借着买凉菜的由头去和夏风说话,没想到被不知情的人,错认为对凌一有意思。那人也分不清那家店是凌一在经营还是夏风在管,毕竟两人都年轻漂亮,住在一起,好多人连谁是谁都没分清,更何况分清谁离了婚谁没离。 而且,好多人看凌一那“死人脸”,哪有为人妻子的样子,反倒是温柔的夏风,更像是会喜欢男人的样子。 于是,赵家伟在楼下听这些人说周海怎样追求夏风,在他看来,竟变成了前妻和外面的年轻男人勾勾搭搭。 他就说这凌一怎么这么着急离婚,明明两人也没吵大架,再多的问题,以前不都忍过来了,为啥今年就要闹到离婚的地步,果然是在外面有人了! 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不想要男人,只有可能不想要他这个男人,还有别的男人存在! 凌一不仅自己离了婚,竟然还带着他的女儿去和那个男人勾搭,她知不知道,后妈顶多苛待打骂前妻的孩子,但继父却有可能伤害骚扰前夫的女儿! 赵家伟自己是男人,他脑子里关于男人能干出多么没下限的事一清二楚,以己度人,说的就是他。 在怒火冲天等待凌一回来的时候,赵家伟终于看见了凌一一行人从街口走来,旁边邻居给他指了指那个年轻男人是谁。果然,那个年轻男人不是三姐夫,而是一个他没见过的男人。 周海好歹也是仪表堂堂,平常要在信用社干活,酷爱穿西装或衬衫,再打上领带那叫一个气派。 真正有钱的三姐夫反倒是短袖沙滩裤外加一双人字拖,不谈生意的时候和街边闲散人员没什么区别。 聪明人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再生气也要问清楚了再发难。但有的人,又蠢又穷,也是有道理的,这世上总不缺蠢货和莽夫。 赵家伟怒气上头,抢过嘴碎邻居的洋铲,抡得呼呼作响,直接朝凌一冲过去。 此人来势汹汹,是个人都知道他要直接动手,嘴里还大喊着“我要打死你这个娼妇”。 赵家伟手里的洋铲和一般的簸箕还不同,城里人用的簸箕好多都是塑料的,又或者是铝制的,可乡下人用的洋铲那是实打实的铁锹,既能用来田间刨地,也能用来在屋里铲垃圾。 要说打架,凌一不见得占下风,她那卤肉的大铁锅,深半米,装满卤水和肉菜,几十斤绝对是有的,她都能自己抬上抬下,可见平时力气有多大。 可关键是,赵家伟手里有个洋铲,这一铲子要是落人头上,不打得头破血流不算完。 赵家伟的目标也相当明确,他就是冲凌一来的,丝毫不给大家解释的机会,旁人甚至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发难,就因为他女儿庆生宴不请他吗?至于这么小气吗? 一时之间,人仰马翻,谁拦他,他就给谁一铲子。小孩子吓得尖叫哭泣,大人们去拦反倒挨了几下。 凌一可不怕他,硬生生挨了一铲子,被打到肩膀上,她反手去夺赵家伟手里的洋铲,一肘子击打到赵家伟的喉咙上,打得他又痛还忍不住干呕,手上力气顿时就松了。 凌一顺利夺过洋铲,正要回击,给赵家伟头上来几下,却听见三姐夫的尖叫声。 “老婆!老婆!” 原来是混乱中,三姐不知道怎么,被赵家伟一铲子差点误伤,吓得摔倒在地,受到惊吓刺激,又摔疼了,竟然羊水破了。 凌一心头一紧,赶紧转身,顾不上收拾赵家伟,赶到三姐旁边。 三姐已经痛得满头大汗,抓着三姐夫的手,不住地哀嚎:“好痛!肚子好痛,下面也好痛!” 三姐夫急得不行,要把人扶起来:“快快快,帮忙扶上车,我们开车去医院!” 凌一立刻按住三姐夫的肩膀:“车子停哪儿的?” “就在街边上,”三姐夫急得甩开凌一的手,“别说那么多了,快来帮忙啊!” 凌一看了眼三姐,再看一眼其他人,大家都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王婶一家也来帮忙,但慌得很,有些六神无主,凌一反倒冷静得很,她推开四周围拢的人:“别挤着她,给她腾出地儿呼吸空气。开车去县里,少说也要两个小时,县里有红绿灯斑马线,不知*道又要耽搁多少时间。有这时间,不如来个人跟我把三姐抬到镇上医院去,直接就在镇上生了。” 其实,茶水镇哪有什么大医院,只有一家镇中心卫生所,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私人诊所。 三姐夫已经慌神了,他可不敢让老婆在这种小地方生孩子,医疗条件这么落后,万一出什么事呢? 可要是三姐真的撑不到去县医院,路上耗费的几个小时,耽误了时间怎么办? 这是个两难的决定,凌一当机立断,从旁边一家副食店接来一张木梯子,招呼三姐夫:“把她扶到梯子上,我们直接把人抬到卫生所去。” 茶水镇不大,很多重要的场所都在国道上,也就是镇上的主干道。不论是镇中心的卫生所,还是镇政府,又或者是派出所,都在一条街上。 排排楼对应的是主干道通往农贸街的支路,是一条下坡路,小汽车不方便进来,但是往上坡走几步路,就能走到主干道上。 确实,如果两三个人抬,反倒比直接开车快一些,因为卫生所就在不远处。 三姐夫很纠结,但是凌一不给他纠结的时间,三姐夫还没动,凌一就又使唤周海和王婶老公帮她把三姐抬到梯子上。 木梯子当然不舒服,但要是人背过去,怕把肚子给挤到,几个人抬也怕抓不稳手脚,还不如稍微膈一下,忍忍就到卫生所了。 凌一严肃起来,气场特别强,别说周海这个年纪只小她一岁的人,连王婶老公,大她二十岁,也被她的气势唬住了,脑子一片空白,稀里糊涂地帮忙把三姐抬上木梯子。 一行人抬着哭天喊地的三姐,乌泱泱往卫生所去。 赵家伟被凌一抢过洋铲后就躲到了一边去,他儿子赵轩耀刚才躲一旁,现在才跑出来,抓着赵家伟的裤子说:“爸爸,我们还去找妈妈吗?” 赵家伟看着地上那一滩,不知道是羊水还是血的东西,吓得脸色煞白,抓着儿子就跑了。 四周看热闹的人指着赵家伟,嘴里不知道在说什么。 虽然不清楚赵家伟和三姐的关系,但闹成这样,一旦出了人命,赵家伟怕是脱不了干系。 指挥众人把三姐送去卫生所,凌一和三姐夫都被赶到了外面,三姐在里面生产,叫得撕心裂肺。 如果按结果来看,赵家伟这一下要是害得三姐一尸两命,那他肯定是脱不了干系,甚至可能坐牢。他一坐牢,凌一这边就清净了。 但凌一不想要这样的结果,三姐不应该这么死去。而赵家伟这种人,就算坐牢了,也最多关几年,出来后说不定还会寻仇。 无论如何,凌一不希望三姐死。即便没有后面的坏结果,她也不希望三姐死。 第35章 生产 三姐被推进产房后,在里面整整哀嚎了几个小时,痛晕又疼醒,等在外面的人无比心焦。 赵小小和叶小曼两个还是孩子,已经吓傻了,缩在冰冷的医院长椅上。 夏风也是第一次碰见这种事,她是读过书的,有见识也知道生产是件不容易的事,可她完全没想到这么痛苦,光是听三姐的尖叫,她就听得头皮发麻。 三姐的痛哭哀嚎从一开始的尖锐,到后面的嘶哑,外面的人听了都忍不住胆寒。 生产可能是个漫长的过程,所以晚上那顿怕是没办法再招待王婶和刘大姐一家,她们两家陪着等了一会儿,也帮不上太大的忙,最后只能各回各家。 凌一几个倒是没走,她守在外面,三姐夫是外地人,有时候听不懂茶水镇人的方言,凌一在,才算有个人能帮上忙,不管是办理住院手续,还是交钱啥的,有凌一在,三姐两口子才不算孤立无援。 只是,凌一是大人,守在这里还好,赵小小还小,她守在这里不起什么作用,反倒要让凌一分一份心去照顾她。 所以凌一拜托夏风带着赵小小先回去,她们中午打包的饭菜还能热了晚上吃。夏风虽然不擅长在厨房忙,但赵小小会热菜煮饭,一大一小有个照应。 安排好一切,夏风也牵着赵小小走了,凌一跟三姐夫一起去把手续办了。 卫生所不像大医院那么多复杂的程序,基本上也就是签个字、交个钱的事。卫生所总共两层楼,一楼有门诊和急诊,二楼是病房,中间有个院子,院子连通大门,里面停着镇上唯一一辆救护车。这辆救护车很小,比一般的越野车还小,主要是为了能去到茶水镇附近各乡镇,有些土路不好走,车子大了反而进不去。 三姐夫交钱办手续的时候,跟护士说什么一切都用最好的,但卫生所的条件也就那样了,再好能好大哪里去。而且,什么都用最好的,你跟人家药房的护士说有啥用,你得跟产房里的医生说。 三姐夫是经手了不少大生意,也见过大风大浪,但守着老婆生产还是第一次,而且这次的生产还不是正常的顺产,而是刺激之下的早产。 这比预产期早了两个星期,而且还出了这样的意外,不知道能不能母子平安。 三姐一直生产到晚上八点,还没结束,凌一肚子饿了,她猜三姐夫也是,劝了一句对方不为所动,凌一也不废话,转身就走了。 凌一本想就在卫生所外面随便找家面馆吃晚饭,不过这都八点了,外面面馆全都关门了。 倒是有一些小饭馆开着,可开在卫生所附近的饭馆,价钱都比普通饭馆贵一点,而且味道也很一般。 凌一走过一家,拿起塑封满是油的菜单看了一眼,又立刻走了出来。 下一秒,凌一就看见一个端着铁饭盒,匆忙往里走的身影。 “夏风?”自打夏风说不用时刻叫她老师后,凌一就改口了。 夏风往里冲的劲儿一下停住,回头,脸上带着笑,清亮的眼眸如夏夜繁星:“你在外面啊,我给你和张哥带了饭来。” 三姐夫姓张,三姐偶尔会管他叫老张。夏风当然不能跟着三姐叫对方老张,也不适合跟凌一喊姐夫,只能叫张哥。三姐夫大夏风八岁,喊声哥也不过分。 凌一视线往下,落在夏风的右脚上,问:“你的脚没事吧?” 昨晚夏风扭到脚,还好及时抹了药,今天还有些痛,但能走路,回去的时候,慢慢走也还好。就是来的时候有些急,总担心饭菜冷了。 铁饭盒分两层,是扣式的老饭盒,说是铁,其实应该是铝,重在便宜,保温性能就不好说了。 还好排排楼离卫生所不远,夏风走快点就不用怕饭菜冷。可是,走快点,脚开始疼了,夏风忽略掉脚疼,举了举饭盒示意:“我早就没事了,走吧,进去里面吃。” 外面热,卫生所里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也没听见空调外机的声音,偏偏就是要比外面温度低不少。 凌一走过去,自然而然接过饭盒,扭头一看夏风有些不太自然的走姿,她靠近夏风一些,朝夏风伸出胳膊肘。 夏风一愣,凌一默默地看着她,没什么表情,但夏风却从对方的肢体动作中看出了一丝体贴。 夏风莞尔一笑,手搭上凌一的胳膊,挽着对方胳膊往里走。 三姐夫虽然吃不下饭,但人家都把饭送来了,多少还是得吃点。 两层的铝饭盒,上面是给三姐夫的,下面是给凌一的,饭盒里装的饭菜都一样,左边是菜,右边是饭。 饭是赵小小煮的,软硬适中,菜也是赵小小热的。因为都是中午打包回来的剩菜,所以也不需要什么厨艺,往锅里一倒,开火加热,稍微用锅铲翻炒一下就行。 叶小曼下午就跟王婶回家了,要是让赵小小一个人来送饭菜,夏风总觉得不放心,干脆就自己亲自来送,至少,她是个成年人。 夏风走得急,再加上盛夏本来就热,饭菜热乎着,凌一三下五除二吃完自己碗里的,三姐夫还在唉声叹气。 夏风也不能久待,家里就一个小孩,她和凌一至少有一个得回去。 夏风脚不舒服,凌一肯定让她先回去,自己再守一会儿三姐。 夏风点头同意,也不和凌一客气,她本来和三姐一家的关系就浅淡,和凌一也只是合租的关系,能平日里帮衬一二算不错了。 哪怕是在盛夏,八九点天也黑了,凌一跟三姐夫打了声招呼,就去送夏风回去。 从卫生所往排排楼走的路不长,但是因为茶水镇经济不咋地,没什么夜生活,八九点大多数店铺都已经关门,这一路回去,连路灯都没有,乌漆嘛黑。 夏风是很怕黑的,她不仅怕黑,还怕鬼。在她读书那会儿,经常传看一些杂志,上面有伦理道德故事,也有恐怖且无逻辑的鬼故事。 虽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但那鬼也是人死后变的,活人尚且有好人坏人,那鬼不也应该有好鬼坏鬼吗?好鬼或许不会伤害无辜的人,那坏鬼呢? 反正,哪怕这辈子活得还算敞亮,夏风也依旧怕鬼。 至于凌一,她压根不认为有鬼存在。夏风是该世界土生土长的人,她的思维皆以本世界为基础。可凌一是修复局的系统,她知道这宇宙中还存在着万千世界。 其中当然不乏存在牛鬼蛇神的世界,但很显然,夏风所在的世界不是。 就算是,凌一也不怕。 但是某人跟她一起走着,挽着她的那只手抓得越来越紧。 在疼痛感上来的同时,凌一终于出声提醒:“夏风。” 夏风吓得肩膀一跳:“哎?” 凌一扭头看她,认真地说:“你应该知道的吧?这世上没有鬼。” 夏风点点头:“我知道啊。” 夏风好歹是大学毕业,接受的是正儿八经的科学教育,凡事要讲究科学,没看她们一路走过来,走进排排楼所在的小街,墙上还有“讲科学、破迷信”的喷漆吗? 夏风嘴硬道:“可我又不只是怕鬼,我是怕黑,谁知道黑暗里藏着什么,有变态杀人狂怎么办?” 这么个平静又贫瘠的小镇上,会有变态杀人狂? 凌一不戳破对方,而是在终于抵达排排楼时,拍了两下手,楼梯间的灯就亮了。 有了光,夏风就好受很多,她这才松了口气,也才发现。原来一路走来,她不仅是抓凌一的胳膊越抓越紧,还不知不觉地把头靠在了凌一的肩膀上。 两人身形差不多,头靠在一方肩膀上,另一方的脖子应该会有点不舒服,可一路上,夏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现在有光了,夏风赶紧挺直腰板,轻咳两声,掩饰尴尬。 谁知,凌一压根没在意这一点,夏风偷偷扭头去瞧凌一的表情,只看得见对方一如既往冷淡的侧脸。 夏风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回想了刚才她靠在凌一肩膀时的感受,好像还挺……有安全感的。 送夏风回家,凌一拿上了毛巾脸盆等洗漱用品,如果三姐今晚还生不下来,估计两口子都要在卫生所住,临时去买,连小卖部都关门了,没地儿买。 回来时凌一没什么感觉,现在一个人走到楼梯间,灯在她下楼的脚步声之后亮起,她突然回头看了眼家门。 排排楼的走廊没有灯光,公厕灯也坏了没人修,凌一突然想到,从家到卫生所总共也就两三分钟脚程,回来时天当然是黑的,可去时,也不见得亮到哪里去。 也就是说,夏风送饭来的时候,天就已经黑了,她是一个人走过这一段没有光,也没有人的路。 凌一看着这一排房子,零零散散有些昏黄的光亮从各家窗户中露出来,独属于她家的光也在其中。 所以,夏老师给她送饭,也是卯足了勇气来的吧? 等凌一回到卫生所,三姐夫人不在走廊,她听见里面传来三姐两口子的说话声,还有医生护士走来走去的动静。 三姐正好被推出来,将要被送去病房。看样子,是在凌一走的当口,正好结束了生产。 凌一走上前,问:“怎么样?” 三姐面无血色,满头大汗,衣服早就被汗水浸湿,除此之外还没来得及换的裤子和衣摆也有着明显的血迹。 三姐实在没力气说话,只是朝凌一摇了摇头,三姐夫在一旁也跟着脸色发白,好像他也生了一样,声音颤抖:“你姐没事,母女平安。” 这八个字,让凌一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吊在心口的巨石终于放下。 转到病房的三姐,终于有力气喝点水吃点东西,饭菜还是三姐夫刚才没吃完的,温热着,用力生孩子生了十个小时,人像被扒掉一层皮一样。 三姐夫一边忙前忙后给喂水喂饭,一边挨护士的骂,说产妇不能吃这么重口的饭菜。不过眼下这个点了,也没别的可以吃。 三姐有力气说话后,闹着要看孩子,护士只好给她又抱过来。 凌一傻愣愣地站在一旁,看了眼三姐的女儿,脸皱巴巴的,还沾着不知名的液体,凌一没忍住,吐槽道:“有点像猴子。” 三姐用尽力气瞪她一眼:“你放屁!你小时候能好到哪儿去,你刚生下来的时候也跟猴子一样,而且十岁前你都黑不溜秋的,还是只小黑猴。” 三姐夫见三姐有力气骂人了,终于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笑着跟凌一说:“四妹,今天真得感谢你吧,得亏你让人把我老婆送来卫生所,人医生都说啊,要是真让我给送县里去,怕是在路上就……” 后面的话,三姐夫就不说了,怕说出来不吉利。 凌一淡定点头:“人没事就好。” 凌一把洗漱用品给人放下,三姐一家三口今晚还有接下来好几天都要在卫生所病房住,这些东西都用得着。 三姐抱着孩子,还不忘看了眼凌一,虚弱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慈爱:“你赶紧回去吧,都这点了,不用守着我,有你姐夫在,啥事我使唤他就行。小小估计还在家等你呢,回去吧回去吧。” 有的人说话总爱重复,既是叮嘱,又用着云淡风轻的语气,凌一一开始不理解,后来也渐渐懂了这话语中饱含的感情。 第36章 离开 凌一回家后,赵小小和夏风都还没睡,两人记挂着没回来的凌一,也担心着卫生所里的三姐。 得知三姐母女平安后,赵小小高兴得蹦了起来,夏风长出一口气。 幸好有惊无险,不敢想象要是三姐出事,今天夏风见到的那一幕,可能就会成为她心里抹不开的阴影。 赵小小缠着凌一问新妹妹长得可爱吗,凌一想了想新生儿的长相,老实说:“有点丑,像猴子。” 赵小小一愣,可惜地“啊”了一声。 夏风瞪了眼凌一:“小孩子刚生下来都那样,再说了,小婴儿管她可不可爱,在自己妈妈看来,都是最好看的。” 凌一回想起三姐面带微笑看孩子的样子,她从来没见过三姐那般温柔慈爱的模样,不管是原身记忆里的三姐,还是她最近半年相处的三姐,雷厉风行、牙尖嘴利,哪有半点温柔的样子。 虽说有句话叫为母则刚,但凌一却觉得,有的人是为母则柔。当了母亲之后,便有了软肋,心也有了柔软的一块地方。 时间已经不早了,三人洗洗睡,赵小小临睡前,还缠着凌一问,为什么妹妹出生,她这么开心,当年她弟弟出生的时候,她虽不懂事才三岁,却一点也不开心,在长大之后,更是只隐约记得有的长辈告诉她,有了弟弟,爸爸妈妈就不爱她了。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凌一看着赵小小躺床上后还喋喋不休的样子,肯定地说:“因为你爸妈不懂得爱人,她们谁都不爱,只知道算最简单的账,认为生儿子是最容易的养老投资。” 赵小小转过身看着凌一,问:“那妈妈你现在懂了爱吗?” 这要凌一怎么回答,她现在当然不懂爱,她就是个系统,哪里懂什么是爱。 但当着赵小小的面,凌一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差不多吧,快睡觉,明天带你去看妹妹。” 果然,赵小小一听明天可以去看妹妹,高兴得立刻把爱不爱的问题抛之脑后。 通畅的房间里,人说话的声音再小,于寂静的夜里,都会清晰地传入屋里每个人的耳朵。夏风听着赵小小和凌一的对话,想起爱和不爱的问题。 凌一在回避这个问题,为什么? 第二天一早,凌一做了早饭,三人在屋里吃完,凌一又给三姐两口子下了面。 上午赵小小陪着三姐看妹妹,中午的时候,还没等几人商量吃什么,昨晚上得知消息的凌家爹妈就赶来了镇上。 昨晚三姐母女平安,三姐夫还是打电话通知了岳父岳母。凌家原先是没有电话的,还是三姐两口子回来后,觉得没有电话不方便,才出钱给安装的,现在凌家成了七里屯唯二的拥有自己电话的家庭。 要说凌家爸妈不爱三姐,但她们又是凌晨几点钟,在七里屯没有车到镇上的情况下,硬是靠两条腿走出来。凌家爸妈比赵家老两口还要年长一些,两个都已经六十多,凌家大姐都四十多岁了,更别说这两个老的。硬生生从屯里走出来,早饭也没得吃,现在是饿得头晕眼花。 看见三姐平安,凌妈妈气得破口大骂:“赵家伟那个龟孙儿,我明儿就去她们赵家要个说法,得亏我家三妹没事,要是有啥问题,我让她们全家陪葬!” 有的地区会管自己的女儿叫几妹,或者幺妹,只有一个女儿也会直接叫妹妹,这就和什么娃一样是个称呼,不止表辈分。 说是这么说啦,三姐抱着孩子却不认为她爸妈真会因为她和赵家人拼命。 凌家老两口关心完三姐,又马上问起外孙女户口什么时候上,打算取什么名字。 三姐夫立刻搭话,说孩子户口上他老家,到时候可以分老家的拆迁房,名字昨晚两口子也想好了,就叫张爱凌。 凌是三姐的姓,张是三姐夫的姓。其实对于很多夫妻来说,爱不爱的不那么重要,能一起过好日子才重要。可三姐还是很看重爱这个字的,她自小没有从父母那里得到爱,就期望着能从别人那里得到。 父母对子女的爱她没能得到,那男人对女人的爱她总能得到吧,还有未来子女对父母的爱,她也能得到吧。 凌家二老听了,连连点头:“爱凌好啊,好得很。” 凌一不合时宜地问了句:“为啥不叫凌爱张?” 全家人看向她,沉默几秒,凌妈妈瞪了凌一一眼:“你会不会说话呢,爱张爱张,你自己听听好听吗?再说了,这孩子肯定跟姑爷姓啊,你说什么呢。” 凌一刚想说孩子是她三姐生的,不就应该跟三姐姓吗? 但话还没出口,夏风就赶紧伸手拽了一下凌一,朝她眨眼。 这就是在示意她别乱说话,凌一无语,不解的眼神落在三姐身上。 三姐抱着孩子,坐在病床上,没说话,和凌一对视后,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 凌一又想到了她刚和赵家伟离婚那阵儿,带着赵小小想去改姓,结果被告知,未成年子女改姓,需经得父母双方协商一致同意,赵家伟自然是不同意,所以最后改姓一事不了了之。 本来想给赵小小改姓,只是为了和赵家断得更彻底,但在这时候,凌一突然发现,人类对于姓氏的执着,好像超乎她的想象。 下午大姐二姐收到通知,也赶来看望三姐,还有六弟和五妹,都来了。 病房里好几张床,还有别人的家属,闷得很。人多是热闹,但凌一觉得聒噪,她一个人走在外面。 夏风见状,也跟了出来。她本来也不是凌家人,来看望三姐也就当看望朋友,来了这么多凌家人,她实在不熟,还不如跟凌一去外面透透气。 凌一坐在冰凉的座椅上,抬头看向跟出来的夏风,问她:“你是老师,知道的多,那你能为我解答为什么三姐拼命生下的孩子,不跟她姓吗?” 夏风似乎已经习惯了凌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样子,叹气道:“虽然法律是规定了孩子可以随父姓也可以随母姓,但大多数家庭都还是随父姓。” “为什么?” 夏风皱眉,想到三姐家的情况,说:“可能因为一个家主要是由男性占主导,他们挣钱养家,孩子随他们姓也正常。” 确实,就三姐和三姐夫来说,经济来源主要是三姐夫的企业和家庭支持。 但凌一又问:“可是我爸妈都在地里干活,我跟我爸姓。我妈不仅下地干活,种了一辈子的地,还要回家做饭、照顾孩子、做家务,按理,她才是对家庭付出更多的一方,为什么我姓凌?” 夏风想了想自己的父母,她爸妈都是老师,可以说是书香门第,在外,她爸妈都是非常优秀的老师,可在内,她妈除了白天要教书外,回到家还要做家务做饭照顾她和哥哥,好像哪里不对。 夏风脑子里一闪而过的一个念头,但她没能抓住,而是晃了晃头:“这不重要啊,父母爱孩子的心都是一样的,又不会因为跟谁姓就改变,我妈妈也不会因为我和她不是一个姓就不爱我。” 凌一的手放在膝盖上,好像在回忆什么:“我对儿子的爱不会因为他不跟我一个姓而改变,可他却会听他奶奶话,觉得我们家就我一个不姓赵的,是外人。” 原身和婆婆的关系并不算好,也时常为了一些琐事吵架,每次吵急了,赵大娘就会骂原身,还会偷偷和孙子说原身是赵家唯一的外人。 凌一认真回忆原身记忆的样子,落在了旁人眼里,倒显得她有些失落难过。 夏风皱紧眉头,不知道如何劝她。 一个小人影从旁边闪过,奔向凌一:“妈妈你不是外人,你是我的妈妈,我不姓赵了好不好,等我长大,我就改姓好不好?” 未成年子女改姓需经得父母双方同意,但成年人却不需要。 凌一看着扑到她面前的赵小小,摸摸她的脑袋,点头说好。 夏风在一旁看着,凝眉苦思。 最后凌一还是很懂事地不再提及姓氏问题,她自己想跟谁计较姓氏都无所谓,但三姐再亲,她女儿的事也不是凌一可以指手画脚的。 三姐在卫生所住院一周,很快就搬回了凌家住,凌家老两口给她弄了好些补品补药补身子,虽然到最后,三姐夫都是买了东西回礼的。 等到了八月,三姐两口子终于返回G省,赶着回去给孩子上户口。 临走前,三姐说自己有时候想赵小小了,怕没联系方式,所以给凌一家装了一台电话,方便她给赵小小打电话。 这还说得过去,但是后面又给凌一买了台冰箱,说是不能让赵小小跟着凌一,晚上把吃不完的饭菜非得吃完,没冰箱放冷饭冷菜,怕给赵小小吃撑了。 事实上,凌一家的凉菜店在夏天生意特别好,比冬天那阵儿好了很多,每天基本没有剩菜,做饭还得另外去买菜。 不过凌一也没有拒绝三姐别扭的好意,收下了电话和冰箱。 初搬进来时,这个屋空荡没有人气,现在里面添置了不少家具,终于有点家的味道了。 凌一还打算,如果今年攒的钱还有多的,年底了再买台彩电。彩电并不是稀罕物,至少对于三姐一家来说不是,但对茶水镇的多数人来说,彩电是稀罕物。 整个排排楼,除了一楼副食店有台小彩电,就只剩下刘大姐一家有彩电。 本来凌一还担心钱不够买彩电,想着要不要紧衣缩食一段时间,没想到,三姐离开没几天,赵家伟找上门来了。 他来不为干什么,就为了还钱。离婚时凌一没有要儿子的抚养权,也没有要他家的地和房子,所以答应好给凌一一千块补偿。当时赵家伟说没钱,只给了三百,害得起初那段时间,凌一和赵小小的生活非常艰辛。 赵家伟今天来,为的就是还上剩余的七百块钱。 凌一疑惑地看着他,赵家伟瞥了眼里屋,只看见赵小小做作业的身影,连那个夏老师都没见着。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又蠢又坏的抠搜男人,竟然会主动来还钱? 第37章 电视 赵家伟自打赵小小生日那天,就再也没出现过,或许是心虚,或许是怕被追究责任躲了起来。 他跑回赵家,飞速收拾东西,想拿钱买火车票逃到外省去打工。结果家里的钱没翻到,被赵家老两口拦下来了,赵家老两口也怕真出事,听赵家伟说了前因后果后,又痛骂凌一不守妇道,娼妇一个。 老两口不懂法,也不懂什么叫故意伤害罪,她们只知道,自己宝贝儿子打凌一,那是天经地义,谁家媳妇不听话不能打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不听话,竟然还敢勾搭男人,没把她打死都算她走运。 赵家老两口是咬定了她们家赵家伟行事没问题,但警察可不会跟她们一样胡来。 三姐出院没几天,她是睚眦必报的人,等孩子平安后,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再加上她还跟凌六弟和爸妈说,赵家伟害得她差点一尸两命,不说坐牢,赔钱是肯定的,这些日子不管是抢救还是住院,她都花了不少钱,这钱总要有人承担吧,别以为她有钱就不抠了。 不过这事三姐没叫上凌一,主要就是怕到时候赵家伟拿凌一当挡箭牌,说什么好歹夫妻一场,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凌一儿子还在赵家,下半年还要上学,把家里钱都拿走了,孩子怎么办。 总之,为了杜绝赵家伟对凌一进行道德绑架,三姐压根就没告诉凌一,自己把女儿给妈妈看着,叫上六弟大姐二姐还有五妹,外加她老公,一行人乌泱泱地坐车往大山村去了。 到了大山村,三姐就往赵家门口一躺,开始哭天喊地。为了今天,她还特意穿了身大姐的土了吧唧旧衣服。 三姐以前见到村里人闹事,就用的这一招,什么老太太老大爷往地上那么一躺,警察来了也拿她们没办法。 更何况,赵家伟也不敢报警,要真报了警,还得追究他打人那事儿。 最后硬是闹了好些天,凌家人天天来堵赵家门,曾经的姻亲闹得现在跟生死仇敌一样。后来三姐还放话,再不赔钱,她就去报警,打官司,反正钱她必须要到。 最后,赵家伟私底下提了只家里的土鸡,还有一筐子鸡蛋上凌家道歉。 三姐想起赵小小跟她说过,她四妹和赵家伟离婚的时候,竟然只给了一千块离婚补偿,气得她大骂赵家伟不是人。但就算是一千块,赵家伟也还欠了七百块。 想到赵小小母女最开始那艰难的日子,三姐不仅找赵家伟要到了她的医药费、住院费啥的,还给凌一要回了七百块,赵家伟说好要还,不然三姐就要报警。看他是想简单的还钱,还是想干脆点坐牢。 事实上,三姐这事儿,要真闹到派出所去,赵家伟也不过是赔点钱的事,较真起来也坐不了牢。这年代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很多地方都还没有普法,很多罪呢没有严重的后果,人家都不算。 可赵家人不知道啊,她们就知道三姐那气焰嚣张的,欺软怕硬惯了,压根儿也没想到三姐就是纯粹的胡搅蛮缠。 最后赵家伟是先赔了三姐五百块医药费,至于凌一那七百块,还得等他回去凑一凑,暂时还拿不出这钱来。 所以等钱凑够了,赵家伟就来还钱了。倒不是因为他积极,是因为三姐临走前说一个星期后她去找凌一问钱到没到,没到她就去报警。 凌一不懂发生了什么,但送上门的钱,哪有不收的道理。 赵家伟还了七百块,本以为能得凌一个好脸色,没想到凌一收了钱,连句谢谢也没有,转头给客人拌菜去了。 赵家伟趁凌一往厨房里去,赶忙朝里面的赵小小喊:“哎,小小,来爸爸这儿。” 赵小小疑惑抬头,她做作业呢,她爸能不能不要一天到晚没事找事,他没正事做,她可有。 都说什么样的人养出什么样的孩子,以前在赵家,原身和赵家伟对赵小小那是不当回事,赵小小那时候性子可懦弱了,谁都可以欺负她。现在呢,跟着凌一生活,别的还没学到,先学到了凌一的臭脸。 “有什么事啊?”赵小小语气有些不耐烦,放下笔走到窗口。 赵家伟进不去,门关着的,人顾客都在外面等着挑菜。 从前赵小小哪敢这样和她爸说话,赵家伟皱紧眉头,这丫头,跟了前妻后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爸给你五块钱,你跟我说说妈妈最近都和哪些人走得近。” 要搁以前,赵家伟说给赵小小五块钱,赵小小都以为是过年了。可现在,虽说五块钱对赵小小来说依旧是不少的零花钱,但自打见到赵家伟棒打妈妈和三姨后,赵小小就特别讨厌她爸爸。 “我不稀罕。”赵小小扭头,蹭蹭蹭又跑回去。 赵家伟火气上来了:“你什么态度啊,敢这么和你爸说话,我是你爸!” 不管在外面当了多久的孙子,但在家,任何父母都可以成为“人上人”。 赵小小拿起笔,食指扒拉着下眼睑,朝赵家伟做鬼脸:“略略略。” 凌一从厨房走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提醒道:“放下笔再玩,别戳到眼睛。” 赵小小瞬间老实,听话地把手放好。 凌一抬头看向赵家伟,语气平淡中透露着一丝嫌弃:“你要买菜吗?后面排队去,不买别耽误别人买。” 客人们刚才看赵家伟又是给钱又是自称爸爸的,就知道他是老板的老公或者前夫,他插队,大家也不好说什么。可现在看老板的态度,似乎和他不熟,于是有人就不乐意了。 “就是就是,后面排队*去,没点素质。” 赵家伟气得咬牙,脸涨红:“行啊,你们娘俩这么对我,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这天过后,赵家伟还真就再也没出现了。 凌一从赵家伟那儿收回七百块,自己和夏风又凑了四百块,花了一千一买了台彩电,不用等到过年,家里终于用上了电视。 可谁知,彩电是有了,但电视一点开,一片雪花白,原来,电视要想看到内容和节目,还得交电视费,一年几百块,投算下来,一个月二十块。除此之外,要想看一些精彩的非地方和中央的台,还得额外交点播费。 当然,也可以像楼上刘大姐家一样,买个一百多块钱的天线,俗称锅盖,就是个卫星接收器,能接收很多电视信号,但需要好好调整位置,不然信号不好容易花屏。 锅盖的性价比很高,但信号有时不太好,而且能接收的电视台也不多。 所以想了想,凌一还是选择了有线电视,每个月交电视费就行。 距离开学不久了,可能还剩两个星期,赵小小的暑假作业也都做完了,现在能痛痛快快看电视。凌一也不拘着她,看电视可以,但是必须多少点之前就得上床睡觉。 买这个电视的初衷并不是因为凌一自己无聊,她每天干不完的活,哪里还会无聊。主要是因为,赵小小学习很刻苦,基础的暑假作业她是暑假开头一星期就做完了,后面的日子都是夏风偶尔给她布置点作业,做完就没事干。 赵小小自己呢有零花钱,但是零花钱不管是用来买玩具还是零食,没有小伙伴分享,好像也没那么有意思。 过生日时叶小曼来镇上,赵小小才算是开心许多。 凌一也看出来了,人确实是群居动物,少不了和亲朋好友相聚。哪怕是在后世的互联网上,也有人在游戏、软件里寻求朋友。 赵小小跟着凌一过,日子是好过了,吃得好穿得好了,但没有从前那么好玩了。 赵小小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唯一的朋友叶小曼还经常在村里出不来。虽说也能靠两条腿走出来,但叶小曼平常没事出来干嘛,家里的活还没做完呢。 所以凌一便想,有台电视,看看动画片、电视剧又或者是新闻、轶事,也算有点娱乐活动。 正巧,夏风自己也爱看电视剧,来到茶水镇后,连电视都没看到几台,凌一一提想买电视,她就积极支持,甚至还凑了点钱。 电视安装好了,电视费也交了,今天晚上,三人围坐在客厅,照着说明书和安装师傅说的,用遥控器点开电视。 只听“啾”的一声,电视终于亮起。 赵小小在长椅上兴奋得坐不住,她们村儿只有一户人家有电视,还是黑白的,那户人家还常用那台电视放一些碟片,什么vcd来着,要收费,一个人五毛钱看一次。 赵小小哪有那钱,所以每次都是她和叶小曼蹲在人家屋子外面偷听。通过里面传来的噼里啪啦的响声,想象着画面。 凌一不爱看电视,她对这个时代的节目不抱什么期望。 遥控器在夏风手上,她本想给赵小小调到儿童频道,但也因为太久没看电视,也总想着多看几个台,就一个台一个台地调。 一大一小眼睛直勾勾盯着电视屏幕,看着上面各种各样的节目,眼花缭乱。 奔着儿童频道去的夏风,突然在按到某个台的时候停住了。 凌一好奇地看了一眼电视,上面正在播放一档采访与女性相关故事的节目,画面中主持人和一位年轻的、身穿红衣的女人正在对话。 女人来自农村,知道节目组在报道女性相关的故事,接连不断地给节目组写信,节目组工作人员看过她写的信,无不对此感到震撼。后来安排了主持人来采访她,与其同吃同住了一段时间,才播放出了这样一段视频。 节目中的女人不甘人生的贫瘠,她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却困于农村。相比于周围人,她像极了异类,一次次通过看电视、读书想要了解外面的世界,却一次次被生活拽了回来。 赵小小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夏风更是凝眉苦思。 凌一并没有产生任何的共鸣,因为她并不能真情实感地代入。 可凌一记得电视里女人说的一句话——我宁可痛苦,我不要麻木。 当天晚上,赵小小没有再催着要看动画片,虽然之后她偶尔也会看。 赵小小突然想起,很早之前,妈妈离婚她跟了妈妈,她就下定决心,为了妈妈,她一定要好好读书,长大挣了钱要照顾妈妈。可是看着电视里年纪和妈妈差不多的女人,却说出了妈妈从不曾说过的话,那个女人想要读书识字,不是为了谁,只是为了她自己。 那她读书是为了谁,为了妈妈? 妈妈挣的钱足够养活她们母女,以后的她长大了,要怎么报答妈妈? 不停地读书,然后呢,如果考上了高中、大学,再然后呢?是凭借高学历这个“好嫁妆”,像三姨一样嫁个有钱人,然后报答妈妈吗? 这条路貌似很轻松,可是赵小小又想起妈妈在三姨病房外说的那些话。三姨嫁得那么好,可是她生的女儿不和她一个姓,那要是她呢?她长大了,可以改姓,跟妈妈姓,可她生的孩子呢?如果她和三姨一样,那孩子不就又和别人姓了? 夏风也罕见地熬夜晚睡,好像在看什么名单,屋里始终亮着灯。 凌一透过没有关上的卧室门,窥见了夏风屋里她依旧在书桌前忙碌的身影。 夏风的头发随意披散着,却乖顺地搭在身后,露出她认真的侧脸,夜里的昏黄灯光衬得她人更加温柔如月。 这么温柔如水的女人,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干什么呢? 第二天一早,凌一就知道夏风想干什么了。 夏风熬到三四点,把一些资料归整好。睡到八点起,却精神抖擞。 她收拾了东西,把笔、资料,还有钱包等等装进她常用的公文包里,然后在门关处换鞋子,一边换还一边跟凌一交代:“对了,中午不用煮我的饭,我出趟门,可能晚上才回来,晚饭那顿也不用管我。” 凌一比夏风起得更早,因为要早起卤肉,照凌一的性格,最多点头应一声算了,但今天不知为何,凌一多嘴问了句:“你要去哪?” 夏风的笑在清晨的阳光从门窗照进时,更显得熠熠生辉。 “我去家访,还有两个星期开学了,上学期有好多学生跟我说六年级不读了,我猜可能大半都是家里不让读。” “所以,我要去把她们劝回来。” 第38章 过河 这就是夏老师昨晚熬夜大半宿在谋划的事情吗? 凌一端着一铁盆的卤肉,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夏风。凌一对人类的美丑并没有具象的感知,她只知道不同时代、不同地区的人审美都有不同,有的甚至截然相反,与其说凌一去对人的长相进行评判,不如说她会对这个人的五官分布、对称、端庄与否进行分析,更重要的是,凌一看人脸或身材,更注重健康。 但她此刻,看见夏风笑容如此自信又灿烂,竟然品出了一点人类口中的“美”。 从前的夏风来到茶水镇,是为了自己的理想,但她同时又很矛盾,她的理想不被父母亲友认可,因为亲友们不懂她出生在那么好的家庭里,为什么想不开舍弃父母给她铺好的路,一直这么顺风顺水下去。 可在昨天晚上,夏风看见电视里的女人挣扎又不甘的眼神,她好像看见了自己的老师,那个来自农村,却凭借自己刻苦的奋斗走到了大学教授位置的女人。 人的一生会遇见很多位老师,从幼儿园到大学,有的确实不好评判,但有的总会给自己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夏风幸运,也足够努力,她走进了大学的校园,接触到了更为广阔的世界。 可有多少人,甚至连小学都无法进入,她们被一重重大山和偏见挡在了外面。 夏风认为,自己或许没有搬走大山的能力,但她有可以破除偏见的决心。 她来到茶水镇,接触过那么多学生,可这些学生一个学期比一个学期少,那些曾经鲜活的面孔,在临走前留给她一个失落但还故作轻松的背影。 她是来教书的没错,在昨晚之前,夏风都是这么想的。可要是不先育人,教书教给谁听谁看? 夏风也曾想过去走访一些退学的学生家庭,但被那些听起来就偏远的家庭住址吓退了。 小王老师告诉她,大山村都算这些山村里比较好走的,至少有路进村,汽车、三轮车还有路可以走。像还有一些乡村,在更深的大山中,汽车都进不去。 夏风也曾因为小王老师的劝告而后退,想着算了,她教好自己仅存的二十多名学生就行,就算无愧于心。 可她为什么还会觉得不甘心,甚至是为此感到亏欠,总觉得,自己还能做得更多。 凌一不懂夏风心里在想什么,她脑子里想的则是原剧情里,夏风会在女主高中的时候因为家访,在泥石流中丧生。 夏秋季节是泥石流高发季节,且茶水镇附近有山有水,前几天也下了场大雨,剧情里的意外会不会提前,凌一不知道。 想了想,凌一朝夏风说:“我跟你一起去。” 夏风一愣:“啊?你生意不做啦?” 倒也是,凌一这个拼命三娘,一个月不给自己放一次假,上个月要不是赵小小过生日,她都还得开店做生意。 凌一想了想说:“今天放假。” 说完,她把铁盆放下,把闭店休息的木牌子放在窗口,自己嘴里还嘟囔:“以后每周放假两天,双休。” 夏风惊讶无比,她就是去家访而已,又不是打架闹事,凌一跟去干嘛? 但无论夏风怎么问,凌一都不说话。 凌一自顾自地上三楼,拜托刘大姐帮忙照看一下赵小小,赵小小不闹腾,好歹是个十一岁的大姑娘了,她自己没事在家看看电视看看书就行。 刘大姐当然是欣然答应,听凌一说家里两个大人都要出门,为了自己儿子着想,刘大姐还特意打听了一下夏风要去干啥。 凌一也没多想,就说夏风要去家访。刘大姐很不理解,那些学生退学就退学吧,少一个学生,工作还轻松些,夏风这是干啥呢。 不理解归不理解,但夏风这态度确实让刘大姐觉得她很负责任,一口应下帮忙照看赵小小的事,反正大家街里街坊的,互相帮衬一下总没问题。 凌一回来后也特意叮嘱了赵小小在家要注意安全,陌生人在窗口那儿喊就说今天闭店放假,要做衣服的把要求告诉赵小小,赵小小用纸条记下来,要买卤菜的等后天再来。 那一铁盆的卤肉,凌一给放进了冰箱里,切了一大块卤牛肉,用铁饭盒装着,配了点白米饭,准备她和夏风路上吃。 夏风提着公文包,凌一提着用布袋装的饭盒,两人就这么一起出发了。 出门时,夏风还疑惑呢,凌一带牛肉和饭做什么,她们家访到了村里随便买点饼子吃了就行。她完全没想到,有的村里,哪有卖饼的。 今天夏风打算去的是她们班上期末成绩排名第二的女生家,这孩子名叫韩春,成绩仅次于赵小小,但不见得比赵小小更差。因为赵小小如今跟着凌一生活,能够专心投入学习,这个孩子却因为家庭原因,每天都是熬夜学习,甚至上学来的路上,夏天都没鞋穿,原因是她爷爷奶奶把她的鞋藏起来了,就为了不让她读书。 结果这孩子,硬是趁爷奶还在睡觉,凌晨三四点爬起来,背着书包上学来了。 这学期她是好不容易读完了,但下学期真不行了,原因也很简单,爷奶说,她要是再为了读书天不亮跑出去,天黑了才回来,不如不要回来。要是被爷奶赶出去,她就没地方住了。 夏风觉得,国家规定的九年义务教育,既规定了这些孩子接受教育的权利,也规定了父母必须把她们送去接受教育的义务。接受教育,既是权利,也是义务。她要好生和韩春的爷奶说道这件事,如果韩春的爷奶继续阻拦,不让孩子上学,那就是违法的。 凌一愣愣地听着,也傻傻地跟着点头。她不太懂这个世界的法律,毕竟没有系统地学习过,但既然身为老师的夏风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违法的。 韩春家住在韩家坝,韩家坝和茶水镇相距较远,中间有一段路是水路,从茶水镇到码头不过十几来分钟的路程,走过去就行。但从码头到对岸,要坐船。 上船不需要买纸质票,一人五毛钱收费就行。 凌一出门揣了五十块钱,夏风也差不多。两人现在收入和工资差不多,随身揣个几十块那是没问题的。 夏风想着凌一是陪她来的,所以凌一的船费她掏了。 凌一见状,也不和她客气。两人拎着各自的包,上船后找位置坐。 这种船是由抽沙船改的客船,船身整体都是金属的,船板抵靠在码头,没有锚,而是从前船板上客人的地方有个孔洞,把一根非常粗壮的木柱子从孔洞中放下去,正好卡在岸边。 茶水镇有茶有水,茶种在梯田的山上,水指的便是茶水镇北面的莲江,莲江的对岸还不是韩家坝,对岸除了码头,就是一片荒芜,很多地都是荒地,只有土路没有国道马路。 并且去往韩家坝的路容不下汽车和三轮车,因为土路又窄又烂,下过雨之后,被踩踏碾压,一脚深一脚浅,土路又软,车子上去就容易轮子陷进去。 不过,任何地方,再艰难的环境,生活在这里的人都会想方设法找寻出路。所以除了依靠两条腿走进韩家坝,还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坐所谓的野摩托,是一些人为了靠摩托车赚钱,就会在河的对岸停靠,骑着老式的摩托车,踩着油门,载上两三个甚至是四个人出发,小孩收两块钱一个人,大人收三块钱一个人,不包来回。 今天这一来一回,两个人就是十四块钱,夏风想想还觉得有些肉疼,但要是能把韩春劝回来上学,她觉得也是值得的。 两人是早早上了船,但船并不会因为上了两个乘客就立即开船,而是要等到至少坐满一半乘客才肯开船。 这种抽沙船改的客运船比较扁长,没有太多复杂的结构,船头是甲板,上下客人,船舱就是没有窗户只有船篷支撑铁杆的座舱区,里面也没摆椅子,就只有船身两边凸出来的铁板座椅,中间很大空间什么都没有,要么自己站着要么自己坐着。后面一小截儿就是驾驶室,开船的师傅就坐在里面。 还好凌一二人来得早,上船时最里面的铁板座椅还有位置。这种位置不是一座两座的位置,而是一整条座椅,屁股能挤下多少个就坐多少个。 夏风坐最里面,凌一坐在她和陌生人中间,两人挤得很近,肩膀靠着肩膀,能挤下算不错了,实在忍受不了拥挤,可以站在船舱中间。但这船可不算平稳,站中间摔了可没人管。 按理说,这来回坐船都要一块钱,韩春是怎么从对岸过来的呢? 但其实,韩春并不是坐船来的。坐船是最近的途径,也最方便,但韩春没有钱,她都是从莲江上游的位置,有一片浅滩,冬天可以踩着石头过河,夏天就趟水过来。 剧情里的夏风并没有这么早去走访学生家庭,她在这时候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了帮助赵小小身上。如今赵小小早早地脱离了原生家庭,能够正常上学,她才有空去照顾其他学生。 所以不管凌一出现与否,夏风终究会走上同一条路,只是这条路的提前,凌一不知道对夏风来说是好是坏。 坐船也是凌一的建议,因为现在正值夏季,如果走上游的水路,趟水过去,水流比冬天更湍急,水面也更高,意外更容易发生。 虽然这一来一回,更费钱,但至少安全。 而且此时的夏风也远不如原剧情里那个夏风老练不拘小节,她现在还是刚离家半年的年轻人,也怕事,所以凌一这么提议了,她便也就采纳了。 船上人越来越挤,终于在等待半个小时后,船启动了。 “轰轰轰”宛如拖拉机运作的柴油机声响,刺耳但有节奏,随着船顶的浓烟冒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油味遍布,凌一和夏风先察觉到的不是船动,而是水动。 坐在船上的人,紧紧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明明是船往前走,看入迷了却觉得水往后流。 夏风的老家梦城是非常典型的内陆城市,虽然茶水镇也是,但梦城不靠江,城市化建设飞快,夏风从小也没坐过船,虽然跟随父母也去过别的城市玩,但坐船渡江,还是头一回。 明明她是学生眼里成熟可靠的老师,第一次坐船,哪怕被挤得快没人形了,却依旧伸出雪白的手臂,去触碰往后流的波纹绿水。 手指随着船身划过水面,被掀起的水如帘子般从手指上飘过,盛夏的燥热在接触到流动的河风和冰凉清润的河水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夏风惊喜地扭头跟凌一分享:“凌一,你看啊,这水好干净,摸着好清凉好舒服!” 凌一疑惑道:“不就是水吗?公厕的水你没摸过吗?” 夏风皱眉,狠狠地瞪着凌一,这里的水和公厕的水能一样嘛! 茶水镇最近在建厂,但还没开始排污,河水清澈碧绿,说青山绿水也不为过。 夏风瞪着凌一,但突然她就不恼凌一的扫兴了,只见她眯起眼,动作飞快,撩起水面的一捧水,朝凌一洒去。 凌一傻眼了,愣在当场,白皙的脸蛋上是清凉的水珠和震惊的表情,一向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映照出无法言喻的惊讶,连总喜欢抿成一条线的嘴唇也微微张大。 “哈哈哈!你傻了吧。”夏风却在看见凌一罕见地露出平静以外的表情时,笑得格外开心,嘴角上扬的角度和眉眼弯弯的角度正正好,像得逞的狐狸,但没有坏心。 怎么这一向成熟的夏老师,玩起水来,竟然这般……可爱。 不是那种如幼儿般的萌态可爱,而是一种肆意的、张扬的灵动,凌一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她接触过最多的人就是她的宿主。 她的宿主有男有女,有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机关算尽,这并非是贬义。但这些宿主机关算尽后,也不过是为了搏他人一爱。 像夏风这样肆意、张扬的可爱,反倒让凌一对夏天又有了更深一层的印象。 夏天应该是酷暑之下,有人朝你泼了一脸水的清凉,还有挥散不去的灿烂笑脸。 第39章 山河 前几天下过大雨,河水上涨,昨天水还比较浑浊,今天就清澈了许多,两人来的时间正好,要换前几天,船都不让开。 船板一靠岸,还没等插稳木桩,就已经有人从船板上往岸边跳,年纪都不大,有的小孩就喜欢跳这一下,觉得很好玩。 凌一二人坐在最里面,只能等客下一半了再往外走,不然就是人挤人。 别看这一艘船上好几十个人,但去韩家坝的都是走进去的,而且基本都是韩家坝人,相当于是回家,而凌一二人还想赶在天黑前最后一班客船回茶水镇,所以只能选择坐摩托车。 夏风不太好意思跟人讲价,凌一倒是因为开凉菜店,天天被这个客人砍价,那个熟人抹零,别看她平时不爱说话,真要砍价,那话术一套一套的。 什么她们两姐妹都是一起的,进去一趟还要出来一趟,都坐你们的车,那就便宜点,不然她们就去找别家。 岸边的摩托车都是私人经营,一人一家一辆摩托车,偶尔也存在抢生意的情况。毕竟肯花钱坐车进韩家坝的人不多。 本来是一个人进去三块,出来三块,凌一硬是跟人砍价砍到两个人五块钱一趟,来回十块,下午三点就在韩家坝村口等着。 从韩家坝出来要两个小时车程,今天最晚的一趟客船回茶水镇是五点半到六点,所以约在三点回家比较合适。 谈好价钱,约好了下午回程的时间地点,凌一二人终于坐上了进韩家坝的摩托车。 因为讲了价,所以两人没在别人那儿花钱,就坐同一辆摩托车进去。 摩托车没有扶手,一个骑车的师傅,前面是油箱,后面是并不算宽敞的座椅,但是尾巴那儿有金属的铁杆,平常可以用来装货,还能双手往后撑,抓着金属铁杆稳住身形。 夏风率先坐上去,凌一就只能坐后面,手撑着铁杆,维持平衡。 摩托车和三轮车可不一样,这进韩家坝的路也和进大山村不一样,大山村的路烂归烂,但好歹是坚硬的马路,不像进韩家坝的路,全是泥路,下过雨后的几天,地上全是坑坑洼洼的泥坑,摩托车开上去,就和开过山车一样,稍微速度快点,后座的人就能给弹起来。 行驶至一些泥洼路段,轮胎还容易陷进泥潭里,就只听见“噗噗噗”的轮胎打滑声,人却越陷越深。 因为路途颠簸,夏风又是个年轻女人,骑车的师傅身上总有股说不上来的“男人味”,像烟味和汗味混合腌入味的感觉,熏得夏风有些难受。 不想靠前面的师傅太近,但是坐在中间的她又没有把手可以抓,坐不稳就只能往后靠。 可往后一靠,就贴到了凌一的身前,这种感觉,就好像陷进对方的怀抱里一样。 夏风偷偷回头看了眼凌一,正好和凌一看她的目光对上,吓得夏风赶紧把头扭回去。 但凌一什么都没说,她压根没有意识到夏风在干嘛,她只是紧紧抓着屁股后面的铁杆,维持身体平衡,毕竟,夏风靠在她怀里,她得支撑起两个人的平衡。 好在夏日的风吹散不少味道,夏风靠着凌一后,就闻不到前面的味道了,反而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洗衣粉味。对于洗衣液还没在茶水镇问世的年代,大家洗衣服都用肥皂和洗衣粉。 凌一是能混合洗的大件用洗衣粉,单独一个盆搓洗的内衣内裤等用肥皂。 夏风闻到的就是凌一身上的洗衣粉清香,家里的洗衣粉都是共用的,毕竟洗衣粉买大包才划算,大家凑钱买能省不少钱。 怎么大家用一样的洗衣粉,凌一身上的就更香呢?她咋闻不到自己衣服的香味? 经过了长达两个小时的颠簸,除了时不时差点被颠出去,还有两次摩托车轮胎陷进泥坑里,人不得不下车来帮忙把摩托车推出去的状况,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抵达了韩家坝。 韩家坝和大山村很像,人口不算太多,屋子比较散,有的屋子在山腰,还有的在田坎里头。 夏风接连问了几个村民,才得知韩春的家在村尾的山腰上,两人踩着滑溜溜的山路,靠路边折断的树枝当登山杖,才算勉强爬到山腰。 这里的山路只能容纳一人走,凌一这次特意走在前面,她好歹还能拉夏风一把。 等两人抵达韩春家门口时,夏风已经累得双手撑着膝盖,时不时摆手,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停,歇会儿,我……我走不动了。” 虽说夏风来支教也是吃了不少苦的,但毕竟是城里人,没走过这么远又难走的山路,不适应是正常的。 凌一等她适应了,再走上前去敲门。 此时快中午十二点,即将步入一天中最热的时间段。 韩春的家是黄泥巴土房子,和赵家很像。这种泥巴房子一般建不了二楼,就只能横向多建几个房间。 但韩春家连房间都只有两间,一个堂屋,灶房和柴房很小一间在外面。屋后面有个鸡棚,鸡棚门是开着的,鸡屎臭味连天,鸡大多不在棚子里,在屋后的菜地里捉虫子吃。 屋前面只有一个小小的院坝,是通过踩得结实的土地形成的,屋门大敞开着,韩家坝由于在山沟里,很多人家住得散,白天不关门也没事。 两人来得正是时候,韩家老两口正好在中午最热的时候从地里回来吃午饭歇息,韩春也在,当二人走进院坝里,就看见了堂屋里坐在矮板凳上,端着碗吃饭的一家三口。 韩春首先看见夏风,惊呼道:“夏老师?你咋的来了?” 韩家只有三人在家,韩春,她奶奶、她爷爷,韩春的爹妈都在外面打工,也有个弟弟,不过爹妈说弟弟年纪小,就把弟弟带去了打工的城市,读书也在城里读那种工厂建的员工学校。 但和赵家不同的是,韩家爹妈外出打工至少五年了,一次都没回过老家看望女儿和父母,两口子外加一个不懂事的弟弟,估计是不打算回这个贫穷的老家了。 所以认真算起来,韩家只有三口人,爷爷奶奶和韩春三人相依为命。 韩春见到夏风,十分惊喜。很多学生都怕老师,但她不怕,因为夏风很温柔,是她见过的老师里最温柔的,偶尔的严厉也都是为了她们好。 况且,自打上学期结束,韩春就知道自己恐怕再也不能去学校了。回到韩家坝,整个村只有她一个人去茶水镇读书,现在连她也不去了,村子里都是些老人小孩,没有她的同学,只有干不完的农活。 但在见到夏风的那一瞬间,韩春回到家如同一潭死水的心,好像又被人从泥潭中拉了出来。老师和同学是她读书的证明,是她和外面世界唯一的联系。 虽然听韩春说她爷爷奶奶为了不让她上学,把她的鞋子给藏起来,夏风先入为主地以为韩家爷奶肯定和赵家老两口一个德行。 殊不知,当韩春喊出“夏老师”的时候,韩家老两口格外热情,还招呼夏风和凌一一起吃午饭。 只是,担心两个客人吃不惯她们的野菜和咸菜,还打算去鸡窝里掏个蛋,给加点荤。 夏风赶紧阻止了,这韩家比她见过的好多家都要破烂,泥土房子茅草顶,漏风又漏雨,一家三口吃的是地里刨的野菜,碗里都没什么饭,只有红薯。 还好,凌一带了饭菜,有卤牛肉还有昨晚的剩菜,借韩家的灶头稍微热一下就能吃。 夏风跟凌一搭伙,平日里吃得还不错,虽说不是山珍海味,但凌一厨艺好,做饭也舍得加肉给油,哪怕是临时带来的盒饭,比起韩家人吃的东西,也算山珍海味了。 韩春可以说是除赵小小以外,夏风最喜欢的学生了。韩春很聪明,也很刻苦,就是有时候性子比赵小小更急,做事急躁,夏风说过她几次,但是本性难改,还是因为急躁出了很多问题。 即便如此,夏风还是希望她能继续读下去。 一边和韩家人吃着饭,夏风一边把自己碗里的肉分给韩春,韩春又把肉夹给奶奶和爷爷。 夏风见状,再分了一点出去,把自己饭盒里的肉都分没了。结果,凌一扒拉了几块肉放夏风碗里。 对上夏风惊讶的表情,凌一平静地说:“你嫌弃我的口水吗?我还没动筷子。” 夏风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是好奇……” 凌一认真凝视夏风,疑惑道:“你好奇什么?” 被凌一这么认真地看着,夏风反倒不好意思说出口了,于是转回正题,趁吃饭的时候问韩春:“你期末时跟我说下学期不来上学了,是什么意思啊?是爷爷奶奶不允许吗?” 话没说话,夏风又扭头跟韩家二老说:“叔叔阿姨,你们不知道,韩春啊,在我们班上成绩可好了,如果能认真读下去,以后读初中,考高中都没问题。国家规定的九年义务教育,是权利也是义务,谁都不能阻止适龄儿童上学的。” “你们要是担心学费的问题,这个不成问题,一个学年也才十块钱,哪怕是上了初中也才二十块,如果你们实在拿不出这个钱,我……我也可以垫付的。” 要是所有学生都让夏风垫付,她怕是承担不起,但一两个学生,她还是能承担起的。原本剧情里她为赵小小垫付了学费,现在也能为韩春垫付。 老两口“哎哎”地听着,还很认真地回应,浑浊的眼球里有水珠在打转。 “夏老师,你有这份心,我们全家都谢谢你。但是,我们真的不能让春儿再去读书了。” 夏风心凉了半截儿,还是不死心,继续劝说:“学费不是问题,我能……” “不光是学费,”韩春奶奶摸着韩春的头,止不住地唉声叹气:“从我们这儿到茶水镇去读书,春儿要凌晨摸黑起来,走看不见光的山路出去,还要趟水过河,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但是那条河,不知道淹死过多少人,那水里是有水鬼的。我们把她的鞋子没收了,她硬是光着脚也要去,你可知道,就在六月的时候,我们同村有四兄弟,跑去上游玩水,一个淹着了,另外三个去拉,结果呢,哎哟,四兄弟都没了。” “这四兄弟最大的十六了,最小的跟我们家春儿一样大,你说说,我们哪里还敢让她再去上学走那条路。” 小孩下河淹死的事,在茶水镇每年都会发生,有时候汛期严重,还不止一起。无论学校和家庭如何明令禁止不许下河游泳,但小孩子爱玩的天性是锁不住的,总有不听话的会冒险下水。 幸运的呢,能在日后回忆起来觉得这是自己美好的童年,不幸的呢,就只能成为同学朋友口中那个“以前我读书那会儿听说有人淹死了”事件的主角。 若韩家只是学费出不起,夏风觉得自己垫付就垫付了,十块钱而已,一学年那简直不要太划算。可不只是学费问题,走不出的大山,渡不过的大河,一样样都把*韩春困在这里。 夏风自己的家境是不错,但父母本就不支持她来这里支教,没有给过她多余的一分钱。生活费和房租全靠支教给的补贴,若非还有个凌一精打细算,两人搭伙能省不少钱,夏风自己那八百块补贴,怕是不够用。 修桥修路是必须的,但不是夏风能决定的,她不是什么工程师,也不是什么当地政府的官员能拍板做决定。她可以来一趟韩家坝又是乘船又是坐摩托车,一天来回就是七块钱,一个月就是两百一十块。一学期少说也有四五个月,那一学年呢? 天知道,这对给十块钱读书都难的韩家来说,两百一十块意味着什么。 出不起车费,就只能自己走,且不说走出来要几个小时,就是走出来之后,也要面对大河,韩家爷奶不愿意韩春淌水过河。 已经失联五年不回家的儿子媳妇,韩家二老是不抱希望了,唯有眼前的韩春,是她们相依为命的孙女,无论如何,她们都不希望她再冒险上学了。 所以,无论夏风怎么劝说,老两口都不同意。不读书,韩春也能活,她能干活能种地,以后能嫁人能吃上饭就够了,别死就行。 后来跟韩家人聊到下午,韩家人就不好意思地请夏风二人离开,她们下午还要干农活。而且,夏风二人约好的摩托车也要在三点前出发。 无奈,夏风失望离去。 她没想到,自己的这一趟,满怀信心地来,竟然会这般无奈地离去。 下山的路没比上山容易,夏风回头再看了一眼韩家的土房子。 韩春正站在土坝上,遥遥地望着夏风,见夏风回头,飞快地抹了一把眼泪,故作轻松地朝夏风挥手作别。 第40章 资助 和韩春告别的一幕深深印在了夏风脑海里,回去的路上她一直高兴不起来。 来时的青山绿水在回去的路上变得格外可怖,像洪水猛兽,也像镇山野兽。 夏风不说话,凌一又是个不爱说话的,两人沉默了一路,回到家时,赵小小高高兴兴来开门,却被两人的低气压吓了一跳。 千万别小看孩子的敏感程度,尤其是赵小小这种从小不受宠的孩子,对大人心情的好坏感知尤为灵敏。 两个大人不说话,小孩子也不敢乱折腾,赵小小恨不得吃了晚饭就洗漱上床睡觉,连电视也不敢看。 可谁知,晚上那台沉寂许久的电话响了。 知道家里电话号码的人没几个,三姐两口子,还有就是夏风的爸妈。 夏风有了可以联系的电话,也马上给父母打了个电话,告诉了她们这个座机号码是她现在在用的,有事打这个号码就行。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很熟悉,一听就知道是三姐那个大嗓门。 原来,三姐打电话来是为了旁敲侧击问一下凌一那七百块钱收到没。她可得好好监督赵家伟有没有还钱,要是敢糊弄她,她马上买车票回来痛骂他。 一向说话直的三姐,为了打听钱收到没,开始绕起了圈子。 凌一懒得和她打哑谜,直接干脆地说:“赵家伟把年前欠我的七百块还了,是你叫他还的吧?” 三姐打哈哈,不承认:“什么七百块?我不知道啊,他还欠你钱啊?” “别装了,赵家伟全都跟我说了。”凌一信誓旦旦地胡扯道。 三姐顿时就怒了:“什么?老娘跟他说了不准讲不准讲,他还敢和你说,看我不收拾……” 这下,三姐无疑是承认了。 凌一不过是诈她一下,瞬间就上钩了。 “姐,谢谢你。”凌一淡淡地说,“还有冰箱和电话的钱,也都谢谢你。” 三姐在电话里说话有些别扭:“你说这些干啥,我听不得这些,你快走吧你,把小小叫来,我跟我外甥女说几句话。” 凌一扭头去叫赵小小来接电话,趁这个时间,她把白天赵小小收的客人要改的衣服给做了。 缝纫机咔咔作响的声音,吵得夏风心烦意乱,她在屋里看着名单上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她连一个韩春都帮不了,剩下这么多学生该怎么办? 夏风扭头去看凌一,又看了眼客厅里接电话的赵小小,突然眼睛一亮,她走出去找凌一。 “凌一,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凌一抬头,看着夏风,点点头:“你说。” “你看,你和小小两个人住一个屋没问题,也不打挤,那能不能,让韩春读书期间来我们这儿住,她跟我一个屋,我替她再给你交一份伙食费。” 像平日里不管是房租还是电费,夏风都和凌一平摊,从没有计较过凌一是母女两个人住两个人用电。所以当夏风提出要接韩春来住的时候,凌一并不反对。 三姐那头听不太清楚夏风和凌一的对话,但赵小小听得清,她惊讶地回头,问:“夏老师,你要接韩春来住吗?” 夏风也不瞒着她,点头说:“嗯,韩春是个好孩子,你俩也能玩到一块儿去。今天我本来是去劝她下学期不要放弃读书,但她来上学的路途危险又遥远,家里供不起,也不想她渡河出事,我想要是把她接来我们这儿住,主要也就上学那几个月,应该不碍事吧?小小你介意吗?” 虽说房租水电啥的都没有赵小小半点出力,按理来说,未成年孩子在家庭中的付出几乎为零,这个家并不完全是她的家,但夏风还是想征求赵小小的同意。 赵小小肯定是认识韩春的,两人从一年级开始就是同桌,说不上关系好也说不上坏,韩春性格跳脱,赵小小内敛性子软,其实玩不到一块儿去。 还是赵小小成绩下滑那学期,韩春成了第一名,赵小小就有些不喜欢她。但是韩春得了第一名,并没有借此在赵小小面前炫耀什么,两人也就这么相安无事地继续当同桌。 尤其是,自打叶小曼不读书后,赵小小在班上基本没什么朋友,就剩一个韩春还常和她说话。 说实话,要是韩春来家里住,赵小小还挺开心的。韩春成绩好,人也还行,要是她来了,赵小小就觉得自己有伴了,学习和玩耍都有伴了。 “好耶!”赵小小抓着电话,蹦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三姐被赵小小一嗓子吓了一跳,嘟囔道:“哎哟我的姑奶奶诶,你好啥呢?” 赵小小就把夏风跟她说的事给三姐说了一遍,三姐那头听完沉默了许久,问赵小小:“这个韩春是啥情况?” 赵小小也不清楚,就只知道韩春家里也很穷,比她还穷,穷到上学都没鞋子可以穿,而且她家比自己家还远,赵小小可能五六点起去上学,韩春就得三四点起。 凌一听着赵小小在那头跟三姐说话,猜到了三姐是故意从赵小小那儿打听什么东西,于是稍微拔高音量,故意问夏风:“那韩春读书的事能解决,还有几个学生呢?” 夏风顿时又焉了:“还不知道,明天再去走访一个学生看看情况,最好不要再是韩春这种情况,不然我们家也住不下几个学生啊。” 一个韩春还好,要是再来个韩夏韩秋,这她们客厅难不成爆改成宿舍吗? 就算她们想,人房东肯定也不乐意啊,客厅凌一的菜品柜和缝纫机没地儿放,还要开门做生意呢。 但无论如何,如果韩春这事能解决,至少能帮一个是一个。 熟料,正当夏风和凌一商量明天再去一趟韩家坝,劝说韩家老两口让韩春读书期间在她们这儿住时,赵小小蹬蹬蹬跑过来:“夏老师!三姨说有事要跟你讲。” 夏风一愣,有事跟她说?她和三姐没啥可聊的吧,平常聊天那也都是大家一起说话,就她们两个人,有啥可说的? 但赵小小拉着夏风的手,把她往电话那边拽。 凌一回头看着夏风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再到狂喜,大概猜到了三姐和夏风说什么了。 果然,把电话递还给赵小小后,夏风迫不及待地跑来要和凌一分享这件喜事:“凌一你知道吗?三姐刚才说,她们年初就有要回来资助茶水镇中小学建校舍和食堂的想法,还想说在这里建厂,既能促进我们当地的经济发展,还能得到国家政策扶持,扶持减免的税收部分,她们还能拿出一部分来单独资助个别成绩优秀的学生。” 三姐还说了,建学校宿舍是给中学小学一起建的,而且肯定不可能立刻建成,只能新学期先资助几个学生,先解决部分学生上学难的问题。 比如韩春,至少三姐能资助她的午饭晚饭,还有上学渡河的船费,一学期两百块,怎么也够了。大不了,从韩家坝到莲江边的山路还是照常靠两条腿走,等到了河边,水路危险,就让韩春坐船。午饭在学校食堂吃,晚上也吃饱了再回家。一天来回的船费也才一块钱,一个月三十块,一学期也就一百来块钱,剩下的几十块,就用来买书本教辅资料啥的。 三姐还说,她们就别想着把韩春接来家里住了,她从夏风那儿问过韩春家的情况,人老两口就只有韩春一个孙女可以依靠,你把人给接走,老两口哪里放心。别说是老师了,就是韩春的爹妈来了想把孩子接走,老两口怕也是不让。 夏风激动到不行,难以控制地伸手按在了凌一的肩膀上:“这真是太好了,三姐人太好了,肯定也是看在你和小小的份上,想着能帮就都帮了,这下好了,不仅一个韩春有希望了,千千万万个韩春都有希望走出大山了。” 其实,凌一想,就算没有她和赵小小跟三姐的那一层亲戚关系在,三姐也会资助茶水镇中小学,因为原剧情里原身重男轻女,赵小小更是从不曾和三姐有过多接触,但三姐依旧拿出了钱来开厂、建校舍。 就好比,哪怕没有凌一和赵小小,夏风依旧会在之后的某个时刻,再去走访那些因为各种原因无法读书的家庭。 凌一的参与,改变的是这些事到来的早晚。凌一认为,在这之中,她并没有起什么大的作用,早或晚,该发光的人总会发光,该照亮无数人前路的明灯也不会因为她未曾到来就熄灭。 但凌一不知道的是,早晚的顺序很重要。早一刻,或许就能照亮更多人。 夏风或晚或早都会去走访许多家庭,但在凌一不曾掺和的那条时间线里,夏风到底还是因为分、身乏术,错过了韩春。 错过韩春对夏风来说没什么大的影响,但对韩春来说,却是她的一生。 有了三姐的承诺和帮助,夏风兴奋到晚上睡不着觉。三姐是那种说一不二的人,她肯定不会食言。 第二天夏风再次踏上了进韩家坝的路,凌一双休的第二天也跟去了。 在夏风的劝说下,外加她承诺说学校这学期有资助名额,一学期能申请到两百块的资助,船费够了,多余的钱还能给孩子买双能穿的鞋子,韩家老两口也是千恩万谢,对夏风止不住地感谢,就差没老泪纵横了。 韩春得知自己能去上学了,欢呼一声,突然想起自己一个暑假没洗的书包,哀嚎一声,赶紧去把书包洗了。 离开学不远了,夏风从韩家坝回来,第三天又要赶着去给别的学生家访。除韩春以外,还有大概八名学生在上学期期末透露过下学期可能不来的意思,夏风对比着学生家庭信息的名单,挨个去找。 一天走一家,好歹是在开学前把这些家庭都走了个遍。后面几天凌一就没跟去了,因为除了韩春家,其他几家的环境没有那么差,好歹走路坐车能进村。 外加上最近几天都不下雨了,泥石流发生的可能性不大,凌一还得做生意,就随夏风去了。 后面几天,夏风还劝说小王老师跟她一起,小王老师虽然也惋惜那些学生因为家庭条件读不了书很可惜,但她并不想多费心思去家访。这城里的学校都做不到家访,她们这种乡下学校家访做什么? 但城里学校家访的目的和夏风家访的目的可完全不同,劝不动小王老师,夏风就一个人去。 刘大姐那天就知道了夏风在四处奔走,为了学生读书的事。她赶紧劝自己儿子去嘘寒问暖,跟夏风一起奔走。 可周海自己也要上班,学校暑假放假,他又不是老师学生,只能说周六周天陪夏风去家访。但是周末的时候,凌一也在,夏风更喜欢和凌一说话,他跟去了也只能尬聊。 至于凌一,周海倒不是讨厌她,就是喜欢不起来。尤其是不喜欢和凌一对视,总感觉不舒服,一对视就好像凌一的眼睛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 要说长相,凌一也不差,但周海就是不喜欢她这一挂,就好像这种气质和长相的女人,不好把控,不够温柔也不够贤惠。 终于,赶在开学前,夏风走访了总共九名学生家庭,其中包括韩春在内的,成绩好点的学生,她们的家长知道下学期有资助名额可以申请,一学期有两百块,两百块不管是补贴家里还是怎么着,便宜不占白不占,等到明年,校舍建起来了,还能住学校里吃食堂,就更省钱了。 这九名学生最后有八个家里都同意了继续让她们上学,只有最后一个,他不来读书,倒不是因为家境贫穷,而是他在城里打工的父母,把他接去了城里读书,说是不读,其实是转学。 夏风松了口气,还有书读就行,在哪里读书都一样。 40-50 第41章 正常 新学期到了,赵小小就是六年级的学生了,明年就该上初中了。 茶水镇也有初中,人数比小学更少,就在旁边,三姐两口子一开始打算捐助修建的校舍其实是给初中的,毕竟,如果真有心想读书的人,至少得读到初中,才有可能继续读下去。如今因为夏风和凌一的掺和,三姐打算把校舍修大一点,容纳部分离学校远的小学生住宿。 校舍的修建并不算太大的工程,毕竟茶水镇小学加初中的学生,拢共不过几百人,其中还有部分本身就住在镇上的,以及离学校不算太远的乡村,这部分学生是不用住校的,所以实际住校人数不足两百。 校舍修建两层楼,一层楼十间房,一间房装好铁栏杆的上下寝室床,能住十二人,完全能住下申请住校的全部学生,甚至还能空很多出来。 修建不成问题,大概下学期开学前就能竣工,毕竟这么小的校舍,费不了多少时间精力。可校舍一旦建成,就得有人来管理住校学生,学生安全和秩序是第一位。 因为条件有限,所以男女宿舍也不可能像城里的学校一样分得很开,所以规定是二楼住男生,一楼住女生。二楼的男生由茶水镇初中部的一位男老师负责管理,一楼的女生则由小学部的夏风和小王老师共同管理。 那位男老师是附近乡村调来的老师,干脆也跟着住在了二楼,方便管理。 小王老师和夏风则是一人一个月的来,小王老师自己平时工作量也不小,还想回家探亲和自由生活,担任这宿舍管理员又没有多给她们一份工资,所以是个出力不讨好的活,她也不想一个人全揽了。 夏风对此倒也不在意,学生们的安全确实是重中之重,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怕是好多家庭都不乐意送学生来住校了。 只是小王老师就住在校舍比较方便,夏风住在排排楼,哪怕是为了管理学生生活,她也不愿意搬回学校来住,先前给她留下的阴影太深了。 所以每天确保了学生们都平安入睡后,夏风还得摸黑回排排楼。 虽然是下学期的安排,但夏风这学期就已经开始因此感到苦恼。 大人有大人的烦恼,小孩也有小孩的烦恼。 自打家里有了电视之后,赵小小每天做完作业,复习完功课,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机,准时准点地收看她喜欢的节目。 勤奋归勤奋,凌一也不希望赵小小学习之余没有任何的娱乐休闲活动。 可不知怎么回事,一直很喜欢看电视的赵小小,今天心情格外的低沉,作业做完了也没见着她来开电视。 凌一今年买了根电热水棒,直接丢在装满水的水桶里,另一头插上电,就能很快烧开一桶水,比用燃气灶烧开水壶效率高。她刚烧热一桶水,舀出来一半,直接提到公厕去就能兑点水用于洗澡。 没想到,平常洗澡积极的赵小小动都不动,在卧室里窝着不知道在干嘛。 夏风批改完作业,站起来走两圈,松松筋骨。 “小小呢?”夏风走出来没见着平时那个准时守在客厅看电视的姑娘,疑惑问道。 凌一也正奇怪呢,她水都烧开了,赵小小咋还没动静。 凌一朝卧室里喊了一声:“小小?洗澡了。” 赵小小没有回应,两个大人一对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起去卧室看看情况。 凌一走在前面,推门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 赵小小蹲坐在床边,把她那个存钱的铁盒子翻找出来,里面零散地装着她存的零花钱,一毛两毛,甚至是一块两块的都有。 赵小小一边数钱,一边掉眼泪,嘴里还嘟囔着:“这是给妈妈的,这是给夏老师的,这是还给三姨的……” 什么和什么啊?凌一满头雾水,就赵小小存的几十块钱,给了她能干嘛? 夏风也疑惑不已,赶紧出声问:“小小?你做啥呢,数钱干嘛?” 赵小小回头看见家里俩大人,惊吓之下,哭得更惨了:“呜呜呜!妈妈我对不起你,我还没有长大来报答你,就要先死了。” 凌一仔仔细细把赵小小看了个遍,没伤口啊,什么死不死的? 夏风耐心好,走过去摸着赵小小的背,轻声哄道:“你还这么小,说什么死不死的,是不是外面遇到什么困难了,学校里还是外面有人敲诈勒索你,你才把存钱盒翻出来的?” “不是,”赵小小抽噎一下,摇头说,“我好像得病了,我下面一直流血,肚子也好痛,我好像要死了,这种病是不是治不好,我也不想治了,就让我死吧。” 下面流血,肚子还痛的病? 夏风和凌一对视一眼,难不成是来初潮了? 凌一突然想起来,她刚进卧室闻到的味道是什么了,是经血的味道。 果然,凌一循着味道找过去,在门后面发现一条脏裤子,是赵小小换下来的,上面还残留着褐色的污渍。 赵小小下午放学前最后一节课肚子突然特别痛,她跑去公厕拉屎,但是拉不出屎,反倒发现了比血颜色更深的污渍,与此同时还伴随着小肚子一阵又一阵的疼痛。 别说茶水镇小学了,就是茶水镇的中学,都没有安排性教育课程。虽然有生物课,但老师通常会避开这一节不需要考试的性教育生理课。 十一岁的女孩子来月经也算正常,但凌一压根没考虑到这一点。她自己用的是原身的身体,每个月也会来月经,只不过原身并没有痛经的经验,所以凌一每个月来除了有些不自在外,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反倒是夏风,偶尔会痛经,除此之外月经前后和中间,都会因为激素变化影响心情。 痛经有可能是先天遗传因素,也有可能是后天环境影响,比如营养不良或子宫的一些疾病都会引起痛经。 如果赵小小痛经比较严重,凌一就得考虑带她去医院看看。不过茶水镇没有专门的妇科或儿科医生,得去县里看才行。 目前最重要的是告诉赵小小,她不会死,别惦记她那几十块钱遗产了。 一向见多识广的夏老师,碰见月经这种话题,反倒不好意思开口了。凌一作为赵小小的母亲,拉着她跟她解释了一遍月经的相关问题,是赵小小发育成熟的开始,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只有当女人有了月经,人类的文明才可能在女人的孕育之下诞生。 赵小小听得云里雾里,她抬头看着凌一:“那就是跟妈妈你一样,每个月都要去厕所换卫生裤吗?” 以前赵家哪有钱给家里女人买每个月的消耗品卫生巾,都是原身自己给自己做的卫生裤,可以循环使用,但也很容易滋生细菌。 凌一和赵家伟离了婚,原身这具身体,才第一次用上了卫生巾这种东西。 赵小小还说,她常在排排楼的公厕里看见乱扔的卫生巾,那时候她不懂那是什么,直到现在,她懂了。 对于自己来月经这件事,赵小小非常震惊,震惊的同时,还很害怕。如果换作从前,这种害怕她不敢告诉妈妈,现在她倒是敢了,说出的话却让凌一和夏风都无比惊讶。 “妈妈,我们班有男生说,只有不干净的、打过胎的女人才会来月经,我也不干净吗?”赵小小苦着脸,非常难受。 夏风惊得张大嘴,说话都不流畅了:“什么和什么啊,你们才多大,什么干净不干净,是你们该讨论的问题吗?谁在乱说这种话,告诉我,我明天就去教训他。” 夏风是班主任,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学生们私底下竟然有这种想法。 她没想到的还很多,你以为的五六年级学生纯真无邪,实则满嘴生殖器脏话,有的是人只管生养不管教育。年纪稍长一些的小学生,已经开始这个喜欢那个,那个诋毁这个。 这种情况在初中更甚,以后赵小小上了初中,身体稍微发育了些,凌一就得给她换正经的内衣,而不是没有承托作用的小背心。不少女生初中可能因为身体发育,胸部突出遭受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包括但不限于同学异样的眼光,过分的调侃,明里暗里的讨论。 在日后被许多人认为是成熟标志的胸部,在此时却会令部分女生感到窘迫,以至于忍不住走路含胸驼背。 凌一花费一晚上的时间,告诉了赵小小女生发育可能会经历的各种情况,一切都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如果出现不正常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地告诉她,她好带赵小小去医院检查。 但管住自己是不够的,还需要家庭和学校一起给学生建立正确且正常的生理认识。 夏风觉得,有必要拿一节课来专门讲生理知识,不说性教育到位,但至少把男女生的生理问题讲清楚,免得有些小兔崽子又蠢又坏,乱编排一些东西。 晚上凌一让赵小小先去洗澡,她自己跟去厕所,教赵小小卫生巾怎么用。 夏风想到公厕的卫生环境堪忧,于是第二天找到了排排楼的街道办工作人员,提了能不能安排人专门打扫公厕,可以每家出点钱都行。 人街道办觉得这是好事,但排排楼的其他人家不一定愿意出这个钱。夏风就跟街道办的人,一起去走访排排楼的每家每户,每户人家一年出五十块,排排楼一层十户人家,左边三层楼,右边三层楼,每层楼一间公厕,总共就是六间公厕,每年加起来3000块钱,请个专门的保洁阿姨来负责打扫公厕,每个月投算下来250块工资,在茶水镇不难请到人。 本来排排楼很多人都不乐意出这份钱,厕所脏就脏咯,她们有的人以前住乡下,更脏的旱厕都用过,还怕脏吗? 但在夏风和街道办工作人员的来回劝说下,外加热心刘大姐,终于大家同意了。最主要的还是五十块钱一年,投算下来每个月也就四五块钱,也不算太贵。 夏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刘大姐则是实实在在说这价钱既不贵,还能给一些找不到工作的大姐大妈提供就业岗位,要是谁家有亲戚愿意干这个,还能推荐来,每个月挣个两三百块钱也好填补家用嘛。 最后公厕终于请了人来打扫,不再那么臭气熏天,定时打扫后,连去里面洗澡上厕所的人都多了。 三姐生了孩子留在了婆家坐月子,在今年十月份的时候回来了一趟。 为的就是先前答应的资助事项,建厂是三姐夫在忙,毕竟是他的工厂,而资助这边是三姐在跑。 资助的金额在期末才发下来,之前的钱大部分都是三姐和夏风垫付的。 校舍还在建,三姐说她要来监工,顺便把女儿给带回老家住一段时间。 说来也奇怪,一般人家怎么会舍得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跟妈妈在外面奔波的,但据三姐说,好像是她公公很不满意生的是个女儿,她带不带走,她公公都不在乎。 G省出了名的重男轻女,一个家庭生一个儿子不够,两个以上才叫光宗耀祖。三姐夫在他家上头都还有个哥哥,他哥哥家生的就是两个儿子,是偷跑去某个地区生完再回来的。 对此,三姐有说不完的糟心事。什么在婆家吃顿辣的都要被说,自己不会炒菜也被说,不会做家务还是要被说。 所以啊,她宁愿回老家来累点,帮三姐夫干点实事,也不愿意留在家里挨她公公的唠叨。 三姐是在赵小小来初潮后没多久就回来的,听说赵小小来初潮了,她倒是积极,说要带赵小小去县里挑内衣,镇上的内衣店太小了,就一家,而且品质也一般,没啥品牌,逛个内衣店还会被人指指点点。 凌一知道,表面上是三姐来凑热闹,实际上是三姐破费来了。 第42章 县城 和三姐一起来县里,也是凌一和赵小小第一次来县里。 凌一来到这个世界不足一年,赵小小则是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去过县里。 从今年年初开始,茶水镇就在修路,国道修得更结实宽敞,少不了占一些房子,也补贴了不少钱。不得不说,宽敞的大马路,也为茶水镇带来了更便利的交通。 凌一初到这个世界,一天只有一趟去县里的车,现在好了,每天至少三趟。 三姐夫本来想送她们去县里,有车方便些,但是他在忙建厂的事,实在走不开,就只能三姐带她们坐公共汽车进城。 进县的路途不算近,坐公共汽车得要两个小时,三姐没有跟她的妈妈一样用块布把孩子裹起来背在身上,她现在有条件了,搞了辆便携的婴儿车,凌一帮忙给抬上车。 赵小小第一次坐上公共汽车,即便她们一家人好不容易找到位置坐下,为了省点空间不挤到小表妹,赵小小还站起来抓着座椅。 因为是今年新增大半年的公共汽车,是那种二三十座的小巴车,明显的汽油味,贴着男科医院广告的座椅,还有鸡鸭一箩筐,相当浓郁的乡土气息。 周末夏风本来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结果周海下楼来请她去溜冰,说县里的溜冰场可好玩了。 连安县是典型的内陆县,虽然挨着莲江,但冬天的莲江并不结冰,所以说是溜冰场,其实玩的是旱冰,也就是光滑的水泥地配上两只脚八个轮子的溜冰鞋。 这时候的溜冰鞋还是那种四个轮子跟四轮车一样的鞋子,脚后跟有个圆铁块当刹车,和后来的轮滑鞋不太一样。 溜冰场的溜冰鞋,十天半个月不见得清洗一次,租来玩一下午就得三十块,这对每个月补贴只有八百块钱的夏风来说,贵得堪比抢劫。 但周海说的是请夏风去玩,夏风到底才二十出头,以前过得又是城里的日子,想到溜冰就想到自己的青春,心里还是想玩的,但周海只邀请了她,这一看就不是普通邀约,夏风想想还是拒绝了。 而拒绝的理由也很简单,她也要陪赵小小去县里买衣裳,买的是女孩子才能穿的内衣,周海一个男的不合适跟去。尤其是,他和凌一、赵小小也都不熟。 赵小小非常上道,听夏风拿她拒绝周海,赶忙从作业里抬头说:“就是就是,夏老师你说好要帮我挑选的,还有卫生巾!” 周海一听,尴尬地立在原地,有些站不住了。这小孩儿,张口就来卫生巾啊,他这么个大男人站在这儿呢。谁家好女人买卫生巾不都用个黑色口袋装着,生怕被人看见买这东西,赵小小倒好,喊这么大声。 周海匆匆离开,夏风松了口气,陪赵小小一上午就把周末的所有作业做完了,两人一起走路去茶水镇车站,跟凌一和三姐一起上车。 因为每天就三趟进县城的车,所以每一趟车都坐得比较满。不一定所有人都是进县城的,也有部分人从茶水镇上车,在中途一些乡镇就会下车。而且这公共汽车也会在路边停下,载一些半路乘客,所以一路上基本没什么空位。 还好,凌一和三姐先到车站,已经给赵小小、夏风占好了位置。发车后,中间路上有碰见一些老人挑着扁担上车,没地儿坐,赵小小想到自己的奶奶,虽然对她不好,但也辛苦了大半辈子,起身给人让座。 这种乡下的公共汽车一般走的是老路,一些蜿蜒的山路必须得多年驾驶经验的老司机才能镇得住,而没有座位只能站着的人更是东倒西歪。 凌一让赵小小坐在她腿上,免得被甩出去。 赵小小想到早上周海叔叔那副听了她的话,一脸窘迫的样子,十分不解,她指着前方座椅后面贴着的塑料男科广告,问凌一:“妈妈,为什么我提卫生巾,周叔叔那么害怕,那他是不是没办法坐车了,你看这车上好多前列腺、男科……” 好歹,卫生巾是正常生理所需要的用品,就和卫生纸一样重要。可公共汽车上那些“前列腺”、“早泄”、“尿不尽”等等字眼,不是更露骨? 凌一面无表情地说:“因为他目光短浅且双标。” 如果刘大姐在场,凌一当然不会这么说,别看她好像有些木,但她不傻。 夏风赶紧提醒道:“这样背后说人家不好吧。” 凌一扭头看她:“*不是吗?” 夏风哑口无言,虽然凌一说得直白,她认为背后说人家坏话不好,但这坏话,也确实是大实话。 三姐坐前面一排,好扶着她的婴儿车,她扭头过来,横插一嘴:“小夏啊,你还别说,我妹说得真没错,我在家来月经那段时间,我换的卫生巾比较勤,就丢在我们家厕所垃圾篓里,就半天时间没来得及倒垃圾,我家那个尖嘴公就在家里破口大骂,说我把什么污秽东西扔家里了。怎么,他拉屎屙尿洒到马桶上,我还没骂他呢,他先骂起我了。” “我来月经是污秽东西,他拉屎屙尿就干净啦?干净个锤子,他那马桶盖上都得溅上几滴,天天不是我刷就是婆婆刷,双标得很咧。” 于是,就着这个话头,三姐开始了喋喋不休的吐槽和抱怨。凌一抱着孩子默不作声,赵小小听得津津有味,还和三姐一起指责三姐夫一家不对,夏风听得瞪大了眼,想来是没想到三姐这般剽悍。 几人坐车路过茶水镇边缘的一处施工地时,三姐就颇为自豪地介绍道:“呐呐呐,就是老张要建的酒精厂,他当时还跟我说要建化肥厂,我立刻就不答应。” 夏风疑惑道:“这是为啥?” 夏风是教书的,对建厂倒没有什么深刻的研究。 “你别看化肥厂利润好像还行,我跟你说,也就这几年还行,我们G省那边啊,都不待见吃打了很多药的蔬菜,虽然我那个公公嘴巴刁,但他就是地地道道的G省人,她们啊都讲究吃食物的本味,最注重食材的新鲜和自然。那种农家土鸡、土鸭啥的,贼受欢迎。你搞化肥厂,Y省多少化肥厂了?” “我是不懂什么大道理啦,但是我看电视啊,看新闻啊,都说现在国家发展快,人民吃得饱了,这化肥打多了,对地不好,对水也不好。我反正觉得不行,就为赚几年快钱建个厂,不划算。” 在做生意这方面,三姐夫是不如他大哥的,从他爸那儿获得的资金支持人脉支持也不如他大哥,前几年挣了不少钱,有一大半的功劳都来自三姐。三姐这人干过的活多,见识也多,十几岁出门打工,什么底层工作她都干过,三姐夫要干嘛,她提前就能打听好方方面面的事。 所以这建厂到底建什么厂,三姐夫还是听了三姐的。就是家里那个老东西,爱和三姐反着来,痛骂三姐夫是什么软脚虾,怕老婆算什么男人,还说生他不如生块叉烧。可生三姐夫的人,也不是他爸啊。 凌一想到原剧情里,茶水镇附近共有四间工厂,茶水镇的地理条件确实不错,一个是西面建了个蚕丝厂,在莲江的上游支流附近;一个是东边的磷肥厂,生产化肥的;还有一个糖厂,也在东边,原料是甘蔗,用来生产各种糖,不是给小孩吃的那种包装糖果,而是最基础的白糖、红糖;最后就是酒精厂,偏东南位置,酒精厂原料很多,主要就是农作物,茶水镇附近乡村多,种地的也多,农作物好收购,原料取自当地,比较便宜。 起初磷肥厂最红火,后来女主读高中那会儿,磷肥厂因为污染问题和经营问题倒闭了。糖厂也快不行了,但是在快倒闭那会儿,糖厂被酒精厂收购合并,糖厂原料甘蔗直接供给酒精厂生产酒精,反倒在女主大学那会儿,酒精厂竟然成了Y省最有影响力的企业之一。 原来,原剧情里的酒精厂,竟然是三姐两口子的。 凌一思及至此,罕见地开口对三姐的远见表达了认可:“嗯,开办酒精厂是个很有远见的决定。” 三姐一愣,随即翻了个白眼:“你这不废话嘛。” 五人一路随车摇摇晃晃到了县里,县城的车站人来人往,比较乱,尤其是扒手和人贩子常出没,所以凌一拽紧了赵小小,三姐也干脆把孩子抱了起来,夏风帮忙推着婴儿车。 上午几人先去了县里有名的商业街,找了家品牌店给赵小小挑选。三姐夫也做过服装贸易,三姐也连带接触了不少品牌,她知道哪些品牌好,那些品牌名不副实。 不过三姐带赵小小挑的都是些大品牌,其中不乏国外的,有几家国内的大品牌,反倒在后来的十几年里逐渐走了下坡路。不过在目前,这些品牌都挺贵的。 三姐不仅给赵小小挑了内衣,还带她买了新书包,新鞋子新裤子,凌一默不出声,一点没有客气的样儿,害得旁边夏风尴尬到不行,总觉得好像欠人家三姐很多,可赵小小又不是她的孩子,她愧疚干嘛? 夏风反倒劝阻了三姐一两句,三姐不在意地摆手:“哎呀没事儿,我本来想给我家爱爱买的,但她还小,天天就是吃奶,你看这些漂亮衣服,她都穿不了。我先给小小挑着,以后让四妹给我家爱爱也挑衣服。” 听到三姐提自己,凌一耳朵动了动,让她给小孩挑衣服,那不如让小孩自己挑。凌一挑衣服,那就选着最舒服最便宜的来,什么好看不好看,先靠边站,合身舒服才是第一需要考虑的。 几人挑挑选选,提了几口袋衣服。中午快到了,婴儿车里的小孩哭了起来,三姐赶忙推着车去找个偏僻角落给孩子喂奶。 别看这是连安县最繁华的商业区,但是此时连母婴室都没有,门口贴着的禁烟标志更是泛黄掉皮。大家找了好久,才终于在负一层找到个拐角,人稍微少点,凌一三个帮忙举着口袋挡着,三姐才把奶给喂了。 中午大家去吃了一家外国的快餐连锁店,是赵小小只在电视里看过的新奇食物,炸鸡汉堡和薯条可乐,还有独属这年代的嫩牛五方。 这种在以后烂大街的食物,在此时却是潮流的代表,城里小孩都爱吃。 夏风记得她的侄子侄女都爱吃,每逢周末,就要缠着家里人带去吃一顿。 茶水镇有可乐雪碧卖,是那种瓶装的,但没有炸鸡店也没有汉堡,可乐三块钱一瓶,对赵小小来说依旧贵得吓人。 赵小小虽然现在有点零花钱,但她也不会乱花,偶尔买瓶饮料,都买那种五毛钱一瓶的色素香精味特别重的“雷碧”,顺便搞根特别长的吸管,穿进瓶子和衣袖里,能上课偷着喝。 凌一让三姐先带着孩子找位置坐下,她和赵小小夏风去点餐,三人点了餐就直接等着,没多久餐品就好了,只不过得自己端回座位上。 别看食物总量不多,价钱可不低,这几盘子就用掉了一百多。先前买衣服是三姐掏的钱,这轮到吃饭了,凌一没有再让三姐请客。 赵小小还特别慷慨,掏出她叠好的现金,给凌一,说她要请三姨和小表妹吃饭。 凌一看她那一张张纸币加起来才五十块钱,没要她的钱,一百多块钱,凌一还是出得起的。 几人坐在二楼吃饭的时候,聊天时听旁边的客人们在讨论她们这条街后面新开的溜冰场,夏风了然,应该就是周海约她去玩的那家溜冰场。 溜冰场啊,那可是她的青春,读书那会儿,梦城的溜冰场放着时髦的流行音乐,年轻男女穿着牛仔裤和衬衫,在人群中穿梭来回。 夏风和她前男友就是溜冰场里告白在一起的,前男友在溜冰场里给她搞了个浪漫的告白仪式,在同学和朋友、路人的起哄下,夏风答应了告白。 赵小小长这么大,没溜过冰,甚至不知道溜冰鞋长啥样。她扯着耳朵听隔壁桌说溜冰场的事,就连三姐也看出来了,在场的人里,至少有两个人都想去玩。 于是,三姐大手一挥,下午她们一起去溜冰! 第43章 溜冰 一听要去溜冰,赵小小高兴得在座位上差点蹦起来,凌一照旧没啥反应,看其他人那么想玩,干脆待会儿她帮三姐守着孩子,她们仨想怎么玩怎么玩。 再兴奋,赵小小也没有忘记把自己点的快餐吃完,她好像从没吃过这种汉堡和薯条,可乐更是比她偶尔喝过的劣质糖水饮料好喝多了。但她也知道,难得进县城吃顿好的,她得把这种味道记住了。 吃过饭大家也不急,吃饱肚子就急着运动,胃会痛。几人慢悠悠出门后,散步走到溜冰场。 溜冰场在快餐店后面的商业街负一楼,因为是周末,商业街里人来人往,商业楼的中心位置都是空的,只有悬挂的灯,然后最底下的负一楼就利用了空着的这一片空地,搞成了个溜冰场。负一楼别的商铺都是些小孩爱玩的爱吃的,整个一美食街,还有超市。 不过溜冰场里并不全是小孩,小孩还比较少,多是年轻男女。时下溜冰是项很时髦的娱乐休闲活动,就好比以后的轮滑,年轻人更喜欢一样。 再加上室内提供的光亮由溜冰场头顶的灯负责,这些灯特意搞成了圆球的,一边闪烁还一边配合着溜冰场内播放的时下流行音乐。 溜冰场边缘用铁栏杆围起来了,入口处就在售卖和出租溜冰鞋。主要分两种,老式的溜冰鞋,也就是四个轮子像车轮子一样的旱冰鞋,一种是新式的,更像后来的轮子搁一排的轮滑鞋。 老式的旱冰鞋更便宜,三十块钱一下午,轮滑鞋则要四十块钱一下午。时间从十二点算到晚上六点,六点过后,又是另外的价钱了,毕竟晚上生意更好。 如果你自己带鞋来,那就是统一价十五块钱一下午。图个新鲜,偶尔玩一下的人就会租鞋子滑,住附近的,有这个兴趣爱好的则会自己买双好点的溜冰鞋,既干净,后续玩又便宜。 凌一几个当然是来图一乐的,别说兴趣爱好了,她们连基本的教育都还不算完善,哪有多的钱和精力去培养兴趣爱好。 凌一不想滑,她正好能守着自己的外甥女,让三姐痛快去玩。 几个月大的婴儿安安静静地躺在婴儿车里,凌一偶尔看一眼那三个玩得不亦乐乎的家伙,一会儿低头看一眼小婴儿。 这小婴儿眼睛像极了三姐,鼻子像三姐夫,遗传到了父母身上最好看的两个部位,一双滴溜圆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凌一看,时不时还拍两下手,笑声“咯咯”的,好像鸭子叫。 凌一不懂这孩子看着她笑什么,但是人类幼崽的世界确实很难理解。 三姐三人换好溜冰鞋,三个人你拉着我我拉着你,准备先沿着溜冰场边缘慢慢滑,找找感觉。 结果,手拉着手反而更容易摔。 赵小小和三姐一个往前摔,一个被拽着往后倒,两人摔得龇牙咧嘴,三姐直接骂骂咧咧,骂半天凌一才听懂她在骂地和轮子太滑。赵小小苦兮兮地爬起来,想哭又哭不出的模样也是真好笑。 唯独一个夏风,如鱼得水,扶着栏杆适应了一会儿,就开始自由自在地在场地里来去。一看就是会玩的,两条腿往外扩蹬腿提供动力,刹车时还知道一只脚持续滑行稳定身形,另一只脚才用于刹车。 夏风来茶水镇有一段时间了,但一直没有钱置办新衣服,现在穿的还是她自己带来的旧衣服。裤子是她大学时爱穿的牛仔裤,不知道是不是吃苦一段时间瘦了不少,牛仔裤看着有些宽松。 人的身高大部分受遗传影响,也会受后天环境影响,夏风父母都不算矮,她从小吃得也好,一米六八将近一米七的身高,在女生里算高的了,毕竟Y省人平均身高也不高。甚至,夏风的身高,放在Y省男生里,也不算矮,毕竟,同样的身高女生和男生看上去就会不一样,周海别人夸他瘦高,其实也就比夏风高不到半个头。 凌一本来看三姐和小小摔跤,嘴角不经意上扬,她自己都不曾发现。 可当凌一的目光落在场地里如鸟儿般轻盈自在的夏风身上,她嘴角的笑容像被按下了时间暂停按钮。 众所周知,人也是发光体之一。有的人好像天生就会和四周的人不同,说得不好听,叫格格不入,但要是说好听点,那叫与众不同。 夏风无疑就是与众不同的那个,夏字是她的姓,但又好像她的性格,如夏天那般炽热;而名字里的风,又好像她的行事风格,雷厉风行,快而坚决。 认识夏风的人,总是说她温柔,可凌一却觉得,夏风并不温柔,她只是把自己固执的想法和决心,以一种更能为外人所接受的方式展现,才不会像三姐和凌一那样被外界所冠以一些不好的称呼。 泼妇、娼妇、**一个个围绕着妇字辱骂的词,凌一当然是不在乎了,她连人的自觉都没有,何谈“妇人”的自觉。 但你别看三姐现在一副“钢铁之躯”,这副钢铁之躯也是经历过多少锻打和折辱才练就的。 夏风被她的父母教育得很好,收敛了内里一切的固执和尖锐,才变成了现在人们口中的温柔。 可她若真是如水般温柔的人,又怎么会违逆父母给她安排好的人生,只身来到人生地不熟的乡镇;若真是没半点锋芒的人,又怎么会不顾同事劝阻,就算一个人上路也要走访乡下达成自己的目的;若真是容易妥协的“老好人”,又怎么会事事都想要亲力亲为,挨个在排排楼敲门,劝说邻居们一起为公共卫生出把力。 有时候,凌一真觉得夏风的温柔是“装”出来的。她对夏风的温柔并不敏感,那些电视里塑造出来的贤妻良母还不够温柔吗?那些“哑娘”、“丑娘”哪个不温柔? 但真正让凌一对夏风改观的,是夏风不为人知,曾在黑夜里害怕到不行也要坚持洗完澡的犟,是夏风在和她乘船时往她脸上泼水的灵,更是此时夏风朝她滑过来,不死心地劝说她一起溜冰的赖皮模样。 “来嘛,来一起溜冰嘛,真的很好玩,你没玩过吧,试试看嘛!”夏风在凌一附近,滑来滑去,滑溜得像水蛇,但缠人的话又像小狗一样喋喋不休。 凌一不懂,两只脚踩八个轮子,跟哪吒似的,有啥好玩的,不就是显得比两条腿走路时快了点吗? 夏风看似温柔,实则不达目的不罢休,凌一也犟,犟在原地,说什么都不玩。夏风就和她周旋,在她周围滑来滑去,不停地说着溜冰多好玩,不玩可惜了。 一直到三姐都玩累了,不对,确切地说,是摔累了,跑来栏杆边休息,看见凌一和夏风一个不为所动,一个死不罢休。 “干啥呢你俩?”三姐扶着栏杆,没法坐下,板凳在场地外面。还别说,光是手扶着,脚也不歇停,得时刻担心脚会不会滑开劈叉。主要是她不熟练,做运动就得身体放松自然点,越僵硬越不协调。 三姐摔得屁股痛,腿肚子也因为太紧张和用力开始颤抖。 夏风见状,本想扶三姐一下,三姐怕跟赵小小似的,扶了还摔更惨,摆摆手,死死抓着栏杆。 夏风笑着说:“姐,我在劝凌一跟我们一块儿玩呢,她油盐不进啊!” 三姐一听,正合她意啊,赶紧一拍栏杆:“四妹咱俩换一下,你来滑,我女儿我自己看着。” 三姐做事果断,一拍栏杆做出决定,都不等凌一说不,三姐人就已经开始坐地上脱鞋了。 本来人家溜冰场是不允许换人玩,你要是中途退出,把鞋让给别人,那就得另外收三十块钱。结果这里的栏杆它不是实心的,而是有缝隙的,是一根根铁筒做的栏杆,人可以从上面搭着的广告布下钻进来。 当然场地内外有工作人员,但工作人员去管那些不听话乱跑乱叫的小孩去了,三姐现在有钱了,也改不了抠门的习惯,为了省三十块钱,着急地催促凌一跟她换,直接从栏杆下面钻进来。 再多犹豫一秒,就会被工作人员发现。 凌一为了不被发现,稀里糊涂地就被三姐从栏杆底下拉进了溜冰场里。 这下子,她是不玩也得玩了。 夏风站在一边看热闹,笑得非常开心,好像使坏得逞一样。 凌一默默地脱下自己的鞋子,又快速地换上溜冰鞋。 原来,人的脚装上轮子,真的会站不稳! 凌一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说是全能,至少也是七八九能的系统,竟然刚用上人类的躯体不足一年,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完全适应这具身体了,但穿上溜冰鞋的那一刻,才让她知道了什么叫“四肢和脑子不太熟”。 别看溜冰鞋拿在手上很沉重,轮子又大又不够光滑,但穿上溜冰鞋后,才知道这轮子有多滑。 好在,凌一没有一上来就往场地里滑,不然要跟三姐一样摔个大马趴。 即便如此,她整个人也像刚上完发条的八音盒里的木人,扭捏僵硬。 凌一倒是足够小心翼翼,但溜冰场里全是人,她能管得住自己,但管不住别人。 有个小孩在远处玩,他算会玩一点就以为自己很行了,滑行的时候加速特别快,快到他不敢刹车,就朝凌一这边冲过来。 凌一已经看到他了,赶忙想往旁边躲。她一躲,就得脚上用力,一用力,不熟悉玩法的她反倒站不稳了。 夏风从凌一进场后,就显得很开心,更是在凌一周围显摆似地滑来滑去,可眼下见到凌一为了躲别人站不稳,她倒是反应快,立刻伸手去扶。 最后的结果,是两个人一起摔了个大马趴。 好在两个人反应也都比较快,摔的时候还知道用身体去缓冲,而不是用手掌去撑地。 两人本想从地上爬起来,但摔倒之后,脚滑得很,没有支撑和固定,不好爬起来。 夏风本来是今天几人里唯一一个不可能摔的,结果一着急,为了扶凌一,把自己摔了,关键是,凌一她也没扶到啊。 夏风尴尬地低下头,这种帮不上忙,还搞得自己出洋相的窘态,实在不符合她一向给人的印象。 凌一看着夏风低头时用力抿紧的嘴唇,还有换一个角度更明显卷翘睫毛,发出了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声音。 “哈哈!” 夏风猛地抬头,嘴巴微张,不敢置信地看着凌一:“你笑了?” “我有吗?”凌一止住笑,仿佛刚才那一幕是夏风的幻觉。 夏风好像发现了新大陆,震惊过后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惊喜,说话有些卡壳:“其实……你笑起来更好看。” 三姐在栏杆外面,把手拢在嘴边喊:“什么?她笑了?我咋没看见,烦死了,我就一眼没看见你俩,就搞这出,给我也看看!” 凌一抿紧唇,不说话。 夏风也不为难她,心里明白,刚才肯定不是她的幻觉。 两个人坐在地上,也不着急起来了,夏风咬唇憋着笑,莫名有种收获了什么好东西,不为外人知晓的感觉。 凌一坐不住了,十月份说热不算热,说凉也不凉,但负一楼光滑溜冰场地还是凉的,又硬又冻屁股。 两人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夏风主动牵着凌一的手把她往场边的栏杆去,夏风缓缓地滑着,带动凌一只需要站稳就能安全抵达场边。 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总会这般如鱼得水,夏风便是这样。 本来夏风还想借着自己擅长的东西,好好让平时会做饭、会修东西、会做衣服的凌一“依靠”一下她,结果,两人在场边没待多久,就听见场地的另一头传来孩子的哭声,以及大人的叫喊声。 “住手!都给我住手!不准打了!” 不好!凌一心头一跳,立刻视线在场地里扫了一圈,果然没有赵小小的身影。 夏风也很快察觉到不对,两人给三姐说拿鞋子,三姐马上拿来,她们飞快换好鞋,往场地的另一边跑去。 第44章 善良 等凌一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一大群人围在那边,工作人员也已经赶到。 原来,是有几个小孩在打架,其中一个小孩下了狠手,脱下溜冰鞋去砸人家脑袋。 凌一听后,皱紧眉头,赶紧去小孩堆里扒拉寻找赵小小。 赵小小果然在打架的小孩堆里,绑好的马尾也散开了,脚上溜冰鞋还好好穿着的,凌一走进去,把还死死扯着赵小小头发的一个男孩给拽开,把赵小小拉起来。 赵小小一看见她妈来了,又委屈又害怕,在外面挨了打受委屈,但又担心妈妈责怪自己打架不懂事,瘪着嘴不敢说话。 “什么情况?”凌一的表情冷漠得可怕,声音也一样。 赵小小自打父母离婚跟了妈妈后,基本就没挨过妈妈的打,哪怕是她有天和叶小曼太晚回家害得妈妈担心,她妈都没有因此说过她一句重话。 听到凌一询问的声音,赵小小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一滴一滴砸在溜冰场的地板上,绽放出一朵朵灰色的花。 “我跟别人打架没打过,呜呜呜!”赵小小一边哭一边抽噎着说。 凌一无语,强调说:“为什么打架?” 三姐把孩子推给夏风照看,她一把抱过赵小小:“哎哟,你对小小这么凶干嘛,给三姨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谁家兔崽子敢打你,我们找他去!三姨给你出气!” “嘿,你还敢找我们家俊儿出气了?你家没教养的小贱种,把我儿子打得鼻青脸肿,我还没跟你们索要医药费咧!” 突然,打架小孩的家长之一听到三姐说的话,顿时火气就上来了。 三姐也不是好欺负的,曾经力战群雄,吵架打架都没输过。 她直接对上一堆家长就开始了唇枪舌战,大部分连安县的人也都是说方言,Y省方言骂人可脏了,好多骂人的词甚至在普通话里都找不到对应的字。 工作人员赶忙拉架,把保安也给叫来了,双方家长都在问自家孩子,到底咋回事,怎么打起来的。 有的孩子被怒气冲冲的家长一吓,怕挨打挨骂,什么谎话都敢扯。有说赵小小欺负人的,有说赵小小救人的,结果最后对比了几个可靠的版本,因为谎话总有漏洞,这些孩子事先也没法商量对口供,呵斥了几个说谎的孩子后,围观的人和当事家长才知道咋回事。 原来赵小小一开始本来是一个人在滑,她也算聪明,开始摔了几下,后面慢慢就上手了,一个人在溜冰场里也玩得不亦乐乎。 结果她滑到溜冰场对面,看见有三个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围着一个男生取笑。 这个男生也和赵小小差不多大,身材偏瘦,头发有些干枯,刘海倒是挺长的,遮住眼睛,显得有些阴沉。 那三个孩子合起伙来欺负那个男生,故意推着他加速往栏杆上撞,欺负男生不会滑不会刹车,硬撞上栏杆,痛得脸都皱起来了。 赵小小看不过,就去说了他们几句,那三个男生不知道赵小小哪儿跑出来的,干脆连她一起捉弄。 要是以前的赵小小可能就吃这个闷亏了,现在的赵小小直接上去就干,谁敢来推她,她就死死抓着谁不撒手。 结果就是被她抓着的人,跟她一起倒在地上,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你抓我我推你,几个人就这么打起来了。 所以事情的起因,还是那三个男孩先欺负人,赵小小去帮忙说话,反倒也被一起欺负了,赵小小因为反抗欺凌才和他们打起来的。结果这几个男孩,看着倒是比赵小小要高一点壮一点,结果三个人打不过赵小小一个。 至于说有人拿溜冰鞋砸人,砸得头破流血了,那和赵小小无关,是最开始被欺负的男生,看见赵小小为了帮他被围攻,三个男生按着赵小小一个女生欺负,他就在沉默中爆发了,脱了溜冰鞋,将就梆硬的溜冰鞋轮子,砸了其中带头男生的额头,砸流血了。 家长手忙脚乱在给额头流血的孩子处理伤口,用纸巾按住。 其实也没流多少血,应该是砸破皮了,不要紧。 当然,被砸破皮的不是凌一家赵小小,她当然觉得不要紧。 这一群打架的孩子,除了被砸的和砸人的,其他都没什么大事,就是小孩子打打闹闹,如果没人受伤,这么一番打闹,肯定各方家长都是不肯罢休的。但一对比头破流血的那小孩,其他家长也不吭声了,觉得自家孩子没啥事也挺好的。 所以,接下来就看砸人的男生和被砸的男生家长要怎么解决这事了。 可好笑的是,被砸的男生妈妈先到,一开始还指着赵小小骂,结果等弄清楚砸她儿子的是那个阴沉受欺负的男生后,她又不说话了。 等到外面一个年纪在三十出头的、西装革履的男人赶来,女人才又开始说一些心疼儿子的话。 西装革履的男人一靠近,听女人说是阴沉男生打了他儿子,他立刻大手一挥,给了那个男生一巴掌。 这个男人身形高大,肉眼看得有一米八,在普遍身高不算高的Y省人中,他的身材可以说相当高大,这一巴掌打在男生脸上,直接给人打得头都偏过去,当那男生转过头来时,嘴角隐隐看得见血丝,似乎是打破了。 大部分围观群众都吓了一跳,这家长也太莽了吧,就这么给别人家孩子一巴掌,那男生的家长要是赶来,不得和他拼命啊。 谁料,高大男人一开口就是:“顾景柯!谁让你跟弟弟打架的?没大没小,我把你接回家就是为了让你和弟弟打架的吗?你是哥哥不知道让着弟弟吗?” 阴沉男生慢慢抬起头,狠狠地盯着男人:“明明是他先欺负我,却要我让着他?凭什么?他才不是我弟弟,他是孽种!是你和小三生的孽种!” 众人哗然,原来这俩人竟然是兄弟,大概率还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难怪始终不见阴沉男生的父母出现,原来他后妈就是霸凌男孩也就是被砸破头男孩的妈啊。 听到男人呵斥似的喊自己儿子全名,家长一般叫小孩全名,那就是动怒了。一般小孩可能都要怕得不知道说什么好,那被叫做顾景柯的男孩,却敢回怼过去,即便他话音刚落,又挨了他爸一巴掌。 围观群众久久不想散去,三姐确认赵小小浑身上下没少一块皮,才松了口气,立刻又开始吃瓜看热闹。 所有人都在看热闹,看这对父子争吵,可凌一的目光,却死死锁在顾景柯身上。 在小说里,有的人,你一听他的名字,就知道作者对他的偏爱。 就好比顾景柯,在这个编号073的小世界里,当这个世界投射到主世界时,被心有所感的人创造成一部小说,小说男主的名字就叫顾景柯。 和女主赵小小对应的官配,也就是顾景柯。 剧情里介绍男女主的相遇,本来应该在高中,顾景柯的母亲很早的时候和他父亲相爱,但是由于顾母出身卑微,而顾父则是大财阀的儿子,所以两人被拆散,顾母怀着孩子没有告诉顾父,自己一个人回到老家,偷偷生下顾景柯,没多久就去世了。 后来顾景柯一直跟着亲戚生活,受尽旁人冷眼,始终都在寄人篱下。等到顾景柯高中时,他考上和赵小小同一所高中,在高中里,受到家庭环境影响,性情阴沉不定的顾景柯,被赵小小的乐观开朗所救赎,然后种下了爱恋的种子。 但是顾景柯的高中还没读完,他就被亲生父亲找到了,然后以顾家血脉不能流落在外为由接回去当大少爷,从此和赵小小再没了见面的机会。 直到后来大学,赵小小考到了很好的大学,来到了大城市,才终于又碰见了顾景柯。而彼时的顾景柯,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人人都能欺负的杂种了,而是顾氏集团的继承人。 剧情里把顾景柯前十几年写得很惨,这样一来,他在遇见赵小小的时候,就会沉溺于赵小小施舍他的那一点点温柔,从而满足一些人对救赎别人的渴望,被别人深刻爱恋和抓紧的需要。 但是,两人应该在高中相遇,为什么赵小小还没上初中,两人就相遇了? 就算凌一的到来,打乱了剧情走向,那她也最多是影响赵小小的剧情。此时的顾景柯也不该这么早被他爸找到,哪里有钱在溜冰场玩,哪里又会提前这么多年遇见赵小小。 凌一尘封在脑海里许久的“觉醒任务”此时又出现了,但是进度不变。 凌一解救了赵小小的命,才推动了一点任务进度,她又供赵小小读书,改善赵小小的生活,这些好似都没能对觉醒任务有多大帮助。 直到,阴沉的顾景柯朝赵小小这边看来,那双总是阴冷如毒蝎的眼睛里,竟然藏着一丝温柔。 赵小小被三姐揽在怀里,刚要抬头对上顾景柯的视线,凌一往她身前一站,挡住了顾景柯的目光,赵小小只能看向凌一,瘪嘴道:“妈妈,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打架,但是他们更不应该欺负人,我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凌一面无表情,催促三姐别看热闹了,赶紧带赵小小回家,人家两兄弟打架或许没什么,万一待会儿想起她们来,要来讹钱就不好了。 三姐一想也是,虽然她们家占理,但不是所有人都讲理的,三姐自己从小在农村长大,没理还霸道的人见多了。 于是,几人赶紧把溜冰鞋还回去,匆匆离开溜冰场。 离开前,赵小小还问凌一,她帮助的那个男生和欺负人的男生是兄弟,那他会不会被他爸爸打得更狠。因为在赵小小的印象里,如果她不让着她弟弟,还敢打她弟弟,家里长辈可是要把她打惨的。 凌一低头看着赵小小,摸摸她的头:“不知道,你别管别人会怎样,你先好好想想你今天做的事对不对。” 赵小小委屈地低下头:“对不起妈妈,我不该和人打架,我太鲁莽了。” 三姐护着赵小小,跟凌一争执:“怎么了,我*觉得小小做得很对啊,路见不平就是要拔刀相助,而且小孩子打架再正常不过了,反倒是我们这些大人还不方便动手。她们小孩都是未成年,互相打打闹闹,最好是要打赢,大不了就赔点医药费,决不能让孩子受委屈了,而且小小是帮助别人被人欺负了,反抗才动的手,她有什么不对?” 凌一说不出话来,以目前来看,确实没什么不对。赵小小善良,富有正义感,本该是好事。可她的善良给到了不正常的人身上,那就大事不妙了。 现在义愤填膺的三姐,完全想不到,以后的顾景柯会对赵小小做出什么事。 顾景柯在大学遇见赵小小,立刻就认出了她,但赵小小早就不记得她高中曾经帮助过的受到欺负的顾景柯。当时的赵小小身边,有着一个对她温柔体贴的学长,顾景柯为了接近赵小小,先是害得这个学长学生会的工作莫名其妙被停了,后来又是家里人出意外,不得不休学回家。 搞走了学长,顾景柯就开始接近赵小小。高冷是顾景柯冷血的美化词汇,人们总喜欢一个高冷的人对自己露出与众不同的偏爱,所以顾景柯便是一个对所有人都很坏,但唯独对赵小小很在意的人。 有人把这个叫**,但顾景柯一面渴望霸占赵小小,一面又猜忌赵小小会像他后来接触到很多人一样贪恋他的钱财,所以对赵小小忽冷忽热,吊着赵小小的同时,也不忘和家族联姻安排的富家大小姐出入一些重要场合。 后来赵小小经历了一系列看似狗血,实则悲惨的事件后,包括但不限于所谓的白月光虐心,实则白月光就是她自己,赵小小伤心之下,和顾景柯一夜情怀上的孩子没保住,最后心灰意冷远走异国他乡,却在多年后回国又被顾景柯找上,所谓追妻火葬场,就是我找不到比你更好的下家,又来找你吃回头草。 女主不管一开始有多么坚决,最后一定会或自愿或被迫地感动,然后走向美好结局。 凌一有见过宿主顶替像赵小小一样的女主后,一反常态,对男主爱答不理,反倒勾得下、贱男主更加爱慕她,为她贬低其他女人,然后就能省略掉中间虐身虐心的情节,轻松打败不知情但莫名其妙就是很恶毒的女配,最后直接达成美好结局。 如果没有出现凌一这个意外,宿主1911号本该在去年女主落水被淹死之后,就顶替女主达成第二种结局。 不管是第一种结局,还是第二种结局,都是修复局和主世界许多人乐意看到的。而凌一的出现,将会把这两种结局都给扼杀。 不仅凌一明白了她的出现会带来怎样的改变,就连修复局也明白了。所以,男女主的提前相遇,恐怕不是巧合。 第45章 正常 自打那天在县里遇见了男主顾景柯后,凌一就变得有些心事重重。 男主的提前登场,剧情因为凌一的行为出现了很大的偏差,本该因为原生家庭而缺爱的女主赵小小,变得格外渴望爱情,旁人对她一点好,她便视若珍宝。可现在凌一给了她更为珍贵的爱,她很有可能不再成长为一个缺爱的人。 所以有一只无形的手,想要让男女主提前相遇,产生羁绊。 凌一知道这只手来自谁,她甚至在黑夜里睡不着的时候,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扫描过她。 是修复局,修复局首先检查了她是否被其他任务者替代,然后又检查了她身上有无和其他系统的连接信号。 幸运的是,修复局怎么也没想到,凌一是系统化人,不可能检测到任务者的灵魂,因为凌一没有灵魂。同时,修复局也检测不到凌一与系统的连接信号,因为她自己就是系统,没有绑定别的系统。 也就是说,修复局完全检测错了方向,所以检测不到凌一的异常。 侥幸逃过一劫,凌一也不敢放松警惕。她自己曾辅佐过无数任务者,也了解一些修复局的手段,其中如果第一次检测没有大问题,那么修复局大概率不会把这件事当回事,可能会认为是意外,从而采取其他较为委婉的手段来进行剧情修复。 修复局不敢大刀阔斧地修复剧情,因为每个小世界会有自己存在的意识,允许修复局一次派一个任务者算不错了。要知道,就算是凌一辅佐过的任务者,都会有要求她们符合原身人设的标准,为的就是避免人设崩塌对剧情和世界造成太大的破坏。 按理来说,凌一的个性和原身差很多,在她初入小世界时,应该就会被修复局盯上,但因为凌一除了将原身的灵魂封入空间沉睡以外,她没有使用过任何道具,既没有开金手指,也没有调取小世界关键信息,所以小世界也和修复局一样,没有检测到外来世界的灵魂和与外界连接的信号,所以并没有发现凌一的不对劲。 于是,凌一变成了一个经过女儿差点淹死幡然醒悟的母亲。 凌一没有苛待儿子,甚至也表现出“想要争抢儿子抚养权”的姿态,让小世界以为她还是爱儿子的。而对女儿的爱,也因为女儿差点淹死而突然迸发。 被修复局检查过一遍的凌一,在第二天突然心血来潮,打算回赵家看看。毕竟再过几天,就是赵家孙儿赵轩耀的生日了,作为赵轩耀的妈妈,凌一不回去看一下好像不太合理。 正好赵轩耀也在茶水镇小学读书,凌一干脆抽出一天的空闲时间,找了个周一赵轩耀上学的日子去学校找他。 茶水镇的后面早就开始了施工,应该是预计修建的校舍,先前茶水镇没有学生宿舍,只有老师住在办公室旁边的一间宿舍里。因为是小学,不管学生还是老师都很少,所以一间小房间就能足以住下全校仅有的几名老师。 凌一是赶在下午放学前来学校,提前一点,免得赵轩耀人已经随下课的学生溜走了。 这年头人贩子不少,但乡下孩子没那么讲究,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不多,镇上住的孩子家离得不远,自己走回去,乡下来读书的孩子家离得太远,父母来接不现实。 所以凌一走进空荡荡的学校操场,左面就是小学的教学楼,正面往里走是初中部的教学楼,凌一走到一二年级一起的班上,从后门往里看,正看见坐在后排的赵轩耀已经坐不住了。 虽然他不知道离下课放学还有多久,但他坐久了就是坐不住,容易不耐烦,上半身在课桌上,双手并拢垫着下巴,下半身已经扭来扭去,只要一打铃,他立马窜出去。 赵轩耀的书还很新,比赵小小的新多了,不知道是因为这学期读二年级了用新书还是因为从来没怎么翻过。 虽然书没怎么翻过,但赵轩耀的橡皮却已经千疮百孔,铅笔也被削得奇形怪状。铅笔盒是最常见的金属笔盒,坑坑洼洼。赵轩耀坐姿七歪八扭,身上衣服穿得也拧巴,上衣领子都没翻出来,裤子更是有一边袜子都把裤腿给包住了,屁股吊一半在凳子外面,还露出了里面的一层裤子,皮肤黝黑偏黄,小手更是沾着不知道是泥巴还是炭的污渍。 总之,凌一光是在外面看着他,就闻到了一股小孩臭味。 一打铃,赵轩耀蹭的一下就冲到了后门,结果就看见了他妈。 赵轩耀愣在当场,抱着书包有些不知所措。 凌一朝他挥挥手:“耀儿,过来。” 赵轩耀想起奶奶和他说,妈妈跟外面的野男人跑了,不要他了,也不要爸爸和爷爷奶奶了,所以妈妈是坏人。可是从他出生以来,妈妈又对他很好,什么想要的都给他,即便她们家很穷,并不是什么东西都给得起。 爸爸和奶奶说妈妈不好,可是他又很想妈妈。年纪越小的孩子越黏妈妈,不知道是出于本能还是因为照顾孩子更多的是妈妈。 赵轩耀犹豫再三,心想反正奶奶不在,他跟妈妈说两句话也没啥。 “妈妈!你来看我啦!”于是,赵轩耀甩掉书包,开心地朝凌一跑过去。 凌一在他靠近之前,先按住了赵轩耀的肩膀。 凌一想到赵轩耀过生日那天不是周末,她大概率要忙挣钱,去不了赵家给赵轩耀庆生,于是拿了二十块钱,塞在赵轩耀的手里,跟他说:“耀儿,过两天你过生日,妈妈可能来不了,所以提前来看看你。” 赵轩耀既失落又失望,正要放声大哭:“为什么呀!妈妈我好想你,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凌一拼了命想挤出几滴眼泪,但很遗憾失败了,她只能愁眉苦脸地说:“不是妈妈不要你,是爸爸不允许妈妈去看你。自打妈妈和爸爸离婚后,他就不允许我去看你。” 赵轩耀抹了一把眼泪:“可是奶奶说是你和外面的男人跑了,不要我了。” 凌一摇头:“哪有外面的男人,你有见过吗?” 赵轩耀摇头,那天他爸带他去找凌一,他没看见什么和妈妈走得近的男人,倒是看见爸爸去打人,把一个阿姨吓倒在地流了好多血。 凌一把二十块钱塞到赵轩耀手里,继续说:“妈妈最爱的就是你和姐姐,怎么会不想要你们,但是爸爸和奶奶也很爱你,她们不喜欢我,我抢不过她们,也斗不过她们,我只能偷偷来看看你。妈妈在外面没有吃没有喝,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工作挣钱,这才敢来看你,你生日了,妈妈也知道买东西给你,肯定会被爸爸看见,不如妈妈把钱给你,你自己想买什么买什么,好不好?” 赵轩耀看着手里的二十块钱,简直不敢相信。对于一个小学生来说,能手握五毛钱去买包辣条,他在同学堆里都能借着五毛钱辣条成为孩子王。现在是二十块钱,这得买多少包辣条啊? 赵轩耀长这么大,还没手握这么多现金,惊得他都忘了哭。 后来凌一还带着赵轩耀去小学附近的一间老奶奶开的小卖部,买了一包辣条和一瓶五毛钱的饮料,再多和他说了一会儿话,瞬间就让这孩子转变阵营,突然觉得爸爸和奶奶说的话也不全对。如果妈妈不爱他,生他养他那么多年都是假的吗?如果妈妈不爱他,会提前偷偷给他过生日吗? 凌一也没有耽误赵轩耀回家,要是不早点回家,指不定赶不上回村的那辆三轮车了。 赵轩耀把钱塞进自己的书包里,奶奶会给他穿衣服,但很少动他的书包,因为书包里确实除了几个作业本和书,没啥可整理的。奶奶不识字,整理书本怕给弄坏了。 赵轩耀真过生日那天,赵家伟提前一天跟赵大娘商量,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把凌一叫回来给孩子过生,都多久了没见着儿子,凌一难道不会想念吗? 赵大娘气得破口大骂,说什么凌一都不乐意让赵家伟去看赵小小,赵小小也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平日里也不知道回村里来帮忙干活,前阵子家里农活最忙的时候,赵大娘让赵轩耀在学校找到赵小小,催她回来干活,结果赵小小一声不吭,连自己弟弟都不搭理了。 照她看来,赵小小和凌一母女俩,就是两条白眼狼,叫她们回来,不可能! 再说了,凌一那个三姐是好欺负的人吗?上次从她们家讹走那么多钱,赵家伟要是又凑上去,万一那三姐又想方设法讹钱呢? 赵家伟一想也是,凌三姐实在是个难缠的主,明明她早产那事,他的洋铲都没挨着对方一根毛,结果愣是讹了他几大百,连带着后面还给凌一的七百块,一千多就这么给出去了,她们家本来打算买洗衣机的钱也没了。 事实上,哪怕没有赔出去这一千多块钱,赵家伟也不舍得拿这钱给家里添置电器。且不说人洗衣服多省钱,就说添置了洗衣机,每个月电费水费都要多不少,虽然她们家压根也没接自来水管,用的都是井水。最重要的是,洗衣机买回来,轻松的是负责全家家务的赵大娘,又不是赵家伟他自己,他当然不会花费一千多买了。 第46章 亲人 不知道是凌一隐晦的“母爱”打消了修复局和世界意识双方对她的怀疑还是怎么着,反正后面男主没有再主动出现。当然,以男主如今提前被他爸接回去的情况来看,他是不可能出现在茶水镇这种偏远小镇的。 赵小小能在连安县遇见男主,那也得多亏了此时男主刚被他爸找到,还没完全接回那个富裕的家,目前还跟着穷亲戚住在连安县里。 但既然男主的有钱爹都出现了,他被接回顾家也是早晚的事。 赵小小以后重新遇见男主,已经是多年后的大学时期了。赵小小的高考成绩相当好,天赋加上努力,赵小小以Y省高考文科状元的名次考入D国最高学府之一的A大。顾景柯回到顾家后,不仅享受了顾家给他的最好的资源,还拒绝了出国留学的安排,也考入了A大。 所以,至少在大学前,赵小小应该都不会遇见男主了。 毕竟,顾景柯在原剧情里,高中时被顾家找回,就被转学去了更好的高中。顾家不是Y省人,Y省在全国也不算经济发达的省份,其教育资源相对来说也不如某些省好。 即便,当时赵小小已经凭借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县里最好的省重点高中。但对赵小小来说很好的连安县第一中学,只能算顾景柯落难时才会就读的学校。 既然顾景柯提前回顾家了,应该不会在连安县一中和赵小小遇见,凌一暂时放下心,专注赚钱。 高中可不算在九年义务教育里,连安县一中虽然是公立高中,学费相对私立学校便宜很多,但一学年也要两千多,凌一要是不多攒点钱,到时候赵小小怕是读不起高中。 赵小小六年级上学期一结束,又是一年冬天到来,这学期期末赵小小又拿了班级第一,其实也是年级第一。虽说在茶水镇这种只有几十个学生一个年级的小学得个第一不算什么,但凌一还是觉得赵小小的学习能力和学习习惯非常好,值得嘉奖,在家做了好吃的,请了三姐来家里庆祝。 但三姐吃饭时告诉凌一,工厂的事得明年搞完,校舍倒是能赶在过完年开学前完工,所以明年开学,学生们就能住进校舍了,老师也一样。新校舍的装潢和条件都比旧的那间破宿舍好,老师们也不用过那种去公厕洗澡的日子。 一楼的供水更稳定,平时进行一些疏散演练也能撤离更快。虽然为了方便,一层楼共用一个澡堂,但一楼都是女生和女老师,澡堂在走廊尽头,楼梯在走廊中间,男生都从楼梯上楼,楼梯两侧也装有铁门,不存在被偷看到的情况。 除此之外,来茶水镇办糖厂的企业家也给茶水镇学校捐了点东西。出乎人意料的是,这企业家捐的东西里除了书包文具,还捐了卫生巾。 茶水镇小学女生占比不足三分之一,初中比例更低,小学女生用上的不多,初中女生倒是用得上。只是,难免有人觉得女生本来就少,来了月经用得上的就更少,用不着捐卫生巾,还不如捐别的东西实在。于是,和糖厂老板交接的男老师,就这么提了一嘴,在教师办公室里批改作业的夏风听见了,顿时就不高兴了,扫了眼共事快一年的男老师,问他:“你用不着当然觉得没必要,这卫生巾多贵啊,一年下来,比那些学生学费、生活费都贵。我觉得很有必要,得和梁老板说说。” 男老师疑惑不解:“卫生巾贵平时也没见你和小王提啊,你俩都没说啥,能贵到哪儿去,再说了,憋一憋不就行了,憋到去厕所流,我们男老师上起课,尿都能憋住,还有什么不能憋的。” 夏风气得脸通红,小王老师帮忙劝架,是越劝越红,这种话题,她哪好意思和男老师提起。 夏风也羞于启口,但一想到人家本来捐的卫生巾被换成别的,她就生气,怒火烧没了羞耻,她也不和对方吵架,就一字一句把月经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不能憋,为什么她们老师和学生都需要等等问题都给说清楚。 男老师听完,别嘴,嘀咕了一句:“行行行,你爱咋地咋地,说不过你,行了吧。反正我都跟梁总秘书说了不要,你想把东西要回来,自己找他去。” 人家好意买来捐的东西,送到学校外面了,你说不要,人家辛辛苦苦拖走,你又找上门说要了,还得让人用卡车给拉回来。 反正,这事多少有些麻烦人。办公室里,也就小王老师愿意陪着夏风去找梁老板了。 主要是,那捐来的卫生巾,也包括了捐给老师用的,小王老师工资也不算高,每个月卫生巾支出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好在,那位梁老板忙得很,没空计较这些,她安排自己的下属和夏风二人交接,又把那一卡车的卫生巾给拉回学校了。 没见到梁老板之前,夏风和小王都以为她的那个男下属才是老板,没想到,糖厂的老板竟然是当地很少见的女老板,怪不得能想到给学校女生和女老师捐卫生巾。 学校期末发的卫生巾,就连赵小小都分到了,只要是来了月经的女生都能分到,其中也包括了女老师。夏风和赵小小提着两口袋卫生巾回来,没有凌一的份儿,谁让她既不是老师也不是学生呢。 三姐抱着孩子和凌一商量事情,她说一大堆,凌一回一两个字。 夏风好奇三姐说什么呢,进门才知道,原来,三姐夫的酒精厂要开办了,预计在明年夏天完工,目前除了几个负责人外,还需要另外招募员工。员工除了工厂车间的工人外,还有技术人员和管理层,三姐来找凌一,其实是想安排她去当管理层。 不过,凌一一没有管理的经验,二没有文凭学历。可以说三姐这么做,纯粹就是卖她个人情,想安排自己亲友进厂赚钱罢了。 不过凌一拒绝了,进三姐夫的厂当个小管理层,赚钱肯定比她自己开凉菜店轻松,但关键是,这么一来,她就和三姐一家绑死了。说到底,那是三姐夫的酒精厂,她和三姐都只是帮工的,她要是去酒精厂上班了,那就得被三姐夫管着。现在三姐夫和三姐关系好着呢,可要是不好呢? 总之,凌一认定,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有得必有所失,去给人打工,还不如安安心心经营好自己的小店铺,赚得也不少了。 自打四个工厂开建后,不只是茶水镇周围乡镇的人都来这里租房找工作,就连一些县里的人也都来茶水镇了。当然,县里来的人大部分还是四间工厂自己在县里招的员工,给她们安排了在镇上的员工宿舍。 整个茶水镇的人流量都多了起来,各行各业的生意都好做了,凌一的凉菜店也因为口味好,小有名气。对于一些工资还算不错的工人来说,吃腻了员工食堂,又或者想买点卤肉下酒,就会来凌一这儿照顾生意。更何况,凌一长得也好看,面无表情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生意倒是一天比一天好。 自己经营凉菜店能赚够吃喝住的钱,还有余钱存起来,凌一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她并不贪,毕竟不是人,对钱没有那么深的执念,钱多钱少,在她看来,只要够用就行。 三姐本来是想说,如果凌一来酒精厂帮忙,她也就找个机会也跟凌一一起待在酒精厂,就不回G省婆家了。 但凌一没有要来酒精厂上班的意思,她也只能叹气,打算赶在年底前跟三姐夫回去。 已经在娘家过了一次年,婆家打电话来,说今年无论如何不能带着她们孙女在外面过年。 三姐夫或许曾不满他父亲的偏心和暴戾,但说到底,G省那边才是他的家,这个年,无论如何得回去。 没了三姐两口子,凌一家里就少了几分热闹。好在,到年底了,学生老师都放假了,家里两个白天都在学校的人现在一整天都在家里,显得家里一点都不冷清。 岂止是不冷清,赵小小期末考得好,凌一和三姐都给她庆祝了一顿。三姐奖励赵小小两百块钱红包,硬塞到赵小小的裤兜里,说今年她不在,没人给赵小小封红包,这个红包就当她提前给的。 赵小小见凌一没说什么,就开开心心地收下了,三姐临走前,赵小小还特意给三姐写了封信,用双面胶给粘好的信封,让三姐回了G省再打开。 三姐都给了孩子红包,凌一自然也不能比自己姐姐更不如,就许了赵小小一个愿望。 赵小小现在也不缺零花钱,她用钱节省,吃喝凌一都不缺她的,偶尔三姐还喜欢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零花钱都自己存下来了。 要说愿望,赵小小其实并不想从凌一那儿要来红包,因为她知道,妈妈的钱都是辛辛苦苦赚的,她自己已经有够多的零花钱了。赵小小没别的心愿,就一个,她今年想要回家过年,想看望奶奶和弟弟。 相比起总消失的爸爸和作恶的爷爷,奶奶虽然偏心,但也还经常照顾赵小小。弟弟虽然不听话淘气,还抢走了父母爷奶的关爱,但赵小小从小就和弟弟一起长大,你说没有一丝感情,那也不可能。 夏风对赵小小说的愿望很惊讶,随后又深受感动,觉得赵小小这孩子太懂事太善良了。 凌一听后,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赵小小观察着凌一的表情,虽然跟妈妈生活了一年,她知道妈妈真的很爱自己,也和从前不一样了,不会动不动就打骂她,但她还是很怕妈妈生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世上最难掌控的是人心,凌一不懂人心,她不理解,赵家那些都这么对赵小小了,赵小小竟然还想回家看看。 凌一不是人,她对任何情感没有渴望。她不懂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赵小小格外缺爱,她也不懂多少人即便明白原生家庭多么不好,也没办法狠下心来断绝关系。因为人总是以情感至上,复杂的好与坏交织着,哪怕再痛,她们也会深陷其中。 但是要是拦着赵小小不让去,赵小小就能割舍下了? 凌一觉得,堵不如疏,赵小小想亲人了,她就带她回去看看,让赵小小重回那个逼仄、压迫的童年。 至于夏风,凌一扭头,问:“那你今年过年一个人?” 一年了,夏风还是不会做饭,但值得夸奖的是,她已经学会煮米饭了,到时候热一下饭菜也能吃很久。 不过,楼上的刘大姐还是担心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又来邀请夏风去她们楼上一起过年。 夏风本来打算以凌一和赵小小要一起过年为由拒绝,但既然凌一母女要回赵家,那这个理由就用不了了,楼上楼下的,有点动静谁不知道呢。 想不到更好的理由拒绝,夏风只能回答凌一:“我可能跟楼上刘大姐一家过吧。” 说这话时,夏风的表情有一丝落寞,笑容依旧挂着,但眼底藏着的失落,凌一没有错过。 “不如跟我们一起回赵家。”凌一出声提议道。 夏风瞪大眼:“啊?这能行吗?我又不是你们什么人,跟你们回赵家过年算什么?” 赵小小听凌一邀请夏风要回家过年,顿时也开心得蹦了起来:“好耶,夏老师,你是我的老师呀,书上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你就是一日为师终身为母,你对我来说就是妈妈一样的存在!” 夏风笑得很无奈:“我是你妈妈,那她是谁?” 夏风指了指凌一,凌一面无表情地开着玩笑:“表妈。” 第47章 探亲 虽然答应了赵小小今年过年回赵家看望奶奶和弟弟,但凌一并没有要在赵家过除夕的打算,除夕是大年三十的晚上,这样美好的时刻,还是应该留给真正重要的一家人过。 再说了,赵家那几间房,能住几个人?人夏风跟去蹭顿饭还好说,蹭住?夏风跟谁睡?凌一又是离了婚的女人,难不成还跟前夫睡一块儿? 所以凌一和赵小小说好的,她们只回去吃顿午饭,下午就坐村里的三轮车回镇上。 赵小小懂事,她也只是好久没见到奶奶了,想见一见,吃顿饭不就见到了。至于住家里,赵小小想到以前那个昏暗拥挤的房间,弥漫着木头的腐朽味和被子的霉味,她也不想住赵家。 从去年开始,茶水镇附近就在修路,主要是修国道,另外顺便也会多修一小截儿路通往某些村子,比如大山村,就多了一条水泥路。虽然水泥路不宽,两辆小汽车会车时还得有一方往旁边泥地上开才能过去,但比起之前的土路,一下雨就坑坑洼洼,现在的水泥路好了不知道多少。 村里那家有三轮车的每年赚那么些钱,也有人惦记瓜分点,于是从茶水镇到大山村,也多了一群守在茶水镇镇口接客的摩托车师傅。 总之,现在进出大山村的交通方式也多,哪怕是靠两条腿走,也能走上个两小时就出来了,留在赵家过夜没必要。 过年时家家户户外出打工的都回来了,有人挣了钱有人在外白打一年工。挣了钱的人拿着钱回老家盖房子,这年头还不兴在城里买房,都流行回家把老房子翻修。 现在梦城的房子也没有限购,要是有钱,在梦城买套房,十几二十年后不知道翻多少倍。凌一之前也提醒过三姐,如果有钱,可以在这时候多置办几套房,以后等增值。三姐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一个劲地说知道了。 今天回大山村的路上人还挺多,大早上凌一三人吃了早饭就坐上回村的摩托车。 摩托车过年时跟着涨价,平常进大山村也就两块钱一个人,今天要三块。倒不是凌一发达了要奢侈一把,而是进村的三轮车实在是太挤了,原先最多挤八九个人,这些天有人从镇上赶集买了些活的鸡鸭兔也都塞车上,那味道别提多酸爽了。 凌一给赵小小穿的过年新衣,可不能沾上了鸡毛。于是三人叫了两辆摩托车,凌一和赵小小坐一辆,夏风自己坐一辆。 这么坐也没问题,虽然三个人也能挤挤,但都出了这个钱,就没必要为了省而挤着了,毕竟不管是赵小小还是夏风又或者凌一,都不愿意和骑车的师傅挤那么紧。 只是,夏风瞥了眼自己空荡荡的后座,竟然感到一丝失落。 铺上水泥路的进村路好走了很多,三人早上出发,中午十一点前就到了赵家门口。 赵家热闹着呢,热闹程度超过凌一想象。 赵家门口坐着陌生的亲戚,凌一没见过这家人,原身的记忆里也没有这几号人。 赵大娘在忙着把灶房的甑子饭端到外面来,正好看见了院坝外面站着的凌一母女,愣了一下。 赵家伟正在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聊天,他一扭头,也正好看见凌一,显然也是一愣。 赵小小适时地打破尴尬,脆生生地喊道:“爸爸,奶奶,我回来看你们了!” 赵家伟本来坐在长凳子上,一下子站起身,拍拍两下裤腿,有些手忙脚乱:“那个啥,媳……凌一,你咋地回来了?” 凌一不懂赵家伟这幅样子是为哪般,她半点没有感觉,淡淡地说:“小小想奶奶了,我带她回来看看。” 穷人有的聪明有的愚笨,聪明的如赵大娘一类,生了一个儿子就觉得够了。愚笨的如赵大娘和赵大爷的爹娘,越穷越生,越生越穷,赵家伟的叔叔姑姑可多了,今年不知道咋的来她们家过年。 在原身记忆里,赵家伟的二叔家和赵家关系最好,嘴巴也最碎,最爱管闲事。 赵家伟刚才表现得那么尴尬局促,其实是因为他身边坐着他二叔给介绍的女人,他自己呢空窗一年了,前几年也因为出去打工,没空和老婆温存,在外面工地上打工,钱除了用在抽烟喝酒上,那就是去洗脚城洗脚。这里的洗脚,可不是单纯的洗脚。 可见,对于赵家伟来说,一个暖被窝的都没有,日子才是最艰难的。同时,对于赵家来说,走了一个凌一和赵小小,家里少了两个劳动力干活,可不得赶紧找下一个。而且,赵轩耀没有妈怎么办?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后妈也算妈。 今年二叔带着女人一家来赵家过年,就是为的促进两人的感情。谁曾想,狠心离婚的凌一,竟然带着女儿回来看望家人了。 不管别人怎么想,赵家伟想到凌一还是不死心,只不过上半年赔了三姐和凌一那么些钱,他要忙着挣钱,不然过不好年,所以也没时间来骚扰凌一。下半年呢,二叔给他介绍了新的女人,他又一时间忘了凌一。 现在前妻和现任女朋友见面,赵家伟可不得慌了神嘛。 谁料,凌一压根没有前妻的自觉,她只是满足赵小小想家的愿望,带她回来吃顿饭的。这顿饭也不白吃,她还特意提了一件纯牛奶,当作上门吃饭的回礼。 虽然,这件牛奶是夏风提议买的,夏风不说,凌一压根舍不得给赵家送礼。 赵大娘是很想拿起扫把就把凌一扫地出门的,但说实话,这么久没见着孙女,她也怪想的。她虽然偏心,但有时候刀子嘴豆腐心,好歹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打归打骂归骂,看见了小辈,还是开心的。 看在赵小小和在场这么多客人的份上,赵大娘没有赶凌一走,而是用着不大高兴的语气说:“回来就回来吧,还提了牛奶,多见外,放下牛奶吧,来灶房搭把手。” 凌*一把牛奶放进赵家堂屋,看了眼赵大娘:“我是作为客人来的,不是赵家媳妇,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 潜台词是,难不成赵家媳妇就该累死累活了? 赵二叔给介绍的年轻女人听后,表情有些微妙。 赵二叔介绍的女人名叫张红,比赵家伟小一岁,人呢也就是清秀的程度,懂事乖巧,也会来事,就喜欢赵家伟这种长相的男人。 两人接触能有两个月,对彼此都很满意,所以才在过年的时候请了女方家里人一起来吃饭。 赵大娘见使唤不动凌一,又有张红在那儿看着,在乎面子的她只好扫了眼赵小小,说:“来小小,帮奶奶端一下。” 赵小小好久没见到奶奶了,到底还是孝顺孩子,赶忙上前帮忙。 凌一见对方想忙,也不拦着,叫上夏风去堂屋里坐着。 赵家过年和凌家很像,基本上摆个两三桌,堂屋一桌,外面一两桌,通常男人们坐在里面那桌,菜先上齐,又不用摆外面吹风,饭菜热乎着呢。 凌一带着夏风直接坐在里面,一桌子男人还在外面打牌,她们俩倒先坐下了。 张红看着两人,不由得皱起眉毛。 赵家伟赶紧解释:“哎呀,那是我前妻,二叔跟你说过的吧,我那个前妻很没有规矩,神经得很,我才跟她离的婚。” 明明是凌一提的离婚,到了赵家伟这里,倒成了他和凌一过不下去,他不要凌一了。 “那个女的是谁?”张红还没说话,她弟弟小她两岁,凑过来挑眉问。 赵家伟后来也打听过了,凌一没有勾搭男人,那个常去她家门口的男人,其实是冲着夏风去的。 “哦,那个啊,是我女儿的老师,跟她们租一个房子的,估计是过年不回家,就跟来串门了。” 张红弟弟叫张强,还没结婚,看见夏风漂亮,就忍不住动心了。 张强高兴得眼睛发光:“老师好啊,以后生了娃能让她教。” 赵家伟无语,不是他说,就夏风那条件,镇上还有个男人盯着呢,这张强是怎么敢的。 张红推了一把她弟弟:“你要真有心成家了,还不赶紧把工作搞好,赚点钱,不然哪个女的愿意跟你。” 张强翘着二郎腿,尖皮鞋还晃呀晃:“着啥急啊,明年厂里开工,爸不说了嘛,让我去车间学点技术,还有姐夫也能一起,到时候我们两兄弟一年挣他个几万块。” 赵二叔给介绍的张红的爸是明年完工的磷肥厂里一个小领导的亲戚,这关系层层剥下来,一个厂能有一半的人是通过介绍进去的,认真招的不超过一半。 赵家伟忙着讨好追求张红也有原因的,一方面张红的家境条件不错,家里好歹是住镇上的,在厂里有关系,能介绍他去厂里上班,不用外出打工也能挣点钱;另一方面,赵家伟也确实缺女人,馋了。 张强是自信满满,趁还没开饭,就去找夏风搭讪。 夏风一向待人和善,从来也不扫谁的面子,哪怕是不认识的人,她也笑脸相迎。 张强见夏风还带着笑,顿时以为她对自己也有意思,哪怕夏风说话出于礼貌看着他,也被他认为是对方喜欢他的表现,于是愈发积极。 凌一在一旁看着张强卖力表现,她虽然不懂张强心里已经有多少自信填满,但她知道,夏风的笑容逐渐僵硬,越来越力不从心。 幸好,张红那边看不下去了,把张强叫走。张强一走,夏风顿时就长出一口气。 凌一看向夏风问:“你不喜欢,可以不理他。” 夏风一愣:“不好吧,待人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你们素不相识,以后也没有接触的机会,你在乎和他的客气礼貌做什么?” 如果是周海,夏风不好意思说重话拒绝,凌一还能理解,毕竟周海一家对她们确实很好,夏风顾及到刘大姐的面子,很多时候都是婉拒,这还好说。可张强不过是今天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也有必要对他客气吗? 夏风遗憾摇头,凌一和她的三观不同,在这方面没法沟通。 凌一见对方不想多谈,她也不说话了。 吃完这顿饭,她们下午就走人,算了,夏风愿意忍就忍吧。 好在,没多久就开饭了,赵家的菜是老几样,过年家家户户都会吃的,肉菜比去年多了两盘,想来是不想在张家人面前丢面子。 看见凌一坐在男人们的主桌上,赵大娘很不乐意,扯了她几下,扯不动,凌一还把赵小小拉来旁边坐,赵大娘正要开骂,被赵家伟拦住了,说随她去了。 最主要的还是今天客人多,赵大娘的脾气得克制一下,不然把未来儿媳妇给吓跑了怎么办。 于是,凌一三人坐在主桌上,除了桌上要和赵家伟坐一起的张红,其他都是男人。 赵轩耀很久没见着妈妈了,很想念妈妈,上次妈妈给他的零花钱,没多久就用完了。用完零花钱,赵轩耀去找爸爸要,反倒被骂了一顿,这两相对比,他又觉得妈妈更好。反正在他的世界里,谁惯着他,谁就更好。 可惜,凌一左边坐了夏风,右边坐着赵小小,赵轩耀只能挨着他姐坐。 赵大娘没有坐下,赵家有张桌子都是借的,凳子也不多,她干脆就端着碗,各桌夹点菜站着吃。 走到主桌这边来,赵大娘赶紧把桌上她孙子爱吃的全部端到她孙子面前。 主桌上也不止赵家人和赵家亲戚,还有张家人呢,张家人脸上带着尬笑,赵大爷重咳一声,赵大娘都没反应过来。 还是赵轩耀干嚎说:“我不要吃这个!我不要!” 赵大娘赶紧哄:“好好好,不吃这个,那我们吃这个,这个肉好吃。” 赵轩耀就想吃零食,想要玩具,想要零花钱,想要新衣服新鞋子。 今年赵家日子不太好过,因为赵家伟出去没挣到钱,在家待了大半年,分文收入没有。以前赵轩耀还能偶尔从他奶那儿哭闹搞到点零用钱,虽然都不多,五毛一毛的,但至少有,能买零食就行。 现在好了,他都快多久没吃零食的,上一次吃零食还是他妈给的钱。 过年的新衣服也没有,还穿着去年的旧衣服。赵家虽然穷,但从来不短赵轩耀的吃穿,赵小小穿着邻居送的旧衣服,赵轩耀也尽可能给他穿没有补丁的衣服。 可今年呢,赵小小穿上了羽绒服,还是亮粉色的,鞋子更是蓝色带花的,穿得鲜艳又可爱,头发也梳得整齐干净,脸上没有那种脏兮兮的感觉,吃得好了,脸上有肉,显得脸蛋跟鸡蛋一样嫩。再加上她遗传自凌一的基因,凌一不丑,五官还端正清秀,赵小小作为剧情女主,长得更是水灵,跟城里的洋娃娃似的。 凌一清秀可人,夏风更是温柔貌美,再加一个干净水灵的赵小小,这三人本来一到门口,看着就和赵家人不是一个画风的。 小孩子很多东西都不懂,但赵轩耀又不是傻子,他姐姐身上穿着新衣服,脸蛋干净又可爱,哪里像乡下孩子。 他不管,他也要新衣服,哪怕是姐姐穿过的粉色衣服,他可不管什么男生不能喜欢粉色,只要是新的好的,他都要! 于是,本来只是想吃零食吃不到的心情,瞬间变为不平衡的嫉妒,赵轩耀抓着赵小小的衣袖:“我要跟姐姐换,我不要跟爸爸,我要跟妈妈!” 第48章 姐弟 小孩子一哭起来就没完,尤其是赵轩耀这种既没教养又被宠坏的小孩。 饭桌上还这么多人看着,赵大娘赶紧哄,但她哄不好,因为不管怎么说,赵轩耀都不买账,他就等着妈妈来哄。 而赵轩耀的亲妈凌一,神色平淡,一边夹饭桌上肉最多的菜,一边还催赵小小和夏风:“吃啊,你们看什么呢?” 看什么,当然是看有的小孩哭闹了。 很多人会觉得小孩哭闹刺耳,而且作为孩子的家长,孩子在外人面前这么哭,又吵又丢人。 可凌一不觉得,她不怕丢人,也不怕吵闹,甚至能完全不顾旁边赵轩耀刺耳的哭声,平静地吃饭。 在很多人眼里,只要孩子一哭,那必定是妈妈去哄,结果孩子妈纹丝不动,赵大娘也哄不好,赵家伟实在看不下去了,过去一把抓住赵轩耀的手臂,把人拎了起来。 赵家伟知道凌一最爱的就是儿子,以前在家时,他稍微吼一下儿子,凌一就得心疼地劝他息怒,然后把孩子抱走。 于是,赵家伟在被赵轩耀哭得头疼又觉得丢脸的同时,也想故意气一气凌一,让她心疼,把赵轩耀抓着手臂拉起来后,又立刻把人往地上一摔。 通常,在家里隐形的父亲,都会在发火的时候让家里所有人害怕。即便被摔的不是赵小小,赵小小也被爸爸的行为吓一跳,下意识往后躲,躲进凌一怀里。 凌一放下筷子,揽住女儿,平淡地说:“哄不住孩子,也不至于打孩子出气吧?” 赵家伟不高兴地瞥她一眼:“我教训我儿子,关你什么事!” 凌一不说话了,她低头看赵小小:“吃吧,别管他,他只能管他儿子,不能打我女儿。” 赵小小虽然怕,但她清楚现在的妈妈不同以前了,不会打她,也不会放任别人欺负她。所以,赵小小避开爸爸凶恶的视线,小心翼翼地夹了块最大的肉。 要是夏风和凌一刚认识,现在不知道得尴尬成什么样,就好比你去朋友家玩,朋友的父母突然吵起来了,你坐在沙发上大气不敢出。 还好,夏风似乎已经习惯跟凌一相处时可能遇见的各种令人尴尬的场景。她还曾帮忙在客人和凌一吵架的时候,一脸正经地算账。一个大学毕业的数学老师,帮凌一算账时脑瓜子还怪好用的。 甚至,夏风已经逐渐从凌一身上学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那就是泰山崩于前,她还能临危不惧继续吃饭。 赵家伟见没人管,除了赵大娘来拉架,凌一是纹丝不动。他更气了,气凌一绝情,也气这个儿子不争气,这么哭都激不起他妈心疼。 于是,赵家伟直接把赵轩耀拎到屋里去关着,赵大娘放下碗,心疼地跟进去。 嚎啕大哭变成了屋子里闷闷的哭声,没多久,赵大娘又出来用碗夹了些孩子爱吃的火腿肠啥的进屋,哭声逐渐变成抽噎,最后就是两婆孙在里面吃饭,安静得不行。 自己的儿子哭着想跟妈妈不想跟爸爸,就算是在家里这么说都让人不高兴,更何况赵家伟的女朋友一家还在呢,不知道人家会怎么想他。 这么一想,赵家伟就觉得凌一今天来赵家,就是为给他添堵来的。如果不是凌一带着日子看起来比以前好过许多的赵小小回来,怎么会引得赵轩耀哭闹不止。 什么探亲啊,凌一就是回来炫耀的吧,炫耀她的女儿养的比赵家伟的儿子好。 事实也确实如赵家伟所想,不知道张红怎么想,反正张红的爸妈是有点不满意赵家伟的。她们听媒人说赵家伟五官端正,勤劳肯干,是个会努力奋斗的小伙子,至于离异的问题,是后面张红和赵家伟见过后,她们才得知的。想着留下的是儿子,张红爸妈就有些不高兴,以后就算她们女儿和赵家伟又生了个儿子,那也抵不过赵家伟已经有个儿子了。 结果大过年的前妻还带着女儿找上门来,虽说凌一和赵小小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但跟了前妻的女儿又乖巧又漂亮,还很懂事,不吵不闹,帮奶奶干活。跟了爸爸的儿子,看样子既没什么教养,也没得到什么好的照顾,不然能哭着找妈吗? 这要是以后张红嫁到了赵家,面对一个一心想要找亲妈的继男,这可怎么办呐,简直不让人省心。 张红的父母想的是女儿以后要真和赵家伟成了,之后的处境难不难。而张红想的也大差不差,只是比她父母多了一层考虑,这离了婚的前妻还回来,是为哪般?难不成是后悔了,想找赵家伟复婚? 不管大人们的想法多复杂,小孩子的想法依旧单纯,单纯的好,单纯的坏。 吃完饭赵大娘又把赵小小叫去跟她一起洗碗,一年没见赵小小,赵大娘发现这孩子比去年长高了许多。常常相处见面的人,还看不出赵小小太大的变化,许久没见的赵大娘倒是看出赵小小的变化了。 看样子,赵小小跟着凌一,日子好过不是一星半点。虽然,赵大娘看不出赵小小身上衣服是啥牌子,但是很新,能买新衣服,能穿新鞋子,三人回来时衣服鞋子也都很干净,估计没走路都是坐车来的,身上也没味儿,可能坐的还是摩托车,没有坐三轮车和人打挤。 听她儿子说,凌一在镇上卖凉菜,应该挣不少,这么多钱,要是花在她孙子身上该多好,怎么就花在赵小小身上了。 洗碗的时候,赵大娘看着赵小小比她肩高的脑袋,一年的时间,这姑娘长得比以前细嫩多了。再一想她孙子,每天跟个泥娃儿似的,果然,孩子得跟妈。 凌一本来是打算吃完午饭就走人,结果赵大娘破天荒地邀请她把晚饭吃了再走,说什么礼都送了,好歹吃完两顿再走。 凌一摸不透这人心里在想什么,怎么突然对她还算客气了?不过看赵小小好像还挺想多待一会儿,凌一便没有拒绝。 赵小小洗了碗就跑出去玩了,她好久没见叶小曼,跑池塘对面找叶小曼玩了。 赵大娘叫住她:“哎,小小,把弟弟带上一起。” 赵小小“啊”了一声,但赵轩耀已经听见奶奶说话,蹭地一下窜了出来,脸上还挂着脏兮兮的泪痕和鼻涕粘液,眼睛发着光:“姐姐我们去哪玩!” 赵小小瘪瘪嘴,扭头说:“跟上吧。” 下午赵小小身后跟着赵轩耀这个跟屁虫,玩也玩不痛快。有时候弟弟妹妹就是喜欢跟着哥哥姐姐玩,总好像跟大孩子能玩得更开心,但赵小小其实不喜欢带弟弟,和小伙伴说好些话也总担心弟弟听到,孩子也有孩子的秘密,这个跟屁虫不仅吃她的喝她的,看见鞭炮烟花,还叫嚷着要赵小小给他买。 赵小小身上揣了二十块钱零花钱,可是巨额零花钱了,她本来是带来跟叶小曼一起花,两个人去村里的小卖部买点零食或者玩具啥的。结果赵轩耀一来,要这要那,不给他买,他就嗷嗷大哭。 赵小小还没有练得凌一那般云淡风轻的本事,尤其是村里人还会对她指指点点,站在长辈的制高点审判她。不得已,赵小小只能花钱给赵轩耀买他想要的零食和玩具。 如果是以前,赵小小都习惯了,就像现在的叶小曼一样。可她过惯了跟着凌一的“独生女”待遇,又要让她把资源和快乐让一部分给弟弟,她眉毛皱得比毛毛虫还拧巴。 叶小曼见赵小小不高兴,还劝她说算了算了,她也就在家待一下午,晚上不就回镇上了嘛。 “哎呀,就这么一次,你让着他吧,不然他回去找你妈一哭,你妈心软了怪你怎么办?” 不怪叶小曼这么说,以前赵小小的妈就是这么对她的,只要弟弟一哭,先问责姐姐。其实,叶小曼自己家也差不多,只不过,她妈妈和爸爸都在外面打工,偶尔把弟弟带出去过暑假,她倒乐得轻松,奶奶对她也比赵大娘对赵小小好,所以她的日子看上去还行。 赵小小一想也是,有零花钱买零食的日子,她在镇上天天都这么过,弟弟也就今天闹一下,晚上她回去就能吃好吃的。 耐着性子,赵小小肉疼地花了一块钱给赵轩耀买了好几包辣条和糖。 赵轩耀眼尖得很,看见赵小小拿钱的小钱包,是凌一给赵小小缝制的小钱包,像大人用的皮夹钱包一样,很是好看。里面虽然夹着的不是大红的钞票,但也都是一块两块的,赵轩耀眼睛滴溜转。 奶奶说了,全家的东西以后都是他的,姐姐是要嫁出去的,爸爸的东西以后是他的,妈妈只有他一个儿子妈妈的东西也是他的,那妈妈给姐姐的东西,肯定也是他的。 这小子有点小聪明,但又有点不聪明。 赵小小买了烟花和皮筋儿,打算和叶小曼再去找村里几个玩得来的小伙伴一起玩,结果在跳皮筋的时候,没注意自己的裤兜,当她站桩用腿给叶小曼撑起皮筋的时候,一只手悄悄地捏住她裤兜露出的钱包一角,然后就这么把钱包拿走了。 玩到后面,赵小小没看见赵轩耀,同行的小伙伴忙着玩,也没注意看他,只以为他不爱玩跳皮筋,赵小小心想也是,这都是些大孩子,赵轩耀可能跳不过她们,觉得没意思就走了。 跳完皮筋,在大冬天也热起来了,赵小小说请自己好伙伴买饮料水去,结果等到了小卖部,大家一人拿了瓶饮料,个个都在夸赵小小现在好大方啊,有那么多零花钱可以用,在镇上肯定过得很开心。 结果,赵小小一摸兜要付钱,却发现钱包不见了。 叶小曼见她脸色不对,疑惑道:“咋了?” 赵小小脸色发白,看着正在算账的小卖部老板,这对大人来说不过是回家叫人送钱来,或者赊账就好的小事,但对赵小小来说,临到付钱却没钱了,这无异于临头给她一刀的晴天霹雳。 小卖部老板见她还是个孩子,摸不出钱也只当小孩子爱吹牛,没点数,吹过头了。见状,也只是催了催:“算了算了,退回来吧,找你们大人要钱去。” 老板倒不觉得有啥,心里想小孩子而已。但同龄人质疑震惊的目光落在赵小小脸上,无疑让她开心的春节蒙上了一层灰色,她甚至都不敢抬头看自己的伙伴们。 叶小曼见状,忙掏出自己兜里的一个红包,拆开里面有五块钱,把账给结了,还笑嘻嘻地说:“小小你把钱放我兜里,你忘啦,刚才担心跳皮筋把钱跳掉了。” 其实这五块钱,是叶小曼家的亲戚给她的,到时候回去要给妈妈,这样妈妈才能给别人家孩子回礼。很多家长都这样,互给对方小孩红包,然后又从自己孩子那儿说爸妈帮你存着,收回红包。 还好大家选的饮料都不贵,都是一些劣质糖精水,五毛一瓶,喝得很开心。 叶小曼拍拍赵小小的肩膀:“没事啦,就当我请你的。暑假我去你家玩,你不也请我吃好吃的嘛,我们还买了漂亮的本子和发卡,还有个下雪球,可好看了,我现在还放家里呢。” 赵小小气得眼眶都红了:“我的钱包好像丢了,你等着,我回去跟我妈要钱,我肯定还你。” “没事没事!”叶小曼狂摆手,“我以后肯定不缺钱!这次就算我请的。” 赵小小疑惑道:“为啥不缺钱?你家中彩票啦?” 叶小曼拉着赵小小,悄悄在她耳边说:“我跟你说,我前些日子来内个了,我是个大人了。我爸说过两年就能嫁人了,嫁人了我家就有钱了,我家有钱了我不就有钱了吗?” 叶小曼读书晚,虽然和赵小小读书时是同班同学,但是年纪比赵小小大一岁。可就算大一岁,叶小曼也才十二岁啊。 赵小小很懵,什么嫁人?可是她妈妈明明说,女人的终点不是嫁人啊,而且,她来月经的时候,妈妈也没说她是个大人,只是说她开始发育了。 赵小小不理解嫁人和有钱的关系,她直接问:“为啥嫁了人就有钱了,钱给你吗?” 叶小曼一愣:“啊?我不知道啊,大人都这么说。说我嫁人了,家里日子就好过了,还能收彩礼,说是我妈嫁过来的时候,我爸给了两千块彩礼呢。” “那彩礼是你妈妈拿着的吗?家里日子好过,是指你嫁过去的家,还是你现在的家?可是你才十二岁啊,怎么能嫁人呢?”赵小小人不大,但因为用心读书明智,不说成绩好坏,她确实脑子好使很多,问题也很多。 “我不知道,”叶小曼摇头,太麻烦的问题,她不想去思考了,“哎呀,都说了等几年再嫁啦,可能两三年吧,反正肯定会有钱的。就算不能嫁人,我还能去打工。我肯定比你先挣钱,你那时候还在读书呢,嘻嘻嘻。” 明明叶小曼在笑,赵小小却有点笑不出来。 有的人不知道自己面临什么,觉得人生好像也挺不赖。可赵小小却无法像叶小曼这样开心,甚至替叶小曼感到难过。而叶小曼自己,却浑然不觉。 什么都知道的人,和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总是能达到两个极端的快乐,而夹在中间的那种人,反倒因此痛苦。 第49章 被爱 喝完饮料,赵小小也没心思玩了,她的钱包里装了二十块钱,就算用掉了几块钱也还有十多块,十多块她妈妈得起多早给人拌多少盘菜,要补多少条裤子才能赚回来,用掉还好,不算浪费,可要是丢掉了这就是纯纯的浪费了。 所以,赵小小把她今天去过的地方又走了一遍,在路边一遍一遍地找。 小伙伴不理解赵小小在干嘛,赵小小就说她钱包掉了,其他人疑惑摇头,都说没看见。但是有人说,她们都在忙着玩,没注意到,要不问问先跑的赵轩耀,他没一起玩,说不定看见了呢? 赵小小脸色发白,她的弟弟,她一手带大,妈妈和奶奶干活的时候,她就要负责照顾弟弟,弟弟什么德行,她清楚得很。 有时候赵轩耀也没怎么样,可能就是想赵小小带他一起出去玩,但赵小小怕带弟弟出去玩磕着碰着了她要挨骂,所以拒绝。结果赵轩耀记恨她,就往地上一倒,嗷嗷大哭引来奶奶和妈妈的注意,再倒打一耙,说赵小小推他。 赵小小辩解说她没有推,但大人就会说,弟弟还那么小,他会撒谎吗?肯定是她这个大孩子才会撒谎。 或许是太久没回家,在学校也没怎么顾得上和弟弟说话,赵小小好像忘记了她弟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她弟弟可不是什么善茬。为什么她一路上掉了的钱包找不到,会不会,根本不是她的钱包掉了,而是被人拿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不小心掉路上,被其他人捡走,而赵轩耀只是刚好不在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找不到钱包,赵小小都只能回去告诉凌一,承认她的过失。 到底是孩子,以前父母给她留下的深刻印象,让她觉得哪怕自己是过失,那也等于犯了错,要挨骂挨打,就好比洗碗摔碎碗,对赵小小来说那就是大祸临头。 叶小曼也觉得赵小小回去肯定要挨骂,心想自己是外人,一般大人在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都不好意思表现得太凶。比如叶小曼有时候犯错了,也希望赵小小或其他人在,这样她挨骂都没那么严重。 俩小孩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走回赵家。 赵家堂屋里的菜暂时挪到了外面,桌子腾干净,给那些人打牌用。 堂屋吵闹,外面的人一边嗑瓜子八卦一边把晚饭的菜开始热上。 赵小小进堂屋没看见她妈,只看见夏老师和几个大人在聊天。 “夏老师,我妈呢?”赵小小过去问夏风。 夏风指了指堂屋左边的房屋,说:“跟你奶在里面说话呢。” 左边的房屋以前是赵小小一家三口睡觉的地方,赵家伟平常在外面打工,就是赵小小母女睡。现在赵小小母女搬出去了,就只有赵家伟一个人睡。 房间乱不说,还很臭,房间门是关上的,但是由于赵家的房门都是没锁或者坏锁的,轻轻一推就能推开。 赵小小刚要推门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她奶奶的说话声。 “耀儿他妈,今年开了年,要不就让小小待村里,你把耀儿接去镇上住一年,你也想儿子了吧。当初我们闹得那么难看,实在不应该,你是孩子的妈,哪有不让妈妈看儿子的说法。耀儿他这一年想妈妈得很,晚上睡着了还在哭着喊妈妈,我这个当奶奶的都没见他那么想。” “女儿是你生下来的一块肉,儿子更是。你看耀儿没了你,吃吃不好,睡睡不好,学习成绩也下降得厉害。你们不是跟那个夏老师住一块嘛,明年把小小换耀儿,就让夏老师帮忙辅导一下耀儿学习呗。” 赵大娘说了一大堆,看向她儿子,催道:“哎,家伟,你说是不是,我们也想小小了,让小小回家住一年,耀儿去镇上住一年,两个孩子一个跟妈一年一个跟爸一年,这不是正好嘛。” 凌一疑惑地看着赵家母子,她们的脸皮究竟是怎么锻造的,如钢铁一般坚硬:“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听你们的?” “离婚的时候就已经分了抚养权,儿子是你们的责任,女儿是我的责任,你们没那条件养好儿子,就想从我这里瓜分我女儿的资源去养你们的儿子,是觉得我傻吗?” “没离的时候,赵小小吃不饱穿不暖,你们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她吃得好穿得好,你们又眼馋她的东西,迫不及待想把新衣服从她身上扒下来给自己宝贝儿子穿。” “如果血肉能分离,你们恨不得将她敲骨吸髓。” “请你们听清楚,是赵小小以为自己的奶奶和爸爸还是爱她的,是她想你们了,我才带她回来看望你们。我跟你们赵家没有一点关系,我既不姓赵,也和你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至于赵轩耀,他的抚养权已经归你们了,就是你们的责任,别想从我这里占到一丁点便宜。” “而赵小小,如果你们还想维持她心目中未崩塌的亲人形象,就请继续装出还爱她的模样。说不定她以后出息了,还能逢年过节来看看你们。” 凌一说完,也不管赵大娘和赵家伟怎么想,转身走向门口。 房门一拉就开,门口站着泪流满面的赵小小。 要是别人看见,估计得蹲下去好生一顿安慰,凌一只是愣了一下,没想到刚才说的话都被偷听了,当她从赵小小身边走过的时候,只是淡淡地说:“走吧。” 赵小小牵着凌一的衣袖,咬紧下唇,默默点头,什么也没说就跟着走了。 赵大娘母子看见门口哭的赵小小,先是愣了一下,但又觉得没什么,以前她们不也常常说些不好的话嘛,这孩子不会往心里去的。 赵家伟急忙追出来,不是跟孩子解释什么,而是指着凌一骂:“你以为我们贪你那点小钱,开个卖凉菜的就把自己当根葱,房子都是租的不是你自己的,不知道在狂啥,没有儿子,以后都没人给你送终养老,你等着吧,你今天这么狂,我让儿子看都不去看你。你以后别想认耀儿了,他跟你断绝母子关系!” 刚进门的赵轩耀,就听见他爸跟只暴躁鸡公一样咯咯咯,一脸懵的他只听懂了什么断绝母子关系,他不要断绝!他要跟妈妈!明明奶奶在房间里安慰他的时候,就说了可以把姐姐叫回来,明年换他去镇上过好日子,他不要断绝母子关系! 赵轩耀“哇”地一声哭出来,边哭还边撒泼:“我不要跟爸爸!我要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凌一没管他,叫上夏风,这顿晚饭她们吃不下去了,还不如早点回家,免得天黑路滑。 走的时候,赵小小抽噎着,给夏风吓一跳,赶紧拍拍孩子的背,关心道:“怎么了小小?咋的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这边赵小小止住哭,没有半点哭声,只有默默流下的眼泪,夏风满脸关切,轻声细语地安慰。 另一边赵轩耀刺耳的哭声吵得打牌的大人心烦不已,赵家伟更觉丢人,上去就先打他,打得孩子边哭边抽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更吵了。 凌一看着这一幕,觉得十分好笑,同样在哭的俩小孩,待遇完全不同。 赵小小因为夏风温柔的关心,看了看凌一冷漠的侧脸,她抓紧凌一的袖子,没有说她哭是因为偷听到了奶奶和爸爸的话,而是说:“我弄丢了十几块钱,对不起,妈妈我对不起你。” 凌一摇头:“钱是你的,你弄丢了,你自己心疼,我不心疼,不用对不起我。” 凌一这么一说,赵小小眼泪流得更凶了,妈妈不打她也不骂她,和以前的妈妈真的不一样了。赵小小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止不住哭,明明以前妈妈吼她一句,她就能立刻止住,哪怕还在抽噎,也强忍着不发出声音惹妈妈心烦。 爱哭的孩子有糖吃,但前提是这个孩子本身就被人爱着。 赵小小流泪不止,她很难过,但不是因为凌一的冷漠而难过。 她为自己弄丢的十几块钱难过,就好像刚买的冰淇淋掉地上一样难过,开心像被撕裂一个口子,全都漏出去了; 她为过几年就可能出去打工或者嫁去别人家的小伙伴难过,就好像青春还没过去,而她的伙伴却已经没有了童年,她的快乐和对方未知的未来相比,有些残忍,让她快乐的时候想起对方都会觉得羞愧; 她也为不被爱而难过,明明都是有血缘的孩子,她也姓赵,她懂事乖巧,替大人分担弟弟的教养责任,却总是得不到自己应得的资源和爱。 她为什么会想要回来看望奶奶和爸爸,她的成绩很好,爸爸不是因为去年她成绩不小心考差了才不让她读书吗,现在她证明自己成绩很好,两个学期都是年级第一名,她现在很聪明很懂事也很乖巧,她等着回到这个破烂的老家,能让大人们看到她光鲜亮丽的一面,会夸她,会后悔以前没有好好对待她。 然而,奶奶和爸爸只看到了她身上的好东西,她们不会后悔,她们只会继续盘*算着怎么把她的东西给弟弟。 赵小小一分都不想在这里多待,她拉着凌一,问:“妈妈,我想回家了。” 她想回家,回只有妈妈、夏老师的家,而不是这个承载着她不被爱记忆的家。 凌一点头,夏风更是看孩子哭得这么可怜,还一副“我没事”的样子,她更心疼了,这孩子她虽然只教了一年,但她多聪明多懂事,夏风比凌一还了解,毕竟白天在学校老师和学生相处更多,凌一只有晚上才有时间和孩子相处。 “走走走,我们不在这儿待了,我们回镇上去。”夏风也催促凌一赶紧走。 凌一丝毫不拖泥带水,招呼也不打,三人就跨出了堂屋的门槛。 三人离开堂屋时,凌一正好瞥见赵轩耀挨打时不小心露出的钱包。 这么小的孩子,身上钱都没有,哪儿来的钱包? 凌一停下脚步,松开赵小小的手,对她和夏风说:“你们去村口那家姓王的人那儿问她们下午的三轮车去不去镇上,包车回去都行,我去把给赵家的牛奶要回来。” “啊?”夏风愣住,这还能要回来的? 但是凌一态度很坚决,催促两人先走。夏风没多想,就牵着赵小小先走了。 凌一一个人返回赵家,走进堂屋,堂屋里赵家伟已经打累了,赵轩耀还在抽噎,大冬天的裤子被扒下来,屁股用细长的竹条抽得全是红痕。 凌一走过去,捡起地上掉落的钱包,仔仔细细看了一下。这不就是她给赵小小缝制的钱包吗?她亲手缝制的东西,她能认不出来? 想到赵小小说她弄丢了十几块钱,再一看赵轩耀挨打后,没拿稳散落一地的火炮、手木仓玩具,还有滚了一地的圆珠黄色硬塑料子弹,玩具木仓可不便宜,贵的几百都有,便宜的也要好几块钱,子弹也不便宜,一块钱只能买一小包,像这种手榴弓单一样形状的瓶装子弹,少说也要四五块。这里林林总总加起来,也要十几块吧。 凌一拿着钱包,一把拽起赵轩耀,问他:“钱包哪儿来的?你买玩具和火炮的钱哪儿来的?” 凌一去而复返,赵家伟看她没好气:“关你什么事,我给孩子的红包买的,你不会以为只有你给得起红包吧?” 凌一白他一眼:“这是我给小小亲手做的钱包,在你儿子手里,怕是他偷的。” 赵家伟气得摔凳子:“什么你儿子你儿子,他也是你儿子!” 凌一淡淡地说:“现在不是了,我没有偷钱的儿子,你们赵家真是会教育孩子,把孩子教得偷鸡摸狗,现在偷小钱,以后偷大钱,坐牢了别影响我女儿考公考研。” 赵轩耀本来就被赵家伟给打怕了,现在听妈妈这么说,更怕挨打,撒谎道:“不是我偷的,是姐姐偷的!” 他撒谎有一套,但脑子不太好。这钱包本来就是赵小小的,压根不需要偷。 凌一淡淡地说:“撒谎不打草稿,又蠢又坏,该打。” 于是,凌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捡起地上打完赵轩耀一轮的竹条,继续打。 赵轩耀刚才挨打,赵大娘就没拉住,因为她儿子力气大,可能连她都打。现在凌一还敢打她孙子,她必须拉住。 赵家伟也很不满意凌一来他家教训孩子,不是说断绝母子关系吗,现在又跑来教训孩子是什么意思。 打狗还看主人呢,他儿子他打死别人都不能说什么,但别人不能越过他去打他儿子! 结果,凌一拽着孩子边打边躲赵大娘和赵家伟,挪到了她放牛奶的位置,打完赵轩耀,提起牛奶就跑。 赵家人一愣,看戏的其他人也愣住了。啥意思,虚晃一招,孩子也打了,饭也吃了,还给她把牛奶提回去了,那不是白女票吗? 赵家人赶紧追出去,结果凌一跑得贼快,跑到村口,夏风和赵小小已经在三轮车上等着了。 凌一嗖地一下上车,催促道:“师傅快开车!走!” 开车的师傅不知道身后啥情况,听到说走就踩燃发动机走了。 夏风和赵小小懵懵地看着凌一,凌一平息喘气声,淡淡地说:“看我做什么?” 夏风指了指她提回来的牛奶,又看了眼后面追不上车,扶着膝盖大喘气的赵家人:“你管这叫要?” 凌一理直气壮道:“是啊,我要了,她们给不给是另一回事。” 说完,凌一又掏出她捡回来的钱包,丢给赵小小:“保管好自己的钱包,我把牛奶要回来了,你拿去喝,抵了赵轩耀偷你那十几块钱,顺便他还赔了一顿笋子炒肉。” 夏风疑惑:“笋子炒肉?赔了一顿菜是什么意思?菜呢?盘子也没看着啊。” 赵小小却忍不住笑了出来,笋子炒肉,大人打小孩,拿竹条抽打肉多的部位,就叫笋子炒肉。 第50章 春节 这是夏风来到茶水镇的第二个春节,没有家人陪伴,没有相熟的朋友在旁。 也不对,夏风帮忙洗菜择菜,看了眼忙碌的凌一,这个春节,不能算没有朋友在旁吧? 但是把凌一称作朋友,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夏风看着凌一的侧脸,如果凌一是她的朋友,那为什么有时候她不能像对待朋友那般熟稔地对待凌一呢,总觉得她们之间的关系,不太像朋友。 不过夏风来不及细想这层关系到底是什么,在她接受的十几年教育中,从来没人告诉她,女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除了亲人朋友,还能是别的什么。 除夕的晚上,没有陌生亲戚需要周旋,也没有来自无法选择的家人的唠叨,只有三个女人,围坐在桌旁,看着电视,一起吃着年夜饭。 竖式的空调本来也是能吹热风的,但炒菜时厨房的温度就已经驱散了部分寒冷,忙活半天身子也热起来了,用不上空调暖风。 虽然在排排楼不好放烟花,但是走到楼下就能放。 三人吃完饭不紧不慢收拾了屋子,楼下的副食店啥都卖,也卖烟花爆竹,那种响声大的鞭炮凌一买了一串,等到快零点的时候再放。 剩下的钱买了些烟花,虽然花样不是很多,来来回回就那么两三样,但三个人也玩得不亦乐乎。 一大把的仙女棒捏在手上,赵小小从没有感觉这么高兴过。 排排楼楼下的坡道和外面的街道,都是小孩在玩烟花爆竹。这年代镇上还没有禁放烟花,等过几年恐怕就没这么自在了。 虽然年夜饭只有凌一三个,但等到放烟花的时候,楼上的刘大姐一家也来了,毕竟是比较熟的邻居,一起玩也没啥。 周洋比赵小小大三岁,明年开年就是初二下学期,初中生按理来说是和小学生玩不到一块儿去的。周洋这小子一开始也不喜欢跟赵小小玩,排排楼这么多小孩,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孩子,但是赵小小刚来的时候,没一个人和她玩。 也不知道是因为晓得赵小小家卖凉菜的,跟她玩有零食吃,还是因为赵小小这一年被凌一养得很好,脸蛋圆润了,不再蜡黄,养得水灵,小孩子也不是瞎子,看她好看,也有人想和漂亮的孩子玩。 周洋就是其中一个,平日里都是他哥来找夏风,今晚上,他还主动分给赵小小他的烟花。 周洋的烟花还是要比赵小小的新潮些,似乎是从县里买回来的,点燃后会旋转得像陀螺,绽放出火花。 当然,也少不了没教养的熊孩子,看见不熟的孩子在玩,干脆就用一种叫“冲天炮”的火炮欺负赵小小。火药像小竹筒绑在细长的木签上,点燃屁股后的引信,火炮就会冲向尖头指向的方向,然后爆火乍。 那孩子直接把尖头对向赵小小,还好火炮的威力不大,飞到赵小小脚底下爆火乍,也没造成什么大的伤害。 赵小小吓一跳,但没有哭,狠狠地瞪着那小孩。 周洋见状,扭头冲那孩子挥了挥拳头:“是不是有病!” 转头又安慰赵小小:“别管小屁孩,烦得很。” 赵小小看了眼凌一,凌一非常主动地递给她一把擦炮。擦炮的威力,取决于人,你扔得多准,时机多恰当,就能控制火炮刚好在别人旁边爆火乍。 于是,周洋安慰赵小小没有用,凌一递给赵小小的擦炮更有用,赵小小拿着擦炮,已经能够精准地把控火炮爆火乍的时机,丢到那孩子面前时,正好爆火乍。 吓得那一堆小孩抱头鼠窜,赵小小开心地扭头跟凌一邀功:“妈!他们玩不过我!” 凌一点头:“厉害,他们都欺软怕硬,肯定玩不过你。” 各家大人站一块唠嗑,虽说小孩玩得开心最重要,但有的人还是忍不住念叨一句。 周海上次因为赵小小把卫生巾、月经挂嘴边,觉得这小孩不知羞,没脸没皮的,这下又看见她这么皮,忍不住多嘴道:“女娃跟个男娃那么皮,不太好吧。” 周海文凭学历还行,至少是高中毕业,虽然没读过大学,但在茶水镇上,他的文凭也算拿得出手了。要知道,茶水镇小学中学的老师除了夏风,基本没有大学毕业,要么是职高师范,要么就是高中毕业。 不过这时候的高中毕业含金量和后世不一样,义务教育都没完全普及,能读完初中的都是一小部分人。 所以这也是周海自认为配得上夏风的原因,他觉得自己在一众文盲和初中小学学历的人里,他算高人一等的那个,夏风大学毕业,一个有样貌有学历有家境的人当他未来孩子的妈正好。 他自认为文凭高,有资格对别人指指点点,一开口,觉得自己是在指点江山,是在教育别人,可听在她人耳朵里,更像是多管闲事。 这话一出,引得三个人不高兴。 赵小小本来还因为反击得逞而高兴,却因周海这一句话,焉了,好像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愣在原地。 夏风微微皱眉,总觉得这话听着不舒服,但她说不上来为什么。 凌一瞥了赵小小一眼,看向周海说:“皮不是男娃的专属,并且她不叫皮,叫以牙还牙,跟男娃一样窝囊不叫乖巧。” 皮不是男娃的专属,不管褒义贬义。有的孩子会因为儿童的天性被区分男女,怀疑自己的行为是否过界,从而抑制天性,也有的女孩觉得自己具有了男性特质,比其他女孩更高贵,而为此更加推崇和模仿男孩。 “什么叫窝囊?这叫理性!”周海特别不高兴凌一这么说,他就说自己和凌一合不来,这人没读过书,朽木不可雕也,“跟你说你也听不懂,小学都没读完。” 赵小小反击欺负自己的人叫皮,任由别人欺负不叫窝囊,叫理性,可当周海气不过直接攻击别人学历的时候,他好像和理性两个字也不沾边。 凌一不懂周海为什么急了,她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你急什么?” “我急?”周海嘴角抽动,似笑非笑,手指了指自己,又状若潇洒地挥了一下,“我和你就事论事啊。” “学历不能代表一个人的眼见、人品和为人,你如果读了点书就觉得自己比没能读书的人高贵,这说明你的书也白读了,”夏风无语,看不下去了:“算了,我们去街口玩吧。” 说完,夏风给凌一使眼色,又把赵小小叫走。 周海慌了,跟上夏风,笑嘻嘻地说:“我就开个玩笑。” 但是夏风没理他,扭头跟凌一说话:“明年学校可以申请资助名额和住校名额,你有打算给小小申请吗,如果以她的成绩,肯定能申请到。” 凌一摇头:“不用,她现在吃喝不成问题,资助名额就让给韩春那些比她更需要的。至于住校,她住家里自在,晚饭能吃好些,还能自在看会儿电视,家离学校那么近没必要住校。” 夏风虽然早就猜到了凌一的想法,但在准确从凌一嘴里听到这些话是不一样的,就好像,她们在某种频道上异常契合。 不是说赵小小的情况就不需要资助了,要换作从前,凌一没有带孩子离开赵家,任由赵小小继续留在赵家那种贫瘠又偏执的家里,夏风说什么也要为赵小小争取到资助名额。但现在不同了,凌一有能力也有条件照顾赵小小,比起赵小小,韩春那些孩子更需要这几个资助名额。 凌一没有像有的家长那样,觉得能争取到的学校给的免费名额就是赚到,她送孩子去读书不是去占便宜的,而是真心希望赵小小能好好学习,不是希望她回报父母,而是希望她走得更高更远。 夏风第一次,在一个和自己相识不过一年的人身上,感受到什么叫契合。明明,两人身份、年龄、出身完全不同,除了唯一相同的性别,好像没有任何共通之处,却能彼此理解。 在梦城,一起读书的同学,一起生活的家人,没有一个能让夏风这般好奇和想要靠近。 却在茶水镇这样一个偏远的小镇上,有这么一个人,让夏风想要无穷无尽的交流,在无数次的交流中,或争执或契合,一步步互相了解互相理解。 身后的周海几次搭话都没能得到夏风的回应,尴尬地被甩在后面,看着三人越走越远,有种追不上也没人在乎他追不追得上的窘迫。 玩到凌晨一点,赵小小才玩痛快,被周海指责的扫兴,因为妈妈替她说话,瞬间把这个顽固的叔叔抛之脑后,撒丫子玩。一年积攒的零花钱,在今天晚上消费了一半。回去后,赵小小数着自己存钱盒里的纸币,龇牙咧嘴地算账。 凌一没搞懂,赵小小现在不缺吃穿,怎么反倒愈发像财迷了。 过完年,初几的时候寻常人家都四处走亲戚家串门,只有凌一三人,没有亲戚可以串门,这倒是少了很多麻烦。 不过楼上周海还是不死心,让他妈刘大姐来请凌一三人去吃饭。 夏风实在不想去,她早就看出周海的心思了。男人喜欢的眼神直白而不加掩饰,她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能看不懂对方在想什么。 虽然她很不想这么说,不想以貌取人、以学历、家世背景取人,但是,首先周海不符合她的审美标准,总觉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看不太顺眼。其次,就算她可能喜欢上周海,那她的父母也不会同意。 夏风是违背了父母的意愿来到茶水镇,她在梦城的家境比周海好太多了,即便在几十年后,也有很多家庭都达不到她的生活水平,城里的小康家庭,在以后依旧是很多人眼里的“有钱人”标准。 不是说谈恋爱结婚非得门当户对,但夏风的父母是不可能允许夏风“扶贫”的。 最重要的是,夏风实在不喜欢周海,哪怕他想尽办法讨好追求自己,但言谈举止间透露出的急切和庸俗,让夏风每次应付他,不如去应付自己那满是偏见的男同事。 所以一直到元宵十五之前,刘大姐不止一次来叫过凌一三人,凌一和赵小小去了,给个面子,但夏风宁愿自己待在屋里吃冷饭剩菜,也不愿意去楼上。 后面几次,凌一和赵小小也不去了,刘大姐摇头叹气,她也懂人家啥意思了,就是对她儿子没意思呗。 结果周海不死心,觉得自己条件这么好,夏风怎么会看不上他呢? 虽说他常听人说烈女怕缠郎,但过完年没多久,他也要忙于工作,每天能去缠夏风的时间也不多,而且夏风常常为了避开他,要么是留在学校里批改作业,要么是躲在里面的房间不出来。 新学期开学,茶水镇的中小学校舍终于建成并且投入使用,谈不上条件多好,一间屋住十二个学生,即便在十几年后的某些专科学校,也不见得比这条件好。 总的来说,校舍算不错了,韩春和一些离茶水镇远的学生都申请了住校。住校名额分两种,一种是家庭条件差,相当贫困的,可以申请免费的住校名额。一种是离得远,或者父母要外出打工,没时间照看孩子的,条件还算不错,至少吃得上饭,这种就需要交住宿费,一学期也不贵,一百来块钱。一个学期少说三四个月,一个月投算下来也才几十块,有的人还是交得起的。 校舍投入使用后,就需要有宿管老师来照看住校生。茶水镇的中小学老师其实都是混着管的,初中部的老师加起来不超过十人,小学部这边老师更少,还得考虑几个不住校离学校远的老师上下班不便的问题,所以排班下来,夏风这学期至少得有两个月负责管理校舍学生。 也就是说,她起码有两个月的时间,晚上都得十一点多自己走夜路回家。 50-60 第51章 学校 确定好排班表的夏风,有些苦恼,但因为这两个月排到了期末,还有点时间给她做准备。 首先是走夜路必备的手电筒,夏风专门买了个大的充电的手电筒,有一般手电筒两到三倍粗,亮度非常高,开了之后能照亮整个屋子,走路前方一片都是亮的,不至于那么害怕。 其实在来茶水镇之前,夏风很多事情都习惯寻求别人的帮助,比如父母、哥哥,还有身边的同学朋友,父母总说她是家里的小公主,不用努力去做自己能力范围以外的事,可是,在来到茶水镇之后,夏风才知道,以前很多事其实都在她能力范围之内,她的能力,并不如父母朋友告诉她的那样小。 怕黑确实不容易改变,毕竟人的性格就那样了,但不是没办法缓解,夏风打算走外面的大街道,直到排排楼的小街再拐进来,一路上虽然没有路灯,但有夏风自己的大手电筒,外加大路偶尔有车经过,宽敞,一览无余,给人安全感。 校舍建好投入使用的同时,茶水镇开建的几间工厂也陆陆续续投入生产。 最先建成的是磷肥厂和蚕丝厂,这两间在四月的时候就开工了,招募了一大批工人,有茶水镇当地的,也有各个乡镇的。 张红一家确实有点人脉,过完年就给赵家伟介绍到磷肥厂里工作去了,在某个车间干活。张红的爸叮嘱赵家伟好好干,只要干上个三五年,保管给他调到管理岗去。 赵家伟深信不疑,为此,在年中的时候,就和张红领了证。 本来茶水镇这边的习俗是二婚不兴办婚宴,但赵家为了讨好张红,愣是东拼西凑,找各家亲戚借钱,又拿出赵家伟前几年打工攒的钱给办了场婚宴。 这个张红也是真喜欢赵家伟,拿出爸妈给自己的嫁妆,把赵家那个黄泥巴土房子给推倒重建,重建的期间,把赵家人一家接到了镇上张家来住。 茶水镇一条街过去,排排楼在茶水镇中心,张家在茶水镇的东南边,那边就是磷肥厂修建的方向,顺便也修好了大马路,穿过一条铁路,再往里走就是磷肥厂,磷肥厂往南拐,沿路有些房屋,还有茶水镇唯一一家家具厂。 而这家家具厂,其实就是张家的,叫什么明阳家具城。 别看又是“厂”又是“城”的,其实就是一家家具店,只不过家具是自己人工打造的,木材除了去县里进货,就是从茶水镇附近的村里低价收购,收购来后再打造家具。 张家一楼是卖家具和造家具的工作场所,二楼就是自己家住的地方,因为地势比较宽敞,二楼房间多着呢。在赵家人住进来之前,二楼好多房间都是当仓库用,全是木屑和灰尘,等赵家人住进来,才打扫出来。 赵家老两口第一次住进家具厂二楼,还咳嗽了好一段时间,因为二楼的灰尘木屑是真的多。 不过一想到张家出钱给她们把老房子重建,还有免费的房子住,这点灰尘算得了什么。 张家人自己则跟着儿子张强住到了县里,这几年县里的房子都不贵,毕竟既不是什么一线城市,也不是房市热门的年代。而且,女儿出嫁了,娘家和婆家分开点好。 所以张红还是跟赵家住在家具厂二楼,毕竟两人现在领了证,也在年中的时候办了婚宴,从今往后就是赵家媳妇了。 而上一任赵家媳妇,婚宴时没人请她,赵小小的爸爸再婚,她爸也没想起来还有个女儿跟了前妻。 当然,就算赵家请了凌一和赵小小,两人大概率也不会去。婚宴又不像上次的年饭,你能提着一件牛奶去蹭两顿饭,要去吃席,还得随份子钱呢。 虽然按照大山村很多人的习惯,村里随份子五十块钱一家人都能去吃。但凌一还是舍不得这个钱,五十块钱,她和赵小小夏风能吃多少顿了。 赵轩耀跟着后妈,摇身一变成镇上人了,只不过户口还在农村,赵家伟总觉得城镇户口好,想方设法让赵轩耀的户口改到跟张红了。 凌一没空管这一家人到底在搞什么,她忙着赚钱呢。赵小小这个暑假结束,她的小学也就结束了,毕业成绩相当不错,因为茶水镇的小学比较简陋,科目也只有语文和数学两门,压根没有机会接触英语学习。 虽说小学语文数学难度都不高,但赵小小就是能做到她能力范围内的最好,考了双百分回家。 双百分不是赵小小的最高限度,而是试卷分数的最高限度。 还没等上初一,小学毕业的暑假,赵小小就已经开始自学初中课程。初中的教材是她拿自己零花钱去初中门口收购的初一升初二的哥哥姐姐们的书,凌一还在想这孩子啥时候缺钱了,过完年在那儿精打细算自己的零花钱,结果省吃俭用的零花钱,用在了买教材上。 赵小小这么好学,实在是令夏风这个当老师的都惊讶。她见过学习好的学生,比如她自己和曾经的同学,但是没见过打心眼里这么爱学习的。 当夏风问赵小小怎么这么积极的时候,赵小小笑笑不说话。她不懂什么教育资源分配不均的问题,但她知道穷则思变的道理,而且,小学课程太简单啦,她暑假除了看电视,都没别的可玩了,还不如多学习一会儿。 赵小小也不是说爱学习,她只是觉得,相比和排排楼的其他小孩玩,学习带给她的成就感更多。学明白一个知识点,她就能活学活用,但要搞好和邻里伙伴的关系,那就不是你努力了就能成功的。 叶小曼不在的日子里,赵小小和其他人玩不到一块儿去,唯一还算关系不错的韩春,也因为放暑假两人也碰不到面,学习竟然变成了赵小小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 不过,看电视也是。赵小小在电视刚买回来的时候,特别爱看电视,每天和夏风一起蹲守着爱看的节目,凌一不来催,她是完全想不起挪屁股的。 只是,当赵小小和夏风在看一部最近热播的小说改编的爱情电视剧时,赵小小总是有很多疑问,“美好”的爱情总是存在诸多疑点,当她问出口的时候,凌一的回答总是让赵小小对爱情的憧憬一瞬间碎掉。 比如电视里的男主同时辗转纠结在两个女人之间,别人称他多情风流,既要这个又要那个。电视里强势霸道的女主角父亲,掌控欲极强。 一开始赵小小看,还觉得男主非常浪漫,非常深情,可是经过凌一吐槽后,她又觉得这个男人很不检点。到最后,一整部剧看完了,赵小小只觉得无趣,到最后,电视里女人的结局要么是结婚相夫教子,要么就是远走他乡,而男人们,通常事业有成,妻女环绕。 电视里热播的影视可多了,一半是告诉世人,女人就要为爱情奋不顾身,一半是教育女人历尽千辛磨难,也要温柔贤惠善良。 看这些被凌一吐槽多了,赵小小看不下去,还不如看动画片呢。 就这样,赵小小逐渐丧失了对电视剧里爱情的滤镜,更加沉迷于学习。 而家里另一位曾经的电视剧爱情忠实影迷——夏风,也渐渐不爱看电视了,因为她发现,电视里的美好世界和现实完全就是两样。她在梦城的家里时,以为自己家只是平凡普通的小康家庭,但在来到茶水镇后,才发现自己的家庭比起这些真正平凡的人们来说,是只敢通过电视窥探的美好。 送走了赵小小这一届毕业生,夏风就要转头去带一二年级的学生。 因为茶水镇新建四间工厂的原因,而且路也修好了,附近乡镇的孩子送了不少来茶水镇小学和中学,四间工厂带动了茶水镇当地的经济,也使得流动人口多起来,连带着茶水镇小学的招生都变得兴旺起来。 以前一二年级的学生都放在一个班上,一个老师教就行了。现在一二年级要分开了,因为光是一年级就招了将近一百名学生,就得分两个班,二年级还有各乡镇转来的学生。 茶水镇工作机会多,茶水镇中小学又有校舍,还有资助名额和补贴,很多乡村家庭都想把孩子送来。并且因为义务教育的原因,这次一年级的学生里,男女性别比并不如之前那样可怕。 毕竟,读小学的女生年纪都小,干活其实也干不了太重的,如果能免费读书还有资助人给的捐款,那还是非常不错的。 虽然夏风不知道有的学生拿到了资助的捐款,这钱究竟用在了哪里,但至少,部分家庭也会为了这点钱,坚持送她们来上学。 虽然义务教育和资助一个是国家出钱,一个是资助人给钱,但也少不了普通基层工作人员的普及和宣传。夏风得知学校要开展走访乡村,劝说各乡村家庭都把孩子送去上学,读小学又要不了几个钱,就算路途遥远,但现在校舍修好了,还有补贴,这几个理由加一起,总能打动不少人。 暑假的时候,夏风就在忙这个,她和小王老师还有两位男老师,分别走访几个乡村,挨家挨户去宣传她们小学的校舍和补贴政策,希望这些家庭有孩子的能送孩子来读书,没有的也至少知道这一点,以后有了就不会担心读书花钱的问题。 现在消息全靠人口相传、电话、电视传播的人们,压根想象不到以后的世界会是一个瞬息万变的通讯爆火乍世界。 也多亏了夏风等人的努力,很多位处偏远地带的农村家庭,压根不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甚至领导人换届她们也不了解,更别说什么义务教育、什么校舍什么补贴,当夏风等人走访到这些村里,她们才知道,一合计,送去学校,既能读书受教育,又能省饭钱有人给照顾孩子,便一股脑地都把孩子塞去。 不过其中也少不了部分家里有女儿但是压根没考虑过送女儿去的,夏风每次都得问清楚家里几口人,小孩多大,务必劝导这些家庭把孩子们都送去。有些家庭的孩子都十二三岁了,早就错过了读小学的年纪,直接上初中又没办法跟上进度。 其中不乏觉得女儿反正读了书也没用,还不如留在家里学着干活的家长,每当这时候,夏风都气得不行。但好在,她不是第一次碰见这种家长了,虚张声势的话张口就来,什么不送去上学违法了,政府可以告家长,什么读书不仅不要钱,还能申请补贴、资助,能给家里赚钱。 总之,威逼利诱,夏风一个不少。 第一年来到茶水镇的时候,夏风还是个被学生气到也只敢半夜叹气垂泪的新老师,可现在,不知道跟谁学的脸皮厚,什么谎都敢扯,反正她笃定这样的农村家庭,不太可能懂法,也不会懂基层执法情况。 夏风絮絮叨叨一下午,竟然真能把一些顽固不化的家长说服。虽然其中也少不了那种态度恶劣,一个字都不听她们说的村民,直接把她们扫地出门,但也有一些动摇的还算客气的人。 总之,小王老师跟随夏风一起下乡劝学,对夏风的印象那叫一个一百八十度大颠倒。这还是她印象里那个刚到茶水镇,不管和学生还是同事、家长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夏风吗? 现在的夏风,说起地方方言来,那叫一个地道,不看脸,小王还以为是自己哪个村儿的亲戚呢。 随着新学期招到的学生增多,不太可能像以前一样一个老师教两个年级,所以学校从其他乡镇又调来几位老师,其中同样还有支教来的老师。这些调来的老师在茶水镇当地没有房子住,都住校舍,所以校舍的管理工作也稍微轻松些,给夏风排的班,一个学期她可能就只需要去一个月。 因为小学这边老师多了,初中那边又缺老师,小学部这边有资格教初中的,只有夏风最合适。所以夏风只带了一学期新一年级生,又被调去了初中部。 第52章 结束 只不过,夏风调去初中部的时间不凑巧,赵小小刚上初二,夏风才调去带初一的新生。 还好赵小小初一一整年已经习惯了没有夏风教她数学的日子,新的数学老师人也挺好的,就是年纪稍微有点大,口音重的同时,还喜欢灌输一些陈旧的思想。 但唯一让赵小小不适应的是上了初中,她将要接触一门她从未了解的外语。不像有的孩子从小学甚至是幼儿园就接触到外语,赵小小一直到初中,才知道还有外语这个东西。 熟悉的“阿伯测的”变成了陌生的“诶必sei地”,并且外语的语法习惯和国语完全不一样,什么主谓宾,以前学国语完全没意识到的东西,到了初一,要作为一个新生儿去接触学习。 虽然夏风很想辅导赵小小,但她白天上课,放学了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她调来初中部也是担任班主任,这是她自己争取的,她的初心不只是教书还要*育人,她想要尽自己所能地去管理好自己的学生。 夏风很忙,再加上每个学期至少有一两个月她要守校舍,所以真的抽不出空来辅导赵小小。 赵小小自己也倔,她不想麻烦夏风,就死磕外语。 凌一倒是想教,这个世界的外语和她曾录入过的某个世界的英语信息很像,当时某个宿主为了显得自己很厉害,兑换了英语学习道具,都录入在凌一的信息库里。 但是,凌一不能直接用,她一个小学没毕业的单亲妈妈,怎么可能会英语? 于是,凌一为了辅导赵小小,开始在赵小小下课回家后,跟赵小小一起学英语。然后看似凌一学得比赵小小更快更好,其实只是她借着学习的表象,教给赵小小更多。 能跟妈妈有更多互动的机会,赵小小当然开心,但她开心的同时,又有点难过。 妈妈学习英语比她厉害太多了,每个单词都是过目不忘,语法语句更是用得跟原生语言一样,这让赵小小想到了她第一次看电视时,里面那个身在农村,心却向往更大世界的女人,和她妈妈年纪差不多。 赵小小想,如果她妈妈小时候也能和她一样,有机会读书,会不会现在的阅历、地位、眼界和现在都会完全不同? 赵小小看着凌一脱口而出比她们老师还标准的英语,突然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和爸爸结婚生下了她,妈妈或许会有更美好的人生。 夏风难得早回家一次,进门就看见凌一母女在学习,凌一浑然不觉地背着英语课文,赵小小则一脸难过的模样。 “怎了这是?你说小小了?”夏风疑惑道。 凌一皱眉,她啥也没干啊,扭头去看赵小小,赵小小飞快地抹了一把眼泪。 “你怎么了?”凌一问。 赵小小本来不想说,但她又很信任凌一,愿意对凌一敞开心扉,于是便说了她想的。 如果没有和赵家伟结婚生下赵小小,原身的生活也并不会因此变得更美好,因为在如今的环境下,凌家人就不可能提供给原身更好的选择。原身没有机会读书改变人生,也没有去过比Y省更远的地方,她所接受到的所有的想法,都在告诉她,不用读书、不用努力,只需要变得漂亮、温柔、贤惠,她就能嫁一个好男人,过好一生。 原身跳不出这个圈子,即便没有生下赵小小,她不过是嫁给另一个男人生下什么陈小小、张小小。 凌一不懂怎么安慰人,她连否认都好像在纠正赵小小的错误一样:“不对,首先选择生育的不是你,是我。其次,就算没有和赵家伟生下你,我也会和别人生下别的孩子。是我做了在当时情况下最无奈的选择,和没有选择出生权力的你无关。” “你弟弟都没有愧疚过,不懂你在愧疚什么。”凌一说完,把赵小小中英翻译句子里的错误标出来。 夏风听见凌一这么说,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妈妈,虽然夏风父母都是教师,夏风的妈妈在毕业时有更好的选择,不一定非得当老师,她其实可以留校搞科研,但为了能以后有空生育教养孩子,夏风的妈妈选择了当老师,工作稳定,且能兼顾家庭和事业。可同样的情况下,夏风的爸爸是真心热爱教育事业,所以选择了当老师,他并没有考虑,也不需要考虑兼顾家庭和事业的问题。 夏风恍惚只有一瞬间,她走到赵小小身边,拍拍赵小小的肩膀说:“小小你不能只这么想,你的存在对于你妈妈来说,就是最好的恩赐。你妈妈是为了你,一路走到现在,你能好好的,她就不会后悔生下你。” 凌一觉得这话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凌一的到来,替代原身,就是为了女主而来,她并没有远大的抱负,也没有人生理想,她甚至没有自我,她是一个没有自我的系统,只会为了女主付出。 至于原身有没有因为结婚生子后悔,凌一不知道,生了一个又一个,要后悔的话早后悔了,哪儿还有赵轩耀的出生。再说了,如果后悔也来不及吧,结婚生子或许可以推后,等年纪大了还没有结婚生子,有的是机会。可要是提前结了生了,孩子不是商品,不能退换,也不能塞回去。原身生育后留下的后遗症和伤疤也是实打实的,不会修复。 夏风安慰了赵小小,看着这么大个孩子,又看了看凌一,心想,真后悔也没用,孩子也不能塞回去。生意失败了能重来,考不上的大学能复读重考,但结婚生子可没法重来。不过就算后悔,凌一肯定也不会说出来,不然多伤孩子的心。 赵小小算是夏风见过的小孩里面很懂事也很让人省心的,要是跟凌一的是赵轩耀,夏风都不敢想现在面对的是什么。不过转念一想,如果当初跟凌一的是赵轩耀,或许在排排楼租房的时候,她压根就不会选择跟凌一合租。 夏风庆幸凌一带走的是女儿而不是儿子,同时也庆幸她做出支教决定时她前男友提出了分手,因为如果当时她没有做出支教决定,或许毕业没几年也和凌一一样结婚生子,到那时会发生什么,夏风光是想一下就头皮发麻。 在凌一的陪同学习下,赵小小的英语进步很大,很快就从班上吊车尾的水平,追到了年级前十。随着赵小小英语成绩上涨,她终于有精力分给其他学科。到了初中不止要多学一门英语,还要多学生物、地理、历史、政治、物理、化学等等。高中之前不分科,这些科目都是要学的,但是为了减低难度和负担,中考中有些科目并不是一起考的,例如地理、历史、政治等,会选择在初二的时候进行考试,然后初三就只需要认真备考其余科目。 赵小小初二考政史地时成绩相当不错,初中的政史地远不如高中难,她聪明,记性也好,这些东西对她来说都不难。 正当她要和妈妈、老师分享自己的成绩和喜悦时,却听老师说了一个令人万分不悦的消息。 夏风的三年支教时间结束了,本来是上学期就该结束的,但学校那边给她算的时间是从五年级下学期算,因为上学期的课夏风带了不到一个月。 夏风当初参加的支教计划是她大学刚办的,短的有一学期的,也有三到五年的,更有八年甚至更久的。当时的夏风也不确定她支教是否能坚持下去,她不知道支教要面对什么,所以也不敢选太长的时间,外加上当时亲友的极力不赞同,她选择了三年,这个不算短也不能算太长的时间。 夏风给自己的时间是三年,如果这三年,她没有找到自己支教的意义,那么她就卷铺盖回家。三年的时间,她从二十出头到二十五六岁,年纪也不算大,不管是干什么,都还来得及。 虽说父母用断绝关系威胁夏风不准去支教,但到底为人父母,还是舍不得夏风吃苦,这么些年,自打夏风家里装了电话,夏风的爸妈还是会打电话来关心女儿。 三年时间,也是夏风和父母约好的时间,足够她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至少,夏风在原剧情里就改变了不止女主一个人的命运。 现在,是时候了,夏风该回家了。回到生她养她呵护她的家,而不是将一生都埋在这个偏僻拥挤但贫瘠的小镇,过着连独立洗手间都没有的日子,洗澡上厕所都要去公厕,要为夏天的电费精打细算,要为冬天的冻疮隐忍克制。 三年支教结束了,夏风要回去了,学校那边已经给她办好手续,也把她的班交接给别的老师。 赵小小比凌一更早知道这个消息,因为她得知了自己的成绩,就赶紧去找办公室的夏风分享喜悦。 夏风摸着赵小小的手,看着这个初见时面黄肌瘦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长得亭亭玉立,一看就养得很好的姑娘,夏风虽然面上笑着,但心里却止不住叹气:“小小,你很厉害,还差十分就是满分了。你的未来远不止眼前这点,你会走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远。” 赵小小听着这话,有些不安,她已经不是十岁的小丫头了,察言观色的本事也与日俱增,她总觉得,夏风话里有话。 果然,就听夏风长叹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嘴角用力上扬,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看见你这么刻苦学习,我就放心了,过几天,我就要回梦城了,小小,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学习,好好……和妈妈过好日子。” 回家的决定,是和父母一起决定的,夏风因为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上午在学校接到父母的电话,下午赵小小就拿着成绩来了。 赵小小愣在原地,慢慢地才反应过来,干笑道:“那……那很好啊,夏老师要回家了嘛,回去探望叔叔阿姨,不是,爷爷奶奶,不对……” 夏风叹气:“小小,我不是回去探亲,我是回去了。” “以后,恐怕都不会再回来了。” 告别不像文化作品里那样缠绵或有铺垫,它来得猝不及防,令赵小小不知道如何反应。赵小小不舍得老师离去,但又明白,以夏风的家庭条件,来到这里吃几年苦够了,不可能用什么道德、理想将她捆在这里。 赵小小为夏风觉得开心,梦城她没去过,但知道是Y省的省会都市,那是一个非常好的城市。 赵小小同时也舍不得夏风,从她第一次见夏风起,脑海里就留下了这位老师的温柔印象。明师如明灯,改变了赵小小对数学这门学科的厌烦,也改变了赵小小对学习的恐惧。 赵小小年纪渐长,表达感情的方式也越来越内敛,呆呆地看着夏风,还是夏风揽过她的肩膀,给了一个温柔有力的拥抱。 “小小,不用舍不得我,我们还能打电话呀,你看电话本上那个我爸妈的电话,就是我家的电话,我回去你还可以像给三姨打电话一样给我打电话。” 赵小小闷闷的声音从夏风的肩膀上传来:“嗯,我会想你的,夏老师。” “妈妈也会想你的。” 当赵小小提到凌一,夏风原本安慰赵小小时的从容神色,突然僵住了。 凌一,也会想她吗? 第53章 告别 凌一是晚上才得知夏风要搬走的消息,凉菜店的生意已经比最初好了很多,渐渐也做出了自己的招牌和名气。 当知道夏风要搬走的时候,凌一第一反应是,她得一个人承担房租了。以现在凉菜店每月能挣的钱,她一个人租房子也没问题,甚至,夏风搬走了,次卧还能给赵小小住,赵小小已经读初二了,是个大姑娘,也该有自己的房间,自己的私人空间。 有时候,人的感情有延迟。离去的朋友,去世的亲人,可能要等到好长一段时间后,才会在某个节点,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言说的伤心。 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没有感情的凌一。 离别的伤怀,好像只在赵小小身上出现,凌一听说了夏风要走,三天后就要走,很多东西要收拾,她空闲的时候,还帮夏风收拾行李来着。 凌一表现得太自然,太平静,以至于,夏风那一句“你会想我吗”一直憋在心里,不敢问出口。 或许是相处久了,夏风对凌一的性子,也有了一点了解。 她怕,如果问凌一“你会想我吗”,凌一会回她一句“想你做什么”,这样的话,尴尬,也太伤人。 夏风不问,凌一更不会主动开口,甚至,她根本没想到这一茬。 人和人的缘分很浅,即便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也不会陪你太久,许多朋友更是只能陪伴你一段旅程。 夏风都是二十几的成年人了,她明白这个道理,但依旧为此感到难过。 凌一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她既觉得可靠,又不会因为对方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而束手束脚。 夏风想,如果凌一能跟她一起回梦城该多好。 且不说凌一的小店刚有起色,在本地也算特色美食,能够养活她和赵小小,一去到梦城,那就又得白手起家,一切重来。梦城的房租、水电等生活成本,和茶水镇可完全不一样。而且赵小小要读书也是一大问题,转学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其中复杂的程序可多了,而且这时候转学,无疑对赵小小来说是个难题,适应新的环境新的同学和老师,很可能影响她的学习状态。 就算这一切都能克服,那么夏风,要以什么身份请求凌一母女跟她一起去梦城呢? 朋友吗?谁会为了朋友搬家,离开自己熟悉的家乡。 收拾行李的时候,夏风想了很多有的没的,最后都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在茶水镇的几年里,在这个只有三四十平的小屋里,留下了太多或美好或难堪的回忆。 经过街道办几次维修重建,排排楼的房子终于接通了水管,公厕也分了蹲坑区和澡堂,夏风走出门看向公厕的方向,总能想起灯泡坏掉的那天晚上,仅靠手电筒的光,和凌一纤细的手臂,她也能坚持洗完澡。 夏风甩甩头,不能再看了,回忆是删不完的,越看越烦。 夏风爸妈是开车来接她,茶水镇所属的连安县离梦城有大概六小时车程,走高速可能快点。这几年茶水镇依山傍水,靠着四间火红的工厂,飞速发展,因此常有大货车来往,茶水镇原先的路被压烂根本没法使用,后面政府拨钱,重新修路,虽然年年修,年年都会烂,但也可以窥见,如今茶水镇的车流量不小,路还算好走。 现在从茶水镇到连安息可能也就一两个小时车程,总共八小时不到就能回到梦城,夏风爸妈自然是开车来接她。 夏风的东西其实不多,也就是些衣服枕被,还有一些文件,各种生活用品,她大多选择了留给凌一,像两人合资买的空调、电视,以及后面安装的抽油烟机等等,夏风都不打算拿走,这些她家里都有,留给凌一更有用。 夏风要走,很多两人合伙买的东西都不带走,凌一便说折现返还给夏风,夏风还老大不乐意,但她心里也知道凌一就这性格,什么都要和人算得清。 “不用折现给我,就当我送你的吧。”夏风伸手按住凌一掏钱包的手。 凌一愣了一下:“送我的?” 夏风点头,笑着说:“对啊,虽然这么说挺不好意思的,但是吧,这几年来,你对我照顾不少,我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谢谢,这些东西你都留着,也不用还我钱,就当留个念想。” 凌一疑惑:“留个念想?你人又没死,我留什么念想?我听小小说,你给她留了电话,随时不都能打电话吗?” 夏风哭笑不得地看着凌一,果然,要从凌一嘴里听到什么感人的话是不可能了。 虽然凌一说得也对,随时都能打电话,但要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赵小小要学习,凌一要赚钱,而她,回到梦城也有自己别的工作,到那时候,谁还想得起来打电话。就算想起来了,电话是实时的,需要两个人同时蹲守在电话前才能沟通上,不然就只能留言。 这和后世发达的互联网信息时代不同,电话沟通,并不能保存过多的信息,有可能你打过去的时候,对方正在忙,等对方打过来,你不一定有空回。 就好像三姐一样,自打校舍建成的那年她回去了G省,就基本没有再回来过。三姐打来的电话,赵小小也不一定次次能接到,两人隔好久才有空聊上一会儿。 更何况,赵小小能有很多话题和三姐聊,但夏风不一定有很多话能对凌一说出口。夏风更喜欢和凌一做一些事,经历一些东西,而不是拿着电话,手指搅着电话线,有些尴尬,不太像她们日常的相处方式。 大部分人长大后都不再拥有寒暑假,没有超长的假期,紧密联系的始终是身边的人。 距离不仅仅是几百几千公里的问题,也意味着你和对方不在同一空间,不能即时沟通,也无法恰好能看见同一片天空,同一时间的日出或日落。 不在同一个地方,意味着两人很可能不在同一频道。 夏风有点害怕这种感觉,但她无力改变。她也想家了,几年的时间,一次都没有回家看过家人,她还很年轻,还有很多选择和可能。 凌一没有要求任何人为她留下,她也认为夏风应该回家。梦城是个发展空间非常大的城市,是Y省的省会都市,经济发达,即便Y省整体经济水平不算全国领先,但吸收了Y省全省资源发展的梦城,在全国都能排上名号。 夏风爸妈的车就停在排排楼楼下,夏家的车不如三姐夫的车豪华,但也是名牌车,可见夏风的家庭条件相当不错,不说养尊处优,但也一定是衣食无忧。 行李少,夏风来时就只有两个行李箱,走的时候也是两个。这三年她压根没怎么买过新衣服,钱都用来好好生活,以及资助一些贫困学生上学。 夏风的父母时隔三年多才见到女儿,嘴上埋怨她一意孤行,性子倔,实则看见女儿逐渐成熟稳重,内心还是很欣慰的。并且,在看见女儿这三年来的住处时,忍不住心疼。 两个行李箱往后备箱里一放就行了,搬家非常简单,至少对夏风来说是这样,告别才是最难的。 凌一带着赵小小走下楼,刚才搬东西的时候也帮了点忙,虽然只是帮忙提了下行李箱。 赵小小长高了很多,现在抱夏风,头埋在了夏风的肩膀上,她瘪瘪嘴,没有哭,退开后朝夏风挥手:“我没事,夏老师,你永远是我最喜欢的老师,你回去了要记得给我打电话哦!” 夏风笑着点头:“那肯定的,我回去就买部手机,给你打电话。” 离别的伤感被惊讶驱散,手机赵小小在电视里看过,能打电话,而且非常小巧,不用插线,还能更换电池。 茶水镇的学生里倒是没人用得上,夏风也没钱买,但是等她回梦城就有钱买了。 到时候,就不用像赵小小一样,接打电话要守在座机电话前。 手机大城市的人们已经用上了,茶水镇极少部分人能用上,反正在赵小小认识的同学里,没人用过。也有人管这叫移动电话,反正听起来就很高科技。 和赵小小说完话,夏风看向凌一,凌一手里提着个黑袋子,看不见里面是什么。 “这个?”夏风指了指凌一提着的口袋。 凌一伸出手:“里面是手电筒。” 准确来说,是一个非常小巧跟口红一般大的手电筒,平时放在裤兜或提包里,不占地方。但别看这手电筒小,但亮度很高,能照好几米远,走夜路肯定是够用了。而且,手电筒前端是发光的,屁股后面还有个按钮,一推就会发出刺耳的尖叫,用来吸引周围的注意,相当于是个报警器。 凌一走了好几家五金店,问了好多老板,才翻找出这么个东西。 夏风闻言,既觉得无奈,但又觉得很符合凌一的性格,甚至,她觉得这手电筒很有用。 但是,夏风还是瞪了一眼凌一,压低声音说:“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怕黑啦。” 二十五岁是人干什么都很合适的年纪,就连瞪人,眼波流转,眼睛里的羞恼不及害臊,都流露出一股娇嗔的意味。凌一不懂夏风瞪她那一眼里饱含了什么情绪,但她知道,夏风喜欢她送的礼物。 夏风给凌一留下触动的时间是夏天,她走的时候也是夏天。她人如其名,像夏天里吹来的一阵风,吹散心头燥热,留下的一股清香,但又没有人能留住她,她终究会像一阵风一样离开。 最后,在父母的催促下,夏风坐上了回家的车,扭头从后车窗看见排排楼下站着的凌一,神色有些失落。 车开上主街,就看不见排排楼了,这三年的生活终于是要落下帷幕。夏风叹了口气,在座位上坐稳,系好安全带。 走国道去连安县,要经过茶水镇镇口,镇口的方向也正是茶水镇小学和中学的方向。 夏风本来因为离别有些失落,窝在后座沉默着。 突然,在镇口的位置,站着一群人,大人只有几个,全是孩子,大家叽叽喳喳地围在镇口,眺望着来往车辆。 虽然她们还没看到夏风坐的车,但夏风先看见她们,立刻喊了停车。 孩子们看见夏风从车上下来,全在大喊:“是夏老师!夏老师来了!” 夏风下车走过去,看见为首的小王老师,疑惑道:“咋的了,学校也没组织夏令营啥的呀。” 小王老师看着夏风,笑着说:“那个啥,学生听说你要走了,好几个找到我,说想跟你道别,但是呢,又不知道你家住哪,只知道你今天走,就一直守在镇口等你了。” 没有电话打给夏风确认时间,甚至都不知道夏风的车是哪一辆,这些学生就守在这里等一天,她们知道,夏老师看见她们,肯定会下车。 等夏风道别的学生,大部分是她教的学生,有带过一两个学期的小学生,也有像韩春、赵小小那些跟过她,后来上了初中的学生。 赵小小在排排楼就跟夏风道别了,但韩春那些却只能等在镇口。 韩春看着夏风,她脸上灿烂的笑容,不像是道别,倒像是迎接夏风。 “夏老师,听说你要回家了,我们来送送你。”韩春扬起大大的笑脸,额头的汗珠让她比夏日的烈阳更耀眼,“分别不是永别,夏老师,我相信你会再遇见下一个韩春的!” 夏风拍着韩春肩膀的手,突然停住了。 她的出现,改变了韩春在内的许多人的人生。韩春比夏风的父母更加坚信,夏风的努力和成就,不只是改变一个韩春,她还会遇见下一个韩春。 告别完回到车上的夏风,脑海里还回荡着韩春的话和当时眼里饱含的信任目光。 她会吗? 第54章 梦城 夏风的离去,不会改变凌一和赵小小的生活,就如同当初三姐离开一样,短暂的离别伤感,最后也会被生活的琐碎挤开。 赵小小是个孩子,孩子的世界主要还是学习和生活,她很快就不再难过,偶尔实在想夏风了,会在晚上打电话给夏风。 凌一家除了吃喝,开销最大的应该就是电话费。 每次赵小小打电话的时候,凌一都在忙自己的事,不是要把明天的菜准备好,就是在客厅踩缝纫机,总之,会在赵小小身边走来走去。 放假的时候还好,暑假一过,赵小小就要升初三。茶水镇的初中对学生要求没有那么严格,但是一打上初三,学生就要开始晚自习。 晚自习大部分学生都有家长来接送,离得远才会选择住校。校舍在这几年扩建了几次,比最初那副拥挤样子好了很多。 凌一每天晚上会来接赵小小,晚自习下课大概在九点半,还不算太晚。但下午放学到上晚自习中间的时间很短,所以凌一基本都让赵小小在学校食堂吃两顿,一顿中午一顿晚上。 这样算起来,赵小小早上六点半起,吃完早饭七点出门,要一直到晚上九点半,凌一才会见到她,中间有十几个小时时间,凌一都是一个人工作,一个人发呆。 别人的家长,工作之余,找人聊天八卦,凌一工作之余,就只能打开电视发呆。 凌一试图理解电视里人们的想法,或者电视剧编剧的想法,但很显然,她失败了。 等到赵小小给夏风打电话了,凌一听着电话漏音,试图听清电话那端夏风在说什么。 夏风问赵小小新学期适不适应学习进度,问她习不习惯新学期的物理化学强度,问她上学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比如同学关系处得怎么样,有没有交到新朋友,有没有……早恋。 初三的赵小小已经十四岁了,夏风想到自己十四岁的时候,情书没少收。 有时候,不知道是赵小小被设定为女主,所以她聪明漂亮善良,还是因为她本身就聪明漂亮善良,才会被人认为是女主。 赵小小吃得好喝得好,肉蛋奶一样不少,个子蹭蹭往上窜,才十四岁就已经一米六五,在她班上,她算高了。 长得高,显苗条,五官漂亮清秀,不说她班上,就是同校一些男生女生,都没少看她。 夏风担心赵小小早恋影响学习,这种事赵小小可能不敢和家长说,所以她作为以前赵小小的老师,现在算差了十几岁的朋友,总得打听一下,提醒一下,免得这小姑娘情窦初开,影响学习。 夏风到底是从她父母的教育下走来的,视早恋如洪水猛兽,但凌一并未对赵小小说过任何不准早恋的要求,反倒是赵小小,听夏风这么问,她都不捂一下电话筒,扭头就问凌一:“妈,我要早恋了咋办?” 凌一正在裁剪一件衣裳,头也不抬地回道:“男的女的?” 赵小小和电话另一端的夏风俱是一愣,赵小小笑出声:“妈,你说啥呢,我早恋咋可能找女的,我也是女的啊。” 凌一继续道:“如果你是同性恋,你就会喜欢女人。” 赵小小更震惊了,她从小到大,没听说过同性恋的说法。 在同学们传阅各种盗版小说、漫画的时候,她因为家里没有VCD,不管是影视还是动漫,同学给了光盘她都放不了。而电视上能播的内容,通常是经过了审核的,也不会出现凌一说的这种情况。 更何况,赵小小平常忙着学习,看电视都算忙里偷闲,哪有时间看小说、漫画。 连普通的男女情爱文化作品,赵小小都没怎么看过,同学倒是积极借给她看,结果她看了不一会儿,就说出了曾经凌一吐槽电视剧的那些话。搞得同学尴尬不已,下次不想跟她分享了。 另一端的夏风惊得立刻捂住电话筒,扭头看厨房收拾卫生的妈妈以及旁边看电视的爸爸,还好没人听见。 心跳声像打鼓,一边咚咚直响,一边震得夏风心口发麻。 等一下,她在紧张什么? 同性恋,这个词夏风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但在她二十几年的人生里,这个词非常陌生。不是说视它为洪水猛兽,而是根本没人提起它,好像是人们刻意淡忘它,即便从古至今从来不乏同性恋者。 当它被刻意忽视的时候,人们不会恐惧它、贬低它,只有当大众都知道它的存在时,便有人开始攻击它。因为只有当被看见,才有存在的意义和成长的机会。 夏风的心跳如雷,吓得她都来不及多问一句赵小小早恋的事,匆匆挂了电话。 夏父扭头看她,疑惑道:“咋了,跟你那个学生说完话了?” 夏父自己也是老师,有的学生多年后还会常来探望他,所以夏风给学生打电话,他不觉得有啥。 夏风一惊,笑容勉强:“没啥,我……我回房间了。” 结果她刚起身,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扣扣扣!夏叔叔,我来找夏风,她在家吗?” 凌一今年都30了,小她四岁的夏风也26岁,距离她回家虽然才半年多,但父母一开始对她的思念,逐渐变成了一种焦虑。 父母认为,夏风从22岁到26岁,把最好找对象的年纪都浪费在了茶水镇,回家后,夏家老两口立刻安排夏风进她们推荐的熟人学校,教的是高中生,有了几年支教经验,又有熟人介绍,面试都只是走个过场,回来休息了个暑假,就立刻进入高中教书。 和茶水镇小地方不同,梦城一中,本科毕业是最基本的,其中也不乏硕士、博士学历,还有专门聘请的外教,多的是特级教师。夏风自身实力不算差,又有熟人介绍,能进梦城,既能有更好的发展,也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这本来是件好事,但是夏父的这个熟人,就是门外敲门问话的男人的父亲。 此人名叫邓宇伟,他父亲和夏父是以前的同学,关系好着呢,本来是打算等夏风一毕业,就介绍她和对方儿子认识,结果夏风一毕业就跑去支教了。 走了一个想要娶城市老婆落户梦城的前男友,又来了一个父亲同学的儿子,夏风能随便和前男友分手,却没办法随便把爸爸的儿子晾外边。 毕竟,自己的工作也是对方的父亲走关系安排的面试。夏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名副其实,但她确实因为这件事情感到心虚,也为此面对这家人不知道怎么拒绝。 夏风跨不出去的脚,她妈妈替她跨了,夏母身上还穿着围裙,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水,立刻去开门,见到又提了水果来的邓宇伟,露出一种眉头紧皱,但嘴角却在上扬的表情:“哎哟,宇伟你咋的又提水果来了,都说了不用不用,你叔叔跟我吃都吃不完了。来找小风的吧,她就在客厅跟她爸看电视呢,来来来快进门,前两天我跟小风逛超市,她呀,想着你每次来,没有拖鞋穿尴尬,就特意给你买了双,你看看,家里都准备好你专门的拖鞋了。” 人们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因为不用在一个家里生活,即便在一个家生活,也不会像儿媳和婆婆一样,为了互相推诿干不完的活和重担而斤斤计较。丈母娘和女婿,根本没有利益冲突,毕竟她们同在一个家,也不是一个阶层。 但岳父和女婿就不一样了,夏父一开始还是很满意郑宇伟的,直到现在郑宇伟来得越来越频繁,还没确定关系呢,就天天约他女儿出去不是溜冰就是看电影,还要逛街。 夏父是夏家的主话事人,可以说大事都是他决定,小事倒无所谓。大*部分时候,夏风和夏母都要听他的。 可一旦夏风跟了郑宇伟,那么到时候,夏风就要听郑宇伟的,相当于,夏父对夏风的掌控权,就会交给郑宇伟。 所以夏父现在看郑宇伟,远没有一开始那么高兴。 夏风看了眼不大高兴的爸爸,还有热情的妈妈,以及一脸期待的郑宇伟,叹了口气:“太晚了,要不,改天吧。” 郑宇伟笑容停顿一下,又很快恢复:“哎,好好好,我就来给你送点吃的,你看这个水果,国外进口的,我妈说让我给叔叔阿姨都送点来尝尝,甜得很。” 郑宇伟说这么多,只有夏母对他最热情,夏风站在原地,有些无奈,夏父拿起茶几上的报纸在看,不说话。 “那我先回去咯?”郑宇伟试探地问。 夏母赶紧劝:“哪有刚来就走的,哎呀,你真该早点来,我们刚吃了饭,出去玩太晚了,要不,你陪小风看会儿电视,她可爱和她爸看那什么新闻了。” 最后郑宇伟换上夏风“特意”给他买的棉拖鞋,高高兴兴地进入夏家做客。 一进来,郑宇伟就走到夏风身边,压低声音说:“这双拖鞋真暖和,谢谢你,小风。” 夏风不动声色地撤开了些,解释道:“我不是特意买的。” 她真不是特意买的,每次郑宇伟来家里,没有他穿的拖鞋,夏母就会让他直接穿外面的鞋才进来,最后的地要不是夏母拖,要不是夏风拖,总之,夏风爱干净,不喜欢别人从外面踩到家里。 这种猛烈的追求,前有周海,后有郑宇伟,跟周海比起来,夏风甚至更不喜欢郑宇伟。毕竟,周海也忙,烦她的时候,只有那么偶尔几次,而且每次来还光顾凌一的生意,能让凌一挣点钱。 这个郑宇伟就不一样了,他也是梦城一中的老师。夏风是数学老师,他是语文老师。 郑宇伟跟夏风一般大年纪,在一中那些大腹便便的男老师里,他算相当年轻帅气的老师,而且是教语文的,文采斐然,非常讨老师和学生们的欢心。 不是夏风看不起教语文的,而是她实在和这种满口风花雪月的人聊不来。你跟他说近几年的高考改革,他说要剔除英语,只留语文数学。你跟他说支教那几年的日子,他说捐点钱就行。你跟他说国家的建设还不够完善,他说晚上要不要去新开的电影院看。 虽然当夏风说自己怀念支教的生活时,郑宇伟会说她这样的行为挺有意义,但夏风还是从对方的眼神、微表情、语气中瞧出了那么点“敷衍”。 不能说夏虫不可语冰,只能说牛头不对马嘴,俩人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要以什么来区分人和人的世界呢?是出身、教育、家境、性格,还是别的什么。如果是前三样,夏风和郑宇伟,应该有话聊才对。如果是别的,夏风也不知道她和谁该是一个世界的人。 谁呢,是思想还不算成熟,只是个小孩的赵小小? 还是帮了她许多,但偶尔也让她无话可说的小王老师和周海? 还是那个不怎么爱说话,却让夏风觉得沉默并不是件坏事,不通人情也并非冷血的凌一呢? 第55章 想念 夏风苦恼的事与凌一有关,但凌一并不知情。她依旧过着朝五晚十的日子,看似辛苦,其实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发呆。 以前的公厕分成了澡堂和卫生间,澡堂的灯一到晚上就常亮,再没出现过夏风当时遇见的灯泡坏掉摸黑洗澡的情况,今年的夏天,凌一再没有闻到过她记忆里夏天的味道。 今年冬天,将是第一个只有凌一赵小小两母女的春节,因为来年初三就会面临中考,凌一不想让赵家人影响赵小小考试,什么亲戚都不走,两母女过了一个安安静静的春节。 这一年的Y省中考改革,以前是先参加会考,会考中成绩优秀的学生继续中考。普高与职高都是统一考试,由市里统一命题,但是在中考之前,就会要求学生先填报志愿,后出成绩,导致有少部分人对自己的成绩预估不合理,从而报错志愿,能上普高的成绩上了职高,或者有职高的分数误以为自己能上普高,结果填错后,连职高都上不了。 去年出台的政策,今年就要实施,茶水镇这边因为经济发达了,当地政府的税收也相当满意,拨给学校的款项也不少,茶水镇中学和小学招生都比以前多很多,算是连安县内比较好的初中。 今年是按照新中考的规定来,会考也有,也会淘汰部分成绩太差的学生,劝她们在会考后,对自己的成绩有点数,提前做好下一步打算,是打工还是花钱读中专。接下来不到两个月便是中考,只不过比起以前中考少数的几门科目,今年的中考增添了一些考试科目,比如,体育考试、物化实验考试,还增加了英语的听力考试。 天知道,这三样东西对茶水镇的学生来说是什么存在,体育考试就算了,好歹练一练也能短时间内大提升。这个物理、化学实验考试,就是给几个小实验,验证一些简单的原理就行。可是这个英语听力考试,茶水镇的大部分学生都是上了初中才接触到英语,前两年都在学生硬的单词、语句、语法等,最后一年突击练习英语听力。 政策是去年出的,但前年夏风还在茶水镇时,她从爸妈那儿早就得知了新政策要推行,也早早地给学生们开始准备新中考。 即便如此,很多学生对此依旧感到吃力。 学校为了学生的考试,新购入了一批实验器材和教学器材,包括什么烧杯、量筒、天秤等等,还有新一套的广播器材,用以每天播放英语听力。 购买的这批器材,也少不了几间工厂的企业家捐助,三姐两口子期间为此回来了一趟,也顺便来看望了凌一和赵小小。 现在三姐两口子在G省发展得很好,三姐夫因为这几年的酒精厂经营得还行,让他爸特别满意,又借了钱给他去搞别的创业。 四间工厂里,只有蚕丝厂远离镇中心,另外的糖厂和磷肥厂挨着的,比酒精厂红火多了。尤其是磷肥厂,赚钱赚大了,凭一己之力带动了当地经济发展。 磷肥厂外搞了个广场,特别热闹,尤其是晚上,磷肥厂的员工晚上下班,就会聚在一起吃烧烤啥的,连带着那一片都有人做磷肥厂员工的生意。 凌一也搞了辆小推车,晚饭时间卖完一部分凉菜,接回赵小小后,她自己又推着车去磷肥厂的广场卖夜宵。 赵小小偶尔作业不多的时候也会来帮凌一,她不仅能帮忙,还能在广场上玩,磷肥厂趁着这边夜生活丰富,还请来了马戏团表演,甚至还有这几年很受欢迎的相声演员。 茶水镇的发展速度,肉眼可见的快,六年前还是路烂得没人走的贫穷小镇,六年后就已经发展到夜生活都敢请马戏团了,甚至,茶水镇这种内陆小镇,竟然出现了高鼻梁金头发的外国人,貌似是镇上哪家的女婿。 凌一的钱也越赚越多,她自己平时没有多余的开销,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全都给存下来,以后赵小小读高中读大学都要钱。 且不说赵小小是女主,在原剧情里可是以学霸身份考进全国排名前十的大学,就说现在赵小小的成绩,已经稳坐每次考试第一名,会考的时候,更是拿了全市第一名,会考之后,学校联合市内几所重点高中,争取到了十几个参观名额。 说是参观,其实就是邀请一些初中成绩优秀的学生提前和重点高中联系。 赵小小被市内所有重点高中都邀请了,连安县所属的会阳市,全市包括县城的高中,总共三十所高中,但凡排得上名号的,都和茶水镇初中联系过了,希望茶水镇初中组织参观,先参观她们学校。 也因为赵小小的成绩相当优异,能从各大市县的各种公办、私立初中的尖子生中杀出重围,导致市政府和县政府也没少注意到茶水镇。 赵小小想选连安县的高中,因为连安县离茶水镇最近,她可以常回家看望妈妈。但是凌一不认可,她和楼上刘大姐打听过,全市最好的高中就是会阳市二中,虽然会阳市离茶水镇远,但教育资源好,而且每年都会出几个考上A大的学生。 A大算是D国最顶尖的学府之一,赵小小在原剧情里能考上,她现在肯定也能考上。凌一不是相信原剧情的力量,而是相信赵小小的智慧和努力。 更何况,连安县的高中,难免让凌一联想到原剧情里男女主的交集,凌一到底还是不希望赵小小碰上男主。 最后,赵小小还是听从了凌一的建议。 中考赵小小一战成名,拿下全市第一名的成绩,全市的高中都抢着要她,她选择了会阳二中,虽然不如另外几所高中给的奖金多,但一进校也拿到了学校的特等奖学金,一学年有两千块。 要知道,会阳二中的公办普高,一年学费也就一千五。赵小小的奖学金就能够交学费了,凌一只需要每个月给她五百块钱生活费足够了。 甚至,赵小小省吃俭用的习惯,让她一个月五百块都还有的剩。 只是,赵小小担心的不是她去读高中了,面对新的同学新的老师,她们好不好相处,新的学业难不难,去到市里生活,消费水平增高,她五百块钱够不够用,她担心的是,自己去市里了,凌一怎么办。 其实,不仅仅是她舍不得凌一,想凌一多陪她,而是她怕自己去读高中了,离得远,没有人陪妈妈。 高中的课业比初中紧张且繁多,每周只有周日一天假,如果在会阳二中就读,肯定是不够赵小小回家的。所以就只能等每个月的三天假,一个月回家一次,还只能待两三天,剩余的时间呢?凌一都一个人工作、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吗? 赵小小怕孤单,她换位思考,也怕凌一孤单。以前她很怕妈妈找爱人,给她找个继父,就像赵家伟给赵轩耀找了个后妈一样。 但现在,比起这个,她更怕自己长大了,去往更大的世界,而妈妈一个人还被留在茶水镇。她希望,凌一也有个人陪,这个人是男是女,她都不在乎。 别人家都是父母操心儿女不找对象不结婚以后孤独终老,轮到凌一家,反倒是女儿担心凌一一个人孤零零。 晚上凌一去摆夜宵摊,赵小小在家看书看累了,扭了扭脖子,有些酸痛,起身到客厅走走。 夏风离开后,赵小小就搬进了她的次卧,房间虽小,但五脏俱全,也可以自己一个在房间里安安静静地学习,没有要事,凌一压根不会踏进赵小小的屋。 赵小小刚走进客厅,就听到电话响了。 一接起来,另一端是三姐的声音,还有一个稚嫩的小孩音。 “小小!我听说你考了全市第一啊,我的天啦,你太争气了,你妈呢,今年暑假我回来看你们啊,让你妈给你大办,请客吃饭!” “小小姐姐!我又要来看你啦!” 赵小小无奈地劝道:“大办就不用了吧三姨,就你和姨夫还有小爱一起吃顿饭就行,我妈那人你也知道,她不爱凑热闹。” 三姐啧啧几声:“这哪行啊,你可是全市第一,我们凌家祖坟都要冒青烟咯。你那个尖酸的奶奶要知道你考了全市第一,她孙子连期末考数学都不及格,怕是得气死,哈哈哈,我跟你说,把你妈叫来,必须得办一场,让那些人气得吃不下饭。” “还有哈,正好趁你暑假过生日,我跟你妈一起带你出去旅游,你想去哪儿玩,你跟我说。” “小小姐姐!我要和小小姐姐说话,呜呜呜,我要电话!” 三姐女儿今年六岁,话说得比谁都顺溜,随了三姐的聪明,但太聪明也不好,平时她爸妈都惯着她,养成了个小霸王的性格,天不怕地不怕,爸妈和爷奶的话她都不听,就听赵小小这个表姐的,还特别黏赵小小。 自打张爱凌长到两岁,能跑能跳,说话利索,就跟着三姐每年暑假都回来玩上几个星期,最喜欢黏着赵小小。 三姐虽然记恨以前凌家人对她多么不好,但到底养活了她,所以每年回来住上几个星期,也都是带上了点礼物。当然,比起凌家其他人,三姐一家还是跟凌一家亲,赵小小每年暑假生日,三姐都尽可能赶回来给她过生日,前几年孩子还小不好长途奔袭的时候,三姐也都打了电话给赵小小。 就为这事,三姐的公婆还说她闲话,觉得她对赵小小,比对自己女儿和三姐夫哥哥家的孩子还好。三姐都呛了回去,说人家凌一救过她和女儿,老两口干过啥,天天就知道跟她吵架,活互相推来推去,最后还是请的保姆来干。 赵小小知道三姐对她好,很高兴,但没有像从前那样一开心就叽里咕噜说一大堆,大部分时候还是三姐在说话,得亏还有个话痨小表妹,赵小小得回应她,不然她一句话得重复好几遍。 聊了快一个小时,三姐那边才挂断电话,赵小小答应她等凌一回家就商量请客吃饭的事。 但赵小小看了眼客厅的挂钟,才不到十点,凌一还在磷肥厂那边摆摊。赵小小初中毕业了,其实没啥作业可做,但她从老师那儿借来了高一高二的教材,打算先自学一遍,多多少少有点印象,等暑假过去,上了高中,才能更快适应。 三姐是茶水镇中小学的资助企业家,她有校领导的联系方式,也早就从对方那里得知了赵小小的中考成绩,但是夏风就不一定了,她都回去两年了,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茶水镇的人。 夏风刚走的半年里,两人偶尔还会打电话,后来夏风忙工作,忙应付人,就渐渐少了来往。 至少,赵小小是这么认为的,她觉得,夏风是因为忙,才越来越少和她打电话。 但赵小小不知道的是,夏风忙归忙,打个电话聊几句天的时间还是有的。只是,她不敢打过来。 怕打过来,听见电话那端,从电话筒里漏出来,某人冷淡的声音。这是不正常的期待,不正常的感情,也不可能会得到正常的回应。 夏风没敢打电话回来,赵小小也不知道该不该打给夏风报喜。随着年纪渐长,接触外面的人越来越多,赵小小也逐渐懂人和人的差距。 夏老师好像和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人家都不打过来,赵小小哪好意思打过去。 但是左思右想,纠结了几个小时,赵小小还是决定厚着脸皮打过去。毕竟是曾经对她那么好的老师,她不相信对方会嫌弃她打过去的电话。 于是,当凌一收摊回到家,正好就看见赵小小在和许久不联系的夏风打电话。 “夏老师,那我们就说好了哦!” 骤然听到“夏老师”这个称呼,凌一愣了一下,疑惑道:“你在和夏风打电话?你们说好什么了?” 刚才和夏风聊了那么久,赵小小那种忐忑的心情一下就没了,她发现时隔两年,夏老师还是她的夏老师,电话筒里传来的声音依旧那么温柔。 凌一没回来前,夏风和赵小小聊得很开心,夏风得知赵小小拿了全市第一名,由衷地感到骄傲,那可是她带过的学生,拿了全市第一。 可当凌一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夏风突然就沉默了。 赵小小扭头回道:“噢,三姨说暑假给我庆生,答应带我去旅游,让我想好去哪儿玩。我就想说,我长这么大,没去过梦城,干脆去梦城找夏老师玩!夏老师说她当东道主,带我们好好逛逛。” “妈,你也去嘛,你肯定好久都没见夏老师了,你也想她了吧?” 夏风吓得屏住了呼吸,一点声音不敢漏,凌一也想她了吗? 凌一手还按在门把手上,表情木讷,看着赵小小,确切地说,是看着赵小小手里的话筒。 “嗯,想她了。” 第56章 见面 没有人知道,夏风挂了电话后的心跳有多快。就像没人知道,凌一发觉没有夏风的夏天开始变得漫长而无聊。 确定了暑假要去梦城玩,赵小小积极得很,一边和三姐商量,一边和夏风商量,她一个人就定好了一切。不过这也和她从小就自己做主有关,和赵小小有关的大小事,凌一都让她自己做决定,小到穿什么衣服,大到怎么处理她和赵家的关系。导致赵小小现在相当有自己的想法,她和凌一的关系和普通家庭的母女不太像,更像姐妹。 两人商量好后,三姐那边直接坐飞机从G省飞到梦城,梦城是Y省唯一有机场的城市,凌一母女二人则坐公共汽车到梦城。 酒店是三姐订的,三姐觉得要好好给赵小小庆祝,说吃住都她包了,凌一则给三姐女儿准备了礼物。 要知道,张爱凌出生那天,正好就是一家人给赵小小庆生那天,所以俩小孩生日是同一天。 赵小小也拿出了自己攒的零用钱,给妹妹买了一个书包。张爱凌下半年开学就要上小学一年级,幼儿园和学前班的书包可以换了。 三姐这次回来只有她和张爱凌,没有三姐夫,说是三姐夫现在手上好几间工厂,每天忙得很,暑假也没空陪老婆孩子。 三姐母女会直接从机场坐出租车去酒店,酒店是夏风推荐的,她是土生土长的梦城本地人,酒店位置、环境、服务她都好推荐,毕竟订哪个区的酒店能把梦城玩透,还得问本地人。 凌一这边则带着赵小小坐上高速的公共汽车,早上六点先从茶水镇到连安县,再从连安县的汽车总站坐轮班发车的中巴车,走高速路去梦城,大概能在中午十二点多抵达梦城汽车总站。 因为三姐母女是坐的飞机,十点的飞机,要下午一两点才到梦城机场,所以夏风先来接凌一母女,然后去酒店入住,简单吃个饭再去接三姐母女。 赵小小从来没来过梦城,长这么大,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甚至,她下半年即将入学的会阳二中,她也没去过,会考学校组织的参观,她当时选择参观的是连安一中。 光是汽车总站,就比她们见过的汽车站恢弘大气多了,人来人往,语音广播播报。这时候的汽车站和火车站人流量都非常多,是大众出行的主要交通方式。 凌一母女出站后,刚走到大门口,就看见门厅等候的夏风。 赵小小眼睛一下就亮起来了,背着装行李的书包,手伸直了朝夏风打招呼:“夏老师!我们在这儿!” 凌一也一眼看见了夏风,以及,夏风身边站着的郑宇伟。 凌一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眼神忍不住在郑宇伟身上多停留了会儿。 优秀的人总是不缺追求者,夏风也是,在茶水镇就不少人的目光追随着她,回到梦城也一样。 夏风自然地拉过赵小小,看着她时隔两年又长高了许多,身子骨也越来越挺拔,已经和凌一一般高了。 赵小小看着夏风身边的郑宇伟,好奇道:“夏老师,这个叔叔是谁啊?” 夏风赶紧笑着给介绍:“这是我……学校的同事,姓郑,你们叫他宇伟就行,这是我支教的时候教过的学生小小,还有……” 夏风看向凌一,表情凝固,眼神在和凌一接触到时,不知道为什么就说不出话来。 凌一也看着夏风,不说话,两个人就在人来人往,身边还站着赵小小和郑宇伟的情况下,默默地对视。 郑宇伟脸上带着笑,绷不住了,问:“怎么了这是?这是小小的妈妈吧?” 夏风惊醒:“啊,哦,对对对,这是小小的妈妈,你叫她……” “凌一。”凌一抢先自己答了。 郑宇伟笑得很和气,看气质,像和夏风一类人,他点头说:“噢噢噢,凌小姐,你们一路坐车来,肯定累了,走吧,我的车停在外面,把行李放后备箱就行,我和小风送你们去酒店。” 郑宇伟是个话多的人,一路上都在关心凌一母女舟车劳顿累不累,看起来还算个好人。 夏风从刚才介绍之后,就没和凌一说过一句话,凌一话也不多,两人就好像局促尴尬的陌生人一样。 出站后,四人坐上郑宇伟的小汽车,郑宇伟提前给夏风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了,夏风也什么都没说,非常习惯性地坐进去。 凌一看着这一幕,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凌一母女坐在后座,赵小小对梦城充满好奇,起身看着车窗外的大城市,高耸的建筑,繁华的街道,车来车往,川流不息,这是吸引着无数年轻人的大城市。 夏风扭头,看似是和赵小小聊天,问起了赵小小的学习、选了哪所高中,其实目光一直在偷偷打量凌一。 而凌一在干嘛,她在观察梦城。 梦城是一座原剧情里很少着墨的城市,男女主高中后再相遇就是在A市了。 梦城只是Y省的省会城市,便已经让赵小小宛如刘姥姥进大观园,看花了眼,那等她去到A市读书呢? A市是D国的首都,发达、先进,寸土寸金。女主农村出身,乍一下来到A市那样的大城市,很难适应。先有温柔学长,后有霸道男主,原剧情里关于女主的学业、前途只字不提,全篇都是她遇见的所有男人。 其实赵小小是活生生的人,她是人她就会遇见男人女人,有的是朋友,有的是路人,她的世界远不止可以发展恋爱的异性。 小世界的存在,会影响到主世界里的人创作小说、影视、美术、音乐等。 原本的任务者应该穿进这个世界,代替赵小小,继续遇见不同的男人。可现在任务者没能代替赵小小,那赵小小她本身也脱离了原本的剧情,如果赵小小以后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那主世界里的人创作时,也会因此改变吗? 凌一不知道结果,但她知道行动,会不会改变,试试看就知道了。 车内四个人,只有凌一沉默着,夏风不止一次偷瞄她,可惜都没能再撞见凌一和她对视一次。 郑宇伟一边开车,一边用一种夏风身边人的姿态关心凌一母女,好像他和夏风,就是三姐夫和三姐的相处模式。 当听到夏风和赵小小聊天说到赵小小全市第一的成绩时,郑宇伟愣了一下。 乡镇上的小学初中资源完全不可和县城、市区比,像赵小小这类孩子,长这么大,估计都没参加过夏令营,不知道少年宫,甚至很多乡镇连英语这门科目都才刚开始教。 赵小小能以第一的成绩压过会阳市内几十所初中,其中私立公立,出身多好,资源多好的学生竟然都考不过她。 郑宇伟见过天才的学生,但赵小小第一眼给他的感觉不像,他见过的天才学生,家境都很好,基本上属于一点就通的类型,而赵小小给他感觉更像是那种资质普通,但非常刻苦的孩子。 郑宇伟回忆着刚才在车站里见到凌一母女的场景,毫无穿搭、一看就很廉价的穿着,虽然干净,也遮不住身上的廉价味,别人行李都是拉杆行李箱,她们母女背了两个大背包。 或许是先入为主的原因,郑宇伟在看见赵小小背的牌子背包时,都觉得是乡下买的假冒产品。事实上那是三姐送的,花了好几百块钱。 郑宇伟是因为喜欢夏风,才陪她来接凌一母女的,他以为是夏风支教时资助过的乡下人,虽然这母女长得干净漂亮,但他依旧不喜欢。 虽然郑宇伟的告白,夏风说她还要再考虑考虑,但是郑宇伟只以为这是夏风在害羞,她还很腼腆,又或许是她很害怕,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一生交给郑宇伟。但郑宇伟认为这只是时间问题,周围的所有人,包括彼此的父母都是认识的,并且都认可彼此,她们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郑宇伟已经自视是夏风的男朋友,甚至以她们相处两年的时间,估计等夏风一答应他的告白,她们马上就能订婚、结婚。 因此,郑宇伟不是简单地以一个陌生人的角度去打量凌一母女,而是以夏风未来老公,以夏风和他成家后,他当家做主的角度去打量自己妻子的交际圈。 赵小小这小孩虽然刻苦努力,但等她到了高中,就会知道,男生后劲大,她会在高中受挫,一个农村出身的女娃,长大后也没有什么根基,父母无法给她提供更好的资源,她还算有张漂亮脸蛋,未来大概率也是依靠别人而活,郑宇伟不太喜欢这对母女,就好像她们是自己老婆的穷亲戚一样。 不过这些想法,郑宇伟当然不会直接说,当老师的就没有不通人情世故的,当着夏风的面,他还是一副热情的模样。 只不过,他自认为伪装得不错,但腐烂的气味已经从他嘴里溢出。 当夏风问赵小小之后读高中,打算学文还是学理,赵小小回答说:“当然是学理了,我想和夏老师一样,以后当个数学老师,我数学可好了!” 郑宇伟脱口而出:“那还是别了吧,女孩子嘛,学文好些,理科等你上了高中,就知道完全不是女生学得懂的。” 这话一出,车里的人都安静了。 郑宇伟完全不提事实,只揪着自己的偏见来说,他好像不记得他自己是文科生,夏风是理科生。 夏风微微皱眉,这话其实她听得不少,她自己读书和教书的时候,都听了很多。不管是家长还是老师,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曾经她学理的时候,也会有种自己和其他女生不一样,能学懂男生才能学懂的理科,颇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但等她自己接触到教学后,才发现这些话里有多少是偏见,多少是洗脑。 且不说在茶水镇那样的乡镇上,男女学生比例可怕,女生占比低,也有如赵小小一类的女生爱好数学。就说她这两年任教的高中,梦城算经济发达的城市了,男女入学比例远没有茶水镇可怕,她带的理科班,理科厉害的女生也不少,但还是有很多女生会在一些老师和家长的影响下,转而去学文。 这并不是文理谁更好的问题,而是明明有两个选择,却因为一些不真实的劝导,从而失去了选择另一种方向的可能。 在大家都沉默的时候,凌一淡淡地瞥了眼郑宇伟,说:“他讽刺你学不懂数学,也教不明白呢。” 郑宇伟一愣,慌了,赶紧找补:“不是不是,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大家不都这么说的嘛。” “你听谁说的?”凌一问。 郑宇伟哑口无言,还能听谁说的,这些东西不都是刻在脑子里的吗。 “额……” “小小想学文还是学理,看她兴趣。”凌一根本没有和郑宇伟较真的心思,她只是担心赵小小真被郑宇伟的说法给带偏了心思,“你要学什么,可以问问夏风,文理科以后都能报什么大学专业,而不是问一个记性不好,听过闲言俗语都记不住从哪儿听来的人。” 郑宇伟感觉凌一在骂他,表情很难看,他看向夏风,用嘴型问对方:“这是哪儿来的土包子,你以后还是别和她来往了。” 夏风不回应,甚至脸色变得很难看,扭过身去,双手环胸,腮帮子咬紧。 郑宇伟一看她那样儿,便知道她生气了,但是他不懂,他就随口说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土包子,夏风为啥生气? 赵小小看前面两人气氛不对,有些尴尬,但她觉得自己妈妈说得没错,至少比那个叔叔说得对,于是也不管了,指着车窗外的建筑,高兴地和凌一分享。 “妈,这么高的楼,那些人住着不害怕吗?爬楼不得累死?” 郑宇伟听了只想笑,还没等他笑出来,凌一就回答了赵小小:“有电梯,不累。再高的楼,她们也习惯了。” 夏风听见凌一的声音,心情好些了,又扭头去和赵小小聊天。 但是等夏风一回头,凌一又不搭话了。 第57章 游玩 这样诡异的相处模式,一直到三姐母女来才有所好转。 夏风是见过张爱凌的,只不过那时候这小姑娘才两三岁,现在都能上小学了。 张爱凌一看见她姐,高兴得跟什么一样,甩下亲妈跑向赵小小。 三姐这些年长胖了些,人看上去圆润不少,看见赵小小的时候眼里明显带笑,抬头看向凌一,笑意更甚:“哎哟,一年不见,你怎么一点没变?” 凌一淡淡地说:“我为什么要变。” 凌一不管隔多久,表情始终不变,才会给人一种她没改变的错觉。不像三姐,刚结婚那几年,身上还有一种灵气,现在孩子六岁了,她脸上也出现了疲态。 但其实,仔细看凌一的眼角,细纹不少,这是岁月的痕迹,但是和她不爱休息也有关系。 听三姐这么说,夏风扭头看凌一。三十出头的女人正值青壮年,身上几年如一的穿着,几乎不讲究什么穿搭,白衬衫配牛仔裤,这个在当代算朴素的穿搭,到了后来又会成为一种风格。 夏天热,凌一的头发通常都是扎起来的,低马尾给她略显冷淡的气质增添了一丝温柔,一如当初夏风从自己卧室看向凌一卧室时的模样,还是夏风记忆里的那个凌一。 因为多了三姐母女,一辆车得挤着坐。其实三姐想说打车,但既然夏风和郑宇伟有车,干嘛不坐。 这时候的梦城抓超载没那么严重,梦城的发展其实也是刚开始,私家车越来越多,交通管理还稍微慢一步。别说小汽车超*载,就是一些非机动车也超载多得可怕,一辆摩托车坐五个人,当时赵小小在电视里看见这种采访节目,吓得惊呼不已。 因为三姐轻微晕车,所以夏风把副驾驶让给了三姐坐,然后三姐抱着女儿坐在副驾驶,夏风则在和凌一对视一眼后,坐进了后座。 凌一本想等赵小小先上车,这样赵小小就会坐在夏风和她中间。 结果赵小小说她想坐靠车窗的位置,好仔细看看大城市。 这些年赵小小的性子已经被凌一给养好了些,没有当初在赵家那种畏畏缩缩的气质,性格变得开朗成熟了许多,想要什么都直接说,不会藏着掖着。 这么一对比,凌一沉默不语的性子,反倒不如女儿大气。 没办法,凌一只能坐进后座的中间。 夏风就坐在凌一的左手边,虽然三个人都不算胖,但是郑宇伟的车也不是什么suv,就是普通的轿车车型,后面坐三个人,还是会挨着。 夏天本来大家都穿得少,大城市的包容性更高,再加上这几年也流行一些开放的穿搭,夏风今天穿了一件无袖的露腰黑色背心,大大方方露出美好身体线条的同时,也让她裸露的手臂和凌一扎起袖子的手臂紧紧贴着。 车内开着冷气,凌一手臂的温度正正好,不会太热让两人挨着的部位出汗,也让穿着清凉的夏风感到一丝温暖。 两人都没说话,只有三姐找话聊的时候,夏风需要稍微前倾,凌一就适当地往后靠。 渐渐地,因为凌一往后靠,紧闭双腿,给夏风扭身说话留出空间,夏风的腿倒是越占越开,到最后,竟成了她侧身面对凌一,手也自然地按在了凌一的膝盖上。 等夏风反应过来的时候,惊了一下,悄悄用余光去打量凌一,凌一面无表情,见夏风看过来,直视对方眼睛。 凌一一直以为,人的每个年龄阶段都有不同的美和特色,赵小小的年纪,是探索世界最好的年纪,她会在这个年龄段由好奇驱使,了解到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从而形成自己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 但夏风的年纪不一样,是一个人最有精力、最有能力的年纪,她的底气来源于她的实力,她的自信来源于她的内心。 夏风温柔,但又浅露锋芒,她有野心有志向,就连她的眼神,在望向凌一的时候,都透露着一股期待回应的执着。 这种执着,并不像有些人死缠烂打、不顾别人死活的自我,而是一种小心翼翼试探,但又不肯放弃的执着,凌一说不上来看见这样的夏风是什么感觉,但她并不讨厌。 但凌一显然低估了她对夏风“不讨厌”的程度,以至于,她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悄然上翘的嘴角。 凌一没发现,但夏风不是瞎子。 人总喜欢偏爱,总喜欢独一无二,当一个性情冷淡的人对你展露独有的笑容时,夏风搭在凌一腿上的手,就忍不住用力了些。在她意识到后,又立刻卸力,只轻轻地用指腹,隔着薄薄的牛仔裤布料,好似无意又有意地在凌一腿上摩挲。 凌一的眉头轻微动了动,察觉到了夏风的动作,但是她没出声。 说实话,有些痒,是凌一从未体验过的感觉。这种痒,不只是被夏风轻挠的地方痒,更像一片羽毛,拂过心间的痒。 午饭她们还没吃,为了等三姐,所以等接到三姐,一行人才一起去吃。 大家讨论起吃什么来,个个都有说不完的话,夏风也积极参与讨论,毕竟梦城她熟。只不过,在吵闹声中,她时不时会偷偷瞄一眼凌一,没人注意到的那只手,是她们藏起来的秘密。 接下来的几天,只要夏风来,郑宇伟肯定跟来。就连三姐都看出这两人的关系诡异,郑宇伟很积极,可夏风看着似乎有些不大自在。 前几天赵小小吼着想去爬山想看风景,所以她们前几天都在景点玩儿,最后一天,大家则一起去逛游乐园。 大城市的游乐园项目很多,人流量也很多,光是入园排队,大家就得早起。 门票不便宜,郑宇伟想展现一把大方气概,把门票全买了。三姐有些无语,这小子想表现的心思都写脸上了。 本来人三姐打算掏钱包,请自己妹妹和外甥女玩,结果郑宇伟想表现,把三姐的机会给抢了。 三姐不知道说啥,看了眼尴尬的夏风,还是把不高兴的话忍住了。 入园后,俩小孩外加一个三姐,比谁都兴奋,看这个项目想玩,看那个也想排队,游乐园的小吃还很多,更让俩小孩挪不开眼。 俩小的一边要排队玩过山车,一边又想吃东西,凌一自己不太喜欢玩,干脆就离开排队队伍,说去给赵小小排队买饮料、烤肠。 说完,凌一头也不回离开了队伍,后面还传来三姐扯着嗓子的叫喊:“给我也买一根,我的要多撒辣椒面!” 凌一背对她们,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 游乐园很大,也算是梦城的一个招牌景点,过山车是经典项目,惊险刺激,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旋转木马、卡丁车、碰碰车等等,虽然不及后来的各种节目表演,但因为游玩项目多,吸引了无数游客,就连很多梦城的小学初中,都爱把这里当春游选点。 卖小吃的离过山车门口挺远,大概得走过好几个游乐项目才到。凌一记得路,三两下就找到了。 因为正值夏日,卖饮料的摊位前排队人特别多。凌一打算先排队买饮料,再去买烤肠。 队伍长,打伞的人却不多。这时候的夏天暑热难耐,但没有之后十几年的夏天那样极端的热,而且太阳伞在这时候并不是非常流行,大多数人都还是拿着把扇子哗哗扇风,倒也没有特别多的人对防晒有超强执念。 凌一站在队尾,看了眼排饮料的队伍,没有刚才排过山车的队伍长,赵小小她们应该能等到凌一的饮料送达。 这么长的队伍,像凌一这样一个人一声不吭排队的人很少,大多三两成群,排队时有人聊天、扇风,不至于那么无聊且难熬。 “喂!”就在凌一发呆之际,突然从背后传来夏风轻快的声音。 比夏风声音稍晚一步的是夏风的手,在凌一肩膀上轻拍了一下。 凌一看她:“你怎么来了?” 夏风正好站到凌一身后,还好凌一这时候身后没来别人,不然还怕别人说她插队。 “我来看看你啊,这么长的队伍,得排到什么时候去了?”夏风皱眉看着前方,说,“你一个人排也太久了,这样吧,我们一起排,然后我估摸时间差不多,去买烤肠,我们就能同时把两样东西买了。我还带了扇子,将将将!” 凌一目不转睛地盯着夏风,夏风强作镇定,不去看她,拿出扇子,开始扇风。 一把圆面的塑料扇子,带来阵阵凉风,抚过凌一的脸庞,连她脸上的绒毛都能感受到清爽,就好像她和夏风第一次坐船时的河风一样。 凌一总觉得,分隔两年后的夏风,回到梦城,重新成为父母宠爱的夏风,比在茶水镇时更活泼灵动些。 在茶水镇,夏风是需要忙着一边教书一边帮助学生的老师,她必须要表现得可靠,家长、学生才会信任她,她的工作才更容易开展。而在梦城,夏风除了教书,回到家她依旧是父母眼里的乖乖女儿,听话懂事,还很漂亮,是父母最骄傲的女儿,是亲人朋友眼中的完美女人。 茶水镇的夏风,和梦城的夏风,哪个才是真实的她呢? 凌一很好奇,甚至直接问出了口:“你觉得,在茶水镇的你更真实,还是在梦城的你更真实。” 夏风原本轻快的笑容,僵住了,她的嘴角慢慢放下,“为什么会问我这个问题?” 凌一自然而然地说:“好奇,好奇在我看不见的时间里,你会因为什么开心、难过,你是每天都像今天这样开心吗?” 夏风的笑容消失,今天她确实很开心。从得知凌一要来梦城的那天晚上起,她就很开心,兴奋到晚上睡不着觉。 可与此同时,她又害怕,害怕自己的开心过于明显,让人窥探到她不敢告诉凌一的秘密。 刚回梦城那会儿,“同性恋”三个字从话筒传到夏风的耳朵里。她在夜晚偷偷用电脑在论坛里搜索这三个字,冒出的帖子,她一个个看过去,好结局没几个。什么父母为了逼迫女儿变回正常性取向,不惜跳楼自杀,还有更可怕的,有的父母还会请来驱鬼的道长,又或者给女儿吃下一些“偏方”,甚至是把女儿送去一些可怕的组织矫正性取向。 夏风不想受伤害,也不想疼爱自己的父母寻死。当然,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凌一是否和她一样。在她搜索过的帖子里,多的是爱而不得的结局,多得是无奈嫁人生子的归宿。 凌一问,夏风的每一天都像今天这么开心吗,其实答案是否定的。 人不可能每天都开心,但夏风不开心的天数远远超过开心。 在梦城教高中其实并不轻松,升学率、重本率等等都有指标,夏风教的又是数学,重中之重,高中的压力自然比初中、小学都大,但令夏风不开心的不是教学、升学率的压力,而是韩春两年前跟夏风道别时说过的那句话。 她会遇见下一个韩春,但夏风再没有遇见下一个韩春。能就读她所教高中的学生,再差也是城里的工薪阶级,发奋努力的人不少,挤破头想要考上好大学的人也不少,但没有一个人,是像韩春那样,被夏风从大山里拽出来的。 不是夏风看不起梦城高中刻苦努力的学生,她认可她们的努力,但她也知道,自己对于这些学生来说,是一个好老师,但不是唯一的好老师,梦城的师资,哪怕把夏风换走,也不会对这些学生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在梦城的学生,不会因为夏风的到来或离去受到大的影响,但在那些大山深处的学生,却会因为夏风的到来,拥有像赵小小一样,亲自来到梦城看看世界的机会。 看夏风突然的沉默,凌一好像懂得了答案:“你很幸运,你有选择成为别人明灯的机会,但很多人没有选择窥见光明的机会。” “我不知道。”夏风摇摇头,有些无奈,“你不懂父母在你面前哭的难受,我是我爸妈唯一的女儿,我哥成家后,她们就只有我了。” 凌一疑惑,歪头看她:“每个人都得自己走完一生,我从不会要求赵小小的一生和我绑定,她会长大,她会远去,这都是很正常的事。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绑在父母身边,你哥成家了,他有自己的家庭,难道,你不成家,你没有自己的生活?” “我成家?”夏风皱眉。 “是啊,你和郑宇伟,难道不是冲着结婚去的?”凌一淡淡地说。 夏风瞪大眼,慌忙解释:“不是!他是我同事,也是我爸朋友的儿子,我的工作也是他爸爸帮忙介绍的,而且我父母都很满意他……” 越说到后面,夏风声音越小,她在自欺欺人什么,父母能满意什么,当然是满意女婿。 凌一摇摇头:“你明明有选择的。” 说完,凌一不再理会夏风,抬头看了眼终于往前挪的队伍,紧紧跟上。 第58章 排队 夏风举着扇子,陷入沉思,用力甩了甩头,又跟上了凌一,两人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凌一不爱说话,夏风却有说不完的话。凌一在茶水镇的生活或许一成不变,但夏风在梦城的生活却丰富多彩。 夏风和凌一说起她哥哥结婚的事,说起她又在高中当班主任的事,家庭的琐碎,工作的繁杂,一桩桩一件件,当对凌一说出来后,夏风竟觉得好像轻松了许多。 夏风在茶水镇那几年,她哥就谈了对象,对象也是梦城本地人,算是门当户对。和夏风不同,她哥哥夏雨不爱教书,选择了铁饭碗当公务员。 无疑,跟哥哥一比,夏风反抗父母安排跑去乡下教了几年书的行为相当叛逆。 夏雨结婚时,夏风正好回梦城没多久,家里本来只有一套房,一家人住完全够了。但是因为夏雨结婚,夏家父母卖了之前的大房子,换了套小房子,多的钱都给了夏雨,给他买婚房。 所以目前夏家是两套房,差不多大的户型,但是因为夏雨老婆想要给以后孩子更好上户口读书,选了梦城的另一个区,离现在夏家父母不近。所以平时照顾夏家父母,都是夏风在忙。 父母常提起郑宇伟家已经给他准备好房子了,到时候夏风嫁过去就能直接住,而她们老两口就住现在的房子,正合适。 夏风以前不懂,但是和凌一待久后,她回到家发现父母好像变了。父母希望她嫁得好,但是只把房子给了哥哥,自己却只能去到未来“老公”家住。 夏风以为,她爸妈生了儿子又生女儿,应该不会像别人那样重男轻女。明明,小时候爸爸妈妈哥哥就是很疼她啊。 可是当夏风问,以后她结婚了怎么办,表达出她也想要新房的意思,父母就会苦笑着说,老两口再努力几年,争取退休前把所有的存款都借给夏风。 夏风的爸妈年纪都不小了,她看着爸妈脸上的皱纹和粗糙的皮肤,她又怎么舍得老两口为了她要买房就把养老的钱全拿出来。 夏风容易心软,凌一在听她说完这些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此时饮料队伍已经轮到了凌一,她记着三姐几个爱喝的味道,这时候的饮料还没有后来那么花哨,基本都是瓶装密封的,什么X哈哈,XX可乐等等,甚至还有梦城本地品牌的饮料。 赵小小爱喝奶味饮料,她从小爱喝牛奶,只可惜凌一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她压根没喝过牛奶。 三姐爱喝凉茶一类的饮料,她女儿则喜欢喝酸奶。只有夏风,喜欢喝碳酸饮料。 夏风接过手里的可乐,凌一能把每个人喜欢喝什么都记住,也把她的口味记住了,即便,夏风已经分别两年。 游乐园的可乐是玻璃瓶装的,老板忙,凌一自己动手拿过起子给开了盖后,又从柜台抽了根吸管插上再递给夏风。 玻璃瓶的冰镇可乐简直是酷暑的最佳解药,但都不如递可乐的人。 两人买了饮料和烤肠小吃,飞快赶回过山车的队伍。 三姐几个已经快排到门口了,看见凌一,赶忙挥手大喊:“这边!” 郑宇伟望眼欲穿终于等到了夏风回来,刚才夏风见凌一离开,立刻就要一起脱离队伍,郑宇伟当然不好意思继续留在这里,他和三姐几个又不熟。 但是夏风按住了他,说她很想玩过山车,如果待会儿她去找凌一,两人挤不进回来的队列里,就得拜托郑宇伟帮她排个队。 郑宇伟一心想刷好感,只能应下,老老实实排队等夏风回来。 过山车的队列一直很多人,凌一走时排队还在尾巴,现在四十分钟过去了,三姐她们好不容易快排到进门了,但是她们后面的队伍却越来越长。 凌一夏风刚把饮料小吃递过去,后面就有一堆人死死瞪着她们。 大概是两人离队太久,再回来就等同于插队。 凌一正好也不想玩,便对三姐说:“我再进来,后面该有意见了,你们玩吧,正好等排到你们,饮料零食还没吃完,我给你们拿着。” 听凌一这么说,夏风扭头看了她一眼。 三姐怒瞪一双眼:“意见?谁敢有意见?你也跟我们一起排了十几分钟,怎么算插队呢,你只管进队伍,我看谁敢说你插队!” 三姐特别护短,有时候她理不直气也壮。 郑宇伟尴尬地站着,觉得跟三姐这种大声嚷嚷的泼妇站一起很丢脸,朝夏风使眼色:“小风,我给你排……” 夏风不给郑宇伟说话的机会,突然伸手,抓住凌一手腕,打断道:“三姐不太好吧,在外面还是讲究点,别人又不知道我们先前排那么久,出来玩要是和谁闹矛盾了,孩子们玩得也不高兴。要不这样,我和凌一另外再排,你们先玩,正好大家手上的饮料啥的没人拿,我们分两拨,你们玩完我们上,你们正好就能又替我们拿着饮料了不是。” 郑宇伟急了:“那怎么行呢,小风,我给你排好了,你要是走了,我排这队干啥?” 夏风从容地解释:“主要是凌一一个人排队,也没个人陪。三姐一个人看不过来俩小孩,宇伟你就帮忙看着她们些,你俩一人看一个。” 说完,夏风也不给郑宇伟争论的时间,抓着凌一就撤到了队列之外。 郑宇伟脸色不大好看,虽说不能拿他换夏风,留他和凌一一起排队,但是可以拿凌一换他啊,这样他就和夏风一起排队了。 但是夏风两人已经走到队列之外,这一段排队都有栏杆围上,出去了你再进来,就会有人担心你插队。要是夏风和凌一不过来,郑宇伟自己走出去,他的位置就会被别人占了。 凌一低头看着夏风抓着她的那只手,时隐时现的青筋像纤细的锁链,白皙皮肤下隐藏的暗蓝色血管则像极了冰川里被封存的蓝色河流。 原来,一个人的手竟然比脸还要漂亮。凌一想,夏风就是用这双手撑在讲台上或黑板上,一遍遍地或严肃或温柔地解开学生们眼里的一道道难题。 夏风从开始的用力抓着凌一“逃跑”,再到两人走了足够远,她终于松了力气,但却没有放手。反而,抓着凌一的位置,从手腕变成手掌,从抓变成牵。 凌一没说话,没有拒绝没有提醒,夏风从心惊胆战地牵手变成暗自窃喜地牵手。 两人没等多久,三姐几人就已经排到了入口处,两人赶紧把包、饮料啥的接过来,然后走到队尾重新排队。 一脸哀怨不忿的郑宇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三姐几个先进去坐过山车。 郑宇伟想的是等他坐完第一趟过山车,马上下来陪夏风坐第二趟,大不了他就插队,完全忘记了刚才自己还在心里暗自鄙视三姐不该让人插队。 结果等郑宇伟坐完过山车下来,已经双腿发软,一路扶着栏杆走出来,还没等走到垃圾桶旁边,就已经开始大吐特吐。 过山车吓人的不只是速度,还有高度,还有从上到下加速度带给人强烈的失重感,惊吓让人腿软,而失重的感觉则会让人胃里翻腾。 郑宇伟用好心人赵小小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嘴,刚扭头去找夏风,就见夏风看着他大吐特吐的模样,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 说实话,夏风不太喜欢插队,内心默念郑宇伟千万不要来找她。 三姐见夏风那表情,瞅着就不像乐意的,于是在郑宇伟还没站稳走向夏风之时,一把按住郑宇伟的肩膀,让他跟自己带俩小孩去排别的队伍,俩小的又想玩卡丁车了。 不得不说,小孩使用得当,还真是一块好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郑宇伟双腿无力,手上也没多大力气,被三姐抓走了。 凌一扭头看夏风,夏风怎么一脸轻松得意的样子,于是她问:“你不喜欢郑宇伟。” 凌一说这话时的肯定语气,和她多年前说夏风不喜欢周海时一模一样。 那时候的夏风还觉得凌一说话过于直白,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但现在,夏风竟然觉得凌一这话十分顺耳。 “对啊,但是没办法,碍于我们两边长辈的关系,我又不能不给人面子。” 凌一困惑不已:“你给他留面子,他只会以为你对他留情。” “什么意思?”夏风皱眉问。 凌一想了想赵家伟,又想了想原剧情里的男主顾景柯,总结出一个她自认为的规律:“只要你不明确地拒绝,他就会以为你也喜欢他,哪怕你明确地拒绝,在对方眼里也有可能是欲拒还迎。” 夏风“啊”了一声,“不至于吧,宇伟应该不会这么……” 后面的形容词夏风有点想不出来,凌一替她接话了:“自恋。” 凌一不语,只是默默地看着夏风,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夏风却从对方的眼神里好似读懂一句话——“你自己信吗?” 夏风不再提郑宇伟,趁排队的时候,问了一些凌一茶水镇中小学近两年来的变化,她不止关心赵小小的中考成绩,还关心韩春等人,以及她短暂带过一学期的学生。 一个赵小小并不能代表整个茶水镇中小学的水平,夏风想从凌一那儿打听更多,她想知道,自己当年和三姐做出的那些努力,有没有见到成效。 结果当然是肯定的,三姐两口子带头捐助,后面又有本地另外三间工厂的老板出资,茶水镇中小学都发展得相当不错。 至少,茶水镇的小学是人人都可以读,茶水镇附近的乡村大部分路也修得差不多了,其中还有当地基层政府的走访和宣传作用,像韩春、赵小小一流因为各种家庭、环境原因没法继续读书的孩子已经很少了。 夏风听到这里,终于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她的一口气又提到了嗓子眼。 高耸入云的轨道,前一班还未停下的游客的尖叫,入口处非常严肃的“游玩须知”,看得夏风还没坐上过山车,就已经开始有些手脚发麻。 凌一低头,夏风牵着她的手松开了,估计是吓得。 牵手、拥抱,肌肤亲密接触,总能给人带来安慰作用,就像赵小小难过的时候,会寻求凌一的拥抱,就好像是一种本能的抚慰方法。 于是,凌一主动牵起夏风的手。和夏风小心翼翼牵着手掌不同,凌一把自己的五指,嵌入夏风的指缝,与之十指相扣。 这样才牵得更稳,不容易松开。 夏风瞪大眼,扭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凌一,惊喜和害羞具象化的表现,就是她逐渐升温的脸,和仿佛在发烫的耳朵。 第59章 安心 工作人员一天接待成百上千的游客,一脸麻木,见到刚进来的凌一二人,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系好安全带,注意手不要伸出去,保管好自己的随身物品。” 两人没什么随身物品,包给了三姐,现在两人就是一身轻松地坐上车。 当然,只有凌一是真的一身轻松,但她也并不觉得高兴。凌一不喜欢玩,体验过山车对她来说没有吸引力,她说要去后面排队,只是懒得插队而已,谁曾想,夏风竟然真的拉着她去排队了。 不过,看夏风紧张成这样,要是没个人陪在身边,怕是在过山车上就得吓晕过去。于是,凌一哪怕不喜欢玩,也一声不吭跟着排队。 凌一对这种游乐设施的安全性持怀疑态度,这个游乐园是去年刚开园,在D国不算首家,但在梦城算第一个大规模游乐园。在这个游乐园之前,大部分梦城本地的游乐园都只能叫公园。 设备设施还算新,凌一坐上去检查了一遍安全带、座椅、轨道等等,暂时没有发现损坏或生锈严重的情况。 夏风本来怕得不行,牵着凌一的手都松开了,两只手紧紧抓着安全座椅的压杠。她虽然回梦城两年了,学校也组织过学生秋游,但她身为老师,却不敢玩这里的过山车,因为实在是太高太可怕了,而且有好几个坡度都是垂直九十度往下,谁看了不害怕。 结果,夏风被凌一认真谨慎的模样吸引了,忘了害怕。 “你在检查什么呢?” 凌一点头:“检查这个设施有没有损坏。” 夏风笑得不行:“那你还是别检查了,不检查说不定还能蒙在鼓里不害怕,要真看见哪颗螺丝松了,还可能被吓得半死,反正咱俩都已经坐上来了,没有回头……啊!” 夏风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启动的过山车吓一跳。 虽然开头的车速很慢,但前方就是一个大高坡,车子慢慢爬升,连带着把夏风的心给提了起来。 突然,夏风面前出现一只手。 常年干活做家务的人手都比较粗糙,尤其是大冬天还洗衣服的手,不管是洗衣粉还是洗碗用的洗洁精,大多比较伤手,而且凌一又不像夏风会用一些护手霜,她活得比谁都糙。 但夏风并不觉得这只手粗糙,反倒觉得异常安心。 凌一掌心向上,扭头看向夏风,等着对方把手放上去。 夏风笑眯了眼,甚至抿唇笑的时候,还扬了扬下巴,似乎很得意。 “既然你这么害怕,那就牵我的手吧,你第一次坐过山车吧,不用怕,一眨眼就过去了。” 到底是谁在害怕,两个人心知肚明,不过是夏风怕但不想示弱,才这么嘴硬罢了。 凌一不觉得夏风嘴硬,她只是疑惑,表露自己的害怕,并不一定意味着示弱,每个人都可能有害怕的东西,为什么要表现得无所不能呢? “害怕可以直接说,我不会笑你,任何人都可以害怕,也可以难过,这是人再正常不过的情绪。”凌一的语气非常正经,她的表情也十分认真。 “但是我检查过了,这个轨道和车体都算完好,除非发生地震,不太可能出故障。”凌一一板一眼说着自己的分析,“人本能的害怕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可以牵着我的手,我不能保护你……” “但是我会让你知道,我在你身边。” 车组上升,滑轨的摩擦声,身后其他游客或紧张或调侃的声音,都像在一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夏风只听得到凌一说,她在自己身边。 对于夏风来说,少年时期或许憧憬过爱情,但在毕业后,前男友的势利,让她清楚地明白,她和前男友之间,压根没有所谓的爱情存在。 而对于青年时期的夏风来说,她的父母更希望她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而非寻找爱情。 过了天真的年纪,夏风就不再认为爱情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它可以调味生活,但不是生活的全部。 夏风知道,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但她不知道,爱情作为调味品,是苦的,也是甜的。 和凌一牵着手坐过山车并不能削减夏风心里的害怕,却让她在过山车到达顶端,她最害怕的时候,扭头瞥见一脸平静的凌一,肾上腺素飙升的同时,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就在身边,心跳得更快了。 这个时刻也被夏风记在了心里,成为她对游乐园最美好的记忆之一。 两人坐完一轮过山车,就去找三姐了。 相比起从过山车上下来腿软呕吐的郑宇伟,夏风只是轻微觉得腿肚子有点抖,没有其他不适。 三姐是个爱玩的性子,赵小小和张爱凌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凌一压根没有害怕这种情绪,六人里,只有郑宇伟最狼狈。 他也颇觉不好意思,自认为是大男人的他,发现自己连小孩女人都不如,今天的不悦将要达到极限。 晚饭过后,第二天凌一母女就要坐车回茶水镇,三姐母女也要跟她们一起回茶水镇度假。三姐顺便还要和凌一一起给赵小小办个升学宴啥的,庆祝赵小小考了全市第一。 三姐还答应赵小小,要是考上好大学,更要大办一场,还让赵小小随便提什么愿望,她都满足。 凌一也不怕赵小小被三姐惯坏了,三姐一年到头,也就暑假回来和赵小小玩几个星期,平常赵小小都跟着凌一过着平淡简朴的日子,偶尔放松开心,不会那么容易惯坏。 今天是凌一四人在梦城待的最后一天,梦城的夜生活丰富多彩,晚上几人又去吃了烧烤,聊天喝酒撸串,一直到凌晨,年纪最小的张爱凌困得不行,这场局终究要散了。 郑宇伟也终于松了口气,心里想着能把这几个乡巴佬送走,高兴得不得了。 把人送回酒店,郑宇伟就要载着夏风,送夏风回家。 凌一什么话也没说,三姐倒是拉过夏风,小声问她:“让那男的送你行吗?你要是不想坐他车,你跟姐说,我留你回酒店再聊会儿天,让他先走,我再给你叫辆出租车。” 夏风摇摇头:“太麻烦姐了,我爸妈也打来电话催了,我还是赶紧回去比较好。” 最后,夏风跟大家道过别,就随郑宇伟离开。 在离开之前,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凌一。 凌一站在原地,似乎还不着急跟三姐回去,只是站在酒店门口,默默地目送夏风离开。 夏风好几次,差点转身回去,但都克制住了。 一坐进郑宇伟的副驾驶座,夏风就好像累得不行,一天的精力都留在了和凌一玩的时候。 期间等红绿灯的时候,夏风爸妈打了个电话过来,这都快凌晨了,老两口担心夏风在外的安全。 夏风话还没说两句,郑宇伟就稍微扭过头,大声说:“叔叔阿姨别担心,我这就送小风回去!” 老两口突然就沉默了,几秒后才说:“噢噢噢,和宇伟在一起呢,那不急了,你俩慢点开车啊,注意安全。家里的钥匙小风揣着呢,啥时候回来都行,进门小声点,你爸他觉浅。” 夏风无语,她很不喜欢妈妈对郑宇伟这么信任和放心,这种感觉让她极度不适,就好像她和妈妈生活了二十几年,突然冒出一个郑宇伟,夺走了她妈妈对她所有的信任和爱。 没有郑宇伟之前,夏风工作生活,什么都靠自己,在乡村支教几年,爸妈除了打电话心疼她,也没关心过她能不能坚持得下去。 有了郑宇伟,好像她突然就变成了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依靠别人的菟丝花。上下班接送爸妈会想让郑宇伟捎上她,在学校也会让郑宇伟多照看她,就连她和朋友玩,也需要郑宇伟来陪同照顾。 有时候,夏风真觉得她的父母不是在养一个人格健全、独立*自主的子女,而是在为别人家养一个好媳妇。 郑宇伟听到夏风爸妈这么说,顿时心花怒放,回去的路开得比乌龟还慢。 但是再慢,也有到头的时候。 夏风家的小区是老小区,能直接把车开到家楼下,楼梯口就在路边上。 郑宇伟一停车,夏风就要解开安全带下车,郑宇伟赶紧伸手阻止,他还想和夏风说会儿话,过过二人世界,顺便吐槽一下今天那几个“乡巴佬”。 “小风等一下!”郑宇伟快速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倾身过去,压在夏风上方,手按在车门把手上。 男人的气味不同于女人,扑面而来,让夏风窒息又惊慌。 “啊!”夏风吓得惊叫一声,手立刻拿起包挡在身前。 不知道是不是包里装的东西多,里面一个物件被挤压到,发出尖锐刺耳的铃声。 “啾啾啾!” 这声音刺得人头疼,把郑宇伟也给吓了一跳,小区的隔音不太好,尤其是一二楼的住户,直接被这声音给吵醒了,还有路边停靠的一些车子也因为噪音惊动了老式的报警器,跟着发出“啾啾啾”的叫声。 “谁啊!” “干什么呢?” “吵个锤子啊!” 附近住户被吵醒,开灯怒骂,还有的人从窗户探出头来。 郑宇伟吓得退了回去,夏风反倒情绪稳定许多,她没有着急先从包里翻出噪音发出的东西,而是立刻推开车门走出去。 郑宇伟跟着就要下车,夏风声音快而严厉:“你不要下来!” 郑宇伟慌了,他匆忙解释:“小风,我只是想让你多陪陪我,你今天一天都在陪别人,平常又在上班,我们都没有独处的时间了。” 夏风摇头:“我不想陪你,我们只是同事,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你胡说什么呢,这是气话吧,我承认我刚才可能有点太急了,但是我没想干别的,我就是想……” 想什么,郑宇伟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理的借口。 夏风也不在乎他给出什么借口,她只是再次摇头:“这不是气话,我很早以前就想跟你说清楚了,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喜欢你。” 郑宇伟皱眉:“我不信,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我什么坏话,我对你那么好,你身边没有别的人比我对你还要好了,你怎么会不喜欢我呢?” 夏风看着他冥顽不灵的样子,顿觉头大:“我不会因为一个人对我好就喜欢上对方,对我好是一个很基础的条件,任何喜欢我的人都会对我好。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跟你待在一起觉得压力很大,很累,你或许是个很好的人,但是我们不合适,你可以另外找一个合适的人。” 说完,夏风头也不回地跑进被噪音唤亮灯光的楼梯,伴随着“蹬蹬蹬”的脚步,夏风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 郑宇伟不敢置信地看着,想要追上去,但夏风已经三两下跑上楼了。 刺耳的警报声一直不断,等到跑回家里,夏风才在包里翻翻找找,掏出那个“罪魁祸首”,迅速在爸妈从主卧出来前关停叫声。 两年前离别时,凌一送夏风的手电筒,现在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夏风掌心里。 夏风不知道当时郑宇伟靠过来会做什么,但她知道,当凌一送的手电筒发出刺耳的尖叫时,她从未有哪一次像现在这么安心过。 父母被噪音吓得从床上爬起来,戴上眼镜走到客厅来,按亮客厅的灯,惊疑不定地问:“啊?小风你回来了?刚才外面在搞什么,吵死了,是不是谁家车子的报警器响了?” 夏风摇摇头:“我不知道,爸、妈,我有事要和你们说。” 梦城凌一和夏风短暂的重逢就此结束,凌一不知道夏风一个人面对爸妈的质问和指责时心里在想什么,因为她很快也要投入自己平淡的生活里。 和凌一一家人出去玩了一星期,个个都玩得开心找不着北不同,有的人在茶水镇已经闹到快离婚的地步。 凌一在茶水镇的家,因为夏风搬走两年了,次卧也早就是赵小小在住。这一趟三姐回来,可以不用住她娘家凌家,可以和凌一住一起。 张爱凌爱缠着姐姐,她和赵小小睡次卧,次卧的床好歹也是能睡一个成年人夏风的床,睡俩小孩没问题。 三姐则和凌一睡她那间主卧,虽说在G省的房子装修好,家具电器齐全,但三姐总觉得,没有在凌一这儿那么有生活气息,而且是令人觉得心安的生活味儿。 排排楼的走廊尽头分成了公厕和澡堂,条件还算可以。凌一的家里增添了许多电器,都用上了洗衣机、熨斗啥的,凌一甚至还添置了微波炉,搞点小烧烤,弄去磷肥厂的夜市卖,还别说,味道是真香,甚至比三姐几个在梦城大排档的烧烤味道更好。 白天凌一上班,三姐带着自己女儿和赵小小就到处玩,走街串巷,顺带还回了趟家。 自从茶水镇四间工厂办起来,各乡村的路也修好了,茶水镇成了周边乡村的聚集地,人来人往,也有很多村里的人搬来茶水镇住,人流来往的同时,消息也比以前传播更快。 八卦是人的本性,谁不爱看热闹,三姐回凌家的时候,听家里人提到赵家人的事,连磕好几盆瓜子儿。 磷肥厂刚办那会儿,赵家伟就和张红结了婚,年纪也不大,就给人当了后妈。当时张红还傻乎乎地出钱给赵家修房子,把老家的房子推倒重建,把赵家老两口接来家具厂楼上住。 结果呢,老家房子修好了,没人住。赵家人都爱住镇上,想也知道,镇上买菜、逛街都方便,回去赵家呢就要继续种地,过那种吃水都要自己提桶从井里打的日子,这镇上有水有电,别提多方便了。 赵家人呢不想回老家住,赵家伟就在张红耳边吹枕边风,张红去跟她爸妈说,反正现在她爸妈都跟弟弟住别的房子了,不如家具城楼上这套房,就给她和婆家一起住算了。 张家爸妈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默许了赵家人继续住。 要不怎么说婚姻两个字拆开不好听呢,赵家人从张红这儿套到住镇上的房子,紧接着又开始套别的。 张红的姑姑在磷肥厂上班,还算个小高层,所以才给赵家伟安排了磷肥厂的工作,虽然是车间里的工人,但工资也相当可观了,比之前赵家伟在外面打工挣得多。 但是赵家伟哪里只满足于这一点点钱,他有了好的,就还想要更好的,于是,求着张红把他老爹也搞去磷肥厂工作。 后来张红还真同意了,走关系让赵老头去磷肥厂当个看守仓库的保安。 日子要这么过下去,她自己心甘情愿,旁人倒也不好说什么,这坏就坏在,赵家伟并不真心喜欢张红,张红长相一般,赵家伟就是拜金,馋她家境不错才跟她结婚。婚后呢,赵家伟搞到了工作,也给自己老爸搞到了工作,一家人呢和张红住到了镇上,自以为稳稳拿捏住了张红,人就开始飘了,总是以加班为由,晚回家甚至是不回家。 张红不知道赵家伟在外面干什么,因为她在家都快要累死了。给赵家人一家洗衣做饭,上要听两个老的使唤,下要照顾家里一大一小两个孩子。 没错,张红和赵家伟结婚第一年就怀上了,生下来个女儿,如今已经两岁多。 大环境下重男轻女被认为是正常的思想,所以张红自己也常觉得抬不起头,只能更多地对继男赵轩耀好一些,反正赵轩耀现在跟她和赵家伟,那就算是她的儿。 可赵轩耀不这么想,他看张红,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张红为他好做的一些事,只会让他更反感,越来越淘气,不顾对错是非,就是要和张红反着来。 有句话叫一个巴掌拍不响,可赵轩耀不敢跟他爸发脾气,就指着张红欺负,觉得张红哪哪都不如他妈,要是没有张红,他爸或许还能追回他妈。 一想到温柔的妈妈,再一对比眼前这个一脸讨好的陌生女人,本来就被爷奶惯坏的赵轩耀,既没有什么健全的三观,也不懂事,虽然张红供他吃供他穿,但他就是讨厌张红。 为此,赵轩耀本来就不好的成绩,更是因为家庭问题导致他愈发厌学,成绩从中等一路滑到底。姐姐赵小小中考拿全市第一,他得亏有九年义务教育,茶水镇的小升初没有成绩要求,不然连初中都读不了。 小学老师给赵轩耀的评语都尽量客气,毕竟是自己的学生,笨不能直说,要说男孩后劲儿大,淘气不服管教也不能直说,要说活泼好动。 赵家人没见识,信了老师说的后劲大的说法,还觉得自己的宝贝孙子以后有光明的未来,张红却气得不行。 小学毕业就考两门,赵轩耀两门加起来还达不到一门的及格分数,怎么能笨成这样? 张红因为这事和赵家人吵了起来,这孩子再惯下去,以后职高都考不上,初中能不能毕业都不好说。 张红总觉得自己跟了赵家伟,那就该为赵家伟把爸妈伺候好,把儿子教养好,不然别人该说她这个后妈苛待继男了。 可问题是,赵轩耀不服管教就算了,赵家老两口还老是拆她的台。她上午被老师请家长叫去谈话,丢尽脸面,下午放学把赵轩耀提溜回家要开始训他,然后就被疼爱孙子的爷奶给拦住,还痛斥她这个当后妈的刻薄,不是亲生的不心疼,还想要下死手打。 张红是气得头晕眼花,赵家伟三天两头说在厂里上夜班,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她赶忙跟人诉苦,赵家伟烦她得很,家长里短他不用管,是一点责任也不想承担,跟着爸妈一起劝张红,说什么自己爸妈当了一辈子土农民,累了一辈子,不容易,叫她让着她们点。 结果,张红被这一套糊弄多了,不管用了,一气之下,回了娘家。 赵家伟顿觉不好,他爷俩的工作还靠张红的熟人呢,可不能把人气走了,于是请了几天假,买了花和好看的包包,赶忙去“负荆请罪”。 这些八卦三姐听得很开心,听上头了还回家来和凌一说。凌一毫无波澜,就好像在听陌生人的事情一样。 直到三姐又说:“你别不当回事儿,我听弟妹说,咱们在梦城玩那几天,赵家伟来过这儿,你猜是为了啥?” 凌一看向三姐,三姐挑眉,就等着凌一说话。 “哦,拜托你大发善心告诉我,是为了什么。”凌一面无表情说到。 三姐却丝毫不在意她拙劣的演技,摇头晃脑说:“上门打秋风来了!赵家伟精得很,把张红哄回来后,答应会好好管教家里那小子,第一步就是先管好他的学习……” 赵小小中考第一的成绩被茶水镇中学打成红底白字的横幅挂在学校门口,来往的人都知道。赵家人也不例外,大山村都传开了,亲戚朋友们也都知道了。 人人都道赵家命好,有个读书这么厉害的孙女,赵家人表面上很是得意,听着大家的吹捧和恭维,觉得赵小小给她们长面子。背地里却觉得赵小小是女娃,读书再厉害有什么用。 于是,等赵家伟哄回张红后,他又舍不得钱给赵轩耀报什么补习班,自认为聪明地想,直接让考了全市第一的姐姐教一下弟弟不就行了,多省钱,而且姐姐帮弟弟提高学习成绩,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嘛。姐姐学习这么厉害,唯一的作用就是给弟弟辅导。 结果赵家伟就来了一趟排排楼,正好撞上凌一母女去梦城玩了,他一连好几天没找着人,只能离开。 但始终两家人在一个镇上,要想找你,随时能上门。 三姐在劝凌一莫要心软,赵家人以前怎么对她和小小的,可别忘了。 凌一当然不会心软,她只是在想,下次赵家伟来的时候,她是用扁担还是用洋铲把人轰走。 第60章 母女 三姐在茶水镇待了两个星期就带孩子回G省了,赵家伟也正是等三姐走后才来找的凌一,谈的事就是让赵小小给赵轩耀补课,她读书这么厉害,怎么能不帮一把弟弟呢。 凌一把决定权给赵小小,赵小小扭头就走人,脸上那冷得掉渣的表情,简直和凌一一模一样。 赵家伟气得牙痒痒,但是旁边凌一在剁肉,比手掌宽的菜刀剁得“蹬蹬”响,赵家伟可没敢当面耍横。 最后赵家伟无功而返,又把责任都推到凌一身上去,回去就给老两口说凌一把赵小小养得六亲不认,以后那母女死了她们都别给两人收尸。 赵大娘不死心,觉得免费的“家教老师”可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了,缠着赵家伟说,要不送点礼去,硬的不行留来软的。 结果可好,刚被哄好回来的张红,就听见自己婆婆劝老公去找前妻,这她能忍?当场又和赵家人大吵一架。 这一吵不要紧,把赵大娘给气得脑袋疼,人两眼一翻,跟柱子一样板正地往后仰倒了。 “咚”的一声,给几人吓得不轻,又是尖叫哭泣,又是着急叫救护车。 结果镇上的卫生室和家具城二楼也就开车几分钟的距离,把人用板子抬过去,可能也就二十分钟不到,这家人愣是要等救护车来,生生等了半个小时。 赵家伟和张红慌忙去扶赵大娘,赵轩耀吓懵在原地,赵大爷刚才懒得听屋里的人吵架走到了楼下去,现在还在楼下抽旱烟呢。 赵大娘被送到镇卫生室去,救倒是救回来了,就是人瘫了,从那以后,在床上就下不来,脑袋能动,嘴能说话,得要人伺候吃喝拉撒才行。 本来这事赵家伟真的很想和张红大吵一架,若不是她非得和赵大娘吵,赵大娘至于气中风吗? 可赵家伟最初和张红吵了之后,张红说要收拾东西回娘家,赵家伟就慌了。 原本赵家伟攀上张红,算是高攀,从农村到镇上,日子好过许多,这下好了,老娘给气瘫痪了,要吃药,要人伺候,一桩桩一样样,都离不开钱和人。 这时候要是张红再和他离了婚,张红是轻松了,可他就完了,他自认为还年轻,家里那个老不死的爹也不是个会照顾人的,他老娘怎么办? 于是,赵家伟只能用尽浑身解数讨好张红,答应她这辈子再不去招惹凌一母女,若有违背,她砍死他都行。 至此,凌一母女的日子倒是清净了。 赵家伟怕张红跑路不照顾他老娘,工资上交,儿子也任由张红管。甚至,为了让张红看到他的决心,把不听话的赵轩耀按在地上打,差点给人肋骨打断。 赵大娘瘫在床上,目眦欲裂,恨不得翻下床替自己宝贝孙子挨打。 张红看见这一幕,假模假样地伸手拦了一下,实则心里爽着呢。 以前她怕赵家伟觉得她苛待前妻的儿子,不大度,没有把赵轩耀视为己出,面对赵轩耀惹事不听话,她都不敢打,只敢嘴上责骂。 现在好了,总挑她刺儿的赵大娘瘫痪了,没人拦她,赵家人都得依赖她。这个不听话的兔崽子,她想怎么收拾怎么收拾。 后来这个家虽然还有张红撑着,但自从赵大娘气瘫痪后,家里就没有一天的安宁。赵轩耀初中前,都是家里的小皇帝,谁敢打他,以前妈妈和赵大娘都会跟人拼命,连他爸都很少打他。 奶奶一瘫痪,妈妈也早就离了婚,再没人护着他,亲爸和后妈都只顾着照顾妹妹,他心里承受不住这么大的落差,好像一夜之间,他就变成了以前的赵小小一样,受尽冷落和苛待。 如果是赵小小,从小就在这种环境里长大,她习惯了,也被养得懦弱了,不敢反抗。可赵轩耀是从天上掉到地下,他如何能忍。 所以赵轩耀越打越叛逆,他越叛逆,赵家伟打他越狠。张红也不自己动手,就指使赵家伟打,她也就是克扣一下赵轩耀的零用钱、伙食,衣服给穿最旧的,吃也吃最差的,连棉被都是一家人里盖最薄的,夏天家里只装一台空调,赵轩耀和赵家老两口都吹风扇,赵轩耀要想吹风扇还得去爷奶屋挤一挤,跟瘫在床上发臭的奶奶挤一床。 赵家闹得多鸡飞狗跳凌一都不知道,她只顾着赵小小的学习和自己的生意,没空分心给任何一个不重要的人。 赵家伟不来纠缠她和赵小小后,两母女的日子都好过很多。 赵小小暑假后就在凌一的陪同下去高中报到,两母女带上行李,买了最早一班从连安县出发去会阳市的车票。 因为家离得远,所以凌一给赵小小办了住校,住校每学年会多出六百住宿费,赵小小的奖学金够交住宿和学费,另外凌一每个月会给她八百块生活费,比赵小小原本想的还要多。 理由也很简单,高中生还在发育,需要吃好喝好,平日里凌一自己做饭给赵小小吃,营养均衡还便宜,但去到学校,所有的一切都要钱,食堂先不说好不好吃,干不干净都得看学校有没有良心。所以生活费这方面,凌一尽量多挣点,存一部分,留她自己简单的生活开销,剩下的都给了赵小小。 赵小小看着凌一,手里的八百块钱变得格外沉。 “妈,你一个月才赚多少啊。”赵小小皱眉,“我用不了这么多钱。” 凌一点头:“嗯,我也用不了这么多钱,你要觉得受之有愧,就当我借你的,等你长大了有能力了,再还我。” 赵小小脸上的愁容一秒破功,笑出声:“那行,那咱就按银行的利息来算。” 凌一摇头:“我不要利息。” 赵小小挑眉:“那要什么?” “要你聪明、勇敢、自在、幸福,最重要的是幸福。” 赵小小愣在原地,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往行李箱上一搭,扭头抹一把眼泪:“干嘛啊,还煽情上了。” “我肯定会幸福的,”赵小小笑着说,“有你在,我就很幸福。” “妈你快回去吧,不然赶不上最晚那班车了。”说完,赵小小就挥了挥手,让凌一快回去。 凌一摇头:“不急,我在会阳找间旅馆住一晚,你的床还没铺。” 赵小小推她的手:“不用啦!我还不会铺床吗,我都多大人了,我可不是十岁的小丫头!” 凌一恍惚了一下,仔细打量赵小小,前段时间才满十五岁的少女,身高蹭蹭往上涨,都和凌一一般高了,脸上是年轻人才有的活力与张扬,穿着简单的短袖短裤,身材挺拔,再也不是凌一来到这个世界初见时的畏缩模样。 刚见面的时候,赵小小还跟只小鸡仔一样,现在却像迎风挺立的青松,坚强又独立。 时间怎么溜走的?怎么赵小小就长这么大了? 凌一第一次理解了为什么人类在送别子女时,会显得有些可怜,因为她现在就是这样。 赵小小拒绝了凌一帮她铺床,凌一也拒绝了赵小小送她,因为赵小小还要回寝室铺床,凌一独自走过会阳二中的林荫大道,看着人来人往的父母子女,一股难言的酸涩涌上心头。 一个人回到茶水镇,一成不变的生活突然让凌一觉得有种死一般的寂静,她甚至想,要是赵家伟来闹事纠缠,都好过这样死一般的沉寂。 秋天的时候,茶水镇的大路开始装上路灯,一路通明,从一个镇到另一个镇。不用去接孩子放学,凌一的生活就如一潭死水,每天早起买菜,回来开店,守着自己的凉菜店,一守就是一整天,晚上再推着车去磷肥厂的夜市摆摊。 磷肥厂的夜市以前还有马戏团表演,今年开始有些不景气,人流量少了很多,要不是凌一没事干,她也不会来摆摊。 不过,凌一卖的夜烧烤和卤菜,倒是给日渐萧条的夜市吸引了不少顾客。好多人晚上不睡觉,就冲着她这儿的美食来。 赵小小后来每个月回家一趟,学校给的月假是两天,她回来和凌一住两天,吃点妈妈做的好菜好肉,这两天就是凌一不出摊不上班,自己给自己安排的两天假期。 两母女坐在长椅上看电视,一如最开始搬来排排楼时的模样,那时候,身旁还有一个人。 高一上结束的寒假,赵小小在冬日里盖着毛毯坐在铺上棉垫的长椅上,扭头看凌一,语气平淡:“妈,你一个人也太孤独了,要不找个人搭伙过日子吧,我说真的,我可不像赵轩耀,那么抗拒自己爸妈寻找幸福,只要是你喜欢的,对你好的,我都接受。” 凌一淡淡地瞥她一眼:“你是我妈还是我是你妈?你还催起我来了。” 赵小小磕着瓜子,往后一倒:“唉,谁叫你不让人省心。” 凌一瞥见赵小小那副小孩装大人的叹气样,开始疑惑,怎么小孩长大了,开始管起她来了,这么一对比,以前赵小小什么话都听她的,可爱多了。 春节两母女过得还算开心,这是她们一起度过的不知道第几个年头,比赵小小十岁前度过的每一个春节都开心。 年后赵小小连十五元宵都没过就要返校,没办法,现在高中压力都大,会阳二中的学生都是冲着考大学去的,学业压力大得很。赵小小又是自己年级里的火箭班,全都是优等生,天赋、努力,班里的学生一样不缺。 即便火箭班的奖学金是全覆盖的,但赵小小也不甘心认输。她是以全市第一,自然也是会阳二中全校第一的成绩进来的,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看她以一个农村孩子的身份来到大城市的尖子班,见到无数和她一样不缺天赋不缺努力,甚至教育资源从小就比她好的学生,她会不会感受到落差,会不会挫败因此成绩下降。 但很可惜,这些人的期望落空了,高一上学期,赵小小稳坐全校第一。她的确没有下课后还能找老师补课的资源,不知道所谓的夏令营、竞赛对她以后有什么帮助。她只有一成不变地学习,一成不变地渴求成功,在别人故作轻松把一切努力都推给天赋的时候,丝毫不掩饰自己为了学习用尽全力。 走之前,赵小小最担心的不是自己分科后会面临学校里多少被文科科目拖了后腿的理科天才同学,她最担心的是,镇口送她上车的妈妈。 一次次的离别,送三姐离开,送夏风离开,最后送赵小小离开,凌一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她不会主动去挽留,生活就是这样。 但是,在凌一慢腾腾回到家时,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60-70 第61章 回来 电话那端传来熟悉的女声:“凌一,是我。” 夏风的声音,凌一怎么会听不出来,她接起电话的时候愣了一下,说:“找小小?她去学校了。” “不,我找你。”夏风的语速变得很慢,一字一句咬字清晰,仿佛在说一件非常严肃郑重的事。 凌一点头,也不管夏风看不见:“嗯,有什么事吗?” “我暑假要辞职,没地方可去,”夏风说出这四个字,禁不住长出一口气,“我想问,你家的房子还有空房间吗?” 夏风和凌一重聚又分别的那个晚上,她看着被吵醒的父母,最终还是选择了遵循自己的内心,她不能做到无拘无束地活着,但她想要让更多的孩子有可以挣脱束缚的机会。 和父母的谈话,一直到清晨的微光照进客厅才结束。那一晚上,夏风坦白了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性取向,父母都是教书的,想要以理服人,但夏风前些年和凌一学的那些话,堵得父母直呼“歪理”。 夏风已经不是刚毕业的小姑娘了,她几年的支教生活,什么样胡搅蛮缠的人没见过,父母的一些犀利言辞,在她现在看来,都还算温和。 教了半辈子书的老两口,一夜的时间,仿佛老了许多。自知劝不动夏风,只能告诫夏风,如果她选择这条路,她们不会承认她,也不会承认她未来可能出现的同性恋人,这个家,不会再有夏风的一席之地。 夏风早猜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却仍因此难过。她问过父母,是想看着她痛苦地找个男人结婚,浑浑噩噩过一辈子,重复她们二老的生活,还是想看她找到真正的幸福,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结果父母的回答是第一个,她们认为,第一个才叫幸福,平庸且毫无波澜,只要不碰上酗酒、家暴、**、出轨、赌博、xidu、无能的男人就行。 当父母说出那么多排除选项时,她们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沉默了。 但是,屎里找糖,父母还是找到了郑宇伟这样的“好”男人,劝夏风接受。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双方不欢而散,但没有像夏风在网上见过的那些悲惨例子,出现那种父母以死相逼,或者直接打人的情况,这对夏风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心里甚至也因此松了口气,父母虽然因为她的“不正常”而难过不已,但因为前面有个哥哥,哥哥成家了还有孩子,父母没办法割舍下儿子,不会轻易寻死。 不过夏风也因此和夏家的关系降到冰点,家里她是住不下去了,本来那就是父母养老的房子,另一套房子则是哥哥的,父母本来也没给她准备房子。 所以,夏风想到了凌一。 她没有跟父母坦白自己喜欢凌一,她出柜是想坦白自己的性取向,想做真实的自己,而非为了某个人而出柜。且不说,她还不知道凌一是否和她一样的心意,就说假如她有一个同性爱人,她也不舍得让对方和她一起承受压力,甚至可能父母还会因此指责怪罪对方。 夏风坦白是夏天的事,但她直到第二年暑假才处理完和学校的纠纷。 郑宇伟的爸爸是学校领导,把她辞职申请压着,好言相劝,说她原先带的高一生今年暑假才高考,上了高三换班主任,对学生不负责。 夏风被说服,打算送走她带的第一届学生,就不管别人怎么说,都要离开梦城。 之所以不硬刚,一方面,夏风不想撕破脸皮,毕竟自己的父母也都是教师圈子的,不想让父母也因为自己得罪郑家。另一方面,也确实是秉承着对自己学生负责的态度,至少得把手上这一届带好才行。所以夏风只能跟对方慢慢磨,所幸,一直卡着她的辞职也没用,郑宇伟除了在学校的时候,后面连夏风的面都见不着,还是只能放弃。 夏风预计自己暑假就能从现在气氛沉闷的家里搬出来,所以想提前打个电话来问问凌一,如果凌一这边不想她回来住,她或许就另外租房子了。 夏风对凌一的态度没有把握,她打这个电话时,手紧紧攥着手机,呼吸都变得非常轻,大气不敢出。 虽说她做的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有怎样的后果,都由她自己承担,但是,如果凌一不愿意收留她,她都不敢想会有多难受。 凌一不懂辞职和搬家有什么关系,但她知道,夏风做出这个决定,肯定不容易。 “我愿意,”凌一淡淡地说,“但是要问一下小小,你以前的房间是她在住,问问她愿不愿意让出这个房间,以后她回家还和我睡。” 高悬的心终于稳稳落地,夏风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攥成的拳头也松开了,在电话本上轻敲,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从上至下的轻松:“那好,我等你电话。” 凌一点头,“嗯。” 凌一知道赵小小在学校的作息,直到晚自习下课的时间,才给赵小小打电话。 赵小小虽然家境不如她的室友们,但是她是八人寝室里唯一一个有手机的。凌一花钱给她买的手机,为的就是方便她在外联系。 这个年代的手机没什么复杂的功能,也就是接打电话,收发短信,还有一些非常简单的小游戏,什么推箱子、贪吃蛇一类的。 寝室楼每栋楼的一楼都有一排座机,室友们都去那儿排队和家里人打电话,赵小小就不一样了,她只要把手机的电池充好电,因为有两块电池,轮流充电使用就行,在床上也能接到她妈妈的电话。 听说夏老师又要回来住,赵小小惊得从床上坐起来,岂止是同意,简直是同意得快把头点断了。 只不过有个问题,赵小小都这么大了,还和妈妈睡,好像没啥个人隐私,以前也就算了,她还小,也黏妈妈,现在她都过了三年自己一个人住的生活,又和妈妈睡一块儿,怕是有些不习惯。 赵小小又想,她平常也不住家里,也就寒暑假回家,月假就两天,等上了高二,寒暑假的时间也要大大缩短,一年到头,加起来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和妈妈挤一张床,好像也还好。 所以,赵小小对夏风回来住这件事,举双手双脚赞成。甚至还和凌一说,要是夏风回来住,房租她用自己攒的零花钱替夏风出。 凌一握着电话筒,疑惑,到底谁才是赵小小亲妈? 夏风回来住的事已成定局,她父母虽然说着要和她断绝关系,但其实狠不下心,最后还是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别去太偏远的山区,怕出什么意外,夏风觉得能有什么意外,她有经验,反过来安慰父母不要担心。 暑假最热的时候,夏风乘坐破破烂烂的公共汽车回到了茶水镇,这个她和凌一初见的偏远小镇。 如今茶水镇已经不比从前那样贫穷了,茶水镇的中小学是附近乡镇里发展最好的,尤其是赵小小那一届的学生,给茶水镇中学狠狠长脸。 不止赵小小力压城里好资源的学生,就连韩春等人成绩也相当出色,韩春虽然没去会阳二中,但她是有实力去的,只不过会阳二中没有给她像赵小小那么*多的奖学金,所以她去了奖学金更丰厚的连安一中。 茶水镇中学的升学率在整个连安县的乡镇中学里排名第一,茶水镇中学的校长直接升职调走了。 所以,夏风此次回来,并不是回到茶水镇中小学继续任教的。她在来之前,也联系了很久不联系的小王老师。 小王老师已经结婚多年,她结婚的时候邀请过夏风,但是夏风在梦城教高中,脱不开身,邮寄了新婚礼物给小王老师,算是聊表心意。 茶水镇原本经济不发达,是因为路难走,地方发展不平衡。后来有政策鼓励,以及政府拨款修路,渐渐地,经济开始发展,至少通路了,教育、经济都跟上了。 但是茶水镇周边的一些村镇还依旧处于比较闭塞的环境,有的地方通路,但不是国道的大马路,大多是铺一层水泥就算完事儿的小路。 有个在铁路另一边的村子名叫林安铺,村里人很多,但穷得很,连电和水都是最近两年才通的。茶水镇和林安铺中间隔了条铁路,从林安铺到茶水镇国道只有一条路,那条路还得踩着铁路的碎石走,所以这么多年,路也没有修进去,要想修进去,得先把铁路底下钻个桥洞才行,但是首先得考虑铁路的稳定性,其次才是林安铺到茶水镇的路好不好走问题。 所以这么多年,什么大山村、韩家坝都修路了,林安铺还没有。但是茶水镇政府也不是没想办法,林安铺的孩子不方便走出来读书,那她们就在林安铺另外建一所小学就行了。 所以林安铺那边很缺老师,夏风听小王老师说起,才知道的。小王老师现在结婚还生了孩子,不想调去林安铺小学,正好夏风回来了,跟她说了后,夏风表示她可以去。 从茶水镇到林安铺,只有一段路可以坐车,那就是从茶水镇镇口到林安铺铁路岔口的那一段,走路大概要一个小时,等翻过了铁路岔口,再往里走,可能还得走一个半小时。 每天要是都靠两条腿走,夏风浪费在走路上的时间就有五个小时,但是夏风又不想在林安铺找个房子住,一方面那里都是土房子,住宿条件不好,另一方面那对她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村子,只在以前走访一些家庭的时候去过一次,她也怕人生地不熟出事。所以她想了想,打算买辆自行车,每天骑着过去。 但是,夏风以前没骑过自行车,小时候家就住在学校旁边,走路就过去了,长这么大,读书要么坐爸妈的车接送,要么就坐公交车,她小时候骑自行车摔过,所以一直对自行车喜欢不起来。 要是开摩托车,自行能扛起来翻过铁路岔口,摩托车她哪里扛得动。 所以,夏风这个暑假回到茶水镇,第一件事是先学会骑自行车。 为了学会骑自行车,夏风还特意找了位“好”老师。 凌一被夏风抓去买自行车,然后又被请求教学,愣愣地看着夏风:“你要拜我为师?” 夏风双手合十,拜了拜:“拜托,我不会骑,你以前不是还骑自行车去磷肥厂夜市摆摊嘛,教教我吧。” 确实,凌一最开始尝试摆摊卖夜宵的时候,既挑过扁担,也骑过自行车,因为菜品不多,淘了辆二手自行车就去了。后来生意好了,爱吃她烧烤、卤味的人多了,她就把自行车改装了一下,加了后面一节货箱,整成了“三轮”自行车。 凌一不懂怎么教人,她又不是老师,她哪有老师那耐心去引导和教学。 但当夏风一脸期望地看着她,还摆出这么可爱的姿势,凌一觉得,当老师好像也不是太坏。 “求求你了,凌老师教教我,好嘛?” 凌一郑重地点头,仿佛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好,夏同学。” 第62章 表达 但其实学自行车对夏风来说并不难,她是教书的,并不代表她体能不好,相反,她体能很好,不然从前走访那么多个偏僻山村,一些山村在半山腰,她没点体力还上不去。 而且,凌一第一次溜冰,还是夏风教的。可见,夏风的运动天赋不错,主要是小时候骑车摔过,所以留下了心理阴影,有些放不开。 所以当凌一教夏风骑车的时候,凌一告诉夏风,她会在后面扶着车,夏风只管往前蹬就行了。 夏风疑惑地看着她:“我蹬快了你跟不上怎么办?” 凌一言辞肯定地说:“我跟得上,你不信我吗?” 夏风望着凌一,凌一今年三十二了,成熟女人脸上平静的表情,感染了夏风,她的心好似也安定了下来,她扬起笑说:“相信,我一直都很信任你。” 相信和信任,是相似又有些不同的词。凌一的词汇库告诉她,夏风说的信任,好像比相信两个字更亲密些。 看着背对着凌一,发力蹬自行车的夏风,把后背交给了凌一,毫无保留的信任,让她骑得像一阵无拘无束的风,一往无前。飘飞的长发,散发出的香气还萦绕在凌一的鼻间。 这个夏天,夏风学会了一直害怕的自行车,而凌一学会了信任带给人的成就和满足。 夏风因为来往两地教书生活,凌一知道她怕黑,冬天的清晨天亮得晚,晚上又黑得早,所以给夏风的车龙头装上手电筒,还给她的包里放了两节备用电池。 赵小小放寒假回来看见阔别已久的夏风,高兴得不行,和凌一挤一张床睡的时候,有说不完的话。 凌一被吵得睡不着觉,明明赵小小越长大越独立,却越长大话越多,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赵小小还是个和大人说话都不敢大声出气的软包子,现在竟然变成了个唠叨的小大人。 凌一不解地问:“你这么想她,为什么不常给她打电话?” 赵小小羞愧地低下头:“夏老师去梦城教高中了,梦城一中是我们省最厉害的高中,她是很厉害的人,我只是……” 她没说完的话,凌一大概能猜到。不就是觉得夏风越来越高不可攀,赵小小怕自己太积极地联系,反倒被对方嫌弃。 “爱是大方表达,如果对方也在意你,她不会觉得你在装,在讨好,如果对方不在意你,你也并不会损失什么。”凌一淡淡地说。 赵小小愣了一下,她妈妈教给了她很多,教会她要脱离不好的环境才能重获新生,教会她只要努力读书,就能看见更广阔的世界,也教会了她,自己是个可爱的人,不是被贬低到尘埃里低人一等的赔钱货。 但唯独,凌一没有教会赵小小怎么去表达爱,因为凌一自己也不懂。 孩子会本能地依赖母亲,也会无意识地学习和模仿父母,好的坏的习惯都可能学到。但只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发觉有些坏习惯的不合理。 就像现在,赵小小学着凌一那样成熟稳重,但又内敛,只有在最亲的凌一、三姐、夏风面前,才会稍微展露稚嫩的一面。可是当夏风离得远了,赵小小又会表现得像凌一一样。 可赵小小不知道的是,凌一的稳重,并非是因为她的性格导致,而是因为她压根不是人。 人的爱意表达,应该遵从本心。所谓隐秘的、沉重的爱,其实都是因为自己放不下别的东西,有其他顾虑罢了。 比如赵小小的爸爸赵家伟,书里歌颂赵家伟的爱是如山般沉重,其实只不过是赵家伟放不下作为“男人”的面子和大家长的威严罢了。他作为赵家的大家长,展露出对子女的柔软爱意,如何再去呵斥、管教子女? 家庭可以说是最小的阶级单位,子女幼时,家里的掌权人是父母,因为父母赚钱,家是父母的家,钱也是父母的钱,等到子女长大成人,父母逐渐失权,才可能反过来被子女管束,只不过家庭比其他阶级多了一层名为爱的情感联系。 凌一和赵小小并不是一般的家庭,因为凌一的到来,就是为了赵小小服务,她本来就是没有自我的,本来就不是高赵小小一等的人。所以赵小小越来越不怕她,甚至习惯和她以平等的态度对话,也越来越爱她。 赵小小对凌一的模仿和学习,并不是来源于爱,而是因为凌一是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她成熟稳重,符合赵小小对靠谱大人的印象。 可是凌一却告诉她,爱是大方表达。 赵小小已经长到和凌一一般高,躺着的时候,能看见凌一过于板正的平躺姿势,呢喃着:“大方表达?” “那你呢,你有大方地和夏老师说,你也想她吗?” 凌一没有说过,她只有在赵小小问她的时候说过一句简单的“想她了”,但从不曾正面对夏风说过。 赵小小开始接受凌一说的“爱是大方表达”,然后沉沉睡去,凌一反倒失眠了。 凌一失眠的原因不是该不该表达,而是,前提里的爱,她对夏风有爱吗? 赵小小对凌一是子女对父母的爱,亲人的感情。赵小小对夏风是学生对老师的爱,是对师长的敬爱之情。 可凌一呢,她对夏风是什么? 是朋友之间的友情吗?是像对三姐那样的亲情吗?还是说…… 凌一摇头,不对,都不对。 她怎么可能有情感,她是系统,又不是人。 春节前,夏风在收拾行李。 这一次父母不同上一次那样决绝,说到底还是爱她的,只是给她的爱可能没有给哥哥的多,也和给哥哥的不一样。夏风父母给哥哥的爱,希望哥哥成为强大、独立的一个人,而对夏风的爱是希望她漂亮、懂事,嫁一个好男人,成为另一个优秀男人的贤内助,她应该像亚当的夏娃一样,是亚当的肋骨所造,而非完整的人。 但在夏风表明决心后,她们知道女儿不会回头,也不想失去女儿,她们老了,需要陪伴需要子女的照顾,而儿子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顾,不想给儿子增添负担,看明白夏风的决心,也就不再继续逼她。 过年一家人还是要一起过的,夏风收拾东西的时候,凌一空了来帮她。 照旧是夏风父母来接夏风,凌一、赵小小陪同送到楼下,有点像夏风走的那个夏天,但又有点不太一样。 夏风并没有太多不舍,因为她知道自己只是回去过年,过完年又回来了。她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前所未有的坚定,且对未来充满期待。 夏风放好行李,扭头朝凌一赵小小挥手作别:“拜拜,回去吧,我过完年就回来。” 赵小小回以微笑,大方地说:“好哦,夏老师一路顺风啊。” 说完,赵小小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凌一的后腰,扭头朝她眨眼。 凌一懂她什么意思,但是不想开口,她不是人,哪有爱可以表达。 赵小小急了:“人要上车了!” 皇帝不急太监急,赵小小慌忙叫住夏风:“哎哎哎!夏老师,等一下,我妈有话跟你说!” 凌一震惊,赵小小什么时候学会撒谎了! 夏风拉开车门的手又放下,飞快转身,看着凌一。 凌一现在被赵小小赶鸭子上架,但是又死鸭子嘴硬,半天撬不开她的嘴。 夏风好似有无限耐心,静静地站在那里等。 前面的夏家二老疑惑不已,扭头看什么事。 夏风和凌一这么隔得不远地站着对视,反倒比说了什么话更暧昧。 冬天的夏风身穿黑色羽绒服,衬出皮肤白皙,纤细修长的手指在紧张的时候,下意识去勾颊边的碎发,绕到耳后,一双温柔如水的眸子望着凌一,好似在期盼什么,但又不想赶着凌一做什么。 赵小小的催促对凌一没有丝毫作用,她脸皮厚,不懂什么叫尴尬和丢脸。但是夏风就在那儿站着,任凭冬日的寒风抚过,指尖和鼻子被冻得粉红,反倒显得楚楚可怜。 凌一的嘴终于张开了,虽然弧度微小,声音也很小:“一路顺风,我可能会想你。” 夏风站在那儿,头微微向一侧偏,温柔中透露着一丝俏皮,连笑声都仿佛是跟随她嘴里呼出的雾气一般轻盈。 “呵呵,那我一定会想你的。” 排排楼的房子是老房子,隔音不怎么样,在安静的夜晚,一点声音都会被放大。哪怕是关着门,凌一和赵小小在屋里没有压低声音说的那些话,什么爱是大方表达,也被夏风听见了。 赵小小以前和凌一睡,没有试过在夏风的屋里听自己这边说话,后来搬到夏风屋里住,凌一又是个沉默的人,赵小小也没从夏风那屋听见凌一说话。所以赵小小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殊不知这些话都被夏风无意间听了去。 前些日子赵小小和凌一才聊过爱的表达方式,今天凌一就对她诉说想念,这在夏风看来,简直比直接说喜欢她,还要让人抓心挠肝。 夏风听到这句话,比当初在电话筒里听见凌一说“想她了”还要高兴,直白而简单的情感表达,才像是凌一这种人会真实表达的方式。 只不过,和她比起来,赵小小显然是不满意凌一的话。 什么叫可能会想,想就是想啊,哪有什么可能。还得是她夏老师,回了句肯定。哎呀,她妈真是块木头,快给她急死了。 第63章 喜欢 年后夏风就回来了,而赵小小则正好离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凌一说了想夏风,两人的关系自打过完年,就有种说不上来的亲密。 开学后,每天早上夏风骑车去上课,下午再骑车回来,凌一晚上卖完菜如果不忙的话,会去镇口等夏风。 上半年一过,下半年赵小小就读高三了,学业更加紧张,为了节省时间学习,再加上家里现在住着夏风,她不回去正好省得和凌一挤一张床。 好在每个月赵小小还会记得给凌一打电话,会多嘴问一句夏风的情况,以及夏风和凌一的情况。 凌一打电话的时候很不解,赵小小问夏风的情况,她能理解,想自己老师了呗,但是问她和夏风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对此,赵小小的回答是:“妈,你不会看不出来夏老师对你的想法吧?” 凌一愣了:“什么想法?” 赵小小无语:“你装傻呢,就是我初中的时候你跟我说过的,女人对女人的想法啊!” 凌一回忆了一下,说:“你是说同性恋?你觉得夏风是同性恋,而且她喜欢我?” 赵小小忙点头:“对啊,你一点都看不出来吗?我真是快急死了,人夏老师都29岁了还没找男朋友,也没结婚,天天跟你住一起,看你的那个眼神,我跟你说,简直和我同学看她男朋友的眼神一模一样。” 凌一皱眉:“你同学谈恋爱了?你谈了吗?” “我才不谈咧,智者不入爱河,我是要赚大钱的人,谈恋爱可费钱了,男人挡我财运。”赵小小小时候,凌一离婚时,两人全身上下加起来只有三百块,要不是当时能找到夏风合租,她三姨还给了她两百块红包,再加上凌一特别能干,还不知道以后的日子咋过咧。 所以即便现在赵小小算是不愁吃穿,但她骨子里对钱的渴望一点不减,就想着以后赚大钱,自己和妈妈都不用那么辛苦。 凌一还没问下一个问题,就又被赵小小打断:“你别给我说你对夏老师没那方面想法,我劝你再找,你都不找,夏老师一说没地方住,你就着急问我愿不愿意腾地方,还教夏老师骑自行车,我小的时候你都没教过我骑咧!” 凌一辩解道:“你小时候也不用骑自行车,学校离家几百米距离。” “我不管!”赵小小倔强地说,“反正我就是知道夏老师肯定对你不一样,你对夏老师也不一样,你要是有心,就和人家说清楚,是喜欢还是当朋友,都要说清楚的呀,不然夏老师都二十九了,一直等着你,这不耽误人家吗?” 夏风二十九了?一起度过的岁月太长,以至于凌一没有注意到夏风都已经快三十,而她自己也都是三十三的人了。 “我耽误她什么?”凌一问赵小小。 赵小小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被凌一问住了。耽误夏风什么呢?耽误她工作,也没有呀,夏风是为了她自己的理想留在茶水镇的,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耽误她结婚吗?这么说的话,夏风年纪越大,越嫁不出去,这么想,岂不是和那些说闲话的人没什么两样。 夏风的年纪,不该用来衡量她的婚姻价值,而三十岁的年纪,做什么都来得及,人活个七老八十,三十岁还只是人生的三分之一,是青年最有精力但又最成熟的年纪。 赵小小挂了电话后,握着手机,坐在寝室的床上沉默了很久。她离家越久,和凌一的交流就越少,离开了凌一,她接触更多的就是其他人,其他和凌一不一样的人,思想也在不知不觉中受到影响。 赵小小咬紧牙,觉得自己好像差点被周遭的环境影响,变得越来越像以前的她,越来越像她的父辈。 同寝室的室友看着赵小小在上铺发呆,关心道:“咋了小小?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要不看看小说,我这有本外面淘的小说,可好看了,男主是霸道冷血总裁,女主天真善良,我好不容易借来的,一天五毛钱呢,给你看几天。” 赵小小摇头:“我没事,这些东西我看不进去。” “果然啊,学霸大人是不需要娱乐小说的,唉,咱们要是跟小小一样刻苦,还怕考不到年级前百嘛。” 其实考到年级前两百都是努努力能有机会的,但年级前五十就必须得努力和天赋并存了。毕竟这是会阳二中,全市的尖子生一半都在这儿。 赵小小很想说,如果她们把看霸道总裁小说的时间用在和她一起学习上,年级前百也是有可能的。但是看言情小说和看英语课文,哪个更容易,显而易见,人都有惰性,会不自觉地选择更轻松容易的一面。 而所谓自由,不是向下的惰性自由,而是在自律之上有更多选择的自由。 凌一不知道挂了电话的赵小小在反思什么,她倒是开始思索赵小小说的话。 夏风喜欢她吗? 凌一甚至连人最基本的亲情都还没理解透,什么友情、爱情,她更不理解。 那天以后,凌一就开始观察起夏风的一言一行,尤其是赵小小说,夏风看她的眼神就很不对劲。 凌一观察夏风的行径,落在夏风眼里,就成了无时无刻不在的关注。 有好几次,夏风都想主动开口问清楚,凌一这么关注她,是为了什么?是出于和她一样的心思吗? 但是夏风不敢,她比凌一年轻,比凌一去过更大的世界,见过更多的奇奇怪怪的情况,她都需要几年的时间来看清自己的内心,来接受自己的性取向,那凌一呢? 凌一如果没有孩子,夏风或许还可以骗自己说,凌一和她一样是未曾发现自己性取向的女同性恋,但凌一结过婚,至少她是不排斥男人的。 对于这时候的夏风来说,接受自己是同性恋都需要不简单的思想斗争,她压根还没料到,除了同性恋以外,人还可能有更多的选择,双性恋、单性恋、无性恋等等。 夏风吃了信息闭塞、时代发展落后的苦,好不容易认清自己的内心,却不敢去确定凌一的内心。 事实上,凌一压根也没有心。她不懂什么是喜欢,但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去看夏风,看夏风在做什么,是否需要她,明明,夏风不是赵小小,不是她的任务对象,她为什么会在意夏风? 又是一年过去,凌一还未理解什么叫喜欢,赵小小接触到的人和事,都在教她去喜欢去爱,只不过这些喜欢和爱更偏向于和性挂钩的情感。 赵小小的倔强和凌一同出一脉,毕竟是母女,倔都倔到一块儿去了,喜欢她的男生写的情书,被她上交给班主任,男生就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谈话。得不到,因爱生恨,造谣她的人,也被赵小小告到老师那里去。 不过,被赵小小的脸和大脑吸引的人里,有个打直球,不写情书的干净女孩。赵小小担心把对方告白的事捅到老师那里去,会帮对方出柜,于是在以“劝学”的方式委婉拒绝后,没有告知老师。 或许是受凌一和夏风的影响,赵小小面对女生告白一点不慌,拒绝也比拒绝男生更委婉,委婉到她的拒绝,只有她和那个女生能理解。 两人退回朋友的位置,关系反倒亲密了些,毕竟这人是赵小小在学校为数不多的朋友,不会和她开口闭口聊言情小说、学校校草的朋友。 赵小小是会阳二中的全校第一,同时也是高三几次摸底考试的全省第一。学校就指着赵小小守住今年高考的招牌,抓到有人影响赵小小学习,立刻请家长来谈话。 会阳市只是Y省之中比较出色的其中一个市,在会阳市之上,还有类似梦城那样的省会城市,以及紧靠省会的另外几个市,会阳二中是会阳市最好的高中,但却不是Y省最好的,中考的全市第一或许非常厉害,但高考是拉通全省排名的,会阳市历来的成绩都算不错,但省状元屈指可数。 公立学校比起私立学校更好的一点就是,家长的权力会比学校更小,学校的权力来自官方,更能压制住学生和家长。几次谈话后,学生们都知道了学校保赵小小的决心。 别说保赵小小全省第一,学校有多努力,就说高三年级有个理科天才学生在食堂喝酒喝到胃出血,这事闹到全校都知道了,学校这边连处分都没敢给,生怕耽误这位天才高考。 高考的压力不可谓不大,尤其是赵小小这种万众瞩目的尖子生,每当她压力大的时候,就给凌一打电话。 和老师同学不同的是,所有人都在盼望赵小小稳拿Y省理科状元,只有凌一,希望赵小小发挥出自己的水平,不让以后的自己后悔就行。 凌一告诉赵小小,高考是她离开大山的机会,但并不是说她必须考上多么顶尖的大学才能走出去,哪怕赵小小资质平庸,她凭自己的本事考上专科、普通本科,都能借此走出大山。 凌一不需要赵小小做到120分,只需要赵小小能凭自己努力做到80分就够了。 在赵小小的班上,全是尖子生,她们或天赋好,或资源好,就算有别的退路,比如通过其他方式保送,或出国留学,但她们的家长依旧看重高考,依旧会施加相当大的压力给自己的孩子,仿佛自己地位越高,孩子的成绩就必须配得上她们的地位一般。 结果高考前,赵小小反倒成了班上成绩最好,压力最小的人,每天也不发狂似地刷题,而是日复一日地照自己的复习安排走。 “不好,女主好像有变弯的倾向!” “她没有拒绝同性的告白,还和那个同性追求者保持亲密的往来。” “那个女生都告白了,她们之间不可能有纯洁的友谊。” “那男主怎么办?” “我们得出手阻止才行!” “会被世界意识反感的吧?” “不会,我们只是掰正剧情,就照原剧情来。” 第64章 绑定 近几日茶水镇上总有警察出没,不过警力并不多,毕竟是小镇,哪有那么多警力。具体是为什么,凌一听楼上的刘大姐说了。 前几年周海相亲了个姑娘,两人成了家,他也不再惦记夏风,刘大姐也没因此和凌一二人疏远,毕竟是街里街坊的。 听刘大姐说,隔壁镇死了两个人,凶手好像是入室抢劫,为钱来的。 那两口子在镇上开了家副食店,前面是店面,后面就是起居室,抢劫犯从后门溜进去,趁两口子收拾东西关门的时候把人杀了,把店里的现金和值钱的东西全拿走了,好像连两口子的结婚戒指都没放过。 夫妻二人年纪也大了,五十好几,就守着一间副食店养大了孩子,孩子在外打工,接到亲戚电话时,工作都不要了就跑回来给父母奔丧。 这还不是最令人唏嘘的,最让附近几个村镇的人无法安心的是,这个杀人抢劫的凶手,还在流窜中。 现如今的侦查手段和技术受限,再加上案件发生时没有任何人知道,都是第二天有人来副食店买东西,敲半天门没人应,才发现夫妻二人已经死了。 茶水镇的监控摄像头几乎为零,这个案件也在之后为茶水镇增添了好几个路口的监控摄像头。 警察出没各条街道,还让街委会的人去通知每户人家,提醒她们晚上一定要锁好门窗,在没抓到凶手之前,都要提高警惕。 其实这个年代的悬案还很多,受限于这时候的侦查技术,甚至有很多案子,都要等到十几二十年后,技术发展了才能通过以前保留的DNA等信息,抓住犯罪嫌疑人。 原剧情里,这个凶手在茶水镇犯下第二宗杀人案时才被抓住,如果凶手这一次还是会在茶水镇犯案,那么凌一就要做好准备了。 临近高考,赵小小很忙,她人不在茶水镇,凌一也没必要特意叮嘱赵小小,毕竟该注意安全的是茶水镇上的居民。 不知道为什么,凌一近日以来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自从上次修复局插手,让赵小小和男主顾景柯提前相遇后,好像就没了别的动静。 顾景柯好像并没有受太大影响,依旧对赵小小因为一点好就情根深种,但两人只会到大学才会重逢。赵小小反倒和原剧情里的她完全不一样,不仅把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主完全抛之脑后,甚至对爱情一点都不感冒。 这样的赵小小,在修复局的眼里,应该算是人设崩塌了,修复局这都能忍? 凌一认为,修复局在憋大招。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她虽然没有和赵小小提及附近镇子的案子,但是有交代过赵小小在学校里注意安全,从教室回宿舍的路上也尽量和同学结伴。 而她自己,则取消了晚上去夜市摆摊的工作,每天守着自己的凉菜店卖完那点吃的,到点卖完就去接夏风。 凌一和夏风也都商量好了,这几天尽量早回家,两人结伴走,有凌一来接夏风,夏风没那么害怕。晚上回来的时候,门窗锁好的同时,凌一还搞了几个简单的报警装置,其次还在枕头底下备好了刀具。 一连好几天,茶水镇的居民们都没睡好,凌一做生意的时候还听人说一些真真假假的消息,谁谁谁半夜起来上厕所,感觉半夜窗户外站着个人。 这些捕风捉影不知真假的消息,让茶水镇的居民们更加心惊胆战。 凌一去外面买回来两个尿盆,陶瓷带盖儿的那种,夏风有天半夜想上厕所,但是又怕得很,小心翼翼呼唤凌一的名字,凌一本来就觉浅,起身陪夏风去楼道尽头的公厕解决。 结果回来的时候,兴许是风大,凌一家的门是开着的。可凌一的记性好,她明明记得,她出来前是关上门的。 两人当天晚上没敢回家,跑去楼上刘大姐家敲门求助。 得亏两家关系还算不错,刘大姐把老公儿子叫醒,几个人拿着扫帚、洋铲一起下楼。 结果来到凌一家里,翻箱倒柜,没找到可疑人物,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大半夜这么一折腾,大家又怕又困,夏风又是道歉又是道谢,等人走了,把门窗又锁死,才敢长出一口气。 凌一皱眉,看向夏风说:“我肯定是关了门的。” 言下之意就是,风不可能吹开门。 夏风叹气:“我当然相信你,不过也可能是谁经过,看我们家亮着光,就想推开看看有没有值钱的,没看着就走了。” 这种你也不能说他是小偷,指不定人家就只是路过看一眼。 凌一觉得直接给夏风说什么修复局、女主、系统,对方肯定不相信,甚至也理解不了,于是只能作罢。 接下来的几天大雨连绵,排排楼都一片平静,只有一连好几天的大雨,冲刷着排排楼走廊的青砖围栏,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渐渐地,许多人就放松警惕了。 不过凌一还是没有出摊卖夜宵,凶手没把抓到前,她都不打算冒险。 凌一的心神被近些日子的入室抢劫案给分走,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几日的大雨。 大雨如帘,挡住了凌一从门窗向外看的视线。 雨怎么下这么大?往年茶水镇也会下大雨,赵小小高考在三天后,难不成是越临近高考的几天,都尽量不会过于酷暑? 凌一想起多年前她和夏风去往韩家坝,雨后的韩家坝特别难走,摩托车的轮子都会陷进泥地里。 摩托车都会陷进泥里,那夏风骑的自行车呢? 凌一皱眉,拿上雨伞,提前关门打烊,赶去林安铺和茶水镇相连的铁路岔口。 大雨让路不好走,凌一步行过去四十分钟。 当她越来越靠近铁路岔口的时候,就发现不对劲了。 铁路口围了一大批人,有穿警服的,也有拿着洋铲、锄头的。所有人冒着大雨站在铁路岔口,当凌一顺着她们看的方向看过去时,只看到了如铜墙铁壁般的大山和被垮塌的山体掩埋的铁轨。 凌一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在炎炎夏日第一次感受到寒冷,不是被大雨淋湿的冷,是一种冻结血液的寒冷。 冲向铁路岔口的时候,凌一被人拦住了,是赶来救援的消防人员和警察。 “哎哎哎,你不能过去,那边山体滑坡,还不知道会不会又垮一段。” “联系上大队了吗?” “来了来了,马上到,先疏散人员,再想办法联系林安铺里面的人,让村干部组织村民等待救援。” “在打了,电话没法接通,可能是大雨把线路给破坏了。” 每到*这个时间,凌一都会跨过这段铁路,走到另一边去等夏风,然后帮她一起把自行车推过来。 而现在,凌一被拦在铁路的另一头,她从未有哪个时刻像现在这样,希望夏风不要那么准时,希望夏风能晚点放学,希望夏风……不要出事。 “哎哎哎,都说了你不能过去!快快快,把她拦住!” 凌一几次试图过去,都被拦下来了,这些人的做法是对的,她只是血肉之躯,没有救援队,她自己爬上垮塌的山体,很有可能丧命。 在凌一几次尝试中,她终于来到了离被掩埋的铁路岔口之上,原本的铁轨已经被掩埋,远处的火车也因此停下,从火车上还下来了几名工作人员正在说什么。 凌一看了眼爬上来试图拉她下去的人,突然在泥土中发现了一个东西。 一只属于这个年代昂贵的手机,防水性能不错,在泥石流中竟然还能用,它的屏幕亮着,停在了拨号页面,开头的第一个数字,就是凌一家座机的首位数字。 凌一感到身体有些发冷,冷到她的肢体动作都受到影响,变得无比僵硬。 她艰难捡起泥地里的手机,身后的人冲上来按住她:“快离开这里!这边有只手机,这底下可能有人,来个人帮忙啊!” 凌一不肯走,任凭消防员和警察怎么说她也不走,救人要紧,赶不走她,只能先往下挖,看看能不能挖出人。 结果没挖几下,突然一声巨响,无数的泥石滚落,所有人只能暂时撤退,离这里越远越好。 大雨不停,这里随时还有滑坡的危险,就算是要开展救援,也得等大雨停了才行。 为了防止凌一这种不听劝的人冲过去,由两个警察看守她把她送回镇上。 两名警察送凌一到排排楼楼下,安慰了几句,就转身离开了。 凌一紧紧握着在泥土里找到的手机,是夏风的手机,化成灰她也认得。 夏风的手机在这儿,她人呢? 在这样严重的事故中生还的可能性是多少?凌一的理智告诉她,可能性是零。 原剧情里的夏风,在女主高中时就因走访学生家庭偶遇泥石流丧命。 剧情没有提前,它不可抵抗如约而至,但凌一却因为剧情里的另一宗杀人案件,因为修复局的捣鬼,而忽略了这件事。 她应该早点想到的,她应该多一个脑子去考虑这些,果然,她就是个被淘汰的破系统,她太烂了,才会被修复局丢掉,在小世界里醒来。 凌一死死握着手机,毫无意识地走到了家门口。 临走前她关死的门,门锁仿佛被人撬开,虽然是关上的,但凌一依旧看出打开过的痕迹。 一瞬间从自责中清醒过来,凌一盯着门锁,精神紧绷。 兜里的手机已经拨通了一个号码,凌一选择了走进房间,她明知道不对劲,还要进去,因为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毕竟是搞餐饮卖吃食的,家里的刀具放在哪儿凌一清楚得很。刀被藏起来了,屋里没有任何可以供凌一反抗的工具。 当凌一走进去的时候,身后的门就被门后藏着的人关上。 “把钱交出来!” 一个坚硬的、冰凉的物品抵上凌一的后脑勺,不像刀那么尖锐,也不像锤子斧头那样重,触感冰凉,接触面似乎更像是细长的圆筒。 身后的抢劫犯,手里拿的是把木仓。 全国禁木仓才十几年,一直到一几年都还有木仓支犯罪案件,凌一运气这么“好”,被她给碰见了一起。 为钱来的?不去抢镇上真正的有钱人,来抢她?她的钱可都是存进银行里的,密码和卡号只有赵小小知道。 “为什么要选中我?”凌一没有回头,“我这个凉菜店,开在这么普通全是租客的排排楼,你觉得能从我这里抢到多少钱?” “少废话!把屋里值钱的东西全都给我!” 凌一终于回头看他了,一个用围巾遮住脸,身高不足一米七的男人正拿着藏在袖口里的木仓指着她。 “我回来之前有那么长的时间,你把这里都翻遍,能找到的值钱东西你都应该找到了,找不到的都在银行里,你拿着存折去也没法取。” “冒着被我发现,大喊大叫引来外人的风险,也要等我回来。” “你的目标,根本不是钱,是我。”凌一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 男人咬紧牙,小声嘀咕:“被发现了,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杀了她啊,杀了她任务就算完成了,死的就是这个原来的杀人犯,你又不用死,怕什么。” 两个不同的声音出现在凌一脑海里,只有她听得见。眼前的这个男人怕不是本世界原住民,而是附身在原住民身上的任务者,和他对话的声音应该是他绑定的系统。 这种搭配,凌一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她被淘汰有好些年了,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再没见过别的任务者,原来冲她来了。 修复局忍不住了,终于出手了。为什么杀她,因为现在杀女主让任务者替代她没那么容易,女主在管理还算严格的学校里,周围都是同学老师,无处下手。 凌一防住了赵小小被杀,保证了几天来自己和夏风的安全,却没想到还是出了差错。 她头一歪,死死盯着任务者:“杀我可以理解,我让赵小小不再可能对男人产生兴趣,为什么要害死夏风?” “夏风?”任务者疑惑不已,“你们还派了别的人来杀夏风?” “没有,只是让泥石流换了个时间地点发生,差点被世界意识发现,你赶紧动手,只要女主没了妈妈的教导,深受恩师殒命的打击,肯定会变得脆弱无比,男主这时候再出场让她依赖就好。” 凌一沉默,任务者和他身上的系统没有检测到凌一的存在,还在脑海里进行旁若无人的交流,殊不知,凌一也曾是系统,能检测到距离很近的信号波动,把任务者和系统的话全都听清楚。 杀她是为了防止女主在她的教导下走上“歪路”,害死夏风是为了让女主深受打击,让男主趁虚而入。 “少废话,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快把钱交出来!”眼前的任务者还没有发现凌一不是原身,不接她的话,只一个劲地叫嚣着让凌一给钱。 狂怒的喊声后,是“砰砰砰”的几声木仓响。 然而凌一倒下还不足片刻,排排楼楼下就停了两辆警车。凌一进门时就拨通了报警电话,身上的电话随着凌一的倒下,摔在地上,上面显示着正在通话中的页面。 任务者迅速抽离,原身杀人犯还来不及适应回到自己的身体,就被破门而入的警察按倒在地。 凌一倒在血泊中,目光紧紧锁定被按在地上的杀人犯。她不会死的,她怎么会死呢,只要芯片不受损,她就一直活着。 可是,凌一会活着,夏风呢? 凌一不踏进房门,她也能活,但是这个杀人犯很有可能逃之夭夭,任务者不死或者不被抓,还会有威胁到赵小小的机会。 更关键的是,凌一必须死。 因为,只有当凌一和夏风相隔不久死去,她才能救夏风,以系统的身份。 小世界的人在本世界死去就会真的死去,但无数的任务者,原本也都是各自小世界的原住民,她们之中的幸运者,会被选中成为任务者,在万千世界做任务,即使死亡也只是在小世界里死亡,在主系统世界依旧有存活的希望。 “恭喜宿主夏风,成功绑定01号系统,本系统很高兴为您服务。” 第65章 尘落 凌一的后事是三姐和凌家人料理的,她的死讯最先是排排楼的邻居知道,然后刘大姐告诉警察凌一家的几个亲戚,其中三姐远在G省,女儿赵小小临近高考,凌家人这边想了想,还是没让赵小小知道,打算等她安心高考完再通知她。 高考完也不过是几天后,新闻媒体都已经把茶水镇发生的凶杀案和泥石流报道出来了。赵小小是在学校的报纸上看见茶水镇的情况,她当时还很担心,觉得自己好几天没给家里打电话,应该要多叮嘱她妈妈几句。 就在赵小小考完打算回寝室打电话的时候,班主任找上了她。 三姐得知凌一死讯比赵小小更早,即便远在G省,也立刻买了机票到梦城,然后再转公共汽车回茶水镇。 赵小小考完试立刻回家,却只能看见三姐和家里被清扫过后的样子,血迹已经被打扫干净,但并不意味着赵小小就会忘记这里发生过什么。 三姐忙着安慰赵小小,而凌家和赵家忙着分凌一的遗产呢。 子女、配偶、父母都是第一顺位继承人,按理来说,赵小小、赵轩耀和凌家爸妈都能够分凌一的遗产,在没有遗嘱的情况下,她们四个可以平分。 赵家当然是帮赵轩耀争,想着能多拿点钱是一点。 三姐是一分都不肯让,但是赵小小让了,她只想赶紧给妈妈料理后事,不想让妈妈死后不得安宁。三姐找来律师,遗产最后就各家都分了点。 别看凌一母女好像蜗居在一个小镇上,没多少钱,但有心人都知道,干餐饮能干得好,都能挣不少钱,更别说凌一手上同时有三份收入,凉菜店、夜宵摊还有裁缝铺,一个人当三个人使用,平常除了赵小小零用和全家人吃穿住行的开销,凌一自己基本没有别的花销,能省则省,凌一的存折里,竟然有十万块。 遗产并不是完全平分的,三姐找来的律师很厉害,鉴于赵小小只有凌一一个监护人,以后还需要生活费,赵家伟要是不给抚养费,她就没法活,于是赵小小分到了一半,也就是五万块,剩下的五万块赵家和凌家分了。 本来赵小小如果还小,还需要另外找监护人,但她七月份满十八,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她既不想跟爸爸,也不想跟外公外婆。 虽然两家都惦记她手里那五万块钱,但赵小小谁也不跟,最后还是三姐劝她和自己去G省生活,以后三姐的家就是她的家。 赵小小最后当然跟了三姐,但也只有逢年过节会回三姐G省的家,G省的大学并不是她的首选。 凌一租的房子因为发生了血案,没人敢租,房东就想着便宜出手。三姐花钱把这个房子买下来了,以防赵小小想妈妈了,可以回来看看。虽然这房子出手也就十万不到,但也堵住了不少人以为三姐想套赵小小手里五万块的嘴,人家三姐随便出手就买房,还会贪赵小小那几万块? 赵小小的高考成绩学校提前比她还早知道,已经拉起了横幅,开始吹嘘。 果不其然,赵小小不仅是全市第一,还是Y省今年的理科状元。好多新闻媒体赶来采访她,结果从当地人口中得知赵小小的母亲死于不久前的抢劫杀人案,于是揪着这一点,开始大肆报道。 赵小小的出身、家境、母亲离婚等等过往,都被媒体扒出来,她本人则是一个采访都不接,拿着凌一给她留下的遗产以及学校和当地政府分别奖励的几万块钱,跟着三姐去了G省生活。 也因为赵小小搬去和三姐生活,她没有选择去首都的A大,而是选择了离G省更近的M省C大,综合排名虽然次于A大,但是她想学的C大医学专业却是全国第一。 赵小小完全偏离了剧情线,压根没去A大,直接错过和男主的重逢。两人天各一方,一南一北,这辈子不出意外的话,没有相遇的可能。 修复局卑鄙的手段却没能扭转劣势,赵小小依旧没有照原剧情走,甚至还因为过度插手影响小世界发展,被世界意识发现,任务者被罚了一个月工资。 在报纸通篇报道杀人案和理科状元的报道中,只有很小的一个板块,提到了某偏远小镇发生的泥石流,有位不幸遇难牺牲的乡村教师。 因为杀人案和理科状元的热度盖过了泥石流,所以夏风的父母没有像赵小小那样被媒体围追堵截,二老收到警察通知的时候,差点两眼一翻直接气晕过去。 后来是夏风的哥哥开车带着二老来茶水镇,一起把夏风的遗体领回去。 从那以后,夏家和赵小小三姐也没有任何联系,她们之间的联系本就是夏风和凌一,这两人一走,两家本来不算亲密的关系更是冷淡。 但是夏风的父母,还是在收拾女儿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一封信。 她们拆开看了之后,泣不成声,没有气得将其烧掉,而是将这封信寄给了赵小小。 信是夏风在分别之后的一年里写的,是一封她没敢寄出去的信,信里的内容是她想对凌一说的一些话,一些她看清自己内心,但不敢接受的话。 赵小小收藏了这封信,把信和凌一的遗物放在同一个箱子里,然后一起封存。 真正记念着逝者的人随着时间慢慢抚平她们的伤口,但仍旧会留下疤痕。 而那些拿了遗产的人,却不见得就会快乐。 赵轩耀不像赵小小成年了能保管妈妈给自己留下的遗产,赵家替他争到几万块钱,也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钱。 张红以赵轩耀后妈的身份把分到的两万块钱拿到手,转头和牌友打牌就输得一干二净。 赵家伟得知,气得痛骂张红乱花钱,张红和赵家伟对骂,说她们一家吃她的住她的,连工作都依靠她家,竟然还有胆子骂她。 张红直接威胁赵家伟,要是再敢惹她不高兴,她去找她姑姑,让她姑姑开了赵家伟和他爸,让她们一家子喝西北风去。 赵家伟强压怒气,好言相劝,转头到了晚上又去找别的相好。 他那个相好其实认识好几年了,只不过张红一直不知道,每次赵家伟说在厂里上夜班,其实就是去相好那儿玩。 不过这几年磷肥厂走下坡路,好像因为排污的问题被罚了,似乎还要整顿停业,他正在谋别的出路,对张红也越来越不耐烦,来相好这儿越来越频繁。 赵家伟的相好也是有老公的,老公这几年在外面挣了大钱回来,她也有些看不上赵家伟了,不让赵家伟在她那儿过夜,两人一番缠绵后,喝点酒就让赵家伟滚回家去。 赵家伟醉醺醺地一摔门,从相好家出来。这个相好不在镇上,而在离镇子比较近的一个村里,故他还特意买了辆摩托车,每天骑着摩托车来回。 今天喝多了酒,骑车时踩油门都踩不着,连蹬好几下,给他越整越烦躁,再加上喝了酒,整个人晕头转向,骑着摩托车,方向盘没把稳,速度太快,在回镇上的一段弯路上,拐不过来就撞进路边的排水沟了。 结果由于他是半夜摔进排水沟的,直到第二天才有人发现排水沟有人,往里一看,人都凉透了。 赵家伟的死无疑对张红是个相当大的打击,她忍受赵家人这么多年,不就是图赵家伟这个不爱洗澡会哄人的人嘛。这下赵家伟一死,张红就受不了赵家人了,立刻赶她们走。 赵家只剩下三口人,一个初中都没毕业,读到初二就读不走,也不想学手艺或技术的赵家伟,一个老眼昏花的赵大爷,还有瘫痪在床的赵大娘。 三个人肯定是拗不过张红的,张红的娘家人一直没说把房子送给她们,只是默许了她们住,现在张红要赶人,张家人立刻回来帮忙。 张红觉得自己对赵家人是仁至义尽了,给她们白住那么多年好房子,还给重修了大山村的老房子,她没找赵家人要修房子的钱都算好了。 张红的女儿自然是跟她,不然这一家人也养不起,好歹落下个女儿。 赵大爷苦苦哀求张红把赵轩耀收下,毕竟她也给赵轩耀当了那么多年后妈,难道没有一点感情吗? 张红气笑了,他以为自己想当后妈吗?这个赵轩耀跟他那个状元姐姐完全就是两个极端,但凡当初跟赵家伟的是赵小小,她这么多年就不会生那么多气。 赵轩耀是吃她的住她的,还咒她死,当面和她吵架。但凡赵家伟压不住赵轩耀,赵轩耀就要冲上来打她了。 而且读书吊车尾不说,还经常偷同学的钱、偷班费,跑去上网。镇上就只开了一家网吧,老师和家长去那儿一瞧,准能抓着赵轩耀。 偷钱就算了,看在他年纪小,派出所也只是对他批评教育。结果呢,他去年没读书,竟然还跑去学校附近拦截一些小学生,抢小学生的零花钱。 人家家长闹上门,赵家伟当着人的面暴揍赵轩耀,一点用没有,还是张红给赔了钱了事。张红觉得,自己拿走赵轩耀他妈给留下的两万块,简直就是她应得的。 后来赵家人只能灰溜溜滚回大山村,这家人搬出大山村的时候多风光,人家都说她们家是攀上高枝了,结果现在又摔回地狱。 老家的房子虽然早就修好了,但因为没人住,房子没有人气,铺满灰和杂草,有两层楼,但是一点装修没搞,地板和墙壁都还是水泥的。 赵大爷只能捡起家里的锄头,重新开始种地,不仅如此,他也不是个蠢人,还跑去村委会那儿申请低保补贴。 老东西一辈子有人伺候,年轻时有老娘,长大了有新娘,儿子长大了又有媳妇,他下地干活的本事有,装聋作哑隐身的本事也不弱。 现在家里唯一的女人就是他老伴,但是常年瘫痪在床,他是一点都不想管,现在那点低保补贴够他一个人用就不错了,哪儿还有钱给老伴买药吃。赵大爷一点不管这补贴有一部分就是借着赵大娘瘫痪的理由才申请到的,他只管自己吃喝。 结果大年三十的时候,赵大娘在床上都发臭了,邻居投诉到村里去,村干部带人来查看,才发现赵大娘已经饿死不知道多少天。不是病死不是老死,是活生生被隐形人赵大爷给饿死了。 但是这种事报了警也没啥用,赵大娘没有啥人在意,没人给她伸冤,她唯一的亲属就是赵大爷,赵大爷还能在她抢救的时候签署家属同意书,被赵大爷饿死,也没人为她讨回公道。 而她最疼爱的孙子赵轩耀,则因为没钱上网发愁不已。春节期间什么都涨价,连网吧都涨价,从一块五一个小时涨到了两块五。 赵轩耀没班上,才十五岁,也没有给人当学徒,天天就和他爷爷一起吃补贴,过年了赵大爷想吃顿好的,割了肉,没钱给赵轩耀上网。 赵轩耀找他要钱,他不给,赵轩耀就急了,他说自己妈妈死了之后,明明给他分到了两万块,那两万块钱呢? 赵大爷自然说是张红拿去了,张红和赵家伟因为这两万块钱吵架的时候,赵轩耀在外面上网不知情。 赵大爷自己给自己买了根猪蹄来炖汤,还打了一小瓶酒,正想滋味一下。结果赵轩耀打扰了他的兴致,今天非要要到十块钱给他通宵。 两爷孙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吵得不可开交,赵轩耀气得冲进厨房拿了把菜刀出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赵大爷就在除夕夜里倒在血泊中,亲眼看着自己鲜血四溢,连求救都喊不出声。 赵轩耀翻箱倒柜找出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以及赵大爷攒下的几百块钱,然后趁着夜色跑路了。 不过他毕竟年少没有逃窜经验,没多久在另一个镇上通宵上网时,碰见警察查xidu人员,结果搜到他这个逃犯,当场给逮捕了。 三姐从凌家人口中得知赵家的事,唏嘘的同时暗道死得好,赵家人对赵小小有多不好,后来她都听凌一和赵小小说过,但是怕赵轩耀这种情况也坐不了几年牢,于是她打算最好一辈子都别让赵小小回茶水镇。而凌家人也从来没来过三姐住的G省,只要不回去,赵轩耀跟赵小小,这辈子都没有交集。 赵小小除了回去改姓,就再也没回去过。从那以后,赵小小改名为凌小小,跟着三姐一起生活。 第66章 顾家 凌一作为系统,绑定了夏风的灵魂,才救下夏风,让她不至于在编号073世界消散。 但是,凌一是已经淘汰的系统,她和夏风一起做任务的数据不能录入修复局的终端数据里,否则有被发现的可能。 所以,凌一绑定夏风后,告诉夏风:“宿主你很幸运,在死后得以和我绑定,只要你帮我完成各个小世界的任务,我可以许你一个愿望。” 这是最早期的系统绑定任务者时的说辞,到了后来,系统更新迭代,哄骗任务者绑定的说辞也越来越花里胡哨,但是凌一还是老样子,她没有升级,原因是她的系统太老旧了,能勉强用就不错了,再升级怕给卡死了。 作为系统的凌一声音是毫无感情的女机械音,和073号世界里依靠原身声带发出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但不知道为什么,夏风在死后听见这个机械音,却觉得异常安心,就好像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 她已经死了,死在了那场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的泥石流中,当凌一说可以实现她一个愿望时,夏风像是抓住了洪流中的一根浮木一样,不假思索地同意了绑定。 她想回去,她还年轻,她有好多想做的事没做完,她有很多在乎的人没有见到最后一面,她的事业,她的亲人,她的朋友,还有她的心上人,未曾说出口的爱恋,她不想就这么死掉。 所以,夏风的愿望是,在073号世界复活,或者是重活一遍。 说实话,凌一如果不连接修复局的数据,不依靠修复局和世界意识的关系与权力,她是做不到许诺夏风在073号世界复活的。但是目前,为了让夏风的灵魂不消散,她只能说:“我尽量。” 因为,夏风除了绑定凌一,别无选择。 听到冰冷的系统这么回答,夏风苦笑一声:“好,希望我能完成任务,你也能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因为……” “我还有很多在乎的人,还有一个很想见,不想让她失望的人,我想告诉她,我喜欢她。” 凌一沉默了,夏风比她更先死,并不知道,同一天晚上,她也死了。就算夏风复活回到073号世界,大概率也见不到凌一。 凌一第一次感觉到真相的重量,压得她不敢提及自己是谁,也不敢告诉夏风回到073世界也见不到她。 夏风倒是挺乐观的,她觉得自己死了之后还有人和她说话,简直太神奇了,即便现在的她没有实体,连自己的身体都感知不到,她就是一个纯粹的意识体,但她想自己能以这种形态存在,已经是万幸了。 “那任务是什么,你说吧。”夏风迫不及待地想完成任务,想要快点回去见到她在乎的人。 凌一和夏风的数据不能录入修复局,所以夏风压根没有什么任务可做,但是凌一有任务,所以她把自己对夏风的期望,当作给夏风的任务,好让夏风有个目标。 “很简单,清醒着,活下去,支线任务则是帮助女主觉醒。” “女主是谁?”夏风愣了一下,什么女主,演电视呢? “你遇见她的时候,自会知道。” 说完,凌一就和夏风一起进入了下一个世界。 凌一担心修复局查出她和夏风的存在,所以对夏风的记忆进行了封存,此前她也告知了夏风,所以才会有“活下去”的任务,这个任务不会以肉眼可见、耳朵可听到的具象化形象出现,它更像是一个钢印,藏在夏风的脑海里,让她在从小到大的生活里,比别人更渴望活下去。 也为了让夏风的性格更符合她附身在小世界的原身性格,所以凌一让夏风胎穿,从生下来那一刻起就已经和小世界融为一体。 而她自己,则需要保证夏风在她出现前不会出现差错,她只能尽量扮演自己在小世界里的人物,一旦她被发现,至少能保证夏风还有一世可以活。 夏风比凌一更早投入世界,凌一在投入世界时,意识不受控制地进入了一具躯壳,并非她自己选择的,而是当时情况下,最容易被占领的一具躯壳。 当她睁眼的时候,她人正站在一处大宅子门外,眼前的黄包车夫低着头问她:“小姐?小姐?到了你说的顾家大院了,车费一角五分。” 凌一从容地打开一个小荷包,找出两角纸币,递给车夫,淡淡地说:“不用找零。” 车夫高兴点头:“哎哎哎,谢谢小姐。” 车夫拉车离开的声音在背后,凌一转身面对顾家大院。两米多高的青砖中间,是暗红色的大门,门里门外都是一片灰蒙蒙,这在十二月的浣喜市不算奇怪。十二月的浣喜市早已入冬,风吹得凌一的大衣裙摆不停飘,戴着的围巾也老是被吹到身前来。 这是063世界的男主所在的大院,顾家大院,顾总是作者们偏爱的姓氏,上一个世界男主叫顾景柯,这个世界男主叫顾连笙。 顾连笙今年27岁,是顾家的嫡长子,顾家是浣喜市本地有名的商贾之家,从古到今,她们就是本地的富贵人家,传承了几百年。 凌一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苏灵伊,是和顾家关系很好的一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父亲常和洋人做生意,原身是这时代为数不多的女大学生。 不过因为原身的老家发生战、乱,原身父亲担心她不安全,联系上顾家老爷,给了原身一点钱,送她来这边避难。 说是避难,其实原身所在的苏家在老家已经是大势已去,原身父亲也将死在那里。 也正因如此,原身才孤身一人来到顾家避难。顾家收留了她,她在后来爱上了男主。 可惜就可惜在,原身爱上了男主,但原身不是女主。 原身现在父亲还没死,她还依旧天真,苏家和顾家是世交,她小时候也曾来过顾家,从小就对男主顾连笙情根深种,更是觉得自己以后肯定会嫁给顾连笙,谁曾想,她在读书的那几年,顾连笙就被家里安排了婚事,但是还没来得及回来完婚,顾连笙在南邻城外遭遇土匪,被土匪追击到深山里,下落不明。 凌一出现的这个时间,便是顾家大婚后的第六个月,公历十二月份。 凌一在大门口站着,往里看见一个杂役。 杂役扫地呢,抬头看见个清秀的女学生站着,愣了一下,朝凌一喊道:“你找谁?” 凌一淡淡地说:“我是前些日子来过信的苏长临之女,苏灵伊,你们老爷知道我的。” 杂役挠挠头:“哦对对对,老爷之前说过,过几天有个姓苏的小姐要来做客,就是你吧,来来来,苏小姐里面请。” 杂役嘴上说着“请”,但却没有放下扫帚来替凌一提箱子,凌一脚边还有两个死沉的藤编行李箱。 杂役领着凌一进门,带她去大堂坐着,他去通报老爷。 临走前,凌一听力灵敏,听见杂役小声嘀咕:“老爷不是说过几天来的是个有钱人家的千金嘛,怎么有钱人家大小姐自己提箱子来的?” 不同于上个世界,凌一可以不装不演,上个世界修复局惨遭滑铁卢,想必这个世界会盯紧世界里每一个不符合人设的人物,这也是凌一要把夏风记忆封存的原因,不然怕夏风演技不到位,被修复局抓到。 顾家老爷从书房赶来,看见凌一,眼前一喜:“你是灵伊?哎呀呀,你都长这么大了?好一个亭亭玉立似水柔情的姑娘,你爸爸近来可好,他前些日子写的信里说他不日就来,怎的就你一个人来了?” 原身的母亲早逝,父亲没有续弦也没有什么姨太太,所以苏家就只有苏灵伊这一个独女,顾家老爷自是知道苏灵伊的。 凌一嘴角上扬刚好的角度,笑容标准且完美:“顾叔叔,我爸他因为生意上的事,说要等到明年三月才会来,怕我一个人在元北待不习惯,就让我先来浣喜了。” 顾老爷了然,点点头:“倒也是,你们家也没个兄弟姊妹陪你,家里就只有佣人些,着实没人说话。你先来也好,我家连梦比你小两岁,你俩应该合得来,这样吧,我安排你去西院住,就在连梦的屋旁边,如何?” 凌一笑着说:“那太麻烦顾叔叔了,我住哪儿都行,连梦妹妹我也好久没见她了,不知道她现在是在读书还是?” “噢她呀,跟她弟弟一起在启礼大学读书呢,你是今年大学毕业的吧,和她们更有共同话题了。来来来,我这就让人带你去西院看看。” 说着,顾老爷朝门口喊了声:“福贵!带苏小姐去西院歇息,安排在小姐旁边的房间。” 扭头,顾老爷又面色和善地朝凌一点头微笑:“西院的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把箱子提过去就能住。” 凌一自然又是一顿感谢,这个顾老爷还算和气,他也一向和气,至少,待外人和气。 凌一跟着福贵,把行李箱给福贵,她两手空空往西院走。 顾家大院大归大,曲折蜿蜒如同迷宫,但到了冬天,仍免不了给人萧瑟的感觉,门外是灰砖,门内又有不少长满青苔的砖缝,需要人定时清理。 顾家大院分前院、西院、东院、后院,前院是会客、待客的地方,西院是顾家女眷住的,东院是顾家男丁住的,后院则是一些杂役和婢女住的。厨房也在后院,饭厅就在后院和前院相连的地方。 西院很大,七歪八扭过了几个回廊才到,凌一一边走一边记路,仅仅走了一遍,她就全记住了。 西院进去是两排房子,左边是顾老爷的原配夫人和姨太太们住的,右边是顾家女儿和儿媳住的。 没错,顾连笙下落不明,就是为了赶回来成婚。而和他结婚的女人现在依旧住在顾家,*是顾家过了门的大少奶奶。 只不过因为顾连笙没回得来,此人不宜在东院和小叔子住,所以一个人独守空房住在西院,和小姑子以及各位夫人姨太太住。 福贵一边领着凌一进西院,一边和她讲哪个房间住着谁,要她莫要冲撞了长辈。 凌一始终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维持着原身爱笑、和善的人设。 直到,她的目光随着福贵的介绍,落在西院靠右最里面的房间上。 那是福贵口中的大少奶奶住的房间,说是大少奶奶自从加入顾家起,就没怎么笑过,也不爱和人来往,西院的大家都不喜欢她。 顾家大少奶奶名叫秋池,出自隔壁市的一户书香门第,家里往上数好几代都是当官的,只可惜如今的政府已经换人了,这位大少奶奶的家族也逐渐没落了。 凌一在乎的不是这位大少奶奶的出身,她在乎的是那具身体里藏着的灵魂。 凌一紧盯着秋池的房门,但房门紧闭,在西院里的人都出来迎接凌一时,秋池的房门纹丝不动。 顾连梦和原身小时候认识,而且只小两岁,长得那叫一个娇俏可爱,一副新派学生打扮,看上去和原身穿衣风格差不多。 “灵伊姐姐!”顾连梦见面就惊呼出声,“你可算来了,我听我爹说你要来,可高兴了,你不知道,以前你送我的那些洋娃娃,我都还留着呢。” “哎,愣着干嘛,帮我灵伊姐姐把行李放进房间,灵伊姐姐你先别回去,先陪我说会儿话嘛。”顾连梦撒完娇,又使唤她屋里的婢女做事。 就这样,凌一带着笑,扮演着一个温柔小姐,听顾连梦说了两个多小时的闲话。 直到晚饭时,凌一才第一次见到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关在房间里不出来的秋池。 比起凌一和顾连梦的新派打扮,毛大衣、围巾、手套,秋池更像西院里的姨太太,穿着旧时代的氅衣。明明认真算起来,秋池才二十岁,比凌一还小三岁呢。 秋池不爱笑,这是所有人对她的印象,即便坐在一起吃饭,她脸上也是没有多余表情的,能被看上嫁到顾家来,她的长相是很符合当下对美人的定义,只是一张脸了无生气,看了只让人觉得是一朵快要枯萎的花。 若说顾连梦是如春日里娇艳盛开的雏菊,那秋池便是枝头最高的一朵寒梅,她永远在望向别处,眼里没有其他人。 秋池若有似无地耷拉着眼眸,饭菜吃上个两三口就饱了。当发觉有人偷看自己时,秋池敏感地朝凌一看过来,清亮深邃的眸子,在此时才稍微有了一丝生气。 凌一在秋池发现她之前就挪开了视线,继续和顾连梦说话,时不时回应长辈们的问话。 秋池瞥了她一眼,又恢复之前的状态,旁若无人地独自享用晚餐。 第67章 礼物 殊不知,秋池仅仅瞥了凌一一眼,心里便落下了对这位新时代女学生的第一印象。 清秀靓丽,眉眼温柔,笑容暖人,和谁说话嘴角都噙着笑,像是天生微笑唇一般,和煦得让人……厌烦。 仅这一眼,秋池便给凌一盖了戳——又一个顾连梦。 其实不然,凌一不是第二个顾连梦,顾连梦古灵精怪,奇思妙想有很多,一看就知道在家受尽宠爱。她是大太太唯一的女儿,也是顾老爷第一个女儿,受尽宠爱,更是男主顾连笙唯一的同胞妹妹,在顾家的地位自然高。 新时代的学生们宣扬着新思想,可像顾家大院这样从古传到现在的大家族,并不认可学生们的新思想。只不过所谓的妾变成了更好听的名词,姨太。 顾老爷别看已经六十了,但西院左边那一排房子,除了大太太,还有二姨太、三姨太……一直到五姨太。年纪最小的五姨太,和顾连梦一般大。 东院住着的男丁们也多,除了下落不明的男主顾连笙年纪最长,还有二少爷、三少爷、四少爷。 其中只有顾连笙是嫡出,另外三位少爷都是庶出。二少爷顾连星21岁,剩下的两位少爷更是还没成年,顾家着重培养的就是男主顾连笙。 二少爷顾连星就是剧情里的男配,占比戏份非常多。他从喝花酒也就是pc的纨绔子弟,变成以后对女主情根深种、洗心革面的回头浪子。 小说里的顾连星是个逛遍全浣喜市窑子、酒楼依旧是童子之身的纨绔,这样的设定是否合理凌一不知道,但她知道,在初见顾连星时,他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令凌一感觉自己像一块砧板上的肉在被屠夫打量。 很多剧情里的男配和女配只分两种,一种是绝对的坏人,恨主角的、嫉妒主角的,比如秋池,又比如苏灵伊;一种是与主角没有利益冲突的好人,要么爱主角,像顾连星;要么像顾连梦,未来会成为主角的好闺蜜好姐妹,最大的特点就是不会和女主抢男主、男配的喜欢,并且会配一个不如男主的男性角色。 秋池和凌一的原身苏灵伊未来一个会喜欢上自己的小叔子顾连星,一个会喜欢男主顾连笙,她们就像是两个对照组,对比衬托出女主与其他女人不一样的单纯和善良。 秋池未来会爱上小叔子顾连星,但是她落后、封建,像散发着腐烂味道的老僵尸,惹得顾连星厌恶,和她一比,女主接受过先进思想的教育,是新时代的女性,散发的人格魅力对顾连星有着致命吸引力。 苏灵伊则从小时候就对男主顾连笙情根深种,幻想着自己以后要嫁给“笙哥哥”,明明在遇见男女主之前,她那么优雅大方,偏偏因为嫉妒女主,开始变得阴狠狡诈,为达目的不择一切手段,而她的狠厉不是为了自己的抱负和野心,而是为了夺得男主的芳心。 这两人的下场都相当惨,秋池对小叔子的爱恋最终被女主揭穿,顾连星是顾家二少爷,当然没事,而即便从嫁进门来就独守空房的秋池,也不会被允许爱上除冷漠丈夫以外的任何人,不然就是**,就是红杏出墙,最后在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被投井“自”杀。 苏灵伊也不好过,她各种陷害、伤害女主的手段都用尽了,却每次都会被女主侥幸逃过一劫。她做的坏事败露后,正好当时她的父亲也出事死去,苏家破产,没人能为她撑腰。 顾家没有把苏灵伊移送警局,因为很多坏事证据不足,担心把她送去警局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于是男主让管家把她私自“处理”了。管家把苏灵伊给卖了,卖给人牙子,人牙子又把苏灵伊卖去花楼,苏灵伊后来就疯了。 凌一的到来,当然不会走苏灵伊的老路,但是秋池呢? 她还会爱上那个纨绔小叔子吗? 住在西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秋池,凌一不常碰见她,反倒是顾连星,凌一常被顾连梦拉着出去玩,顾连星是个爱玩的,浣喜市哪里好玩,他都知道,顾连梦就会去找自己的二哥,顾连星和顾连梦同岁,但是比顾连梦早一个月出生,也算哥哥。 顾连梦最喜欢的就是大哥二哥,大哥温柔宠妹妹,二哥虽然纨绔,却对妹妹同样不错,两人年近相仿,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 顾连星很乐意带着妹妹和凌一出去玩,他自己平常出去玩会被他爹骂他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但要是带着妹妹和苏家女儿出去玩,他爹就不会说他不对了。 跟着顾连星,凌一玩遍了浣喜市,了解了一些时事。她无法改变大时代的洪流,但希望能改变苏家家破人亡的结局,不然她以后都没有依靠。 凌一每隔半个月会给原身父亲写一封信去,会把一些她打听到的时事变化,装作不经意听到的消息,告诉原身父亲,至于听不听,就看原身父亲笨不笨了。 按理来说,凌一每天干的事很简单,就是以游玩的方式,打听各式各样的消息,但在这之中,凌一还会打听别的消息。 比如,为什么秋池总是独来独往。 有家里的杂役和丫鬟说,刚迎秋池进门的时候,顾家的阵仗还挺大的,也相当看好秋池这位大少奶奶,毕竟她出身书香门第,祖上还当过官。 问题就出在她嫁进来的当天,男主就在回来的路上被土匪埋伏,生死不明。便有人说,她是扫把星,是克夫命,就是因为她进了门,大少爷才死的。 很多人都认为男主死了,但是顾老爷和大太太迟迟不让办丧,一直在托人去找男主的尸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才行。 但下人们都在传大少爷已经死了,毕竟,追杀他的那群土匪可是南邻市山区一带最凶猛的龙马帮,当地的官兵都拿龙马帮无可奈何。 渐渐地,传秋池扫把星、克夫命的人越来越多,下人们欺负她无人撑腰,老爷太太们看她心烦,顾连梦更是厌恶秋池至极,她心目中的大嫂才不是秋池这种封建残余的老僵尸。 秋池不受顾家上下的待见,但顾老爷也并没有把她赶出去,为了维持顾家的好名声,秋池没有犯任何错,她们怎么能把人就这么赶出去,和洛家不好交代。 对,秋池不姓秋,姓洛,洛秋池,一个和夏风名字截然不同的名字,也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性格也走向两个极端。 夏风是自由的风,她温柔自信且强大,她能给更多需要自信和光明的孩子带去希望,她会照亮别人。 可秋池就像是夏风的相反面,她没有新潮的新思想,她像前朝的大家闺秀一样深居闺阁,她脸上没有温柔自信的笑,只有在看惯顾家人脸色之后的冷漠和麻木。 不只是思想上秋池和夏风完全不同,她们的身体也不一样,夏风俊俏挺拔,形态非常端正,可秋池不仅束胸,还裹小脚,她不爱出门的另一原因,恐怕也和她畸形的小脚有关。 凌一不能决定她和夏风投身小世界的身份,她们都只是世界里的一片落叶,想要改变什么,但也得遵守世界的规矩。 没有感情的系统,在这时候体会到了什么叫愧疚。愧疚像一根头发,卡在凌一的衣服里,不能伤她分毫,却总是刺挠着她,令她夜不能寐。 于是,在每次同顾连梦出去玩,实则打听消息后,凌一总会顺路买一些小东西。 有时候是竹蜻蜓一类的小玩具,有时候是一本书,有时候是首饰。 来到顾家时,凌一照着原身做过的事,给院里的各位太太还有顾老爷、小姐少爷们都送了点见面礼,苏家有钱,财大气粗,凌一身上钱也不少,更别说她还能去银行取钱,她账户上的钱可不少。 院里得了凌一好处的人都喜欢她,毕竟她既不是老爷的几姨太,也不可能是其他谁的敌人,还是老爷故人的独女,凌一对院子里的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一个没有威胁的人,她的善良和交好,只会让大家觉得伸手不打笑脸人,给她好脸色。 可只有秋池,不给凌一好脸色。 全院不止太太老爷小姐少爷,就连一些给凌一洗过衣裳、端过茶水的下人都受过她的恩惠,喜欢她得紧,唯有秋池,对凌一没有好印象。 凌一送来的小礼物,托人送去秋池的屋里,却听说她转手就赏给了下人。 不管凌一送什么,她一件都没收。 明明两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怎么秋池就这么讨厌凌一呢? 凌一听说她的礼物都被秋池转送给别人,她还没有生气,倒有人比她更气。 顾连梦跑来凌一屋里,气得一拍桌子:“那个老古董竟然把你送的东西全扔给了下人,给脸不要脸是吧,真是气死我了!” 凌一淡定地说:“不碍事,送与别人的东西,怎么处置是别人的事,转赠出去也是她的自由。” 凌一不知道,自己的这番作态,倒是和原剧情里原身的虚伪一模一样。 果然,凌一这么一说,顾连梦反倒更觉得凌一受了委屈,要去找秋池理论,得亏凌一拉住她,然后为了转移她注意力,叫她出去逛书店,她才作罢。 这事好似就算过去了,但凌一心里却有个疙瘩,为什么她送给秋池的东西,秋池要送给下人,是不是她送错了东西,刚好挑到了秋池不喜欢的东西? 凌一想过她送的东西不合秋池心意,却从没想到,有可能是她本人不合秋池心意。 第68章 爱好 凌一百思不得其解,但她是个好孩子,知道不懂就问,于是,在某个下雨的清晨,敲响了秋池的房门。 “叩叩叩。”木雕的门看上去不怎么结实,敲出来的声音却很动听。 “谁?”秋池的声音一如她的名字,像深秋的池水,不那么刺骨,但也会让人觉得凉意袭来。 “是我,灵伊。”凌一的声音不同于上个世界那么清冷,反倒多了一丝娇柔,是原身的声音。 秋池的房间总是门窗紧闭,但在雨天,却会反常地打开窗。木窗被一根杆儿支撑着,雨水飘打在窗上,又顺着窗檐落下。 凌一说完后,里面没有声音再传出来,但她也是个死脑筋,里面的人只要不赶她走,她就一直站着等回应。 终于,门吱呀一声开了。 秋池披着一条丝巾,身上穿着朴素的白色旗袍,并非那种改良后的旗袍,而是一种稍宽松,穿着舒服的旗袍。 这时候流行新式衣服,大院里负责管理全家人吃穿用度的大太太也给大家换了新衣,毕竟都第二年春了。 凌一来到顾家大院,度过了她在别家的第一个春节,期间原身父亲给她寄过一封信,信上说,原定的三月来浣喜,怕是得再往后推三个月。 凌一一点不惊讶,原身父亲就是在一拖再拖之中葬身元北的。 凌一第一次见到秋池穿新式衣服,以前秋池穿得都很像以前朝代的女人,今天竟然穿得这么新潮,和这个时代很相配。 但其实不过是秋池的衣服被下人洗坏了,她不得已去找了大太太,大太太给她甩了脸色,说了她几句,但还是给她了两套衣裳。 书香门第的大小姐,如今连要两套衣裳都要看人脸色。秋池其实是识字的,她初初在顾家受气时,也曾写过信给家里,后来顾老爷回来,骂了那些给她脸色的下人几句,然后就没下文了。 嫁到顾家来,她就是顾家人了,顾老爷看在她娘家的份上,训斥了下人就算了事,其实也是变相地看轻她。 但那一次之后,秋池知道了,她向娘家求助是没用的,如果有用,她家又怎么舍得她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呢? 秋池明白,任何人都靠不住,顾家也好,洛家也好,都不过是拿她当货物罢了。 看着眼前的年轻女人,秋池从她身上看出了和顾连梦一样,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朝气,这令她心烦,语气也有些冷淡:“有事?” 凌一丝毫不在意秋池的语气,她微微一笑,望着秋池:“我前些日子送给你的东西,你都不喜欢吗?那你喜欢什么,我想送你。” 秋池愣了一下,手还抓着门框,微微皱眉:“你什么时候送过我东西,我可没收过任何东西,想诬赖我?我没惹你吧?” 凌一也愣了,啊?不是秋池不要,转送给下人了吗,但听秋池这话,更像是她压根没收到过任何礼物。 但很明显,秋池并不在乎什么礼不礼物,她说清楚自己根本没收到过任何人的礼物,便着急地说:“没事了吧,没事请回吧,苏小姐。” 凌一趁她要关门,赶忙说了句:“那没事,我亲自来送给你,还有……” “不用叫我苏小姐,”凌一脸上带着笑容,眼睛笑成月牙弯,“我希望你叫我灵伊,显得亲切。” 秋池扭过身子,斜睨着凌一,一手把着门,一手拉着滑落到肩膀的披肩,手指苍白没有血色,兴许和她常年不出门有关。 人说美人如玉,假如秋池也是玉,那一定是块幽绿的冷玉,握在手中,寒意自玉本身浸透至人手心,可扭身看着凌一的身姿和眼神,却如玉中丝丝绿色,幽深且韵味缭绕。 秋池还是关上了门,关门前回了凌一一句:“不必了,苏小姐。” 她还是没有喊凌一的名字,凌一轻叹一声,也不纠缠,转身离开。 等人走后,秋池回到屋内,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雨击打着窗户,明明是雨滴落在门外青砖上的“滴滴”声,不知怎的,看久了,竟恍惚听成了“010101”。 凌一从秋池屋外离开,转身又去了后院,跟那些喜欢她的下人们打听,秋池都把她送的东西转送给了谁。 一打听才知道,都送给了一个名叫春莲的丫鬟。 春莲是以前伺候过大少爷的丫鬟,后来男主出去做生意,家里给他娶了秋池,于是春莲开始服侍秋池。但据下人们说,春莲一直仰慕大少爷,梦想着以后能嫁给大少爷做妾,本来她就讨厌嫁给了大少爷的秋池,后来秋池“克”死了大少爷,她就更讨厌秋池了。 春莲不仅服侍秋池不上心,而且常常把院里分到秋池屋的例银、衣服、布匹什么的扣下来。 凌一差人送过去的礼物,怕也是被她给扣下了。 凌一没有着急去找春莲,她也没有告诉下人们她想干嘛,下人们也并不知道那些礼物是春莲扣下的,只以为是秋池不要的。 随后,晚饭时,凌一在饭桌上,故作天真地向秋池询问她送的礼物喜不喜欢。 秋池以为这人健忘,淡淡地回了句“没收到过礼物”。 凌一摆出震惊模样,说她明明差人送给她屋了,难不成是被偷了。 凌一用了“偷”这个词,顿时让饭桌上的顾老爷皱起眉头,她们顾家怎么能有小偷小摸之辈。 于是顾老爷给大太太使了个眼色,大太太赶紧叫来丫鬟们问话。 一个是凌一差使的丫头夏祺,夏祺一来,慌了神,但非常坚定地说自己确实把东西都送过去了,而且交到了春莲手上。 春莲赶紧说自己给过大少奶奶了,是大少奶奶不要,她才替大少奶奶放着的。 凌一撑着下巴,话是对着春莲问的,一双桃花眼却直勾勾地看着秋池:“春莲你这么说,是在说嫂子撒谎咯?” 秋池刚才亲口说没见过什么礼物,春莲这话明显就是假的。 春莲一慌,眼珠子乱转,正要狡辩,却听凌一又说:“嫂子就算是不喜欢我送的礼物,也大可客气点敷衍我说句喜欢,何至于骗我说没收到过礼物。” “反倒是你这丫鬟,莫不是贪念起,平日里私吞的东西不少,这次没料到栽沟里了?” 秋池别开眼去,不回应凌一的注视。 “我没有!不是我!”春莲赶紧喊冤。 可凌一说的没错,而且也说的是事实,其他人一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如果家里没外人,春莲不过是挨顿骂,可偏偏顾老爷是好面子的人,家里有位苏小姐,而且被私吞的东西不是家里的东西,而是苏小姐花钱买的,她要想追究到底,很有可能去报警。报警的话,传出去她们顾家丫鬟偷别人东西,这像话吗? 顾老爷重咳一声,大太太就像看懂了主人脸色一般,厉声道:“死丫鬟,敢偷拿主家的东西,王妈!王妈,把她关柴房去,把东西都找出来还给灵伊!” 凌一立刻换了副脸色,大度又有些惶恐地说:“欢姨,不用了,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还是留在顾家吧。” 大太太名叫陈欢,嫁给顾老爷也是门当户对,出自大家,一到顾家就当了主家夫人。她一发话,跟随她多年的王妈,如今已经是各院丫鬟里的妈妈级人物,立刻叫来两个下人把春莲拖到柴房去。 顾家不会把春莲怎么样,顶多就是罚她饿几顿,或者是扇几巴掌,这个年代打骂下人可以,但要直接弄死一个人,还是怕外人说闲话的,顾老爷一向看重顾家名声。 最后,大太太还是让人把凌一送的那些东西翻找出来,值钱的玩意儿都被春莲拿去卖了,剩下本书,被她拿来垫桌角了。 这样的东西也不好再送人,只不过,毕竟这是凌一送给秋池的,王妈还是让人去把秋池请来,让她看看有没有想留下的东西。 秋池本来是不想来的,但不知怎的,想到了凌一站在她门外的样子,清丽的面容,深邃的眼里总是带着笑,裹挟着春寒的雨飘落在凌一发顶,和积攒在窗檐的大颗雨滴不同,风中飘着的雨成絮状,是雨,似羽。 秋池最后还是去了趟王妈那儿,看了一圈剩下的礼物,没什么新奇的,唯独一双眼睛,盯着凌一送的一本书——《旧园新喜》,一本讲述这时代宅院生活,反映当代社会现实的书。 不过秋池并不知道书的内容,她只是纯粹对书有点兴趣。 王妈还打算把东西全扔了,结果秋池挑走了那本书。 秋池屋里的煤油灯是不够用的,她便白天无事的时候看书,晚上则借着月光,回忆起书中的东西,把文字想象成实景,想到细处,便容易代入,时而欢喜,时而愤恨。 这本书是一篇中篇小说,并不长,秋池几天便看完了,在她翻来覆去打算重看几遍的时候。突然听见自己的房门,又被敲响了。 “秋池,是我,01。” 秋池皱眉,这人在外人面前倒是规规矩矩喊她嫂子,等到只有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要么是“你你你”地喊,要么直呼她名字,真是……没规矩。 但叫嫂子也确实令凌一不喜,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喜欢,明明秋池就比她小,嫂子位同长姐,她大概是不喜欢叫比自己小的人为长姐。不过,凌一没想过,如果男主比她小,她要叫秋池弟妹的话,她大概也不喜欢。 “你又来做什么?”秋池拉开门,看着凌一。 今天没有下雨,凌一说好自己亲自送礼,她就来了,手里拿着蓝布包着的东西,一展开,是本油皮纸包裹好的书。 “我听王妈说你把那本书收下了,便想你大概喜欢书,那我便送你书可好,这本是我很喜欢的一本书,推荐给你看看。” 秋池刚想说不要,可想起她要回去翻来覆去读同一本书,又心痒痒,收下了凌一的礼物,定睛问她:“你为什么要送礼物给我,下次不用了,我们谁也不欠谁的。” 凌一摇头:“我不是想要你觉得欠了我什么,而是,我给院里的大家都送了礼物,只有你选了我喜欢的书,我便觉得,我们兴许可以成为朋友,毕竟,我们有共同的爱好。” 爱好?秋池皱眉,她只是想看看书里写的故事,这也算爱好吗? 第69章 好友 凌一送的别的礼物秋池都不要,唯独送来的书,她忍不住内心好奇,翻看了一页又一页。 到底是书香门第,秋池从小耳濡目染的,天生对文字有好感。不过,她家很传统,即便教了她识字,给她读的也不过是些《女戒》一流的书。 而凌一送她的书却和以前家人给她看的书完全不同,里面的人物有血有肉,而且语言精简,通俗易懂,简单几句话,人物的形象就跃然纸上。她以前在家时,常听父亲痛骂那些新派文人如何荒唐,把俗人口中的俗话写成书,荒唐至极。 可当她真的读到这些“俗人”写的“俗话书”时,她才知道,俗语的魅力何在。她从这些简洁易懂的文字里读到了主角的喜怒哀乐,读到了她们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不易,有旧园里的旧人哀苦,也有新喜人的热血浪漫。 但书有千般好,凌一后来送秋池的书也很好看,有几本虽然是刚翻译到国内的外国文学,译者的功力深厚,但很可惜,国内外的文化用语、叙事等等存在差异,秋池初读时有诸多不解,甚至很多外国文学里的东西,翻译只能靠直译或是英译,她并不能看懂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每次送新书过来,凌一便会问秋池是否喜欢上一本,一般来说,好看的书,秋池都会说“尚可”,若是她觉得不好看的,她便会回一句“一般”。 除此之外,秋池不会再多说什么,唯独这一次,她看不懂的一本外国文学,当凌一问起她喜不喜欢,她反问了一句:“做礼拜是什么意思?” 凌一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应该是她昨天送的那本名叫《周日要记得送你一束花》书里的内容。 凌一耐心为秋池解答了这一问题,但紧接着,秋池又有很多问题,她问沙龙是什么,她问淘金真的能从水里淘出金吗。 多问几个问题后,秋池皱紧眉头,她明明还有很多问题的,突然有几个想不起来了。 秋池赶紧去拿书,找到她折好的某页书角,心疼地抚平折痕。 凌一见状,心里有了打算。 秋池把她有疑惑,想不通、读不懂的地方都折起来了,一本书本来也不算多厚,倒生生被折痕给顶厚了。 所以,秋池要趁凌一在这儿,赶紧把这些困惑的地方都给搞懂,这样好歹还能压平一些,可惜到底还是会有痕迹。 这是秋池第一次邀请凌一进她房间,因为在外面站着说话未免太累了,何况,秋池站久了脚也很疼。 秋池的房间构造和凌一房间差不太多,进门正对就是待客用的桌椅,左转是屏风,屏风后才是秋池的床榻。 两人面对面坐下,突然有一瞬间的安静,诡异的安静。 秋池一向淡漠的脸上也难免生出一丝尴尬,平日里待人家那么冷淡,等到要帮忙的时候才请人家进来坐坐。 秋池起身:“我去给你倒杯茶。” 凌一叫住她:“我来吧,我正好学了点泡茶的手艺。” 秋池一愣:“你也学这些?” 她以为,像凌一和顾连梦这种推崇新派的女人,都该满口说着白话,视一切的传统为糟粕。 但她不知道的是,糟粕是封建的、陈旧的思想,而非古老的、传承下来的技艺。 凌一回头冲秋池眨两下眼睛:“怎么?我就不能学点高雅的东西修身养性了?” 秋池不知为何,见到凌一冲她眨眼笑那两下,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赶紧挪开视线:“随你。” 凌一爱学什么学什么,她才懒得管呢。 两人一直在屋里喝茶聊文学,直到用晚饭。 晚饭时,顾连梦就回来了,听家里下人说苏小姐陪大少奶奶喝了一下午的茶,顿觉不高兴。 凭什么呀,她让苏姐姐陪自己去打牌去逛公园,她都不去,陪那个老女人在屋里喝茶就乐意了? 顾连梦饭后找到凌一说事,凌一三言两语敷衍过去,平日里顾连梦要上学,她一个人在屋里也没个人说话,秋池正好,她年轻、识字,和自己又有共同话题。 顾连梦疑惑:“她和你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凌一笑眯了眼,看上去可开心了:“我们都很喜欢读书,也爱讨论书里的世界。” 顾连梦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爱读书,什么样的人会爱读书呢?她讨厌死读书了,要不是家里非得送她去读书,而且读书的时候能认识很多同龄人,很好玩,不然她才不去读书呢,要是能像她娘一样,当个豪门阔太太,每天不是喝茶打牌就是遛弯儿,日子别提多舒服了。 顾连梦总是做着自己未来会像她母亲那样的大婆梦,却从没想过,她的未来也有可能如秋池一般死寂,甚至,还有可能不如秋池。 没几天,凌一就被顾连梦拉去逛百贸广场了,这是本地最大的商场,各种百货用品一应俱全,从日常到奢侈,要什么有什么。 爱情里有占有欲,友情里也有。顾连梦不喜欢秋池,觉得秋池配不上她大哥,在女主没出现之前,顾连梦心里嫂子的最佳人选是苏灵伊,女主出现后,当然就是女主了。 本来应该针锋相对的秋池和凌一,竟然能平心静气地坐在一起喝茶聊天,本应该是自己好姐姐好闺蜜的凌一,竟然和自己看不上的人交好,顾连梦自然不高兴了。 所以她在凌一又要出门去找秋池的这天,先把凌一拖出去陪她逛街。 凌一心想着人设不能崩,于是只得同意,只有天知道,表面上挂着无可奈何笑容的凌一,内心如同一潭死水般死寂。 秋池成天待在自己的屋里,并不知道凌一和顾连梦出门了,几天时间,她又积攒了好多问题想问凌一。如果以前还有顾虑,但在凌一上次为她细心解答了许多困惑后,这点疑虑消失了。 说句她也觉得奇怪的话,她感觉,凌一好像对她有很多耐心。凌一不会觉得她是家里的累赘,年纪大了嫁不出去在家会招惹嫌弃,嫁出去又怕她惹夫家不欢喜,克死了丈夫,娘家不认,婆家不喜,她落后的思想如同从小被折断绑住的小脚一般,惹人嫌,但却并不是她能改变的,两者都不是她自愿选择的,是她在这个时代下,无奈选择甚至是没人给过她选择而得的结果。 可是凌一在解答她书中那么多问题的时候,不会觉得她问出一些奇怪的问题很没意义,又或者是显得没见识,甚至,很多问题经过凌一解答后,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窘迫。比如香波,原来就和古时的皂角一般;又比如这世上还有“吃油”的马车,不用马拉。 秋池看书新奇上头,对凌一解释的那些东西也上头,可等她走到凌一门口,敲门老半天之后,上头的热情被一盆水浇灭。 路过的夏祺,好心提醒道:“大少奶奶别敲了,苏小姐不在,她上午和小姐出门去了,说是要去百贸广场逛街……” 后面的话秋池已经无心细听了,哦,*凌一和顾连梦出去逛街了,她差点忘了,凌一和顾连梦才是一类人,是新派的小姐,穿着漂亮的旗袍,甚至还能穿新式的西服,她们打着洋伞,挽着手,挑选着柜台里精致的首饰,嘴里可能嘲笑着老旧的她。 秋池转身离开,却听外面传来一个男声。 “小妹!小妹!”顾连星咋咋呼呼地走进西院,手里提着个鸟笼,“你看你哥今天淘到个什么好货!” 话毕,顾连星没见到顾连梦,反倒被转身只露出一个侧脸的秋池碰上。 秋池的美貌是经过媒人和顾家认可的,她与男主大婚那天,男主没能赶回来,是顾连星被抓着代替他大哥拜堂的,两人见过面,但不完全见过。 秋池自嫁进门后,就不怎么见得到外人,她大婚当天的妆容又相当夸张,脸白到极致,唇红到滴血,顾连星实在是欣赏不来。 后来家里吃饭,顾连星向来不爱在家吃饭,家里吃饭沉闷得很,有他那个古板老爹在,食不言寝不语,搞得非常沉闷。所以,他自读大学后,就不在家里吃饭,每天都下馆子,想去那家喝花酒就呼朋唤友一起去。 说来也怪,秋池都嫁进来快一年了,顾连星才第一次看清秋池的真面目。仅一面之缘,他就挪不开眼。 “你是?”顾连星傻愣愣地看着秋池,不知道想说什么。 秋池皱眉,同样是称呼“你”,怎么这个人说话就这么令人恶寒,这么一对比,凌一叫“你”时,倒显得有几分可爱了。 但毕竟是一家人,秋池淡淡地回了句:“小叔好。” “嫂嫂?”顾连星惊得张大了嘴,走近仔细怼到秋池面前细看,“你就是我大哥那过了门连面都没见着的媳妇?” 夏祺皱眉,秋池也皱眉,吓得退开一步,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就转身赶紧离开。 顾连星本身是男丁,少年时来西院就罢了,都这么大了还乱闯西院,着实有些唐突。不过他是家里的二少爷,除“死了”的大少爷,他年纪最大,最有可能继承家业。 下人们不敢说他不对,但就在他要追上去的时候,身后传来顾连梦惊喜的声音:“二哥!你回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听到顾连梦的声音,秋池就知道一起逛街的凌一也应当在身后,她快走想要逃离的脚步不由得慢下来。 顾连星见状,便要向前走拦住秋池说几句话。 凌一却比他更快一步,蹭蹭蹭几下就走到了秋池身边,小声道:“你怎的出门了?” 平日里秋池没有啥事都不出门,两人之间,都是凌一主动去秋池屋找她,今儿个怎么秋池在外面? 凌一回头看了眼好奇地伸长了脑袋的顾连星,心想,难不成和顾连星有关? 秋池扭头,神情冷淡,语气也有些冷:“我为何不能出门?我倒不知道我被禁足了。” 秋池这人,语气冷,但说出来的话却阴阳怪气,冰火两重天。 凌一丝毫不恼,笑了笑:“抱歉,是我说的不对,瞧你这回去的方向,刚才是从我屋走的?你找我呢?” 秋池冷漠的眼神,不由得有些气愤,瞪着凌一:“我找你作甚,你倒挺会自作多情。” 凌一照旧是笑:“好好好,确实是我自作多情了,我还以为你有新的见解要找我细说,我还特意买了些礼物送你,于你读书有益。” 秋池一愣,她都这么瞪凌一了,凌一还能笑着回话,甚至还给她带了礼物?这人莫不是泥人,怎么说都不生气的? 秋池还没回话,身后的顾连梦听见,顿时声音拔高了几个度:“好哇,我说你没事买新的钢笔本子作甚,原来是给她买的,她一个连小学都上过的人,你买钢笔送她,不如送我咧!” 钢笔在这年代是稀罕物,后世或许几元钱能买到,现在也是几元钱买一支。只不过,这时候的几元,相当于有的人一月工钱,要知道,顾家大院里的下人,如夏祺春莲等,一个月工钱也才十一二元。 结果凌一在百贸广场给秋池精挑细选了两支钢笔,加起来就十二元了,当时顾连梦还当凌一是苏家独女,出手阔绰,却没想到,是送给秋池的。 不仅买了钢笔,还有墨水和本子,用来给秋池做笔记用,又或者是,写东西,至于写什么,那就是秋池自己的事了。 秋池长这么大,没逛过百贸广场,这是近几年新开的广场,和以前的集市完全不同,新式的玩意儿,她家一向是讨厌且抵制的。她不知道这些东西加起来多少钱,但她知道百贸广场的东西不便宜,洋货很多。 “你……这太贵重了。”秋池皱眉,不想接受这样贵重的礼物。 每次凌一送她的书其实也不便宜,一元一本都算平价了,更别说那些精装本。 凌一却好似不在意,笑着说:“墨笔赠好友,这不是应该的吗?好东西要在懂它爱它的人手上才有意义,我送去的礼物,你能真心喜欢就好。” “再说了,你有了钢笔,读到精彩之处,还能抄在本子上,改日与我细说,不用在书上留下折痕,还能在书中做笔记,每次读到那行字,就能想到初读时的欢喜与心境,岂不乐哉?” 凌一原来记得她舍不得折书的事,不对,不是记得,而是注意到。这个人,有着和她嬉笑表面不同的细腻。 第70章 默契 这天后,凌一亲自教秋池怎么用钢笔,钢笔的构造和吸墨和毛笔不同,秋池显然是有书法功底的,从小由她的祖父教导读书识字,不过不能去学校或者族里的学堂读书,因为会见到外男,家人认为女子抛头露面不好。 但等凌一教过她之后,她适应了钢笔的硬笔写法,也逐渐摸索出门道,字相当漂亮。凌一看着这字,有些恍惚。 上一世的夏风,也是一模一样的字体,笔锋凌厉,是温柔性格之下潜藏的坚韧和锐利。 比起前世温柔的夏风,这一世性格并不算讨喜的秋池写出这一手苍劲有力的字好像更合适。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秋池像被栓住脚,又被捂住嘴的时代女性,她会爆发还是灭亡? 凌一知道原剧情里的秋池结局,但她的到来,不会就这样任凭秋池走向灭亡。 不只是因为她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对象是秋池,更因为,秋池的身体里,沉睡着夏风的灵魂。 凌一对夏风说,夏风的任务是活下去,凌一没有骗夏风,因为凌一的任务也是保证“秋池”活下去。 上一个世界,凌一的任务对象是女主,阻止任务者代替女主,救下女主,更重要的是,帮助女主觉醒。 这一个世界,凌一的任务是保证秋池活着,帮助秋池觉醒。 上个世界,活着比觉醒容易,这个世界,活着却比觉醒更难。 但是,凌一没有思考过失败的可能,她不会去想坏的结果,她只管做。 这个春天,凌一和秋池的关系比起去年多了一丝说不出的亲密,至少,许多话,秋池只同她说。 就好像,秋池房间那四四方方的窗户一角,长出了一朵小花。 不过,对秋池来说,在这逼仄的院子里,有了和她有话说的凌一是好事,但多了个烦人的顾连星是坏事。 顾连星自打那天见过秋池后,就对她念念不忘,好像中了蛊一般,有事没事就借口来看妹妹、娘亲的时候,往秋池屋里瞥,常常会看见凌一和秋池在读书。 他又想起那天凌一送给秋池钢笔和本子的时候,秋池眼里的惊喜,明明是抽象的情绪,却在抬头望着凌一时,化为了具象的晶莹目光。 他也想秋池用这种眼神看他,女人嘛,不就喜欢礼物嘛,他可是顾家二少爷,要什么礼物没有。 于是,没多久,秋池就收到了顾连星让下人送来的一套文房四宝,还有书。 传统的笔墨纸砚本没有错,错在秋池看见它们时就会想到自己跟祖父学书法时不足以让祖父满意,届时将要落在她手心的戒尺,这令秋池不高兴,她仿佛从顾家大院一瞬间被拉回了洛家。 洛家是败落的官家,随着前朝覆灭,她们家也跟着败落了,前几代累积的家产也被秋池的亲爹挥霍无几。 她不喜欢那种垂暮的大家族还要强撑威严,把对外人无力施展的权威用在家族子女上。 顾连星送来的书也甚是无趣,秋池看了一眼名字,便没了看的心思。这时代多的是美丽的文学作品,也多的是滥竽充数、无限yiyin的文学垃圾,顾连星送来的书便是垃圾之一,落魄书生救风尘,逛花楼的人竟然还会良心发现救风尘。 顾连星自己便是那种典型的,拉良家妇女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的人。 他自己便是那些风尘女子堕落风尘的市场客户,却总爱端着高姿态想着自己点某位姑娘是在救她。 顾连星的东西被秋池退了回去,但因为秋池不能去东院,所以东西都让下人送回去。结果送东西来的下人不敢,说他要是送回去,二少爷会打断他的腿。 这倒不假,以顾连星那纨绔性子,真能做出打断下人腿的事。 于是,那些东西就放在了窗台处。 当凌一来的时候,秋池正满脸不高兴。 说来也奇怪,秋池常常面无表情,像一汪深潭般平静,可凌一却能察觉她看似平静脸上的一点点微表情。 “怎么了这是?”凌一好奇问到。 秋池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不该和凌一说,小叔子莫名其妙给嫂子送东西,这事传出去,于她名声有损。她在顾家本就不好过了,顾连星此举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拿去做文章,她怕是要担上**的骂名。 顾连星做事全凭个人喜恶,原剧情赋予他洒脱多情的性子,其实不过是为他巨婴、任性、浪荡找了个更美化的说法罢了。 他不在乎女子的贞节是否会因为他的行为受损,就算受损,他也只会说,贞节是束缚女性的锁链,他这么做是视贞节如粪土,他是在破除这些锁链。 可他破除锁链所指向的人,不是制造锁链、或掌控锁链的人,反而要被拴住的人来承担他任性的后果。 最后秋池还是说了,因为,她发现,在这偌大的顾家,她竟然还能找到一个人可以相信,只希望,凌一不要辜负她的期望。 凌一得知那是顾连星送来的东西,并且秋池不知道怎么给送回去。 原剧情里是原秋池因为顾连星一次次似有意又无意的冒犯和唐突,先爱上顾连星。顾连星可能一开始是有点意思,但在女主出现后,他就成了女主的深情男配。 这一世,顾连星倒比前世还要主动,而且锲而不舍。 在凌一拿着东西,带上夏祺一起把东西送回去后,顾连星又锲而不舍送了东西回来。 这次凌一不客气了,她直接在饭桌上当着顾家人的面,把东西退还给顾连星,只不过,她不是以秋池的名义退的。 凌一说:“连星弟弟,我那儿的书和笔够多了,哪用得着你破费呢,你还是收回去吧。” 顾连星皱眉,什么她那儿啊,他是送给秋池的,凌一说得好像是送给她的一样。 但顾连星再蠢,也知道不能当着家人,尤其是他爹的面说东西是送给嫂子的。 于是,顾连星只能皮笑肉不笑地说:“送你的你就收着!” 凌一惊讶无比,随即一笑,笑容灿烂又纯真:“那我谢谢连星弟弟了,我最近和嫂子成立了个读书会,你送我的这些礼物,我正好用得上呢。” 秋池吃饭的手一顿,看向凌一,凌一朝她眨巴两下眼。 饭桌上大家俱是一愣,什么读书会? 顾连梦本性并不坏,她就是贪玩,喜欢新奇的东西,讨厌秋池那种要死不死的态度。 听凌一说起读书会,顾连梦噘着嘴:“什么读书会,我也要参加!苏姐姐,你真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天天和嫂子一起玩,都不和我逛街了。” 凌一笑着说:“好好好,那你也来我们的读书会好了。” 顾连梦也就是那么一说,她哪想读书,读书烦死了。 顾连星倒是积极得很:“哎,苏姐姐,加我一个呗,我也喜欢读书!” 顾老爷眉头跳动,什么东西?他那个纨绔二儿子,喜欢读书? 他可没忘记,以前他让管家和下人不知道多少次全城抓捕逃学的顾连星,怎么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凌一一副为难的表情:“连星弟弟,这是我们女人的读书会,男人止步。” 顾连星不高兴,正要多说几句,就见他爹怒瞪他,他娘三姨太赶紧在桌子底下掐了他一把。 三姨太虽然年纪不小了,但风韵犹存,气质优雅,保养得不错,顾老爷还是很喜欢她的,不然也不会那么放纵顾连星了。 但再放纵,顾老爷也不会允许顾连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些惊世骇俗的话,尤其是苏家女儿还在场呢。 本来如果苏家女儿能早点回国,顾老爷还打算和苏家结亲呢。就算大儿子不成,这不还有二儿子嘛。 三姨太赶紧笑着化解尴尬:“嗨呀,你去干啥,女人家的事,大男人怎么好掺和嘛,你自己的大学还没读完呢,你要想参加什么读书会,去你学校里的读书会不就行了。” 三姨太以为自己在暖场子,却没想到,她一句话让顾老爷瞬间冷了脸,比刚才顾连星嚷着要加入两个女人的读书会还冷。 “胡说什么!你不准参加任何读书会,尤其是你们学校的!” 顾老爷是真动气了,脸色极其难看。一家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说错什么了吗?突然就生气了,怪得咧。 但凌一却知道为什么,她看向秋池,朝她偷偷挤眼一下,做了个口型:“他在害怕。” 秋池的心像是被什么突然击中一般,咚咚咚地跳得飞快,在凌一对她做口型之前,她心里想的也是这几个字。 顾老爷在害怕,害怕顾连星和学校里的学生参加读书会,因为这个时代大学里的很多读书会,读的东西是非常先进的,领先于时代,意味着要推翻时代。而且,浣喜市的几所大学里有个特别出名的读书会,里面都是些有志青年,不止读书,更要做事,做的净是些让顾老爷等顽固分子厌恶、害怕的事。 凌一给秋池带的书,从一些小说类文学作品,到哲学类、社会学等等,里面有着各种各样新奇的词汇,就好比如这个时代的“德、先生与赛、先生”,所以秋池才会有那么多的疑惑要向凌一寻求解答。 所以在聊到这些东西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秋池,也知道了一些外面世界发生的事。从前她听父辈们痛骂的那些人,在凌一和她解释后,她才知道那些人究竟接触的是怎样先进的思想,这些人不是洪水猛兽,她们是时代的希望。 凌一不是单纯借这些东西和秋池套近乎,秋池能感受到,凌一和她,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契合。就好比如现在,她们在看见顾老爷发火的那一瞬间,同时看穿了他愤怒之下隐藏的恐惧。 秋池第一次发现,她以前认为和自己父亲一样权威、可怕的顾老爷,其实也是纸老虎,用愤怒掩盖内心自卑和恐惧,他突然没有了秋池初见他时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威严形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滑稽的、可悲的虚伪。 读书以明志,书里的话好像在这一刻有了清晰的、具象的表现,甚至破除了秋池对顾老爷的印象以及她对顾老爷和自己父辈的恐惧。 这一次,秋池在外人面前,回应了凌一的小动作,她如葱白般白皙的手指拿着筷子,手背的青筋若有若无,筷子轻轻地点了点碗边,没有敲出声音,示意凌一老实吃饭,红唇微启,无声地说着两个字:“别闹。” 寂静无声的回应,却盖过了屋里大家的话语声,有人在劝顾老爷消火,有人阴阳怪气火上浇油,还有小辈觉得莫名其妙,可凌一脑子里却自动为秋池无声的两个字配上了声音。 70-80 第71章 主角 后来没人赶在顾老爷面前提读书会的事,但凌一和秋池的读书会却没有因此解散。 两人读的书从中外文学到各类科学、社会理论书籍,凌一光是花在买书上的钱就是一笔巨大的开销,但好在她是苏家独女,原身父亲给她账户上存的钱不少。 而失约的原身父亲,一直到夏天,凌一也没等来他,反倒终于等来了这个世界的核心人物。 这天大家正在吃饭,却听下人慌忙跑进来,大声喊着:“老爷!老爷,大少爷回来了!” 饭桌上的人俱是精神一振,顾老爷更是连筷子都没拿稳,大太太惊得提高音量,不敢置信地问:“什么?我儿回来了?” 凌一算了算时间,顾连笙这时候“起死回生”回来,和原剧情里的时间差不多。 对接下来剧情早有猜测的凌一是屋里最淡定的人,但她还是得装,得表现出一副惊喜难耐的模样,毕竟,原身以前可喜欢顾连笙了,做梦都是她嫁给顾连笙的梦。 秋池好似没有见过凌一这副模样,不自觉地拧紧眉毛,大太太见了,不高兴道:“我儿回来了,你苦着个脸给谁看!” 秋池适时服软,淡淡地说:“我是担心他这一年在外受苦了。” 秋池这么一说,大太太一想也是,赶紧起身,饭也不吃了:“快快快,笙儿在哪儿呢,我要去看他。” 顾老爷皱眉,正要管教她让她冷静点,事实上他自己的手也止不住颤抖,这时候,门口已经传来了顾连笙低沉性感的男声。 “爹,娘!我回来了!”顾连笙一跨进来,就连顾连梦都忍不住围到他身边去。 顾连笙是天生男主命,长得帅,性格成熟稳重,是顾老爷最满意的顾家继承人,是大太太最爱的儿子,也是顾连梦最爱的哥哥,几房姨太倒是不太喜欢他,因为他的存在始终威胁着自家的儿子。 原剧情里,原身对顾连笙情根深种,从很小相识就一直爱慕顾连笙,现在见到顾连笙,凌一不如原身那般热切,但还是展现出一个青梅妹妹面对竹马哥哥的亲切。 顾连笙看了眼凌一,显然没想到她在这里,愣了一下,而他愣住的时候,顾连梦已经大声问:“哎?这谁啊?” 顾连笙前脚进来,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后脚进来的女主宋阮,这才让众人注意到她。 顾连笙赶忙和家里人介绍起宋阮,原来,他能活着回家,全靠宋阮。 据他说,他在被土匪追击时,摔下山崖,幸好山崖下是湍急的河流峡谷,他被冲到了几十公里外的龙潭县,被当地的渔女宋阮所救。 但是由于伤重,外加在河里好像撞上了石头,导致他在醒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记不起自己是谁。所以顾连笙就在宋阮家住了一年,今年初夏时才慢慢恢复记忆,于是,他便在宋阮的帮助下,回家了。 这下子,顾家全家都把宋阮当恩人看,大太太马上安排人去西院收拾一间屋子出来给宋阮住,可不能让恩人住外面的客栈旅馆。 西院房间多,随便哪间都能住人,但是下人们观老爷夫人和少爷的态度,便知道给宋阮收拾哪间了,当然是剩下房间里最好的呀。 没看大少爷从介绍宋阮起,眼睛就没离开过宋阮吗? 这屋里的人,就没一个吃素的,光看主子们的态度,就知道未来的主子是谁。 所有人都围着去凑热闹,听顾连笙说他是怎么被宋阮所救,怎么度过这一年的精彩事迹。唯独两个人,觉得那边的故事不如眼前的饭菜香。 凌一是事先知道了剧情,她当然不好奇,可看秋池,也是一脸淡定,好似对自己丈夫和别的女人的故事一点不在乎。 凌一虽然知道秋池的内里是夏风的灵魂,但人的性格和思想受她们所成长的环境影响,这样环境下长大的秋池,能不在意吗? 夏风的灵魂经历了原剧情里秋池经历的一切,她们的性格却有很大不同。 原秋池初入顾家时,还是个温柔体贴的性子,后来遭受了太多的冷言冷语和苛待,才逐渐变得冷漠,甚至对下人有些苛刻,冷漠,但易怒。这样的性子被人拿来和灵气十足的女主宋阮一比,简直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不仅原配丈夫不喜欢她,就连原先想勾搭她的小叔子也开始嫌恶她。 但凌一在意的是,如果是夏风灵魂的秋池,还会如原剧情里一般爱上男配顾连星吗? 凌一想,不会,秋池不是剧情里被认为“欲拒还迎”的秋池,她的冷漠或许可能是装出来的,但她对顾连星的厌恶却是由内而外的。 秋池抬头看了凌一一眼,趁所有人都在关心男女主的时候,问:“你看我作甚?” 凌一还没说话呢,秋池又接着说:“你不去看看你的连笙哥哥?” 凌一哭笑不得,秋池这话,倒让她听出几分阴阳的味道,内心平静,嘴上却要把话说明白:“我看他没什么事,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秋池不知道是信了没,想到了凌一刚住进顾家时,她从下人口中听说的那些事。 下人们说,苏家小姐和她的丈夫是青梅竹马,打小就认识。下人还说,苏家小姐从前就特别黏她丈夫,还是大太太心目中最合适的儿媳人选,若非苏家小姐早些年留洋海外,哪还轮得着她嫁给大少爷。 这些话初听之时,秋池没什么感觉,她虽只见过顾连笙一面,但对顾连笙并无好感,她的婚姻不是爱情的选择,是一桩买卖。顾家人把她从洛家买进来了,仅此而已,如果苏家小姐还想嫁给顾连笙,那她和苏家小姐也不过是“同事”罢了。 可如今,秋池心境不同,本来可能已经淡忘的流言,在这时候因为顾连笙回来,突然被从记忆海洋里捡起来,令人感觉舌尖的饭菜都变得苦涩起来。 秋池放下筷子,起身告退,在一众人欢天喜地的欢迎之下,她冷漠离场,显得不识大体,且任性。 顾老爷脸色难看,大太太更是直接开口说:“洛家好歹书香门第,怎么就教出她这么个不懂礼数的丫头。果然,性子和命一样硬,还哈没克死我的笙儿。” 顾连笙皱眉:“娘,你说什么呢?什么克死不克死的?” 顾连笙剑眉星目,五官端正,俊俏又不失大气,他就和前世的顾景柯一样,是作者呕心沥血打造的完美男人,他多金、帅气、且对女主专一,他对爱情的执着远超世间所有男人,他对爱情的坚守,让他压根不像个男人。 大太太恨秋池得很,总觉得是她“克死”了自己儿子,遂说:“她一进门你就出事了,肯定是她命太硬了,克夫。哎呀,得亏有宋阮,不然笙儿你哟,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顾连笙简单地制止了他母亲的迷信,然后又接着夸宋阮:“娘,封建迷信不可信,我们要相信科学!” 大太太一头雾水,科学是个什么学? 顾老爷脸色不太好看,他这个大儿子,怎么失踪一年,脑子都不对劲了。于是,顾老爷让所有人该干嘛干嘛去,让顾连笙跟他单独去书房谈谈。 这一谈可不得了,两父子在书房里直接吵起来了。 顾老爷这才知道,顾连笙失踪一年,被宋阮捡到后,接触到的都是些什么人,是底层困苦艰难求生的人,是就算家里有点田也都只能吃些粗茶淡饭的人,是那些认为民间疾苦只有改国运才能改变的人。 顾连笙失去记忆,和宋阮接触着平民百姓,他看见了世间疾苦,也开始痛恨着封建阶级,他在龙潭县听人演讲,听人宣传新思想,好像突然之间连通什么神经一样,想要为国家为平民百姓谋求生路。 而顾连笙开始接触的这些新思想,正是顾老爷所厌恶、所恐惧的,他前段时间才痛斥了顾连星,让他不准去参加什么大学生的读书会,结果现在大儿子跑回来说自己加入了什么联合,气得顾老爷头晕脑胀,当场拿砚台砸破了顾连笙的头。 当晚大太太让人连夜请来城里的大夫给顾连笙医治,一边苦口婆心地劝父子俩心平气和谈话,动手干嘛。 顾连笙不仅要坚持自己的大义,他还不服家里给他娶的女人秋池,秋池是旧社会旧时代的糟粕,他不喜欢这样古板如僵尸一般的女人,宋阮才是他的真爱。 顾连笙以前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爹娘给安排了亲事,他虽无感,但也懒得反抗。可现在他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他接受了新思想,一夫一妻才是正道,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妻子位置让秋池占着,他要赶秋池走。 当然,顾连笙原话不是这么说的,他本意是想让顾家人把婚退了,反正他和秋池也没有成婚,成婚那天他压根没回来,连人带婚退回洛家便是。 这下子,就连讨厌秋池的大太太都气得痛骂顾连笙,你当人是东西啊,说退就退。人黄花大闺女嫁到她们顾家来,她们一句没洞房没成婚,就能给人退回去?洛家怎么可能认嘛! 这点上,顾连笙和顾连星不愧是两兄弟,他也像顾连星一样,说既然没洞房,那秋池就还是完璧之身,什么贞节什么名节,都是封建思想,让秋池这个手无寸铁还被思想铁链拴着的人自己反抗去。 书房里吵得多么激烈,秋池都不在意,她看着窗外空荡荡的院子,眼神有些麻木。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这个点了,还能有谁来呢? 屋里的煤油灯没油了,秋池也没点灯,一般人怕是都以为她睡了。 夜深了,外面的人敲了一次,发现没回应,就不敢再敲下去,怕打扰里面的人休息。 可秋池却怕外面的人等不及走了,恰好在人转身离开之际,问:“谁啊?” 凌一转身回话:“是我,01。” “你有事儿吗?” 两人隔着门窗对话,声音也不大,就她们俩人听得见。 “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事。” 秋池淡淡地说:“我能有什么事呢,左右不过是被休了。” “那如果你可以离开顾家了,你有想过去哪吗?” 秋池以为,她说出“被休”这话后,凌一会安慰她,结果,凌一竟然认可了这种可能,还问起了她之后的打算。 秋池好像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她今天一看顾连笙对宋阮那态度,就知道她们俩关系不一般,她并不因此jidu,反而担忧起自己的未来。 如她所想,她嫁给顾连笙,更像是一桩买卖,如果买家不要她了,那她怎么办?丢了她,还是把她退回给卖家洛家? 可是凌一没有像她一样用“被休”的说法,她说的是“离开”,离开顾家,离开了顾家,她能去哪儿呢? 秋池突然开始想这个问题,顾家、洛家,其实都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顾家好歹有个凌一在,所以,她其实不想离开顾家。 秋池隔着门,只能扭头从窗口处看见外面凌一的一点影子,她的房间在院子的尽头处,夜灯都没摆到她这边来,所以左边的灯正好把凌一的影子映照在右边的窗户外。 “我……”秋池迟疑地说,“不想离开顾家。” 凌一愣了一下,其实她本来想告诉秋池,不要害怕顾家赶她走,凌一这里有钱,可以在外面租房子,安排她住,这样她既可以摆脱顾家,也不用回洛家,有个歇脚的地方,随便学点手艺,找份营生的活计。 却没想到,秋池会说出“不想离开顾家”的话,凌一的建议卡在嘴里,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为什么秋池会不想离开顾家?凌一皱紧眉头,思索着这个问题。 第72章 主动 “为什么不想离开顾家?”凌一站在门外,一如当初她来找秋池搭话时那般执拗。 秋池有些烦躁,还能为什么,问问问,这些问题的答案她要怎么说出口! “离了顾家没地儿去!”秋池懊恼地说,说完后,自己又有些难过,多可悲的人,离了夫家就没地儿去了。 秋池想到自己,便想到了她看的那些书里的女人,不管是她这个国家的,还是国外的,总是不断地被抛弃,凭什么啊,凭什么她只能被动地被丢下,她为什么不能自己离开呢,自己离开找个大宅院,去外面世界闯一闯呢? 那些书里的游子为了理想离开家,在外时却又想念家,可秋池想,自己要是离了家,半分都不会想念老家,老家没有她可以分得的家产,钱、地,一样都没她的份儿,就连爹娘的喜爱,也没有她的份儿,她为什么会怀念家。 什么洛家、顾家,统统都不是她的家,她不会怀念,但她无处可去。 秋池这么想的时候,越想越难过,却听外面人说道:“谁说没地儿去,外面租间房也就十几元一个月,租个院子左右不过几十元。” 秋池都给凌一气笑了:“你可知院里的下人一个月工钱多少?你屋里的夏祺一个月才十二元,顾家要是不给她住家里下人的院子,她挣的钱光是租房就差不多了,还能吃饭?” “我出钱。”凌一自然地说,仿佛一点没把自己的钱当钱一样,毕竟,在她眼里,钱财确实是身外之物,是工具,而不是目的。如果钱能帮助秋池,她一点都不会吝啬花钱。 秋池无语,如果把凌一换成任何一个男人,她恐怕都要觉得凌一是在侮辱她,可偏偏凌一是个女人,是个和顾连梦、大太太都不一样的女人。 凌一送的书本和文具,哪样加起来不要钱,凌一说的她出钱,不只是一句空*话。 不知怎的,对未来的绝望和迷茫,在隔着一扇门的凌一说出那句话后,秋池突然发现,好像也没那么难,跨出离开大院的那一步,没那么难。 其实真的不难,离开大院不难,难的是离开大院之后怎么生存。 秋池想了想说:“不,如果要离开,算我找你借的,等到时候,我当了些首饰,会还你的。” 秋池嫁过来,也不是没有半点身家,毕竟是大门户出身的小姐,陪嫁的嫁妆还是有的。不便的是,她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卖嫁妆,也只能拜托下人去卖,以她目前在顾家的地位,拿不准顾家下人会不会把她卖嫁妆的钱私吞了。况且,嫁妆不到万不得已,是她的保命资产,不能随意变卖。 说着,秋池拉开门,让凌一进来,哪有人站在门口商量变卖嫁妆的,万一被有心人听了去怎么办。 只可惜,两人商量到半夜,第二天才发现昨晚上商量的东西派不上用场。 因为,顾老爷说什么都不准顾连笙写休书,虽然顾连笙口口声声称这是离婚书,但大家心知肚明,什么离婚,就是休妻。这时代的婚姻法哪有那样完善,别说离婚结婚保障女人基本权益了,就连前朝覆灭后的一夫一妻制也挡不住一个新的名词产生——姨太太。 顾老爷不允许,倒不是出于体谅秋池的心,而是不想和洛家闹掰。他为什么要给顾连笙娶秋池回来,为的不是顾连笙,为的是他顾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洛家好歹认识不少当官的,可以从中斡旋,她们顾家世代从商,最想巴结的就是有权有势之人,官商结合,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洛家也不在乎秋池嫁过来会不会幸福,她们也只需要能抓稳顾家这个摇钱树。 所以,两家都不在乎成婚的子女幸不幸福,反正不能离婚,维持住两家的关系就行。 顾连笙如何反抗都没用,他要用钱,他吃穿住行都靠家里人,所谓的霸总,如果没了父母,很可能连屁都不如。 离婚是没离成的,什么租房子住,压根白想了,秋池默默地回屋把自己翻出来的嫁妆柜子又给塞回去。 短短两天时间,秋池的心经历了跌落低谷,又在凌一的启发下稍微回升,最后再次跌落低谷,甚至比知道自己可能被顾连笙休掉更要难受,还不如把她休了呢。 如果秋池没有昨天晚上和凌一商量未来两人一起租房,一起生活,一起赚钱的事,她或许会觉得留在顾家当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奶奶也挺好,顾连笙不喜欢她也无所谓,最好是一辈子都别来她的屋,眼不见心不烦,她也不想和顾连笙真当一对夫妻。 可是,要怎么让一个看见新生活的人,又回去原来的旧生活呢? 秋池木然地坐在床上,往窗外看去,心里却咒骂着顾连笙,为什么要回来,一辈子在外面和宋阮待着不挺好的吗?为什么回来了提了要休她却做不到,为什么要让她开始想象自由? 这天起,秋池好似变了个人,不对,应该是变回了从前的秋池。凌一和她关系好不容易亲近一些,一瞬间像回到了两人刚认识的时候,秋池那儿,谁也不待见,凌一她也不见。 除了吃饭的时候,凌一能看见秋池,平常她去见秋池,秋池都不开门。 以前好歹会开窗,现在窗也不开了,紧闭门窗的屋子,就和秋池的心一样。 凌一有些担心,常常会去敲秋池的房门,但往往得不到回应。 她给秋池送书,给秋池写信,秋池都不看。原先送给秋池的那些书,秋池也退回来了,问她为什么要退,她只回了句:“这些都是妖书,看了让人浮想联翩,忘了自己是谁。”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一个月,夏末时节,雨不停歇,凌一看着连绵不断的雨,有些不高兴,这样的大雨,总会让她想到上个世界的意外,那个她没能救下夏风的意外。 像是为了和父亲抗争,顾连笙虽然没提休妻的事,但他也不怎么回顾家了,每天除了例行去查看顾家生意,就是在外租了个院子,带上宋阮一起住。 大太太想他得紧,每每念叨顾老爷的不是,但也拗不过这对同样固执的父子,只能让顾连梦带她偷偷去看望儿子。 相比起来,顾连星最近倒是省心得多,前段时间为了多看几眼秋池,他开始回家吃饭了,在顾老爷面前晃悠多了,顾老爷看他也顺眼了几分。 再加上比起忤逆的顾连笙,顾连星最近表现得相当老实,顾老爷开始带着他去管生意。 大太太见状,坐立不安,隔三差五就要去找顾连笙说事,顾连笙一连在外住了半个月,最后又被大太太给劝回来了。只不过这一趟他回来,他可不让宋阮住西院,说西院某人在,怕某人仗着正妻身份欺负宋阮,于是只得让宋阮继续住在他租的院子里。也因此,顾连笙不得不听他爹的,老实一段时间。 对于顾连笙在外养“情人”这事,在顾老爷看来是不光彩的,还不如直接把宋阮娶进门当姨太太,可问题是,宋阮自认为是新时代女性,她不接受当人家的姨太太,所以顾连笙和宋阮的关系,就这么僵持着。 顾家看似平静了许多,顾连星依旧和顾连笙以兄弟相称,两人表面兄弟,私底下看对方非常不顺眼,尤其是在顾连星见过宋阮后。 顾连星初见宋阮,面露不屑,认为宋阮和那些投怀送抱想要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女人没什么区别,但等顾连笙重新回来接手家里的生意后,顾连星得空又跑出去浪,结果在大学附近遇到了旁听课的宋阮,对她有了非常大的改观,这些天人在外面跑,连饭都不回来吃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外面有相好了,但他已经是烂人一个,逛花楼有多少个相好都不足为奇,所以压根没人管他。 其实,顾连星压根没什么相好,只是在外面重新认识了宋阮,像是找到个新玩具,突然对秋池没兴趣了,自然就不回家吃饭了。 顾家好似恢复了平静,但凌一却不喜欢这样的平静,这样的平静是牺牲了秋池换来的。 秋池不再看凌一送给她的那些书,她把自己封闭起来。 只有在今天,雨势凶猛,街边都开始排水困难,顾家下人们把沙袋取来塞在大门和其他门槛处,挡住外面的水流进来。至于屋里的水,新时代有科技取代人力,那旧时代就继续用人力,下人们只能拿铲的拿铲,拿盆的拿盆,一铲、一瓢往外舀水。 浣喜市沿海,雨季雨水充沛,春雨连绵,夏雨却凶猛。若是一屋不透气,整日都是一股阴雨潮湿的味道, 也正是在大雨最凶猛的这天,秋池心慌不已,她怕下雨,但又爱看下雨。雨水带来的土腥味让她想起无知但又无虑的童年,可大雨带来的雷雨声,却让她下意识心悸。 她不知道,这或许是上辈子因大雨泥石流而死落下的灵魂阴影。 因为大雨凶得很,所以全家人都去了地势稍高,沙袋堆得高高的正院,西院已经没啥人。 此时一个身影从外面跑进来,手里虽拿着伞,全身却已经湿透了。大雨时的伞,不过是种心里安慰罢了。 那身影跑进西院,停在秋池门前。 熟悉的人,连脚步都熟悉。以前夏风在屋里,听见隔老远的排排楼传来有人上楼梯的脚步声,混合着钥匙相撞的声音,她光是听对方步伐的轻重和频率,以及鞋底踩在地上的声音,就能听出是凌一回来了。 同样地,这时候的秋池,也光是听外面的脚步,便知道是凌一又来了。 “我不要。”秋池喜欢小雨,讨厌大雨,也开始讨厌起凌一这般执着。 凌一在外面没有说话,她今天不是来送书的,她把刚才抱在怀里的东西,连包装都没有,直接从秋池打开一条缝的窗户里塞进去。 “不是书,是办法。”凌一淡淡地说。 秋池门外的屋檐可以遮挡一点点雨,但凌一早就被雨淋湿了,遮不遮也没什么区别。 秋池皱眉,走近一看,被塞进窗户里的是一卷报纸,报纸虽然被凌一护在怀里,却仍免不了被飘落的雨水渗透,报纸沾水的地方,膨胀突出,墨水扩散,但秋池却能清晰地看见竖行的大字。 “XXX律师代表XXX君与XXX协议离婚。” “XXX律师代表XXX君与XXX脱离婚姻关系。” …… 这时代的报纸,不一定有着华丽的排版和照片,通篇都是字,只有字大字小的区别。 凌一送来的这份报纸,密密麻麻刊登着各种信息,离婚、结婚、同居等等等。 在局势并不稳定的今天,婚姻制度也没完全成型,相对应的官方也换来换去,谁知道几年后又是谁谁谁在上头。所以,很多人结婚、离婚甚至是同居,都会在花钱在报纸上进行刊登声明。 秋池嫁进来时,连结婚证都没有,只有一纸婚书,离婚时当然也不可能拿得出离婚证, 休妻,是顾连笙可以单方做出的决定,秋池从出生就待在洛家,看女戒,学三从四德,她从未想过,这世上还存在“离婚”这种东西,还可以由女人向男人提出。 顾连笙畏惧父辈势力,不敢明媒正娶宋阮,也不敢抛弃秋池放她自由。可秋池,却有着可以提离婚的权力,尽管,这种权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框住或剥夺。 凌一知道秋池因什么而痛苦,她想要为秋池解决,但她不能把端起碗把饭菜灌进秋池嘴里,她只能把美食放在秋池面前,把碗筷也放在秋池可能触碰的地方,看她敢不敢、会不会伸出手。 秋池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她身为女人,但也可以行使人的权利的办法。 秋池只希望被动地被休掉,被两家抛弃,她就能自由,却没想到,她可以主动地去要这份自由。 而现在,这份自由摆在她面前,如何抉择,就看她自己了。 泡水的报纸,也不能阻挡秋池把它抱在怀里。 和报纸一起被允许进入门扉的,还有门口站着的凌一,秋池拉开门时,凌一的长卷发还在滴水,她正从包里拿出手绢来擦头发。 一抬头,凌一看见秋池开门,笑着说:“我们谈谈?” 秋池欲言又止,看着对方这副狼狈却依旧笑着看她的面容,回应凌一的话语中都带上了一丝心疼的哭腔:“你先进门换身干净衣裳,外面下着雨,就不知道等雨停了再送吗!” 说完,也不等凌一回应,秋池转身跑去翻衣柜。凌一看着秋池弯腰露出的美好身形,深吸一口气,无人时她常面无表情,在人看过来她才会又带上笑容,可此时,凌一却望着秋池的腰身,又看了眼被秋池放在桌上的报纸露出一种欣慰的笑。 第73章 捉奸 被秋池嗔怪,凌一也不反驳,只简单解释道:“雨不知道下多久,我知道你心坚定,等多久,你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但多一分钟,便多一分煎熬,煎熬是不必要的,也是……” “令我心疼的。” 秋池拿来干净衣裳,转头听到这段话,愣在原地,她感觉温度化为有形的绯红,从脖子一路蔓延到耳朵和脸,甚至,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你胡说什么呢!”秋池轻咬下唇,转移话题,“你快把衣服换了!” 凌一没觉得自己说错,她就是这么感觉的,上个世界她学着做人,干活、生活,感受到了痛觉、听觉、触觉等人类的一切知觉,但心这一块,她却只隐约在和夏风的相处中,感受到一丝痒,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感觉。 可秋池把自己关起来,谁也不见,这样封闭,看人时那死水一般麻木平静的眼神,却让凌一第一次体会到心被针扎一样的难受。 凌一实话实说,却不知道这话落到秋池耳朵里,震撼不比报纸上的离婚启事来得轻。 凌一换衣服动作很快,也考虑到秋池会不好意思,自己走到屏风后面去换。 可秋池虽背对着她,却管不住耳朵,总是听到一些布料厮磨的声音,明明背对着,却好似比眼看着更折磨人。一种和刚才极度相似的燥热爬上心头,秋池不懂这种感觉是什么,但她看过的小说里,倒是描述过,在和喜欢的人亲近时,常会忍不住心跳加速,脸红升温,人还会变得格外兴奋。 要知道,以秋池二十一年如死水般的生活经验来看,她除了挨打挨骂的时候心跳加速外,平常都是一副厌世的倦态,何时这般心动过。 秋池赶紧走到外面,伸手接了捧雨水,拍打在脸上,散去燥热,免得被凌一看出异样来。 凌一换好衣服,果然没发现秋池脸红,只是看着秋池打湿的脸庞,疑惑道:“你怎的还淋雨了?” 秋池镇定解释道:“我去关窗,雨飘进来了。” 凌一不疑有他,秋池没道理在一些小事上撒谎骗她。 两人在屋里小声商量着离婚事宜,首先,她们绝对不能这么傻愣愣地走出去,给顾连笙提离婚,他倒是会开心,可顾家洛家肯定不乐意,一定万般阻挠。 这顾家上上下下都是顾家人,在人家地盘上和人家闹,谁闹得过。凌一和秋池的身体都只是这个时代驯化后的女人身体,美丽但柔弱,这就是这个时代最需要她们有的样子,好掌控,观赏性十足,是件完美的物品。 前脚说了离婚,后脚秋池就得被软禁起来。甚至,顾家自己还有家法,说白了,她们还敢动用私刑,以前顾连星不听话,就被顾老太爷用藤条抽得屁股开花。 秋池肩不能提手不能扛,自小就被当金丝雀养着,要保持身材,吃得少,而且还裹小脚满足一些人的变态癖好,也让她无力逃跑,和顾家来硬的,吃亏的只会是她们俩。 所以,两人得先想好万全之策。 凌一建议,她可以随意出入顾家,并且她没有裹脚,因为她母亲早死,父亲深爱母亲,也深爱她找个唯一的女儿,舍不得为了让女儿嫁得好就给她裹小脚,再加上凌一以前还留过学,学过马术,身体稍微比秋池好些,她出门去给秋池先找个律师,询问这时代离婚需要准备什么,然后把一切准备都做好了,再找个时间,借口带秋池出去看病或玩,然后就在外面不回来了,之后出面的事情就交给律师。 所以首要的事情是找位靠谱的、价格合理的律师,没错,价格也要合理,以后秋池离了顾家,吃穿住行样样都要钱,还没等找到活计,先把嫁妆用完了,那就完了。 虽说凌一会出钱,但秋池不要,她最多只能当是凌一借她的。如若不然,从依靠洛家到依靠顾家,最后依靠凌一,她始终花着别人的钱,如何硬气得起来,往后若是和凌一闹翻,撕破脸,凌一一不高兴,断了她的钱,她便只能等死。 秋池虽此刻信任凌一,但却不敢依赖凌一。她依赖了太多人了,依赖看似有个赖字,其实更重“依”,把决策的权力让渡给别人,看似自己轻松了,却同时被动无助了。 凌一也认为秋池的决定是对的,她没有半点不被信任的感觉,反倒觉得秋池这样想,更让她放心。 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凌一白天都在外面跑,去找律所的律师,看看谁能接离婚案。 但凌一找的好多律师,要么收费昂贵,要么一听是女人单方面想提离婚,不接或故意太高价钱,这些人眼里带着算计带着鄙夷,令凌一非常不喜欢。 这些人最恶心的点不在于他们不接这离婚官司,而在于,他们想赚你的钱,还看不起你。 最后,凌一忙前忙后跑着,经人介绍后,找到了一位女律师,张婉怜,是浣喜市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女律师。 对方愿意接,并且价钱不是虚高,会比同类型的官司稍微贵些,但不是因为客户是女人,而是因为这起离婚官司可能涉及到顾家,顾家在浣喜市是名门大家,有钱得很,和她们有关的案子都得万分小心。 找好了律师,张律师提议要先同秋池见一面,了解基本情况,凌一说到底不是当事人,她的转述张律师不能尽信。 凌一答应了,准备寻个机会带秋池去见张律师。 但这个机会很难找,原因也很简单,顾家虽然相比洛家更新派,但从姨太太的存在,老爷少爷的称呼来看,就知道顾家还是享受着封建传统带给她们的阶级特权的,所以内里还是老旧的做派。秋池身为顾家大少奶奶,是不被允许出门玩的,她甚至连走到正院门口,都会被扫地的下人多问一句去哪儿。 所以这个机会,靠秋池和凌一,是不容易寻到的,甚至,凌一提议说带秋池出去玩,也被顾老爷驳回了。 凌一带顾连梦出去玩,顾家人没半点意见,在她们看来,顾连梦是娇生惯养的女儿,她年纪小,贪玩,跟凌一年纪相仿,又在读书,出去玩是正常的。 可秋池,一不读书,二又已经出嫁了,出嫁的媳妇还出去乱走,见外男合适吗? 凌一尝试了几次,顾老爷已经有些不高兴了,她再试探,恐怕就要被质问她究竟想干什么了。 两人饭桌上偶尔相撞的视线里都透露着焦急,张律师那边催了几天了,见不到当事人,她是不会接这个官司的,不然谁知道究竟是不是顾家大少奶奶提离婚,要是有人整她,她不就名誉扫地了。 然而,转机就在这时候出现了,还是顾连梦带来的。 顾连梦和两位哥哥关系非常好,常常缠着哥哥带她去玩,但今天,她去找了二哥,二哥不带她玩,去找大哥,大哥也不带她玩。 她一气之下,找下人打听两个哥哥都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带她玩。 顾连梦一向得两位哥哥喜欢,都顺着她,只要不是去上厕所,上哪儿玩都带着她,可这一次却一个都不带她,确实反常。 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顾连笙和顾连星今天晚上不回家吃饭,都去了同一个地方——“千梦百转”。 这名字听起来倒是不错,实则是间歌舞厅,每晚上都有歌舞表演,当然都是些漂亮女人在上面表演,虽然是男女都能进,且里面国人洋人都有,但在老派人眼里,看女人在台上唱歌跳舞,不就是青楼吗? 私底下千梦厅有没有皮肉生意,凌一不知道,但她听顾连梦说,两个哥哥不让她跟去,肯定是觉得那地方女人去不好。顾连梦由此更生气了,凭什么男人去得她去不得,还不带她去,她偏要去。若里面真有那种卖yin的,她就报警抓她们,让她们生意做不下去。 凌一正安慰着顾连梦,突然灵光一闪,话锋一转,不安慰顾连梦了,反而跟她一个阵营,觉得必须去一趟,监督她的哥哥们有没有干坏事。 除此之外,凌一觉得,顾连星不洁身自好就算了,他本来就是烂黄瓜,不对,风流浪荡的人,逛那种地方也实属正常。可顾连笙一向是顾家的脸面,他出入那种地方,岂不是有违他翩翩君子的人设,而且,他敢这样做,就不怕“嫂子”难过吗? 顾连梦这才想起,对啊,家里还有个大嫂呢,且不说大嫂,外面还有个宋阮呢,顾连笙出入那种地方,对得起这两个女人吗? 顾连梦读书没学到别的,倒先把一些新时代和旧时代杂糅的恋爱思想学到了,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什么互相对彼此忠贞。 而且,除开秋池和宋阮,凌一不也“暗恋”她大哥吗?她大哥的行为,岂不是辜负了三个人? 凌一自己没啥感觉,但她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一个可以让秋池光明正大,甚至是“愤怒”地走出顾家大门的机会——捉奸! 果然,等凌一说自己去换件衣服,其实偷偷给秋池传了消息,秋池满脸泪水赶来,“碰巧”在大门口遇到正要出门的凌一和顾连梦。 凌一第一次见秋池哭成这样,眼眶泛红,泪珠如晶莹的珍珠挂在颊边,白皙的脸庞上,绯红的翦水秋瞳,好一个我见犹怜的古典美人。 凌一恍惚一刹,却见秋池飞快地瞪了她一眼,又扭开头去不看她。 秋池哽咽着,声音颤抖:“你大哥去哪儿了?” 顾连梦说话时,旁边也有下人在,她不知道是不是下人告诉了秋池,她尴尬地站着。或许是秋池露出平常冷漠以外少见的楚楚可怜模样,顾连梦竟然也不好意思凶她,干巴巴地说:“去千梦百转呢。” “我也要去找他,我要问问他,到底心里装了几个人!” 这下子,由顾连梦和凌一带头,秋池面带泪痕,凶巴巴地出门,知晓情况的下人们也不敢拦,都知道是去捉奸的,谁触霉头谁挨骂。 就这样,凌一和秋池一前一后,光明正大地踏出了顾家院门。 秋池和凌一在这时,心有灵犀般回头,看了一眼顾家大院的大门,秋池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轻松,即便走得快,脚疼得很,但她的心却一点不疼,舒服得紧。 这扇紧锁她的大门,终于被她抛之身后。 秋池回头,和前面回头的凌一对上视线,凌一的嘴角带着笑,两人无言对视,眼里是只有彼此才懂的笑意。 第74章 舞厅 这一趟虽然出来得匆忙,但凌一和秋池却早就做好了准备,准备是很早就开始的,她们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机会就在眼前,两人要放手一搏。 别看秋池好像出来时两手空空,急得攥着张手帕就出来了,连包都没拿,实则是因为她屋里的东西,只要是属于她的,包括嫁妆和布料上好的衣裳,都被她交给凌一拿去卖了或当了。 不过凌一并没有全卖了,她看得比秋池长远,因为她知道这是个什么时代,也知道未来是个什么时代,现下的货币,等到此时不稳定的政权更迭时,要么换要么回收,总之麻烦得很,还不如把一些黄金首饰留着,兑换成外汇货币都比直接兑换成现金好。 所以凌一只是把秋池给的物件里一些贬值厉害的东西先卖了和当了,兑换成部分银元和钞票,留着现在用。 现金被存放在银行账户里,暂时是凌一的账户,因为秋池还没有自己的账户。从这一点看,秋池不敢依赖凌一,并不代表她不信任凌一,敢把自己全部身家都交给一个认识一年的人身上,世间少有,就算是把全部身家给认识多年的亲人都不一定会这么果敢。 三人出了顾家大门,此时夜色初现,浣喜市街头还是有很多黄包车接生意的。顾连梦是坐黄包车习惯了,抬手就喊了一辆。 凌一也是,担心秋池的脚站不了多久,便也招了辆车,还开口对秋池说:“你和我坐一辆吧,省钱。” 一辆黄包车坐两个人挤挤没问题,坐三个人就不舒服了,顾连梦平常出门也不和别人打挤,见状也没有因此觉得凌一厚此薄彼,她这段时间算是看明白了,自家嫂子和凌一这个曾经的未来嫂子处得还算合得来,这两个人之间有种她融入不进去的和谐。 不过顾连梦也不强求了,她也就是因为她大哥的“死”才怨恨秋池,同时也不喜欢秋池的性格和打扮,这些不满都因顾连笙的“死而复生”减少了很多,故凌一和秋池合得来,她也不说什么,她也管不着自己的朋友去交别的朋友。 秋池第一次坐黄包车,她长这么大,就没出过什么门,除了出嫁那天,一路马车转轿子,愣是给她连地都没下就给送到顾家来。 车夫一抬车头,还给秋池吓一跳,她左手下意识抓住座椅,右手则正好抓住了凌一的手臂。 凌一另一只手拍拍秋池的手背,安抚道:“别怕,很稳的。” 秋池长出一口气,看着前面的车夫哼哧哼哧拉着车,后颈上还搭着块布,一股男人的汗味从前面传来,她忍不住用手帕掩住了口鼻。 凌一见状,掏出自己包里的小瓶香水,喷了一点。 秋池看她一眼,闻了闻香水,疑惑不已,她平时闻到凌一身上的香味和凌一现在喷的香水不是一个味呀,遂问道:“你换香水了?” 凌一摇头:“没有,我平常都带着这瓶,只是不用。” 为什么带着,原主的习惯罢了,但凌一自己并没有喷香水的习惯。 秋池一愣,平常不用,那香味从哪儿来的?莫当真如书上所说,当爱来临时,你甚至能闻到心上人身上独一无二的“荷尔蒙”味道? 一路上秋池都沉默着,凌一也不说话,她们俩甚至一点不着急,反倒是顾连梦急得很,一直催车夫跑快点。 三人赶到千梦厅外,这里灯红酒绿,人来人往,门口停停走走不少黄包车,还有秋池在书里见过的“汽车”,不用人拉也不用马,只需要一个司机坐在前面开车就行,开车时会发出轰轰的声响,十分神奇。 秋池好奇地看着那些人,有大肚便便的,有西装革履的,更有留着长辫子的。虽说前些年政府发了一些或劝诫或强令剪辫子的法令,但仍有一些老派人士尤其是自称老爷的那些人,始终留着自己的辫子。 秋池的父亲便是其中之一,不过,她的父亲却从没来过浣喜市的千梦厅,秋池至少是这么想的。 千梦厅其实并不是青楼,它没有各式各样的女人站在门口招揽生意,只有一些来往的客人和衣着华丽新颖的漂亮女人进进出出。 像凌一三人,直接走进去,竟然也没有人拦。这是当然,这时候的千梦厅又不是不正经的场所,男女自然都能进去看表演,里面提供茶水饮料和酒,还承包晚宴咧,可以说是上流社会人来往交际的好去处。 这么看来,顾连笙来这里,怕不是来风流的,而是来谈生意的。 顾连梦迅速在心里为大哥挽回了形象,可转念一想,二哥来这儿干嘛? 千梦厅分上下两层,一层是大厅,二层是贵宾席,而一层的正中央最靠近舞台的位置也是贵宾席。 为了突出台上的表演,大多数坐席都比较昏暗,光线不容易照到人脸上,凌一三人仔细看了好久,才找到顾家两位少爷。 巧的是,此时二人中间坐了个女人,正是宋阮。 而顾连笙一脸无奈,小声说:“阮阮,我们回去吧,这个地方没什么好玩的。” 宋阮表情有些兴奋:“哎呀,我们就看看,我从来没来过舞厅咧,我就想见见世面,以前都只在电视……不是,听人说过。” 凌一眉头挑动,电视? 且不说这个时代国内有没有电视和电视台,就算有,宋阮是渔女出身,她看得起电视?连顾家大院里都没有电视呢。 凌一的视线落在女主宋阮身上,但是因为不敢暴露自己,所以她也不能走上去问。女主宋阮能说出这么超时代的话,说明她不是这个时代的土著,要么是该世界时间线往后的穿越者,要么就是从别的世界来做任务的任务者。 如果是前者还好,但如果是后者,凌一就得小心了。 上个世界凌一和修复局是对立面,因为她的任务是帮助女主觉醒,而女主觉醒后竟然不照原剧情走,没有喜欢男主,甚至和男主没有交集,这害得修复局的任务完不成。 所以这个世界,凌一的任务和修复局的任务没有直接关联,为的就是不被修复局发现自己的存在。 凌一没有暴露自己的存在,结果女主倒是先暴露了自己的反常。 这个世界的任务者,怎么看着不是很聪明的样子,难不成是新手? 有很多新手任务者,不擅长控制自己的言行,说话、生活习惯等等都容易暴露。 凌一的任务并不是她发布的,更像是一些深藏在她的程序代码里的东西,所以她并不能精准控制自己任务是什么,但既然和修复局无关,她就尽量不去招惹修复局的人,先保证自己和夏风的安全。 甚至,凌一帮助秋池离开顾家,不正好给宋阮腾出个位置,方便她和男主恋爱。 凌一最早发现宋阮等人,但是她没出声,给秋池使了个眼色,秋池会意,朝凌一指示的方向走过去,找到了宋阮那一桌。 几人见面,顾连笙表情有些尴尬,但很快,他仰头,皱眉看着秋池,语气不大好:“你怎么来了?” 秋池是典型的大家闺秀,怎么可以出门,还来到了千梦厅这种地方,简直有辱门风。 在很多人眼里,女人分为如秋池这样,母亲般的、不可代入性的生育类女人,以及如宋阮这样,美丽的具有性和爱的价值类女人。 对秋池,规矩要有,她得克己守礼,得扮演好一家之母的角色,她不能性、感,不能放荡,不能有过多的性、吸引力。 对宋阮,规矩也要有,她必须漂亮,又或者能提供情绪、陪伴价值,她可以有点小任性,也可以有自己独立的人格,但最终,她必须为男人成为秋池。 秋池和顾连笙真的不熟,见过一两面的陌生人成了夫妻,当真是尴尬,她来之前打算装出伤心难过的样子痛斥顾连笙来这种地方,可是当她站在顾连笙面前,她却发现她一点都不愤怒,她甚至觉得顾连笙就是和外面的女人成了亲,生了孩子,她都无感。 演技一般的秋池,看着顾连笙,有点词穷。 凌一适时打破尴尬,怒目圆睁瞪着顾连笙:“连笙哥,你怎么能把嫂子一个人丢家里,你自己来这种地*方,要不是下人说,我们还真以为你是来谈生意的!” 顾连笙皱眉,苏家女儿苏灵伊,小时候特别黏他,他其实挺烦这小姑娘的,她有什么立场来指责自己? 宋阮愣在当场,目光在秋池和凌一身上来回打量,理所当然地说:“他不喜欢父母强塞给他的妻子,那就不是他的妻子,强买强卖的婚姻应该是无效的。” 凌一挑眉,正要摆出一副刻薄的样子回怼过去,却突然被秋池一只手拉住了。 秋池淡定地看着宋阮,对她说:“你说的对。” 宋阮一愣,她记得,原剧情里的秋池性格刻薄,而且易怒暴躁,看谁都没好脸色,怎么现在秋池竟然附和她的话?她可是秋池的情敌诶! 趁秋池和宋阮说话,凌一得以在宋阮没有防备的时候偷偷扫描一下宋阮周围,看看能不能找到宋阮绑定系统的痕迹。 突然,凌一听见宋阮以一种其他人听不见的声音,在脑子里问她的系统:“怎么回事?秋池怎么不和我吵?” “宿主不急,可能她已经气傻了。” 果然,宋阮不是原世界未来时间线的穿越者,而是修复局的任务者。 下一秒,仿佛验证了系统说的那句“气傻了”,就听秋池以一种十分凄凉但决绝的语气对顾连笙说:“你嫌弃我没文化,没读过书,封建无趣,我都接受,你失忆的时候在外结识了别的女人,我也不怪你。” “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封建包办婚姻的受害者,可你不敢反抗你的父亲,你只敢拖着我,把我困在西院最角落的屋子里。我们婚前,也曾见过一面,你没有说不情愿;我们婚后,你既没有能力反抗父亲,嫌弃我却不敢放我离开。” “你回家已有一月余,却不曾关心过我一句。”秋池眼里透露着一丝看破一切的讥讽,“你既无担当,我却不会同你般懦弱,你不放我离去,我自行离去。” “你死而复生回家这么久,一次都没来西院看过我,晚上陪外面的女人看这样露骨的表演,看来你心里是一点我的位置都没有,既如此,我们便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顾连笙,我要和你离婚!”这一大段话,真假参半,但唯独最后这一句,透露着秋池极强的决心。 说完,秋池转身离开,转身时,眼角一滴泪,从脸颊滑落。 顾连笙等人已经看傻了,她们没听错吧,秋池,一个封建家庭出来的女人,竟然敢同丈夫提离婚? 第75章 出逃 秋池的话,真假参半,但在落泪那一瞬间,她是真的难过。 不是说她对顾连笙有多爱,一个只见过一两面的人,能有什么爱,但说实话,她在顾连笙身上,是存放了期待的。 顾连笙是顾家大少爷,英俊潇洒,多金有才,年纪不过三十,就已经是上流社会圈子里的翩翩公子,满足所有待嫁女儿对未来丈夫的幻想。秋池也曾幻想过,她嫁到顾家,会有一位优秀的丈夫,会生下可爱的儿女,她会和她的母亲一般,终身围绕着丈夫孩子转。 这样的日子,她觉得窒息,可她却知道,当她到了她母亲的位置,成为当家主母,她能有一点点自己的权力和自由,不必像她在洛家那样,一点自主的权力都没有。多年媳妇熬成婆,说的便是秋池在嫁来顾家之前的心态,她想要终有一天熬出头。 婚姻自主的权力已经不在她手里,她只能哄骗自己,婚后她也会幸福。可这样的幻想,在顾连笙“死”后破碎了。 她知道,自己不过是从洛家落入了另一个“洛家”。 期待落空,幻想破灭得如此之快,未来前途迷茫,这一切都让秋池难过,但难过之后,她又生出一种不破不立的兴奋,也对未来的生活重新生出一丝期待,因为这一次,她的生活是怎样的,主动权不在什么婆家、娘家,在她自己手上。 凌一追着秋池跑,秋池本来就跑不快,而且她还不认识路,凌一担心她,等她追到秋池,两人不知道怎么的,走到了舞厅的后台走廊,在一处化妆间的外面站着。 秋池跑累了,一只手扶着墙,凌一从身后看见她单薄的肩膀正颤抖着,以为对方真气着了,还气哭了,赶紧上前安慰:“你没事吧?为顾连笙那种人伤心,不值……” 话还没说完,凌一走近,却听见秋池笑得肩膀直颤抖:“哈哈哈,我终于……能为自己而活了!” 原来不是气哭了,反而扶着墙放声大笑了,凌一愣愣地看着秋池,有种说不出的高兴和震撼。她来到这个世界快一年了,就没见过秋池笑过,不说放声大笑,就连微笑都极少见。 凌一在背后看着秋池笑,看她扶着墙,时而仰头,时而弯腰狂笑,最后扶着肚子,笑得蹲下。 “哈哈哈,我真傻啊,我傻到只能任凭别人摆布,一把年纪了,才终于得以抽身。” 凌一听着秋池这么说,微微皱眉,走上前,正要说什么,却见化妆间的门被打开,里面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穿着开叉旗袍,卷发服服帖帖地黏在额头和脸颊上,眼妆魅惑,眼神勾人,但说话却气势很强。 女人手里夹着根燃到一半的香烟,猛吸一口,吐出烟圈,用着娇柔又性感的声音说:“一把年纪?” 女人上下打量着秋池:“看你模样,不过二十上下,你这话,倒叫我这些三十的女人怎么活哦。” 凌一扶起秋池,借着女人的话,劝慰秋池道:“二十岁有二十岁的朝气,三十岁有三十岁的成熟,多少年纪都能活。” 秋池好似听进去了一点,是啊,她还年轻,二十岁干什么不行呢。 秋池紧紧抓着凌一的手,似乎对自己离开顾家还没有实感,她问凌一:“我们真能逃得了吗?” 凌一笑着用力点头:“当然了,不然你以为我们现在在哪,这可是千梦厅,你若是没有逃出来,你怎么可能踩着这里的地板?” 秋池笑了,“那我们走吧?” 凌一扶着她,看向她的脚:“那你能走吗?” “能,我没事。”其实脚疼得很,但秋池还能忍,从几岁开始缠足,她忍了十几年了,忍这么几个小时,算什么。 两人说话间,女子也正在打量她们二人。一个穿着老式的倒大袖旗袍,矜持又古典,一个穿着女士衬衫和直筒长裤,开放大胆,简直就是两个极端,是怎么走到一块儿的? 女人疑惑不解,方才还听这两人提到顾连笙,顾连笙的名字整个浣喜市就没人不知道,难不成,这两人是顾家女眷? 女人随意地瞥着两人,觉得甚是无趣,白了她们一眼,就转身离开了,她刚走几步,走廊另一边就迎来几人,同她打招呼。 “哎,这不是如梦小姐吗?哎哟,可算是被我等到你了,咋的了,这是下班了?不如再同我去陪客人喝两口,外面有人等你呢?” “哼,死鬼,三天两头找不到人,现在需要我了,你倒是出现了。” “哎哟喂,我的姑奶奶哟,我前几天不是忙吗?忙着给你介绍贵人呢,你猜猜这次是谁点名要见你,顾家二少爷~” 凌一和秋池对视一眼,压低声音说:“我们先走,你要离婚的话放出去了,剩下的事就交给律师,我明天就安排你和张律师见面。” 既然好不容易出了顾家,今天晚上秋池可不能再回去了,凌一带着秋池找了间酒店住下,给她一次**了十四元,当她七天住宿费。 还好两人走得快,后面顾连笙又追来,到底还是顾及到秋池和凌一两个女人,尤其是其中一个是他过了门的妻子,一个是苏家独女,都不能出事。 结果他一个都没找到,只能灰溜溜回去,回去的时候,顾连星和宋阮说话正起劲,令他非常不高兴。他不是傻子,男人看女人的眼神,他再清楚不过,自己这个庶弟,怕是喜欢自己的心上人。 他什么都能让,唯独宋阮不能让。顾连笙第一次这么讨厌顾连星,以往顾连星怎么耍横,他都随对方去了,顾连星性格顽劣,捅出的篓子,顾家给顾连星兜着就行,但唯独宋阮不行,宋阮是他的逆鳞,谁碰谁死。 两兄弟因为宋阮,暗地里较劲上了。而被叫过去陪酒的如梦,一眼就看出了桌上三人错综复杂的关系。 她也不恼,顾连星是她老主顾之一,出手阔绰,人性格虽顽劣,但也风流多情,对往日跟过他的女人,分手费都给的很大方。 顾连星叫来如梦,是为了宋阮,宋阮在凌一等人来之前就听如梦登台唱过几首歌,嗓音是真好听,她太喜欢了,本来就想缠着两位顾家少爷带她去后台见见如梦,结果顾连星大手一挥,说自己和如梦是“老朋友”,一句话就能叫如梦过来。 和顾连笙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诫不同,顾连星和宋阮,颇有种臭味相投的感觉,两人都是随性的人,做朋友倒还挺合得来。 顾连笙脸色极其难看,他平常谈生意也和客户来过千梦厅和其他舞厅,这些歌女舞女,说得好听是明星,说得不好听还不是商品,反正他是看不惯的,这和古代的戏子有什么区别。 顾连星和如梦那些人混在一起,本来顾连笙就说过他几次,这下可好,竟然还把如梦叫到宋阮面前来,宋阮这样天真清纯的人,和如梦混在一起,简直折辱了宋阮。 顾连星暗地里给了顾连笙一个单边挑眉的眼神,挑衅意味十足,那眼神仿佛在说“我能满足宋阮”,你呢? 顾连笙咬紧牙关,忍住发火的冲动,继续劝说宋阮早点回去,太晚了不安全。 顾连星夹着烟的手一拍桌子,豪气道:“怕什么,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如梦自然地掐过顾连星手里的烟,就着顾连星咬过的那头轻吸一口,朝宋阮吐了口烟圈,摆出和顾连星很熟的样子,笑容妖娆:“就是呀,宋妹妹莫怕,这浣喜市,哪有人敢动顾二少的人呢。” 顾连笙表情更冷了,顾连星听如梦这么说,内心暗爽,但还是怕宋阮吃醋,赶紧拍掉如梦手里的烟:“作死啊,抽老子的烟,自己没有吗?” 宋阮没有吃醋,她愣愣地看着如梦吐的烟圈,震惊道:“哇,怎么做到的?烟怎么能吐成一个圈?” 顾连梦看这几人乐得自在,她倒有些不自在了,抽了抽顾连笙的袖子:“大哥,大嫂和灵伊姐姐你追到了吗?” 顾连笙尴尬低头,压低声音说:“没有,她们大抵是回去了,放心吧,有灵伊在,她有分寸,会照顾好你大嫂,不过是回去和爹告状,我行得正坐得端,回去同爹好好解释,没事的,你帮我劝劝宋阮,让她别喝了,跟老二学坏了!” 顾连梦撇嘴,她大哥是眼里没有任何人,只有宋阮啊,哪是宋阮跟二哥学坏,分明就是两个人臭味相投啊。可怜她大嫂,方才话都说那么绝了,大哥还有心在这儿照顾宋阮。 这下子,连顾连梦都觉得秋池有些可怜了。 不过也是哈,有凌一在,秋池应该没事。 她们以为凌一追上秋池,会带秋池回顾家,她们几个明天回去和顾老爷解释一番就没事了。 殊不知,凌一直接把秋池送去了酒店,她自己一个人回去了,秋池压根没有。 当凌一陪秋池去到房间休息片刻后,她就要赶紧回顾家,秋池愣了一下,她看向凌一,眼神里有一丝慌乱:“什么?你要一个人回去?你不留下的吗?” 凌一点头:“对啊,这是标间,就一张大床,你一个人睡难不成还害怕吗?” 秋池欲言又止,最后倔强道:“我可不怕!” 凌一笑了笑说:“不怕就好,我肯定要回去的,我不能明面上帮你,我只能说我追着你出了千梦厅,一路追到酒店,你自己开了房间住下,我实在劝不住你,就一个人回去了。我若和你一起住下了,那便是认下了我在帮你,顾老爷一封信或电报传给我父亲,我的银行账户也会被冻结。” 确实,原身的父亲再宠原身,也不会允许她去插手别人的家事。虽说凌一看不起顾连笙不敢反抗顾老爷,但她又何尝敢反抗原身的父亲呢,原身父亲宠归宠,实业却没有交由自己女儿打理,原身手上是没有实际到手的产业的。 所以,凌一只能暗地里帮助秋池,却不能明着来。并且,凌一继续留在顾家,还能替秋池看着点顾家,以防顾家用一些阴损的手段迫害秋池,她好能提前告诉秋池应对。 秋池一想,也是这个理,但理性归理性,心里想着凌一不在这儿陪着她,总归有些失落。 第76章 张律 但是凌一也不是说走就走,她交给了秋池一个小盒子,让秋池放在枕头底下,要是发生什么危险,再使用小盒子里的东西。 秋池惊讶不已,什么东西? 凌一把东西交给秋池,自然也要教秋池怎么用。 小盒子打开,里面竟然是把手掌大的手木仓,秋池第一次见到木仓,惊得捂住嘴。 “这是木仓?”秋池的声音从指缝悄悄溢出,带着试探的意味。 凌一点点头,这把木仓是原身父亲给她买的,让她去哪儿都带着,毕竟这年代并不安稳,原身父亲担心她的安全,并不完全信任顾家,除了钱以外,还给了她木仓以备不时之需。 这个时代还没有开始禁木仓,只不过木仓支贵,一支手木仓就得三四十元,寻常人饭都吃不起了,哪有钱去买武器,而且武器你没有渠道,还不好搞。 凌一这把手木仓,还是她父亲花高价钱从国外买来的,是一把隐蔽性很好的手木仓,平时放在她的手提包里,不易被发现,巴掌大小,还能藏在裤兜里,别看木仓小,但实际威力却也不小,近距离打死人是没问题的。 当然,这只是凌一给秋池防身用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拿出来。 凌一简单教了秋池怎么用,但秋池并不敢用,她从来没拿过木仓,也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别看木仓小,但后坐力却不小,光是开木仓的响声,就能震得人耳朵疼。 但不管怎么样,这东西放进盒子里,藏在枕头下,秋池确实安心许多。 凌一给了秋池一些零钱,给她备用,约好明天晚上来接她去见张律师。 两人在房间门口分别,秋池第一次,一个人在外面住,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一个人离开家过,她眼里有些迷茫:“我们能成功吗?” 凌一脸上的笑容带着令人安心的自信,她替秋池拍了拍肩膀上看不见的灰:“今天之前,你也问过我,我们能逃出来吗,结果你也看见了。” “一味地猜测可能的失败结果,不如先做了再说,你跨出了这一步,踩实了,才知道这下面是不是万丈深渊。” 凌一最后离开了酒店,而秋池没有把那个盒子放在枕头底下,而是抱在怀里入睡,盒子上还残留着凌一手提包里的香水味,熟悉的香味,她竟然需要闻着才能安稳入眠。 回到顾家,凌一装出慌张自责的表情去找顾老爷,但是顾老爷不在家,他这几天出门谈生意去了,最早也要后天才回来。 凌一找不到顾老爷,就去找大太太,说她没用,劝不回生气的秋池,又说都怪她和顾连梦,不该带上秋池一起去捉奸。 大太太心里其实也明白,把她换到秋池的位置上,她肯定也要不高兴,她丈夫早些时候刚娶二姨太的时候,她极力反对,但是有什么用呢,别人都劝她作为正房要大度。 于是,她嘴上便只能说,秋池没有容人之心,就算她儿子在外面逛舞厅,带了个宋阮回来,秋池也应该包容才对,竟然因为这事和她儿子闹离婚,不像话。 顾连笙兄妹三人半夜才回来,回来后就被大太太叫去前厅说事,顾连笙问凌一秋池在哪家酒店,他明天亲自去接人,凌一没有说实话,而是把顾连笙引去另外一间酒店。 等顾连笙在别的酒店实在找不到人,她就可以推卸责任说肯定是秋池担心她们去找她,就在凌一走后又换了酒店。 果然,第二天顾连笙就去凌一说的另外一间酒店找秋池,凌一则出门带秋池去见了张律师。 张律师年纪并不大,才三十出头,正是工作最有力的年纪,她所在的律所便是她开的,张律师家里也富裕,是留洋归来的法学博士,自己和人合伙开的这间律所,在浣喜市也算小有名气。 张律师其实见过秋池,只不过秋池不记得她罢了,张律师自己家也富裕,又是律所的律师,也常接触浣喜市的上流圈子,去年顾老太爷大寿的时候,邀请了社会各界名流,她也在其中,在宴会上,张律师匆忙瞥见过秋池一眼。 秋池在当时的宴会上穿着虽然不算朴素,但也绝对和晚宴的气氛格格不入,她像旧时代的格格,不像新时代的小姐,各家的女人们看不上她,不带她玩,各家的男人觉得她晦气,克死老公。 尽管顾连笙现在回来了,可顾连笙带回个宋阮,俨然是没把秋池放在眼里,浣喜市的上层圈子里可都传开了。 如今一见,张律发现,秋池和之前在晚宴上看见的那个有些许不同,不是说长相不同,而是气质。以前的秋池,身上总带着一股死气;而现在的秋池,虽然神色依旧恹恹的,却在询问她这婚能不能离时,眼睛里闪着光。 张律之前接手过离婚官司很少,上流圈子离婚分隔的财产特别多,打起离婚官司来非常复杂,但是她接手的离婚官司,大多是男方提离婚,女方少有主动提的。 秋池是张律接手的第一个主动提离婚的女人,张律确认了是秋池本人,就面带微笑,开始了例行的一些询问。 比如,秋池想要离婚,是打算和顾连笙协议离婚,还是走诉讼程序离婚,她们二人是否有孩子,名下资产多少…… 本来张律是想请凌一回避的,她要和自己的当事人单独聊一些细节,但秋池淡定地说凌一可以留下,她仿佛做了什么巨大的决定,深吸一口气说:“她是我的朋友,她可以留下。” 朋友?凌一愣了一下,心里反复默念着这两个字。 秋池拿她当朋友吗?上个世界夏风对她也是朋友之情吗?可是小小却笃定地说,夏风喜欢她,不是对朋友的喜欢,而是对恋人的喜欢。 凌一连对朋友的喜欢都没搞懂,更别说复杂的恋人之间的喜欢。 但是凡事遵循一个循序渐进,世人好似都觉得友情比爱情更常见,也更易懂,凌一想,如果她在这个世界搞懂了和秋池的“友情”,或许下个世界就能理解到更复杂的东西? 当然,一切的前提都得是她们俩能活到下个世界。 一般的任务者,即便在小世界里死亡,都不算彻底死亡,所以凌一才会赶在秋池死后,立刻与她绑定,才让秋池有了“不死的灵魂”,能够去往别的世界继续存活。 可这一切,都依赖于凌一这个系统。如果凌一被修复局发现,那么凌一的下场大概率是被销毁,她都被销毁了,夏风也必死无疑。 除非,修复局网开一面,将就把夏风收编当正式的任务者,但这概率非常小。 尽管凌一如今潜伏着,随时有被修复局发现的可能,但她还是希望,会和夏风、和秋池有下个世界,她会有机会体验人生百味。 内心不管多少复杂的心思,表面上凌一受宠若惊,笑容格外灿烂,得意地抬起下巴:“没错,我是她朋友,我也可以给她建议的。” 既然当事人都要求了,张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默许了凌一留下一起讨论。 三人在张律的办公室聊了一上午,午饭是凌一请的,张律知道凌一的身份,她家和凌一家也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上流圈子谁和谁没点关系。但据张律所知,凌一家那位,在元北市干的事情可是大事,稍有不慎就可能殃及全家。 思及至此,张律看凌一的眼神就有些怪异,她要是凌一的父亲,肯定会把凌一送出国,而不是把她托付给顾家。张律律所的律师和顾家打过交道,去年顾家和谁家的官司还是张律律所接的,顾家的情况她稍微了解了一点。 私底下大家收了顾家的钱,不好说什么,但张律却知道,顾家根基并不如现在看上去那样稳固,相反,顾家已经在走下坡路了。苏家把女儿托付到顾家,怕是要遭。 三人下午又聊了一些细节的东西,张律送二人离开的时候,她似有意又似随意地说了句:“苏小姐,堪德鲁大学,是个好去处,你应该多深造几年的,国内这些年局势不稳定,回来终究有些可惜。” 凌一掩下眼里的惊讶,装作听不懂张律的话,笑着应道:“国外的食物吃不惯,我也想我父亲了,到底是家乡故土更适合我。” 张律笑着点头:“倒也是,再见。” 凌一扶秋池坐上黄包车回酒店,其实秋池不太想坐黄包车,主要还是太贵了。以前她不当家,没有花钱的时候,还不知道钱多重要,现在卖了自己的嫁妆,一分一厘都得算清楚,她觉得这黄包车一趟就是几毛,实在是贵。 可秋池的脚不便行走,离酒店那么远的路程,让她自己走过去,回去脚就得红肿酸胀。 于是,等这次回了酒店,凌一就打算问秋池愿不愿意去看医生。 秋池坐在酒店的沙发上,疑惑抬头:“看什么医生?我生病了吗,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看看你的脚还能不能矫正回来。”凌一指了指秋池的脚。 秋池的脸色变得特别奇怪,脸很红,但不是娇羞的红,而是一种夹杂着窘迫、难堪、以及愤怒的红,她紧咬下唇:“你也嫌弃我的脚?” 放足是前些年就开始的,大多都是自然放足,也就是说不再继续缠足,但在此之前已经缠足多年的女人却没办法得到解放,因为畸形的脚骨已经成型,哪怕放足也不可能恢复到正常人的脚骨模样,并且冒然放足,还有可能让脚疼变严重。 除非,去做脚骨矫正手术,术后再慢慢进行科学康复训练。 且不说这个年代矫正手术多贵,术后的康复训练要多少钱,这是一笔就连苏家都觉得昂贵的费用,就说国内能不能找到敢做、会做这个手术的医院都不好说。 凌一想到这件事,不由得皱眉,但还是冷静地回答了秋池的话:“不是嫌弃,它是病,但不是你的错。这种脚会拖累你,让你走不远走不久,你多走两步就会疼,让你永远困于一个地方,也让你无力反抗。是病就得治,只可惜,现在国内怕是不好治,有机会,我们去国外治。” 秋池有些愤怒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她以为,凌一和顾连梦、顾连笙那些人一样,学着新时代的东西,却没有真的理解新时代到底要宣扬什么,只是一味地否定秋池,嫌弃秋池。 随即,秋池想到两人今天和张律告别时说的话,疑惑道:“你不是说不去国外吗?吃不习惯。” 凌一摇头:“骗她的,不能让外人知道我们苏家的真实意图。” 秋池了然点头,她虽没有过多接触外面的世界,但现在世道复杂且艰难,她是知道的。她小时候的洛家,多么风光,现在的洛家,连顾家的亲戚都不如。 至于以后的顾家什么样,秋池就不知道了,反正很快就和她没有关系了。 第77章 花草 接下来几天,凌一就不便来找秋池了,因为顾连笙发现他去的那家酒店问破天了也没人知道秋池在哪间房。 之后的路,要秋池自己走,如果撺掇秋池和顾连笙离婚这桩“罪证”安在凌一身上,顾家怕是不会轻易饶她,原身父亲肯定会说情,但一定会安排凌一离开这里,不让凌一捣鬼。 所以,至少在秋池和顾家断绝关系前,凌一都得减少和秋池的接触。 回到顾家,顾连笙果然来质问凌一为什么秋池不在她说的那间酒店,凌一摆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又煞有其事地分析着,狡辩说可能秋池也猜到了她会“透露”行踪,所以在凌一离开后,秋池就换了间酒店。 这下好了,顾连笙要想找到秋池,那就得一间一间酒店自己找过去。 剧情里的小说男女主,在多繁华的都市里,一个拐角就能相遇,但顾连笙是男主,秋池却不是女主,她们没有半点心有灵犀或者剧情之力的牵引,她们之间甚至连缘分这个词都不存在。 浣喜市这么大,酒店不说成百上千,几十间总有吧,这要是挨个一间一间找过去,那得找到啥时候去了?顾连笙是顾家长子,他哪有那时间去找人,可要是让下人去找,也很麻烦,有的酒店它不提供给人查客人信息的权力,要知道,这时代乱得很,有些酒店里住着的人行踪成谜,还得罪不起。 顾连笙几天都没找到秋池,张律那边却在第二天就按照秋池给的地址找到秋池酒店来,和她继续商量一些细节的问题。 这一次,没有凌一在旁帮忙说话,秋池心里发怵,但表面上依旧镇定,丝毫不怯场。张律接触过一些离婚的当事人或者对方当事人,离婚是件难堪的事,哪怕有的人嘴上说着好聚好散,但在扯到财产、名誉等等问题的时候,都容易撕破脸。 秋池没别的要求,就一个,她要离得干净。以后她前夫顾连笙一家绝对不能来骚扰她,虽然,顾连笙可能会觉得这个要求很好笑,因为在顾连笙看来,秋池主动提离婚,给他的宋阮让位置,那再好不过,他压根看不上秋池,咋可能去纠缠秋池。 但是,秋池却只有这一个要求,她不奢望能分到多少财产,她自己的嫁妆已经变卖了,拿来以后租房子生活以及支付律师费,酒店还是凌一付的钱,她所求不多。 可张律师却不这么想,她从秋池那儿了解到很多细节,她不管秋池是不想要分割财产获得赔偿,还是说秋池就想当个“清高”的人,她都不赞同。 结婚、离婚,分割财产,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婚姻是一种双方的人身关系制度,赋予它过多的主观色彩,只会让她的当事人吃亏。 秋池胆敢主动提离婚,那么日后顾家和她自己娘家洛家肯定都没她立足之地,不凭借这次离婚获得一点赔偿,那她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张律师建议,不管秋池想不想,赔偿都得尽量争取到,财产分割也尽量争取多分。至于说前夫一家不能来纠缠她的要求,这是最基本的要求,本来离了婚前夫就不该来纠缠,如果非要纠缠,那就去报警。 秋池没有正儿八经读过书,她不懂这时候的法律,外加这时候的婚姻相关制度也比较粗浅混乱,她更加不懂了,但秋池不懂归不懂,她还是安安静静听着,没有贸然做决定,而是尊重张律师的意见,然后说自己需要一点时间考虑。 张律师知道今天凌一不在场,便知道秋池需要的不是“时间”考虑,需要的是有人给她分析利弊,而这个人得是她亲近之人。 张律师很想说自己是当律师的,职业道德要求她得对自己的当事人负责,不会轻易坑害秋池,可惜,秋池不了解那么多,和秋池说这些,秋池不信任她,不见得会听得进去。 张律也是精明人,留给秋池时间考虑,说她明天再来。 秋池送张律下楼离开酒店,随即拦了辆黄包车,去凌一和她约定的地点。 凌一离开前说,她这段时间不方便直接见秋池,以免引起顾家人怀疑,让这个婚离得不顺利。所以,若是秋池有事找她,有不清楚、拿捏不定主意的时候,可以去启礼大学的图书馆找凌一,凌一白天到下午,都在图书馆里。 明年顾连梦、顾连星才毕业,凌一和顾连梦关系好,跟去学校玩很正常,白天顾连梦在上学,凌一就泡在图书馆里,谁也不会想到,秋池竟然会去启礼大学和凌一“接头”。 两个人本来只是普通地商量事情,都约好接头地点了,倒有点偷偷摸摸,像极了什么地下dang。 启礼大学是本地最有名的大学,也是本省最有名的大学,知名度能排全国前五。能入读启礼大学的学生将来都是大有前途的人,当然,顾连星除外,他是他那一届最后一个被录取的。 没有高考,启礼大学的录取程序主要包括拿着高中毕业证去保命,缴报名费,参加笔试,笔试通过参加面试,面试通过就能入学了。 而顾连星则是顾老爷买通他那一届启礼大学负责出考题的老师,给他漏题了。那老师也不敢漏太多,就漏了一半,顾连星找来其他人先给他做好题,然后他背下来,进考场了就默写,堪堪踩在录取线上进去。 这事只有顾连星和顾老爷以及参与的当事人知道,顾家例如顾连笙、顾连梦等,是不知道这事的。 顾连笙也是启礼大学毕业的,很费了些精力考上,顾连梦也差不多,她本来就不爱读书,为了上个大学,苦兮兮地学,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也不轻松,还好,明年顾连梦就能毕业了,她再也受不了每天听课,头大。 顾连梦和顾连星都不是爱读书的人,凌一不担心在这里碰见她们,所以才提前和秋池约好在图书馆碰面。 历史悠长、装潢古典的图*书馆,既是启礼大学学子喜欢读书的地方,也是本市许多爱好读书的人爱来的地方,启礼图书馆对本市所有人开放。 启礼图书馆有三栋楼,正门的楼最高,另外两栋楼在身后,虽然楼层不高,但清幽雅静,身后两栋楼一左一右坐落着,把正楼后面的一块地围成个院子,其中还种了许多梧桐。 梧桐树叶青绿,树干下直上弯,上面的枝叶繁多,根部又笔直不占地方,很适合做庭院绿植,为启礼图书馆的院子增添不少树荫。 图书馆里不让喧哗,所以一些人背诵或者说话,都会到院子里来。启礼大学是本地第一所男女同校的大学,所以院子里也不乏男男女女站一块儿说话的,给秋池看愣神了。 秋池印象里,家里来外男了,她都是不能出闺房的,以免撞见。可大学里的男女却能这般自如地交谈,她们拿着书,或谈笑,或争论,甚至就着一片落下的梧桐树叶,也能说上一二。 秋池觉得,她度过的二十年,好像和这些人活的完全不是一个世界。 明明,秋池自己也才二十一岁,如果她出生在顾家,或者是这院子里的学生任何一家,她会不会,也是她们之中的一员,她会有愿意送她读书受教育的父母,会有和这些人说话、融入这个世界的机会? 可仅仅是秋池一个人这样吗?秋池想到了自己家族里的姊妹,哪个不是同她一般,启礼大学多么有名的大学,男女学生比例又如何呢? 这样的场景,和秋池的认知和受到的教育完全不同,她不由得产生一种时空割裂的感觉,像是来到了一个不属于她的时空。 直到,凌一的声音把她唤醒。 “哎,同学,你很眼生啊。”凌一从秋池身后,弯腰探出半个身子,故意装不认识地问。 秋池回神,扭头看凌一。 不知道是因为在学校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凌一今天没有穿洋装,反而穿了一身浅蓝色的校服,短上身的大襟袄,袖口和下摆都呈圆形,青春又富有朝气,头发梳成了两条麻花辫,随着凌一弯腰,如柳树枝条般从肩头滑落胸前。 夏末日头也正盛,虽有树荫,可繁密的树叶缝隙间露出的斑驳光影,照在两人身上,热度不比光亮耀眼,秋池看着满是笑容的凌一,目不转睛。 她向来是不喜欢女学生这个词的,因为这会让她想到顾连梦,那个骄纵、惹人烦的女学生。可当凌一打扮成她那个年纪该有的模样时,秋池却第一次理解到什么是学生气,是朝阳般的耀眼,却不刺眼,是蓬勃向上的生机,和她完全相反的一种生机。 秋池下意识抬手,捂住了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和凌一四肢舒服地伸展开的姿态不同,秋池总是被教育得走路要收紧手臂和腿,要站直,但不能太挺胸。 凌一站姿像草,怎么舒服怎么来,而秋池的站姿更像花,柔,但不散。 秋池清冷的面容显出一丝慌乱,尤其是那双黑瞳,水光斑斓,如秋水荡漾,倒叫人看了心疼。她手指忍不住攥紧了胸口的衣襟,明明她在这一刻,是想多看凌一几眼的,开口却变了味道:“你作甚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 吓到了?凌一一愣,赶紧收敛笑容,乖乖道歉:“抱歉啊,同学今天第一天来图书馆吧,不认识路吧,我带你逛逛。” 现在离婚的事还没登报,没什么人认识她们,冒然叫名字或是怎样,暴露两人姓名或相识,怕被人传到顾家耳朵里去,于是,凌一便装作第一次认识秋池,找她搭讪。 秋池慢慢缓过劲儿来,淡淡地说:“嗯,谢谢。” 凌一眯着眼笑:“不客气,走这边吧,小心台阶,同学是要借书还是读书……” 秋池走路目不斜视,不敢再看凌一,心慌得不行,但在听见凌一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时候,却又慢慢地安下心。 第78章 离婚 两人并肩走进图书馆左边的楼,这里是藏书楼,有着非常多的典藏书籍,分上下三层,四周一圈是楼层和书架,中间有着镂空的巨大吊灯,外面或许还有风声和人声,走进了藏书楼,才发现这里静得可怕。 书架和书架之间也不是空的,摆放着一些长桌木椅,供一些人拿了书就能坐下阅读。启礼图书馆对校外人士开放阅读,但并不开放借阅,校外人士可以就在图书馆里看书,但不能把书借走,借书需要本校学生的证明。 当然,凌一二人也不是来借书的,她们走到三楼偏里面一点的位置,越往里的书越冷门,借阅的人少,所以更加僻静。 两人隔着一层书架,透过书架竖立摆放的书与上层木架之间的缝隙对视,两人都只看得见对方的眼睛部分,每每看向彼此,必定四目相对,只看得见眼睛时,却更能看清晰对方眼里的自己,看懂对方眼里的自己那双眼睛究竟是如何藏不住心思的。 秋池心虚地避开视线,凌一却大胆地望着她,扒拉着一本书,往自己这边抽出,然后捧在手上翻阅,嘴里却状似无意地问:“你来找我,是碰见什么麻烦了吗?” 秋池终于看向凌一,视线落在凌一翻书的那只手上,指节分明、白皙如玉,翻书的时沙沙声,牵动人心,薄薄的一层纸,倒像是薄如蝉翼的衣衫? 秋池不禁吓得掐了自己一下,深吸一口气,正色道:“我只想要一纸离婚协议,可张律不建议我什么都不要,说还是得争一争财产。” 凌一点头,认可张律的意见:“确实,你离开顾家后,洛家怕也是不容易回去,你要一个人在外生活,能趁这次离婚多分一点财产是一点。” 贝齿用力咬了一下嘴唇,秋池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坦诚道:“可若是我和顾连笙争财产,外人便会说我虚荣拜金,明明连洞房都没有过,还企图瓜分顾家财产。” 凌一笑了:“且不说这婚不是你逼着顾连笙结的,本来吃亏的就是你,洞房是他顾连笙不愿意,又非是你不愿意,婚姻虽有买卖性质,但却并非买卖,人是自由、独立的存在,假设顾连笙是真死了,你今年便已经为他守孝快一年了,难道,他顾家耽误你的青春不算钱嘛?你说没有洞房,那外人就会信吗?” “不论你有没有再嫁的心思,就事论事,照目前的形势,你就算是想二嫁,那也因为他顾连笙受了诸多非议,这些都是他该负责的,不是吗?” “出轨、爱上别人,嫌弃妻子的人,是顾连笙,过错方也是他,本就该补偿你。” 凌一说了一大堆,秋池听进去了,眉头紧锁,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凌一松了口气,接着说:“且,你可知道有位名人说过,国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没有更激烈的主张,他们总连平和的改革也不肯行。” 秋池神色一凛,抬眼与凌一对视:“我明白了,就像砍价,你得往心理价更低了报,这样卖家就会给个彼此高低价之间的中间价。” 凌一点头,笑着说:“没错,当你提出分财产的时候,就此事与顾连笙扯皮,他肯定不愿意,分出太多财产给你,尤其是顾家的资产,那么这时候,你故作退让,同意只分一点,那么前面提过的离婚后各过各的互不打扰条件,他就更不在意。” 秋池也难得露出一个笑容,说:“嗯,我懂了。” 她知道她该怎么做了,不过,在此之前,秋池还是想说:“你有个假设不对,我完全没有再嫁的心思。” 秋池微微皱眉,神色十分严肃:“这时代,嫁人并不是好去处,我刚从一个火坑跳出,我绝不会再跳入下一个火坑。” 凌一赞同地点头:“确实。” 秋池缓缓走到三楼的栏杆处,望向下面一些学生,安静地或读书或学习,她羡慕地看着她们,忍不住小声感慨:“你说,这些学生们,她们不会被父母早早送出去嫁人,可真幸福,但是这点幸福真稀奇。” 凌一走到秋池旁边,但和秋池还隔了两三个人的距离,语气轻快:“你放心,在未来,虽然仍有人身不由己,但能拥有自主权力的人会越来越多,她们不会早早嫁人困于家庭,她们会学有所成,在各行各业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成为各个领域优秀的人才,成为她们自己。” 秋池扭头看凌一,目光中透露着不敢置信的惊讶:“真的吗?那我能看到那一天吗?” 凌一算了算现在的时间线,以及秋池的年纪,她要想看到那一天,估计都入土了。但其实,秋池要想看到“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并不远,在二十几年后,秋池就能看见。 当然,一切的前提都是秋池要活到那时候。和平年代,活个五六十岁还没什么压力,可这个年代,并非什么和平年代。 虽然凌一劝秋池去争财产,并不抱着能分到多少财产的希望,但如果秋池能分到点钱,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凌一满脸自信,肯定地回答秋池:“你当然能看到那一天,还记得我带给你看过的几本有关社、会制、度的书吗?书里说的那些东西,在未来会有人亲自去实践,去建设。” “不过,前提是你得先把这婚离了,放心,我们有张律,肯定能行。” 接下来的几天,秋池没再来图书馆,她每天都会和张律见面,商量一些问题和细节。 直到第四天,顾老爷终于回家了。顾连笙找不到秋池,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秋池说的“离婚”,突然有些慌,秋池不会真有胆子和他提离婚吧? 顾连笙印象里的秋池,他虽然在婚前只见过秋池一面,但秋池给他留下的印象非常平淡,千篇一律的安静内敛,和其他人家养在闺阁里的女儿没有什么两样。 直到张律代表秋池上门找顾连笙,顾连笙才清楚明白,他竟然要被他看不起的秋池给先提了离婚,这在他看来,相当于“休夫”。 顾家上下震惊不已,顾老爷更是气得摔了好几个茶杯,张律可不怕他,她见过了多少上流人士了,顾家不过是浣喜市富人圈子里的其中之一,而且是即将瘦死的骆驼。 顾老爷从张律这里得知秋池要离婚的导火索就是顾连笙带着宋阮出入高端舞厅,当着秋池的面“秀恩爱”,气得顾老爷当场叫来人收拾顾连笙。 后来是大太太拼死拦住了,这可是她唯一的儿子,顾老爷不心疼,她还心疼呢。顾老爷当然不心疼,他儿子不止顾连笙一个,再说了,又不是他生的,他心疼个什么劲儿,大不了投资项目倒一个,他换下一个呗。 不过,顾连笙确实是顾老爷最满意的接班人,以后的顾家他还想交到顾连笙手里呢。 甚至,在剧情里,为了突显男主的高光时刻,作者赋予了顾连笙过人的经商天赋,神一般的社交本领,鹰隼般长远的目光。 在顾家走下坡的时代,顾老爷死后,顾家落到男主手上,就被他起死回生救回来了。作者把一切的高光和天赋才能都赋予了男主,同时,只赋予了女主不同于别的女人的性格,和能吸引男主的皮囊。 如果男主觉得女人们虚荣拜金,那女主必定视金钱为粪土,清纯不做作。如果男主觉得女人们娇柔做作,那女主必定不拘小节,要么幽默搞笑,要么不随波逐流。 总之,要突出女主和男主眼里其他女人的不一样,她得是高于一般女人的存在,然后她的这点“闪光点”,对男主就会有着致命吸引力。 不得不说,宋阮率真的性格,和顾连笙见过的别的女人不一样,他对她是认真的,虽然被秋池先提了离婚,令顾连笙觉得有些丢人,但顾老爷是把他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而他也尽力去找人了,结果就这样了,顾老爷无力回天的话,那顾连笙更不想挽回了。 当然无力回天了,如果秋池还在顾家大院里,那么顾老爷直接让人把秋池软禁起来,再多的事都只有他顾家人知道,可眼下秋池不在顾家,还托了浣喜市有名的张律来提离婚的事,张律都知道了,那肯定张律的律所也知道了,不就相当于大半个浣喜市的上流人士都知道了。 顾老爷是想捂也捂不住,只能气得直摔杯子。 得了秋池的委托,张律不只是来通知顾连笙的,她约了顾连笙后天下午在某茶楼细谈离婚协议,她的当事人秋池希望这次离婚大家还是好聚好散,最好不要闹到互相针对的地步,能不打官司就不打,离婚协议两人商量好了签个字,登个报,请各家亲戚见证一下就行。 顾连笙刚想回话,就听见顾老爷说:“笙儿,后天你可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随我进来,我告诉你。” 透过顾老爷阴狠的目光,顾连笙就知道,他爹不会甘心让秋池好过,秋池敢去找律师来提离婚,那这婚就离定了,他顾家的脸面也丢定了,事情都到这地步了,顾家绝不会让秋池好过。 离婚的男人还不好找女人吗?但她秋池这种二嫁的女人,可不好再找下家了,顾老爷要让秋池丢尽脸面,难以再嫁,也难在浣喜生存。 第79章 遗留 顾家大儿子和洛家女儿离婚的事,大半个浣喜市的人都知道了。顾家仗着人脉广,不像秋池没有丁点人脉,到处跟人说,是顾连笙看不上秋池,提的离婚,说什么秋池嫁过来对长辈不敬,守孝期间也不规矩,还和家里的下人勾搭。 总之,那些有的没的都往秋池头上扣就行,把秋池的名声搞臭,让她以后二嫁艰难。 洛家那边派人来找秋池,派来的是秋池的大哥,想要劝说她别和顾连笙离婚,她要是和顾连笙离了婚,以后洛家和顾家的往来就不方便了。 结果,秋池不听劝,面对大哥的质问,她一脸坦然,又一脸不在意,气得大哥当场要和她断绝关系。 后来洛家让大哥带秋池回去,但秋池从来不私底下和大哥见面,她在时,张律和张律的助理必然在,要想在光天化日之下抢人,还是有些困难。 离婚的事已经闹得满城皆知,秋池也不肯在洛家服软,于是,洛家狠了心,直接宣布和秋池断绝关系,以后秋池和洛家没有半点关系,在外面是死是活都和她们无关。 初听闻这消息的时候,是洛家登报说明的,秋池看见报纸上的字句,手指颤抖。她虽然有想过洛家会狠心,但没想到会狠到这个地步,为了一桩没有未来的婚姻,竟然不认她这个亲生的女儿。 不过,洛家回不去也好,至少不会被安排二嫁,唯一有点遗憾的是,秋池听闻她母亲因为她的事气生病了,想回去看望母亲,却被洛家人赶了出来。 最后秋池和顾连笙的谈判里,顾连笙步步紧逼,寸步不让,一分钱补偿都不想给。 张律也不是吃素的,她要的不是委曲求全的离婚成功,她要给自己当事人争取到应得的一切东西。 顾连笙不肯妥协,张律就找来侦探去拍顾连笙和宋阮同出同进时的一些亲密举动,有两人牵手、相拥,还有宋阮给顾连笙整理领带的照片,这些都是顾连笙出轨在先的证据。 这时代别说什么程序合不合法了,连法都不见得有多完善。真闹到法院去,那就只能凭借普通人朴素的正义感和是非观来判断了,显然顾连笙是不占理的。确实是他出轨在先,但顾家到底人脉广,顾老爷能买通法官和陪审团,若真走到打官司的地步,她们也不怕。 当然,非必要,大家都不想走到那个地步。顾家重脸面,而张律也清楚顾家有能上下打点的本事,所以这场谈判,双方各执一词,但也不希望撕破脸皮。 虽然没能如愿争取到非常高的离婚赔偿,比如没能分到房子和其他无形的资产,但张律也帮秋池争取到了一千元的离婚赔偿。 得亏是顾家财大气粗,好面子,不然这一千元,相当于顾家普通下人好几年工钱的赔偿真不好要到。 有了这一千元,再加上秋池自己的嫁妆卖了大概一百元,总共一千一百元,够秋池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了。 即便如此,秋池也得想好以后怎么生活。 现在顾家放出话来,大部分招人的岗位,但凡和顾家沾边的,都不收秋池。实际上,和顾家沾边的铺子,也没有秋池能干的。 顾家世代从商,手底下有棉花铺、布庄、茶行等等等,就算顾家不放话,秋池也不见得能被招进去。 浣喜市大部分岗位都不招女人,别说女人了,就是男人也不见得能找到好工作,这年头乱得很,男人们能找到的体力活都是零散的、不稳定的,更别说地位比男人还低的女人。 除非,秋池愿意把自己卖给大户人家当妾、当丫鬟。一些反应时代的书里写女主角悲惨的经历就是被卖进大户人家当小妾或者姨太太,是因为在这些时代里,女人能找寻到的出路太少了。 秋池会做女工,是她母亲教她的,希望她以后相夫教子,做女工也是为了讨丈夫欢心。但当秋池拿着绣好的布样去找布庄或者成衣铺,结果可想而知,浣喜市的布庄三分之一都是顾家产业,根本没人收秋池的东西。 而且,现在多的是新式的服装店、时装店,款式新颖,生意比老式的绸缎庄、布庄还好咧,而这些新式的服装店,有专门的供货,不需要零散的绣娘。 秋池便想在她住的地方和邻里街坊打好关系,接一些缝补衣服的活计,赚的少,但至少能有点进账。 秋池的房子是凌一私底下陪她去看的,一个人租一整个院子当然不划算,秋池一个人住一个院子,一个月就是三十元,她一千一百元的家底,根本经不住租多久。于是,秋池是和人合租的一个院子。 这个院子在小巷子里,总共三间屋,公共区域就是中心的院坝,进门正对是主屋,左右两边各有两间屋,左边的屋稍小些,因为左边除了住人的房间,还有一间灶房。右边的屋则只挨着院子里的小茅房,空间还算大。 主屋和右边屋都已经租出去了,秋池只能租左边的,一个月是十二元。就这么间小屋子,一个月十二元,已经算浣喜市比较便宜的房子了。 十二元只够秋池在她之前的酒店住六天,却能在这个院子里住整整一个月。并且相对一些需要一次**够半年或者一年的房租来说,这个院子只需要一次交三个月房租,这也是秋池选这里的原因。 因为,秋池自己也不确定,她的未来在哪里,是留在浣喜市,还是回老家。 离婚后的轻松,秋池还没来得及享受,就要先为生活和未来发愁。 在找到工作之前,秋池其实每天都没啥事可做,她因为那天匆忙从顾家出逃,别的东西她都不在意,唯独在意凌一送她的书和文具,那些书里还夹着她和凌一讨论的字句,是她通过书享受到自由的记录。 秋池不知道她离开以后,顾家会怎么处理她的东西,尤其是那些书,顾家没有爱看书的人,就连顾老爷的书房也只是用来办公,里面最多的不是书,而是账本。 顾连笙更不可能留着秋池的东西,顾连梦讨厌死读书了,顾连星不把书烧来玩算好了。 秋池突然体会到为什么有的女人生了孩子就不敢离婚了,因为总会担心自己没抢到抚养权的孩子留在前夫家,会不会遭到不好的对待。就比如此时,秋池担心她的书,就像担心她的孩子一样,甚至,孩子可能顾家还会看在有血缘关系的份上,会善待,可那些书没有丝毫关系,只怕是会被贱卖又或者送去灶房烧了。 一模一样的书不是买不到,但书很贵,便宜的也是一元两本,就算买到了一样的,也不是秋池珍藏的那几本书,不是她和凌一一起读过的那几本书。 秋池几次三番想要开口,询问她留在顾家的东西怎么办,后来她托张律帮她问过了,顾连笙很嫌弃地说,她的东西全烧了。 秋池心凉了半截,看向顾连笙的表情里充满怨恨。 顾连笙不懂,难不成秋池的东西很珍贵吗?他明明记得,洛家给秋池的嫁妆并不丰厚,至于用这种眼神看他吗? 其实秋池的东西还没收拾出来,顾连笙之所以这么说,纯粹就是想和秋池对着干,让秋池不高兴。 秋池表现得这样在乎,反倒引起了顾连笙的在意,他这些天和秋池因为离婚赔偿的事扯皮,他才发现,秋池和他印象里那个顺从听话、裹了小脚还裹小脑的洛家女儿不一样,他虽然只在婚前见过秋池一面,但就凭这一面,他便认定秋池是凡夫俗子,是庸俗的、封建的、传统的女人。 可当现在秋池不照他所认为的样子出现,顾连笙反倒好奇了。 顾连笙这才发现,秋池离婚的决心比他想象的要坚定。顾连笙想,什么才能让一个传统的女人下定决心要离婚呢,一定不是因为觉醒或者幡然醒悟,一定是有别的隐晦的秘密。 女人不会有崇高的理想和独立的自我,这是顾连笙所坚信的,即便遇见了他所认为的不一般的女人宋阮,他也只会把宋阮从一般女人的范畴中剥离出来,然后继续坚信其他女人没有理想没有自我。 而秋池的坚决,却引起了顾连笙的怀疑,是什么让秋池这种女人铁了心要离开生活安逸的顾家? 察觉到秋池在意她屋里的东西,顾连笙就赶回顾家,让下人把秋池的东西收拾出来。 顾连笙一直觉得任何女人嫁到他顾家,嫁给他顾连笙,都是那些女人攀高枝,是高抬了那些女人的地位。直到他看着下人收拾秋池的屋子,才发现秋池屋子里留下来的东西,朴素得可怕。 整个衣柜衣服只占了不到一半,而且这一半的衣服,还有几套是秋池嫁过来时自己的衣服。西院大太太给她置办的衣服,加起来不超过一只手。 要穿出去见人的衣服尚且如此敷衍,屋里其他不见人的物件更没有半点大少奶奶该有的规格。只比下人屋里稍微厚一点的棉被,普通的绸缎,小的单人床铺,略微有些晃的床帏…… 这些东西,有什么值得秋池留恋在意的? 顾连笙好奇不已,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屋子里最干净的书架上,一看就经常有人打扫和拿取,书架上的书不多,零散几本,但从纸张翻折程度来看,应该经常翻阅。 顾连笙走上前,抽出一本来看,惊得瞳孔微缩,这本书,他也有,而且对其中有一段内容始终不得其解,没想到,秋池的这本书里,竟然在这一段的旁边写了她自己的备注和见解。 秋池的字和她人不同,笔锋苍劲有力,极为漂亮,顾连笙翻阅着秋池的书,不经意间看入迷了,还是下人提醒他:“大少爷,这些书要卖了还是怎么着?” 下人问得十分小心,都知道最近老爷少爷因为大少奶奶提离婚的事很火大,谁都不想撞木仓口上。 顾连笙拿着这书,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说实话,他想带回去自己看。 有下人自以为揣摩到了主家对秋池的厌恶心思,提议道:“要不拿去灶房烧了吧,正好当引火的,烧柴快。” 顾连笙皱眉,刚要说什么时,就听外面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 “哎!里面的书别扔啊,那都是我‘借’给嫂子的,她走了,这书该还我才是!” 凌一冲进屋里,瞅见顾连笙手里拿着秋池的书,立刻一把夺过来,脸上却带着甜甜的笑:“连笙哥哥,你和嫂子闹掰了没事,别糟蹋我的书呀,我借给嫂子的时候,我自己还没看完呢,正好,我现在收回去,慢慢看。” 说着,凌一便开始收拾秋池书桌和书架上的书,抱起来一大摞,自己都快抱不动了,还加快步伐往外跑,生怕慢一步,就被顾连笙逮住把书给抢了。 顾连笙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被凌一拿走也好,不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书了。 第80章 还书 凌一把秋池的书给抢救回来,初初那会儿,她还不方便去找秋池,书一直放在她屋里,期间顾连笙竟然来找过她一次,说想借本书来看看。 凌一借口说自己要看,委婉回绝了顾连笙。 顾连笙比顾连星好对付,他这种人继承了父辈好面子的缺点,只要凌一脸皮够厚,顾连笙就拉不下脸和她计较。 等离婚的事告一段落后,顾家也开始渐渐淡忘秋池,凌一才得空悄悄去看望秋池。 而顾家没心思顾及秋池的原因也很简单,顾连笙要娶宋阮。 顾连笙以为,横在他和宋阮之间的阻碍是秋池,但他错了,横在他和宋阮之间的是两人截然不同的社会地位和层层枷锁。 别看秋池走了,顾家大少奶奶的位置好像空了出来,但这个位置只能是下一个如秋池般地位的女人,得是门当户对人家的女儿,而不是宋阮这种平民出身的渔女。 在顾连笙刚回家那会儿,顾家两口子确实很感谢宋阮救了顾连笙,也曾想过用一大笔钱来酬谢宋阮。 但宋阮不是一般人,她是男主心目中最不庸俗的女人,她不接受顾家的钱,坚称自己救顾连笙不是为了钱,她只是见不得有人淹死在河里,才会救顾连笙,而后她也没想过顾家怎么报答她,不过是顾连笙央求她一起回顾家,她才离开家乡来到人生地不熟的浣喜市。 不为钱,那只能为别的。顾老爷脸色难看,和顾连笙欣慰的心境不同,顾老爷只觉得这女人段位很高,知道拿了钱,就得离开顾家,以后没着落。不拿钱,就能钓住顾连笙的心,以后当了顾家少奶奶,要多少钱没有呢? 殊不知,顾老爷和顾连笙都想错了。 宋阮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完成她的任务。宋阮那边的任务者目标很简单,那就是让男主死心塌地爱上她,让她和男主的经历能如主世界的剧情线一样,经历一切爱恨情仇后,两人幸福美满地在一起,男主接手顾家,在商场上大杀四方,让顾家重回曾经的巅峰时代。而她则要替男主打理好顾家大院,成为男主坚实的后盾和避风港湾。 当然,宋阮的目标核心是爱,要男主死心塌地爱她,为此,系统还配套了好感度检测等程序。 凌一自己也曾是系统,她太懂系统的操作了,也从顾家饭桌上宋阮不要钱不要别的报酬的行为,猜到了宋阮的任务是什么。 曾几何时,凌一也循规蹈矩给她接手过的任务者发布这些任务,千篇一律,换汤不换药,核心就是一个爱字,让主角、配角、反派、男女主,爱上自己。 凌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想起自己以前的生活,此时因为宋阮在脑海里和对方系统的对话,让凌一回忆起自己以前的生活。 明明,凌一以前的任务也和宋阮收到的任务差不多,为什么,她拥有自我意识后接收到的任务却不一样了。 帮助某某某觉醒,帮助某某某活下去。凌一的任务不再围绕爱,她不需要被帮助者爱她,也不需要刷好感度。 凌一不曾探究她的任务为什么变了,但此时,遇见宋阮,她不由得开始去深思。 为什么她会有自我意识,为什么她从系统变成了人,为什么她的任务和宋阮的任务不一样,以及最重要的问题——凌一的任务是谁发布的? 宋阮的任务是修复局发布的,由系统代为传递和通知,系统只是作为媒介和助手,真正的任务主导权在修复局那里。 显然,凌一的任务不是修复局发布的,不然也不可能出现上一个世界,凌一和修复局完全反着来的局面。 凌一抬头,望向顾家的天花板,只有房梁,而在房屋之外,是碧蓝的天空,天空之上,是一些自以为可以高高在上、凝视着小世界的修复局监督者。 究竟是谁在给凌一发布任务? 顾家那边闹得不可开交,顾连梦这次竟然没有站在女主宋阮那方,大概是这次凌一代替了原身苏灵伊,没有去迫害女主,没有露出虚伪的破绽,顾连梦和凌一是真的关系好,反倒同仇敌忾,为凌一觉得不值,看宋阮哪哪儿都不得劲。 顾连梦这个小姑娘,害人的心思没有,虽然平常骄纵了些,但总体不算个坏人,凌一也受了她不少帮助,便私下提醒了一句:“我觉得连笙哥哥和宋阮很相配啊,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太虐了。” 顾连梦愣了一下,瞪大眼看着凌一:“灵伊姐,你说什么呢,你和我大哥才配好吧!” 凌一赶紧否认:“啊?连梦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只把连笙哥哥当亲哥,怎么可能和他相配?” 顾连梦也傻了,怎么回事,以前苏灵伊不都还喜欢她大哥吗?怎么现在又说只是把顾连笙当哥哥了? 凌一便耐心给顾连梦解释:“连梦,你不懂,我是看透了。连笙哥哥作为朋友、好大哥,他是合格的,他对你对我都很好,但是你看他对秋池的态度,就不适合当老公。” “怎么会!”顾连梦赶紧反驳,“对秋池冷漠那也不是我大哥的错,我大哥人都还*没回来,秋池就进门了,她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我大哥怎么可能对她好嘛。再说了,我大哥心有所属,你看他,对喜欢的人宋阮就很好呀。” 凌一叹气,顺着顾连梦的话说:“是呀,你自己也说了,他对喜欢的人很好,那我不是他喜欢的人,我要是和他结了婚,我只会是下一个秋池。” “况且,宋阮又能当多久的宋阮呢,你大哥现在喜欢她,处处护着她,可若是出现下一个‘宋阮’,那现在的宋阮即便和你大哥结了婚,也只会变成新的秋池。” 顾连梦被绕晕了,什么宋阮什么秋池,到底几个人啊,她都被这些隐喻的话给整糊涂了。 凌一也不指望顾连梦能听进去多少,毕竟顾连梦不是她的任务目标,她言尽于此,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再把话说得太难听,顾连梦怕是会和她心生嫌隙。毕竟,顾连梦和顾连笙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兄妹,她凌一才是外人。 凌一知道最近顾家无暇顾及秋池,便立刻带上几本书去找秋池。 凌一的脚步很快,自由生长的身体,在国外还学过骑马、格斗等,体质比一般人还要好很多。 走这么快,不是因为身后有什么人在追,或者是怕顾家人发现她去见秋池,而是凌一担心秋池在外的生活。 秋池出嫁前养在洛家,出嫁后养在顾家,可以说她经历确实不幸,但她的生活也算养尊处优,基本没有自己干过活。洗衣做饭这些她应该从来没碰过,一个人住在外面,不便的地方多着呢。 得亏现在才刚入秋,气温不算太低,不然秋池连怎么烧热水洗漱都不见得会做。 凌一走得很快,从黄包车上下来,一路快走加小跑,终于赶到了秋池小院门口。 小院的中央院子是公用的,平常洗菜做饭洗衣都能在院子里干,此时的秋池,穿着一件暗蓝色短衫,下面一条灰褐色直筒长裤,头发不再像以往那般精致地盘在脑后,而是梳了个低马尾,随意地搭在身后。 短衫的袖子挽到手肘后,露出白皙纤细的小臂,秋池抽了张小凳子,面前一个大脚盆里堆着泡水的衣服,她正拿着衣服按在搓衣板上用力洗。低马尾束缚不了所有头发,仍有不听话的碎发散落颊边,被汗水浸湿,或服帖地粘在脸上,或淘气地轻抚秋池的眉眼,秋池几次用手臂去抹头发,都不得要领,手上有脏水,她不想直接上手沾到脸上和头发上。 离开了顾家,没有下人服侍,秋池一切都得靠自己,找活计的同时,一切都要亲力亲为,她第一次在夜晚一个人摸黑起夜上厕所,连煤油灯都不舍得点;第一次自己手洗衣服,才知道原来洗衣服最难的不是搓洗阶段,而是拧干;第一次睡在梆硬的床上,整晚忧虑得睡不着觉。 这是秋池过过最艰难的日子,也是最自由的日子,没有人要求她每天几点起、几点请安、几点吃饭,没有人对她的走姿、坐姿、站姿指指点点,没有人用嫌弃的目光看她,还不允许她离开。 一只手伸到秋池面前,替她把捣乱的头发勾到耳后,秋池猛地抬头看向凌一,眼里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惊喜:“你来啦?” 凌一笑着点头:“是啊,可把我憋坏了,终于趁顾家乱的时候跑出来了,这些天我没去图书馆,你有去找过我吗?” 秋池愣了一下,她每天下午都会去图书馆找凌一,凌一都不在,她就会在图书馆坐一下午,看一下午的书。 图书馆的藏书非常多,秋池宛如掉进米缸的老鼠,扒着那些书爱不释手,只可惜不能用笔在上面做笔记或备注,她只能看,也不能借阅。 凌一问秋池有去找过自己没,秋池明明去过,但真心话却被她吞进肚子里,转而说到:“最近有些忙,没来得及去。” 凌一点头,并没有不高兴或失落,反而笑嘻嘻地说:“还好你没去,不然就白跑一趟了,你猜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东西。” 凌一没有说礼物,因为这些书已经是秋池的,不能算礼物。 秋池皱眉,似有所感地说:“不会是我屋里那些书吧?” 凌一惊得张大嘴,故作夸张地说:“你怎么知道?你会读心术吗?” 说着,凌一就从自己那个小布包里拿出书来。这是她为数不多大容量的包了,其他包都是观赏性大过实用性,装不了几本书。 秋池手还拽着盆里的衣服,越来越用力,直到指尖发白。她感觉有话想说,但是说不出来,顺着书往上,看见的是凌一洋洋得意的笑脸。 在小院的新生活是艰难的,可凌一一如既往的笑容,也让秋池品出了一丝甜。 到底谁会读心术啊?秋池怀疑,凌一才是会读心术的那个,不对,是偷心术。 80-90 第81章 气质 不过,洗衣做家务,秋池还能学着点,做饭这门手艺,她是一点不会,连盐和白糖都分不清,酱油和醋也常搞混。出去吃一顿,开销太大,于是,秋池便找到了院子里另一户人家,就是她对门那家人,是一家五口人,住在一间屋子里,两张床,用帘子隔开当遮掩。 这家人每天都会做一家子吃的饭,秋池和她们说好,她每个月付给对方伙食费,每天到饭点了,过去拿了碗筷吃就行。 这院子里总共三户人,秋池、对门姓杨的人家,还要正院里一户不认识的。秋池搬进来的时候,就听人说这户住了个小姐,但不是大家闺秀的小姐,而是令人避之如蛇蝎的小姐。此人早出晚归,基本和院子里其他人碰不着面,秋池住进了大半个月,愣是一面都没见着。 不过秋池并不在意谁和她一个院子,只要不打扰她就行。 今天凌一来看望她,两人总不可能一起去杨家吃饭,凌一手头宽松,约秋池去外面吃顿好的。 凌一带秋池去了一家外国人开的餐厅,里面的人穿着打扮精致得体,秋池觉得自己穿这身粗衣裳去,不合适。 她这身打扮,不像什么洛家小姐、顾家少奶奶,反倒比顾家大院里的下人还要朴素些。 凌一不觉得有什么,但秋池执意要换身衣裳,她就等在屋外。 其实秋池也没几套衣裳,她原本的衣服虽然不多,但布料、款式也都是顾家小姐们的档次,自然不会差。可是她从顾家出走匆忙,除了交给凌一拿去变卖的那些嫁妆首饰,其他什么也没带上,离婚后,秋池现在换着穿的几套衣裳,还是她自己去成衣店买的。 款式老套,布料粗糙,胜在便宜,秋池才买的。虽然是第一次一个人在外生活,但前途未卜的迷茫,让她时时刻刻谨记“节俭”二字。 凌一等了好一会儿,期间还和对门的杨家人碰上,住在一个院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杨家人热情跟她说话,凌一也是笑着回应。 原身的性格在没出现男女主爱情线之前,一向是非常受欢迎的,但在和女主雌竞后,就仿佛换了个人一样,以前的温柔善良,变成了虚伪白莲花。 凌一知道白莲是什么东西,明明是种植物,在古代还很受文人才子的喜爱,不知道为何,到了后世,竟然成了贬义词。 好似,这世上从来不缺将女人分化成劣等、更劣等的词汇,永远不缺新的词汇来侮、辱女人。 凌一不能理解很多东西,但她很懂学习,她仿照这原身的回忆,扮演着这朵剧情里的白莲花,却没有像剧情里一样被人认为虚伪,反倒人缘不错。 可见,高情商的人,本就很容易让人亲近和喜欢,怎么会像剧情里一样最后被万人唾骂呢? 小世界是小世界,剧情是剧情,小世界会映射在修复局所认为的高维度主世界,被主世界的人们以各种艺术、文学形式表现出来,音乐、影视、小说、甚至是美术等等,都是小世界的映射。 可是,在映射的过程中,也会出现偏差。修复局无法直接去操控创作者的脑子,但她们可以改变小世界走向,以此来“修正”剧情。 凌一想,上个世界她改变了小小的人生,会不会也改变了该小世界映射在主世界里的某部作品的剧情,从而导致接触到这部作品的人,在某些方面的看法和思考也改变了,所以,修复局才会对剧情偏差的出现如此恼怒。 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凌一没有插手男女主的爱情线,没有影响小世界的主线,会不会也影响到主世界里的某些作品的剧情? 凌一一边和杨家人说话,一边思考些有的没的,余光注意到秋池开门出来了。 秋池不太会盘头发,以前都是下人伺候她盘,复杂的发式在离开了大门户后,她就不再倒腾了,但若是只有简单的低马尾,又显得她好似没有收拾,于是,头发被她用发圈简单盘成一个丸子,一根简单的木簪子就让头发变得服帖。 秋池额前些许碎发,不显得凌乱,倒衬出几分洒脱。一件纯白倒大袖上衣,外面则是一条黑色长马甲,是她以前从未有过的穿搭。清丽的脸上,一不注意,就暴露了一丝局促。 纯白、纯黑,在家里人眼里都算不得好颜色,沉闷、不喜庆也不艳丽,秋池的着装都是家里人操持的,要端庄美丽,不能太内敛、不能太张扬,要维持住儒家所讲究的那个中庸的度。 殊不知,中庸在这个时代只会让人在沉默中自取灭亡。 凌一看着秋池,眼前一亮,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惊艳神色:“你这身真显得你人干净利落,漂亮得很咧!” 秋池心生欢喜,嘴上却说:“油嘴滑舌,黑白搭配,哪里漂亮了!” 历史是不是轮回,凌一不知道,但她知道时尚可能是个轮回。现在一些学生穿搭,包括衬衫、大衣、洋装等,喇叭袖的礼服裙,放在几十年后的未来,照样流行。 凌一笑着说:“我是真心夸你的,真的很好看,很衬你的气质。” 秋池轻哼一声,细问:“真的?那你倒是说说,衬我的什么气质?” 秋池也就是随口一问,她只是听见凌一说好看,心里就忍不住雀跃,至于为什么好看,她并不是很关心。 可凌一却在听到这个问题后,表情变得认真起来:“墙角寒梅般不屈的气质。” 秋池怔怔地看着凌一,她有这样的气质吗? 还没等秋池问出口,下一秒凌一就恢复笑容,催促秋池出门,不然去晚了怕排队。 事实上,那间餐厅并不会排队,每天接待的客人都是提前预约的,所以,凌一前一天就已经去订好位置了。 秋池有些恍惚,刚才凌一认真的神色仿佛她的错觉一般,但不可否认,凌一的那句话,让她莫名有些羞涩,原来凌一心里对她评价这么高,她还以为,两人初识时她不搭理人的态度,会让凌一觉得她人不怎么样。 两人乘坐黄包车抵达餐厅外,凌一先下去,转身去给秋池搭手。 简单的搭手、帮扶的肢体接触,秋池已经不会大惊小怪了,但若凌一像顾连梦那样,逢人就挽手,她怕是真得被吓晕。 可秋池又忍不住想,如果是凌一挽着她,肯定不会如顾连梦那般唐突,会更温柔,更体贴,也更……让她喜欢。 就在秋池胡思乱想之际,两人还没等走进餐厅,在门口竟然遇到了“熟人”。 顾连笙领着宋阮也正抵达门口,几人面面相觑,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氛在彼此之间流转。 凌一首先开口,笑着说:“连笙哥哥和小阮也来这间餐厅吗?看来我们还真选对了地方,连笙哥哥嘴很挑的,连他都觉得值得一来的餐厅,味道肯定不差。” 秋池脸色难看,她们四个的关系着实复杂。宋阮是顾连笙的心上人,秋池自己是顾连笙前妻,而凌一也曾经是顾连笙的暗恋者。 但好在,凌一没多给大家叙旧的机会,简单和顾连笙二人打了个招呼,就和秋池先走一步。 顾连笙头疼地揉着太阳穴,询问宋阮意见:“我不知道怎么会遇上她们俩,要不我们换一家?” 宋阮没有半点不高兴,反倒好奇地问:“不用啊,就这家吧,奇怪咧,灵伊姐姐怎么会和秋池关系这么好,两人还一起吃饭?我以为,你和秋池离了婚,秋池应该和所有顾家人关系都不好才对。” 顾连笙没觉得宋阮这么问是在挑拨关系,反倒解释说:“我听连梦抱怨过,说灵伊和秋池更有共同话题,两人都喜欢读书,大概是这原因才走到一块儿去的。至于关系好不好,灵伊只是借住在我们家,我们家也不好去拘着她和谁交好。” 宋阮也不知道信没信,若有所思地盯着凌一和秋池看。 凌一在同秋池跨进大门,将要拐弯的时候,听见了宋阮和系统的对话。 “统子,苏灵伊喜欢男主吧,那也应该讨厌秋池才对,她是在男主和我回来之前就搬到顾家住的,原剧情里,她没少给秋池抹黑,在顾家人面前贬损秋池,怎么剧情不一样了?” “这朵白莲花想干嘛?装大度,见我出现了,察觉到危机感,想拉拢敌人的敌人当朋友吗?” 系统无法回答宋阮这个问题,只能说:“我替宿主你向上级反应一下,可以兑换检测道具,用以检测该世界是否存在其他任务者。” 宋阮一惊:“每个世界不止一个任务者吗?” 系统一板一眼地回答:“理论上来说是不行的,但是在宿主你这个任务之前,编号073世界,就曾出现过任务者被其他人顶替的事件。” 宋阮一惊:“什么?任务者被其他人顶替?难不成还有人能顶替我?” “据公告说,被顶替的人不是任务者应该附身的人,而是主角的妈妈。导致主角没死,任务者不能附身主角,剧情崩坏。” 宋阮有些不能理解,继续追问系统,但更多的信息,系统就不再透露,或者说,该系统也没有更高的权限知道真相。 凌一的脚步丝毫不见停顿或缓慢,心里却在想,修复局是这么认为的吗? 修复局上个世界和她交手后,竟然以为她是任务者。 修复局的任务者分两种,一种是夏风这种,在小世界里死亡,但是怨念比较深,运气又比较好,被选中绑定成为任务者。在完成足够多的任务后,表现良好,可以获得在小世界重生或者主世界获得新身份的机会。 另一种则是主世界的原住民,这种人是拿工资的,当任务者能赚钱,供她们在主世界的生活。 修复局如果认为凌一是躲过她们监督的任务者,那么就会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先去调查小世界里死亡的人,再去调查修复局内部入职的任务者。 这是一项数据庞大的工作,要等她们排查完,凌一这个世界都能活到长命百岁的时候了。 第82章 用餐 宋阮和系统的对话,让凌一了解到,目前修复局还没摸到她的底,她是否可以更进一步,去试探修复局的底? 这么想着,凌一心里有了盘算。 只不过,一切的事都要等到吃完饭再说。艰苦年代的食物最不应该被辜负,这么贵的餐厅,更要吃得认真吃得干净。 凌一耐心教秋池点餐、用餐,洋人的吃饭方式并不难学,两人吃饭也不像在顾家那样讲究,能知道怎么吃就行。 不论是在顾家,还是在秋池的老家洛家,食不言寝不语被认为是极好的家教,因为吃饭时说话,可能说得激烈了会喷口水到饭菜里。 可是凌一和秋池既不是说话不注意的人,也不是讲究那些繁琐规矩的人,外加上这是西餐厅,各桌用餐的客人也都在小声交谈,凌一更是趁这个时间,对秋池嘘寒问暖。 两人说话小声,餐厅其他人声音也不大,餐厅的一角还有一个小舞台,上面有人正在拉小提琴,稍显温暖的灯光,柔和的音乐,轻声问询关心的人,秋池的目光缠着凌一,连眨眼都舍不得。 问过秋池后,凌一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她以为秋池离了优越的条件,大概率会寸步难行。 没想到,真应验了人类常说的那句话,生命自有出路,秋池是活生生的人,她有着人本能的求生欲望,她会蓬勃向上,都从顾家大院里走出来了,怎么会被生活的琐事所绊住脚步。 凌一会担心秋池,这会儿一颗心放下了,她却有些不自在。 会为某个人担心,这是人类所有的情绪,凌一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不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数字系统,越来越像人。 像人有好处,这样凌一就能体会到活着带给她的生机和希望。但也有坏处,凌一发现,自己开始变得像人后,也沾染了人类的偏见坏习惯,她下意识地和周遭的人一样,看轻秋池。 秋池会读书识字,会做女红,虽然出身洛家,但她也是有手有脚的人,难道所谓的“千金小姐”、“大家闺秀”就一定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吗? 这顿饭,凌一越吃越不高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 秋池察觉到了,她疑惑的同时,却不敢开口直接问凌一,而是先想到了进门时遇见的顾连笙二人。 早在凌一来顾家借住的时候,下人们有心或无心都提起过凌一以前和顾连笙的关系,说以前凌一最喜欢粘着顾连笙,如果不是她的到来,凌一才应该是顾家大少奶奶。 会不会,凌一现在还喜欢顾连笙,所以看见顾连笙和宋阮一起,才会这样难过? 秋池越吃,越觉得这饭菜不好吃,外国人的味蕾怕是有问题。她越吃,心越烦躁。 谁料,此时凌一放下刀叉,一脸严肃地坐正说:“抱歉,我好像对你的生活指手画脚太多了,你有自己生活的本事,而我却看轻你,以为你是娇滴滴的大小姐,会不适应外面的生活。” 秋池愣了一下,凌一这话的意思,她好像听懂了,所以,凌一刚才不高兴,是因为这个吗? “不要紧,”秋池长出一口气,放松地说,“你说的也不全错,确实在没有自己独立生活之前,我也不知道我能干成什么事,也谢谢你,让我有看清自己的机会。” 凌一脸上重新展露笑容,她扑哧一声笑出来:“我们两个道歉又道谢的,怎么这么客气?” 秋池嗔怪地瞥了凌一一眼:“你先开头的。” 这边的两人恢复了热络的模样,另一边的顾连笙二人,却并不如想象中那样亲密。 顾连笙有些烦,在这里碰见凌一和秋池,这两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浣喜市这么大,他就不信是凑巧。 这间餐厅需要提前一天来店里预定,秋池和顾连笙离了婚,又回不去洛家,没那本事,只能是凌一来这儿问过服务员,才知道他昨天来预订了座位,故意找机会和他偶遇。 顾连笙烦躁不已,苏家女儿他一直拿对方当妹妹看待,就和顾连梦一样,是可爱的、温柔的、体贴的妹妹,这样的人,只需要乖巧听话就行,偶尔闹闹小脾气可以,但是不能太过分,不然他就很烦这类人。 再一想到凌一冲到秋池房间里,从他手上拿走书的样子,分明就是在看见他拿起秋池的书,表露出在意后,凌一才出现的,很有可能是想引起他的注意。 顾连笙有些头疼,这些天和家里人闹得他心情很不好,父母话里话外都说宋阮出身不好,不配当顾家大少奶奶,最多只能当姨太太。走了一个秋池,大少奶奶的位置虽然空了,但顾家人心里却有别的人选。 苏家这些年一直在做外贸生意,和一些有权势的人来往密切,顾家苦于没有官场上的人脉,只能扎根在浣喜市,没法扩大生意到别的地方,货物商品运送过去,也竞争不过那些地方的本土乡绅权贵。而且近些年,顾家一直在走下坡路,顾老爷实在不算一个很好的生意人,他精明,但没有什么大局观,而且沉溺于娶姨太太,沉溺于造人播种,其实早些年,他就是年轻的顾连星,只不过是纨绔变老了而已。 顾家这么多代,就只出了一个顾连笙稍微有出息,顾连笙的婚事肯定要慎重决定。 顾家缺官场上的人脉,所以给顾连笙选定了秋池,现在秋池离了,目前在元北市势头正盛的苏家也是不错的人选,况且,苏家女儿以前就很喜欢顾连笙,苏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以后苏家的产业就都得随女儿一起嫁给顾家,顾家要钱有钱,要人脉有人脉,肯定会恢复从前的荣光。 唯一不好的就是,苏灵伊是独生女,其父苏明利是个非常精明的商人,也很疼女儿,可能不舍得女儿出嫁,更大可能会让女儿招婿入赘。 顾家不止顾连笙一个儿子,要送儿子去入赘也可以,但顾连笙毕竟是顾老爷最中意的继承人,还是希望苏灵伊能够对顾连笙死心塌地,然后卑微地带着苏家的嫁妆嫁入她们顾家。 顾老爷的算盘打得极好,至少,如果没有凌一的出现,在原剧情里,苏灵伊被设定为为了男主不顾一切的人,苏家的全部资产也在日后被男主夺走。 可凌一出现了,她不仅不会把苏家的资产全部奉上,还想要抢走顾家的全部资产。 凌一想要好好活着,才能改变她和秋池的命运,原剧情里,原身的下场非常惨,她陷害女主的各种丑事爆出来,男主恨她入骨,女主却很大度地不予计较,男主背着女主,把苏灵伊卖了。 顾连笙敢这么做,是因为苏灵伊那时候已经没有了苏家作为依靠,苏灵伊的父亲苏明利在战争频发的这个年代,选错了人跟随,一步错步步错,走向了灭亡。 而顾连笙则在这之前,就已经搭上了贵人,联合搞垮了苏家,害死了苏明利。 在原剧情里,不管是男主顾连笙还是原身父亲苏明利,跟随的人都不算什么光明磊落的人,顾连笙和苏明利两人也都是利欲熏心的人,凌一不会同情他们任何一个人,但是,苏明利的生死事关凌一自己的生死,凌一还是要出手去提醒他,甚至是左右苏明利的决定。 不过,凌一得手握信息才能帮助其父苏明利。原剧情里的关于权力争斗的内容不多,多的是男男女女的爱情,以及几个女人之间的雌竞。 以后,凌一估计她和顾连笙之间的联系不会少,男主烦不烦她,她都不在意,反正男主甩不了她就行。 顾老爷的企图,凌一也清楚,顾家男人势利拜金,自己有再多的钱都不够,还想要一个更有钱的亲家。凌一借着这一点,可以在顾家住很久,能借此打探顾连笙的去向。 当然,凌一可不想把自己搭进去,所以大太太来找她的几次谈话,她都含糊敷衍。既不亲口肯定她喜欢顾连笙,也不会说讨厌顾连笙,反而一口一个把顾连笙叫哥哥,让顾家人以为她害羞,日后就算认真深究,她也可以狡辩称自己是把顾连笙当真“亲哥”。 不过,在顾家凌一会装,在外面她就懒得装了,顾连笙讨厌她,她也看不上顾连笙,没什么事,她可不想往顾连笙跟前凑。 反倒是顾连笙,一边想着凌一烦人,一边往凌一那边看。 凌一背对着顾连笙,顾连笙看见的是坐在凌一对面的秋池。 顾连笙见过秋池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婚前见过一次,婚后就是他死而复生归来时,那时候他身边已经有宋阮了,看不上秋池,秋池虽然长得也漂亮,但却是一副死皮囊,毫无生气。 可现在的秋池和他在顾家大院里见着的秋池大不一样,没有涂抹胭脂水粉,没有华丽的衣裳,穿着简单朴素,但脸蛋却清秀动人。不像在顾家大院里,秋池总绷着脸,看谁都一副恹恹的神情,让人看了就不高兴。 现在的秋池,和凌一聊天时,那双翦水秋瞳似有意或无意地凝视着凌一,眼里含情,表情却清高冷静,反差极大,也让人极容易被吸引。 “连笙?”宋阮有些不高兴地喊到,她人在这儿呢,男主就盯着别人看,什么意思啊? 顾连笙猛地回神:“抱歉,我走神了。” 宋阮轻哼一声:“和我吃饭的时候看别人,你尊重过我吗?” 顾连笙赶紧道歉解释:“阮阮,对不起,我不是在看别人,我是在想,苏灵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恐怕是故意来和我偶遇的。” 宋阮有些酸:“灵伊姐姐和你青梅竹马,你最近都和我在外面吃饭,没有陪她,她不会是生气了吧?算了,你还是回家吃饭吧,哪有人不回自己家吃饭,老是往外跑的。” 顾连笙赶忙表明态度:“阮阮!爹娘一天不许你进门,我一天就不回家吃饭,我不管什么青梅什么竹马,她不过是以前爹让我照顾一下的妹妹,她就和连梦一样,是我的妹妹,也只能是妹妹。” 宋阮看着眼前这个英俊深情的男人,不由得感慨:“统啊,你看男主这人设多好啊,深情帅气多金,女主就该好好珍惜他。这种男人要是放在我的世界,那可是抢手货呢。” 对此,系统没有评价,只是单纯附和了一句。 凌一听到这段话,切肉的手稍稍一顿。这个任务者,别还没让男主对她好感度到100,她自己就先沦陷了吧? 第83章 救美 从宋阮脑海里和系统的对话来看,凌一判断宋阮这个任务者的阅历也不深,说不清年纪多大,但肯定某些小说没少看,甚至还有可能是这个世界映射到主世界的小说读者,因为宋阮后来和系统的对话里多次提到“评论”,包括她说什么顾连笙是某某网站最受欢迎的男主前十,也是她阅文无数最喜爱的角色之一。 这样看来的话,宋阮应该对剧情了解比凌一更深,跟着她,说不定能偷听到一些凌一不知道的剧情。 用完餐,凌一就送秋池回小院了。浣喜市虽然大而且繁华,但繁华的总是那零星几条街,消费的是人民的苦难,不是凌一和秋池这类人爱去的。 趁着夜色还不算太重,拦了辆黄包车,二人就朝小院去。 顾连笙为了和她们避开,特意提前带着宋阮离开,宋阮最近沉迷舞厅,她是主世界的原住民,生活的时代比这个小世界先进很多,她还从来没有进过这样复古的舞厅,非常好奇。 宋阮也体验了一把主世界小说女主逛青楼的感觉,被人当作“男人”一样对待,这种感觉让她飘飘然,愈发自如地和顾家兄弟相处起来,她和顾连笙暧昧,和顾连星称兄道弟,她的直爽、洒脱,不同于这个时代女人们的自卑和小心翼翼,反倒勾得顾家两兄弟喜欢得很。 越不主动往上扑的女人,他们越喜欢,当真应验了一句话,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宋阮发现,她自己穿到这个小世界里,怎么没有看小说时那样爽了,小说里女主斗秋池斗苏灵伊,那叫一个爽,啪啪打脸,怎么轮到她了,这俩人在外面竟然还过得不错,没有半点被男人抛弃和不喜欢的狼狈感,反而是她,在凌一离开餐厅时瞥来的一眼里,看出了一丝“怜悯”。 苏灵伊和秋池是男主厌恶看不上的女人,她宋阮是男主心尖尖上的人,该接受怜悯的是那两个女人才对,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她? 宋阮气得不行,在凌一那儿感受到的挫败感,她要在顾连笙和顾连星的优待下找回来。 这边三人如何纠缠,不在凌一的考虑范围内,她送秋池回了小院,就先离开了。 秋池看着凌一的背影,欲言又止,她本来想邀请凌一进屋坐坐,喝口茶什么的,就像从前一样,凌一来她屋里和她说话,陪她读书,两人就着一壶茶,一叠点心,能消磨一个下午的时光。 在那高墙厚瓦之下,唯有和凌一一起喝茶读书的下午,还算轻松自在,让那本该无趣麻木的人生,有点意思。 可是秋池想到,自己就租了一间屋,屋里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副桌椅,啥也没有,一些物件还都是她自己最近添置的,茶这东西,以前在大门户里,并不觉得多稀奇,到了自己过日子的时候,才知道闲时一杯茶有多奢侈。 秋池品尝着活了二十年才懂的窘迫,不敢开口留凌一吃口茶。 好在,回到屋里,桌上放着凌一送来的书,连带着凌一的包都放着,秋池的心情稍微好了些,拿起书来翻看。 秋池的记性其实很好,读书的悟性也高,她祖父教她读书识字的时候,常感慨,她要是个男娃就好了,生在更早的时代,说不定能读书入仕。 以前秋池不懂,等她这段时间常去启礼图书馆后,她才知道,原来世间竟有女子可以入学的学堂,而且学的东西不拘于她所学习的那些三从四德之书。 她祖父真会骗人,明明她是女儿身,也能读书,洛家虽然比起以前来说落魄了,但送她读书的钱还是有的,若真心怜惜她的才能,为何不送她去读书。 秋池想着,自己才二十岁,如果能早些去读书,她会不会也有机会考入启礼大学?会不会也可以成为凌一那样的人?和凌一一起读书,和她正儿八经地互称同学。 秋池看书看到半夜,灯费油,她再沉迷,也该睡觉了。总是一味地幻想已经过去的事,她只会越来越不甘心。 合上书,秋池盖上笔盖,起身转转脖子,拿过屋里的木盆,打算去外面接水洗漱。 就在这时,秋池突*然听到一阵车轮碾过路的声音,还夹杂着男人女人的调笑声。 “死鬼,就送到这儿吧,我回去了啊,你也回吧。”女人的声音胶黏,秋池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 “这不还早着呢么,你不请我进去坐会儿?”男人似乎跟着下车了,一阵黄包车离开的声音后,两人还在说话。 小院的大门并没有正对外面的街道,小院在一条从大街衍生出来的小巷尽头,黄包车一般只停在街边,乘客自己得走几步路。 秋池在院里听到两人走路的声音越来越近,这条小巷里没几个院子,最里面就是她住的小院,这俩人一路不停往里走,难不成也住她这个小院? 女人的声音显然不像杨家人,秋池看杨家人的门窗,没有半点灯光,只有男人震天的呼噜声,显然杨家人早就睡下了。 没有别的活计,也没有夜生活,一般人家肯定都早睡,不然还费油点灯做什么。 外面人的脚步声一直到小院门外才停,秋池断定,这俩人还真是往她小院来的。 不是杨家人,那这女人可能就是住在小院最大那间主屋里的人。秋池听杨家人和房东说过,租住主屋的女人,是个小姐,做皮肉生意的。 秋池出了点伙食费,和杨家人一起吃饭,自然也不可能一句话都不说,尤其是杨家人还都挺热情的,她也只能强迫自己回应,一段时间下来,秋池的社交能力倒是比以前好了许多。 杨家人多次和秋池提醒,不要搭理主屋的女人,做那一行生意的都不干净,说不定身上就有病,那个女人进进出出,她们都要每天打扫一下院子,免得被那女人传染了病去。 秋池不懂医学上的疾病是如何传播的,她也没有接触过做那行生意的人,但她在启礼图书馆里看过一本书,上面浅浅地介绍一些在国外流传的xing病,大多数都是通过xing行为传播,主屋的女人,只是从院子里走过,不至于传染给她们吧?再说了,谁说那女人就一定有病? 秋池不好和杨家人争论什么,她吃饭还和人家一起吃呢。但她知道人言可畏,她在顾家时,下人们私底下怎么编排她,她可一清二楚。丧门星、扫把星、克夫命,什么难听的话她都听过了,知道了人嘴里说出来的东西,就是会有夸大的部分。 这么想着,外面的两人停下了脚步,一双手按在了木门上,女人的声音响起:“周老二,你回去吧,我到家了。” “这哪成啊,我得送你到床上才行嘛,嘿嘿嘿!”周老二说着,就上手抱住了女人。 秋池光从男人的声音里,就听出了一股混合着酒臭的腐烂味道。 “嘿你这周老二,不听劝是不是,老娘都说了,我到了,你自个儿回去吧,你也不看看你喝成啥样了,还跟来,我可跟你说过了,老娘只卖艺不卖身!” 随后,女人好像推了周老二一把,周老二恼了:“你他娘敢推我,老子今天付了钱的!” “你付的是酒钱、出台的钱,你啥时候付了我过夜的钱,你那点底,你以为我不知道,过夜一晚上多少钱你出得起个屁。少耽误老娘休息,明天还要做生意呢。” “做你奶奶的生意,老子付了钱,你就得给我睡!” “你干嘛!你想干嘛!你敢乱来我就喊人了嗷!” 这两人说话声音可一点不压着,这条小巷里,少说三间院子,**户人家,愣是没有一家人吭声。 要说大家睡得沉,没听见,这话可说不过去。秋池刚走到院子里接水时,就听见杨家男人震天的呼噜声,现在外面两个人吵架,那呼噜声竟然奇迹般地停了,分明就是醒了。 外面两人起了争执,秋池好似听见了巴掌声,还有女人尖叫求助的第一声“救命啊”,然后就是人被捂住嘴巴呜呜呜的动静。 秋池听见了,她觉得,小巷里其他人家应该也听见了,那声“救命”混合着女人的尖叫声,极为刺耳。 秋池有些怕,她第一次碰见这种事,所有人都装睡,不想多惹是非,她是不是也应该立刻回屋,关上门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秋池的犹豫看似很久,但在现实里,不过一两秒的事情。 “爹,外面有人喊救命。”杨家的小孩在屋里小声问她爹。 “你闭嘴,你小孩懂什么,睡你的觉!”杨家男人着急地捂住她的嘴。 “孩儿她爹,真不管啊?”杨家女人犹豫地问。 “管?你怎么管?那外面那女人是卖的,那男的就是女票客,人家付了钱,她就该办事的。”男人压低声音说,“再说了,能和小姐混到一起的,那肯定都是有钱人,咱家这情况,我要是冒然出头,打伤了人家,我们拿什么赔?把丫头拿去卖了?卖了她就成小姐了!” 杨家女人倒吸一口气,连声说“是”,她男人骂了她一句“脑子不清醒”后,一家人继续装睡。 秋池却在这时候,拧紧眉头,端着手里那盆水,快步走向门口。 只见秋池一脚踹开木门,一盆水照着门外把女人按在地上的男人身上泼。 初秋夜里的冷水,还是有些凉意,夏天洗冷水澡都容易被刺激得一激灵,更别说秋夜里,那男人更是被淋得尖叫一声:“啊!什么东西!” 秋池故意提高音量,大骂道:“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觉了!你们在这儿偷鸡摸狗地干什么呢,信不信我报警抓你们扰民啊!” 秋池活了二十年,第一次扯着嗓子大喊,和她以前接受的女人就该温声细语的教育完全不同,她的声音在抖,其实心里也在怕,怕那男人起来给她一巴掌。 所以,秋池攥紧了手里的木盆,如果打不过,她挨打的时候就拿木盆当盾牌。 结果,那男人被秋池吼一嗓子,大半夜也看不太清秋池长啥样,以为是个泼辣的女人,也顾不上被他按在地上的女人,骂了句晦气,顶着一身湿衣服扶着墙往外跑。 秋池见人跑了,才松了口气,地上的女人虽然狼狈,也被淋了水,但人没有受到伤害,从地上爬起来,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向秋池。 “谢……”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女人就惊得瞪大眼,“是你?!” 第84章 工作 秋池看着如梦,如梦也看着秋池,两人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景下再见。 原来,小院主屋里住的竟然是如梦,如梦在千梦厅工作,晚归是正常的,愣是一面都没和秋池碰上。 两人面面相觑,没什么话好说,秋池端着木盆,转身回去。 如梦倒是个话多的,她跟上来,把门关了,凑上去问:“喂,今晚多谢你了,我给你十元,就当作答谢吧。” 秋池确实挺缺钱的,她的嫁妆一部分当了拿去支付律师费了,一部分要留着生活,十元钱够她用很久了。 不过,如梦的钱,她并不想要。 “不必了,不过是被你们吵到了,我觉浅,听不得杂音。” 如梦上下打量着秋池,秋池这身看着可不像被吵醒了从床上爬起来的模样,穿着整齐,倒像是一晚上没睡的样子。 “嚯哟,爱要不要,反正别到处说我知恩不图报就行,我可是想报答你的。”如梦大声说到,仿佛是要说给院里的谁听一样。 秋池头也不回地说:“随你。” 说完,她就跨进自己的屋子,关上了门。 如梦站在外面,翻了个白眼,又朝杨家屋门吐了口唾沫,捂着有些红肿的脸,回屋睡觉。 第二天,凌一又来找秋池,顾连笙回去后,不经意地提起了她和秋池吃饭的事。顾老爷纵然不高兴,但考虑到和苏家结亲的打算,他没有多说什么。 顾老爷这态度,反倒让凌一更加猖狂,明目张胆来找秋池。 当然,凌一也不是无所事事,她是来陪秋池找工作的,总不能一天到晚啥也不干坐吃山空吧,那点钱哪够一个人过一辈子的。 凌一是赶在饭点前找来小院的,这样秋池就能省一顿饭,跟她去外面吃好的。 杨家人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凌一了,对她充满好奇,杨家小子站在门槛上,指着凌一问:“你谁啊!” 父母爷奶忙着挣钱养家,并没有多少时间来教育孩子,这杨家小子教养没多少,嗓门倒不小。 秋池换好衣服出来,听到这么一嗓子,顿时皱紧了眉头。 对门屋里的杨家婆婆走出来,锤了她家小子一下:“没事干是吧你,出去玩!” 吼完,杨婆婆又扭头对着凌一二人,笑着问:“你俩这是要出门么?秋妹子,午饭还做不做你的了?” 先前杨家人问秋池叫什么,秋池没说自己的姓,只说自己叫秋池。她并不喜欢自己的姓,洛秋池,落秋池,听着不大舒服。 后来杨家人就管她叫秋妹子,顿时就和她的名字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秋池应了声:“哎,午饭不用做我的,我出去吃。” 杨爷爷叼着旱烟木仓,坐在门内,目光中透露着好奇和一种说不出的嫌弃。 杨婆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状若无意地问:“哎哟,这你俩昨天不还刚出去吃了顿吗?今天又在外面吃,一顿得花不少钱吧?” 八卦仿佛是人的天性,小院三户人,杨家人对门突然搬进来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任谁都好奇呢。女人、年轻、漂亮还有点钱,这几个词连在一起,总让心歪的人心思也想歪。 该不会,和主屋的如梦是同行吧? 秋池不是傻子,联想到对门杨爷爷的眼神,她脸一下就黑了。 凌一好似没有察觉,笑嘻嘻地说:“也吃不了几口好的,就是不得不出去,不然一时半会儿找不着工作,下个月房租还没着落呢。” 出门在外,财不露白,基本的防备心要有。凌一给秋池使了个眼色,两人不再多说,朝门口走去。 主屋的大门正对院子,院子的拐角左侧是院门,如梦披着件披风,靠在她的大门上,琢磨着凌一说的话。 找不着工作吗? 前段时间浣喜市的上流圈子都在传顾家大少爷离婚的事,如梦也听了不少传闻。 有说顾连笙抛弃糟糠之妻的,人家洛家女儿给他守了一年寡,他倒好,回到家第一件事是把人踹了。也有说是顾家看不上洛家,知道前段时间苏家把女儿送到顾家大院来借住,恐怕是早就想让顾连笙和秋池离婚,然后和苏灵伊结婚。 更有说秋池行为不端,放浪形骸的,出入歌舞厅,哪里是为顾连笙守寡,分明就是占着顾家大少奶奶的位置,玩得比谁都花。 如梦可是在千梦厅看了场好戏的,秋池来千梦厅,明明就是为捉奸,怎么传成了秋池去千梦厅浪荡了? 秋池的情况,如梦从上流圈子的客人们嘴里听说得差不多,离婚后被赶出了顾家,洛家也不管她,没想到竟然和自己租住在一个院子里。 听凌一那话,似乎秋池还在找工作。这姑娘,和浣喜市有名的顾家大少爷离了婚,竟然没有分到什么好东西吗? 如梦光是站那儿斜倚着,本是想偷听凌一和秋池说话,结果杨婆婆一扭头看见自己老伴盯着如梦看,转身就朝如梦大骂:“大白天的穿成这样,不害臊吗你,丢死个人嘞!” 如梦翻了个白眼,嘴里骂了句:“老娘又不是没穿,老不死的管这么多,活该你穷一辈子。” 如梦收拾了一下,回屋换了身衣裳,出门时再三检查了自己的门窗,确认锁死了,才扭着腰离开小院。 白天的千梦厅人不多,生意红火在晚上,白天如梦都不去千梦厅,而是叫了辆黄包车,拉着她一路从小院跑到离城中心很远的一片贫民窟。 这里的房子低矮零散,还是以前年代的青砖瓦房或土坯房,全然不同浣喜市那几条繁华的街道。 此地远离市中心,黄包车夫累得气喘吁吁,紧赶慢赶,在中午赶到了。 如梦给了钱,踩着脏乱的泥地往一处烂瓦房里走。 里面传出食物烹煮的香味,如梦到时,这家人正在吃饭。 一家八口,围在一张四四方方的木桌上,凳子是又长又高又细的凳子,有的孩子坐在上面,脚都够不着地。 “妈!”如梦朝里面喊了声。 一名五六十岁的中年妇女站起来,惊喜地看向如梦:“哎呀,你咋来了,今天没做多的饭。” 如梦笑着摇头,先是和家里人说了会儿话,又问:“妈,玉成在吗?他这几天回家了没?” 如梦的妈妈摇头:“他没回来,说过几天学校有活动,他都在忙,你找他做啥,上个月你给的那老多钱,还没用完呢,玉成节省得很,一分钱都不乱花咧。” 如梦摆手:“不是为钱的事,我找他问问她们大学有没有啥活计可干。” “那你得去学校里找他了,他这几天都在她们学校的什么读书社里呢。” “好,我下午就去找他,妈,你们吃吧吃吧。” “招娣,你别急啊,留下吃点,家里做的确实没外面的好吃,但是多少吃点再走呗。” 如梦摇头,转身就走,说自己不饿,从家里走出来的这段路,没有黄包车夫,她只能自己走,边走边从包里抽出根烟点燃。 人就在这个城边村门口,站了许久,烟夹在手上,一口没吸,她就这么看着烟燃尽。 如梦本名李招娣,“如梦”二字是她在千梦厅上班的花名,她是她们家最大的女儿,后面还有两个妹妹两个弟弟。 她十五岁那年,全村逃难来到浣喜市。家里吃不上饭,就想把她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好歹换点钱吃上饭,结果她被人牙子转手卖到了窑子里去,后来辗转几番进了千梦厅。 两个妹妹在如梦被卖后没多久,也被卖了,至今不知道在哪。两个弟弟,大的正在上大学,叫李玉成,小的还在屋里吃饭,坐在长凳上,腿都够不着地。 如梦到了千梦厅后,赚了不少钱,找到了家里人,送弟弟李玉成去读书,李玉成也争气,考上了启礼大学,是全家人的荣耀。 后来,如梦开始承担起弟弟李玉成的大学学费,每个月在学校的生活费。 家里人始终还是介意如梦的职业和过往,如梦也不回家,就在浣喜市找了处院子住着。她院子里的租客换了一茬又一茬,今年才搬进来个叫秋池的人。 弟弟李玉成,是全家人的骄傲,也是如梦的骄傲,如梦怕给弟弟丢人,一般不会主动去找李玉成。 不过今天例外,如梦走到城边村外后,走了几步招到了黄包车,午饭也没吃,赶着去城里的启礼大学。 另外一边,凌一带着秋池走了很多家市里的店,包括商场、餐馆、银行、商铺等等,基本不招女人,而像张律那样收女人的律所,则要求文凭学历和技术。秋池至今没有上过大学,也没有学过什么技术,她生来就被洛家人培养成依附男人而生的菟丝花,当她逃到外面的世界时,才发现外面的世界和家里的世界一样,处处在排挤她。 凌一想着上个世界的夏风,好歹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生,书香门第,这个世界的秋池,竟然因为没有读过书被许多地方拒之门外。 送秋池回家,凌一将要离开时,她站在秋池屋门的台阶下,抬头问秋池:“你想上大学吗?” 秋池一愣:“上大学得要求高中毕业吧?” 凌一点头:“原则上是这样没错,但是也可以自己申请参加考试,通过了就能读。当然,学费也不便宜。” 秋池望着凌一,凌一也看着她,彼此的脸上都没有玩笑的意思。 上大学,秋池想都不敢想的事。她都已经二十了,还能读大学吗? 凌一接着又说:“国内可以自考的大学有哪些,我明天去打听,就算没有合适的,国外还有,正好你的脚如果要做手术恢复,恐怕也要去国外做,如果攒够了钱,我们就去国外读书,把矫正手术也做了。” 秋池苦笑着摇头:“攒钱?钱从何来?” 凌一刚要开口说她借给秋池,就听门口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启礼大学图书馆缺个管理员,喏,这是介绍信,你拿着信去找图书馆的人。” 如梦踩着高跟鞋,踢踢踏踏地走过来,步子快得很,手还紧紧拉着披肩防止滑下去,另一只手两指夹着封信,直接走过来塞在秋池的窗户缝里,说完也不管秋池和凌一什么反应,她又蹬蹬蹬踩着高跟鞋走进自己屋,快速把门关上。 第85章 工作 凌一二人看着夹在窗缝里的介绍信,两人都愣住了。 如梦回到自己屋后,躲在门窗后,透过缝隙观察二人。 秋池伸手去拿信,看向凌一,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什么?我去当图书馆管理员?” 凌一白天在外面听秋池说起过昨天晚上的事,她觉得秋池没有做错,唯一不足的就是,秋池屋里也不开火做饭,手头上没有个趁手的菜刀啥的,只能拿着木盆,遇上凶狠一点的,怕是不好应付,所以两人白天转了一圈没找到工作,凌一反倒是给秋池买了把防身的水果刀。 至于那把精致的小手木仓,本是原身父亲给凌一的,秋池度过了那几天一个人在酒店的日子后,就还给了凌一。 秋池想到了昨晚上如梦说的“知恩图报”,没想到报答来的这么快也这么及时。 凌一鼓励地说:“有机会就去啊,别管自己能不能够胜任,只要你能进去,现学都行。” 秋池犹豫地点头,倒也是,既然推荐信都有了,不说百分百,至少五成把握能成。只是没想到,如梦还认识启礼图书馆的人,更没想到,如梦会用这种方式回报她。 秋池拿着信沉思的时候,凌一倒是开心,她笑着说:“这下好了,你有工作了,而且是在图书馆工作,说不定能一边自学一边工作赚钱,攒够了钱,咱们就能做手术读大学了!” 秋池也恢复了一点信心,她喜欢读书,她虽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自学考上大学,但能在自己热爱的方面工作,也算是美事一桩。 这么想着,秋池慢慢走到如梦门前,敲了敲如梦的门。 如梦早在看见秋池走过来的时候,就故意往屋里走了好几步,等秋池开口说话时,如梦才回她。 “如梦,这封信多谢了,我以后也会报答……” 秋池话还没说完,就听里面的如梦不高兴地说:“烦不烦啊,这点小事,咱俩就抵消了,少来吵我清梦,别敲了!” 凶巴巴的,秋池愣了一下,但没有计较,再强调了一句:“谢谢你,事成之后,我请你吃饭。” 然后秋池才转身离开,屋里的如梦松了口气,用着只有她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小声嘀咕:“还好没把我送过去的信丢了。” 之所以她会这么想,是因为她以前见院子里的杨家小子馋她手里的茶点,分了一点给那小子,结果被他老娘一把打落,说脏,说有病。从那以后,如梦便知道,她给的东西,在很多人眼里都是脏的,和她人一样。 还好,这两人没有和杨家人一样嫌弃她给的东西,如梦松了口气,躺屋里休息了。白天跑那么多地方,给她累得不行,现在终于能好好休息会儿,晚上晚点再去上班都行。 第二天秋池就拿着介绍信去启礼图书馆了,接待她的是图书馆的另一名管理员,管理员拆开信看,落款是启礼大学的校长,管理员十分惊讶,竟然是校长亲自推荐的人,他立刻便考了秋池一些简单的问题,无外乎就是书籍的分类和管理,这些秋池本身做事就井井有条,在图书馆待了那么长时间,也见过管理员们日常工作是怎样的,难不倒她。 没什么问题后,秋池就正式入职了启礼图书馆。虽然管理员对校长推荐来的人没怎么怀疑,但还是对秋池的学历文凭有些嫌弃。 好在,这个时代能读书的人就不多,秋池经考察后,既会读书识字,做事也很干净利落,管理员也不挑什么了。 秋池当天回去就想请如梦吃饭,结果如梦拒绝了,说是两清了,谁也不欠谁,这顿饭她可不吃。 随后,两人便再也没什么大的交集,秋池依旧每天见不着如梦一面。 不过,秋池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没有多的心思去想一个不怎么熟的人。 图书馆管理员的工资甚至不如顾家的下人,以前伺候秋池的顾家丫鬟春莲一个月还有十元呢,秋池在图书馆干一个月才八元,房租更是高达十二元,一个月挣的钱还交不起房租。 难怪杨家人一家老小都住一个屋,因为真的租不起第二间屋了。 不过这对秋池来说,八元的工资已经很不错,总好过她一分钱不赚还倒吃喝用掉不少钱好。而且,在图书馆干活,她至少还能抽空余时间学习。 而且秋池每天需要做的事也不难,就是比较琐碎,包括整理书籍、打扫卫生还有就是借阅还书登记等等,有事的时候几层楼上下跑,没事的时候就坐在图书馆的登记台里面。 虽然每个月算上房租,秋池还得倒贴四元钱,但好在她还有点存款,能坚持不少时间,而且是第一个八元,后面干得好了,说不定第二年就给她涨工钱了。当然,秋池希望自己第二年别还在干活,第二年要是能考上大学就好了。 秋池今年认真算起来才二十一岁,十二月才满,她多干一年活,生活稳定了,她赶上明年的自学考试,考上大学,就能住学校里的学生宿舍,图书馆的工资也够她生活了。就是不知道,如果她考上了,还能继续来图书馆上班不。 不过那么遥远的事,不是她现在该考虑的。 秋池白天在图书馆上班,凌一白天就来找她,两人各忙各的,凌一常拿本书就在离秋池最近的桌子坐下看着。 偶尔两人抬头,互相对视一眼,又各自低下头去。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今年年底,气温下降很快,入冬后越来越冷。 都过去快一年了,原身父亲苏明利还在元北回不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不敢给凌一打电话,只敢托人寄信给凌一。还好,有些话凌一也不方便电话里说,电话里说可能会被有心人监听到,她写信寄给苏明利信任的人也好。 这一个多月,凌一白天会去启礼图书馆泡一会儿,然后回到顾家。 顾连笙这期间还坚持不断地和父母抗争,还是因为宋阮。 也是因为这段时间他天天和顾老爷吵,很多生意顾老爷都没放他手上,凌一也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反倒是原身父亲寄了一封信来,说最迟明年年底,肯定会来浣喜接凌一。 凌一不想被接走,接走就意味着要和苏明利回元北,回元北她就什么事都干不了了,不能从男主那儿打探到消息,更不能再见到秋池。 如果再不能打探到有用的消息,苏明利是不会放弃在元北搞事的。 凌一这些天,白天都没空来图书馆,秋池一连好几天都没见着凌一人,她常在空闲时发呆,偶尔抬头看向门口,神色中总带着一丝失落。 凌一在忙什么呢? 凌一在忙什么,取决于顾连笙在忙什么。 今年过年,宋阮的家人寄信来催她回家,如果她和顾连笙的事情还不能定下来,她必须得回家了,家里好给她相看别的人家。 顾连笙急了,他临近过年,不回家了,不仅不回家,还留宿在他给宋阮租的院子里。 顾家好多生意得交给顾连笙来干,现在他撂担子不干了,本来就因为他不在,亏损了一年多的生意,这下子更是走下坡路,顾连星又是个不成器的,顾老爷多次派人去叫顾连笙回来,顾连笙都不听。 这次顾连笙的气性很大,正值年前浣喜市当地出现了学生罢课,工人罢工的情况,顾老爷更是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只得暂时同意顾连笙和宋阮的事。 只不过,现在局势不稳定,顾老爷以两人结婚,得先互相见过家长,由双方家长来共同商议为由,先把这件事往后拖。 顾连笙得了父亲的应允,也知道了顾老爷的底线在哪儿,只要肯妥协,他就有的是办法和顾老爷磨,甚至,等他从顾老爷手上拿到更多产业后,他的话在顾家就会有更多的人听从。 于是,宋阮光明正大地搬进了顾家,只是还没有确切的名分。 不过,名不名分的,对宋阮来说都不重要了,她都和顾连笙早早地同居了一两个月,还怕没有名分吗? 秋池从凌一口中得知这事的时候,没有半点反应,甚至不如她书里的内容更让她感兴趣。凌一见她不感兴趣,也不再提顾家的事。 凌一跟踪了顾连笙几天,发现顾连笙在和顾老爷谈判前,分别去见过好几个和顾家有生意往来的人,估计是给这些人通了气,这些人在生意上给顾老爷使绊子,才导致顾老爷妥协。 没想到,顾连笙的手段倒是比他老子更厉害些,确实是人脉广、手段强的一个人,毕竟,作者可是把他塑造成了一个强大完美的人,他总不至于太蠢。 不过,顾连笙去见过的这些人里,有一个引起了凌一的注意,那就是顾连笙见的第一个人,是浣喜当地**的二把手孙林戏。 原剧情没有怎么提到孙林戏,凌一不知道他是什么人物,是等顾连笙见过此人后,凌一才从原身父亲苏明利那儿打听到的。 此人是龙马帮的二把手,龙马帮是南邻和浣喜两市中间最大的帮派,既是匪帮也是**,在两地的势力都不小,甚至也和各地的jf势力有关系。 按理来说,顾连笙就是被龙马帮的人抢劫追杀,他怎么会又和龙马帮的人混到一起去? 又或者说,顾连笙并不知道孙林戏是龙马帮的二把手? 凌一的出身虽然不错,但到底受身份限制,原身父亲疼爱,但并不希望她过多接触社会上、生意上的事,很多实权都不分给凌一,导致凌一处处受限,如果可以,凌一想找个人脉广、又可靠的人结交。 凌一在某天送秋池回小院后,心中突然有了结交的人选。 第86章 偶遇 “张律,有位姓苏的小姐找你。”助理敲了敲张律的门。 张律抬头,姓苏?她果断地回:“让她等一下,我这里还有些事没处理完。” 凌一第二天就去找了张律,然后被告知张律在忙,她需要等会儿,等不了也可以留个电话或者联系方式,她们律所会再联系她。 凌一留下自己联系地址,等不了多久就离开了。 助理回来告诉张律:“苏小姐好像走了。” 张律从一大堆文件里抬起头,皱眉道:“这么没耐心?” 没耐心的样子,倒是很符合张律对一些千金小姐的刻板印象。距离两人上次接触,少说也过去了几个月,没想到凌一会再度找上门来。 秋池和顾连笙的离婚官司已经尘埃落定,两人也都登报公告了,凌一此行所求,应该与秋池无关,那就只能是凌一自己的私事。 张律让助理把凌一留下的联系地址给她看,凌一没有留电话,也没有留顾家的地址,显然,凌一和张律接触这件事,凌一不想让顾家人知道。 顾家是有电话的,浣喜市是为数不多电话普及率比较高的城市,有钱人家基本都会装电话。电话很贵,而且基本是有线信号传输,铺设线路等等非常麻烦,只有有钱人家用得起,其次就是公共电话,收费很贵。 顾家有电话,凌一不用,那就是想避开顾家人。 张律心里有数,目光落在登记册上的地址,目光深沉。 凌一留下的联系地址不是别的住所,而是启礼图书馆。 凌一每天下午或一整天都会待在图书馆,她没有正式的工作,也不缺钱花,每天“无所事事”,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在图书馆看书,或者帮秋池整理书籍,让秋池有空可以多学习一会儿。 张律不清楚秋池的近况,两人的联系终止于离婚成功,秋池也不过是张律接触过的那么多客户里其中之一,不拖欠律师费,不藏着掖着事实真相,也不夸大自己所受的苦难,已经算非常不错的客户了。 张律不知道秋池在图书馆工作,她只以为,凌一想在那种看似公共,实则隐蔽的地方找她说事,这件事,应该不一般,恐怕与苏家有关。 张律思考着赴约与否的后果,她不怕得罪凌一,苏家的根基不在浣喜市,对她没有太大的影响,但是,张律很需要一个伙伴,一个能影响元北局势的伙伴。 凌一离开后,张律独自考虑着利弊,也在考虑凌一这个人,值不值得信任,这么没耐心的人,不算可靠。 事实上,凌一并非没有耐心,她是有别的安排,她给张律空出的时间就是下午,既然张律在忙,那么下午肯定是谈不了事情了,那她就没必要浪费时间拖延,直接去忙她晚上的事。 秋池今天下班晚,这时候还没有双休的概念,她一般七天能休一天就不错了,晚上图书馆也并不会很早关门,大概要到九点才关门,图书馆的几名管理员,都是轮班守晚班,今天恰好轮到秋池而已。 晚饭凌一用饭盒给秋池打包带来图书馆吃的,是从风顺大酒楼打包来的,饭盒是旧时的木制食篮一层可以放两碟菜,总共三层。 秋池也没想到,今天的晚饭竟然这么丰盛,两人不便在图书馆内吃饭,味道重会影响到图书馆里的其他人。 秋池和同事说了一声,然后就和凌一去图书馆后面的一处凉亭吃饭。 冬天的浣*喜市格外冷,饭菜是凌一加急跑着送来的,有羊肉汤、红烧狮子头还有冬天大家都爱吃的腊肉粥,好几样菜,两个人吃真吃不完,秋池打算打包回去,第二天让杨家人热一下,还能吃两顿。 以前从来没节俭过的秋池,现在看什么都是怎么省钱怎么才能做到不浪费。 两人在冬日里各自捧着碗羊肉汤,抿一大口,从嘴暖到胃,整个身子都暖了。 图书馆里都是珍稀的藏书,是不让用明火的,所以取暖设备基本没有,空调用不起,电灯虽然亮,但没有半点温度。秋池在图书馆里坐久了,全身上下,四肢最冷,脚冻得走路都疼,手更是冻得写字都忍不住抖。 现在一碗羊肉汤,瞬间驱散了寒冷,秋池忍不住喟叹道:“我以前不爱喝羊肉汤,总觉得膻。现在尝一口,胜过活神仙。” 凌一笑着说:“喜欢喝就多喝点,但是得留点肚子吃别的菜。” 秋池又忍不住喝了一口,才问:“今儿是什么日子,咱吃这么丰盛?” 偶尔凌一也会来找秋池吃饭,但秋池总不好意思次次让凌一请客,所以两人基本是你一顿我一顿有来有回,后来考虑到秋池的经济状况,凌一也不敢再带秋池吃那种特别贵的,不然怕秋池承担不起。 这次吃这么丰盛,五六盘菜呢,花样这么多,秋池还以为自己过年了。 凌一笑着看秋池,看了许久,久到秋池忍不住用捧着碗底变得暖和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咋的?我脸上有花?” “今天是腊月二十,你的生日,你忘了?”凌一的笑里藏着一丝无奈。 秋池愣了,她的生日?仔细一算,确实是她生日,只是,她的生日向来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除了特别特殊的年份,家里很少给她祝生。 去年秋池满二十,在顾家过的,没人在乎,也没人给她庆祝,她自己都不记得了。今年满二十一,反倒有个凌一记得。 “难为你还记得。”秋池回过神,神色复杂地看着凌一。 为什么,凌一总是对她这么好,总是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她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吗?可是,秋池如今一无所有,她图什么呢? 当人过度自卑之时,连别人施放的善意都会担心自己承担不起。秋池便是这种状态,凌一待她真诚,她很感激,但同时又会怀疑自己配得上别人待自己这样好吗? 凌一好似看不懂秋池欲言又止的眼神里藏着怎样的小心翼翼,她只是笑着给秋池又夹了块排骨,自顾自地说:“这有啥,这只是第一个生日,等以后你考上大学了,我们还能一起过很多个生日,二十二岁,二十三岁……” “岁岁年年,说不尽的是前途美好,道不完的是时光飞逝,这还只是开始,不是终点,我们已经走在了光明大道上,我们只需要再努力一点,大步往前走就行。” 饭后,凌一收起了食盒,先送回酒楼去,然后又来到图书馆等秋池下班。 秋池疑惑地看着凌一轻手轻脚进来,刚才那顿饭不是给她庆生了吗?凌一又来作甚? 凌一坐在靠秋池最近的书桌旁,这个时间图书馆里的人少得可怜,再喜欢读书的人,距离过年没十天了,也该回家过年,大晚上的谁乐意在没有取暖设备的图书馆里待着呢。 不过,一楼大堂还是有零星两三人在,凌一也不好大声说话,她拿出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然后走到秋池面前,推向秋池。 秋池疑惑地瞥了眼凌一,又低头看本子。 本子上写着一句话:“待会儿下班有空吗?想请你看场电影。” 都说字如其人,其实不然,凌一的字是漂亮且端正的楷体,比秋池凛冽的笔锋内敛多了。 凌一两手交叠按在前台桌上,下巴搁在手臂上,歪着头等秋池的回答。 秋池忍不住嘴角上扬,走笔如飞,迅速落下几个字,就恢复严肃的表情,把本子给凌一推回去。 凌一往本子上一看,在她那句“电影”后面,多了秋池的四个字——“批准同意”。 凌一脸上绽放大大的笑容,却不出声,继续在本子上写:“有想看的具体的电影吗?” 秋池看着又被推过来的本子,仔细思考了一下,其实说实话,她甚至连电影具体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在读书时问过凌一,凌一说是一种和戏曲类似的文化艺术形式,只不过载体不再必须请唱戏的来自己跟前表演,而可以随时随地,就着一张幕布,一台电影放映机就能观看。 秋池还挺感兴趣的,不过她不知道有什么电影,便回了句:“都行。” 凌一想了想,等她们俩到电影院了再说吧。 等到秋池下班,正好能赶上最后一场电影。 浣喜市当地只有一家电影院,就在那家百贸商场的大门口,一张电影票就得一元两角,着实是个奢侈的玩意儿。 可见,这个时代,所谓的文化作品里的少爷小姐,日常的娱乐开销有多大,贫富差距大得无法想象。 两人到电影院门口,才知道可选的电影并不多,甚至不能选,有什么看什么就行。最近在上映的是一部黑白无声的电影,名为《淘金记》,是部国外的电影,讲的是流浪汉从淘金到变成富翁收获爱情的故事,对秋池来说,无法代入并不能引起共鸣。 但两人想要的是在电影院里的片刻宁静,享受着消费带给人的轻松和自在。 进场时两人还没注意到路人,等到电影散场后,二人往外走的时候,才看见同时起身的宋阮和顾连笙。 好家伙,凌一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们,可看顾连笙那副气得脸色发青的样子,大概心里已经认定凌一在偷偷打听他的行踪,尤其是和宋阮的行踪。 秋池也没想到又碰见了顾连笙,一次她可以说是巧合,两次碰见,秋池也有些不高兴,不管是去餐厅,还是来电影院,都是凌一邀请她来的,两次都碰见顾连笙,凌一究竟是单纯想约她,还是想借约她出来这件事,去“偶遇”顾连笙? 凌一哪知道自己一次被两个人给误会了,她和宋阮对视,宋阮如今没有了最初身上那股子游刃有余、高高在上看戏的姿态,反倒从看见凌一起,眼里就带着一丝防备。 宋阮在防备凌一什么?怕凌一和她抢顾连笙吗? 第87章 合作 先前顾连笙还能和凌一维持表面的和平,现在这两口子,是直接甩脸色,凌一也懒得热脸贴冷屁股,当作没看见她们,和秋池一道离开。 走出电影院,寒风一下就从脸颊钻到人的脖子里,冻得人直哆嗦。凌一穿着大衣,秋池也穿着棉衣,但浣喜市的寒冷更像魔法攻击,穿透衣服,针扎一样刺痛骨头。 电影院离小院比较远,两人自然是要坐黄包车回去,不然又冻又远,过生日的时候还遭罪。 回家的路上,秋池格外沉默,虽说以前的秋池也浑身是刺,但和她现在的沉默不一样,以前天天拉着张脸,是人都看得出来她的不高兴,如今却是神色淡淡,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小院门口,凌一叫住正要进门的秋池,直接开口问:“你不高兴吗?” 秋池微微侧身,不看凌一,语气轻飘:“没有的事。” 凌一笃定地说:“你撒谎。” 秋池有些生气了,还她撒谎,分明就是凌一先骗她,明明是为了偶遇顾连笙拿她当掩护,还非说是请她吃喝玩乐,害得她每次都满怀期待,却次次都心烦不已。 怎么,凌一当她是什么软柿子,很好欺负吗? 秋池有气撒不出,又反应过来,自己还真有可能是软柿子,更生气了。 凌一看秋池那眼里都快冒火了,赶紧又问:“你若是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对,你直说便是,不必遮掩,朋友不就该坦诚相对吗?” 秋池一颗冒火的心突然像被一盆冷水泼下,朋友? 在这一刻,秋池突然厌恶起了“朋友”二字,也是在这时,她才清楚地明了,她对凌一,哪里是什么友情,分明是不可言说的爱情。 难怪她二十一年没对男人有过别的心思,这个男人,那个男人,在她眼里都没差。原来,能让她心动的人,根本就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老天让秋池在遇见凌一时明了自己的心,却给她开了个悲伤的玩笑。她和凌一都是女人,这世上哪有女人喜欢女人的理,她和凌一同为女人,她们只能是朋友,凌一拿她当掩护,她又能说什么呢? 凌一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说得不对了,秋池从愤怒变得像枯萎的花,这让凌一有些担心,再次追问道:“你怎么……” 话没说话,秋池就快步走开,把小院的门关上,在门内用着一种冷冰冰的语气说:“我没事了,你回去吧,我不生气,你不用担心自责。” 话是这么说,两人却谁也没有走,凌一在门外站着,秋池在门内站着。 秋池略微有些恼怒地扭头,透过门缝看外面的人,只听凌一叹了口气说:“我不知道今晚什么事做得不合适,或许你是介意在电影院遇见了顾连笙二人,我向你道歉,我真不知道她们也会来,早知道碰见她们会让你膈应,我是绝对不会带你去电影院的。” 秋池扒着门缝,疑惑道:“你当真不是故意的?” “当然,”凌一解释道,“上次在餐厅遇见她们也并非我本意,这浣喜市虽大,但好吃好玩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处,碰见实属巧合。” 秋池长舒一口气,但紧接着,她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对顾连笙和宋阮是什么看法?” 凌一愣了一下,原来是担心这个,凌一不由得轻笑出声:“她们于我,是春莲夏祺。” 春莲夏祺,是顾家的两个丫鬟,于凌一来说,是不相干的两个人,无处生恨,也无意招惹。 秋池听到这个答案时,心仿佛长出了翅膀,快从她胸口飞出去了,但她还是忍着内心的狂喜,继续问清楚:“可我听下人们说,你和顾连笙是青梅竹马,你以前还说……” “还说最想嫁的人就是顾连笙,对吗?”凌一接过秋池迟疑不敢说的话,无奈地说,“我说那话时,我才十几岁,十几岁的孩子,思想并不算成熟,不过一时的戏言罢了。这世间多的是男女的情爱,我没见过别的,便下意识把对朋友、亲人类似的爱,当作了情爱。” “这世间有许多爱,朋友、亲人、师长甚至是陌生人之间的爱,但我对顾连笙,唯独没有情爱。他或许是位不错的兄长,但着实算不得一个适合托付终身的人。” 凌一也不能过分贬低顾连笙了,不然她的人设就崩了,所以只能潜移默化地把原身对顾连笙的爱恋解释成对兄长的情谊。 待凌一说完,门“吱呀”一声开了,秋池脸上神色有些尴尬:“咳咳,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再晚点可就一辆车都找不到了。” 凌一笑着点头:“不用担心,我们来时坐的那辆车我让他在门口等着呢。” 秋池催促道:“那也不能太晚回去,我已经到院里了,很安全,你快回去。” 凌一见对方脸上已经没了生气的情绪,遂放下心,转身离开。 秋池在凌一走后,快步回到自己屋,用冰凉的手摸了摸脸颊,才发现她脸颊红得发烫。也不知道被凌一看见没,秋池懊恼地锤了一下枕被。 凌一不喜欢顾连笙,这是秋池今晚能确认的事实。锤那一下后,秋池又忍不住笑起来,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但没笑几下,又因为自己这见不得光的爱恋,这不容于世俗的同性之爱而感到分外苦涩。 凌一不喜欢顾连笙就会喜欢她秋池了吗?没有顾连笙,还有周连笙、吴连笙……这世间男儿那般多,凌一又是苏家独女,她能挑选的好男人多了去了。 秋池难过地攥紧了拳头,心里又暗自唾骂,这世上哪有好男人,让那些“好男人”讨了凌一去,简直就是玷污。 秋池这一晚上都没睡好,噩梦连连。 第二天,秋池顶着一双黑眼圈和疲惫的身躯上班去了。 这天上午,凌一早早地就来到了图书馆,帮秋池整理书籍,顺便等待张律。 凌一不知道张律是否会来,但她希望张律来。 秋池看见凌一,既甜蜜又苦涩。心上人近在眼前,谁不感到甜蜜呢,可苦涩源于,她无法将这份甜蜜告知对方。 一种无法言说的憋闷,让秋池话变得格外少,恰好凌一这时候终于等来了张律,遂没有注意到秋池的异常。 张律到底还是来了,她来,一是想听听凌一到底有什么事找她,二是苏家在元北市的势力不弱,她真的很需要苏家。 乱世里的所有人都有站队,都有dang派,不可能有真正一心一意搞事业的人,因为自己专注的事业,本身发展就需要派系支持。 假如你是文人,你写文章,所谓何求?救国救民还是抨击现实?你主张哪些思想,你有哪些见解,这些都是你需要选择站队的。 假如你是商人,此时正处现代工业取代传统手工业的过渡时期,你同样需要抉择。 假如你是农民,你更需要站队,因为所有的派系的一切行动,都会影响到你。 如果你在不公正的场合仍然选择中立,你就选择了压迫者的一方。 所谓的理中客,便是如此,任何人处在当今社会,都不可能完全中立理智,多数是带着偏向粉饰太平罢了,类似古语所云的“各打五十大板”。 张律自然也有自己的偏向和选择,但她所追求的,如果能和凌一所求有重合的地方,那二人就是伙伴。 张律来图书馆,自然是冲凌一来的,但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秋池。 张律听说过秋池和顾连笙离了婚,不被洛家接纳的事,这个年代,离了婚的女人被自己的娘家人排挤并不是稀罕事。这世间,对女人的要求太高了,她只希望,未来会更光明。 张律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秋池未来的生活,她已经提前和秋池说过了,秋池抬头看见张律,也是面露喜色,朝张律笑着点头。 张律一颗心放下,看来,秋池离了婚的日子并不算太难过,或许,离婚对秋池来说,真可以说是第二次人生。 张律突然理解凌一为什么约她在图书馆谈事了,这里太安静了,而且在这里待着的人没那么杂,两人走到图书馆外的一处僻静处,十分隐蔽。 凌一也不和张律客气,趁四下无人,开门见山说道:“张律,我今日找你,是想找你打听个人。” 张律眯起眼,淡然拒绝道:“找人可以去找警察、侦探,找我打听什么?” 凌一不恼,继续说:“我要打听的人,恐怕警察侦探都不便插手。” 张律的神色严肃起来,她认真打量起凌一,模样和打扮依旧是青春洋溢的大小姐模样,但笑容中却透露着一丝不符合年纪的从容,倒叫张律不好小瞧她。 “哦?谁啊,值得苏小姐你这样挂心。” “龙马帮,孙林戏。”凌一浅浅地道出这个名字,就引得张律脸色骤然一变。 “你找他做什么,不要命了!”张律脸色难看,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怎的打听起龙马帮的人了。 凌一不紧不慢地说:“上次张律提醒我早日出国的好,我很感激,但是我还有些事要留在国内才能做,我就直说了吧,我父亲正走在钢丝上,底下是万丈深渊,我不忍他和苏家一起葬送在元北。” “我知道张律你人脉广,消息灵通,遂想求张律帮我查查龙马帮的这个孙林戏。” 张律此时看凌一的眼神几乎可以用震惊来形容,但很快,张律内心又恢复了平静。 苏明利的女儿,苏家独女,那么大的家业,总不可能真交给一朵小白花,苏明利那老东西肯定也没少培养自己女儿。 张律不知道的是,苏明利哪里培养过原身,这一切不过是凌一的打算罢了。 “我帮了你,我有什么好处?”张律不是生意人,但她比起苏明利也不遑多让,大家在这个混乱的时代,都不可能抽身,一个赛一个的精明。 凌一点头,她要的就是张律这句话,这就说明,张律和原身父亲应当没有大的矛盾或冲突,还是有合作的余地。 “我父亲去年生日时,请过元北人minfa院的审判长……” 两人的谈话持续了一下午,张律走时,和凌一约好了联系方式。以后有事,她们就在图书馆碰面。 张律先帮凌一查孙林戏这个人,然后凌一好拿着孙林戏的事去向原身父亲邀功,然后再替张律搭上元北的人脉。 元北的局势说实话,比浣喜市还要乱,张律为什么非要插手元北的事? 该世界的世界线不能以某个世界的历史线来梳理,凌一只能通过她掌握的少量剧情来推断。再过不久,明年的冬天,元北有位大人物将要遭到刺杀,会不会与张律和她的派系有关? 不过这和凌一关系不大,她目前最要紧的是找出孙林戏。 过完年没多久,孙林戏的信息就被张律送来了。 孙林戏有好几重身份,龙马帮的二当家还只是其中一个最显眼的,他本人还在浣喜市、南邻市等多地做生意,有个响当当的名号,孙二爷,做的是茶叶、布匹生意,和顾家的生意有很多重合的产业。 只不过,顾家多是商铺,卖成品,而孙二爷做的是些批发生意,相当于是一手货物卖出,然后顾家接手,转手高价卖给普通人。当然,孙林戏的大部分生意还是稳定的,并不全都是抢来的。 孙林戏很早以前就和顾家有生意往来,抢劫顾连笙的也确实是龙马帮,顾连笙很有些手段,别看他死里逃生回来后好似天天在谈恋爱,实则也在暗地里调查那伙抢劫追杀他的人。 最后顾连笙查到了孙林戏头上,但他没有告发孙林戏,他反而以此为把柄,拿捏住了孙林戏。孙林戏和顾家的生意往来很密切,也据此偷摸打听到了顾连笙去南邻办事的消息,再加上有人给他通风报信,龙马帮贪图顾连笙当时的货物,就把他给抢了。 顾连笙也已经从孙林戏那儿得知了他从哪儿打听到自己行踪的,心里有数。 孙林戏有把柄落在顾连笙身上,顾连笙不仅没有报仇,反而还拉拢了孙林戏,二人一唱一和,拿捏住了整个顾家。 孙林戏作为顾家许多生意的供货商,顾家从他这儿拿货好多年了,他这一环出了问题,顾老爷就会焦头烂额,也正因此,孙林戏和顾连笙一唱一和,搞得顾老爷好像没有顾连笙不行一样,这才有了顾老爷对顾连笙的妥协。 顾连笙这小子算计他老子倒是很在行,小说里男主仿佛天生对除女主以外的所有人冷血,或许是作者和读者都很享受坏人为自己独留一份温柔的“浪漫”,现实里也不乏以身饲狼之人。 但对凌一这类与男女主爱情无关的人来说,男主心机越深,对凌一来说威胁越大。 孙林戏除了是龙马帮二当家以外,他还和一些武装势力有联系,顾连笙后来攀附上的贵人,很可能就是孙林戏搭的桥。 凌一无论如何,都要先破坏孙林戏和顾连笙的关系。 张律送来的信件里,不乏一些偷拍的照片,无外乎就是孙林戏出入某些场所的照片,比如顾连笙单独置办的宅子,比如某达官贵人的府邸。 但令凌一没想到的是,有张照片上的人,除了孙林戏和一些浣喜市当地的大人物外,还有个凌一认识的“熟人”。 第88章 打听 一张孙林戏和一个漂亮女人进出千梦厅的照片上,里面如梦的脸凌一不会认错。 她没想到,如梦竟然还和孙林戏有关系。 几天后,如梦正在后台化妆,有人敲响了化妆间的门。 “催什么催啊,等一会儿会死啊!”如梦语气不高兴地说,“老娘妆没化好,怎么唱歌……” 话没说完,如梦就听见一个不熟悉的声音。 “是我,如梦小姐。”凌一站在门口,面带笑容,“我和你们老板说了,今晚占用如梦小姐一点时间。”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人能一掷千金包场让如梦陪,凌一也能花钱占用如梦一点说话的时间。 如梦回头,惊讶挑眉:“怎么是你?女人也想让我出台?” 出台是她们这儿的话,意为接单,但时间不长,包夜则是包下某人睡一晚上。 虽说千梦厅表面高雅,但那是应对外人的,皮肉生意自古不断,在这个时候更是连违法都不算的生意。如梦十五岁就被卖进了窑子,来到千梦厅还算好的了,至少,能在千梦厅消费得起的人都是有钱人,出手不抠搜。 如梦处在这个时代,她没得选,只能在坏与更坏之中选择没那么凄惨的路。 不过,这份看似挣得不少的工作之下,到底有多少心酸痛苦,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当着旁人的面,如梦还是那个心高气傲,爱钱如命的千梦厅小姐。 只要客人出得起钱,她并不在乎客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不过,看见苏家千金点她,还是略微有些惊讶,女人点小姐出台,实在是稀奇。 凌一点头轻笑:“如梦小姐误会了,我非是请你出台,而是想同你打听个人。” 如梦闻言,翻了个白眼,继续戴耳环:“你说吧。” 初见凌一之时,如梦便把她分为顾连梦那类人,高高在上的富家千金,读过书,接受过很好的教育,十分看不起如梦这些人。 如梦一开始,也不喜欢秋池,没想到会在家门口被秋池救了,从那之后,倒是对秋池改观许多。一个大家闺秀,敢和顾家大少爷离婚,还出来自己单过,虽然如梦后来几次见到秋池干活吃力的样子,但她也逐渐发现秋池干活越来越得心应手,那是一个认真生活的人,饶是如梦一向觉得自己是笑贫不笑娼的俗人,但在和秋池接触过,也不得不被这人的坚强所感染。 不过时常来找秋池的苏家小姐凌一,如梦一如既往地不喜,可惜凌一总是一副带笑的模样,倒叫人不便伸手去打笑脸人。 凌一找上如梦打听人,她是不乐意帮的,不过是看在秋池的面子上,没有立刻回绝罢了。 凌一不清楚如梦心里都有多少弯弯绕绕的想法,她开门见山地说:“我记得如梦小姐的恩客里,有位姓孙的先生,对吗?” 如梦正在戴耳环的手动作一顿,表情倏地就冷下来。 “你打听他做什么?挨千刀的王八犊子,怎么还没死啊!” 干如梦这行的人,把piao客称为恩客,既是讨好,也是为了不叫得那么难听。不过,如梦却不觉得孙林戏算什么恩客,他给她花钱了不假,但也让她没少吃苦。 这个孙林戏在如梦那儿是生意人的身份,每年赚那么多钱,一张嘴皮子很会哄,哄得如梦同行的好姐妹把身家财产都给他拿去做生意,结果呢,钱全赔进去了。 孙林戏后来看上如梦,还说要给如梦“赎身”,希望如梦上岸从良,和他好好过日子。如梦直接破口大骂,骂姓孙的是不是想白piao,来千梦厅点她出台一次,便宜的几元,贵的时候十几元,但要是把如梦娶回家,成了老婆,那不就免费了? 如梦势利爱钱,人精得很,一眼看出孙林戏的心思,两人不欢而散。如梦当时是包夜去的孙林戏家里,结果闹掰后,被孙林戏叫人从家里轰出去,衣衫不整被扔到大街上,可丢脸了。 这仇如梦记了好久呢,可惜她惹不起孙林戏,孙林戏身后还有位萧先生,这位萧先生是地方武装势力的头子,拿木仓杆子的人,不是普通人惹得起的。 凌一和如梦打听孙林戏,如梦就同竹筒子倒豆,直来直去,一股脑全说了。 凌一注意到如梦提到的萧先生,似乎是不可提及的当地武装势力头子,按身份来讲,很像原剧情里男主攀附上的权贵。 得到自己要的消息,凌一真诚地向如梦道谢,并拜托如梦不必拿这件事去和秋池说,这事是她自己的私事,与秋池无关,秋池并不知道她来找如梦。 如梦一愣,她还以为,凌一和秋池是一体的,毕竟这两人同出同进好一段时间了,好得像穿一条裤子似的。 “你什么意思?”如梦疑惑道。 凌一颔首回道:“我打听这些事,完全出于我个人打算,还望莫要将秋池牵扯进来,她全然不知情。” 这话一出,如梦才开始生出一丝怀疑,若是寻常的打听,结交人脉,犯不着撇干净和谁谁谁的关系,除非,凌一打听孙林戏,恐怕不是为了单纯的结交,这其中还有更复杂的目的。 凌一离开后,如梦才有些后怕,她本还多嘴问了一句凌一打听孙林戏做什么,凌一顾左右而言其他,现在一想,分明是不想把她和秋池都牵扯进来。只要她们二人不知情,那日后出了事,有人找到她们,她们也只管照实说撇干净关系就行。 如梦这才知道,凌一和顾连梦压根就不是一类人,看着像,实则一黑一白。倒不是说凌一是坏人,而是说顾连梦太傻白甜了,而凌一,恐怕在谋划不为人知的东西。 凌一虽然出了钱占用如梦一点时间,但她只和如梦聊了俩小时,时间也不过才九点多,千梦厅的王经理找来后台,问今天如梦还登台唱歌不,今天孙林戏又来了。 凌一出的钱是点如梦一晚上,所以今晚如梦若想休息,她一晚上都不用出去,待在后台或回家补一觉都没人说她什么。 如梦有些心烦,如果她不去深思,凌一打听谁,关她什么事,她挣她的钱,才不管那些破事呢。而且,凌一也没要她管,人家打听完消息就走了。 如梦只想休息,刚要回绝王经理,还没等张口,她又想到,自己的班基本在晚上,白天能从上午睡到下午,所以以前很少和秋池碰上。 可自打和秋池碰上后,受过秋池帮助,如梦便多留了个心眼。有时,如梦在屋里也能听见院里凌一和秋池说话。 倒不是因为这两人说话没遮掩,故意大声说话。而是这院子就这么大点,隔音差,就算是在屋里说话,周遭环境过于安静的时候,也容易听见。 怪的是,杨家人都没怎么听见凌一秋池聊什么,反倒是主屋的如梦,常常听见她们二人说话,或许是不经意间,她总会去注意这两人。 如梦注意到,凌一每每来找秋池,都会给秋池捎上些礼物,有时是普通的物件,例如花瓶、衣架、衣服鞋子等,生活所需的物件,有时又是很得秋池喜欢的书和文具。 明明是两个出身不同、性格迥异、受教育程度也相差极大的两个人,却能腻在一块儿,相谈甚欢。 有时如梦从窗缝往外看,看见这两人相处如此融洽,心里竟然生出一丝羡慕。 她送去的推荐信,那二人没有嫌弃,还想过来请她吃饭答谢她,是否就说明,她们并不会和其他人一样嫌弃她,她们不会看不起她? 如梦以前也有过朋友,在她和家人逃难之前,但那是非常小的时候了,她自打被卖出去后,辗转各地,结交的姐妹们也都是干这行的,有的寻个男人就嫁了,至今了无音讯,有的做这行做着做着就染病死了,还有的更惨,碰上些变态的恩客,死在别人院里,直接用一卷凉席卷起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如梦从未见过相处如凌一、秋池般的女人,她们讨论书、讨论人,还讨论实事、为政者,她们像这个时代的男人一样,但又和男人不一样。 如梦下意识地把“像男人一样”当作褒奖,因为在她看来,当男人就是更爽,活得更容易。 如梦想,有没有可能,哪一天她也能和凌一、秋池那样说话,在院子里、在屋子里,谈论恩客以外的东西,像姐妹、像亲人一样相处? 如梦不知道的是,凌一和秋池之间,可不是姐妹和亲人的关系。 “如梦?如梦?你上不上啊,外边好多客人知道你今天被包了,孙老板也在,还老大不高兴呢。你跟孙老板那事儿闹得,要是不出也行,我就去跟人说了,好让别人顶上去。” 如梦回神,看向王经理,迅速找回状态:“催什么呀,我这妆刚化好呢,上啊,我肯定上啊,那苏小姐给的钱是一码事,我再挣一份钱是另一回事,钱嘛,谁会嫌多吗?” “姓孙的一年赚那么多钱,他的生意我干嘛不做,你跟他说让他等着。” 王经理颇为意外地看着如梦:“噢哟,咋了,原谅孙老板了?想上岸,当人家的姨太太了?” 如梦烦他一眼:“你管得着吗,谁的钱不是钱啊。” 如果她能重新修复和孙林戏的关系,只怕凌一日后还少不了来找她打听消息,融入凌一秋池的圈子,那不是轻而易举? 如梦看着镜子里妆容精致的自己,嘴角上扬,一边感慨自己的美貌,一边得意自己的聪明。 第89章 书信 凌一得到孙林戏和萧先生的点滴情报后,写成密信寄给原身父亲苏明利。 年后,苏明利的回信送到了凌一手上。除此之外,送信的人也留下了。 寻常人家寄信都去找邮局或去发电报的地方,但凌一这边,为了保证信件的秘密性,重要的信件基本都是让特殊的人送信。 这人直接留在浣喜市,此人名叫黄伟,是苏家管家的儿子,苏*家的黄管家跟随苏明利多年,是苏明利的心腹,他的儿子从小就送去学习武术和格斗,一直是看家护院的好手,做事也机灵,苏明利派他留在浣喜,就是命他保护和辅佐凌一。 可见,凌一拿到的孙林戏和萧先生的情报,足以打动苏明利。苏明利认可了凌一在浣喜的小动作,但怕唯一的女儿出事,特意把黄伟派来保护凌一,黄伟之前还是苏明利自己的贴身保镖,足见苏明利对女儿的担心。 如果凌一老老实实待在顾家,不掺和进来,苏明利也不必为她安排保镖,但既然凌一已经插手了,入局的人身边没个保镖,真不好说什么时候暴露了就被暗杀。 另外,苏家少数几家在浣喜的铺子,也交由凌一去打理,苏明利也想趁这个机会,看看自己女儿的水平。 张律所求,凌一不能直接帮到她,所以给张律牵了线,张律已经联系上了苏明利,二人才有接下来的合作。 从年后张律的态度来看,她和苏明利应当也达成了合作,年后很多人都开始布置新的一年的谋划,凌一等人也不例外,目前来看,张律算是和凌一一条船上的人,两人的来往就依靠图书馆里特殊位置书里夹着的信件,明面上两人是互不相干的关系。 年后两人也继续着这样的联系方式,凌一从张律那儿得知,现在目前有三方势力都在争夺萧先生。萧先生手里拿着的筹码太重要了,各方势力都想要拉拢他。 一个是张律和苏明利,苏明利是想要把萧先生拉到他的阵营里来,而张律只是想要阻止萧先生和孙林戏的合作。两人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合作朋友了。 苏明利、孙林戏,已经是两方势力了,但还有潜藏的一方势力,张律并没有查到是谁在暗中联络萧先生。 但凌一知道,这第三人,便是顾连笙。顾家和苏家不同,苏家掌权人就是苏明利,实打实的权力在握。而顾家却不同,表面上是顾老爷手上还抓着顾家产业,实际上顾家产业里一半以上的人都已经投靠了顾连笙,他老子顾老爷早就被架空了,所以才会在和顾连笙的对峙中,连连败下阵来。 父与子的关系十分微妙,既有血缘的牵绊,也有竞争关系。就好像古代帝王总会忌惮自己的臣子投靠自己的儿子们一样,身上没有掉块肉的帝王们,对子女的爱受世俗的约束,一旦牵扯到利益,很容易出现矛盾。 像凌一这样女儿和父亲的关系则相对缓和,一方面女儿是女人,作为家中唯一男性的苏明利,自然而然地轻视女人,女儿也是女人,是无害的、有血缘的女人。就好像很多文化总喜欢刻画父与女的关系亲密,好像父亲天生就爱女儿胜过爱妻子一般,不过是因为女儿相对儿子,少了层威胁罢了。 这种关系里的女儿,必须娇弱可爱,必须突出父亲的宠爱与伟岸。再坏的男人,只要他有一个爱女儿的特质,便能立刻为他挽回一点好感。 原剧情里的苏明利便是如此,他跟随的那位先生,可不是什么好人,他同样不是。在原剧情里和女主敌对的势力里,明明是苏明利给予了原身苏灵伊无数的特权,惯她娇宠,却不给与她任性后可自保的权力。 最后苏家被顾连笙吃干抹净,读者们最痛恨苏灵伊,却对临死前还挂念着女儿的苏明利生出一丝同情。 如果凌一能争取到萧先生,那么苏明利就能弃暗投明,转投萧先生阵营,大概率可以避免日后苏家和凌一一起灭亡的结局。不过,凌一争取萧先生,是为她自己,为苏家的巨额财产,而非苏明利。 至于张律想要破坏孙林戏和萧先生的关系是为什么,凌一就不得而知了。 新一年直到九月份,凌一都和张律保持着每个月联系的关系,随着局势逐渐紧张,张律和凌一联系的频率下降。 之前两人一个月大概联系三次,中上下旬都会联系一次,但随着元北市的一位大人物遭到刺杀,浣喜市的局势也受到影响,张律一个月顶多联系凌一一次,有时候一个月都不见得送一封信来。 听说,在元北市搞刺杀的几个被抓了,但还是有人逃到了浣喜市来。 元北市距离浣喜市有些距离,且两地的武装势力也并非同一势力,元北市的人想抓凶手,还真不好抓,只能暗中派人来调查。 元北那边正在积极和浣喜市当局沟通,希望浣喜市当局能协助调查,抓捕凶手。 目前双方还在沟通中,但同意协助应该是早晚的事。凌一觉得,如果她是组织刺杀的势力,应该会尽快安排已经暴露的人赶紧离开浣喜市。 说到离开浣喜市,凌一想到张律,前两个月张律一封信都没有给她留,凌一担心张律出了什么事,于是让苏明利留给她的属下黄伟去打听一下张律怎么了。 结果黄伟回来告诉凌一,张律前两个月去了趟元北,说是参加谁的寿宴。 张律去元北的这个时间太凑巧了,正好就是元北那位大人物遇刺的时间,并且张律也是赶在那人遇刺后,元北全城封锁前离开的元北,如今人已经回到浣喜市了。 原剧情里关于张律的信息很少,以至于凌一若不是帮秋池去联系离婚律师,压根不知道有张律这号人。原剧情里也确实没有张律这号人,张律背后的势力是谁,凌一也不清楚。 但凌一觉得,张律恐怕和元北的刺杀案脱不了干系。 这人简直是在刀尖上行走,和原身父亲苏明利不相上下,两个都是亡命赌徒,凌一总觉得和她们两人合作得小心再小心。 但即便凌一十分谨慎且小心,还是出事了。 以往凌一都是在图书馆待着,但自从苏明利把苏家在浣喜市仅有的三家铺子交给凌一打理后,凌一来图书馆的时间就很少了,只有在她和张律约定的每个月的十号、二十号、月末最后一天会来图书馆,找寻张律留在图书馆里的信件,除此之外,平常凌一都在忙生意。 所以,这段时间凌一和秋池的来往也少了许多,不过,每逢秋池上六休一的那一天休息日,凌一会推掉大部分工作,来找秋池吃顿饭,或者看场电影逛一逛花园。 凌一忙,秋池也并不闲,她每天除了图书馆的工作外,还要学习,启礼大学九月份开学,她想赶在开学前申请到启礼大学的入学考试资格,所以格外刻苦。 秋池想报的专业也和她的兴趣有关,是启礼大学的英文学专业。 在凌一送她的许多书籍里,很多作品都是国外的文学著作,由于引入时间不长,翻译工作量巨大,很多翻译出来的文本因背景、文化、语言习惯等差异非常大,十分晦涩难懂,若非凌一带来了原本,比照英文原文,面对面给秋池翻译,秋池要是自己埋头苦读,还真读不懂。 秋池想报考启礼大学的英文学专业,一方面是想通过学习英文,在阅读一些国外作品时,能够不一直依赖凌一给她翻译,她自己也能品读。另一方面,她看得出,这个时代对英文学专业生的需求还很高,不管是外交还是文化引入以及和外国人贸易往来,她都有机会借助自己的专业找到工作。就连一些jian谍拦截特殊信件,也需要翻译的。 秋池的兴趣在此,也想为自己未来做打算,这是她目前认为最适合的专业。 秋池的想法在刚到图书馆工作时就和凌一说过,凌一也觉得是不错的选择。兴趣和工作需要是一回事,凌一觉得秋池如果学好了,日后有机会出国,也有很大帮助。 秋池简直不敢想,她现在要是还在洛家,被洛家那些老古董知道她学洋人的语言,怕是手都要给她打断。 以前有洋人来传教,洛家人痛斥不已,后来更是和洋人的生意丁点都不碰。再后来,洛家人以前拥护的王朝被洋人打得赔了很多钱,还签了许多不平等tiaoyue,洛家人更加痛恨洋人。 秋池不由得庆幸自己如今和洛家没有关系了,不然她学洋文,学习那些外来的文化和理论,怕是会被她的祖父和父亲用家法教训。 今年八月,秋池就申请到了启礼大学自考的资格,那天凌一和她一起出去庆祝了一顿,两人沿着浣喜市的花园湖边散步,聊了很多。 不过,拿到资格还只是第一步,八字没一撇,还得通过考试才行,考试定在了九月初,差不多就在两天后。 凌一这段时间忙,秋池同样也忙,每天抓紧一分一秒的时间学习,半点不敢怠慢。 她本身就没有正儿八经念过书,差那些高中毕业的学生一大截儿,要是不努力,这一年的光阴就白费了。 凌一知道秋池在忙,她最近来图书馆都尽量不去打扰秋池,唯一的一天休息日,两人也不出去玩了,就待在图书馆里看书学习。 今天是和张律约定的拿取信件的时间,凌一进门后,没有先去找秋池,而是溜到她和张律知道的特殊位置处,翻找张律留下的信。 不过,凌一翻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 其实自打张律去了元北市后,凌一就已经有两个月没收到过张律的信了,凌一也不确定张律回来没,所以找不到信,她就只能以为张律还没回来,放弃翻找,自行离开。 却没想到,凌一刚要离开这个偏僻角落时,秋池出现在书架的对面。 两人透过书和上层书架之间的缝隙对视,秋池从她那边,给凌一推过去一本书。 凌一接过这本书,打开不算特别明显的一处页面,里面竟然夹着一封信。 第90章 传信 凌一心头忍不住一跳,她和张律合作的事,包括和如梦打听的事,都没有告诉秋池,因为凌一不想把秋池牵扯进来。秋池没有身后势力傍身,连读书的钱都拿不出来,把秋池牵扯进来只会害了她。 但秋池夹在书里推过来的这封信,和以前张律留下的信封一模一样,很有可能是张律留下的信,为什么会在秋池手上? “这信你从哪儿拿到的?”凌一忍不住皱眉道。 秋池冷哼一声,假装整理书架上的书,看都不再看凌一一眼,低声说:“不知道感激我,竟还开口质问起我了?” 秋池的冷,不是毫无攻击力软绵绵的冷,而是寒针一般刺人的冷。早在顾家大院里,凌一就已经领略过。 凌一叹气:“此事本就与你无关,且危险重重,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秋池放下书,四下警惕瞥了一眼,然后再怒瞪凌一:“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贪生怕死的鼠辈?我可不是顾家那些人!” “再说了,”秋池嘴角抽动,似得意又似无奈地说,“不论你愿不愿意,我已经身在其中。” “这信我知道是张律送来的,我记得张律长什么样,她每次来一趟图书馆,没几天你便也会来,看似你二人都在图书馆里随意走动,但你们都会经过这个书架,我便猜测你们二人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凌一点头,坦诚道:“没错,我和张律有合作关系,我需要她在浣喜市的人脉与信息网,她需要我父亲在元北的势力,我们各取所需罢了。” 闻言,秋池心里生出一丝失落,凌一和张律是一个圈子的人,凌一找张律合作是应该的,可她不甘心,她难道一点忙都帮不上吗? 不过,很快秋池就又得意起来,手指轻敲着书架:“我要知道你们在谋划什么,我才告诉你这封信怎么来的。” 凌一叹气:“各方势力都在争取一位名叫萧先生的人手上的权力,我和父亲想争取拉拢他,张律则想要破坏萧先生和孙林戏的关系,我们的目标部分重合,才有合作的机会,另外……” 凌一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秋池,反正说都说了,她就得说明白,不然怕秋池误会很多东西:“顾连笙也在拉拢萧先生,我想从他手上抢走萧先生这支人脉,所以在暗中调查他的行踪。顾连笙也在接触孙林戏,他应该是想从孙林戏下手,从而让孙林戏引荐他认识萧先生。” 秋池惊得目瞪口呆,如果说之前还担心过凌一对顾连笙旧情未了,现在她一点都不担心了,凌一这话的意思,明显就是和顾连笙是竞争的关系,甚至到后面,若是事迹败露,很有可能成为敌对关系。 而且,这个萧先生是谁,竟然惹得各方人马拉拢他。 秋池皱紧眉头,她也察觉到事情有些严重了,遂不再拖延,全盘托出:“前些天,一个神似张律的人来过馆里,但是她打扮很严实,穿着风衣帽子,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她,就见她晃悠几下,就来了这边书架,我便猜到她可能又是想找你,或是想给你留下什么东西。” 当时秋池没想多管,这一年来,她发现了好多次张律凌一暗中联系的痕迹,但她都装作不知道,她知道这是凌一的私事,她不便拆穿和打听,虽然失落,却也知道分寸。 只是,异变突生。以前张律基本是十号或二十号或月末来送信,但前几天,张律提前了很早,大概在九月五号的时候,就来了这边送信。 那不是正常的时间,所以秋池格外注意着那边。张律走后没多久,就来了三个人,在图书馆里翻翻找找。 秋池观察力不错,一眼看出这三人不像是来找书的,倒像是来找人的。三人打扮成熟,不像学生也不像启礼大学的**或老师,甚至一点都不像会看书的样子,神情急切,更像是追着什么人进来的一样,而且一进来,目光四下扫过,还在找人。 秋池顿时就感到了一阵不安,还好那三人没来过图书馆,不怎么熟悉图书馆,秋池趁机摸到张律停留过的书架,装作整理书籍,然后找到了夹在书里的这封信,迅速把信揣进衣服里层,秋池面不改色离开了这一排书架。 后来那三人在图书馆里找了好久,既没找到人,也没找到张律留下的那封信。 现在,这封信完好无损地送到了凌一面前,得亏秋池见势不妙,出手先把信带走了。 凌一没想到秋池会掺和进来,也没想到秋池帮了她一个大忙,甚至有可能会救了她和张律的命。 在书架的另一端,凌一神情严肃,认真地说:“多谢你拿走这封信,不然,我和张律恐怕都要暴露。” 而暴露的后果,谁也不知道,最惨不过就是死。凌一眼神复杂地望着秋池,不管是之前救下如梦,还是这次帮凌一大忙,秋池都不缺勇气,更不缺智慧,临危不惧,有勇有谋,这样的人,若非生错了时代,在未来可能会有更大的作为。这让凌一不由得想到了夏风,秋池若是能活久一点,是否能看见夏风的年代? 算一算时间,夏风是八零后,距离夏风的年代还有五六十年,秋池若能长命百岁,也不是不行。 只可惜,两人有着同样的灵魂,一个世界注定不可能存在灵魂同一的两个人。且,该世界的编号是063,与夏风所在的073号世界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就算时间一致,两个世界也不可能交融重合。 但历史的发展总是相似的,若秋池能活久一点,或许能看见063号世界里她所在国家的未来。在这个国家的未来,受教育不再是奢侈的事,而是所有人为之努力建设的事。 听秋池说完这信是怎么来的,凌一郑重道谢后,秋池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故作不在意地说:“跟我客气作甚,要真不好意思,请我喝瓶饮料吧。” 凌一脸上浮现笑容,点头说:“好,等这事了了,我一定请你。” 事实上,凌一已经不知道请过秋池多少顿了,秋池知道对方不会食言,遂催促道:“好了,你先看看信里写了什么,那天我见张律神色紧张,看样子信里的内容很重要。” 凌一点头,也顾不上许多,既然和秋池坦白了,信也是秋池救下来的,那秋池就只能上她这艘船,两人信息共享才是应该的。 结果凌一刚一打开信,表情就变得凝重起来。 信是张律写的,张律在几天前就已经回到了浣喜市,她在信里向凌一求助。为了让凌一救她,她不得不坦白,元北的刺杀案确实与她和她的同伴有关。 张律和元北刺杀案有关,那几乎可以断定张律是这个时代典型的新派dang,因为被刺杀的那位正是旧派的代表人物。 虽说现在局势混乱,但凌一知道,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未来终究是新派的,因为新派象征着人权和社会的发展,是不可抵挡的一股势力,世界要发展,民族要强大,那么必然只有新派这一条路可走。 可是,现在的人们并不这么认为,现在的新派还在遭受打压,收到的支持也只有部分年轻有文化的人们支持,而且就算是有文化的人,其中也不乏旧派人士。 所以现在的新派势力微弱,张律及其同伴才不敢暴露,还处在一旦暴露就有可能被暗杀的境地里。 然而,元北刺杀案一过,有心人就会去调查当时参加过被刺杀者寿宴的人,哪些人离开了元北市,都会被调查。 显然,张律也在其中。她知道就这么离开元北市肯定会被怀疑,也会被调查。但若让她留在元北市,那就等于让人瓮中捉鳖了,她不得不逃回浣喜。 据凌一手里掌握的部分剧情来看,顾连笙最后是上了萧先生的船,但这位萧先生其实是中立派,顾连笙跟随萧先生后,萧先生才最后站队了旧派。由此可见,在这时候的旧派势力非常大,如果萧先生被顾连笙拉拢了,旧派势力强大,新派的张律等人下场可能很惨。 苏家和张律合作,那就等于上了新派的船,再加上旧派有顾连笙在,这个国家的未来必定要有新派来带领,所以凌一会尽可能想办法帮张律,也会让原身父亲苏明利改投新派。 苏明利背后的人其实是元北的守旧势力,但他自己本身也更倾向于新派,只是无奈没有能搭上新派的船,现在有机会了,他也不会放过。 张律在信中提及,可能接下来几天,她会被严密监视起来,一旦她出手就会暴露,所以她有一件事,不得不拜托凌一。 从元北逃走的刺杀案有关人员,不止张律一个,只不过张律在明,且身份目前来说最干净,明面上动不了张律,但是有的人身份在暗,已经被抓了,张律却不能出手去救,因为张律一出手,就坐实了她和元北刺杀案有关,抓住她同伴的人,就是以她同伴为诱饵,想引张律出洞。 张律希望凌一出手救出她的同伴,因为凌一是苏家女儿,而苏家的掌权人苏明利,明面上跟着元北的守旧势力做事,所以凌一不会被监视,才有救人的可能。 当然,凌一救人的前提是她自己别暴露,不然就会连累苏家和张律。 信中写明了张律的同伴是谁,掌握了哪些重要信息,张律那边猜测她同伴应该是被孙林戏抓住了。此人现在应该被关在孙林戏家中,但是张律一向和孙林戏关系不好,孙林戏也是典型的旧派,张律若是去他家里找人,暴露自己不说,连门都进不去。 孙林戏,一切的线索又指向了他。 而且就在两天后,是孙林戏的四十大寿,他邀请了浣喜市当地的上流人士参加他的寿宴,顾家也在其中,凌一得想个办法混进去。 90-100 第91章 解救 但怎么混进孙林戏的生辰宴是个问题,本来浣喜市当地还是有不少讲究传统的人,四十不算过寿,但孙林戏是个排场大的人,喜欢结交各行各业的人才精英,他办这个宴其实也是为拓展人脉,以及,找个机会明目张胆敛财。 所以,凌一想了个办法,她跟随顾连笙一起给孙林戏祝寿,顾连笙目前正和孙林戏关系不错,只要凌一能说动顾连笙带她一起就没问题。 而要说动顾连笙也不难,只需要凌一在顾家的饭桌上提起这件事就行。 虽然顾老爷答应了顾连笙允许宋阮进门,却仍旧没有放弃和苏家结亲的念头,在顾老爷心里,可没有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规矩,在他看来,凌一还愿意和以前一样缠着“连笙哥哥”,那就能让顾苏两家继续交好。 当然,为了显得自己目的性不那么强,凌一还拉上了顾连梦,顾连梦本来就很黏她大哥,也很看不惯宋阮。 这种宴会,总不可能只有顾连笙一个人去,通常请柬都是送到顾家大院的,现在的顾家掌权人还是顾老爷子,孙林戏那边自然是邀请了顾家一家人。至于顾老爷子要带哪些人,那就是他的事了。 最后,顾家除了几位姨太太和年纪太小的少爷外,总共去了六人,顾老爷、大太太、顾连笙、顾连星、顾连梦还有凌一。 顾老爷和顾连笙自然是去找孙林戏那些大人物聊天,而大太太则带着顾连梦凌一去结交浣喜市当地的贵妇千金。至于顾连星,谁也没管他,他爱上哪儿上哪儿。 顾老爷和大太太都觉得宋阮上不了台面,毕竟是渔女出身,在她们看来就是穷苦百姓,让她进顾家门都是给顾连笙面子,哪会带上她去参加孙林戏的生辰宴。 可宋阮不甘心啊,要是凌一没去,她也就不说什么了,凭什么她情敌去了,不让她去?她去不了,万一凌一在宴会上拉近了和顾连笙的关系怎么办? 宋阮内心是现代人的灵魂,她不服气,也不甘心居于人下,但她的这种不甘心,只有在面对同为女人的凌一时才会有。 宋阮会嫉妒凌一,嫉妒凌一出身富贵,嫉妒凌一接受过很好的教育,嫉妒凌一现在不和她所认为的一般女人那样面目可憎。但宋阮不会嫉妒男人,她不嫉妒顾老爷可以娶五六个姨太太,她不嫉妒顾连星不努力也能上大学,她不嫉妒顾连笙生来就被当作继承人培养,受到很好的教育,以后的路都有人为他铺好。 可秋池会嫉妒,她嫉妒顾连笙、嫉妒顾老爷,更嫉妒她的父亲她的祖父,这些人有着她梦寐以求的权力,掌控着她的出生、成长、嫁娶,现在脱离了这些人,却并不意味着秋池不受掌控,启礼大学是她遥不可及的目标,可就连顾连星那等纨绔子弟,也能受父辈的荫庇入学学习,秋池却只能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准备考试。 因为考试的时间和孙林戏的生辰宴撞了,所以凌一那天要随顾家人去参加生辰宴,秋池却不能分心。她担心,不是为凌一和顾连笙相处担心,而是为凌一要接触孙林戏那些人担心。 秋池见过尾随张律来的那三人,一看就不好对付,个个凶神恶煞,若是凌一在孙家也碰见这些人该怎么办? 从来没有哪一刻,秋池这么希望自己也有权有势,能够进得去孙家。从前她厌恶顾家、厌恶洛家,觉得她们为富不仁、仗势欺人,她厌恶着那些人上位者的嘴脸,但在这一刻,她无比渴望自己也是掌握权力的那些人,才不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秋池厌恶的不是权力本身,而是那些手握权力却滥用权力的人,她同时也嫉妒他们,所以她清楚自己去不了孙家,她能做的只有想方设法变得更优秀更强大,才能不被人踩在脚下。 但宋阮嫉妒的不是手握权力的人,她嫉妒的是和她竞争最温顺最受宠的宠物位置的人。所以,宋阮得知自己去不了孙家,她选择了另辟蹊径。 顾家两兄弟都喜欢宋阮,只不过顾连笙更懂隐忍,因为他更在乎权力和地位。而顾连星就不一样了,他自小就顽劣,当巨婴当习惯了,做事永远都是想当然,当宋阮求到他这儿来时,他就一口答应让宋阮给他当女伴,到时候两人一起去孙家。 不仅如此,顾连星还给宋阮准备了非常漂亮、昂贵的礼服,好让宋阮可以艳压凌一。 秋池已经和顾家没有干系,凌一却还赖在顾家不走,所以在宋阮眼里,凌一就是那个威胁最大的情敌,她必须得在宴席上艳压凌一。 身为女主,可以没有才能,但作者一定会赋予她美貌。尤其是穿越者替代后的宋阮,更是美得令人窒息。 这场宴席上,凌一百分百被压过头,但凌一丝毫不在意,宋阮想出风头,正合她意,如此一来,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宋阮身上,包括顾连笙和那个贪财好色的孙林戏,应该都被宋阮吸引了注意,凌一才好在孙家找寻张律的同伴。 此人名叫贺萧旭,是元北市非常出名的文学大家,年纪也不大,将将二十五岁,和凌一同岁。 凌一刚来这个世界时才二十三,如今已是第三年。 这个世界出名的人大多年轻,毕竟,天才多在三十岁之前就出名了,三十岁的时候有可能英年早逝了。 说起来,贺萧旭也和女主有关系,女主无意间在孙家乱逛的时候,救过一个逃出来的男人,那便是贺萧旭。贺萧旭是新派的代表人物,他在后来领导了几次新派运动,甚至在战争爆发后,帮助武装势力反抗侵略者。 顾连笙在旧派势力最强盛的时候拉拢萧先生,在新派势力占据上风的时候又因为女主救过贺萧旭的命,从而成功弃暗投明,每次都能抓住时代变化的那一阵风,壮大顾家。 不过这段剧情是非常细节的一段,不管是凌一还是宋阮,都没有拿到手这段剧情,不然,凌一压根也不需要张律传信才来救人。 而宋阮现在也没办法带着拉拢的目的来救人,她正忙着接受众人或嫉妒或惊艳的目光。 凌一从进门后,顾连笙等人忙着客套寒暄,她则和顾连梦大太太一道去别桌坐下。宴席还没开,大多数人都是三五成群聊着天。 大太太带着顾连梦和别家的富太太富小姐们聊天,顺便打听谁家儿郎值得托付。顾连梦如今也二十三了,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大太太都已经生下顾连笙了,可顾连梦的婚事还没个影。 虽说这是新旧交替的时代,但思想封建的人仍然占大多数。顾连梦显然不喜欢她亲妈替她婚事发愁,她还不想嫁人,她没玩够,总觉得嫁了人就要变成她妈妈、前嫂子秋池、姨太太们那样的人,太可怕了。 顾连梦看不起秋池,所以她害怕成为秋池。尤其是在秋池被赶出顾家也不被洛家接受后,她一开始还觉得哪个女人能嫁给她大哥真是走大运了,可现在却不这么觉得,尤其是在见到秋池的下场,以及听到自己好姐姐凌一跟她说的那些话之后,她慢慢地发现,好像她当宝贝一样崇拜的大哥,在凌一眼里并不是什么宝贝,反而有点像瘟神,让人避之不及。 就算明明你手上拿着一块金子,有人却一脸嫌恶,说那是坨屎,你多少心里也会有所动摇,更何况,顾连笙压根就不是什么金子,他很有可能本来就是坨屎。旁人的嫌恶和质疑,让顾连梦内心动摇起来。 她不想这么早嫁人,受不了大太太的唠叨,顾连梦拉着凌一跑路,两人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正和凌一心意,凌一借口肚子疼去上厕所,实则是按照张律给的信息去找贺萧旭了。 张律的人说是亲眼见到孙林戏前些日子带了个人进后院,从那之后就没有陌生人进出过后院,大概率贺萧旭被关在了后院。 浣喜市城内的大多数房子是没有地下室的,后院能藏人的地方也不多,并且这个地方大概率也不能太挤,因为孙林戏抓了贺萧旭,不只是为了捉拿凶手,更是为了逼问出他背后的人,所以会把他关在类似小黑屋的地方,并且要有放刑具、可以审问犯人的空间。 最后,凌一东躲西藏,在后院里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了关押贺萧旭的柴房。这里已经是后院深处,现在孙家的人都在前院招待客人,后院没什么人。 这又不是王公贵族的家,没有所谓的侍卫、巡逻兵,所以只要混进来,就能趁前院人忙的时候,溜到后院。后院人很少,除了看守贺萧旭的两个人,几乎没有他人。 麻烦的是这两个看守贺萧旭的人手上都有木仓,一旦走火,就算没伤到凌一,那木仓声巨大也会引来前院的人们。 凌一的这具身体不算太差,但毕竟是这时代下不用干体力活的大小姐,除了学到点简单的拳脚功夫外,面对两杆木仓,胜算并不大。 想一打二成功,不是没可能,但要想神不知鬼不觉解决这两人,概率小之又小,两人一旦发现危险,必定会开木仓,那么,凌一要想救人,就得赶在前院的孙林戏等人到来前,把人送出去,和张律安排的人接头。 凌一看过后院的结构了,在西北角有处低矮的围墙,如果让贺萧旭踩着凌一的肩膀爬出去,应该能安全出去。 如凌一所料,她首先出手制伏其中一名守卫,另一人立刻警觉,开木仓射击。凌一拽起被她制伏的那人,那人挨了同伴几木仓,顿时鲜血横流,倒地昏死过去,凌一听见木仓声,动作迅速,立刻捡起地上的木仓,朝剩下那人的头射击。 另一名守卫也被解决,两人都已经死亡,凌一来不及多解释,抓起地上虚弱重伤的贺萧旭就往外走。 前院的人已经听见了木仓声,孙林戏发现不对,但也不想家里藏了人的*事被发现,先安抚住宾客,让手下立刻封锁孙家大院,然后带了五人随他去木仓声响起的后院。 凌一知道前院到后院的路,所以刻意避开了那边,往西北角去。 此时,异变突生,拐过一条长廊后,凌一扶着贺萧旭,迎面和一个女人撞上。 后院里竟然还有个女人?明明此时的孙家人都去前院帮忙招呼客人了呀,这女人是哪儿来的? 凌一心头一惊,立刻举木仓要射击,那人吓一跳,赶紧出声:“是我!别开木仓!” 如梦吓得脸色惨白,第一次被人拿木仓指着,举起双手以示自己听话没有威胁。 凌一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如梦,是杀人灭口还是怎么办? 看守贺萧旭的那两人,都是孙林戏的手下,而且是龙马帮的手下,凌一杀他们俩灭口,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可眼前的如梦,凌一迟疑了。 时间紧迫,如梦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但她不是傻子,立刻开口道:“你们是要逃出去对吧?这围墙不好翻出去,翻出去了也还有几条巷子,七歪八扭出去就会迎面撞上孙林戏的手下,你们跟我来,我知道院子后面有个狗洞,我带你们过去。” 凌一没有别的选择,看了眼奄奄一息的贺萧旭,沉默着跟上了如梦的步伐。 等孙林戏带人赶到后院时,人人手里都拿木仓,还有人去封锁整个院子,不允许任何宾客出去。当然,态度不能太强硬,不然多得罪人。 所以稍微耽搁了点时间,孙林戏才带人赶来。他是有把握抓住人的,毕竟,他封锁院子在先,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偷”人,那就等着被他瓮中捉鳖吧。 谁知,等孙林戏姗姗来迟时,他却听见后院传出一声木仓响和一阵尖叫。 等孙林戏赶到时,只看见被吓得缩在墙角的如梦,旁边还有把打光子弹的手木仓被人丢在地上,如梦肩膀被子弹擦伤,人受了惊吓,抱头躲在桌子底下疯狂尖叫。 “别杀我!大哥别杀我!”如梦状若疯狂地求饶。 这一句话,立刻让孙林戏先入为主地认为闯入他院子就走贺萧旭的人是个男人。 孙林戏还是很喜欢如梦的,如梦有着不输年轻女人的貌美,还有着成熟女人那样的韵味,还很懂怎么拿捏男人的心,是他最喜欢的女人之一。 孙林戏火气正盛,倒也没有一木仓崩了如梦,而是抓起她问:“什么大哥?你看见什么了,说啊!” 如梦看见孙林戏手上的木仓,也吓一跳,仿佛受到刺激,慌乱大叫:“有个魁梧的男人扶着另一个男的走在院子里,我刚想叫救命,就被他们用木仓指着,威胁我不准说出去,但是他们听见你们来了,又马上跑了。” “跑哪儿去了?”孙林戏着急地问。 如梦痛苦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好像是出门往右走了。” 往右,那就是西边,孙林戏脸色阴沉,没有多怀疑,叫上手下就往西边赶去。西边能出去的只有一堵稍矮的墙,那两人肯定是翻墙出去了。 等孙林戏带人走完了,如梦才松了口气,龇牙咧嘴地摸了摸肩膀上的伤口,小声嘀咕:“他大爷的,子弹挨一下也这么疼啊。” “姓苏的,你可欠我一条命咯。” 第92章 怀疑 贺萧旭逃了出去,却并不意味着这件事就此结束,孙林戏一边派人去追踪逃走的贺萧旭,一边让人封锁了院子,不让任何人撤离,他则挨个让人去问谁家有没有什么司机、少爷不见。 有如梦那句“大哥别杀我”,孙林戏就下意识地认为救走贺萧旭的是个男人,其实就算没有如梦那句话,孙林戏也会猜测是男人。 在这个时代,女人是被看低的存在,孙林戏也是俗人一个,他从来没想过一个女人能打死他两个手下,还能将贺萧旭带出去,他断定,肯定至少是个很厉害的男人,甚至是经过特殊训练的男人,所以,孙林戏要开始排查他院里今天进出的所有男人。 当然,孙林戏也怕得罪人,所以排查不能那般严格,也不能暴露了他院里丢了人的事,只能说是后院进了贼,他的两名看家护院的下人被入室抢劫的贼人给杀害,他想问问看大家今天有没有谁家的司机、下人不见了。 像顾连笙那一类的权贵少爷,又或者顾老爷那样的大人物是不可能亲自动手掺和这些事的,因为他们很重要,一旦偷偷溜到后院,就会被有心人发现。所以这些人简单排查一下,便可排除嫌疑,孙林戏要查的是他们带来的下人。 这是新时代,但旧派势力仍旧存在,所谓的小厮、丫鬟按理来说是没了的,但如顾家那般,仍旧有买卖下人的习惯。孙林戏要查的就是这些下人,最容易鱼目混珠了。 凌一早在将贺萧旭送出去后,就立刻回到了前院。她找到了顾连梦,顾连梦被刚才的木仓声吓得不行,一把抓住凌一:“灵伊姐,你上哪儿去了,你可别乱跑,那后院里有人打木仓呢!” 凌一状似害怕地拍拍胸脯:“我也正想说这事呢,我在上厕所呢,突然听见木仓声,吓得我提裤子就跑回来了。” 顾连梦尴尬地抽动嘴角,也不用专门提上厕所吧,她们好歹是名门千金,开口闭口上厕所、提裤子,会不会太不文雅了? 凌一救了人必须赶回来,就算孙林戏误以为她是男人,对身为女人的凌一放松警惕,凌一也不能偷跑,引人怀疑。 凌一回来得及时,后院总共传出两次木仓声,一次是凌一出手救出贺萧旭,她解决了两个守卫,身手了得,却也无法避免木仓声响起,而且还响了好几发。好在,她自己没中木仓,身上没伤口,不容易被发现。 还有就是第二次木仓声,是如梦自己开的木仓,装作被所谓的“大哥”所伤,而大哥木仓里最后一发子弹没打死如梦,就只能丢在地上。地上的木仓必须得是空的,不然不好解释为什么如梦没有被灭口,须得刚好打偏一木仓后,子弹就打完才行。 且如梦也必须挨这一木仓,不然孙林戏等人就不会被第二次的木仓声吸引先赶到如梦那边去,这样一来,送走了贺萧旭的凌一,才能从后院溜到前院去,且能避开孙林戏。 好在当时贺萧旭虽然狼狈且虚弱,但身上的伤口和血迹早已凝固,才没有弄脏凌一的衣服,凌一和顾连梦回到前院时,孙林戏人还在后院找人呢。 这个时间差足够凌一撇清嫌疑,她老老实实和顾家人待在一块儿,等待孙林戏的排查。 实际上,孙林戏也不敢太过分太严格,他请来的宾客里,也有不少他想要攀附的权贵,这些人他也必须给人面子。 就好比顾连笙,现在顾连笙手里捏着孙林戏的把柄,孙林戏查顾家的人,也只能走个过场,不能细究。 好好的一顿饭,大家吃得都不高兴,孙林戏赔够了笑脸,挨个给那些有钱有势的人道歉,才算是把这些大佛送走了。 顾家人离开的时候,凌一面色如常,还在和顾连梦讨论今天孙家发生的事,看上去就是个受到惊吓但又忍不住好奇八卦的小姑娘,没人注意她。 孙林戏站在门口送宾客离开,最后目光落在了离开的顾家人身上。 等回到房间,手下在屋里跪了一片,孙林戏脸色阴沉,走进来,从其中一人腰上拔出手木仓,就抵在那人的额头上:“人呢!” 那人吓得直哆嗦,额头上的汗都不敢擦:“没……没追上,院子外面来的人太多了,追脚印都不知道追哪边的。” 今天孙林戏请的客人多,这些客人带来的家属、下人也多,院外停着的黄包车还多,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又不像他们寨子里,荒山野岭,人的脚印特别明显。没追到也是没办法的事,换孙林戏,他也追不到。 可孙林戏不管那么多,立刻就要崩了这小子。 只听得旁边一人立刻跪着爬过来,抱住孙林戏的腿大喊:“二当家!你先别急,我去查了今天来往的宾客,有发现!” 孙林戏一脚把人踹开:“说!” “你不是让我们查宾客和那些下人有哪些行踪不对劲的嘛,”那人再度爬过来,恭敬地说,“我们查了一圈,也问了门口招待的人,都说没谁不对劲,倒是顾家……” 孙林戏眉头紧锁:“顾家?顾家怎么了?” “顾家二少爷好像提前离开了院子,他饭都没吃,人就走了,我们查人的时候,才发现顾家少了个人。” 孙林戏神色一凛,顾家二少爷?那不就是顾连星,那小子出了名的纨绔,他早点离席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但在今天就算稀奇,因为顾连星向来是个不着调的,顾老爷参加什么重要的宴席或去什么严肃的场所,基本不带顾连星,他也乐得自个儿玩。 孙林戏的这种宴席,一看就是浣喜市上层人士喜欢的交际场所,对于顾连星那厮来说,有些过于拘束了,他从前是不爱参加这种宴席的。 而且,顾家有顾老爷和顾连笙出席就行了,顾连星来不来都没人管他,所以孙林戏在浣喜市也待了几年,没怎么碰见顾老爷带顾连星出入社交宴席过,怎么这次顾连星就来了? 由于今天宾客很多,并没有谁看见顾连星是啥时候离席的,只是后面孙林戏排查人的时候,负责点人数的手下发现顾家少了个顾连星,便知道他离席了,具体是在木仓声响之前还是之后离开的,说不清楚。 但恰恰是说不清楚的这一点,就足够令孙林戏起疑心了。 顾连星不会正好就是救走贺萧旭的人吧?贺萧旭是新派的核心人物,顾连星救了他,那是不是意味着顾连星也投靠了新派。 顾连星和新派有关系,那顾家呢? 孙林戏得摸清楚,顾家一老一少,顾老爷和顾连笙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仅仅只是顾连星一个人投靠新派,他还能有所提防,但若是顾家掌权那对父子也背地里投靠了新派,孙林戏瞬间感觉后背发凉。 顾连笙表面上和他交好,想和他合作拉拢萧先生,背地里竟然早就投靠了他的敌对势力,试想你的合作伙伴手里有着你那么多把柄,最后竟然和你的敌人暗通款曲,任谁晚上都会睡不着觉。 这实在是冤枉顾连星了,就他那脑子,满脑子吃喝玩乐,什么生意、什么派系斗争,他的脑子根本装不了那么多东西。那天他的确离席了,只不过离席的时间和第一次木仓声响非常近,恰好就在他悄悄离席之后没多久,木仓声就响了。 宋阮是借顾连星的女伴身份参加的宴席,自然是跟在顾连星身边。一方面,她确实需要顾连星的顾家二少爷身份,另一方面,她也需要顾连星来刺激一下顾连笙,好让顾连笙吃醋。 结果也确实如她所愿,顾连笙吃醋了。但是上位者和下位者的吃醋表现是不一样的,下位者吃醋了,只能记恨第三人,并且发一些无关紧要的小脾气。而上位者吃醋了,却能分分钟捏死下位者。 就好比你和小狗,小狗吃醋了,会凶别的小狗,又或者摆出委屈姿态。但你吃醋了,却能直接把小狗抱走,或是饿它几顿。一个是乞怜,一个是施压。 但宋阮就喜欢顾连笙这种上位者的施压式的吃醋,顾连笙找到了假山后的顾连星和宋阮,当着顾连星的面,抢走宋阮,宣示主权,仿佛狗撒尿一般标记宋阮,紧紧抓着宋阮的手。 这一幕也刺激到了顾连星,顾连星也喜欢宋阮,两兄弟起了争执,宋阮自然是帮顾连笙,毕竟顾连笙才是男主,才是她的攻略目标。顾连星负气离开,但又怕他爹骂他不懂事,于是谁也没告诉,他竟然悄悄开溜,以至于,孙林戏的手下也搞不清楚他啥时候走的,只知道查人的时候,顾家少了个顾连星。 凌一不知道在她没参与的地方,顾家兄弟和宋阮上演了一出两男争一女的戏码,也不知道顾连星这一出,给她转移了火力,瞬间让孙林戏怀疑的苗头烧到了顾连星身上,连同顾家也被殃及。 凌一此时没闲心去管宋阮,她的目标不是攻略谁,也不是破坏谁谁谁的感情,她正忙着让自己和秋池好好活下去。 本来她们俩若是找个小地方,搞点钱安稳过一生就好。但生逢乱世,几年后的战乱将会破坏所有人的生活,没有人能置身事外,如果闷头过自己的生活,也不见得能安稳过一生。 当然,更重要的是,秋池和夏风一般,比起安稳能看到尽头的人生,她们更想要痛苦却清醒的一生。即便,现在的秋池足够痛苦,不够清醒,但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能清醒地看见自己的未来、凌一的未来,以及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的未来。 凌一这边脱离了危险和怀疑,秋池那边也顺利完成了考试,只等接下来的考试结果出来,就知道她所期待的未来,会不会到来。 第93章 庆功 正如秋池祖父所言,若秋池是男儿,她早有一番建树,秋池的天赋是被藏在洛家女儿这层身份之下的,于语言学上,秋池展现出与前世夏风完全不同的天赋。 对前世的夏风来说,最擅长的还是理科,这一世的秋池,反倒更中意文科。 秋池得知自己考上的时候,人还在图书馆里上班,是凌一先得到消息,立刻来给秋池报喜。 秋池人坐在柜台里,有些懵,她考上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她能读书了? 其实考试的时候,秋池内心忐忑不安,因为数学太难了对她来说,她从小没有接受过正儿八经的教育,国文和历史、英文等学科都还好,数学却要了她老命。 谁也想不到,前世还是数学老师的夏风,到了这一世,数学只考了三十几分。以至于,夏风自己考完数学都觉得完了,数学这么差,其他几门考得再好也无用。 当凌一兴奋地冲进图书馆报喜的时候,秋池懵了,甚至怀疑自己幻听了。 “我怎么可能考上呢?我数学只有三十几分啊!”秋池回过神来, 第一反应是凌一看错了。 凌一摆手:“我可没骗你,我亲自去问的启礼的校长,也是他告诉我你考上了,今年就能跟着新生入学!” 凌一那边刚从孙家脱困,便立刻关心起秋池的事,毕竟秋池在考试前几天,还在为她和张律的事情担心,凌一怕真耽误了秋池的考试。 虽说来年还能再考,但多拖一年的时间,秋池那边就会多浪费一年的房租,如果能入读启礼大学,就能入住学生宿舍,对秋池来说能省不少钱。 秋池满头雾水,凌一钓足了胃口,才终于解释了其中缘由。 启礼大学是自主命题考试,国文数学外文是三门必考科目,其次是历史地理社科等等,其中还有考生想考的专业科目,这和后世的高考就完全是两码事了。 并且由于启礼大学名声在外,笔试过后还有面试,两场考试通过方可入学。如果任意一场没过,报名费也不会退还。 别看秋池的数学只有三十几分,但她其他学科却门门逼近满分。尤其是中外近代史和国文、外文这几门,是同时期考生里的顶尖。还有她报考的外国语专业,其中单独出题的外国文学赏析、世界通史等等,更是秋池的兴趣爱好所在,答题如有神助,她自己只觉得顺畅自如,却不知道,她的答题速度在同一届考生里是独一份的。 所以秋池即便在数学拖后腿的情况下,她的总成绩也依旧排名靠前,按理是完全可以入学的。虽然还是有人觉得数学这么差,甚至没有及格,不符合启礼大学的招生要求。启礼大学要求至少门门及格,在此基础上,再有总成绩的划分。 可启礼校长看过秋池的成绩后,觉得这是个人才,决定破格录取。 这才有了现在凌一和秋池面对面不敢置信的一幕,秋池完全没想到自己能考上,以后就能入学启礼大学了,成为她梦寐以求的大学生。 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就算是对浣喜市的权贵人家来说,考上启礼大学也是非常值得庆祝一番的事。 庆祝当然要庆祝了,只不过,是凌一和秋池两个人庆祝,还是请亲朋好友一起庆祝,这是个问题。 凌一老家不在浣喜,其父还在元北,顾家人显然不在秋池的邀请名单上,倒是洛家,秋池想她考上了启礼大学这个好消息,得让她母亲知道。 秋池托人捎封信给她母亲,结果信首先没有到秋池母亲手上,而是先被秋池的父兄截取了。 所以,洛家上下都知道秋池考上启礼大学的事,好多人脸上挂不住了。 洛家上下十几二十口人,包括什么姨娘在内,人口一点不比顾家少。但洛家家产不如顾家,不然也不会贪顾家的彩礼,把女儿嫁到顾家去了。 洛家是典型的传统家族,不仅传统,还很封建。但洛家的祖父和现如今掌权的秋池父亲,也不是傻子,洛家男儿这么多,天天读书,有人考了好几年还没考进启礼大学,结果一向不被看重的女儿倒是考上了。 秋池的兄弟两个,一个考了两次没考上,就干脆不读了,早早地接手家里的一些铺子做生意。另一个则考了一次没考上,转而去考别的次等的大学,好歹是进去了。 洛家倒是想用点钱打点关系,但洛家不比顾家人脉广舍得花钱,她们这么大个家族,其实已经是外强中干的境界,哪有钱再去贿赂考官泄题,有那钱她们都留着自己花了。 秋池考上启礼大学这事,洛家人有人欢喜有人愁。秋池的生母是洛家的大太太,得知这消息时,总算是松了口气。女儿离了婚,没有夫家,娘家也不接受她,能考入大学,以后也算是有出路。 秋池的两个兄弟,一大一小,面子上都觉得过不去,他们俩还从小读书呢,还出身书香门第呢,结果连深居闺阁的姊妹都比不过,人家才自学一年,轻轻松松考入启礼大学,他们俩呢,读了几年十几年,当真连女人都不如。 在洛家人看来,女儿就是不如男儿的存在,“连女人都不如”,下意识地贬低和看不起女人,就像她们看不起猪狗一样。可现在被她们看不起的秋池,反倒考上了她们家族里男儿都考不上启礼大学,一向自诩书香门第的洛家人自然觉得面子挂不住了。 给秋池办庆功宴是不可能办的,给她办庆功宴,把她接回来,那不就意味着她们低头了吗,因为一个女儿考上了大学就低头,她们的威严何在? 秋池压根没想那么多,她只想把母亲请来吃顿饭,听说她之前离婚母亲气病了,她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去探望,结果现在连她考上大学,都请不来母亲,秋池心彻底凉了。 好好的一个庆功宴,只有两个人就太冷清了,于是,凌一想多请几个人。 两人在小院屋里商量请哪些人吃饭,这时候如梦院子里传来一些动静,似乎是如梦要搬家了。 两人走到外面去看,如梦正使唤着苦力们给她把家具抬上板车。 这时代虽然有汽车,但汽车也不是谁都开得起的,相比起来,板车才更划算,尤其是运货的时候。 杨家人此时也正在院子里看热闹,还状若关心地问如梦这是要搬家还是要干啥。 如梦白她们一眼,话都懒得说,带着工人先进她屋里。 杨家人朝如梦的方向做鬼脸,杨婆婆啐了口:“呸,鸡飞上枝头还能变凤凰不成,连麻雀都不算。” 在码头干活的杨家儿子没在家,杨家媳妇在家里忙活,杨家老两口就带着孩子看热闹。杨婆婆啐完,杨爷爷反倒抽着旱烟吧嗒吧嗒两下,浑浊的双眼里透露着猥琐又羡慕的目光:“命真好啊,估摸着是爬上有钱人的床了,看看外面的车都是来接她的。” 接着凌一才知道,如梦现在是孙家的八姨太了,不住她们这个小院,打算搬走了。 想到如梦,凌一就想到了如梦几次帮她和秋池,遂问秋池:“不如去问问如梦小姐空不空,赏脸吃顿饭,你在图书馆上班学习的机会还是她托人办的,就借此机会谢谢她。” 秋池点头,觉得很有道理,但是谁去请如梦呢? 秋池并不擅长交际,和前世的夏风完全就是两种人,她和如梦没什么交集,除了互帮互助过两次,就再没了别的联系,甚至偶尔碰面了,也不过是点头算作打招呼,连嘴都很难张开。 凌一自告奋勇,表示由她出面去邀请如梦。 于是,秋池看着凌一像进入什么是非之地一样踏入如梦的屋子。如梦的脾气着实不算好,有的时候还会和对门的杨家人对骂,秋池虽也不是什么温顺的脾气,但着实有些怕如梦那张嘴,开口闭口都是些秋池说不出口的脏话,吓人得很。 如梦正在指挥搬东西,就听身后传来凌一轻柔的声音:“如梦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如梦转身看凌一,双手环胸,内心得意,表面上却仍摆出一副不屑的模样:“说话恁讲究,我可和你说不到一块儿去。” 凌一无奈地笑笑:“好好好,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我有些话想对你说,这里人多嘴杂,我们去旁边说。” 如梦轻哼一声:“行吧。” 两人走到一旁,凌一开口道:“是这样的,秋池她考过了启礼大学的入学考试,我们打算请些重要的亲友吃顿饭,给她庆祝一番,正在想有哪些人可以邀请呢……” 凌一话还没说话,如梦一颗心就提起来了。 “重要的”亲友,是说她吗? 凌一眼里含笑,状若亲昵地说:“秋池她能去图书馆上班,同时兼顾学习和挣钱,你的那封推荐信很重要,秋池平日里嘴上不说,其实这份情她一直记着。明面上呢,她不好意思同你打招呼,你和她日夜错开,也没什么接触的机会,这次的庆功宴,秋池已经找我说过了想请你,但她脸皮薄,也摸不准你的性子,不晓得你愿不愿意赏脸吃这顿饭,因为你也知道,她手头不宽裕,这顿饭肯定不可能像什么酒楼里的宴席,必定简单,怕你嫌弃……” 听到这儿,如梦慌忙打断道:“什么嫌弃,我就是那种嫌贫爱富、肤浅的人吗?” 如梦说完,有些心虚,说实话,她确实嫌贫爱富,这个时代,笑贫不笑娼已是常态,她常被人看不起,自己赚了点钱,也看不起没钱的人,通过看不起更下层的人以此来彰显自己的优越感。 如果不是秋池救了她以此,如梦压根不会想搭理这两人。 凌一也不戳破如梦的心虚,摆出惊喜的模样:“真的吗?那你的话就是接受邀请咯?” 如梦轻咳一声:“咳咳,我可没说。得看这顿饭是啥时候,别耽误我自己的事。” 凌一点头:“那是自然,就明天晚上那顿饭,晚上七点,在德顺饭馆,乙字包厢三号。” 如梦抬了抬下巴:“行吧,我尽量赶到吧。” 说完,如梦以为凌一就该走了,却见凌一还站在原地,神情有些严肃地看着她。 “咋地,你不走站着作甚?” 凌一叹了口气,道:“明晚上我也想感谢你,在孙家的时候,若非你出手相助,我和我的朋友怕都得没命。” 如梦按住内心的好奇,小心翼翼看了眼周围:“行了,这事到时候再说,别在我屋里说。” 这屋里人多得很,前面请吃一顿饭都是小事,要是被人听到孙家的事就不好了。 凌一表示了解,邀请送到,她就转身离开了如梦的屋。 第二天晚上,凌一和秋池早早地订了德顺饭馆的包厢,这间饭馆虽然不如一些大酒楼名气大,但胜在味道不错,很有家常菜的风味,而且价格也亲民,在秋池的承受范围内。 要了包厢,一是不希望被大堂里的人打扰,二是今晚的客人连同如梦在内,都有些特殊。 如梦虽然嘴上说着她尽量赶到,但其实她是除凌一和秋池外,最早到的客人。 三人对视一眼,凌一笑着领如梦先进二楼包厢去,秋池留在下面继续等接下来的客人。 饭菜还没上,因为人还没到齐,不过已经摆了几盘前菜,例如瓜子花生什么的,如梦没接受过什么好的教育,她六七点到,早就饿了,凌一领她坐下,她就抓了把瓜子花生开始吃。 陪客的时候如梦倒是矜持,得矜持又主动,矜持要矜持在不能过于粗俗,让客人不喜欢,主动要主动在会撩拨人,所以一般陪客的时候,如梦都没心思吃东西。现在反倒放松得很,一进包厢就开始哼哧哼哧嗑瓜子。 “你们请了很多人吗?”如梦一坐下,便开口问。 凌一摇头:“没有,就平时来往比较紧密的朋友,她们到了你就知道了。” 如梦撇嘴,这俩人干啥呢,邀请了其他人,再邀请她,真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啊? 秋池什么身份,她以前好歹也是洛家女儿,洛家出了名的书香门第,要是知道自己女儿和千梦厅的女人同桌吃饭,那不得气得跳脚? 如梦想不通了,秋池是真不怕自己名声不好拖累她啊,如梦自己嫁到孙家,平日里孙林戏都不大乐意带她去见亲友吃宴席呢。不然那天孙林戏的寿宴,也不至于让如梦待在后院了,说是让如梦晚些出席,尽量等客人都到了,人多的时候她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的时候坐上前院的桌子,才没人介意她的身份,因为那时候人多,也没人在意她是谁。 结果凌一二人倒好,反倒让她先入席坐着,这算什么? 如梦摸不清这两人在想什么,她嗑瓜子磕着磕着,就等来了另外几位客人。 只是这几位客人,直接让如梦愣在原座,傻眼了。 “孟……孟校长?”如梦惊得瞪大眼,又看向孟校长身边站着的李玉成,“玉成你怎么也在?” 李玉成看着供自己读书的姐姐,笑着说:“我陪孟校长来的,大姐你咋的也在?” 如梦有些懵,没搞清楚状况。 秋池看人齐了,才叫服务员上菜,凌一这才介绍到场的大家互相认识。 原来,凌一去给秋池打听成绩的时候,就见到了孟校长。秋池图书馆的工作还是孟校长的推荐,她才有机会去争取这份工作,孟校长得知自己当初推荐过的女娃竟然考得这么好,虽然偏科,但也是可造之材,非常高兴。 凌一也是这时候才从孟校长那里得知如梦到底是怎么帮秋池要到推荐信的,如梦自己虽然大字不认识几个,但她弟弟李玉成却借着姐姐供自己读书的机会,考入了启礼大学,并且是以他那一届全校第一的成绩考进去的,进校后,更是由于过于优秀,前后参与了几次学生读书会的活动,是后起之秀里很积极上进的学生,他所跟随的老师也都是推崇新派的人物,所以读书会一般也都在推崇新派的学说和主义。 李玉成自身优秀,吃苦耐劳,很得老师们喜欢,从而也和自己的老师们一起认识了孟校长。孟校长是新派的领袖人物之一,也是李玉成崇拜的对象。 如梦本来是想找李玉成打听启礼大学有没有什么活计,就听李玉成说起图书馆管理员的位置有空缺,而且这个空缺还是因为李玉成走了才空出来的。 虽然如梦每个月会寄钱给家里,家里再把这份钱寄给李玉成读书,但李玉成不想家里人辛辛苦苦工作供他一个人吃喝上学,所以课余时间也在勤工俭学,他勤工俭学的地方,就是秋池现在这个岗位。 只不过由于李玉成这两年需要从老师手里接过的工作和学习任务越来越重,他才辞去了图书馆的工作,正好这时候他姐姐来问启礼大学有没有什么工作,他就推荐了图书馆管理员的岗位,从如梦那儿打听到是姐姐的恩人需要工作,他二话不说就去拜托孟校长写封推荐信。推荐信只是敲门砖,成与不成都得看秋池自己能不能把握住那个机会,要识字还得明理,头脑清晰,做事有条理,秋池这些都做得到才行。 对于没有门道的人来说,启礼图书馆的工作都不知道从何找起,对于有门道的人来说,不过是个管理员的位置,算不了什么好工作。 但对秋池来说,这份工作她很感激,是这份工作支撑着她读书和生活,所以她把孟校长和李玉成都请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张律和张律的助理晓兰,张律和孟校长对视一眼,两人脸上带笑,同时做了个请的姿势才入座。 这顿饭不算奢华,相反家常味很浓,一行人吃得也算尽兴。只有如梦,如坐针毡,她怎么和她弟弟的校长坐一桌了,她弟弟的校长要是知道了她干什么的,因此影响她弟弟的前途怎么办? 殊不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如梦是干什么的,甚至,这顿饭除了庆祝秋池考上启礼大学,感谢大家以外,也是为另一件事而来。 赴约这顿饭的孟校长和张律,来的路上都是分两拨前后脚进入的,甚至张律还是从后门进的。两人来前,也万分小心,确认了没有被跟踪才来的,现在吃饭虽然尽兴,却也没有忘记警惕四周。 逐渐,随着张律和孟校长放下筷子,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安静。 凌一会意,收敛嬉笑神色,端起一杯酒,对如梦说:“这顿饭除了感谢如梦*小姐你帮秋池介绍工作以外,也是为了感谢你在孙家救了我和朋友两条命。” 如梦一惊,那天在孙家后院,她看见的那个男人虚弱无比,凌一手里拿木仓,她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凌一现在在饭桌上谈起这事,也就意味着,饭桌上的每一个人,都和这件事有关,甚至是她的亲弟弟。 “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如梦顿觉手脚冰凉,开始慌了。 李玉成暗自叹了口气,很多事情他都瞒着家里,因为他认为家里人都是地里刨食、只懂干活的百姓,很难理解他的追求和理想,而且,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他涉足的事情也从未告知家里人。可谁曾想,他姐姐竟然意外地卷入了这场纷争中。 “大姐,我来和你解释吧。” 在凌一救出贺萧旭后,贺萧旭从如梦指引的狗洞钻出去,外面很快就有张律的人来接应,将人带走了。 事成后,张律也确认了凌一是可靠可信任的同伴,便拉凌一更深入她们的圈层。谁料,这一深入,让凌一认识了不少重要的大人物。 首先就是浣喜市当地的新派领袖人物孟校长,然后是启礼大学里的几位老师还有当地商会里的几号人物,还有孟校长很看重的学生李玉成以及其他几名学生,都是在之前的活动里表现突出,思想先进的人物。 如梦和秋池,自营救贺萧旭一事后,就是彻底被卷入这些争斗中,如果什么都不告诉她们,很难保证她们不会泄露消息,又或者出事受牵连。 所以,凌一和张律等人一商量,决定趁这个机会,开诚布公地谈谈大家现在的处境。 如梦见到凌一救了贺萧旭,所以如梦必须上她们这艘船,不然就是隐患。秋池也一样,不过秋池和如梦不同,她不是意外上了这艘船的,而是主动出手帮忙,她目的不是想加入什么派系,而是想帮她觉得应该帮的人。 而如梦,真的只是单纯撞见了凌一和贺萧旭吗?倒也不是,自从凌一找她打听过孙林戏后,她便有预感只要跟着孙林戏,以后少不了和凌一的接触。 恰好如梦觉得自己年纪也上来了,迟早要考虑以后养老的事,她的存款不多,还要供弟弟上学,生活艰难的人很难对抗世俗的约束,所以如梦也理所当然地觉得可以找个男人当依靠,又或者是当取款机。 虽然孙林戏很不是个东西,院里都有七房太太了,还想娶如梦。但如梦也对他没有感情,就是贪图他的钱,想着以后凌一还有可能因为孙林戏找她帮忙时,一石二鸟,她跟着孙林戏能吃喝不愁,还能融入凌一和秋池的圈子,她就答应了孙林戏的求娶。 但如梦怎么也没想到,凌一背后还有这么多号人物,甚至还牵连到她弟弟。 她对孙林戏没有感情,凌一这些人明显就是和孙林戏对立,如梦不觉得有啥,相反,她还觉得刺激,有种自己发挥了很大作用,是个大人物的感觉。 如果她很重要,很有用,那么这些人,什么千金、律师、校长,甚至是她家里最引以为傲的弟弟,是不是都会高看她? 所以,在凌一表达希望如梦加入她们的时候,如梦立刻就答应了,只不过,末了加上一句“我是为了我弟弟才答应你们的”。 第94章 志同 见如梦这一脸淡定,大家还是忍不住提醒她,尤其是李玉成,坐在如梦旁边的位置,轻叹一声:“大姐,这事把你卷进来,是我们对不住你,派系斗争太危险,如果你不想掺和,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见过就行。” 如梦沉着脸色,看向她弟弟:“玉成,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掺和进去?我赚钱供你读书,是为了让你命都不顾去搞这些事吗?” 李玉成被说得有些羞愧,但立刻又眼神坚定地说:“大姐你不明白,我不是为了出人头地才读书的,我是为了我们的国家和人民刻苦读书,我要改变这个国家,要让人民吃得上饭,不被奴役,这是我的理想,哪怕之后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如梦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弟弟,他只比自己小几岁,是家里唯一一个能读书改变阶层的人,但他却不想改变自己所在的阶层,他想让所有和他一样阶层的人翻身做主当人民。 “这是你的理想,我尊重你。”如梦叹了口气,继续说,“但你有没有想过,远大理想,只有你才有吗?” 李玉成被问得愣住了,远大理想当然不只他才有,他的老师、校长、那些大人物们都有,可如梦这话的意思却是在暗指,如梦也有理想。 李玉成第一次觉得看不明白自己的大姐,在他眼里,大姐就和他的母亲、父亲、姊妹兄弟一样,埋头钻进钱里,他深爱自己的家人,但不口否认,他也确实看轻自己的家人,他不喜欢待在家里,因为家里那些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亲人,令他得不到认同感。 但他把理想看得太高了,地位崇高、文化渊博的人有理想,苦苦挣扎在泥潭里的人,同样也有理想。 张律和孟校长反而被如梦这几句话给惊到了,不是说辞藻多华丽,而是突然让她们觉得,自己好像不知不觉变得有些“傲慢”。 张律轻笑一声:“李玉成,你姐姐她也是个聪明人,怎样抉择,全凭她自己意愿,我只有一句话。” “我们所求为同一片蓝天,我们志同道合,既然决定了要加入我们,那我可就称呼你一声同志了。” 回去后,如梦嘴里反复品着“同志”两个字,既觉得新奇,又觉得好听。她或许是没有李玉成那样远大的理想,但她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今晚上张律等人和她说的那些话,同她表明的那些态度,都在说明,张律等人是和孙林戏对立的人。 新旧两党争斗已久,如梦也不是完全不懂,毕竟她在千梦厅上班,接触的客人不乏有钱有势的,这些人关系错综复杂,她是搞不明白的,但不妨碍她觉得新派更让她觉得有希望,旧派反倒让她觉得若真旧派得逞,那她这一类人才是永无翻身之日。 如梦加入张律等人的阵营,一是她觉得都已经撞破人家救人了,光说自己会保密,人家不见得信她。二呢,她心里也憋着一股气,凭什么就她弟弟有理想,她就没有呢,她就不能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亲人朋友而努力的那种人吗? 不争馒头还争口气,她争的就是这口志气。 如梦是最早离席的,因为她得赶回孙家。现在她同意加入,张律和孟校长对她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监视孙林戏。 如梦嫁给孙林戏当他的八姨太,这是她们没料到的事,当然,她们早先也没有注意到如梦。但既然她都嫁进孙家了,那这就是天大的优势,近水楼台先得月,如梦可以作为卧底待在孙家,给她们探听消息。 不过,张律还是提醒了如梦,探听消息是次要,最重要的是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孙林戏那人下手极为狠厉,如果如梦暴露了真实身份,恐怕下场会比死更惨。 如梦当时听得后背发凉,回去后也有些心虚。但她都多大的人了,在浣喜市沉浮这些年,钱和演技她一样不落。 如梦离开后,这顿饭虽然吃完了,但张律等人还有话要说。 张律和孟校长都十分感谢凌一和秋池出手相助,不管是秋池机智地拦截了那封张律留给凌一的信,还是凌一只身深入孙家救走贺萧旭,都让她们这次的行动圆满成功。 元北市的刺杀案现在彻底成了悬案,贺萧旭已经被安置到安全的地方,暂时不便出面亲自感谢凌一,他托孟校长和张律,带了点礼物给凌一。 如梦那边,张律没敢送她东西,也和她说过了,在外尽量和她们装不熟,所以张律只送了点钱。还别说,对如梦来说,钱可比一些礼物来得实在。 至于秋池,张律有份不知道算是礼物还是重担的东西交给秋池。 秋池即将入读启礼大学,图书馆的工作她大概率只能晚上去,上的班都少了,挣的钱当然也不多,虽然可以搬入启礼大学学生宿舍住,但住宿也不是免费的,每年还得交不少钱。 张律感谢秋池的礼物,不是直接的现金,而是一份工作。这份工作和秋池读书并不冲突,张律正在筹划一本期刊,在招募副主编、编辑、作者等等,一开始秋池可以先当张律的助手,等她上手后,可以开始给期刊投稿、写作。 期刊的内容和主题也很新奇,张律最近已经打算让人在期刊上宣传国外的一些新思想,张律借这顿饭,也和秋池说了一点简单的内容。 因为秋池本身是学外语的,不只是英文,启礼大学的外文专业还有很多国家的语言,张律需要她帮忙翻译、排版、编辑等等。 张律想把国外弗弥湼士姆的思想引入国内,秋池听了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应该是音译,听张律说了一下这种思想的内容,才理解了这个词的含义,指争取女子应与男子一样有天赋的自由、平等、财产等的权利。 秋池思索许久,觉得音译不够让人理解其中含义,对于广大读者来说,也很晦涩难懂,不如根据其名词的词根由何演变而来,再结合本土化的语言,意译为“妇女主义”或“女权宣言”。 张律和孟校长一听,颇为满意地点头,两人鼓掌赞叹:“好,这个名字好,妇女同志们也是我们斗争中极为重要的伙伴。” 这本期刊一看就是新派的东西,所以秋池一旦加入,也要清楚自己的身份。 期刊是张律创建的,工资她发,秋池暂时不用担心生活和住宿问题,有份工作的同时,不会落下自己的学习。 等秋池和张律孟校长聊完期刊的事,大家才算完,然后各回各家,秋池后天入学,带上行李一起报道,入住启礼大学学生宿舍。 往日里话最密的凌一,今晚上反而没多少话可说。一边大家要给如梦安排任务,提醒她万事小心,一边张律要和秋池商量妇女主义期刊的事,嘴巴都不带停歇,说累了直接往嘴里灌水。 凌一反倒显得格外安静,等到送秋池回小院的时候,她才开口问:“你真想好了要上张律这艘船吗?” 秋池一愣,兴奋的神情有些垮掉。 今天和张律说的那些话,令她感到血脉喷张,活了二十几年,从未这样兴奋过。可是在她最高兴的时候,凌一这句话,宛若一盆冷水泼下,让她担忧的同时,又多了一分清醒。 秋池抬头看着不够圆满的银月,又低头看向凌一,眼神从未有过的坚定:“是,我也是和张律经过一番探讨后,才发现原来世界上,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一群人,和我有着相同的志向,我不懂我为什么总是厌恶这个世界,但是在听到张律所说的那些主义学说后,我才明白,我的愤怒,源于我所遭受的不公,我相信有很多人和我一样,不理解自己,也不理解自己的愤怒,甚至无处言说,无法形容,我要和张律办好这件事,让更多的人看见自己的愤怒从何而来,让她们说不出的话,被我们发表在报纸上。” 凌一沉默了很久,两人站在小院门口,彼此都没有先开口。 秋池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她以为,引导她走出来的凌一,会和她一样怀有坚定的理想,却没想到,凌一反而沉默了。 实际上,凌一并没有理想可言,她是系统,表面上的温柔可人也不过是按照原身的性格装出来的罢了。比起所谓的理想、志向,凌一更在乎任务的完成与否。 如果秋池选择了和张律合作,她走上的这条路,必定充满荆棘,在后世被认为是“文明”的社会,依旧是nanquan社会,只不过更加隐蔽罢了,秋池这样的人,放在后世也会挨骂,更别说现在这种环境,挨骂还是其次,人身安全都不见得能保证。 如果秋池死了,凌一的任务也就失败了。 更何况,凌一不想秋池死。 要问为什么凌一不想秋池死,她也说不上来。或许,死亡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消极的、负面的存在,死亡意味着秋池会承受痛苦,凌一不想秋池痛苦。 可是,麻木地活着,和痛苦地死去,如果让秋池选,她会选哪一个呢? 凌一的任务,没头没尾,秋池活着,秋池的角色,不是什么女主男主,什么天道之子,她就是男女主爱情里的一个配角,她活着,任务完成,这对任务发布者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上一世的任务,和这一世的任务,究竟是为了达成什么目的? 凌一开始质疑起她所接收的任务,甚至有些恼怒,什么破任务,她不想做任务,她就不能做人吗?就不能按照自己所想行事吗? 深吸一口气,凌一打破了僵局,抬头扬起笑脸:“我支持你的决定,今天之前,我还觉得在乱世中,保住性命最重要,无灾无病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就够了。但是,你和张律的话,让我知道,我们或许能苟活这一世,但如果我们拼这一次,将会有更多的人,平安度过她们的一生。这笔买卖,划算。” 秋池脸上凝重的表情一秒破功,无奈地摇头:“不愧是家里做生意的,这种事情怎么能按买卖来算。” 第95章 阵营 俩人说完话,凌一便转身离开,不方便在这里逗留过久。小院不太隔音,她们俩说话已经尽量压低声音,待太久,还是怕引人注意。 凌一将要转身离开之际,秋池叫住她:“等等!” 凌一回头看她,月光下的凌一显得眼神无比清澈,秋池想到自己内心对凌一不一样的念头,又甜蜜又苦涩,甜的是,她和心上人走在同一条路上,苦的是,她不敢开口戳破这层窗户纸。 秋池只是淡淡地说:“等这一切都尘埃落定,我有话同你讲。” 凌一笑着挥手作别:“好,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回去吧,以后的路还长着呢,秋池同志。” 秋池哀愁之情消散,也朝凌一挥挥手。 两人分别后,就决定之后尽量减少往来,免得凌一的身份被人怀疑。 因为今后秋池、张律和孟校长等人,就是明面上新派拥护者,而凌一身为苏家的独女,和她父亲则是在暗处的、潜藏在旧派里的卧底。 凌一再和秋池像以前那样密切来往,不仅会惹顾家怀疑,还会因为两人任意一人暴露,就会牵连对方。所以自这天起,凌一和秋池就渐渐地减少了来往。 不过,每隔一段时间,两人还是有机会见面说上几句话的。 德顺饭馆的老板其实暗地里支持新派,是个离异带娃的妇女,年近四十,一个人盘下了这家饭馆,和孩子们一起经营。很多地下的新派党都会聚集于此用餐,同时分享和传递情报。老板是知道这些人身份的,但她从来不说,甚至还会以今天的招牌菜有没有为暗号,给来此地的新派人传递信息。 无非就是提醒她们饭馆里有没有旧派人,或者有没有人盯着她们。 所以德顺饭馆对新派人来说算是相对比较安全的聚集场所,大家商量事情或接头会选择来这里,而且包厢相对隐蔽且安静,不容易被打扰。 每隔一段时间,凌一和张律会交换彼此手上的信息,凌一那边是苏明利从元北搜罗来的旧派党势力,张律那边则是她接触到的上层人士情报。 这时候,秋池一般会跟着张律一起来,两人才算有短暂的相聚时间,会在说完正事之后,聊起家常。 所谓的“家常”,其实也和八卦差不太多。 还记得前段时间阴差阳错被孙林戏怀疑的顾连星,因为宋阮的事和他哥顾连笙闹掰,两兄弟闹得不可开交,顾连星甚至扬言,顾家有顾连笙就没有他顾连星。 顾家又没有皇位要继承,家里的家产以后大概率会分给顾家的儿子们。顾家儿子不止顾连笙两兄弟,顾老爷虽娶了好几房姨太太,但他似乎并不怎么看重嫡庶。 到底是逐渐往现代发展的近代,所谓的嫡庶远没有利益来得重要。 顾老爷也感觉到自己最近几年说话的分量远不如自己的大儿子,他还没死呢,顾家人就已经觉得以后大儿子当家,开始不把他的话放心上了,那要是他把家产都交给顾连笙,那还了得,都没人管他了吧? 在顾家拥有如此多财富和权力之下,父与子的关系看似亲密,实则也可能一碰就碎。 所以,在顾连星从宋阮那儿碰壁后,他开始jidu自己的大哥,凭什么宋阮就喜欢他大哥,明明他也不差啊,他人聪明着呢,之所以看起来没他大哥那么能干,纯粹是因为他没把心思用在正路上,但凡他认真一点,不管是学习还是工作,肯定都能赶超他大哥。 或许是从小大家都在捧他臭脚,以至于,顾连星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很聪明,之所以能力不如顾连笙,全是因为不够认真。 于是,在两兄弟决裂后,顾连星下定决心,要让宋阮对他刮目相看,让宋阮知道,他顾连星不比顾连笙更差。 而这时候,顾老爷也急需另一个儿子来平衡大儿子的势力,不然大儿子一家独大,连他这个老子的话都不好使了。 所以近些日子,顾老爷陆陆续续把一些产业交到顾连星手上,带着他应酬、交际、商谈,这让顾连笙很恼火。 更恼火的还在后面,凌一为了让顾家两兄弟斗得更狠,她甚至还让苏家在浣喜市的几家铺子和顾连星合作,让顾连星在短时间里也有和顾连笙斗的资本。 等到顾连星真把顾连笙打垮了,凌一还能撤回合作,给予顾家痛击。 但或许也是因为凌一的这个行为,导致顾家起了别的心思。 顾连笙一心扑在宋阮身上,让他娶任何别的女人他都不干,可顾家很想攀苏家这门亲,顾老爷便想,苏家女儿还有一个,但他顾家又不止一个儿子,大儿子不行,还有二儿子啊。 于是,在顾老爷的默许下,顾家对苏家在浣喜的生意都多有照顾,一些合作的生意都会让利一两分,倒是让凌一占了不少便宜。 顾连星还不知道他老子的想法,因为顾连星性子要强且固执,还一点就着,顾老爷打算等合适的时机,再找苏明利定下两家的亲事。 顾连星是个不聪明的,他对此并不知情,凌一却不是,她早从苏明利的信里得知顾老爷有打电话给他,有意结亲,而且结亲的对象不是顾连笙,而是顾连星了。 这可把苏明利气炸了,他本来想和顾家结亲,就是看在女儿以前中意顾连笙的份上,他在元北如履薄冰,怕女儿跟他一起待在元北会出事,故将女儿托付给远在浣喜的顾家,心想着女儿本来也喜欢顾连笙,托付女儿给顾连笙他也放心。 结果顾家呢,每一步都在算计他苏家的资产,明知他女儿中意的是顾家大少爷,竟在顾家大少爷带回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后不管不顾,不给他苏家一个交代,竟然还想“以次充好”,那顾家那个纨绔二少爷来顶替。 真当是他苏家好欺负是吧,人是货物,能以物换物吗? 原先苏明利还觉得能和顾家联手,一起投靠旧派,现在苏明利不由得庆幸,幸好没上顾家的贼船,不然现在这会儿他是想撕破脸都不敢,只能默默咽下这口窝囊气。 凌一劝住了苏明利,建议他先和顾老爷打太极,既不拒绝,也不明确同意,以时局不稳定为借口,先钓着顾老爷。 毕竟,如果以后时局出现大的动荡,她们还不一定会留在国内生活呢。 苏明利仔仔细细读着女儿写来的信,坐在书桌前不住叹气。他突然感觉,女儿去浣喜待了两年,性子变得沉稳许多。 苏明利是个精明的商人,他知道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女儿性子沉稳,必定付出了别的代价。或许,他一开始就不该把女儿托付给顾家,顾连笙连家里那位原配夫人的脸都不给,带回来个野女人,哪里又会给他女儿好脸色看。他的女儿,怕是在顾家吃了不少苦,受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白眼。 事实上,苏明利真想多了,凌一没受什么白眼,除了顾连笙和宋阮看她不顺眼以外,顾家上到顾太太顾老爷,下到顾家小少爷们和下人,都对凌一赞誉有加,觉得她温柔懂事,情商高,为人善良大方。 更重要的是,凌一待在顾家,对顾家大部分人都没有威胁,相反还会偶尔给点小恩小惠,特别讨人喜欢。 就连性子一向蛮横的顾连梦顾连星两兄妹,和凌一的关系也很不错。 顾连梦是真拿凌一当好姐姐了,对她不设防,到哪种程度呢?甚至把自己春心萌动的事都告诉了凌一。 凌一听顾连梦说她有心上人的时候,都愣了一下。 顾连梦和顾连星于今年夏天,终于从启礼大学毕业,顾连星所以才跟着顾老爷接手家里的生意,本来顾老爷是还想送顾连星去留学,结果顾连星恨透了学习,也不想在这关键时候出国,不然就如了顾连笙的愿。 至于顾连梦,目前就在家里闲着,顾老爷也想送她去留学,她也不去,说是也对学习不感兴趣,留在家里多陪陪父母。 殊不知,她是看上一个男人了。 这个男人和顾连梦认识很久了,但是顾连梦一直不敢在家里提起他,是最近顾太太说她既然不想出国留学,也暂时没有找工作,不如就找个男人嫁了,正好顾太太上次在孙家宴席上和不少富太太打听了一些浣喜市当地的优秀青年,可以让顾连梦先见面试试看。 顾连梦一下就急了,她心有所属已久,不肯出国留学,也是因为此人,她怎么能嫁给别人呢。 见过了男人对不爱的女人有多冷漠后,尤其是前嫂子秋池,整日守活寡,还被婆家针对,顾连梦是不想随便嫁个不爱的人,但是今年,她终于找到了她爱的也爱她的男人。 顾太太见顾连梦反应这么大,知女莫若母,见状,哪能不知道顾连梦是心里有人了,在顾太太的逼问下,顾连梦才说出那人的身份。 结果当天,顾家大院里就爆发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原因便是顾连梦心仪的这个男人。 他是顾连梦在启礼大学认识的,但不是顾连梦的同学,而是顾连梦的老师。 女学生和男老师的恋爱,这在任何时代都不算什么美事。尽管在一些文学作品里,会美化老师与学生的恋爱,将其说成真爱。但不可否认的是,老师与学生、上司与下属、教官和学生,甚至是长辈与晚辈,这样的恋爱关系都算不得正常,因为地位和年龄差距带来的不只是代沟,更重要的是权力、地位的不对等,由上位者对下位者施放一点小恩小惠,在下位者眼里就会变成夸张的偏爱。 顾连梦喜欢的就是她那位老师对她不同于其他学生的偏爱,这让她觉得是真爱。嫁给不爱自己的男人不会幸福,就像秋池一样,但要是嫁给爱自己的男人肯定就不会悲剧啦! 顾连梦自以为聪明地认定了爱情非常美好,只要嫁对人,她就不会变成另一个秋池。 第96章 真爱 大太太膝下一儿一女,女儿顾连梦这边闹得寻死觅活,非要和那男老师谈。儿子顾连笙那边也不得安生,非宋阮不娶。 两兄妹一合谋,干脆一起搬出顾家去,方便彼此和心上人约会。 大太太的屋里一下就冷清了,没有孩子可以惦念,连面都见不着。 大太太连着去找了顾老爷、顾连笙好几次,最后也不知三人达成了什么约定,大太太和顾老爷竟然同意了顾连笙与宋阮结婚。 想来,顾老爷是彻底不指望靠顾连笙与苏家结亲了,而是把注下到顾连星身上。 这下好了,顾连笙终于肯搬回顾家,大太太总算松了口气。只不过,顾连梦那边情况却并不乐观。 大太太始终不同意顾连梦和那位男老师,因为她也清楚,嫁和娶的含义完全不同。顾连笙娶宋阮,始终是赚的,娶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和娶一个普通渔民的女儿,只不过是赚多赚少的区别罢了。只要娶进门,对他顾连笙来说,都多一位持家的妻子,孕育孩子的母亲,孝敬爹娘的儿媳。 可顾连梦嫁出去不同,大太太和顾老爷为她相看浣喜市当地的权贵家庭,就是希望她过得好的同时,也能给家族带来利益。女儿嫁出去就是别家的,是赔钱货,这种思想在大太太的脑子里根深蒂固,但也改变不了嫁娶会将女人从她自己的家赶去别人家的问题。 顾连梦嫁得好,顾家就亏少一点,结交了有钱人家,还能有得赚。顾连梦嫁得差,顾家就亏得多,顾家人怎么忍受得了呢。 而且,顾连梦心悦的男老师名叫郭子语,虽然在启礼大学教书,文化水平肯定高,但道德水平不见得多高。他不是浣喜市本地人,家世也一般,住在启礼大学的教职工宿舍里,年三十三,比顾连梦大了整整十岁。 凌一是不赞同顾连梦勇敢追“爱”,因为能勾引自己学生的老师,可见是没有多少道德的。甚至此人肯定也知道顾连梦的身份,郭子语在浣喜市待了许多年,不可能不清楚顾家的地位,他还敢招惹顾家千金顾连梦,很难说有没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想法。 好在,顾连梦虽然闹得凶,近年底的时候,还是回家过年了。 大太太很担心她,但顾连梦性子倔,不达目的不罢休,大太太和顾老爷不同意她和郭子语在一起,她就不见大太太。 大太太没辙,只能求到凌一这儿来,知道顾连梦亲近凌一,便托凌一替她去时不时去看望一下顾连梦,好让她这个当妈的知道女儿在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欺负什么的。 凌一应下,表面上真诚,内心冷漠,她对顾连梦并没有多少感情,她和主世界文化作品里千篇一律的女配一样,和女主一方时,她就巴心巴肺地对女主好,撮合男女主,并且对男主没有一丝非分之想,还会被作者安排给不如男主的男配角恋爱,搞个恋爱配平方程式。 但当她不喜欢女主时,那么她就是娇蛮霸道的反派女配,善妒、又蠢又坏,处处和女主作对,抢男性角色的宠爱,最终下场凄惨。 凌一感觉顾连梦不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像一个衬托女主或善良或强大的纸片人,凌一更喜欢和秋池待在一块儿,不仅仅是因为秋池内里的灵魂是夏风,更因为秋池才是活生生的人。 不过,为了维持自己的人设和顾家的关系,凌一还是替大太太去了一趟顾连梦现在租住的院子。 临走前,大太太找到凌一,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钱包,面露担忧地交到凌一手上:“灵伊呀,这个钱包麻烦你交给连梦,她离家出走走得急,没带多少钱,老爷又给她账户冻结了,她也没钱可以取,在外面住一段时间还好,久了我怕她冻着、饿着被人欺负去了……” 大太太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在凌一接过钱包后,又送凌一出门,看着凌一坐上黄包车离开,才愁眉苦脸地回去。 凌一打开钱包数着里面的钞票,内心生出一丝疑惑。大太太爱顾连梦吗?应该没有爱顾连笙那么爱,但是也有一点,但她的爱又很畸形,照凌一看来,若是父母爱子女,那就该让子女有成长、独立的本事,大太太和顾老爷爱顾连梦,却不教顾连梦如何去把握自己的权力,她们爱她,却是如同猫狗宠物的爱,而非希望顾连梦成为一个强大的人。 凌一有些搞不懂人类世界里的父母对子女的爱,这让她想起了上个世界的小小,她对小小,就不会像大太太对顾连梦一样,把女儿养成绵羊一般无害的女人。 也不知道小小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在她死后,那点存款遗产,够小小读大学吗?够支撑她成为一个完整独立的人吗?赵家那些吸血鬼,有没有找上门欺负小小,凌家那些人会不会帮小小? 在第一次对大太太的母爱产生困惑的时候,凌一想到了小小,她第一个接触到的小孩,是她看着长大的。 思绪纷乱间,黄包车停到了顾连梦住的地方。 这片的房子比较高,不像秋池住的地方是单独的院子。顾连梦租住在一个小区里,一栋楼六层,她住三楼。 爬楼不算累,但凌一敲了半天门,才听见顾连梦来开门的声音。 “谁啊?”顾连梦拉开门,看见是凌一,脸上不由得浮现一丝喜色,“灵伊姐姐,你咋来了!” 凌一笑着点头:“我来看看你,你不在顾家,我都找不到人说话,可闷死我了。” 在顾连梦面前,凌一是温柔体贴又能融入她话题的知心姐姐,有时候两个人聊得来,不一定是因为投缘,也有可能是因为对方在配合你说话。 就好比此刻,凌一在刻意陪顾连梦说些她爱听的。 顾连梦好久没见到好姐妹,领着凌一进门,把门一关,才放肆地说起话来。 顾连梦不好意思地擦了擦桌子,指了指客厅的椅子说:“灵伊姐姐你坐嘛,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怪想的。” 凌一趁和顾连梦说话的间隙,打量起这间屋子。 房间不算多,两室一厅,租的应该是一整套,家*具偏旧,看得出来有些年份。 一间屋里有着男人衣服,另一间屋里则看上去像顾连梦的房间,顾连梦应该不是一个人住。 顾连梦难得见到凌一一次,和她聊天的同时,问起了家里的情况。其实她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会让家人担心,但她就是想追求她以为的真爱。 顾连梦从凌一那儿知道了大太太因为她和哥哥离家出走的事气得病了好些天,忍不住红了眼眶,但紧接着又听凌一说家里人同意了她大哥和宋阮的婚事,又燃起了一丝希望,都同意她大哥了,那她多坚持一段时间,是不是也能得偿所愿? 凌一觉得有些悬,顾连笙低娶和顾连梦下嫁是两码事,顾连梦这么想,属实有些天真了。 不过,凌一并没有戳破顾连梦的幻想,很多坎儿只有靠她自己才能迈过去。不摔一跤,旁人说再多都没用,凌一若是开口劝,指不定就让顾连梦愈发坚定地认为,全世界都在反对的男人,就是她的真爱。 两人聊了不到俩小时,郭子语就回来了,如凌一所料,这屋子不是顾连梦一个人住,郭子语也住这儿,只不过两人没有住一间屋罢了。 郭子语开门进来,撞见凌一坐在椅子上,愣了一下:“这位是?” 顾连梦脸上浮现一丝尴尬,着急给凌一解释:“郭老师是最近搬来和我住的,我们一直分开睡两个屋,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婚前xing行为在这时代算是一种诟病,毕竟在不久前的社会里,女人露脚给别人看都是不合规矩的。 说完,顾连梦又转头看向郭子语,和他介绍:“这是我的好姐妹,就是我常和你提起的那位姐姐。” 说是姐姐,凌一还是比郭子语小好多岁。郭子语确实很有一股书生的儒雅气质,33岁的年纪,不怎么干体力活,整个人显得比较年轻,戴着副眼镜,斯斯文文。 见到凌一,郭子语笑脸相迎,脸上的褶子随着笑容一起出现:“噢噢噢,我听连梦说起你好多次,说你是堪德鲁大学留学回来了,可不得了啊,你留学那会儿得是三四年前吧,那会儿形势不好,能出国留学的都是精英……” 一聊起大学,郭子语的话匣子打开了就关不上,凌一客气回应。 结果顾连梦有些不高兴了,郭子语回来后就只和她说了一句“这位是”,然后就没和她说过一个字,全程就在和凌一说话。 “哎,你们两个说那么多累不累,这个大学那个大学的,烦不烦,快点吃饭吧,我快饿死了。”顾连梦大小姐脾气犯了,打断两人说话。 凌一表示赞同,她懒得和郭子语客套下去,郭子语看似和她在闲聊,但凌一却总觉得郭子语想从她这里打听一些出国留学的事项,似乎有出国的想法。不过郭子语的家世不好,他自己的工资也不算高,这么些年没结婚事业也没什么起色,想去国外留学,怕是没那么多钱。 三人吃饭打算出去吃,郭子语和顾连梦都不是会做饭的人,凌一倒是会,但她在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表现出自己会做饭,不符合原身的人设。 最后三人选在了小区外面的一间小饭馆里,点了些炒菜吃。顾连梦大手大脚花钱习惯了,平日里吃什么不是吃最好的,别管什么菜系,都往贵了点。 大太太的担忧不无道理,离家出走几个月,顾连梦的钱花得差不多了,房子是她租的,郭子语免费过来住着,平日里两人都是出去吃饭馆,也都是顾连梦掏钱,理由是郭子语工资不够,要寄回老家给老母亲治病。 郭子语平日里都吃启礼大学食堂,只有跟着顾连梦会吃贵的炒菜,顾连梦心疼他的钱,便不好意思叫他出钱。 只不过,凌一发现,明明是顾连梦出钱,却是由郭子语去买单,倒满足了他在外的虚荣心和面子。 凌一临走时,一刻都不想多待,这郭子语太热情了,目的性也太强,令凌一感到好笑。 不过,大太太给的钱包还在凌一这儿,凌一把顾连梦单独叫到一边去,把大太太的钱包递给她。 “这是?”顾连梦惊讶道。 “太太给我的,让我转交给你,她知道你离家时带的钱不多,你又不懂节制,怕你没钱花受欺负,吃不饱穿不暖。” 顾连梦捧着钱包,鼻头酸涩:“娘她真这么说了?” 凌一点头,就听顾连梦又接着小声抱怨,虽是抱怨,语气却颇为无奈:“娘她也真是的,明明只要答应我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就好,我就不用受这些苦了,看这下好了吧,我吃苦,她也不好受。” 凌一无语,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了。 顾连梦最后一抹眼角,挥挥手说:“灵伊姐姐,那我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替我多劝劝我娘嘛,不要让她用那种封建的思想来揣度我和郭老师之间的爱情。” 说完,顾连梦转身就走。 凌一突然开口叫住她:“连梦!” 顾连梦回头,疑惑地看着凌一:“怎么了?” “钱包里的钱,我劝你先藏起来,不要暴露,等你这段时间没钱花了,看看郭子语什么态度。” 顾连梦皱眉:“灵伊姐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凌一苦笑摇头:“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说,人心难测,你也可以借此试试他是否对你真心。” 顾连梦有些不高兴,快步离开。 凌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叹了口气,她干嘛要多管闲事呢。 第97章 挑拨 送走凌一,顾连梦和郭子语回了出租屋,郭子语一边换鞋一边问她:“方才灵伊叫你过去说什么了?” 顾连梦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凌一和她说的话,语气有些不高兴:“还能说什么,劝我不要和家里人置气,你打听她那么多作甚,我怎么瞧着,你对她很上心的样子?” 郭子语赶紧解释:“怎么可能,她比你大那么多岁,不过是因着和你的关系,我才多问了两句,还不是担心你扛不住家里的压力,就和家里人妥协了嘛。” 顾连梦稍微好受些,瞒过了郭子语凌一来送钱的事,这钱她没有着急用,而是先藏了起来。 过年时,顾连梦也想家了,回家过年的同时,竟然还把郭子语带来了。 这可把大太太顾老爷气得不轻,但碍于外人还在,二老没有把人赶出去,而是像模像样应付着。 过年时,顾连笙竟还当着全家人的面,还有外人在的情况下,宣布他和宋阮订婚了,日子定在初夏,会把宋阮的娘家人从南邻那边接过来。 这事顾老爷事先知道,他没吭声打断,便是默许了。 顾连梦以前看宋阮不顺眼,经历了自己和心上人被父母拆散的苦后,反倒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她还很羡慕大哥有直接和心上人宣布订婚的勇气。 在场唯一不高兴的应该就是顾连星了,气得当场摔筷子走人。 他这样胡闹,顾老爷气得大骂,还是顾连星的亲娘二太太劝了几句,又让下人去请顾连星回来吃饭。 后面顾连星当然没回来,凌一坐在顾家看了好热闹一场大戏。 碍于宋阮家人不在浣喜市,要等到结婚的时候才会请她家里人来浣喜,都说订婚的双方在婚前不宜接触过多,宋阮和顾连笙倒没有那么多顾忌。 一方面是顾老爷已经甩手不管了,他完全不插手顾连笙的婚事,随便他怎么折腾。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顾连笙和宋阮都不讲传统那些规矩,之前就在顾家住过那么长一段时间,还怕什么。 凌一无意看宋阮如何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寻了个借口出去找顾连星。 顾老爷很满意,如果凌一能和顾连星走得近,她们两家才好联姻。 顾连星此时正在东院的假山处发火,不知道从哪儿折的树枝抽打着假山,无能发火的样子和半大小子无异。 凌一靠在拱门处,不近不远地观望着。 顾连星一扭头就看见了她,脸色十分难看:“灵伊姐你来作甚,肯定是爹让你来的对吧,你不用劝了,我是不会回……” 话没说完,凌一就笑出了声:“别自作多情了,我可不是来劝你的,只是看见那对神仙眷侣,心烦找个借口出来走走罢了。” 原身从前心悦顾连笙,顾连星又喜欢宋阮,两人也算得上同病相怜,顾连星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却仍阴阳怪气道:“是啊,人家金童玉女,咱俩凑上去不给人看笑话吗?” 顾连星本来就不讨厌凌一,这顾家,只有顾连笙和宋阮讨厌凌一,其他人对凌一要么是无所谓的态度,因为没有利益冲突,要么是如大太太顾连梦等亲近凌一的。 凌一几句话,便套得顾连星对她大倒苦水,在凌一面前把顾连笙的坏话说了个遍,最后还略带一丝不解地说:“真不知道你看上我大哥哪点,他那么不解风情又冷漠的男人,明明男人越坏女人越爱,他这样古板的男人,也不知道宋阮看上他哪儿了。” 越说,顾连星越咬牙切齿,凌一状若无意地说:“连星弟弟,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喜欢连笙哥哥,就喜欢他的雷霆手段,喜欢他霸道成熟稳重的一面。” “说句不好听的,光冲着你们两兄弟起争执,狼狈逃走的是你,而不是他,这就足够我喜欢了,不是吗?” 顾连星脸黑得跟炭一样,为什么一起冲突,逃走的就是他呢?还不是因为他大哥才是家里的顶梁柱,以后要接替父亲的位置,而他永远是个躲在父兄荫庇下的可怜虫。 以前他亲娘不是没在他耳边说些让他努力读书努力在爹面前表现,好以后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可他就不想努力,做生意的事交给大哥和父亲不就行了,他就算躺平摆烂,顾家也会保证他衣食无忧,让他这辈子都过着寻常人不敢想的日子,那他还努力个什么劲儿呢? 没看大哥比他努力那么多,最后他不照样和大哥读了一样的大学。而且大哥做生意再厉害,还不是得给他这个不干事的弟弟零花钱,要供他以后娶妻生子,只要他一天不分家,顾家就得养着他。 从前的顾连星就是这个态度,他觉得努不努力,他都能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何苦还要努力呢? 但现在他逐渐明白为什么要努力了,别人施舍来的、牙缝里抠出来的蝇头小利,和自己挣来的、抢来的权力和巨大利益比,微不足道。 当个无忧无虑的二世祖纵然轻松,但在和掌权的当家人发生冲突时,他连反抗都显得那么无理取闹,像小孩子哭闹,根本不被人放在眼里。 凌一见顾连星受打击,并且眼里的不忿和愤怒越来越浓时,便开口说:“其实,我不在乎顾家以后谁说了算,我只在乎你大哥。这么跟你说吧,我就看得上你大哥,顾家没了你大哥,还有你可以顶着。而你大哥呢,跟我在一起后,我还有苏家可以给他管理。” “你什么意思?”顾连星警惕地扭头看着凌一。 凌一笑笑:“我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说,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不是吗?我们都不希望宋阮和你大哥结婚,我喜欢你大哥,你喜欢宋阮,你何不与我联手,拆散她们。” “而且你也知道,你想和你大哥抗衡,没那实力,但若是你和我合作,我能保证让她们俩今年夏天结不了婚。” 顾连星死死盯着凌一,像是要把她脸上看出个洞似的。 凌一也不怕他看,尽情装出一副对顾连笙爱得偏执的样子,两个同样爱而不得的人,若是能联手得到自己所爱,不知道顾连星是否会动心。 “好!” 事实证明,顾连星真的动心了,他从小就是家里的小霸王,没有什么东西是他想要却得不到的,宋阮是第一个。这是顾连星的执念,若宋阮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和顾家没什么关系,顾连星可能会直接强抢民女,可偏偏宋阮是顾家极有话语权的顾连笙的心上人,他敢抢,却抢不了。 凌一见顾连星被说动了,便同顾连星说起了她们的计划。 顾连笙是顾老爷最满意的继承人,所以他有着宋阮喜欢的一切要素,帅气多金,成熟稳重,有权有势,任何人都会在顾连笙和顾连星之间选择前者。所以,凌一认为,顾连星要想抢回宋阮,第一件事就得先搞垮顾连笙,当然,凌一不会直白地说要搞死顾连笙,而是说可以搞掉顾连笙手上的几桩生意,让顾连笙被生意缠住,受打击,如此一来,顾连星就可以趁机上位,取代他大哥,既能扭转他在外人面前的纨绔形象,又能让宋阮对他刮目相看。 顾连星比起他大哥来说,真不算聪明,心机不多,属于jing虫上脑什么都不顾的人,有着较为原始的本能和简单的头脑。 凌一没有告诉顾连星的是,若这事能成,他大哥和顾家的产业,将会受到极大的冲击。而最终受益人,是凌一。 凌一也没有告诉顾连星,她的目的根本不是拆散顾连笙和宋阮,而是破坏顾连笙和萧先生的交好。 虽然顾连星被顾老爷领着做生意,见世面,但学到的本事不多。本事不大,搞事却很在行。 凌一从顾连星那儿得到的消息,截胡了好几次顾家的生意,搞得顾连笙很火大,却偏偏不知道该怪谁。 要么是装茶叶的船出事,茶叶泡水,和客商交不了货,人家客商只能转而去找别家拿货。而这个别家,就是凌一手上打理的苏家产业。 一开始顾连笙怀疑过凌一,派人去查了凌一,发现确实不像是凌一做的手脚,客商转而去找苏家,也确实是无奈之举,并非人为。 况且,从苏家和顾家目前还算亲近的关系来看,苏明利应该不会放任自己女儿去搅和顾家的生意。 顾连笙既没找到证据,也想不到苏家可能出手的动机,只得另外让人盯紧了家里的生意。 如果只是抢走几单生意也就罢了,要是坏了他最重要的事,那就是和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殊不知,顾连笙最在意的这件事,早已经被凌一盯上了。 不过,这消息并不是顾连星传给凌一的。顾连笙在搞的那些事,就连顾老爷都蒙在鼓里,更别说顾连星了。 消息是秋池送来的,她现在白天上课,晚上去图书馆打工,兼职张律主办的《妇女》期刊的编辑。 本来两人就没好好过过几次年,今年更是聚少离多,每次见面还得偷偷的。 偶尔凌一得空,晚上会来图书馆,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秋池。 晚上的图书馆人很少,屋里的灯光偏暖黄,凌一进去看见以前秋池的位置坐着另一位管理员,恍惚间还以为秋池坐在那儿。 看来,今天晚上秋池不在,凌一心里,生出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 正当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有人从凌一侧边的书架走出来,步伐很快,不小心撞上凌一,那人怀里抱着的书散落一地。 凌一被撞得回过神来,赶紧蹲下,道歉:“抱歉,我没看见你,我帮你捡吧。” 凌一一边说,一边捡拾地上的书。 一只白皙可见青色血管的手抓住了凌一的手腕,那人笑着说:“同志,该我道歉才对,是我先撞的你呀。” 凌一抬头,与秋池对视。 秋池朝她眨眨眼,无声地说:“三楼左边最里面。” 那是以前凌一和秋池喜欢聊天待的一个书架角落,秋池还记得,凌一也还记得。 第98章 信件 两人借着书架的遮掩,再加上晚上人少,中间隔着书架,只看得见对方眼睛,声音压低,神情又显得自然随意。 秋池抽出一本书,让书架中空出一点缝隙,说:“顾连笙最近有一笔大生意要和萧先生做,他想卖萧先生一个人情,哪怕亏点钱,也要不择手段拉拢到萧先生。” “什么生意?”凌一好奇问道。 “他从南邻市搞来的一批军火,想出给萧先生,三年前他出差去南邻市,也是为了这批军火。” “回来路上顾连笙就被龙马帮给劫了,龙马帮也是为的这批军火。顾连笙那一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后来他抓到孙林戏的把柄,孙林戏答应把他被劫的那批军火归还,前提是,顾连笙得花钱从孙林戏那里买回去。并且,顾连笙借此机会搭上萧先生,必须得带上孙林戏一起,不然他可不干那为他人做嫁衣的事。” 凌一听后,不由得冷笑一声:“这俩人狼狈为奸,就指望着登上萧先生的船,通过利益捆绑在一起,也不知道啥时候会翻脸刀剑相向。” 嘲笑完,凌一又问:“张律那边什么意思,告诉我们这个消息,希望我们把这批军火劫下来吗?” 可问题是,凌一再能耐,她也是无人可用的状态,手上钱倒是不少,但要让她,哪怕是叫上苏明利给安排的黄伟,加上苏家铺子的员工,也打不过顾连笙和孙林戏的人呀,毕竟孙林戏可是龙马帮二把手,手底下的兄弟伙都是杀过人的土匪。 做生意的人,哪里打得过刀口上舔血的那群土匪呢? 所以张律自然不可能把这种直接动手的事情交代给凌一,凌一手上可用的苏家人做生意行,打探消息行,唯独打杀不行。 秋池叹气:“这事怎么可能让你正面和她们对上,张律那边虽然打听到了这批军火的存在,也安排了人手抢这批军火,但顾连笙和孙林戏藏得很深,不知道放在哪间仓库的,张律就算集结了人,也无从下手。” 从这一年多和张律的接触来看,凌一也大致了解到张律背后还有哪些人。明面上有孟校长、秋池等负责正面的舆论和思想宣传工作,暗地里却有相当一部分人转入了地下,组建自己的武装力量。 如果能抢到这一批军火,既能破坏孙顾二人和萧先生的合作,还能为新派的地下势力补充军火。 可最大的问题是,她们不知道顾连笙和孙林戏把这批军火藏哪儿了,也不清楚孙顾二人和萧先生交易的时间地点等细节,怎么劫走这批军火呢? 所以秋池等人才来找到凌一,看看她在顾家能从顾连笙那儿打听到什么消息不。 凌一回去后,左思右想,决定把顾连星拖下水。 相比起她来,顾连笙肯定会对凌一这个外人有所防范,即便想不到凌一有针对他顾家的动机,也不会轻易透露消息给凌一,但顾连星就不一样了,他现在正在和顾连笙分别从顾老爷手上接手一些生意,他大哥的动向,他多少能打听到。 所以,凌一扯了个慌,说听闻顾连笙在暗中筹划一笔大买卖,如果成了,顾老爷很可能就会因此把顾家产业一大半都交给顾连笙去做。 凌一的话真假参半,她把萧先生的身份改成了一位北方来的大商人,顾连笙的生意就是要和这位萧先生做,如果顾连星能破坏掉顾连笙和萧先生的生意,也不过是让顾连笙拓展生意到北方的企图暂时搁浅,对顾家造成不了太大的影响。 顾连星信以为真,花费心思去打听这门生意去了。 得亏军火是非常敏感的东西,所以顾连笙哪怕和自己人谋划这事,也没有提到他那批货到底是什么,而是以瓷器代称。 本以为所谓的商战是阴谋阳谋,殊不知,顾连星打听消息的方式十分原始,他让自己的贴身小厮去放哨,他自己溜进顾连笙的书房和卧室去翻找一些重要的账本和书信。 顾连星到底还是和顾连笙一起长大的,他对顾连笙的一些小习惯很清楚,比如出门前必定锁门,进去后的书本位置稍微变化顾连笙都能察觉,所以顾连星干这事的时候非常小心,所有翻过的东西都放回了原位置摆放整齐。 一边在顾连笙的书房里翻找东西,顾连笙一边吐槽他大哥,房间的摆设和他大哥本人一样板正无趣,真不知道宋阮喜欢大哥什么。 顾连星的办法虽然简单,但很有效,他还真在顾连笙书房里找到了一些重要信件。 这些是顾连笙和萧先生来往的信件,但是里面没有提及萧先生的真名,只是浅浅地提过萧先生的姓,以及她们合作交易的东西。 顾连星疑惑不解,他大哥为什么要和一个姓萧的商人交易瓷器?顾家的瓷器生意一般都捏在顾老爷手上,但顾老爷完全不如顾连笙厉害,顾家的瓷器生意一年年下滑,赔了不少钱。 难不成,他大哥看不惯爹把瓷器生意抓在手上,就迫不及待地想自己拓展商路? 顾连星冷哼,果然啊,他大哥就是想早点把他们爹挤下来,他大哥怕是一天都等不下去了,等不到老爷子死,他大哥就要把顾家完全捏在手上。 其实顾连星的猜测也不全错,因为顾连笙确实很想立刻成为顾家完完全全的掌权人,只可惜老爷子虽年过五十,但身体还算健康,离生老病死还远,不仅远,甚至五十多的人了,还有个几岁的老来子,顾老爷要是再多活几年,另外几房的顾家年纪小的少爷们都长大了,就不止一个顾连星和顾连笙抢家产了。 顾连星从顾连笙的书信中得知,在半个月之后,顾连笙和那位萧姓商人有场重要的瓷器交易,地点很怪。 一般生意人交货分几种,一个是买家自己赶着车来卖家仓库或工厂拉货,验货完,货物一出仓,发生任何事,只要不是卖家有过错的情况,卖家概不负责。 一种是卖家把自家的货从仓库工厂拉出来,送货上门,送到指定地点,与买家对接完成,验货完,钱货两清。 但顾连笙这单瓷器生意,却选了一种折中的办法,他的货不从顾家仓库或工厂出,也不送到买家指定地点,而是他和买家一起去第三方地点,进行货物交接与钱财清算。 这个第三方地点,是顾连笙的货物寄存地点,但这第三方的仓库,却并非是顾家名下的仓库,而是一处浣喜市郊外的废弃工厂,说出名字也没人知道的地方。 顾连星百思不得其解,既然是瓷器生意,那必然是自家的瓷器卖给别家,可他大哥这批货,并不是从自家仓库出去的,那这货从哪儿来的? 顾连星不由得想到了三年前他大哥去过南邻一趟,回来时遭遇了龙马帮的土匪,人货都没了。 这批货会不会就是他大哥当初在南邻运送回来的那批,若真是那批货,货物应该在龙马帮手上才对,怎么又给送回来了? 顾连星是蠢,但没有蠢到分不清自家东西有哪些的地步。再加上这阵子顾老爷总带他去查账、谈生意,顾连星也渐渐了解到生意上的门道。 顾连星把书信照原样放回去,然后把他看到的内容告诉了凌一,还非常认真地问:“我发现,我大哥这批货好像来路不明,也不对,感觉应该本来是我们家的货,但是被人劫走了,现在成黑货了。” 凌一无语,这小子不会到现在才发现不对劲吧。 不过,表面上凌一还要装作不知情且好奇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连星见四下无人,遂和凌一说起了他的猜测。 鉴于凌一住在顾家,两人只需要趁顾连笙不在家的时候,屏退下人就能交换情报。 凌一这才知道,顾连笙自打前年回来后,抓住了孙林戏的把柄和孙林戏合作,他不仅不计前嫌,还和孙林戏有别的合作。 有很多顾家的产业和货源,顾连笙对顾老爷不满,甚至是对顾家不满的时候,就会和孙林戏的龙马帮合作,顾连笙会透露给孙林戏顾家的一些固定运货路线,以及安排的运货人手,然后龙马帮就去抢劫货物,抢回来的东西,折算成钱分给顾连笙,顾连笙不知道这一两年从顾家手中私藏了多少钱。 虽说这一年里,凌一没少明里暗里给顾连笙的生意使绊子,但在凌一陷害顾连笙的那些生意里,也掺杂了不少桩顾连笙上演苦肉计侵吞顾家财产的戏码。 这些是碰巧被顾连星发现的,但却是顾连笙自己种下的恶果,现在顾连星对顾连笙这位大哥的怀疑和猜忌之心已经熊熊燃烧,他内心已经认定,他大哥和土匪龙马帮有勾结,以后若是他爹顾老爷不肯把家产交给他大哥,他大哥也一定会和土匪头子勾结,逼迫他爹将权力交到大哥手上。 到那时,他一个没有依靠的二少爷,和顾连笙不过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的日子还会好过吗? 试想一下,如果是顾连星继承了顾家,他大概率也不会让顾连笙好过,毕竟两人虽为兄弟,却还有着一层嫡庶关系隔着,更遑论宋阮的存在,早就让两兄弟势如水火了。 顾连星听凌一给他分析,后背发凉,发誓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破坏他大哥的阴谋。 可是,他要怎么破坏呢? 凌一也在想这个问题,如果告诉顾连星,他只需要打探消息,剩下的抢货物交给她就行,那顾连星必定会怀疑她啊,她一个根基都不在浣喜的人,上哪儿去找人杀人劫货,连顾连星都找不来人,凌一要敢说这事包她身上,那就会直接暴露凌一背后还有人。 思及至此,凌一没有立刻和顾连星商量出解决办法,而是说两人先稳住,装作不知情,等想出办法再行动也不迟,反正顾连笙的那批货交易在半个月后,她们还有时间想办法。 第99章 抓捕 凌一和顾连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各自回屋想办法去了。 要破坏这桩生意,抢走这批军火,凌一自然有帮手,但她的帮手是张律那边的地下dang势力,是不能摆到明面上给顾连星知道的。 凌一正苦恼之际,就听大太太又在和顾连梦吵架。 过完春节,顾家还是不肯承认郭子语这个穷女婿,顾连梦又因此和家里人闹翻,正吵得不可开交。 顾老爷一拍桌子,大怒道:“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个不要脸倒贴的女儿!他有什么好的,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就是个教书的,一个月十几元工资,你说说你,你们两个搬出去住,都是谁给的房租!” “他连房租都付不起,你还跟着他!”顾老爷也是气急了,他膝下儿子多,但女儿目前只有顾连梦一个,他怎么会不气。 “连梦啊,我是你亲娘,我会害你吗?”大太太也跟着苦口婆心地劝。 “你们不懂,爱能抵过千难万险,你们老一辈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和郭老师是真心相爱的,我不想被包办婚姻所害,我们是自由恋爱的年轻人!” 顾老爷一向不喜欢儿女搞那些新派作风,以前顾连星说什么学校的读书会,都被顾老爷给骂了,现在女儿学什么新思想,什么自由恋爱,顿时给顾老爷气得口不择言:“真心相爱!我呸!他大你整整十岁,我也是男人,我能不懂三十多岁的男人心里在想什么。我告诉你,你想自由恋爱,找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哪怕是穷点,我都不说什么了,你看看他,他比你大哥还大上好几岁!你让他以后管你大哥的媳妇叫啥,妹子?大嫂?” 顾老爷还没说更过分的,这郭子语,比顾老爷最小的姨太太还大!谁家未婚夫会比自己的小娘更老? 顾连梦见心上人被贬低成这样,直接给气哭了,瞄准门旁的石柱子就要撞:“你们不让我和郭老师在一起,我就一头撞死!” 这可把大太太吓得不轻,顾家人乱成一锅粥,去拦顾连梦。 凌一自然不能往外摘了,赶紧上前去帮忙拦住顾连梦。 顾老爷脸色铁青,看着一脸心疼看着自己女儿的郭子语,语气冰冷:“郭老师,我敬重你是启礼大学的老师,但不代表能同意你诱拐良家妇女,你若是不与我女儿断干净,就休怪我去警察局走一趟,告你拐骗少女!” 从顾连梦那边下手是不行了,这妮子认死理,为了追求所爱,都要撞墙自尽了,再逼下去,这个女儿可能真就没了。顾老爷心想,解铃还须系铃人,劝不动自尽女儿,那就威胁这个姓郭的,看他究竟在不在意后半生在监狱里度过。 以顾家的金钱地位,顾老爷去警察局那边走一趟,就算是无中生有,也能拜托那些人把郭子语带走去拷问一番,几次三番下来,郭子语的名声受损,怕是在启礼大学也待不下去。 果然,顾老爷一威胁,郭子语就怕了,赶紧出声劝慰顾连梦,他一劝,顾连梦便不再寻死觅活。 方才大太太、顾家下人、凌一多少人轮番上阵,劝不住顾连梦,郭子语几句话就把人安抚住了,可见顾连梦是被此人吃定了,思及至此,顾老爷脸色更黑。 最后这一番折腾,以顾老爷和郭子语各退一步结束。郭子语劝住顾连梦,跟顾老爷发誓,他一定在今年做出些成绩来,让顾家看到他的诚意,他才好风风光光娶顾连梦。 顾老爷可不认为郭子语这种人能做出什么成绩,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他现在断了顾连梦的经济来源,顾连梦再跟着郭子语住外面一段时间,日子过得苦了,自然就知道好歹了,回心转意回家好生过日子。 所有人该干嘛干嘛,凌一却萌生出一个念头。 方才顾老爷威胁郭子语时,提到了警察局,这时代的政权混乱,警长也常换来换去。凌一不方便直言张律的人马去抢顾连笙的军火,但警察可以管啊,私下交易这么一批军火,放在任何朝代都是见不得光的。 于是,凌一找到顾连星,告诉了他这个打算。顾连星一拍大*腿,觉得能行。 随后,顾连星就暗中派人去警局通风报信,说明时间地点,有人走私军火。 为了能更有信誉度,顾连星甚至不惜让手下人以他自己的名义去通知警方。并且顾连星还刻意不提及交易双方是谁,只说他接到的情报不详。 笑话,要是让他直接说交易一方是他大哥,且不说警方敢不敢出手去抓捕顾家人,就说抓了之后,万一被老爷子知道了,说不定还会责怪他。可只要他说不清楚交易双方是谁,那他不就能装傻,说大哥出事被抓,他也不是故意的,压根不知道大哥会掺和进去。 一边顾连笙忙着和孙林戏把那批军火运到城郊的废弃工厂里,一边联系萧先生,又是请客吃饭,又是在千梦厅应酬交际,别提多忙了,他压根没想到,自己的弟弟竟然会报警抓他。 另一头的警方也正在安插人手去摸底,打算趁交易当天,人赃并获一起抓了。 而张律的人,也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准备抢劫这批货物。 破坏顾连笙和萧先生的关系是首要的,其次便是这一批军火,张律等人也势在必得。她们所代表的新派,如今已经从刺杀案之后,抓的抓,杀的杀,能活下来的除了张律、孟校长等明面上动不得的人,大部分人都已经转入地下,若是明面上没有人保,很可能会被当政者抓起来拷打。 与此同时,这几年的动荡和战乱,也让新派的人明白,和平手段在乱世收效甚微,要想走出自己的路,就必须先打下这片土地来。所以转入地下的那些人,非常需要军火弓单药等,她们最缺的就是这些,如果能在这次事件里,一箭双雕,既能破坏顾萧联盟,又能劫走那一批军火,就再好不过了。 所以,哪怕有了警方出手,张律等人也还有自己另外的谋划。 不过,剩下的这些事都不需要凌一和秋池参与,她们两个一个是旧派那边的卧底,一个还只是新派的学生,学业为重,工作次要,让秋池拿笔杆子行,木仓杆子怕是有点难。 随着交易日子临近,各方人马都非常紧张,浣喜市最近一两年局势紧张,其东南西北边都在打仗,只是还没打到浣喜市来而已,这批军火至关重要,谁都不舍得这块肥肉落入他人口中。 凌一一直在顾家等消息,偶尔外出会去图书馆里找秋池。 不过这些天秋池都没来图书馆,凌一只得自己又晃悠回顾家。 一进顾家,凌一就感觉到顾家的气氛十分诡异,安静得有些过分。 一直往大堂走,才隐约听见一阵哭声。 听声音,似乎是大太太的,凌一赶紧进去查看情况。却见大太太坐在椅子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惨兮兮地看着顾老爷:“老爷,你可一定要把笙儿保释回来呀,他在警局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里面的人有没有打他严刑逼供,有没有不给他饭吃不给他觉睡,我的儿啊!” 顾老爷烦躁地吼道:“够了,闭嘴,那臭小子好着呢,陈警长和我们顾家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哪里会对连笙那厮动真格。” “那你还不快让陈警长把笙儿放出来,那里面十几甚至几十个人关在一起,我的笙儿哪受得了这苦哦!” 顾老爷脸色铁青,直接把茶杯摔在地上:“我放!我放他奶奶个腿!” 顾家好歹也是百年世家,为富一方已久,教养一直还算不错,顾老爷突然爆粗口,想来也是气得不行。 “你要不要问问你那个好大儿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才让陈警长也不敢轻易放他出来!”顾老爷气得头晕脑胀,太阳穴直突突。 顾连星在一旁沉默地候着不说话,坐没坐样,一副置之事外的样子。 “还有你!”顾老爷看顾连星这么轻松惬意,心里就来气,“让你跟着我和你大哥学做生意,你跟到哪儿去了,你大哥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是半点不知道跟我说!” 顾连星无辜道:“我又不是大哥身边的马仔,我能时时刻刻跟着在他身边吗,爹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可看不上我跟着他了,老嫌我麻烦,他跟着你做生意都十几年了,我才学做生意不到两年,他嫌弃我这啊那啊,我看哪,压根是他怕我看见别的不该看的东西。” “住口!”顾老爷厉声呵斥道,转头看见进来的凌一,勉强扯出一丝笑脸,“灵伊你回来啦,咋不让下人通报一声呢。” 凌一皮笑肉不笑,她在顾家住多久了,跟自己人似的,啥时候需要通报过,合着现在顾连笙出事了,要防着外人了是吧。 心里知道有些话不是她这个外人能听的,凌一只得状若关心地问了几句,就识相地离开了。反正等事后,她也能从顾连星那儿听个大概。 晚上吃完饭,顾连星才告诉凌一今儿白天发生了些啥。 今天一大早,凌一出门去,一是例行看管自家生意和铺子,二是想找秋池。 等她前脚刚走,后脚警局的人就找来了。 警局的人通知顾老爷,他家大儿子因为涉嫌一桩军火走私案,现在正在警局接受调查,让他老人家去警局一趟,问个情况。 结果等中午顾老爷回来的时候,饭桌上大家正吃饭呢,就见一身怒火回到家的顾老爷把饭桌上的菜都给拂地上了,谁都别想着吃。 原来,交易那日,各方人马都已经藏好了,就等顾连笙和萧先生的人到齐。 许是为了突显诚意,顾连笙和孙林戏都亲自出马运送这批货,萧先生那边派了他儿子来。 顾连笙没带多少顾家的人,基本靠孙林戏的人撑着,毕竟顾家人很多也是顾老爷的人,人多就容易走漏风声,他索性就只带了三四个跟他很久的随从。 结果正因为顾连笙带的人少,蹲守的警方压根没发现这两伙交易的人里还有顾家人。等到双方交易时,警方突然出现,举木仓让所有人投降,打得众人措手不及。 萧先生那边的人震怒,这顾孙二人什么意思,叫她们来交易军火,还带了警察?莫不是一早就蹲守在这里,给她们设好了埋伏? 萧先生的人以为是中计了,第一时间怀疑顾孙二人陷害。 而顾孙二人也不懂哪儿冒出来的警察,但她们知道,不能让警察发现废弃工厂里的军火,不然人赃并获,她们就完了。 和平手段是不能善了,顾孙二人一商量,让顾连笙带着萧先生的儿子运着这批军火先跑,孙林戏和萧先生的其他手下,团结起来先对抗警察。 萧先生的儿子可不敢轻易信任顾孙二人,故他又另外给自己的手下使眼色,手下会意,降低存在感,混入人群中。 双方火拼起来,顾连笙带着萧先生的儿子和军火从后方撤离,没想到正好撞上蹲守在后方的张律安排的地下dang人,然后又是一番恶战。 为了让孙林戏拖住警方的步伐,所以顾孙萧三方的主要战力都在和警察对抗,等碰到地下dang人时,那简直就是豆腐碰石头,一碰就碎。 最后的结果就是,地下dang人把货劫走了,顾连笙和孙林戏那边都死了很多人。孙林戏那边是因为和警察械斗死了很多人,顾连笙这边则是因为他不舍得那些货,还想通过威逼利诱等办法让这批打扮像土匪实则是地下dang的人把货物留下。 一般来说,土匪杀人越货,通常不会留下活口。尤其是男人,女人或许还会抓回去。可这批地下dang人无意杀人,她们只为抢货而来,抢到东西就立刻跑了,免得和后面的警察对上。 听顾连笙在那儿叨叨,也没人发火打他骂他,为首的地下dang人,甚至眼神极为复杂地看了顾连笙一眼,什么也没说,连声音、样貌、性别都没暴露。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被关在孙家的贺萧旭,他本和顾连笙没什么交集,但却故意表现出一副好似认识顾连笙的样子,引得一旁安静的萧先生儿子生出几分怀疑。 事后,被捆绑留在原地的顾连笙和萧先生儿子,既没跑得掉,也没保住货物,还被从后面赶上的警察给抓获。 陈警长听手下的人来报,才知道自己抓了几号多烫手的人物,赶忙通知各方“家长”来问清楚情况。 第100章 后悔 来领人的顾老爷倒是想把顾连笙给保释出去,结果听陈警长说,顾连笙牵扯进去的案子不是一般案子,而是军火走私案,他手上有一批货要和萧峰交易。 萧峰就是萧先生的儿子,在这场行动中也被捕了,萧先生不便露面,派手下来领人,但是没能领走。 军火走私?顾老爷顿觉两眼一黑,她们顾家百年家业,什么生意都做,偏偏军火相关的不敢做,因为要涉及到军火,必定和武装势力有关系,除了和朝廷、政府做生意,那就只能和一些乱臣贼子做生意了,一不小心就容易招来灭门灾祸。 顾连笙胆子是真大啊,竟然敢和土匪、萧先生做生意。并且顾老爷私下给陈警长送了不少钱,找他打听具体的案件细节,越打听越心惊。 这批货是他大儿子亲自牵头联系的,而且货也由他大儿子提供,孙林戏充其量也就是个运货的镖师,货不过是从他手里过了一遍。 现在这个案子唯一的转机就是那批货,一旦被警方找到,顾连笙等人的罪行就是板上钉钉的事,轻则坐牢,重则木仓毙。 同时,这批军火的下落也成谜,一天找不到这批军火,就一天没法给顾连笙等人定罪。 所以,近段时间,各方人马都在找这批货。不只是警方在找,就连顾老爷、萧先生、龙马帮都在找这批货。 然而,警方那边顺着军火被运走的车辙印找过去,最后线索断在了城外的一处山崖外,再往外就找不到车辙印了。 张律那些地下dang人本来就组建了游击队,擅长边打边跑的战术,隐匿行踪的本事也不小,躲进山里、村里,半点痕迹不露。 再加上顾家和萧先生派人阻挠追赃,警方那边始终找不到丢失的那批军火,这案子倒成了悬案。嫌疑人就关在警局,却不能定罪,只能把人放了。 各家领着自己儿子从警局离开,萧先生那边什么情况凌一不知道,但她知道顾家的情况非常糟糕。 顾连笙在看守所待了十天半个月,整个人消瘦一圈,胡子拉碴的,颧骨那些还因为消瘦显得特别明显,十分沧桑。 这落在凌一等人眼里,那就是将近三十岁的人长得像四五十岁的,结果在宋阮眼里,倒成了成熟男人的标志,顾连笙回来,可给宋阮心疼的。 凌一偶尔在顾家碰见宋阮,两人心不和面也不和,互相都懒得打招呼。通过偷听宋阮和系统的聊天来看,凌一发现宋阮好像真喜欢上顾连笙了。 作为一个任务者,宋阮按理来说须得遵守修复局的职业道德规范,不说倒背如流,至少要知道有哪些禁忌是不可以犯的。 其中,任务者不可以与小世界人物动真心是其中很重要的一条,也是修复局最早期的规范之一,据说是制造出凌一那一批系统的某位科学家制定的,一直流传至今。 不过从宋阮的态度来看,这条规范应该没多少人遵守了,现在是修复局不管员工恋爱,只管员工干活。宋阮要想在任务完成后留在这个世界和顾连笙过也不是不行,前提是她得完成任务。 宋阮的任务,凌一也偷听到了,和她猜测的差不多,宋阮需要修补这个小世界衍生到修复局主世界的剧情,也就是说,最后的结局,需要男女主和和美美幸福快乐地在一起。 眼下男主顾连笙遭遇如此大的挫折,显然结局不美。在凌一当系统的那些年,她接手过的任务里面,男主一般只有三种结局。 一,男主死亡结局,坏结局,俗称bad ending。 二,男女主一起纵享人世繁华。 三,女主死亡结局,坏结局,但男主获得佳丽三千、大好江山或者是腰缠万贯,唯独没有女主陪他享受这一切。 除了第一种结局,另外两种结局,都没见过男主吃过亏,宋阮自然也不会让她的男主吃亏,估计这会儿正想办法帮顾连笙度过难关呢。 顾连笙被顾老爷领回家,先是家法伺候,被按在长板凳上用棍子打屁股。顾家老一辈的家法倒是和前朝那些刑罚很像,先打个二十大板,打得顾连笙皮开肉绽,裤子和血肉黏在一起,直到大太太哭晕过去,顾老爷才让人停下。 顾连笙被抬回东院去,宋阮贴身照顾他,都不让顾家的下人帮忙。大太太见宋阮这样心疼顾连笙,对她的成见也少了许多。 凌一本以为,经此一事后,顾老爷算是知道顾连笙在搞什么幺蛾子,必定会阻止他再和萧先生接触。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顾连笙确实有点本事,竟然拖着病体,摊牌和他爹彻夜长谈,竟然劝得顾老爷也想和萧先生合作。 这可把顾连星气得够呛,以前他干点什么出格的事,他爹就得把他吊起来打,现在大哥都犯这么严重的错了,竟然还能支持他一错再错? 这显而易见的偏心,怎能不让人心寒。尤其是对一而再再而三遭遇打击的顾连星来说,他做生意比不过顾连笙,心仪的女人也选择了顾连笙,就连一向严厉古板的爹,竟然也为了顾连笙打破原则,凭什么! 顾连星的嫉妒再次被点燃,他去警局告密的事,如果被顾连笙知道了,他们的兄弟情谊就到此结束了,他不能坐以待毙,等他大哥回过头来收拾他,到那时就完了。已经做过的事不能改变,他只能想尽办法,让顾连笙坐不到那个位置上,那么就没人敢把他怎么样。就算是顾老爷和宋阮都偏爱顾连笙又怎样,如果顾连笙跌入泥潭,甚至是死了呢,偏爱谁去? 凌一也没想到,她还没火上浇油呢,顾连星自个儿倒是先燃起了熊熊妒火。 顾连星积极主动找到凌一,想要她帮自己做生意,打压他大哥,甚至是从他大哥手里抢生意。 凌一心想,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于是便开始坑顾连星。 顾连星手上也不是一点筹码没有,他最大的筹码就是他顾家二少爷的身份。 顾老爷不是一点家产都不分给他,到底是亲儿子,顾老爷再怎么偏心,也不希望儿子们日后无所依靠,至于女儿,嫁出去了就行。 所以顾家除顾连笙以外的所有姨太太们的儿子,顾老爷也都给他们留了一些产业和铺子的。 顾连星那些铺子的收益一向不错,暗中和凌一合作,偷偷背刺顾连笙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故,顾连笙屁股还没好全,就又得拖着病体去看顾生意,忙得焦头烂额。 虽然顾连笙最后没被定罪,但顾家的生意确实也因此受到影响,他自己的身体也被顾老爷给打伤,躺在床上又休养了十天半个月。 这眼睛一闭一睁,时间就来到了五月份,温度上升,浣喜市的夏天将要到来,顾连笙和宋阮的婚期也定在了这个月。 此时天气温暖适宜,不像七八月份那么热,也不像春秋那样乍暖还寒。 宋阮的娘家人也被请来了浣喜市,她出身渔民之家,家里都是老实巴交的劳动人民,乍一下来到繁华的浣喜市,见到这么有钱的亲家,一个个都惊得瞪大了眼。 碍于宋家人没地儿去,干脆顾家就把她们安排住在顾家大院里,东西院的空房间不少。 安排人的时候,顾连笙自然是不管这些的,只是听宋阮说,她把她娘安排在秋池以前住过的那间屋,顾连笙才稍微抬眼看她。 宋阮担心地问:“要不我还是让娘去别的屋吧……” “不用,”顾连笙打断她,“就住那儿吧,你娘她住在西院就挺好的,我娘也在,二老好聊天寒暄。” 宋阮内心十分满意,看吧,男主丝毫不介意她娘住秋池的屋,想来是半点都不在乎秋池。 殊不知,等宋阮离开后,顾连笙又悄悄去了趟西院,以看望大太太为由,往秋池的屋看了眼。 从前秋池在时,顾连笙十分看不上她,总觉得这女人太古板,太传统,十分无趣。顾连笙自己也是无趣的人,但他不古板,毕竟读过书,还是更喜欢和自己有聊天话题,说话更有意思的宋阮。 可当秋池不在了,顾连笙连日来因为婚事、生意两边跑,有些烦了。他就忍不住想到他看过秋池的书,秋池的字迹和她独到的见解。 顾连笙回到书房,从抽屉里翻出一本他藏起来的秋池的书,虽然那天收拾秋池屋子的时候,大部分书都被凌一给抢走了,但顾连笙其实还偷偷藏了一本在桌子底下。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都未曾想起过这本书的存在。直到刚才,他经历了几次挫折,生意受挫、婚事麻烦,再加上方才宋阮故意安排自己娘住进秋池那间屋来试探他的样子,令顾连笙十分不悦。 说实话,顾连笙喜欢宋阮,喜欢的就是她身上那股子天真烂漫气质,他不喜欢别人算计他,也不喜欢心机深的人。 好累,生意场上和那些商人斗,回家了和自己亲爹兄弟斗,现在还要和未来妻子斗,顾连笙觉得自己真的好累。 只有在翻出秋池的书,跟着她的批注和见解重新读过书里的内容时,顾连笙才能感觉到片刻的宁静。 秋池的书里,有她笔锋凌厉的字迹,有她一针见血的感悟,也有她新奇可爱的困惑。顾连笙想到,秋池能一年时间里,一边打工一边自学,考上启礼大学,那是何等的天赋和刻苦才能做到,就算是他,也是在请了无数家教,耗费无数教育资源的情况下,才能考入启礼大学。 或许,从前是他太过低估秋池了,那记忆里古板如僵尸一般的女子,已经变成了他从旁人口中听来的励志、坚强的新时代女性。 等顾连笙放下书,才发现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下人来催促他吃晚饭,他才把书又放回去。 顾连笙走出书房,看向西院的方向,突然心里涌出一丝后悔。 顾连笙拥有的时候视秋池为草芥,失去的时候又想拥有。凡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所谓的贱便是如此。 100-110 第101章 婚礼 顾连笙心里怎么想,旁人哪里知道,凌一忙着和顾连星做生意,借和顾连星合作的由头,暗中侵吞顾家产业。 秋池则更忙了,她辅佐张律创办的《妇女》期刊出乎意料地获得了很多读者的青睐,但也受到了很多人的抵制和谩骂,甚至有人冲到她们报社来泼粪,更有人借投稿的名义寄来一些谩骂的信件。 起初秋池还曾因这些恶意,感到心中一股无法发泄的怒火,那些信件里指责她身为女人,不在家相夫教子,抛头露面去读书就算了,现在还有脸煽动其他良家妇女和她一般不要脸。而且她们《妇女》里宣传的新思想是外来的思想,那些个什么男女平等的观念,就和新派的所谓德先生与赛先生一样,是洋人的东西,她们这些人就是在崇洋媚外,她们肯定是收了外国人的钱,想从思想上侵害自己的国家。 秋池认为,走新派的路才是救国之道,腐朽落后的思想只会让她们国家和人民越来越弱小,被强国欺辱,但那些寄信来辱骂她们的人,却站在道德制高点,先污蔑她们叛国。 有的人根就烂的,还有的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论是哪种,在一开始确实都给《妇女》带来了非常坏的影响,期间一度差点办不下去。 所幸,德顺饭馆的老板捐钱给《妇女》,帮助她们度过难关。 后来德顺的老板又捐资建了一间纺织厂,专招女性工人,张律这边联系到老板,愿意给她们纺织厂免费在《妇女》上宣传打广告,给德顺老板招了不少勤奋肯干的工人。 说来也奇怪,在报纸上刊登广告不算稀罕事,但张律她们的《妇女报》自开办以来,那是骂声多过支持的声音,在上面刊登德顺纺织厂的招聘广告,竟然效果还不错。 殊不知,在后世有句话叫“黑红也是红”,酒香不怕巷子深并不适用于所有商家,甭管出名是好名声还是坏名声,首先得让人知道你才行,不然哪里评得上好坏。 有的人看过《妇女》之后,骂归骂,当看见德顺纺织厂招女工的时候,又忍不住想,自己家的女人去了能不能挣点钱补贴家用。 也可能随手将报纸丢了放一边的富贵人家不在乎报纸上的招聘广告,但打扫卫生的下人总有看见的。 种种情况叠加在一起,德顺纺织厂在工人眼里倒出了名,招到了不少好员工。 德顺纺织厂之后的发展也相当不错,众所周知,女性员工占比高的企业,不管是管理还是工作效率都更好。 德顺老板赚了钱,又建了两间工厂,和凌一的苏家产业合作,一起赚了不少钱。 苏明利没想到,自己女儿在浣喜布局的同时,还在给家里赚钱,扩展苏家在浣喜的生意,属实是惊到了。从前还有几分不放心,现在巴不得赶紧把苏家产业都搬到浣喜来。 至于苏明利这么着急,也不是没有原因。此时的时间已经过了苏明利死的时间,原剧情里的苏明利大概会在刺杀案后没多久就牵扯进一些事件里,死在狱中。现在苏明利和新派合作,不仅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保全了苏家。 而且原剧情里招惹女主,被男主记恨的凌一也没有跟女主有过多接触,反而暗中给男主下绊子。顾连笙讨厌凌一,不过是觉得凌一死缠烂打,让他很烦躁,可当凌一不围着他转,他又对凌一无感了。再加上凌一没有像原剧情里那样陷害伤害女主,男主对凌一压根谈不上恨,更不可能因为一个凌一就去设计陷害苏家。 所以苏家按理来说在元北一直发展不错,苏明利这么忧心忡忡,并非是因为顾家对他下手,而是因为元北的局势已经非常危险了。 不出意外的话,苏明利觉得,没两年,战火就要烧起来。先前各地不是没有打仗,也打,各地的武装势力抢夺地盘,互相指责对方是反、dong势力,但苏明利担心的不是各地之间的内战,而是她们国家和另一国家之间的战争。 苏明利在想,是把产业完全搬到浣喜去,还是直接出国。他并不知道这场仗最后会打成什么样,保险起见当然是出国,但他又想战争就算打起来,也不一定能打到浣喜来,他还想着能在浣喜继续发展他的生意。 总而言之,不管是哪一种决定,苏明利在两年内,必定会来一趟浣喜,要么是扎根浣喜,要么是带凌一出国。 如果是扎根浣喜,凌一肯定会感到束手束脚,上辈子她是当妈的,一般人管不了她,做不了她的主,但这一辈子,她是给人当女儿的,苏明利掌控着苏家命脉,是她身体原主的亲生父亲,也是唯一的亲人,苏家的一切都是他的,他想替凌一做主,轻而易举。 如果是出国,凌一对这片土地并无多少留恋,她连身为个人的感情都没有,又哪里会对个人身份所依赖的土地产生感情。可凌一担心的是,她对这片土地没有感情,秋池有。 从秋池忙前忙后和张律开办《妇女报》来看,她如果不爱这片土地,那她就不会为了这片土地上的人思想开化而付出努力。 秋池爱的是她自己,爱的是凌一,也爱她接触过的每一个对她好的人,养育她的母亲,帮助她离婚的张律,教过她读书写字的祖父,即便祖父重男轻女,但她仍不可避免感谢祖父教她的那些东西,还有替她介绍工作的如梦,即便如梦的一些话令秋池不喜,还有孟校长、李玉成等帮助过她的人。 秋池爱这些具体的人,也正是这些具体的人在建设着她们赖以生存的土地。 凌一知道未来这片土地上即将爆发的战争,这些战争不是她一人之言可以改变的,历史的洪流最终会冲垮每一个企图伸手阻挡的人。 螳臂当车不可取,但凌一有种直觉,如果秋池知道了这片土地未来的命运,她不会觉得自己是螳臂当车,她会觉得自己是时代的一滴水,融入历史长河,或许作用不大,但长河里,不止秋池一滴水,她能融入,其他人也能。 如果到时候战争发生了,秋池不肯走的概率有七八成,凌一若是到那时候,不能做自己的主,怕是会被苏明利给抓出国。 所以收到苏明利来信的凌一,加快了拓展自己势力的步伐,她得赶在苏明利来浣喜前,侵吞更多顾家产业,化为自己所有。 因此,顾连笙近日以来,烦心事越来越多,生意上的不顺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很久没有这种被人暗算却不知道是谁下手的感觉了,有种抽出了剑,不知道刺谁的感觉,愤怒,但无处发泄。 每当顾连笙回到家,家里不是父母的念叨,就是宋阮的撒娇耍赖,搞得他莫名火气很大。 五月底的时候,顾连笙和宋阮的婚礼到来,邀请了社会各界名流,还有宋阮家的亲戚。 婚宴并非传统的中式婚礼,其中也改了不少祖制,因为要完全按传统的来,那就太繁杂了,本来顾连笙就被生意上的事搞得焦头烂额,哪还有心思去迎合老一辈要求的传统婚礼。 所以这场婚礼流程尽量简单了,不过阵仗却不简单,邀请的各界名流,也趁此机会给顾家人一个攀关系聊合作的机会。 顾连星不再像上次去孙家寿宴那样不懂事了,他非常积极地端着酒跟随父兄招待客人,与人攀谈的样子,令顾老爷十分满意,觉得二儿子总算是懂事了。 这场婚宴来的人身份都不低,除了宋阮的娘家亲戚,大多都是富商权贵,宋阮的娘家亲戚除了她本家一家人外,其他都被安排到了比较外围的桌子,这些人一边惊讶于富人们的婚宴竟然能如此奢华,一边想着新郎官什么时候来给她们敬酒。结果直到婚宴结束,顾连笙都没想过来给宋阮娘家亲戚敬酒。 为这事,宋阮还和顾连笙发了好大的火,最后被顾连笙三两下哄好了。说是哄,以顾连笙冷漠的性子,哪里说得出软话,不过是冷暴力把宋阮晾着,然后再送点东西,宋阮心里自动给顾连笙脑补一个深情嘴笨不懂表达的直男形象,就自我攻略自己哄自己哄好了。 除了宋阮家的亲戚,顾家还请了孙家和萧家,不过,这一次,萧先生并没有出席,相当于是婉拒了。顾连笙暗道不好,怕是上次的军火失踪一事,惹恼了萧先生。 顾连笙找到孙林戏,同他商量之后怎么和萧先生赔礼道歉。 孙林戏这厮是上次那件事里受影响最大的,那批货是他给龙马帮老大夸下海口说能大赚一笔还能搭上萧先生船的筹码,结果呢,货不见了,钱被警方收缴了,他自己人还被警方抓获。 顾家和萧家的人最后都被无罪释放了,因为证据不足,可他孙林戏不行啊,他被查出来是龙马帮的人,他在那次案件中,带来了几十号龙马帮的手下,各个都是有前科,杀过人的主,哪里经得起查,一查就是无期死刑起步。 折损了几十号兄弟,一些是死在和警方的打斗中,一些是被抓起来判刑了。 就连孙林戏自己,都是他家老大走了不知道多少关系,又花了多少钱,才把他从局子里捞出来。即便如此,孙林戏也在拷打中脱了层皮,警方不敢动顾家和萧家的人,就只能从他下手打听那批军火的下落了。 这次的事让孙林戏对顾连笙有很大意见,且他都是从警局脱了层皮回来的人了,以前被顾连笙抓着的把柄也差不多被警方查了个底朝天,他是什么都不怕了。 之所以来赴宴,也是因为龙马帮老大让孙林戏继续和顾连笙合作,务必要查清楚那批军火的去向,她们怀疑是顾连笙使得一出贼喊捉贼外加苦肉计,目的就是黑吃黑。 当然,这事不仅让孙林戏对顾连笙心生怀疑,也让他“看清”了谁才是真正值得信任的人。 在孙林戏出事期间,他家那些人都觉得完蛋了。这些人谁不知道孙林戏以前是干打家劫舍的,孙林戏落网,那她们这些人还落得了好吗? 于是,在孙林戏被关押期间,孙家好多人收拾细软跑路了,唯有如梦,在孙林戏狼狈地被人丢回孙家时,斜倚在门框上,嬉笑道:“哎哟,瞧瞧这是谁,这不是我们的孙老板嘛,怎么趴在地上呢。” 孙林戏咬着牙忍痛,吼道:“还搁那儿说什么风凉话呢,还不快来扶我一把,痛死老子了,屁股都被人打成两半了。” 他虽骂着,但眼睛却忍不住湿润。这孙家跑了多少人,如梦竟然还在等着他,想不到他老孙这样的货色,竟也有人为他等待。 第102章 双面 孙家那些人收拾细软跑路时,其实如梦也想过要不要跑,但她仔细想过,她跑又能跑到哪里去,这年头又不和以前一样,一人犯罪全家连坐,大不了孙林戏落网,就是抄家,警察来把孙家院子、财产全部收缴,如梦的钱都自己个儿存着,要是算到她头上,她跑路也没用,去银行查她账户就知道了。 故,如梦知道,她已经嫁到了孙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逃是没用的。 再者,张律那边不会不管如梦,也来人告诉了如梦孙林戏现在的情况,案子的细节虽然不清楚,但张律那边也猜测最后定不了什么罪,孙林戏背后的龙马帮肯定还想保他。 毕竟就算是土匪、**,来路不明的钱也需要走明路过一下,才能正儿八经花出去。孙林戏作为龙马帮二把手,干的就是洗钱的路子,他就是龙马帮在浣喜市的钉子,他一旦出事,龙马帮老大怎么着也会想办法保他。 果然,权衡利弊后如梦留在孙家哪儿都没去,孙林戏一被放回来,只看见如梦一个人还守着孙家,顿时感动得不行。以前他觉得自己和如梦,就是一个求色,一个求财,哪谈得上什么感情,现在所谓“患难见真情”,竟被他这个瘪三给撞见真爱了。 等到后面那些个原配、姨太太闻风回来,孙林戏也没有把她们都赶走,是照收不误,但却把如梦抬成了大太太。 这时候如梦就知道,这男人啊嘴上说着患难见真情,唯有你是我的真爱,事实上以前的姨太太们回来,他也照收不误。 不过经此一事,如梦在孙家的地位确实高了许多。从前孙林戏没把她当回事,现在好吃好喝好穿的都先紧着她,自己手底下的兄弟也得听如梦的使唤,倒是方便了如梦打探消息。 如梦能接触到更深层的消息,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张律等人能拿到一手的最准确的消息;坏事是,一旦消息泄露,孙林戏怀疑的对象范围缩小,很有可能就会怀疑到如梦头上。 到这时候了,大家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刀尖跳舞,每个人做事都须得滴水不漏。 躲在暗处的人尚且如此,那些被摆到明面上的人更不用说。 张律和秋池先后两次被捕入狱,但最后都因为没有确凿证据给放出来了,孟校长德高望重,倒是没人敢动他。 凌一目前也算安全,毕竟她的身份并没有暴露,压根没人知道她和张律是一伙儿的。 所以此时凌一和如梦接触也尽可以大方,不用过多顾忌他人。 两人站在院子的一角,状若随意地聊天,实则不靠近根本不敢想象她们在聊什么。 “姓孙的现在很信任你?”凌一笑着问。 如梦轻哼一声:“男人嘛,就喜欢这种患难见真情的戏码,等过段时间他日子又好起来了,哪儿还能记得我这种患难与共的人。” “他现在是什么打算,这批货她们不追究了?” 如梦嗤笑道:“想得美咧,老孙抠得很,这批货少说也值这个数,他怎么舍得不追究。” 说着,如梦生出五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那整挺好,龙马帮有线索没?”凌一心中有数,面上笑容灿烂,仿佛聊的不是什么危险的事,而是在说哪里新开了一家商场。 如梦眯起眼,双手环胸:“有啊,不然我为什么会跟来顾家。” 凌一懂她这话的意思了,龙马帮那伙人有线索了,线索指向了顾家。毕竟,这件事就顾、孙、萧三家知道,各家肯定都会先怀疑别家,而在大家被警方抓捕的时候,萧先生的儿子可是亲眼见到劫匪头子对顾连笙别有深意的那一眼,说明两人至少是认识的,光这一点,就足够萧家人猜忌顾连笙了。 孙林戏回去后也查过她们龙马帮的人,确定没人露馅,交易地点还是顾连笙提议的,顾连笙先和萧先生商议,商议好了直接通知孙林戏把货运到那间废弃工厂,也就是说,就算要动手脚,也只有顾连笙那边有机会动手脚,孙林戏几乎是在运货的前两天才得知准确地点的。 反正孙林戏怀疑顾连笙,萧先生也怀疑顾连笙,顾连笙知道这次事情搞砸了,他怀疑孙林戏,因为孙林戏本来就是土匪,龙马帮那伙人不会是想赚他钱,又找个借口把货给劫回去吧? 除了萧先生,另外两家都在互相甩锅。之所以没人怀疑萧先生,原因也很简单,萧先生不缺钱,而且相当忌讳和警方的人打交道,一旦他被牵连进去,浣喜市当局的政界都会发生巨大的动荡,他没有任何理由或动机为了一批货拿自己前途作赌注。 孙林戏来参加顾连笙的婚礼,顺便还让如梦和顾家女眷以及住在顾家的凌一交好,他自己则去和顾连笙顾老爷等周旋,从各方下手打探消息。 想不到,如梦如今竟成了双面间谍了。 如梦和凌一站一块,两人其实年纪相差不大,也就如梦大上个一两岁,可如梦身上那股子销魂的气质硬生生让两人看上去像富家姨太太和她家的千金。 如梦想抽烟,但毕竟是在顾家,摸了半天,还没等掏出来,就被凌一一把掐过烟头制止。 “你敢在顾家抽烟,你信不信顾老爷立刻就能让人把你扔出去。”凌一开着玩笑说。 如梦翻了个白眼:“人是活的,规矩是死的,哪有不让抽烟的规矩。这顾家真真是跟棺材院子一样,死气沉沉。” 凌一叹气:“少抽点烟吧,香烟和大烟也大差不差了,成瘾伤身体的玩意儿。” “要你管,我爹娘都没管你,你个小丫头片子还管上了。”说是这么说,如梦却没有再抽出第二根烟,甚至,被人抢了烟,心里也并未生出恼怒。 “喂,姓苏的,你说我回去该怎么和老孙交代?” 孙林戏派如梦来和顾家女眷打好关系,那就是为的刺探顾家情报,凌一自然要传递一些情报给他咯。 凌一“告诉”如梦,顾家并非顾连笙一个人说了算,顾老爷手上还有不少底牌,顾连笙确实想讨好萧先生,但他也因为几次三番丢失一些货物给龙马帮,惹得顾老爷不高兴,顾老爷有意培养二儿子顾连星,所以顾连笙不得不铤而走险,想要空手套白狼,上演一出苦肉计,假装和孙、萧两家一起被警察抓捕,实则派人劫走那批军火,等过了这个风头,再背着孙林戏,把那批军火献给萧先生,并说是自己从龙马帮手上抢回来的,把责任都推给龙马帮。 龙马帮敢抢萧先生的货,只怕没多久,萧先生就能带兵剿匪,灭了龙马帮。 至于在交易时被警方收缴的现金,由于当时她们都还没来得及清点货物和算账,所以那几箱子里的钱财,其实是用别的东西填充的,里面其实只装了不到五分之一的钱。 这点钱被警方收缴,其实最后都落到了陈警长手里。陈警长和顾家的关系,不用如梦说,孙林戏都该知道。 陈警长是顾老爷的姐夫,顾老爷是他那一辈唯一的儿子,前面全是姐姐,所以即便顾老爷做生意不是很厉害,但顾家的家产还是交到了顾老爷手上。 凌一捏造的“事实”很多,但让如梦转告给孙林戏的只有顾家最近多出一笔开销,使得顾家上下都节衣缩食,并且顾老爷和顾连笙在书房吵架,她偶尔听见了一句什么“贿赂”、“藏起来”、“避风头”的话。 再加上陈警长那边放人确实收了顾老爷一笔钱,所以不用如梦多说,孙林戏自己就能脑补出许多不存在的细节。 至于为什么如梦能从凌一这儿打听到这些,也好解释,凌一本来就不是顾家人,她是苏家人,而且对顾连笙因爱成恨,虽然搞不懂顾家在吵什么,但她知道有人要打听,就把顾家的消息泄露出去,让顾连笙不好过。 孙林戏回去听如梦说完后,笑骂凌一就是无知妇人,头发长见识短。 如梦斜睨瞪他:“你骂我呢?” 孙林戏赶紧笑着哄:“没有没有,那些女人哪能和你比呀,那些都是庸脂俗粉,不像你,给我打探来了至关重要的情报,说吧宝贝,想要什么衣服包包,我立刻差人给你买去。” 如梦装出消气的样子:“哼,算你识相,我不要别人买的,我要你陪我去买。” 孙林戏有些为难,他最近因为各方跑,忙得很,哪有时间陪人逛街。 见孙林戏面露难色,如梦冷笑:“行行行,你没空,有的是人有空!” 孙林戏连连赔笑:“哎哟我的心肝,等过了这阵儿,我保证多陪陪你。” “谁要你陪,拿钱来,我约了过两天和苏家那个打牌。” 孙林戏赶紧让手下去取钱,豪气一挥手:“你要多少都行,好好和那位苏家小姐玩,指不定能从她那儿套到更多情报呢,她现在住在顾家,可比我们安插探子进去方便多了。” 确实,顾家的下人基本上都是老人,要么是十几岁就进了顾家干活的,要随便安插一个新丫鬟小厮可不容易。而且一些下人也接触不到主子的一些事,做事也顶用,如果能让如梦从住在顾家的凌一那儿打探到更多情报就好了。 孙林戏哪知道,他还算计着从凌一那儿打探情报,殊不知,凌一给他的情报,都是凌一半真半假的话,为的就是让他和顾连笙狗咬狗。 外有孙林戏和不高兴的萧先生,内有顾连星这个好弟弟,顾连笙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连新婚快乐都来不及享受,每天不是这家铺子出问题,就是那家的货被劫了,肉眼可见地变得越来越沧桑消瘦。 一向精明的顾连笙,也被这重重算计给逼得没法了,在一个风险与机遇并存的生意摆在他面前时,他不得不铤而走险接下来。 此时的顾老爷还不知道大儿子为了重振旗鼓接了个什么烫手山芋,也不知道这块烫手山芋将会成为压垮顾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103章 般配 顾连笙这次真真是刀尖上起舞了,为了赢得萧先生的信任,他接下了萧先生的一笔贷款。 顾氏是浣喜市百年商贾之家,涉足产业非常多,除了搞实业,还涉及到了金融业。 其中顾氏的蓝旗银行是浣喜市当地声誉非常不错的几大银行之一,这个时代的银行比后世银行多了很多商业性质的银行,或许是此时的政府势弱,许多行业都由个人掌握在手里。 顾氏的蓝旗银行既有当地政府部门的公款储蓄,也有许多商户、个体户的存款,流动资金还算充足。于是,顾连笙便铤而走险,建议他爹放贷给萧先生。 顾老爷被顾连笙劝得也想投靠萧先生,但放贷这件事不是小事,得走流程,而且得审核资质等等,客户信息啥的也得走银行那边的资料库。可明显,萧先生不喜欢暴露自己,他要借贷,就不会走明面上的程序。 顾家要么就不借,要么就得非法放贷给萧先生。蓝旗银行虽然是顾家的,但金融这东西会对整个社会经济造成巨大影响,所以一旦出事,不是一家人顶上去就没事的。 顾老爷还在考虑当中,他算不上多聪明的生意人,也没多少才干,顾家落到他手上,只是因为他是上一辈唯一的儿子,他那些姐姐妹妹都被父亲嫁出去了,没有人和他争顾家家产,顾家本来落到顾老爷手上就在走下坡,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给顾家找个靠谱的亲家,比如苏家。 要说顾家小辈这么多男儿,其实就顾连星最像年轻时的顾老爷,玩世不恭,吊儿郎当。这顾连笙纯粹就是自己基因突变,也有可能是天生男主的命,才不知道怎么长出个精明的头脑,在顾老爷子身子骨还算康健的时候,他就已经陆陆续续从老爷子手上接过顾家产业。 要论股份,那肯定是顾老爷手上的最多,顾连笙的股份次之,接着是顾连星,顾连星最近和他亲娘哄着顾老爷多分了他一点,也不如顾连笙多。 股份少,但不代表顾连星就不能作妖了,他现在已经和凌一暗中合谋搞垮了顾连笙所持的一些铺子,顾连笙目前手上最值钱的,就是蓝旗银行的股份。 只可惜,顾老爷到底还是有点脑子,知道蓝旗银行的重要性,蓝旗银行要是出事,整个浣喜市都得跟着抖三抖。所以哪怕最近顾连星看似浪子回头了,但顾老爷也没有贸然把蓝旗银行他所持的股份分给顾连星。 目前蓝旗银行就属顾老爷和顾连笙持有的股份最多,而且顾连笙是蓝旗银行目前的经理,董事长才是顾老爷。 蓝旗银行在全国各地分行多达十几家,这也是顾连笙敢大展拳脚的原因,因为各地的存款都有,他觉得总行出事了从别处调动资金就行。 而且,萧先生的借贷是为了和顾连笙合作开饭店、船厂、军工用品制造等等,两人要深入合作,顾连笙负责投资和管理,萧先生就退居幕后,以及处理一些政界、军方的事项,保管让顾连笙在乱世里的产业也不受任何一方势力的侵扰。 这条件不可谓不动人,顾连笙现在手上折损了很多产业,萧先生这条船他必须搭上,于是,他和萧先生拍板合作,他出钱出力,萧先生负责摆平阻碍。 这边顾萧二人的合作秘密进行着,另一边凌一发现最近顾连笙好像消停了许多,面对她和顾连星的小动作一点反击的意思都没有,难不成是摆烂了? 顾连星还以为自己终于压过大哥一头,立刻就想去找顾老爷说明自己这段时间的战绩,结果被凌一拦住了。 凌一真不知道这顾连星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不过是顾连笙稍微安稳一段时间,他就以为自己打败顾连笙了?没看顾连笙仍然是顾家第二大掌权人吗? 得亏凌一拦住了犯蠢的顾连星,不然他那天晚上哪能偷听到他大哥和他爹在书房的对话。顾连星在听到书房里的对话时,整个人如被雷劈,愣在原地。 他这才知道,他大哥在和什么人合作。顾连星之前不认识萧先生,在偷看顾连笙的信件时,只以为萧先生是信里所说的北方富商,却没想到,竟然是武装势力头子。 一时间,顾连星不由得感到全身发冷,他先前在陷害他大哥的同时,竟然还把萧先生给牵扯进去了。 一家人内斗归内斗,但要是惹怒了外面的大人物,极有可能全家性命不保,顾连星再混蛋也知道轻重,后面听到的内容,他是一个字都不敢透露给外人,也就是凌一。 顾连星自以为装得很好,实则凌一一眼看出他的心虚。 顾连星告诉凌一他什么也没打听到,说最近他大哥就是太累了,估计才没有还手,没有谋划别的事。 凌一不是人精,但她的眼睛就像扫描仪一样,扫描过顾连星全身,从他眼神里的闪躲到不自觉用手摸鼻子、插兜的小动作里,凌一发觉此人在说谎。 顾连星到底不比顾家另外两个老油条,装傻的本事不怎么样。 凌一也不戳破他,装出信以为真的样子,回过头再去找秋池打听。 从顾连星这边打听不到顾连笙的动向,那就去问问秋池,秋池跟着张律做事,那边如果有消息了,也会通过秋池转告凌一。 图书馆依旧是两人的“秘密基地”,凌一早早地在下午时分,从自家商铺改道就去了图书馆。 凌一到时,还不知道秋池今天晚上会不会来图书馆上班,毕竟张律那边可能还有很多事需要秋池。 等不到人,凌一也不气馁,她改天再来就行,或者在她们约定的书架里留下信件。 现在大家的信为了避开他人侦察和截获,都开始用暗语了,虽然不是摩斯密码那样抽象的暗语,但大部分真实意思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 比如,她们会用一些诗句来代指一些事件,有八竿子打不着的地名来代指她们指定的地点,总之,要学会这些暗语,着实费劲。不过这对凌一和秋池来说并不费劲,因为这暗语一开始就是她俩创造的。 凌一来之前就写好了密信,从下午五点一直等到八点多,眼看图书馆就要关门了,秋池还没来,凌一便想留下信离开。 谁料,就在凌一将要起身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熟悉的人,光听脚步便能有所察觉,凌一嘴角不自觉上扬,又坐了回去。 凌一的座位在图书馆二楼靠里的位置,既能隐蔽自己的存在,又能将图书馆全貌尽收眼底。 她只需要稍稍抬头,便能从栏杆处看见图书馆的门口,眼睛钉在那一处,等着秋池从门外进来。 如凌一所想,秋池终于从门外进来,手里还抱着两本书,可没等凌一主动现身或是秋池发现她,凌一就先看见了紧跟着秋池身后进来的李玉成。 此时离图书馆关门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大多数人都已经收拾书离开了,馆里只有不到十人,而且都低着头各干各的,十分安静。 安静的时候,任何人说句话,都会准确无误地传入凌一耳朵里。 李玉成跟在秋池身后,小声地说:“洛同学,这么晚了还回图书馆做什么?” 秋池还没回他,只是抬头扫过一楼、二楼、三楼,都没看见熟悉的面孔,内心失落,才回道:“没事,左右得空了,便来这边守着,不然我凭什么白拿工资。” 李玉成低声说:“校长早说这边的工作可以辞了,学校有奖学金,还有一些商界人士捐资的奖项,你都可以申请呀,而且《妇女》那边也不是没给你结稿费,你这样三头跑,还不如辞了图书馆的工作。” 像他自己,就是后面跟着孟校长做事,越来越忙,要组织一些运动,就把图书馆这边的工作早早辞了,现在稍微轻松些。 可秋池不肯,她若是辞了图书馆的工作,以后谁来和凌一联络?难不成让张律派人私底下去和凌一的手下黄伟接触吗? 秋池不肯辞这里的工作,就当她是假公济私好了,反正她是舍不得放弃最后一个能和凌一三天两头碰个面的机会。 当然,这样的话不可能对外人说,李玉成和她非亲非故,她哪可能把真心话告诉他,只是略有些不高兴地说:“我就乐意在这儿干,你请回吧。” 李玉成干笑道:“那也成,从图书馆回宿舍还好长一段路呢,我也来看会儿书,待会儿咱俩一起回去。” 这话怎么说的,搞得好像她们俩一起回家一样,秋池皱眉。她虽是接受了新思想的启蒙和教育,但以前年代灌输到她脑子里的守旧思想也还在,影响着她待人接物的态度。 说句不好听的,李玉成于她秋池来讲,那便是所谓的外男,她可以在工作的时候和对方接触,坦坦荡荡,但私底下和她说话这么亲密,难免让她觉得有些孟浪,就和顾连星一样。 秋池不是个主动的人,在原剧情里她的动心先以顾连星的主动招惹为前提,顾连星对于原剧情里困在顾家大院里只看得见一方小天地的秋池来说,意味着“出格”、“刺激”、“叛逆”,才让她格外珍惜和渴望自由。可现在的李玉成不一样,秋池已经跳到了井口外,在往外走,李玉成走上来不问她喜欢与否,与她并肩,倒搞得秋池有些不自在。 “你先回吧。”这话一出,秋池还是有些不高兴,请人离开的话,怎么说都好像她们是一体的。 李玉成也不像顾连星那样死缠烂打,他说:“没事,我也有正事的,这不快期末考了,我赶紧也来学习学习。” 说着学习,但当秋池在前台坐下,他就立刻坐在了离秋池最近的位置上。那个位置,以前常常是凌一坐的。 秋池捏紧了手里的笔,故作不在意地在自己的书上写写画画,但是始终无法专心。张律交给秋池翻译一些信件,开始把重要的事交给秋池做,这些机密信件有各国语言,翻译出来还不算完,还得想办法破解出其中密语,本来就够秋池头疼了,结果前方还坐了个李玉成。 要说李玉成烦人,他也没有过多纠缠,顶多就是说几句话,碰见了同走一段路。秋池要是不想说话了,他也不多说话,各干各的,在学校碰见了也不过是打个招呼的事。 李玉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秋池走得近的呢?秋池想了想,好像是从有次孟校长夸了她,言辞中表露出对她的欣赏和满意,李玉成从那时起,好像就有意无意地拉近和秋池的关系。 再加上两人平日里也少不了工作、学习上的接触,一来二去的,好像成了关系还不错的同事。故,此时秋池有些不耐烦,却也不好意思赶人走,只能委婉地劝说。 凌一的目光落在一楼的两人身上,多年轻的两张面孔,各自有着崇高的理想与志向,和她这种只懂完成任务的、一板一眼的数字系统完全不一样。她们是有血有肉的热血青年,凌一则是冰冷的一串数字化形来的怪物。 呵,多般配啊。 第104章 父亲 心里不舒服归不舒服,正事不能坏,凌一压下心里那一点异样,在二楼稍微探出个脑袋,底下的秋池便瞧见了她,立刻眼里浮现一丝喜色,故作镇定地拿了几本书去二楼。 李玉成本想跟着,结果就见秋池给了他一个略带威慑性的眼神,他便乖乖坐了回去。 凌一和秋池交代完她打听到顾家的不对劲,怀疑顾家之后可能会有大动作,并且已经开始防范外人,连顾连星这个二世祖也开窍了,想来不是什么小事。 交代完正事,凌一就不说话了。 两人隔着书架,秋池抬眼看对方,隔了好久才问道:“没别的话了?” 凌一点头:“嗯,我先回去了,太晚回去会惹顾家人怀疑。” 先前秋池还在催李玉成赶紧回去,现在换作凌一,她又不舍得凌一这么早离开,一时心急,张口便道:“我是问你,没别的话和我说了吗?” 两人隔着书架对视,凌一表情淡淡的,好半会儿才说:“没有。” 秋池简直要咬碎一口白牙,她若是看见凌一和顾连笙那厮走得近,必定要不高兴的,可凌一既然来得比她早,很有可能早就瞧见了她和李玉成走在一块儿,若是没有半句话可说,也没有别的情绪,莫不是真拿她当姐妹了? 秋池急得哟,她才不要当什么姐妹,姐妹姐妹,她的姐妹还少吗,且不说洛家有血缘的姊妹就不少,这外边认识的,张律算是个好姐姐,如梦对她也还不错。 她秋池可不想被框在了“姐妹”“朋友”的范畴里,于是这才心急了。 俗话说,在爱里先动心的人就输了,秋池觉得,她真是输得彻底。 凌一不提就算了,那她也不会开口解释,秋池也来脾气了。 两人自这天后,谁也没有主动找过谁,除非是顾家的消息有了眉目。 一直到年底,本以为又是一个凌一赖在顾家,秋池跟着张律过年的一个春节,没想到,苏明利从元北来浣喜了。 苏明利一到浣喜,顾老爷这边就收到了消息,欢天喜地地开始给苏明利准备接风洗尘,苏明利也很给面子,来浣喜第一步就去了顾家,先是和顾老爷寒暄叙旧,再是一大段话感激顾家对他女儿这几年的照顾,两家非亲非故,顾家还养着凌一,凌一的吃穿用度一点不比顾家大院里的少爷小姐差,足见顾家人的诚意。 两家算是世交,顾老爷年长苏明利几岁,两人一直以兄弟相称,顾老爷那一辈只有姊妹没有兄弟,稍微合得来的兄弟便只有苏明利。 若非早些年苏明利出国做生意去了,不然顾老爷老早就定下了顾连笙和凌一的婚事。 两人私底下聊天时,顾老爷言辞中无一不是对没能结亲的遗憾,苏明利同样唏嘘,内心却在冷笑。 好你个老不死的,大儿子辜负了我女儿,又想用不成器的二儿子来肖想我苏家家产,做梦! 苏明利也是人精,再加上两家现在所谋求的东西可以说是南辕北辙,表面功夫必须做好。 所以,当顾老爷终于好话说完,开始露出庐山真面目时,他提到了大儿子和凌一的姻缘不成,那二儿子呢? 虽说凌一比顾连星还大上两岁,但女大三都抱金砖了,大两岁更不成问题。正好顾连星性子跳脱,女方大两岁更成熟稳重,才能管得住他。 苏明利心里极其不爽,表面上却只能附和顾老爷,但却没有应下这门亲事。 顾家偏旧派,但他苏家却更倾向新派作风,这儿女的婚事,自然要有她们自己做决定,苏明利自己是既当爹又当妈地把女儿拉扯大,总要把她交到一个她喜欢,自己也放心的人手上,怎么能不顾女儿喜欢就强塞呢。 顾老爷心中有些不悦,什么喜不喜欢,她们那个年代,还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前能见上一面知道对方长啥样就不错了,还自由恋爱,这老苏真是出国几年,连自己老祖宗的根儿都给忘了。 两只老狐狸你来我往地拉扯,最后苏明利没有明确拒绝或答应俩孩子的婚事,只说让她们俩先接触接触,看看合不合适。 这时候,顾老爷偷偷摸摸地说,他这里有个大投资,不知道苏明利有没有心思一起来。 苏明利心头一震,大投资?据凌一和张律那边的消息来看,顾家似乎有大动作,难不成就是这件事? 俩中年老男人在顾家书房里聊到半夜,第二天苏明利才有空在外面自家商铺里,叫来凌一谈话。 这时候凌一才知道,原来顾家真的憋了个大的,竟然敢非法放贷给萧先生。不仅如此,顾家还想拉苏家下水,苏家的资产也不少,顾家想让苏家投资一部分,另外再存一些钱到她们的蓝旗银行。 苏明利听顾老爷搁那儿吹嘘她们三家合作后,未来会有多辉煌,以后浣喜市就都是她们说了算。但他可不是傻子,这事要是成了,确实会赚得盆满钵满,但要是不成,还有可能坐牢。 苏明利胆子大,但他不是傻子,这个萧先生既不露面,也不出钱出力,好事坏事到最后肯定都她们两家担了,苏明利才不愿意苏家卷进去呢。 所以,苏明利没有立刻答应,但顾老爷也没有放弃,说再给他几天时间考虑,过完年,到时候还有没有苏家合作的位置就不好说了。 不管怎么样,这个年苏明利还是想安安稳稳和自己女儿一起过。 原身亲生父亲来了,凌一最近一段时间都得好好扮演苏灵伊这个角色,其他人和凌一交情不深,相处不多,凌一稍微装得像一点,没人会多想。但苏明利就不一样了,这父女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凌一但凡有点不对劲,都有可能被怀疑。 在凌一孤身前往浣喜市投靠顾家之前,她还是个满脑子“连笙哥哥”的天真富家千金,经历了几年的寄人篱下生活,也该有所长进。 故,凌一的一些变化在苏明利眼里也算正常。 只是,从性取向为男变成性取向为女,不在苏明利认可的范围内。 碍于苏明利的到来,苏家必定会比以往更引人注意,所以张律那边就不能由凌一亲自去找秋池传递消息,而是苏明利安排他的亲信私下传信给张律。 张律很快也得知了顾家和萧先生的合作,但对此,她们束手无策。 萧先生一直是当地的武装势力头子,和当局政府都有关系,冒然出手坏了他的好事,怕是会遭到报复。 况且,萧先生和顾家合作的事,目前顾家只告诉了苏家,一旦出事,第一个就会怀疑到苏家人头上,那苏家人苦心经营的旧派势力将会荡然无存。 不得不说,顾家拉拢苏明利这一招,实在是高,哪怕拉拢不成,一旦出事,她们也能迅速锁定是谁搅局,是谁出卖她们。 就算苏家不顾暴露的风险,也要害得顾家的谋划不成,那该怎么破坏顾家和萧先生的合作? 要等顾家和萧先生合作开展之后,投资的投资,建厂的建厂,跑去当局政府举报吗?以萧先生的手段,当局政府知道了是他在和顾家合作,谁敢去查他呢? 如果不能举报,那该怎么办,直接动手打砸?谁敢打砸萧先生照着的工厂,那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一次,就算是知道了顾家在谋划的事,却无处下手,不仅张律那边急,凌一也没好到哪里去。 顾家现在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歹还有家业在,又有蓝旗银行支撑,被凌一搞掉多少生意,都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如果她们短时间内搞不垮顾家,那么苏明利就得考虑跑路了,他要带着苏家的财产和自己女儿,远赴海外,另起炉灶。 苏明利早些年就在拓展海外生意,苏家在国内的产业也逐渐往外转移,他是个有远见的人,也是个没有多大抱负的人,他只想保住自己和家人一生衣食无忧,至于其他人,爱咋咋。 都说覆巢之下无完卵,但苏明利想,自己若是压根不在这巢中呢? 不得不说,苏明利的打算是最稳妥的办法,明哲保身从来就不是错误的想法,但很可惜,凌一的目的和苏明利完全背离。 在凌一发觉苏明利有想带她出国的想法后,凌一便立刻和苏明利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苏明利此时正在看账本,还在一边打电话,一边在账本上勾勾画画,见到凌一进来,朝她比了个一边等着的手势,继续和电话另一头的人商量。 自打苏明利来到浣喜后,他总觉得父女俩都住顾家不太好,毕竟他是外男。没多久他就让助理去租了栋洋房,目前父女俩已经搬进这栋洋房来,凌一也不用住在顾家寄人篱下。 不过如此一来,打探顾家消息确实没有那么方便,顾连星那厮又突然觉醒了一点家族荣誉感,顾家的事,他现在是一丁点都不肯告诉凌一,凌一便知道,顾连星这*条线是断了,她只能从其他人那边下手。 但在这凌一寻找下一个顾家的突破口时,她还得同时劝住苏明利带她出国的想法。 父女俩因为出国这事已经吵了好几次,凌一一直拿她有自己的理想和志向当借口,不肯离开生养自己的祖国。 苏明利很不解,以前送女儿出国留学的时候,也没见着她那么爱国啊,怎么来了趟浣喜,突然变成了热血青年? 苏明利立刻让人去查凌一这几年都和谁有过接触,他怀疑,女儿不是为了所谓的理想和志向留在国内,而是为了某人不肯出国。他的女儿他还不清楚嘛,以前为了顾连笙那厮要死要活的,都二十三了还不肯结婚,他宁愿相信女儿是为了爱情留在国内。 第105章 搅局 苏明利不查不要紧,一查还真给他查出来点东西。 自己女儿自打三年前来到浣喜后,就一直住在顾家,和顾家以外的人没有多少接触。 女儿心悦顾连笙这事苏明利是知道的,以前两个孩子还小的时候,两家就有考虑过结亲,但是那时候毕竟顾连笙大许多,他成年的时候,凌一才十几岁,苏明利舍不得女儿早早出嫁。而且苏明利又只有一个女儿,其实更希望招个入赘的女婿,顾连笙作为顾家长子,十分有实力,继承顾家家业的概率很大,不太可能愿意入赘。 若是苏明利强行定下两人的婚事,日后顾连笙不乐意入赘,两家恐怕心生嫌隙,做生意的时候难免互相针对。 所以,两家想的都是对方的孩子带着家业嫁入或入赘自己家,谁也没有先开口定下婚事。 结果后来凌一出国留学,顾连笙年纪也大了,恰逢顾老爷想搭上一些军政界的人脉,就给顾连笙定了洛家女儿洛秋池。 对此,苏明利略有些不高兴,因为顾连笙和秋池订婚那时,凌一离回国还有几个月呢,顾家也没有主动通知她们,甚至都没有请苏家人吃订婚宴。虽说苏家远在元北,来不了也正常。 但来不来是苏家的事,请不请那就是你顾家人该做的,两家相识那么久,你家儿子订婚都不通知一下,送个请柬啥的,好歹苏家也能送上一份贺礼呀。 可见,顾家给顾连笙订婚这事,本就不想让苏家知道。 后来凌一回国,得知了这事,在家里发了好大一通火,差点没把家给砸了。苏明利打算送凌一离开元北暂避风头之时,本不想送凌一去浣喜顾家,但凌一坚持要去。 一去,就正好是顾连笙赶回顾家结婚,结果半路被劫失踪。凌一赖在顾家不走,非得等到她的连笙哥哥,这在很多人看来,都是深情不改的表现。 而且先前给顾连笙守寡的原配夫人洛家女儿,本来安安分分在顾家待着,虽然不得顾家人喜欢,但到底没出什么大问题,怎的凌一在顾家住了几个月,那洛秋池竟学得新派思想,主动和后面死而复生的顾连笙离婚了? 虽说这其中也有顾连笙带了个宋阮回来羞辱人的原因在,但依照洛秋池的出身,和洛家的传统教育和洗脑,她那种人,哪怕是被夫家打骂折磨致死,也是绝对干不出主动提离婚的事。 而且只要洛秋池一天不提离婚,顾连笙那厮便一天找不到理由休妻,他带回来的渔女宋阮也只能当姨太太。 可以说,在很多老一辈的人眼里,洛秋池的行为相当逆反,倒像是被人唆使的一般。 自己女儿什么性子,苏明利能不知道吗,他女儿向来是天上的星星长得好看,也要必须给摘下来的,别看女儿在顾连笙那头装得那叫一个温柔体贴,实则作为苏家独女,又怎么会不任性。苏明利不信女儿在离家前还心心念念着顾连笙,离家后没几个月,竟然能放得下顾连笙。 在苏明利的眼里,就算是他的女儿,也不过是他眼中的女人一员,女人没有崇高理想和远大抱负,她们能突然变得清醒,必然是因为男人。 他女儿莫不是因爱生恨,想要搞得顾家家破人亡之际,让顾连笙自己求上门来?怪不得不肯跟他出国,原来是还等着搞垮顾家得到顾连笙呢! 凌一此时正在麻将馆,哪里知道原身父亲自己脑补了一出强取豪夺的戏码。 “五筒。”凌一淡淡地说。 “碰!”如梦高兴叫到。 “一万。”凌一再打出一张。 “胡了!”如梦声音又高一度。 “哦呦,手气恁好?”同桌的一人笑着说。 如梦晃着脑袋,得意地说:“那当然,给钱给钱!” 包房里哗啦啦的搓牌声,混合着女人们的嬉笑声,等到人散去后,如梦点燃一根烟,还在数钱。 其他人不大喜欢烟味,打完便散了,凌一也不喜欢,不过她有正事要做。 如梦夹着烟的手一边抖落烟灰,一边数钱:“说吧,顾家什么情况?你都搬出来了还能打听到什么?” 凌一轻笑一声:“我是搬出来了,但我爸可是和顾老爷亲自聊了大半宿。” “啥意思啊?”如梦问到,随意用眼神瞥了一眼墙,烟头指向墙壁。 凌一知道,估计孙林戏那厮在隔壁偷听呢。 “还能啥意思,我爸一回来,顾老爷就迫不及待找我爸谈生意了。” 顾家和苏家都是生意人,谈生意也正常,这有什么好说的? 凌一用手撑着下巴,状若苦恼地说:“可是我听我爸说,好像不是什么小生意,得投不少钱进去,所以我爸才担心啊,他怕我们一家在出国前还得赔钱进去。” “到底啥生意,我的好妹妹,你可别卖关子了。”如梦无奈地说,“昨儿个老孙还给我说,让我好生招待你,明儿个咱去逛逛百货商场,你上次看上的那块表,我保准给你拿下。” 凌一笑笑:“表不算什么,我爸来了,什么表买不起。问题是啊,连笙哥哥现在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我总觉得他飞得越高,和我差距越远,我越追不上他。” “也得亏了顾老爷想得起我们苏家,才找到我们苏家合作,说是要办厂,投资可大了,我们家你也知道,流动资金不算特别多,要投这么多钱进去,怕赔本啊。” “什么厂啊?”如梦继续打听孙林戏想听的。 “就那什么船厂还有个啥来着……”凌一嘀嘀咕咕说得也是不甚清楚,但到底关键信息都说出来了,比如主要建厂在哪,大概什么时候,批复多久下之类的细节问题就不清楚了。 总之,凌一这边透露出的消息就是,顾家出力,想让苏家出钱。但苏家不想投这么多钱进去,毕竟苏家现在要远迁海外,这笔钱投进去了,不能守在本地,又逢乱世,出个什么问题不好解决。 不过顾家给画的大饼倒是非常吸引人,说什么全浣喜乃至是全国独一家,等建成了,三年回本,五年就能拿下许多和政府的合作。 总之,凌一把顾家用来吹嘘和洗脑苏明利的话术,当着如梦的面又说了一遍,只是省略了其中关于幕后真正大老板是萧先生的那部分。 从孙林戏的角度看来,那就是顾家离了他孙林戏,还能继续挣钱,而且挣多不挣少。许是因为先前和龙马帮合作,虽然也小赚,但毕竟有很多货都容易被龙马帮拿捏在手上,顾家也渐渐地生出了斩断和龙马帮合作的念头,总觉得和土匪合作过于冒险,现在为了防止进货被劫,竟然开始建厂,自己出货,并且还包括了船厂,看样子是想走水路。 龙马帮在南邻和浣喜的中间山区地带,就是土匪的帮派,擅长山林作战,你让她们去当海盗,那还真不行。 孙林戏一听,顿时坐不住了。这要真让顾家建成了,他龙马帮还赚个屁啊? 顾家偷偷摸摸在建厂,瞒得也是真严实,除了有意拉拢合作的苏家人,就连一直有合作的孙林戏都不知道。 由此可见,孙林戏和顾连笙,确实自军火走私案之后,就已经互生嫌隙,彼此提防。 眼下看来,顾连笙岂止是提防孙林戏,简直就是想甩掉他,自己单干。孙林戏到底是土匪出身,你对他半点好,他习惯了都会视作理所当然,之前顾连笙贪图他龙马帮的势力,带着他赚点钱,他视为理所当然,现在顾连笙不带他玩了,就等于断他财路,如杀人父母,更何况,上次军火案的仇还没报呢。 两家都认为是对方出卖了自己,因为不敢怀疑萧先生,眼下顾家要甩掉孙林戏,更让孙林戏坚信上次的事肯定也是顾家干的,谁不知道他顾连笙和顾连星是兄弟,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呗,吞下这批货,钱也送去孝敬陈警长了。 孙林戏在墙壁那边听得火冒三丈,恨不得现在就抄家伙杀去顾家。 但好歹也是当二把手的人,沉住气之后就开始思索怎么破坏顾家的好事了。 凌一把话带到,挑拨离间的话都不用多说,这些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土匪,便会因为利益不分给自己,对顾家痛下杀手。 确实,现在不管是张律还是苏明利,都不敢对萧先生插手的船厂下手,但孙林戏敢啊,他勇就勇在,他得到的情报不全,越无知的人越无畏。 等如梦打听完顾家的情报,送凌一离开时,凌一没有立刻坐上车,而是看向如梦,认真地说:“如果孙林戏动手了,之后你必须得抓紧离开孙家。” 因为孙林戏对顾家的船厂下手后,必然也会触及萧先生的利益,到时候萧先生也会报复孙家,如梦继续留在孙家,大概率会被殃及。 如梦摆摆手:“知道了,唠唠叨叨的,你个小丫头片子怎么比我妈还啰嗦。我又不是傻子,孙家倒了我跑得比谁都快。” 凌一不再多说,坐上黄包车就离开了。 黄包车一路拉着凌一往洋房区走,途经靠启礼大学比较近的一片老城区,这里的房子虽然老,但胜在离启礼大学近,房租也不便宜。 凌一随意一瞥,竟然在一条小巷口,见到了位老熟人。 “都几点了你才回来!你晚上还给谁上课吗?”顾连梦站在巷子口,抄着手,脸色极为难看。 郭子语轻咳几声:“进去再说,站外面说话,这么多人呢。” “你管人多不多,我就问你,这么晚去哪儿了?” 这片区的路灯不多,正好只有巷口这一盏,凌一隔老远就瞧见那两人了,叫车夫停在远处就给了钱,她自己走着过去。 越走越近,凌一就能听见越大声的争吵。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干什么,补课补课,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会信你的鬼话吗!”顾连梦的声音变得很尖锐,因为扯着嗓子说话,难免变调。 凌一一惊,她记忆里的顾连梦,哪怕是刁难秋池的时候,也嫌少这样歇斯底里发脾气。 “你在大街上嚷嚷个啥,有什么事不能咱回家说吗?非得要街坊邻居全砍咱们笑话是吗?你都多大人了,还这么不懂事,我告诉你啊,别在这里发癫啊。” “回家?”顾连梦冷笑,“一回家你就跟个死人样,理都不带理我的,我就是要在外面说,让大家都看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连梦,够了啊!别以为我不打女人,你就可以蹬鼻子上脸!” 郭子语算不上强壮,但自认为拖拽一个顾连梦回家不算难事。 只可惜,当他上手的时候,凌一“恰巧”经过,惊呼道:“连梦?” 郭子语一愣,愣神的间隙,就被顾连梦抓准机会挣脱开。 “姓郭的,你好样的,敢对我动手了是吗!”顾连梦又气又委屈,语气中难免带上一丝哭腔,“灵伊姐姐,得亏你来了,不然指不定发生什么呢。” 郭子语尴尬地朝凌一笑笑:“让你看笑话了,苏小姐,唉,连梦跟我闹脾气呢,我好说歹说说不听,就只能先带她回去,不然吵到街坊邻居的也不好嘛。” 凌一可不听他的,直直看向顾连梦,问:“连梦你没事吧?我们好久没见,我现在没住你们家了,要不你来我家住几天?” 凌一再次朝顾连梦抛出一次机会,顾连梦接住了,她确实有些怕。 和郭子语吵的时候,她怒火冲天,但是当自己被郭子语抓着,那双大手死死钳住她的时候,她就害怕了。去凌一家住几天也好,就当各自冷静了。 于是,顾连梦跟着凌一走了,走之前,她目光不善地看着郭子语:“我们都冷静几天吧,我也正好想灵伊姐姐了。” 郭子语向前跨出的一步止住了,苦笑摇头:“好,你们路上注意完全。” 凌一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时候郭子语竟然又表现得洒脱了? 看似情绪稳定、洒脱放手的郭子语,和歇斯底里、狼狈逃走的顾连梦,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第106章 劝慰 凌一带着顾连梦一路走回她家去,苏明利在浣喜搞的独栋洋房是租来的,毕竟他还是更想出国,没必要多买一套房。 前院的大平地上停着苏明利的车,苏家和顾家的住宅风格完全不一样,顾家是传统的大宅院,几进几出,古朴典雅。而苏家的房子是典型的西式独栋小别墅,前院就是大空地加花园,进门是大客厅,两排楼梯往上才是卧室等房间,一楼几乎都是待客的地方。 要论喜欢,顾连梦确实更喜欢这种西式的装潢,不过现在的她,根本无心欣赏装潢,随着凌一领她去楼上客卧休息,一路上人都有些恍惚。 在楼下的时候,苏明利瞧见顾连梦,跟她打招呼,作为晚辈,顾连梦竟然只是淡淡地叫了声“苏叔叔”,有气无力的语气和表情,像极了受了惊吓没恢复过来的样子。 苏明利皱眉,正想开口多问一句,到底是朋友的女儿。结果凌一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别管,苏明利又低下头看报纸去了,算了,年轻人的事年轻人自己去解决。 回到屋里,凌一见顾连梦一脸恍惚,作为“温柔体贴”的邻家姐姐,还是得多嘴问一句:“怎么了?连梦,是不是郭老师对你不好?他要是对你不好,我让人揍他去!” 顾连梦缓缓摇头,一双眼睛泛红,看着凌一,突然哇一声哭了出来:“灵伊姐姐!呜呜呜,他变了,他真的变了!” 接着,顾连梦就开始一边哭一边控诉郭子语的善变。 原来,自打去年春节后,顾连笙和宋阮的婚事定下,顾连梦便想自己和郭子语为什么不能订婚。凭什么她哥哥可以低娶,她就不能低嫁呢?再不济,劝着郭子语入赘她们家也好嘛。 后来凌一忙着做生意和坑害顾连笙,压根没怎么注意过顾连梦,现在她才听说,顾连梦年后就找到了大太太,还是那一套说辞,必须要和郭子语在一起。 大太太和顾老爷也是没办法,顾连梦以死相逼,她们也不好逼得太紧,于是今年三月份的时候,顾老爷给了顾连梦一笔钱,当做是借给郭子语的,让郭子语证明自己。毕竟对顾家人来说,做生意是头等重要的大事,如果郭子语有点做生意的本事,那让他和顾连梦一起打理顾家的一些产业也不是不行,这笔钱就是一笔启动资金。 结果后来郭子语拿到这笔钱,刚开始确实想着做生意证明自己来着,但他确实不算有生意头脑的人,教书还行,做生意实在是不行,一连亏了好多钱,好在都做的是小本生意,赔了也就赔了,至少没有倒过来负债。 顾老爷听说后,那是恨铁不成钢,顾连梦还想回家找家里要点钱,给郭子语重头再来的机会,顾老爷却是不肯了,他到底是只老狐狸,这一眼就看出郭子语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劝不动,这女儿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是不听劝,那就只能舍弃了。 顾老爷对顾连梦这个女儿还是很疼爱的,但前提是不涉及自身利益,这女儿一旦嫁给郭子语,那就是妥妥的胳膊肘往外拐,现在还没结婚就开始帮郭子语找家里借钱,那要结了婚还得了? 所以在今年顾连笙结婚后,顾老爷就和顾连梦分了家,让顾连梦彻底单出去过,她是结婚也好,单身也好,都不关她们顾家的事。毕竟顾连梦分出去了,凡事就得她自己做主,要嫁给谁都行。 这件事凌一也听说了,但她没多管,因为自打上次她替大太太送了点钱给顾连梦之后,她就很少和顾连梦来往了。 顾连梦从顾家分出来,就如愿和郭子语结婚了。婚宴两人是回了郭子语老家办的,郭子语老家是在离浣喜市比较远的南方乡镇,顾连梦第一次吃到所谓的坝坝宴,和她自小出入的那些高级宴会场所完全不一样,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而后郭子语还要回浣喜教书,顾连梦也不想住在郭家,毕竟浣喜才是她的根,两口子又回了浣喜。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结婚用了不少钱,郭家人没少对顾连梦抱怨,顾连梦自己的钱没多少,大太太给她的,后来顾老爷又给了她一笔钱,再加上之前那笔借给郭子语当做生意本金的钱,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有十几万了,算是一笔巨款了。 这十几万本来顾连梦想拿来做生意,她好歹也是读了大学的,前年就毕业了,再加上在顾家耳濡目染了一些做生意的道理,再不济,还有个顾家女儿的身份在,认识些有钱人家的太太和千金,做生意也有人脉,说不定两人能东山再起,在浣喜市站稳脚跟,能让她父亲对她们刮目相看。 结果呢,郭子语鼠目寸光,拿着钱竟然在浣喜市先买了房。这时代房地产也不能说不赚钱,但关键郭子语不是冲着投资去的,而是他想落户浣喜市,摆脱外地人的身份,就先买了房,结果钱没剩下多少,生意肯定是做不成了。 现在两人有了房子,房租不用担心,只需要考虑生活的柴米油盐,郭子语自己呢是启礼大学的老师,好歹每个月有十几二十块的进项。顾连梦呢,一辈子被人伺候着,才二十多岁,就从天堂跌到地狱,一时落差太大,不肯出去工作,再加上大部分工作也不招女性,能干的一些简单的体力活,顾连梦也不愿意干。 所以近段时间以来,顾连梦一直都在家当她的家庭主妇。得亏两人目前还没有孩子,不然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当了妈,不知道谁照顾谁。 即便如此,每天家里的事也够顾连梦烦心。郭子语拿她的钱买了房,又迅速把老家的爹娘接到城里来生活。 这年代动荡不安,乡下吃不饱穿不暖,在城里有政府军队保护,还算安稳。 就这样,顾连梦从前只需要照顾她自己和郭子语的日子一去不回,她现在得照顾起郭家一大家子。郭子语可不是独生子,家里还有弟弟妹妹。想也知道,郭子语都多大年纪了还没结婚,要么是他眼光高,要么就是他家里拖累多,比如这些个弟弟妹妹,以后都是需要他帮衬的。 总之,顾连梦在郭家的日子不好过,郭子语也嫌家里人多吵闹,尤其是顾连梦和他妈起冲突有矛盾的时候,顾连梦就不复以往的俏皮可爱,变得有些蛮不讲理,以往那些增添兴致的小性子,在这时候也成了无理取闹。 郭子语越来越不想回家,在外面给人补课到很晚才回家,一回家沾床就睡。想也知道,三十多岁的男人,那方面定然不如年轻人有精力,他不过是想娶个有钱媳妇进门,好帮衬家里,但顾连梦却想嫁给爱情,两人之间的矛盾,在生活的琐碎里愈发尖锐。 像今天这样大吵大闹不是第一次了,只是刚好被凌一撞见了。 凌一听完,顿时不知道该说啥,只是拍拍顾连梦的手,叹气道:“这种男的不如不要,跟他离婚吧,我给你介绍律师。” 顾连梦皱眉,离婚? 秋池离了婚,洛家都不认她。她顾连梦离了婚,还回得去顾家吗? 顾连梦想到自己和家人决裂时的场景,心寒至极,不可能的,她回不去的。 凌一也不劝了,怎么做是顾连梦的事,她先前从顾连梦那边套到了不少顾连笙的行踪,帮了顾连梦几次算是回报,等顾连梦住几天,是去是留都只能由顾连梦自己决定。 事实上,顾连梦并不能完全出于自我决定去留,因为第二天郭子语就携全家登门拜访。 要打听苏家住址并不难,毕竟苏家搬来浣喜市有几个月了,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 郭子语带来了他妹妹和亲娘,说是来给顾连梦道歉的,郭子语称最近这段时间他忙于工作,要挣钱养家,这么大一家子都要靠他养,难免冷落疏忽了顾连梦,再加上家里琐事多,顾连梦和他家里人有合不来的地方,有矛盾,他呢没注意到,而且顾连梦性子又比较娇气,这才爆发了争吵,昨晚上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赶忙就来道歉,把人请回去。 郭子语还说什么,虽然顾连梦是来找凌一叙旧的,但这偌大的苏家宅子,还有一个苏明利男性长辈在,顾连梦也不便久住,恐会被人说闲话。 苏明利到底骨子里还是大男人,郭子语求上门来道歉,他反倒觉得此人真诚,设身处地地想,他估计也和郭子语的做法差不多。 到底男人还是更能体谅男人,凌一见状,也知道苏明利不会过多插手别人家的事,她只看向顾连梦。 顾连梦见郭子语的妈妈和妹妹言辞诚恳,竟然也心软了。凌一不用想也知道,郭子语回家怎样警告和训斥过他家里人,这就足以说明,郭子语是能管住家里人的,而以往顾连梦没有发火没有离家,不过是因为郭子语懒得管罢了。 最后顾连梦还是选择了和郭子语回家,凌一见状也不多说什么,昨晚她提议的离婚,就当是个屁放了吧。 后来顾连梦再求上门来,凌一也没当回事。 郭子语也是人精,发现顾连梦其实还算有些人脉后,便催着她再去捡起以前的人脉,比如苏家还有顾家的一些亲戚,好歹能给家里的姊妹兄弟亲戚些找份工作。 顾连梦发现郭子语见过苏家的繁华富丽后,对她的态度好些了,便厚着脸皮找回了顾家去。 大太太到底是心软了,毕竟她只有一双儿女,大儿子顾连笙天天在外奔波忙碌,只有女儿陪她最久,眼下见女儿日子不好过了,忍不住私底下给了钱接济。 有了大太太接济,郭子语短时间里收敛起不耐烦的姿态,开始对顾连梦哄着捧着,连带着家里那些亲戚也都捧着她,凌一早先提过的“离婚”两个字早就被顾连梦抛之脑后。 顾老爷一开始还生气来着,但很快就无心于此,因为就在他和顾连笙忙于和萧先生的合作时,北方出事了,被敌国入侵,大片地区失守。战争的消息飞快传到了浣喜市,全国各地都惶恐不已。 第107章 牢狱 苏明利也慌了,他联系国外朋友的频率越来越高,俨然一副要逃出国的模样。 凌一和苏明利再次爆发了争吵,关于是否逃出国的问题,两人始终不能达成一致。 苏明利坚持出国,因为国内形势严峻,以前那些战争都是小打小闹,这次可不一样了,是由敌国发起的侵略战争,每个十几年结束不了。 而且,以苏明利对国内政局的分析来看,北方失守,大部分地区的当地官兵竟然都选择了消极应对,他是对这个国家不抱希望了,只想早点逃离。 但凌一不能走,她不能在这时候和原身父亲离开,她不怕死,甚至对死亡没有任何概念,但她担心秋池,秋池不能死,她和秋池都必须好好活着,不然这个世界任务就算失败了。不仅如此,凌一也不希望秋池死。 再说了,国内形势严峻,难道国外就好吗?现在国外不也在打仗,而且凌一掌握了一点原剧情里透露的大事件,因为这事件和顾连笙有关,所以原剧情里有涉及。就算是逃到国外,国外也将面临一次严重的经济危机,战争不断,国际形势也不好,逃到哪里都一样。 父女俩最终谁也吵不过谁,苏明利一拍桌子,就敲定了主意,必须出国,凌一不出也得出。 苏明利断了凌一的经济来源,把她手上苏家的铺子全都收回,他就不信了,凌一手上没钱,到时候他把房子一退,凌一没地儿去,不走也得走。 甚至为了确保凌一的去向,原先派来给凌一当助手的黄伟,现在也成了监视凌一的人。 不过可惜的是,凌一警惕心很强,黄伟跟了她几条街就被甩掉了,回去后挨了苏明利好一顿骂。 凌一没有去投靠张律,因为知道现在张律还在和苏明利合作,若是苏明利找张律要人,张律也会为难。 故,凌一反倒比顾连梦更早成了那个无家可归的人。 好在,她老早就知道靠别人是靠不住的,苏明利能提供给她极好的物质条件,也能一句话就收回去,她看似是受尽宠爱的富家千金,实则并无多少实权,父母对子女的宠爱中,也夹杂着对下级的掌控欲。 凌一早有准备,在苏明利来浣喜之前,她就给自己另开了账户存了一笔钱,这笔钱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其中只包括秋池。 凌一本来预想的是,如果秋池到时候没有很好的工作,赚不到钱,她就拿着这笔钱和秋池一起出国留学。 结果现在秋池找到了人生价值所在,凌一先陷入困境。 凌一拿着钱在外面租了一套房,给苏明利急得快上火了,本想找个机会打包把人送出国,结果愣是抓不到凌一,就算是抓到了,也会被凌一以各种方式出逃。 到最后,苏明利愣是扭不过凌一,只得同意再等等,至于等什么,两父女谁也说不出来。 北边的战事消息疯传到全国各地,现在人心惶惶,各地的学生以及名人志士都开始了许多游行活动,无外乎就是逼迫当局政府积极对抗敌国。 秋池和李玉成等也加入其中,启礼大学作为全国最有名的几所大学之一,首当其冲响应了全国大学生的爱国运动。 但参加甚至是组织这场活动的学生与老师都算不得安全,就连孟校长,一度也被当局抓捕,李玉成和秋池更是作为学生中的领军人物,被火速关押进看守所。 现在如梦着急得牌也不打了,催着孙林戏救她弟弟,孟校长的家人朋友也在想办法救她出来,凌一找到张律,希望张律能出手。 张律当然会出手,她也去找过了这次负责抓捕和审讯的几位警长,结果人家跟她兜圈子,说什么也不肯放人。 不过到底是收了张律不少好处,虽然不能立刻放人,但还是准许了张律带人去探监。 凌一便装作张律的助理,跟随张律一起去探望秋池。 浣喜市当地的看守所不算小,先前抓捕过一些新党,从前旧王朝还在的时候也抓捕了不少新派分子,这里的看守所从建立到现在,没少关了放、放了关许多人。 女犯和男犯关押虽是分开的,但都在同一看守所。女犯的房间比男犯那边小很多,看守的警力也少一些。 原因也简单,这个时代能走出来反抗发声的女人本就不多,从前砍头还都是男人专属的,也是从旧王朝末期时一位宣扬男女平等新思想的女性伟人开始,才出现了女人被砍头的先例。 此人也是张律最尊敬的人之一,张律自然不愿意见自己的同伴也被残杀迫害,便冒险来见秋池,甚至还带上了凌一。 秋池不是什么大人物,自然没有单间牢房享受,她和其他女学生关押在一处,她们十五个人关在同一间牢房,时不时就会有人被带出去问话然后再送回来。 每当有人被带走,剩下的人就坐立难安,在原地走来走去。 《妇女报》开办也一两年了,且不说累积了多少读者,就算是在启礼大学内部,也有很多女学生加入进来,如秋池一般的人也不在少数。 随着人越来越多,各种声音也越来越多,《妇女报》上除了各种文章、投稿外,还有各样科普和新思想的宣传。 在这之中,秋池已经从一开始给张律打杂的小助理编辑,一步步成为了《妇女报》的核心成员,许多后面加入《妇女报》的女学生,都常把秋池当作学习和崇拜的对象。 她们大多数家里的条件比秋池要好很多,刚开始都以为秋池是像张律那样先接触到了先进思想,才觉醒了女性意识的人。结果后面大家才知道,原来秋池嫁过人,而且嫁得还是当地赫赫有名的顾家,秋池是从婚姻中主动挣脱出来的女人,她的女性意识不是从新时代春风里获得的,她是从自己所经历的血泪中苏醒的。 所以后来知道秋池过往经历的学生们对她愈发敬佩,大家一起被关在牢房里,只要秋池还稳得住,她们就不慌。秋池像一颗定心丸,稳住了第一次被捕入狱的学生们,曾几何时,她还对自己的未来和一眼看到底的人生感到无望,但现在,她才惊觉自己竟然也有了让别人依靠的本事。 当张律和凌一赶来探监时,看见的就是大家不慌不忙、镇定自若的模样。 张律原本还担心这些学生没有经历过社会的磋磨,乍一下被关进监牢,肯定会自乱阵脚,没想到,大家竟然如此冷静。 张律出声安稳大家,她那边已经在和上头的人交涉,争取尽早放大家出去,她们家人那边,也有张律去通知和劝慰,她们在牢中没什么大事,张*律也会尽量安慰在外不明情况的亲友。 凌一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她和这些学生并不熟,甚至没去过《妇女报》的办事处,许多人她都不认识,凌一只是静静地看着站在最里面的秋池。 此时的秋池站在牢房的一角,借着牢房里唯一一扇窗,高出她一米多的铁窗,窗外溜进一点点日光,光线在空气中映照出微尘,只看这一点光线,倒和当年顾家西院里照进秋池房间里的微光极为相似。 映照出微尘的日光洒落在秋池脸上,也照出了她脸上细微的绒毛,和低头看书时轻颤的睫毛,在阳光的作用下,秋池的瞳孔呈现出琥珀色,一如凌一在秋池离婚后见到秋池那样,她的头发随意梳成低马尾,恬静却不失坚定。 凌一带着一顶褐色贝雷帽,穿着灰色西装配马甲,里面是格子衬衫,人又戴上了一副眼镜,头发扎成一个丸子,裹在帽子里,只留出一些碎发,拉低帽檐,戴上眼镜低着头,手里还抱着本子,西装外口袋上卡着一支钢笔,乍一看确实挺像张律平时带着办事的小助理。 凌一和张律见面不能过于频繁,不然苏家就会暴露,所以这一趟,凌一是隐瞒了身份来的。 秋池察觉到有人在看她,抬头看向凌一,和凌一抬起头露出的一双眼对视。 秋池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书,她们这些人虽然被关在这里,但到底不是真的犯了事,再加上有张律在外打点,看守也不好针对她们,秋池原先游行时就背着书包,还是她自己缝制的蓝色布包,虽然包被收走了,但是里面的书可以留下,看守检查过里面没什么要紧的东西,就任由她们拿着了。 秋池是个爱书之人,哪怕被关押,她也能抽空多读书,此时见到凌一意外出现,竟然忍不住攥紧书,给纸张都抓出折痕了。 由于不是单间,两人也没办法说话,在场的女学生虽然都是《妇女报》的同志,但大家并不认识凌一,为免日后走漏消息,凌一是能不露脸就尽量别露。 眼下看见秋池没事,凌一就放心了。 两人隔着铁栏杆对望,谁都没有说话,心里也明白此时不是说话的恰当时机。可即便无言,两人却好像都已经把自己想知道的都猜了个大概一样,对对方眼里所饱含的情绪也了如指掌。 凌一不懂什么是爱,她只会遵循自己最简单的渴求和欲望,她想见秋池,想知道秋池是否没事,所以就冒险让张律带她来了。 但秋池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相反,她在经历过各种事之后,反而什么都懂了。她知道书里的爱情是不存在于世间的,她也知道哪怕是书里的爱情,其中也夹杂不少欲望和利益牵扯。 可秋池却觉得,凌一对她的好,是出于一种最简单、最本能的好感,她从前还担心过,女人和女人能不能相爱,就算能,凌一又一定会喜欢女人嘛?凌一喜欢女人,就一定喜欢她吗? 然而,在困境中见到凌一冒险前来,秋池先前一切的担心都随风消散。 如果凌一为她做的这一切,都不能证明凌一对她也有着一样的感情,那还有什么能证明? 第108章 失败 当局不放人,也没有采取积极措施抗敌,已经引起了各界不满,虽然首当其冲的是学生,但并不代表只有学生不满当局的做法,当局抓捕了学生和一些组织者,立刻便引起了更高的民愤,社会各界人士都发言斥责这种行为,所以浣喜当局也顶着相当大的压力,之所以不放人,也是出于政治层面的压力。 凌一在秋池刚被捕三天后才得以见到秋池,说不了几句话,就只能跟着张律离开。 两人分别时,张律告诉凌一,她已经在想办法联络更高更广的人脉,看看能不能联合社会各界知名人士,一起给当局施压放人,如果还是不行,那就只能想办法再组织一次游行活动。 凌一对此,不发表意见,她只是略带一丝疑惑地看着张律:“游行示威有用吗?” 张律的小助理暂时躲在律所里,因为凌一假扮她,她就得先避人不见。没有小助理,张律都是独自出行,其实她自己也顶着相当大的压力,上次的游行活动也有她在暗中支持,如果被人逮到她的把柄,只怕也会当场被抓。 凌一对这些游行活动不感兴趣,她只是困惑,大声喊着口号,举着牌子,又或者是静坐,真的有用吗? 张律看着远处的看守所大门,门口还有两个站岗的士兵,那两人拿着木仓,穿着军装,神情严肃。看守所外还聚集着许多被关押的学生的亲友,她们守在外面,或哭或闹或讨好,只求能见里面的学生一面。 手无寸铁的民众和手持木仓的卫兵,一弱一强形成非常鲜明的对比,故凌一才会有此疑惑。 张律叹了口气:“学生群体是最容易接触到新思想的一群人,她们虽然手无寸铁,但脑子却是最活跃的,我们只能借她们的热情,去宣传新思想,让更多的人看见我们所坚持的东西,哪怕路人见了,或许心里还会觉得新思想如蛇蝎,但总要被看见被知道,才有存在的可能。” “你若是觉得游行无用,那你猜为什么当局会把秋池她们抓起来?” 因为惧怕,所以采取镇压的方式,从正面无法证明她们活动的作用,但当局的做法,却从反面证明了她们所做的一切是有用的。 凌一似懂非懂,她点点头:“原来如此,但是现在的游行还算有用,以后恐怕就不一定了。” 听闻这话,张律的表情也变得凝重。 等战火蔓延到浣喜,面对混乱的当局和残暴的敌国,游行确实没用,到那时,只有掌握了拳头的人,才能争取到话语权。 凌一心口一震,突然想到了什么,匆匆和张律道别,立刻回家去找苏明利,求苏明利救秋池。 苏明利还不知道凌一和秋池关系好,他之前远在元北,只知道自己女儿搭上了张律和孟校长的人脉,并不清楚秋池在其中起什么作用,甚至苏明利对秋池的姓名都不甚了解,只知道顾家和洛家联姻的是洛家女儿。 当凌一求到他这位父亲面前时,苏明利皱紧眉头,女儿现在是越来越偏向新派了,虽然他也在和张律等人合作,但他所求只是单纯的利益和权力,他并不在乎新旧党派之争,在他眼里没有是非对错,只有利益亲疏。 如今女儿为了一个外人求到他这里来,不由得让苏明利怀疑起这个秋池究竟是什么人物。苏明利一问黄伟才知道,秋池竟然就是和顾连笙离婚的那个洛家女儿。 这下子,苏明利更加困惑了,他一直以为凌一留在国内不肯走,是为了顾连笙。可秋池是顾连笙的前妻,女儿怎么可能去帮前任情敌? 但现在不是凌一为其解惑的时候,苏明利不管凌一是出于什么原因要救秋池,他都坚决反对解救秋池。张律等人出手是应该的,因为秋池等学生陷入困境,就和她们有关系,但苏家可不能因此暴露。 苏明利若是这时候联合商界人士去给学生们求情,苏明利和凌一都会暴露,到时候连同孙林戏也会怀疑她们,还有更多旧派势力会将矛头指向她们。 苏明利不肯帮忙,在凌一预料之中,但她并不需要苏明利出手帮忙,她只需要苏明利帮她牵线。 凌一哪怕这几年在浣喜活跃不少,苏家在浣喜当地的产业都是她在打理,也让苏明利看见了自己女儿的才干,但在浣喜的上层人士眼里,凌一这样的年轻女人,还是融入不进去她们的圈层。 所以,哪怕凌一很有实力,有时候人家的圈子就是不带她玩。 凌一只需要苏明利帮她,引荐她去接触一个人,她就有自己的办法让那人帮她救出那些学生。 这个人,其实也是苏明利和各方势力都想拉拢讨好的人——萧先生。 这是凌一这么久以来,一直听着他人口中的萧先生,第一次主动去见萧先生。 以苏明利的身份,他去顾家谈合作,如果以投资的名义,要求见一见合作伙伴,带上凌一是可行的。 但这样一来,他必须搞清楚凌一想做什么,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连累整个苏家。 凌一不说别的,她只告诉苏明利,萧先生虽然和顾家有合作,但萧先生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旧派人,他其实和苏明利很像,什么党派他都不在乎,他只在乎利益。 原剧情里男主一开始投靠萧先生,拉拢萧先生到旧派阵营,后来战争爆发,没几年男主又和萧先生一起投靠了新派,可见,此人并不是特别顽固的旧派势力,而是中立派。 凌一本就只是打算击垮顾家,并没有想过和萧先生对立,因为萧先生不仅不是旧派余孽,还可能成为未来新派的最有力的一支武装势力。 新派要想取得胜利,要有精神和武装双重武器才行。 当凌一给苏明利分析清楚现在的形势时,苏明利整个人都惊得愣在椅子上,他眼神中藏着一丝惊讶和难以置信。他的女儿,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清醒且聪明,许多他在元北都没看透的形势,他女儿竟然远在浣喜,早就对此了若指掌。 陌生,太陌生了,苏明利记忆里的女儿是富养的千金,是一尘不染的白莲花。但现在不仅染了凡尘,还突然变得深沉,让他这个父亲都看不明白。 小说里的魂穿、夺舍好似很常见,但当拿到现实世界来看,很少有人会想到这一层面,苏明利震惊于女儿成长的速度和变化之大,却也并未想到女儿的芯子已经换了。 至于修复局,它们正在忙着排查别的。本世界的任务者宋阮,也正被别的事缠住了心神。 如果说顾连梦的婚后生活是一地鸡毛,那宋阮的婚后生活就约等于守活寡。 她幻想中的男主对她千娇百宠没能如小说里一样出现,反而因为顾连笙被生意上的事绊住脚步,以致于两人除了晚上睡觉,白天都很少能见面。 小说里的霸总每天不干正事,除了谈恋爱就是在打脸和女主作对的配角,现实里的顾连笙每天都因为自己家的生意忙得焦头烂额,在这样的乱世里还想稳住顾家的地位,谁都得拼了命地干活,更不用说顾连笙现在走上了一条怎样危险的道路,更是如履薄冰,容不得半点疏忽。 宋阮心心念念的男主对她好感度达到一百,就像泡沫幻影一样,顾连笙对她最爱的时候,也不过才好感度八九十,从那以后,每天跌一点。 宋阮以为自己出手,仗着提前知道剧情发展,帮助顾连笙避开生意上的一些坑,就能赢得顾连笙对她刮目相看,但现实却是,顾连笙根本不信一个出身平民的女人,能有什么远见,宋阮的那些基于知晓剧情而提出的建议,在顾连笙一个不知晓未来发展的人面前,像天方夜谭一般。 两人因为几次生意上的事发生争吵,顾连笙本就是个看不起女人的男人,他喜欢宋阮,也是喜欢宋阮不同于别的女人那一面,他喜欢一个身为女人,但又有着男人精神的人。 顾连笙喜欢宋阮的时候,宋阮千般好,但他骨子里还是看不起宋阮,只是因为对宋阮有好感,才让着她。一旦宋阮开始无理取闹,顾连笙就忍不住又把她当成一般女人对待。 宋阮情场失意的同时,也意味着她的任务很有可能失败,急得她天天找系统询问解决办法。 系统能有什么解决办法,它是一堆数字程序,只能提供一些道具上的帮助,最多帮宋阮检测顾连笙的好感度,顾连笙有没有出轨,有没有被别人顶替,除此之外,还能检测什么。 而且宋阮的任务逐渐走向失败,和凌一有关系,但又没有太大的关系。凌一并没有作为第三者介入她们之间,也没有撺掇别人去挑拨她们的感情,而是一点一点让顾连笙忙起来,让顾连笙的本性暴露在宋阮面前。 凌一更像是一个推手,让双方的缺点都暴露,让这两人相看两相厌。等修复局察觉不对的时候,却也无从下手,这时候杀掉凌一或秋池,对男女主的感情线没有任何帮助。 上个世界修复局简单粗暴的做法,到了这个世界没有用,修复局的监督员发现了男女主的感情线逐渐走向崩溃,却也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就算了,修复局甚至还很摸不着头脑,明明男主顾连笙多好的人设,怎么逐渐就崩了呢?明明他在原剧情里那么爱女主,怎么现在对女主就越来越不耐烦了呢? 修复局监督员看着逐渐崩溃的小世界感情线,皱紧眉头,另一边传来同事的说话声:“小世界影响到我们主世界了,网上一些文学作品也出现了剧情崩塌,好多读者都在投诉,说男主的人设太真实了,和现实里的男人太像,她们不喜欢。” 监督员无语,回道:“回复总部,这个世界怕是要失败了。” “什么?我们怎么这么倒霉啊,偏偏碰上了9673号任务者,真废物啊。完了,绩效完不成了,年终奖也没了。” 第109章 破坏 修复局里监督员的对话凌一无从得知,但是宋阮和其系统着急上火的对话,凌一还是能窥探一二的。 苏明利要帮凌一引荐萧先生认识,那就得从顾家下手,顾家先前就邀请过苏明利合作,一起投资建厂,但是当时的苏明利没有明确回复,双方都以为是委婉拒绝,给彼此留个台阶下,没想到,现在苏明利亲自登门,提及投资的事。 顾家父子当然高兴,尤其是顾连笙,他知道最近国内外形势都不好,但是投资建厂的事已经在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不然先前的资金和人力物力就打水漂了,为了这么多沉没成本,他必须闷头走下去。 但若是有苏家的加入,那么承担风险的能力就会提高很多,她们顾家也算是有个并肩战斗的伙伴共担风险了。 苏明利做生意还是很讲信用的,但这一次,他只能跟顾家来阴的,生意他是肯定不会和顾家做的,只是利用顾家去见萧先生一面罢了。 于是,苏明利虽然表露出对这个生意的兴趣,但同时也担心如今社会如此混乱,北边战事起,万一战火烧到浣喜来,她们投资建的这些厂不就打水漂了吗? 顾家也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她们借贷出去建厂的时候,压根还没有北边被敌国入侵的事,她们也没想到,短时间里有的人就坐不住,发动了侵略战争。能多一家人分担风险,顾家迫不及待和苏明利谈起了生意。 故,苏明利表现出担忧和犹豫,顾老爷也能理解,因为换成是他,他也不会那么放心在这时候和人冒险合作。 至于引荐苏明利见萧先生,这事顾连笙还要考虑一二。 然而,顾老爷很不满顾连笙还要考虑的行为,这时候苏家人送上门来合作,她们还在犹豫什么?这个家,到底是他这个老子说了算,还是顾连笙这个小子说了算? 顾连笙也很无奈,萧先生这条人脉,他一般不想轻易介绍给别人,苏家这表面上看上去是来寻求合作的,但他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得不说,顾连笙的直觉是对的,但他低估了他老子顾老爷的掌控欲。子女长大后,越来越不服从管教,这是很多父母都忧虑的事,顾连笙越是劝,顾老爷越是不爽。 最后当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顾连笙还是拗不过他老子,只能借顾老爷的寿宴,请来了萧先生,也算是个苏明利搭桥了,至于能不能攀上和萧先生,那就看苏明利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顾老爷的寿宴可比孙林戏的寿宴奢华多了,宴席摆在浣喜最大的酒楼,请来了浣喜市一大半有钱有势的人,军政商文各界人士都来了,苏明利被安排坐在顾家父子那一桌,这一桌是包厢,只有当地和顾家牵连深的几位大人物才能坐这一桌。 孙林戏原先也该在这一桌的,但是顾家现在防着他,虽然没有撕破脸皮,但也只是把他安排到别的客桌去,孙林戏心中有气,不给人面子,当场就骂开了。 当然,孙林戏火气这么大,其中如梦的挑拨离间加拱火起了很大作用。 如梦现在是孙林戏身边最会吹枕边风的人,孙林戏的后院里女人不少,这个姨太那个丫鬟,一点不比从前皇帝后宫清净。但如梦是个有手段的,她跟过的许多恩客也都不是泛泛之辈,跟她竞争抢恩客的人也不少,她在这之中,既能把握好争宠的力度,又能不尽量不得罪那些姐妹,凭的就是她很清楚自己和这些女人不过是在争抢一个客人罢了,若是谈情了,真对客人动了心,难免占有欲作祟,所以她很懂怎么平衡恩客和其他女人之间的关系。 如梦几句话就把孙林戏给点着了,孙林戏扪心自问,上次的军火案,他损失最大,没了一批先前抢来的军火,钱也没拿到,兄弟折进去不少,自己都因为审讯被扒了层皮,结果他顾大少爷呢,不过是在局子里喝了几杯茶,什么苦都没受,最后被陈警长客客气气送出去了,说两人没勾结,鬼都不信。 即便如此,孙林戏也是隐忍不发,没有正面对上顾家去找回场子,顾家倒好,现在什么好生意都不带他孙林戏玩,害得他现在自己做生意倒赔不少钱。 孙林戏觉得,顾家欠他的,凭什么还敢这样怠慢他,再加上如梦一拱火,他当场就掀桌子不干了。 顾连笙和孙林戏,也就是因利益捆绑在一起的人,这样的人能因利益合作,也能因利益翻脸。而像张律秋池那等,因志同道合联手的人,不说别的,就说信念都会比孙林戏那厮更坚定,哪怕是身陷囹圄,也不会轻易出卖自己的同伴。 顾家那边得知孙林戏在大闹,顿时头疼不已,顾连笙赶紧去处理孙林戏,苏明利见状拉着顾老爷出门叙旧,因为这包厢里都坐着的是顾家这次投资合作的人,其他大人物其实都被安排到了隔壁包厢,等她们和萧先生谈好后,萧先生会从后门离开,他不想露面和顾家有牵扯。 现在包厢里只剩下了萧先生和他儿子,两父子对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 这顾家人说加入了一位新的合作伙伴,就是苏家人,怎么苏明利带着顾老爷走了,那谁来和他们谈合作? 萧家父子顿时有些不高兴,把他们晾在这里是几个意思? 就在二人将要起身离开之际,门被拉开,一个年轻女人走了进来。 萧先生疑惑看向这女人,穿着打扮也不像上菜的服务员,倒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凌一朝二人颔首一笑:“萧先生,请容我先自我介绍一番,我姓苏,家父方才和顾老爷有要事要谈,遣我过来招待二位。” 萧先生脸色不算好看,招待?让自己女儿来招待,几个意思? 萧先生年纪并不大,比苏明利和顾老爷都要小,身材偏精壮,他儿子比起他来,就显得精瘦很多。 萧先生冷声道:“不用了,我们吃得差不多,有事先走了,你待会儿转告你爸就行。” 萧先生不是讲究的人,说话也并不客气,凌一丝毫不介意,不再客气:“其实,是我拜托我爸把顾叔叔和顾连笙支走的。” 萧先生这才正眼看她:“你什么意思?” 凌一走近一步,压低声音说:“有些话,我不方便当着顾家人的面说。” “若是萧先生还想赚钱,想在浣喜乃至是全国范围内立足,最后不要再掺和顾家的生意。” 萧先生给气笑了,这小丫头片子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她究竟知不知道,这门生意,不是顾家剃头担子一头热,而是萧顾两家都想搞,他萧家缺钱缺人管理和经营,才找上了顾家:“你还是把你爸叫回来吧,大言不惭,真不知道苏家人怎么教的。” “萧先生别急,你听我说完现在国内外的最新情报,可能会回心转意。” 凌一告诉萧先生,据她的情报来看,北边当局不抵抗,敌军一路攻城略地,迟早战火会烧到浣喜来,到时候战乱起,甭管你建什么厂,都得亏钱。 而且凌一知道剧情走向,这不是普通的小打小闹,之后的敌国将会进攻浣喜,先是空袭,再是陆战,打得当局节节败退,若非后面当局和新派合作抗敌,整个国家都有可能沦陷。 覆巢之下无完卵,萧先生和顾家合作建的厂一个也别想跑得了。萧先生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赚钱,而是选好站队,不管是选择当局,还是选择新派,他都不该把精力放在和顾家的生意上。 并且,等到战火蔓延,顾家的生意不只是受到影响,还会因为全球性的经济危机,遭受重大打击,如果萧先生不尽快抽身离开,恐怕会引火烧身。 萧先生虽然手握武装势力,但本人并不是什么文化人,相反,是个泥腿子出身的武夫,他不懂什么经济危机,也不懂做生意,所以才和顾家合作,他保顾家生意好做,顾家就替他打理生意,给他赚钱。 为了降低风险,萧先生甚至连投资建厂的钱,都是让顾家的蓝旗银行非法放贷给他的,可见,萧先生虽然文化不高,但还算聪明,知道怎么空手套白狼,仗着自己手上的兵力,让顾家心甘情愿给他打工。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都得是她们的厂能赚钱,若是不能赚,不管是顾家还是萧先生,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只不过萧先生赔得少,顾家赔得多罢了。 听凌一说什么国际形势,萧先生听不懂一点,但萧先生的儿子却听明白了,他早些年也是读过书的,只是没来得及出国留学,就先留在家里替父亲打理生意。 其实早在北边战事起的时候,萧先生的儿子就感觉不妙,这场战争并非毫无缘由,敌国发动战争也是有多方因素导致的,其中,经济危机也是相当重要的一个因素。 萧先生听得头大,结果他儿子反倒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两父子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数。如果继续合作下去,风险将会越来越大。 两人已经逐渐心生犹豫,但凌一说的这些,都离他们十分遥远,什么全球经济危机,什么国内外形势,就算是战火蔓延,那也得好几年,谁说得准呢,万一是凌一说出来吓唬他们的呢? 直到凌一的最后一句话,彻底让两人下定了决心。 “如果我猜测没错的话,最近国内的白银流失相当严重,二位和顾连笙合作,应该可以打听到顾氏的蓝旗银行最近在干什么,还有浣喜金融圈的动荡,二位回去后,打听清楚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白银流失?萧先生儿子精神一凛,这事他有所耳闻,但一直觉得顾氏的蓝旗银行实力雄厚,不会出事。 凌一看他那表情,便知道他对蓝旗银行过于自信了,凌一遂说:“若是蓝旗银行实力如此雄厚,顾家大可和你们两家做生意,为什么要拖上我们苏家呢?别人都知道,我们的产业已经在逐渐转到国外去,所以能提供给顾家的帮助,不过就是资金帮助罢了,难道,实力雄厚的蓝旗银行,也出现了资金流转的困难吗?” 两父子沉默片刻,坐不住了,立刻起身离开,回去托人打听最近浣喜金融圈的情况。 凌一客客气气地把人亲自送出门,门口还站着萧先生的几名护卫,一个个虎背熊腰,腰上还别着木仓,可见不是善茬。 萧先生此时回过头来,探究的目光落在凌一脸上:“你们苏家为什么要破坏我们和顾家的合作?我记得你们两家是世交,不是吗?” 凌一笑了笑说:“世交确实不错,我爸和顾叔叔的关系一直不错,但是,他们已经选择了不一样的阵营,还望,萧先生也能选择正确的阵营。” 萧先生目光突然变得锐利,直勾勾地盯着凌一:“你们是当局的人!” 凌一不回应这个问题,而是说:“萧先生还是先回去打听我说过的话,若是相信我,可于明日下午两点,德顺饭馆见。” 而后,萧先生父子从酒楼后门离开,凌一也悄悄回到酒楼大厅的宴席上,继续陪大太太、顾连梦说话。 第110章 崩溃 经凌一这一番点拨和提醒,萧先生父子回去后仔仔细细打听了最近浣喜金融圈的事,萧先生自己是听不明白的,但是听他儿子说,浣喜金融圈最近恐怕会有极大的动荡,如果他们俩还不抽身离开,极有可能被殃及。 凌一的话,他们已经信了九成,唯一的那一成,主要是因为他们不确定凌一是哪一方的人,旧派?当局?新派? 别看苏家明面上好像是旧派的人,但从凌一破坏顾家和萧家关系这一件事来看,萧先生就知道,她绝对不可能是旧派的人,那就只能是当局或者新派党,到底是哪一方,还得等第二天见了面试探后才知道。 萧先生父子第二天去德顺饭馆赴约,在见到包厢里张律和孟校长的那一刻,两人明白了,这苏家可真是深藏不露啊,既不是传统的旧派,也不是目前正统的当局,竟然是和她们阶级完全不同的新派。 贼船是已经上了,但萧先生和张律孟校长、苏明利详谈后,倒也没有很生气。 此时正值国家兴亡之际,新派为拉拢萧先生也开出了不少优渥的条件,而萧先生本人也尚存一颗爱国之心,她们自己人关起门来如何内斗是自家人的事,但当敌国入侵,也该是时候联手抗敌了。 当局不抵抗的做法已经引起了各界人士不满,萧先生武夫出身,早就耐不住想打一架了,因此也对当局诸多不满。若是凌一是当局的人,萧先生今天来见她,还真不见得会与她合作,顶多是听劝,不和顾家继续合作罢了。 成功拉拢萧先生及其所掌控的武装势力,张律和孟校长对凌一难免高看几分,没想到,她们试图从顾家手上抢走的萧先生一派,几年了都没能成功,倒是被凌一给拉回来了。 而此时,萧先生答应了和新派合作,联手抗敌,但同时,凌一也以苏家里她自己的那部分资产为酬谢,恳请萧先生为新派学生们去当局走一趟,给当局施压,让当局释放被关押的学生。 彼时,孟校长和张律以及苏明利,也会联合她们各自的人脉,加上文学界、政法界、商界一起给当局施压,也可为萧先生分担一点注意。 这件事不难,萧先生知道这对他来说不过是去某位大人物家里做客说几句话的事,倒是凌一献上的那部分产业,令他很满意,都是凌一手上很赚钱的铺子,萧先生不穷,但要养那么大一支军队,开销可不小,有凌一给的一些产业给他赚钱,军队支出的压力能小很多。 萧家一边去给当局施压,张律等人也出手了,当局很快就只能无罪释放那些被捕的学生。如果只有张律和孟校长那些人施压,当局也不是不能一意孤行,但萧先生一出手,当局也只能退让,不想和萧先生硬碰硬。 另一边和顾家的合作也黄了,萧家父子贼精,一合计就决定抽身离开,反正他们也没投多少钱进去,非法放贷的是顾连笙,且顾连笙为了不走明面上的账,还非法挪用蓝旗银行的资金,萧先生父子矢口否认,打死不承认,到时候谁敢去调查他们呢? 顾家顿时就慌了,萧先生撤资退出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合作了?他们最近做错什么了吗? 苏家见萧先生都撤了,苏明利装出来一副商谈的模样瞬间撕破脸,不装了,潇洒甩手走人。 顾家父子实在是搞不懂,一连几个月去求见萧先生,想问清楚情况,如果是他们有错在先,他们愿意赔礼道歉,如果是萧先生对分红不满,他们也可以让利。 可问题是,萧先生压根见都不想见他们,一副压根不认识顾家人的样子,谁问起,都说不认识,不熟。 顾连笙发现不对劲了,他立刻去查最近萧先生和谁走得近。 也正是在这时候,孙林戏发现原先庇护顾家新厂的一些人撤走了,他自以为抓住机会了,猛地反扑。 最极致的商战,不见得是操盘股市,或是什么阴谋阳谋,孙林戏的商战办法就是派他的手下去打砸烧毁了顾家的厂子。 没了萧先生庇护,那些或正在建,或建成但还未投入使用的厂子,有的被人打砸了所有的机器设备,有的大半夜一整间工厂都遭了火灾。 凌一听人说,顾家有间工厂从晚上着火,烧到白天,火都没扑灭,顾老爷赶去现场,哭得跪倒在地,要不是有他儿子拉着,估计人都恨不得和厂子一起烧死在里面。 顾家遭受如此重大的打击,顾连笙也不是吃素的,立刻着手去调查,得知是孙林戏下的手,立刻联络陈警长,带警察上门去抓孙林戏。 结果孙林戏这厮也是个惯犯了,以前没少拿打砸别人产业来欺压普通商人,闻风而逃,逃回了龙马帮。 孙家大院里那些人,要么卷铺盖跑了,要么就跟着孙林戏一起逃回龙马帮。孙林戏是有后路的人,他是光脚不怕穿鞋,大不了就回龙马帮,他可是二当家,顾连笙敢把他怎么样吗? 然而,就在很多人都想跟着孙林戏回龙马帮,以免被孙林戏牵连被顾家报复的时候,如*梦跑了。 如梦打包了孙林戏送她的所有值钱的首饰跑路了,什么金银珠宝,什么翡翠玉石,全被如梦装包里,晚上趁夜色暗沉,从之前她指给凌一和贺萧旭的那个狗洞钻了出去。 此时的凌一就在外面接应如梦,把人接上,立刻就安排去了一处偏僻的院子里。 如梦身上带的金银珠宝,卖掉后够她后半辈子生活了,只要她摒弃掉以前那种奢侈的生活,稍微节省点,完全够用。 第二天一早孙林戏发现如梦跑路还带走了一大堆值钱玩意,气得破口大骂,拿着木仓到处找人,但没等他找到人,就听手下说顾连笙带着警察在来她们家的路上。孙林戏顾不上那么多,立刻收拾东西跑路回龙马帮。 最后还是给孙林戏跑回龙马帮了,顾家哪里咽得下这口气,立刻托关系,逼得当局出兵去剿匪。 龙马帮帮主痛骂了孙林戏一顿,犯得着去招惹顾家的人吗?孙林戏也是个猪脑子,被女人吹了点枕边风,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帮主转头又去骂顾连笙这个狠毒的白眼狼,当初若不是他们龙马帮给顾连笙做哪些脏手的事,他顾家的生意能碾压那么多竞争对手吗! 顾连笙这次也是真发狠了,气疯了,他投进去那么多财力物力人力的厂子,一大半都被孙林戏给毁了,干脆就主动给当局提供情报,说之前军火走私案里失踪的那一批军火赃物,就是被龙马帮给黑吃黑吞了,只要剿灭了龙马帮,那批军火就能找回来。 这个消息立刻就让当局派人去剿匪,这一批军火可不是小数目,如果能拿回来,他们在面对敌国入侵的时候,实力能增强不少。 谁也没想到,这批军火压根不在龙马帮,而在张律等人手里,等当局费心费力剿灭了龙马帮后,死也没找到那批失踪的军火。 顾连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龙马帮没有劫走这批军火,他手上也没有,难不成在萧先生那里? 还没等顾连笙回过味儿来,顾家真正的大劫难已经到来。 有人向当局举报蓝旗银行非法放贷,银行经理顾连笙滥用职权,非法挪用公款,并且用于违法犯罪活动。与此同时,席卷全球的经济危机也对国内的金融业造成了巨大冲击,国内白银大量流失,蓝旗银行的流转资金出现巨大漏洞。 许多储户,不论存款多少,不管是个体户还是商户,甚至是政府存款,都纷纷要求兑现、提现,一时之间,无数人冲入蓝旗银行抢兑。但是蓝旗银行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放贷给萧先生的钱还拿不回来呢,前段时间蓝旗银行各地的分行也出现问题,转了一部分资金给分行度过难关。 且顾家为了建厂,也挪用了不少资金,现在手头上的流动资金非常少,那些工厂被毁,还折进去不少钱。 顾家父子已经快崩溃了,顾老爷瘫软地坐在椅子上,呢喃着:“完了,一切都完了。” 顾连笙咬牙:“爹,还没完呢,我去找几位叔叔借钱,还有几家以前和我们关系不错的银行,让她们借点给我们周转,先给那些抢兑的人把钱兑了,稳住储户才最重要。” 顾连笙的想法很美好,但现在受影响的银行又不止他一家,其他银行也是自顾不暇,抢兑的风波也导致她们自己的储户对银行的信任度降低,纷纷来取钱,谁家现在敢出借大量资金给蓝旗银行,那就等着自家被抢兑吧。 三天不到的时间里,蓝旗银行总行外面挤满了人,顾家不得不提前关门打烊,把储户们关在外面。 那些血汗钱存进了蓝旗银行的储户,在门外痛哭流涕,她们有的就是本本分分的打工人,或做点小本生意,人一辈子能存多少钱呢,都投了进去,现在一分钱取不出来,这大半辈子的心血就没了,以前省吃俭用,现在一分钱都落不着。 有的人存钱是为了生活,有的人是为了养老,还有的人是拿着钱要去治病救命,取不到钱,她们是不会离开的。 当局也在蓝旗银行有开户存款,一些个体户或小商户的钱,蓝旗银行或许还能拖延不兑,可政府的钱,她们敢拖欠吗? 蓝旗银行从抢兑风波到倒闭,仅仅只持续了不到一周的时间,蓝旗银行里的高层接受调查,非法放贷、非法挪用公款等等罪名是跑不了了,这下子就连陈警长也保不了顾家父子。 120-130 第121章 双死 也是在这时候,如梦才知道,原来凌一和秋池的感情,与她不一样,她们之间不只是友情,还有爱情,女人和女人之间,还有爱情。 如梦想起年轻时自己曾几何时还吃过友情的醋,疑惑自己已经尽全力在融入那两人的圈子了,却时常感觉她们之间隔着一层,还以为三个人的友情有一个会受到冷落,却不曾想,那两人之间哪是友情,分明就是爱情。 虽说如梦年纪大了,也不会像年轻时那样因为友情吃醋,但想通了这一点,还是会让她的心结解开,不是因为她不够优秀,所以才融入不进去,不是因为她的出身和经历害得她们之间有隔阂,而是因为彼此之间的感情不一样,对待的方式也不一样。 想到二十年前,凌一为了救自己错失出国的机会,现在看来,如梦便知道,友情和爱情并非主次的关系,在凌一心目中,所有的感情都同等重要。 凌一问过如梦要不要也领养一个孩子,如梦却摇头拒绝了,她不觉得自己有养一个孩子的精力,她现在只想找个安逸的地方养老。 从此大家就定居在了国外,早先秋池还没退休的时候,苏明利身子骨不利索,生病了,秋池还曾常来探望,但是为了避嫌,秋池的身份和国家大事有关,不便和苏家走得过近。 十年后,秋池提前退休了,她才搬来和凌一住,政商联络太紧密,怕被人举报。 两人同居后,俩孩子也住到了一起,两人并不能算是姐妹,一没血缘关系,二也没有法律上的姐妹关系,当初是凌一和秋池一人领养一个孩子,各自抚养,倒是因为俩人的关系,俩孩子来往比她们还密切。 孩子们的保密性工作做得很好,毕竟其中一个是苏家的孩子,苏明利也帮凌一带孩子,这个姥爷当得还算称职,许是因为凌一忙工作,苏明利闲下来了,没事就带孩子,吃穿用度样样用最好的,这养娃的豪迈方式,和当初他忙于工作,把女儿交给保姆带可完全不一样。 秋池这边也因为提前退休,照顾孩子的时间多了些,虽没有血缘关系,但洛瑜好似天生就对秋池很亲近,有样学样,小小年纪就展现出超高的学习天赋,即便秋池对她没有任何学习上的要求,她自己却很喜欢学习带来的成就感,常常令秋池感到头疼,洛瑜的同学些每天上课都没有八小时,其他时间都在玩,洛瑜愣是嫌弃学校的进度太慢,开始自学高年级的课程。 一对比,凌一家的苏晓,那叫一个调皮,和前世的小小完全就是两个极端,苏晓在被领养之前,孤儿院的院长就已经提醒过凌一,这孩子坐不住,脾气急躁,经常在孤儿院里和别的孩子起冲突。 凌一躲在暗处观察过,苏晓并非脾气急躁,而是性格外向,情绪表露也很直接,虽只有六岁,但秉性正直,是看不得同伴被其他大孩子欺负才动手的,而且这孩子好胜心强,院长觉得女娃好胜心强不是好事,凌一却一眼看中了她。 这些年,苏明利养孙女,主打一个溺爱,凌一警告他再溺爱就不让他看孩子,苏明利才安分下来。 苏晓也确实因为姥爷的溺爱愈发骄傲,但并不是坏事,她本性不坏,骄傲也不过是让她更敢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过,这孩子确实头脑不如小她好几岁的洛瑜,读书是一门不通,但是运动天赋惊人,各类运动精通,还热爱赛车。反正苏家有钱,再烧钱的爱好,都养得起她,索性就放任她专心钻研这些东西,驾照还没资格拿的年纪,就已经拥有许多豪车,参加了许多次赛车比赛。 在秋池退休的第二年,大家从张律那儿听到了一个噩耗——孟校长死在了狱中。 孟校长年纪大了,八十高龄,被批斗入狱后,没撑几个月就死在牢房里。 孟校长是新派的领袖人物,但也没能逃过一劫,只因他家曾经是大地主,早些年供他上学,一步步爬升到启礼大学校长的位置,不管他做出了多少丰功伟绩,他的过去依旧成了别人攻讦他的把柄。 凌一老早提醒过他,是从宋阮那里拿到的情报,这也是当初凌一劝说如梦和她们一起出国的原因,但孟校长坚持地认为他应该守在国内,凌一说的那些关于敌国发动的各种袭击,他是信的,但凌一关于和平年代的那些情报,他是不信的。 无论如何,孟校长既是张律的好友,又是不少人的恩师,如梦弟弟曾经最崇拜的人,弟弟已经死了,如梦想着,她怎么也要替弟弟去参加孟校长的追悼会,不然弟弟泉下有知,怕是死不瞑目。 哪怕是苏明利这个墙头草,也敬佩孟校长的坚定,他自己是没有信仰的人,但并不能否定这世上有人有信仰。 这群人里最重利的苏明利都惋惜孟校长的死,更别说其他几个受过孟校长照拂和指点的人,于是,大家约了个时间,打算回国一趟,去悼念孟校长。 俩孩子交由苏明利和保姆保镖照顾,而且苏晓还都是半大的孩子,十几岁了,出不了什么大事。 四人的飞机一落地,她们就短短地找了旅馆休息一晚,此时国内环境对凌一来说,和十年前没什么变化,但对秋池张律等人来说却是大变样,因为她们缺失了整整三十年。 曾经满目疮痍的浣喜,如今也渐渐筑起高楼,不说繁华,但也不再是从前那副气息将灭的模样*,虽说没有小汽车遍地跑,至少骑自行车的还是比以前多了许多。 能来悼念孟校长的人不多,有的是不敢和他沾上关系,有的则是自己也身陷囹圄来不了,像凌一几个从国外回来的,少之又少。 在来的人里,凌一看见了一些熟悉的面孔,都是曾经在抗战中共事的同伴,但有一人,一直窝在角落里,不看任何人,也不露脸,偶尔抬头看一眼灵堂。 但凌一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宋阮穿着简朴,灰扑扑的工装衣服,年过四十,却看着像六七十的老太太,如今已经是疾病缠身。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浣喜遭轰炸之后,宋阮被凌一拉拢,帮助新派和当局抗敌,安排在启礼大学里帮忙,其实就是当助教。她跟着凌一、孟校长等人做事,后来和顾连笙离了婚,却没有再找顾连星,反倒和如梦的弟弟李玉成相恋。 该不该说女主光环真好用,和谁走得近,谁就爱上她。 这个李玉成也真是的,先喜欢过秋池,顾连笙的第一任前妻,后来喜欢宋阮,顾连笙的第二任前妻,要人说的话,他怕不是喜欢的是顾连笙,才总是喜欢和顾连笙有关的人。 话虽如此,但宋阮和李玉成是在抗战时心生爱恋,倒也算是患难见真情了,如梦当时极力反对,无效后只能放任。 可惜,李玉成死在了敌军的暗杀行动中,敌军当时因为宋阮的情报,打输了好几场战役,恼羞成怒,派人暗杀当时重要的一些抗战领袖,其中就包括在抗战和革命中崭露头角,地位升高的李玉成。 当时的暗杀行动,是宋阮无法预料的,她只知道剧情里的一些大事件,这种因局势而变化的事件,是不可控也不可预测的。而且年纪不大,对很多事情的走向都没有把握,蝴蝶效应影响巨大。 李玉成等众多优秀新派人才死在了暗杀行动中,后来宋阮就失踪了。 当时新派中本就有人不满宋阮,觉得她没什么本事,又总是能跟在孟校长等人身边,肯定有猫腻,甚至有人认为暗杀名单上的人行踪和身份都是宋阮泄露的。宋阮是真正给出情报的人这件事,除了凌一、孟校长等人知道外,连李玉成她们都没告诉,更不用说别的可能泄露消息的人。 没想到,失踪那么多年的宋阮,不仅没有死,还偷摸来出席孟校长的悼念会。 宋阮一抬头,和凌一对视,两人都没说话。 中年人的年纪,老年人的模样,宋阮这些年看来吃了不少苦。 两人从未敌对过,也从未有过交手,凌一对宋阮,一直都是抱着利用的心态,但是后来共事,倒是对宋阮改观了几分。 或许每个人身上总有那么一两个闪光点,在不牵扯自身利益的时候,对别人的闪光点,也能赞赏一二。 不过,这次见宋阮,凌一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宋阮依旧和她自身的系统绑定,但看宋阮的样子,似乎对系统很不耐烦。 “宿主,你快回家吧,被人认出来你就完了,说不定会被举报出去。” “宿主你听没听见我的话?” “男主肯定还在家里等你,他在浣喜等了你几十年,你不知道吗?多深情多痴心的男主,真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选了李玉成不选他。” “宿主你快回去吧,和男主把日子过好,你们孩子都生了,干嘛还计较从前的过往呢?我给你换个剧本怎么样?穿越到年代文里打脸逆袭?脚踢尖酸婆婆,拳打刁蛮小姑?” 凌一睫毛轻颤,哦?听起来,男主顾连笙似乎还活着,战乱那么多年,再加上这几年的动荡,他身为以前的大资本家,竟然还完好无损? 根据系统的话,凌一猜测,女主失踪的那些年,估计又碰到了顾连笙,最后和顾连笙在一起了。至于是否自愿,这可就不好说了,如果自愿的话,为什么宋阮一句都不回系统呢? 看来,女主光环比不上男主光环啊。 不过,系统的这些催促,宋阮一句话都没回,看起来现在已经完全不受系统操控,她没有待很久,匆匆看了眼孟校长的灵堂,似乎在心里悼念了孟校长,很快离开。 宋阮匆匆离开,沿一些偏僻街道,一路走回她现在住的家里。 从前浣喜的院子很多都已经拆了建造楼房,顾家后来靠着顾连笙杀回以前的郭家,把郭家从顾连梦手里骗走的房子又抢了回来,一家人才总算是在浣喜重新安家。 郭家人被赶回了乡下,战乱没几年就死光了。顾家人也真是命硬,或许是受男主光环影响,一直苟延残喘到现在。 宋阮回到家,顾连笙警惕地凑上前,紧紧抓着她的手腕:“阮阮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我说了,你只能看着我,你只能喜欢我!” 宋阮一脸疲惫地扫了顾连笙一眼,她都四五十了,顾连笙也已经变成个不修边幅的老男人,真不知道他怎么还能说出以前那些尴尬恶心的话。 她二十岁的时候觉得霸道男主说这些话很动人,现在只觉得麻木,这些话里潜藏的不把她当人看待的思想,让她觉得恶心。 “咱俩不是感冒了吗?我去买了点药。” 初春多流感,一家子中老年人多,要是传染了,一家子都躲不了,可不得吃点药嘛。 顾连笙还是有些怀疑,但是也不好再说什么。 宋阮搞来热水,让顾连笙把药喝下。 宋阮把药摊开,自己先服用,顾连笙见状也没有犹豫。 但过了不久,顾连笙却觉得肚子里烧得慌,不仅烧,而且刺痛,胃绞痛、肠子肚子都痛,呼吸困难,他痛得从桌旁滑倒,眼睛睁得老大,死死瞪着宋阮。 而这时的宋阮,嘴角在流血,脸上却挂着似痛苦又似解脱的笑容。 任务者不死亡,宋阮就永远无法脱离这个世界,她不脱离,就永远摆脱不了顾连笙。 这是宋阮时隔多年,唯一想到的脱离这个世界的办法,她本该在很早以前就能脱离,但她不敢死,她怕死。 现在熟悉的人都一个个死了,她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她爱的人,敬重的人都死了,这个世界充满绝望,她再也待不下去了。 可是,一个人死,岂不是太亏了。 这个纠缠她半生的男人,凭什么活这么好,上有八十老母照顾,中间有她这个新娘照顾,下有儿女照顾,凭什么? 就算是死,她也要带上顾连笙一起。 系统不是要她和男主一生一世一双人吗?一开始还是利诱,劝导,宋阮就真喜欢上了顾连笙,后来宋阮有了真正喜欢的人,系统就开始威逼,各种引导宋阮犯错,甚至给她假情报,才害死了当时的李玉成,可恨她那时候还太年轻,分不清真假情报,也看不清系统到底要做什么,后来失踪也是因为无法再留在新派,无颜面对爱人的战友、恩师、亲友。 系统不是想看她和男主he吗?双死不也算he吗? 宋阮从世界脱离出来,立刻便收到了修复局的通知,告诉她工作违约,修复局将会对她提起诉讼,她就等着赔钱坐牢吧。 宋阮面不改色从休眠舱里出来,进去时的她只有二十四岁,在小世界里待了几十年,但在修复局所在世界里,她还是二十四岁的模样,但眼神已经变得沧桑、麻木。 赔钱、坐牢,她都不在乎。 宋阮破罐子破摔的行为,不只影响了她自己,还影响到了凌一。 凌一一行人刚赶到机场,还没等上飞机,她和秋池并肩走着,突然感知到什么,停下脚步,在登机的长廊里站定。 秋池走出去几步,才发现凌一不动了,她回头看凌一,面带笑容朝凌一伸手:“怎么了?是不是膝盖又疼了,这几天落了春雨,老毛病犯了吧,来,我牵你走。” “别怕,这不是永别。”凌一定定地看着秋池,眼里满是不舍,她朝秋池伸出手,秋池虽不解,却也朝她伸手。 然而,两人的手并未如愿牵上,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将要牵上的手,头顶本该掠过的飞机,就连外面的风,都在这时候停滞了。 时间暂停,小世界封锁,凌一和秋池随着男女主的死亡,被强制性脱离了世界。 第122章 真假 凌一被小世界踢出去后,立刻进行了问题检测,发现是修复局动的手脚。 想来应该是修复局本来想查出上个世界的凌一躯壳里的灵魂是谁,但是数据库庞大,一时半会儿查不出来,干脆就想了个阴招,一旦主要人物,比如女主、男主死亡,那么小世界和主世界的通道就会关闭,一切只要和系统沾边的人都会被踢出小世界,防止影响到小世界的正常运作。 如果通道关闭后,里面某些角色突然卡顿,或者在时间暂停恢复后,行事风格和以前大不同,那就说明该人曾被系统绑定,或曾被任务者代替。 而修复局也可以据此来查出上个世界究竟是谁出了问题,导致世界剧情线完全崩坏,不照原定的剧情走。 修复局现在查出来了,原剧情里一个该被男主抛弃、爱恋男配和女主作对的洛秋池,一个和男主青梅竹马、嫉妒女主的苏灵伊,都有问题。 修复局不由得大惊,原来有问题的任务者不止一个! 不过,修复局虽然发现了凌一和秋池有问题,但也无法再追踪到她们,因为通道已经关闭,这俩人也已经被踢出了世界,只有在她们下次“作案”时才有可能逮住,而且前提是修复局自己要先找到破绽。 此时处于主世界与小世界之外的虚无空间里的凌一,正在劝说夏风冷静。 上个世界秋池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她和凌一就被踢出了世界,她在回到虚无空间后,恢复了全部记忆,其中也包括了第一个世界里她作为夏风和凌一相关的记忆,她追着系统凌一问:“上个世界的灵伊,是凌一吧?是她吧,是不是她也和我一样,绑定了系统?” 凌一上个世界还能做到平静地欺骗夏风,这个世界过后,她却没法冷静,只听凌一用着她本身的机械女音回答道:“063世界的苏灵伊和宿主你本身所在世界的凌一确实是同一人,除此之外,无可奉告。” 凌一不知道的是,她的这一句话肯定了夏风的猜想,夏风就满足了,她又哭又笑地说:“我就知道是她,哈哈哈,怎么可能不是她呢,如果不是她,还会有谁和我这样契合。” 凌一沉默,心里却忍不住泛起一阵涟漪。 “宿主,是否需要休假,休假后即可进入下一个世界。” “休假?”夏风愣了一下,两个世界的她几乎也都是连轴转,上个世界为祖国的外交事业忙碌半生,她庆幸的是被踢出去的时候,自己已经退休,不会耽误工作。 不幸的是,家里两个孩子没了妈妈,好在有如梦这个干妈和苏明利这个姥爷,都是疼孩子的。而且俩孩子年纪虽不大,但都很懂事,很独立,后半生无忧,只需要健康成长就好。 夏风又想起了第一世的小小,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自己和凌一死后,小小应该跟了三姐,三姐人好,但再好肯定也无法替代亲妈。 因为担心自己原世界的亲友,夏风摇头:“不用休假,直接去下一个世界吧。” 凌一有些迟疑,这么连轴转,夏风不累吗? 但是凌一现在只能作为没有感情的“程序系统”和夏风交流,她的作用和电脑没什么区别,插嘴掺和夏风的事就是过界了,容易引起夏风怀疑。 “好,下个世界宿主同样会被暂时封存记忆,请宿主做好准备。” 与此同时,夏风进入世界,凌一也来到了同一个世界。 093世界,一个和夏风第一个世界很像的现代世界。 凌一刚睁眼,突然一阵头晕目眩,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事情不对劲。 第一个世界,凌一附身的原身灵魂在凌一清醒前就已经被她的程序自动封存,本该是等待凌一离开时给放出来的,但是随着凌一被修复局杀死,原身的灵魂依旧封存在凌一的虚无空间里,暂时没法放出来。 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事,现在因为修复局的插手,凌一无法让一个活着的灵魂回到一具死去的尸体里。 不同于上个世界,秋池的灵魂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因为夏风是胎穿被凌一安排进入世界的,也就是说,夏风本身就是秋池,不存在秋池原身的说法。 至于苏灵伊,在凌一被踢出世界后,也没来得及把她的灵魂放回去,夏风也被踢出去了,如果第二个世界接着之后时间继续走,那么苏灵伊和洛秋池两个人应该就会死亡。 所以,因为修复局的捣乱,凌一的虚无空间里存了两个灵魂,一个是第一世界里小小真正的母亲凌一,一个是第二世界里的苏灵伊。 两个灵魂目前仍在凌一的虚无空间里沉睡,凌一也不可能直接给人抹杀了,这俩人且不说没做过啥坏事,就说抹杀灵魂这事,修复局干得出来,凌一没有收到这样的指令,她干不出来。 如今只能暂时让她们继续沉睡,等到之后凌一再想办法处理她们。 无法处理的两个灵魂还存放在虚无空间呢,结果凌一却看见了一个还没来得及处理的第三个灵魂。 原身的灵魂已经消失,这第三个灵魂并非原身,竟然也是一个穿越而来灵魂。 此人是一个穿越者,在别的世界死亡后,因为灵魂契合度和这个世界的原身非常高,所以被吸入了原身身体里。 而原身已经死亡,灵魂不知所踪。 原身名叫阮轻歌,是所谓B市豪门阮家被抱错、流落在外的真千金。 原身出生时,在医院被抱错,据说是护士的疏忽,导致被抱错,但其实凌一看过剧情,虽然比较粗浅,但也知道,是原身的养父母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让自己的女儿代替原身,去富人家庭享受荣华富贵,以后长大了,不管是养女还是亲女,都方便吸血。 因为一次巧合,原身入职阮家旗下公司,偶然被阮家的司机见过一面,回去后司机和阮家的大家长阮鸿程说起了阮轻歌,说是长得和阮太太特别像,后来阮鸿程让人一查,用了点手段做了DNA检测,发现是自己亲女儿,然后就把这位阮家的真千金认回来了。 阮家现在还在帮当年那对故意抱错孩子的夫妻养女儿,只因为养了那么多年,毕竟是有感情的,在阮家人心目中,假千金也是她们的家人。 于是,阮家给了那对夫妻一点钱,把这两个女儿都养在阮家,反正阮家有钱,两个女儿都养得。 这对抱错孩子的夫妻拿了钱,笑眯了眼,赶紧给最小的儿子在C市买了房。 现在是原身刚回阮家一个月,期间因为不适应现在阮家的亲人,和阮家人不算亲。 提到这个真字,自然就还有假。 假千金巧了,名叫阮清歌,这两家人取名字的水平如出一辙。 一个轻,一个清,常被人念错。 其实,原身以前随养父姓裴,应该叫裴轻歌,不过现在认回了阮家,自然是跟着改了姓。 093号世界,由于受到非常严重的修复局主世界影响,所以世界规则会无限接近于它所映射的小说世界。 故,小说世界里所谓某某家的权力,甚至可以压过当局政府权力,一切的规则制度,都得先依着主角们来。 凌一发现,这个世界存在两条矛盾的剧情线。 第一条,假千金作为清纯但无知的幸运女主,似乎被称为锦鲤,她的主线就是打倒没有教养、仇富、心机深沉的真千金,然后和男主he。 第二条,真千金人间清醒,回到阮家却得不到阮家人的重视,阮家人还是更心疼、亲近相处了二十几年的假千金。 真千金死在了生日派对的泳池里,无人知晓,异世界和她灵魂契合度高的穿越者代替了她,打脸冷血、一碗水端不平的阮家人,以及装清纯无辜的假千金,然后和比原男主更有权势更强大的男二he了。 第一条剧情线以前受欢迎,现在第二条剧情线受欢迎,所以修复局派来的任务者,自然是接替了穿越者的身份,继续第二条剧情线。 而所谓的穿越者,现在正漂浮在空中,和凌一大眼对小眼。 “你是谁!”穿越者,同时也是修复局派来的任务者。 她和一般的任务者不同,一般的任务者是修复局所在主世界的打工人,如宋阮,她们清楚地知道这是任务,她们在主世界有自己真正的人生,在小世界里不过是逢场作戏。 但是这名穿越者就不一样了,她本是其他世界死了的孤魂,被选中成为任务者,来到093号世界,其实就类似重生。 凌一在每进入一个世界时,会有一道前置程序,在她清醒前就会自动封存一个灵魂。 没想到,这个世界,由于她意外地穿越到女主身上,竟然没能把这名穿越者给封存,反倒把修复局派给穿越者的系统给封存了。 也就是说,现在没人给穿越者发布任务了,穿越者本人也很懵。 她在死后,和系统绑定,也从系统那里搞到了第一条剧情线,她只能搞到第一条剧情线,因为第二条剧情线是需要她去走的。 且,只有给穿越者看第一条剧情线里,她自己作为真千金,会被假千金害得多么惨,她才有动力进行第二条剧情线。 没有系统发布任务,她也知道自己要活下去该干什么。 可是,她要干什么,前提是她得拥有自己身体的使用权啊! 一人一魂大眼瞪小眼,随即,凌一就假装看不到对方,消化完剧情信息后往床上一倒,两眼一闭就睡过去了。 第123章 扮演 第二天一早,凌一打算把这位穿越者的灵魂收进她的虚无空间,然后两人才好交流,不至于被修复局的监督者听了去。 修复局的监督者也是受限制的,所以能监督的画面有限,大部分情况只能看一下剧情的正常走向,而不能像看电视一样,时刻盯着某个画面。 所以更多时候,修复局的监督者只能从自己主世界里的一些文化作品中来推测小世界发生了哪些变化,因为不同世界之间会互相影响。 比如说前两个世界,因为各种原因导致男女主没能he,所以在主世界的部分作品也出现了剧情崩塌,惹得许多读者投诉。但也不乏一些人看腻了甜甜的恋爱,竟然觉得这样的走向好像才是正常真实的。 修复局的人自诩是“神”一样的存在,可以主宰小世界的走向,殊不知,当小世界发生改变时,也会影响到主世界,甚至产生不可估量的改变。 不过,眼前这位穿越者,却并不想被收进虚无空间,她格外的有自己的主意,和宋阮很不一样。 “你到底是谁?” 凌一面不改色,在脑海里回她:“我是你的系统0777号。” 凌一封存了穿越者的系统,也检测到了该系统属于第几代,凌一是初代系统中的第一批,没想到,现在的系统都已经发展到这么多代了,难怪她会报废淘汰。 “啊?你是0777?那你怎么在我身体里,你说让我做任务,你自己代替我?” 凌一撒谎不打草稿:“宿主,具体情况如何,我也不清楚,我想可能是修复局在投放我们的时候遭到了小世界的抵抗或者其他任务者破坏,导致宿主你目前无法进入这具身体,只能由我代替。” 毕竟是老系统了,装系统这事,对凌一来说不过是做回自己,不管是声音、权限,样样都让穿越者挑不出错来。 穿越者懵了:“那现在怎么办?” 凌一装作自己没有情感,只能回她:“我不知道。” 反正身体已经让凌一占了,穿越者也回不去,现在两人只能身份对调,由穿越者来指导凌一完成任务。 “那这样吧,你来扮演我,我来教你,怎么样?”穿越者说。 其实这也是凌一想提的建议,不过凌一不能先开这个口,要让穿越者以为她自己才是主导,系统是辅助。 因此,凌一就可以悄无声息从穿越者这里套到第一条剧情线的情报,以及众多人物角色的性格、关系,一目了然。 第一条剧情线是以假千金为主,假千金乃是锦鲤投胎,是这个世界的气运所在。和她关系好的人就会走好运,关系不好的人就会倒霉。 但凌一代替穿越者,表面上要走的应该是第二条剧情线,第二条剧情线当然没有直接交给任务者,因为此时的任务者是其他世界穿越而来的孤魂,如果被她掌握了小世界剧情走向影响主世界的作品,可能会不利于任务。 所以,第二条剧情线的人物挑选十分仔细,首先,这名穿越者的性格符合主世界里人们对女主的要求,她聪明、有实力,且爱男。 只要给穿越者看第一条剧情线,她就会知道假千金有多虚伪、心机,自然而然就会走第二条剧情线。 也就是说,其实只要凌一照穿越者说的做,她也会自然而然地走上第二条剧情线,也会知道第二条剧情线是如何发展的。 修复局给穿越者的任务,无外乎就是给原身真千金报仇,打脸假千金。 凌一的任务某种程度上和穿越者的任务类似,她的任务是,杀掉假千金。 凌一对自己的任务感到费解,第一个世界是拯救女主小小,她能理解。第二个世界是保证自己和秋池活下去,她也能理解。 这两个世界的任务都让凌一感觉,发布任务的人或者组织,应该是正义的一方,不会主动去伤害别人。 可是这个世界,竟然要求她杀掉假千金。 凌一有些不理解任务发布者到底想干什么,假千金在第一条剧情线里就是典型的古早言情小说女主,站在自己的立场,一杆子打翻所有和自己立场不同的人,威胁到自己地位的人。 而第二条剧情线里,假千金甚至比第一条剧情线还要过分,她因为惧怕失去富家小姐的金钱地位,嫉妒、陷害真千金原身,无所不用其极,形象从言情小白花女主,变成了善妒、雌竞黑心莲。 这乍一看,好像杀掉假千金也没什么问题,可凌一却感到一阵不自在。 不过,凌一没有想明白这点不自在是因为什么,她先照着穿越者的指导做人,看看穿越者那边会把她引向何方。 穿越者自然是指引凌一按她的生活方式来,即走第二条剧情线,这条剧情线可谓是精彩。 穿越者来自另一个与现代世界截然不同的修仙世界,她本身是一名快要渡劫的大能,结果没能挺过最后一道天雷,差点被劈得魂飞魄散,然后魂魄残片被修复局找到,给扔进了093号世界代替原身活下去。 修仙世界的大能? 凌一回忆着自己曾经绑定过的宿主,其中也有去修仙世界做任务的,各种仙法、秘术,精彩得很。 不过,093号世界与穿越者的原世界不同,灵气稀薄,很多修者都已经消失,留下的一些所谓玄门中人,大多实力非常一般。 在093号世界的一些玄门大佬,放在穿越者的世界,顶多算入门小弟子。 故,这就是穿越者的金手指,她相当于是大佬来到异世界重开,然后以超高的玄学造诣,碾压093号世界的妖魔鬼怪,并且打脸假千金和所有看不起她、讨厌她的人,吸粉无数。 吸粉?凌一打开了原身的手机,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个世界,互联网发达,网红赚钱比拿死工资的赚得多得多,不管是原身还是假千金,模样都是顶好的,毕竟不管在哪条剧情线里,她们都是言情小说的女主,长得不漂亮根本不可能吸引到男主男二。 原身大学毕业后,当了个跳舞小主播,在西瓜直播上,不温不火,无人问津。 被阮家认回来后,阮家嫌她干主播丢人,不允许她在网上抛头露面。 但是假千金阮清歌却很喜欢唱跳、演戏,想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表演欲很强,所以她大学就读的A市著名的影视戏剧大学。 科班出身的假千金阮清歌,如今已经在娱乐圈混迹了好几年,靠着阮家的资本和人脉,混得风生水起,被称为当代四小花旦之中出身最高贵的。 其经纪公司给她打造的人设和营销也是“富家小姐来娱乐圈体验生活”、“演不好戏就只能回家继承百亿家产”,这个人设在娱乐圈很讨喜,毕竟,慕强的粉丝就喜欢这样的设定,如此一来,阮清歌的一切行为,都可以归为千金大小姐的真性情,人家有的是钱,根本不可能为了什么代言、什么番位跟人耍心机。 但据凌一对比两条剧情线来看,阮家确实在B市很有影响力,是很有名的豪门,但阮家的家产,从始至终,不论是真千金还是假千金,都不算在继承者候选里。 因为真假千金上头,有四个亲哥哥,这四个亲哥哥,大哥主掌阮家公司,辅佐父亲阮鸿程打理公司; 二哥是科学家,专搞科研,科学界大佬; 三哥是特种兵,经常随部队执行各种国内外的危险任务,常年不着家; 四哥是典型富二代,半只脚踏入娱乐圈,玩世不恭,常常为了讨假千金妹妹欢心,怒砸许多资源。 这几个人压在真假千金上头,不死光,阮家家产哪里轮得到真假千金来继承。所谓的演不好戏就回家继承百亿家产,只是噱头罢了。 但不论是假千金还是真千金,好似都信了这句话。 假千金那边是团宠剧本,四个哥哥各有各的厉害,性格也大不同,唯一的相同点就是护妹狂魔。 真千金穿越者这边则拿着打脸剧本,要拆穿假千金在几位哥哥那里的小白花面具。 凌一很费解,这俩人的剧本也没什么差别嘛,不过是一个声称我是最乖最听话的宠物,另一个跳出来指责对方不是真乖,我才更乖。 凌一默默听着穿越者吐槽剧本,然后听从穿越者的话,打开手机,把直播间的分区和内容改了。 穿越者走第二条剧情线的倚仗,就是她作为玄学大佬重生,可以干玄学主播这一行,直播给人算命。 算命?凌一有些好奇,人的命数是天注定的吗?那天是谁?修复局一样的存在吗? 各个小世界有自己的一套规则,所以很多时候修复局也不能插手过于明显。有的小世界规则是典型的物理规则,一切以真实为主。有的小世界则主打一个混乱,在物理规则世界,混杂玄学、魔幻、奇幻等等规则。 穿越者不喜欢阮家所有人偏心假千金,她十分硬气地要求凌一,不接受阮家的好处,自力更生。 自力更生,凌一同意,但是这自力更生的目的,竟然是为了让阮家人后悔偏爱假千金,要让给了原身无数委屈的阮家人后悔? 仅仅是后悔吗?凌一费解,既然是阮家人的偏心,造成了原身的痛苦,年纪轻轻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那就应该报复阮家人啊,穿越者是玄学大佬,能不能直接画一些害人的符咒,给这家人贴上? 显然是不行的,穿越者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哪里舍得把自己的修为和功德浪费在阮家人身上。 凌一不说话,也不发表自己的意见,认真扮演穿越者。 穿越者性格,按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清冷成熟,不争不抢。 清冷成熟,凌一同意,这是个美好的品质,让她想起了秋池。 但不争不抢是什么意思? 不和阮家四个哥哥争抢,不和男主男二争抢?只和假千金争抢? 凌一对穿越者自评的第二个性格品质,暂且持怀疑态度。 第124章 认错 凌一满肚子的疑问,但没有开口问,像穿越者这样的人,其实她接手不少,她曾经的一些宿主,想法、性格也和这位穿越者类似,但以前凌一辅佐这些人,她不会产生任何疑问,她不会去思考,宿主们不理她的时候,她就默默地为宿主整理资料,整理系统商店,不然就休眠,俗称待机。 可是现在凌一变成人了,她开始渐渐不满足于去辅佐人类,她想要成为人类,她像人一样去感受世界,去爱人,也去探索世界和人。 凌一试图理解穿越者的逻辑,但表面上还是要装成一副看似冷淡实则呆滞的模样。 好在,穿越者性格也比较冷淡,所以话少一点,反倒省去了凌一费心营造人设的精力。 比如上个世界,苏灵伊是个比较健谈、开朗温柔的人,凌一就得装得开朗,实则,在同亲近的人交流之外,凌一只想闭嘴节省精力。 两人商量好怎么扮演“阮轻歌”后,凌一就开始了她伪装0777号系统当人的生活。 原身被认回阮家有一段时间,一直住在阮家的别墅里,阮家人对她不算好,认回来后还是独宠假千金,原身的房间在二楼最小的房间,原先是假千金的衣帽间,原身回来后给改成了次次次卧。 昨晚阮家有个小小的宴会,在别墅里办的,请的都是一些上层圈子里的人,中年人和中年人交际,年轻人和年轻人玩乐。 原身有些怕水,假千金无意间发现了,便故意引她去泳池边玩耍,借着狗腿子们的讨好和好友们的刁难,假千金成功在泳池边羞辱原身,让原身在一众富二代小年轻面前丢尽脸面,等众人走后,自己在房间里自杀了。 其中有一段就是假千金让人故意去撞原身,原身被撞进*泳池里,不会游泳还怕水的她出尽洋相,受尽折磨和害怕,才被人从水里捞起来,浑身湿透,顶着周边人嘲笑、异样的目光,最终在人走后,选择了结束自己这一生。 原身已经死了,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灵魂应该已经转世投胎去了。凌一接替原身身体后,身体快速恢复,现在只留下手腕上的伤口,简单处理一下,穿上长袖遮住了。 凌一看过原身的记忆,原身的前二十年都过的苦日子,裴家特别穷,是属于第一世里赵家那样的穷,而且是越穷越生,越生越穷的典范。 阮家有钱,生了五个,无可厚非,养得起。可这裴家生这么多,纯粹就是因为想要个儿子,裴家三个孩子,最大的是裴轻歌,被替换到阮家去当假千金了,让原身替她在裴家当大姐,照顾下面两个小的。 接着裴家继续生,又不如愿生了个女儿,裴家二姐,裴浅,最后才是裴家的宝贝儿子裴宇。 这三姐弟的名字明显风格不太一样,因为“清歌”本是阮家为女儿取的名字,被姓裴的两口子偷了去,改成了轻歌。 裴浅,通“赔钱”,裴家二姐的出生不被任何人期待。 裴宇,一个“宇”字,寄托了裴家对他的所有期望。 而原身,一是身为大姐要照顾两个小的,从小就没受过很好的对待,二呢,又因为裴家夫妇仇富的心理,对她多苛责,从小就过得很苦。 但就是这样一个吃过很多苦的人,极度地渴望亲情,裴家夫妇对她不好,她只能接受,绝望之中,自己竟然是阮家的女儿,她对亲情重新燃起希望,但是,阮家的偏心终于让她最后一丝希望破碎,走上了自杀这条路。 凌一消化完原身所有记忆,沉默了很久,这个小姑娘未免也太惨了点。 低头看手,这是双常年做家务干活的人有的手,和第一世凌一的手很像,只不过年纪差很多,第一世凌一三十多岁的手和原身二十几岁的差不多粗糙,可想而知原身多苦。 现在是早饭时间,阮家的保姆没有来叫原身,因为假千金阮清歌说原身在老家习惯了一天吃两顿,回到阮家也不能立刻让她吃太好,万一水土不服呢? 虽说是现代社会,但阮家光保姆就好几个,只不过现代的保姆肯定是比旧时代的下人有尊严多了,只做自己分内的事,比如家务、做饭、带孩子等。 没人来叫凌一吃饭,凌一肚子饿了,她自己就下楼找吃的去了,活人难道还会被尿憋死吗? 昨晚的狼藉早就被保姆们打扫干净,阮家的装修富丽堂皇,原身初来乍到的时候,没少被这么大这么漂亮的房子惊艳到,刚发出惊叹的时候,就被假千金看似心疼实则嘲笑的话给刺痛了。 此时阮家人除了常年在外搞科研的二哥,出任务的三哥,另外两个大哥,阮家夫妇,假千金都在楼下饭厅坐着吃早饭。 这家人就像小说里写的富人家一样,聚在餐桌前闲聊,其乐融融,直到凌一从楼上下来,大家的笑声戛然而止。 玩世不恭的四哥和假千金关系最好,见到自己真正的亲妹妹来,反倒摆起了脸色,冷嘲热讽道:“都几点了,全家人不知道等你多久了,吃个早饭磨磨唧唧,你干脆别吃了。” 当代年轻人多少在家都喜欢赖床,不上班的休息日,恨不得睡死在床上,四哥阮锦桓自己平日里没少赖床,反倒有脸说起了凌一。 凌一对时间的把控比较精准,毕竟她自己本就是系统变的,现在不过才早上九点,平常人上班也就八九点,她吃个早饭还给她算迟到了吗? 凌一面无表情,根本不搭理四哥阮锦桓,自顾自地走到餐桌一角,自己拿了碗筷,开始吃饭。 阮家的早餐是中西混合,家里的保姆什么菜系都会点,味道相当不错,凌一吃得很开心。 口腹之欲是人类欲望中最容易满足的,源自于生物本能对食物的渴望。 阮家的饭菜还挺好吃的,凌一给出评价,丝毫不在意餐桌上每个人看她奇怪的眼神。 假千金说话了,她拦着还要继续嘲讽的四哥阮锦桓,笑着说:“你别说姐姐了,她在裴家过得那都不是人的日子,没吃过好的也正常,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偷走了姐姐二十几年的生活,她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阮锦桓立刻便要替她解释:“这哪能怪你,你们都是受害者呀,你那时候才多小,刚出生的小婴儿能懂什么,反正爸妈把她接回来了,也算是补偿她了,清歌你别难过,不是你的错。” 阮家夫妇也开口劝慰,只有凌一安静地吃饭,脑子里还传来了穿越者的吐槽。 “此女心机深沉,先是说我没见过世面,让阮家人看见你这副狼吞虎咽的样子,嫌弃我,再是示弱,把错揽在自己身上,令阮家人心疼,完全顾不上我。” 凌一还是没说话,穿越者只当她是系统不懂怎么回应,阮家人却不喜欢她这副安静的样子,看着好像不争不抢,私心里肯定在嫉妒怨恨和她们生活了二十几年的清歌。 于是,阮家当家的,阮鸿程开口了:“轻歌。” 两个人同时看向他,他尴尬地咳嗽一声:“我是说,小裴。” 由于两个女儿名字念起来太像,所以阮鸿程干脆以原身曾经的姓来叫她,一个“小裴”,听起来半点不像阮家人。 凌一淡淡地“嗯”了声,阮鸿程继续说:“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你在裴家吃了苦,我和你妈也心疼你,但是清歌她是无辜的,你知道吗?她也是受害者……” 阮鸿程话没说完,就听凌一打断他说:“嗯,我知道。” “她确实无辜,但这不是她昨晚教唆别人推我进泳池的理由,我不会游泳,差点淹死在泳池里。”凌一面无表情地说。 阮家人惊得瞪大了眼,穿越者无奈叹气:“系统,你这么直白地和她们说,她们肯定不会信你,只会信假千金,假千金可有手段了。” 假千金很有手段,凌一扭头看向假千金,裴家两口子不算丑,生出来的女儿更是漂亮,毕竟是第一条剧情线的女主,美貌无可挑剔。 阮清歌的长相偏清纯甜美,眼睛像小鹿一样单纯透亮。原身则是清冷美人的气质和深邃的五官,不说话的时候能冷死人。 男人容易对阮清歌的长相生出喜爱和保护欲,而对原身的长相,做出“克夫”、“丢我们村儿彩礼倒贴没人娶”的评价。 四哥阮锦桓显然更喜欢阮清歌那一挂的长相,而且相处了二十几年,对比原身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妹妹,自然没什么好感,再加上他本人蠢,容易受挑拨,听了阮清歌几句挑拨的话语,便认为阮清歌会因为原身回来,在阮家感到不自在,已经先入为主地将阮清歌和原身对立在一起。 阮家人很奇怪,明明家里孩子生了五个,却天然地认为,真假千金回来,一定会互相怨恨,为了这一个女儿的位置,争得你死我活。 不止阮家人这么想,穿越者也是这么想的,几乎在穿越者话语结束的下一秒,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阮家人拍桌大吼。 “不可能!清歌不是那样的人!” “你再怨恨清歌,也不该血口喷人吧!” “果然是从小没有养在我们家,道德败坏,撒谎成性!” “你就这么嫉妒清歌吗?编这种瞎话来污蔑她,你知不知道,昨晚她还和妈妈说,要多对你好一点,不要冷落了你,结果你呢,白眼狼!” 凌一用纸巾擦嘴,淡淡地说:“我只是陈述我看到的事实,你们不信,自己去调监控。” 阮清歌眼里闪过一丝心虚,但随即摆出一副坚持索要正义的模样:“姐姐说得对,我们还是查一下监控吧。” 阮家的室外都是有监控的,泳池那边也有,毕竟家里这么有钱,安装监控也是为了防止小偷和意外发生。 阮鸿程皱紧眉头,让自己的管家去查监控,监控调出来一看,确实有个人故意撞了原身一下,而且这人倒过来的姿势,看着明显就是故意的。 不过,这也只能证明是这个人针对原身,凭什么就说是阮清歌教唆的呢? 凌一自然拿不出证据,她才来几天啊,能拿出什么证据,听阮清歌在那儿解释,凌一没有半点冤枉了人的尴尬,她接过话头,说:“哦,不是你啊,那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阮清歌愣了,穿越者也愣了。 “不是,系统你给假千金道什么歉呢?”穿越者很不高兴,她在自己的世界,好歹也是玄门大佬,怎么可能这样低声下气给一个心机绿茶女道歉呢? 凌一却没有丝毫的骨气和尊严,她连羞耻心都没有。 阮清歌仔仔细细地打量凌一,但是没有任何发现。 凌一演技好,道歉态度非常真诚,一时半会儿,连阮鸿程都看不出来伪装的痕迹。 阮鸿程试探地说:“你知道错了就好,你在裴家那么些年,确实吃了不少苦,但是也不能迁怒到清歌身上,我们呢,会尽量补偿你,你想要什么就开口跟我说,只要你不去抢清歌的东西,你就是我们阮家的一员。” “爸爸说的是,我以前没接受过什么好的教育,一时想不明白,从鬼门关回来一趟,什么都想明白了,裴家人不拿我当人,只有你们才是我的家人,清歌是你们相处了二十几年的家人,那也应该是我的家人。” 凌一点头,心里想的却是,阮鸿程这家伙实在不怎么样,别说和老狐狸苏明利比了,阮鸿程连顾老爷都比不上,这半点沉不住气的样子,哪像阮家当家人,更像是一夜暴富的暴发户。 见凌一这么真诚且乖巧,阮家也罕见地没有再说些话来警告她,前些天,阮家人几乎是轮流警告原身,不许怨恨阮清歌,不许抢阮清歌的东西或企图分走她的宠爱。 这会儿凌一顺坡下驴,她们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再说下去,显得她们太敏感小气了。 见阮家人果真不再计较凌一刚才“冤枉”自己,阮清歌压下心里的不满,面上也摆出一副和凌一姐俩好的样子,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说真的,看见阮清歌这么卖力的演出,凌一觉得,这阮家的人心机加起来,还比不上阮清歌。 第125章 修炼 吃过早饭,凌一表现非常好,令阮家人很满意,她这一副情真意切的表演,让阮家人罕见地对她产生了一丝怜悯。 穿越者越看越气,照她的性子,是万万做不出和假千金和和美美的样子,她太清楚假千金有多虚伪了,和这样虚伪的人当姐妹,简直就是在恶心她。 穿越者气得不行,一个魂生闷气。 凌一没管她,和阮家的每一个人都打好关系,阮家夫妇两个是最容易讨好的,尤其是阮鸿程这个看似威严大家长,其实死要面子,最好拿捏。 接着便是原身母亲叶蓉素,是个非常爱女儿的富家太太,嫁到阮家后,基本没干过活,没有受过除生育以外的苦。 叶蓉素的一生好像就是围绕着丈夫、儿女来的,她在小说里的作用就是引起真千金对假千金的嫉妒,因为叶蓉素很爱自己的女儿,尽管假千金不是亲生的,但毕竟在此之前,她一直拿假千金当亲生女儿宠,所以这感情是不变的。 她也是阮家里为数不多,天然地容易对真千金产生好感的人,或许是母女连心,又或许是出于愧疚和心疼。 在两条剧情线里,叶蓉素都曾在认回女儿的早期,对原身产生过怜爱之心,但是随着两个女儿的争锋相对,叶蓉素始终更喜爱假千金,所以最后也变得越来越讨厌自己的亲生女儿。 凌一能理解爱情有唯一性、占有欲,怎么亲情也有吗?一个妈只能有一个女儿?但是可以同时爱好几个儿子?又或者阮家的哥哥们只允许自己有一个妹妹,而无法容忍其他妹妹?这是兄妹情,还是创作者故意营造的对立? 凌一不仅要和阮家人打好关系,她还主动去找假千金言和。 站在假千金的门前,凌一敲了三次门,里面肯定是有人的,凌一感官很灵敏,她能听见屋里微小的动静。 “清歌,是我。”凌一不厌其烦地敲门。 阮清歌在梳妆台前欣赏最近新买的饰品,她早就听见了敲门声,她房间是大,但不至于大到听不见敲门声。 瞥了眼房门,阮清歌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这人真是跟换了个人似的,以前不是挺清高的嘛,现在竟然拉得下脸认错了。 烦人,能屈能伸的家伙最不好对付了,阮清歌轻咬下唇,她得想想,有什么办法把这家伙赶出去。 一想到自己本该是阮家最受宠的女儿,是B市上层圈子里的名媛,是多少人羡慕嫉妒的对象,这个“轻歌”一回来,她竟然成假千金了。 这人回来肯定就是为了抢她父母兄弟的宠爱,抢她在B市的地位,抢她的一切,不弄死对方,她日夜难眠。 阮清歌恨凌一得很,打算晾她一会儿,结果凌一锲而不舍地敲门,再敲下去,其他人听见了就会发现阮清歌的刻薄,为此,阮清歌不得不拉开门,假笑面对凌一:“找我有事吗?” 凌一看了眼阮清歌的房间,比她房间豪华宽敞多了,凌一问:“方便我进去吗?我想,有的话你可能不愿意在外面说。” 阮清歌压下心里的不耐烦,皮笑肉不笑地说:“请进。” 阮清歌的房间很干净,装修也是所有房间里最漂亮的,但是对凌一来说,有些过于花哨了,反倒显得杂乱无章。 脑子里穿越者开始吐槽了,给凌一从房间装修、布局分析阮清歌是个怎么样的人。 凌一疑惑,穿越者的人设不该是高冷的女主吗,怎么吐槽假千金的时候,就这么积极? “有什么话在这儿说吧。”阮清歌能保证自己房间没有偷听没有监控,面对凌一,大方展现自己的不屑和不耐烦。 凌一也不恼,她环顾四周说:“我知道推我下水的那人是你指使的,我也知道你恨我破坏了你本该享受一生的阮家千金生活。” 阮清歌脸色一变,神色阴沉:“你……” 话没说完,凌一接着说:“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要和你对质,我是来告诉你,我不想和你争阮家最受宠女儿的位置,这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回阮家,不过是因为没钱,如果你想解决我,给我一笔钱,我能立刻离开阮家,和阮家断绝关系,什么都行。” 阮清歌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你说真的?留在阮家可是会有一辈子用不完的钱。” 凌一点头:“无所谓,我目光短浅,看不到那些,也穷惯了,别和我谈以后,我只要眼前的一笔钱,一笔实实在在摸得到的钱,你给我,我就滚蛋。” 穿越者无语,如果换作是她,她确实也会离开阮家,但不是这样从假千金那儿求得一笔钱离开,她要以非常硬气,打脸阮家人的方式离开阮家。 阮清歌看凌一的眼神像看傻子,内心十分复杂,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解决方法也不错,但她总觉得,这么轻易地让凌一走了,好像不够痛快,她应该要打压凌一,欺负凌一,然后让所有人对凌一失望。 可是,明明目的是一样的,她为什么非得绕那么大圈子呢,就为了折磨羞辱凌一? 阮清歌皱眉,似乎在思考凌一这话的可信度:“当真?” 凌一点头:“嗯,当真,钱到账第二天我就走。” 可惜,阮清歌并没有答应凌一的条件,一是阮清歌自己拿不出一笔巨款,二是阮清歌不信凌一的话,她总觉得,真假千金就得对立到死,她看过小说的,里面的真假千金简直视对方为杀父仇人,她不信自己之前那样羞辱过凌一,凌一还会放下芥蒂离开阮家,肯定憋着坏呢。 没能如愿拿到钱,凌一也不气馁,从阮清歌房间离开后,回到了自己房间。 穿越者冷笑:“你竟然企图和假千金握手言和,太蠢……纯真了。” 凌一点头:“你说得对,我按照最直接的逻辑去做事,好像不可行。” 这句话另一层意思是,阮清歌的行为不符合逻辑。 阮清歌的行为,不只是受逻辑影响,很有可能还会受剧情影响。 主世界和小世界互相影响,主世界里的创作者把阮清歌描写成一个尖酸、虚伪善妒的人,那么她哪怕有了更简单解决威胁的办法,她也不会用,她会选择更复杂也更容易被穿越者翻盘的做法。 就好像上一世的宋阮,哪怕后来始终忘不了李玉成,却还是和顾连笙在一起孕育了后代,可想而知,剧情的力量有多强。 既然如此,凌一便不再纠结于此,专心按照穿越者的指示做事。 穿越者不想被阮家人养着,她有她自己的骨气,打算凭本事赚钱,赚够了钱就离开阮家。 直播算命,这在当今互联网算是比较冷门的行业,有人直播跳舞、打游戏、搞怪甚至是谈恋爱,但算命这行当,做成直播的少,一方面是这个世界类似现代世界,社会规则还是以科学为准,玄学会被认为是迷信。 不过穿越者敢这么做,那就是因为她有足够的倚仗,她的玄学造诣很高,高到只要给她时间重新修炼聚集灵气,她能成为该世界第一的强者。 而这就是这样一位强者,总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她掉链子的时候,恰好就会有男主出手相助,久而久之就爱上了。 两人的爱情好像能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女人再强,也需要有个比她更强的男人来帮助。 凌一按照穿越者的指示,打开了手机里的直播软件,所谓的D国存在各种各样的直播平台,水果、动物都能拿来命名,其中,西瓜直播算是目前主流的三大平台之一。 凌一打开直播间,里面空无一人,开了摄像头就只有凌一自己的脸。 直播间的名称和简介都被改成了和算命算卦有关的,一卦五百块,如果需要线下替人解决问题,比如驱邪、看风水等,需要多加两千块的外勤费用。 占卜算卦的本事,穿越者只能教给凌一,还得教会凌一修炼,不然遇上一些难题,她靠嘴巴是解决不了的。 所以直播间目前没人,两人也不急,先教凌一修炼才最重要。 这不教不知道,一教吓一跳,穿越者自己在原本的世界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堪称过目不忘,灵根通透,没想到,碰上了凌一,穿越者才知道什么叫天才。 凌一是真的过目不忘,因为她看一遍就相当于是用机器扫描了一遍,不仅可以记住一些口诀、心法,还能直接在脑子里创建数据库,给记录进去了。 并且因为凌一是系统化人,很多方面都是一张白纸,当穿越者教她那些玄学经书的时候,凌一很快接收,也很快就消化了。 教育为什么要从娃娃抓起,因为这时候涉世未深的孩子,学习精力好,大脑里先入为主的思想少,如一张白纸的稚子才是最上乘的可塑之才。 穿越者因为先前凌一有些“傻”的求和言论,对凌一生出的一丝无语,现在已经转化为震惊。 有穿越者这位玄学大佬教学,凌一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算是入门了。 不过,凌一更擅长修炼,而不擅长算卦占卜,修为倒是精进不少,可惜算卦占卜这一方面不太行。 穿越者百思不得其解,但凌一自己心里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所谓面由心生,穿越者很厉害,她有时甚至能通过观察人的面相来判断一个人性格好坏、未来前途等等,但凌一却不认同这套理论。 因为凌一的数据库里太多面孔了,不论是前两世还是以前当系统的时候,和宿主接触过的那些世界,人的面孔无数张,若是照穿越者的那套理论,那长得像的人,岂不是命运、性格都相似,结果当然不是,所以这套破绽百出的理论,在凌一那儿得不到验证,她学习起来就无法运用到实际里。 所以等到了要用的时候,就需要穿越者给凌一指点,比如就在凌一身边看着,点明某某某面相不好,手相里能看出什么东西。 没想到,修炼了三个月的凌一,第一天开直播上岗当神棍,就遭遇了人生滑铁卢。 第126章 算命 直播间刚开的时候,没什么人气,原身本来也就是个入流的跳舞主播,有观众打赏,就跳一段。 凌一看着视频直播里的这张脸,是原身的脸,堪称完美,仿佛为了对应创作者要求的女主,她素颜都美得像化妆,再加上直播平台自带的滤镜,更是美得不像话。 凌一不会浪费自己一丁点的时间修炼,虽说修为这东西带不到下一个世界去,但总归能在本世界给自己一些助力,没有实力傍身,凌一没有安全感。 本世界灵气稀薄,不如穿越者的世界,所以单纯的打坐冥想作用不大,需要加以强身健体的锻炼,在锻炼中让稀薄的灵气在周身运转。 这对凌一来说并不难,上个世界上过战场杀过不知道多少敌人,凌一练起穿越者教的一些武功招式,非常顺滑,一点也不像个缺乏锻炼的现代人。 不过穿越者并未怀疑凌一有什么不对,因为凌一作为系统却代替她穿越成了阮轻歌,这本身就很诡异了,再发生任何诡异的事,穿越者都不觉得稀奇。 开播超过了十几分钟,才总算有人进入直播间,不过发言却并不怎么友善。 前程似锦:哎?主播回来了? 凌一淡淡地回:“嗯,回来了,改行了,以后不跳舞只算命。” 前程似锦:???你开玩笑呢,哥给你上个火箭,你穿吊带跳给哥看。 穿越者看得直皱眉,凌一反倒没什么反应,扫了眼就回了句:“不跳。”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不对,一句没什么感情的“不跳”好像刺痛到了对方脆弱的神经,那人立刻就在直播间里破口大骂。 前程似锦:给你脸了是吧,叫你跳个舞还装上了,***! 凌一费解地看着那几个符号,好奇这人说什么了,直接就被屏蔽了。 凌一没管这人,但这人可不甘心,骂了一大堆,结果被屏蔽了一大片,他立马把直播间分享到了一个几百人的聊天群,说这是个擦边主播,开始装了,收了礼物不跳擦边舞。 紧接着,一群人冲进直播间,对着凌一一顿痛骂,直播间一度被“*”刷屏。 凌一没啥反应,穿越者看得眉头直皱:“太过分了!这些人这么闲的吗?” 凌一看着直播间因为大量来骂她的人反而人气上涨,惊讶挑眉,完全不管直播间里的脏话,语气反而轻松了许多:“直播间人气到五百了,那我今天免费抽一个算命的名额,随即抽取,在直播间里发‘我爱主播’即可参与抽奖。” 所谓“我爱主播”其实是直播软件里自带的一个抽奖口令,凌一懒得想,就用了默认的一个口令。 这时候,涌进来骂人的用户们才发现,这好像是个算命直播间。 有人在直播间里问:“算命?这符合当今价值观吗?不算封建迷信,不封的吗?” 其实这些年,西瓜直播为了和另外两个视频直播平台抢用户,开始什么类型直播都搞,没底线也没下限,没少被网友们吐槽。 不只是算命直播,还有一些有犯罪前科的人员直播,西瓜直播都不管制,只要能挣钱赚流量,西瓜直播什么都能忍。 这些因为扭曲心理进来开骂的人,眼见有免费的抽奖名额,哪怕不信什么算命,但是免费的抽奖,不抢白不抢。 一时之间,脏话不再刷屏,取而代之的是满屏的“我爱主播”。 穿越者嘴角抽动,这算什么,抽奖能使人闭嘴吗? 几十秒之后,一个ID名叫“前程似锦”的用户被抽中,正好就是带头骂凌一的那个人。 因为算命需要看人的面相、手相、八字等等,所以这是视频连线的抽奖,前程似锦犹豫了好久,找来一个口罩戴上,才打开了视频连线的摄像头。 屏幕面前出现一个油腻的光头中年男人,口罩遮不住脸。 前程似锦露面了,眼里还带着猥琐的笑容:“兄弟们,快给我和主播截屏啊,当情侣头像。” 穿越者快被恶心坏了,凌一还淡定地问对方:“你要算什么,一卦五百,你这是抽中的,给你算免费。” 前程似锦猥琐地笑:“我不算别的,有的是钱,我就想算算,我和主播你的姻缘,嘿嘿嘿。” 凌一点头,让对方把八字私发给她。 前程似锦不屑一顾:“什么八字,不知道,我家没讲究这些,我爸妈都不知道我具体啥时候出生的。” 这话他倒没说谎,八字这种东西,并非人人都在意,多的是人记不住自己哪天哪个时辰生。 凌一点头:“那你把脸或手给我看,私发我照片也行。” 那人嘿嘿笑了几声,竟然开始沾沾自喜起来,这么漂亮的主播,找他要照片,肯定是喜欢他,或者想勾引他。 前程似锦以前就是个喜欢在各个美女直播间发表一些或猥琐或低情商言论的中年男人,工作之余就喜欢刷美女视频,网络缩短了大众的距离,也放大了人的恶意,反正在网上丢脸、发泄、骂人都不过是被投诉删评而已,有时候投诉都不管用。 凌一看了眼前程似锦发过来的照片,同时伴随着前程似锦的猥琐言语,包括什么一晚上多少钱,问凌一一个月挣多少,不如跟他。 穿越者也看了前程似锦的长相,皱眉说:“原身的姻缘与他无关,此人面相不好,耳门细小,性格小气,报复心重,愚蠢且顽固;额短、狭小,一生劳苦,出身一般,额歪又低,为人暴躁,多奸谋,易惹官司。” 凌一不假思索,在直播间里重复了穿越者的话。 这话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弹幕有的人还听进去了,前程似锦气得指着镜头前的凌一:“老子一年几百个w,我家开煤厂的,你这算的什么狗屎,神棍,还不如给老子跳场舞,老子高兴了给你送个火箭。” 火箭是西瓜平台的一种礼物,不算贵,一百块就能送一个,平台和主播五五分成。西瓜直播最贵的礼物叫游艇,送一艘游艇给主播,得要两千块。 直播间里的人全在嘲笑凌一,凌一不为所动,继续重复穿越者的话:“你近来就可能惹上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接下来一个月不要出门,避凶的同时,多做善事积德,不可犯下口业。” 前程似锦大笑道:“神经病。” 凌一见他不听劝,淡淡地说:“言尽于此,你听不听是你的事,你这一卦我算完了。” 说完,凌一就挂断了和前程似锦的直播连线,见直播间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知道这里面大概率没有什么有价值的观众,于是果断下播。 而凌一这副不想浪费时间精力的做法,却在这些人看来是算卦算错心虚逃跑了,等直播间一关,这些人回到自己几百人的群里,大肆吹嘘,说今天哥几个把一个女主播冲到关播,把刻薄、猥琐当作可以和兄弟吹嘘炫耀的资本。 下播后的凌一继续修炼,到时间就下楼吃饭去。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下播之后,有两个人睡不着觉了。 一个就是前程似锦,他撒谎了,他不是什么煤厂老板的儿子,他就是个打工人,卡车司机,确实是一生劳苦。开卡车确实累人,而且他常常为了多挣点钱会跑长途,吃喝拉撒都要在车上解决,碰上高速上不去的时候,就只能走国道,加倍的时间,加倍的距离,钱挣得虽然不少,但他每年花在洗脚、抽烟上面的钱也不少,年三十了,对象没谈几个,还没成家,双亲都是普通农民,其他长辈混得也不咋地,给不了他什么助力。 凌一说他性格暴躁,这话他不爱听,但确实有时候咋咋呼呼的,火药桶一样一点就炸。 至于凌一说的惹官司,他可不信,这个月还有单子要跑,不挣钱下个月都不能潇洒快活了。 于是,没把凌一的话放心上的前程似锦,辗转反侧半宿,还是跟死猪一样睡过去了,第二天照常去送货。 另一个则是阮清歌,阮家很多人都不知道真千金在被认回阮家之前当过主播,阮清歌知道,她在知道真千金回来后,就特意让人去查过她,抱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心态,她发现真千金竟然在网上跳舞赚钱,内心嘲笑的同时,也生出一丝优越感,不像她,是内娱顶流女演员。 可是今天阮清歌发现,回到阮家后就再也没开播的真千金,竟然开播了,而且是和之前毫不相干的算命直播,什么玩意儿?不擦边去算命了? 她在想什么啊?疯了吗?好歹现在也是B市豪门阮家的亲生女儿,跑去网上算命?而且,她就是个农村来的乡巴佬,怎么可能会算命啊? 阮清歌满脑子疑惑,怀疑这是凌一用来迷惑自己,让自己放松警惕心的伎俩,彻夜难眠,思考对策。 而凌一本人,则在刚要入睡的时候,被一通电话吵醒了。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的女声,声音很干净,也很好听,但要是能忽略掉她声音里的不耐烦语气就好了。 凌一抬眼看了下来电的备注,“裴浅”,原身的养父母的二女儿,原身以前的妹妹。听到这个声音,凌一睡意全无,坐直了身体,回到:“嗯,我在,有什么*事吗?” 凌一知道剧情对小世界里人物的影响会很大,所以不敢把夏风投放进女主的身体里,一是担心夏风被原剧情影响,二是怕修复局对主角过于看重,会发现夏风的不对劲。 但是也不能给夏风安排到路人甲身上,否则凌一在小世界里,可能终其一生都找不到夏风。 于是,凌一给夏风选择了一个受剧情影响最小,但又和主角们有关系的角色——真千金被调换后的、名义上的、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怎么来往的妹妹裴浅。 听到了裴浅的声音,凌一非常重视,甚至坐起来接听电话。 穿越者很疑惑,接个电话需要坐端正吗? 第127章 裴浅 裴浅的性格和夏风相差非常大, 第一世的夏风温柔成熟,第二世的秋池坚韧不拔,而这第三世的裴浅,着实不讨喜。 由于是家中老二,爹不疼妈不爱,上不如曾经的大姐原身懂事,下不如裴宇这个带着全家期望出生的弟弟受宠,裴浅自初中毕业后,去读了职高,职高读完也没找正儿八经的工作,因为从小就爱玩电脑,职高毕业后就当起了游戏主播,因为人长得漂亮,打游戏厉害,还赚了不少钱。 不过,凌一能翻阅到关于裴浅的记忆,多数都是原身对裴浅的印象,因为裴浅和原身差了三岁,原身读初中,裴浅在读小学,原身读高中,裴浅在读初中,而且两人一个是住校,一个除了读书还要回家做家务,照顾弟弟,所以除了寒暑假和逢年过节,很少有碰上的时候。 而且裴浅性格古怪,哪怕是原身和裴家两口子,和她的关系也很冷淡,是个脾气暴躁,谁的话也不听的不良少女。 凌一翻阅着原身关于裴浅的记忆,并未因为裴浅在这个世界令人讨厌的性格而对她感到失望,只是在分析裴浅的性格,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她,会是为了什么。 很快,手机那头的裴浅接着说:“爸妈要钱要到我这儿来了,我可没钱,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等她们要到你那儿去了,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你要是敢当她们的说客来找我要钱,我就直接拉黑。” 和原身心甘情愿被吸血,吃苦耐劳照顾裴家上下不同,原身记忆里对裴浅的一个评价就是冷血,说拉黑,她真做得到。 凌一在裴浅看不到的情况下,还是点了点头,说:“嗯,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电话那端的裴浅沉默了几秒,冷冷地说:“别装好心了,我可不是特意来提醒你的,是让你转告那两个老家伙,我不回家了,就当没我这个女儿,也别想着去我租的房子找我,我搬家了。” 凌一“嗯”了一声,问:“我会转告她们的,对了,你搬家了,房租交得起吗?钱够用吗?钱不够用可以和我说。” 裴浅无语,语气十分恶劣地说了句“不用你管”,然后就果断挂了电话。 凌一为数不多的情绪都给了亲近的人,且大多是正面的情绪,除了因为秋池第一次感受到吃醋的挫败,其余情绪多是正面的,与小小、三姐的亲情陪伴,与如梦、张律等的并肩战斗。 像裴浅这些带刺的话,并不能影响凌一的情绪,她只知道此时的夏风不是夏风,也不是秋池,就是裴浅,与凌一的关系,一如剧情里的冷淡。 这天晚上,凌一第一次和裴浅接触,第二天,原身的养父母,裴家夫妇也给凌一打电话了。 确实如裴浅所说,这两口子是来要钱的。 原身性子内敛乖巧,在此之前的二十几年里,不是被养父母压榨,就是被外人和弟弟欺负,总之就是个受气包,走到哪儿就像自带吸恶体质一样,总会被各种各样的人欺负。 而这些人在穿越者到来后,都会被打脸,只可惜,现在换成了凌一,她没空去打脸。 裴家夫妇打电话的是原身养母丁慧,一般不管是要钱还是多管闲事,都会由丁慧来干,原身养父就只需要发号施令就行,反正不管是钱还是饭,丁慧都会给他奉上。 丁慧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趾高气昂:“轻歌,你弟过年那阵儿相看了个姑娘,是C市城里人,人家还是独生女,今年小两口要订婚,你弟妹要求在C市酒店里办订婚宴,我们凑来凑去,还差个零头,你当大姐的,是不是要给补点。” 凌一果断拒绝:“我不补。” 丁慧急了:“嘿,你这孩子,咋还和一家人生疏了,不白要你的,算妈找你借的,等亲家给你弟安排了工作,再还你,行了吧。” “我不借。”凌一是油盐不进,主打一个轴。 “你!”丁慧这下真生气了,开始又哭又骂,“我养你这么大容易吗?那可是你弟弟啊,虽然不是亲的,但他小时候是不是你在带,你忍心看你弟弟拿不出订婚宴的钱,被弟妹一家的亲戚嘲笑吗?” 凌一说:“忍心。” 丁慧破口大骂:“你是不是有了钱就看不上我们了,真以为自己回了阮家就成了千金大小姐了是吧,你就是个贱皮子,生来就贱,人家阮家把你认回去也不会真拿你当一家人,你上赶着去给人当女儿,不就是贪图阮家的钱,你要不要脸啊……” 凌一把手机放一边,继续修炼,丁慧骂累了,把电话挂了,没一会儿,原身养父裴雄又打来电话。 裴雄开头第一句便是:“轻歌啊,你妈她太急了,说话难听了些,但是你也知道,阮家人哪可能拿你当亲生的呢,还是只有爸爸妈妈最疼你,以后只有你弟和我们老两口才是你的娘家人,能给你依靠,你不帮你弟弟……” 一堆废话,凌一果断挂掉电话,发了条短信回去:“别找我要钱,我姓阮不姓裴,我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阮家已经给过你们买房的钱,再纠缠不清,我就去报警说你们拐卖人口,让警察调查我被调换究竟是不是护士的疏忽。” 这条短信发过去,裴家那边炸开了锅,但凌一这里却得了清净,总算能专心修炼了。 由于原身没有丝毫的存款,所以凌一要断绝和裴家的关系,也只能打着自己是阮家人的旗号,等她赚到钱了,再把阮家也踹了。 上一秒借阮家的势威胁了裴家人,下一秒凌一就若无其事坐到了餐桌上,安安静静地当个透明人,吃自己的饭,做回本我。 凌一本就不是话多的人,除了必要的聊天交际,她并无太多的分享欲,也不喜欢和人闲聊。 这个世界穿越者冷淡的性子,倒是免了凌一刻意去维持人设的精力。 只不过,凌一的冷淡是真的冷淡,穿越者的冷淡就不好说了。 餐桌上阮清歌也免不了明里暗里拉踩贬低凌一,穿越者看不下去了,叫凌一反击,凌一答应了。 只见阮清歌夹了根超大的帝王蟹蟹腿放在凌一的餐盘里,笑着说:“姐姐吃过这个嘛,肉可饱满了,姐姐你尝尝。” 凌一好奇地看着帝王蟹,好大的螃蟹,说实话,她第一世和第二世很少吃这类海鲜,第一世所在的小镇地处内陆,不发达的年代,吃肉都算条件不错了,她还没来得及享受世界就先死了;第二世她虽出身富家,但那个年代,整个国家千疮百孔,凌一又哪有时间去享受。 反倒是这个现代世界,大部分人至少都解决了温饱问题,只不过是过得差过得好的区别。 “谢谢,我以前确实没吃过。”凌一淡淡地说。 阮清歌本想刺痛对方敏感的自尊心,没想到,换了个没有自尊心的凌一,她的阴阳落到对方眼里,竟然成了照顾。 阮清歌真的很想撕破脸皮嘲讽凌一没见过世面,但餐桌上阮家人都在,她也只能露出一副可怜同情的表情,说:“姐姐以前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凌一实话实说:“一年到头只有逢年过节能吃上点好的,因为可以送一两百的礼金,全家老小一起去吃顿席。” 一两百的礼金?阮家夫妇对视一眼,这拿得出手?而且一两百随礼的席,不会都是吃素的吧? 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人,对贫穷缺乏想象力,其实一两百能吃的席,肉菜也少不了。 凌一见阮家人好奇,便开口说起了原身以前的生活,本来相对普通家庭就更贫穷的生活,再一对比阮家的富裕生活,给阮家人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叶蓉素不知怎的,看着凌一平静地说起过去,眼眶竟不自觉地红了,她的女儿因为意外被调换,竟然在裴家过着这样“猪狗不如”的生活。 这对阮家人来说,确实是猪狗不如了,阮家养的狗都有专门的保姆照顾,叶蓉素喜欢的贵宾、博美,阮清歌喜欢的萨摩耶、捷克狼犬等中型犬,更是吃得比人还好。 原身以前的日子,连阮家的狗都不如。 阮清歌没想到自己弄巧成拙,还给了凌一“卖惨”的机会,顿时气得饭都吃不下了,丢了筷子就出门了。 四哥阮锦桓怒瞪凌一:“都怪你,气得清歌不吃了,你给我等着!” 凌一不拿他当回事,吃饱喝足后,就回了房间里修炼。 凌一不像阮家的其他儿女,都有自己的工作,凌一现在得亏还有阮家可以住可以管吃喝,不然她身无分文,就只能去睡桥洞、公园。 上楼前,凌一经穿越者提醒,回头看了眼叶蓉素,喊道:“妈,你下午能不出门吗?” 叶蓉素愣了一下:“啊?怎么了?” 凌一胡诌道:“我以前在乡下跟一个路过村里的道姑学过一点算命的本事,我看你眉心发黑,似乎有霉运当头,下午最好别出门。” “你别听她胡说,小孩子懂什么。”阮鸿程皱眉,他是做生意的,生意人其实有时候也信这些,但是他不认为自己认回来的这个乡下女儿懂这些,怕不是在网上瞎学了点,跑来糊弄她们,就想找存在感,想和阮清歌争宠? 阮鸿程于是皱眉警告地看向凌一:“你既然回了阮家,就别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丢我们阮家的脸。” 凌一无语,没搭理他,转身上楼。 叶蓉素倒是劝了阮鸿程一句:“哎呀,你少说两句吧,小裴她自小没养在咱们身边,本来就不容易和咱亲,你非得绷着脸,硬是把关系都给搞坏了。” 阮鸿程不以为意:“我是她爸,她要是懂事,就知道该听我的。我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你看清歌,多懂事多乖,亲生不亲生,还得看有没有养在自己身边。” 话是这么说,若非阮清歌是与阮家父母双方都没血缘,不然仅仅和阮鸿程没有血缘关系,他哪会这么喜欢阮清歌。 叶蓉素被说得有些动摇了,没养在身边的不亲,但是这孩子又在养父母家吃了那么多年苦,她想补偿对方,但见阮家其他人的态度,她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第128章 开播 下午叶蓉素和阮家交好的一些富太太要打麻将,什么事都可以先放着不做,打麻将不行。 阮家三个司机,一个专门跟阮鸿程和阮大哥,这俩是要去阮家公司上班的,每天差不多都是一个点出去;一个跟叶蓉素,她每天出去交际逛街需要司机开车;最后一个则跟阮清歌,她现在是内娱当红女星,出门工作都要有司机,公司安排的司机阮家不放心,于是用的是自家司机。 至于四哥阮锦桓,他是个典型的二世祖,不喜欢要司机跟着碍事,就喜欢开豪车出门炫耀。 只有凌一,因为压根也不怎么需要出门,别说司机了,连代步工具都没有,小电瓶车都买不起一辆。 叶蓉素提着包就出门了,坐上车让司机开去她常去的茶楼,结果刚到茶楼楼下,还没进电梯,才发现自己手机和钱包没带。 钱包可以不带,手机不能没有,不然咋给钱啊,叶蓉素皱眉,赶紧叫司机把她送回家去拿。她倒是想让司机去拿,但问题是她自己也忘了钱包和手机放哪儿了。 真是奇了怪了,她明明出门前上了个厕所,上厕所之前手机还在包里的呀。 最后没法,叶蓉素只能自己回去找手机,钱包都是次要,手机才最重要。 回家后,叶蓉素叫好几个保姆跟她一起找,结果发现,凌一站在二楼楼梯口,手里拿着她的钱包和手机。 叶蓉素拿过手机钱包,有些不高兴,她竟不知道,自己流落在外的女儿,什么时候养成了偷东西的习惯,果然是没教好。 凌一不在意对方眼里的责怪和嫌弃,淡淡地说:“我说了,今天下午最好别出门。” 这语气,哪像是对妈妈长辈说话的样子,叶蓉素气得不行:“你怎么和我说话呢?你偷拿我的东西,还理直气壮了?” 凌一摇头:“我并非想偷,是你命不该绝。” 什么命不该绝,对一个正当中年的人说这话,任谁听了都不舒服,叶蓉素更是直直地瞪着凌一:“小裴,你怎么说话呢,我是你妈,你跟我说命不该绝?你咒我死呢!” 凌一摇头,见状不再多说,扭头回了房间。 穿越者很是不解:“你和她多说那些做什么呢,她本来就不爱原身,你知道剧情的呀,她有多偏心假千金,太恶毒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凌一不说话,她自己当过妈,虽说并不算什么温柔慈爱的母亲,但她觉得,如果是小小的话,妈妈死了会很难过的。 她没能避免第一个世界里自己的死亡带给小小的痛苦,那就让她尝试着在这个世界,救一次原身的母亲。 回到房间后,这天对凌一来说一如往常的平淡,吃饭、修炼、睡觉。 直到,经穿越者提醒,凌一再次打开了她的算命直播间。 因为第一次开播时遭遇的恶意,凌一认为这些躲在互联网里的人没有价值,她并不想管这些人,她有手有脚,第一世自己做点餐饮小生意,第二世是苏家的二把手,后来更是弃商从军,散打、格斗什么都会,她作甚非要开直播。 但是穿越者想开,因为穿越者觉得,她迟早可以和凌一换回来,她要当人。 穿越者分析,可能是她现在的灵魂太虚了,所以才会被身体排斥,等凌一替她在网上算命,通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从而积攒功德,就能快速提升修为,功德不是简单的修为,功德比修为更高一级,功德是跟人走的,哪怕这人投胎转世,她的功德依旧在。 当然,这是部分世界通用的规则,凌一也不确定这功德能否带到下一个世界去。 凌一其实是不愿意把身体还回去的,因为这本就是她选中的身体,只不过是在扮演穿越者的系统罢了。 目前她先顺着穿越者,试试看这功德能不能积攒到自己身上。 所以,时隔三个月,凌一的算命直播间又打开了。 然而,这一次她一开播,直播间里就涌进来几百个观众。 凌一愣住了,什么情况?前程似锦又招呼人来冲她的直播间了? 然而,直播间的弹幕里人人都在提前程似锦,可前程似锦本人却不在。 “卧槽,主播回来了!” “前程似锦那事真的假的?” “真!比珍珠还真!” …… 弹幕太多太杂乱,混杂着各种口语化、网络词汇,凌一快速地扫过,收集整理信息。 原来,距离她上次提醒前程似锦暂停工作后,前程似锦不听,还是得意洋洋地去跑单了,结果这次是真摊上事儿了。 众所周知,大货车盲区非常大,前程似锦这人又是个自大不顾别人安危的人,因为超载上不了高速,就走了国道,结果跑国道的时候,又不喜欢减速过弯,竟然撞死了路上的一个八岁小孩。 这人也真真是个该死的,撞了小孩后,小孩本来还有救,他竟然逃逸了。 现在这人摊上官司了,而且还是刑事案件,正在接受审讯中。 网友们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前程似锦撞了人后逃逸,他自己也胆子小,和一个关系好的群友说了这事,拜托别人给他想办法。他也不怕暴露,因为他在网上从来不用真名,也没有露全脸,跟他一个群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也没有那正义感去举报他。 后来群友把这件事公布在群里,才发现大家已经一两个月联系不上前程似锦了。 有记性好的人就想起来,一两个月前,前程似锦在凌一直播间里被提醒过不要出门工作,结果前程似锦不听,没多久就出事了。 有人说是巧合,但也有人信这个的,左右前程似锦撞死人这事算一个瓜,一传十十传百,就传得越来越玄乎。 在凌一重开直播之前,已经有很多人知道这件事了,唯独凌一自己不知道。 她有手机,但不怎么上网,每天过得像个避世高人,和穿越者处事风格很像。 看见满屏的弹幕,凌一一条都没漏掉,她淡淡地说:“这是他自己非要作孽,其实如果不逃逸,那孩子还能活。” 弹幕纷纷开始骂前程似锦不是个东西,但也有人的话夹在这之中给人科普,说大货车买的险很高,有少数和前程似锦类似的人,其实撞死人也赔不了多少钱,只要不是故意或重大过失,不涉及刑事案件,基本没啥事。 但恰好前程似锦就是刑事案件,他逃逸了,而且当时还是超速、超载。 弹幕吃完前程似锦的瓜,就开始催促凌一今天再抽观众算卦。 凌一点头说:“好,之前他那一卦本就不收费,他自己本身也未听取我的建议,无因无果,互不相干。” “这次和上次一样,随机抽取一名观众,算卦五百一次,出外勤多加两千。” 这是穿越者告诉凌一的,她之所以要收钱,是因为算命本就泄露了天机,需要对方给予钱财,做到因果互消,才不会报应缠身。 不过这个钱财嘛,有的同行收得高,穿越者则收得低,她认为,帮助别人解决灾祸给她增加的功德就够了,收点小钱也不过是为了消除因果。 弹幕里大多数人还是半信半疑,毕竟一卦五百块,送个火箭才一百块,五百块多少人自己都舍不得拿去吃顿大餐,更何况送给一个除了脸好像也没别的拿得出手的主播。 弹幕大部分还是看热闹的,真信的很少。 不过穿越者胸有成竹,有缘者自会上门。 很快,一位名叫“酸菜余”的网友抽中了视频连线。 大部分普通人视频连线还是不愿意露全脸的,一是不想暴露太多的个人信息,被认识的人看见,二是不希望被网络上的人评头论足,网友针对人的五官样貌评判有两个极端,要么挑剔至极,要么饥不择食。 此时凌一的直播间里不再全是前程似锦群里那些刻薄的群友,还有很多别处吃了瓜来的围观群众,酸菜余便是其中之一。 视频里的酸菜余,一头黑色中长发,模样很年轻,哪怕戴着口罩,也看得出来年纪在二十出头。 “主播你好。”小姑娘还挺客气。 “你好,你要算这一卦吗?五百块,如果不算我可以另外再抽。”对于凌一这个活了两个世界加起来快百岁的人来说,眼前这个二十多的女生,确实是小姑娘。 酸菜余缓缓摇头:“算吧,正好我这段时间一直很困惑,就当是做心理咨询了。” 弹幕里的观众看见是个小姑娘,嘴巴又开始犯贱,开口说些污言秽语。 凌一见状,自己当房管,一边听酸菜余说话,一边把这些乱说话的人禁言或拉黑踢出直播间。 要换作一般人,看都看不过来这些弹幕,又哪有空去拉黑禁言呢。可凌一不是一般人,她是系统化人,这些人她一抓一个准。 酸菜余见弹幕里的言语干净了些,小声和凌一说了声谢谢,然后才开口说她要算,或者说要寻求建议的事。 酸菜余今年也二十五了,和凌一原身差不多的年纪,但是家里催婚催得急,酸菜余一没忍住,就和家里坦白了她早就有对象了。 之所以没和家里人提前说,是因为她觉得家里人不会接受她的对象。 弹幕里的观众脑洞大开,有人猜酸菜余家境条件好,男朋友可能是和她差距太大,怕男朋友还没事业有成,先见了家长会被拆散。 还有人猜测说酸菜余的男朋友可能不能和她结婚,有可能是已婚人士,所以酸菜余知三当三,也不敢和家里人说这种丢人的事。 酸菜余的脸色很难看,她摇头,看着弹幕说:“不要再造我的谣,我的爱人她,和我一样是女生,所以我不敢和家里人说。” 直播间观众:故乡的百合花又开了? 酸菜余接着说:“现在我爸妈哭着闹着要我回归正常,还说今年过年必须找个男人结婚,不然她们就跳楼给我看。” “我不想和爸妈闹成这样,我也不想和我的爱人分开,主播,我想请问有没有什么两全的办法。” 说完,酸菜余那边就立刻给凌一直播间送了五个火箭,五百块钱一卦,但实际凌一到手只有二百五。 弹幕有人说:这也叫算卦吗?小姐姐你发五百给我,我也给你出主意啊。 凌一问:“你问的这个问题不在我的业务范围内,但是我可以给你算算你和你爱人的姻缘,看看你们二人是否最后能修成正果,若是能,你便再坚持坚持,若是不能,还是由你自己决定。” 人家礼也送了,凌一肯定还是得给对方个交代。 于是酸菜余从私信里发了她的八字和照片,以及她爱人的照片。 可凌一看了之后,表情诡异,漂亮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酸菜余揪起了一颗心,紧张地问:“主播,是不是我和她没有缘分,我们最后还是会分开?” 凌一看着屏幕前的酸菜余,说:“不是你和她,是你和他没有缘分。” 大家都没听明白,她和他发音相同,不知道凌一在说什么。 凌一接着说:“其实你的这位爱人,是网上认识的吧?” 酸菜余猛猛点头:“是啊,主播你怎么知道?” 凌一无奈地说:“因为你发的照片,和他的信息基本情况都对不上,他这是冒用的她人照片,他给你的姓名身份都是假的。” 观众1怀疑说:信息都是错的?这也能算?哄鬼呢,这是剧本吧? 观众2跟风:就是,这哪能算到,这怕是主播找来的托。 观众3反驳:不可能,如果是托,怎么就那么恰好抽中托了呢,西瓜平台的抽奖系统不能指定对象的。 凌一没有理会观众们的质疑,继续说:“不过你给出的信息里,有一样是真的,那就是他的姓名和八字。” 酸菜余点头:“嗯,其实我家里比较信这些,我之前就找过她要这些,想算算我们之间的缘分,结果还没等我找到那位大师,我爸妈就开始催婚了。” “嗯,他的名字性别指向不明,属于不容易先入为主让人猜测性别的那种,我直接说了,他是男人,照片是偷别人的,生活照偏多,大概率是他认识的人。”凌一淡淡地说。 此时直播间里已经炸开了锅,观众A:我靠,我就说网恋不靠谱吧,性别都能作假。 观众B:不是吧姐,你和他谈多久了,都不视频的吗? 观众C:笑死了,你搁这儿为了对方对抗父母对抗全世界,结果人家连性别都作假。 观众D:不是我说,有可能他还是爱你的呀,只是可能一开始欺骗了你,后面不知道怎么开口坦白而已。 观众E:楼上可拉倒吧,男装女,什么心思大家懂的都懂,还爱呢,妥妥的欺骗占便宜罢了。 观众F:那又怎么了,真爱不分性别不是吗? …… 凌一看着这些弹幕,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在心里想,如果夏风是男的,她会喜欢对方吗? 得出的结论是否,如果夏风是男人,那么从两人相遇一开始,她们就不会那么契合。凌一也不会看见夏风从懵懂到清醒的挣扎过程,不会看见秋池从顾家大院出逃的风姿,她们不会有在排排楼一起摸黑洗澡的安心,不会有在战火燃烧的年代奋斗的决心。 显然,酸菜余完全不能接受她的爱人是男人,整个人脸色惨白,眼睛里满是震惊和愤怒,被欺骗令她恶心,尤其是这么重要的方面,在真爱面前性别不重要吗?重要,当任何一个问题刻意去忽略性别的时候,就已经说明了性别有多重要。 凌一淡淡地说:“虽然对方欺骗了你,但是你已经和父母坦白了性取向,你本身就应该考虑的是你做自己和听从父母安排之间该怎么选择,而不是选择爱人还是父母。” “你的爱人和你的父母不是对立的,对立的是不受掌控的你,和想要掌控你的父母。” 酸菜余闻言,看向凌一,眼神从迷茫到清澈,最后目光变得坚定,她点点头:“主播你说得对,我决定回家好好和爸妈谈一谈。” “至于他,”酸菜余眼里的愤怒和失望难以掩盖,“我会找他问清楚,如果真如主播你说的那样,他确实是男装女,我会回来感谢你的。” 凌一点头,感不感谢在她看来都不重要,多送点礼物就行。 穿越者看得直皱眉:“你怎么能说子女和父母是对立的?” 凌一回她:“她不想早结婚,她父母以死相逼,那不就是对立的吗?” “她爸妈这么做肯定也是因为太爱她了啊!” 凌一疑惑,她当过妈,她也算对小小有感情的,可她从未想过逼小小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怎么她学人学得不像吗?是她做错了吗?当人就应该要控制欲强一点吗? 第129章 小弟 凌一想不明白,也不同穿越者争论,穿越者说到底是人,人的缺点她也不可能没有,凌一刚成人,做人方面也会有不足,所以她愿意去学,不过有的方面她该学习,有的方面她还是敬而远之吧。 算了酸菜余这一卦,酸菜余就退出了视频连线,凌一想着开播时间长一点,平台还会有奖励,于是对观众们说:“今天抽的一名幸运观众已经算完了,我再给大家表演一支舞吧。” 说到这个,有的人就来劲儿了,观众里也不乏曾经和前程似锦一个群的人,这些人的恶意透过屏幕都快溢出来了,他们紧紧盯着屏幕里的女人,疯狂按键盘。 “跳一个!” “穿毛衣跳!” “要会扭的那种。” “哈哈哈,我就说嘛,图穷匕见了,说到底还是个擦边主播。” …… 这些弹幕凌一就来不及去管了,她拿出自己这些天亲手制作的木剑,开始舞剑。 观众们:“???” “不是,我们要看的擦边呢?” “嘿,你还别说,这剑舞有模有样的,挺专业的哈。” “专业个屁,不就是拿了根木头舞来舞去嘛,我上我也行。” 其实这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舞,只是凌一闲着没事干,也不想和弹幕聊天,干脆就让这些人看她练剑。 剑法和招式都是穿越者教的,穿越者也算凌一半个老师了,只不过,穿越者不想和一个系统有师生缘分,她收徒要求很严格的。 凌一没想别的,教给她,她就学,不教她,她就自己琢磨自己想办法。至于什么师生,凌一也不在意。 剑舞也就刚开的时候新奇,看久了观众们没那欣赏的耐心,便喊着要凌一再抽一人来算。 凌一想,自己确实挺缺钱的,于是便同意了再抽一个来算。 这次因为开播时间长,再加上前程似锦那家伙带来的流量,观众已经突破一千,虽然没法和那些中上游的大主播比,但对凌一一个时隔几个月才重新开播的小主播来说实属不易。 弹幕里都在凑热闹,许愿抽中自己,最后一个名叫“Aurora”的用户被抽中。 然而,当对方露脸时,凌一明显愣了一秒。 阮锦桓的脸出现在屏幕里,他一脸玩味的笑容,眼里略带一丝嘲讽。 阮锦桓是凌一连线三名观众里,唯一一个露全脸的,因为他很自信,也有底气。 “我靠,哥们你网红啊,这么帅?” “好帅,不对,有点眼熟呢。” “擦,这不是阮锦桓吗?阮家少爷!” “笑死,什么年代了还喊少爷,封建余孽是吧?” 观众里有的认出了阮锦桓,有的完全不认识,于是便有人在直播间科普了阮锦桓的“英雄事迹”。 阮锦桓作为阮家最浪荡不羁的一个,常常混迹于各个富少圈和娱乐圈,说他是半只脚踏入娱乐圈也不为过,虽然没演过戏也没唱过歌,但他的历任女朋友都是娱乐圈当红明星,狗仔只要跟踪阮锦桓一个月,至少能拍到不下十次明星绯闻的照片。 所以常关注娱乐圈的人,基本都认识阮锦桓,此时正惊讶于阮锦桓的出现。 因为阮锦桓虽然玩得开,但很少开直播,说白了,他不缺钱,看见直播有人骂自己或说他不爱听的话,他就不高兴,还是玩乐来得痛快。 并且阮锦桓还是娱乐圈出了名的宠妹狂魔,谁敢和阮清歌抢资源,他就敢当众给对方难堪,常出席各种知名晚宴、颁奖典礼,所以娱乐圈很多人都不敢惹他。 阮锦桓这一趟,当然是为了给阮清歌出气来了,虽然阮清歌没有明说,只是提到了凌一好像又开始当主播了,怕凌一给阮家名声带去不好的影响,但他感觉得到,自从凌一回到阮家后,阮清歌就不痛快,他可不认一个只有血缘关系,在乡下农村长大的妹妹,阮清歌才是他的妹妹。 阮清歌这话也真是没道理,要论影响阮家名声,到处拈花惹草的阮锦桓才是在败坏阮家名声吧,凌一只不过是没钱想搞点钱用,而且阮家*并未对外承认凌一,连一些宴席场合上,都只说凌一是亲戚家的孩子,没有直接向外界宣布真假千金的事。 阮锦桓觉得前面两名观众,不管是前程似锦还是酸菜余,都是凌一找来的演员,他混迹娱乐圈,还不懂那些套路吗?所谓人设、光环,全是经纪公司或明星自己花钱营造的剧本罢了,假的也能演成真的。 阮锦桓和明星谈恋爱的时候,也没少给对方买水军、塞资源,这些造势和推流的手段,他可清楚了。 所以,阮锦桓断定凌一是花钱请了两个人来演戏,他就蹲守在凌一直播间,看看能不能抢到名额,没想到,还真抢到了,难道凌一直播间抽奖没有暗箱操作? 没有又如何,阮锦桓今天就要给凌一点颜色看看,让她不爽,砸了她的饭碗,阮锦桓的目的就达到了。 谁曾想,凌一见到阮锦桓,也只不过愣了一秒,很快就恢复公事公办的样子,问他:“一卦五百,你要算就可以送礼,不算可以把名额让给别人。” 凌一看他那副样子,并不像有什么烦恼的样子,这家伙气运好得很,每天啥事也不干,吃好喝好玩得好,这一辈子大概率就这么顺风顺水过了,只要他自己不作妖。 显然,要求阮锦桓不作妖是不大可能的,他自己最近确实没什么想算的,他不缺钱,也没有什么烦恼,只见阮锦桓一把抓过旁边一个男人,他们视频的背景好像是在一个光线较暗的场所,兴许是ktv或夜店酒吧,比较吵闹,阮锦桓抓过一个年轻男人,说:“给他算,这小子最近对他女神上头得很,你给算算他和女神能不能成,要是算准了,这礼物我才送。” 凌一坚持:“先送礼。” 阮锦桓冷笑,果然是骗子,想把钱先骗到手是吧? “也行,我不缺几百块,但是,你要是算错了,我就要你直播三天,天天开播就给我道歉。” 凌一点头:“好。” 阮锦桓接着就送了五个火箭,凌一这边收益到账二百五,凌一看向阮锦桓身边的男人。 此人名叫陆博远,是阮锦桓的至交好友,也是假千金阮清歌的忠实舔狗,一直爱慕阮清歌,但是怕被宠妹狂魔阮锦桓知道,一直不敢告白。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阮锦桓是玩咖,他的朋友也都是些玩得花的富二代,他自己的好兄弟当朋友可以,万万不可能让好兄弟当自己妹夫,他太懂兄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了。 所以陆博远才不敢向阮清歌表白,但是不要紧,暗恋阮清歌也不妨碍陆博远和别的女人谈恋爱,更不妨碍他脚踏多条船。 陆博远算是一个比较重要的配角,在两条剧情线里都是,第一条里他是假千金忠实的舔狗,第二条里他是真千金忠实的小弟,真千金抢过他这条舔狗的方式,就是帮陆博远看清现在的女友,并且替他治好他妈妈的“癔症”,然后陆博远对假千金的滤镜就好像不攻自碎了一样,突然反应过来以前假千金有多虚伪做作。 陆博远,人傻钱多,花心大萝卜,凌一看一眼,就差不多从面相上看明白这人的性格,她要收陆博远当小弟吗? 穿越者在凌一脑海里说:“此人虽然贪玩,但本性不坏,是块可造之材。” 凌一质疑:“本性不坏应该是做人的基本准则吧,怎么就成可造之材了?” 穿越者一愣,皱眉,看向凌一,这个系统怎么话这么密,而且这么多问题,系统会有这么旺盛的好奇心吗? 凌一并不想多一个小弟,她没耐心去教导一个成年男人怎么做人,她只做自己分内的事。 “你的这位朋友,命犯桃花,且是黑桃花。”凌一平静地说,“他的这位‘女神’,非神也非人,正在吸食他和他母亲的精气,若是再不出手阻止,他母亲就要被此精怪给夺舍了。” 阮锦桓笑喷了:“哈哈哈,果然是神棍,你也太敢编了吧,还精怪,还吸精气,上*床被你讲的那么玄乎。” 但他笑着笑着,就发现陆博远脸色不对劲,扭头骂凌一:“让你算他和他女神的姻缘,你提别人妈妈干嘛!” 阮锦桓还要再骂,却见陆博远拿过手机,把他挤开,着急地捧着手机,问凌一:“你怎么知道我妈的事?” 陆博远神色紧张,眼睛都红了:“你快说啊!” 阮锦桓看傻了,陆太太出啥事了?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好兄弟的妈妈出事了,他都不知道,凌一怎么知道的? 阮锦桓还以为凌一刚才的话是瞎编的,但见陆博远这样,好像是真算中了。 凌一继续问:“令堂最近总犯‘癔症’对吗,常大哭大闹,又瞬息之间变得安静无比,甚至发呆流口水。” 陆博远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 陆博远的母亲出事有一段时间了,他爸也因为妈妈的事累得长白头发,因为这有点像精神疾病,所以陆家觉得传出去丢人,一直对外说他妈回老家了,但其实就在陆家,隔几天就会带去看心理医生,但是除了确诊癔症外,各种治疗手段都没用。 凌一接着说:“你母亲的癔症是你带给她的,你的那位女神,并不是人,而是一种靠吸食人精气存活的芭蕉精,你最近是不是去过东南亚一带?” 陆博远更震惊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前段时间去那边旅游一周,碰见了女神,不是,呸,那个妖怪!” 当时他们兄弟几个,怀疑过这么美的女人会不会是变性的人妖,都没怀疑过连人都不是。 凌一点头:“那就差不多了,东南亚一带容易出现野生芭蕉林。传闻中芭蕉树通灵,能为游魂提供载体,而当游魂进入树后,也会被树同化,从而产生新的精怪,也就是芭蕉精。” 阮锦桓一脸狐疑,想扒拉开陆博远,但可惜陆博远死死攥着手机,着急地问:“大师,那我该怎么办?你能帮我除了她吗?” “前面,为情所困的陆少,现在,大师求你帮我除了她。” “哈哈哈,芭蕉精笑死我了,怎么什么都能成精啊?” “建国之后不让成精,没通知到它们吗?” “可能人家是东南亚的,不归我们管。” “真好,富少到处旅游,我们连招惹的精怪的机会都没有。” “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陆少和阮少都好帅吗?他们俩兄弟情也好好磕啊。” …… 凌一没管这些弹幕,说:“芭蕉精怕光怕火,你可以把妈妈真的送回老家,妈妈的卧室注意通风,屋里点上火盆,从白天到晚上都开着灯,最好是明火,注意用火安全。” “这样就能驱除它了吗?”陆博远惊喜地问。 凌一摇头:“不能,只是暂时扼制了它吞食令堂精气的速度,给令堂争取一点活命的时间。” 陆博远脸色惨白:“那怎么办?它既然是缠上的我,为什么不吞食我的精气,反倒去吞食我妈的?” 凌一直白地说:“因为你乱搞,不干净,芭蕉精很聪明,它可不想以后附身在一副不干净、亏虚的躯体里。” 直播间的观众已经笑疯了,陆博远尴尬地离手机屏幕远了些,挠挠头说:“那大师,该怎么除掉它啊?” “要么你去找能个有本事的大师,让她帮忙,要么就我出外勤来给你解决,两千一次。” 陆博远因为没看见阮锦桓前面和凌一连线地画面,他惊得张大嘴:“两两千?我卡里最多两百万,两千万我真拿不出来,但是大师,你要是治好我妈,我爸肯定出得起这个钱。” 陆博远家也不差,父母做生意也没少接触一些玄门中人,请这些人来看看风水,看看公司选址、装潢啥的。 一般来说,价钱都不低,以万起步,陆博远便下意识地以为是两千万。 凌一解释道:“不是两千万,是两千块。” 陆博远:“啊?这么便宜?” 他晚上和兄弟喝酒都不止花两千,两千能请来一位大师救命? 凌一点头:“嗯,你让阮锦桓后台发我你的联系方式,我明天就去你家看看,外勤的两千别送成礼物,直接加了联系方式转给我。” 陆博远赶紧将就阮锦桓的手机私信凌一,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发了过去,等对方一通过,他立马转了两千块过去。 阮锦桓好不容易夺回自己的手机,脸色极其难看,本来是想拆台来着,结果怎么给凌一送生意去了? 阮锦桓看着直播间的凌一,冷哼道:“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说完,他就挂断了连线。 凌一直播间的观众本来也以为阮锦桓是来打假的,因为这厮每天活跃在互联网上,不是出现在各大明星的绯闻里,就是在怼天怼地,什么明星什么瓜,他都要点评一二,基本从他嘴里听不见几句好话,人称互联网嘴炮第一人。 他主动凑上来,多半都没好事,结果就这? 阮锦桓拆台不成,反倒因为他自己的身份,给凌一带来不少流量,直播间的人数早在他露脸后的十分钟里,涨到了五千,现在更是突破了一万。 当阮锦桓消失后,直播间人数下跌了不少,但也有小几千,凌一很是欣慰,这就是名人效应吗? 第130章 大师 不过阮锦桓带来的流量观众并未因为凌一停留太久,随着阮锦桓离开,这些看热闹的也就走了,忠实观众很少。 即便这样,阮锦桓也气得不行,他是去找茬的,怎么反倒给凌一带去了流量,更可气的是,他好兄弟陆博远竟然还一副有求于对方的样子,太不争气了! 阮锦桓推搡了一把,质问陆博远:“你干什么呀,我都说了姓裴的不是好东西,欺负清歌,你还叫人家大师~我看你是头脑发昏!” 陆博远皱眉,不高兴地说:“可她都看出来我什么印堂发黑,被芭蕉精吸了精气,就说明人家有点本事的呀。” 阮锦桓不屑一顾:“她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什么印堂发黑,随便找个江湖骗子也能这么和你说。” “那她知道我妈出事了,这该怎么解释?”陆博远不服气地道。 阮锦桓还真给问愣住了,因为这事确实怪,连他和陆博远关系这么好,都不知道对方妈妈出事,凌一这个外人从哪里得知的?难不成真是算出来的? 阮锦桓甩甩脑袋,他不信,就算这世上真有玄学一说,那也不可能是凌一这种乡巴佬会的,肯定是凌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四处打听过和阮家人有关的人家,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了陆博远妈妈的事。 可阮锦桓也不想想,就算凌一是从别人那儿打听到陆妈妈出事,那她能提前做好准备,那不也很怪吗?谁能提前知道自己开直播会正好碰上阮锦桓拆台,又正正好阮锦桓拉过了身边的陆博远来算卦。 剧情之力会让该出场的配角一一和主角接触,凌一只需要知道一些剧情走向就能做出应对。 剧情之力固然强大,它要让世界里的所有人按它的走向行事,但不能让这些人发觉它的存在,否则人就会生出逆反之心,可这就便宜了凌一,将这种世界与世界之间互相影响形成的剧情之力,包装成她所谓的算命。 所以不管阮锦桓怎么诋毁,涉及到自己妈妈的生命安全,陆博远还是愿意相信凌一。 拿着阮锦桓的手机,陆博远用对方账号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发给了凌一。 凌一下播后加上了陆博远,对方一上来,就殷勤地喊了声:“大师!” 凌一回了句:“不用,叫我小阮就好。” 原身随养父姓裴,认回阮家后改了姓,阮家夫妇习惯叫她小裴,其实也是没有真心接纳她的一种表现。 陆博远和阮锦桓差不多年纪,比凌一大一岁,叫声小阮也正常。 两人商量着第二天请凌一出外勤,陆博远转了两千过来,还说明天他亲自来阮家接凌一。陆博远也是阮家的常客了,常来家里找阮锦桓兄妹玩。 晚饭凌一没有来得及下去吃,因为在直播,是让保姆给端上楼的。 殊不知,她在房间里搞直播,楼下的人已经闹开了。 原来是阮鸿程回来,说起了惠悦商场发生的事,因为他一个合作伙伴的老婆去那个商场打牌出事了。 那天下午有个报复社会的精神病,持刀在惠悦商场砍人,见人就砍,专找女人小孩下手。 阮鸿程听说后,回来特意叮嘱叶蓉素最近不要去打牌,外面这些人疯得很。 叶蓉素听到出事的商场是惠悦,整个人愣在原地,只觉得后背发凉。 惠悦?她下午不就想去那儿三楼的茶楼打牌吗?结果因为手机钱包被凌一偷了,她只能折回家。回家后她再想去,人家牌局都组好了,她也气得很,来回跑也恼火,索性就约了别的人来家里打牌。 现在阮鸿程告诉她别去惠悦,怕出事,可谁知道,她本来是要去惠悦的,但是被凌一给“阻挠”了。 叶蓉素感觉自己额头冒冷汗,不由得想到了凌一说过让她下午别出门,难不成,她知道有人要砍人? 叶蓉素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敲响了凌一的房门。 凌一走来开门,没有着急回陆博远的消息。 “有事?”凌一问。 叶蓉素看着这个和自己长相三分相似的女儿,虽然没有二十几年的相处,但光看着这张脸,她就能感觉到血脉相连的亲切。 “你让我下午别出门,是不是知道有人要在惠悦闹事?” 凌一皱眉:“惠悦?我不知道有人要在那里闹事,我只是看你脸上好似有郁气缠绕,算出你下午有一劫,且你下午有出门打牌的习惯,不出门大概率能避开这一劫。” 当然,是大概率,并非一定。如果是非常严重的劫难,就算是不出门,也有可能在家里出事。 不过,若是叶蓉素有这么严重的劫难,凌一自然不可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那就需要做法了。 再说了,留在家里,就算是有劫难,凌一也在家里,还能想想办法。 叶蓉素一副看怪物的表情看着凌一,这还是她的女儿吗?怎么会说出这些奇怪的话? 叶蓉素其实也信这些,有钱的人想下辈子还有钱,反正也不缺钱,也有不少人家里拜关公、供佛像,请大师来看风水设计等等,但那些大师也没一个像自己女儿这样的啊? 不过,凌一被调换在外生活了二十四年,叶蓉素也不确定对方是否在乡下遇见过什么高人。 “你还有事吗?”凌一淡淡地说。 叶蓉素支支吾吾半天,发现自己和女儿好像没什么话题可,只能干巴巴地说没事,然后看着女儿把门关上。 下楼后,叶蓉素依旧一脸愁容,阮鸿程很不解:“你干啥皱眉,那丫头又气你了?” 在阮家人看来,凌一这种出身的孩子,没教养没礼貌,性子难训,肯定又不识好歹给叶蓉素脸色看了。 叶蓉素闻言摇头:“不是,我是觉得,我们好像有点忽视小裴了。” 阮鸿程不以为意:“她现在吃喝不愁,我们忽视她什么了?” “可我们一点都不了解她前二十年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呀,她受过怎样的教育,有没有在外面受委屈,她都不和我们说这些。” 阮鸿程有些烦,这些事太麻烦了,他懒得管,于是摆摆手:“哎呀,那你就多关心关心她,你个当妈的,多和女儿亲近就是了。” 叶蓉素没好气地说:“那你呢,几点钟才回来,小裴回来几个月了,你跟她说过的话超过十句没?” 阮鸿程不耐烦地加重了语气:“好了,我每天做生意不累吗?我们男人哪有那些腻腻歪歪的话好说,够了,我晚上有个酒局,胡总牵线的,可能半夜才回来,你先睡。” 叶蓉素无语,两口子在楼下拌嘴,吵了十几分钟,阮鸿程就不管不顾走了。 凌一在屋里和陆博远约定好时间,以及陆博远需要准备好的东西。无外乎就是穿越者要求的那些什么黑狗血、桃木、符纸等,符纸要等凌一到了,她亲自来画。 画符纸这事,凌一没少练习,虽没有穿越者几成功力,但至少也算是玄学入门弟子的水平。 殊不知,凌一在穿越者看来是玄学入门弟子的水平,放在玄学衰弱的这个世界,凌一这水平已经赶上不少真有实力的大师了。 而这些大师,有钱人请她们帮忙,出面一次少说也是万把块,就凌一傻傻的五百一卦,两千一外勤。 不过,要是真让凌一来定价,她可能还会涨价,上辈子好歹也是苏家千金,做生意的哪有不贪的。 第二天陆博远一早就来到了阮家,按响门铃,老实等在一楼客厅。 叶蓉素早起来招待陆博远,笑着说:“哎呀,博远来啦?来找锦桓还是清歌的呀?” 正好今天阮清歌有个上午的杂志拍摄,她也起得挺早,刚一下楼就看见了陆博远,眉头微不可闻地一皱。追求她的人能从阮家大门排到隔壁市去,但这其中,陆博远是最烦人也最怂的一个,喜欢却不明说,愣是仗着和她四哥关系好,天天管她叫妹妹,占她便宜。 这个人怎么又来了,烦死了! 阮清歌以为陆博远是来找她的,殊不知,在叶蓉素问出那句话之后,陆博远说出一句让两母女都惊讶的话。 “不是,我来接阮大师。” 虽然凌一说可以叫她小阮,但是昨天晚上陆博远和他爸说起今天要请个大师来给妈妈驱邪,也说明了凌一的身份,陆爸爸觉得,阮家的这个没对外宣布的女儿,怕是不简单,所以说凌一让他儿子喊小阮,那是客气,他儿子要真叫了,那就是傻。 “你叫我什么?”阮清歌满头问号,她什么时候成大师了,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陆博远也不知道是被芭蕉精迷惑了还是怎么着,看阮清歌也没了以前的痴迷,陆博远笑嘻嘻地说:“不是叫你,是阮轻歌,阮大师。” 阮清歌表情僵住,手攥紧了拳头,那个乡巴佬什么时候成大师了? 叶蓉素惊讶地睁大眼:“哎,博远你也知道小裴会算命?” 陆博远猛猛点头:“对啊,我妈现在就等着阮大师救命呢,叶姨,这次要是能治好我妈,我们家肯定亲自登门致谢。” 阮清歌不敢置信地看向她妈:“妈?你在说什么啊,谁会算命?” 叶蓉素笑着说:“就是你姐,小裴啊,她那天叫我别出门,我非出,结果她给我手机拿了,导致我下午折回来,就没去惠悦,结果你们猜怎么着,晚上老阮回来说,惠悦有精神病闹事,还好我没去。” 陆博远瞪大眼:“我的天,阮大师这么灵,叶姨,阮大师她啥时候下楼啊,我妈还等着她救命呢。” 叶蓉素难得因为凌一生出一丝自豪感,有些得意:“哎,那我去敲门看看小裴起床没,博远你随便坐坐,让清歌陪你聊会儿,你们关系好。” 叶蓉素一走,阮清歌就面带假笑地看着陆博远:“博远哥哥,你妈妈出什么事了吗?要是生病了得去医院看医生,找姐姐没用的,她也就是说着玩,你不知道,她刚回家那会儿,可能是为了逞能,常常说些没道理的话,爸妈没少因为这个说她,你可别因为她耽误了阿姨的治疗。” 陆博远挥挥手:“没事,我相信阮大师,再说了,连你妈妈都说她算得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阮清歌暗地里咬碎了一口白牙,这阮轻歌什么时候会算命的,她怎么不知道,那个算命直播还真不是噱头,难道还真有几分本事? 可恶,阮轻歌要是凭借算命的本事翻身了,那她怎么在阮家压过她一头? 阮清歌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想着压真千金一头,她也从未想过为什么。就好像无论真千金做什么,她第一反应都是嫉妒,她活得没有自我,她的人生里只有攀比、拉踩。 140-150 第141章 道歉 西瓜直播那边的叶小眠在考虑怎么挖到凌一,凌一这边,裴浅陪凌一出了次外勤后,凌一就说不用她在面前等着,需要开直播的时候,凌一会提前告诉裴浅。 凌一开直播非常随性,一周也可能也就一两次,忙的时候,一次都不见得会开。 那些慕名而来的观众,只能眼巴巴地订阅了凌一直播间,等着西瓜提醒凌一开播。 许是有玄门的吴清和郑镰“认证”,导致凌一在玄学界的名气大涨,距离她下次开播还好几天,她的粉丝量已经从最开始的几千增长到十几万了。 这粉丝量,已经赶上裴浅出事之前的名气了。 而裴浅这边,也终于等到了梦杰回国的消息。 梦杰所属MBG战队参加的十二月初的“昼夜”线下冠军赛,昼夜是游戏的中文翻译名,每年都有比赛,但是最受瞩目、奖金也最高的比赛只有三场。 这三场比赛都是线下赛,前两场是线下常规赛,分别在六月和九月举行,然后十二月的最后一场也就是冠军赛。 前两场比赛的线下赛主要是争夺冠军赛的入场赛资格,十二月的冠军赛则是真正有含金量,也是受到整个游戏圈关注的重大赛事。 由于昼夜是国外的一款游戏,国内游戏水平和开放程度远远比不上国外,所以很多游戏作品都是国外的,昼夜又没能在国内过审拿到版号,也没有签到合适的运营商,所以昼夜的常规赛是没有单独给D国名额的,D国的战队想要进入昼夜冠军赛,就得去附近的地区和国家争夺别人的名额,竞争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昼夜是五年前的游戏,冠军赛也举办了五年,这五年里,D国战队仅有几次挤入冠军赛,但都未能进入前十。 可以说,在昼夜的赛事上是很少出现D国战队身影的,于是,梦杰所在的MBG战队,能杀入昼夜冠军赛,已经在国内游戏圈备受瞩目了。 可惜,他们仅仅打了第一天的淘汰赛,就惨遭淘汰,打完第二天的复活赛也没能晋级,只能灰溜溜买票回国。 不过,即便是这样的成绩,对MBG来说,也是值得吹嘘的,没看许多国内战队连冠军赛的资格都没抢到嘛,他们能进去打上几局,已经是D国战队里矮子拔高个了。 所以,在MBG战队成员回国一下飞机,机场出口处就已经有不少粉丝等候在此。 互联网不发达的年代,体育界和电竞界的粉丝也不少,当这些人在嘲讽明星娱乐圈的粉丝时,他们全然忘记了自己追“星”的狂热。 MBG的粉丝把机场出口给堵住了,梦杰还觉得很得意,这么多人为了他们来接机,多有面子啊。 结果,堵住没多久,警察就来了。 MBG几个人就慌了,赶紧劝粉丝们疏散开,梦杰还和警察解释这些人不是他找来的。 人警察其实不是单纯为了疏散而来的,而是为了抓捕嫌疑人来的。 当天,“MBG主力成员梦杰被警察带走”这条热搜冲上各大平台。 有人猜测是出国后接触过黄、赌、毒被带走了,也有人洗白说是因为堵塞了机场出口,只是简单的治安秩序问题。 但裴浅收到警方通知后,总算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立刻用自己的大号发了一条声明。 声明里说她在上次的彩礼诈骗事件中名誉受损严重,网友们的网暴、人肉她都有在搜集证据,并且彩礼诈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梦杰做的,与她无关,她已经报警了,警方现在抓到了梦杰正在进行审讯,等审讯结果出来,她就会把之前那些污蔑、痛斥她收彩礼不做人的帖子和视频制作者都告上法庭,反正她现在没有正经工作,有的是时间和这些人打官司。 这下子,吃瓜的观众们越来越兴奋,但污蔑和造谣过裴浅的人,纷纷自查自己的帖子和视频转发量、浏览量有没有到危险界限,不管有没有,他们都吓得删除了帖子和视频。 但很可惜,裴浅已经保存了证据,在她发布声明之前。 游戏圈子里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梦杰的战队队友还不清楚梦杰干了什么,但见到裴浅发的声明,很明显对他们MBG战队不利,本来没打进决赛,他们心里也都有些挫败,这下裴浅还来胡说八道、落井下石,这可不得了了,MBG战队几个主力成员再加替补人选,都纷纷用自己的账号阴阳甚至是直接说裴浅在造谣,他们才要找律师起诉裴浅。 这边舆论转了又转,最终又走向了对裴浅不利的一面。 裴浅气得吃不下饭,在自己房间里生闷气,一整天除了上厕所出来,凌一就没见她出来过。 凌一经历过经济不发达的年代,也经历过战乱年代,作为系统化人,对食物的珍重远超普通人类,她坚信人是铁饭是钢,于是,做好了饭菜等不到裴浅出来吃,她就亲自敲门,给裴浅送去。 “叩叩叩!”凌一敲门第一遍,“吃饭吗?” 裴浅看着网上的谩骂,普通人都无法心平气和对待这些,有人在自己朋友圈或微博底下发表一些阴阳的评论都会让人一整天心情受到影响,更不用说裴浅还要面对网友无休止的谩骂,裴浅的私信堪比厕所。 裴浅阴沉着脸,压低声音说:“我不吃了。” 凌一不解,再次问:“真不吃?” “我说了我不吃!”裴浅略微有些烦躁地说。 其实这时候的裴浅才是她之前面对凌一的真实态度,只不过是这段时间和凌一的相处还算友好,再加上凌一是她老板,她态度一直都算比较平淡。 但在裴浅本身就心情不好的时候,凌一撞上她木仓口,语气自然不会太好。 凌一沉默,站在门口约莫两三秒,最后撂下一句话:“饭菜放冰箱了,你想吃自己热。” 说完,凌一转身离开。 裴浅反应过来,懊恼地抱着枕头捂住脑袋,她在干嘛啊! 等人走后,外面一片安静,裴浅才悄悄开门出来,拉开冰箱门,看见里面堆叠整齐的饭菜,鼻头有些酸。 一个人在外面打拼了这么久,别说打工期间,就是在家的时候,家里的饭菜也不会这样做好为她留着,她要是在外面玩疯了回家,那就等着她弟把菜盘子都舔光吧,她能剩下点菜汤拌饭就不错了。 这套房子地段并不算好,所以房租才这么便宜,层数十几层,不高不低,正好处在被楼宇遮盖住月光的位置。 所以这时候照进客厅的,不是皎洁的月光,而是城市里的万家灯火。 裴浅出门小心翼翼,连客厅的灯都没开,城市里的灯或冷冽或温暖,在曾经裴浅出门或晚归的时候,都是刺痛她的一支支利箭。 那是属于城市家庭的灯光,不是属于她这个来自农村,却无根无家的人的灯光。 而这时候,冰箱里的光,照在地板上,明明冰箱该是冷的,裴浅却觉得是热的。 裴浅探出个脑袋,看向主卧,主卧的房门底下溢出一点凌一房间的灯光。 她是不是该和凌一道个歉? 裴浅咬紧下唇,她长这么大,叛逆的时候数不胜数,小时候爸妈打都打不服她,在学校也总是惹是生非,从来不肯低头。 社会的毒打裴浅吃够了,但内心的愧疚令她更坐立难安。 “叩叩叩。”轻微的敲门声响起,凌一正在默写穿越者告诉她的心决和口诀。 这些东西记录下来,既可以方便凌一温习,以后若是有需要了,还能卖给吴清那种出得起钱的玄学中人。 不用问,凌一都知道门外是谁。 “你有事吗?”凌一拉开门问。 裴浅道歉的话梗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 凌一也没逼她说什么,只是问:“饭菜热好了吗?” 人尴尬的时候,就会东张西望,裴浅扫了一圈凌一的房间,太整洁干净了,和她衣服、枕被乱丢的房间完全不同。 裴浅乌黑透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心虚:“热好了。” 凌一嘴角抽动,再问:“那给我看看。” 裴浅表情顿时变得有些苦,五官皱起:“你怎么这样较真啊!” 凌一冷哼:“你怎么说谎骗人呢?” 裴浅瘪嘴:“我那是善意的谎言,那不是为了不让你担心嘛。” 在裴浅的一生里,说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甭管对方是谁,都很难得到裴浅真心以待,以为她知道真心换不来真心。 凌一不为所动,继续说:“我不需要你为了顾虑我的感受欺骗我,我不接受欺骗。” 裴浅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种做错事被长辈训话的紧张感,站在门口,有些手足无措。 凌一叹气:“我不是在怪你,只是陈述这个事实,你会热饭吗?不会我来。” 裴浅本想嘴硬说自己会,毕竟热饭可比直接炒菜简单多了,往锅里一倒,开火热一下不就成了嘛,再不济,连盘子一起放进微波炉里也行啊。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裴浅脑子一抽,问:“那你吃饭了吗?” 凌一愣在原地,手还抓着门把手,缓缓摇头:“没有。” 裴浅因为心情不好没吃饭,凌一也第一次发现原来饭菜也会因为人心情变化变得没有滋味,所以,她也没吃饭。 裴浅得意:“行吧,让姐给你露一手,我来热饭!” 说着,她就叫凌一跟上她,之前都是凌一做饭给她吃,现在轮到她表现了。 热饭菜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凌一就乖乖地跟着裴浅到厨房去,看着裴浅围裙都忘了穿,在把菜倒进锅里的一瞬间,举着锅盖往后一跳,大惊小怪的样子看得凌一十分无语。 凌一接过裴浅手里的锅铲,上前一步去翻炒。 裴浅尴尬地抓着锅盖,靠近凌一身边,小声说:“没溅油啊,吓我一跳。” 凌一解释道:“只有在油热,你洒水进去才会溅油,平常炒菜,只要保证菜下锅的时候上面水少一些,就不用担心油溅太厉害。” 裴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还是你们这些大学生懂。” 凌一其实算不得大学生,前世苏灵伊读完大学才轮到凌一穿过来,这一世原身也都二十五了,凌一才来,基本上凌一都没有过大学时期的生活。 “我没读过大学。”凌一解释道。 裴浅这才想起,对方已经不是阮轻歌了,裴浅举着锅盖,凑近凌一,甚至下巴都快贴到凌一肩膀上了,问:“也是哈,你不是阮轻歌,那你以前叫什么,我以后怎么称呼你呢?” 凌一不假思索地说:“01,你叫我凌一就好。” 裴浅显然是没有夏风和秋池记忆的,听到这个名字,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表情如常。 凌一见状,转回视线,认真翻炒锅里的菜。 第二个世界里的秋池不会记得她,第三个世界里的裴浅自然也不会记得她。 虽然内心难免有一丝失落,但是凌一不介意,一次又一次地认识夏风,一次又一次地让回到虚无空间里的夏风记起她。 第142章 修正 两人难得这么温馨地待在一块,裴浅也逐渐忘却凌一占据的身体曾是她家大姐,裴浅这人对朋友总是对家人更温和,和朋友相处也更自然。 凌一在这个世界不用伪装,至少在裴浅面前不用伪装,她的本性就是不爱说话的,裴浅和她相熟后,反倒成了个小喇叭,一张嘴叭叭叭。 趁着裴浅心情好,凌一问:“你最近在因为什么事烦恼吗?” 裴浅吃饭的手一顿,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听到凌一默认她不是阮轻歌后,那具躯壳里存在着一个完全陌生的灵魂,裴浅反倒对她生出一丝莫名其妙的亲切感。 “你上次不是给我算过一卦吗?说我的麻烦来自第五张照片里的男人,他是我网上认识的一个男主播,叫梦杰。我报警了,梦杰一回国就被警方带走了,但是网上的人还不依不饶,觉得是我诬陷他或者是我虚张声势。” 凌一点头,认真地盯着裴浅的脸看:“那我再帮你算一卦,免费的。” 裴浅以为对方又要看面相手相啥的,伸出手来,结果凌一只是舀了一勺汤,倒进吃剩还有点米饭的碗里,通过看米饭的形状、方位,竟然也能就此算卦。 裴浅惊得瞪大眼,这就是高人吗? 凌一淡定地说:“你这一劫已经过去了,这事很快就会有结果,且不是坏结果。” 裴浅之前还对凌一的本事半信半疑,但自从知道了凌一并非阮轻歌,都能做到小说里那种夺舍情节,可想而知肯定是个厉害的大佬,再加上看了几场凌一的直播,见识到了不少东西,这下对凌一算的卦信了八分。 “就这么容易过去了吗?”裴浅长舒一口气,还是忍不住问到。 凌一点头,知无不言:“你的这一劫,其实最重要的不是梦杰,也不是涉案金额二十万,这些其实都能通过报警,由警察来抓捕真正的犯人,法治社会涉及到二十万金额,不会错怪你的。你的劫数其实来自你的父母,你如果因为不懂法,怕摊上事,真跟她们回老家与那个被骗人和解,那你可能回去了就出不来了。” 出不来的结果是什么,这就不需要凌一说了,裴浅还能不了解她爸妈吗? 那个受骗人说好听点是受骗了,说难听点他就只是想花钱买个漂亮老婆,所以裴浅如果跟裴家两口子回去了,她恐怕就得被迫嫁给那个受骗人了。 想通这一点,裴浅更觉得无比恶心,像吃了只苍蝇一样。 凌一见状,安慰道:“但是你不用担心,我俩住的这房子,只有你和我知道住址,裴家人找不到这里来,联系方式拉不拉黑也只是影响你手机接打电话消耗多少电。” 裴浅握着筷子,轻轻戳着碗里的饭,被亲生父母这么对待,她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凌一又说:“你要是觉得这么放过她们不甘心,我可以给你画几张咒人不得好死的符,你从其他地方的快递点寄给她们就行。” “不不不,不用了,”裴浅吓得连忙摆手,“不是,你们修道之人,搞这种阴毒的手段,不怕有损功德吗?” 凌一睁着眼说瞎话:“不怕。” 穿越者已经要气得破口大骂了:“系统你在说什么啊,肯定要损功德啊!你不准给她画那种符,你损的可是我的功德!” 凌一一个系统,既没有前世,也没有来生,自然没有功德一说,所以凌一不管是做坏事还是做好事,功德增减,都只会叠加在穿越者身上。 凌一心里才不在乎什么功德,别说她一个系统没有前世今生可言,就算有,她也不怕所*谓的报应。 穿越者不知道凌一心里所想,她与凌一虽然能通过脑海里的声音交流,但这种独属于系统和任务者之间的沟通方式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读心,而是她们彼此通过灵魂和系统的交互,达到传递信息的目的,如果没有什么话想对彼此说,一人一系统也不会听见对方心里所想的。 就像上个世界,凌一并不能对宋阮进行读心,只能在宋阮和系统交流的时候,偷听到对方脑海里的对话。 面对穿越者的质问,凌一并未给予回应。 穿越者没有和修复局联系的权力,因为她在这个世界还只是实习任务者,毕竟是从别的世界捡来的,修复局不会轻易信任一个没有经过培训的小世界角色,这让穿越者在凌一这儿的价值大打折扣。 许多剧情凌一其实都已经从穿越者那儿套来,穿越者对凌一没有价值,更没有威胁,再加上穿越者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讨厌裴浅,凌一对穿越者也没有耐心了。 见系统好像听不见自己说话一样忽略了自己,穿越者愣了,她渐渐意识到,自己先前的不安或许变为现实了。 这个系统好像和一开始与她绑定的系统不太一样,这个系统甚至不像是系统,更像一个“人”。 现在的穿越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有躯体,无法使用她引以为傲的法术,也没有人听得见她的声音,无处求助。 甚至,穿越者和一般的鬼魂都不一样,一般的鬼魂虽然没有躯体,但她们切实存在于这个世界,想去哪还是能去的,可穿越者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束缚在凌一身边,她根本无处去。 甚至,穿越者的灵魂和别的鬼魂都无法沟通交流,也不能被同行看见。 其实倒不是凌一拘着她,而是穿越者绑定的系统拘着她。 这和系统的功能和作用有关,修复局肯放任任务者进入一个世界,改变世界剧情线,甚至影响到主世界,那必然不可能完全信任任务者,所以系统之于任务者,是辅助者,之于修复局,是监督者,监督任务者的一举一动,在必要时刻,扭转任务者的决定。 所以穿越者绑定的系统还被凌一关着,那么穿越者最多只能在凌一附近五十米范围内活动。 穿越者气得不知道说什么,连叫凌一好几次没反应,她就只能回凌一给她制作的一块玉牌里休息。 毕竟穿越者现在是游魂状态,在外面待久了,容易消散,魂魄受损。所以凌一还给穿越者雕刻了块玉牌,可以充当穿越者寄宿的小房间。 虽说凌一无视了穿越者的话,但裴浅还是不想凌一真给她画什么诅咒人的福,想也知道太阴损的事做了肯定损阴德。 两人吃完饭,收拾完厨房,各回各房间。 只是,当裴浅抓着门把手将要把门关上时,主卧门前的凌一突然扭头,朝裴浅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晚安。” 裴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礼貌性地回了句:“噢噢,晚安。” 事实上,等裴浅关上门,躺在床上,她脑子里都还在回想那一声“晚安”。 一月初的时候,凌一答应吴清的那单外勤也是时候出发了。 吴清没有告知凌一具体细节,只说了是他曾经的一位老朋友有求于他,具体情况,其实他也不太清楚,等到了才知道。 吴清的老朋友很慷慨,不管事情能否解决,来回的机票和住宿都是全包,去的飞机竟然还包了私人飞机接送。 别说凌一了,就是这个时代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裴浅,长这么大也没坐过私人飞机。 裴浅作为助理,这一趟她肯定也要去,五千块也不是什么都不干就直接送给她。 吴清那边也带上了郑镰,他比较看好自己的徒弟,希望这一行,徒弟能争点气,跟着凌一多学点。 吴清以为这次凌一背后的高人会露面,没想到并未出现,这高人也太能憋了吧,就不怕徒弟这一行出事吗? 郑镰哪儿还记得自家师父交代他多学多看的事,他满脑子只顾着多看裴浅了。 裴浅却没心思搭理他,裴浅正在疯狂刷微博,网上警方发表了声明,梦杰那事已经调查清楚,如今梦杰因为涉嫌诈骗罪被逮捕,只等法院审判。 这下梦杰的罪名落实,警情通告里也说明了大致情况,网友们都知道裴浅的声明是真的,一时之间,舆论反转。 不过,舆论反转后帮裴浅骂回去的那批人和骂她的那批人并不是同一批人。先前骂裴浅的网友基本都是同一个游戏圈子里的人,包括粉丝,而后面帮助裴浅骂回去的网友,则多了许多圈外人士,或许是现代打破圈子的门槛更低,又或许是这年代女性觉醒越来越多,跨圈层的人见到了裴浅遭受的不公,看不下去,替她转发澄清。 当然,其中也少不了蹭热度跟风的人,不论她们出于什么心态,总之这件事闹大后,对裴浅其实更有利,因为梦杰诈骗已经板上钉钉,越多人知道,裴浅先前被泼的脏水洗得就越干净。 飞机起飞后,裴浅放下手机,学凌一的样子,戴上眼罩,盖上毯子躺好休息。 全程郑镰找不到一个机会搭话,就算抛出话题,也没人接话。 裴浅装聋,凌一直接懒得理他。 吴清轻咳一声,瞪了郑镰一眼,他就不敢再出声打扰别人休息了。 等下了飞机,等候多久接机的人到场,凌一才知道,花钱请吴清和凌一帮忙的这户人家姓顾,当听见这千篇一律的主角姓氏时,凌一就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果然,随着吴清和她介绍这顾家人,凌一暗道不好,剧情又被修正了。 原身所在城市是B市,真千金打脸假千金,除了和假千金争宠、戳穿假千金的真面目外,最重要的倚靠,其实是男人。 假千金与真千金争宠,除了争家人的宠,最重要的是,争男人的宠。 原剧情里假千金原本与B市首富的秦家长子订婚,结果横生枝节,杀出来个真千金。假千金担心秦家更想要和真千金订婚,所以处处针对真千金。 而穿越者到来后,她并不稀罕抢秦家长子这个所谓的B市首富之子,她反倒和A市的所谓京圈太子顾长宁好上了。 我的男人比你男人厉害千万倍,有钱有势,打得假千金脸疼,看得读者心情愉快。 于是,剧情竟然把凌一引向了主线上,那就是认识男主顾长宁。 第143章 顾家 原剧情里穿越者和男主顾长宁的相识大概就是这一次,但是穿越者那儿没有属于她自己的第二条剧情线,只有属于假千金的第一条剧情线,所以凌一也无法避免地走入了剧情的圈套。 顾家的派系复杂,如今的主家是顾启一脉,顾启就是吴清的老朋友,男主顾长宁的爷爷。 顾启一脉子嗣很少,他只有一个儿子,儿子和媳妇死于多年前的一场车祸,只留下一个孙子顾长宁。 于是,顾长宁作为顾家所谓的“嫡孙”,自小备受尊崇。 但毕竟顾启老了,他的侄子侄孙们不安分,想抢夺顾氏家业,他不得不从小对顾长宁进行最严厉的教育,只希望他长大能守住家业。 顾长宁自小由严厉的爷爷抚养长大,性情冷漠,对谁都很冷漠。长大后还没等他接手顾氏多久,他就突然遭遇车祸,昏迷不醒,成了医院VIP病房的常客。 这场车祸尤其诡异,是一辆没有司机的大货车撞上了顾长宁,再加上顾长宁虽然被抢救回来,生命体征平稳,但人却迟迟没有苏醒,一直靠药水吊着一条命。 明明身体都在康复,人却不见苏醒,医生说可能是被撞成植物人了。 但顾启既然和吴清认识,便知道他其实也是信这些玄学的,无人驾驶的小汽车,可能存在,但无人驾驶的大货车?这怎么也说不过去了吧? 连顾家势力如此庞大,都没法查出那辆大货车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就说明,这已经不是科学范围内的东西造成的。 于是,顾启就联系到了吴清,希望老朋友能来救救他的孙子。 凌一听着吴清介绍顾家人,脑子里想的全是她能找到的一点点原剧情。 顾长宁会在穿越者的帮助下,短暂苏醒一段时间,足够他去肃清顾家内部的蛆虫。顾长宁的车祸,乃至是他父母的车祸,都是顾家人干的,为的就是抢夺顾家家业。 这一次,穿越者本该帮助顾长宁找到他车祸的主谋,顾长宁的二叔,等到快大结局的时候,穿越者再帮顾长宁找到害死他父母的真凶,他大伯。 穿越者助顾长宁拿下整个顾家,成为顾家说一不二的当家人,而顾长宁回报穿越者一张结婚证和三个儿子。 凌一对于这个结果感到震惊,怎么人类会觉得,生三个儿子是福报呢? 这一次救了顾长宁,但也没有根除他的问题,因为暂时还没抓到帮助他二叔下咒符的道士,所以顾长宁会在这一次事件后,跟着穿越者来到B市,因为只有在穿越者附近,灵气充裕,才能抑制住顾长宁身上被人下的咒。 穿越者其实是个看脸的人,顾长宁帅得惊天动地,又有钱有势,就允许他跟回B市,和她单独住一栋别墅。 穿越者没有像凌一一样搬去和裴浅合租,她在收了陆博远当小弟后,赚的钱可比凌一多多了,中期就搬出来自己买房,再加上有顾长宁大手一挥,直接买下B市最贵的一栋豪宅送给穿越者,两人住一起,穿越者也没拒绝。 穿越者一开始声称自己是修无情道的,因为现在的读者喜欢女主清高的样子,顾长宁也喜欢女主这副所谓的“独立女性”人设,一直守护在她身边,每当穿越者遇上非常棘手的问题时,她自己解决不了,顾长宁就会如天神下凡,救她于危难之中,久而久之两人就在一起了。 凌一很好奇,穿越者都解决不了的事,被穿越者随手救下的顾长宁竟然能解决,真神奇。 这下芯子换成了凌一,她可不会给男主黏上她的机会。 一来到顾家的豪华大别墅,吴清和顾启寒暄,凌一稳坐不动如山。 五十万对凌一的诱惑力还是不小,她决定解决了顾家的事就走人,可不管售后。 裴浅从来没见过这么豪华大别墅,占地不知道多大,她感觉仿佛整个山头都是顾家的。 在A市这样繁华的大都市,顾家的老宅这么大,简直可怕。 A市在这个世界是D国的政治文化中心,顾家不仅有钱还有权,顾长宁被戏称为京圈太子不是没道理的。 为了突显穿越者碾压假千金,顾长宁的身份也必须碾压假千金的未婚夫秦家长子。 这样,假千金才会羡慕嫉妒恨,嘴脸才会变得更加阴险可恶。 裴浅不懂这些,她纯粹是被顾家的豪华给惊到了,感觉皇宫都没这么豪华吧。 顾家的佣人竟然真的和影视剧里一样,成排列队,连大门都有专门的人负责推开。 裴浅坐在凌一身边,看见面前的茶水都不好意思去端,她总觉得,自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正被这些人当猴子看。 凌一却不管那些,见裴浅拘谨,特意替她端了杯她最爱的茉莉花茶。 裴浅接过来,看见熟悉的脸庞,才总算安心,要是让她一个人在这里坐会儿,怕是坐立难安。 凌一小声道:“不用紧张,我们是她们请来的,放轻松就好。” 顾启那边刚和吴清寒暄完,扭头就看见了沙发上的两名年轻女性,在他的印象里,吴清好像没有这么年轻的女弟子吧,这俩人是谁啊? “这是?”顾启当着凌一的面,问吴清,声音没有刻意压低,想来也是希望凌一听见了主动介绍一下自己。 吴清赶忙说:“这位是阮轻歌,阮小友,这次我个人把握不足六成,特意请她来一起看看。” 顾启挑眉,能让吴清说出“请”这个字眼的人,恐怕不一般,可这小姑娘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真有本事吗? 顾启的怀疑直到凌一真正出手时,才有所打消。 原本在病房躺着的顾长宁被接回了顾家,就是为了方便吴清做法。 这一趟应该是吴清主力,凌一从旁协助,等吴清解决不了的时候,凌一再出手。 顾长宁躺在顾家二楼的一间极大的卧室里,房间布局十分讲究,想来也是顾启找人看过的。 吴清看着房间布局,连连点头,表示没什么问题。 凌一却指着角落里的一个柜子说:“房间整体布局没什么问题,是聚阳吸福的摆法,但是这个柜子破坏了房间上好的风水,整个房间聚集的福气和阳气都被这个柜子给吸收了,我建议你们最好检查一下这个柜子。” 顾启看向吴清,吴清皱眉,仔细思索,再点头:“老顾,不如打开那个柜子看看?” 顾启脸色不大好看,他孙子的房间是他亲眼看着弄的,如果说这个柜子有问题,那岂不是说明他老眼昏花,被人在眼皮子底下动了手脚都发现不了吗? 但现在不是讲面子的时候,顾启让手下去把柜子打开,整个柜子就是一个书柜,比较大,材质上等,没什么奇怪的。 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顾家人也没发现柜子有什么不对劲。 凌一不靠近那边,提醒道:“可以拆了柜子,看看里面有无夹层。” 顾启已经略微有些不高兴了,他特意花钱请人来设计的布局,要是给破坏了,凌一她能负责给摆回去吗? 吴清在其中打圆场,笑着说:“老顾,你不会一个柜子都这么心疼吧,大不了从我薪酬里扣嘛,一个柜子能值多少钱。” 顾启很想说,一个柜子好几万,这叫不值多少钱? 不过,为了孙子的安危,既然吴清都开口了,顾启就让人找来撬棍工具,把柜子给拆了。 但是随着柜子被拆得七零八落,顾启的心也沉底了。 里面还真有夹层,夹层空间很小,就藏在其中一截抽屉里,里面装着一个红色的信封,信封里有一小搓人的头发,还有一张叠起来的黄符。 这黄符被下人递给吴清一看,他吓得立刻撒手往地上一扔。 “快拿开!”吴清脸色难看,“谁都别碰那东西,咒念极深,谁碰谁倒霉!” 难怪凌一只开口说,却不曾自己亲自上前去搜。 她要是亲自上手去搜,一摸就能发现夹层在哪,可她偏不,因为知道那东西碰了会倒霉,严重的话还会折寿。 吴清苦着脸说:“阮小友,你咋不提醒我?” 凌一白他一眼:“我没想到你这么莽,敢直接接过去。” 顾启这时候,终于相信,这个小姑娘确实有几分本事。 凌一接着说:“这东西恐怕是你们顾家人自己放进去的,你们最好自查一下。” 顾启这才斟酌开口:“那依大师你所见,我孙子被这东西吸走了福气和阳气,该怎么办啊?” 凌一看向床上躺着的顾长宁,其实她不是很想救这个人,但来都来了,五十万摆面前,不拿白不拿。 毕竟,剧情将她引到这里来,如果这次她不救,谁知道会不会出现剧情鬼打墙,又把她给送到这里来。 与其放任剧情破坏凌一之后的打算,不如将计就计,看看剧情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凌一盯着床上空飘着的顾长宁,顾长宁也看着她,甚至很好奇地凑近:“你竟然看得见我?” 凌一没搭理他,一抬手,洒了几滴混合过符水的牛眼泪在周围几人的额头上,凌一手法精湛,每一滴都能正中某个人的眉心。 被滴上牛眼泪的人,瞬间感觉耳清目明,一眼就看见了浮于眼前的顾长宁。 “鬼呀!”裴浅吓得脸色苍白,声音都有些颤抖。 凌一只有在面对裴浅的时候会露出笑容,她笑着说:“他还没死,不算鬼,只是魂魄离体,暂时回不去他自己的身体,如果时间长了,他才可能变成孤魂野鬼。” 顾启看着孙子的魂魄,惨白着一张脸,这么严重的事,为什么从凌一口中说出来这么轻描淡写,好像他孙子死不死都无关紧要一样?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对方态度的时候,顾启见识到了凌一的真本事,立刻摆出友好的语气问:“阮大师,拜托你一定要救我家长宁,我们顾家多少钱都出得起!” 第144章 合作 多少钱都出得起?凌一眼前一亮,反而看向吴清:“不知吴道长有何见解?” 吴清脸色有些尴尬,顾启这老小子,竟然越过他直接去问凌一该怎么办,顾启难道不知道,请来的是他,凌一只是顺带看看的吗?把他晾一边,顾启可真行。 不过,凌一露这一手,一洒眼泪给几个人开天眼,确实实力非凡,吴清以前以为她的本事应该和郑镰差不多,只是背后高人厉害,现在这个观点恐怕站不住脚了。 吴清到底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虽然在开天眼、算卦这些基本功方面,不如凌一熟练,但他也不是不会这些,到底还是一代宗师,走近一看顾长宁,便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吴清在那儿给顾长宁检查身体,而顾长宁却直勾勾地只看着凌一,问她:“你现在总看得见我了吧,女人。” 凌一置之不理,继续无视顾长宁。 顾启却在暗自心惊,向来只有他孙子无视别人的时候,何曾有人敢无视他孙子? 顾长宁皱眉,这个女人好生奇怪,竟然敢无视他。 剧情设定里的男主总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可凌一觉得,生在这世间的人,怎么可能不食人间烟火。人类的文化作品总不缺神化男主的,好似写出一个完美的纸片人,就能忽视掉现实里人的一切缺点。 顾长宁有钱有势,长得还帅,他觉得没有女人会无视他,所以对凌一这不同于寻常女人的反应兴趣大增。 他觉得,凌一不是一般女人,一般女人都是肤浅、拜金、花痴的。 顾长宁贬低女人的同时,又自认为高高在上地从中挑出一个特别的女人,降下恩赐。 殊不知,在他看来,凌一是特别的好女人,但在凌一看来,他依旧是普通的男人。 顾长宁没有得到回应,一张惨白的鬼脸更白了,显得整个人魂体不稳。 吴清那边差不多看出问题来了,顾长宁的魂魄就在附近,却没法进入其身体,而顾长宁的身体又很干净,没有任何被下咒的痕迹,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顾长宁的身体已经被另一个魂魄占据,所以他自己反倒回不去了。 极有可能是在顾长宁出车祸的那段时间,魂魄不稳,就被别的魂魄下手,先占了他的身体。 现在这个魂魄就躲在顾长宁的身体里,它不能占了顾长宁身体醒来,应该是它醒不过来,虽然占了身体,却无法完全控制顾长宁的身体。 只因为,顾长宁命数特殊,他的身体也很特殊。 顾长宁的命数是万中无一的气运之子,也可以叫天道之子,一生注定顺遂无忧,为官则官运亨通,为商则家缠万贯,总之就是干哪行就都能走到顶端。 凌一认同地点点头,可不是嘛,顾长宁身为男主,身为可以为女主打脸一切的男主,他的条件是顶好的,每次女主有难,要么男主以权势帮她,要么以气运帮她。 有时候,凌一都在想,创作者是否有些自卑,她们渴望拥有美好品质,认为自己或女主配不上,不施加在女主身上,而施加给女主的配偶身上,以此,好像拥有了一点美好品质。 凌一在想,要是给她男主一样的权势和出身,她还需要看人脸色吗?她就能随心所欲帮裴浅,随心所欲帮任何她想帮助的人,也能教训任何她看不惯的人。 凌一胡思乱想之际,吴清已经确定顾长宁的身体里还有另一个魂魄,至于是谁,不好说,但当务之急,是要把这个魂魄逼出来,才能帮助顾长宁回去。 要驱赶占据顾长宁身体里的魂魄,那就得做好准备,恐怕一场法事是少不了的,吴清和郑镰两师徒准备法器和材料去了,吴清来问过凌一有没有别的意见。 凌一听吴清说了他的打算,以及他的准备,觉得大差不差,没提什么有价值的意见,如果到时候不行的话,凌一再出手,至于她需要什么法器材料,她自己这几天会去找。 A市的文玩古董市场还行,一些古老的器具眼光毒辣一点也能淘到,凌一信不过别人,她只信自己的眼睛和手感,当然,穿越者的话也可以做参考。 可惜,穿越者现在就好像在和凌一冷战,不肯提供给凌一任何帮助。 她不说话,凌一也没拿她怎么样,反正穿越者教给凌一的那些心法功法,凌一都记住了,消化了一大半,剩下的只需要不停地运用在实践中,不断修炼提升修为就好。 虽说凌一现在的实力不如穿越者十分之一,但应对这个灵力稀薄的世界里的问题,已经够用了。 因为这场驱魂法事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不是说立刻就能做的,吴清还要让顾家人去帮他寻找一些珍贵材料,所以他算时间,在五天后的午夜最合适。 中间这些天,吴清等人都由顾家人安排在顾家老宅住下。 本来顾启事打算安排到A市最好的酒店,但在他受凌一帮忙开天眼的那短短几个小时内,顾长宁同他说希望吴清等人都住在顾家老宅,这样他才安心,因为出事的柜子被拆了,背后害他的人会不会又来,谁也不敢保证,有吴清和凌一两位大师在,暗中咒害他的人应该不敢轻易出手。 顾启一想也是,就安排吴清和凌一等人在顾家老宅住下,反正顾家大得很,房间多得数不清,随便安排几间位置好的客房不成问题。 凌一和裴浅的房间挨在一块儿,吴清俩师徒就在对面房间,不过四人的房间都离顾长宁房间很近,想来也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全。 凌一夜晚闲的没事,就在画符,她的符能赚钱还能救人,有空多画画。 穿越者浮在半空,看凌一这么专心致志,越来越搞不懂她。 修者都是有所求才修炼的,各有各的道心,或为得道飞升,或为内心宁静,修身或修心,亦或者两者皆得。但像凌一这样漫无目的的,穿越者也是第一次见。 穿越者连日来憋闷不已,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把身体还给我?” 凌一拿毛笔的手丝毫不受任何影响,黑发垂下,却不影响她干净利落在黄纸上画符。 “瞧你这话说的,这身体本来也不是你的,谈什么还给你呢?” 穿越者皱眉:“可系统你不是说过吗,这具身体和我灵魂契合度百分之八九十,应该是我在这个世界的转世,我才会被召唤来。” 凌一摇头:“这么和你说吧,骗你的系统已经不见了,我不是最初和你绑定的系统。你不是被召唤来的,你是在你原本的世界死亡后,被修复局给捡回来打白工的。” “你很厉害,高冷独立,实力强大,但也会被爱情打动,所以你是修复局挑选好的任务者,会照着修复局没有告诉你的第二条剧情线走下去。” “第二条剧情线?”穿越者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凌一淡定地夹起黄纸,轻轻吹了吹:“你手里接过的是第一条剧情线,这条剧情线受修复局主世界多年前的读者们喜爱,现在不流行这一套了,流行新剧情……” 接着,凌一就简单告诉了穿越者她本该走的第二条剧情线,打脸假千金、阮家人、一切和她不和的人,一边打脸一边和男主修成正果。 穿越者惊得瞪大眼:“什么?我可是修无情道的,我会和一个凡人男子结婚生子?” 凌一看着穿越者,眼里也流露出一丝疑惑:“是啊,我也很惊讶,你修的是什么无情道。” 穿越者抿唇,沉默着消化凌一给的新剧情,但她并不怎么信凌一说的话,毕竟凌一抢占了本属于她的身体,怎么看也不像好人。 “修复局找我是为了达成想要的剧情,那你呢?你的目的是什么?”穿越者试探道。 凌一也并不信任穿越者,但她信自己,穿越者如今在她手上,穿越者的系统也在她手上,不怕有人去找修复局告状。 这也是凌一没有在知道A市之行是为了救男主之后扭头离开的原因,她不能表现得太偏离剧情,否则就会引起修复局怀疑。 “我的目的?”凌一用毛笔戳了戳自己的下巴,感受着属于人类身体的柔软。 “我是为了当人,”凌一笑着说,“当人多好啊,喜怒哀乐,享受世界的一切,包括痛苦。” 穿越者像看神经病一样看凌一,她修炼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超脱俗世,结果凌一这种系统,竟然费尽心思,想要入这俗世? 其实,穿越者对这具身体也并不是势在必得,她只是惦记着原先那个系统答应她的,如果完成了任务,就可以帮她回自己原本的世界,继续修炼。 “我不在乎这具身体,”穿越者直勾勾地盯着凌一,“你想当俗人,随你,反正你也是系统,之前那个系统答应我完成任务后可以助我回到原本的世界,如果你也能做到,我可以不计较你抢了这具身体的事,也可以帮你敷衍那个所谓的修复局。” 凌一话里的真真假假对穿越者的意义都不大,因为她知道,就算是之前那个系统骗了她,她也没办法反抗,没有实体,她又不同于一般的魂魄,当不了鬼修,就只能寄希望于和凌一合作,凌一送她回原先的世界。 凌一似乎对穿越者这么轻易的妥协感到惊讶,她以为,对方会和宋阮一样,不会这么轻易就和抢了身体(男人)的她合作。 “如果你在原本世界的肉身还活着,我或许可以想办法送你回去。” 如果穿越者原来的肉身还活着,凌一确实可以想办法。 穿越者不像夏风,夏风所在的世界规则里不存在逆天的修仙规则,所以死了就是死了,除非时间倒流,不然凌一没法复活夏风。 穿越者皱眉:“我也不确定,我当时受了雷劫,就直接失去意识了,上一个系统说我已经在原世界死了,但据你所说,如果修复局不可信,那系统的话也不一定是真的,我的肉身如果没死,我的同门和弟子应该会把我的肉身很好地保存起来。” 修仙世界保存一具肉身不死的办法有很多,凌一点头:“既然如此,你可要试一试?” 穿越者瞪着这个抢了身体不还的系统,事到如今,她除了试着合作,还有别的选择吗! 第145章 比赛 既然要合作,那么两人就得明确自己的目标。 凌一需要穿越者在必要的时候,帮她敷衍修复局。 假如后期凌一偏离剧情线太夸张了,那么大概率会引起修复局的警觉,修复局经过了前面两次的失败,说不定会加强扫描的技术,所以到时候可能需要穿越者回到这具身体里,蒙混过关。 而穿越者平时没事干就教教凌一修炼,凌一谎称,她需要足够的修为和灵力,才能恢复自己的系统能力,才能将穿越者送回原本的世界。 凌一真正的任务是杀死假千金,但她目前对这个任务持有怀疑态度,并没有想做这个任务的动力。 一人一魂正在商量之后的打算,却听此时传来敲门声。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这个时间还有什么人来敲门? 凌一走过去,一开门,外面站着裴浅,手刚抬起又放下。 “怎么了?”凌一问。 裴浅有些局促地收回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就在她刚才躺床上,或许是因为换了床,有点睡不安稳,本来也是个夜猫子,熬夜成常态了,玩手机的时候突然看见了一场“昼夜”的比赛。 这场比赛就在A市,不是昼夜官方举办的正规比赛,而是几个电脑外设品牌和加速器平台联合举办的娱乐赛事,奖品也就是几套鼠标键盘外加一台价值过万元的笔记本电脑,冠军队伍的奖品加起来也不过两万块,而且还不是现金奖励。 这场娱乐赛与其说是比赛,但更像是给这个游戏的圈内爱好者一次聚在一起玩乐的机会,除了比赛还有一些周边展出售卖,还有很多昼夜爱好者来cos里面的角色,也算是个小型的专属嘉年华。 其中比赛的队伍凑齐二十支,职业或高手队伍加起来不超过五支,其他十五支队伍都是业余玩家,可想而知这场比赛的强度相当低,典型的娱乐为主,找那些职业选手和高手来,也只是为了提高知名度,顺便让高手们展示一下赞助商给她们的外设,打个广告罢了。 凑巧的是,裴浅的一位朋友网上的ID名叫“圣火喵喵教”,虽然也是一位小有名气的游戏圈主播,但她主要是走可爱和搞笑路线,玩昼夜的水平相当一般,这一趟嘉年华之行,她虽然找人组队报名参加,但根本没打算赢,她更重要的目的是来cos自己喜欢的昼夜角色,结交更多朋友。 因此圣火喵的组队很随便,随便到,明天比赛报名就截止了,她的队友说不来就不来了。 圣火喵的队伍总共三人,因为昼夜就是一款三人组队的大逃杀游戏,她队伍一女两男,走的那个男人叫老开,是队伍里技术最好的,曾经是梦杰的MBG战队的替补队员,但是由于和梦杰闹掰,就退出MBG了,现在来帮圣火喵打娱乐赛,纯粹是想蹭圣火喵的热度。 圣火喵长得好看,人性格又比较圆滑,情商高*,粉丝很喜欢她这类型,粉丝数大概二十多万,作为娱乐主播来说已经很不错了,比许多昼夜里打职业比赛的选手粉丝都多。 老开离开MBG后没出路,粉丝数又少得可怜,由于昼夜没有国服,所以基本也没有正儿八经的电竞俱乐部,只能靠直播挣点钱,一边直播一边打比赛,本来就很难。 所以面对圈子里的一些小有名气的主播,老开内心十分看不起圣火喵,觉得圣火喵的粉丝都是看上她的脸,想睡她的,她不过就是凭自己是个女人,长得好看才有那么多人送礼。但同时,老开又眼馋圣火喵的热度,所以答应了圣火喵来参加这次嘉年华的娱乐赛。 可是就在今天之前,MBG战队找到老开,因为梦杰被抓,估计得判刑,涉案金额不少,而且梦杰还在国外花了很多,追缴不回来,他既负债又要坐牢,MBG把他踢了之后,找到老开,想请他回来继续打比赛。 MBG为了撇清和梦杰的关系,准备在这次的A市嘉年华娱乐赛上宣布由老开代替梦杰加入MBG战队。 所以,老开果断踢开圣火喵,流量也不恰了,直接加入MBG战队,毕竟,加入战队后,有赞助商有工资,他就能专心致志打比赛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圣火喵气得不行,但是也无法去阻止别人走向更高处,只能转头去找自己圈内的朋友,请她们帮帮忙和她一起打比赛。 毕竟是娱乐赛,除了职业队,其他队伍要么是三两好友组队,要么就是临时找的主播搭子,水平参差不齐,大家都知道是来给职业队陪跑的,心态都是娱乐心态。 可关键是,圣火喵虽然技术一般,但她想在场上多存活一点时间,不然她镜头少得可怜,怎么吸粉啊。 所以圣火喵找了一圈,发现自己圈内好友里,好像就裴浅技术最好,人品也还行,至少不会出尔反尔放人鸽子。 裴浅第一次接到别人找她打比赛的邀请,说不激动是假的,即便只是一场娱乐赛,她也格外珍惜。 可问题是,凌一这边的事还没搞定,比赛明天报名截止,后天就开场,她去参加比赛了,凌一这边怎么办? 就算是上班,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缺席,也得和公司和老板请假才行。于是,裴浅敲响了凌一的房门。 凌一听裴浅说明了请假理由,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颇为欣慰地点头:“有比赛可以打,是好事呀,这个假我批准了,你好好打,如果能打出成绩最好,没打好也不要紧,虽然是娱乐赛,但里面有五支职业战队,你尽力就好。” 裴浅愣在原地,犹豫地问:“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凌一疑惑地看着她。 “我耽误了你这边的工作,去搞我自己的事,你不生气吗?” 凌一摇头:“我这边只需要你搭把手,跟着长长见识,有你没你都没有区别,但对你自己来说,这场比赛的意义应该很重大,如果我是你,我也会选择请假去打比赛。” “再说了,顾家这么多免费劳动力,我有事会拜托顾家人帮忙的,你去参加比赛吧。” 有凌一批假,裴浅的心里负担就没那么重了,她回去后就和圣火喵说了她能来打,而且人就在A市,包机票的钱都省了。 第二天报名信息通过后,赛事主办方把比赛邀请函发给了队长圣火喵,圣火喵约裴浅在A市的一间咖啡馆见面,把邀请函给了她。 因为是临时组队,圣火喵也对三人的配合、协同不抱任何默契,对裴浅说:“抱歉啊,临时才找到你,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裴浅摇头:“没事,我挺喜欢打比赛的,有这个机会就好。” 圣火喵见状,“啊”了一声,暗道不好。 裴浅恐怕是很在意输赢的那种,她找裴浅来,万一死得特别早,裴浅岂不是就白来了。 比赛邀请函包括选手本人的进场凭证,还有一张嘉年华门票。因为嘉年华光是普通人入场就需要购买门票,要控制人流量,不然会场装不下那么多人造成了拥挤会出事的。而且,门票也是挣钱的好办法,这些充满热情的人是舍得花钱的。 选手本人当然不用买门票,赛事主办方送的门票是给选手的礼物,要么转手卖给她人,要么带自己的亲友来参观见识一下也行。 裴浅回去顾家后,看着手里多出来的这张门票,有些不知所措。 她长这么大,不是没朋友,但朋友都随着她背井离乡不回家,渐渐疏远了。而且裴浅大学也没读,高中同学更是小地方的人,在大城市里几乎没有再见的机会。 给亲友的门票吗? 裴浅站在凌一房间外,她和凌一,算亲人还是朋友呢? 要说亲人,她和阮轻歌都不是亲姐妹,更何况和一个鸠占鹊巢的孤魂凌一呢? 那算朋友吗? 裴浅有些纠结,她不是小孩子,也不是没接触过互联网的人,她明白和朋友相处是什么感觉,反正她和凌一相处不是朋友的感觉。 算了,不想了,裴浅有些烦躁,把门票从凌一房门缝隙往里一塞,不管不顾走了。 票她送到了,去不去那就是凌一的事,凌一爱来不来。 裴浅是这么想的,但过了会儿,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凌一会不会也觉得打游戏是不务正业?会不会觉得参加这个嘉年华没意思,都是些幼稚的玩意儿?会不会表面上支持她,其实背地里看不起她? 白天的时候凌一压根不在顾家老宅,她去A市的古玩市场淘东西去了,大部分都是假冒伪劣产品,极少数是真东西,但年份都不算久远,于凌一制作法器并无太大帮助。 没办法,凌一只能转道去了赌石市场,这里的石头大多还是原石,大小不一,有的就是普通石头,也有少数能开出玉来。 凌一想着这几天好久没直播了,来的路上就开了直播,只不过今天不算卦,只直播她赌石。 凌一的直播间可谓是掐准了饥饿营销的套路,她要是每天直播,有的人还不乐意看,觉得直播太频繁。可凌一三天两头出现一次,每次时间都很短,每次算卦都很准,反倒吊足了人胃口。 几乎凌一一打开直播间,直播间短短十几分钟人数就破千了。 凌一说明今天的直播内容,观众们半信半疑。 “赌石?主播能算人的命,难不成还能算石头?” “有剧本的吧,肯定早就提前买好了玉,只等她去开了。” “骗人的吧?直播赌石,主播这么有自信吗?万一开出来空的那就笑掉大牙咯。” “我有预感,今天主播终于要翻车了。” 凌一没管这些弹幕,下车后就踏进了市场。这里的人还挺多,比起古玩市场不遑多让。 有的人倾家荡产,也有的人一夜暴富。 凌一并不是来碰运气的,而是来捡漏的。她自打修炼之后,就能感觉到灵气的存在,玉石等矿物,是从很早的时期形成的,其吸收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尤其是玉,其吸收再内化的灵气是最足的,往往很多厉害的法器都会用玉来制作,就比如凌一送给陆家人和裴浅的护身玉,容易灌入灵气,也容易与符咒相结合。 市场里的年轻人很少,像凌一这样举着手机的却不少,这年头多少人都往互联网里头扎,就盼着一夜爆火。干什么都能直播,有人直播自己的日常生活,有人直播吵架斗殴,还有的人直播古典艺术,市场里有人和凌一一样直播赌石并不算稀奇。 凌一一进场,等她感知到灵气最浓郁的那一处,就直奔那地方去了。 第146章 出玉 市场里人来人往,凌一举着个手机也不算稀奇,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 凌一径直走向一处人比较少的摊位,这个摊位上的原石比较杂,形状各异,大小更是参差不齐,最小的也就巴掌大,最大的比篮球还大几倍。 摊主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坐在摊位上的小板凳上刷着视频,手机外放的声音很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刷美女跳舞。 凌一没有直奔她看中的那块原石下手,而是指了指别的石头,询问价钱。 男人见凌一年纪不大,一看就不是老手,问询价格也比较直白,不懂砍价也不懂行话,肯定是外行凑热闹的。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对付看热闹的人,男人就随便报价了。 “这块小的两万,那块大的九万。” 凌一实际看中的那块其实算中等大小,男人给她报价比较简单粗暴,价钱高低直接根据大小来。 不过,有几块石头表面粗糙,但又有点包浆的,男人报价偏高,看样子是内行人偏爱的那类,他报价就比较高。 凌一的目标不是那几块,而是一块男人报价五万的原石,大概人脑袋大小,表面极其普通。 赌石带了个赌字,有可能几刀下去切出来就是普通石头,几万块打水漂,少数人可能会开出点值钱的东西,但多数都赔钱。 直播间观众们都在说凌一不会挑,连问了好几块石头,都是不像是会出好玉的样子。 摊位老板看凌一这乱挑的样子也知道对方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态度逐渐不耐烦。 最终,凌一指着她真正想要的那块问:“这个呢?” 男人只随便瞥了一眼,随口说:“五万。” 这块原石也就人脑大小,就算里面有玉,外面大部分也是普通石头,值钱的部分肯定少得可怜。更何况,男人可不认为凌一是什么走大运的人,这块石头就他观察来看,就是普通石头。 凌一拿得出这五万,毕竟之前给吴清开课就赚了五万,于是,凌一果断答应,拿下这块她看好的原石。 男人惊得瞪大眼,他以为凌一问了好半天,肯定是只问不看的那种,要不是怕凌一举着手机把他曝光,他压根就不想搭理凌一。 结果五万块说拿下就拿下?男人有些后悔,哪怕他认为自己卖给凌一的石头是块普通石头,他也后悔没开更高价,多坑一点钱。 可惜,手机镜头对着他,他说五万就只赚了五万。 凌一正要付款的时候,一个年纪三十出头的女人,挎着包,走过来制止道:“小妹妹,这石头可不值五万哦。” 女人看模样像做生意的商人,女士小西装,挎着包,矮跟皮鞋,头发披在身后,化着淡妆。 凌一摇头:“我就要这块。” 女人叹气,她也是刚接手家里的玉石生意,偶尔来市场里逛逛,看看玉石行情,因为这里男人较多,她只看凌一这个小姑娘面善,就开口提醒了一句,没想到凌一不听劝。 “那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了,这五万块怕是回不了本。”女人再次提醒道。 摊位老板瞪了她一眼,不高兴地说:“一边儿去,你懂个锤子,人家爱选哪块选哪块,你这人怎么坏我生意呢?” 凌一朝女人点头:“多谢提醒,不过这块石头与我有缘,我一定会拿下的。” 这时候,摊位前围拢来不少人,许是瞅见了凌一的手机,猜测她是什么网红,长得又漂亮,赶紧凑过来看热闹。 有人笑着调侃,说摊位老板真黑心,拿这么块普通石头骗人家不懂行情的小姑娘。 男人脸都黑了,不乐意:“爱买不买。” 凌一赶紧夺过石头,把钱付了,钱货两讫,她要找地方开一下。 正好老板这里就有切割的工具,五万块花出去了,帮忙给切开是最基本的服务。 众人皆在惋惜凌一被坑了,但这里的人谁没被坑过呢,赌石重的不就是那个赌字嘛。 男人指着石头靠里的位置,正要下手切割,凌一叫住了他:“不用切那么里面,靠边缘切。” 男人无语,这小妮子不懂行,还怪讲究:“这种石头不容易出玉,你不往里边切点,看都看不到里面的东西。” 就好比是一个皮厚得很的包子,你得往里咬大口一点,才能吃到馅儿。 凌一皱眉:“不用,就贴着边缘切。” 说着,凌一还伸手比划了一下切割的位置,相当边缘,甚至容易让人误以为是给原石削皮呢。 往里切有好处,能更精准也更快看见里面到底有没有出玉,但也有坏处,那就是没切好容易裂开,如果里面真有玉就会遭到破坏。 这可是凌一看好的在场最好的一块玉,可不能给她切裂开了。 男人无语,翻了个白眼,照着凌一比划的位置切下去。 等切开,在场的人不住地发出吸气声。 “我靠,真出了!” “色泽太好了吧,而且好大一块!” “瞎猫撞上死耗子了?” 男人脸色惨白,脑袋大的原石,照着边缘切出占比这么大玉,成色极好,纹理漂亮至极,直接拿着这个切割面售卖,别说五万,五十万都有人买。 亏惨了! 凌一满意地笑了,直播间的观众们笑不出来了。 这泼天的富贵,怎么就落不到她们头上呢! 不过,男人还是认为凌一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他觉得凌一不懂行情,便开口道:“小姑娘,这么大块你也不方便处理,不如这样,你直接出给我,我十万给你收了,怎么样?” 一旁惊得瞪大眼的女人,立刻冷笑:“笑话,这块玉,五十万都有的是人来收,你好意思十万给人收了?” 她虽然接手家里的玉石生意不过几个月,但行情还是了解了不少,她家的玉石都没见着凌一挑的这块这么纯粹的,成色太好了。 女人斟酌着开口道:“小妹妹,你要是方便的话,可以考虑出给我,我不乱开价,这是我的名片,富祥行的副总,别的我不敢说,收玉这一块,现在都是我在负责,多少价钱,只要合理,我们都可以再谈。” 女人是A市富祥行董事的女儿,参与家里生意虽然才几个月,手段雷厉风行,说话也有些分量,她既然先开口说了五十万都有的是人收,那么她后面再给出的价钱,只会比五十万更高,不会更低。 凌一摇头:“不用费心了,这玉我自己留着有用,搞玉雕的,不会直接出手。” 摊位老板咬牙,还想挣扎:“六十万!一口价!” 凌一看都没看他,抱起石头就走,顺手接过了富祥行副总的名片。 旁边看戏的人里也有出价的,基本上都比五十万更高,但凌一都没出手,这么大块玉,她自己是要用来做玉牌的,估摸着能做几十块,如果没有废掉很多的话。 副总惋惜地叹了口气:“那好吧,如果你这玉雕好了,也需要出手的话,可以联系我。” 她们富祥行除了收原石玉自己加工雕刻,也收一些成品,只不过,成品的话,不是出名的匠人,成品收购的价钱不会太理想。 凌一扭头看她,想起自己在来的路上,还见着几块不错的原石,只不过灵气不足手里这块好,而且原石太大,里面的玉相对较小,凌一担心太大的原石她买不起就没往那边去。 这副总既然是来市场淘好东西的,又有一颗助人之心,那就帮她一把吧。 这么大一块石头,凌一抱在手里就和抱了个枕头一样轻松,她从副总身边走过的时候,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提醒道:“如果副总今天一无所获的话,可以考虑去十二点钟方向,一个二十多岁年轻人的摊位前,找一块形状类似肾脏的原石,比我手上这块大一倍,或许会有所收获。” 虽然在场只有她们两人听得见,但是直播间由于麦克风夹在凌一领口上,观众们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真的假的?” “求助!急需一个在现场的朋友,帮我去买主播说的那块原石,开出东西我们五五分!” 凌一走后,副总在原地愣了两秒,这么精准,这女孩是凭什么挑中的那块原石? 副总其实是不信这些的,但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她就走到了凌一口中的摊位前,还真看见了那块肾脏模样但是很大的原石。 这么大一块,人家开价就是九万块,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虽说副总出得起这个钱,但她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平白损失了九万块,换谁不心疼呢。 可是,副总想到凌一临走前抱走的那么大一块玉石,又心痒痒。 赌一把,来都来了! 副总买下这块凌一指定的原石,当场让人切开。 这块和凌一那块不同,前面两刀下去,心都凉了半截儿。 帮忙切割的年轻老板,叹气道:“姐,这块怕是出不了了,最后一刀还切不?” 副总咬咬牙:“切,但是别切太里面。” 她还是抱着能出的心态,所以不想切太里面,坏了玉。 凡是当场切开的,附近都有人靠过来看热闹不嫌事多,此时大家都已经开始摇头叹气,唏嘘不已。 “出不了咯,九万块肯定没了。” “就是,今天出一块刚刚那小姑娘那种玉就是开了眼了,哪能出第二块。” “哎呀,这女人呀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还没眼光,你看看选的这是什么烂货。” “那不好说哦,刚才那小姑娘挑的原石丢路边上我都不多看一眼,结果呢,出那么大一块,赚翻咯。” 第三刀下去,副总心都提起来了,直到看见一点碧绿,整个人眼珠子瞪得老大:“有!有了!” 虽说连切三刀,但因为副总要求别切太狠,这三刀下去,也就削在原石的三分之一处,这原石大着呢,就算切掉三分之一,里面出的玉也相当大。 九万块别说回本了,还能赚几倍。而且副总来赌石,不是为了转手卖的,而是采购回公司,加工后卖得更贵赚更多钱的。 副总脸上的喜色肉眼可见,旁边看客眼里的酸变成了下垂的嘴角。 这小姑娘真是神了,她怎么就能挑这么准,她说哪块出,哪块就能出呢? 副总有些后悔了,她不应该单把名片给对方,还应该要个联系方式,不然对方不联系她,她一辈子找不到这个大佬啊。 第147章 陪伴 凌一抱着自己开出来的玉回了顾家,路上碰见顾家人护送回来的吴清师徒。 这俩人需要的所有材料、法器基本都让顾家人备齐了,顾家毕竟是请别人来救人,不可能让吴清自掏腰包,自然是把能找到的好东西都送来。 就这样,吴清师徒满载而归。 明天白天有裴浅的比赛,晚上阴气最盛的时候才是吴清师徒做法驱魂的时候。 路上碰见吴清师徒,郑镰正在夸他师父精明,一眼就看出今天那个老板出的桃木是好东西。 殊不知,吴清本来还挺得意,看见凌一手里抱着块切了一个面的玉石时,眼睛都瞪大了。 “阮小友,这是哪儿来的玉?”成色这么好,而且还是原石,难不成是顾家人特意送来的? 郑镰惊讶道:“顾爷爷怎么不让人雕刻好再送来?” 他下意识以为是顾家让人送来的,方便他们师徒做法事。 凌一看都没看他一眼,淡淡地说:“这是我单独买的,我自己负责雕。” “什么?阮小友你还会自己制作玉器?”吴清惊得眉毛都在跳。 凌一学着穿越者现在吐槽的语气说:“这不是基本功吗?你们不会吗?” 这个世界的玄门中人早已落寞,穿越者世界里的基本功,到了这里竟成了一项独门绝技。 吴清干咳一声,嘴硬道:“怎么可能不会,不过自己亲手雕刻太麻烦了,今晚就得开始准备,出门在外有太多不便。” 凌一没有戳穿他,抱着玉石进自己房间了。 郑镰看向他师父,问:“师父,你真会?咋不教我呢?” 吴清瞪他一眼:“教你?朽木不可雕也,你个榆木脑袋天天脑子里想着情情爱爱,眼睛都快黏裴助理身上了,我教你什么?” 郑镰自认为憨厚地挠挠头:“啊?有那么明显吗?那裴浅会不会也知道了?” 吴清无语:“她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该知道了,别怪我这个当师父的没提醒你,那裴浅对你可不像有意思的样子,你还是别把心思放她身上了。” 哪怕是自己的师父的话,郑镰听着也有些不乐意,她们俩还只是朋友,没什么好感也正常吧,那人除了一见钟情,不还有日久生情吗?他都还没开始正式追求裴浅,等他出手了,裴浅也早晚会喜欢他。 吴清见郑镰那表情,便知道这小子没把他的话放心上,忧心不已。吴清想到了凌一说的那些话,郑镰和他师徒情分浅,可能会拖累他。 其实凌一的话因她现在展露的实力,吴清是肯信她的,但毕竟和郑镰师徒一场,吴清想着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他是想尽师父责任了,可人家郑镰不领情。 这对孽缘师徒的事凌一可懒得管,她回到房间拿出工具准备开始制作玉牌,却发现门缝下有张巴掌大的信函,硬纸信函里放着一张票和邀请函内容。 这是昼夜嘉年华娱乐赛的邀请函和门票,去官方买票要80到800不等,位置越好越贵。 显然,这是裴浅送来的。 凌一手里夹着票,嘴角上扬。 穿越者疑惑地问:“你好像很在意裴浅?你不也是系统吗?会有和人一样的喜恶吗?” 凌一翻来覆去看着票,随意地说:“当然了,系统是智能仿生系统,程序代码高度逼近人类,为什么不能成为人呢?” 穿越者不是修复局主世界的人,自打和凌一合作后,她对凌一反倒没了许多防备,对未来的智能仿生系统,并没有修复局那样高高在上的轻蔑。 “倒也是,牲畜、飞禽走兽都能修炼成人成仙,你们这些系统想成人也无可厚非。”以穿越者的角度来看,万物皆有灵,谁能说得准系统有没有灵呢。 不过,穿越者不能理解的是,凌一这个系统,为什么一开始就对裴浅不一般。 对于穿越者的疑惑,凌一并未给她解答,她正抓紧时间制作玉牌。 明天白天有裴浅的比赛,晚上就是吴清给顾长宁驱魂,如果白天的比赛凌一看完了能赶得回来就行,如果赶不回来,那就让吴清他们自己看着办。 裴浅第二天比赛本来打算自己打车去,但凌一一早晨跑完等在楼下客厅,白蹭顾家的车带上裴浅去比赛现场。 顾家车库车多得数不胜数,随便开出去一辆都是百万起步,为了低调些,两人选了辆商务轿车,顾家司机负责送两人去,也负责接她们回来。 顾启听管家说凌一两人要走了一个司机和一辆车去参加什么电竞嘉年华,眉头直皱。 正经的大师哪个不是稳重、脱俗,怎么这个阮轻歌还去搞什么游戏,妥妥的不务正业的年轻人。 顾启有些不高兴,自家孙子还危在旦夕呢,那阮轻歌还有心思玩乐,算了,看她这不着调的样子,想来也起不到什么关键作用,只要吴清在就行。 就当是卖吴清一个面子,忍忍就过去了。 顾家老宅里两个年轻男人知道凌一二人离开,反应各不同。 郑镰十分失落,女神的比赛他怕是看不到了,而且他也没有票,就算买到票也没时间去,他得跟着师父做事。 虽然现在大家看不见顾长宁了,但他却能看见大家,所以凌一这几天睡觉,给自己和裴浅的房间都贴上了一道界符,相当于施加了一层只对鬼有用的结界,普通的鬼魂无法穿越界符保护的范围空间,也无法看见里面的一切。 主要是顾长宁是男主,谁知道他会不会半夜来偷窥。 至于穿越者,倒是很自觉,凌一洗澡睡觉,她就自己在去闭目养神了,对同为女人的身体没有半点兴趣。 顾家人看不懂界符,顾长宁只觉得自己被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十分气愤。 吴清偶然间看见,很想学,但这东西只对无害的鬼魂有阻碍视听的作用,但凡有点本事都只会被攻破,没什么必要学习。 气愤无比的顾长宁只能眼睁睁看着凌一带着裴浅扬长而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个女人是他爷爷请来救他的,收了他顾家的钱,凭什么敢不捧着他?凭什么这么自在,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 虽然只是第一次认识凌一,但顾长宁莫名就有种她们应该会有很多牵绊的直觉,这种直觉,让他下意识地想要凌一围绕着他转,想要对方眼里只有他一个。 可惜了,他不能离开自己身体附近,否则就会和身体的契合度越来越低,直至完全回不去,成为孤魂野鬼。不然,他非得跟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比他更重要,值得凌一正事不干,在这节骨眼上还跑出去。 凌一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所谓的正事在她看来自然是不如裴浅重要的。 裴浅拿到的票不怎么好,毕竟她和圣火喵都是作为嘉宾来参赛的,而且是非职业的主播队伍,除了名气最大的圣火喵稍微被重视一点,裴浅作为一个名气不如职业选手,也没机会参加比赛的小主播,能拿到票就算不错了。 所以凌一的座位在现场相当靠后,正常情况下看不清比赛场地上选手的模样,只能通过大屏幕转播看见场上选手的脸。 可是选手很多,光队伍就有二十支,每支三个人,很难切到裴浅身上,最多只可能给圣火喵一两个镜头。 可即便就是这么一个渺小的机会,也有无数人去争取。 老开若不是因为MBG找他了,他是怎么都不可能舍弃圣火喵这边的机会。也恰巧是因为他见势眼开,失信于圣火喵,圣火喵才会在众多主播好友里面挑中她认为很厉害的裴浅。 裴浅跟圣火喵二人汇合,进入比赛场地后,看见这么大的比赛场馆,虽然观众们的座位高于比赛中心,但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观众席一来太远,二来一片漆黑,光线都给了比赛中心的选手,观众席乌漆嘛黑。 裴浅心凉了半截儿,别说看见凌一了,即便她提前看过座位号,但她不熟悉场馆布局,连对方在哪个方位都找不到。 三人入戏选手座位,场地中心的大屏幕前就有六十个座位,围绕成半环形,那五支职业队在靠中心的位置,裴浅三人在比较边缘的位置。 圣火喵坐下后,见摄像头没有对着她,忍不住偷偷叹气道:“这个位置能看见啥呀,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参赛名额。” 队伍里的唯一一名男性队员安慰圣火喵,说她们活久一点,只要苟进前十,就能有镜头。 因为能在比赛里苟进前十的,必定都会在后期遭遇别的队伍,电竞赛事里的镜头,除了给名气大的队伍,就是给正在遭遇打架的队伍。 裴浅附和着说了几句,有些心不在焉,她也是吃互联网这碗饭的,今天来参加比赛,除了要大厨成绩外,当然也得想办法吸粉,于是几个月都懒得化妆出门的裴浅,今天化了个漂亮的妆,有时候她也觉得化妆累,尤其是在刚干直播那会儿,素颜就靠直播软件的滤镜撑着,总会被人指指点点,再好看的人,也会被网上的人挑来挑去。 而且在镜头面前,妆容需得更浓些,不然不上镜。有时候裴浅还挺羡慕凌一的,心境强大,不容易被网上那些言论所影响,裴浅给凌一管直播间,没少看见一些不友好的言论,这些她作为助理都看得生气不已,可凌一作为被别人评头论足的正主,反倒心如止水,裴浅也逐渐认识到,这个人和以前的阮轻歌真真是两个人。 裴浅自打做了凌一的助理后,再加上被迫停播的那几个月,她都有些不太适应暴露在观众的注视下了,眼睛不听使唤地在观众席里找凌一。 人满为患的观众席上,突然有个人的手机亮得离谱,跟开了什么强光手电一样,一时之间,就连台上很多人都下意识看向了那边。 凌一举着手机,开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事实上她的手机没法这么亮,是她注入了一点灵力,使得手机的光亮在人群中显得格外耀眼。 全然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凌一五感灵敏,能隔着大老远看见比赛中心的裴浅,那迷茫的眼神里透露着一丝不安。 裴浅看见那强光下模糊的人影,那淡定自若的气质,突然绷不住笑了,那人怎么跟个电灯泡似的,在人群中也太亮眼了吧。 虽然有点显眼包的感觉,但裴浅却丝毫不觉得丢人,这和小时候父母来到学校跟她交代放学回家喂猪不一样,那种童年时的虚荣心依旧在,但当这个人从刻薄的父母变成了可靠的凌一后,羞耻心随着那人转变成了安心。 第148章 比赛 凌一不太清楚昼夜的游戏规则,但也在来之前从网上了解过一般的射击游戏比赛规则。 昼夜采取积分赛事制度,正规的常规赛、冠军赛都是这样,娱乐赛同样。 只不过娱乐赛没有冠军赛那些所谓淘汰赛、晋级赛,所以相对来说没有那么严格,一天就能打完所有比赛。 这次赛事的主办方整个了大活,是宣传单上完全没有提及的内容。 这本是主办方搞得娱乐表演赛事,与昼夜官方无关。但是主办方很有些势力和人脉,竟然搞到了一个昼夜常规赛的入场资格。 在常规赛里打进前二十,就能参加冠军赛。常规赛分两段, 第一段是分赛区预选赛,比如北美赛区、亚洲赛区、欧洲赛区,每个赛区有一定名额,全球加起来十支保送名额,预选赛里各赛区前几的队伍能直接保送冠军赛。 没有抢到预选赛保送名额的队伍则进入第二段常规赛,所有赛区一起比,争夺剩下十个冠军赛参赛资格。 但预选赛的前十*保送冠军赛名额相当吸引人,你是想在自己所在区服的几十支队伍里争前几呢,还是想和全球的队伍争前十? 即便如此,预选赛的赛区队伍竞争也相当激烈,如果能拿到一个预选赛的名额也相当不错了。整个亚洲赛区那么多国家那么多队伍,主办方能搞来一个名额,抢到名额的队伍也能争一争赛区前几。 主办方很给力,但选手们并不抱多大希望。因为除五支职业战队外,其她人都是业余的,对打职业比赛不抱希望,而且这个名额,只给这场娱乐赛的冠军,她们能在五支职业战队手下挤进前五就算不错了,还想争冠军? 没人知道,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里,裴浅听到主办方宣布这个好消息的时候,眼睛里的光有多亮,像黑夜里默默闪烁的星星,朝着她期待的目标努力前进。 没有人知道裴浅有多激动,但是有系统知道。 凌一嘴角上扬,她知道,这是裴浅的机会,只要裴浅把握住了,一定能做到更好。 圣火喵哪知道裴浅目标那么远大,她正在给两位队员做赛前动员,昼夜毕竟是大逃杀游戏,这么多支队伍,光靠平时娱乐性质的刚木仓打法是不大行的,因为也许你能迅速杀掉一队,但听到木仓声的其他队伍肯定会赶来“劝架”,想坐收渔翁之利。 和许多几V几的双方对战竞技游戏不同,这种多支队伍多方敌人的比赛,个人实力是基础,大局观和谋划更胜一筹。 圣火喵的目标是苟进更好的名次,留在场上越久,她露脸的机会越多。就算这样,她们队伍一直避战一直逃,拿不到击杀敌人的人头分也没关系,总分低又如何,每场比赛能多露脸就好,最后的积分太低输了很正常。 裴浅有自己的想法,但她知道这个机会是圣火喵给的,圣火喵又是队长,她受了人家的好意,就只能忍下自己的想法,老老实实听从圣火喵的指挥,从跳伞落地起,就一直在一些资源贫瘠的野区搜寻物资,木仓械配件都很差,连护甲头盔都还很低级,别人穿着二级三级乃至是更高等级的护甲头盔,一见面,一梭子子弹对方能把自己直接击倒,裴浅却只能打掉别人一半血。 不过,裴浅来不及叹气,虽然在野区搜物资很无聊,但是她的神经一直紧绷,野区也容易撞见进圈的敌人。 大逃杀游戏鼓励战斗的最重要机制就是毒圈机制,会在地图上刷新安全区,安全区随时间阶段变化缩小,安全区外会有毒,待在毒里会一直扣血直到死亡,迫使场上所有人进圈。进圈路上,以及比上一个圈更狭小的安全区,挤压所有人生存空间,大家就不得不打起来。 所以裴浅也不可能像旁边的圣火喵两人一样轻松,她得时不时根据上一个圈和下一个圈的关系,猜测下第三个安全区的可能位置,规划进圈路线,避免和别的进圈队伍撞上。 别看裴浅平时好像懒散又颓废,但其实在她感兴趣和擅长的游戏方面,她很有责任感,既然说好了要避战苟进前十,裴浅就会想尽办法。 凌一在下面注视着裴浅的一举一动,认真打游戏的裴浅和平时的她完全不同,表情严肃,戴着耳机,长发压在耳机下,眼神严肃时的清纯不见,好似换了一个人。 有人喜欢她这样的反差,也有人觉得她崩人设,清纯甜美是装出来的。事实上,她还真是装出来的,不过,现在她也不怕在乎粉丝脱粉了,她现在主业是凌一的助理,工资够吃喝生活,以前的主播工作倒成了副业。 吃饭不愁后,裴浅发现自己的心态也发生了很大变化,除了她在意的比赛,网友的评论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刺痛她了。 手机震动了很多下,凌一低头看了眼,是吴清发来的消息,问她几点能回顾家老宅,心里想的是凌一在,更有安全感,嘴上却说这事毕竟是他请凌一来帮忙的,凌一什么忙都不帮,凌一那五十万顾家可能不认。 这老小子还挺会拿捏人,知道凌一别的都不在乎,只在乎钱,就掐准这一点要挟凌一。 凌一倒也不生气,只敷衍吴清,说她这边的事忙完了自会回去,还用一切都是命数,早与晚都已注定来敷衍吴清。 郑镰替他师父谋不平,他师父却只能叹气,总感觉凌一对顾家的态度很怪,明明像顾家这样的权贵之家,就算是所谓的玄门中人,也不得不好言相待,毕竟,顾家不只有钱,还有权,谁都怕得罪这样的人。凌一的态度却好似漫不经心,顾家人的死活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她对顾家的热络程度,还不如她直播间随便抽中的算卦观众。 凌一简单敷衍了吴清,就继续关注比赛了。 尽管,凌一看半天也看不懂为什么每次有队伍打架,观众都会爆发尖叫,她不懂这些人的热血,只关注在台上认真搜物资进圈的裴浅。 果然,比赛前半段,裴浅队伍因为没有高手,没有受人关注的pro选手,一个镜头都没有。 这种线下比赛,镜头除了切选手的脸以外,最主要的还是游戏画面,解说主持一般都是上帝视角,看到哪里打架就切哪里。 裴浅队伍没有打架,切不到她们这儿来,更别说选手镜头了。 圣火喵平时主播整活,也算是对苟分有点理解,她们勉强挤进了前十,此时的安全区已经非常小了,得益于裴浅猜圈的能力,她们这一路上避开了很多队伍进圈,简直可以说是本场比赛打架最少的队伍。 但已经是第三个毒圈,第四个安全区了,安全区面积很小,队伍还剩十队,再怎么避战都免不了碰上别的队伍。 终于,裴浅她们在进入下一个安全区的时候,碰到了一队刚打完一队的MBG战队。 本次比赛,五支职业战队,其中MBG和AC是热门战队,是被大家看好的大概率能进常规赛,争夺冠军赛资格的国内战队。 另外三支战队虽然也是职业战队,但战绩一直不怎么理想。不过,就算是末尾的职业战队,碰上业余也能撞死业余队伍。 裴浅实在是倒霉,她们不仅碰上了剩余十队里的职业战队,而且还是热门战队MBG。 大多数游戏都有角色皮肤和武器皮肤,昼夜虽然是射击游戏,但也融入了一些角色设定,选不同的英雄对应不同的技能。既然有不同的英雄,这些英雄就有皮肤可以售卖赚钱。 参加了昼夜官方冠军赛和常规赛里前十的队伍,就能获得比赛专属的角色皮肤。 所以,在裴浅几人看见卡在她们进圈路上的三人,一看角色皮肤,瞬间就知道是谁了。 完了,碰上职业战队了,而且那个皮肤是MBG成员爱用的,关注昼夜游戏圈的圣火喵等人当然明白。 圣火喵一咬牙,做出了一个冒险的决定,她和另一名队员拖住MBG的木仓线,给裴浅争取进圈机会和时间,让裴浅拿上可以复活她们的道具,捡到她们盒子里名牌,利用游戏机制,进圈后复活她们。 昼夜的游戏机制很有趣,虽然鼓励玩家打架,但也给了玩家复活的机会,以免很多人一直在重复跳伞,没有游戏体验。 “这就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裴浅,咱们的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了。”圣火喵如是说。 裴浅尴尬地笑笑,其实她觉得,依照她们的位置优势,这一波遭遇战,其实可以打的。 只是圣火喵已经做出决定了,而且此时是突然碰见MBG的,MBG率先开木仓,她们猝不及防,队内语音已经炸了,给圣火喵和另外一人吓得一惊一乍,两人一边躲一边挨打,已经大脑cpu过载了,裴浅也没有和她们争辩的机会,只能放弃打架,苟进圈内。 殊不知,MBG是一点放裴浅这个独狼进圈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利用角色技能,快速拉进距离,在另一条道上堵到了裴浅。 MBG战队三名成员先是击杀了圣火喵和她的队友,游戏画面右上角就会显示被击杀者的ID,三人显然都认出了这是圣火喵的战队。 队伍里的老开犹豫了一秒,但还是决定追杀圣火喵队伍的独狼,他自信地认为,圣火喵临时拉来的队友,肯定也是个小主播,水平非常一般,这个人头分和排名分,他们吃定了。 第149章 实力 然而,老开怎么也没想到,他追杀的这只独狼是裴浅。 裴浅的角色机动性很高,能够快速地利用技能转移位置,昼夜和一般的射击游戏不一样,大逃杀游戏的特性就是有更长的击杀时间。 即便可以做到一击必杀或者瞬间秒杀,但大部分时候还是有回旋、拉扯的余地,再加上各个英雄技能特色,拉扯的机会就更大。 一个人打三个固然艰难,但当一打三通过拉扯和迂回,变成三个一打一的时候,对于高手来说,就没那么难了。 MBG很自信,他们也确实很有实力,三个人都是职业选手,只有老开稍弱。 圣火喵是主播队伍,就算是正面3V3碰上,MBG也有自信轻松拿下,更何况现在圣火喵战队死了两个,只剩一个独狼。 老开自信地利用自己英雄的技能率先追上裴浅,老开没注意裴浅的游戏ID,因为只有上帝视角的主持人可以看见所有人ID,选手们只能通过游戏画面右上角的击杀信息猜测本局有哪些人。 听见裴浅英雄的脚步声就在房区拐角处,老开嘴角上扬,已经通过听声辨位分辨出对方位置,准星都已经预先瞄准好对方可能露身的位置。 然而,当老开跑过拐角,却没能如愿看见拐角后的裴浅,只看见一道身影从他头上划过,紧接着就是一阵迅速的木仓声,老开视角已经很快拉回身后,可惜来不及了。 裴浅一梭子子弹,弹匣里的子弹甚至还剩五六发,就给老开秒杀。 老开的英雄倒下,碎甲的声音从来没有哪一次让他这么心慌过。 屏幕右上角显示了老开被击倒的信息,全选手和全观众都能看见。 MBG战队的队内语音已经炸了,队长大叫:“我靠,老开倒了,跟上跟上!别让对方把他补了!” 大逃杀不同于别的射击游戏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点,第一次被击倒的人不会直接死,反而会倒地后在地上以重伤状态存活一小段时间,这时候被击倒者只能缓慢爬行,有一定血量,这点血量既会随时间流逝减少,又会被敌人再次攻击减少。 倒地的人还能被扶起来,也能为身旁的队友挡子弹。 但前提都是倒地者附近有队友,老开太自信,冲到了裴浅脸上,他两个队友和他还有大约十秒才能赶到的距离,这点距离,足够裴浅补杀他拿他包里的资源了。 而且,比赛是积分制,比赛中有两种得分机制,一个是排名分,二十支队伍,活到前十就有2分奖励,之后每进一名加2分,名次越高加分越多。 另一个则是击杀分,顾名思义,杀一个人就能拿一分,这里的杀是指连杀带补,光是击倒没有击杀不算,击倒后被击倒者被扶起来又被另一队击倒,也不算分。 所以,对于裴浅这种独狼,除了苟住拿分,补杀老开能多拿一分是一分。 况且,趁着老开队友还没来,迅速补杀他,拿走资源跑路,还能再往前苟几名。 至少,圣火喵和另一人是这么认为的。 可裴浅出乎意料地没有照她们说的做,她没有补杀老开,而是迅速离开现场。 圣火喵急了:“不是,你要跑路也把他补了再跑吧,这孙……人头分能拿一分是一分。” 下意识想骂孙子,圣火喵意识到有摄像头,立刻改口。 自打裴浅击倒老开的信息跃上右上角,镜头就切到了裴浅这边,连带着给了圣火喵一整队镜头。圣火喵反正人已经没了,成了便携式队友,干脆放下鼠标,朝镜头里的观众挥挥手。 男解说笑着说:“本场比赛邀请到了圣火喵妹妹,果然啊,甜妹才是王道,甜妹队伍听说找来了两名木仓男,是哪一个击倒了MBG战队的老开呢,麻烦镜头给到这位木仓男。” 游戏里木仓法强悍的男性玩家会被人称为木仓男,木仓女同意。 男解说下意识以为圣火喵找了两个木仓男,毕竟裴浅的位置就是老开。 谁知道,镜头切过去,裴浅认真的脸庞出现在屏幕里。 观众一片哗然,因为老开爽约突然,再加上圣火喵那边没多少人关注,谁也没注意到裴浅在圣火喵队伍里。 现场和直播间一样炸:“那是裴浅吗?” “骗彩礼的也能来比赛?” “有病吧?人家澄清了,是梦杰冒充裴浅骗的,男骗男,果然对男人最狠的还是男人。” “裴浅好久没直播了,原来打比赛来了,还别说,一段时间不颠倒作息,裴浅状态好好哦。” “就是就是,看起来好上镜,比圣火喵好看多了。” “哈哈哈,圣火喵找裴浅来不怕被裴浅抢风头吗?” …… 解说尬笑的时候,嘴硬没改木仓男称呼,反而评价裴浅木仓硬得像男性玩家。 现场的人说什么都不影响裴浅,游戏里的镜头也给到了裴浅,就在她离开倒地的老开没多久,老开两名队友就赶到了,到底是职业选手,赶来救援的时间比裴浅预想的还要短,裴浅但凡晚一步,就得被对方二打一。 MBG两人赶到,一人去扶倒地的老开,一人去架枪防止敌人偷袭。 扶起倒地队友还需要时间,而就在这短短的几秒时间里,裴浅突然现身,原来她根本不是跑路了,而是拉开一点距离,等老开两名队友一人救队友,一人架木仓,再次将他们分成了一打一和一救一。 裴浅现身,和架木仓那人一打一,拿自己一半的血量换来对方倒地。 救人的队友刚拉起老开,就发现另一名队友倒地,气得血压飙升。 观众们看得直呼爽快,裴浅的木仓法太硬了,和MBG两人1V1胜算都在一半以上。 极致的木仓法配上冷静的瞄准和护甲破碎的爽快击杀手感,就连不懂游戏的凌一也理解到一点观众们看比赛的爽快。 MBG战队已经闹麻了,裴浅却几乎不怎么说话,她两个队友都已经死了,全靠她自己收集信息制定战略,不和人沟通也没啥。 这时候观众们才发现,当一个人拥有绝对实力时,她的冷脸都变得性感起来。 现场被裴浅圈粉对她改观的人不少,但网上的人嘴还比较硬。 尤其是MBG的粉丝,更是一个劲儿地指责裴浅打法阴险,事实上,这在昼夜游戏圈是非常常见的打法,和光明磊落、阴险等根本不沾边,就只是一种拉扯的打法罢了。 只有那种躲在一些游戏bug里或犄角旮旯里阴人的,才算是阴险。 外面吵得不可开交,游戏里MBG队员们已经快紧张死了。 刚被扶起来的老开血量只有血皮,属于挨两下就得死的那种。结果也确实如此,裴浅人没出现,三颗手雷扔进他们所在位置,老开还没打上药就被再次击倒。 现在MBG唯一还存活站着的队员立刻逃离房区,它也被炸了几格甲,差点没被炸死。 一打三已经被裴浅拆到只剩最后一个一打一,这人本来就不是战队里木仓法最硬的,不然一开始也不会让他去扶老开了。 木仓法硬的两个都已经被裴浅一打一击倒了,这最后一个也毫无悬念被裴浅拿下。 至此,裴浅以一人之力淘汰了本场比赛里夺冠的热门职业战队MBG,拿下三个人头分的同时,还拿下了一个排名分。 观众们沸腾了,另外几支职业战队绷紧了神经,他们也看见了屏幕右上方的击杀,裴浅的ID出现很多次,一个人淘汰了MBG,只要不是傻子都会开始防裴浅。 圣火喵也顾不上摆pose了,她惊得张大嘴散热,完全没了自己颜值主播的包袱。 “裴浅你把MBG杀完了?” “这就是天榜姐的实力吗?爱了爱了。” 裴浅没有理会圣火喵的吹嘘,而是从成盒的MBG战队里搜出复活台,把自己两个便携式队友给复活下来。 圣火喵感动得热泪盈眶,她以为能蹭到刚刚裴浅遭遇MBG的一个小镜头就算不错了,谁想还能进前九被裴浅复活下来。 接下来,裴浅就变成了指挥,圣火喵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裴浅的实力和她们不在一个层次,干脆就让高手照她自己节奏,反正都进前九还蹭到那么多镜头,血赚了。 裴浅变成指挥后,她们接连碰上了两支满编队伍,所幸MBG战队很肥,裴浅她们搜刮了死亡箱子里的物资,一夜暴富,穿上好甲,拿上好木仓和资源,一连撞见两队,裴浅主输出,圣火喵两人就负责抗伤害和补木仓,只要保证裴浅不倒,哪怕是圣火喵俩人都倒了,裴浅也能把人杀光再把她俩扶起来。 可惜,除MBG外还有四支职业战队,其中一支被裴浅队伍击杀淘汰,但裴浅队伍里的圣火喵和另一人实在是实力差距太大,在安全区越来越小,队伍越来越少的情况下,对方对裴浅一打三的方式也有所防备,三人死死抱团,不给裴浅拆分一打一的机会。 最终,裴浅战队被AC战队淘汰,排名第四。 总共五支职业战队,大家以为前五都由这五支战队包揽了,谁曾想,圣火喵这支主播战队竟然排第四,还淘汰了两支职业战队和两支主播战队。 虽说因为实力确实差距太大,裴浅没能拿下第一,甚至没挤进前三,但是她第四的排名分加淘汰四队的击杀分,让她们战队在总分排名上,直接挤进前三。 战局不止一局,裴浅想得更多分还能接着打。 这比赛从白天打到晚上,中途休息过俩小时,最终裴浅队伍总分排名第四。 后面大多数队伍都发现了裴浅的弱点,那就是她两个实力差太多的队友,直接困着这俩人给裴浅打配合,就还是有机会拿下裴浅的。 毫无疑问,本次娱乐赛裴浅是最大的亮点,也惹得网上热度飙升,但娱乐赛的冠军奖励还是没能被裴浅拿下,她与昼夜常规赛入场名额失之交臂。 裴浅遗憾的同时,也松了口气,就算拿到了这个名额,她和圣火喵的队伍还想打世界赛?那她一拖二可真太痛苦了。 然而,人生的路不止一条,裴浅的队伍虽然没能争取到常规赛名额,但是,裴浅的实力却因为这次比赛,得到了极大的曝光,许多战队都看见了裴浅的实力与潜力,在赛后,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第150章 出事 打完比赛,圣火喵又去参加了cos活动,裴浅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打算离开。 她刚走到出口处,就看见凌一站在出口,拿着手机好像在给谁回消息。 察觉到裴浅靠近,凌一扭头挥挥手:“这边,我叫了司机来接我们。” 打比赛的时候裴浅过于专注,没心思想别的,等结束了,她才发现自己手脚都在发抖。 裴浅见凌一看向自己,下意识伸手把脸颊的头发别到耳后,露出光洁白皙的脸庞,眼眸低垂,避开和凌一对视。 裴浅故作轻松地长出一口气:“哎,终于打完咯,累死我了。” 凌一愣神几秒,那一瞬间,她好像看见了夏风。 裴浅的性格和夏风太不一样,夏风的温柔和知性在裴浅身上没有半点体现,才22岁的裴浅既没有岁月沉淀的稳重,也没有青春迸发的激情,只有属于这个时代的颓废,年轻人也管这叫丧。 和裴浅已久,凌一以为她或许一直都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却没想到,只是一场连奖金都没有的娱乐赛,能让裴浅在比赛结束后,长舒一口气时,露出那样舒缓得意的笑容。 也让此时的裴浅,在面对凌一的时候,自然地生出一股自信,这股自信让她看见凌一时,眼里多了丝光亮。 “打得很不错,”凌一笑着夸奖道,“一打三淘汰了职业战队,实力可见一斑,这次比赛之后,应该会有战队来邀请你吧。” 裴浅听到这话,内心窃喜,也没有多少谦虚的德行,点头道:“那当然,我每天都练着呢。” 给凌一当助理,空余时间比较多,裴浅基本出门也会带上笔记本电脑,每天都在冲天榜。 目前手上没单子,她就打自己的号,争取这个赛季保住天榜位置,位置越靠前,她能拿得出手的实力就越耀眼。再加上做电竞主播,光靠直播的收益也不够,她的游戏对局基本都是有录屏的,录下来的精彩画面或者有趣画面,都会剪辑成视频发布,所以裴浅实际上不只是主播,还是一名剪辑。 一个人干完所有的活,裴浅都还有时间,会把她给凌一录屏的直播也挑选出有意思的画面,剪辑后以凌一的账号或者自己的小助理账号发布。 由于凌一直播次数少,固粉能力不大行,得亏有裴浅给她剪辑和发布视频,帮忙运营凌一的账号,反倒在直播之外吸引了不少粉丝。 好多人都发现凌一的账号发布的视频质量很不错,怀疑她有团队包装和营销,质疑她算命的真实性。 但不管质疑的声音有多少,凌一账号的粉丝数越来越多是事实。 这些凌一都是知道的,凌一只开给裴浅助理的工资,剪辑、运营本该是另外两个岗位,分工就该多给两份工资,裴浅主动帮她揽下,凌一心里有数。 “之后要加入战队打职业不?”凌一问。 裴浅提着包和凌一站路边一起等司机,回头看了眼嘉年华场馆里的昼夜比赛牌子,她默默吸了口气:“有机会的话,一定会打。” 凌一点头:“那挺好的,你后面如果加入战队要训练,可以不用替我运营账号和剪辑视频,你可以教我,我空闲的时候会学。” 裴浅眨巴两下眼,路灯的光照在她眼里,像星星闪烁:“这有啥,我顺手就给做了,不麻烦,我能干。” 凌一抿唇:“那我给你加工资,一个月两万。” 裴浅惊得瞪大眼:“两万?” 要是她没吃过没钱的苦,或许还会觉得不好意思,现在的她,听见两万,两眼发光。 两人正商量涨工资的事呢,顾家的车就停到了她们面前,顾家司机在开车,副驾坐着顾家管家,管家衡叔一脸焦急地催促道:“阮小姐,不好了,老爷和少爷他们被关在宅子里出不来,我们的人也进不去!” 凌一点头,难怪,她刚才给吴清发的消息没人回,原来是出事了。 裴浅瞪大眼:“什么?赶紧报警啊。” 衡叔一脸苦涩:“已经报了,但是……警察也进不去。” 这个世界设定里就是存在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和现实世界有很大不同,所以政府部门里还有个专门处理非自然事件的部门,只是一向只有少数人才知道。 裴浅突然就明白是什么把顾家人困在宅子里,恐怕是鬼。 显然,没经历过这些的裴浅,对凌一的工作内容只停留在给人算卦看相的阶段,至于什么降妖除魔、捉鬼驱邪,她光是一想到可能会见鬼就怕得头皮发麻。 凌一看了裴浅一眼,说:“你可以先找间酒店住下,等事情解决完了我会打电话给你。” 裴浅嘴硬道:“我是你助理,我不跟着搭把手那不算旷工嘛,再说了,我就跟去长长见识,怎么,有你在还护不了我了?” 凌一眼神里带着审视看向裴浅,裴浅略有丝心虚,但还是故作坦荡,她说错了吗?凌一是她老板,老板可不得对员工的安全负责嘛。 最后凌一还是把裴浅带上了,但为了安全起见,凌一又送了裴浅一道符,让她时刻捏在手上,一旦发现不对劲就捏紧符,嘴里默念凌一教她的咒语。 裴浅又怕又好奇,这东西真这么神吗?她那天能看见飘在空中的顾长宁已经算奇迹了,竟然还能使用符纸? 凌一二人坐上顾家的豪车离开,殊不知她们二人坐上豪车的背影照片已经被好事者拍下发到了网上。 沉寂好几个月的裴浅复出第一件事是打比赛,经历彩礼诈骗、天榜开挂等一系列风波后,裴浅再次出现在昼夜圈子里,只因为她一打三淘汰了MBG战队三人。 有人质疑裴浅开挂,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打得过三名职业选手。可这样的质疑很快被这次比赛主办方辟谣,她们主办的比赛,所有的设备都是她们准备的,每名选手除了允许携带经过检查的外设,其他什么东西都不能带。 而且很多外设都是主办方合作的品牌方赞助的,质疑裴浅开挂,岂不是质疑这些品牌方卖作弊产品? 这个说法不成立,便有人说MBG没了梦杰,屁都不是,连一个业余的女玩家都打不过,被人一打三,丢死人了。 老开的风评也一度跌到了谷底,这本是他加入MBG的第一场比赛,是他出战的证明。结果呢,他爽约了圣火喵,却反被圣火喵的队友爆杀。 尤其是,第一局比赛里,裴浅能一打三淘汰MBG的突破口就是老开,亏他在队内的定位还是木仓男,结果1V1打不过业余主播。 MBG在考虑要不要换人,但是刚和老开签的合同,也不好这么快就毁约,于是,MBG考虑再找人替换老开,但是不说开除老开,只说让老开替补,就一直让他坐冷板凳。等他自己受不了了,主动提离职,这就不算他们战队毁约了。 但不管怎么说,老开虽然成了破绽和突破口,但后续两名MBG队员的表现也相当烂,烂到他们第一局结束就被教练一顿痛骂。 教练骂得再怎么狠,也不会比网友的话更难听。 网友们纷纷责骂MBG飘了,以为今年的昼夜冠军赛打得不错就不专注提升自我了,现在连业余主播都打不过,简直是菜到家了。 有MBG的粉丝,受不了这气,跟着裴浅躲在门口等车,结果发现裴浅和一个女人上了两个男人开着的豪车。 此人拍下照片后,迅速发到网上,标题便是:“女主播打败职业战队,靠得是巧手,还是‘巧手’?” 顾家管家年纪不到四十,是顾启很信任的人,但年纪看上去不小了,司机也是成熟稳重的男人,两个看上去都超过了三十岁的男人坐在前排,后座两个年轻貌美的女人,迅速就被人臆想出无数版本。 要这些人承认裴浅光明正大打败了MBG,比杀了他们还难,所以他们千方百计,自以为是找到了裴浅的靠山,认为女人可以通过各种心机和手段赢得胜利,唯独不能靠实力。 殊不知,此帖刚发,热度还没跟上,就被紧急撤下。 只因为照片里暴露的顾家车牌,顾氏企业的公关发现后,第一时间让人删帖。 这种小事当然是不会送到顾家人面前去的,因为就算想送,也送不进去。 此时的顾家人急得团团转,老宅外面停了很多辆警车,甚至还有消防车,似乎想用暴力手段冲进去。 凌一刚到,就发现黑夜里的顾家老宅上方还笼罩着比黑夜更黑的浓雾。 看样子,占了顾长宁身体的那个孤魂极有可能已经变厉鬼了。暗害顾长宁的人,可真不简单,能搞来戾气这么重的厉鬼,此人道行不浅。 穿越者是这么和凌一解释的,凌一只问她一句:“那以我现在的实力,能打得过吗?” 穿越者迟疑了,凌一的实力放在她原本的世界,一点都不够看,但这个世界鬼和人一样,都因为世界不同,实力有很大缩水,真不好说凌一打不打得过。 凌一看穿越者皱眉思考的表情,便知道这一趟有些棘手。 于是,凌一一下车,就叫裴浅回家:“走,咱回家。” 裴浅下意识应了一声:“好的。” 随即,她反应过来问:“啊?我们回家?不救人了?” 跟过来的顾家管家脸色惨白:“阮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家老爷少爷还在里面呢!” 150-160 第151章 异部 老宅门口聚着商讨办法的某部门特职人员,听到动静,朝凌一这边走来。 为首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身边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她们穿着和一般警察完全不同的灰褐色作战服,看她们手里拿着的不是木仓,而是各自的法器,凌一就知道这些人是干嘛的。 想必就是原剧情里提到的政府特异部门,一个只有极少部分人才知道的部门,专门研究科学无法解释的怪象和事件。 此时的特异部门部长不在这里,好像是处理别的事去了,负责解决顾家麻烦的人是特异部门的副部长乔燕,顾家毕竟是A市豪门,是被创作者赋予了顶级豪门身份的男主之家,自然会受到政府的关注和照顾。 而且,上头非常重视顾家的事,顾家也托关系找到了特异部门,不过之前异部一直没出手,其中也有顾家二叔的阻拦。 现在顾启老爷子都被困在里面了,异部出手,顾二叔也拦不住了,因为顾启要是真死了,那顾家可就乱套了,不知道一时间能拿出多少份真真假假的遗嘱来。 严格意义上来说,顾二叔和顾大伯都不是第一继承人,因为他们不是顾启的儿子,而是顾启的侄子。顾启死了,他的遗产如果没有父母配偶子女继承,那就只能给到自己的兄弟,顾启的大哥也就是顾*二叔和顾大伯的父亲,人还活着呢。 总的来说,顾启死了会相当麻烦,争遗产会搅得顾家不得安宁,连带着整个A市都会因为顾氏的混乱而出现动荡。 异部的副部长乔燕就是为解决顾家这事来的,但是她来了之后才知道,原来已经有玄门协会会长吴清进去了,但吴清也被困在里面。 如果连吴清都困在里面,那么乔燕就得为自己手下的安危考虑,是解决顾家乱套后的恶果损失更大,还是害得自己手下折在这里损失更大。 “这里危险,无关人等麻烦不要聚集。”乔燕身边两个部员先走过来疏散群众。 管家赶忙拦住解释:“她们不是闲杂人等,这位阮小姐是吴大师请来帮忙的。” 凌一正想顺着异部的疏散离开此地,结果管家这么跟异部介绍她,导致异部部员们纷纷看向凌一。 吴清的实力在穿越者和凌一面前不够看,但在这个世界却是实力不俗的大师,玄学圈子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听说,吴清是因为不想受政府部门的拘束,才没有加入异部,如果他加入了,现在的部长说不定就是他。 吴清“请”来的?这一个“请”字,一下就表明了吴清很看重凌一,吸引了异部人的注意。 “吴道长请来的?”圈外人喜欢管吴清叫大师,圈内人则尊称一声道长。 “不对吧,看着也太年轻了,应该是吴道长带着来长见识的。” 管家都快急哭了,他连忙解释:“是吴大师特意叮嘱过的,一旦发生任何不测,一定要找到阮小姐帮忙,也只有她有办法了。”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凌一脸上,凌一淡淡地说:“我没有办法。” 管家瞪大眼:“你收了钱怎么能不做事呢!” 凌一皱眉:“我没收你们顾家一分钱。” “多少钱,你说!”管家咬牙,他是从年轻时就跟着顾启的,对顾启敬重有加,而且顾启要是死了,他的工资谁来开,下一个顾家掌权人还用不用他都不好说。 凌一挑眉,吴清答应的五十万确实没给她,她这几天除了借用顾家的车,吃两顿饭,还真没收受顾家什么钱财,连买原石都是花的自己的钱。 “五十万。”五十万对顾家来说不过是牙缝里抠出来的钱,但对管家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管家却毫不犹豫地转账,凌一无动于衷,面无表情接受了转账。 穿越者不由得感慨道:“没想到这管家还挺忠心的。” 凌一不以为意,这个管家和男主的奶奶完全就是两个对照组,奶奶是恶婆婆人设,嫌弃穿越者的出身,因为前期穿越者并未被阮家公布身份,管家则完全就是个神助攻,通情达理又稳重可靠,帮男主订追女主的机票,帮男主在穿越者那里刷好感度。 但凌一很不理解,管家和顾家签的是劳动合同,怎么表现得像奴才一样,自己的家庭不顾,天天对雇主家的孩子嘘寒问暖,还操心雇主家孩子的姻缘。 就像现在,管家辛苦几十年,自己赚的钱妻、子还没怎么享受,先给顾家垫付了。 原剧情里,穿越者会在见到管家后,免费给他算过一卦,后来管家就对穿越者很有好感,经常在“老爷”、“少爷”面前说不少穿越者的好话。 不过,凌一可不需要他说好话,也懒得帮对方算卦。 既然收了钱,凌一还是打算进去瞧瞧,再加上吴清之后要结算的五十万,这一趟能挣一百万,有钱不赚是傻子。 乔燕给部员使眼色,部员压下心中惊讶,走上前问:“这位是阮小姐吗?你真是吴道长请来帮忙的?” 凌一点头:“嗯,吴清还欠我五十万,事成之后给,我有聊天记录。” 部员一看,还真是吴清本人的社交账号,而且从聊天记录来开,吴清对凌一的态度还十分客气。 部员朝乔燕点头,又面带笑容地问凌一:“那阮小姐有什么办法帮我们进去救人吗?需要我们这边做什么配合你吗?” 凌一发现这部员态度还行,至少比旁边几个面露怀疑和不屑的人好多了。 部员见凌一盯着她看,下意识摸了下脸,脸色很不好看问:“是我面相不对吗?” 干她们这一行的,比谁都信这些。 凌一摇头:“没事,我好奇你们这边配合我能配合到哪种程度。” 部员往乔燕那边看去,乔燕闭眼点点头,示意她尽管和凌一协商。 部员松了口气,从容道:“我们副部说,只要阮小姐能帮忙,哪怕是让我们搞来一些特殊的法器,我们也会想办法配合。” 凌一点头,看样子,异部的人还算友好:“不用,法器我自己带了,你们就只需要疏散附近普通群众。” 部员接着问:“不需要我们跟你进去吗?” 凌一摇头:“不用,我有助理。” 助理?部员扭头看向裴浅,裴浅眨巴两下眼,轻咳一声:“咳咳,凌……阮姐,东西我带上了。” 所谓东西,其实就是凌一给裴浅保命的东西。 在外面,裴浅不便喊凌一的名字,只能叫阮姐,听着又亲切又生疏。 凌一点头,叫上裴浅往老宅大门走去。 部员走到乔燕身边,担心地问:“副部,这两位也太年轻了,真能成事吗?” 乔燕摇头:“不好说,但既然是吴清那老家伙请来的,想必也有点本事,她既不需要我们的人帮忙,我们反倒减少了损失,派人先去疏散群众,另外联系网安那边,别让顾家的事上新闻了,今晚A市出现任何异常,不管是天空异象还是凭空巨响,联系几个营销号借科普掩盖过去。” 乔燕这边安排妥当,便和部员们守在老宅外面,本以为会发生什么巨大的动静,但直到清晨,老宅都非常安静。 但异部这边没有看见凌一出现,也没有其他人的消息,不敢冒然进去老宅检查。 她们的人一开始抵达老宅的时候,就已经听说有警察进入老宅大门后迷失出不来,对讲机完全联系不上。 后面的人再想进去就进不去了,会像碰上鬼打墙一样,走着走着又从别的方向走出老宅。 顾家老宅大得跟公园一样,人迷失在其中又走出来,很邪乎。 守在外面的异部人员紧张焦急,老宅里面的人却一个个哭笑不得。 昨天晚上本来时辰不对,吴清应该等到凌一回来后再动手,因为要在子时,也就是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这时候阴气最盛,虽然危险了些,但却是帮助顾长宁回魂的最佳时机。 结果,还没等到子时就发生了意外。 吴清交代郑镰要提前给顾长宁喝下他准备的镇魂水,可以让身体内的魂魄陷入沉睡,不管是谁的魂魄。这样顾长宁身体里的魂魄就会沉睡,毫无反抗之力,哪怕在子时到来时察觉不对,反应也会缓慢很多。 结果,郑镰检查镇魂水不够仔细,里面被人偷加了东西,破坏了效用,他都不知道,拿着手机刷昼夜娱乐赛的直播,看着裴浅的画面嘎嘎直乐。 等郑镰把混入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镇魂水给顾长宁身体灌下,顾长宁的身体就开始疯狂挣扎,像癫痫发作一样手脚乱舞。 吓得郑镰赶紧叫来了吴清,吴清正在准备符纸和桃木剑等法器呢,过去一看,脸色煞白。 他正要捏诀镇压在顾长宁身体里挣扎的魂魄,扔出一道黄符,却被一道好似看不见的结界给弹飞了,黄符根本挨不到顾长宁的边。 最麻烦的是,屋子里的正主顾长宁同时被一道霸道的力气扯进了他自己的身体里。 这下子,顾长宁的身体挣扎得更厉害了,一会儿露出痛苦难忍的表情,一会儿又开始狂笑。 从他狂笑的间隙里说出的话语来看,顾长宁身体里的那个孤魂被吵醒,知道顾启找人来驱邪了,他便把顾长宁的魂魄抓进来,如果要驱邪,那就得把他和顾长宁一起打得魂飞魄散。 说白了,如果顾启找来的人要动他,那就只能连顾长宁的魂魄一起打散。 而顾家老宅的鬼打墙结界,不是别人设下的,就是吴清设下的,顾长宁身体里的孤魂异常强大,他苏醒后一边和顾长宁争夺身体,一边杀死了两个顾家人,戾气冲天。 吴清设下的结界非常匆忙,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是为了保护外面的人。 然而,这道结界也把他和老宅里的大家都困住了。 第152章 谈判 顾家所有人,包括什么司机、保姆都和吴清躲在凌一的房间里。 天知道,顾长宁的身体被那厉鬼占据后,它就要大开杀戒,所有人四散逃走,想要逃离老宅,但是老宅太大,而且被吴清设下了结界,出不去,大家只能紧紧跟着吴清,因为他是这里最厉害的,除了他也没别人可以依靠了。 厉鬼相当凶悍,和吴清斗法的时候就重伤了吴清,吴清无奈之下,只能让郑镰背着他逃跑。 好在老宅够大,大到几层楼的房间多得离谱。 大家把厉鬼引到楼下,又绕回了二楼,最后躲进了凌一的房间。 因为吴清发现,凌一的房间竟然被她的界符所保护,厉鬼看不见界符之内的一切,这个房间对厉鬼来说虽然没有很强的攻击或防御效果,但却能很好地掩盖住她们的行踪,厉鬼可能以为她们跑出去了,不会仔细搜查这里。 就算要搜查,应该也不会那么精准地找到凌一房间来。因为凌一的房间就在顾长宁房间附近,有句话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目前来看,吴清的选择没错。 因为她们躲在凌一的房间里,厉鬼还真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她们藏身处。 这点时间,也为她们争取到了生的希望,当凌一的声音从一楼传来时,所有人都像看到了救世主一样。 “喂?顾先生?吴道长?你们在里面吗?”凌一明知这里有鬼,却一点不怕吸引鬼的注意。 果然,厉鬼听见声音,来到一楼客厅,就看见了凌一。 厉鬼并不认识凌一,顾长宁魂魄离体期间,他的身体一直在沉睡,厉鬼也在他身体里沉睡,要不是郑镰搞错的那碗镇魂水,估计厉鬼到死也不会知道顾家找了人来抓它。 厉鬼龇牙,缓慢从楼梯下来:“她们睡了,你有事吗?” 凌一盯着它看,顶着顾长宁的身体,眼神却十分魅惑。 “你把她们都杀了?”凌一问。 厉鬼轻笑:“怎么会呢?要真杀了那老东西,我还不逃出这个鬼地方?” 凌一一想便明白了,这个结界恐怕是吴清设下的,不是厉鬼设下的。 “那你放了她们吧。”凌一轻描淡写地说。 厉鬼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狂笑着朝凌一扑过来,人类身体的极限在这一刻不受地球引力限制,直接飞到了凌一面前。 只可惜,凌一抬手就是一巴掌,掌心贴着一张黄符,直接命中厉鬼拳头。 巴掌对拳头,谁输谁赢本该是再明显不过的事,但厉鬼却尖叫一声,往后退了好几步。 那黄符带着滚烫的温度,烧得厉鬼龇牙咧嘴:“你这小丫头还有点本事。” 凌一没管它,直接往二楼走去。 厉鬼见状想阻拦,结果被凌一手心飞过来的一道金光给打得脑袋一晕,从楼梯上滚落下去。 顾长宁的身体被摔得到处都是青紫,但对厉鬼来说,最痛的不是磕绊的外伤,而是凌一的黄符,杀伤力太强,它感觉自己的魂魄隔着顾长宁的身体竟然被黄符给灼烧到了。 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女人不好惹,厉鬼也终于收起了嬉笑神色,就连鬼都知道欺软怕硬。 凌一在二楼随便看一眼,就锁定了被掩盖了气息的房间,那是她的房间,看来,吴清也不算太笨,知道多她房间去。 房间里不止有凌一设下的界符,还有她昨天晚上雕刻制作的玉牌,玉牌灵气很足,上面被凌一设下了护身咒,哪怕被厉鬼找到这儿来,还能抵挡厉鬼攻击。 凌一走到门前,敲门问:“吴道长,顾先生,你们还好吗?” 顾启身子骨不好,跟着逃跑的路上都是让司机背的,吴清受了重伤,也是让郑镰背的。 郑镰这小子,不靠谱是真不靠谱,但当个力夫还是足够的。 众人听到凌一的声音,神情各异。吴清心想这下有救了,顾启和郑镰则是两眼一花,不信任凌一的实力,觉得她来了也不过是多死一个人。 吴清让郑镰开门,郑镰不开,他不仅不信任凌一的实力,他甚至压根就不相信门外的凌一是人。 鬼迷惑人的手段千变万化,有的鬼会装人,还会装成你认识的人,一旦你开了门,或者是回应了对方,对方就能找到你在哪,并且杀死你。 凌一听得见里面的声音,界符是防鬼的,防不了她。 不过能听到里面的人还活着,凌一的目的就达到了,吴清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没用,至少一个结界困住了厉鬼,还保全了老宅里无辜的人。 这厉鬼怨念强得很,真不知道顾二叔上哪儿搞来的。 顾二叔当然不会捉鬼,肯定是他请的大师有点本事。 确认里面的人安全,凌一转身去找厉鬼。 厉鬼挨了两下,知道凌一的厉害,这下攻守之势转变,它开始在老宅里四处躲藏。 凌一找了半天,追累了,坐在一楼客厅沙发上,把一块玉牌往茶几上一放,沉声道:“我不杀你,我只帮顾家救回顾长宁,你若是再躲下去,天一亮,吴清的结界撑不了太久,你的魂魄没比顾长宁的稳固到哪里去,外面还蹲守了一大批玄学中人,你能躲哪里去?” “到时候,你还是抵死不从,那就只能和顾长宁同归于尽,你愿意拿自己的魂魄去换顾长宁的吗?” 凌一这话不假,异部的人已经等在外面多时,估计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到底是政府部门,里面的能人异士多的是,哪怕是小喽啰,也比一些坑蒙拐骗的人有本事。 这到底是人挤人的大都市,鬼的阴气再重也压不过一座经济发达城市人的阳气。要不怎么说深山老林更容易出事呢,就因为人少。 当然,人多有好处,也有坏处,厉鬼无法压过这么多人的阳气,却能在逃窜的时候杀死它碰见的少数人,这点人足够引起城市居民的恐慌了。 所以,异部会守在外面,以防万一,如果到时候顾长宁身体里的厉鬼还没有被驱除干净,那么,异部就会采取强制措施,最坏的结果就是不分敌我,连顾长宁也一起给解决了。 凌一不在意顾长宁,但吴清和顾启在意得很,凌一的五十万也被他的死活影响。 所以,凌一愿意坐下来和厉鬼好生谈判。 “你说真的?”厉鬼这时候从客厅的酒柜拐角露出一个脑袋,眼睛还在往外渗血,流的都是顾长宁的血,它反正是不心疼。 凌一点头:“骗你我被天打雷劈。” 穿越者赶紧制止:“哎,修道之人可不能轻易说这话,会真应验的。” 凌一白她一眼:“我不骗它不就好了。” 裴浅本来很害怕鬼,尤其是厉鬼附身顾长宁,那泛红滴血的眼睛,陡然长长的指甲,青白色的皮肤,好好的一个大活人,硬生生搞得像电影里的僵尸,换谁不怕。 可厉鬼躲在酒柜后面探头探脑的样子,裴浅怎么瞅出一丝可怜呢? 也不怪裴浅觉得可怜,那厉鬼前两下交手发现打不过凌一,就想逃,结果被凌一一路追捕,还是挨了好几张黄符,烧得身上肉都熟了,一股烤肉味。现在厉鬼身上就是青白加黑,像什么染了色的僵尸。 厉鬼可不相信什么承诺和天打雷劈,它只是觉得,那个女人稳坐在沙发上,好像很可靠。 于是,厉鬼慢慢从酒柜走过来,也坐在沙发上,还忍不住摸了摸沙发的皮革,小声感慨道:“真会享受啊,还是真皮的。” 凌一打量着对方,怨念很重,但是又有灵智,不像一般的鬼。 “说吧,你要怎样才肯离开顾长宁的身体。” 厉鬼笑嘻嘻地说:“什么叫顾长宁的身体,这身体就不能是我的吗?” 凌一皱眉,仔细打量对方,在厉鬼掌控身体的时候,凌一才清晰地认识到,这个厉鬼和身体的契合度很高,只比正主顾长宁差一些,所以才能将魂魄不稳的顾长宁挤开。 只不过,厉鬼终究是鬼,它就算抢占了顾长宁的身体,害得顾长宁永远变成孤魂,无法回到身体里,厉鬼自己也没法活很久。因为厉鬼的怨念太重,即便活在顾长宁的身体里,也活不了几天,怨念会压垮这具身体,逐渐将其变成一具死尸。 人鬼殊途,鬼永远变不成人,即便一时占据了人的身体,也终究会将身体变成尸体。 “不管这具身体是谁的,但要是你不还给顾长宁身体,你和他都会死。你还给他,他活,我也有办法保你一命。” “什么?你开玩笑呢,你不是顾家请来杀我的吗?”厉鬼冷笑,它一笑,整个房子阴风骤起,屋子里的灯开始不停闪烁,配合着阴风刮起窗帘的哗哗声,显得格外阴森。 裴浅到底还是怕的,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和厉鬼接触,表面上的镇定都很难维持,下意识往凌一身边靠,肩膀都贴上凌一的肩膀了。 凌一扭头看了眼裴浅,长发扫过凌一的肩膀,清秀的侧脸白得吓人,看样子是吓得不轻。 凌一抬手就要丢符,厉鬼吓得一秒收起自己的小心思,阴风也不刮了,脸也不青了,裴浅看着终于没那么害怕了。 “我说到做到,如果你答应,就钻进这块玉牌里,里面可以住鬼。” “你要是不答应,你现在就可以开始逃跑了,等我抓到你,你和顾长宁都得死。” 厉鬼皱眉,在逃跑和屈服之间纠结。 “要我把身体还给顾长宁,我还有一个要求。” 凌一挑眉,这个鬼怎么要求这么多,它不知道现在是谁占据主导吗? “我想找到我的父母,你能帮我找到她们,我就答应把身体还给顾长宁。” 由于现在凌一面对的是顾长宁的身体,她看不透这个厉鬼的身份,实话实说:“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找到,但你要是配合我的工作,我答应你,会尽力保全你,帮你找到父母。” 厉鬼点头,它也明白,这次碰上硬茬,打是打不过了,还不如拿顾长宁的命为自己争取一点利益。至于凌一会不会反悔,这不好说,但它没得选。 第153章 进账 一人一鬼的协商虽然是在客厅进行的,但除裴浅以外的人都躲在楼上,并不知晓下面的情况。 凌一的房间,一群人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吴清撑着受伤的身躯,拿起桃木剑,要开门下去帮忙,但郑镰拦着他,说他都受这么严重的伤了就不要瞎掺和。 可郑镰他自己也不去帮忙,他说自己道行太浅,帮不上忙。 尽管他们如果来了,凌一也会嫌他们碍手碍脚,但他们来不来是一种态度。 吴清会做人,他认为,凌一是他请来帮忙的,厉鬼又那样厉害,他不下去,把一个小姑娘丢那儿像什么话。而且,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单打独斗强,说不定一个人打不过,两个人就打过了呢? 但最终由于郑镰的阻拦,再加上各方劝说,吴清还是没能出去。虽然,他也可以硬闯,但最终还是被说服了,因为说实话,他自己也有点怕。 一群人直到凌一来敲门,都不敢开门,因为不确定外面的人是凌一,还是厉鬼假扮的凌一。 结果最后由于结界被凌一破了,异部的人进来,把门给拆了,这群人才敢走出房间。 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里面的人没饭没水躲了一天,饿得头晕眼花,尤其是老家伙顾启,更是差点两眼一花栽在地上。 部分人被紧急送往医院,虽然厉鬼解决了,但大家逃跑时受的外伤也得处理。 就连顾长宁,虽然得以抢回身体,但由于魂魄离体太久,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凌一给往嘴里丢了颗固魂玉,才使得他的魂魄和身体慢慢修复。 异部得以进来后,在后院找到几个昏睡的警察,都是被吴清结界给困住的,幸好没进得来,不然她们要是提前碰上厉鬼,怕是小命难保。 接着,异部的人就找到了客厅里坐着的凌一,凌一还有心思泡茶,可见问题是解决了。 当异部询问情况的时候,凌一面不改色地撒谎道:“顾长宁身体里的鬼被我除了,现在他魂魄已经回去了,过两天就会醒来。我上楼叫不动我房间那些人,她们非说我是鬼假扮的,麻烦你们去叫吧。” 先前和凌一打过交道的部员哭笑不得,这顾家人怎么这么胆小啊。 随即,部员带人上去把顾家人给救出来,副部长乔燕则坐下,打算和凌一好好聊聊。 凌一还是懂礼貌的,当了两辈子人了,加起来也八九十岁,招待人的礼节还是懂的。 用着她自己平时都喝不上的名茶,用着暴殄天物的泡茶手法,凌一给乔燕道了一杯。 乔燕懂茶,但也不扫兴去点出别人暴殄天物,只是淡笑着问:“阮小姐实力高深,这次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如果不是你,我们不知道要怎么解决这只鬼,而且很难保证顾家人的安全。” 凌一不咸不淡地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顾家请我来办事的,我只是尽我分内之力罢了。” 乔燕点头,表示同意,话一拐弯又问:“阮小姐不知师从何门,我竟从未听吴道长说起过你。” 凌一如实回答:“指点我的人是一介散修,我无门无派,不用多打听了,吴清也是最近才认识我的。” 乔燕挑眉,散修?这年头还有玄学散修? 乔燕又问:“原来如此,那不知阮小姐可有加入我们异部的想法,我们异部待遇很不错的,部员都是有编制的,享受五险一金,节假日福利……” 凌一没想到,乔燕一开口竟然想招揽她,看乔燕那副严肃的样子,凌一还以为对方还想打探更多细节,乔燕若是刨根问底的话,很有可能招致凌一的防备。 乔燕也是人精,看出凌一说无门无派的时候,就知道对方不想被打探隐私,于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招凌一加入异部。 虽说异部不同于其他政府部门那样为世人所知晓,但该有的薪资福利待遇一样不少。而且一般部员的工资还会比一些基层公务员更高,少说也是月薪八千起步。 因为异部的一般部员,能加入异部都是万里挑一的存在,都是有真本事的人,全国加起来不超过一万人,可比一般的公务员难招。 公务员是人抢着干,而异部部员却还有许多空缺的岗位。即便空缺,异部也坚信宁缺毋滥的道理,不会什么妖魔鬼怪都往里招。 这次乔燕亲自开口招揽凌一,也是因为看见了凌一处理顾家这事的实力和手段,想着如果能把凌一招进来,那可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只可惜,凌一并没有加入异部的想法,她直接了当地拒绝了乔燕的邀请。 但凡涉及什么组织、什么势力,其中的水都浅不了。只要是人多的地方,争斗肯定就少不了。 原剧情里的异部后面也并不是十分团结,和穿越者都出现过矛盾,凌一可不想蹚浑水。 被拒绝了,乔燕也没有生气,能像吴清一样多结交一个道上的朋友,以后有事了还能联系上帮个忙也行。 于是两人互换了联系方式,接着就看见扶吴清下楼的郑镰被吴清推了个踉跄。 吴清朝郑镰语气冷硬地说:“从今往后你我师徒情分到此为止,我没有你这么拎不清的徒弟,做事粗心大意,不负责任,道义之心也不顾,你自己回去跟你爸妈说清楚,以后我们两家就不用来往了。” 乔燕疑惑地看向吴清,走过去询问发生什么事了,大家都在凑热闹,顾启在管家搀扶下,走向凌一,问:“阮小姐,我家长宁怎么样了?” 今天之前顾启或许还有不信任凌一本事的顾虑,但今天凌一拿下厉鬼,着实令顾启刮目相看,但比起自己的安危,顾启更在乎他孙子现在怎么样了。 凌一指了指沙发一角躺着还在昏迷中的顾长宁说:“他没事了,估摸两三天就能醒,嘴里有颗我做的固魂玉,别给弄掉了,让人看着点,也别被他吞下去了,不好拉出来。一颗固魂玉五十万,你们要觉得用不上,也可以不买,能不能醒就看他自己的造化。” 顾启一慌,看向老朋友吴清,吴清一瘸一拐走过来,扒开顾长宁的嘴一看,惊得瞪大眼,朝顾启猛猛点头,五十万买一块这么小的玉,也就大拇指一截儿大,那肯定是不划算的,但这是凌一开过光,注入了灵力的固魂玉,上面还雕刻着符咒,五十万都算便宜了。 顾启于是笑着感谢道:“要要要,多少钱阮小姐只管开价就行。” 最后一颗固魂玉收了顾启五十万,吴清的酬劳也分了五十万给凌一,顾家管家那儿也收了五十万,虽然后面顾启给管家补偿回去,但落入凌一包里的钱肯定是要不回来的。 这一趟收获颇丰,到手一块上好的原石,凌一制作了不少玉石法器,另外入账一百五十万,够凌一生活了,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凌一都不用为生活烦恼。 裴浅在一旁看得不住咂舌,干这行来钱这么快吗? 但其实并不是干这行来钱快,而是因为凌一接触到的人都是出得起高价钱的有钱人。多得是一般的玄学中人,给人看个手相才收几十块,有的算个姻缘、事业也只收几百块。 各行各业都有能做到顶尖的人,这样的人赚的钱确实令人眼馋,但还有同行里无数个不被看见的普通从业者。 顾家的事解决完,凌一就不在顾家多待,恰好裴浅那边之后也没什么比赛和活动,两人收拾东西就回了B市。 吴清还留在顾家善后,给顾长宁搞些护身符啥的。 他把凌一放房间里一块不要的玉捡来,给顾长宁做了块养心玉。那是凌一用不上的边角料,放房间里也只是为了辟邪,没想到救了顾家人一命不止,还能废物再利用。 顾启知道这是凌一落下的,甚至是不要的玉,有些嫌弃,但吴清气得胡子都在颤抖,你这老小子还嫌弃上了,这玉好得很,要不是顾启开口索要护身的养心玉,不然他都想留着自己用。 最后这块养心玉还是被顾启买下了,花了十万块,能平时驱邪避祸也不错。 吴清和郑镰断绝了师徒关系,郑镰在第二天就坐上了回B市的飞机,只不过不再是顾家包的私人飞机,而是自己买的廉价航空机票。 他不理解师父为什么那么讨好、巴结凌一,明明那时候他们躲起来就是最好的决定,事实也如此,没见凌一一个人就把厉鬼搞定了吗,他们出去干嘛呀。 郑镰来时兴致勃勃,回去的时候焉儿了吧唧,这下子真不知道该怎么和父母交代。吴清是父母的好朋友,双方家庭关系很好,吴清于他,亦师亦父,也算他的干爹了,现在闹掰了,爸妈不知道要怎么骂他。 有的人做错了事,第一反应不是反省自己为什么做错了,而是担忧做错事之后的坏结果。 凌一这边依旧坐上了顾家的私人飞机,裴浅在落地后,眼睛还没睁开,手机里就传来各种信息提示音。 属于裴浅的机会终于来了,国内许多昼夜的职业战队,在看见裴浅的表现后,她的木仓法、思路、策略都是国内一流,之前没被看见,主要是因为她主业是主播,技术和实力是有的,但不能发挥完全,直播时为了观众看得爽快,要更多地兼顾观赏性和趣味性,有时也会刻意去整活,整出一些有的没的的操作,高端玩家一般不怎么看得上她。 而且,目前国内的战队招女职业选手的少之又少,很少有人会刻意去寻找技术高超的女玩家,大多数人都略过了裴浅。 直到这次裴浅在A市娱乐赛的亮相,让许多缺人才的战队看见了她的实力,纷纷朝她发来了邀请。 虽说出名的战队基本都不招女选手,因为优秀的男选手已经在排队加入了,他们根本不需要多费心去找女选手。 但邀请裴浅的战队里,还是出现了一支国内相当出名的战队——AC战队,在A市娱乐赛里夺冠,且淘汰了裴浅的战队。 第154章 爆料 A市娱乐赛的热门夺冠队伍里就有AC,AC也算是老牌战队了,曾打入过世界冠军赛,只可惜名次没有MBG好,但在国内的名气也不小。 AC战队不像MBG还有替补队员,AC战队总共就四人,其中一个还是自己人担任的教练。他们给裴浅的邀请很是诚恳,AC在和裴浅的交手里发现裴浅出乎意料的厉害,打法激进但不缺脑子,反倒生出了招揽之心。 裴浅认为这是个好机会,于是很快就去参加了AC战队私底下安排的面试。 凌一给裴浅放了假,尽管凌一没开直播的时候,裴浅也和放假没区别。 一切都好像在往正轨上走,裴浅加入了AC战队,如愿走上了职业电竞这条路,而凌一每周一两次开播,随着她帮助的人越来越多,她的积攒的功德也越来越多,修为提升,直播间人气也以飞快的速度提升。 但就好像有人看不惯凌一日子过得好一样,自打她账号粉丝过二十万,立刻便有人上门找茬。 先是裴家人从亲戚朋友口中得知,在网上刷直播看见凌一了,每天刷礼物的人数*不胜数,直播间还挂着凌一售卖的黄符和少量护身玉。 黄符就不说了,一千到一万不等的价钱,一看就赚不少。就说那护身玉,小的就和项链吊坠一样,大的也不过半个巴掌大,一块就卖几万到十几万不等。 虽然没有卖给顾家那么贵,但对一般人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裴家给裴宇办订婚宴几万块都要找人借,东拼西凑,结果凌一卖一块玉就能挣回来,这裴家人哪里看得惯凌一过这样的好日子,立刻就想方设法找上门来了。 起初,裴家人找不到凌一住哪儿,便找到了阮家的公司去,在阮家公司大门前是又哭又闹,给阮家人气得不行。 同时,裴家人还找到一些不良媒体爆料,谎称当初两个孩子是错抱了,然后阮家把养女带走,一个女儿都不给她们留,养女贪慕虚荣,也不和她们亲。总之,把脏水都泼给别人。 这件事之所以闹大了,还是因为裴家人为了找到凌一,竟然上了一档不入流的地方电视台的寻亲节目。 这里裴家直接提到了阮家,阮家在B市的知名度可高了,立刻便有人把节目录屏发到了网上,网络的传播速度可比电视节目要快多了,很快B市一大半,甚至全国吃瓜网友都知道这件事。 裴家人明明是拿了钱,说好不再认回凌一或假千金,结果呢,现在为了钱又出尔反尔,回来找凌一了。 关键是,阮家就算碍于舆论压力,想告诉她们凌一的行踪也没法,因为凌一自打搬出阮家后,就没有和阮家人有一星半点的来往,当阮家人想打凌一的电话质问她时,才发现全家人都被凌一给拉黑了。 这下好了,甭管你是阮家人还是裴家人,都联系不上凌一。 阮清歌出完外景回家,刚坐到餐桌旁,就发现爸妈和哥哥的表情都不大好,忙问:“怎么了这是,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叶蓉素无力地叹了口气:“你姐姐她,把我们和裴家人都拉黑了,她现在闹失踪呢。” 大哥安慰道:“妈你别担心,我明天就让秘书去查她的电话,听说她现在还在搞直播,联系方式不难搞到。” 阮清歌皱眉,下意识就想问,找那个女人回来干嘛,不是说阮家有她就够了吗? 而且明明凌一都做的那么绝情了,拉黑,不联系好几个月,这不就表明了凌一的态度吗?一个成年人,不回家就不回家了,阮家口口声声说看不上凌一这个乡下长大的女儿,为什么三番两次在凌一不耐烦的情况下还去找她? 但是良好的教养和习以为常的面具,还是让阮清歌压下了质问的话语,反而非常善解人意地说:“是不是姐姐看见了最近的新闻,所以觉得委屈,都怪我,我不该去参加公司的新闻发布会,要是我不去,就不会被媒体拍到,四哥就不会为了维护我说出那样的话来。” “那样的话”指的就是阮四哥在帮阮清歌拦住烦人的记者时,面对记者狂追围堵,质疑阮清歌的身份时,阮四哥直接放话,阮清歌是阮家唯一的女儿,阮家有且只有这一个女儿。 饭桌上,阮四哥极力维护阮清歌,阮家人也不忍心苛责她,只把重心放在怎么解决舆论问题上。 阮清歌的演艺事业也受到了影响,因为裴家人爆料说她不是阮家亲生的,有些好事网友开始嘲讽她,给她取外号叫假千金,就像小说里的那种恶毒虚荣女配一样。 网友甚至戏称,这是现实版的真假千金撕逼战场。 然而,只有假千金才知道,真千金压根不在战场,她此时正舒舒服服地修炼完,洗完澡,排掉体内的浊气,准备开直播。 结果一开直播,人气飙升,本来凌一的名气就随着她直播时长、帮助人的次数增加而上涨,甚至还有玄学协会的会长吴清偶尔给她做个宣传,粉丝增多是很正常的。 但今天的直播人气异常爆炸,直接冲上了西瓜直播的人气榜一,原因竟然是网友们都来吃瓜了。 阮清歌在娱乐圈的名气可比凌一做直播的大多了,这一次也算是吃到了阮清歌和阮家的流量红利,凌一的这次直播收的礼物可不少。 因此,对于这些不怀好意的网友,凌一反而欣然接受。她逐渐理解了网上的人为什么管黑红也叫红了,因为流量真的会带来利益。但这是在合法的前提下,一旦有人触犯法律边界,凌一会毫不犹豫报警把人抓起来。 比如有人在网上曝光凌一的住址、身份信息等等,凌一直接拨打了报警电话,裴浅也会立刻用凌一的账号把违法者的账号和报案记录、起诉书都附上,主打一个硬刚,谁也不怕。 逐渐很多人都知道在凌一这儿讨不到好,哪怕是在直播间里嘴贱,也会喜提直播软件的禁言三天小黑屋,凌一那边态度强硬得很,西瓜直播自从凌一回B市后,就对凌一态度格外热络。 原来,西瓜直播的控股公司就是顾氏,顾氏旗下很多产业,直播平台只是其中之一。 顾氏对凌一的讨好,一方面是知道她有真本事,救过顾家继承人顾长宁和掌权人顾启的命,另一方面也是吴清提醒过顾启,凌一的实力连他都看不透,顾家一时半会儿没抓到陷害顾长宁的人,以后说不定还有寻求凌一帮助的时候,和凌一结交的好处远比得罪她多得多。 所以西瓜直播的高管发话一定要签下凌一,待遇分成往上了提也没关系。 西瓜又让之前和凌一联系过的王昌再去联络凌一,结果王昌发现,凌一把他拉黑了。 王昌的上司一头雾水,这小主播脾气这么硬吗?不合作就算了,还拉黑她们的员工? 结果这时候,实习期快要结束的叶小眠为了能顺利留在西瓜,主动请缨去签下凌一。 结果换了个人,凌一的态度果然不一样了,得亏叶小眠态度真诚,凌一就像一面镜子,你对她真诚,她也对你客气。 叶小眠签下凌一,她自己也顺利通过实习期,成为正式员工。 谁也没想到的是,她和王昌共同的上司,竟然又让她把凌一的联系方式推给王昌。说什么叶小眠毕竟是新人,不如王昌老道,凌一这种上头指定要签的主播,还是让王昌去接洽比较好。 这王昌也真是记吃不记打,第一次被凌一拉黑,就是因为他总带着一股爹味说教,不像是和人商谈,更像是在指点江山。 现在凌一答应了签约,王昌就以为这合作稳了,还觉得公司会给他啊兜底,抢了叶小眠的工作,又对凌一开始了说教。 先是要求凌一最好从以前的一周一两次直播,每次直播时长不到三小时,改为每天直播,直播时长需要保证三小时以上…… 这些要求一出来,凌一直接拒绝,王昌还很不满,威胁凌一说这是公司的要求,她一个小姑娘不懂规矩,就得多听多学。 凌一要是还拒绝,王昌就打算用高额的违约金来威胁她。 但凌一没有拒绝,而是转头找到叶小眠,问她要西瓜人事的联系方式,打算辞职。 凌一这里有叶小眠经由公司高管给出的条件,和王昌所说的公司规定完全不一样,就算是违约,那也不该是凌一违约,反正她不怕打官司。 凌一这个一周直播一两次的人,有的是时间去打官司,也不缺钱请律师。 最后的结果是王昌被调职,这件事闹到公司高管那里去,高管是收到了顾氏总公司的命令的,谁想手下的人这么没有眼力见,连带把包庇王昌的小主管也给降职了,王昌则被调去了一个活多、麻烦、钱少的岗位,没多久就自己受不了,主动辞职走人了。 叶小眠则正式接手了凌一这边的工作,她们部门换了新主管,叶小眠这边代表公司和凌一道歉加解释清楚后,凌一才算正式和西瓜这边有了合约关系。 不过西瓜到底是要赚钱的,给了凌一比较高的三七分成,凌一七,平台三,也给了凌一比她之前一周一两次过于随性的直播频率更高的要求。 西瓜对凌一的直播时长没有太大限制,但是要求她每周至少得有四天开直播,不管这四天开直播加起来总时长多少,反正凌一得露脸,得维持人气和粉丝量。 这一点,凌一倒没有拒绝。 因为她也发现,随着她帮助的人越来越多,她感受到自己的修为在突飞猛进,这是一个很好的信号,自身实力的提升,才能让凌一感受到真正的安心。 从震惊娱乐圈和金融圈的真假千金八卦里赶来吃瓜的群众,大部分都没听说过凌一是哪号人物,看见直播简介里的“一卦千金”几个字,都很懵。 这些人有的是吃瓜群众,有的则是阮清歌的粉丝,第一时间把凌一和阮清歌对立起来,毕竟真假千金一听好像就是对立的。 殊不知,阮清歌自己也用小号偶尔看一眼凌一的直播。不为别的,就为看看凌一是否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不在乎阮家的名利。 然后阮清歌就渐渐忘了自己原本偷窥凌一是为了什么,她逐渐被凌一每次直播的精彩内容所吸引,什么给粉丝算婚姻结果算到粉丝家里给她安排的结婚对象是为了分她家过段时间的拆迁款,还有什么以为是鬼,结果是人心难测的陷害,甚至,阮清歌有次还真在凌一直播间看见了鬼。 不过那次凌一的直播间很快就被短暂封禁了,直到一周后,才被西瓜解封。 总的来说,阮清歌看凌一直播间久了,她自己也有点信玄学了。 看凌一每天过得还不错,阮清歌也大概猜到了,人家压根不屑于被阮家认回来,她似乎不用担心凌一和她争抢阮家千金这个身份了? 第155章 事业 阮清歌怎么想,凌一不在乎,她看着直播间许多不怀好意的弹幕被裴浅一一删除,她打了个手势,示意裴浅不用删。 轻咳一声,凌一打算正面回应广大网友的质疑,她面对手机镜头,认真地说:“我知道,很多观众是因为真假千金事件进入我直播间来寻求真相的。” “对此,我想认真地做出回应,解开大家的困惑。” 凌一这边开直播打算直面最近的流言蜚语,阮家那边有个无所事事的闲散四哥阮锦桓,发现凌一直播说起这些事,顿感不妙,这事阮家的新闻发布会还被追着问呢,凌一凭什么绕过阮家来解释? 于是,阮锦桓先给爸爸和大哥发了消息,然后立刻利用自己的人脉,联系上西瓜直播的高管,要求对方立刻封禁凌一的直播。 西瓜直播的高管叫来叶小眠,问她凌一直播间在播什么,叶小眠是西瓜这边专门负责和凌一对接的,她对凌一直播间很了解,就如实说起了凌一现在正在直播的内容。 高管皱眉,这小姑娘是打算把阮家私事拿到台面上来说啊,难怪阮家的花花公子阮锦桓都来找她了。 不过,要不要封呢? 凌一直播的内容并不违反什么法律法规,她谈到的虽然是阮家的私事,但同时也是她自己的私事,主播聊自己的家庭、隐私,好像也没有违规吧? 阮家确实是有钱有势,但就这么不管不顾封了凌一直播间,西瓜这边要怎么跟自家老板交代呢? 在高管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叶小眠适时地提醒道:“刘总,要不问问总部那边,当初说要签下阮小姐是为了什么呢?是看重阮小姐的才能,还是说卖谁一个面子。”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总公司那边要签凌一,到底只是看重她能赚点钱,还是看她背后有没有人脉。 如果是前者,互联网能赚钱的人简直不要太多,一段时间火好几十个人都是正常的,互联网永远不缺新人,那凌一直播间封了也就封了。 可如果是后者,那就得看凌一身后有谁给她撑着了,别得罪了自家顶头上司,出了事容易被推出去背锅。 刘总抬眼上下大量着叶小眠,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脑子还挺好使的。 于是刘总很快就给顾氏那边的熟人打听了一下消息,看看当初要签凌一是谁给的要求。 这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竟然是顾氏掌权人顾启直接安排秘书去下的命令。 也就是说,如果说凌一背后有人撑着,那就是顾氏在给她撑腰。 极有可能,凌一和顾启是认识的,可能是什么世交的女儿,又或者是什么战友的孙女之类的。 反正,刘总只想到这种可能,便没再搭理阮锦桓的话。得罪自己背靠的顾氏更可怕,还是得罪一个在阮家说不上话的花花公子更可怕,刘总还是分得清的。 于是,阮锦桓就发现,过去几十分钟了,西瓜直播还没有封掉凌一的直播间,就这短短几十分钟,凌一都把阮家、裴家和她之间的关系讲了个一清二楚。 凌一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她自称自己来自C市的一个农村家庭,自小就被重男轻女的父母吸血,长大后才偶然被阮家人认出来,本以为找到了亲生父母就能得到亲情,殊不知,阮家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凌一只字不提假千金阮清歌,她只把原身眼里的那个狗眼看人低的阮家如实说出,阮家人终究是看不起她这个没养在身边的孩子。 既然阮家人看不起她,裴家人只想利用她,那她两边的家人都不要,一个成年人难道就不能独立生活了吗?她难道就非得在自己的身份前加一个“阮家”、“裴家”吗,这又不是什么封建时代,人人都依靠家族而活。 凌一这晚上的直播,可以说是和阮家、裴家都撕破脸了,她甚至还说阮家有给过裴家一百万左右的安慰金,让裴家以后别认回她,买断了她和裴家的关系,所以裴家现在拿钱买房了还要回头来认她,属实有点无耻。 即便还是有很多人站在道德制高点审判凌一不应该抛下裴家养父母不管,就算她亲生父母看不上她,但也不能不顾养父母二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凌一直接了当地说:“如果她们把我名字加在阮家给钱买的房子上,我就愿意尽法律规定的赡养义务。” 事实上,赡养义务很难界定,真打起官司来,也不好判。真判了,也得是裴家两口子没有劳动能力的时候,而且,裴家三个子女,凌一也分担不了多少。再加上还有阮家给钱买的房,真追究起来,裴家不占理。 凌一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做戏给网友看罢了。 解释完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真假千金事件,凌一又开始抽幸运观众算卦。 由于现在她一周四次直播,受过凌一帮助的人越来越多,她算卦准的名声也越传越广。 不少人吃完瓜还愿意留下来看直播,看看这个真千金到底有什么本事,放着好好的阮家不回,宁愿自己出来单干。 谁料,抽奖口令一发出,抽中的幸运观众ID叫念念不忘。 连线好一会儿,视频里才出现一个全身武装的女人,长发,宽大的帽檐遮挡住一半脸,墨镜、口罩,甚至连手都戴了手套。 直播间的观众是半点都看不见这人的脸,压根也认不出她,甚至,此人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是经过app变音的。 “大……大师,我想算算我的姻缘和事业。”念念不忘开口了,是那种视频里常见的ai声音。 网友们不理解为什么这个念念要打扮这么严实,但凌一却知道,她看出了女人身后的房间装潢,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这不就是阮家的装修风格吗? 再结合阮清歌的高人气,这个念念不忘,恐怕就是阮清歌。只不过,阮清歌一直对外营造的单身人设,这时候竟然要算姻缘,难怪要这么伪装起来,怕被粉丝认出来吧。 凌一没想到,阮清歌这么讨厌她,竟然还会来看她直播,而且还这么阴差阳错被她抽中了。 如果照原剧情发展,此时的阮清歌和凌一应该已经是水火不容的关系,阮清歌如果出现在这里,多半也是为了打脸、拆台而来。 凌一不知道,在她远离阮家一段时间后,阮清歌是否还会如剧情里一样对她充满恶意。 “好,礼物送出后,后台私发我你和心上人的八字或正面照。” 听到凌一这么说,阮清歌有些犹豫,她的八字应该是假的,因为她八字本该是凌一的,裴家根本不在意什么八字,阮清歌其实是不知道自己八字的,但她知道男方的。 故,阮清歌只发了她的正面照和对方的正面照及八字。 凌一看见后台阮清歌的照片,证明她的猜测属实。 阮清歌也着实大胆,不怕凌一把她暴露,竟然还敢发照片给凌一。 阮清歌是大胆,但不是傻,刚才凌一爆料那么多阮家、裴家的事,但都没提到阮清歌,显然,阮清歌之前的挑衅和针对压根没被凌一放在眼里,甚至阮清歌还敢大胆猜测,她把凌一当假想敌,人家凌一压根就没把她放眼里。 这让阮清歌很生气,有种被无视的愤怒,但也松了口气,至少阮家得罪了凌一是一回事,她没得罪啊,现在抽到这个机会,还不赶紧给自己算算。 不过阮清歌也真是贪,别人来凌一这儿都是算某一方面,她竟然事业和姻缘都要算。 凌一也没有说不给她算,只说让她送两卦的礼物就行。 阮清歌发来的一个是她自己的照片,另一个就是秦家长子的照片和八字。 阮家的家世差秦家一点,秦家是B市首富,和阮家也算是门当户对。阮清歌和秦家长子秦牧是青梅竹马,她从小就喜欢秦牧。 原剧情里似乎为了突显打脸的爽快,把阮清歌写得很爱秦牧,也贪恋秦家的家产,一心想嫁入秦家。而秦家也很想和阮家攀亲戚,让阮家千金和秦家少爷订婚,穿越者的出现让阮清歌突生危机感,但凌一觉得很莫名其妙,明明订婚的就是阮清歌和秦牧,多出来一个阮家亲生女儿有什么影响吗? 难不成阮家女儿是售出还包退换的商品吗?有瑕疵就让秦家退回重订? 凌一不懂阮清歌在害怕什么,阮清歌自己回过头来也不懂自己在害怕什么,难道她的秦牧哥哥爱的不是她,而是阮家女儿这个身份吗? 不过等凌一算了两人的姻缘后,她的表情并不算轻松,以至于,阮清歌也开始紧张了。 “大师,是有什么不对的吗?” 凌一看向阮清歌,墨镜之下的那双充满害怕的眼睛她也能看见:“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阮清歌攥紧拳头:“真话。” “你和他会有结果,但不是好结果。且,他会影响你的事业。”凌一这一算,还把阮清歌的事业也给算了,“他的家庭不喜欢你的工作,只不过因为你的父母,对你多了几分忍让。如果你坚持要和这个男人结婚,你们会幸福一阵子,但很快你会怀孕,看你们二人的面相,你们大概会有三个孩子,前两个都是女儿,最后终于生了儿子。你事业的黄金期奉献给了生育和家庭,你工作的特性,错过黄金期意味着什么就不用我都说了。你们会因为家庭和事业,频繁吵架,最后闹得相看两生厌。” 阮清歌口罩之下的脸气得有些扭曲,明星,尤其是女明星,且是她这样看脸的流量女明星,错过了事业黄金期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在黄金期退圈结婚生子,意味着之后就别想回来了。 可秦家家大业大,她在阮家终究是外人,都不是阮家人亲生的女儿,而且就算是女儿,她也不会经营生意,阮家人从小也没把她培养得很聪明,做生意也不带她,以前的兴趣班也基本都是什么音乐、美术、舞蹈,总之什么对提升她的气质、美貌有益,就让她去学什么,主打一个搞好包装,提高价钱。 所以,阮家的家业大概率她也分不到什么,所以她才想和秦牧结婚,趁着现在阮家人还宠她,仗着阮家的人脉和家世,嫁个富二代,她以后的日子才好过。 可凌一却告诉她,她嫁给秦牧后,会影响事业。阮清歌就有些犹豫了,以前她觉得自己很爱秦牧,他帅气多金,又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现在说他克自己事业,阮清歌想,好像也没那么爱。 就在阮清歌要挂断连线的时候,凌一看着碗里的茶叶,突然眉头一皱:“等等,你最近还有一劫,是你现在的家人牵连你的。如果不想出事,最近一个月最好都别回家住。” 阮清歌要挂断的手停在屏幕上方,什么?阮家牵连她出事? 第156章 麻烦 凌一这边的直播结束,阮清歌那儿才下楼吃饭,她想起凌一说阮家最近要出事,会牵连她,最好一个月都不要回家。 阮父阮鸿程见到阮清歌脸色不好,问了句:“清歌这是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阮清歌淡笑着摇头:“没事,就是有个通告要出外景,可能得去S市出差一个月,有点舍不得家里的饭菜。” 阮鸿程皱眉说:“这有啥,通告不想去推了就是,我们阮家女儿还缺一个通告嘛。还有十几天就要过年了,你经纪人怎么给你安排的工作,过年就是明星也得放假。” 阮清歌解释道:“这个通告很重要,如果成了我能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大导演,参演对方的新戏。” 阮鸿程皱眉,什么大导演,只要他女儿想演,他就去联系人就行,什么人他阮家当家的能搭不上关系? 最后阮清歌好一阵解释,说什么要凭实力打拼,不要凭关系和家世背景,才说通阮鸿程允许她出差一个月。 只可惜,一家人今年怕是不能在一起过春节了,这都一月份了,再有十几天就过年了。 当天晚上,阮清歌就订了凌晨的机票飞去了S市,不过,她并没有去S市的通告,她只是在S市玩了一个月。 而就在阮清歌躲去S市的第三天,阮家有贵人找上门。 阮家最近有桩生意要和C市的一位知名企业家曾志龙合作,这桩生意的投资非常重要,重要到阮家父子,阮鸿程和大哥阮锦曜已经几天没回家,都住在了公司里,不是出差就是加班,要不就是应酬谈生意。 等到他们费尽千辛万苦,和曾志龙谈妥了一部分合作的时候,曾志龙提议说可以改天携礼上门拜访,阮家父子一想这是好事呀,曾志龙的资产过百亿,是全D国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家,其企业可是全球五百强行业里排名靠前的。 曾志龙携全家,带着礼物登门拜访,那合作不就稳了吗? 阮家父子赶忙应下,谁料,曾志龙下句话,直接让他们俩愣在当场。 “对了,阮董,听说令媛精通玄学之术,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讲。”曾志龙面露难色,但他手上拿捏着阮家的合作,阮家怎么可能不让他开口呢。 这桩合作要是成了,阮家一年能赚十亿起步,本来这生意人家曾志龙是打算找到A市的顾氏合作的,不知道为什么给了阮家联系方式。 现在听曾志龙这么一说,阮家父子就懂为什么了,合着是有求于阮家的女儿,才会把蛋糕分阮家一块。 阮家父子对视一眼,精通玄学之术的是已经和他们断绝关系的凌一,他们上哪儿找人去? 但是,这个合作一年十几亿的利润,阮家实在难以舍弃。 于是,阮鸿程暗自咬牙,表面上笑着应道:“嗨呀,咱哥俩有什么不能讲的,你说的是轻歌吧,她呀,就喜欢捣鼓这些怪东西,也就是认识个玄门大师,看她天赋好,传授了点东西,不知道郑董你找我家轻歌做什么?” 阮锦曜没敢说话,心里忍不住打鼓,他爸这是打算把郑家的请求直接应下来啊,那要是他们找不到凌一怎么办? 阮鸿程可不管之后找不找得到,现在得先把曾志龙稳住才行。 接着,曾志龙便提出了他的“不情之请”。 曾志龙说,他唯一的儿子前段时间也是去旅游,沾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每天晚上做噩梦,噩梦多到他儿子觉都不敢睡,一有困意就扇自己巴掌、自残什么的,医生看过了,也请过一些大师来帮忙了,但是都不管用。 医生那边只能给开一些安眠的药物,请来的大师呢也给做过法事,要么是骗子不管用,要么是真发现脏东西了,却反被脏东西给吓跑了。 曾志龙没说清楚的是,他请来的大师给儿子驱鬼,其中有一位大师甚至因为不敌厉鬼,死在了他家。后面警察找上门,好在有监控摄像头拍下了一切,不然他十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警方最后也只能以心脏病突发,定性为意外死亡,带走了大师的尸体。 曾志龙四处打听更厉害的大师,听熟人提到玄学协会的会长吴清最近发表声明,和他之前的弟子郑镰断绝关系,网上有人发现,很早之前,郑镰找凌一茬的时候,凌一就给他算过,说他和吴清师徒缘分浅,没想到双方都还健在,就已经断绝师徒关系了,可不是缘分浅嘛。 再加上吴清曾经有转发过凌一账号发表的针对网络暴力和造谣的起诉书,明眼人便知道可能发生了什么,而且凌一有参与进去。 吴清的转发,显然就是给凌一面子,谁再说凌一是坑蒙拐骗就说不过去了,玄学协会的会长都和她认识,她能是骗子? 吴清因为一些原因,最近一个月没人联系得上他,曾志龙便没法了,只好托人去打听那个被吴清转发的小姑娘。 打听到凌一在开直播,曾志龙也几次让秘书进直播间,去抢凌一抽奖算卦的名额,但是运气不好,每次都抽不到曾志龙或者是曾志龙派去的秘书或助理,甚至他的家人进直播间,好多人一起抽都抽不中。 这话说得,凌一现在的人气可不低,已经远远超过了以前裴浅当主播的人气,每场直播都是成千上万人在观看,人气还会随着凌一开播时间继续上升,曾志龙的人再多也就是几个或者十几个,要抢中唯二的两个名额,确实很难。 曾志龙几次抢不到,就有些恼火了。凌一说什么她直播间的算卦名额会选中有缘人,或者是迫切需要帮助的人,可他就是啊,他儿子性命危在旦夕,他就需要帮助啊,为什么老是抽不中他? 曾志龙还企图通过送礼,引起凌一注意,有的礼物可以在赠送的同时附加文字。一般的观众弹幕都是在直播视频的左下方,但是这种送了礼物的观众弹幕,可以以比较显然的大字体,从视频的正上方飘过,甚至还能遮挡主播的脸。 凌一不是没有看见这位送礼豪横的观众,而且大名曾志龙就是ID,很难不让人多想。 不过,凌一看见这个名字,再去网上一搜曾志龙的正面照,一般出名的企业家正面照都不难找,生辰八字虽然找不到,但凌一掐指一算,再拜托穿越者也算了一下,最后的决定是不予理会。 于是,曾志龙在凌一直播间送了好几十万的礼物后,还是没能引起凌一注意,曾志龙有些恼羞成怒,但又怕真的得罪高人,只能派人去查凌一。 结果正好碰见凌一开直播回应和阮家的关系,他只注意到凌一是阮家抱错的亲生女儿,压根没注意后面凌一和阮家决裂的内容,立刻就让秘书去联系阮家。 像曾志龙这样的人,你要他天天正事不干泡在一个不擦边也不讨好他的直播间,怎么可能,所以他只抓到自己想知道的信息,就立刻退出了直播间。 直播间走了一位出手阔绰的榜一,裴浅有些担心凌一,凌一却丝毫不在意,继续直播。 再说现在,阮鸿程一口应下了曾志龙的请求,不就是让凌一给曾志龙儿子驱个邪嘛,这有啥难的,凌一既然真有这本事,她作为阮家女儿,给阮家生意助力是应该的。 虽说凌一在直播间里声称和阮家断绝关系,但阮鸿程觉得,女人嘛,多哄哄就是了,她不就是嫉妒阮清歌,觉得阮家人没把她当女儿,想要取代阮清歌不得,所以才恼羞成怒离开阮家的嘛。 正好过年这段时间,阮清歌出外工作去了,阮鸿程让一家人在凌一面前装亲热,既能挽回凌一的心,又不会让阮清歌看见了心寒,一举两得的事。 阮鸿程算盘打得好呢,但没想到,他们俩父子前脚应下了曾志龙的请求,后脚去找凌一,根本找不到这人。 阮鸿程也想到了之前和凌一闹翻的场面,也没见凌一有多难受啊,既没有哭诉,也没有愤怒,平静得很,也不见得有伤心。 于是,阮鸿程便让人去查凌一的联系方式和地址,西瓜直播那边也有熟人。 阮家到底是凌一的亲人,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连官都不算的西瓜直播,那边的人一开始不愿意透露员工和合作的主播个人信息,但是阮家找到了被调职后受不了辞职的王昌,给了他一千块,就从他那儿买到了以前他联系凌一的手机号、通讯账号以及现居住址。 没办法,谁让西瓜那边一开始是让王昌和凌一接洽的呢,他那儿可有登记的凌一一切相关信息,身份证号他都有。 拿到了凌一的住址,手机打不通就算了,直接找上门不就好了,不过,谁去找凌一,还有点说法。 阮锦桓肯定不行,他那张臭嘴,能把人给气走。阮鸿程也不行,他拉不下这个脸。阮锦曜也不行,他自称嘴笨,说不出软话来。 最*后,一家人一致决定,让叶蓉素去。妈妈和女儿更能说得上话,女儿也更心疼妈妈,让叶蓉素去软言好语劝上几句,再说一说曾志龙对阮家人的重要性,说一说一家人和好如初后的幸福生活,凌一肯定就心软了。 一家之主指使人、掌控人的时候,叶蓉素只需要服从就行,需要拉下脸去道歉说软话,又或者要当坏人的时候,就该叶蓉素顶上了。 于是,凌一有天晨跑回来,就发现客厅里坐着叶蓉素,周末在家休息的裴浅和孙岚秉承着客气,放叶蓉素进门了,还给上了一杯热茶。 第157章 监控 听见开门声,裴浅立刻朝门口看去。 孙岚现在也知道了凌一的身份,竟然是有钱人家的女儿,现在人家找上门来,说自己是凌一的母亲,孙岚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妈呀,那可是阮家,B市出了名的豪门,人家车牌号都是连号的那种,结果阮家女儿就是自己室友?孙岚简直不敢想,她要是有突然冒出来的有钱爸妈,该有多开心。 不过,凌一和阮家人断绝关系那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孙岚和裴浅也不好意思掺和。因此,她们也不敢把叶蓉素给关外面,该有的待客礼貌还是要有的。 只不过,相比待人接物更大方的孙岚,裴浅就有些冷漠了,她全程就和一个木桩子一样,除了递了杯水,一句话也没说。 直到凌一回来,裴浅才松了口气。 凌一一进门,大家的目光都投向她,叶蓉素更是满怀期待地看着她:“轻歌,你回来啦!” 凌一依旧没什么表情,直截了当地问:“叶女士你有事吗?” 叶女士?哪有这样称呼自己亲妈的?叶蓉素面露苦涩:“轻歌,我知道你怪我和你爸偏心你妹妹,但是你也知道的,她一直都在我们身边长大,从小就娇宠着,你回来了,她一时半会儿心态很难调整。” 凌一打断道:“她调整不过来,你们难道还不懂事吗?你们一家人加起来都百来岁了还不会做人,真不知道怎么做生意的。别和我兜圈子,我们已经是两家人了,有什么话就直说。” 叶蓉素皱眉,很不理解凌一的绝情,明明刚开始的时候,凌一还会提醒她别去那个商场,为什么现在对她这么冷淡了? 不过,叶蓉素想到她今天来的目的,又有些心虚,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斟酌再三,叶蓉素说:“公司那边接了个大客户,曾志龙你听说过吧,他过几天要来家里吃饭,人家是专程见你来了,想请你出面帮个忙。” 凌一走向自己的房间,头也不回地说:“不帮。” 叶蓉素还想说什么,上前想去拉凌一,结果旁边不知道怎么窜出来一个裴浅,跟柱子一样杵着,抄着手:“阿姨,我姐不想帮,你就别为难人了吧,她做这行的,最讲究一个随心随缘,她既然不帮,那就说明她与曾志龙无缘,还有可能,曾志龙这忙就不该帮。” 裴浅其实早就注意到曾志龙了,她可是凌一直播间的房管,曾志龙送了那么多礼物,她怎么可能没注意到,所以裴浅也几次提醒过凌一,要不要回应搭理这个曾志龙,凌一每次给出的回答都是不要理这个人。 要知道,当初不管是找茬的阮锦桓还是郑镰,凌一都没有这么冷处理过,可见,这个曾志龙的忙,真有问题。 裴浅又不傻,看出凌一的抗拒,下意识就挡住了叶蓉素去烦凌一的行为。 叶蓉素听裴浅一口一个我姐,又想到刚才孙岚的介绍,突然想起来,看着裴浅道:“你……你是裴家那个,轻歌的二妹?” 裴浅老大不高兴别人把她和裴家扯一块儿,她是在凌一面前表现得比较温顺,因为凌一是她老板,但不代表,别的人她就能忍,哪怕对方应该算长辈。 “什么裴家阮家的,当写小说呢,我也早就和我爸妈断绝关系了,你们这些当父母的,做不到一视同仁,就不要生那么多个,你口口声声说什么阮清歌心态调整不过来,你们这些当父母的自己做不到一碗水端平,就反过来把锅都甩给俩孩子,当着我姐的面说阮清歌不懂事,被宠坏了,当着阮清歌的面,是不是又要说我姐乡下来的不懂规矩,贪慕虚荣了?” 叶蓉素脸色铁青,指着裴浅道:“你你你这个小姑娘,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谁教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 裴浅嘴角抽动:“我有娘生没娘教,你不知道啊?” 真是她老实一段时间,大家就把她当病猫是吧? 要知道,裴浅当游戏主播,技术过硬,人长得漂亮,但却一直不温不火,原因就是她不喜欢惯着粉丝,谁要敢蹬鼻子上脸,她直接就给怼回去了。粉丝是花钱来寻开心的,但在裴浅这里,只能找不痛快。 所以裴浅技术再好,她也火不起来。 当然,裴浅火不起来也和她的身份有关系。和她一样技术过硬,嘴臭的男主播就比她火。 叶蓉素显然吵不过裴浅,裴浅要真骂街起来,脏话像机关木仓一样发射。叶蓉素从小教养就好,说出的话伤不了裴浅分毫。 最后,叶蓉素无功而返,没能邀请到凌一,还被裴浅说了一顿,回家后心情很不好。 恰逢这时候阮家父子下班回家问她凌一找回来了没,叶蓉素想到自己受了一肚子气,这爷俩还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怎么能不气。 “我请不来,你们要请自己去!”叶蓉素真是气得快吐血了,她每天喝茶打牌逛街美容不好吗,非得掺和这些事,还吃力不讨好。 阮家父子只觉得叶蓉素发脾气很莫名其妙,等她走了,赶紧商量对策。 接下来的两天,阮家父子仨儿轮流去凌一住处找她,结果无一例外,连门都进不去。白天孙岚在上班,凌一和裴浅听到了敲门声也当没听见。 三人吃了闭门羹,待遇连叶蓉素都不如,好歹叶蓉素还能进去喝上一杯热茶,他们仨儿连进都进不去。 最惨的还要数阮锦桓,脾气上来,干脆打了开锁师傅的电话,花了两百块请人把凌一家的门给撬开,结果凌一当场报警。 警察把阮家三人带走,叶蓉素再把三人领走。 回家的路上,叶蓉素甚至都不想和三人坐一辆车,丢死个人了,得亏没有狗仔、记者,不然媒体不知道该怎么写她们阮家了。 上一秒叶蓉素还在庆幸没被媒体抓拍到,下一秒凌一就把她门口监控录像发给了金融圈的相关媒体,第二天阮家父子为了求原谅撬门的视频就冲上了各大平台热搜。 阮家公司的股价因此受到影响,阮家赶紧出来辟谣,公关也立刻出面否定,新闻发布会也开了,最终把热度给压下去了。 阮家人是真没想到凌一这么绝情,那段监控视频肯定只有凌一才有,也只可能是她放出来的,因为是她自己安装的监控,就在门口斜上方的一个角上,阮家人根本没注意到。 这下看来,凌一是真不可能和阮家和好了,后天曾志龙就要来阮家拜访,可凌一不回来,她们拿什么去和曾志龙解释? 阮锦桓这时候出了个馊主意,他前些天憋着口气,因为阮家人认为是他之前过于针对凌一,所以导致凌一不想和好,于是就押着他上门去给凌一道歉,结果连凌一的面都见不着。放出的监控视频里,也是他找来开锁师傅撬门,总之,遭罪的都让他碰上了。 现在他就要一雪前耻,赶紧给自己挽回点在家里的地位。 于是,阮锦桓提议,凌一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她不就是在乡下的时候和一些游方道士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要真有事,还是得找一些德高望重的大师来才行。 反正曾志龙是为了救他儿子来的,阮家给找个比凌一厉害数百倍的大师,不照样能和曾志龙交好吗? 阮鸿程一想,确实是这个理,他真是老了,不如年轻人脑子转得快,干嘛就非得死磕凌一呢,真以为凌一学了点皮毛功夫就比得过那些真大师吗? 阮家人自作聪明,托关系请来了玄学协会的副会长,吴清的师弟,准备在家里宴请双方,当中间人介绍双方认识。 殊不知,这场宴席会给三方带来难以预料的灭顶之灾。 远在三环的凌一哪里知道阮家这么多事,她只知道阮锦桓后面报复她,把她住址公开了,导致刚走了个阮家,又来了裴家。 裴家上门就是要钱的,钱没要到,喜提银手镯一副。 阮家好歹有钱有势,去局子里录个笔录走个过场就能保出去。可裴家上门,要不到钱就撒泼打滚,砸门泼粪,甚至还往门上泼猪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要债来了。 凌一的监控记录所有,拷贝了一份交给警方,另外又拷贝了一份发到网上。 这下子网友们看热闹可看爽了,前有阮家撬门,后有裴家砸门,这两家一个图凌一的本事,一个贪凌一的钱,真是把之前网友对她们的同情都败光了。 尤其是裴家,先前好不容易营造的“被抢走女儿”的悲惨人设,现在只剩下了吸血鬼、重男轻女家庭的形象,在网上再怎么哭诉凌一冷漠也没用了。 不过,网上的事凌一并不怎么在乎,她每天雷打不动修炼、做饭、制作法器、画符,自律得像机器,事实上她也确实不是人。 最近裴浅战队那边的训练好像比较频繁,每天的训练强度很高,训练都是十几个小时起步,自打那天帮凌一赶走了来找事的“家人”后,裴浅就变得非常忙碌,每天几乎都要凌晨才回家。 所以这段时间裴浅的伙食费也不用交,因为她根本不在家吃饭,别说吃饭了,连她人影都见不着。 凌一晨跑回来,裴浅还没起床,她从战队那边训练完回来,晚上还要接着冲天榜,还要给凌一的录屏剪辑,累得人恨不得撕成两半用。 因此,凌一给她放了一个月的假,凌一直播和录屏剪辑这边暂时不用裴浅帮忙,她专心忙训练就好。 裴浅自己心里又过意不去,总觉得不干活白拿钱不好,于是凌一便说拿这一个月就不拿全部工资,只给底薪就好,平常的直播和账号运营裴浅不用管,只用在月底的时候,简单剪辑一下视频就行。 裴浅这才同意,她是个算得很清楚的人,认为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如果凌一白送钱给她,她只会觉得十分不安,亲姐妹也要明算账嘛,更何况,她们还不是亲姐妹。 她们既不是姐妹,也不算是朋友,那她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裴浅想不明白,她也没空去想。 第158章 逃避 好在,裴浅忙归忙,春节还是要过的。 孙岚公司就给放了七天假,她好不容易才抢到回家的票,虽然是清晨的廉价航班,但她依旧很开心地收拾了行李回家。 孙岚一走,这屋里就只剩下了凌一和裴浅。 裴浅那边战队也放假了,毕竟各队员自己也要过年的嘛。 裴浅好不容易得了假,结束了训练就赶回家。 还没进门,她就看见了出租屋房门大敞开,凌一买来了胶水和空白的春联,还搬来了桌子,手里攥着毛笔。 裴浅背着包,稍微理好刚才小跑乱掉的头发,问:“哎呀,这是要自己写?” 凌一点头,微笑,问裴浅:“你也一起吧,想两句词,我写上去。” 裴浅刚才看热闹的笑容有些黯淡,让她想春联?她肚子里一点墨水都没有,能读完九年义务教育都得亏学费低,不然她读不下去,裴家人也不会舍得给她钱读下去。 裴浅尴尬地拒绝:“算了,我就一九漏鱼,让我想这些,我屁都崩不出来一个。” 凌一瞥她一眼,淡淡地说:“你好歹读过高中吧。” 裴浅说话语气都变弱了:“职高。” “职高也是高中,”凌一肯定地说,“如果你要以学历来评判一个人优秀与否,那我不是阮轻歌,我连小学都没读过,我算什么?” “我没有这个意思!”裴浅赶紧解释,但她回过味儿来,便知道凌一这是在宽慰她,如果学历能评判一个人优秀与否,那这时代和从前“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又有什么区别。 心里好受了些,裴浅过去给凌一搭把手,两人一起琢磨春联怎么写,最后还是想了几个常见的祝福词,什么“万事如意”、“平安喜乐”。 裴浅小时候觉得春联上的祝福和寓意太俗,好似家家户户都一样,她不理解,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但当她帮凌一又是抹胶水,又是抚平春联,两个人忙完,看着喜气洋洋的门框,内心涌出一种难言的成就感。 一看周围,这一层六户人家,基本都是租户,过年也都回家了,空荡荡的楼层,六扇门只有她们这扇门贴了春联,也只有她们这户才有点春节的气氛。 两人进屋,裴浅发现,凌一还买了很多年货,腊肉香肠、干果砂糖橘……小时候裴浅想吃吃不上的东西,一应俱全。 裴家人对待故意抱错的原身很刻薄,但对亲生的裴浅也不好。 头胎是个女儿,已经让裴家人很不高兴了,结果满怀期待的二胎又是个女儿,简直比头胎女儿更让人觉得晦气。甚至,有时候裴家人都在想,她们本来可以有的儿子,说不定就是被裴浅给挤掉、顶替的。 所以,一家人想了个晦气的名字,裴浅(赔钱)。第二个字没有直接叫“钱”,也得亏了派出所的民警劝她们改了个字,不然就叫裴钱了。 即便如此,裴浅从小到大也没少被人取外号,霸凌她那些人倒是不敢,裴浅别看小时候长得瘦瘦小小,打架却狠,常被老师请家长,不是逃课就是和别人打架。同学们也就敢私下叫她“赔钱货”,当面这么叫的都被她打了。 父母不管不问,甚至还拳脚相加,裴浅长“歪”好像在意料之中。就连她现在当主播了,看似挣不少钱,依旧有认识她的人,私底下传播她是什么社会姐、霸凌姐、公交车,有人传她初中玩得比谁都花,外面不知道认识多少社会大哥。 成绩差、学历低、还爱打架惹是生非,长大后靠着一张漂亮脸蛋,搞着不务正业的游戏直播,裴浅当着外人的面,有多硬气,私底下她就有多自卑敏感。 然而,在凌一面前,裴浅觉得自己的自卑变得无处遁形,羞恼的同时,又松了口气。 许是凌一过于坦荡的目光,让裴浅清楚地意识到,这个来自未知世界的灵魂,和她所处世界的任何人都不一样,对方看待裴浅,不像看待商品、敌人、竞争者,这让裴浅时刻紧绷的戒备心慢慢放松。 凌一看裴浅的眼神里,不会随时随地带着审视、比较、打量,永远只有裴浅看不懂的、但能隐约猜到的一种温柔。 女人和女人之间也会有爱情,裴浅不是孤陋寡闻的人,也不是思想狭隘的人,更不是顽固不化的人,现在的互联网多先进啊,各式各样的人通过网络互相了解,裴浅也曾听说过同性恋这个词,不过,相比凌一第一个世界的时代,这时候大众对同性恋会相对更包容些,甚至会将其娱乐化,不再是一个严肃到会人人喊打的群体。 裴浅打游戏也会遇见女同性恋,或许是时代进步了,让她有了接触不同群体的机会,又或许是人们的思想多元化,不再从出生到长大,以为自己只有一种可能的取向。总之,裴浅打游戏遇见的女同性恋真不少,但她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是,也没想过,凌一会是。 凌一扶着裴浅,防止裴浅在贴横联时从板凳上摔下,她看裴浅的眼神里,温柔中带了一丝克制和收敛,这让对别人目光很敏感的裴浅,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凌一对她的好,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意,裴浅知道这一点,但她仍免不了失落。 凌一对她不是纯粹的好,只是因为喜欢她。 人类的喜欢,通常带着索求,她们喜欢一个人,渴望和对方在一起,渴望和对方建立容不下第三个人的亲密关系。 裴浅接触过很多喜欢她的人,女的、男的都有,但她都不喜欢她们,因为她认为,喜欢就意味着索取和占有,她不喜欢这样,不喜欢被恋爱关系束缚,也不想要和别人建立亲密关系。 当察觉到凌一眼神意味着什么的时候,裴浅的一颗心反而冷淡下来。 不过她心里的一切,凌一都不知情,凌一只是做着她在春节里喜欢做的事。 很神奇,凌一是系统化人,她拥有了人类的一点点感情,也开始学着人类喜欢上了一些无实际作用,但有意义的事。 前一个世界,凌一和秋池生活在国外,两人在国内生活的时代是传统和现代思想相互冲撞的时代,但不妨碍她们,在异国他乡,用自己的方式,过上记忆里的春节。 甚至,那时候的春节比这个世界现代春节的氛围更加浓厚。 只可惜,在这个世界,凌一和裴浅在B市本地没有那么多相熟的朋友,不能像前世一样请来三五好友一起在陌生的国家过着老家一样的春节。 这时候,凌一才知道,原来人的感情这么复杂,即便身边有爱人在,还是会想念朋友和亲人。即便,苏明利在凌一看来并不能算合格的亲人,但凌一也在想念小小之际,分了一点记忆给他,至少,苏明利对原身苏灵伊确实很好,对凌一也不错。 凌一觉得,自己越来越了解人类的感情,但她却看不懂这个世界裴浅的感情。 试想她自己,对夏风、秋池的感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日积月累的相处,和越来越契合的灵魂,才让两人走到了一起。凌一想,这个世界她和裴浅应该算才刚认识几个月,裴浅只拿她当朋友也正常。 于是,凌一不再担心,放下顾虑,该干嘛干嘛。 但凌一却发现,今天裴浅的兴致似乎不高,两人晚上吃了顿团圆饭,虽说做饭的时候还有说有笑,吃完饭还一起看了电视里的春晚,但守岁一结束,裴浅就急匆匆回房间睡觉了。 凌一却有些意犹未尽,她突然意识到,她以为的相爱,是在上一个世界的相爱,这个世界的裴浅,并不爱她。 节后的裴浅好像又变回了刚认识时那个冷漠的裴浅,凌一不懂原因,但她也不会去逼迫裴浅给出解释,因为她并不懂在感情里如何做到强势和咄咄逼人。 两人之间倒退的相处状态,在孙岚节后返城打工时依旧存在,这俩人跟没事人一样,孙岚反倒有些不自在了。 怎么之前还算关系不错的两个人,又变回那种陌生租客的关系了? 孙岚还以为俩人吵架了,拐弯抹角找双方打听过,不过两人都不是会把感情的事告诉别人的性子,于是,孙岚只以为两人吵了架没和好,继续充当和事佬。 然而,她这和事佬没当多久,裴浅就搬出去了。 得知这件事的孙岚比凌一还激动,因为她是最先和裴浅搭伙租房的,怎么裴浅丢下她跑了? 不过,裴浅也没说不租了,只是说她三四月的训练会更忙,来来回回在训练房和家两边跑有点麻烦,干脆搬去训练房住一段时间,等打完比赛她会回来的。而且裴浅还说,虽然接下来她不住这边,如果孙岚她们找不到合租的人或者不想另找合租人,这边的房租她还是会交的,至少会交到一年一签约的租房合同到期。 孙岚无话可说,只能口头嘱咐裴浅搬出去住注意安全。 至于凌一,只交代了一件事,裴浅把她制作的护身玉牌带着就行。 拉着行李箱出门时,裴浅没忍住看向凌一的房间。 房门关着,裴浅不知道凌一会想什么。没有挑明的感情,就不存在拒绝,给双方都留点面子,或许对双方都好。 裴浅不知道的是,在她搬出和凌一的合租房后没几天,就有人想要搬进来。 第159章 上门 虽说裴浅答应了会给她不在的几个月的房租,但这种涉及钱的话,还是多留一个心眼比较好,谁知道真到了交房租的时候找裴浅要钱她给不给呢? 凡事多个心眼总没错,况且,裴浅也说了她们可以另外找室友,于是,孙岚就在网上发布了单间出租的信息。 没两天,就有人联系上了孙岚。 那人约了周六来看房子,凌一和孙岚都在。 当大门被敲响,阮清歌三个行李箱,身后还跟着俩助理帮忙提行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孙岚惊得张大嘴,凌一却好像算到了阮清歌会出现一样,泰然自若地坐在客厅,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 阮清歌化着淡妆,连墨镜口罩都没戴,超高人气,孙岚自然认得她。一想到凌一和阮家的关系,阮家真千金是自己室友,假千金又站在这儿,孙岚一颗吃瓜的心实在是按捺不住。 “阮……阮清歌?”孙岚不敢置信地盯着阮清歌看。 “你好呀,你就是找合租的人吧,我正好要回B市找租房,我就是昨天在网上跟你聊的人。”阮清歌在外人面前一向是温柔亲和的人设,除了私底下面对助理会耍脾气外,对不认识的人和有钱有权的人都相当和善。 这下子,孙岚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阮家的真假千金都和她住? 而且,阮清歌就算是假千金,但人家也是当红流量小花,会买不起房要找陌生人合租? 孙岚好歹也混迹职场好几年了,立刻便明白,自己身上没什么别人可贪图的,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阮清歌是冲着凌一来的。 凌一既有着阮家真千金的身份,影响着阮清歌的地位,她又有着玄学新秀的身份,有玄学协会会长吴清的认证,阮清歌也可能是来求助的。 两个助理帮阮清歌去看房间和收拾行李,阮清歌直接走向凌一,自顾自地在凌一旁边坐下,问:“你好像很淡定,早就猜到了我要来?” 凌一把自己杯子里倒掉水剩下的茶叶给阮清歌看:“算到了。” 阮清歌皱眉,这茶叶有什么玄机吗?不就是几片泡烂黏在杯底的茶叶吗? 外行人看不出门道是正常的,凌一也不期待她看出门道,而是开门见山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阮清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朝旁边孙岚露出一个笑容,同时双眉挑高:“麻烦……” 孙岚立刻会意,忙点头:“噢噢噢,我还约了朋友逛街,我有事出门一趟。” 两个助理也在裴浅空出来的那间屋子里关紧房门,铺床放行李。 这时候,阮清歌才舒展身体,往沙发上一倒,翘起二郎腿,一副放松又事不关己的样子:“家里出事了你不知道吗?” “算到了,不然我怎么会提醒你。”凌一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也不喝,只看着透明玻璃杯里的茶叶在灌入的开水的冲撞下旋转、翻滚。 阮清歌收起悠闲姿态,正色道:“你知道阮家出事了,你还能安稳地坐在这儿喝茶?” 凌一疑惑地看向阮清歌:“为什么不能,那是你的家人,又不是我的,你都有闲心带着两个助理来我这儿避难,我为什么不能安心喝茶?” 阮清歌嘴角抽动,好一个她的家人,到底谁才是假千金啊!这人当真是完全不认阮家了吗?那是不是说明,以后她就是阮家唯一的女儿,凌一这算是完全和阮家割裂再也不会回头了? 阮清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由得担心起阮家人来,在凌一没出现前,她可一直是把阮家人当真亲人的,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这场真假千金的“事故”只有裴家两口子知情,其他人皆是受害者。 “你真不管她们了?”阮清歌这次不是试探,而是担心。 凌一这才拿正眼看阮清歌:“不用一个问题问几遍,你想做什么直接说就是。” 阮清歌被凌一看着,只觉得内心的想法无处躲藏,有些不自在:“我就来你这儿住几个月,避避难,另外,爸妈和哥哥们再怎么着也是我们的家人,哪有不管的理,就当是我拜托你,救她们一次。” 凌一好奇地看着阮清歌,明明在原剧情里,阮清歌就是个虚荣自私、阴险狠毒的人,但在这里,阮清歌对阮家人也有真感情在。 不过,凌一对阮家人没有感情,她只是淡定地说:“一条命一百万,先结账,后救人。” 阮清歌瞪大了眼:“不是吧,你不姓阮吗?救自己的爸妈和哥哥,这样狮子大开口。” 凌一抿了口茶:“最后提醒一次,那是你的爸妈和哥哥,不是我的。再说了,顾启为救他孙子,也给了我和吴清一人五十万,这样算下来他孙子的一条命也是一百万,阮家人和顾长宁的命一样值钱,不好吗?” 阮清歌点点头,好像也对,但随即,她猛地扭过头看着凌一:“什么?你说谁?顾长宁?顾氏集团的继承人顾长宁?你竟然救过他的命?” 听到了顾长宁的名字,阮清歌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关键词一样,一连串的惊讶和疑问如同机关木仓一样蹦出。 凌一懒得和对方解释,只问:“你先别管顾家,先考虑考虑你们阮家吧,一条命一百万,你拿得出钱救人吗?” 凌一实在是小瞧阮清歌了,阮清歌混迹娱乐圈,当红流量小花,几百万有时候只是她的月收入甚至是日收入。 这个钱阮清歌当然拿得出来,只不过有些心疼罢了,这么多钱给出去,能不能救出阮家人呢? 两人隔天就转了账,凌一这才知道,阮家可不止四条命。 凌一本以为阮家就叶蓉素、阮鸿程、阮锦曜、阮锦桓四人出事,没想到,因为过春节,阮家的二哥三哥也回家了,正好碰上阮家出事,又搭进去两个。 如果不是阮清歌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听了凌一的提醒没有回家,估计现在阮家连个求救的人都逃不出来。 所以六条命就是六百万,这笔收入,够凌一生活一辈子了,如果她没有太多高消费的话。 不过,这还不够,这六百万凌一说只是救命的钱,中间需要制作的法器、黄符等等,需要额外加钱。 接着,凌一就给阮清歌看了眼“购物清单”,包括但不限于符纸、桃木剑、黑狗血、玉牌、牛眼泪等等,还有些阮清歌闻所未闻的东西,什么指甲头发、什么动物的骨头等等,看得她有点反胃,赶紧把清单推到一边去。 “你就直说,还需要多少钱吧。” 凌一扫了眼清单,说:“还需要五十万。” 五十万其中有三十多万都是用来购买玉石制作玉牌,凌一之前搞来的料子做了她和裴浅的玉牌,还另外给顾家那只厉鬼做了个能附身其中居住的玉牌,再加上直播间上架了十几块,几乎都是没一个月就卖光了,短时间内凌一没有大事做,就没去B市的玉石市场淘玉。 不过她倒是想起来,之前在A市的赌石市场碰见个女人,给了她张名片,那人似乎家里就是做玉石生意的,或许找对方合作。 这时候穿越者提醒道:“陆博远家里也是做玉石生意的,你怎么不找他?” 凌一这才想起,还有个陆博远,不过,她并不喜欢和吊儿郎当的人合作,不靠谱。 陆博远在凌一帮他解决完麻烦后,照旧过上了奢靡、放荡的生活,于家里的生意也没帮上多少忙。 原剧情里有穿越者带着陆博远这个小弟,穿越者提点着他,跟教育自家亲弟弟一样教育他,倒是把人掰回正道上了,可是,凌一为什么要费心去认一个弟弟? 有现成的成熟合作伙伴不用,专门去培养一个,凌一犯不着,而且玉石原料这东西,又不存在什么外传不外传的机密,凌一也没必要非得培养一个跟自己关系特别好的小弟去负责。 于是,凌一看了眼电视机前飘着的穿越者,说:“没兴趣把合作放在一个不靠谱的二世祖身上,也没精力去给别人当妈。” 穿越者不再说话,沉默地飘走了,经凌一这么一提醒,她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纠正凌一的行为。 而且更怪的是,每次她发出质疑,凌一或反驳或解释后,她一想凌一的话,好像自己的想法才是最麻烦最不对劲的,明明她以前也是凌一这样的想法,为什么到了这个世界就变了呢? 穿越者在自己的世界修无情道,最嫌麻烦,为什么到了这个世界无时无刻不在陷入麻烦,和制造麻烦的人接触来往。 凌一想起原剧情里的穿越者,她丝毫不怀疑,如果她没有取代穿越者,穿越者极有可能走老路,这或许就是剧情的力量,是这个世界意识和修复局的双重作用。 看穿越者离开时那深沉的表情,凌一觉得,对方应该也察觉到不对了,至于能不能想得通,那就得看穿越者自己了。 而一边的阮清歌已经吓得僵在原地,颤颤巍巍地问:“你……你在看什么啊?” 她听不见凌一和穿越者的交流,但能看见凌一刚才盯着空无一人的电视机看,电视机根本就没打开,凌一在看什么,而且眼神缓慢移动,显然是在什么会动的东西。 联想到凌一会算命也会抓鬼,阮清歌想,不会这个房子里有凌一养的鬼吧? 光是这么一想,阮清歌就要吓得晕过去,她后悔了,她不想搬进来,干脆找凌一买块护身玉牌就是,干嘛要搬进来和鬼住。 阮清歌猜对了一半,凌一确实养*了鬼,但不是穿越者,而是另一只住在她玉牌里的鬼,阮清歌搬进来也确实相当于和鬼住。 不过阮清歌也用不着害怕多久,因为凌一很快就会带着玉牌里的鬼搬离这里。 一开始凌一搬来这里就是冲着裴浅来的,如今裴浅搬走了,还搬过来一个聒噪的阮清歌,她实在没有什么留下的必要了。 第160章 待遇 阮清歌的身份特殊,每天进进出出的人不少,因为她最近有在参加一档综艺,每隔几天就得去录制节目,助理通常都是带好所有的化妆用品直接来家里找阮清歌,先给她化个寻常的淡妆,等到了录制棚,再换别的妆容。 孙岚一开始是高兴的,能和大明星住一块儿,但很快,她就发现太多不便的地方,她平常的生活因为多出来一个阮清歌,需要处处小心,阮清歌的经纪人还找到她,让她签个什么保密协议。 再加上孙岚本来也和凌一的关系没多亲密,唯一的共友裴浅已经搬走,孙岚也打算搬走。 孙岚搬走后,和裴浅说了一声,成年后的朋友,有聚有散很正常,但还是告知了裴浅。 裴浅听说孙岚搬走,忙问凌一什么态度。 孙岚想到凌一那张从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的脸,看不出喜怒,但没有要求她搬走得找到下一任租客,想来也是好聚好散,便说:“她没说什么呀,就还祝我一路顺风来着。” “那她一个人住了?”裴浅皱眉问。 孙岚分享八卦的兴致很高,发了一长串语音过去:“不不不,我搬走之前,你猜猜谁搬进来了?” 孙岚本来就和裴浅说过她们找到新室友的事,裴浅当时没有多在意,压根也不知道新室友是谁。 “猜不到,谁啊?”裴浅淡淡地说,一边说,还一边在练木仓。 “阮清歌你知道吧?四小花旦那个,古偶女王!” 孙岚喜欢看剧追星,裴浅对此并不感兴趣,但也因为两人是朋友,她也常被孙岚安利一些明星。 其中,阮清歌算不上孙岚最喜欢的,但孙岚也算她半个粉丝。 裴浅听孙岚说到阮清歌,下意识想到现在凌一的身份,阮轻歌,再听孙岚说什么真假千金,她就知道是谁了。 阮清歌,她真正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因为父母的自私和贪婪,被换到了富贵人家阮家,享了二十多年的福,而她,则和被顶替人生的大姐在裴家挨了二十多年折磨。 真假千金身份明了后,真千金就被带回了阮家,而假千金,自始至终都没有回过裴家,因为她看不上裴家。 说实话,裴浅试想自己如果是阮清歌,她也不会回裴家。就算是在阮家当个不受宠的女儿,也好过回裴家被吸血。 因此,对于这个亲姐,裴浅没多少感情,但也谈不上讨厌,甚至,想到阮清歌这么多年享受的阮家人的宠爱,她还有些羡慕。 但是,裴浅也免不了会像很多人一样,下意识地认为真假千金肯定彼此嫉妒、针对,她怎么也想不到,阮清歌会搬去和凌一住。 不过,这又关她什么事呢? “小裴?发什么呆呢?”AC的教练打断了裴浅的沉思。 裴浅赶紧回神:“没事,以前的室友找我有事说。” 教练没在意这些小事,笑着说:“今天苏孜有事不来训练,你先替他和小戈、齐成打今晚的比赛行吗?” 昼夜是款很火的射击游戏,除了含金量最高的官方冠军赛以外,还有各地区自己主办的赛事,甚至还有很多大学也在举办比赛。 职业选手们在除了打正经比赛之外,还有许多训练赛事,不计入冠军赛的积分,顾名思义就是给选手们日常训练用的赛事。 和一些民间举办的赛事不同的是,官方给主持和举办的训练赛通常是线上的,有且只有能参加冠军赛的队伍才能参加。 冠军赛之前还有线下常规赛,都打了且能得到较好的排名,才能进入冠军赛。但有一些队伍除外,那就是昼夜官方直邀战队,这种战队通常实力强悍,得到了官方的认可和欣赏,能够直接参加冠军赛。 好巧不巧,今年的AC战队,就是亚洲赛区为数不多被昼夜官方直邀的队伍。 所以赛前的训练赛都可以参加,练练手感,也熟悉赛事规则和节奏。 裴浅来到AC有几个月了,但除了战队私下组的一些普通战局,也就是正常游玩昼夜游戏,匹配的对手都是普通玩家,并不算比赛,其他正规的比赛,裴浅一次都没上。 说好听点,裴浅来到AC的这段时间都在沉淀学习,说难听点,她一直在坐冷板凳,始终是替补,没有上场的机会。 现在教练说,可以让她顶替其中一名正式队员去打一场训练赛,她眼里的兴奋显而易见。 裴浅的电脑是以前打工几个月工资凑起来买的,配置还算不错,但比起另外两名队员肯定差远了,再加上苏孜不是不打了,只是今天来不了,所以教练只给裴浅搬了张桌子在三人战队的身后位置,椅子也是随便找来的一张办公椅。 裴浅自己的电竞桌椅都在她住的宿舍里,不便搬来,只能凑合着用。 苏孜不在,剩下两名队员一个叫小戈,一个叫齐成。 小戈性格比较急,玩的角色进攻性比较强,常常冲在前面拉木仓线、吃伤害,吸引敌方火力或者撕开敌方防线。 齐成是队长,指挥能力超群,即便队伍处于完全劣势,被好几队夹击,他也能迅速分析眼前形势,做出对队伍最有利的决策和命令。 苏孜木仓法好,是队伍里典型的木仓男,和裴浅定位比较像。 但其实,裴浅也很适合小戈的位置,因为裴浅很擅长玩一些机动性高、进攻性强的角色,而且再加上她木仓硬,常常能在首次发起进攻的时候,就打掉敌方一名队员,突破敌方防线。 小戈先选了进攻性强的角色,裴浅就知道自己这局玩不了冲锋角色,于是很自觉地选了一个更注重输出和支援的角色。 很多射击游戏并不像外行人以为的只有木仓法就行了,大逃杀游戏存在多支队伍同台竞技,一个人不只是可能面对一打三的困境,还有可能面对一打好几支队伍的情况,所以队友之间的配合和队伍的决策才是至关重要的。 像裴浅在A市娱乐赛上那样一打三的局面,通常需要裴浅自身木仓法、思路、以及地形优势都得有,不然一旦遇上厉害点抱团的队伍,很难逆风翻盘。 裴浅确实于电竞方面很有天赋,她接触昼夜才几年,就有了职业选手的水平,但就算她是万里挑一的人才,这世上也有几十万这样的人才。裴浅有天赋,肯努力,只是进入AC战队的敲门砖而已。 今晚的训练赛把裴浅的信心和自尊按在了地上摩擦,她引以为傲的木仓法始终抵不过对方严阵以待的防线,而她的队友,明明一向喜欢冲锋的小戈竟然不信任她的实力,不肯冲锋,几次把裴浅卖了。 所谓的卖队友,也就是说裴浅以血量换血量,她一换一,甚至是一换1.5个人,把对方两个人一个击倒一个打残,然后裴浅自己也被击倒,她的两名队友其实完全可以扑上来,仗着血量优势拿下对方,但两名队员却没有跟上她,把她卖了。 要是放在平时,和路人或者关系一般的人组队,裴浅这样被队友给卖了,她早就开骂了。 但就和之前与圣火喵打比赛一样,她知道圣火喵帮了她忙,她会忍下自己打游戏的不痛快,现在她知道自己在AC战队里只是名替补,所以她有火也不能对着两名正式队员发。 可谁能想到,裴浅忍下了自己被卖的怒火,但当同样的情况发生在她队友身上时,队友的怒骂已经贯穿耳朵。 “cnm!我tm说了能扑能扑,你tm在干什么?怂nm呢,怯战蜥蜴打什么比赛,滚回去匹配啊!要是你跟我,我们都吃下这队了!” 小戈暴躁的声音穿过头戴式耳机厚厚的耳罩传入裴浅耳朵里,吼得她耳朵疼:“那波架打不了,毒圈马上缩小,圈里还有一支队伍在等着堵我们,我们打了这一队,肯定就进不了圈……” 话没说完,小戈就锤了一下桌子:“打得那么烂,嘴倒是挺硬,你就狡辩吧,真不知道琛哥招你进来干什么的。” 旁边的齐成等小戈说完了,才不痛不痒地制止道:“够了,还开着直播呢,你注意点。” 国内的许多职业电竞选手通常都会开直播,增加曝光知名度和收入,因为光靠比赛的收入难以养活自己,而且昼夜的很多国内战队都是个人工作室,没有正经收入,除了广告商的赞助,平常就只能兼职游戏主播挣点钱。 裴浅决定来这边长期发展后,就辞掉了凌一的助理工作,因为越到后面,她的训练强度越来越大,再抽不出空来帮凌一做事,她又不想白拿凌一的工资,尤其是在知道凌一对她有所企图后,就更不想钓着对方。 可是,这样一来,裴浅的收入就骤然下降,她在面对小戈的怒骂指责时,明明自认没做错,却无法骂回去。 小戈可不在乎直不直播,他的粉丝都知道他是大大咧咧的“直性子”,最厌恶那些舔和忍让女生的男人,他也被粉丝戏称为“钢铁直男”。好似只要不喜欢女人,情商低就能被美化为钢铁直男。 小戈虽然嘴臭、低情商、脾气差、人品也不怎么样,但他游戏打得好,身为男人,哪怕没有闪光点,也不会自卑,更何况他还有木仓法硬这一个闪光点,就足够他吸粉无数了,还被称为国一冲锋手。 裴浅敢怒不敢言,唯有沉默。 暴躁的小戈,看似公平实则马后炮的齐成,还有一个只顾着和赞助商谈钱的教练,裴浅拿鼠标的手气得直抖,后面的几局更是没打好。 160-170 第161章 辞职 裴浅只要有任何一点小差错,立刻就会被小戈抓住,一通指责,得亏直播还开着,不然什么难听的话都能骂出来。 直播开着,小戈有所收敛不是因为他觉得脾气暴躁会掉粉,而是因为骂得太过火,直播间会因为违规被封掉。 晚上的训练赛结束,AC战队每一场的比赛表现都不太好,赛后由教练观看比赛录像,对各人的表现和决策进行点评和分析。 这时候直播结束,教练的语气也不大好,他正和人谈生意呢,结果他一不在,今天大家就打得稀烂。 等教练训话完,裴浅只觉得又气又饿,出门觅食去了。 训练房在一处小区里,是战队自己租的,楼下就有便利店,裴浅打算去买点熟食,每天吃外卖早就吃腻了,而且因为训练房里其他人都抽烟,她受不了那味儿就出来了。 “欢迎光临。”店员的声音在半夜格外响亮。 裴浅木着一张脸进去挑选了面包和饭,交给店员热一下,再去拿瓶牛奶,坐在便利店靠门的座位上吃饭。 初春的B市还没下雨,意味着还没完全结束冬天,外面冷得吓人,便利店的暖空调烘得人脑袋晕乎乎的,裴浅看着外面人烟稀少的街道,千万家灯火在半夜基本都已经不亮了,唯有便利店透出去的光成了黑暗街道里唯一的光。 就在这时,裴浅突然听到店员那边传来手机外放的声音。 上夜班的店员也需要消磨时间的东西,于是打开了手机看别人直播。 店员很年轻,年纪估计也就二十出头,年轻人喜欢的东西无外乎就是那几样,好看的皮囊、有趣的游戏、以及各式各样的美食和风景。 恰好,这家便利店的店员就很爱玩游戏,上夜班玩不了电脑游戏,她就点开手机看主播玩。 好巧不巧,店员看的就是昼夜的直播,裴浅倒也没有火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她只是游戏主播里一个普通的小主播,店员不认识她也正常。 店员在看的主播也是一名职业战队主播,只不过他的经历很励志,先是在昼夜问世一年,从别的游戏转职过来,仅一年时间就成了职业选手,但是后续因为手受伤,无奈退役,等手伤养好,复出后才发现自己的位置已经被别人顶替,他无奈之下,离开了战队,建立了自己的战队,招揽了几个主播玩家,竟然也打得有模有样。 裴浅不认识这名主播,但她突然在这时候,光靠听对方直播,竟然也听得出了神。 是啊,她为什么要在AC浪费自己的青春呢?打职业年纪一大就不行了,她要等AC里的谁退役了才能轮到她上呢? AC里面只有齐成比裴浅年纪大,另外两个人都比裴浅还年轻,等熬到他们退役,裴浅也快二十五六了,她还打个屁的职业啊。 裴浅把筷子往饭盒盖子上一拍,气得嘴都歪了:“老娘不干了!” 她干嘛要受这气?想通的裴浅查看了一下自己银行卡余额,够她一段时间不用上班,但要成立自己的战队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但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反正裴浅不想干了,她以前拿受过这气,被人骂小太妹,她也骂回去了,别人敢欺负她,她就打回去,现在要被几个毒舌夫骂得嘴都还不了,迟早给她气出乳腺结节。 以后的路走一步算一步,现在她先得辞了AC的工作,不然真能被气死。 在楼下吃完饭的裴浅回到训练房,打算找教练谈辞职的事,结果一进房间,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火锅味儿。 原来,战队大家在裴浅说下去买饭之后,他们竟然点了火锅外卖送来,一桌子的鱼肉和海鲜,裴浅在的时候,怎么不见战队吃这么好? 裴浅嘴角抽动,战队其他人却还装看不懂她脸色,继续有说有笑,烟酒都来。 一个训练房,靠墙是一张大长桌,摆着一排三台显示器,底下是机箱,中间则还有一张大桌,摆着大家平时的杂物,现在摆满了外卖火锅的锅,锅下还点着火。小戈几个吃得油光满面,嘴唇红肿,桌上更是油汤凝固的小点不断。 裴浅没理他们,看向教练:“教练,我有事想和你说。” 教练随便一抹嘴边的油,打了个酒嗝:“什么事直接说吧,就不去办公室了,免得关上门别人还以为咱俩干啥呢。” 裴浅皱眉,这话听得她很不高兴,既然要她在这儿说,那就别怪她不留情面了:“我要退出战队。” 桌上三人齐齐看向裴浅,小戈差点喷饭:“什么?你要退出战队?笑死个人咧,不是我们战队收留你,你谁啊?” 教练这才正色地看向裴浅:“是不是因为小戈今天那事儿,他说话不好听,我们都习惯了,你们女生娇气的性格能不能不要带到战队里来,你来我们战队是来打比赛的,圆自己的电竞梦,不是来耍自己大小姐脾气的。” “这点小事至于吗?你要是还这么斤斤计较,大不了我让小戈跟你道个歉,这事就算完,大家都是一个战队的队友,何必呢?” 裴浅不为所动:“我是大小姐脾气?你怎么不说小戈少爷脾气?所有人都得让着他,好资源全给他,我穿着最低级的护甲,问我为什么打不过对面穿顶级护甲的敌人,你猜猜呢?我的护甲穿在身上没有一秒钟就被他要走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小戈是你爹,你这么怕他,木仓法硬的人一抓一大把,真把自己当个人了。”裴浅反正是撕破脸了,什么也不管。 “你TM的再骂一句试试!”小戈一甩筷子就站了起来。 裴浅这一瞬间,真有点怕了,论打架,她细胳膊细腿儿的真打不过这里三个男人。 “反正我不管,这儿我不待了,我的辞职是通知,不是申请。”裴浅说完,就冲进自己宿舍房间去收拾东西了,顺便还把房门锁了。 天知道虽然训练房宿舍只有她住,但每天都要锁门,有多不方便。 不到一小时,裴浅的所有行李就收拾好了,她的电脑是一台配置好的笔记本电脑,除了自己外接显示器大一点得放行李箱里,电脑往背包里一塞,重归重,但没有很占地方。 冬天的衣服也只有几套,全塞行李箱里了,化妆包、充电线、身份证什么的都放身上背的包里,全部收拾出来,除了被子枕头带不走,她能带走的都带上了。 当裴浅开门出来,外面三人好像已经聊了好一会儿了,小戈满脸不情愿,嘟囔道:“我错了行吧,我以后说话都注意点。” 末尾还不忘嘀咕一句“女人就是矫情”,一看他那不服气的表情就知道是被教练训了。 不过,裴浅也不在乎他会不会被教练训,教练一脸歉疚地看向裴浅:“小裴啊,我说过小戈一顿了,说走就走也太冲动了,我们都不该这么感情用事,学学齐成呢,男人的理性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我很理性,用不着你们来教我做人。”裴浅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此处不留姐,自有留姐处,你们就抱着你们的大少爷哭去吧,你们能打出好成绩我吃屎。” 然后不管其他人怎么劝,裴浅都不听。期间教练和齐成还想上手去抢夺行李箱,结果裴浅见他们一靠近就尖叫,声音高八度,恨不得周围邻居都吵醒。 战队的训练房租在小区,怕惹来别人报警,三人只好眼睁睁看裴浅走了。 而且由于是个人工作室,也没有给裴浅缴纳社保什么的,所谓的入职也不过是简单的面试之后,定好薪资就完事儿了,连单位、公司该有的流程都没有。 不正规的战队就这样,靠着人互相联系才凝聚在一起。昼夜一直没有国服,所以也没有正规的电竞俱乐部,很多方面都不够专业。以前裴浅觉得不靠谱,现在却觉得庆幸,因为这样一来,她想走就走了,除了落下的枕头被子,没多少损失。 只不过,当裴浅离开了训练房的小区,她站在已经关闭的地铁口,突然不知道该去哪。 回以前租的房子吗?不可能,人家阮清歌已经搬进去了,没有她的房间了。 裴浅在地铁口蹲了很久,最终找了家还算安全的连锁酒店住了一晚上。 第二天,裴浅就得抓紧时间去看房,一直住酒店,每天几百块,再多存款也扛不住。 许是因为出来打拼得早,裴浅短暂的迷茫过后,又很快恢复了生活的信心,开始四处看房子,终于被她挑中了一套在离市中心比较远,但价格合适的房子。 只可惜,房子是公寓,用的商水商店,一个月水电费不便宜。好处就是,单身公寓房租一个人出得起,也不用考虑半夜打游戏吵到室友什么的,以后如果退租了也不担心找下家。 当然,找房期间一个人东奔西跑确实很累,裴浅有次累得早饭没吃,差点在挤地铁的时候晕倒,地铁站务员还好心把她扶到等候的椅子躺着,贴心问她需不需要给她家里人打电话。 裴浅的手机因为她晕倒摔落在地,站务员给她捡起来递过去,裴浅解锁后,打开手机通讯录,看了一圈,目光在凌一的名字处停下。 因为知道凌一是异世界的灵魂,裴浅不想叫她裴轻歌或阮轻歌,但是也怕直接打“凌一”两个字露馅,于是,裴浅阴差阳错地给凌一备注了“01”,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 实际上,凌一如果见到裴浅给她的备注,也会忍不住称赞一声天才,裴浅这是阴差阳错打上了凌一真正的名字,或者说代号。 站务员再次轻声问:“美女,需要帮你打电话给家里人吗?这个01是谁啊,是你爸妈还是男朋友呀?” 站务员见裴浅这么漂亮一小姑娘,便下意识猜测是男朋友。同性恋虽逐渐走到了大众视野下,但大部分人还是会下意识地默认所有人都是异性恋。 爸妈这两个字裴浅听了没什么大变化,反倒是“男朋友”三个字,听得裴浅心头一跳,赶紧按下锁屏。 “不用不用,低血糖犯了,我吃点糖缓缓就好。” 男朋友?凌一怎么可能是她男朋友呢?要是也是女朋友。 第162章 陪玩 在站务员把自己的早饭分给裴浅吃了点后,裴浅终于缓过来,坐起身,拿起手机打算在座椅上休息一会儿再去看房。 这时候,她突然刷到了AC战队发出的声明。声明的内容是针对裴浅退出AC战队的解释,AC战队的意思大概就是他们战队和裴浅就比赛上场安排出现了矛盾,双方无法调和就和平解除了协议。 然而,官方声明是一回事,声明底下的评论里又出现了一些自称知情者的人,说其实是裴浅在队内耍大小姐脾气,暗指裴浅是网络热梗里的“美羊羊”、“小仙女”、“公主病”,虚荣、事儿多、矫情,什么不好的词都一股脑地赋予裴浅,一旦她是个女生,一旦她没有做到完美,就会有无数的专属她的词攻击她。 裴浅看得气上心头,自己也发了一篇声明回应,解释说和AC战队是因为受到排挤和针对,去了AC好几个月,一直坐冷板凳,根本没有发挥实力的机会。 然而,当裴浅回应这些泼向她的脏水和指责时,那些人就更高兴了,甚至还传出了她可能是以前开挂,进了职业战队有人监督开不了挂所以发挥不出以前的“实力”,才做贼心虚离开了AC。 网友的指责是无边无际的,总能从任何角度去攻讦她,所以当裴浅陷入不断自证清白的陷阱时,她就越来越难脱身。 不过好在,这天裴浅运气不错,晕倒时还有站务员来帮忙,约好看房的房东也很耐心等她坐地铁过去。 最终,她还是找到了一处较为满意的房子,暂且住了下来。网上的言论还有更恶心的,但对经历了几次网暴的裴浅来说,已经伤及不到她的皮毛,把手机往床上一甩,就开始思考怎么创建自己的战队。 其实创建战队并不复杂,昼夜的各种比赛报名也很简单,因为昼夜游戏界面里就有战队这一项,这种战队分为俱乐部和普通战队。 普通战队也就是玩家自己创建了拉朋友进来玩,或者是一些陪玩店搞的,里面都是志同道合的人。 而俱乐部战队则是可以参加比赛的战队,创建者需要花一千块钱解锁。 俱乐部战队创建,裴浅暂时还想不到叫什么,就干脆先把自己的名字缩写写上去——PQ。 创建不难,难的是,裴浅的战队里目前只有她一个人,要去哪里招募队员呢? 裴浅先是想找自己认识的主播,主播有人气,除了少部分纯娱乐流的主播外,其他主播大多有点实力,至少都是钻石及以上的段位。 说实话,全球的天榜都有一千个,而且还只是每个赛季的前一千名是天榜,每个赛季的天榜还可能发生变化,所以有天榜实力的人远不止一千。 在天榜云集的职业赛事里,和天榜相差两个段位的钻石着实不够看。 但裴浅没得选,她本来也就是个小主播,没有那么广的人脉,能联系上许多有实力肯打职业的人。 然而,就算裴浅把她战队入选标准拉低到钻石水平,来试训的人也少之又少,别说试训这么麻烦的事了,就连口头答应的人都没有几个。 圣火喵倒是回了裴浅,大概同为昼夜女主播,也知道电竞圈对女主播恶意很大,圣火喵还很热情地问了句裴浅她战队的门槛是什么,直到听裴浅说得钻石段位,圣火喵就不再回话了。 开玩笑,圣火喵走的是娱乐主播的路线,她的直播主打一个节目效果至上,打游戏都是嘻嘻哈哈整活,一会儿打游戏发出夸张的声音,一会儿开变声器去各个地区服整老外。 裴浅要的钻石段位是指单人排位能上钻石的人,这样的人通常都很厉害。圣火喵虽然也有钻石段位,但她是和自己朋友一起打的,可以说是半拖上去的。 连唯一一个过问详细要求的圣火喵都焉了,裴浅就知道,她要招人有多难。 她列表里的几个很厉害的男主播,看见她发的消息,要么劝她别搞这些,还不如趁着上次A市娱乐赛的热度,回去继续直播,多吸点粉丝。要么就服个软,回AC战队,但没有一个人答应裴浅邀请来的。 裴浅心里一股怒气消散不去,怀才不遇变成了愤怒,恨这些人不理解她,恨这些人小瞧她,也恨这些人不把她在AC战队受的委屈当回事,更恨这些人把不公平对待视为理所当然。 这边裴浅一个队员没招到,另一边AC战队又招募到了两名新候选队员,一个就是和MBG闹翻的老开,另一个是一名新生代年轻选手,只有十六岁,木仓法极好。 招募了新队员,AC还不忘内涵阴阳裴浅几句,这次裴浅用自己战队注册的官方作出了回应。 AC战队阴阳说这次就不破格招女选手了,不然又给自己找事了。 PQ战队回应,正常的选手都不会想进这种性别歧视的战队。 一时之间,舆论单边倒,跑来裴浅PQ战队底下骂裴浅的人不计其数。 有直白地说电竞是男人的电竞,女人事儿多就该滚出去电竞圈的;也有故作中立,以“弱肉强食”理论说电竞圈菜是原罪,裴浅没实力就该被淘汰,而不是拿着自己的性别当“庇护”。 看见这些言论,裴浅气极反笑,她发现这些人真是荒唐得可笑。 裴浅也是在这时候,直面这些或不加掩饰,或故作中立的恶意,她才明白,这些人越强调这与性别无关,那就更加说明了这与性别有关。 于是,裴浅做出了一个对她来说非常冒险的决定,她用自己战队的官方账号发布了招募队员的信息,她自己当老板,出钱建战队,月薪五千,奖金除比赛的奖金外,还包括裴浅自己当老板给的奖金。 裴浅战队的招募信息在游戏圈引发了很大热议,就连不玩昼夜的其他游戏玩家都听说了这事。一是因为她正面硬刚强势战队AC,二是因为她的战队招募队员里非常硬核的选拔标准。 第一条,战队招募仅限女性。 第二条,最低段位水平得是传奇。 第一条的招募信息后还标注了,只招女性,并非是因为歧视男性,而是因为队伍里有女性,男人加入女人圈子,会搅得大家鸡犬不宁。 这解释看得网友气愤不已,这不就是歧视男性吗? 裴浅看着铺天盖地的谩骂,轻飘飘地甩出一句:“以前别的战队不也这么说我的吗?” 男人多的圈子排挤女人,女人多的圈子凭什么又要欢迎男人呢? 反正裴浅是受够了,她都自己建立战队了,还不是自己怎么高兴怎么来,不然花钱请人来给自己当爹吗? 裴浅目前的存款,并不能支撑她给人开得起一个月五千的底薪,即便五千底薪在电竞圈已经算低的了,而且是在B市这样的大城市。 不过,裴浅的招募信息严格,仅限女性,而且得是传奇段位,还要经过裴浅的考核,这一项项筛选下来,五千底薪就有些不够看了。 所以,裴浅已经猜到,她的招募信息哪怕蹭着这波和AC硬刚的流量进入了大众视野中,应该也不会有人来应聘,毕竟,钱少要求高。 网友们也觉得裴浅战队肯定招不到人,连她自己都不抱希望,但结果却大大出乎裴浅的预料。 没想到裴浅的招募信息发布不到一周,就有人通过后台私信联系了裴浅。 这可把裴浅高兴坏了,立刻约人在咖啡厅面试。因为她现在战队还没租房打造训练房,也没有办公室,总不能把人带回家,于是就约在了一家不错的咖啡厅,安静还有饮品可以喝。 从裴浅家到咖啡厅还得坐地铁,裴浅不想让人家久等,特意提前抵达。 裴浅找了个卡座坐着,安静等待的同时,再次查看起了这位面试者的信息。 这女生大学在读,就是B市的大学,过来比较方便。 女生ID叫果冻,在网上联络裴浅时,给裴浅看过她的昼夜账号,多个赛季的传奇段位,而且她自己也在当陪玩店当技术陪,至少能一拖一,甚至是一拖二带老板上分。 这位女陪玩的段位确实不错,裴浅在她说的陪玩店也能查到她的信息,也问过同在陪玩店认识的人,都说果冻木仓法硬,打架思路清晰,是女陪玩里难得的木仓女。 不过,果冻现在已经不在陪玩店工作了,因为半年前和点单的老板发生冲突,闹得比较难看,她就离开陪玩店自己玩自己的去了。 没想到,果冻再次出现,竟然来应聘裴浅的战队了。 果冻到时,裴浅就见到了一个戴着眼镜,模样清秀的小姑娘。 即便两人相差不过两岁,但裴浅踏入社会早,她总觉得,这些个还在上大学的年轻人都还是小孩。 果冻是个健谈的女生,再加上两人都是女生,关于游戏、工作的话题不少,场面几乎没有冷场。 几个小时聊下来,裴浅对果冻的印象很不错,唯一的不足就是,果冻给出的她自己的账号,其实已经大半年没登录过了,半年前的最高段位是传奇。 难道,果冻都半年多没打过游戏了,那现在回坑,技术还能如从前一般吗? 而且,说实话,大部分的职业战队,最差的水平也得是天榜,传奇段位打比赛的不是没有,但有更高的段位还是想要更高的。 于是,裴浅试探性地问:“我看你的账号段位不算太高,而且大*半年没玩过了,需要一点时间复健吗?而且这半年昼夜还有很多排位改动和更新,会不会不太适应?” 裴浅倒也不是说挑刺儿,她只是想问清楚,如果果冻需要一点时间捡起以前的技术和状态,那么她也可以和果冻组排一段时间,复健好了,再考虑报名一些比赛。 谁料,果冻沉默了几秒,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开口道:“其实,我这大半年,不是退坑了,只是在玩另一个账号。” 许多玩家都有好几个账号,很正常,尤其是一些高玩,比如主播和职业选手,她们的账号多如牛毛,偶尔还会上老板的号打单子。 裴浅了然点头:“噢噢噢,那就好,那你咋不给我看你现在常用的账号,是段位不太理想吗?” 果冻抬起头,眼里是年轻人常有的局促,里面还带了一丝紧张:“因为我的那个号,用了变声器,大家都以为我是男的。” “啊?”裴浅瞪大了眼。 接着,果冻拿出手机,给裴浅看了她现在常打的账号,直接给裴浅脑袋烧坏了。 果冻现在常玩的账号,也是一个陪玩,但经常被人鉴挂,原因是她的木仓法太锁了。而且陪玩圈不比主播圈,直播时至少还有观众监督,很多陪玩只管带老板上分,你根本不知道他那边是怎么操作的。 果冻之前是女陪,考了陪玩店的技术陪,但总有老板想用一份技术陪的钱,同时要女陪玩提供技术支持和情绪价值。所以,果冻常碰见有男老板开黄腔、xsr等等令人愤怒、无语的事。 经历了半年前她和男老板的矛盾爆发后,她就有点烦自己女陪的身份,干脆换号重生,买了变声器,考了陪玩店的男技术陪。 这下xsr、开黄腔的少了,点她单子的老板除了主播整节目效果的,就只剩下了那些想上分的。于是,这段时间果冻的技术也在蹭蹭蹭往上涨,因为要带老板,得顾全大局,她又不没有开挂,不可能一路杀过去,因为一拖一甚至是一拖二的时候不少,所以她的打架、进圈、上分思路都是顶级的。 没想到,一边带老板上分,果冻还给自己的号打上天榜了。甚至,在全球一千名的天榜中,果冻排在了前一百,去年十二月结束的赛季,她的天榜排名正正好就是第五十名。 裴浅看着果冻的“男陪玩”账号,惊得眼睛都不眨。 这个男陪玩在她们小圈子里还挺出名的,出了名的贵,也是出了名的锁,人品更是出了名的好。不止女老板喜欢点这种废话少、高情商、不猥琐的男陪玩,就连一些只想上分、没有精虫上脑的男老板也喜欢点。 当一些美好的品质加在男人头上时,那么他就会受男女老少的欢迎。可当这些美好的品质的内核来自女人时,她所遭受的好意和恶意甚至做不到对半开。 第163章 失踪 两人聊了很多细节,裴浅对果冻的实力很满意,商量说周六来试训,两人先一起打几天排位试试实力。 最后,裴浅只问了果冻一个问题:“我其实很好奇,你是怎么想到来我战队打排位的?” 以果冻的天榜排名,她去别的战队也行,当主播、陪玩,都比来裴浅战队挣钱。 果冻手拿着小汤匙,缓慢搅动杯子里的咖啡,看着漂亮的拉花搅成旋涡状,她抬头,朝着裴浅笑道:“我也不知道呀,就是不服气吧,以前当陪玩的时候,总是被人质疑说,陪玩和电子鸡有什么区别,又说我能当技术陪,铁开挂。” “我都开直播给那些人看我的操作了,她们还是不信,我就想,那我参加职业比赛,有了官方认证总行了吧。” “接单子真的好累啊,打个游戏要我一拖一甚至一拖二,就赚那点钱,我干嘛不打职业呢,还有固定工资,不用给老板提供情绪价值,想怎么放开了打就怎么打。” “而且,”果冻说着,看向窗外,“全女电竞战队,听起来很厉害。” 裴浅看着对方,年轻稚嫩的人,还没有经历社会的毒打,就已经露出了一副看破红尘的平静。 “哦,对了,裴姐,你是为什么要创建全女战队呢?”果冻很快恢复了笑脸,反问裴浅。 裴浅耸肩:“我乐意,凭什么只有那些男人主导的战队嫌弃我,我不能搞个女人主导的战队排挤他们吗?” “而且,只有女人的战队确实省事些,至少骚扰少一些,队内乱七八糟的关系少一些,也不会出现那种求爱不成就诋毁你、造谣你的情况。” 果冻了然点头,随后两人商量好了周末一起组排,试试彼此的实力。 既然有了新人加入,以裴浅名字命名战队就有点不合适了,于是两人商量一番,决定更名为AG(all girls)战队。 有了果冻加入,裴浅信心倍增,至少说明,她创建全女战队不是没有市场,这个决定不是一个完全错误的决定。 甚至,因为有了果冻的加入,裴浅还多了一个人可以商量战队的事宜。 其中,两人综合彼此的了解,想着不能光等别人上门来应聘,她们也许可以主动出击,去邀请一些实力不错的女玩家。 果冻推荐了一名女主播,是她认识的,但不熟。 是早两年退坑的一名知名游戏主播,ID叫叶子,果冻入坑昼夜的时候,就常看叶子的视频和直播。 问题是,叶子两年前退坑的事闹得非常不愉快,堪比游戏界的“艳、照门”。叶子人长得漂亮,打游戏厉害,情商也高,也很懂得讨好粉丝,在当时应该算游戏圈顶流主播了。 裴浅那时候还只是个小透明,她没露脸的时候,开直播最多几个人看。 叶子的粉丝大多是男粉,不过想也知道,电竞圈的受众也大多是男人,虽然随着时代的进步,很多女生也能接触到游戏,但玩家基数确实比男生少很多,这和家庭、教育、社会潜移默化的偏见等等因素都有关系。 叶子男粉多不奇怪,但她倒霉就倒霉在,她当时立的是单身女神人设,很多男粉不是冲着她打游戏技术来的,就是冲着她的脸和声音来的,说白了,这些男粉对她的喜欢,和对取悦男人的擦边主播的喜欢没什么两样。 所以,当年叶子最火的时候,被人爆出来和她固定车队的男主播在谈恋爱,她的男粉立刻就破防了。 更有甚者,爆出了叶子和她男友的亲密照,这些帖子的下面,还有人或兜售或求购亲密xing爱视频。 叶子的名声臭了,那些视频和照片是她男友拍的,但至于是怎么流传出去的,她男友含糊不清,总之就是一个劲儿地道歉。 但道歉对叶子已经没有意义了,这些东西还让她家里人知道了,后来叶子就彻底退坑了,从那之后有人说她出国了,也有人说她还没读完书,换了姓名继续读书了。 两年前的叶子好像也才十七岁,现在还没满20呢,确实应该在上学。 关键是,两人联系不上叶子啊,都是只知道有这么个人,但这人已经退坑,所有网上认识的人都联系不上她。 而就在两人一筹莫展之际,裴浅通讯录里沉寂了好久的圣火喵突然回复了裴浅。 圣火喵和裴浅的聊天框止于裴浅回复她战队招募最低段位要求是钻石,裴浅以为圣火喵没有回复她,可能是被这个钻石段位要求吓跑了。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天,圣火喵竟然回了。 圣火喵:“那个,我替我朋友问的,她之前上过天榜,能行不?” “你朋友?哪位啊?可以让她来试训,不过我说清楚哈,只招女生,男装女一经发现会被我挂网上骂的哦。”裴浅骂人可不客气,反正她现在是破罐子破摔,谁不长脑子没眼力见就休怪她不客气。 圣火喵:“肯定是女生,我让她开麦行吗?” “开麦?变声器也能开麦,能不能就是说让她来线下试训,我这边租好了训练房,试训的同时也能和队友磨合一下。” 圣火喵那边显示正在输入,结果输入了半天,一个字都没说。 就在裴浅要关掉对话框的时候,圣火喵发过来一句:“我朋友说可以,但是她有个要求,试训之后,到后面除非有线下露脸的比赛,不然普通的比赛和训练,不要暴露她的身份。” “啊?你朋友身份不方便吗?”裴浅一头雾水,怎么这是大明星来打游戏了,还不能暴露身份? 圣火喵:“唉,算了,你就当我没提起过这件事吧。” 裴浅的直觉告诉她,圣火喵的这位朋友不简单,于是她赶忙问:“我会保密的,方便问一下你朋友是哪位吗?是陪玩还是主播,或者是以前退役的选手?” 最终,在裴浅三番两次的追问下,圣火喵才说她朋友就是退坑两年的叶子。 圣火喵两年前就和叶子认识,算是叶子为数不多的真朋友,因为叶子出事,很多人都是打着看热闹的心思去关心叶子,只有圣火喵给她出主意。 后来叶子退坑,两人即便只是网上认识的朋友,也没有因为叶子退坑断了联系。 不过,当时叶子担心自己名声不好,所以很少对外说她和圣火喵的关系,圣火喵也为了保护叶子的隐私,没有和人提起过叶子。 至于时隔两年,为什么圣火喵会找到裴浅替叶子报名,这就得归功于裴浅建立的这个全女战队了。 叶子两年前其实就想打职业,那时候昼夜还没有现在这么火,职业战队比较少,她也想过组建自己的战队。 她那时候就和两位昼夜圈子的男性友人组建了固定车队,每天一边直播一边排位,既有技术,又有直播效果。 她想着等大家技术上去了,她就能趁势提议去打职业,另外两人也是这么想的。但问题就出在,同队的一名男生和叶子告白了,两人本来天天打游戏也容易产生感情,于是很快两人就在一起了。 两人网恋奔现,去酒店度过了美好的几晚。男方说,她们平时都是异地网恋,他会很想念叶子,想拍视频和照片,留作纪念,然后在异地想念得受不了的时候拿出来看。 彼时叶子才十七岁,虽说男方也只有十八岁,但叶子显然对男友没有太重的防备,就同意了。 后来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不过圣火喵作为叶子的好朋友,还知道比网友更多的内幕。 那些视频照片,不是意外传出去的,也不是被什么高科技的手段给破解泄露的。 而是因为,叶子当时的男友,把她们的亲密照片和视频,分享到了他一个全男生的兄弟群里,炫耀以及给兄弟们享用,然后这些视频和照片就被他兄弟给上传到国外的一个大型黄、色网站上了,最后被认识叶子的人看见就曝光到国内的平台上。 叶子无奈退圈,一度想过自杀,最后被家里人救回来了,但还是因此得了抑郁症,休学一年治病后,家里人想把她送出国留学。 叶子要出国的事,昼夜圈子里只有圣火喵知道,她和叶子还有联系,两人偶尔也会开小号偷偷匹配玩几局。 叶子不想再踏入国内的昼夜圈子,但她其实还很喜欢打游戏,也还想着能不能打职业。这些都是她和圣火喵玩的时候,随口说的,圣火喵记住了,在知道裴浅招女队员的时候,就想到了这点。 圣火喵和叶子提过,要不要去裴浅的战队试试,叶子的态度很怪,模糊不清,犹豫不决。 圣火喵就想着,叶子下不了这个决心,那她就替叶子找裴浅提这事。 但是,就算圣火喵替叶子报了名,人家也不一定来啊。 所以,圣火喵就想问裴浅,要不要下周,和她一起去给叶子送机,看看能不能现场劝说叶子加入战队。 叶子出国的航班圣火喵也知道,她本来就是要去送机的,带上一个裴浅也没什么。 裴浅觉得可行,她不在乎叶子以前的事,圣火喵那边要她保密,在事情没成之前,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叶子的事。 裴浅答应得很好,也不是那种大嘴巴的人。 叶子航班在后天傍晚,是夜间航班,睡一觉起来就能抵达大洋彼岸。 裴浅看准时间,叶子不是B市人,所以裴浅得提前一天到叶子的城市F市,定个机场附近的酒店,休息一天,和圣火喵见面,第二天俩人一起去给叶子送机,趁机劝说叶子加入战队。 裴浅的诚心很足,提前一天已经到了F市国际机场附近的酒店,刚打开手机,准备去找圣火喵。 然而,裴浅的手机上突然推送了一条消息。 现代社会,各种软件推送堆满了屏幕,裴浅却一眼看见了其中最显眼的一条。 “你的特别关注‘一卦千金’开播啦,快来看看吧!” 凌一开播了?裴浅离开后,凌一也在直播,她自己搞那些东西也很顺手,裴浅看过她几次直播,发现凌一也没有说忙不过来、笨手笨脚的时候,裴浅就放心走了,看见凌一能照顾好自己、打理好直播间,裴浅心里的愧疚才稍微减弱。 此时距离和圣火喵约定的晚饭时间还差两个小时,从酒店打车去约定地点也不过四十分钟,裴浅决定看一眼凌一的直播,并且在内心和自己说,就看一眼。 结果就是这一眼,直接让裴浅错过了和圣火喵的见面。 这得从裴浅搬走、阮清歌搬来说起,凌一收了阮清歌的买命钱,就去准备法器和道具了。 据阮清歌说,她过年期间跑去了S市避难,确实躲过一劫。 因为过年时,阮家邀请了曾志龙一家来做客,不仅请了专业大厨来家里做饭,还给曾志龙一家收拾好了客房,准备好好招待人家。 因为曾志龙提过,她们一家都陪他来B市做生意了,住酒店好几天了,非常不方便,于是阮家便想着讨好曾志龙,邀请这一家子来家里住。 并且,阮家还请到了吴清的师弟阳立群,玄学协会的副会长。 要不怎么说阮家也算是B市有名的豪门呢,人脉和关系还是有的,不然怎么能请得动阳立群。 宴会当天,三方齐聚阮家别墅,曾志龙那边有他和他老婆儿子,阮家这边除了阮清歌不在,阮家四兄弟,阮鸿程两口子都在,甚至还把阮家的老一辈,阮鸿程的爸妈也接回了别墅。 毕竟是过年嘛,平常阮爷爷老两口都在老宅那边过舒舒服服的退休养老生活,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来看看后辈。 可就是她们老两口过年好不容易来阮家别墅这边和儿孙们聚聚,结果就碰上了祸事。 曾志龙把他备受妖邪纠缠的儿子也带上了,说是请大师阳立群看看。 结果阳立群酒足饭饱后,给曾志龙的儿子做了一番检查,拿着他那些法器,一会儿振振有词地嘟囔什么,一会儿又往曾志龙身上洒水,可检查了半天,什么也没查出来,甚至,阳立群还觉得曾志龙儿子曾宏林没有被妖邪缠身的样子。 曾志龙当然不信,要是他儿子身上真没有妖邪作祟,那上一个死在他面前的大师是怎么回事呢? 阮家也怕阳立群看走了眼,于是把阳立群也留下来,拜托他再仔细看看。 可就在阳立群和曾志龙一家住进阮家后,第一晚就出事了。 据侥幸逃出来的人说,阮家别墅里的人,就像是一夜之间蒸发了一样,整栋别墅跟鬼宅一样空荡荡,一点人气没有。 逃出来的人准确来说不是逃出来的,而是她们不是阮家的住家保姆,有的晚上做完饭还是会下班回自己家的。 所以招待完阮家的客人,这些园丁、大厨、司机、保洁就都回家了,结果第二天,她们又去上班的时候,发现阮家空无一人。 一开始这些人还以为阮家人可能出去玩了或有事,可问题是,阮家一个人都没有,你说阮鸿程和阮锦曜两父子陪着曾志龙谈生意还有可能,怎么连阮家那两个老人也不见了呢? 曾志龙的老婆,还有叶蓉素呢?而且,还有阮家的住家保姆和管家呢?那些住在阮家的外人呢? 等了三天,所有人都联系不上当晚住在阮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大家就报警了。 警察来调查,里里外外把阮家别墅翻来覆去找了好几遍,愣是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一开始警方是把这当绑架案调查的,以为是人为的刑事案件,但随着阮家的一些知情人士透露,觉得可能和曾志龙儿子有关,警方的方向就转变了。 这件案子很快被异部接手,异部调查和阮家有关的一切人员,其中也包括在案发前不到半个月就去了S市的阮清歌,因为她走的时间奇怪,按理来说,都快过年了,谁还会为了工作往外跑,尤其是阮家这种不缺钱的家庭,更不可能为了点工作就放弃和家人团聚的时间。 阮清歌的行为有些异常,警方和异部都是第一时间联系到了她。 阮清歌这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担心的同时,还在后怕,要是自己没有听凌一的话,抱着试一试又不会怎样的心态离开阮家,说不定现在她就是失踪的一员。 阮清歌接受了警方和异部的调查,被盘问了两遍,最后还是放她走了,因为她就是没干坏事,能把她怎么样呢? 不过,异部还是从阮清歌那儿听说了一点阮家的事,说是曾志龙有事相求,才找到阮家来的,而且出事前的晚上,阮家还请来了玄学协会副会长,那这事就不对劲了。 于是,异部又从曾志龙和阳立群着手调查,阳立群没什么可查的,他经得起查,毕竟是副会长,没出过什么大差错。 这问题出就出在曾志龙一家身上,经过异部和警方联手调查,异部没有调取各地方档案的权力,所以只能和警方合作,让警方去协商C市当地的警察,查一下曾志龙一家。 结果问题来了,C市当地竟然不配合,顾左右而言其他,反正就是不给查。 这时候异部的人就开始怀疑了,只能往上申请更高的权限,找更有权力的上级批准调查。 C市那边好像是见纸包不住火了,但也等到上面派人下来监督调查,才把档案给出来,结果令人大跌眼镜。 原来在曾志龙儿子曾宏林出事前,曾宏林就犯了案。 曾志龙一家是当地有名的企业家,平时是住在城市里的,清明祭祖的时候会回老家农村。曾志龙是白手起家,从一家公司的保安做起,然后认识了公司老总的女儿,通过吃绝户,成功抢走了老总的家产,还把老总女儿给逼成精神病送去了精神病院,因为婚姻关系让他成了对方唯一可以签字送进精神病院的人,所以他前妻的一些朋友看不下去但也帮不上忙。 后来曾志龙才和现在的老婆结婚,但是她们结婚的时候,曾宏林已经一岁多了。 因为曾志龙是凤凰男出身,逢年过节还要回农村老家祭祖,曾宏林不喜欢跟着他老子祭祖,就在农村闲逛,结果撞见一个漂亮的同村小姑娘,看上对方了,但对方不从,他恶向胆边生,将人给侵害了,事后才发现,那女生竟然肚子里还有孩子,他一番暴力侵害后,致使对方流血不止,甚至直接昏迷过去。 曾宏林怕事情败露,匆匆逃回了市里。 事后,他怕没人罩着他,先把事情给爸妈说了,挨了爸妈一顿打,但曾志龙又不会真不管他,托人去打听了受害者的情况。 结果却得知,受害者死了,其父母和村里人都十分愤怒,已经报警要求严惩凶手。曾志龙联系上了当地的有权有势的熟人,把这事给压下去了。 所以C市那边才不肯给B市警方档案,主要就是怕事迹败露。 异部的人愤怒之余又觉得无可奈何,只能顺着这条线索去调查受害女孩的信息。然而这一家没什么可调查的,女孩家人自她死后,闹了一阵子,收了封口费后就归于平静了,拿着女孩的“买命钱”,给女孩哥哥在县城里买了套房。 非常典型又普通的一家子,没什么可以威胁到曾志龙父子的本事,问题应该不出在她们身上。 那么就只有最后一种可能,问题出在死去的女孩身上。 异部的人认为,可能是女孩的冤魂缠上了曾宏林一家,阮家和阳立群是被牵连的。 可问题是,这女孩的冤魂难道已经化成厉鬼了吗?竟然有这样大的本事,能将一整栋别墅的人抓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关键不是查出谁是罪魁祸首,关键是要找回失踪的二十多个人。失踪二十多人,这在D国可是重大案件,一旦被有心人报道出去,政府的公信力可能会受到极大冲击。 异部和警方在想办法的时候,凌一早就在做准备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她可一点不含糊。 而就在凌一做好准备,将要出发去看看现场的时候,她和阮清歌刚一出门,就撞上了来找凌一的异部部员们。 原来,异部副部长乔燕在看调查报告的时候还发现了阮家和凌一的关系,这才知道,原来在A市碰见的那个天赋异禀的姑娘,竟然是阮家的女儿,虽然已经断绝了关系。 但是乔燕想,这次她们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不如请凌一来帮忙。 第164章 拒绝 凌一收了阮清歌的钱,当然会救阮家六口人的性命,当得知了更多信息的时候,阮清歌也才知道还有两个老的在家里,阮家二老对阮清歌小时候也是极尽疼爱,所以阮清歌又多给了两个人的救命钱。 反正,凌一只打算救出阮家人。 异部找上凌一,却希望她能救出所有人。 凌一看着站在自家门口的异部人,这里的走廊本来就不宽敞,一群人堵在门口,同层的邻居都探头出来查看情况,还有热心的隔壁老奶奶问是不是出事了,需不需要叫物业保安来。 凌一摆摆手,说不用,都是认识的。 乔燕松了口气,凌一这反应,至少说明了凌一对她们并不反感,这事还有商量的余地。 没法,凌一只能把这些人放进来,还好此时孙岚已经上班去了,只剩下一个最近因为家里人出事推了工作的阮清歌在。 阮清歌嘀嘀咕咕:“这些人我见过,好像是什么特异部门的,我可不管,你要是免费帮她们救人,那就把我给的钱退回来,我可不当冤大头,我花钱请你帮忙,她们还想捡漏不成。” 还别说,阮清歌脑子在不雌竞的时候,还是很清醒的。 凌一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没说话,看向乔燕:“你们找我有事?” 乔燕经过上次和凌一的接触,知道这人不喜欢客套,便直接开口:“阮家出事了,阮清歌应该已经和你说过了,我们部门找不到人跑哪儿去了,知道你本事大,想来找你帮忙。” 凌一掐指一算:“阮家我能救,她们大部分没犯下什么大错,没有太深的罪孽。” 确实,或许是创作者为了后期好给阮家洗白,让穿越者挤掉阮清歌成为全家团宠后,阮家人能被大家喜爱,所以阮家人除了嫉妒心重的阮清歌,其他人基本没干过什么泯灭人性的事,到了后期都能洗白。 但是曾志龙一家就不一样了,曾志龙前妻父亲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儿子曾宏林又犯下杀孽,一家子罪孽深重,凌一可不救。 就连穿越者,也劝告凌一别救,她若是救了,那一家子的业障就会转移到她身上,如果她不转移给别人,自己就得遭殃。 但异部的人不这么想,她们的任务并非是匡扶正义或者解救众生,她们所作所为,只不过是为了维持统治的稳定罢了。如果出现这么多人口失踪,无法对公众交代,必定会引起公众恐慌。 “曾志龙一家我救不了,谁也救不了。”凌一非常决绝地说。 乔燕脸色不大好看,旁边的部员更是神情激动:“你不救就不救,干嘛这样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懂不懂?你赚那么多钱,有能力为什么还见死不救。” 凌一没有生气,反倒看向那个出言不逊的部员,年轻的男性面孔,年纪不过三十,能加入异部的人基本都是有点本事的,也有不少玄门中人。 玄学这行不是什么人都能学的,自学的太少,哪怕有类似的学校,真正学到精髓的也只能靠人脉,因为哪怕是相关的学校,也不会公开对外招生。 该部员出身不错,和郑镰是一辈的,虽然不是同一个师父,但平日里也没少交流学习。 早先郑镰针对凌一的时候,他作为同行兼道友,也帮郑镰骂过凌一是骗子,后来郑镰被逐出师门,该部员还曾为郑镰鸣不平,现在看凌一这么没有“同情心”,更看她不惯了。 凌一还没开口,男部员旁边一个女部员,就瞪了他一眼:“部长还没说话呢,你说什么呢,能不能理智一点,我们这是公事公办,你搁这儿搞什么道德绑架?” 末了,女部员还小声嘀咕了一句:“都说了不要把情绪带到工作中来,非不听。” 乔燕重重咳嗽几声,打断了两人的争吵,她只看向凌一:“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处事原则,但是这事关乎我们国家颜面,还望你能慎重考虑,我们可以拨款用于救助,价格你开。” 凌一摇头:“多少钱我都不救曾志龙一家。” “你们异部的颜面和国家的颜面,如果要靠拯救人渣来维护,那你们也不过和她们蛇鼠一窝罢了。” 凌一对乔燕口中的国家颜面并不怎么在乎,这个世界本就不是她待过的世界,不同世界不同国家,她没有属于这里的民族信念感和归属感。 最终,异部一行人无功而返,部门里不少人对凌一不满,还说什么幸亏没把她招进异部,不然多难管,她们低声下气去求她帮忙,而且是有偿的,反倒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但有少部分人却不这么想,她们想的是,难怪凌一不肯进异部,进了异部就得被压一头,被束缚被要求做违背自己原则的事。 比如她们自己,在进异部之前,谁不是自己圈子里的天之骄子,结果呢,哪怕是十万分之一的天之骄子,异部也有几千人。 要换在以前,她们没有加入异部的时候,违反自己原则的事,想不做就不做,那些邪门歪道能不搞就不搞,谁作孽,她们还可以阻止或是点醒对方,不乐意做的事就不做,现在呢,还得违背良心去就曾志龙一家,还被误会和曾志龙那些人蛇鼠一窝,凭什么受这窝囊气? 于是,在请凌一帮忙未果之后,异部内部爆发了激烈争吵,有人认为不该救曾志龙一家,让凌一把阮家人和阳立群救出来就行。 但也有人认为,公信力远高于个人恩怨和道德,凭什么让一个普通人来左右和评判一个人是否该死呢? 总之,双方吵得不可开交,前者观点的人占少数,实在是吵不过后者那些掌握了一点点权力的既得利益者,最终,有十几人直接从异部辞职,打算回老家,给人看风水或者做法事,也好过留在这里做违背良心的事,挣得虽然不稳定,但有钱拿,还安心。 异部的领导层也没想到,就是请外援没请到这么一件小事,反倒搞得自己内部出问题。 不过那十几人去意已决,异部也拦不住,只能放人走,其中几个天赋和实力都相当不错,也只能错失人才。 最后,因为请不来凌一,异部就只能亲自出马,又联系上了几个业内的能人异士,一起再去阮家寻找线索。 好巧不巧,她们就和凌一碰到了。 凌一要救阮家人,必定也要从阮家别墅着手调查,得先查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才能顺藤摸瓜找到人去哪儿了。 异部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决定偷摸跟着凌一走,不管凌一要救几个人,反正肯定阮家人和曾志龙一家人在一起,她们主要问题是找不到人在哪,只要跟着凌一找到了,她们自己救人也没问题。 毕竟,这次异部派来了除乔燕以外的另一位副部长任贤华,他的实力和乔燕不相上下,但在异部的地位一向比乔燕高,部长快退休了,下一任部长必定从两人之中选出,大部分人都觉得会是任贤华,因为两人虽然年纪、实力差不多,但任贤华明显比乔燕更适合当部长。 至于为什么他更适合,有人会说因为他是男的,更能主掌大局,也有人说他和部长关系更近,两男人行事更亲密,不容易传出乱七八糟的丑闻。还有人说,他比乔燕更会来事儿,常为了异部和各方人员打交道,带人洗脚按摩喝酒样样在行。 总之,阮家这事涉及到了曾志龙,上面不会不管,反正有大人物牵扯其中,有太多人盯着,必定不可能不管。 所以,副部长任贤华也来了,来之前,部长交代过他和乔燕,说他这些年光顾着为异部忙前顾后,没时间去提升自己玄学造诣,肯定不如乔燕在行,所以这次就让任贤华在外掌控大局,乔燕带领部员冲锋陷阵救人。 乔燕听部长这么说,表面上不言语,内心把这俩龟孙骂了个遍。这俩的大肚腩加起来跟怀了哪吒似的,当然冲锋不了,每天只管喝酒交际,按摩洗脚,危险的、得罪人的事就让她冲前面。 乔燕很不想冲锋,但没法,她要想继续留在异部,要想有机会往上爬,就只能听命行事。 真以为她想救曾志龙一家嘛,她也看不惯姓曾的,C市那边隐瞒的曾家犯事的案子可不止*曾宏林那一件,他家发达了有钱了,没少欺负老家的乡亲,曾宏林如今已经三十多岁,但祸害的姑娘都快比他年纪还多。 乔燕还查到曾志龙一家和C市以前的黑shehui有来往,曾志龙前妻说是因为父亲的死悲痛欲绝才得了精神病的,不停自残,但有小道消息说是曾志龙让人把她折磨疯的。 总之,救这种人,业障都会反噬到自己身上,乔燕干这行她能不清楚吗?她当然清楚,也只能做好赴死的准备。 异部的算盘打得好,但凌一又岂会看不出对方的打算,她一来到阮家别墅,就被警方和异部拦住了,原因是闲人免进,这里很危险。 警方不认识凌一很正常,但异部的人装不认识还跟着阻拦凌一就很好笑了。 最后是乔燕出面,放凌一进去看看情况。笑话,她们不放凌一进去,凭她们在这里调查了半个月啥也没查出来的本事,救个屁的人。 第165章 猫腻 有人行个方便,凌一也不会不领情,在任何时代,和官方势力作对都没有好下场。一次拒绝可以,多次拒绝就会给自己招惹祸事了。 于是,凌一知道异部的人跟在她屁股后面捡漏,她也没有阻止。 终于来到现场,凌一先把阮家别墅走了个遍,手里拿着块罗盘,一边卜卦一边感受别墅里残留的气息。 可惜,因为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再加上异部和警方人太多太杂,别墅里的气息也鱼龙混杂,看不出个所以然。 最终,凌一只能靠罗盘定位在了别墅二楼的一间房间里。 这是阮家的客房,打扫得很干净,一看就是招待贵客的。 整栋别墅虽然没人,但住在这里的人的行李、物品都还在,凌一甚至在隔壁房间看见了属于阳立群的一些法器。 而罗盘定位的这间房,从屋里的行李物品来看,应该属于年轻人。 乔燕跟在凌一身后进入这房间,很有眼力见地提醒道:“这间房是曾宏林住的。” 因为警方在房间里发现了属于曾宏林的私人物品,曾宏林出事不像顾长宁,顾长宁身上不仅没有杀孽,他还是气运之子,身上都是他前世和祖祖辈辈积攒的功德,一般人动不了他。 所以顾长宁哪怕被人害得魂魄离体,却没有被一般的道士当孤魂给收了,因为有天道在庇护他,而且他的魂也比一般的魂更加纯粹。 曾宏林则完全不同,他虽被厉鬼缠身,但日常生活却半点不受影响。 据异部和警方调查,他自害死人后,该吃吃该喝喝,每天还是过着二世祖的舒坦生活,完全没有曾志龙口中所说被妖邪缠身的烦恼。 甚至,在跟着他爸来B市求人帮忙这一趟,他还去B市著名的夜店玩了几天。 顾长宁被鬼缠身,直接魂都被挤出去了,但曾宏林竟然不受影响,跟个没事人似的,这太奇怪了。 凌一分析过这两人的区别,顾长宁到底是男主,又是气运之子,基本没造过孽,身上还有无数功德,按理来说,他面对事发突然的陷害,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勉强能保住命算不错了,难不成曾宏林比他还厉害? 凌一不信,她看向乔燕,问:“你们有曾宏林的八字或照片吗?” 异部的人对凌一很不满,嘟囔道:“你不是拽得很嘛,自己算啊。” 乔燕没管那人,从手机里翻出她拍的档案照片,递给凌一:“这是曾宏林的八字,还有他爸妈的,我知道有道行深的大师,光是看一眼就能算出许多东西,没想到你也这样深藏不露。” 凌一瞥了眼乔燕,乔燕的眼神不带一丝嘲讽,反倒满是好奇:“你想学?想学和吴清一样交学费。” 乔燕愣了一下,和吴清一样?乔燕以前在玄门的辈分和吴清虽然是同辈,但因为吴清入门早,年长,虽不是同一派系,但也算得上是师兄,吴清竟然还交了学费找凌一学什么东西。 但其实卜卦找人乔燕也会,她能当上副部长凭的就是超越一般人的实力。 问题是,乔燕和异部众人都算过了,她们算到每一个在阮家失踪的人此刻都还在阮家别墅里。 因为卦象显示就在原地,她们里里外外搜了个遍就是没搜到人,就连阮家用来存酒的地窖也搜了,没人。 如果说一个人的卦象可能出错,那这么多人算卦都在别墅里,这要怎么解释呢? 甚至,在凌一用曾宏林的八字算了一下方位后,也定在了阮家别墅。 什么意思?人就在阮家别墅,但是她们看不见摸不着? 凌一想到了原剧情里,虽然也有曾志龙上门求穿越者帮忙的情节,但是由于穿越者和顾长宁的关系,曾志龙的求助被拒绝后,他也没敢死缠烂打,毕竟女主有强大的男人和他的家族罩着,后来曾志龙并未在B市逗留太久,最后的剧情也没有交代曾家的事,毕竟,曾家的唯一作用就是在逼迫穿越者帮忙的时候,让男主现身解围,促进男女主感情就行,后续怎样无所谓。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原剧情里曾志龙同样满嘴谎话,穿越者一开始还想答应帮忙来着,是顾长宁看出了曾志龙的不对劲,派人去调查了曾家,然后私下替穿越者解决了这个大麻烦。 说来也好笑,明明现在作为旁观者的穿越者,能清楚地分辨曾志龙一家的谎言,知道曾家都不是好东西,可为什么原剧情里的穿越者一碰上男主,就像失去了自己所有的阅历、眼见及道行,非得男主出手,才能免遭被人欺骗、陷害? 凌一把原剧情里穿越者会经历的一切告诉她,她完全像在听一个陌生人的事迹,穿越者根本就不认为她会变成原剧情里的那个自己,她怎么可能傻到看不出来曾志龙有坏心,怎么可能没有脱身的本事,还需要男主如天降般救她? 她明明是玄门大佬,怎么成等待男人拯救的傻白甜了? 总之,穿越者不觉得如果凌一没有取代她,她就会按照原剧情走下去,她坚定地认为自己会坚守初心,不会被原剧情影响。 凌一也不多说,继续把其他失踪的人八字找来算了个遍。 最终,凌一拿着罗盘再次回到了曾宏林的房间。 异部的人跟着她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最初的疑点房间,有些人已经不耐烦了,却碍于头顶上有乔燕压着,不敢抱怨。 凌一又不是来给异部打工的,她就算有所发现,也不会说出来,一个人默默地在曾宏林房间找东西。 乔燕厚着脸皮,走上前求问:“阮小姐,我们又回到了这个房间,不知道它有什么怪异之处吗?” 乔燕说“我们”,显然是想拉近两人的距离,凌一倒是不反感乔燕,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态度好,凌一也不会刻意针对她的工作。 “我算出来,应该所有人都是从这个房间失踪的,她们在失踪前,都来过这个房间。阮家应该有监控,调出来看看。” 凌一在阮家到底住过一段时间,阮家哪些位置有监控她清楚得很。 乔燕无奈摇头:“我们查过监控了,监控里一片雪花,好像信号被干扰了一样。” 凌一皱眉,有时候鬼会影响磁场,没拍下来也正常。 但如果这个鬼能做到这个地步,说明已经是非常厉害的鬼。 鬼有很多分类,不同分类又有不同等级。主学捉鬼除邪的玄门中人都要学鬼的分类,凌一估计,如果这只鬼都能做到隔空影响现实世界的物理规则,那么它的实力可能已经非常强大,少说也是个厉鬼,甚至可能是鬼煞。 凌一从顾家抓的那只鬼是只厉鬼,现在老老实实待在凌一的玉牌里养着,玉牌的灵气很足,倒是驱散了不少那只厉鬼身上的怨气。 怨气一散,厉鬼也不再整天被愤怒和仇恨操控,她渐渐恢复了点理智,甚至是恢复了点生前的记忆。不过,由于时间太久远,她依旧想不起来自己的身份,虽说要凌一帮她找她的父母家人,但连她自己叫什么都想不起来,凌一一时半会儿也爱莫能助,只能等那只厉鬼在玉牌里住久一点,想起自己是谁了,凌一才能帮她找父母。 不过,和顾家那只厉鬼相比,显然阮家这只更不同寻常,它诡异之处就在于,这只鬼如果就是被曾宏林害死的那个女孩,那么以她的出身,她的家人大概率也不懂玄学之事,那么一个普通人,哪怕满含怨恨地死去,那么它也只可能变成一只小鬼,再惨一点,变成一只恶鬼,想要变成厉鬼,那得经过不知道多少年的沉淀和修炼。 这个世界的鬼等级也和穿越者所在的世界差不多,兴许是为了穿越者能更好地适应,所以两个世界除了时间线不一样,其他都大差不差。 鬼有的无害,有的可能会伤人害人,一般害人的鬼都分为小鬼、恶鬼、厉鬼、鬼煞、鬼王。寻常的鬼最多修炼到厉鬼或鬼煞,这得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成。 因为这世间不乏除魔卫道之人,一只鬼在初显恶鬼之息后,就会被玄门中人找到除掉,很难有能修炼到厉鬼、鬼煞的,更别提鬼王了。 所以,如果这次阮家出事的罪魁祸首是被害的那名女孩,那么她怎么可能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就连跨两个级别,修炼成厉鬼甚至鬼煞的呢? 而且,如果是厉鬼,凌一还能一个人解决,如果是鬼煞,哪怕是凌一,那也得掂量一下,甚至需要更多的准备和帮手。 于是,凌一根据自己的猜想,告诉乔燕:“这鬼不对劲,它极有可能已经化成厉鬼甚至是鬼煞了,保险起见,我更偏向它是鬼煞,如果是鬼煞,我一个人对付风险太大,你们异部应该也不敢硬接这事,我可以答应和你们合作,我只管救阮家人,过程中如果你们有能力救别的人,那是你们自己的事。” 乔燕心下一喜,凌一肯松口这是好事,什么只管救阮家人没问题,想也知道,要救人肯定得先捉鬼,捉了鬼,随便几个人把曾家人抬走就行,也不需要凌一单独出手去救人,这条件傻子都知道该答应。 但紧接着,凌一还有第二个条件:“但是,我为了自己的安全和直播间的流量收益,我会在这次营救行动中,开启直播。” “什么?”屋子里的异部人都愣住了,“搞什么啊?直播抓鬼?你开玩笑呢?” 她们辛辛苦苦要救阮家人和曾家人,不就是为了压下这事,不引起大众的恐慌吗?结果凌一还要开直播,那不是把她们异部直接推到了公众面前? 凌一淡淡地说:“我不会提到你们的身份,只会解释说你们是我请来负责拍摄的工作人员。” 确实,现在搞自媒体的,哪个不是好几个工作人员,甭管你是吃播、情侣博主、家庭博主还是什么手艺人,每一个背后都有团队。倒不是说团队不好,而是各有所长,你擅长做内容,但你并不一定擅长拍摄、剪辑、脚本创作和表达等。 乔燕皱眉,这事她一个人做不了主,得上报更高级领导才行。 最后异部那边给出的回应是可以,但为了保险起见,她们不止请来了凌一,还请了两位大师来。 并且她们需要凌一给除她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打码,不能暴露个人信息。 于是,便有了裴浅在酒店房间里看见的一幕,凌一在阮家别墅开启了直播。 第166章 立功 凌一面对镜头,平静地说:“这次开播我不算卦,给大家直播看看我不开播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如大家所见,我平常不直播,要么在修行,要么就是在忙着捉鬼,替人解决麻烦。” “这次的客户遇到了点大麻烦,她们一家都消失在自己的别墅里,只有这家的女儿因为巧合出差不在家,躲过一劫,她请我来替她寻找家人。” 凌一说到这儿,把镜头给到了旁边的阮清歌。 显然,阮清歌是全妆上镜,她根本不在乎为什么异部能允许凌一直播,她只在乎,这场直播可能会带来巨大的流量,是给自己吸粉的好机会,她不能错过。 而且,之前阮家真假千金的事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了阮清歌的声誉,大家都开始幻想她是恶毒的、排挤走了凌一的假千金。虽然,在原剧情里她确实会排挤和针对凌一,但在凌一替代了原身后,阮清歌压根还没来得及展示她霸凌和孤立凌一的手段,就先被网友们一顿揣测,她还觉得委屈呢。所以这次,她要趁这个机会,好好和凌一装一装“姐妹情深”,挽回一点在网友心目中的形象,继续在娱乐圈捞钱。 阮清歌和凌一合租的这段日子,是要多大牌有多大牌,一个低端小区的房子,愣是被她给住出了高档别墅区的感觉。 孙岚没少因为阮清歌的一些“洁癖”、“讲究”去找阮清歌理论,但担心自己被明星阴阳网暴,最后都选择了退让,所以她没住多久就搬走了。 现在那屋里只剩下了凌一和阮清歌,两人是井水不犯河水……才怪,阮清歌在公众以外的视线里尽显大小姐脾气,事事都得顺着她,每个月水电费蹭蹭蹭往上涨,也就凌一没什么脾气,不和她计较,换个人早搬出去了。 不过凌一面对阮清歌的大小姐脾气也并不恼,她反正是不惯着对方,阮清歌几次在她面前耍脾气都被凌一掏出一张黄符给吓回去了。 这妮子自打阮家出事后,对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信得很,生怕凌一给她下咒啥的。 好在,阮清歌横归横,但也有人给她收拾烂摊子,满屋子她点的外卖吃了不收拾,也有助理跟在身后打扫,别的不说,有两个生活助理在,家里都不需要请专门的保洁了。 本来凌一直接来救人,不开直播,阮清歌巴不得躲得远远的,免得殃及自己。结果凌一说要开直播,还说会有异部的人加入合作,这波流量可谓是喜从天降,不仅能帮阮清歌立一个重感情的人设,还能打破网传的她逼走真千金的言论。 于是,啥也不会的阮清歌,愣是缠着凌一说她要跟着去,说什么她放心不下自己的爸妈和哥哥们,得亲眼见到她们没事才行。 凌一都懒得戳破阮清歌的谎言,这态度前后转变如此夸张,真当她是傻的不成。 不过,凌一并没有拒绝阮清歌这个拖油瓶,按理来说,阮清歌啥也不会的普通人,跟着凌一出任务很容易出事,之前裴浅作为助理,凌一好歹还教了她一点保命的口诀,用于使用护身玉牌。可阮清歌和凌一,势如水火的关系,想也知道凌一肯定没教她什么东西,这样一个什么也不会的普通人跟去,别是嫌命长了吧? 凌一看着挤开她,霸占了镜头,开始站立重感情人设的阮清歌,她什么也没说,任由阮清歌在镜头前把一切都说得差不多明了。 凌一没有忘记,她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是杀死阮清歌。如果在这次的事件中,阮清歌身陷危险,那就轮不到她出手了。 而此时的阮清歌,还不知道凌一心里所想,正专心致志地扮演一个家里人出事,万分着急的女生。 网上的风评也开始渐渐转变,都觉得阮清歌虽然是假千金,但她也是受害者,抱错孩子这事,又不是她一个小婴儿能决定的,而且,虽然身份是假的,但她这二十几年和阮家人的相处不是假的,她就是阮家千金。 阮清歌本来还想下意识拉踩一下凌一,尽管凌一现在和她没什么矛盾,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膈应一下凌一,想把凌一是收了钱才肯救阮家人的事爆出来,这样好让大家都觉得凌一冷血,为钱才肯救自己亲人。 但想到自己之后的路还得靠凌一保护,现在阴阳怪气凌一,那不是找死吗?阮清歌一向聪明,不然也不会几年间就靠着家里的权势和资源成了娱乐圈有名的资源咖和流量小花。 阮清歌在没人看到的角度,忍不住掐了下手心,她都觉得自己有病,差点得罪待会儿的“保镖”,她有时候也不懂这莫名其妙生出来的敌意是怎么回事,就好像看凌一哪哪都不顺眼一样。 阮清歌出镜后,镜头里一闪而过的异部人身影,引起了网友们的质疑。 “那些人是谁啊?” “工作人员?” “我就说嘛,主播背后肯定有团队,这么多人跟着拍摄,大概率是演的,也就没文化的网友好骗,这都信,还上赶着抢购物车里的假玉。” …… 质疑的声音很多,凌一不打算解释,她并不在乎异部,现在她没有另找助理和房管,直播间里的言论越来越过分,她也没管。 反倒是酒店里捧着手机的裴浅看得直皱眉,人的恶意通过互联网投向千里之外的人,隔着网络,大家肆意宣泄自己的不满,她要是还拿着凌一的账号,肯定给这些人全关小黑屋去! 裴浅不知道自己哪儿来这么大的怒火,反正就是看不惯这些人诋毁、辱骂凌一。 不过,看不惯也得看,她现在已经不是凌一助理了,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干瞪眼看着。 裴浅一张嘴都气歪了,跟鸭嘴兽似的,捧着手机抓耳挠腮。 好在,这时候凌一和异部的人集结完毕,准备进入阮家。 在开播前,凌一在阮家布置了一个法阵,这是穿越者教给凌一为数不多的重要法阵,可以显现出法阵内一切的灵力波动,也包括了一些怨气来源,还能使得生人之气显现,这就相当于是在法阵内创建了一个开了透视的世界,进入法阵的人自动开启天眼。 而且这还和一般开天眼的效果不一样,一般的天眼只能看见妖魔鬼怪,很难看见清晰的灵气、怨气和人气,这得道行高深的人才能察觉到,但也无法像看带有颜色的烟雾一样清晰地看见,只有凌一布下的这种法阵可以,让进入法阵的每个人都能看见一般大师都看不见的东西。 异部的人跟在后面进入,别提有多震惊了,一个个惊得嘴巴张老大,惊呼自己这几十年的修行都白修了。 当然,法阵只对法阵内的空间和人有用,电子设备并不受影响,所以那些隔着摄像头的观众们,只看见了深夜里阴森堪比鬼宅的阮家。 “我靠,真是阮家啊,你们看别墅门口的牌子,我去那儿送过外卖,那真是阮家别墅。” “阮家真出事了?有没有富哥富姐认识阮家的出来吱个声,说说什么情况?” “我爸的合作商是阮家的合作客户,说是阮家人失踪半个多月了,公司的下属都找不到她们人。” “我男朋友和阮家三哥一个部队的,说他年假上头只给批了十天,但是他都快二十天没消息了。” “还真别说,阮家二哥不是那啥科学院的院士吗?好像最近都没听说他的消息了。” “啊?所以这不是演的?” “笑死,你上哪去找B市最有钱的豪门陪你演这样一出戏啊,其中还有科学家、特种兵和总裁、董事。” “别吵了,你们看旁边那些工作人员,穿着打扮是不是有点怪啊,怎么还有手里拿桃木剑和拂尘的?” “邪门啊,怎么有个女的手里拿着面镜子啊,大半夜的好吓人啊!” “咱就是说,有没有可能,这些人和主播是一类人,她们也是搞玄学的?” “那阮家是真出事了?找了这么多人来做法事。” …… 直播间里什么样的猜测都有,蹲守在直播间里的远不止看热闹的观众,还有异部的高层。 异部的部长和副部乔燕在会议室里,安安静静地看直播,旁边还站着两人的秘书。 本来此时的乔燕应该跟进去的,结果另一位副部长任贤华不知道发什么癫,改口说这么危险,应该让他带头,乔燕一个女人,乖乖待在外面,等待男人们凯旋归来就好。 有人不清楚为什么异部带队的乔燕换成了另一位平常不怎么“下基层”的任贤华,但她们俩的上司部长高盟却知道。 原本让乔燕去,那是因为凌一不肯帮忙,那么这一趟必定危险重重,属于是吃力不讨好的活。但既然凌一答应了合作,那么这一趟有凌一在,加上她们异部二十人和外聘的两位大师,此行必定纯纯立功的好机会,只要副部长任贤华出面解决了此事,那最后他立了大功,等部长高盟一退休,任贤华稳上位。 乔燕看高盟那一脸轻松惬意,好像明白了缘由,但她不甘心的同时,还有别的困惑。 “部长,我们批准阮轻歌直播捉鬼,这样暴露我们异部的人,真的好吗?” 异部的人一暴露,以后异部的存在不也就暴露了?那国家藏着掖着的特殊部门存在也就暴露了,公众不会恐慌吗? 高盟戴着老花眼镜,皮肤松弛,头发稀疏花白,他已经是七十五高龄了,一直没退休,异部不同于其他部门,到了法定年龄也不一定退休,尤其是她们这些搞玄学的,年纪越大资历越深,地位越高。 “小燕啊,你不懂,”高盟直呼乔燕小名,他和乔燕的爷爷应该算同辈,早些年还抱过婴儿时期的乔燕,“你知道,上头有人想对我们异部下手了吗?” “什么?”乔燕惊得瞪大眼。 高盟的眼睛透过圆圆的镜片,看上去格外的阴森:“上头有的人看我们异部不惯很久了,这次不给她们点颜色瞧瞧,真以为我们异部是吃素的?再不找点存在感,怕是得被人悄无声息给解决咯,我倒是要看看,没有我们异部,那些身居高位的人,要怎么处理这些科学无法解决的问题。” 乔燕沉默,不敢搭话,怕万一有窃听器、录音机,她哪句话不对,命就得搭进去。 第167章 鬼界 高盟的算盘落没落空暂时不知道,但此时进入了阮家别墅的一行人遭遇了一个最大的问题。 她们进入天眼法阵后,灵气基本看不到什么,这个世界的灵气比较稀薄,寻常人早已接受这个事实,唯独穿越者还在不住感慨,这里的灵气稀薄得无法好好修炼,要以凌一现在身体的天赋,少说也已经摸到筑基的边儿了,哪像现在,要穿越者费了老大劲儿教给凌一无数她自己的心法,再加上凌一夜以继日地修炼,用玉器里的灵气外加直播吸取功德转化为自己的灵力,才勉强让凌一摸到练气的边。 阮家灵气稀薄不怪,因为这个世界灵气就很稀薄,可阮家不仅灵气稀薄,还阴气很重,比医院的太平间和墓地还重。 异部众人跟着凌一来到了之前曾宏林睡的房间,这里是阴气最重的地方,兜兜转转还是来到了这里。 凌一把手机交给阮清歌保管,阮清歌帮不上别的忙,她不会简单的道法,总不能让她干站着不干活吧,于是拍摄助理的工作就由她负责。 阮清歌对拍摄不陌生,她的日常工作就是面对各种各样的镜头,但拿着一台手机拍摄,属实有些简陋了。 阮清歌左右无事可做,拿着手机直播拍摄的时候,就读读弹幕,和观众聊聊天。 阮清歌读着观众们的直播,气不打一处来,大家已经知道阮家出事了,但很多人不了解前因后果,于是便有了各种各样的猜测。 有人说阮家为富不仁,是不是养小鬼被反噬了,更有甚者牵扯到了阮清歌身上,纷纷猜测她的星途如此顺畅,可能是因为养了小鬼,吸走了竞争对手的气运。走邪门歪道的人,终将被反噬,所有的恶鬼也会落在自己身上。 不明真相的人因为消息封锁,她们只能胡乱猜测,阮清歌气不过,压下脾气,使出她最擅长的卖惨手段:“大家骂我可以,不要骂我的家人好吗?我没有养小鬼,也不敢碰那些东西。我的家人都是很好很善良的人,我爸爸妈妈知道曾叔叔的儿子遭受妖邪困扰,才好心请来大师帮他驱邪的,就是不知道那妖邪竟然如此厉害,连大师的打不过它,我爸妈只是好心帮忙,被牵连而已。” “曾叔叔?阮家有姓曾的亲戚?” “哎?是不是C市的曾志龙?我看报纸上他和阮家近期有合作。” “所以是曾志龙儿子出事,牵连了阮家?” “曾志龙儿子养小鬼了?” “我就是C市当地的,我们那儿的人都不敢惹曾家的,堪比black社会……” 各种各样的猜测不断,有的人已经坐不住了,再猜下去,C市曾家那些事就得被爆出来了。 于是异部高盟那边接到了上层的电话,通知她们赶紧掐断直播,不准再播了。 高盟听着手机里上头的声音,手指在桌上哒哒哒地敲着,语气焦急不已,脸上却满是得意:“这不好整啊,我们的人进去阮家后,我们这边就联系不上她们,打电话打不通啊。” 电话是真打不通,因为阮家现在的磁场非常怪,怪就怪在,别人的手机都没信号,就凌一的手机直播有信号。 当然,这是凌一刻意为之,她的法阵可以影响到所有人的通讯设备,除了她自己的。 异部那边高盟接了个电话后,西瓜直播总部的负责人也接到了自称C市警方的电话,要求她们封禁凌一直播间。 西瓜直播的总部在A市,是顾氏旗下的,她们也不确定怎么搞,于是给A市的警方和B市的警方都打电话咨询过。 这下子,C市的事情更是瞒不住上面了,A市又是政治中心,又是异部的中心所在,异部的势力也分布在A市,再加上还有顾氏的影响,给西瓜直播的回应是不准封。 有人包庇曾家,当曾家的保护伞,自然就有人想要打掉这把保护伞。权力斗争的战火从来不缺导火索,而曾家就是其中之一。 曾家做过的那些事随着直播间观众们肆无忌惮的发言,迅速在网上发酵传播,已经霸占了互联网平台的各大热搜榜首,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受害者们字字泣血的控诉。 朴素且愤怒的网民们一窝蜂涌到了凌一直播间,质问为什么还要救曾家人,让她们死了算了。 阮清歌赶紧解释,她的家人是无辜的,她和凌一只是为救自己家人来的,曾家人死活不关她们的事,只有旁边那些人才是来救曾家人的,而且这些人和她们不是一伙儿的。 这下子,网友的怒火一股脑地烧向异部的人,只不过,异部的人并不知道直播间了的弹幕,她们还在严阵以待检查曾宏林的房间。 异部这次请来了两名强力外援,一个是金灵寺的慧能方丈,一个是纯云宫的李勤乾道长。 异部也是厉害,连金灵寺的方丈都请来了,金灵寺是D国最有名的寺庙之一,听说许愿非常灵,慧能方丈更是佛家的代表人物,在D国的地位举足轻重。 另一位李勤乾道长的地位和吴清差不多,但他辈分比吴清更高,光论辈分,应该算吴清的师叔。 这位已经不问世事很久,也能被异部找到请过来,实属不易,由此可见,异部这次也是下血本了。 除了阮清歌,在场的人都没有关注直播间,她们全都眉头紧锁,关注眼前的危险。 凌一发现了问题所在,她布下的这个法阵,附带了一个保护结界,一旦出事,就会封锁阮家别墅,防止妖邪跑出去,当然,如果她能平安解决麻烦,这个封锁的结界就不会开启。 因为异部领头的人不是乔燕,任贤华挺着个大肚子在指挥凌一和异部的人,俨然把凌一当成了他异部的下属,结果凌一压根不理他,视若无睹,自己做自己的准备,摆上做法事的道具,看都不看任贤华一眼。 任贤华何曾被人这样无视过,身居高位久了,谁见了他不给他面子,凌一一个编外人员,连异部的门都没进,就敢拿这种态度对他? 慧能和李勤乾倒是比较上道,接过了任贤华被凌一冷落的话,和他聊起来。 这些人聊天的时间,凌一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在门口摆上了法阵,才告诉众人:“失踪的那些人都还在别墅里,只不过,她们所在的别墅和我们现在所在的别墅不太一样,她们已经被那只鬼抓到了鬼自己展开的鬼界里。” 少部分强大的鬼可以展开鬼界,鬼界和人界在地理位置上重合,但互相无法触碰,相当于一个重叠空间。 鬼界里阴气重,活人在里面待久了,不管有没有被鬼杀死,都会慢慢被转化成鬼,永远都回不到人界。 慧能和李勤乾一听,对视一眼,暗道不好,如果这只鬼都能展开鬼界了,那就说明它至少是鬼煞的境界,那这一趟真可能凶多吉少了。 异部的人除了年轻一辈,稍微上点年纪的、入行早的都知道什么是鬼界,这一听她们都被吓得脸色惨白。鬼界本身是只存在于书里的词,别说年轻一辈了,就是上了年纪的慧能和李勤乾也只听更老一辈说起过,自己并未见过。 如今城市人的阳气很重,使得除了特殊地区,例如太平间、火葬场、墓地或凶案现场的阴气会稍重一点,其他地区普通的小鬼、恶鬼都很难生存,厉鬼难得一见,鬼煞更是罕见。 这下子,阮家和曾家真出名了,在全国范围内甚至是国外的玄学圈子都出名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竟然碰上了百年难得一见的鬼煞。 凌一直播间爆火,西瓜直播后台赶紧找人临时充当房管,免得直播间卡炸了。 还不等众人缓过神来,凌一继续说:“我可以打开这只鬼的鬼界,*它正在沉睡,我们只要不惊醒它,进去把人救出来就好。” “什么?”李勤乾瞪大眼,白花花的胡子都在颤抖,“你能打开鬼界?” 凌一平淡地说:“为什么不能,你们没学过,不代表别人没学过,鬼煞打开的鬼界并非所有上古时期三界之一的鬼界,只是它自己的一块小小的生存空间罢了,我们相当于入室救人,有什么不行的。” 李勤乾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他能说他真的没学过吗,这么高深的玄术早就失传了,这小姑娘到底师出何门?能不能让他也跟着学学? 李勤乾不说话了,慧能念了句佛号,俩人显然都是没想到凌一会这么古老的玄术。 然而,任贤华可不信,他不相信这么年轻一黄毛丫头,会大师们都没见过的玄术,肯定在装。 只听任贤华皮笑肉不笑地扯动嘴角:“哦?阮小姐这么厉害,不如给我们展示一下,要是打不开鬼界,就趁早和我们坦白,在这样的危急关头逞能害的可是我们所有人。” 凌一还是无视了任贤华,她朝前方摆好的法阵扔出一张黄符,说来也怪,软绵绵的符纸,落在凌一手里,却如同坚硬的木片一样飞出去,最惊人的是,飞出去的符纸好像突破了物理规则,悬停在了空中,并且从尾部自燃,燃烧完的黄符不仅没有变成灰烬落下,反而剩下了上面用血画下的符文。 那些漂浮在空中的符文好像活了一般,四散开来,飞向地面八卦法阵的各个方位,而法阵中心,俨然就是曾宏林房间的门。 凌一捏诀,嘴里念咒,一道一闪而过的白光从她指尖飞出,冲向那道门。 接着,凌一便提醒道:“可以进去了,打开这扇门,后面就是鬼界了。” 在场众人鸦雀无声,也许直播间的观众会以为这些都是特效,但现场的玄门中人只看见了凌一法术有多精通。 此时任贤华已经开始额头冒汗了,他到底还是有点本事的,这下算是知道了,凌一不是在装,她真打开了鬼界。而且,由于她把打开鬼界的法阵布在了这房间里唯一一扇门上,除非大家跳窗,不然每个人都得进入鬼界。 但关键是,她们刚才检查整个屋子的时候发现,窗户不知道为什么锁死了,她们无法破窗而出,也就是说,来都来了,这鬼界不进也得进。 然而,就是这一进,多少人都折损在这鬼界中,再也回不来。 第168章 轻歌 凌一这一场直播,硬控观众们俩小时,观众们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屏幕,而且不少人已经开始录屏,打算把直播录下来,一帧一帧寻找凌一直播的漏洞,比如一些穿帮镜头,符纸飞起来是因为有透明纤细的鱼线吊着,又或者特效剪辑的痕迹。 然而,她们最终一无所获,因为直播的清晰度还不错,视频里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她们都看得一清二楚。 现在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直播间里的“群演”们演技太好,真演出了看见高深玄术的样子,凌一的玄术也是特效,要么,这一切都是真的。 新来的观众偏向于特效和演员们的演技逼真,而老观众们无不开始后背发凉,她们好像真关注了个玄学大佬。 想到凌一以前直播的时候,有些不积口德的人常在直播间口出狂言或说些下三流的话,这些人恐怕多年后得了病躺床上都还以为是被凌一记恨给诅咒了。 裴浅一看就是两三个小时,过于专注,以至于没注意时间,等圣火喵打来电话催促,她才发现已经很晚了。 没办法,这个点再去找圣火喵太麻烦了,于是裴浅只能给圣火喵道歉,说明天去机场找叶子,她一定不会迟到。 然而,裴浅这话还是说得太早了。 凌一和异部众人走入那扇通往鬼界的门后,直播就中断了。 这并不是西瓜封了凌一直播间,直播间人数太多,分分钟给西瓜挣不知道多少钱,直播中断也并非人力而为,其实是因为手机跟着人进入了鬼界,鬼界里没有信号,所以直播就中断了。 裴浅捧着手机,看着黑掉的直播间,急得觉都睡不好。 就在裴浅一夜没睡的情况下,早上七点,她强撑着困倦,起床梳洗,结果却再次收到了西瓜提醒凌一直播间开播。 裴浅牙刷到一半,立刻打开手机进入直播间。 然而,这次的直播里,多了很多人。 异部的精英部员二十人,其中也包括了副部长任贤华,李勤乾和慧能不包含在内,再加上凌一和阮清歌,总共24人,结果观众们一数,怎么少了八个人? 如果说少一两个人,观众其实看不太出来,除了刻意去数人,但少了近一半的人,傻子也该看出不对劲了。 不仅人少了八个,而且现在直播间里出现的这十六个人,和昨晚进去的二十几人还不是同一批人。 进去的都是异部和异部请来的人,回来的十六人里,基本都是阮家人,还有一个曾宏林。 阮家九口人,包括阮清歌在内,阮家夫妇、二老和五兄妹,除了脸色苍白,部分人身上有轻微外伤,基本都没有大碍。 凌一收了阮清歌的钱,答应了要救阮家人,她说到做到。但是,她自己却出不来了。 直播是阮清歌用凌一手机打开的,凌一手机连锁屏密码都没有,为的就是方便阮清歌临时充当她的直播助理。 凌一人不见了,阮家完好无损地出现了,异部那边只有七个人活着回来,另外一个曾宏林还有口气。 异部活着回来的六人只有四个是异部部员,另外两个是身受重伤的李勤乾和慧能。 这俩大师口鼻眼耳都在往外渗血,站都站不起来,躺在房间一角打坐疗伤。 直播是阮清歌偷偷打开的,在场的人似乎都不知情,阮清歌把直播打开后,手机藏到房间的沙发夹缝里,能保证拍到房间的大部分区域。 偷摸搞好这一切后,阮清歌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摄像头,起身走向曾宏林。 直播间里的观众一头雾水,咋的这是拍摄到一半临时换演员了? 有眼尖的人指出,房间中心位置坐着休息的那人就是曾宏林,曾家儿子。 “啊?阮家全家都救出来了,怎么曾家只有一个跑出来了?” “就是啊,这是在干嘛,少了这么多人,什么情况?” “哎哎哎,你们看,阮家人要干嘛?” 在阮清歌走向曾宏林的时候,阮家人跟着她一起,把曾宏林包围了。 叶蓉素率先冲上去扇了曾宏林一巴掌:“你还我女儿!你这个害人精!你怎么不去死呢!你该死,你早该死了,你为什么要害死我女儿!” 曾宏林当然不会老实挨打,刚要还手,阮清歌也顾不得别的,冲上来帮她妈打人,还算比较聪明,抓起房间里的板凳朝曾宏林砸去。 异部仅剩的几人见状,赶紧过来拦:“够了!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你们再打就要打死人了!你们想出去坐牢吗?” 异部也算是特殊部门的政府工作人员了,做不到袖手旁观。 叶蓉素又哭又骂:“我就是要杀了这个贱种这个人渣,他害死了我女儿,我打死他,一命换一命有什么不可!” 异部的副部长任贤华人也在,剩下的都是异部的普通部员,但也是异部里的精英,她们大声呵斥道:“你们想杀人就杀人,知法犯法,你们想干什么!警察都在外面守着,你以为杀了人就不用坐牢吗?你们现在杀了他,出去了你们阮家人都是共犯。” 这下阮家那几个姓阮的一听,赶忙上去劝架,把叶蓉素和阮清歌拉回来。 观众们看到这一幕已经看懵了,纷纷在弹幕里发出疑问。 “什么和什么啊,我怎么看不懂了,曾宏林害死了阮家女儿?可是阮清歌不是还好好站在这儿吗?” “不会说的是阮轻歌吧,就是咱主播。” “我靠?还真是害人精啊,凭什么救这种人啊?” “剧本吗?一个晚上过去少了这么多人,又多出来这么多人,群演一天多少钱啊?大半夜的拍戏得加钱吧?” “我证明这不是剧本,我从阮家别墅区路过,真看见警察和军队把那儿围得水泄不通,反正谁都不让进。” “所以这不是剧本啊?那主播是不是没了?” “啊?世界上真有鬼啊?我世界观崩塌了,我还不想见鬼!” …… 听了在场人的混乱的互骂,以及阮清歌刻意地引导和解释,观众们总算听明白在鬼界里发生什么了。 原来她们一行人进入鬼界,分散开去寻找被鬼关在各个房间的人,等好不容易找齐人了,准备一起离开,却发现少了曾宏林父子。 这货是招惹鬼的最重要因素,所以他和他爸单独被关在了地下室里。 凌一可不管救曾家人,她带着阮家人就要离开,阮家人当然没意见,凌一肯出面救她们,她们都感恩戴德了,被关在这里半个月,什么苦都吃过了,一个个吓得都有些呆傻,现在看见凌一跟看见上帝一样,凌一说什么她们都听。 结果,异部的任贤华可不是单单来救阮家人的,他非要去把曾家父子也救出来。 双方意见不合,凌一可不管任贤华,一意孤行要走。 这下任贤华爆发了,他一直被凌一忽视,早就看凌一不惯了,于是便用自己异部副部长的身份去压凌一,命令她必须服从自己的话,否则就是不听指挥,阻碍救援,随便给安个什么罪名,她以后就吃不了兜着走。 凌一可不是好欺负的,任贤华也没指望嘴上说几句话能唬住凌一,他直接命令异部部员把出去的路给堵上,这下凌一不跟也得跟。 结果异部部员和凌一就在鬼界里大打出手,动静太大,直接把那只鬼给吵醒了。 这只鬼已经是鬼煞了,它一苏醒,所有人都得完蛋。 在和鬼煞打斗的过程中,任贤华为了自己的功劳,偷跑去把曾家父子给解救出来,然而,他刚把人救出来,那只鬼煞就感知到了,立刻转身回来杀向他。 任贤华不敌鬼煞,凌一见状也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最后任贤华直接被鬼煞撕成两半。 鬼煞已经醒了,在它的鬼界里打是打不过的,于是众人只能边打边退,希望能退到出口处逃出去先,哪怕是鬼煞也跟出来了,也好过在鬼界里和鬼煞打,完全被压着打。 等众人一路边打边退找到了出口,却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除了凌一,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无法回到人界。 她们打开门,门后的世界不是正常世界,还是鬼界的房间。 原因也很简单,鬼煞已经封锁了鬼界,谁也别想出去。 但是,凌一可以出去,只因为她身上有自己准备好的归位玉牌。玉牌是她自己花钱买和自己雕刻的,就连上面的符文和灵力都出自她之手,归位玉牌能把不属于本世界的人送回她自己的世界,而与之连通的法阵正好就是凌一布下的那个能连通鬼界的门。 所以拥有这块玉牌的人,只要戳破手指,让自己的血液滴在玉牌上,即可触碰与人界相连的那扇门,离开鬼界。 顿时,所有人都看向凌一。然而,凌一这一趟来,根本就没想救曾家人,她只准备了十五块玉牌,其中十块自己和阮家人用,多出来的五块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不时之需来得这么快。 关键是,现在逃到门口来的人可远远不止十五个,阮家包括阮清歌就有九人,曾家还有好几个,任贤华死了,但是异部还有十几人活着,外加两位大师。 那俩大师都是人精,见状立刻找凌一买玉牌,直播间里买几万十几万的玉牌,此时两人愿意出几十上百万购买。 凌一看这两人身上灵气不少,功德也不少,可见确实是修行之人,帮过不少人,便宜一百万卖给他们一人一块。 异部部员里有的人出身也不错,有的只是普通人,其中四个有点存款的,见状也买了玉牌。 曾家人吼得很凶,说几千万几亿她们都买得起,可凌一就是不卖。 结果在众人拿到玉牌,一一走出鬼界回到人界后,曾家人恶向胆边生,竟然直接上手去抢。 她们当然不敢抢凌一手上的,凌一刚才和鬼打架那么猛,比另外两位大师还厉害,谁敢去抢她的。 所以曾家人下手的对象是阮清歌,她苗条纤瘦,非常符合东亚人的白幼瘦审美,一抓一个准。 果然,阮清歌被曾宏林偷袭,掐着脖子抢走了玉牌,曾宏林跑得可快了,玉牌一到手就往门里跑。 曾家人甚至为了维护他,当起了人肉护盾,迫使其他人想追曾宏林也得把她们杀了才能追到。 结果就是大部分人都出去了,阮清歌反倒出不去了。 阮清歌看向凌一,眼里难以掩藏恐惧:“姐……姐?我怎么办啊?” 以前在阮家,阮清歌叫凌一姐姐,多少带了点阴阳和虚伪的意味,从未有哪一刻,她像现在这样,希望凌一真是她姐,这样凌一看在血缘关系的份上,会想办法救救她。 凌一眼里没有丝毫情绪,看着阮清歌就像看着一块烂肉。 这种眼神阮清歌在现在的凌一身上见过无数次,但从未有哪一次让她这样害怕过。 “你不能不救我啊,我付钱,我有很多钱,你要多少我都给你!姐姐,轻歌?我不当阮家千金了,我也不和你抢,爸爸妈妈的宠爱,秦家大少爷的婚约,我都不要了,你救救我,求你了!” 剩下的曾家人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已经开始狂笑,好似已经癫狂。不过这也正常,她们被关在鬼界里受恐惧和死亡的折磨,早癫了。 凌一看着阮清歌,心里却在想,如果这时候阮清歌死在这里,她的任务是不是就算完成了呢? 然而,最后凌一的任务还是没有完成。因为她主动选择了背离任务,把自己的玉牌给了阮清歌,一巴掌把阮清歌给推进了门后。 阮清歌以为凌一要么就是见死不救,要么救会有备用的玉牌,或者是别的什么玄术,唯独没有想到,凌一救她的办法会是牺牲凌一自己的出路。 被推进门的阮清歌,摔倒在了人界的房间里,看着四周幸存的其他人,有些懵。 回到人界的人们,看不见鬼界里的一切,阮清歌盯着门看了很久,才听到她妈妈喊了她无数声“清歌”。 叶蓉素在喊“清歌”?还是在喊“轻歌”? 阮清歌有些懵,下意识说:“我不知道,曾宏林抢了我的玉牌,阮轻歌把她的玉牌给我了。” 第169章 异部 阮家人反应过来,立刻就要去找曾宏林算账,阮清歌为了占据道德制高点,偷摸打开了直播,并且一边声讨曾宏林一边把在鬼界里的来龙去脉讲清楚给观众们听。 于是,直播间里一边倒地开始骂曾宏林,骂曾家,还骂起了在场帮忙救曾家的异部等人,只不过,此时网友们还不知道这些人属于异部,她们很多人甚至不知道异部的存在。 直到,稍微缓过神来的李勤乾和慧能开始质问异部和曾宏林,李勤乾比慧能精神好些,他拿起自己的宝剑,这是一把开了刃的剑,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但剑刃锋利泛着银光,剑尖直指曾宏林:“我问你,鬼界里那只鬼煞成形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李勤乾的脸上还有血,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狼狈且狰狞,另一边的慧能看着倒是亲和些,不过表情也相当凝重。 异部逃出来的这几人没一个能管事的,见状有些不明所以:“李道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曾宏林心虚地往人群外挪,想要开门逃跑,结果被异部的人看见,异部部员大喊一声:“别开!门的那边还是鬼界!” 曾宏林吓一跳,折回往窗户边跑,结果窗户打不开,他气得猛捶几下,无济于事。 异部俩人走过来安抚曾宏林:“你别急,我们部长在外面,很快就会进来救我们。” 李勤乾提着剑过来,异部部员赶紧拦着他,异部对李勤乾还是相当客气的,因为李勤乾和慧能都是德高望重的大师,在玄门的地位比吴清还高。 所以异部也不敢直接上手,只敢用身体挡住曾宏林,语气恭敬地问:“李道长,你那话是什么意思?来之前我们也告诉了你曾家和那女鬼的关系,现在又问做什么?” 李勤乾咬牙,语气相当之愤怒:“来之前你们告诉我,说那曾家小子不懂事,犯了点事,无意害死了个小姑娘,我本不想接这烂摊子,可你们说那姑娘死后化鬼,缠上了曾宏林,还害死了驱邪的同行,她惨死自然可怜,但牵扯到无辜人的性命,我自然要出手解决,可问题是,这女鬼不可能会在短短几个月时间从普通鬼魂变成鬼煞,我还以为她是什么鬼界天才,死前就是什么特殊体质,岂不知,等进了那鬼界,见了那女鬼身上的枷锁和符咒,我才知道,原来她竟然是被人抓去炼化,生前死后都遭受了非人的折磨,怨气足以冲天,而歹毒之人竟将她的怨魂抓住炼化成了厉鬼。” “曾宏林我问你,炼化女鬼之人,是不是你们曾家请来的!” 想也知道,女鬼生前的家庭极其平凡,压根接触不到能人异士,怎么可能死后就被炼化成厉鬼了,除非,有人刻意为之。 曾宏林觉得自己逃都逃出来了,外面的人界就是法治社会,就算他是罪犯,那也是有人权的,谁敢轻易在警察到来之前动他,不然对方也是故意杀人。 异部一听不对劲啊,这啥情况,众人纷纷看向曾宏林,曾宏林咬紧牙关,死不承认:“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哪知道那女的死了之后被谁抓去了,你们是我爸妈花钱请来抓鬼的,反倒质问起我了?” 就算是习惯了听命行事、乖巧顺从的异部部员,此时脸色也不大好看,她们是为了社会安定才来救曾家和阮家人的,怎么曾宏林觉得她们是冲着钱来的?拿她们当那些拿钱办事的江湖术士吗? 慧能也是老狐狸了,看曾宏林那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就知道此人在撒谎,他气得忍不住又咳出一大口血,说话声音都因为嘴里满是血水变得含糊不清:“你还是不说实话吗?那我们今天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好了,没有我和李道长,你们谁都别想破开阮小友设下的结界。” 这下大家都急了,连异部也不再护着曾宏林,曾宏林清楚他再不说实话,异部甚至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于是磕磕巴巴、不情不愿地说:“还不是怪那女的,死的时候那表情跟鬼一样吓人,我回去后做了好几天噩梦,我爸担心那女的冤魂不散找上我,就先请了位大师……” 原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曾家自始至终都没有和大家说实话,就连和阮家都没说实话。 曾宏林不是不小心弄死人的,他就是故意的,爽上头的同时,平常虐杀动物的杀欲也跟着上头,干脆就把那女孩弄死了,弄死后曾家不担心事情闹大,因为曾家在当地有钱有势,有的是人脉,和当地勾结,有的是办法压下这桩案子,曾家怕的不是事情曝光,怕的是受害者变成鬼来纠缠曾宏林。 于是曾志龙先下手为强,请来一位大师,但他不是请大师来给受害者超度的,而是请那大师直接把那怨魂给抓了,最好是把那鬼杀了,打得她魂飞魄散,没有任何一丝能纠缠曾家的可能。 殊不知,曾家能请到只在乎钱不在乎名誉和道德的大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大师名叫周行,早些年和吴清是同门师兄弟,后来因为道心不纯,德行有亏,被逐出师门,后来他就凭借着自己的一些阴邪玄术,为一些想走捷径的人做事,挣了不少钱。 曾志龙不缺钱,轻松就把周行请来,结果周行愣是“初心不变”,收了钱答应抓走女鬼的同时,又舍不得女鬼惨死的浓重怨气,想将这怨气冲天的女鬼炼化成能为自己所操控的厉鬼。 其实这和一些国外的养小鬼的邪术差不多,周行当初就是因为养鬼被他师父发现,才逐出师门的,现在“初心不变”,生出了炼化、操控这只女鬼的念头也不奇怪。 但养鬼之所以被玄门禁止,不止是因为养鬼有损阴德,且是邪门歪道,更重要的是,养鬼是刀尖上起舞,稍有不慎就容易被反噬。 而周行就是典型,他自以为能控制得住化为厉鬼的女鬼,殊不知,女鬼还有个婴儿胎死腹中,等他操控住女鬼的时候,她生前腹中婴儿也化作了鬼婴,成了一个极大的变数。 很多民间传说里,鬼怪多为女人和小孩,只因为这两者最容易被伤害,也常被迫害,被杀死、侵犯、逼死的女人,被溺死、活埋、遗弃致死的女婴。 人们清楚地明白这些群体容易受到伤害,从古至今都知道。 周行以为自己只抓了个女鬼,殊不知她还有个未出世就惨死的女婴,最后,周行玩火自焚,被两者联手杀死。 周行人就死在曾家,曾家人吓傻了,连夜搬家,很快就找上了阮家求助。 曾家担心自己的事情败露,很多细节要么撒谎,要么就不提。她们不说自己儿子造成了一尸两命的惨案,也不说先前找过周行去抓鬼,还想在害死那女孩之后让她当鬼也当不成,投胎也投不成,甚至不说她们请来的周行曾是吴清的师弟,道行远在吴清之上。 阮家傻不拉几还请了吴清另一位道行还要次一点的师弟阳立群来,这下可好,阳立群也栽在鬼界里了。 曾宏林想的是在场只有这么些人,而且基本都是要脸的人物,不会把他的事情说出去,殊不知,阮清歌为了占道德制高点,偷摸开启了直播,这下子,她们所有人的话都被直播间网友们听见了。 “我都想冲进屏幕里杀了曾宏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人啊!” “要我说,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局面,百分之九十九的责任都在曾家人身上,还有百分之一在这个非要救人的异部身上。” “话说回来,没人关心异部是什么部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你这就孤陋寡闻了吧,有没有听说过749部队和925部队,异部就是这种类似的,里面全是能人异士,玄门中人偏多。” “啊?那李道长和慧能方丈也是吗?” “我看不像,你们没听李道长说是异部请他们来的吗?” “气死了,我们这些纳税人的钱养着异部,就是让异部去救曾宏林这种人吗?” …… 一时之间,局面已经到了完全不可控的地步,就连异部部长高盟此时也懵了,他没料到,任贤华竟然死在鬼界了,他也没料到阮清歌偷偷开直播爆出了这么大的瓜。 进去鬼界前,凌一开直播的事,在场的人都知道,所有她们所有人都被叮嘱过不能暴露身份,她们都是“工作人员”。谁料,阮清歌这一番操作,让所有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暴露了所有不该暴露的事。 高盟只是想借这次的事,把玄学推到众人面前,那么玄学就会成为继木仓支武器之后第二个需要官方进行管控的力量,那么她们异部就能负责专门掌管这一部分力量,异部的权力范围就会扩大。可他没想到,这场直播竟然直接把异部给暴露了。 高盟的手机快被各部门同事、领导打爆了,他此时只能赶紧吩咐乔燕:“快快快联系西瓜直播,把阮轻歌账号给封禁了,直播间关了!快快快!” 乔燕哪需要他提,她早就在发现直播间突然开启时就已经联系上了西瓜直播。 只可惜,因为阮清歌开启直播比较突然,是谁也没预料到的事,并且这个时间点是很多人都没料到的,只有特意关注了凌一直播间的粉丝们才偶然收到了推送。 像高盟这些上位者,压根平时都不关注凌一,这种事基本都交给下属去做了。那凌晨六点多,高盟还在睡梦中呢,他的下属们也差不多,等发现不对劲的时候,直播的录屏已经在网上传开了。 现在再对视频、直播进行封禁,也无济于事,反倒显得视频里流传的内容更加真实。越禁止什么东西,这些东西反倒传播更快。 第170章 悬赏 凌一的直播间被封禁了,连带她这个账号都被封了,但是又不能直接抓她,因为她是这次行动的核心人物,要救人还得靠她呢。 于是,B市就出了一个有些不伦不类的通告,说是抓到网民“王某某”盗用网络主播“一卦千金”的账号,大肆传播谣言,对社会公众造成了恶劣影响,现在已经将人行政拘留,等待后续调查。 但事实上,压根不存在这个所谓的“王某某”这个人。当然,网友们也不傻,对此完全不买账,这则通告下面的评论区是关闭的,因为根本不敢开,一开就全是网友们的质疑。 这下子,官方也没法再继续掩耳盗铃下去,只能考虑承认异部存在。 但既然要承认异部存在,也就等于间接承认了灵异事件的存在,肯定了怪力乱神的存在,这将改变不知道多少人的信仰,各种各样的教派如果乱象丛生,没人管理将会是极大的祸患。 所以,官方在承认异部存在之前,还得联合各大教派,制定未来关于玄术、宗教的规章制度甚至是法律。 未来国内对玄术的管理肯定会和木仓支管理一样严格,毕竟玄术可以救人也可以害人,不加以管制,将会蔓延许多普通警察都无法控制的危害。 当然,在此之前,还得先把阮家的事解决了才行。 乔燕亲眼看见高盟在接了一个电话后,瘫软坐在椅子上,失神又震惊。 没多久,异部被更高一层的官方暂时接管,高盟因为决策出错,甚至在一开始允许了凌一直播阮家的事,造成了不可挽回的错误,现在被撤职查办,异部由高层派来的领导接管,由乔燕辅佐。 高层紧急联系了玄学协会和佛学那边的人,想办法得把现在里面关着的人救出来。 不过,要救这些人出来,就得先知道里面的具体情况。 说是让乔燕辅佐,但因为暂时顶替高盟的这位领导并不懂玄学,主要的决策还是乔燕做,他只需要最后敲定主意就行。 另外请来的几位玄学大师也得等看见阮家里面的情况后才能做决定,于是,乔燕让西瓜直播把凌一的账号解禁,并联系到现在持有凌一手机的阮清歌,让她打开视频通话,她们两边的大师们好交流怎么办。 终于,两边联系上了,阮清歌这时候也不凑上来自讨没趣,把手机立在桌面上,看李勤乾和慧能站在书桌前和异部开会。 现在她们面临着两个问题,一是凌一布下的这个结界,最主要的作用是为了防止她们在阮家出意外,被这只鬼煞跑出去。 一般的小鬼可能惧怕人的阳气,不会大范围伤人,只敢躲在一些阴气重的地方。但鬼煞这东西,都快赶上鬼王了,它能从曾家追到阮家来,实力可见一斑,几乎已经到了不惧怕阳光和阳气的程度,它要是跑出去,不知道会杀多少人。 所以,凌一的这个结界,除了她和穿越者,其他人都破解不了,哪怕比凌一更强的人出现,也很难破解,因为这是穿越者那个世界的一种结界,不了解原理,硬破不行。这就导致了如果凌一出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来,外面的人还进不去。 第二个问题就是,吴清的师弟阳立群还在里面,李勤乾看见他的时候,他正重伤昏迷,碍于当时李勤乾自己也只能从凌一那儿买回来一块玉牌,所以没法把阳立群救回来,阳立群说到底也是李勤乾的师侄,如果有希望,李勤乾肯定还是想把人救出来的。 最终,这两个问题都汇总为一个问题,那就是救凌一,不救凌一,结界里的所有人都别想活。 这时候,阮清歌捏着凌一给她的玉牌,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凌一能那样自信地给出玉牌。因为除凌一以外的任何人被关在鬼界里面,外面的人都不一定会费尽心思去救,可能会因为难度太大,会再次折损人员而选择放弃解救鬼界里的人。但当这个人换成了凌一,打开结界的“钥匙”,那么外面的人想活下来,就必须得再冒险救鬼界里的人。 阮清歌掏出玉牌,眼神复杂。 一直以来,在她眼里,凌一都该是她最大的敌人,尽管在认亲之前她们俩的人生没有任何交集,但不知道为什么,家庭美满幸福、物质条件、精神粮食都非常富足的阮清歌,就是会莫名其妙地去嫉妒一个一无所有、原生家庭重男轻女的陌生女人。 阮清歌也是从这时候起,开始认真地审视她和凌一的关系。凌一救过她的命,不止一次,两人本没有任何该对立的理由,她为什么总要去嫉妒对方呢? 阮清歌的思绪被李勤乾的声音打断:“阮小姐,麻烦把你的那块玉牌拿出来看一下。” 原来,李勤乾两位大师,好歹也阅读和学习过一些古老的玄术,其中也有提到一些厉害的大能会制作可以穿越自己结界的玉牌。于是,她们便想,能不能用凌一卖给她们的玉牌,试图离开阮家结界,或者看看还能不能保她们再从鬼界里出来一次。 于是,所有人的玉牌都拿出来摆在一起,然而,令大家失望的是,她们的玉牌*均在使用一次后,出现了非常严重的裂痕。 可见这玉牌应该只能保她们从鬼界突破出来一次,因为鬼界被鬼煞封锁,所以玉牌是耗尽了自己的灵力,才保护她们出来的。灵力耗尽的玉牌,只不过是一块破碎的玉石,顶多有点收藏价值,但不多。 这下完了,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了,众人不由得叹气。 只有曾宏林憋着,不敢惹任何一个人,因为现在阮家人不杀他仅仅是因为怕坐牢。但在他说出了鬼煞成形的真相后,先前还会保护他的异部部员都不想管他了,天知道,她们竟然用自己同伴的命换来了这样一个人渣,心里也憋着一股难言之火。 但此时,阮清歌突然提问:“是但凡阮轻歌制作的玉牌都可以吗?” 李勤乾和慧能对视一眼,缓慢点头:“理论上来说是的,因为只要是她制作的玉牌,其中必定注入了她自己的灵力,哪怕上面原先的符咒不同,我们都能借此改画成能从鬼界里出来,或离开这里的符咒。” 前提得是凌一制作的玉牌,因为只有她制作的玉牌,才能达到一般玉牌没有的灵力。这个世界灵气稀薄,能将灵气内化为灵力的玄门中人少之又少。 像李勤乾、慧能那些老一辈的修士,不管是道修还是佛修,好不容易能将稀薄的灵气内化为自己的灵力,大多都供自己修炼了,谁会舍得拿去制作玉牌,也得亏是凌一和穿越者这种逆天的天才才能做到。 阮清歌好歹也看过凌一的直播,她提议道:“我们手里的玉牌虽然都破碎了,里面没有啥灵力了,但是我知道阮轻歌她在自己直播间卖过很多玉牌,那些玉牌我看网上有很多人抢都抢不到,能不能让官方发个声明,把那些玉牌又给买回来,用来救我们?” 李勤乾和慧能惊得瞪大眼,这种好东西能直接在直播间买?怎么不等他们死了再告诉他们? 在昨天之前,李勤乾和慧能根本不相信这么年轻一个女人能有这样强的实力和天赋,是他们望尘莫及的境界。李勤乾和师侄们的关系还算不错,但是由于常常游历四方,吴清也很难联系上他,所以李勤乾也未曾从吴清那儿听说凌一的事。 慧能更是连听都没听过,他都快坐化的年纪了,要不是这次异部找到他求助,他连手机都不会用。 两人哪知道,这世上竟有这样的好东西,又听阮清歌说那些玉牌被凌一以几万十几万的价钱卖出去,两人听得那叫一个肉痛,简直比昨晚被鬼煞打中还痛。 说实话,慧能要是知道凌一在卖这种注入了灵力的玉牌,他早买的话,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很快,结界里的人通过手机告诉外面异部的人,她们需要凌一卖出去的那些玉牌,需要改画上面符咒进入结界,把玉牌送进来,她们才能进入鬼界救人。 可是卖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且不说买这些玉牌的人大部分都是不差钱的主,她们不见得使唤得动,就说这些人买玉牌大多也是因为确实碰上事儿了,人家拿玉牌保命呢,甚至是已经在拿到手不久后就用玉牌挡了一劫,玉牌早碎了。 所以,要联系上这些人都很困难,异部没办法,只能向上层申请,面向全社会征求凌一制作的玉牌。 于是,各大城市都发出了悬赏公告,把玉牌送到B市阮家来参与救人,可以获得赏金一百万。 几万十几万的玉牌买入,一百万卖出,稳赚不赔的买卖,但依旧没多少人上门。 原因也很简单,在官方出公告之前,在官方承认异部和玄学存在之前,买这些玉牌的人,都已经知道了玉牌的好处,只有网上不明所以的网友还在怀疑。这玉牌能挡生死大劫,相当于多一条命挂身上,谁舍得拿去换赏金?能轻松出手、不心疼被坑、买得起凌一直播间玉牌的人,大概率也不会缺一百万。 然而,总有那么一两个意外。 裴浅看着官方和阮清歌开启凌一直播间向全网征求玉牌的视频,她掏出自己时刻戴在脖子上的玉牌,虽然有掌心大小,但一点都不沉,非常轻盈贴身,平常戴着,只觉得有一点清凉,莫名让人心情愉快,以前焦虑和不安的情绪都少了很多。 这是凌一送她的,是凌一亲手为她做的玉牌,背面的符文都是凌一亲手画的。 裴浅想,一块玉牌而已,如果能救凌一一命,那她们俩就算两清了,以后她也就不会再因为疏远凌一而感到“愧疚”了。 可是,裴浅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快到她和圣火喵第二次约见面的时间了,这一次,她们没太多时间叙旧或寒暄,她必须要赶上叶子出国的航班,跟着圣火喵在送机的时候,劝说叶子加入她的战队,一旦错过,叶子就出国了。 网络视频通话不是不可能,可如果裴浅不先亲自来找叶子,展现她的诚意,叶子甚至都不会通过她的好友申请,谈何视频。 现在裴浅有两个选择,导航找家快递点,寄到B市阮家去,可她人在F市,快递哪怕是特快也得一天时间。 第二个选择,裴浅改签最近的航班,三小时就能抵达B市,打个车去阮家别墅也要不了一个小时。 是救命紧急,还是挽留一个人才紧急? 裴浅叹了口气,几乎没有犹豫,简单收拾了行李,一边给圣火喵发消息道歉,说自己来不了了,叶子出国的航班在国际机场,裴浅回B市的航班在另一个机场,一边她还用手机买了最近的去B市机票,顺便还给B市官方给的联系电话打过去,声称自己有一块凌一制作的玉牌,可以提供给异部帮忙救人,她人在F市,很快就回B市。 没想到,电话转接到异部,异部听说她愿意卖出玉牌,非常高兴,问清楚了裴浅的位置,说可以安排当地机场的私人飞机送她回B市。 裴浅一听,还觉得异部挺豪横,直接安排私人飞机。结果等她抵达那个机场,看见她以为的异部的私人飞机上面,印着顾氏集团的logo,瞬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顾氏的私人飞机来接她?什么情况? 裴浅突然想起来,好像顾氏那个继承人顾长宁手里也有块凌一制作的玉牌,是顾启老爷子花高价买给他孙子护身固魂用的,难不成顾长宁…… 170-180 第171章 特殊 等裴浅坐着顾氏的私人飞机直接落地在阮家最近的临时停机坪,她才知道,为什么顾氏的飞机能给异部征用。 顾长宁竟然也早就等在了阮家别墅外面,他手里捏着的,正是顾启找凌一买的固魂玉。 裴浅是个挺爱八卦的人,网上冲浪比谁都快,但这一次,她一点八卦的心思都没有。 偏偏,越不想听什么,那些东西就越会找机会钻进裴浅耳朵里。 异部只接收到了裴浅和顾长宁的帮助,虽然是裴浅先打的电话,但顾长宁从A市过来更快。 有些话,裴浅想不听都难。 顾长宁的身份在场的人没有不知道的,这位顾氏的继承人,堪称现代版的顾氏皇太孙,是无数慕男慕强人眼里的天之骄子。 甚至,顾氏的背景雄厚,连异部新接任的领导都要对顾长宁露出笑脸,嘘寒问暖的同时,还为顾长宁担忧:“顾先生,你这块玉是你爷爷给你养魂的吧,这样轻易借给我们,会不会对你自己有不好的影响?反正我们这边还收到一名热心群众的玉牌,要不你这块拿回去吧。” 热心群众裴浅本人无语到差点翻白眼,怎么,他顾长宁的玉就是宝贵的不能随意出借的玉,她裴浅的就不是了吗,怎么,她的玉是大风刮来、路边捡来的? 裴浅不忿的表情写在脸上,新来的异部的领导看都没看她一眼,面对顾长宁时脸上笑出来的褶子都快盖住了他那双绿豆大小的眼。 倒是乔燕,走向裴浅,两人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在顾家老宅的时候就见过,乔燕对裴浅的印象停留在顾家时见到的那个胆子不算很大,但还算镇定的小姑娘上。 早在凌一最初带着裴浅来顾家驱鬼的时候,乔燕就看得出来,裴浅完全不是玄学圈子的人,凌一找了个完全不懂行的人来当助理,着实令乔燕惊讶。后来乔燕特意去调查过,才知道凌一和裴浅的关系,竟然是曾经法律上的姐妹。 不过后来裴浅和凌一疏远的事,乔燕并不知情,她哪有闲心天天盯着人家姐妹的事,所以,在此时,见到裴浅送玉来,乔燕的态度还是很热情的。 “小裴,你来啦?从F市坐飞机过来,路上还顺利不?” 裴浅见状点头:“挺好的,顾氏的飞机很稳。” 乔燕热心解释:“那就好,我们全网发布征求玉牌的公告,顾家人感谢你姐救过顾长宁的命,所以想着现在顾长宁的魂魄已经非常稳固了,这块玉借给我们救人也没什么。” 裴浅嘟囔了一句:“顾家这么大方的?” 在裴浅的认知里,为富不仁才是顾家这种人的写照,顾家能这么慷慨? 乔燕但笑不语,顾家当然没那么大方了。 就在这时,两人听见异部领导同顾长宁说:“顾先生,你爷爷他觉得吧,用不着你亲自来这一趟,你自上次的风波后,身体还没恢复过来,这玉我们也有别的人选了,要不你还是把玉拿回去吧,顺便你爷爷说派了人来B市接你。” 顾长宁永远都是一副冰山脸,冷冷地说:“我要亲自看见那个女人没事,你别管我爷爷说什么,这玉是我的,也是她亲自给我雕刻的,我拿来救她,有什么不对吗?” 裴浅顿时像吃了只苍蝇一样难受,来之前,她也是这么想的,玉是凌一亲自给她雕刻的,她总觉得玉对她来说,还有更深一层的意义。 却没想到,顾长宁也是这么想的。 这么一看,她也不见得有多特别,同理,顾长宁也一样。 不过,顾长宁不这么认为,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自信。 自从顾家的事一了,凌一从头到尾甚至都没和他说上三句话,但他就是坚定地认为,凌一对他很特别,他对凌一来说也很特别,不然为什么凌一和那么多人能自然、正常地交流,唯独面对他,竟然“紧张”到说不出话。 其实就算不是这次凌一出事,顾长宁也该在四月的时候来B市找她。他搞定完顾家的那些毒瘤后,就决心在B市扩宽市场,顺便还能见凌一。 本来就只是一面之缘,话都没说上几句,但顾长宁就是对那个救了他命,却只表现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态度的女人念念不忘,就好像他就是天生贱皮子,谁越是看不上他,他越要上赶着去追人家。 异部新领导叹了口气,感慨道:“你们年轻人也太……重感情了。” 顾长宁眼眶微红,咬牙道:“我不准那个女人未经我允许一个人面对危险,我不允许她没等到我就死!” 裴浅如遭雷劈,眼睛左右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误入什么言情狗血剧拍摄现场了。 乔燕无奈扶额,显然没想到顾家继承人是这种性子,赶紧介绍裴浅,抓紧时间商量对策,利用好她们目前仅有的两块玉,尽可能把阮家里的所有人救出来。 首先,得找人把玉送进去,这样里面的人才能拿着玉进入鬼界救人,因为总共就两块玉,结界里却有十几二十人,因为一块玉只能让一个人进出,送玉进去就得有人拿着,最多派人一换一,总共也就两个人能进出,来来回回也只有两个人能进出,救了也等于没救。 除非,让一个人拿着两块玉牌进去,然后一来一回地一个接一个把人接出来。 总之,就是玉牌的数量要大于持有玉牌的人。 所以裴浅和顾长宁得把两块玉牌交给异部一个值得托付的人,由此人拿着玉牌进去把里面的人接出来。 当然,这只是异部试想的办法,至于行不行得通,还得看实际情况。 异部这边找来了一位大师,由他拿着裴浅和顾长宁的玉牌进行第一次尝试。 然而,这第一次尝试就失败了。 持有凌一玉牌的人能穿行她布下的结界,这只是异部和被困众人的猜测,并没有得到正主凌一的肯定。 所以,失败是在所难免的,这位大师拿着两块玉牌,几次进入结界,想要走进阮家别墅,最后都失败了。 得亏凌一布下这个结界不是为了害人,所以他最多是走着走着就走出来了,而不是被困在里面出不来。 大师拿着两块玉牌摇头叹气,表示对此无可奈何:“这两块玉牌有两个问题,其中一块根本不能在结界中穿行,只有基本的护身养魂的功能,太普通了。另一块玉,材质一等一的好,精心雕刻,里面的符文复杂高深,我好多都看不懂,而且灵力浓郁,一看就知道狠下了些功夫才制成,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乔燕赶忙问。 裴浅和顾长宁以及别的异部部员也都在紧紧盯着大师,等待他的下句话。 “只可惜,这第二块玉牌我观它确实能带我们进入阮家,可问题是,它认主。这玉牌灵力太浓郁了,制作者对其注入了极强的灵力,应该是制作者有意为之,除了它原先的主人,谁拿到这块玉,这块玉都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那这么看来,这块玉应该是凌一特意为某人量身制作的一块玉,才会注入如此强大的灵力,用以保护玉的主人,也防止别人捡了或抢了去用。 在场的人一听,顾长宁先开口了,他皱紧眉头说:“那这么看来,只能由我拿着她给我的这块玉进去救她了。” 顾长宁以为,这块凌一特殊制作的玉是他那块。 大家看向顾长宁,却不料,大师干咳一声:“顾先生,你的那块玉进不去,是块普通的养魂玉,不是我说的那块上等的玉牌。” 顾长宁的脸色由白转青,俨然已经有恼羞成怒的迹象。 乔燕赶紧打断大师的话,朝裴浅使眼色:“小裴,那这玉是你的吧,看来只能麻烦你拿着玉进去一趟了。” 本来之前她们还想,如果一个人拿着两块玉,来回一趟就能救出一个人来,那么她们甚至暂时不用救鬼界里的人,只要把李勤乾那些人救出来就行。至于鬼界里的人和鬼,先由凌一的结界关着,等她们想到办法了,再解决。 但眼下只有裴浅的玉能用,而且也只能允许她一人进出结界,想依靠这种简单的方法救人不太可行,只能靠裴浅拿着她自己的玉进去找凌一,凌一还是解救众人的关键,不能因为第一个办法被放弃。 裴浅也不由得松了口气,因为她也知道,第一个办法过于简单,代价小,异部的人可能会为了减少人员伤亡而放弃凌一。 她这一趟不是为了救别人来的,本就是为了救凌一来的,如果凌一被放弃,她不是白来了吗? 从大师手里接过玉,裴浅听着耳边乔燕的叮嘱,顺便乔燕还塞了几张符纸给她,本来还想教她怎么使用罗盘的,但裴浅听了几句脑壳痛,她实在是学不来这些,临时抱佛脚对她这种不爱学习的人来说也没啥用。 符纸和罗盘对裴浅用处都不大,乔燕教给她的东西远不如凌一之前教过她的一句咒语简单,这么一对比,裴浅才知道,凌一简直是像把一些知识嚼碎了放她面前,对她比对别人多了不知道多少用心。 玉也好,更通俗易懂的咒语也好,甚至是那份高薪但事少的工作,这些没有对比的时候,裴浅还没觉得有多稀奇,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在她习以为常甚至是唾手可得的照顾,是旁人眼里想都没想过的优待。 第172章 幻境 拿回凌一给她的玉,裴浅觉得这块玉格外沉重,就如同凌一未曾言之于口的那份爱意一样。 裴浅惧怕亲密关系,但并不惧怕凌一,甚至,在拿着凌一给她的玉,走近阴森的阮家,她都多了一分勇气,掌心冰凉的玉仿佛给了她无限安慰。 果然,当裴浅拿着玉时,阮家外面的结界就像是自动为她打开了大门一般,平静得像从来没有结界存在一样,任由裴浅穿行其中。 异部众人见裴浅平安进去,全都松了口气,只有顾长宁,帮不上忙又不肯走,刚才还自作多情丢了好大的脸,现在脸色极其难看。 异部的领导安慰他,说那裴浅是凌一以前的妹妹,亲人肯定在凌一心里更重要。 顾长宁一听,才稍微缓和脸色,心想也是,他现在和凌一才认识不久,自然比不过人家的妹妹。没事,等他救出凌一,他有的是机会比过那些什么亲人、朋友。 不过经此一事,倒是让异部人知道了顾氏继承人对凌一的在意,纷纷猜测这两人的关系。 面对众人探寻的目光,顾长宁很享受,即便事实上凌一都没通过他的好友申请,他却已经将对方视为掌中之物。 却说另一边,裴浅几分钟就进入了阮家,此时别墅里的人看见她就和看见了救星一般,纷纷露出惊喜神色。 因为这一趟裴浅进来,不止带来了可以救凌一的玉牌,还带了补给来。补给包括了食物和水、换洗衣物、以及一些玄术需要的材料和道具。 且不说昨天才来别墅的阮清歌和李勤乾等人没饭吃没水喝一天一夜,就说那几个被关在鬼界里的人,更是饿了半个月,一个个看着都跟闹饥荒的灾民一样。 阮家别墅里有吃的,但她们不仅仅是被困在别墅,而且是被困在这个小房间里,遭了多大的罪可想而知。 这个房间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扇连通鬼界的门,当裴浅从外面开门进来,她进的是正常世界的这个房间,但里面的人要穿过这扇门,却只能进入鬼界的房间。 所以,裴浅在进入这个房间前就得想好,她进去后,就是被困一员了,她得考虑清楚,要不要为了救凌一,搭上自己的命。 然而,裴浅根本没有想这个问题,她直接推门就进去了。 房间里的味道并不好闻,裴浅走进去就捂住了鼻子。 屋子里的人目光热切地看着裴浅,裴浅赶紧把背包里的补给拿出来分给大家。 大部分物资补给都平等地分给大家,只有曾宏林分到了一小瓶水,一口吃的都没有。 原因也很简单,他现在只是一个需要吊着命等待法律审判的罪犯,没资格吃外面人冒死送进来的食物。 吃饱喝足,大家才有精力进行下一步打算。 李勤乾和慧能都看过了裴浅那块玉牌上的符文,遗憾摇头,表示改不了,上面的符文过于强大,他们对此无能为力。这也算是间接承认,他们俩不如凌一。 所以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寄希望于鬼界里的凌一能活着出来。 问题是,大家都不知道现在鬼界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们不知道凌一碰上了什么麻烦,只知道凌一没能和她们一起出来是因为把玉牌给了阮清歌。 此时,裴浅的目光落在阮清歌脸上,阮清歌也看着她。 这两张脸乍一看,确实有相似的地方,比如单看嘴巴和鼻子,可一旦加上眼睛,就是完全不同的两张脸。 这俩才是亲姐妹,但目前谁也不想认谁。 据阮清歌所说,她出来前,凌一身上没伤,仅仅是因为她的玉牌被曾宏林抢走,所以凌一给出了自己的,才导致凌一出不来,如果能给凌一送去一块玉牌,那么凌一就有希望逃出来。 正好,顾长宁的那块玉牌虽然对进入阮家没多大用处,但它到底是凌一亲手制作的玉牌,说不定落到凌一手上,她就有办法改变其用途呢。 所以,最后的决定是,由裴浅拿着独属她的那块玉牌进入鬼界找凌一,把顾长宁那块玉牌交给凌一,两人一起逃出来。至于剩下被困在鬼界里的人,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过,在鬼界时,好歹还有李勤乾和慧能一起抵抗那只鬼煞,凌一的压力能小很多,李勤乾二人离开鬼界后,凌一独自面对鬼煞,是否还活着都是个问题。 如果凌一已经死了,或者重伤,那么进入鬼界去找凌一的裴浅也必死无疑。 若是李勤乾或者慧能代替裴浅进去,那倒是有希望出来,可关键是,裴浅那块玉,只有她自己才能用。 一时之间,裴浅倒成了关系在场所有人生死的“救世主”,大家对她是关心备至。 裴浅不为所动,在场的任何一个人社会地位和财富都远超她,以前若是碰见,这些人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不过是因为她现在关系对方生死才对她多说了几句好话,比如那阮清歌,竟然开了直播流了几滴眼泪。 明明在裴浅刚进房间时,阮清歌还一副不认识裴浅的样子,等开了直播,阮清歌又表现出一副心疼妹妹的好姐姐模样。 有镜头在,裴浅也不好说什么,淡淡地点头,手里拿着玉拉开门,踏入了她这辈子从未见过也没听说过的鬼界。 刚才的阮家别墅,虽然被结界笼罩,但水电都是正常供应,屋内的灯光什么都很正常。但鬼界的别墅,同样的走廊,阴森无比,甚至在靠近出口的地方,还有令人心惊肉跳的鲜血和尸体。 这是裴浅第一次见到尸体,长这么大才知道人在鬼界里死后会维持生前最后一秒的狰狞模样,才知道发青的脸有多诡异。 早已开春的B市温度上升,但鬼界里面却冷得冻人,这种不是寒风带来的低温冷,而是一种从脚底钻到后背的阴冷,就好像背靠在医院地板上一样。 裴浅在走廊上走了没几步,突然感到一阵阴风袭来,四周的地板、天花板开始渗血,宛如整个走廊都被浸透到血里一样,裴浅甚至看见了走廊两边的房间里探出无数双空洞的眼睛盯着她。 裴浅吓得头皮发麻,却还强撑着往前走,她一只手紧紧攥着玉牌,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吓得尖叫出声。 然而,这些眼睛背后是一具具死在鬼界里的尸体,群尸环伺,裴浅长这么大哪见过这阵仗,人都吓麻了,只有一双腿下意识地继续往前走。 其实,裴浅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凌一,她只能凭感觉在这阴森的鬼界中,寻找一处让她感到安全的地方。恰好,手里这块玉在靠近某个方向的时候会微微发热,好似在指引裴浅。 好在,这些鬼看着吓人,但都因为惧怕裴浅的玉,不敢靠近,一旦靠近,就有可能被玉上的符文和玄术所伤,轻则受伤,重则魂飞魄散。 明明是现代的别墅,下楼的楼梯却踩出了咯吱响,裴浅生怕下一秒楼梯就塌了。 一路有惊无险,裴浅找到了玉牌指引她来到的后院。 她不知道为什么凌一会在泳池边站着,但她知道此时凌一的状况不对。 凌一虽然是睁着眼的,但她双眼无神,精神恍惚地站在泳池边上,正在以缓慢的速度往泳池里走。而泳池里全是浑浊的黑水,不知道到底对人有什么危害。 裴浅一边朝凌一大喊,一边朝凌一跑去:“凌一?醒醒,我来救你了!” “凌一!凌一!凌一!” “凌一!今天别开门了吧,小小去拿录取通知书了,闭店休息一天,等小小回来我们好好庆祝一下。”一个头发梳着低马尾,斜披在胸前,提着包进门正在换鞋的女人笑着说。 裴浅愣住了,她只是往前走了几步,就好像踏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里不再是鬼界里阮家阴森黑暗的后院,而是一间像二十世纪初的老房子,蓝白色的墙漆,木制的家具、老旧的电器,上了年纪但拖得干净的地砖,还有老到掉漆卷皮的铁防盗门,以及它顶上老化、黢黑的电线电箱。 这是哪?裴浅人傻了,她站在连地砖都没有的走廊上,右手边是灰砖砌的栏杆,左边是一排排房子,而那个开门喊着凌一的女人,满脸笑意,换鞋进门就放下包。 女人身形苗条,气质温柔,就连声音都带着一股令人心情舒畅的柔和,轻灵干净。 而当她转过头来,好似无意瞥了屋外的裴浅一眼,那一双翦水秋瞳里的韵味,令裴浅无意识屏住了呼吸。那张脸无疑是好看的,但好看得很奇怪,怪就怪在裴浅竟然觉得有点眼熟。 裴浅只能站在走廊,从大敞开的窗户往里看,看着那个女人走向里屋的厨房,看着厨房里走出另一个穿着围裙的女人。 而那个穿围裙的女人,竟然长得和凌一一模一样! 裴浅惊得愣在原地,那是凌一吗?可又是完全不一样的凌一,不是裴浅见过的那个凌一。 这里的凌一同样的脸,但岁月在她脸上的痕迹不可磨灭,细纹、松弛的皮肤、粗糙的手掌,嘴角微微上扬时的成熟温柔,和裴浅见过的凌一完全不同。 裴浅十分困惑,她是不是误入什么幻境了,这鬼界里的鬼是不是给她施加幻术迷惑她了? 就在裴浅疑惑不已的时候,一个身材苗条、青春洋溢的女生从她身后走来,轻声喊道:“姐姐,麻烦让一下好吗?” 一个模样十几岁的女生,手里拿着一件和文件袋一样大的快递。 虽然裴浅自己没读大学,没收到过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女生手里拿着的快递,就是先前进屋那个女人提到的录取通知书。 这三个女人好似是一家人? 第173章 陌生 每天网上冲浪的裴浅,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立刻反应过来,这好像就是小说里的幻境,只不过不是为她制造的幻境,而是为了困住凌一制造的幻境。 有的幻境主打一个恐怖把人给吓死,还有的幻境针对强者,会变化出令人沉迷的美好世界,将人困在其中。 显然,裴浅认为,这个幻境创造出了一个对凌一来说相当美好的世界,然后将凌一困在其中。 所以,这个房子里的一切就是凌一认为的美好吗? 裴浅认识凌一这么久,从未想过去打听凌一在顶替阮轻歌前的人生是什么样的,她不知道,原来凌一在别的世界也有在意的人。 那个女人是谁,是凌一的姊妹还是朋友?这个年轻的女生又是谁? 裴浅长这么大,并没有见过两个女人抚养一个女孩的家庭。 没等裴浅想明白里面的人和凌一是什么关系,她就听见刚才跟她借过进屋的女生,和屋里的凌一嘟囔:“妈,外面站了个姐姐,不知道干嘛的,一直往咱屋里看。” 裴浅一惊,立刻便想跑,可扭头一想,她跑了,凌一不就永远困在这里了吗? 不行,她不能跑,裴浅壮着胆子,看了眼门外的招牌,又是凉菜卤肉又是缝纫的,这家子什么生意都做呀。 裴浅小时候记忆里的小镇也和这里差不多,透过窗户往里看,放在电视机上的日历写着“2008”。 原来,凌一是从十几年前穿越过来的?不对,凌一说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可能是另一个世界的零八年。 这么一看,认真算起来,裴浅年纪还比刚才路过她那个女生更小,毕竟,零八年的裴浅才几岁,而刚才那女生俨然一副高中生模样。 明明进入鬼界后,裴浅差点被冻感冒,而此时她站在凌一家外面,却觉得热得额头冒汗,从四周传出的知了刺耳的声音可以判断,这是夏天,再一看日历上的日期,7月28号,确实是夏天。 这环境好真实,真实到裴浅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一股熟悉感,这种熟悉感令她十分安心,一时之间不知道这环境是为凌一创造的还是为她创造的,她都不想走了。 裴浅不认识屋里除凌一以外的人,她只看到凌一朝她走来,轻声问:“想买点什么?” 裴浅摸了摸自己的兜,分钱没有,她没有带现金的习惯,而零八年的这里显然是不收手机转账的。 裴浅尴尬地摆手:“我不买东西,我找你。” 凌一问:“你找我有什么事?你是哪位?” 看凌一的表情,显然没有认出裴浅来,裴浅有一丝失落,难道在环境里的凌一没有和她相识的记忆吗? “我是……”裴浅说话卡住了,她是谁呢,她是凌一在异世界顶替的人的妹妹吗? “这个解释起来太复杂了,我来不及和你说,你只需要跟我离开,你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幻境,都是假的,你不在你自己家,这里是阮家,是鬼界里的阮家,还有很多人等着你回去解救……” 裴浅一边说着,一边走进门想去拉凌一。 然而,凌一皱眉看着她,躲过了她拉手的动作,语气十分冷漠:“我不认识你,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要改衣服还是买凉菜,自己挑,如果不是,请你不要擅自闯入我家。” 此时,屋里另外两个女人,一个叫小小的,一个被小姑娘喊作“夏老师”的,俩人都看向这边,也走了过来。 小小语气更是不善:“刚才看你站我们家外面好久了,别是小偷吧。” “哎!”夏老师制止了小小的不客气,笑着看向裴浅,温声细语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老师,“这位小姐,你是有什么要紧事吗?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们你是谁吗?你也知道的,我们家亲戚少,不知道平时会有什么人找上门来。” 裴浅看着夏风,有种说不上来的害怕,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张莫名熟悉的脸,好诡异。 “我叫裴浅。”裴浅想不到能带走凌一的办法,就只能想办法进屋,争取*多和凌一说话,看看能不能把她叫醒。 夏风倒是挺热情的,说她们家今天有喜事,虽然不认识裴浅,但看她一个小姑娘在门外看了那么久,也不像是坏人,是不是没钱吃饭,才一直盯着里屋看。 裴浅借坡下驴说没钱吃饭,凌一见状,眼神不带一丝感情地盯着她看,裴浅想要和凌一对视,以此来证明自己不心虚。 然而,两人对视了几秒,凌一什么话也没说,起身去厨房盛了碗饭,拌了一盘菜放在裴浅面前。 鬼界里的食物,裴浅哪敢吃,但这么多人看着她,她是硬着头皮也要吃下去。 但令裴浅没想到的是,这饭菜非常香,香到她想落泪。 有多久没吃过这样美味的饭菜了?裴浅不记得了,自从她搬出和凌一合租的房子之后,她就每天吃外卖,自己做饭又累又费时,她不仅要一边直播赚点钱,还得冲天榜,争取更好的排名,给自己和战队积攒人气。 这饭菜的味道和凌一之前做的一模一样,眼前的凌一就是凌一,裴浅眼眶不知道为什么红了,看着凌一有种说不出的委屈。 凌一也看着裴浅,眼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一旁的夏风看着俩人,疑惑不已:“这是饿了几天啊,小妹妹,你是哪儿的人,为什么说你认识凌一,是和家里人走散了吗?我们这儿有电话,你记得家里的电话吗……” “噢!说起电话,忘了给三姐打电话了,小小的通知书下来了,赶紧给三姐打电话,看看咱给小小办升学宴在家里办还是去县城里……” 小小得意地昂起下巴:“夏老师,你还没拆开我通知书看是哪所学校录取的呢,万一是很一般的学校呢!” 夏风摸摸小小的肩膀:“你什么实力我还能不清楚啊,你自己估分的时候那么有信心,咋可能没考上,第一志愿肯定上了吧。” 小小拿出文件袋里的通知书,笑得无法自抑:“锵锵!我考上A大了!” A大是什么大学?裴浅不知道,但从她们的语气和惊喜表情中能看出,可能和她那个世界的国内顶尖学府差不多。 接下来,裴浅就看着这一家子为小小考上好大学奔走相告,商量升学宴的事项。 裴浅插不进话,她这里只认识凌一。 从三人的对话来看,最年轻的女生似乎是凌一的女儿,那位夏老师是合租的“室友”,和这一对母女关系很好。 她在这个鬼煞为凌一创造的幻境里,见到了凌一不一样的一面,见到她作为长辈照顾孩子的一面,见到她撑起一个家的一面,见到她在那位夏老师面前露出的成熟温柔的一面。 最后这一面的凌一对裴浅来说是熟悉的,因为以前的凌一也是这么对她的,甚至凌一在对待她的时候,比现在更有耐心更细致更温柔,因为凌一面对同样成熟温柔的夏风,需要操心的事更少。 然而裴浅不知道的是,并非凌一面对她比对夏风更耐心更温柔,而是因为凌一经历了两个世界,比刚开始做人的时候更懂怎么对待心上人。 比如第一个世界里的凌一,虽然不理解有时候夏风下课回家给她顺手买的一束花的含义,但她知道夏风的这束花很香也很美。这样美好的事物,她在第二个世界里,也会给秋池送去。 夏风的心意,给到了凌一,虽然凌一来不及回应,但她把这份心意又给到了秋池手上,最后落到了裴浅这里。 裴浅从未想过,原来凌一在别的世界已经有女儿了,那孩子的父亲呢?一想到可能存在一个凌一的“老公”,裴浅就宛如吃了只苍蝇一样难受,比在阮家外面见到顾长宁还难受。她甚至不可控制地去嫉妒和怨恨那个未曾谋面的男人,怎么有男人能配得上凌一? 裴浅不得不承认,她虽逃避了凌一的心意,但她也见不得别的男人可能和凌一有过亲密关系,内心无法抑制地生出了嫉妒。 所以,裴浅趁凌一和夏风商量升学宴的事,她悄悄问在场唯一一个和她年纪相近的女生小小:“喂,小妹妹,你爸爸呢?” 小小白她一眼,这是哪儿来蹭吃蹭喝的陌生人,还打听起她家的事了? 不过,小小家教不错,不高兴归不高兴,看裴浅也不像坏人,倒也没有说不理裴浅:“别提那个恶心的男人,他不配当我爸,只是给出了一颗精、子而已。我妈早把他踹了,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裴浅嘴角抽动,怎么这个年代的人,比她二几年的还要开放? 明明刚才还是白天下午,突然大家聊着聊着就到了第二天,裴浅对幻境里的时间观念越来越模糊,她甚至都没有晚上的感觉,就到了第二天。 凌一和夏风邀请她一起参加小小的升学宴,还不收礼金,因为裴浅一分钱都没有。 裴浅疑惑,这俩人对她没有防备的吗?在幻境里也得讲点逻辑吧? 凌一一家,这个奇怪的组合,一对母女加一名女老师,如果夏风是男老师,很可能一开始裴浅就会误以为对方是孩子的父亲,但夏风是女老师,再一联想到凌一的性取向,裴浅突然觉得,这夏风不会是凌一的另一半吧? 通过对两人相处方式的观察,裴浅总觉得两人有种说不出来的默契和亲密,两人偶尔的对视,眼里潜藏的情意不经意间流露,这让裴浅的猜想得到验证。 她不得不从刚才得知凌一有老公,但离了婚,到现在得知凌一有另一半,这过山车般的心情,让裴浅没注意到,屋内的三人都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只有她还傻傻坐在椅子上。 三人和电话里的三姐决定去县城看好酒楼,把升学宴定在县城里,这样也能防止有些“亲戚”上门来打秋风或闹事,酒楼得知是本省状元要办升学宴,高兴地给人打七折,还说要赠送好几桌子好菜。 不过在定哪家酒楼之前,还得先去现场看看才行。 于是便有了这一幕,凌一扭头朝裴浅问:“你要一起吗?” 裴浅当然要一起了,她一个人待在没有凌一的幻境家里做什么。 只是,当裴浅起身,走向凌一的时候,她的余光突然瞥见电视柜上的一份报纸。 第174章 醒来 在互联网发达的时代,纸媒已经渐渐淡出人们视野,裴浅自己都不知道多少年没见过纸质报纸了,乍一下看见电视柜上堆放着报纸,裴浅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凌一等人已经出门,裴浅慢腾腾经过电视柜,目光瞥见报纸上颜色鲜明、字体加粗硕大的标题——“特大泥石流已致一死三伤……” 不同的世界时间线自然不同,但特大泥石流这几个字不知道是触动了裴浅哪根神经,她没有出门,反而折回去看报纸。 这是一份当地的主流报纸,版面非常紧凑,裴浅的视线首先落在泥石流的报道上,上面说遇难者虽然只有一名,但这名遇难者身份特殊,她在发现不对劲之后,还曾大声呼喊,提醒了别人逃走,结果她自己反而遇难。 裴浅的目光死死锁住了报纸上的一句话:“据当地记者走访,遇难者为一名姓夏的年轻小姐,是连安县茶水镇小学的一名女教师……” 姓夏的女教师? 裴浅脑子里闪过刚才屋里和凌一很亲密的那个女人的脸,小小是不是管那个女人叫夏老师来着? 那位夏老师早就死了?裴浅看了眼时间,泥石流发生的时间6月4日。 裴浅忽略掉她看见泥石流和遇难者时心里的难受,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突然共情起那位夏老师,她寻思自己平常共情心理也没那么强啊,会什么看到这则新闻会这么难受。 不过,拿着这份报纸,裴浅就能去找凌一说清楚,可以告诉凌一这一切都是假的,夏老师早就死了,这是幻境。 裴浅忍着难受,抓起报纸就想往外跑,但她没走两步,回忆起在这则报道下面,好像还有一起案件。 裴浅拿起报纸再看一遍——“据当地群众透露,流窜多地的连环抢劫犯终于再犯,于6月4日在茶水镇犯下入室抢劫杀人案,被警方当场逮捕,死者凌某为当地中考状元的母亲,经营着一家卤肉店……” 死者凌某? 如果说刚才看见遇难者夏某,裴浅只是觉得心口堵得慌,那此时她看见死者凌某这几个字,顿时两眼一黑,顿觉天旋地转,脑袋晕眩,站立不稳,立刻撑在柜子上稳住身体。 凌一也已经死了? 其实不论是裴浅还是夏风,她们的记忆里都是没有凌一死去的部分,因为夏风死在凌一之前。之后凌一绑定夏风,凌一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夏风她已经死了的事。 裴浅不受控制地呢喃出声:“你怎么会死了呢?我拼了命想回去见你,你却死了?” 一些或陌生或熟悉的记忆涌入裴浅的脑子,她痛苦地抱住头蹲下。 而屋外已经走到楼梯口的凌一,此时似有所感地扭头转身,想往回走。 “夏风”迅速伸手抓住凌一的手:“怎么了?再不快点赶不上下一班车了。” 凌一神情冷漠,看着“夏风”道:“裴浅没跟上,我回去催她,很快的。” “夏风”死死攥着凌一的手腕,脸上带着笑,手上的力气却一点不减:“别回去,别管她,陪我好吗?” 凌一看着这时候的“夏风”,眼里满是陌生,她盯着“夏风”看了好几秒,最终叹了口气:“你演技太差了,本来还想多看一会儿你这张脸,但你偏要破坏这份美好。” “夏风”的笑容僵住,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但与此同时她眼眶里又不住地往外渗出血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爱我了吗?你才认识那个裴浅多久,你就喜欢她不喜欢我了?” 凌一面不改色,掏出一张黄符直接往假夏风脑门上一贴,假夏风立刻褪去夏风的面孔,迅速风干老化成一只干尸的模样。 “你除了这张脸和她一样,别的全不一样,装出来的贤惠讨好,不是温柔。”凌一叹气,一巴掌就将这具干尸打碎成粉末。 楼梯尽头的假小小见状,倒吸一口凉气,刚要往外跑,凌一就已经跑到了她身后。 假小小尖叫一声,化作一道鬼影,凌一迅速跟上。 当凌一收拾掉这两个假货后,她才回到“家”,拉开门之前,她深吸了一口气,才敢面对门后的裴浅。 此时的裴浅,神色自若,一点没有刚才拿着报纸时痛苦和震惊的模样,她见到去而复返的凌一,惊讶地张大嘴:“你没走啊?” 凌一点头:“嗯,那两只鬼已经被我打死了,你没事吧?” 裴浅嘴角扯出一抹笑:“没事啊,噢噢噢,对了,我刚想说去叫醒你,原来你自己知道这是幻境啊。” 凌一迟疑了几秒才说:“我不知道,直到你出现,我才知道是幻境。但是如果直接和你相认露出马脚,我怕那两只鬼当场就会变脸,到时候我会无法顾及你。” 裴浅忙点头,没有任何想要纠缠的意思:“嗯嗯,我知道了。” “你……”凌一看着裴浅,欲言又止。 “我没事!我真没事,我们快走吧,外面的人还等着你出去呢。”裴浅率先一步朝凌一走去,扬起一抹笑,“干嘛傻愣着,走啊。” 凌一无话可说,即便对裴浅的态度感到疑惑,却没有紧咬不放:“嗯,走吧,等走下楼,幻境就会自动破除了。” 裴浅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好像身后有鬼在追一样。凌一慢半拍,出门后,回头又看了眼屋子,以及电视柜上貌似没被动过的报纸。 其实,她早就清醒了,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被幻境哄住。她只是装作被迷惑住了,想看看困住她的这只鬼煞到底想干什么。 况且,即便知道这是幻境,即便看穿了假夏风的拙劣伪装,她还是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夏风。 在与秋池分隔几十年后又重逢的岁月里,依旧无法弥补和夏风错过的那一天。 在初次见到这个幻境时,凌一不止一次地想,如果那天她能早点去接夏风,幻境里的一切或许就会是现实。 那份放在电视柜上的报纸,是凌一准备的。 幻境要将凌一困在其中,又怎么会留下破绽呢,那其实是凌一改变记忆创造出来的,留给她自己的,以防止她真的迷失在幻境里。 幻境不能凭空创造出美好的事物,它得根据受困者的记忆来创造对方想要看到的东西。 凌一贪恋这个幻境短暂的美好,但她也清楚外面的人坚持不了多久,所以也给自己留下了清醒的东西。 但是凌一没料到裴浅会进入幻境,她甚至没料到裴浅会进入鬼界来找她。 给裴浅的玉牌并非是凌一给自己留的后路,裴浅能进得来,仅仅是因为那块玉牌是凌一灌输了一切能保护她的符咒和灵力,所以裴浅持有那块玉牌,能无阻挡地进入任何凌一创造的结界,也能凭借这块玉牌离开封锁的鬼界。 现在裴浅进入了鬼界,凌一的计划有变,她得选择另一个办法解决这次的麻烦。 最后再看了一眼曾经的家,凌一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不舍都藏进她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里。 只不过,当凌一回身时,不经意间看见裴浅也有小幅度转头的动作,好似裴浅发现了凌一回头,匆忙转头假装没看她一样。 凌一微微皱眉,总觉得裴浅好像哪里不对劲,但是裴浅身上没有任何阴气,那两只负责制造幻境的鬼也被凌一引到外面给杀了,裴浅应该没有遭遇危险才对。 就算裴浅看到了电视柜上的报纸,也顶多知道了凌一在别的世界的经历,这又有什么关系,这对这个世界没有记忆的裴浅来说,不过是一个陌生灵魂在其他世界的经历罢了。 凌一不懂裴浅为什么变得不对劲,两人一下楼,幻境就如同破碎的镜子一样,一块一块掉落,最后呈现在二人面前的就是鬼界阮家后院的泳池。 她们站的位置就在泳池边上,再往前一步就是深不见底的黑水泳池。 裴浅吓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我们快跑吧,我给你带了块玉牌进来,你可以用这块玉牌逃出去吧。” 说着,裴浅把自己和顾长宁的玉牌都拿出来了,供凌一选择。 凌一接过了裴浅那块,咬破手指,在空中用血气画了一道符,拍进玉牌里:“可以用这玉牌出去,但是我不打算就这么出去,这样出去了,阮家的鬼界还在,如果处理不好,这片别墅区的人都会无辜受害。” 裴浅看着凌一又把玉牌递还给她,疑惑道:“啊,那怎么办?要不我们先出鬼界,找大师们商量怎么办吧。” 凌一摇头:“来不及了,你拿着这块玉牌从来时的门回去,我在鬼界里把那只鬼煞抓了,它的鬼界就自然破了。” 裴浅急了:“你一个人抓鬼太危险了,我们先出去再想办法好吗!” 凌一还是摇头:“不行,来不及的,那只鬼煞其实并不完整,她和鬼婴联手才创造出这么个鬼界,那鬼煞被我所伤,才会用幻境困住我,自己躲起来恢复,顺便吸收那只鬼婴,如果被她完全吸收了那只鬼婴,她的实力还要更上一层楼,我就不见得打得过她了。” “我必须赶在她完全吸收鬼婴前,将其拿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凌一说得很清楚了,留给她们犹豫的时间也不多,几句话加起来不超过两分钟,但裴浅却好像自己经历了几个小时的挣扎:“好,那我陪你去抓鬼煞,你放心,我不会拖后腿的,我会躲起来,你如果有危险,我才拿着玉牌上来帮你。” 凌一皱眉,她不想让裴浅留在鬼界,因为她自己在和鬼煞斗法时无法保证裴浅的安全,如果要保证纰漏最少,那么裴浅离开鬼界是最好的选择,就算失败,死的也只有凌一一个人。 因为凌一已经给裴浅的玉牌里重新打了道符进去,裴浅拿着这块玉牌出去,就能将外面那些人都带着离开阮家,又不至于破除阮家的结界放出鬼煞。 就在凌一要拒绝的时候,裴浅一把拉过她的手,眼里满是倔强:“我一定不会拖后腿,我发誓,你信我这一次好吗?” 感受到手心的柔软,凌一愣住了。 第175章 缠斗 两人在这个世界相处这么久,嫌少有亲密接触的时候,一是凌一不算主动的人,二呢,两人没到亲密关系的地步,所以别说牵手,连肩膀贴在一块的时候都很少。 甚至,前段时间裴浅疏远凌一,凌一都已经接受这个现实了,却没想到,现在裴浅竟然主动牵她手了? 这对一个几乎没什么感情经历的系统来说,裴浅的行动已经让她大脑宕机,根本想不到理由去反对裴浅的提议,最终,凌一同意了裴浅跟随她一起去抓鬼煞,但是凌一有个条件,一旦情势危急,裴浅必须立刻捏碎玉牌离开鬼界,这样凌一才不用在和鬼煞斗法时还要顾及裴浅。 紧接着,二人马不停蹄地就去找鬼煞了。 相比之前凌一和异部众人被鬼煞追着跑的场景,现在的凌一俨然成竹在胸,攻守之势异也。 原因也很简单,之前异部的人在,凌一在顾家收的那只女鬼没敢放出来,不然怕被人指责她养鬼。等异部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后,凌一才把那只女鬼放出来,由那只女鬼去寻找鬼煞。 顾家那只女鬼经过凌一和穿越者的讨论,均发现对方身上有炼化的痕迹,可以说,这只女鬼也曾被高人抓住炼化成厉鬼,只是怨气没有曾家这两只鬼的重,所以没能炼成鬼煞,但也是厉鬼里比较厉害的。 不过,这只女鬼奇特的地方就在,她没有杀心。虽然占了顾长宁身体那么久,却一直在沉睡,要不是顾家出了内鬼,提前把她唤醒,当时吴清也不会出事。 况且,别看当时女鬼在顾家闹得那么可怕,但她都是拿那些人当玩具玩,没有犯下杀孽,这也是凌一抓住她没杀她的原因,没有犯下杀孽,就还能想办法帮她了却生前的挂念,送她去投胎转世。 之前凌一答应了帮女鬼找父母,但是一直没有行动,女鬼早就不乐意了,现在凌一承诺她,只要帮助找到鬼煞,解决鬼煞,凌一立刻就让异部发动政府的力量帮她找父母。 如果能解决这只鬼煞,凌一在异部、在玄门都能横着走了,哪怕借不到异部的关系网,也能找这次欠了凌一两条命的李勤乾和慧能帮忙。这俩可以说是各自领域的泰斗,人脉肯定不少。 鬼最能感受到同类的藏身之处,有了顾家女鬼带路,哪怕是在鬼煞主导的鬼界里,凌一二人也能畅通无阻。 当然,女鬼只负责带路,路上遇到的一些小鬼都靠凌一解决。 鬼界里不止一只鬼,鬼界的主人是那只被曾宏林残害的女鬼,她已经是鬼煞的实力,但却是刚成型的鬼煞,实力较弱,但她有只鬼婴助力,所以才能把凌一、李勤乾和慧能困在其中。那只鬼婴也是她生前所怀的胎儿,但还未长成一个完整的生命,因母体死亡而死,投胎无果,怨气极重。 这只鬼婴就是导致给曾家捉鬼的周行惨死的元凶,周行没料到女鬼身体里还有一只鬼婴,一时疏忽,被偷袭杀害。 这两只鬼的杀孽已经很重,她们不仅杀了周行,还连续杀害了几个给曾宏林挡刀的人。 曾家在周行死后,担心女鬼上门报复,就找了大师,掩盖了曾宏林的气息,用一种骗鬼的替身法术,把曾宏林的八字、毛发指甲藏在贵重物品中,赠与他人,导致女鬼认错人,也杀错了人。 所以曾宏林活到现在,已经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当他的替死鬼。 那些替他死的冤魂全都被那只鬼煞抓到了她的鬼界中,为她所用。 凌一杀掉这些鬼,因为它们已经没有投胎的可能性了,杀孽和怨气过重的鬼已经完全无法再入轮回,只能游荡于世间,或者被玄学中人杀死,彻底消散,再无来世。 凌一没什么怜悯心,她直播算卦也只是为了积攒功德修炼,提升自己的实力,她和穿越者修炼的目的完全不一样,穿越者是为大道,遵循道心,而凌一仅仅是为了变强。 所以这些阻挠她的小鬼,全被凌一给杀了。 穿越者看了也只能叹气,这些小鬼死得虽然很惨,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无辜者再无来世,作奸犯科之人却逍遥法外,穿越者所谓的大道看来也并不公正,所以凌一不信大道,她学着穿越者教给她的玄术,却不信穿越者告诉她的大道,所以穿越者不肯承认凌一是她的徒弟。 女鬼引导着凌一去到了鬼界和人界相连的那个房间,曾宏林住过的房间。 鬼煞早就在那里等候多时,她感觉到了凌一的强大,所以一直不敢正面和凌一对上,但眼下,不得不正面迎战。 女鬼在凌一的玉牌里养了一段时间,怨气少了很多,此时已经有些受不了鬼煞身上浓厚的怨气了,捂住鼻子,一脸嫌弃。 这只鬼煞和一般的小鬼厉鬼不同,她不刻意去吓人的时候,模样看着和常人无异,若非过于苍白的脸,她看着和活人差不多。 鬼煞的面容还维持着她死前的模样,一个很清秀的小姑娘,看起来,年纪和裴浅差不多。 凌一让裴浅和女鬼站一块儿,到时候要是鬼煞去抓裴浅,还能拜托女鬼帮忙护着裴浅。 鬼煞看着凌一,能感知到凌一手上沾了不知道多少“鬼命”,但她一点都不怕,甚至面带温和的笑看着凌一。只不过,躲在她身后的面容恐怖的鬼婴暴露了她是鬼煞的事实。 这可比顾家女鬼初见的时候温柔多了,但偏偏是这样的鬼煞,更让人害怕。 因为鬼的不同等级或阶段,有着不一样的理智。很多鬼刚死的时候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它还保留生前的记忆和理智,这时候还只是普通的鬼魂,没有什么攻击性,比较弱小,被鬼差勾走后就能去投胎。至于投什么胎,就得看它的业障了。 但若是这时候的鬼魂没有被勾走,或者是自己逃走了,它就会在意识到自己死亡后,失去理智。如果是非人为或自然死亡,没有太深的怨气,那么它就会慢慢变成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孤魂野鬼,伤人不至于,但会慢慢丧失所有记忆,游荡在世间,大部分这样的孤魂不会伤人。 可若是有很重的怨气,就会变成小鬼、恶鬼,此时这两种鬼极具攻击性,会遵循杀意去害人,甚至是去找替死鬼。 因为一旦有新人死去,那么鬼差就会出现,小鬼害死了一个人,招来鬼差,它就会顶替刚死的人被鬼差带走,就能下去投胎。 此时的小鬼、恶鬼都是没有理智的,它们只有害人和寻找替死鬼的本能。 等上升到厉鬼,如顾家女鬼这种,她有自己的执念,但记忆不全,有着如同常人的理智,但状态不稳定,发狂伤人的时候偏多,得亏有凌一的玉养着那女鬼,不然她也没那么容易保持理智。 而眼前的鬼煞,则已经开始超脱鬼的范围了,她到这地步,投胎根本不可能,它已经完全和人不一样,等待它的要么是继续修炼成为鬼王,要么就是魂飞魄散。 鬼王对现在的玄门来说是不可能容忍的,玄门式微,近几百年飞升的人越来越少,要是玄门没有突破飞升的人出现,但鬼界却出了个鬼王的话,那么鬼王就是一个定时火乍弹,谁也奈何不了它。说白了,鬼王出世,会导致人类无法维持自己原有的统治,所以人类不可能容忍鬼王诞生,所以鬼煞的出现也对人类来说是极大的威胁。 再加上这只鬼煞造下不少杀孽,她必定会被除掉。 鬼煞随时都拥有正常人类的理智,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清楚地记得自己作为人类的一切记忆,能回忆起曾遭受过的一切痛苦。 凌一不打算和一个遭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的鬼煞讲道理,她只有一句话:“动手吧。” 鬼煞嘴角上扬:“你很厉害,比抓我炼化的那个道士还要厉害。” 鬼煞说的是周行,凌一淡淡地说:“嗯,我比他师叔还厉害,你还想挣扎吗?” 鬼煞大笑出声:“我没挣扎啊,我从一开始就没挣扎啊!” “我被他侵害的时候没敢挣扎,被他杀死的时候也没敢挣扎,被抓的时候更无法挣扎,你在说什么啊?我只是想杀一个曾宏林,我挣扎什么了呢?是他在拼死挣扎吧?” 凌一皱眉:“所以你的目的只有曾宏林一个?” 鬼煞点头:“当然,我只想杀他,其他人的死都是她们自找的,非要挡路。” 凌一现在也没处给鬼煞找曾宏林去,眼下只能先和鬼煞打一架了。 鬼煞也知道,不能杀了凌一,她没法继续报仇,一人一鬼的也没什么好说的,霎时间整间屋子平地起风,鬼煞迅速接近凌一,同时化作好几个鬼影朝凌一发起进攻。 凌一掏出桃木剑迎战,嘴上不停念咒,手上不停捏诀,裴浅从没见凌一这么快的动作,可见此次的鬼煞有多强大。 这俩一个是目前鬼界少见的强者,一个是人界少见的强者,斗法简直能把房顶给掀了。 顾家女鬼得了凌一的许诺,要保护裴浅,所以赶着裴浅到楼下去,楼上的房间几乎都被这俩人斗法给破坏了,只剩下了那扇连接鬼界和人界的门。 裴浅担心凌一打不过,但也不敢去打扰凌一分心,只能站在女鬼允许她站得最近的位置,伸长了脖子往上看。 然而,女鬼并没有放松警惕,鬼煞正在和凌一缠斗,但鬼煞的那只鬼婴却没了踪迹,不知道干啥去了。 女鬼的多疑救了裴浅一命,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躲在裴浅的影子里,一直乌青到发黑的小手抓住了裴浅的脚踝。 “鬼呀!”裴浅被这种透心凉的触感吓得大叫一声,寒意爬满全身。 女鬼见状,立刻化作原本的厉鬼模样,抓住脚下的鬼婴,拽起来就是一口。 那鬼婴也不是吃素的,它能害死周行,说明它的实力至少也是厉鬼水平。 顾家女鬼也是厉鬼,两只厉鬼别看体型差大,但真打起来,双方谁也讨不了好。 第176章 昏迷 然而这一架打得着实有点久了,裴浅几乎没有战斗力,她就是一个普通人,不会玄术也没有专门学过武术,健身的时间都少,全程只能躲在一边。 眼见楼上楼下都在打,裴浅只能先帮近在眼前的女鬼对付鬼婴,裴浅虽然不能打,但她有凌一给她的玉牌,拿在手上,默念凌一教她的咒语,就能利用自身接近鬼婴,从而触发玉牌的保护符文,对鬼婴造成伤害。 当然,这符文也会对女鬼造成伤害,所以裴浅也用的十分小心。 一人一鬼配合着将鬼婴逼退,鬼婴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随后逃入阮家后院,消失不见。 女鬼也不追,她的任务是保护裴浅,既然鬼婴跑了那就没事了。 裴浅摸到了自己能帮忙的规律,她只要利用好玉牌的保护符文,就能对靠近的鬼怪造成伤害。 结果,等裴浅和女鬼偷摸上二楼时,却发现原先凌一和鬼煞打斗的房间,满是疮痍,鬼煞不知所踪,凌一倒在地上,手持一把带血的桃木剑。 裴浅心一紧,立刻奔向凌一:“凌一!” 凌一睁眼看她:“我没事,鬼煞被我赶跑了,虽然没死,但也重伤,短时间内不会卷土重来,我们抓紧这个机会离开鬼界。” 裴浅上下打量着凌一,身上伤口很多,一看就是经历了一番苦战:“你不是说必须杀了鬼煞才能离开鬼界吗?” 凌一缓慢摇头:“她已经重伤,我也没好到哪里去,短时间里既然她无法再作恶,我们将其困在结界里,还能修整一番回来再战,才有更大的胜算。” “你受伤了?”裴浅一听凌一说她没好到哪里去,立刻就紧张起来。 凌一点头:“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赶紧离开鬼界。此时正是鬼煞重伤,鬼界防御最弱的时候,一旦被她先恢复过来,我们就出不去了。” 裴浅不再多问,上前去扶凌一。她本以为凌一语气平淡,神情自若,应该没受多严重的伤,结果等她把手按在凌一背上才发现,手上粘稠的液体似乎有点太多了。 哪怕在昏暗的鬼界中,浓重的血腥味到处都是,裴浅也无法忽略她在凌一背上摸到满手的血。 “你……”裴浅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凌一的脸因为失血过多有些惨白,她叹气:“所以我才说追不了那鬼煞,我们得赶紧出去,再不出去,我怕是也撑不住了……” 这场战斗谁也没赢,谁也没讨到好,鬼煞重伤,凌一后背的血也说明她也快撑不住了。 裴浅不敢再耽搁,不顾凌一满背的血,扶着凌一往出口跑。 “哎哎哎,那我咋办呢?”顾家女鬼追上来,在两人面前飘来飘去。 凌一看着她:“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女鬼撇嘴,老实钻回了玉牌里。 不知道是不是应验了凌一说的那句鬼煞受了重伤,鬼界的力量削弱,她们两人一鬼,竟然没用上裴浅的玉牌,就能直接穿过凌一打开的那扇门,平安回到了人界的阮家里。 此时,阮家的房间里,众人看见凌一出现,齐齐松了口气。 “阮小友你终于回来了!”李勤乾和慧能凑上前来,现在他俩知道谁是这里最厉害*的,自然要和凌一打好关系。 凌一还没回应这两人,就突然两眼一闭,晕倒过去。 扶着凌一的裴浅就感觉身体一沉,不仅没扶住凌一,还被凌一给带倒在地。好在,凌一摔下去时,裴浅反应过来把人往自己身上带,最后裴浅给凌一当了把肉垫。 裴浅疼得龇牙咧嘴,也没松开抱着凌一的手,看向阮清歌和叶蓉素:“过来搭把手啊!” 俩人如梦初醒,赶紧跑来帮忙。 这时候,李勤乾等人才看见凌一背后大片的血迹,俱是一惊。 “这这这……”慧能抬手指着凌一,李勤乾也皱紧眉头。 裴浅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在颤抖,说不出话来,凌一流了这么多血,人已经陷入昏迷,她会不会…… 裴浅甩甩头,不会的,凌一不会有事的,她可是01。 阮清歌和叶蓉素两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何曾见过这么多血,好在,裴浅小时候也没少挨打,在学校也曾和人打得头破血流,一些止血的基本常识她还是知道的。 让阮家人给凌一挡着,裴浅解开凌一背后的衣服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凌一背后血肉模糊,后颈也被抓得皮开肉绽,显然是鬼煞所为,这样的伤口难怪流那么多血。 “这怎么办啊?人是救出来了,但是人昏迷了呀,咱还是出不去呀。”异部的人聚在一起嘀咕。 却没想到,裴浅听见了,抬头冷冷地瞪了说话的那人一眼。 不过这也没办法,对这些人来说,她们自己更关心自己的安危。 裴浅冷冷地说:“先帮她止血,止住血了,我有办法带你们出去。” 大家一听,这才凑过来关心凌一的伤。 好在,裴浅进来时就带了补给品,其中也包括了医疗物资。虽然在裴浅进来时大家都分走了,现在为了救活凌一,放她们出去,没用完的物资又凑在了一起。 终于,凌一的血止住了,她人也还有呼吸和心跳,再吃下李勤乾给的一颗丹药,脸色好了很多,但是人还是没醒。 李勤乾和慧能盯着凌一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等不及这两人细想,裴浅就使唤几个人用屋里现有的东西,制作了一个简易的担架,把凌一抬起来,让所有人跟着她走。 凌一的结界是布下用来防止里面的鬼煞逃脱的,也防止外面的人误入其中被里面的鬼煞所伤。所以对外,结界只有迷惑作用,会把没有得到允许进入其中的人引导走出去。但对内,结界就要霸道危险得多,因为从里往外的不一定是人,更大的可能是鬼界中逃出的鬼怪。 所以,此时结界的作用就是杀死它们。 如果没有裴浅带着,如果没有凌一又给裴浅玉牌上增添了一道符文,这里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死在结界里。剩下百分之十,可能就是李勤乾和慧能这两位大师了。 有了裴浅带领这些人,只要和裴浅靠得近,她玉牌所散发的灵气,就会将旁边的人也一起笼罩住,由于结界和裴浅玉牌的灵气同出一源,就会被结界识别为“同类”,结界里设下的陷阱对玉牌笼罩范围内的人不起作用。 最终,一行人在裴浅的带领下,离开了阮家。 虽然结界还没除,鬼煞也还在,但所幸鬼界的入口被凌一的结界封锁住,而且鬼煞创造的鬼界也不算大,已经被结界囊括其中,只要凌一的结界不破,鬼煞大概率也出不来。 活下来的人自然是开心的,包括曾宏林,他宁愿坐牢,也不想面对那只鬼煞。被鬼煞折磨致死,或者坐牢,他肯定选坐牢。因为,他有钱有势,还能辩解自己是激情杀人,说不定只判个无期。 就在曾宏林一出来就想偷偷溜走的时候,阮清歌大喊一声:“杀人犯要逃走了!” 曾宏林确实是杀人犯,但他自己不这么认为,曾宏林恶狠狠地瞪着阮清歌,阮家人挡住他的视线。 异部的人赶紧上前按住曾宏林,救人归救人,放了曾宏林是不可能的。 毕竟这事要是没曝光,曾家的人脉可能会给异部施压要求放人,但既然已经曝光了,全国人民都在盯着呢,她们要是敢放走曾宏林,有些东西就说不清了。 看着曾宏林被警方带走,大家脸色都并不好看,这人怎么不死在里面,还能让他活着看见升起的太阳,真是每个人的失职。 裴浅其实在出来时就不想带上曾宏林,让他死在结界里才最好,但凌一的伤口只是简单处理了,生命危在旦夕,她来不及和异部的人争辩,只能先把凌一抬出来再说。 等走出阮家,等在外面的异部、警察、医护人员立刻上前,先把伤者带去治疗,异部的人再和大家询问具体情况。 得知鬼煞并没有死,而且鬼界还在,异部的人神色相当凝重。 好在,结界也在,至少能保证鬼煞还被困住,不会放出来为祸人间,她们只要派些人手守住结界,从长计议来考虑应对鬼煞的解决办法就行。 凌一被送去医院急救,裴浅立刻跟了上去。阮家人录完口供,就打算搬去阮家其他房子暂时休息。李勤乾虽然没能救回师侄,遗憾不已,但至少保住了自己一条命。 异部幸存的人和李勤乾、慧能等人接受治疗的同时,还要和异部汇报里面的情况。 等凌一从急救室出来后,异部也已经对结界里发生的事有了大概的了解。 如今异部的存在已经全国皆知,以后异部的领导可能也要像大部分普通领导一样选拔,异部现在临时的领导到底不是玄门中人,很多东西他都不懂。 要完善异部、建立健全的玄学法规,还得召集国内有权威的玄学大师们一起商量。 而李勤乾和慧能俨然就在其中,不过他们俩自知实力不如凌一,都说等凌一醒了再做打算。 凌一却在此时掉了链子,她的生命体征各项平稳,但就是不见她人醒来。医生说是伤及了大脑和脊椎,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第177章 气运 医学手段没法救醒凌一,那么大家就只能采取玄学手段了。 异部还是交到了乔燕手里,谁让目前异部里仅存的有本事的人只有她了,高盟和任贤华撤职的撤职,死的死,剩下的异部部员也只服乔燕。 乔燕向上级申请,先拨一些人去救凌一,这样等凌一醒来,才能和玄学界的几位大师一起商量玄学法规的制定。 说实话,依靠穿越者给开的金手指,说凌一是D国第一玄术师都不为过,她出事,引来了无数人的关注。 之前如果还有人说凌一是江湖术士,现在这种声音已经完全没了,官方都得求助她,大家熟悉的大师们也是被她所救,谁现在敢怀疑她的本事。 所以,玄学界来了不少有本事的人帮忙。李勤乾一派和慧能自然不必说,她们都见识过凌一的本事,对凌一的玉牌,以及凌一凝聚灵力的法术好奇不已。 就连远赴国外出差的吴清赶回来,也先到凌一的病房看望。 只不过,吴清刚到病房外,就先被李勤乾抓住质问。国内什么时候出了位玄学天才,怎么不和他说?几万块的玉牌,他要是早知道,全买了。 吴清无奈擦汗,他也不知道凌一和他师叔谁厉害,还以为他师叔看不上小年轻制作的玉牌,再加上李勤乾之前行踪飘忽不定,他也就不费心去多嘴一句。 不仅吴清自己来了,他还请来了T国一名很厉害的神婆,这位是T国重量级的玄术师。 在这个世界,存在不同宗教和派系,并非只有D国的所谓道教是玄学,包括佛教、西方国家的魔法等等也算在玄学范畴内,自然也包括了一些东南亚国家的类似降头、巫术等玄术。 吴清出国就是为了去T国解决一桩麻烦事,遇上当地的神婆,被当地的巫术所震撼,知道国内出事了,又马不停蹄赶回来了。 本来这位神婆和吴清还想多切磋、交流一下两个派系的玄术,结果吴清匆忙回国,神婆挽留,得知竟是为救一个年轻的玄学天才,她遂也产生好奇,现如今有真本事的玄学年轻人不多了,倒不是说玄学造诣一定和年龄有关,而是现在的很多年轻人都不信这些,而且有的还不够沉稳,玄学这东西太考验天赋了,有的人就是没天赋,感受不到玄术的存在,也不被灵气认可。 所以,各大派系的玄学传承都是一个大问题。神婆好奇,得是多厉害的玄学天才,能让D国玄学协会的会长着急忙慌跑去救助。 也得亏有这神婆来了,在众人抠破脑袋想不出来办法的时候,她提供了一个救人的办法。 经过众多玄学大师的观察和讨论,甚至有人当场算凌一的命格,发现凌一很怪,她的命格不可算。 一般来讲,大部分人的生辰八字拿出来,或者是看面相手相,多多少少都能窥见这人一星半点的命格。但凌一怪就怪在,她的八字、面容等等都是摆在面前的,但大家却算不出来她的命格。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凌一的命格已经被改过了。只有改过命格的人,才会让众多玄学大师难以窥探其命格,因为她的命格本就是混乱的。 她们还发现,凌一沉睡的原因和先前顾长宁沉睡原因非常类似,但不同的点在于,顾长宁本身的魂魄离体了,凌一的魂魄并未离体。 因为凌一在出鬼界时,还有力气和大家说话,所以她当时昏迷过去,如果魂魄离体,结界自带让鬼魂、阴气显形的效果,所以没道理大家会看不见她离体的魂魄。 所以,凌一的魂魄必定还在她身体里,只是由于其他原因,魂魄陷入了沉睡。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得想办法把凌一的魂魄唤醒,这样才能让她醒过来,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叫魂,不过她的魂魄没有离体罢了。 叫魂有的依靠血亲的羁绊,也有的依靠所谓的爱,还有的通过各种辅助的玄术。 为了保险起见,三个办法都得用上。 于是,大家找来了凌一所有的亲人,阮家、裴家都找来给凌一叫魂。 阮家好说,这一家子的命都靠凌一救回来,虽然凌一是收钱办事,但到底是凌一的血亲,经历了这次患难见真情,也算是醒悟了一点。当然,也不排除她们觉得凌一太厉害了,一改先前不屑、嫌弃的态度,转而想要真的拉拢凌一。 不管怎么说,阮家愿意帮忙是好事,至少对凌一来说是的,对裴浅来说也是。 难搞的是裴家人,她们虽然不是凌一的血亲,但鉴于抚养了凌一二十几年,是凌一前二十几年认定的亲人,所以,她们来叫魂,说不定也能把凌一叫回来。 对此,裴浅并未发表任何意见,因为她知道,这具身体里的灵魂是01,而非她以前的大姐阮轻歌,找来裴家人,凌一根本不认好吧。 裴浅不乐意叫裴家人来帮忙,裴家人还拿捏上了,说不给个几十上百万给她们儿子付彩礼,她们才不来呢。 可几十上百万不是笔小数目,谁也不是冤大头能拿得出这么多钱给裴家这种吸血鬼。救的是凌一的命,让凌一出钱呗。 就在大家要联系银行动用凌一账户里的存款时,天降“霸总”顾长宁,替凌一付了一百万,请裴家人来叫魂。 顾长宁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没搭对,对一个只见过一两面的人念念不忘,还沉醉在自己拯救了对方的错觉中。 裴浅看见顾长宁就烦,更何况,顾长宁进病房的时候,身后还跟着花钱请来的裴家人。 裴家人没有很高的收入来源,给裴宇买了房后住在城里也只能找一些比较简单的体力活。身上没有体力工作者的朴实,只有市侩人家的精明和算计。 裴家两口子看见裴浅在凌一床边坐着,立马扯开嗓子喊:“好你个赔钱货!没良心的白眼狼,老子养你那么多年,你赚了钱就和老子断绝父女关系了是吧!现在还有脸出现在这里,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裴雄就要上手去打裴浅,结果被乔燕给拦住了:“裴先生请冷静点,现在救人要紧,你们的家事留到之后再解决好吗?” 裴雄根本没把乔燕当回事,也不认识乔燕,比同龄人看上去更年轻的女人,穿着光鲜亮丽,在他眼里,只是他听黄色小说时yy的对象罢了。 可在场的人再不得了,那也都知道乔燕的身份,会给她几分薄面。乔燕可是新任的异部部长,前途无量,她这个年纪,比上一任部长高盟上任时还年轻了至少五岁。 乔燕也没想到裴家人这么胡搅蛮缠,摆摆手,叫人进来。 门外进来两名警察,一身正气的警服一登场,裴家人就焉了。 对裴家这种身处底层但又恶毒无知的人来说,地位太高的人她们不认识,反而不怕,只有最基层也最为人所知的权力去震慑她们才有用。 眼见裴家人被吓住,裴浅松了口气,朝乔燕投去感谢的眼神。 乔燕但笑不语,这小姑娘手持的玉牌可是目前玄学界最难搞到的玉牌,可以说是凌一集大成之作,可见其对凌一多重要,应当是凌一最在乎的亲人,若是等凌一醒来后,要与其商量玄学以后的发展和规划,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少不了打感情牌。 乔燕不知道的是,她与裴浅交好,和凌一打感情牌,虽然中间判断错了凌一对裴浅的感情,但结果却大差不差。 于是,等人齐了,叫魂仪式就在这间VIP病房里开始。 别看来了这么多人给凌一叫魂,结果却令众人唉声叹气。 什么血亲、养父母,亲姐妹、养姐妹,统统没用。 就连大家最看好的裴浅,给凌一叫魂半天,也没能唤醒凌一身体里沉睡的魂魄。 真是奇了怪了,所有和凌一有关系,可能是她在乎的人都在这里了,怎么就叫不醒呢? 叫魂的办法是玄学协会提出的,包括李勤乾、吴清在内都认为这是唯一的办法。 所以,叫魂无果后,大家都觉得只能放弃了。但这时,吴清带来的那位外国神婆,却提出另一个办法。 神婆出身T国农村,她们那儿玄学的传承和D国很不一样,非常重视血脉,并且她来自的村落是T国也很少见的母系村落,那里的玄术几乎只能传给自己的女儿。一代代这么传下来,最终传到了这位神婆身上。 神婆家乡不管玄术叫玄术,而叫蛊术,她们国家虽然派系也很多,什么降头、巫术、通灵术混杂,但在她的村子里,蛊术是最厉害的。 玄学有许多共通的地方,也会因为各地区神明和力量来源以及本土文化不同,衍生出不同的叫法和派系。 其中,蛊术在许多地区都存在,并非是只有T国才有,D国某些地区也存在。 只不过,这位T国的神婆是一位非常精通蛊术的大师,她提议,既然凌一的命格是改过的,算不出凌一的命数,能不能救、怎么救,那不如试试她们的蛊术。 通过宿命蛊,将凌一的命与另一人绑定,同生同死,甚至连命数和气运都相同。 假如其中一人是天煞孤星,但另一人是天道之子,那么天道之子的气运分给天煞孤星,甚至能抵消其因被天道唾弃带来的一切厄运,最终两个人都成为普通人。 而若是其中一人气运极佳,另一人气运平平,那么前者的气运会分一半给后者,不少人会用这种蛊来偷走别人的气运。 因此,这种蛊术在D国应该算邪术,只不过T国对这方面的管控没有那么严格,所以T国民间不少人都会各种蛊术。 说实话,异部和玄学协会其实是不太同意用蛊术的,甚至是宿命蛊这种被她们认为是邪术的蛊术。 但目前,除了这个办法,她们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找个气运很好的人,和凌一一起种下宿命蛊,然后凌一的命数被改,才可能醒过来。 然而,问题是,凌一目前的气运极差,不知为何,所有大师几乎都能看见她烂到极点的气运。 在场任何一个人的气运都比凌一的好,但谁愿意让出自己的气运去救凌一呢? 气运对人有多重要呢? 举例来说,同样的买彩票,气运极佳和气运极差带来的结果完全不同。气运极佳自然是中彩票,一夜暴富,但气运极差就不好说了,不中只是普通情况,更大可能是中了,但是被歹徒盯上,去领奖路上就被歹徒杀死。 气运好,一生顺风顺水,家庭和美幸福;气运一般,过着一生牛马的日子,倒也无灾无难;气运差,三天两头要你命的意外或人为祸事发生。 照凌一目前的气运来看,一般人都经不住和她种下宿命蛊,虽然能分气运给她,但也会被她拖累变得厄运缠身。 除非,气运爆棚的天道之子和凌一种下宿命蛊,只不过是折损自己一点点气运,就能解救凌一。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在场唯一一个人设、背景都仿佛被天道宠幸的人身上——顾长宁。 第178章 苏醒 在场只有顾长宁的气运之子身份能抵挡住凌一这黑得不见底的气运,他分给凌一气运后,他自己的气运照旧比普通人好一百倍。 顾长宁享受这种独一无二的救世主的感觉,也喜欢这种宿命感,就好像他和凌一天生一对,就该彼此捆绑在一起。 显然,裴浅对这个办法很不满意,但她没有决定权,她不是凌一的什么人,没有资格为凌一做决定。 即便凌一声称自己和阮家、裴家都没有关系,但法律层面来说,这些人依旧是她的直系亲属,她若是结了婚,她的丈夫就是她的家属,能够签字同意手术等等,她没结婚,目前就是阮家两口子能为她做决定。 最终一行人拍板决定了由顾长宁和凌一种下宿命蛊,以此来改善凌一气运,救她醒来。 裴浅有抗议过,但却被人指责她不为凌一的性命考虑,是不是不想凌一醒来。天知道,她是这里最希望凌一醒来的人。 裴浅的声音在这么多人中显得那般微不足道,她环视四周,孤立无援的无助快要将她压得窒息。 种下宿命蛊对凌一来说是好事吗?尤其对方还是那个讨人厌的花孔雀顾长宁,裴浅想,如果凌一醒来,肯定不愿意和顾长宁种下宿命蛊,绑定终生。 而且,神婆还说了,一同种下宿命蛊的双方,会产生无数的羁绊,两个人的命运交织,会越来越紧密。 裴浅的反对无效,并不代表她就屈服了,好歹也曾是叛逆少女一枚,怎么可能乖乖听话。 大家商议好第三天开始给凌一、顾长宁种蛊,在此之前,那名神婆还需要准备许多道具和材料,裴浅打算晚上偷偷把凌一带走。 因为前面几天裴浅都自觉地住进亲属房,来亲自照看凌一,细心程度丝毫不输专业护理人员,所以裴浅陪住在医院,也没人多想。 等到晚上大家都离开了,病房恢复安静,只有床头的机器声音,裴浅偷来一张轮椅,打算把凌一抱上轮椅再推出去。 结果就在裴浅靠近的时候,她又迟疑了。 夜里的灯光好似比白天更清晰,裴浅凑近都能看清凌一的睫毛。 坐在凌一床边,裴浅双手撑着下巴,盯着凌一看了好一会儿。 最终,裴浅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为凌一好还是会害了凌一,她不懂玄学,万一真的只有宿命蛊一个办法救凌一,她把凌一带走,最后凌一死了怎么办? 不就是个宿命蛊嘛,她就不信了,凌一对她的感情还抵不过宿命蛊吗? 人得活着,才能讨论未来,如果凌一死了,裴浅哭都没地儿哭去。 裴浅懊恼地一脚踢开轮椅,凭什么他顾长宁就是气运之子,凭什么是他有资格救凌一。 “你在踢什么?”一道熟悉但平静的声音响起。 “啊!”裴浅吓一跳,扭头看向凌一。 凌一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一直盯着裴浅看,而裴浅却在懊恼地拿轮椅泄愤。 “你你你……”裴浅吓懵了,说话都结巴,“你醒了!” “是啊,我醒了不好吗?”凌一疑惑地看着裴浅。 “没有,我以为你……”裴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听凌一这么有精神气的声音,她自己反倒声音有些哽咽,说几个字就哽住了。 后面“没救了”更是说不出口,裴浅紧咬下唇,抬头猛眨眼睛,希望能止住泪水。 柔软的指腹带着微凉的温度,轻抚裴浅的眼角,替她抹去还来得及控制住的眼泪,凌一看着裴浅因为自己醒来流泪,心里却忍不住生出一丝开心,这是不是说明,裴浅也很在乎她?人类是不是在差点失去后,就会意识到自己真正在乎的人或物? 凌一的语气轻快,给裴浅擦掉眼泪后,就颇为得意地说:“以为我没救了?” 裴浅愣愣地看着凌一,漂亮的眼睛哭红后,眼尾像蜜桃一样艳丽,缓过来后尴尬地扭过头去:“她们都这么说,说只能用宿命蛊,死马当活马医。” 凌一收敛笑意:“宿命蛊?什么东西?” 她在昏迷的时候,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提到宿命蛊,裴浅就来气,把宿命蛊的作用、缺点以及对象都说了个遍。 裴浅说了一通,心里是真畅快了,这下换凌一苦恼了。 “看来这世上的玄术我才学到皮毛,不过你不用担心,我醒了就用不上宿命蛊了。”凌一嘴上安慰着裴浅,心里却在想另一个问题。 结合裴浅之前救她时提起过顾长宁的事,明明她和顾长宁只见过一两面,顾长宁竟然会为了她献出花钱买的玉牌,而且还心甘情愿种下宿命蛊分出自己的气运? 凌一可不认为两人之间真的有什么感情存在,唯一的解释就是剧情之力开始对两人的感情线下手了。 如果先前还不明显的话,现在几乎可以说是强制手段介入了,就连穿越者,也发现了不对劲。 其实顾长宁和穿越者的羁绊早该在顾家那档子事发生时就结下,但由于凌一的介入,果断地疏远顾家,导致两人的感情线没有丝毫进度。 而且,穿越者受剧情之力的影响显然比顾长宁弱得多,顾长宁都到了自作多情送上门来的地步,穿越者却因为和凌一相处更多,反而对事事充满质疑,对顾长宁莫名其妙的好感也持怀疑态度。 如果剧情之力的影响都到这程度了,修复局介入也是早晚的事,凌一想,她必须得尽快做好准备,不然自己的任务也没完成,还会被修复局发现。 这间vip病房内部是没有监控的,毕竟对于很多住得起vip病房的人来说,隐私可能比生命健康更重要。 得益于这点,凌一扫视了一圈发现没有摄像头后,压低声音,神色凝重地对裴浅说:“我提前醒来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好吗?” 裴浅点头,既然凌一要求她不说,她肯定就不说啊,那些人没一个好东西。 紧接着,凌一又说:“另外,我有件事要拜托你,也希望你对这事守口如瓶。” 裴浅再次点头,她对凌一的信任超过任何人,甚至都没听凌一说清楚什么事,她就先答应了保密。 凌一拿出一块玉牌,是顾长宁献出的那块玉牌,但是此时上面的符文已经被抹去,被凌一画上了新的符文。 “这是顾长宁的玉牌,但是外人问起,我们要说这玉碎在鬼界里了。” 裴浅疑惑皱眉:“为什么?你不想还给顾长宁了?几十万买的玉,万一他告你侵占怎么办?” 她印象里凌一不是这种爱占便宜的人呀?这块玉有什么特别的吗? 殊不知,特殊的不是玉,而是玉里的“东西”。 凌一叹气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其实,打不过那只鬼煞。” “没事啊,她也打不过你嘛,你们俩打个平手,我们也已经把她困在鬼界里了。” “那如果我说,鬼煞并没有重伤逃走,此刻也不在鬼界里呢?”凌一双眼直视裴浅,凌一的瞳孔偏黑,一般人的瞳孔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棕褐色的,但凌一的瞳孔很黑,所以显得她眼睛格外的深邃乌黑。 裴浅先是被那双眼睛看得失了神,而后反应过来凌一的话,惊得瞪大眼。 与此同时,不知道是不是裴浅的错觉,她觉得四周温度起码下降了十几度,在四五月的天里,她冷得发抖。 “什么意思?”裴浅上下牙齿都在打架了。 “她在这里。”凌一指着自己手上那块玉牌说。 原来,凌一这次真碰上硬茬了,她到底只修炼了不到一年,再怎么天赋异禀,也比不上那种绝境中还被抓去炼化的鬼煞更强,并且抓鬼煞的周行,为了炼化出更厉害的鬼,他还把一堆鬼放一起炼化,让鬼吃鬼,互相吞食,最后活下来的鬼煞已经吞食了周行这么些年养的所有鬼,实力不是一般鬼能比的,凌一实在是打不过她。 就算凌一当时让出身体,换穿越者来,穿越者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无法用这一具只修炼了一年时间的身体去和鬼煞打。 所以,凌一背后的伤口就说明了一点,鬼煞真的很强大。但是,再强大的鬼煞,她所求也很简单,报复一切伤害过她的人。 凌一在重伤之际,她用自己布设在外面的结界威胁鬼煞,两人合作,她把鬼煞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去,鬼煞答应她,不能滥杀无辜,除了报复那些伤害过鬼煞的人以外,其他人不能杀,否则,凌一就把结界里困住的鬼婴杀了。 按理来说,鬼煞是不想和凌一合作的,在她眼里,凌一和那些所谓的大师没什么区别,都是来救曾宏林的,那么凌一就是她的敌人,就该杀。 但是,凌一威胁鬼煞说,外面的结界就算她死了也会继续存在,她如果死了,裴浅会带着玉牌离开,裴浅逃命也会把结界里的其他人带走,那么鬼煞就出不去杀曾宏林了,不仅如此,现在异部已经集结了许多能人异士在结界外,她如果杀了凌一,不仅没机会杀曾宏林,还会断送她和鬼婴的“鬼命”。 所以,在最后关头,鬼煞同意合作,尽管她不信任凌一,也不想和凌一合作,但她为达目的,只能同意。 但是,就这么放鬼煞出去,那么外面的李勤乾、慧能等人肯定会发现不对劲,哪怕是用顾长宁的玉牌用来临时容纳鬼煞也容易被发现,因为鬼煞的阴气太重了,和顾家女鬼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所以,凌一选择了一个非常冒险的做法,她以自己的身体为容器,让鬼煞附身在她身上。所以,凌一才会在重伤和被鬼附身的双重压力下,陷入昏迷。 众人叫不醒凌一,看不清她的命格,还以为她是天煞孤星的气运,都是因为鬼煞和凌一甚至还得加上一个穿越者的灵魂都依附在这具身体里。一人一鬼一系统,三个混乱的灵魂,谁能看得清命格? 而那天煞孤星的气运,其实是鬼煞的,凌一根本不需要什么宿命蛊来改变气运。 幸好凌一醒得早,再晚几天,怕是要出事。 好在,此时凌一已经将鬼煞请出来放进了玉牌里。若是李勤乾等人还在,凌一是不敢把鬼煞放进玉牌里的,会被发现。 现在不一样了,凌一只需要裴浅揣着这块鬼煞藏身的玉牌,离开医院,随便找个没有监控的地方扔了,鬼煞就会自己从玉牌里出来,去寻找仇人。 放鬼煞出来,这对社会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威胁,但凌一顾不上那么多,空泛的社会大概念,是比不上她自己的命重要的,除魔卫道本就不是凌一的职责。更何况,鬼煞至少答应了她不会滥杀无辜,有一定概率,鬼煞真不会滥杀。 百分之百的自己死亡的坏结果,和百分之五十的鬼煞为祸人间坏结果,凌一肯定选后者。 本以为裴浅对这件事会感到愤怒或害怕,谁料,裴浅松了口气:“噢,原来如此,是和平达成合作了呀,我还以为你被鬼煞附身,要杀了我呢。” 凌一摇头,认真地说:“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裴浅愣住,拍胸口的手忍不住捂住心脏,她甚至能感受到心跳加速的擂鼓声,这算告白吗? 第179章 告白 凌一目光坦荡,看着裴浅,眼神诚恳,反倒看得裴浅不好意思。 “我又没说你会伤害我,我说那个鬼煞。” 裴浅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仿佛就在耳边的冷哼,吓得裴浅忍不住往凌一靠近。 凌一伸手覆在裴浅手背上,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又警告鬼煞说:“鬼婴还在鬼界里,你办完你自己的事,我才会放它出来。” “你敢动我孩子我就把你们都杀了!”鬼煞阴森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但只有凌一二人能听见。 凌一淡淡回以威胁:“你敢动裴浅,我也会把你们母女都杀了。” 鬼煞咯咯咯地笑,没再说什么。 也正因为鬼煞这一吓,裴浅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了,低头才注意到凌一的手还压在她手上,心里忍不住窃喜。 鬼煞催促着裴浅把她带出去,如果她现在从玉里出来,哪怕监控里拍不到鬼影,之后如果被异部或者李勤乾等大师仔细查看,还是能看到监控里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所以,只有这块能掩盖阴气和鬼煞气息的玉牌才能把鬼煞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去。 最后裴浅假借出门买夜宵,离开医院,因为怕出了事把所有人都调查个遍,所以裴浅把玉牌藏在了一处公园的湖泊里*。 反正玉是顾长宁的,丢了也不心疼,之后如果还需要,就让凌一再制作一块就行。 鬼煞等裴浅走后才从玉牌里出来,一出来就直奔曾宏林去了。 裴浅则回到病房,告诉凌一事情已经办好。 不过,接下来裴浅的去留才是问题,凌一没醒的时候,裴浅自愿留下当看护,照顾凌一。可现在凌一醒了,好像不怎么需要人照顾了。 裴浅故作轻松地收拾东西,随口一说:“你现在没事了吧,我今晚就回去了,明天一早我再来看你。” 凌一点头,没有挽留,静静地看着裴浅收拾东西,看着她收拾半天,一会去拿一下毛巾,一会儿又忘了装洗面奶,总而言之就是看起来很忙,但忙了半天,又好像什么都没装上。 裴浅已经在刻意减慢自己收拾东西的速度了,但是凌一还是没有开口挽留她的意思,裴浅不由得心凉了半截。 再多东西也有收拾完的时候,裴浅提着行李,不抱希望,转身要走,这时候,凌一终于开口了。 “孙岚搬走了,你可以搬回来吗?” 裴浅猛地一回头:“你说真的?” 凌一点头微笑:“嗯,其实之前就有想过既然你都搬出去了,我也没必要住在那房子里了,本来就是为了你搬来的,你都不在住那儿也没有必要了。但是如果你能搬回来,我们就都不用另外找房子。” 裴浅在网上建立战队的事,凌一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密切关注着裴浅呢。裴浅大半年能赚多少钱,凌一就是发工资的,她能不知道吗?那点钱够裴浅在外租房加租办公室多久呢? 结果显而易见,裴浅在外面的日子也不好过,凌一当然希望能帮上裴浅的忙,回来住房租便宜不说,饭菜还能搭伙。 “况且,”凌一坐在病床上,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笑容却隐隐透露着一丝温柔,“这段时间我很想你,如果你也和我一样,那搬回来住不是更好吗?” 裴浅顿时大脑宕机,什么“我很想你”,直白的表达直接把裴浅撞晕了,整个人飘忽忽的。 但很快,裴浅回过神来,轻咬下唇,转头看向凌一,眼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你说你很想我,是站在什么立场想我?朋友、亲人还是……” 后面的词没说出口,裴浅就等着凌一开口。 凌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自然而然地说:“爱人,我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想你,想念和你住一起的日子,想念你这个人。” 裴浅先前很怕听见凌一告白,因为只要凌一告白了,她拒绝了,两人可能就连朋友都没得做。可现在她却主动追问凌一两人的关系,经历了差点失去凌一、在凌一的幻境里看见了那个叫夏风的女人,看见了那张报纸,裴浅发现,她不再恐惧和凌一成为恋人,她不再因为亲密关系而感到恐惧,因为在那张报纸唤醒的记忆里,她和凌一,早就应该相爱多年了。 可是,在凌一昏迷的这几天里,裴浅总是失眠,怕凌一醒不过来,也怕凌一和她的那段“前世”记忆是她的一场梦。 裴浅来到这个世界,属于“裴浅”这个身份的记忆占主导,所以在她看来,属于夏风的记忆只能是前世,或者是幻境用来她迷惑的一场梦。 但是这一连串的顾虑,在真的见到凌一醒来时,全都烟消云散了。 记忆可能是假的,幻境也可能是假的,但此刻在她面前这个一脸真诚说“很想她”的人是真的,是真是可触碰,可以拥抱的人。 裴浅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等这一段话好像等了很久,她只有一小段夏风的记忆,并没有秋池的记忆,她不记得自己原来在某个世界也和凌一相爱过,她只知道她没能在泥石流那天赶回去见凌一,如果她回去了,或许就能救下被杀害的凌一。 凌一见裴浅听完她的反而站在原地落泪,顿时有些慌张,是她说的话不对吗?为什么裴浅要哭? 尽管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凌一知道态度对人类来说很重要,于是皱眉道:“抱歉,我如果冒犯了你,我收回刚才的话。” 裴浅一惊,把行李一放,瞪着凌一:“你敢!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的!” 说着,她还特别快速地抹了一把眼泪,脸虽然没花,但眼睛红得像兔子,难得见一嘴上不饶人的裴浅露出这样脆弱可怜的一面。 凌一见状,松了口气:“那你是答应了要搬回来和我住吗?” 裴浅吸了吸鼻子,坐回到病床旁边,顺手拿起水果削皮:“那当然了,谁不想和……女朋友住一起。” 说这话时,裴浅都不敢看凌一,只盯着手里的水果。 凌一点头表示同意:“倒也是,那今晚你也别走了吧,这么晚了打车也不安全。” 裴浅就等凌一说这话呢,得意地哼哼两声:“行吧,我就勉为其难再陪床一晚吧。” 不过,裴浅虽然答应要搬回和凌一住,但问题是,那三室的房里,还有个阮清歌,阮清歌的身份有些尴尬。 阮清歌在阮家当过凌一的“妹妹”,但她实际上又是裴浅血缘上的姐姐,“三姐妹”的关系相当复杂。 而且,裴浅和凌一的关系也很复杂,因为只有裴浅一个人知道眼前的凌一是01,而非她以前的大姐阮轻歌,这也就导致,如果她们俩的情侣关系为人所知,不只是同性恋这一个标签会惹来旁人的不认可和质疑,甚至她们俩曾经的姐妹关系也会被人认为存在伦理问题,尽管俩人没有血缘关系。 凌一倒是不在意什么流言蜚语,但她知道人类多少都会在意这些,很少有人能心理强大到不顾外界的所有言论。因为人本身就是群居动物,无法脱离同类生存,人对自我的评价和认可,也很大一部分来源于外界评价。 所以,凌一提出,两人的关系可以暂时对外保密,她们依旧对外以“姐妹”的身份相处。 至于阮清歌,很好解决,这次的事了了,阮清歌就回阮家住,如果她不肯搬走,那凌一就搬出去,和裴浅另外再租房。 两人商量完正事后,时间都已经来到了后半夜,纵使是夜猫子裴浅,也不由得开始打哈欠了。 Vip病房的好处就是套房不止一间卧室,还有陪床的房间,凌一昏迷时,裴浅就住在陪床的房间。 裴浅现在重新铺床的动作,就和她刚才收拾行李的动作一样慢,凌一好像懂了,遂提议道:“明天我就出院了,你另外再铺一遍太麻烦了,如果不怕打挤,和我睡一张床吧。” “也不是不行,你可不准挤我下去哦。”裴浅着实不算一个演技很好的人,到底是年轻人,眼里的喜悦再怎么掩盖,也被那双如星辰闪耀的眼睛出卖。 凌一点头:“我不会挤你。” 说这话时,凌一语气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纵容。 第一个世界的夏风温柔坚强,即便年纪比凌一小,但因为聪明懂事,又是当老师的,成熟可靠才是她的常态,只有在偶尔的深夜里,会在凌一面前露出或调皮或脆弱的一面。 第二个世界的秋池更像被纸抱着的火焰,最终冲破束缚,尽情燃烧,她从柔到刚,因为所处时代的特殊性,她少有脆弱或作为年轻人放纵的时候。 只有这个世界的裴浅,二十出头的年纪,是正青春的时候,吃了生活的苦,却仍有着一颗跃动的心。 当然,年轻有好处有坏处,好处是朝气蓬勃,让凌一的情绪也被感染。坏处或者说弊端是,有时候心事写在脸上,太明显了。 就好比此刻,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裴浅侧躺背对着凌一,小心挪动的每一寸距离,都像在往凌一心里挪动。 凌一度过了和秋池的几十年,可以说是老妇老妻了,但对裴浅来说,她只有一点点夏风的记忆,一切的爱恋都像第一次开始,和心上人躺在同一张床上的心跳如雷,只有她自己知道。 哦不,耳聪目明的凌一也听见了。 凌一少有心跳加速的时候,除非剧烈运动。她对夏风、秋池的喜欢,更多时候都平淡如水。 而裴浅的喜欢太简单,看似浅浅的喜欢下,是炙热的一颗心,以至于凌一转身环抱住裴浅,贴在裴浅背后,用自己的胸腔去贴近裴浅的后背,都能感受到心脏的律动。 人类面对心上人的心跳声,就如她们向上、热烈的生命一样令凌一着迷,当然,前提是这个人类是夏风,或者说裴浅。 第180章 出院 第二天醒来的裴浅完全不记得自己昨晚怎么睡着的,就记得自己睡得很沉很舒服,哪怕不转身也能感受到后脖传来凌一轻微的气息。 “醒了?早上好。”凌一的声音很清晰,没有沙哑,可见早就醒了。 在凌一的生活里,她几乎没有睡过懒觉,只不过因为侧抱着裴浅,她醒了很久,也没有挪开吵醒裴浅。 裴浅轻咳一声:“嗯,早上好,那我们去办理出院吧?” 凌一点头:“麻烦你去一趟吧,我在病房里等异部的人来说明情况。” 裴浅简单梳洗一番,就去办理出院。正巧回来的时候就碰上异部的人,还有阮家人也聚在病房里。 显然谁也没料到,刚准备给凌一种宿命蛊,她人就醒了。 能不用蛊最好还是不要用,蛊术在D国玄门的认知里,总是带了点邪性的。 那神婆颇为扫兴地“啧啧”两下,显然对于自己的蛊术没有用武之地而感到不高兴。 除她以外,另一个不高兴的就是顾长宁了,他还等着和凌一绑定“终生”呢,结果凌一自己倒先醒了。 见到凌一醒来,异部的人总算是松了口气,乔燕作为新的异部部长,朝凌一抛出橄榄枝,希望她能来担任异部的玄术顾问,主要职责就是在一些大家拿不准主意的时候,提建议给出参考什么的。 这样的请求还算比较合理,凌一本身也不想加入异部,担任玄术顾问的话,也不算在编人员,不影响凌一自己的直播工作,而且也不会受到太多的束缚。 其实,乔燕倒是想收编凌一,奈何凌一太年轻,异部虽然不同于一般的政府部门,但说到底还是带有一点官场属性的,像凌一这样年轻的人不容易受到上层的认可,而且凌一性格也比较直,她上次的直播已经惹恼了上层,C市的黑暗归黑暗,但不能让普通人知道,她们内部人处理了就好,闹这么大,很掉面子,也损害了威信。 好在,这次的事靠凌一才救出这么多人,不然李勤乾、慧能都得折在里面,这俩好歹也是德高望重的大师,平日里也没少接触一些有权有势的人,人脉很广,看在这俩人的份上,直播的事就此翻篇。 但是,之后凌一要直播,就必须得遵守规矩。 而规矩除了凌一直播需要有个度以外,还包括了玄学协会联合异部制定的一系列针对玄术管理的法规制度。 并且,异部还希望凌一要是接触到一些涉及政府的大案时,最好还是先和异部这边沟通,不要一来就直播给全网观众看,有的东西太透明就容易惹到不该惹的人。而且,有些特殊案件,太透明也会带来坏结果,比如一些绑架案,如果全网直播,犯罪分子很可能就会因担心暴露而直接撕票跑路。 而所谓的异部制定的玄学法规等,还得等到今年年末才完成,等到推行得明年去了。在此期间,凌一至少得保证她处于可控状态,不然异部不会放过她,她现在实力强大,就好比手持木仓支弹药,如果不可控,那么统治者是不会允许她继续直播的。 不过异部也不能直接没收了所有玄术师吃饭的家伙,所以大家该算命的算命,该看风水的看风水,但前提是不能伤害别人,而且大部分都需要去异部和当地派出所做备案记录,以后要是出事了,可以直接锁定是谁。 现在玄学协会已经在协助异部调查各地的玄术师,争取早日把绝大多数玄术师都记录在案,做好登记,方便统一管理,不要再出现周行那种人。 吴清这段时间也是忙得焦头烂额,玄学太多深居简出的人了,例如他师叔那样的,还有些云游四方不知道死了还是活着的,这要登记起来,可是个大工程。 医院和异部都确认了凌一没事,办理了出院大家也就不在这儿打挤了,李勤乾和慧能和凌一正是道谢过后还舍不得离开,究其原因还是馋,馋凌一制作的玉牌。 直播间购物车里的库存是早就没了的,但俩人觉得,凌一应该还有多的,遂为了修行和养身体,舔着脸找凌一求购一块。 这两位大师身上功德不少,帮了他们,凌一自己也能获得不少功德,所以凌一也不吝啬,一人收了五十万,给俩人单独制作一块玉牌和一串佛珠。 只不过,等做成还得等几天,凌一让二人留个收货地址,到时候她给寄过去。 凌一有时候是性子直,但不代表她傻,现成的人脉摆着,她不可能不结交。 李勤乾和慧能的人脉其实比阮家更强大,两人认识的有钱有势的人没有成千也有上百,而且这些人中不乏一些大人物。 没办法,有钱的人想要更有钱,有权的人想要更有权,当人力无法企及的时候,就会寄希望于“神力”或玄学。那些权贵人家里,谁家没有专门找人来看过风水,一些简朴的商战还靠浇死对家公司的发财树。甚至这些权贵人死后,还能通过这一世的财富和权势,让自己下一世投更好的胎。 这次异部能这么干脆地饶了凌一,没有针对她,很大程度上是看在凌一这次的功劳上,而凌一的功劳远不止救了阮家人,更重要的是李勤乾和慧能两位玄学界泰斗的命。 李勤乾二人倒不是自己做不来这些东西,他们有的是人脉去定制这些,他们也会给物件开光,但不如凌一制作的玉牌灵气足。 凌一给他们俩制作了玉牌和佛珠,也算是结交了这两位玄学界的泰斗,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凌一的实力得到了多方认可,异部也不敢轻易动她。 李勤乾二人得了承诺,笑着离开了病房,乔燕等人也和凌一商量了顾问一职之后离开,最后只剩下阮家和闻讯赶来的裴家人。 阮家来的人里只有叶蓉素和阮清歌,另外几个阮家兄弟和阮鸿程,忙工作的忙工作,忙喝酒的忙喝酒,也就叫魂的时候来过一趟,后面都懒得来。 尽管阮锦桓说凌一不过是拿钱办事,要不是阮清歌给了几百万救命钱,凌一才不会管她们死活,但叶蓉素还是阮家人里最积极探望的一个。 到底是亲生的女儿,没有那些糟心的剧情之力影响叶蓉素对两个女儿的感情,叶蓉素对子女的感情反倒纯粹了很多。 阮清歌好像也逐渐放下了莫名其妙对凌一的敌意,跟着叶蓉素来探望凌一,正好凌一有话要跟她说。 “阮家的事已经解决了,你不用继续住在我家了吧。”话似乎是疑问句,但凌一的语气却十分肯定。 阮清歌抄着手:“为什么不?我交了房租的,不住不浪费钱吗?” 阮清歌没外人的时候,尽显傲慢神色。 老实说,这次在鬼界阮清歌被吓得不轻,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鬼,突然觉得和凌一住很安全,至少目前为止,她见过那么多大师里,就属凌一最有本事。 凌一皱眉,这话也对,阮清歌交了房租的,她要住自己也没权利赶她走,遂说:“你想住就住吧,反正过几天我就搬出去另找房子了。” 阮清歌急了,瞪大眼:“你就这么不想和我住?我承认我之前对你是有点偏见,但我好歹提议救你出来了吧,你干嘛这么躲着我?” 凌一淡淡地说:“谈不上躲着你,本来和你就是两不相干的关系,我不喜欢和陌生人住在同一屋檐下,有什么不对的吗?” 抢在阮清歌生气前,叶蓉素赶紧出来打圆场:“小裴啊~” 她喊这一声小裴,是下意识地只记得凌一以前跟裴家姓,以至于忽略了在场还有个姓裴的。 裴浅和凌一同时看向叶蓉素,叶蓉素尴尬地改口:“小阮,你和清歌都是妈手心手背的肉,我们阮家完全养得起你们……” 凌一打断道:“我记得我之前就说清楚了,我和你们阮家、裴家没有任何关系,我只不过是拿钱办事,希望叶女士你能看清楚自己的身份。” 叶女士,哪有管自己亲妈叫叶女士的?叶蓉素只觉得内心苦涩,还生出一丝无奈。 确实是她们阮家一开始对不起凌一,区别对待两个女儿,而且把凌一认回来之后,没有对她好过一天,凌一不认她们也正常。 阮清歌还想争辩什么,但见凌一那一脸冷漠,气得也不想说话了。这人怎么跟粪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她都放下以前的恩怨,和凌一示好了,凌一还不领情? 不管阮清歌和叶蓉素怎么说,如果阮清歌不搬走,凌一就搬走。 无奈谁也奈何不了凌一,阮清歌也不是很想住那种低端小区的房子,同意这几天就搬走。 结果,等阮清歌的助理来帮她搬家的时候才发现,电梯声音一响,凌一帮裴浅提着大包小包从电梯出来,俨然是在帮裴浅搬行李。 好哇,她说怎么着急赶她搬走呢,原来是为了迎接裴浅搬回来! 阮清歌气得咬紧后槽牙,就你们俩姐妹情深是吧,当了二十几年的姐妹,现在还要住一起。 也不知道是咽不下这口气,还是单纯就想和凌一较劲,阮清歌当场决定,不搬了。 180-190 第181章 示好 阮清歌出尔反尔,凌一也不惯着她,既然她不肯搬走,那凌一搬走总可以了吧。 不过裴浅那边的房子已经退了,她和凌一要另外找房子也得有几天缓冲时间,还得找时间去和中介看房,所以还得在这里住几天。 这几天阮清歌依旧不甘心,多厉害的保镖啊,又有一点“亲戚”关系,她哪里肯丢下这便宜不占。 阮清歌很聪明,她眼珠子滴溜转,发现要说服凌一这个死犟的人不太可能,但能从凌一的软肋下手。 而所谓的“软肋”,据阮清歌观察,应该就是裴浅。 阮清歌自小在阮家长大,前面有四个哥哥,没有姐姐,哥哥们宠归宠,但总感觉隔着什么。 凌一的出现,一开始让阮清歌以为是隔着血缘关系,因为不是亲生的,天然没有那么亲。所以凌一的出现,就激发了阮清歌内心的不安。 但这几天阮清歌见了凌一和裴浅的相处,又觉得血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那凌一和裴浅也没有血缘关系啊,凭什么她俩姐妹情深,她和阮家四个儿子总感觉隔着层什么。 如果血缘更重要,那为什么凌一和阮家人不亲呢? 阮清歌也不只是对亲不亲有执念,她还很胆小。 谁都知道,鬼界还存在,即便有结界封锁着,但阮清歌总害怕出事,觉得只有在大师凌一身边才安全。 尤其是,这几天阮清歌从阮家那儿得知,曾宏林还是没了。 曾家人一家人除了曾宏林都死在了鬼界里,曾宏林阴狠歹毒抢了阮清歌的玉牌逃了出来,阮家人现在本该对他恨之入骨。 但这头阮清歌还恨曾宏林得很,那头阮鸿程和大哥阮锦曜就继续和曾家的企业合作,曾志龙虽然死了,但他爸妈继承了他的遗产,把公司的资产交给了曾志龙的弟弟打理。 曾家的企业原身是曾志龙前岳丈的,但现在的董事、高层领导几乎都换成了曾志龙自家人,可以说是家族企业。 所以阮鸿程继续和曾家企业合作,多少令阮清歌觉得膈应。大哥阮锦曜和四哥阮锦桓轮番上阵劝阮清歌释怀,毕竟私事是私事,生意是生意,放着这么多钱不挣是傻子。 这就令阮清歌很不爽了,曾家曾宏林差点害死她,阮家不说搞垮曾家,至少能摆出个态度吧。 结果呢,转头继续合作了,阮家赚这么多钱,一辈子也花不完,何必为了这钱和仇人一家合作呢? 反正阮清歌作为豪门出身,在娱乐圈顺风顺水惯了,向来是看谁不顺眼就不合作,难以忍受自己家人为了钱继续和曾家人合作。 也正是因为和家人的矛盾,阮清歌突然有些不理解家人对她的爱了。如果她一直乖巧,一直漂亮,家里人自然爱她,可一旦触及到利益,她的父兄比谁都精。 人更爱自己没错,只不过阮家人一向宠女儿宠妹妹的人设让阮清歌习惯之后,现在父兄的漠视令她费解和不满。这么比起来,阮清歌反倒有些羡慕凌一和裴浅的“姐妹情”。 她们俩能为彼此做到生死托付的地步,这才是真正的家人吧。 不管怎么说,阮清歌决定从裴浅下手,她非得赖着跟凌一住一起不可。 而裴浅的事阮清歌上网一搜就了解得差不多了,得知裴浅是电竞游戏主播,而且还建立的自己的战队,只可惜目前为止,AG战队公布的成员只有裴浅一人,没有其他成员也没有教练。 阮清歌对游戏并不了解,但阮锦桓很了解,这小子天天只负责吃喝玩乐,有钱有闲,不少职业电竞选手都捧他臭脚,哪怕他打游戏再烂,也有电竞选手带他玩。 阮清歌用自己的明星大号关注了裴浅的AG战队官号,立刻为裴浅带去了无数流量。 尽管这部分流量几乎都是圈外人,但不乏有本身就对游戏感兴趣的人,去了解裴浅战队,从而顺手关注一下。 裴浅看着莫名其妙关注她的阮清歌,出门敲响了阮清歌的房门:“喂!姓阮的!” 阮清歌慢悠悠打开门:“喂什么喂,没礼貌,都不叫我一声姐?” 裴浅嘴角抽动:“你姓阮又不姓裴,我凭什么认你当姐。别扯开话题,你没事用大号关注我干什么?” 阮清歌得意地欣赏自己刚做的美甲,语气轻快:“不用太感谢我,好歹也是亲姐妹,帮你宣传一下战队而已,不用客气。” 裴浅翻了个白眼:“用不着你帮忙宣传,别把你们饭圈文化带到电竞圈来就好。” 阮清歌听后,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我们饭圈文化很招人嫌吗?你们电竞圈乌烟瘴气好到哪里去吗,谁不知道电竞圈男的多,最是恶臭,战队都组不成,你还有资格装清高呢。” 裴浅第一次碰上嘴比她厉害的,尤其是阮清歌这种见过大世面,又天不怕地不怕的。 两人是针尖对麦芒,站在走廊吵得越来越激烈。 凌一晚上买菜回来,还没进门就听见屋内的争吵,随着她开门,里面两个人突然像被按下了静音键,抄着手,谁也不理谁。 “吵架了?”凌一自顾自换鞋进门,开始洗手做饭,“裴浅过来帮我择菜。” 裴浅瞥了眼阮清歌,冷哼一声,听话去厨房择菜。 凌一看裴浅择菜的时候异常沉默,想来是和阮清歌吵架不开心了,遂问:“你搬回来几天了,怎么今天和阮清歌吵起来了?” 裴浅一边掐掉菜叶,一边噘着嘴抱怨:“阮清歌那厮犯神经,非要用大号关注我,我就说了句不用她帮忙,提了句不想她把饭圈文化带到电竞圈,她就跟炮仗一样火乍了。” 凌一认真地看着裴浅:“她好心帮你宣传,至少在她自己看来是好意,你却带着偏见诋毁她所处的圈子,她靠粉丝和流量赚钱吃饭,假如她转头说你们打游戏的都是不务正业,现实过得失败所以在网络游戏里找存在感的失败者,你怎么想?” 裴浅嘴唇撅起,翘得能挂酱油瓶:“那我不需要她帮忙,她们阮家人都是些自私自利的人,肯定帮我是有所企图的。” 凌一点头:“阮清歌那人无利不起早,她应当确实有求于你,你若是不想搭理她,我们过几天找好房子搬出去就好了。” 裴浅沉默不语,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饭菜不消片刻就做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桌,阮清歌就像没事人一样早早等在了饭桌旁。 以前她和凌一都住在阮家别墅,有保姆做饭,阮清歌竟然不知道,凌一的厨艺这么好。不得不说,阮清歌死赖着不走,和凌一的厨艺也脱不了干系。 裴浅看见阮清歌坐着,什么也没说,安静入座。 阮清歌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也没搭理她。 凌一从来也没当过和事佬,事实上也没打算掺和这两人的事,反正她们的血缘关系并不影响各自的工作生活,交不交好都不重要。 当然,如果裴浅想结交阮清歌这个富家女,借用对方的人脉和权势帮助自己的战队更好地发展,那就另当别论了。 正当大家都沉浸于美食的时候,裴浅突然蹦出来一句:“对不起。” 这三个字快得让人意想不到,凌一都恍惚了一下。 阮清歌更是一脸惊讶:“哟,你这么死犟,还知道道歉呢。” 裴浅怒瞪阮清歌:“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阮清歌阴阳怪气做鬼脸:“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裴浅气得咬筷子。 凌一淡淡地放下筷子,警告道:“你别气她,不然我们明天就搬走。” 阮清歌收敛起阴阳的表情,有些憋屈:“不带你这么玩的,就她是你妹妹,我就不是了?” 凌一愣了一下:“你怎么会是我妹妹?” 阮清歌一脸震惊:“以前在阮家的时候,我叫了你那么多次姐姐,你不都认了?” 凌一皱眉:“我没认过,你那时不怀好意,不都是故意这么叫给阮家人看的?” “咳咳,也不能这么说吧,”阮清歌心虚地轻咳一声,“反正你别管了,我就问你,咱俩是不是姐妹吧?” 凌一摇头:“不是,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阮清歌火气又上来了:“我好歹在结界里提议救你了的吧,怎么就不算姐妹了?如果咱俩不算姐妹的话,我还说帮裴浅组建战队拉赞助呢,现在看来没那必要了呗。” 裴浅一听,耳朵动了动,但是没有开口,她不想凌一难做。 却不想,凌一多眼尖一个人,看见裴浅吃饭的动作都停了,显然很在意这事,遂说:“你这话当真?” 阮清歌挑眉,果然,提到和裴浅有关的事,凌一就会上心。 “当然是真的,四哥认识不少电竞俱乐部的经理和选手,现在大火的游戏,他都有涉足,没少投钱进去。如果有我开口,他准会愿意投钱给裴浅的战队,到时候裴浅的战队,把队员工资往上翻一番,再看不上她战队的人都会想来试试。” 凌一点头,确实,有钱能使鬼推磨,昼夜这款游戏目前国内没有正儿八经的俱乐部,各战队的工资和奖金基本靠赞助和广告合作以及比赛奖金。而这前面几项,只有顶尖知名选手才能有机会拿到,绝大多数战队都只能靠直播当副业养活自己。 但是直播是件很累人的事,不见得比高强度的训练和比赛轻松。 如果有哪支战队有正儿八经的俱乐部和投资商,稳定的高薪,谁不想来呢? 第182章 亲近 凌一见裴浅确实心动了,便想着帮裴浅一把,于是开口道:“你这几天献殷勤很积极,突然开口说可以帮裴浅拉赞助,你自己想得到什么?” 阮清歌心思被戳破,也不恼,她盯着裴浅说:“我想要的也不多,你给裴浅制作的那块玉,我也想要一块。” 俗话说得好,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但阮清歌并非做事问心无愧的人,而且人分好人和坏人,那鬼也分好鬼和坏鬼啊,万一碰上的是坏鬼,你再怎么问心无愧,也无法避免有的恶鬼乱杀人啊。 所以,阮清歌盯上了裴浅那块玉,尤其是在经历了阮家一系列事之后,大家都知道,裴浅那块玉是凌一耗费了不少心血制作的,连凌一卖给李勤乾的玉都没有给裴浅的玉好。 尤其是,阮清歌混娱乐圈的,平日里仗着自己家世好,也没少得罪人,且不说和同行的竞争,就说一些喜欢搞潜规则的合作商,也没少被阮清歌得罪,这些人要是想害她,那就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有了裴浅那块玉,她就至少能放下百分之八十的心。 听阮清歌提起自己的玉,裴浅立刻伸手按住了胸口戴着的玉,眼里满是防备神色:“不行,仅此一块!” 凌一也跟着摇头:“没错,裴浅那块玉世上仅此一块,不可能给你。” “那没什么好谈的了~”阮清歌无奈摊手。 凌一却道:“她那块玉我不可能给你,但是,如果你想要用于防身或保平安,我能给你另外开光一块。” 阮清歌挑眉,这好像也还行? 要知道,阮家和凌一不对付,阮家人自上次的事情过后,是被吓得不轻,多次找阮清歌,让她劝说凌一回阮家,有这么个厉害的女儿在家里,阮家人也心安些。 结果当然是不可能的,不仅凌一不可能回来,阮清歌也不愿意劝她回阮家去。 想也知道,阮清歌要是开了口,恐怕凌一立马就能搬出这屋子,阮清歌自己都没地儿再找个保镖去。另外,出于自己的私心,阮清歌还是不希望凌一回到阮家,提升其在阮家人心目中的地位。说白了,阮清歌还是担心凌一抢了她阮家女儿的位置。 再加上凌一的玉因为阮家直播事件,价钱水涨船高,多少人花钱也买不来凌一的玉,阮清歌就更想要一块了。 世人对一样东西好坏的评判,通常来自旁人对这件东*西趋之若鹜的程度,大家都想要的、求而不得的,那必定是好的。 一听可以专门定制一块开光的玉,阮清歌态度立刻转变:“那好说,战队投资的事我认识不少朋友可以帮忙。” 裴浅皱眉,没有打断两人说话,只是在洗完碗后,拿着自己的银行卡和手机,敲响了凌一房门。 两人告白也不过几天,虽然睡过同一张病床,但因为有阮清歌这个巨大电灯泡在,这些天一直都各睡各的屋。 “请进。”凌一正在和顾家女鬼谈论事情,察觉到屋外是裴浅,就直接让裴浅进来了。 如今的裴浅好歹和女鬼并肩作战过,也不再害怕这只女鬼,态度自然地打了个招呼,就让她们俩继续聊。 这些天凌一在房间里,不是在修炼就是在帮女鬼找父母。 女鬼许是因为阮家一事也算是救了不少人,竟然沾了点功德,记忆逐渐恢复了一点,依稀记得她父母的一些信息。 凌一答应了帮她找父母,自然不会食言。 女鬼的记不起自己的姓名,只记得她妈妈的名字王若菲。真是奇怪,什么人会忘了自己的名字?要忘就全忘呗,怎么又想得起母亲的名字? 光凭一个名字,不知道全国有多少重名的,哪怕照女鬼的年纪,筛掉一些年纪不对的,那剩下的王若菲也不知道有多少个。 不管怎么样,能想起女鬼母亲的名字,也算是不错的进步了,凌一打算明天联系乔燕,问异部能不能联系警方,帮忙找一下这个王若菲。 女鬼说完自己的事,就懂事地钻回玉牌里修炼去了。 上次差点连她也死在鬼婴手上,这只为找父母存在的女鬼,难得生出了丝修炼的上进心。 凌一从穿越者那儿搞来一套适合鬼修炼的心法和口诀,教给了女鬼,女鬼天资也算不错,虽然不记得生前的事,但死后的记忆力和悟性不错,自己个儿修炼也很努力。 这下房间了只剩凌一和裴浅,两人面面相觑,凌一率先开口:“有事吗?” 裴浅噘嘴:“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到底两人是不是情侣啊,在一起这么多天,除了病床上抱着睡了一觉,其他亲密接触少得可怜。 裴浅又不是尼姑,她就是一普通人,谈个恋爱想亲近自己女朋友,还要顾及家里有个“外人”。 凌一无奈地笑笑:“当然能,你什么时候来,我都欢迎,但是你好像都挺忙的。” 确实,裴浅每天都在冲击更好的天榜名次,阮家的事一了,她自己的生活作息也回到了之前那样。 裴浅自知理亏,却不肯服软,往凌一的床上一坐,摆出自己的银行卡和手机:“那等战队组建得差不多了,我肯定就有很多空闲时间啦。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是得谢谢你,不是你,阮清歌那种人才不会帮我呢。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买玉料原石的钱不便宜,我的存款都在这里了,不够的话我还能去一些平台贷款……” 凌一赶紧打断裴浅说话:“停,你可别去贷款,这东西无底洞。我又不是没钱,玉料也剩很多,给阮清歌做一块玉不过和李勤乾一样,顺手的事。你犯不着掏出自己家底来填补我,我这次阮家的事入账几百近千万,有的是钱。” 裴浅执拗地说:“那不一样,你的钱是你的钱,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更何况咱俩。” 她喜欢凌一是一回事,她不想多欠凌一钱是另一回事。再喜欢的人,也不该让对方一直付出,更何况,裴浅也希望自己能赚钱给凌一花,而不只是凌一给她花钱。 凌一没有强行解释什么,只是说:“你现在组建战队本身也缺钱,如果你过意不去我帮你,就当我也投钱就好了,等你战队赚了钱,打出很好的成绩,记得分红给我。” 裴浅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反驳,发现凌一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嗔怪地瞪了凌一一眼:“你就仗着我说不过你使劲耍赖吧!” 凌一困惑地歪头,什么叫耍赖? 裴浅和凌一坐得近,凌一歪头看她,漆黑的眸子里只有裴浅的倒影。 裴浅想起了那天晚上在凌一身上闻到的味道,不同世界的人,竟然能有着这么相似的香味,一靠近凌一,裴浅就记起了记忆里夏天的味道,是香皂和洗发水的清香,也是属于凌一和她的味道。 “那啥,”裴浅小声说,“你脸上有东西,过来我给你看看。” 凌一疑惑,她脸上有东西?她洗脸了,不应该呀。 虽然不解,但凌一对裴浅不设防,老实凑了过去,手撑在床上,前倾半边身子。 凌一凑得很近,近到两人鼻子都快撞上了。裴浅却没有后退,她右手顺势按在了凌一的肩膀上,左手则摸上了凌一的脸。 这个点两个人都已经洗过澡了,穿着松垮舒适的睡衣,裴浅还穿了身宽松的吊带睡裙,露出柔滑圆润的双肩,因为用力撑着凌一的肩膀,手和脖子上的筋时隐时现,脖子修长纤细,以至于吞咽时的动作都尤为明显。 吞咽?凌一看见了裴浅的动作,闻着靠近的裴浅气息,看着裴浅略显紧张的动作,感受着裴浅手心从她肩膀移到后脖的温度,她不是很理解裴浅的紧张和吞咽,裴浅渴了吗? 还有,她脸上有什么东西? 脑子里的困惑没人解答,但裴浅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凌一,她脸上有什么——吻。 裴浅柔软的唇贴上来,紧张到颤抖的手不自觉更用力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凌一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亲吻对于人类意味着什么,她略有耳闻,和秋池的那几十年,聚少离多,两人的亲密举动有,但很少。 而裴浅的举动,让凌一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招架。 裴浅也是个纸上谈兵的主,上网看了不知道多少“教学”,轮到她亲自上手实践了,却只知道四瓣嘴唇贴着,笨拙而青涩。 凌一也回过味儿来,瞧裴浅这副不得要领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裴浅气恼,轻轻咬了下凌一的下唇。 “嘶~”凌一忍不住痛呼一声。 听得裴浅又有些心疼,伸出舌头舔了舔“伤口”。恰好就是舔舐的这个动作,让两人都觉得口干舌燥。 人属于动物的本能在此时引领了裴浅无师自通,从亲吻到更深层次的亲密接触,就连凌一这个不懂情、欲为何物的系统,都被撩得有些情动。 不过,裴浅怎么也没想到,她的舔舐会招惹来凌一更猛烈的回应,直到气息不顺了,才把凌一推开。 而刚才两人侧坐的姿势,不知道何时变成了裴浅坐凌一腿上、手搂着凌一脖子的姿势。 裴浅一只手按在凌一肩膀上,支撑自己坐稳,一只手抓起凌一的手,仔细端详着凌一圆润干净的指甲,以及修长的指骨,忍不住又吞咽了一下。 凌一先前的困惑一扫而尽,她好像知道裴浅不是渴了,而是饿了。 “你知道修指甲?”裴浅记忆里,凌一一直是个“不解风情”的人,会懂得修指甲? 凌一点头:“长指甲容易藏污纳垢。” 裴浅咬唇,嘟囔着:“我就说嘛,还以为你开窍了。” 凌一问她:“开什么窍?” 裴浅瞪她一眼:“情窍。” 凌一肯定地说:“早开了。” 裴浅嗤笑一声:“我不信,我得自己亲自试过才知道。” 凌一疑惑道:“怎么试?我不是已经和你表白了吗?” 裴浅羞恼地凑近用额头撞了下凌一的脑袋:“那算什么开窍,我今晚亲自试试才知道你开窍没。” 这要怎么试?凌一还是没懂,直到晚上,两人自表明心意以来,再度睡到了一张床上,她总算是懂怎么开窍了。 第183章 成立 裴浅搬去凌一的房间睡觉,心思敏感的阮清歌第二天一早就发现了,她不懂,大家都住一个屋檐下了,有必要睡一张床吗? 不过这话阮清歌不方便问出口,找到裴浅也只是谈战队投资的事。 阮清歌拿出一百万当作给凌一那块玉的酬劳,凌一以这一百万作为投资,入股裴浅的战队,只参与分红,不参与决策。 阮清歌倒是第一次听说全女职业选手的战队,说看好也不大看好,她之前机缘巧合接过一个游戏圈子的广告,被电竞圈的男人们骂得体无完肤。 阮清歌好歹也是娱乐圈顶流了,她的粉丝战斗力也不弱,结果和电竞圈的人撕起来,直呼惹不起。因为电竞圈不只是和你在网上骂架,还会人肉网暴、造黄谣、p图,发在一些公众平台或小众论坛对你进行人格侮辱、**羞辱等等,甚至是死亡威胁,爆出你家庭住址、亲戚朋友各种关系网。他们这些人混迹各种恶臭论坛,数不尽的手段恶心人。 反正,以阮清歌对电竞圈的了解,裴浅建立这个全女的战队,肯定没少挨骂,连带着加入这个战队的队员,以后要面临的压力都不小。 不过,重金之下必有勇妇,裴浅拿了一百万投资,租训练室、办公楼,再提高队员和教练的薪资待遇,总有人愿意来。 但是令裴浅没想到的是,她才刚拿了一百万投资,还没来得及在官网上宣布提薪的事,就接到了圣火喵的电话。 和圣火喵有关的叶子,没能拉拢到这位厉害的女玩家,一直都令裴浅过意不去,而且两次鸽了圣火喵,裴浅也不好意思再去麻烦人家,所以自从阮家事了后,裴浅也没再主动找圣火喵帮忙。 可这时候,圣火喵主动找上她,竟然想约她在B市见一面,叶子也会来。 裴浅惊讶不已,那天叶子不是出国了吗? 圣火喵解释道,她在陪叶子去办理行李托运的时候,排队等候间隙,有人正在看凌一直播,她们就知道了前因后果。 本来圣火喵是不认识凌一的,俩人都不是一个圈子的主播,少有接触。但是,凌一曾经在A市的一场娱乐赛结束后来接裴浅,那时候裴浅和凌一被偷拍,还被圈子里的人恶意揣测说是两个都被包养了,正是那时候,圣火喵见过凌一一面,对这个长相清冷的女人有点印象。 而且当时机场的广播也在临时播放警方要求的求助信息,无非就是悬赏玉牌。 圣火喵和叶子几乎看完了全程,世界观遭受了极大的冲击,不敢相信这世上真有玄学存在,但机场的广播,警方的通告都在告诉她们一切都是真的。 圣火喵再一回想裴浅跟她道歉说来不了的原因,裴浅说她去救一个很重要的人,时间对上,这个很重要的人,不会就是凌一吧? 叶子纯看热闹,她可不认识什么裴浅、凌一,圣火喵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拉过叶子,坦白了她偷偷去给对方报名AG战队,还和裴浅约见的事。 叶子当时很震惊,但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有点无奈。 这个网络上认识的朋友都知道她热爱游戏热爱电竞,但她的家人却一心只想把她送到国外去,改头换面重头来过,这样真的就是她想要的吗? 凭什么不是她的错,恶果却由她来承担?她是杀人还是犯法了,拍照片的时候她因为全然信任自己爱人也有错吗? 叶子从圣火喵那儿了解到裴浅这个AG战队建立的目的,思考了很久,最后竟然决定不走了。 当然,叶子的家人肯定不同意,双方在机场直接吵了起来,后面叶子和家人闹得很难看,就搬去了圣火喵那儿住。 圣火喵自己是一个人在B市租房,这才有了她们约裴浅见面的事。 这算什么?柳暗花明又一村,还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裴浅内心的喜悦难以抑制,立刻就和圣火喵约定了时间,正好她最近看好了新训练室的场地,房租什么的都谈好了,办公室也是现成的,除了一些电脑设备还没搬进去,用来待客开会还是没问题的。 鉴于果冻最近快期末考了,裴浅就没打扰她,但还是告诉了果冻,裴浅招到新队员了。 不过,裴浅没想到这位新队员会给她们AG战队带来一场群嘲。 凌一是只分红的投资人,基本不参与决策,所以裴浅目前既是战队队长,又是战队经纪人,忙得很。 阮清歌向来是使唤人惯了,她建议裴浅专门请个经纪人或者经理,不然所有事都裴浅一个人做了,她训练和比赛的精力就没了。 这话也有道理,不过裴浅熟知的一些电竞俱乐部的经纪人或经理,基本都是男人,包括教练什么的。她想建立的全女战队,不仅要全女队员,还要求工作人员也都是女人。 不然,裴浅都能想象到,到时候不管是训练还是比赛,都有一个男人对她们指手画脚的场面,甚至还可能拉她们去给投资商陪酒。 于是,裴浅没有提队员的薪酬,而是用官号另发了一条公告,诚聘电竞经纪人,仅限女性。 因为钱包丰满了,外加上要聘请的是经纪人,市场薪酬就不低,而裴浅又为了展示诚意,更是以高出普通经纪人的薪酬招人。 结果,大家都被AG战队的薪酬迷花了眼,一个个当睁眼瞎,仿佛看不见后面的“仅限女性”几个字,纷纷联系上了AG战队。 官方的邮箱里都是各种人的简历,但裴浅一条条看下来,全是男人。 她寻思着,这些求职者学历至少都是专科毕业,怎么不识字呢? 随着越来越多人的简历投出去石沉大海,大家总算把AG公告里的“仅限女性”放在眼里,仿佛一瞬间恢复了视力,纷纷嘲讽裴浅眼高手低,女的当什么教练,她有爹味吗? 甚至,电竞圈还嘲讽AG战队为小仙女战队,在如今的网络环境下,“小仙女”这个网络热词被污名化,这对网络冲浪的年轻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词。 然而,真正将AG战队推向风口浪尖的是叶子的复出和加入。 叶子作为昼夜早期的头部主播,可以说凭借着甜美长相、过硬技术一直都是电竞圈的风云人物,后来的“艳照门”更是让她被电竞圈所熟悉,哪怕非昼夜玩家,也有所耳闻。 而叶子的复出声明里,同时言明了她将加入AG战队,努力为D国昼夜战队打出更好的成绩。 她的账号几年没有发过东西,一发就发这么劲爆的,底下的粉丝早就跑光了,只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电竞圈群众,对她开启了群嘲模式。 还有人大放厥词,痛骂她这种不要脸的女人,凭什么作为D国战队去打比赛,简直给国人丢脸。 骂叶子的人很快就转移到了AG官方账号底下,有的要求AG踢出叶子,有的造谣说AG的队长自己也曾陷入过包养风波,不会是一路货色吧。 裴浅和叶子都经历了很多事,裴浅自己不知道被网暴多少次了,叶子更是最早一批遭受电竞圈网暴的主播,她俩是不在乎底下那些恶心评论的。但是考虑到果冻还只是个大三的学生,所以暂时没有公布果冻的信息,只是让果冻安心考试,考完试再选择让果冻拿以前的陪玩号加入AG战队。 不管外界人多么眼红,多么不看好她们,AG战队短短几个月时间,终于招齐了队员。 紧接着,随着AG战队目前的流量和知名度在业内广泛传播,哪怕名声不算好,但高薪也吸引来了聪明人。 事实证明,女教练少,但不是没有。很快就有好几个条件不错的女教练向AG投了简历,最终裴浅和叶子选中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女经纪人兼教练。 此人名叫周莉,年纪在三十五岁左右,虽然不是昼夜圈子的教练,但有过带别的游戏职业战队的经验,而且成绩还不错,资历也行,面试时大方得体,对昼夜电竞赛事有独到见解,但没有爹味。 而且最重要的是,周莉此人行事果敢,说话做事从不拖拉,做决定非常快。这对一打起游戏来,就容易过于专注自我而无法思考的队员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教练。 裴浅忙战队的事忙得昏天黑地,凌一心疼她每天晚上加班只能赶末班地铁,遂全款买了辆车,接送裴浅上下班。 裴浅听说凌一买车是为了接送自己上下班,差点气得两眼一黑昏厥过去,这也太草率了吧。 但对凌一来说,金钱不过是资源,她用来改善自己和裴浅的生活,该花就得花,钱不流动使用,或者拿出去投资,就是一潭死水。 这话阮清歌倒是很赞同,她是花钱大手大脚习惯了,钱对她这种家庭的人来说,其价值在于创造更多的价值,而不是堆积。 只有穷惯了的裴浅,总觉得钱就是一分一毫攒出来的,稍微多花一点钱都觉得内疚不安。 不过,裴浅也在慢慢改变,听了凌一的解释后,她稍微放宽了心,坐上了凌一的副驾驶座位。 新车真是哪哪都漂亮,裴浅逐渐习惯了和凌一一起上下班,加班回家还有心上人来接送,回去路上买点夜宵烧烤,生活简直不要太美好。 然而,这一切的美好,终止于裴浅看见顾长宁的身影出现在她们小区楼下。 第184章 母亲 凌一二人停好车上楼,在楼下瞧见了电梯口等着的顾长宁以及他的助理。 顾长宁一米八几的身高,标准的帅气长相,在非工作时间还穿着西装,在这大夏天里,裴浅都替他觉得热。 顾长宁装高冷站着没动,实则余光一直瞅着凌一。 他那个助理就是剧情里典型的助攻角色,专门负责从侧面突显男主有多在意女主。 于是,助理上前一步,焦急地说:“阮小姐,你总算回来了,我们顾总等你三小时了。” 这话还能再夸张一点吗?凌一开车去接裴浅下班,总共也才出门一个半小时。 合着凌一下楼的时候顾长宁不在,她回来时,顾长宁就凭空等了三小时? 裴浅不是很想搭理顾长宁,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在凌一出事那段时间,顾长宁有多喜欢找存在感,肯定是对凌一有男女之情的。 顾长宁还在故作高冷,企图引起凌一的注意,凌一和裴浅路过他们“主仆”身边,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不过,看见助理那副狗腿样儿,裴浅又觉得不痛快,什么时代了,还拿自己当家仆是吧? 于是,裴浅拆穿助理的“邀功”:“吹过头了哥们儿,她一个多小时前才出门,你们家顾总要是真等了三小时,咋出门时没见着?” 顾长宁一听,表情一下就冷了,助理则恼羞成怒想要辩解。 但裴浅说完这句话,就牵着凌一进了电梯。 一双手伸进正在关上的电梯门,顾长宁自以为很帅地拦住了电梯门关闭,却不料差点被夹到手,幸好他助理给用脚抵住了。 裴浅见没夹着顾长宁,翻了个白眼,颇为遗憾。 电梯里两个女人一个幸灾乐祸,一个一脸冷漠,顾长宁第一次被人如此看轻,等他和助理一进来,他说话相当不客气:“你就是这么对你救命恩人的?” 凌一淡淡地说:“玉牌我已经另做一块还你了,你还想 怎么样?想敲诈我吗?” 敲诈?笑死,他顾长宁要买下这整个小区的房子都不成问题,犯得着去搞敲诈? 顾长宁冷笑连连:“好好好,姓阮的,你好得很,跟我这么玩儿是吧?你信不信我直接让西瓜雪藏你。” 凌一点头:“我信,然后我就能打官司拿违约金吃喝玩乐一辈子。” 顾长宁的脸那是青一阵白一阵,显然没料到自己放的狠话在凌一面前就和熊孩子犯贱一样。 不过,顾长宁目光瞥见旁边比凌一反应更大的裴浅,冷笑道:“哦?你不怕葬送自己的直播事业,那你妹妹呢,我还能让西瓜雪藏她,让她的战队也无法参加昼夜的各种赛事。” 打蛇打七寸,阮清歌知道和凌一交好要从裴浅下手,她选择了帮助裴浅,融入这俩人的圈子,但顾长宁习惯了打压、掌控,他也知道要从裴浅下手,但他的办法是把裴浅当人质,用来威胁恐吓凌一。 殊不知,凌一不是吓大的,她的思维里没有为了谁谁谁委曲求全的念头,也没有什么为了你好就妥协的想法,她只会想,如果谁谁谁威胁到了她的家人、爱人,她第一反应不是向其妥协,而是消灭对方这个威胁。 于是,顾长宁这话刚一出口,电梯里的温度就骤降,里面的监控变成一片雪花。 凌一随身携带的装有顾家女鬼的玉牌变得格外冰凉,就连助理都察觉不对了。 助理冻得说话时上下牙齿都打架:“顾总,我怎么觉得有点冷啊。” 这已经是六月份,按理来说不该这么冷才对。 顾长宁还没说话,就感觉到一双手搭在了他肩膀上,这种感觉异常熟悉。 电梯里的三人都只觉得冷,唯独凌一能看见,顾家女鬼就双手压在顾长宁肩膀上,一张脸故意扭得五官乱窜,血顺着她的眼眶、耳鼻口流到顾长宁身上。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顾长宁魂魄离体的那段时间,他就能在自己身体附近感受到这种阴冷,寒意像冰冷的蚂蚁,啃噬着他的骨肉。 顾长宁也无法继续维持高冷,气息不稳:“你也不用拿玄术威胁我,我不过是来找你打听个事,你配合我就好,我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 凌一轻飘飘地瞥了眼女鬼,女鬼就笑嘻嘻地缩回了玉牌里,随即凌一又看向顾长宁:“你要打听什么?” 顾长宁感觉那股阴冷的寒气没了,松了口气,他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是玄术师的本事很大,他这种普通人也不好说对方会不会对他下手。 “就是……”顾长宁说起这事,竟然有些扭捏,“我听人说,你找异部的人打听我的家世,你不用担心自己配不上我的,家里人无法左右我的婚事,我哪怕只是娶一个卑贱的平民,爷爷也不可能插手我的婚事,更别说,你还救过我和爷爷的命,是我们家的恩人,爷爷更不可能反对我们在……” 凌一越听越迷惑,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裴浅先愤怒打断了顾长宁的臆想:“你胡说什么呢,谁打听你家世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姐才看不上你咧!” 凌一皱眉:“谁打听你家世了?” 顾长宁脸色铁青:“不是你托异部打听我的家人吗?你也不用不好意思……” “等等,”凌一打断道,“你说清楚,你听到的消息具体是怎么样的。” 顾长宁觉得自己脸面丢进,还拿出了手机里的聊天记录给对方看:“喏,我爷爷说的,说是异部找他打听我爸妈的消息。” 顾长宁的爸妈? 凌一突然抬头看向顾长宁,这眉眼,这五官,凌一有种奇异的直觉,她直接开口问:“你妈妈叫什么?” 顾长宁得意地昂起下巴:“我妈你们应该都认识,几十年前的三栖影后,王若菲。” 原来,凌一拜托乔燕帮忙查全国名叫王若菲,年纪在四五十岁上下的女人,竟然查到了顾长宁的母亲身上。 顾长宁母亲王若菲可是一代人的童年女神,电影、电视剧、音乐全能,事业上升期时被顾长宁父亲猛烈追求,嫁入豪门没几年就生下了顾长宁,在顾长宁几岁的时候又和顾长宁他爸因为出车祸意外死亡。 王若菲最火的那几年,就连凌一都只有几岁,裴浅还没出生。所以不了解这人也正常,但不正常的是,怎么就这么凑巧,女鬼的妈妈也叫王若菲呢? 被凌一收回玉牌里的女鬼听不见顾长宁的话,一般只有在凌一放她出来的时候,她才能听见。 这世上有如此巧合的事吗? 凌一相信有巧合,但是不相信这么巧合。 女鬼能轻易占据顾长宁的身体,其记忆里唯一的母亲的名字还和顾长宁的母亲重名,细看之下,凌一发现,这一人一鬼的样貌还有非常微小的相似。 可据凌一所知,顾长宁并无别的兄弟姊妹,他是独生子。而且在和顾长宁父亲结婚前,王若菲一直是单身人设,虽然不排除她隐婚或未婚生子的情况,但就顾家的家世来看,一个隐婚或未婚生子的女人是很难嫁进顾家的。 看来,要帮女鬼找她父母,恐怕得从顾家下手。 于是,凌一随口扯谎,说她不是特意打听顾长宁的家世,只是为了打听王若菲这个人,王若菲是她的童年女神,她很想知道王若菲结婚退圈后到底干嘛去了。 结果没想到,自己的童年女神,已经在十几年前出车祸死了。 凌一公式化伤心的表情,成功欺骗到了顾长宁,他着急地说:“你别难过,我还有我妈以前的艺术照,遗物也包括她签名的东西,你要是想要,改天来我家,我给你翻出来,送你一两件。” 这次,凌一少见地没有给顾长宁使脸色,不过依旧神色淡淡的,看着完全没有半点喜悦。 可就是因为凌一肯和顾长宁平心静气说两句话,顾长宁心里又认定了,这个冷漠的女人竟然和他说话,那肯定对他和对别的男人不一样。 于是,从凌一家离开的顾长宁,回去后立刻给老宅的佣人打电话,让人帮忙把他妈的遗物翻找出来。 而另一边的凌一和裴浅,从进门起就没怎么说话,直到进卧室,裴浅才大喘气道:“我的天哪,女鬼的妈妈怎么和顾长宁妈名字一样啊,难不成她们是兄妹?姐弟?” 凌一瞥了眼门口,贴了张隔音符,才慢慢说:“不好说,照顾家的情况,有姐才有弟,有兄就不会再生妹妹了。” 顾家如此庞大的家业,子嗣众多,顾启的侄子们,基本上都是两个儿子打底,不止要生儿子,还得生好几个儿子才行。顾启一脉因为他自己身体问题,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孙子,后来儿子儿媳都死了,所以才没能接着生。 裴浅撇嘴道:“什么顾家的情况,咱家不也是吗?连生两个姐才有弟,要是一开始就生了裴宇,哪有咱俩,不是,哪有我和阮清歌出生的机会。” 凌一对这个世界人的观念不予评价,但要是她作为掌权者,这些人的观念在她看来是不正确的,也不理智不聪明的,她不管是出于维护稳定还是保障自己群体的利益,都会想办法解决这样的困境。 凌一点头:“若是要帮女鬼找她父母,得调查顾家。” 但是调查顾家的后果两人也知道了,不可能做到不动声色,以顾家的权势,光是打听个名字,就已经被顾家察觉,要是想打听王若菲这个顾家儿媳有没有“私生女”,那不惊动顾启是不可能的。 到时候女鬼的事怕是瞒不住,除非,凌一能以另一个身份,深入顾家调查。 而这个身份,是她和裴浅都不喜欢的。 第185章 连线 不过凌一活了几辈子,还从来不懂妥协两个字怎么写,就连当初面对掌控她权力和人生的苏明利,她也有的是办法反抗。 所以,要凌一为了女鬼的父母去讨好顾家,显然是不现实的。 于是,凌一把女鬼放出来,跟她说,顾家的王若菲和她妈妈重名,再让裴浅打开电脑搜索出王若菲的早期照片,让女鬼看看眼熟不。 得亏王若菲是明星,虽然退圈几十年了,但她参演过的电影和音乐MV不少,虽然搜出来的照片、视频画质一般,却并不妨碍女鬼辨认。 连自己的记忆都所剩无几的女鬼,在看见了视频里的美丽女人时,变得非常激动,指着王若菲道:“对对对!她肯定就是我妈,我看她非常亲切。” 那看来女鬼和顾长宁是姐弟没跑了,只不过,这一人一鬼是同胞姐弟,还是同母异父就不好说了。 凌一想到个办法,她不便出面去调查王若菲,只能在网上调查,托人去查容易被顾家人发现,所以,女鬼要是想了解更多,可以自己飞去顾家老宅寻找相关线索。 A市到B市这么远的距离,且不说女鬼长途飘着累不累,就说她认不认识路就是个大问题。 所以,凌一得找个机会把女鬼送去A市。正好顾长宁答应说帮凌一找找他妈妈以前的物品,为了接近凌一愿意送出遗物,到那时凌一把女鬼放出去,剩下的事就她自己去解决吧。 凌一和女鬼同时还约定好,不管女鬼在顾家查到什么消息,必须先回来找凌一,大家商量着来,千万不能一时冲动酿成大错。 为此,凌一给女鬼住的玉牌上添了道符文,可以指引方向,到时候女鬼回来才能找得到家。 也因为这事,顾长宁终于加上了凌一的联系方式。 不过,由于凌一常年在家待着,除了晨跑锻炼,其他时间不是修炼就是直播,基本没有和外人接触的意思。这就导致了顾长宁想接触凌一,在她家楼下蹲了几天,都见不到人一面,也不知道凌一是怎么走的,就是能恰好避开顾长宁去接裴浅。 裴浅对顾长宁的做法和觊觎当然不高兴,但顾长宁没有急于表白,每天都拿他妈妈当借口来找凌一,裴浅也不知道怎么赶他。 好在,顾长宁狗皮膏药也贴不到凌一身上去,每天连面都见不着,几天后热情散去,好歹是个大公司的总裁,每天还有工作要解决,见不到人只能放弃。 顾长宁消停了,裴浅和凌一都舒坦了许多。 凌一现在依旧在西瓜平台直播,只不过她的每场直播都有专人负责,以防止她涉及一些不可以公开的东西。 所以,这样的直播对凌一来说,束缚太多了,她渐渐地也疲累了,索性暂停了算卦,只是每隔一个月购物车上架十块玉牌,这些玉牌基本都是一上架就售罄,甚至有人为了抢*购,用高科技插件来抢。 除此外,凌一也会每天查看自己的私信,有些抢不到玉牌,但是又碰上麻烦的,就会在私信里求助凌一,凌一又不是穿越者,她就算是帮忙,也都是选择性地帮忙,看眼缘也看她自己认为值不值得帮。 西瓜直播那边本来算凌一违约的,但违约金本身就不高,违约金要是高的话,凌一当初也不会签。 好在,凌一通过后台私信给一些人解决了麻烦,酬劳就是西瓜平台的礼物,这样一来西瓜平台还是能通过凌一直播间的礼物收益分走不少提成,再加上凌一现在是异部的玄术顾问,西瓜平台也不想找她麻烦,遂放任了凌一这种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行为。 不过凌一开直播只收礼物,不算卦的行为,还是给她带来了不好的风评。 凌一看着直播间里愈发不客气的弹幕,没有丝毫恼怒,淡定地说:“今天教大家一个清心咒,可以舒缓躁郁之气,一些阳气不足,平常容易被邪祟影响、失眠多梦或噩梦不断的人,长久学习和使用,可以缓解。” “口业重的人,不如多念念清心咒,既能修身养性,又能解口业。” 虽说异部的存在变相证明了当今社会玄学的存在,但并不一定就意味着大家看见的所有所谓的大师都是真的,就算是科学界的教授、泰斗,发表什么研究论文,也不是张口就来,就会有人相信的。 所以,哪怕是救了两位大师的命,凌一的话也不一定所有人都信。 不过,信则有不信则无,学学清心咒,总没坏事吧,就算没用,她们也不亏啊。 于是,许多上一秒还在骂凌一不算卦只卖货的人,下一秒就跟着学起了清心咒。 清心咒是一连串的口诀配合手上的动作,是玄门常用的一种咒,其实很多玄门中人都会。 但凌一不知道的是,看她直播跟着学习的人,不止有那些不懂行的普通人,还有不少玄门中人,摆着手机,开始跟着学习。 原因也很简单,凌一的实力经过了这么多事情的考验,可见比当今的大师们还要厉害。像吴清一流的人,表面上不说什么,其实私底下都找年轻人帮自己抢购凌一的玉牌,除此外还会蹲守在凌一的直播间里,学习她传授的清心咒,一番观察下来,发现凌一传授的清心咒和她们原本学习过的不太一样,私以为是古代流传下来,但没有像她们祖师那样经过改良或变化的,遂铆足了劲学。 凌一打算每次直播就教一个口诀或一个咒,都是些有点作用的正面玄术,基本不可能用来害人,这样一来,凌一既省去了一对一帮忙的繁琐,还能广撒网多捞鱼,虽然收获的功德少,但累积起来不可小觑。 等凌一教完清心咒,直播间弹幕都感觉被净化了,就在她准备下播的时候,西瓜直播突然跳出一个弹窗,有人邀请她同屏直播pk。 直播pk是近几年西瓜平台兴起的一个主播整活的玩法,简单来说就是两名主播连线,同屏分两边直播,在她们的视频上方有个pk条,看粉丝送礼多少,来确认得分,主打就是通过比拼人气,给粉丝打鸡血,促进粉丝送礼打钱。 而邀请凌一PK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裴浅。 裴浅目前的AG战队就三名队员,果冻在忙期末考试,最早也得七月份才能来参加训练,而且还得考虑实习还是考研,事情很多,所以最近的训练都只有裴浅和叶子在打,她们的队伍经常缺人。 看见裴浅的头像,是一只拍得很丑的猫咪,凌一忍不住嘴角上扬,接受了对方的pk邀请。 随即裴浅的视频画面出现在凌一直播间的另一半边,裴浅戴着耳机,头发柔顺黑亮,气色很不错,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凌一。 但在发现凌一也认真地透过镜头看着她的时候,裴浅不由得觉得脸热,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故作凶狠地瞪了凌一一眼,用眼神威胁对方不许再拿这么温柔的眼神盯着她看。 两人都是主播,虽然涉及的领域不同,但是为了不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平常两人工作时间都是分开的,更别说裴浅这段时间几乎都在训练室,少有在工作时间接触,除了同住的阮清歌和窥探隐私的顾长宁外,少有人知道她们俩住一起。 于是,双方的观众和粉丝看见她们时隔这么久,再次连线,很是稀奇。 裴浅在很久以前连线过凌一一次,那时候她还没认出凌一已经不是她那个傻大姐了,而且对凌一还是抱有一定敌意和偏见的。 今时不同往日,主动连线凌一,是因为裴浅和叶子打排位,压力有点大,就想打打娱乐局,两个女主播带的车队,要上车都是得送礼的。可裴浅和叶子现在战队都有固定不低的工资,对直播间的收益没有那么看重,两人都不是很想找个花钱来打游戏的“老板”。 这时候裴浅就想到了凌一,当然,她不是因为缺人了所以想到凌一,而是因为半天不下班,想凌一了,也想两人去逛逛夜市散散步什么的,正缝叶子苦恼找不到合适的人上车,她就提议邀请凌一上车。 叶子从圣火喵那儿得知了凌一和裴浅的“姐妹”关系,所以但笑不语。直播间里的观众却不知道,纷纷说万一人大主播不搭理裴浅咋整。 相对于什么颜值、搞笑、萌宠主播,电竞主播本身就只有她们圈子的人知道,更何况电竞圈里那么多游戏,单就昼夜这一款游戏的电竞圈大主播,拿到整个主播圈那也是不够看的。 凌一获得了官方的认可,又有异部和官方的悬赏提升知名度,甚至还有和阮清歌的真假千金关系,几乎已经是互联网近期最火热的主播,不管是不是她们玄学圈子的人都认识她。 所以,在裴浅直播间的观众看来,凌一是短短几个月时间涨粉几百上千万的大主播,裴浅不过是很久之前,趁着凌一不算火的时候和凌一连线过一次,人家估计都不记得她是哪位,上赶着去连线,要是人不接受,那才叫尴尬。 但裴浅却没有半点担心被拒绝的忐忑,看见对面那张冷淡的脸在见到她时眼里藏不住的笑意,除了羞恼,其实更多的是一种不为人知的隐秘欢喜。 裴浅简单和凌一说明了一下邀请她做什么,甚至她都不担心凌一一个算命的大主播,会不会跟着她“不务正业”玩游戏。 凌一也是第一次接触网络游戏,甚至她连电脑都没有,是拿着手机去到裴浅房间,在裴浅的教导下,打开电脑,注册账号,登录游戏。 不得不说,凌一这个玄学圈子乃至西瓜目前的头部主播,确实为裴浅和叶子带来了不小的流量。有凌一的老粉认出了裴浅,便想起了凌一以前给裴浅算的那一卦,直呼太准了。 裴浅不仅摆脱了当时“捞女”、“诈骗犯”的形象,而且还走上了她一直以来渴望的职业道路,甚至自己当老板建立了战队,可不就是前途无量嘛。 不过,凌一算卦准归准,但她玩昼夜?不要太好笑吧,别进了游戏路都走不明白。 这一次,三方的观众和粉丝都知道,凌一上了裴浅车队,是来整活的,给裴浅和叶子二拖一、展现实力的机会。 第186章 狭路 然而令观众没想到的是,凌一刚进入游戏,确实连路都不会走,木仓械、弹药、道具、技能,她都不了解,等裴浅单独教了她十分钟后,让凌一试着开木仓打一下固定靶子。 结果凌一一梭子子弹打出去,一梭子只有前面一两发打在了靶子上,后面十几二十发子弹全部因为木仓械的后坐力飞到了天上去。 裴浅傻眼了,耐心地说:“这些游戏里的木仓有不同的后坐力,你不能只按着开火键,你还得试着把鼠标往下拉,不止垂直方向有后坐力,水平方向也有,我们有的人会背弹道,根据弹道反向作用压枪……” 凌一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其实她知道木仓有后坐力,毕竟上一世是打过仗的,没人比她更懂怎么用木仓。只不过,游戏里的木仓械到底和现实不同,凌一这第一梭子,完全没有压木仓,不是因为她不知道要压木仓,而是她想通过无作用力的一梭子,看清手上这把木仓的弹道。 接着,裴浅还在耐心教导,下一秒,凌一再次打出一梭子,每一发子弹都精准地打在固定靶子的头部。 裴浅傻眼了,视频好像卡住了一样,因为裴浅看呆了一动不动。 直播间观众震惊的震惊,破防的破防。 “不是?第一梭子飞到天上,第二梭子锁死?是开了还是提前就会玩,搁这儿扮猪吃老虎呢?” 凌一有没有开,裴浅比谁都清楚,因为凌一用的是她的电脑。大部分外挂得依靠类似U盘等硬件,又或者是电脑内置安装的一些程序软件,甚至是需要另外一台电脑来躲过防外挂的扫描。 显然,裴浅的电脑里根本不存在这些外挂软件、硬件,所以,凌一用着裴浅的电脑,怎么可能开挂。 而且,邀请凌一来玩游戏,是裴浅临时起意,凌一难道能提前预料到然后去买挂吗? 凌一刚上手,前十分钟像极了大部分没有接触过游戏的FPS新手,走路迟钝、基本不压木仓,但等她把每把木仓的弹道都记住后,她接下来的每一梭子子弹,都能打在同一个点上,甚至比外挂还准。 裴浅和叶子都看呆了,叶子更是偷偷发消息问裴浅,她姐不会是开挂了吧? 因为再怎么天才的人,也不能在短短十几分钟里,就压木仓压到比肩职业选手的地步吧? 甚至,叶子自问她自己也是打职业的,她压木仓也稳,但不能保证每一次压木仓都能压成凌一那样。凌一这是又准又稳,堪比人形程序外挂。 这些人不知道的是,凌一最开始确实只是一堆程序。游戏木仓械的弹道在凌一眼里就是她最熟悉的数据罢了,根据这些数据进行反向压木仓,凭凌一对自己身体的把控,压木仓简直不要太简单。 不过,昼夜这游戏要的也不只是压木仓,还需要跟木仓,因为敌人是移动靶,压得稳并不代表打得准。 等凌一差不多熟悉操作了,裴浅和叶子就带她开始玩匹配。 不带凌一玩排位是因为裴浅和叶子的段位太高,俩都是排名前一百的天榜,带凌一一个零基础的玩家,且不说段位限制玩不了,就算玩得了,她们也不敢,既怕给凌一带到全是厉害对手的局里,让新手凌一没有太好的体验,也怕在高强度对局中,她们两个二打三,给俩人的排位分掉下去了。 但等真打起来,裴浅、叶子以及在线观看的几十万观众都失算了。 凌一虽然玩这个游戏走路不是很顺畅,不能像裴浅、叶子那样对地图、打法策略或身法有太多的讲究,但她主打的就是一个字——“锁”,走路呆得像劣质机器人,锁得像AI挂。 俩天榜加一个凌一,在娱乐局的匹配里横扫所有队伍,裴浅和叶子在排位里高强度打了一天,累得要死,终于在晚上下班前能平推爽几局了。 不过,裴浅并没有因为凌一很锁,就忽略了凌一是新手,她还是习惯捡到什么好装备好配件,就先屁颠屁颠一个技能突闪到凌一面前,问她要不要。 裴浅这么照顾一个人,可给熟悉她的观众和叶子看傻了。 叶子只知道凌一是裴浅被抱错回来的姐姐,但不清楚裴浅的原生家庭如何,但是这么“姐控”的裴浅,叶子是第一次见。平常两人训练,基本都清楚对方打什么木仓,也都是在自己发育好的情况下才会给对方标多余的配件和装备。 哪像现在呀,裴浅自己穿着三级甲,跑凌一面前脱下,自己再跑去找件二级甲穿上。 知道二人关系的叶子,以为裴浅和凌一是姐妹情深,不知道的呢,就众说纷纭。 友好的观众感慨说三个漂亮干净的女孩子打游戏好美好,女孩子和女孩子玩就是舒服。 不友好的呢,就在臆测裴浅刻意给凌一献殷勤,谁不知道凌一是西瓜的头部大主播,光是这次凌一接受裴浅的直播pk,就给裴浅直播间带了好几倍的流量。 但不管外人怎么说,反正游戏内的裴浅和凌一玩得很开心。 三人一连几局匹配都是平推,但随着她们胜局越来越多,昼夜的匹配机制就导致她们接下来匹配到的对手也越来越厉害。 这一局开始,右上角的击杀ID看得直播间里的人一愣一愣的。 “哎,撞车职业队了!” 裴浅的画面是能看见弹幕的,她有副屏,她看了眼击杀者的ID,还真撞了,裴浅她们撞上了同时间在直播玩匹配放松的AC战队。 说实话,很多职业选手除了训练,平常搞直播玩匹配或排位,并不见得就整队一起,所以AC战队虽然撞了,但其实只有齐成和小戈在一队,另一个人是他们俩的固定排位队友。 刻板印象觉得女人多的地方勾心斗角,但其实,电竞圈多数都是男选手,互相竞争、陷害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 不提先前齐成和小戈孤立霸凌裴浅,就说他们俩的老队友苏孜,他们也不怎么给面子。得亏苏孜是AC不可或缺的木仓男,不然早像裴浅一样被排挤出去了。 苏孜因为年纪小还在读书,只有十六岁,平常住家里,只有训练的时候会来训练室,所以很少和另外两个一起排位或匹配。 别看苏孜年纪小,但他情绪比较稳定,声音有着与年纪不符合的磁性,人长得又帅,所以是AC战队的颜值担当,粉丝数最多,流量也最多,甚至AC的宣传页面一直都把他放在正中心的C位上。 对于很多类似小戈、齐成这样的男人,一旦有个受女生欢迎的同性出现,他们就会一致对外,排挤贬低这个同性,并且同时怨恨、贬低喜欢这种同性的异性。 他们会把苏孜这类的男性认定为不符合标准的男性,私底下叫他娘炮、小白脸,怨恨这种人能得到女性青睐,却不肯像苏孜一样好好打扮或者勤洗澡。 雌竞和雄竞天差地别,如果是AG战队的裴浅和叶子互相嫉妒、雌竞,那么她们大概率会减肥、化妆、整容,把自己往更符合男人审美的方向提升,而不是责怪对方把女性美的标准提高了。 也正因为齐成和小戈没带苏孜玩儿,他们俩一个有着中年男人的自信,有个有着年轻男人的傲慢,被粉丝提醒和AG战队的裴浅、叶子撞车后,竟生出了一丝玩乐的心态。 昼夜圈子都知道了AG战队的成立,但因为目前昼夜的冠军赛在12月,区域赛在九月开始,AG战队目前还没报名区域选拔的比赛,大家都没把她们要打职业当回事。 而AC就不一样了,AC是昼夜直邀的队伍,也就是说,他们能直接参加冠军赛,都不需要在赛前选拔。 一支能被昼夜官方直邀的队伍,在面对一支连区域赛都还没报名的队伍时,想也知道他们内心有多轻视。 齐成没说话,小戈的声音大到麦克风都有些喷麦了:“裴浅她们跟我们在同一局?哪里哪里?我们去撞死她们嘿嘿嘿。” 齐成没吭声,意思就是默认,他最擅长默许和放纵别人惹事,这样一来,他自己针对外人的目的达到了,还不用承担主要的骂名。 因为大多数游戏为了公平竞争,所以主播那边的游戏画面是必定会有延迟的,以防止粉丝给主播在弹幕里实时播报战况,对战局内其他对手不利。 所以,齐成和小戈几次通过粉丝在几个直播间来回跳,给他们报信息,找上了裴浅她们。 但由于这种固定延迟的存在,裴浅也在提前看到粉丝提醒的情况下,赶在小戈他们到来前转点走人。 两队人在开局几分钟里,一次正面交锋都没有。 直到决赛圈,安全区已经非常狭窄,好巧不巧,AC俩人正好堵在了裴浅她们进圈的唯一路口。 因为粉丝提醒了裴浅队伍的具体方位,齐成便通过猜圈、探点、以及他对地图的理解,准确料到了裴浅队伍进圈的路,早早等候在这里,准备把裴浅三人卡死在圈外。 虽说大逃杀游戏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胜利者只有最后一队,所有队伍理应互相残杀。但是AC二人是通过粉丝在直播间跳转,利用不正当的信息差去堵截裴浅,可见手段十分不光彩。 可在他们的粉丝看来,电子竞技菜是原罪,被卡在圈边,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别叫唤。 其实打不过也没啥,AG战队本来就不被人看好,她们甚至还是俩人带一个新手,打不过再正常不过了。但是,人们不会认为她们的失败是正常的,人们只会抓着这一点,嘲讽AG战队就是菜,女的打什么职业,电脑桌不属于女人,厨房才属于女人。 裴浅心里憋着股气,叶子又何尝不是,但AC战队齐成指挥能力强,小戈木仓法硬,另一个他们的朋友也是天榜玩家,实力不俗,而她们俩带一个今天刚接触昼夜的凌一,这把怕是要凉了。 第187章 撞烂 叶子早些年接触过不少职业选手,所以一旦撞车,她觉得自己退圈几年,实力不如对方,一个裴浅加一个新手凌一,真得栽在这里。 但裴浅不这么想,裴浅本身指挥能力不算特别出众,她在队伍里的定位应该算木仓女,她和果冻都属于木仓法特别硬的。 裴浅是一个人单排多了,木仓法和脑子都有,单排的压力比组排更高,因为随机匹配的路人队友,没有什么默契,就和开盲盒一样,全靠运气。 果冻则是因为当陪玩,大部分时间都需要她一个人一拖一甚至是一拖二,所以木仓法不硬,保护不了老板,人家下次不点她。 只有叶子,退圈几年,私底下虽然偶尔也用小号玩游戏,但基本都只玩娱乐性质强的匹配,输赢对她来说都不太重要。 说实话,叶子的木仓法确实有退步,但她的脑子是三个人里最好使的,算是昼夜元老级的玩家,也是唯一一个真正打过比赛的退役选手,实力也摆在那儿。 只可惜,叶子本身是有实力的,但她害怕,总觉得撞车了现在风头正盛的AC,怕打不过被群嘲,于是在知道了AC堵她们进圈时,选择绕远路从另一条路进圈。 裴浅愣了一下,她觉得这架能打,她对自己的木仓法有自信,AC的齐成和小戈,曾是裴浅的队友,她有把握自己能秒掉一个,而且她自己的状态不会太差,至少不会丝血那么容易被击倒。剩下凌一和叶子再打一点五个人,裴浅就还能补木仓解决最后一个人。 虽说凌一的木仓法作为新手来说简直逆天,但毕竟是第一次接触这个游戏,行动笨拙,和人对木仓时容易被几个人集中火力,这时候再厉害的木仓法都没用,所以凌一整体实力肯定是不如果冻的,也不如撞车AC队里的那名天榜玩家。 “这架能打。”裴浅斩钉截铁道,“我们不走,这已经是倒数第二个毒圈了,我们绕远路来不及,但凡在毒里多待十几秒,药不够,我们都得死,还不如就在圈边和AC爆了。” 叶子加入AG这么久以来,一直都还是没放下心结,她前几年被自己的战队踢出,一是因为她和前男友的事,二也是因为她被认为是队伍里最弱的,拖了后腿,就被战队给裁掉了,俗称“优化”。 叶子还想说什么,但裴浅一句话就打消了她的顾虑:“我们又不比他们差,没道理怕他们,真正该怕的是他们才对,我们失败了,不过是预料之中的事,粉丝们当看个乐子,笑了就笑了,转头我们还能借这事激励自己更勤奋训练。但要是他们失败了,圈子里的人不知道要怎么喷他们,等AC教练回来指定没他们好果子吃。” 是啊,她们名声已经不能再差了,本来就不被看好,输了就输了,可一旦赢了,那她们就能踩着AC给自己战队长脸争气啊! 对,该担心害怕的是名声在外的AC,她们就该踩着AC挤入昼夜职业战队圈子。 叶子内心担心一扫而尽,大脑飞速运转,分析进圈位置和AC可能卡她们的位置,针对裴浅和凌一的优缺点,分别安排两人一个当突破手,率先进攻,打乱AC在圈边的阵型。凌一木仓法好但容易被敌人集火,叶子就让裴浅利用自身角色高机动性的特点,吸引火力,由凌一跟着不远不近的位置,猛猛输出。 叶子则一边观察形势,给前面两人报点,指挥她们前压,一边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用第三条木仓线干扰对方三人互相支援,同时也能输出一点。 AC战队显然没料到被卡圈边的裴浅三人,竟然主动出击。 裴浅常用的突破手英雄已经逼近,她拉木仓线的同时,凌一就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输出,叶子也在替裴浅吸引注意。 AC战队信心满满地卡在圈边,本想着踩着山坡的高点打低点进圈几乎没几个掩体的裴浅三人,结果却是,他们刚踩稳高点,裴浅就拉近了距离,率先把其中一人的护甲打碎。 那人正是小戈,小戈很莽,但也不敢在血量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和人对,立刻退回掩体治疗。 小戈在治疗,另外两人就立刻瞄准裴浅,给小戈架枪。 殊不知,这两人面对的就是三条木仓线,近点有裴浅和凌一,远点有叶子。 两人刚冒头要压制裴浅,就被裴浅和凌一隔着几十米距离打了一梭子。这下好了,三人都得治疗恢复状态了。 也正是因为三人均掉了大状态,裴浅三人迅速前压,包括叶子也丝毫不拖泥带水,不必继续在远点架枪,直接三人同时飞扑。 由于昼夜是少见的击杀对木仓时间长的游戏,所以远距离造成的击杀远不如近距离,要想吃下这一队,必须在对方状态不好的时候拉近距离。 结果就是AC三人只有两人打好了状态,齐成掉大状态比较严重,他刚按下治疗,裴浅率先就冲到了他脸上。 裴浅的中远距离作战很准,但近距离作战更准,她擅长利用自身机动性,晃晕敌人的同时还能锁死敌人。因为敌人由于她移动快且无规律,准心跟不上裴浅,但裴浅却能在自己视角快速转动的同时,精确瞄准。 于是,齐成刚掏出药物治疗,就看见裴浅突然从他面前的石头掩体跳出来,齐成反应也很快,中断治疗,掏木仓迎战。 可惜,裴浅从掩体上拿着木仓跳下的过程中,齐成的准心还没跟上裴浅,裴浅就已经在半空中开木仓,直接将护甲破碎只有不到一百点血量的齐成拿下。 本以为小戈是突破口,没想到给小戈架木仓的齐成才是突破口。 齐成一倒,裴浅就去抓小戈,小戈木仓法好,而且打法和裴浅相似,也是高机动性英雄,这种英雄上蹿下跳,交给凌一不好解决,凌一很可能还没见着人就被打死了。 所以,小戈得裴浅亲自来解决。 凌一则和叶子晚一步抵达,二打一围殴另一名天榜玩家。 那天榜玩家见凌一行动迟钝,也提前知道了裴浅队伍里有个新人玩家,猜到是凌一,绕过经验丰富的叶子,打算从背后偷袭凌一。 叶子一个没注意,跟丢了那个天榜,转眼间,那天榜已经摸到了凌一背后,打算偷袭。 结果,天榜的木仓口都瞄准凌一了,凌一却靠着余光瞥见一个移动的物体,直接调转视角,立刻朝那天榜打出一梭子。 天榜惊得不行,不懂凌一是怎么发现他的,只知道,她们俩同时开木仓的情况下,凌一直接一梭子把他给按死了。 因为前几局,裴浅也算是见识了凌一瞄准天赋多可怕,所以推荐给凌一的木仓械就不是给新手的那种求稳、易上手的木仓械,而是高爆发能瞬间秒人、低容错率的冲锋木仓。这把木仓单发伤害不算特别高,强就强在射速极快,同样一梭子子弹,别的木仓得几秒才能打完,这把木仓可以一两秒打完。 当然,这种木仓也有缺点,那就是射速过快,一般人瞄不准子弹就会如同泼水一样洒出去,控都控不住,而且但凡有几发没中,那就打不死人。 谁能想到,这种低容错率的木仓到了凌一手上有着极快的秒人速度。 于是,那名天榜虽然准,但他子弹还没打出去十发,人就已经倒地了。 他还很不服气,不相信这是新手能有的木仓法,在队伍语音里狂叫:“挂挂挂!” 但现在他怎么叫都没用,这一支三人队,被裴浅拿下两个,凌一拿下一个,叶子虽然没有人头,但她输出一点不比凌一低,而且是指挥,精准地预测到了这支队伍遭遇冲击时会有的各种反应和对策。 看着死亡后的黑屏,小戈的情绪直接崩溃了:“cnm!你们在用脚打游戏吗?裴浅都冲我脸上了,我刚治疗完,没人给我架木仓,也没人给我报点,打个jb啊!” 齐成黑着脸,不说话,另一个天榜队友平时跟着两个职业选手吃了不少分,而且齐成和小戈还是主播,他不好顶嘴,只能弱弱地反驳:“我们架了的,被对面叶子和那个开挂的新手打惨了,我们也需要打药啊。” “开挂?”齐成趁两人吵架的时候,抓住关键点,“谁开挂了?裴浅吗?” 他就说嘛,裴浅怎么能那么锁,肯定是开了。 天榜摇头:“不是裴浅,是她带的那个新手,走路呆得很,木仓却很锁,直接一把冲锋木仓给我锁烂了。” “报ID,我给她挂社区去,让管理给她封了。” 很多游戏的反作弊系统都不算太好,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外挂了。官方反作弊系统封不了的外挂比比皆是,普通人无法拿外挂怎么样,但是部分职业选手和游戏官方是有联系的,她们能直接给官方报ID,让官方直接封号。 当然,这也不是说想封谁就封谁,官方也会查看击杀回放或用一些高科技的手段进行监视、扫描,如果确实存在开挂行为才会对开挂账号进行封禁。 于是,齐成先把凌一甚至是裴浅、叶子的ID都挂到游戏社区,交给管理员去监查,他们仨儿继续打游戏。 然而,也不知道是他们今天运气不好,还是裴浅几个运气太好,接下来的五局游戏,起码有三局他们都匹配到了同一局游戏里。 而当她们六人匹配到同一局里,无一例外,AC三人要么是被AG三人打烂,要么是在和AG酣战的时候被别的队伍来劝架,结果反被两队两边群殴打死。 这一晚上打下来,AC三人是越打越沉默,刚开始小戈还有心情怪这个不给他报信息,怪那个不给他架木仓,但随着被AG连撞好几次,他也说不出话了。 而且裴浅三个人的ID都被齐成挂社区了,管理也第一时间打开了监管和监查,得出的结果是没有开挂,所以后面几局账号没封,继续撞AC。 开始时AC三个人有说有笑,结束的时候,连声招呼都不打,一关摄像头,摆着张臭脸就下播了。 第188章 求助 AC下播,裴浅这边一看时间也差不多该下播了,她和叶子等人要准备比赛,就暂时不冲击天榜排名了。之前因为没钱没名气,她一直在熬夜冲天榜,每天打游戏打到凌晨四五点,再睡到大下午,日夜颠倒,整个人精神和身体状态都很不好。 裴浅现在资金充足、目标明确,终于不用像之前一样不要命地打排位了。 下播时,裴浅嘴角一点都收不住,想也知道AC那边得被教练骂成什么样,她想到自己以前在AC挨过的骂数倍奉还给齐成、小戈,心里就爽。 并且这次AG也算是踩着AC一战成名,二拖一个新手的情况下,还能爆杀AC,可见这次的昼夜亚洲区选拔赛有多激烈。 原本裴浅还在担心她们战队几乎没有正式比赛的经验,要不要考虑等磨合一年,报名明年的比赛,没想到,当她们逐步提升实力后,发现所谓的职业战队也就那样吧,不过是以前的粉丝把这些人捧得太高了。 这边裴浅下播后,没有立刻下班,教练把她和叶子留下来,顺便给果冻打了个视频电话,四人简单开了个会,针对今天各自的表现进行一个总结和反思。 别看她们今天爆杀了AC,但其中凌一硬锁的木仓法和不在场的苏孜也是重要影响因素之一,所以教练打开录屏简单看了之后,单独针对裴浅和叶子的打法、配合、决策等等作出评价和调整。 因为教练始终是不上场的,只能在赛前赛后对团队进行特训、指导,实际到了比赛时,教练不能干预比赛,也不能参与决策。所以比赛时要如何进攻、防守、进圈、杀敌,都要靠在场上的三人决定。 也正是今天的几局,教练决定正式让叶子担任三人队伍的指挥,也就是队长,裴浅有想法,但是,她在做出决定前,必须告诉叶子,由叶子判断形势后决定要不要改变作战方针,听裴浅的建议。 下播时间差不多十二点,开会开到了凌晨两点,散会的时候,训练室的门*被敲响,凌一带了她买来的烧烤、小龙虾进来。 “给大家买了点夜宵,吃了再下班吧。”凌一笑着把宵夜放大餐桌上。 叶子欢呼一声:“哇!谢谢阮姐!” “你怎么来了?”裴浅在外人面前不好叫凌一的名字,没有第一时间奔向宵夜,而是走过去帮凌一提过口袋,四个人的宵夜,好几口袋呢,里面汤汤水水的可不轻,还有一打饮料,两手满满当当。 “来接你下班,今天打这么晚,肯定饿了。”凌一笑着说。 裴浅抿唇,抑制住疯狂上扬的嘴角,又忍不住撒娇道:“也没有很晚吧,你这么晚出门,开车可得小心点,而且,买这么多宵夜,我又得长胖了。” 凌一困惑地上下打量着裴浅,裴浅胖? “你再长四十斤可能才称得上胖。”凌一实事求是地说,“而且也只是微胖,饥荒年代你这个身材怕是活不久。你可以多吃点,营养才跟得上。” 裴浅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她怎么可能活在饥荒年代啊! 不过被恋人催着多吃点,被人在乎和关心,裴浅还是很开心的。 因为战队的老板是年轻人,教练也不是什么古板的姐姐,大家内部的关系相当和谐,其乐融融地坐在长桌前一边聊天一边吃宵夜。 凌一二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因为中途还送了叶子和教练回家,半夜打车不安全。 两人开门进屋,却发现乔燕和她的部员坐在客厅沙发上,正和阮清歌聊得火热。 一见凌一进屋,乔燕和异部两人立刻就站起来,面向凌一,神情严肃。 裴浅忍不住心虚,担忧地牵住凌一的手。 凌一偷偷地捏了捏裴浅的手,示意她别紧张,随后淡定看向乔燕:“这么晚了,你们是来找我的?” 乔燕点头:“没错,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要找你帮忙。” 凌一单手放包换鞋,随意地说:“你先说说什么事。” “曾宏林在看守所自杀了,你知道吗?” 凌一疑惑抬头:“他那种人会自杀?” 乔燕苦笑摇头:“你这话倒也没错,看守所那边找到我们异部,我们派了两名部员过去调查,发现他极有可能不是自杀的,而是‘他杀’。” 凌一点头:“哦,那就交给警方去破案抓人呗。” 部员看向乔燕,乔燕给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沉声道:“但是,这个‘他杀’不是人为造成的,我们的人在现场询问过他同看守所的囚犯,有人说曾宏林半夜经常做噩梦惊醒,醒来就一直发抖,几次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无故发疯打人,曾经还在公共浴室里把自己的头埋进水槽企图淹死自己,结果都因为本能挣扎出水没死成。发生了这么多事,看守所的狱警就重点关照他,结果有天晚上,他半夜爬起来撞墙,狱警赶来已经迟了。” 乔燕没说的是,一个人能活生生把自己撞死,那脑袋血肉模糊的程度,简直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不仅需要极大的意志力,而且很多人撞一两下还没等撞死就先晕过去,根本没力气像曾宏林一样撞了十几下,脑浆都流出来了,可想而知,曾宏林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 而联想到曾家的恩怨,乔燕觉得,附身曾宏林的东西可能就是那只鬼煞。 关键是,大家都知道鬼煞和鬼婴被关在结界里,为什么能附身曾宏林并杀死他? 乔燕眼里的审视和怀疑没有影响到凌一,凌一坦诚的目光令乔燕忍不住叹气:“我们怀疑……” 裴浅心里怕得很,怕自己暴露给凌一拖后腿,便故作不耐烦地翻白眼装无语,避开和乔燕等人对视。 “我们怀疑你的结界可能出现裂痕,被鬼煞逃出来了。” 裴浅默默松了口气,还好不是怀疑凌一放出了鬼煞。 “所以呢?”凌一看似被动,实则高高在上。 “所以,唉,我们想你作为异部的顾问,能不能回去阮家结界那边,帮忙检查看看结界有没有裂痕,或者加固一下结界。” 以为是来兴师问罪的,其实是来求助的。 凌一点头:“嗯,我准备点东西,下周去检查一下。” 乔燕有些着急:“能不能明后天就先去看看,至于需要哪些材料,你和我们说,我们全都给你备齐,你也知道,放任鬼煞在外面一天,对公共社会造成的危害就多一分,不知道多少无辜的人会死在鬼煞手里。” 凌一看着她,问:“那我请问,这段时间除了曾宏林,你们查出来还有别人死于鬼煞之手吗?” 乔燕不说话了,转头看向部员,部员缓缓摇头,示意没有类似的案例。 如果鬼煞真是滥杀无辜的鬼,那么在曾家没有找上阮家求助之前,就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人死在她手上了。而事实却是,除了曾家请来的周行,以及她们设计用来顶替曾宏林的无辜受害者,其他人都几乎没被鬼煞伤害过。直到,阮家鬼界成型,里面死去不少无辜之人,有的是曾家亲戚,有的是阮家的保姆、司机。 鬼界阴气最盛,鬼煞创造了鬼界,但并不代表着她就是鬼界完全的掌控者,她反而会被鬼界影响,在里面的时候怨气会更加重,杀欲也更重,从而犯下更重的杀孽,死去的人化作鬼界里的鬼,为鬼界增添更浓的怨气。 所以,与其说是鬼煞创造了鬼界,有时候,凌一更偏向于鬼煞打开了鬼界和人界的通道。鬼界是没有主人的,它是和人界一样独立的世界。杀了鬼煞,封了鬼界,也不过是关闭了鬼界和人界的通道,并非指鬼界就不存在了。 不过,既然异部已经得知曾宏林死了,估计没两天鬼煞就会找到凌一这儿来,到时候会要求凌一放出鬼婴,一人一鬼的交易才算结束。 所以,凌一要争取多一点时间,在家坐等鬼煞上门。 凌一的话并非在责怪乔燕,不管是救曾宏林还是关押他、审判他,都是这个世界律法的要求,乔燕也不过是体制内的一个小领导,刚坐上异部部长位置不久,异部的公开,招惹来了各方注意,她处在这个位置,难免比其他人要难做。 “我不只是需要材料,还需要翻阅一些古籍和资料,搞清楚结界问题出在哪里,毕竟,如果结界出现裂痕了,到时候就不得不用别的办法封印阮家鬼界,不是三两天就能解决的。” “如果你们能找到三两天解决这问题的人,那就另请高明。” 凌一话说到这份上,乔燕也只能叹气:“唉,那鬼煞确实没有作恶之心,但是她如果真从结界里逃出去了,一旦被公众知道,必定会引起恐慌。” 凌一不痛不痒地回:“那就别让公众知道,这不是你们最擅长的吗?” 部员皱眉,有些气不过,乔燕抬手拦住了,看着凌一说:“我不和你争论这些,你需要时间,那就请你尽快回复我,最好一到两周就能给到我们答复,结界那边真的不能再拖了,我们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 凌一态度也稍缓和:“我尽力而为。” 后半夜异部的人就离开了,凌一和裴浅回到屋里,裴浅才敢大喘气。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裴浅话还没说完,凌一就竖起食指,贴上她的唇,示意先别说话。 凌一在屋内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任何监听、监视设备后,才开口道:“异部就算有疑虑,也不敢确认。我们现在只需要等鬼煞回来,然后去结界那儿把鬼婴带出来,把鬼界给封印了,尘埃落定,一切就算了了。” 然而,事情真有这么顺利吗? 凌一答应乔燕的一到两周会准备好,但在这段时间里,凌一却迟迟没有等到鬼煞找上门。 第189章 失踪 凌一在家足足等了两周,鬼煞半点踪迹都没有,不仅鬼煞毫无踪迹,连顾家女鬼都不见了。 说起顾家女鬼,早在异部找上凌一求助之前,她就去了趟A市顾家,借着看一看“女神”王若菲的遗物,把顾家女鬼送到了顾家老宅,之后凌一也交代她,不可在外停留过久,也尽量一两周内就回来。 因为凌一突然出现来看王若菲的遗物,顾家人突然被提醒多年前死去的儿媳,也许顾家的佣人、亲戚会讨论到王若菲,女鬼去偷听就行。 结果,这两周不仅鬼煞不见踪影,就连女鬼也迟迟未归。 女鬼在外太久,好不容易养出来的灵气会被阴气压制,她也会越来越失控,凌一警告过女鬼,如果不想在外因为失控伤人被别的玄术师给抓了去,或是直接给杀了,那就必须尽早回来。 如果女鬼迟迟未归,以凌一对她的了解,恐怕是出事了。也许,女鬼遇见了什么事,回不来了。 无奈现在留给凌一找鬼的时间不多了,她得先去阮家结界,装模作样看看她布下的结界有没有漏洞。 本来凌一是打算去走个过场,结果等她真到了结界外,才发现有多不对劲,她的结界好像真被人动过了,确实出现了裂痕。 异部的人见凌一神色如此凝重,纷纷感受到了这次事件的压力,大气不敢喘等着凌一发话。 凌一检查几圈下来,问乔燕:“你们平时都派哪些人在此地看守?附近有监控吗?” 乔燕点头,一边拿出档案告诉凌一哪些人负责看守结界,一边领着凌一去看物业那边的监控。 监控一切正常,没有出现那种关键时刻就丢失录像的情况。 负责看守结界的人也都没什么问题,经过审问,她们均没有可疑之处。 而且,最怪的是,若非曾宏林自杀,不然异部也没有察觉到结界出现裂痕,因为她们负责看守结界的人根本没有发现任何鬼祟从结界里出来。 鬼界里那么多鬼,如果结界出现裂痕,为什么没有鬼出来呢? 但这也很好解释,鬼并非没有神智,它们如果知道外面有大量玄术师看守,也怕一出来就被降服或打得魂飞魄散,还不如留在鬼界里。 鬼不敢出来好说,但裂痕是谁造成的呢?造成裂痕的目的是什么?放出里面的鬼? 显然,没有鬼出来,那么就是另一种可能,造成裂痕的人或鬼,不是想放里面的东西出来,而是自己想进去。 会不会是鬼煞?凌一面不改色地想,但很快否决了这个猜想,如果是鬼煞,她应该先找凌一,让凌一去把她的鬼婴放出来,鬼煞私自闯入结界,反而会惊动异部。 那就是别的什么东西想进去,要想弄清楚是什么东西想进去,是否已经进去了,凌一必须得进结界一趟。 当然,要进去,肯定不能就现在这么明目张胆地进去,不然异部若是想一起,进去之后又和鬼煞鬼婴打起来,凌一夹在中间不好做人。 更何况,这一趟凌一来是为了修复结界的,于是她先把自己的本职工作搞定,再想办法找鬼煞和女鬼。 凌一在结界外耗时一天把裂痕修复了,甚至还加固了一番,并且告诉异部,没有鬼从结界里逃出来,曾宏林的死说不准和鬼煞有无关系。 就在异部提出想要凌一帮忙调查曾宏林死亡时,凌一果断拒绝了,她本来一开始就不想救曾宏林,不愿意沾惹他的因果,有损她的功德,这种人死了就死了,凌一不在乎是谁害死了他还是他真的愧疚自杀。 乔燕也知道曾宏林该死,但如果他的死有蹊跷,她们肯定是要调查的。 凌一淡淡地说:“被曾宏林害死的鬼煞死得也蹊跷,没见你们彻查到底,曾宏林明显自杀而亡,偏要查个底朝天,你们到底要查什么?” 接着,凌一又以一种迷茫中带着一丝单纯的眼神望着乔燕问:“再说了,曾宏林本来也该判死刑吧,他害死那么多人,不过是他害怕吃木仓子儿,提前畏罪自杀,有什么不对的吗?” 乔燕欲言又止,其实,凌一不知道的是,曾宏林死之前,刚被宣判死缓,并没有判死刑。等缓期一过,他就变为无期,至于无期究竟是不是坐一辈子牢,那就得看他的造化了。 凌一不知道曾宏林最后的刑罚,但自从被放出去后就找到了曾宏林的鬼煞,没有一开始就动手,就是因为她想看看没有自己出手,曾宏林会得到怎样的惩罚。 然而,恰恰是宣判了刑罚的当天晚上,曾宏林就在数日的折磨下撞墙身亡。 或许,不是曾宏林因为受不了鬼煞的折磨崩溃自杀,而是鬼煞心里的最后一根稻草被曾宏林受到的惩罚压垮,愤怒杀掉了曾宏林。 凌一收拾好东西回了自己家,留下乔燕看着她的背影摇头叹气。 回家后,裴浅赶紧询问情况。 两人迟迟等不到鬼煞和女鬼的消息,凌一打算主动出击。 凌一先后走访了鬼煞的老家、生前工作的单位,均未找到她的踪迹,鬼煞死前肚子里的孩子的生父凌一也找去了对方的住所和工作单位,然而都没有鬼煞的踪迹,所以,鬼煞没有回家,在杀掉曾宏林之后就离奇失踪了。 找不到鬼煞,凌一转头去找顾家女鬼。 既然女鬼是顾家人,凌一就得去一趟A市。 裴浅是不乐意凌一去A市的,想也知道那个牛皮糖顾长宁肯定会黏上来,但是裴浅相信凌一看不上顾长宁,也不是没有道德劈腿的人,而且,就算劈腿也轮不到顾长宁那种花孔雀一样的男人吧。所以,裴浅担心的不是凌一会和顾长宁有什么,她担心的是,鬼煞那么厉害竟然失踪了,那顾家女鬼可能也出事了,凌一在鬼界里打不过鬼煞,万一凌一也出事怎么办? 凌一倒是艺高人胆大,不懂害怕为何物,她安慰裴浅静下心准备九月的亚洲区赛,而且裴浅又不是玄术师,帮不上太大的忙,以前带裴浅不过是带她长长见识,给她找点事做。 裴浅还是担心,内心的不安困扰着她,她始终觉得,自己能走到今天的位置,其中少不了凌一的支持和帮助,她也习惯了凌一的陪伴,她不敢想象如果凌一又像上次一样出事,她一个人该怎么办。 裴浅坚持要作为助理陪凌一去一趟顾家,凌一望着裴浅满是担忧的眼眸,突然忍不住轻笑出声:“裴浅,你是裴浅,是AG战队的最强突破手,不是谁的助理。” “你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你比谁都清楚,无数个眼睛快贴上电脑屏幕的夜晚,无数个因为打单子来不及吃饭饿得反胃的夜晚,这些个日日夜夜里的你才是裴浅。” “不要因为我的出现,你成为了我的助理,而不再是你自己。”凌一轻叹道,这一声叹息里,不是对裴浅搞不清自己定位的失望,而是对裴浅差点关心则乱的惋惜,也是对裴浅的期望,期望裴浅是裴浅,不是夏风、不是秋池,更不是谁的助理。 裴浅鼻头一酸,想哭又想笑,红着眼眶笑着流泪的同时,望着凌一的双眸有说不尽的情意和温柔。 最后决定,两人各自顾好自己,凌一给裴浅留下了几道符纸,再给对方的玉牌上多添了几道护身符咒,把可以容纳鬼居住的玉牌也给裴浅留了两块,以防止鬼煞或女鬼找回家来没地方躲。 裴浅专心训练,为比赛做准备,凌一则联系上顾长宁,在第三天的晚上,坐上了去往A市的飞机。 顾长宁给凌一安排了私人飞机,凌一没有拒绝,因为她的很多东西都带不上飞机,如果是顾氏的私人飞机就好很多。 抵达A市的当天,凌一一落地,就嗅到了空气中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A市作为D国的政治、文化中心,城市的规划、布局样样都是很讲究的,可以说其中风水学的作用极大,而此刻,凌一敏感地发现A市的地下风水似乎有微弱的变化,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来不及考虑其他,凌一借着给顾启老东西看身体时隔几周,再次进入了顾家。 上次来顾家,凌一带上了女鬼,借着看王若菲遗物进入顾家,女鬼就自己找地方躲起来了。 这次的契机是顾启托吴清拜托凌一,找她买块护身玉牌。 原因是顾启近段时间以来,老是住院。虽然他是年纪大了,各种大小毛病都来了,医院也说他就是老了,有些小毛病。但人嘛,一些慢性疾病无法根治,便想着用科学以外的手段解决,顾启掌权顾氏一辈子,但认真算起来也才几十年,他只觉得不够,一点都不够,他还想长命百岁。 于是,顾启想找凌一买一块护身玉牌,只要能保他平安,价钱好说。 如果是一块简单护身、养人的玉牌,凌一不觉得有什么难的,但生老病死是人必经之路,这和有没有邪祟缠身无关,凌一可以制作驱赶邪祟的玉牌,带有灵气的玉牌能滋养人,但要说直接给你药到病除,那是不可能的,生老病死都是命数,除了意外和“人为”,正常的生老病死是不可违的。 不过,正好凌一要找机会来顾家一趟,索性就借帮顾启检查身体、送玉这事来了。 只是令凌一没想到的是,她以为顾家可能就她、顾启爷孙和佣人,但事实却是,顾家的亲戚们竟然齐聚顾家,不止有顾家的亲戚,还有阮家人。 第190章 宴会 顾家亲戚在就算了,阮家人来这里是干嘛来的? 原来,在凌一不知情的时间里,阮家得知顾长宁多次去找凌一,甚至在凌一楼下“苦等”几个小时,顿时感到莫大的荣幸。 这可是顾氏“太子爷”,竟然对凌一这么深情,阮鸿程父子后悔当初放凌一走了,要是没走,顾长宁就是阮家的女婿了,顾氏和阮家公司那不就是强强联姻? 不过,就算凌一不认阮家,阮家却觉得,血浓于水,还是能借此关系和顾氏搭上线,毕竟,上一个和曾家的合作黄了,曾家企业因为曾志龙的死换了掌权人,人家不乐意搭上阮家玩儿。 阮家转头发现比曾家更有钱有势的顾氏,立刻借凌一的关系搭上了顾长宁。 顾长宁不知道阮家那档子事,即便知道,他也不在意,因为他认为,阮家就是凌一的娘家人,给这些人点蝇头小利,她们就会乖乖把凌一送到他面前来。 如果说请凌一作为玄术师,给家里看看风水,祈福驱邪,顾启是很满意的,因为凌一的本事大已经得到了多方认证,他自己也亲眼见过。 而顾长宁这次请来了阮家人,还和阮家合作,显然是要和阮家达成联姻目的,这下顾启就不乐意了。 要是凌一作为女人嫁给他孙子,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当一个人只是个独立的人,顾启也许会尊重她,但当这个人是女人,顾启就会带着挑剔、审视、估价的眼光去看待她。 所以,对于顾长宁迷恋凌一,为此请来了阮家人做客,以及让利和阮家人合作这事,顾启是一万个不满意,甚至觉得阮家就像那些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一样。 不过到底是老狐狸,再看不上阮家人,如今两家有生意合作,顾启也不会明摆着说出口,只是,他难免会从别的地方找回场子,比如给凌一一点下马威。 于是,就出现了这么一幕戏剧且矛盾的画面。 凌一本是给顾启送玉牌来的,顺便给他检查身体,看看有没有脏东西伤害他健康,结果反倒被顾家老宅的保安拦在外面,对她的穿着打扮和排场一顿冷嘲热讽,还不放她进去。 适逢今天是顾启老东西的寿宴,顾家老宅里来了不少各界名流,谁不是豪车接送,唯独凌一,坐出租车进来,全身上下服饰没一件大牌,主打的就是一个普通。 事实上,凌一的出现早在顾启预料中,他请来的人,他不亲自来接像话吗? 要不是为了找女鬼,凌一真不稀得来顾家,被拦在外面,她也不恼,从行李箱里掏出一把桃木剑,一张黄符贴着,再一只手拿着只摇铃,一边摇头晃脑念着让人听不懂的话,一边绕着顾家老宅外面慢悠悠地走。 保安虽然不认识凌一,但本来很多人就对玄学将信将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D国人一生都怕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更不用说现在玄学已经被官方确认存在,连异部都被摆到明面上了,万一凌一真给他们下咒咋办,保安们有些发怵,有人就跑去宅子里问主人家要不要报警处理。 一屋子的社会各界名流都被外面神叨叨的凌一吸引了注意,大家举着酒杯交际的时候,发现外面有人摇头晃脑,也吓着了,顾启听保安来说,才知道凌一竟然直接开摆,脸色铁青,赶紧让人把凌一“请”进来。 凌一进来后,顾启又换了张脸,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小阮啊,可算是把你盼来了,保安是找的外包,真是没眼力见,没认出你,才给你拦外面了。” 凌一不在意地说:“没事,我顺便在外面看看这儿有没有邪祟,如果有我惹不起的,买张回去的机票就没事了。” 顾启干笑几声:“年轻人就是喜欢开玩笑,长宁在后院招呼你妹妹呢,我让人去叫他过来。” 妹妹?凌一挑眉,这个妹妹显然不是裴浅,如果是裴浅,裴浅早就给凌一信息轰炸了。 果然,顾长宁那边得了凌一抵达的消息,赶紧找过来,同行的还有阮清歌。 阮清歌身穿高定礼服,光彩夺目,不论是容貌还是气质,一出场就吸引了全场注意。 相比起来,凌一素得连妆都没化,在这样一个工作场所都会要求女人化妆的世界,凌一素得像走亲戚的普通人。 现场的宾客目光无不在凌一和阮清歌之间来回流转,充满了打量和比较,看向凌一时还时不时露出嫌弃和嘲笑的神色。 阮清歌却没有意料中的暗喜或得意,她见到凌一的一瞬间,反而明白了什么。 顾长宁长腿几步并作跑,很快拉近和凌一的距离,眼中难掩得意:“我派人去接你,这么快就到了?” 事实上,并没有人去接凌一,顾长宁派去的人被顾启又给叫回去了,就是为了给凌一一个下马威,如果不给女人一个下马威,未来怎么镇得住她,怎么好拿捏她。 不过,凌一并不纠结有没有人接她,她只是掏出一个礼品盒,是给顾启制作的玉牌,交代道:“这块养心玉给你爷爷的,里面还有道驱鬼符,晚上睡觉贴在床头侧边,如果哪天发现这符裂了,或者烧毁了,那就说明四周有邪祟,如果没有,就一直贴着。” “这个不急,待会儿再说,”顾长宁把盒子推回去,“你爸和哥哥在二楼和我堂叔在谈生意,要不要我带你逛一逛?” 逛?有什么可逛的,顾家老宅的结构图都在凌一脑海里描绘出来了,还用得着逛? 还真用得着,得再地毯式地找一遍女鬼的踪迹,故凌一没有拒绝顾长宁的邀请,跟他一起在顾家逛一逛。 刚见面时,阮清歌盯着凌一欲言又止,接着顾长宁要带走凌一,身旁她四哥阮锦桓赶紧戳了戳她,提醒道:“快跟上去啊,那女的哪有你漂亮,你和小顾总才更般配,我们阮顾两家强强联姻是你和小顾总联姻呀,那个乡下来的丫头哪配,快去呀。” 阮清歌很想翻白眼,她要不是几次见到顾长宁等在她们家楼下只为了见凌一一面她就信了。 说实话,一开始阮清歌不是没有动抢顾长宁的念头,而且凌一那副对顾长宁爱答不理的样子,她就觉得自己更有希望,那可是顾氏唯一的继承人,身价用百亿甚至是千亿,她嫁了顾长宁,以后阮家垮了她都衣食无忧。 可问题是,她怕呀,怕凌一如果是单纯性子冷淡,其实过段时间也会爱上顾长宁,那她这么凑上去,不被凌一整死?她可不想被一个玄术师给记恨上,阮家人没脑子这件事,阮清歌在鬼煞事件后有了更清晰的认识,所以,她不想被人当木仓使。 但是,凌一看了一眼阮清歌,开口道:“清歌一起吧。” 阮清歌表情有些震惊,就差没伸手指着自己问“我吗”,在大家的注视下,阮清歌还是跟了上去。 众人以为的三角畸形恋,事实却完全不同于她们的想象。 想象中应该是两女争一男,互相较劲儿,或明贬或暗讽。 而事实上,凌一几乎不说话,全程顾长宁说话只有阮清歌接他的话茬,免得“小顾总”尴尬。 三人走到哪里都被围观,宾客们议论纷纷,把真假千金当物品进行比较,有说假千金气质好、长相出众、教养好,配得上顾长宁的,又说真千金真实不做作、不贪慕虚荣,才是顾长宁真爱的。总之,没一个人知道,真千金压根不搭理顾长宁,只有假千金在照顾顾长宁脆弱的自尊心。 逛了几圈老宅,凌一借口说去卫生间,甩开了顾长宁。 卫生间里人本来还挺多的,结果突然好几个人慌里慌张地涌出去,只因为阮清歌进来了,大家以为阮清歌要来卫生间围堵凌一,找她麻烦,遂给真假千金让出卫生间战场。 殊不知,两人并排站在洗手池边,凌一默默洗手,阮清歌熟练地掏出化妆包补妆,一边还问:“我的姑奶奶诶,你要是不想理他,能不能别答应他出来逛,我给你俩圆场,口水都快说干了。” 凌一淡淡地说:“多谢,你要是觉得累,待会儿就不麻烦你一起了。” 阮清歌赶紧说:“别别别,还是带我一起吧,说不准人家看我这么善解人意,就不在你这棵树上吊死了呢。” 凌一点头:“随你。” 说完,凌一手上的水也干了,准备离开,阮清歌赶紧叫住她:“哎哎,先别走,你知道今天是什么局吗?” 凌一疑惑看向她:“什么局?” 阮清歌翻了个白眼,果然,这家伙根本没搞清楚情况。 “今儿是顾启寿宴,顾家老家的人都来了,还有顾长宁那几个虎视眈眈的堂叔堂兄弟。虽说吧我爸和大哥有时候为了谈生意不择手段,不要脸,但这局还真是顾长宁主动请他们来的,我估摸着,顾长宁应该想在今晚宣布和阮家联姻。” “和你吗?”虽然是问句,但凌一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疑惑。 阮清歌无语:“你说得什么话,肯定和你啊!” 凌一摇头:“我不喜欢他,甚至没说过几句话,我也不是阮家人,我不可能和他联姻。” “呵呵,人家可不这么想。”阮清歌冷笑两声,“人小顾总这辈子没被人拒绝过,你这么冷脸对他,他估计越来越上头,不可能善罢甘休,你要不说清楚,今晚他真宣布联姻了,那可就得闹大了。” 190-200 第191章 待鬼 阮清歌以为自己说了这些话,凌一就会多少给顾长宁点面子,私下找顾长宁商量好。 结果,晚宴到了顾启讲话的时候,轮到顾长宁开口给他爷爷送祝福了,他送的祝福竟然是他自己将要和阮家女儿订婚的“喜讯”。 顾启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阮家人笑得合不拢嘴,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阮清歌和凌一身上,好奇订婚的是哪个阮家女儿。 顾长宁目光灼灼地看着凌一,凌一朗声道:“不是我,我有爱人了。” 凌一这话像一颗石头丢进平静无波的潭水里,一石惊起千层浪,众人都听懵了。 合着她们看了半天的“三角恋”,实则压根没有什么二女争一男的情况,其中的真千金已经有爱人了。 阮家也是第一次听说凌一有爱人,女儿可是资源,什么时候找的对象她们怎么不知道?对方有钱没钱?什么家世?能给她们什么好处? 当然,最震惊的还要数顾长宁,人在台上已经气到脸色发黑,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有爱人,顾先生。”凌一已经没耐心了,她耐着性子和顾长宁逛了几圈顾家,找到了一点点女鬼的踪迹,但只是女鬼留下的东西,这里人多眼杂,她得找个私人空间好好检查。 顾启的玉牌凌一送到了,钱也收到了,和顾家明面上的交好她可以维持,所以她不直接拒绝顾长宁,而是坦白自己有爱人,正常人都该懂得给彼此体面。 然而,男主显然不是正常人,他只觉得,这是凌一编造出来对他欲拒还迎的借口。 阮家人看顾长宁那脸色,顿觉合作无望,阮鸿程更是低声呵止凌一:“够了!你胡说什么,你找男朋友了怎么没和我们说!” 凌一淡淡瞥他一眼:“我谈恋爱,跟你有什么关系,请问你是?” 宾客们又是一整个傻眼,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还得是顾启注重脸面,看凌一那态度就知道八成是他孙子剃头担子一头热,人家对他孙子没那心思,亏他还对这个孙媳挑三拣四,结果人家根本没看上他孙子。 为了避免丢人,顾启给保安使眼色,先把顾长宁半拖半拽带下去,自己再上台转移话题。 凌一冷淡地看着这一场闹剧,穿越者也从她的虚无空间里看着这一切,十分困惑:“这男主也太蠢了吧,宣布联姻都不问问你的吗?连告白都没有,就直接宣布你们要订婚,神经啊?” 凌一淡淡地说:“也许这只是剧情影响下的打脸环节罢了,在我拒绝之前,顾家联姻对象模糊不清,不少人误以为是和阮清歌联姻,让阮清歌赚足了旁人的关注和羡慕,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将她高高捧起,再由顾长宁宣布订婚对象是我,羞辱阮清歌,打脸所有看不起我的人,满足了我的虚荣心,或者说这类剧情读者的。” 穿越者沉默了,原来剧情之*力影响这么大吗?说实话,如果一开始是她她占据了这具身体,没有凌一的操作,她也许早就和阮清歌针锋相对,现在被顾长宁这么“坚定”地选择,还真说不好会不会对顾长宁心动。 和顾长宁撕破脸皮,凌一也不打算在顾家继续调查了,订了当晚回B市的飞机。 凌一回去很突然,又因为当天除了阮清歌,其他人基本没有和她说话的机会,压根没人知道她离开了。 等顾长宁不甘心想找凌一,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凌一有爱人这事大家都不信,连阮清歌都不信,因为凌一一天到晚既不用出门工作,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她能认识谁?而且她们俩住一起,凌一有没有对象,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阮清歌不得不感慨凌一胆子真大,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顾长宁,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顾长宁宣布订婚的时候那眼睛都黏在凌一身上,可凌一愣是不接茬,还直接承认有对象,凌一这次可真是让顾家成为大家的笑柄了,就是不知道这次的事会不会影响到阮家和阮清歌。 阮家其实也怕顾长宁迁怒,遂找上顾家爷孙,商量反正顾长宁没有开口喊出凌一的名字,就算喊了,凌一和阮清歌的名字听起来都一样,干脆就对外宣布是和阮清歌订婚好了,阮家一定会全力配合。 “被订婚”的阮清歌在一旁不敢说话,顾家跺跺脚就能封杀她,她混娱乐圈这么多年,每天都在幻想着怎么加入豪门,但是等豪门真要和她订婚的时候,她又陷入了怀疑和不确定中。 别人不要的货,她捡了去,对方虽然有钱有势,但既然被人嫌弃,就说明有瑕疵,她是捡垃圾的吗,要上赶着去给人当备胎? 阮清歌脸色不大好,突然就觉得之前一直想着撬凌一墙角的自己很傻,好像在抢一坨屎。 阮清歌是敢怒不敢言,阮鸿程父子是着急推销阮清歌,顾长宁不说话,他既不拒绝也不答应,只等他爷爷来做主,这样以后如果“追妻火葬场”了,还能推给他爷爷。 最后,顾启为了保住顾家的颜面,订婚的话都放出去了,那就对外宣称是和阮清歌订婚,如果两人合得来,就结,合不来,大不了“分手”。 顾长宁在长久的沉默中,难以纾解的愤怒,让他立刻就想去报复凌一,完全忽略了凌一的本事。 凌一刚一回家,第二天就发现西瓜要和她解约,不仅如此,还要就她前段时间“消极”工作的事起诉她违约,找她赔偿天价违约金。 好在,最初签订的合约就不算特别严苛,凌一当初也检查过了没有给她挖的坑,所以这官司打起来,实际上她也没赔多少钱。 不过可恶的是,凌一自己的西瓜平台账号因为打官司输了,被西瓜收走了,里面还未提出来的收益也无法再提现,那些有难的网友也再联系不上她。 没了助人增长的功德,凌一的修炼速度就变得十分缓慢,这个世界的灵气十分稀薄,她想要纯靠吸收天地灵气修炼相当难。 穿越者不由得叹气,如果没了助人的功德,她们要修炼到足以送穿越者回家的境界,不知道要多少年,少则几百年,多则到死都无法企及。 西瓜不仅没收了凌一原本粉丝数过千万的账号,而且还封禁了凌一新注册的账号,封禁的理由也相当好笑,竟然是“宣扬封建迷信”。 凌一尝试去别的直播平台注册新账号,但这些平台都因为惧怕顾氏的报复,不敢放她一条生路。 于是,凌一终于发现顾长宁在报复她,她并不害怕,甚至没把顾长宁放在眼里,她联系上乔燕,也不告状,直接开口说每个月能给异部提供十块玉牌,其中一块任由异部处置,剩余九块需要异部利用官方账号帮她做宣传,并且定期给她转发一些求助信息。 凌一虽然是异部的顾问,但实际上并没有任何职务,外面的人馋凌一的玉牌,异部的人更馋,现在每月白得一块玉牌,乔燕高兴还来不及呢! 别说帮凌一宣传和转发求助信息,就是把官号交给凌一运营都没问题。 顾长宁没想到,凌一个人账号做不起来,竟然转头去搞官方账号了,关键是他还不能封,一封警察就找上门了。 有了异部撑腰,凌一的功德又开始增加,修为提升很快,同时她也终于查到了点女鬼失踪的线索。 在顾家老宅的时候,凌一提出要去看一看王若菲生前的房间,就在房间里凌一发现了阴气残留,整个房间是顾家老宅阴气最重的地方。 按理来说,当初凌一来过顾家一趟,带走了女鬼,另外又给顾家贴了一些镇宅的符纸,不应该有这么重的阴气才对。 而且这阴气不属于女鬼,证明顾家有别的鬼存在。 当时因为身边有顾长宁看着,所以凌一不方便去找那只鬼,只趁顾长宁不注意的时候,偷偷丢了张引路符在床底下,如果那只鬼能看到,或许会顺着引路符找来。 不确定这只鬼是善是恶,所以这段时间凌一交代裴浅暂时不要回家住,就住在训练室,训练赛本身就有一间空卧室,正好给裴浅暂住。 至于阮清歌,她这阵子忙着在A市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作为顾、阮两家联姻的枢纽,她终于如愿成为了各大新闻的焦点,每天在各平台热搜上霸榜,短时间不会回这边住。 家里只剩下了凌一一个人,她晨跑回来路过裴浅的房间,看一眼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但这种失落并未持续太久,下一秒裴浅的视频电话就打过来了。 “姐姐!”裴浅举着手机,先在屏幕里露面,再镜头一转,露出身后的大餐,“今天果冻生日,我们点了好多吃的给她庆生呢!” 碍于两人的关系不适合公开,裴浅在外就会叫凌一姐姐,这个称呼对普通人来说好像没什么,但对女同性恋来说又好像有着特殊含义。 镜头里是青春洋溢的裴浅和她的队友们,镜头外的凌一坐得端正,屋里的灯光不算特别强,显得比较昏暗,她看着裴浅,笑容就没停过。 安静的房间,随着手机信号断掉,灯光也开始闪烁。 凌一知道,那只鬼来了。 然而,凌一预料中可能一触即发的大战并没有发生,来的鬼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以至于,凌一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对方。 第192章 女鬼 和诡异的闪烁灯光一起来的,是一声声女鬼的哭嚎:“还我命来~” 一只女鬼穿墙而来,扑到了凌一面前,张牙舞爪不到两秒,就被凌一一张黄符给定住了。 十分弱小的鬼,凌一看着对方的脸,五官给人似曾相识的感觉,只不过满身是血的状态遮盖了部分面容,凌一却仍旧能断定,此鬼就是王若菲。 王若菲的俨然是孤魂野鬼一个,没多少杀伤力,平时吓吓人还有点用,害人的本事没什么,而且神情恍惚,没有多少神智,被凌一定在原地后,就两眼发直,嘴里呢喃着“长安”。 长安是谁? 凌一撕掉定鬼符,在王若菲扑向她时,一巴掌拍在王若菲脑门上,一道白色的亮光打进王若菲脑子里,她瞬间一个激灵,眼神都清澈不少。 王若菲恢复了正常人的模样,吓得大声尖叫:“啊啊啊!你是谁!鬼啊!” 凌一无奈道:“你才是鬼,我是人。” 接着,王若菲花了几十分钟听凌一解释了她的状况和如今的情况,她才逐渐回忆起自己当初出车祸的事,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关于鬼有无记忆这事真不好说,有的孤魂野鬼会渐渐丧失记忆,完完全全成为世间的野鬼,也有的鬼会保留部分记忆,总之,王若菲其实是有记忆的,但是,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记得罢了。 等她完全回忆起来,凌一才问她:“我先前去过你们顾家,替你儿子驱鬼,那时候并没有在顾家发现你的踪迹,为什么现在你女儿消失在顾家,你却出现了?” “我女儿?”王若菲恢复记忆的同时,面容也变得生动起来,心虚中带着一丝迫切,“你怎么知道我还有个女儿?” “因为你儿子被鬼缠身,就是被你女儿这只鬼缠住了。” 王若菲震惊地瞪大眼:“怎么可能,长安她明明已经……” “已经什么?”凌一皱眉问。 王若菲看着凌一,无端地生出害怕来,眼前这个人的强大,是她作为鬼本能都会感受到害怕的程度,面对凌一,她甚至不敢撒谎。 经王若菲磕磕巴巴的解释,凌一才知道顾家女鬼的身世。 顾家是典型的重男轻女家庭,顾启身子骨不算好,他老伴又一直不肯离婚,其老伴的家世也不差,他不可能背着她偷吃,而且顾家也是出了名的豪门,不是什么暴发户,有自己固守的一些传统和原则,所以他和老伴始终只有顾长宁的父亲一个儿子,后面二胎怎么都怀不上。 顾长宁的出生可以说是顾启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但也不全是靠“祈祷”盼来的,顾启能找到凌一、吴清这类大师来给他孙子驱鬼,自然也能有办法找到一些“大师”来保证他的儿媳一定能生下儿子。 王若菲被哄骗着喝下了无数偏方,其中还有一些所谓的“生子符”烧掉混合的药水。 结果这些东西有没有作用且不说,刺激性挺大的,直接导致王若菲早产,被紧急送往医院。 这次生产王若菲去了半条命,孩子虽然保住了,但只保住了一个。 而且,更不为人知的是,保住的这个孩子就是顾长宁,但另一个死去的孩子是顾长安,也就是凌一抓到的那个顾家女鬼。 由于当时医疗条件受限,所以一开始大家还以为一胎只有一个,等到生产的时候医生才发现一胎有俩,是龙凤胎,但由于营养不足且早产,外加不知道王若菲都喝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药水,这对龙凤胎是罕见的连体婴。 俩孩子只能保一个,顾家人在王若菲意志不清醒的时候,让她的丈夫作为孩子父亲签了分割手术的协议,把连体婴里的女孩给切掉放弃了,留下了的那个男婴就是顾长宁。 事后的王若菲才从孩子父亲口中得知那个被放弃的女婴,既震惊又痛心。如果不是顾启给她偷偷吃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水,她的两个孩子明明都能好好活下来的。王若菲那段时间因为身体和心理的双重痛苦,高压之下得了产后抑郁。 顾家没有找心理医生来给王若菲看病,因为连体婴里那个死掉的女婴顾家不想让外人知道,这件事目前也只有顾启父子和王若菲知道。 心理医生不能找,顾启父子就找大师。 没想到,这大师一来,还真“治好”了王若菲的抑郁。 然而,顾启父子不知道的是,这大师治愈王若菲的办法不是什么劝解,而是答应王若菲,可以救活她那个死去的女儿。 王若菲照大师说的,偷来了女儿的尸体。尸体埋在顾家祖坟外面的一片园区,没有埋进去怕破坏祖坟风水。 说来也奇怪,距离王若菲生产都过去了几个月,这尸体竟然没有半点腐烂的痕迹。 后来大师帮王若菲“复活”了她的女儿,只不过这个女儿的复活不能让顾家人知道,知道了肯定会认为这孩子是邪祟,会将它杀死,所以王若菲取名叫顾长安的孩子就被王若菲交给了大师养着,得空就去大师那儿看一眼。 然而,王若菲不知道的是,自始至终,这个孩子就没复活成功,大师一直在欺骗她,给她看的一直都是只鬼。 凌一也无法评价这大师的做法是对是错,你说她对吧,她一直在欺骗王若菲,你说她错吧,她又让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走出抑郁。 不过,凌一有一点想不通,如果这大师只是单纯地用傀儡制造出顾长安还活着的假象,按理来说,人死后,其鬼魂会维持死前的模样,那么顾长安就该永远都是个躯干只有一半,心脏都被切给顾长宁的残缺身体,可为什么,顾长安不仅长成了个完整的人形,而且还随着时间从婴幼儿变成孩童、青少年,直到现在的成年人模样。 鬼魂是不会随时间增长而成长、衰老的,为什么顾长安可以? 除非,她确实没死,又或者没死透。 凌一又问了王若菲一些细节,结合王若菲照大师要求搞到的一些东西,其中最重要的几样东西,一个是龙凤胎的顾长宁的胎毛、指甲等等,凌一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顾长安一开始确实被“复活”了,但她的寿命是找人借的,而这人正是她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顾长宁。 而能借寿成功的很重要原因,就是她们曾共享一颗心脏、一具完整的身体,尽管里面部分器官有两套。 所以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顾长宁的身体也应该是顾长安的身体,保住了顾长安的魂魄,她是能够借顾长宁的身体和寿命复活的。 难怪,当初顾长安能那么轻易地占据顾长宁的身体,合着打一开始,这本就是她自己的身体,只不过被切给了顾长宁。 据王若菲说,这个复活法术需要她每年都提供顾长宁的毛发和指甲等等,所以自打她出车祸被顾家人害死,就没人再给大师提供这几样东西,顾长安就死了。 但顾长安的傀儡“身体”死了,鬼魂却没死,似乎已经和顾长宁的身体建立了某种联系,只要顾长宁不停地成长,她也会跟着成长。 可穿越者和凌一想不明白的是,这种法术相当复杂且困难,需要相当高的修为支撑,现在的凌一都做不到,更何况是这个世界的其他玄术师,该世界可以说是末法时代,少有人飞升,连跨入炼气期的人都少见,更何况是几十年前就出现的比凌一更厉害的玄术师。 此大师不仅修为了得,而且会的这种复活法术,穿越者只在自己的世界见过,她甚至没有教给凌一,因为这种法术违背天道,容易遭天谴,教给凌一这个从来就不听她话的人,太冒险了。 所以按理来说,这个世界应该没人会这种复活法术才对,为什么在几十年前就有人使用了? 王若菲死后,基本没多少记忆,她的魂魄既没有被鬼差抓走,也没有流浪世间被玄术师发现,很怪,她的这段记忆像是断层了一样。 这点凌一想不通,但穿越者有一套她那个世界的说辞。 在穿越者的世界,由于凡人界、鬼界、修仙界、修罗界等等的存在,是一个相当复杂的世界,所以人死后的鬼魂,如果没被鬼差抓走,也没有变成孤魂野鬼在世间飘荡,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鬼魂去往了鬼界。 如果这个世界属于穿越者那种世界的未来世界,那么也有可能存在鬼界,更何况,之前的鬼煞已经打开过鬼界一次,这个世界存在鬼界的可能性就得到了验证。 所以,王若菲的鬼魂去往了鬼界。 那么,她为什么又出现在顾家了呢? 当凌一问起王若菲怎么会出现在顾家时,王若菲像是想到了什么,激动地说:“是大师!我看见她了,她说带我回家看我的孩子们,我就跟她走了,然后就看见了长大后的长安和长宁,可是,她又把长安带走了!” “你也是大师对不对,你快救救长安,长安走的时候很痛苦,她不想走的,她都认出我叫我妈妈了,大师,求你救救她!” “你冷静一点,你说的这个大师,她长什么样?把你知道的信息都告诉我。” 王若菲赶紧点头:“年轻女人,看上去大概二十几岁,样貌和我死前见到的没有变化,我不知道她叫什么,但我知道她姓阮。” 二十几岁,姓阮? 凌一直勾勾地盯着王若菲:“你说她姓什么?” “姓阮,怎么了?”王若菲看着凌一有些不知所措,她并不认识凌一,她只是被引路符带过来找凌一的,她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之前从未见过凌一。 姓阮的人有很多,阮清歌,阮鸿程,凌一身体的原主阮轻歌,还有穿越者。 凌一始终没有叫过穿越者的名字,因为两人只需要用类似“心灵感应”的方法,就能及时沟通,不需要直呼姓名。 但是凌一知道,不确定是为了方便读者记忆原身和穿越者的身份,还是挑选这种同名同姓的人更好魂穿,所以穿越者其实也叫阮轻歌。 凌一想了想,从房间里翻出纸笔,回忆着穿越者的样貌,画在纸上。 穿越者大喊道:“你在干什么,你画我的脸干什么,你画出我的长相,岂不是就暴露我了?” 经过十几分钟,穿越者和凌一截然不同的脸出现在纸上,凌一指着纸上的人问王若菲:“是她吗?” 王若菲猛点头:“对对对!就是她!” 这下,两人一鬼都愣住了。 王若菲口中的大师,竟然是穿越者? 且不说穿越者一直在凌一眼皮子底下,不可能抢了这具身体的掌控权,就说这时间也不对啊,穿越者和凌一一起穿进这个世界,才一年多时间,王若菲口中的大师可是于二十多年前就出现了的,这时间线完全对不上,大师怎么可能是穿越者? 与此同时,同样感到震惊的还有修复局的监督员。 “什么情况,任务者二十多年前就出现在这个世界了?” “不对吧,任务者进入这个世界的时间线才走了一年多,不可能是她。” “那你看任务者画出来的画像,那个鬼就指认是她。” “不行,赶紧报告错误,向上反映,会不会是出现时空秩序混乱,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摊上这个世界就倒大霉了!” “不对,应该先把任务者召回来,不能让她和自己见面,一旦见面,世界就会崩溃!” 第193章 失踪 凌一将王若菲的鬼魂安置在玉牌中,嘱咐王若菲非必要别出来,一边画符,一边在脑海里和穿越者对话。 “你对这位阮大师怎么看?” “那人绝不可能是我。”穿越者斩钉截铁道。 凌一却不这么认为,她好歹也是最早一批的系统,干这行这么久了,期间碰见的问题一大把,时空秩序混乱的问题她也曾遇见过,一般发生这种问题,都会由任务者绑定的系统向上报告,同时监督者也会向上报告。 目前监督者们应该还不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已经换成了凌一,还以为是穿越者在掌控身体,并且也不知道穿越者原本的系统已经被凌一顶替。 但是,时空秩序出现问题,监督者会向上报告,那么修复局就会插手,到时候一定会对凌一进行检测,如果检测到灵魂已经换人,不再是穿越者,不就暴露了? 所以,凌一决定和穿越者互换灵魂,暂时把身体给穿越者,她则伪装成穿越者原本该绑定的0777号系统,全程按照她以前当系统的程序走。 不过,还有两点凌一需要提醒穿越者,一是现在的修复局肯定在密切监督这个世界,所以穿越者不能暴露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凌一的事。 这听起来很简单,因为穿越者和凌一认识这么久了,每天除了需要避嫌的时候,几乎都在一块儿,早把凌一的性子摸透了,维持之前的性格和人设没问题。 二呢,凌一也需要穿越者密切配合,她会给穿越者放哨,利用自己作为系统的一些特权,视野范围会更宽,一旦在周遭发现了那位“阮大师”,以防意外发生,那时穿越者必须立刻和凌一交换灵魂,把身体还给凌一。 因为一旦那个阮大师真是穿越者本人,同时空同一时间线的两人见面,时空会崩溃,具体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准,也许这个世界直接爆火乍都有可能。 两人在脑海里商量完,立刻就交换了灵魂,也得亏她们换得快,因为没多久,修复局那边的监督员接到上级要求,对本世界的所有重要的主角、配角,哪怕是路人甲,但凡和主角、重要配角们有关的,都被检查了一个遍。 结果当然是令修复局失望的,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至于那位令凌一和修复局都警惕的“阮大师”,也没有找到她的踪迹。 虽然短暂地躲过了修复局的检测,但不确定修复局会不会来个回马木仓,而且这段时间修复局应该都会针对重要角色,派专人一对一监督,所以凌一还是不能换回来。 穿越者照凌一的日常作息,到时间了就去接裴浅下班。 结果就是这一去,出问题了。 裴浅见到“凌一”没事,还能来接她,立刻就上前要挽“凌一”。 而此时的穿越者只能不动声色避开裴浅,要知道,她虽然修的是无情道,但对女人实在不感兴趣。她交好的一些同门男女都有,即便是关系亲近的女性友人,也很少和她有肢体接触。 裴浅愣了一下,疑惑地望着穿越者。 因为修复局能监督到一切文字、语言、肢体动作等等信息,所以凌一不能直接告诉裴浅这具身体已经换人了。 所幸,裴浅虽然疑惑,但她敏感的自尊心让她没那勇气当场质问对方。 接下来的几天,裴浅能明显感觉到穿越者的疏离,虽然两人也像以前一样躺一张床上,但是中间却像隔着楚河汉界,旁边的穿越者睡得像板砖一样,偏偏裴浅一靠近就能挪开。 不知道为什么被冷落的裴浅,胸口像堵着块石头,难受得很。 第三天,裴浅早上起床,顶着明显的黑眼圈,冷冷地说:“我有些认床,搬回去睡了。” 穿越者高兴还来不及呢,赶紧点头:“行吧,正好这段时间我要外出去调查一些事,也不在家,你先搬回去睡也好。” 裴浅抱着枕头,背对着穿越者拉开门,手紧紧攥着门把手,等待穿越者挽留她,结果只换来这么几句话。 裴浅不再说话,淡淡地“哦”了一声,飞快离开了房间。 穿越者松了一大口气,当天就趁裴浅出门上班,把枕头被子全换洗了,上面有另一个人的味道,她不喜欢。 晚上拒绝了穿越者接送的裴浅,一回来就看见了阳台晾晒的被单三件套,怔愣了几秒,目光投向穿越者紧闭的房门,眼神中带着不敢置信。 就这么嫌弃她吗?直接把她睡过的被单都洗了? 裴浅快步跑回房间,锁上房门,开始用手机搜索“断崖式分手”。 另一边的穿越者无奈叹气,在心里和凌一道歉:“抱歉啊,这段时间只能委屈你那小女朋友了,等这些事解决了,我会亲自给她道歉的。” 凌一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看着阻隔了她视线的房门。 凌一既希望裴浅发现她的身体换人了,又不希望裴浅发现。 万一裴浅发现了端倪,跑来求证,那就极有可能引起修复局的警觉,让凌一陷入再次被检测的困境。 可是凌一又希望裴浅发现真相,这样裴浅就不会误以为自己不爱她而感到难过。 为了避免在裴浅这里暴露,两人决定离开这里,去外面住一段时间,顺便寻找“阮大师”。 裴浅对穿越者不告而别的行为,沉默着接受了,她只能在直播和训练之余,看看手机里会不会出现凌一的消息。 离开家的穿越者不知道去哪,在凌一的建议下,选择了去异部,寻求异部的帮忙。 异部当然乐于帮忙,虽然不知道赚了这么多钱的“大师”为什么没地方住,但还是欣然接纳了穿越者,并且就在异部的总部给穿越者安排的一人一套的公寓住宿,条件相当不错。 好巧不巧,异部的总部就在A市,所以顾长宁很快就得知了穿越者来A市的消息,死皮赖脸地找上门了。 顾长宁本身是顾氏继承人的身份就够引人注意了,再加上他和阮清歌这个娱乐圈顶流订婚的热度,他找到穿越者的当天,就被狗仔偷拍,新闻窜上当天热搜第一。 但凡是个爱玩手机爱网上冲浪的人,都能看见这些天的娱乐新闻,顾氏继承人和阮家真假千金的三角恋情满天飞。 裴浅拿着手机,一口白牙都要咬碎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凌一会莫名其妙嫌弃她,为什么要搬走。搬走就算了,还搬去了A市,和顾长宁纠缠上了热搜。 难道…… 所有人都在关注穿越者和顾长宁的绯闻,只有穿越者和凌一丝毫不在意这些东西,她们更在意最近的怪事。 由于搬来了异部,再加上还有很多需要异部帮忙调查的事,所以穿越者也从“外聘”的顾问,变成了异部正式的部员。 当然,由于穿越者的实力过硬,可以说是异部最强,给她安排个普通部员的位置当然不合适,所以目前穿越者的职位是副部长,类似乔燕之前的地位,有一定实权,但也需要接触一些“基层”工作。 再加上穿越者也需要替他人解决麻烦来积攒功德,所以异部很多棘手的案件都由她来负责。 短短三个月时间,穿越者就从一个空降、被很多部员质疑、没有多少威信力的副部,变成了一个说一不二,一呼百应的小领导。若不是乔燕本身也有不少支持者,外加穿越者没有在这个世界长久发展的打算,不然再给穿越者干个几年,挤掉乔燕自己上位也不是不可能。 穿越者在自己的世界好歹也是她自己门派里的长老,管理人的本事还是有的,明明是个既有实力又有权力的大佬,不知道怎的来到这个世界,就变成了打脸需要借助男主权势、贬低拉踩其他女人的娇妻。 在异部的这三个月里,穿越者接手了不少案件,凌一有样学样,一边辅助穿越者,一边学习和模仿对方。 这些案件中,不乏一些另类的案件,不是简单的人被鬼纠缠或迫害。 众所周知,大多数鬼都是人死后变的,所以鬼在生前都有自己的亲友。 人怕鬼,怕陌生的鬼,可一旦这个鬼是自己亲近的人,比如父母子女,甚至是爱人,又或者是宠物,人对鬼的害怕就逐渐变成了思念。 这些人感知到自己死去的亲友时,不会害怕,反而会希望对方每逢节日回来看看之类的,也有这样的鬼留恋世间的亲友,不肯下去投胎。 一般情况下,穿越者碰到这样的事,就会选择一番劝说,然后给鬼超度了。 可最近穿越者却接到了很多求助者的请求,求助者们并不是找她来给自己亲人超度或者是被亲人困扰的,而是求穿越者帮她们找回失踪亲友的鬼魂。 有不少人都反应,说她们以前能感觉到自己死去的亲友会在身边保佑自己或家人,比如有位求助者说,她们家把奶奶的遗像放在客厅,每隔一段时间,她都能感觉到奶奶在保护她,像小时候一样。 但是近段时间,求助者有次做梦梦见奶奶被一团巨大的黑雾给吸走了,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感觉不到奶奶的存在了。 如果只有一个人这样也就算了,可问题是这样的情况不下百例,这就有大问题了。 短时间内竟然有这么多鬼失踪?人失踪可以报警,鬼失踪了,除了在乎她们的亲人,没人会记得她们,也没人会察觉她们的失踪。 少数失踪鬼得以托梦告诉家人自己的情况,而她们几乎都提到了被一团黑雾笼罩或吸入。而且黑色的迷雾遮天蔽日,让正常世界都变得昏暗,像阴间一样。 这让穿越者和凌一想到了鬼界,因为鬼界也很昏暗,像阴间一样。并且目前她们所知的鬼界入口,就在阮家结界里。 先前两人都不明白为什么结界出现了裂痕,竟然有人能打开她们设下的结界,但现在看来,如果那位“阮大师”就是穿越者自己的话,还真有实力打开结界。 不过,结界没有鬼出来的痕迹,那就只可能是有人或鬼进去,再加上失踪的鬼煞和顾长安,凌一认为,或许这两只鬼都进入了结界,并且是被阮大师抓着带进去的。 凌一打不过鬼煞是事实,但阮大师如果是穿越者本人,她的实力可不是凌一能比的,抓走一只鬼煞对她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如果是穿越者本人,她想进入凌一设下的结界也是易如反掌。 第194章 分开 为了找寻失踪的鬼,也为了调查阮大师,凌一二人不得不进入结界探查。 异部那边也知道了鬼失踪的问题,不只是普通人来报案求助,就连部分玄术师也曾向异部反应,她们有的刚接了给人超度的差事,结果连鬼都见不到一个。 到底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光拿了钱不干事有点说不过去了,所以不少玄术师也都向异部反应了情况。 当然,其中还有几个被抓进特殊监狱的邪术师,她们声称自己以前抓来炼制的小鬼也都不见了。 这个问题相当严重,固然人鬼殊途,但鬼的存在也是世界不可或缺的一环,在这个世界的法则里,生命的形态分两种,生人和鬼魂,两者是可以互相转换的,生人死后变成鬼魂,鬼魂短暂弥留世间,但最终都会去投胎。鬼魂若是继续消失,到最后就没有鬼魂去投胎,也就不会再有新生命,这个世界的生命循环就终止了。 异部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派人守着阮家结界,已经阻拦下至少十只鬼,浑浑噩噩想要进入结界。 而且最重要的是,结界也在她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再次被打开一条裂缝。 在穿越者要求对结界严加看管之前,不知道已经有多少鬼挤开结界裂缝进入鬼界了。 在穿越者的世*界,由于天地灵气充足,甚至不需要鬼魂投胎就能由石头、草木吸收天地精华演变成新生命,所以鬼界的存在并未引起修仙界的注意,甚至,还有鬼修,鬼也能修炼。 但显然,093号世界是末法时代,别说鬼修了,连玄术师们想要修炼脱离凡胎**都难上加难。天地万物更不可能依靠稀薄的灵气演变出新生命,如果短时间内鬼魂消失太多,一定会影响到她们人界的新生命诞生。 人口关于一个国家和整个世界的命运,异部不可能任由鬼魂无故失踪不管。 于是,穿越者也借着异部和政府的力量,找来不少国内外厉害的玄术师,共同商讨封印鬼界的事。 穿越者告诉异部众人,可能存在一位非常厉害的玄术师,此人正在不断地吸引和捕捉她们人界的鬼,关押进鬼界中,如果放任不管,没几年人界可能连鬼都没了,没有鬼也没人投胎,生下来的新生儿要么是死胎要么干脆就怀不上。 异部知道此人危险,问及穿越者她和这人相比,谁更厉害时,穿越者沉默了。 如果此人真是穿越者本人,那么其实力远在穿越者和凌一之上。 因为不管是凌一还是现在的穿越者,都受困于她们这具身体和这个世界的稀薄灵气,是从零开始修炼的,而穿越者本人,那可是宗门里的大佬,如果按穿越者穿到这个世界的时间来算,那时候她已经是门派掌门了。 一个修仙门派的掌门,来到这个灵气稀薄的世界,那不搅得这个世界天翻地覆才怪。 所以,这次进入鬼界的人都得做好赴死牺牲的准备。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进入鬼界的人都在给自己亲友留下类似遗书和录像的东西,因为谁也不知道去到鬼界能不能活着回来。 上次进入鬼界的异部那一批人只有不到十人活着出来,她们能接受死亡的结果,却不能接受莫名其妙且突然的死亡。 乔燕找到穿越者,问她要不要给亲友留下点什么。 穿越者一愣,她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在乎的人,亲人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亲人,爱人更是没有。 不对,她没有,但是凌一有啊。 穿越者让凌一留下点东西给裴浅,这俩人怎么走到一起的,穿越者也觉得很怪,反正换做是她,绝对不可能和原身的妹妹在一起,即便没有血缘关系。 如果凌一没有先占了这具身体,穿越者或许会和顾长宁还有牵扯,或许真的会如剧情里那样爱上顾长宁。 然而,此时的穿越者对顾长宁只有厌烦,烦他怎么那么多事,这几个月没少来给她添麻烦。穿越者烦顾长宁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给顾长宁留下什么东西。 故,在大家都写一长串信或者录一大串视频的时候,穿越者只在凌一的指导下,留了一句话以防万一。 异部为进入鬼界准备了整整一个月,穿越者作为领头人,乔燕负责调和各方关系,因为进入鬼界的人里不乏各地方、各国玄术师,语言沟通、文化信仰差异、政治立场等等问题都需要她来解决。 再加上搬来异部的三个月,凌一和裴浅整整四个月没有见面,手机里的对话框也停留在四个月前。 不过,前几天阮清歌倒是发了消息给凌一,里面包含了她拍摄的视频,是她作为AG战队的赞助人,和队员、教练们庆祝欢呼的视频。 原来,在凌一不在的时间里,裴浅专心打比赛,参加了九月昼夜的亚洲区域赛,成功以亚洲赛区第二的队伍进入冠军赛。只等十二月的冠军赛,作为D国为数不多的队伍去和全世界的职业选手争夺冠军奖杯,冠军的奖金足有八十万美元。 并且今年的昼夜冠军赛竞争激烈,亚洲赛区更是强队不少,本来亚洲赛区进入线下冠军赛的名额就不多,但亚洲的队伍很多,所以竞争就更激励了。 先前国内足有八支队伍参加亚洲区域赛,结果真正打出成绩能挤进线下冠军赛的却只有两支队伍,一支就是裴浅的AG战队,另一支就是AG的老对手AC战队了。 两个战队因为成员之间的矛盾积怨加深,此次的亚洲区域赛上,AC战队虽然在前几局因为有苏孜力挽狂澜,但还是没能经得住,接二连三的队伍来群殴他们,最后一局更是戏剧化的被裴浅给收割掉人头。 裴浅战队以第二的成绩稳进线下冠军赛,而AC则是刚刚卡在第三的名次上,被AG踩了一头。 不过,因为AG和AC都是D国的战队,且没有外籍队员和教练,这对爱国情绪高涨的D国人来说还是很长脸的,两边战队的骂战短暂停火,一致对外。 但是令很多人没想到的是,AG在亚洲区域赛上的精彩表现,不仅打脸了国内一些挑刺儿的观众,还收获了不少国际粉丝的关注。因为AG不仅是D国唯一一支进入线下冠军赛的全女性成员职业队伍,也是亚洲赛区乃至全球赛区唯一一支全女战队。 所以AG战队跨越了国籍的限制,俨然成为了昼夜全球女玩家们期待的队伍。 这支由裴浅组建,低声下气到处求招队友的战队,究竟能不能走上国际的舞台,就要看她们在十二月线下赛的表现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裴浅她们拿到的成绩,已经是国内昼夜职业战队最好的成绩了,亚洲区域赛第二的成绩,就连当年风头正盛的AC也不曾有过。 阮清歌看到了这支战队的实力和成绩,于是除开之前买凌一玉牌的一百万,她自己又另外赞助了一百万给AG战队,成为AG战队第二赞助人。 第一当然是凌一,教练和队员们本来都希望能请来凌一参加她们的庆功宴,结果唯一一个和凌一关系密切的裴浅不肯拉下脸去请凌一。 凌一都和她冷战了,为了避开她,床单被套换新,搬去外面住,她还要热脸贴上去,怎么,她是什么很廉价的东西吗? 无奈,叶子等人只能去求助阮清歌,虽然知道阮清歌和凌一真假千金的关系,担心两人关系不和,但还是鼓起勇气去说了。毕竟,以前凌一没换成穿越者的时候,经常来接裴浅下班,对她们都很好,不是零食就是宵夜,虽然话不多,但却是个很好的赞助人。 没想到,阮清歌完全没有她们以为的那样“恶毒”,反而很热心地拍了视频,发给凌一,用着开玩笑的“炫耀”语气,实则打探凌一要不要来参加。 穿越者看着和阮清歌的对话框,无奈叹气,她是不知道凌一和她如出一辙冷淡的性格,是怎么吸引到这么多人对她热情的,不管是朋友还是恋人,这些人怎么看得上冷心冷情的人啊? “你想我怎么回?”穿越者在脑海里问凌一。 凌一也有点不高兴,裴浅战队拿下亚洲赛区第二的好消息,却不是由裴浅自己告诉凌一,而是阮清歌这个关系算不上多么亲近的人来提醒,这是否说明,裴浅生她的气,非常生气,极有可能想和她断绝关系? 在凌一的印象里,没有被“抛弃”的概念,只有报废的概念。她自诞生成为系统以来,就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工作内容是什么,对自己的工作寿命也很了解。一般系统的寿命也就十年。 这十年是指修复局所在的时空的时间,而非小世界里的时间。这两者的时间流速是不同的,甚至,极有可能时间线也不一致。 所以凌一辅助任务者完成任务的同时,在小世界里经历了很多年,但在修复局的时空,她已经到达了报废的年限。 她在成为“凌一”前,就已经过了报废年限,也确实被抛弃了,她在进入有实体的第一个世界时,拥有了第二次生命。 也正是在第二次生命里,她遇见了小小,遇见了夏风。 她知道人和人的相遇很难得,但她不知道,相遇相识相爱的难得,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相爱之后还会分别,就好像“拥有”之所以难得,是因为终将会“失去”。 把身体让给穿越者的这几个月里,凌一再一次回到了当系统的时候,看着穿越者拿着那具她熟悉的身体去做着她不熟悉的事,看着别人的生活,她只能在虚无空间里,像一台老旧的时钟,除了能感受到时间流逝,其他什么也感受不到。 当过人之后,体验过人的七情六欲后,凌一发现,自己再无法接受当一个只能在虚无空间里傻傻看着的系统,也无法接受她和裴浅短暂的相遇相爱后,却因为失去身体的掌控权而分开。 但这事也不能怪穿越者,总不能让穿越者代替凌一去和裴浅相爱,不仅凌一不接受,裴浅也不会接受。而且和裴浅接触越多,暴露这具身体换了灵魂的风险就越大。 裴浅无法在不知道修复局的情况下装作不知情,因为修复局无处不在,不是说躲进房间里就能躲开。 对此,凌一不怪穿越者,只怪修复局,怪这个拥有至高权力,却站在她对立面的修复局。 “算了,等我们从鬼界回来,你自己好好和她解释吧。”穿越者无奈道,反正这是她们小情侣之间的事,她还是别掺和了,丢给她们自己去解决。 再说了,这俩人之前感情那么好,也不差这几天,解决了鬼界的事,有的是时间给她们去解开误会。 第195章 融合 鬼界是没有卫星信号覆盖的时空,也因为世界法则的关系,是该世界科学技术难以覆盖的地方,故和鬼界里的人通讯只能通过特殊手段。 为此,之前国外的那位神婆给所有要进入鬼界的人都吃下了一种蛊虫,这种蛊虫的毒性很小,但有个特性,每只子体蛊虫都有对应的母体蛊虫,如果子体蛊虫死亡,那么母体蛊虫就会开始自残和吞食自己直至死亡。 那么子蛊什么情况会死呢?当它寄生的宿主死亡时,它就会死亡。 也就是说,大家吃下去的这个蛊虫其实就是帮助外界知晓她们存活的东西,每个人对应的母蛊如果开始自残死亡,就意味着鬼界里的这个人已经死了。 有国家出手,神婆也不敢动手脚,她虽然神神叨叨的,但没有害大家的动机,这蛊虫看着可怕,其实没什么危害,比起它的危险性,大家更怕自己对应的那只母蛊死亡,因为那同时意味着自己的死亡。 穿越者不怎么了解蛊术这一行,但相信这些人没有害她的动机,果断吃下了子蛊。 异部总共派出了五十人进入鬼界,名为鬼界特别行动队,队长由穿越者担任,队员包括吴清、神婆在内的众多优秀且强大的玄术师。其中大部分是民间高手,异部的人只有十人。 不是异部舍不得出人手,只是鬼界之行危险重重,没点本事的进去就是送。 送命就算了,人神婆的蛊虫也是要耗费金钱、心血养出来的,子蛊加母蛊都一百只了,神婆还从她老家那边借来了不少,哪有那么多蛊虫给实力弱的人吃。 所以这五十人几乎是目前D国能找到的五十名强大的玄术师,当然,玄术师群体也不能因为这一次鬼界之行全军覆灭,所以如吴清师叔李勤乾、慧能等德高望重,还能继续培养玄术师的大佬没有囊括在内,总得给玄门留下些能人培养后辈吧。 还有一些明哲保身不愿掺和进来的玄术师也不在这五十人里,异部是征招大家的帮忙,不是按头强迫大家进入鬼界,不然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即便如此,这五十人也是玄术界的精锐力量,任何一例伤亡都将是巨大的损失。 穿越者也不吝啬,忙碌几个月制作的玉牌、符纸都分给了同伴,力保每个人在鬼界都有一战之力。 就这样,代表玄术界的五十人终于进入了鬼界。 外面的结界还在,由凌一设下,由穿越者打开又关闭,为了防止更多的鬼被抓进去,外面足足有百人驻守,这还不包括普通的军警。 鬼界的入口还是当初的那扇门,鬼特队一个接一个进去,门后的世界昏暗阴森,一扇门隔绝两个世界,光是她们进去,对应的保存在异部的母蛊就开始躁动不安。 好在,母蛊还没有出现自残的行为,异部众人松了口气,至少说明没人刚进去就牺牲。 然而,这口气松得太早了。鬼特队进入鬼界后,失去了所有通讯,异部守在结界外好几个月,都不见鬼特队任何一人出来。 而作为判断鬼特队员们存活的母蛊却纷纷出现反常行为,它们开始不停地撞击四周,并且疯狂蠕动,开始从尾部开始啃食自己。 异部部员见势不妙,立刻上报给乔燕。 结果由于这些母蛊死得太快,乔燕哪怕以最快的速度赶来,还是无法阻止它们的死亡。 其实,母蛊的死亡是无可避免的,根本原因还是在鬼界里的子蛊死了。 所以,鬼特队的五十人应该都遇难了。 乔燕神色沉重,吩咐道:“把这五十人留下的遗书送到她们指定的人手上。” “部长!”有人大喊道,“还有一只母蛊活着,它在撞墙,暂时没有自残!” 异部这边的气氛紧张沉重,地球的另一端,昼夜的线下比赛现场却是人声鼎沸。 转眼到了十二月的冠军线下赛,裴浅不知不觉度过了和凌一冷战的第六个月,尽管,这场冷战并不是她愿意开始的。 九月的区域赛成绩非常不错,AG战队如愿拿到了冠军赛的参赛名额,而冠军赛是在昼夜官方的总部城市举行,现在战队不缺钱,阮清歌大手一挥,给所有人报销了出国的机票、住宿,连吃的都报销。 阮清歌可不缺钱,不管是作为阮家大小姐还是作为大明星阮清歌,她就是网上那种每日进账几十上百万的主,给战队赞助的钱不过洒洒水。 起初还有人怀疑AG战队的裴浅被人包养,才能拉到这么有钱的赞助人,甚至有人造谣出一个中年煤老板就是AG的赞助人。 结果是阮清歌直接用自己几千万粉丝数的账号联合AG战队发表声明,说自己和凌一是AG战队的共同赞助人,这才打脸了一众看见美丽女人就臆想女人背后有个好色男人的好事网友。 阮清歌遇上凌一后就没打脸过凌一,虽说也没有被凌一欺负,但这种和平的日子总让她的虚荣心有点无处安放。 现在好了,搅了一下电竞圈的浑水,倒让她有种当别人金手指打脸酸鸡的痛快。 阮清歌玩心重,就喜欢被人关注,虚荣心盛,有事没事就爱跟着AG战队的人一起直播玩儿,不是直播战队的训练日常,就是一起出去玩,可把一些买电脑都要货比三家最后在二手市场下单的人酸得不行。 其中最酸得还得是MBG战队,人AC好歹有实力,虽然被AG压一头,至少也是进入了冠军赛的,可MBG呢,区域赛的时候,连AG都没碰见几次,就被东南亚的几支队伍按在地上打,结果连冠军赛的资格都摸不到。 因为没打进冠军赛,外加D国没有正规的昼夜俱乐部,战队基本都是个人工作室,赞助也大多是个人。MBG没有成绩,也不如AG现在名气流量大,再加上之前一档子破事,名声不好,今年打不进线下冠军赛,他们就离解散不远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们的赞助人看不到这支队伍的希望,打算撤资,MBG的队员,退役的退役,转直播的直播,总之就是各寻出路。 MBG里实力最好的应该要算老开,他早先为了前途放圣火喵鸽子,后面又被打脸,现在因为战队解散,只能退役继续当回他的主播,只可惜,他没有圣火喵带着了,直播没啥人气。 这下眼见AG战队有阮清歌这么一个既漂亮又有名气和金钱的老板,老开自诩自己还有几分姿色,竟然主动联系圣火喵,可以当AG的替补,负责带老板玩。 圣火喵都快被气笑了,AG的替补是那么好当的?要能上她自己就上了,放着那么好的流量不恰,给老开恰?真当她是傻的啊。 圣火喵也是来脾气了,直接给老开删除好友拉黑一条龙,结果这老开被拉黑后就破防了,在网上歪曲事实曝光圣火喵,说她卖“清纯甜美”人设,和榜一大哥不清不楚,私底下却吐槽粉丝都是些死肥宅,说自己要找肯定找高富帅,也就是嘴上哄大哥们开心赚点钱罢了。 老开这一番言论,可谓是戳中无数人的痛点,立刻开始声讨圣火喵。 结果人圣火喵的榜一“大哥”出来辟谣,她是女的,打赏圣火喵就是看圣火喵性格好,打游戏有意思很搞笑,所谓的圣火喵私底下骂人的聊天截图,有的是断章取义,有的是老开自己p的图。 老开这时候见泼脏水不成,打算退网正儿八经找工作了,大不了不混这个电竞圈。 可圣火喵咽不下这口气,她和叶子关系好,叶子又是AG的队长,AG的老板是阮清歌,阮清歌纵横娱乐圈这么多年,什么舆论手段她不清楚? 光有舆论手段还不行,阮清歌把自己经纪公司的法律顾问介绍给圣火喵,让圣火喵起诉老开造谣。 老开这才发现事情闹大了,赶紧滑跪道歉。 可惜晚了,圣火喵就不是冲着道歉来的,这种人是知道自己要被抓了,所以才道歉,并不是知道自己错了。 最后老开免不了赔了圣火喵一大笔钱,把这些年干直播和打比赛的钱都赔进去了。 MBG这下是真散了,连最厉害的老开都是这样的下场,好在另外几个没敢惹事,散伙就散伙,大家回归线下生活,读书的读书,找工作的找工作。 相比起谢幕的MBG,AC也见识到了AG的实力了,AG要技术有技术,要赞助有赞助,还有个人脉广名气大的大明星保驾护航,他们可惹不起。 即便队内的小戈私底下没少在小群甚至是自己几百粉丝的群里吐槽、辱骂AG三人,但明面上大家在线下的冠军赛碰见了,还会笑着打招呼,甚至还一起去吃了顿饭。 饭是教练和苏孜提议和AG吃的,一来,进入冠军赛的国内队伍就她们两支,昼夜圈子的粉丝们都关注着呢,再怎么私底下不和也得做好表面功夫,同为D国人,在国外吃顿饭也算互相有个照应。 二来,苏孜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人长得不赖,可以说是昼夜圈子里最帅的男职业了,圈子里比他帅打游戏没他厉害,比他厉害的没他帅。所以相比起队内的齐成和小戈,他的心思不在结仇上,而在AG的老板阮清歌身上。 都说娱乐圈的人玩得花,实际电竞圈的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与其说某个圈子坏,不如说有了钱和权势的人就容易动歪心思。 苏孜自认年轻帅气,女粉丝不少,他要是去勾引阮清歌,阮清歌还不立刻被他拿下? 所以这顿饭,教练想缓和两队的关系,维护表面关系,苏孜想借此机会爬上阮清歌的床。 这问题就出在了这顿饭上,AG的教练也不想四处树敌,同意了这顿饭,时间就在冠军赛的第一周周末。 昼夜冠军赛持续两周,每周打比赛的时间只有两天,中间的时间都是给选手们休息和调整战术的。 不过,因为比赛的队伍不少,所以第一周也算是分组赛,分出胜者组和败者组,胜者组直接打最后的总决赛,败者组还能继续争一争总决赛的名额。如果在第一周的败者组里都没打出好成绩,第二周的比赛就不用打了,直接买机票回国。 好巧不巧,第一周的比赛刚结束,AG和AC分别是胜者组倒数第一和败者组第十一,AG自然是进入了总决赛,但AC却差一名。 国内的粉丝都已经在吼着让AC滚回来,这时候不会有奇迹了,除非前二十名包括胜者组的队伍有一支失去比赛资格,才有可能顺位让第十一名补上,不然天王老子来了,AC也只能滚回家。 小戈是个很在意输赢的人,每次打游戏都相当情绪化,经常压力队友,动不动就辱骂对手甚至是队友,输了比赛比让他打牌输了钱还难受。 就差一名,就差一名他就有机会打入总决赛了,凭什么,凭什么一支建立不足一年的战队能踩在他头上拉屎,而且还都是女人,不仅要踩他,还要他陪这些女人吃饭,让她们羞辱自己吗? 如果,AG战队因故打不了第二周的总决赛,那他们AC不就顺位补上能打了吗? 在这顿饭大家都维持着表面关系嬉笑时,小戈上了趟厕所,买来了大家平时接触不到的药品。 趁人不注意,小戈把药品放进了AG三人的杯子里,保险起见,他每个人都放了点,放最多的就是裴浅的杯子,因为他最恨的就是裴浅,也因为裴浅是AG的木仓女,没了她,再好的战术也没用。 正当小戈目不转睛盯着裴浅,期盼着裴浅快点喝下他下了药的酒水。 结果就在裴浅将要拿起杯子一饮而尽的时候,旁边一桌的客人,因为争执还是怎么着,大打出手,嘴里念着听不懂外语,好几个喝酒喝得脸红脖子粗,直接撞上裴浅后背,把人往桌子上一撞,差点没给裴浅把之前吃的东西都给吐出来。 桌上的酒水饭菜,尤其是裴浅附近的,洒的洒、倒的倒,杯子和碗碟更是因为桌子被撞歪,摔碎了好多。 小戈放的那些药全浪费了,因为AG三人一口没吃,就因为旁边喝酒闹事的客人给毁了。 小戈气得不行,结果更气的还在后头,餐厅调监控,本来想查喝酒闹事那群人,反倒看见了小戈下药的全过程,餐厅老板立刻报警,小戈当晚就被警方带走,后来调查取样发现小戈往AG三人的酒水里投放了大量致幻的药品,而且他投的量太多,过量还有可能导致昏迷死亡。因为当地法律不同,小戈哪怕只是犯罪未遂,判刑也相当重。 小戈当晚被警方带走,裴浅和队友们回到酒店套房,惊魂未定地洗了个澡,却发现她随身佩戴的玉牌出现了裂痕。 这玉牌是凌一给她制作的,里面还有灵力,只要不是刻意去破坏,是不可能出现裂痕的。 除非,玉牌给裴浅挡灾了。 裴浅捧着玉牌,心脏砰砰砰地跳,一种不安萦绕在她心头,她马上拿起手机,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了,立刻给凌一发消息。 但是不管裴浅是发消息还是打电话,凌一那头始终没有回应。 裴浅慌了,她这些日子来总感觉哪里不对,她知道凌一变了,她搜过了网上那些所谓的断崖式分手,她不相信凌一会这么对她。 本来打算等打完比赛,凌一处理完异部的事,她就找凌一开诚布公地问清楚,到底凌一想干什么,想分手还是对她不满,大家都能坦诚聊。 但现在,裴浅联系不上凌一,她竟然有种以后再也见不到凌一的惶恐。 裴浅找到阮清歌,阮清歌其实也不清楚凌一干嘛去了,但她有人脉啊,托人打听,说是等比赛结束就有消息了。 尽管赛前因为联系不上凌一有些不安,但阮清歌那边承诺了会有消息,裴浅就没多想。 最后的总决赛,因为有多支队伍都拿到了赛点的得分,任何一支队伍只要在最后一局里活到最后吃鸡,那么这支队伍就将夺冠。如果是不足赛点得分的队伍吃鸡,那么就继续加赛。 总决赛已经打了很多局,AG是得分前五的队伍,在最后一局以第二的成绩,惜败给一支国外的老牌战队。 AG的总分拍第二,拿下了D国冠军赛历来最好的成绩。 以前MBG等战队,拿个排名十几甚至是进了冠军赛的成绩就能被吹上天,这次AG离总冠军只差一步之遥,国内昼夜圈子就跟过年了一样。 AG一度火出圈,但在此时颁奖典礼上,震耳欲聋的呼声已经将AG战队淹没。 冠军队伍领完奖就是她们,裴浅三人走上领奖台,伸手摸到亚军的奖牌,看着比赛场馆内观众们的欢呼,那些飘扬的队伍旗帜,裴浅狂喜之余,还多了一丝恍惚。 她真的走上了凌一口中那璀璨的未来吗? 那凌一呢?这样的未来里,有凌一吗? 满心欢喜的裴浅走下领奖台,立刻就去找阮清歌,问问阮清歌托人打听到什么消息没。 结果,阮清歌脸色不大好看,见裴浅面露期待,她只能抽动嘴角,把一封未拆封的信递给了裴浅:“你姐她这段时间进鬼界执行任务了,进去之前,异部让所有进去的人都留下遗书或录像,一旦出事,就会把这些东西送到她们指定的人手里。” “裴浅,这是她留给你的遗书。”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像一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裴浅本该在万人的场馆里朝着阮清歌问“你说什么”,但她却清晰地听清了阮清歌的每一个字。 凌一的遗书? 凌一死了? 裴浅手里还拿着奖杯,透明的奖杯棱角分明,拿在手上膈得她心口都刺痛。 噢,不对,她心口痛是因为得知了凌一的死讯,不该怪奖杯的。 那段错乱的记忆里,裴浅自己先死了,从来没想过她死后凌一是什么感觉。现在她知道了,是痛苦躯体化,呼吸不上来,头晕胸闷的感觉。 旁人说再多的话,裴浅都听不进去了,她把奖杯递给叶子,双手去接阮清歌手里的遗书。 作为职业选手,裴浅的手特别稳,也算是一种极好的天赋了,但此刻,她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颤抖的手指在打开信的那一瞬间,又稳得可怕,像一潭死水一样,像裴浅的心一样。 遗书里是凌一让穿越者写下的一句话,只有短短的十个字:“我爱你,是我生命的开始。” 凌一死了吗? 严格意义上来说,没有,因为她的生命和人不同,她还有记忆还存在于虚无空间里。但对093号世界的人来说,她确实是死了,因为她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 进入鬼界的鬼特队,在鬼界里遭遇了无数厉鬼、恶鬼的埋伏,甚至还有鬼煞,穿越者和凌一好歹和鬼煞认识,周旋了几番,穿越者劝说鬼煞带她去找那位“阮大师”,最后鬼煞同意,但并不在乎穿越者口中的会送她和孩子团聚。 天知道,她被阮大师抓进鬼界后,就已经找到了鬼婴。 鬼界里的鬼成千上万,几乎近些年093世界死的不知道多少冤魂厉鬼都在这里了。 她们不懂,这阮大师把这些鬼抓来,也不用它们炼制法器,也不养鬼奴,她到底想做什么? 然而,等大家在鬼煞的带领下,见到了阮大师,她们就知道了。 在鬼煞的带领下,越靠近阮大师的住所,凌一和穿越者越紧张,紧张到最后,以防万一,两人还是换回来,由凌一掌控这具身体。 但是凌一一回来,就立刻引发了修复局的警惕,修复局一直尝试插手鬼界对凌一进行检测,却惊讶地发现,鬼界作为093号世界的一部分,是相当渺小不起眼的一部分,却能抵挡修复局的干扰,修复局无法对鬼界里的凌一和穿越者进行检测。 鬼界已经不再是093号世界无关紧要的一部分,它已经在阮大师的努力下,这里面的鬼不停地扩充、修炼,增强了鬼界整体的实力,它现在不是附属于093号世界的空间,它不再是所谓的镜中世界,它是一个完整独立的世界,或许应该叫它093‘世界。 等凌一等人见到了“阮大师”,穿越者已经在虚无空间里傻眼了。 这阮大师的样貌、神态,乃至是说话的语气和习惯,都和穿越者自己一模一样,这阮大师分明就是阮轻歌。 可若眼前的人是阮轻歌,那凌一空间里的人是谁呢? 阮轻歌看着凌一,皱眉,神情严肃,开口第一句便是:“你来了,那她呢?” 她是谁? 鬼特队的人一脸懵,这俩人是认识的? 其实,阮轻歌并不认识凌一,但她认识她自己,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她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她自己,而是另一个很怪的灵魂。 “你是谁?”凌一问。 阮轻歌冷哼一声:“你不早就认识我了吗?不然怎么能占了我的身体?” “你是阮轻歌,”凌一肯定地说,“是我认识的那个阮轻歌,对吗?” 鬼特队的人完全插不上话,这俩人打什么哑谜呢,阮清歌?哪个啊?假千金还是真千金啊? 显然,都不是,凌一和阮大师提到的阮轻歌是穿越者。 穿越者也懵了,那人确实是她,她一眼就能看出那是自己,但不是这个时间段的自己,而是起码要早几十年的自己。 那时候的自己还没当上门派掌门,脾气又臭又硬,冷脸那是一点不带掩饰的。 “你想做什么?”凌一直白了当地问。 阮大师笑着摇头:“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想借鬼界的力量,送我回家。” 不论是阮大师还是穿越者,她们似乎都很执着于回家,因为她们在意的人都在自己的世界。 很多来自小世界的任务者,都是因为修复局画的“回家”大饼,才愿意给修复局打工。穿越者如此执着于回家,也能理解。 就连夏风,一开始被凌一绑定做任务,也是因为凌一答应她可以送她回家,回到那个有凌一、爸妈、小小、三姐的家。 鬼界的能量来源于鬼,所以这么些年,阮大师都一直在寻找回家的方法,她是很厉害,但厉*害是相对个人而言,个人的力量和整个世界比起来太小了,所以,阮大师要搞一票大的,她要让这个世界未经开发的鬼界,逐渐壮大成她那个世界的鬼界一样强大,这样她就能借助鬼界的力量,撕破空间,回到自己的世界。 凌一淡淡地说:“你想回家,我可以帮你,但是你得说清楚你到底是谁,怎么来的,我才能帮你想办法回去,在不毁掉这个世界的前提下。” 阮大师叹气,她没想伤害谁,她只是抓了一些鬼,想借鬼界的力量回家,怎么就那么难呢? “好吧,你能把她藏起来,也是有几分本事,告诉你也无妨。” “我叫阮轻歌,你知道的,你也该知道,我本来应该占据你这具身体……” 阮大师是从二十多年前因为某个意外,进入了093号世界,那时候的她对这个世界来说是一个异类,她是连人带魂一起给穿过来了,化名阮大师,行走在世间,但常常因为不容于这个世界,常被世界意识排斥,她不像穿越者和凌一,有一个土著的身体可以寄生,她只能不断地找地方躲藏,因为她每次被世界意识发现,就会莫名死去。 然而,她死去后,又会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 冥冥之中,好似这个世界需要她。 在某种力量的驱使下,阮大师认识了顾家人,她在见到大着肚子的王若菲之后,做了一个非常长的梦。 梦里她会在二十多年后才来到这个世界,代替阮家被欺负的真千金活下去,然后打脸所谓的假千金、奇葩父母,获得阮家人的宠爱,成为阮家的团宠,成为顾长宁最爱的女人。 阮大师梦里她的经历就和小说剧情一样,但小说在男女主幸福地在一起就结束了,可世界里的时间还在流逝,男女主在一起之后呢? 阮大师没想到,自己作为修仙界的天才,门派未来的掌门人,竟然会在这个世界给人当贤妻良母,她为顾长宁生育了八个儿子,每天看着顾长宁和儿子雄竞就开心,听到顾长宁想要女儿就嫉妒不存在的女儿。 而阮大师最引以为傲的修炼天赋,在顾长宁的气运之子的圣体下,显得那样微不足道。她再强大的修为,再努力的苦练,都不如顾长宁的气运之子命格,一切的困难、危险,在顾长宁面前,都不过是衬托他厉害、强大的垫脚石罢了。 这个梦很长,长到阮大师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梦,这极有可能是未来可能发生的事实。修者的梦尽管光怪陆离,但其中必有深意。 最让阮大师不解的是,未来可能和她有牵扯的顾长宁,此时还是个未成形的婴儿。 冥冥之中的力量将阮大师引向顾长宁,但时间线却不对,早了二十几年。 阮大师本性善良,尽管因为顾长宁有些不喜欢顾家,但还是在王若菲彷徨无助的时候,帮了她一把,复活了顾长安。 只不过,她用的法子剑走偏锋,如果是二十多年后的她,肯定不会用这样的法子。 这二十多年,阮大师一边躲避世界意识的追踪,一边研究回家的路,她不想留在这里成为气运之子的附庸,她不想断送自己的修炼之路去当别人的贤妻良母。 二十多年前的阮大师比现在的穿越者更有自己的傲气,直到,凌一的到来,让阮大师找到了希望。 一个她不足以撕裂空间回家,那两个呢? 阮大师暗中观察着凌一,或通过和顾家人打听,或看直播,逐渐她发现,这人好像不是她,既不是软弱可欺的真千金,也不是穿越而来的她自己,这人是谁啊? 但这并不妨碍阮大师尝试回家,她早就想和凌一碰一碰了,即便此人不是她自己,但凌一会的那些法术、符咒,都是她自己才会的,所以即便凌一不是她自己,那也一定认识自己。 阮大师是知道有两个自己存在的,因为她发现当顾长宁长大,自己没被吸入那具真千金的身体成为“阮轻歌”,她就知道,已经有人代替自己成为阮轻歌了。 听完阮大师的话,凌一好像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细究起来,凌一才是导致这个世界出现严重错误的根源。 因为小世界和虚无空间以及修复局所在的主世界时间是不一致的,有很多世界如果没有达到修复局想要的剧情或结局,修复局是可以让那个世界暂停甚至是倒退的。 只不过,倒退容易出现严重错误,导致世界崩坏,所以除非出现不可挽回的重大错误,不然修复局是不会让小世界倒退的,最多暂停。 所以小世界就像一条可以操控的视频播放进度条,可以往前拉,也可以往后拨,还能按下暂停。 本该在二十几年后出现在093号世界的穿越者没能如愿占据原身的身体,她相当于没有进入这个世界,但穿越者本身已经从她原本的世界被带走了,这就导致,有一个灵魂,既不在小世界里,也不在她原本的世界,甚至不在修复局的主世界,凭空有个东西消失了,不论是093号世界还是穿越者的原世界,都出现了错误。 那么世界意识是一个不受操控有自主性的东西,它看不见摸不着,就像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世界,发现少了个灵魂,现在的时间少了个灵魂,未来也没有这个灵魂存在,所以世界意识只能从二十多年前把那时候的穿越者抓过来,填补给修复局,丢到了093号世界去。 但由于是从二十多年前抓的,丢到093号世界,也只能丢进对应的二十多年前。 简单来说,就是因为穿越者的灵魂被凌一放进了虚无空间,少了个灵魂,穿越者的原世界对不上账,从以前的时空里抓了个她给丢进093号世界交差。 如果没有凌一,不会出现这个bug,所以凌一才是导致阮大师出现且无法回家的根源。 最严重的问题是,即便阮大师壮大了鬼界的力量,她也不可能通过鬼界回到她原来的世界,因为她一开始就是被世界意识丢过来的,没有修复局那边插手,阮大师不会被原世界意识接纳。 只有凌一明白这个问题所在,阮大师和穿越者还是不懂为什么有另一个自己存在。 凌一叹气,阮大师铁了心要壮大鬼界,这样只会毁了093号世界,对于一个末法世界,创造出一个强大的鬼界,一个两个鬼,或许还可控,但成千上万的强大鬼,只会遵循本能对活人进行捕杀。 这里的人不像穿越者原本的世界那样强大,她们修炼的人基数就小,灵气稀薄难以修炼,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里的人连道都高不了一尺,魔却能高许多丈。 凌一叹气:“你想用鬼界助自己回去是不可能的,你是被自己的世界丢过来的。但是,我可以让你不必再被093世界意识追捕,也不会再被剧情力量影响爱上男主。” 阮大师想回家,是因为想念自己亲友,同时也畏惧她梦中可能出现的未来,她不想成为别人的附庸和贤妻良母,她有自己的大道要追求。 如果不能达成第一个目标,那如果在这个世界不被那股诡异的力量引领着和男主纠缠在一起,好像也行? 阮大师明显动摇了,但穿越者却警惕道,在脑海里问凌一:“真的假的?” “真的,”凌一叹气,“但是我不保证成功,并且这个办法使用后,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我也不确定。” “我简单和你解释现在的情况,她是被你的原世界意识,也许就是你们信仰的天道给丢过来的,因为本该被送到093世界的你被我取缔了,所以你就相当于不存在,你们的世界就从以前抓了个你来填补你的缺失,所以导致两个你出现。” “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让你们俩同时存在于093号世界,你们也许会融合成一个人,也有可能导致世界崩坏,看你们想怎么抉择。” 同样的话,凌一换了个说辞告诉阮大师,随后静静等待两人的抉择。 意料之外,又好似本应如此,两人都选择了融合。因为她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她们的本心也是一致的。即便回不去,也不想再躲躲藏藏被世界意识追捕,又或者是受剧情之力影响成为别人的附庸。 凌一惋惜地环顾四周,她和穿越者对调这么多天,都没有感觉到修复局的检测,可见这鬼界的力量已经达到一个完整世界的程度,能够抵御修复局的检测。 如果不是因为继续让鬼界壮大下去会威胁到正常世界的人,凌一真想看看鬼界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 不过,让穿越者融合的结果是什么,凌一也不知道,兴许,融合后的鬼界还会继续存在呢? 当穿越者和凌一对调,两个相同的灵魂出现在同一个世界时,093号世界崩坏了。 不仅093号世界崩坏了,修复局的检测系统也出现bug了,修复局本该第一时间去检测“阮轻歌”,但却因为有两个阮轻歌同时存在,修复局的系统也像崩溃了。 世界崩坏的一瞬间,两个阮轻歌灵魂融合成为一个,与此同时,修复局为了挽回损失,及时抢修系统,就将整个093号世界暂停。 就像上一个世界一样,男女主一死,世界就成为了一张定格的照片,一切都像按下了暂停键一样,连空气都不流动了。 而这时候,手里拿着信的裴浅,定格时还维持着读信时的悲伤模样,眼角的泪水滴落在信纸上,就连痛苦也被暂停。 “任务失败,即将进入惩罚世界。” 第196章 小花 凌一被093号世界排斥踢出了世界,外加修复局紧急暂停了093号世界,凌一就把夏风的灵魂也剥离了093号世界,免得修复局细细排查时发现夏风的不对劲。 与此同时,凌一还发现,093号世界因为两个不同时间的同一个灵魂出现在一个时空发生崩溃时,穿越者原本的世界竟然也出问题了,穿越者的094号世界,以一种相当快的速度向093号世界靠拢,俨然有要和093号世界重合的意思。 得亏修复局暂停得快,顺便把穿越者的原世界也暂停了,不然这两个世界融合在一起,不知道会出现多少错误。 由此,凌一也窥探到一点修复局无法处理的问题,那就是时空错乱,修复局可以调控小世界的时间,却无法直接干预,只能通过任务者去对小世界进行所谓的“修复”或“改正”。 一个崩溃的093号和逐渐靠拢的094号世界已经让修复局吓得暂停了两个世界的时间,那要是越来越多的小世界陷入混乱和崩溃呢? 凌一想到了自己和夏风经历的前几个世界,夏风在前两个世界因为是“胎穿”,所以没有排斥掉另一个灵魂,但她自己这边可已经保存了好几个灵魂了。 第一个世界小小真正的母亲凌一, 第二个世界的苏灵伊,如果灵魂不对等会造成世界错误,等某一天修复局取消了对几个世界的暂停,凌一再放出这些灵魂,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不过眼下,修复局是没有取消暂停的想法,不仅不敢取消暂停,还暂停了越来越多世界。 修复局那边手忙脚乱,凌一这边也不好过,她因为上一个世界的任务是杀死假千金阮清歌,到世界崩溃时,凌一都没有着手开始做这个任务,显然,她的行为已经触怒了那个给她发布任务的人。 尽管凌一不知道此人是谁,但她知道这人掌控着将她派遣到哪个世界的权力。 凌一本不想把夏风拖进来,但如果夏风不跟她进来,一个缥缈的灵魂在虚无空间里,难免会发生像穿越者那样的错误。 故,哪怕是惩罚世界,凌一也只好把夏风带进来,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也算安心,有什么事也能帮得上忙。 不过,凌一没想到的是,作为惩罚世界,她的日子可不算好过,谁帮谁的忙还真不好说。 一睁眼,凌一就已经来到了惩罚世界013号世界。 黄泥土墙,坑坑洼洼的地面,木板门窗,简陋的房梁,凌一摸着有些疼的后脑勺,反应了一下,搜刮着原身的记忆,才搞清楚这是哪里。 作为惩罚世界,凌一的身份不再是有钱有势的重要角色,也没有生活在法治社会,她是一个男尊女卑古代社会的女娃。 这还不是最致命的,更难的是,凌一没有查询剧情的权限了。 但是幸运的是,凌一再次抢夺了一名穿越者的身体,原身已经死亡,后脑勺的血痂都还没完全长好,穿越者即任务者此时已经进入该世界,只可惜被凌一截胡,目前暂时放进了虚无空间。 有了上次糊弄穿越者的经验,这次凌一糊弄对方更加得心应手,而且和上一位来自异世界的修仙大能比起来,这个世界的穿越者显然要稚嫩天真许多。 凌一这次没有装成穿越者绑定的系统,而是装作原身,假装原身没死,反客为主,质疑起她脑海里穿越者的身份。 “哎?我怎么没能替代原主啊?现在操控身体的是谁?” “你是谁?谁在说话?”凌一假装受了惊吓,颤抖着声音问。 “我靠,她听见我说话了,等等,系统你搞什么鬼啊,把我弄过来,结果原主没死呢。” “系统?系统?” 穿越者呼唤了好几次,都没能唤出她的系统, 最终在两人互相试探和质问之下,穿越者差不多走进了凌一给她设好的陷阱里,相信了凌一是原身,而她的系统则因为一些未知的原因出故障,目前既无法把她抽离这个世界,也无法踢掉凌一让她操控身体。 一个天真的穿越者,比起上一个修仙大能来说,简直不要太好糊弄,凌一还以为惩罚世界能有多难呢,结果给她送来一个好拿捏的穿越者。 这穿越者不仅好拿捏,而且她还手握剧本。 凌一失去了系统的权限,但她却能从穿越者这里知道一些大概的剧情,前提是穿越者愿意告诉她。 所以,凌一一改上个世界清冷的性格,开始复刻原身那软糯可欺的模样。 本世界的原身年十六,但脑子不好使,说是生产的时候脑袋受到了挤压,从小就不聪明。 至于后脑勺的伤,其实是前几天原身家里要把她嫁给一个二十几岁的鳏夫,她抵死不从,结果和家人推搡之间,不知道被谁给推倒撞上了门槛,流了好多血,家里人吓着了,打算过两天等她没气儿了就给卷张凉席埋了。 再说回原身的家,这是一个十二口之家,原身姓程,家人和外人都管她叫程小花。 程家上下十二口人,程家二老程阿公和孙六婆,掌握着程家的大部分财产、田地和房屋。 接着是程大郎和媳妇袁氏,老大家有一双儿女。 程二郎和媳妇江氏,也就是原身的爹娘,膝下只有原身一个女儿。 程三郎和媳妇何氏,育有一个儿子。 别看原身的爹是程家儿子里的老二,但其实原身是程家小辈里最小的,因为程二郎前后两兄弟都比他先成亲娶媳妇。 程家的小辈按年龄排下来是,大郎家的程大花、程祖庆,三郎家的程祖佑,二郎家的原身程小花。 程大花前年刚出嫁,家里就只剩下了原身的两个哥哥。大哥老实本分的农夫,二哥是家里唯一的读书人,是全家人砸锅卖铁也要供养上学的读书人。 也正是为了给程二哥筹钱在县学读书,程家在用完程大花的彩礼后,又打起了把原身嫁出去换彩礼的心。 这一次因为程二哥催得紧,程家也没怎么多考虑,就瞧中村里最富有的猎户,此人名叫赵麟,是村里有名的猎户,也是外来户,很多年前随爹来到全安村,因为外来户受村里人排挤,遂在全安村尾山脚的地方安了家。 靠山吃山,赵麟一家就以进山打猎为生。 赵家只有赵麟一个孩子,父子俩攒了不少钱,后来赵老头一死,赵麟孤寡一个人难受,匆忙娶了一个媳妇,他妻子给他生了三个孩子后撒手人寰。 他以前习惯了独来独往和被人伺候,眼下见落下三个孩子嗷嗷待哺,一个人实在是头疼,遂想再娶一个女人来给他当保姆。 赵麟有钱,打猎的一把好手,但也不笨,压着价,说掏空全家只出得起五两银子彩礼。 村里普通人家一年到头都攒不下五两银子,这点钱足够部分人动心。 可惜,赵麟有三个孩子,但凡有点脑子的人家都知道女儿嫁过去是给人端茶倒水、做牛做马的,所以没多少好人家愿意女儿嫁过去。 这赵麟也真是稳得住,他笃定有人会送上门,所以一直没有抬高价钱。 结果也确实如他所料,缺钱供家中男儿读书的程家就心动了。 如果是程大花,程家还不至于这么匆忙地把孩子嫁出去,毕竟程大郎可舍不得嫁自己女儿去供养老三的孩子读书。再说,程大花已经嫁了好人家,程大郎一家反倒看不惯程小花还在家里吃喝,更加积极促成这桩婚事。 这程二郎是个半天憋不出个屁的懦弱男人,连带着他唯一的女儿也性子怕生,任人拿捏。 程二郎一家唯一一个性子强势的就是原身的娘江氏,江氏性格那叫一个泼辣,谁家孩子偷拔自家地里一搓麦穗,她能从村头骂到村尾,不带歇一口气。 如果江氏在,程家断不敢就这么把原身给嫁出去的,所以这次程家是趁江氏回家探亲,江氏的家人生病,她平日里说要回家探亲,程家是一万个不答应,生怕她往娘家扒拉东西,这一次却一反常态答应了。 江氏回去娘家的那几天,就总觉得这心怦怦跳,一点不太平,回家几天眼见也帮不上什么忙,既没法给娘家下地干活,也掏不出钱来接济,只能照顾了几天,就匆忙赶回程家。 她这几天眼皮也总跳,感觉家里出事了。 果然,江氏昨天一回程家,大喊了几声原身的名字,没人应答,马上去找自家男人,一问之下,这个懦弱的男人也忘了爹娘交代他的守口如瓶,竹筒子倒豆子全说了。 江氏立刻就要大闹程家,又是掀桌子,又是上房摔瓦,总的就是搅得程家不得安宁。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原身已经死了,现在身体里的是另一个灵魂。 但是程家人并不知道,已经在准备把原身埋了。 凌一没想到她的身份这么卑微,检查了一下原身的身体,素质极差,常年营养不良,十六岁的人长得跟十三四岁小姑娘一样,这营养不良的样子,第一个世界的小小倒是很像,更惨的是,小小至少在进入青春期之前跟着凌一生活,身体养好了。 原身的身体严重营养不足,个子和力气都很小,要和程家人正面对上,打肯定是打不过的。 而且,原身身无分文,也没地儿去,离了程家就得死。 原身死了还好说,程家总不至于拿具尸体去换彩礼,就算程家想,那赵麟不是傻子,他也不肯。 可凌一顶替了原身来到这个世界,难道她要代替原身嫁过去吗? 就在凌一思考脱困的法子时,穿越者竟然说话了。 “小花,你别怕,那个赵麟其实人很好,而且他家底丰厚着呢,可不止能拿出五两银子彩礼,他那些狩猎的毛皮,随便卖都是好多钱,而且本人很帅,嫁给他至少比嫁给村里其他男人好多了。” 凌一一愣,这个穿越者,似乎拿的是言情种田文剧本,作为一个现代穿越者,比凌一这个古板的系统更快融入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 第197章 退婚 凌一正思索怎么摆脱困境,外面传来一阵推搡喧哗声,原来是程家人觉得程小花难救了,干脆把她埋了,其母江氏当然不肯,不仅不肯,她还要闹到程家族人那里去,让程家族人来评评理,哪有为了一桩婚事逼死她女儿的。 结果,江氏跑去程家宗祠大哭大闹,程姓是当地的大姓,不止全安村,附近好几个村子都遍布程家族人,一般各家各户出了啥事,都是直接找族内的长辈,而不是找官府。 可惜,程家族人压根没理江氏,嫁女儿这种事,家里的长辈做主就行了,程二郎不就同意了他爹娘决定自己女儿的婚事嘛,有啥可做主的。 虽说打死人了不是好事,但那都是她们的家务事,程二郎和家里没分家,他作为江氏的男人,程小花的爹,他就相当于是这两个女人的主人,他都没计较呢,族里的人横插一手,保不齐人家还怪她们多事咧。 江氏不是个讲道理的人,见族里没人帮她,她就去村头找里正,找村里几个话多的婶子,到处说她的公爹和婆婆要卖她女儿给侄子凑束脩,还把她女儿打昏。 这事里正还是要管的,毕竟涉事的人全是她们全安村的,不管的话,对整个村的名声不好。 最后是半个村子闲着的人都赶来了程家,扒拉在篱笆或墙边往里看。 程家狡辩自己没有卖女儿,没有打死人,江氏吵着要见自己女儿。 原来凌一看见的那扇木门其实是从外面锁上的,她刚才就算想逃也出不去。 程家人迫于这么多人看着,把门打开,此时凌一正好就走了出来,拿手挡了一下刺眼的阳光。 一个身材壮硕、五大三粗的妇人冲到她面前,一把将凌一抱住:“我的儿啊,你可把娘给担心死咯!” 程家人见没找大夫也没上药,凌一自己就醒了,顿时松了口气,气焰一下就上来了,程阿公不耐烦地说:“看吧,都说这死丫头没啥事,大家伙非不信,我自己的孙女,我还能害她不成!” 江氏一听,松开凌一,双手叉腰:“没事个屁,你看看我女儿后脑勺,多大一个血痂,敢说这不是你们打的!” 程大郎嘴快:“这哪能怪我们,她不听话,非犟,她就自个儿磕门上了。” 江氏眼珠子瞪老圆:“大哥,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不逼小花嫁给那个鳏夫,她能不听话?” “乡亲们评评理啊,我家小花大家都是看着长大的,从小不敢跟人红脸,以前生她的时候遭了些罪,这孩子嘴笨,脑子也不灵光,但也知道自己爷爷和叔叔要卖了自己,谁不知道反抗啊?” “小花她爹,你说句话啊!我回娘家看望我爹,你是小花的爹,你就眼看着她们把小花卖了啊!”江氏声泪俱下地控诉,不忘让程二郎表个态。 程二郎被这么多人看着,烦躁得很,他一把拽着江氏那张扬乱挥舞的手:“疯婆娘你能不能别吵了,这事爹和大哥跟我商量过了,我也看过赵麟那小子,是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对小花来说也是个好归宿,小花蠢笨不懂事,你是她娘,你能不能懂事点,叫这么多外人来看我们家笑话,你是不是疯了?” “你骂我疯?”江氏气得手都在抖,“那我就疯给你看!” “小花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遭罪的不是你们,你们不心疼,老娘今天就站这儿了,谁敢卖我女儿,我跟谁拼了!” 赵麟混在看戏的村民里,此时见“未来岳母”这样难缠且刁蛮,脸色也不大好看,拨开人群走出来:“我赵麟从不做强买强卖之事,既然程家无意结亲,我也不是非程小花不可,还请程阿公把我五两银子彩礼退还给我,莫要耽误我找媳妇。” “彩礼有五两?我的老天,程小花那豆芽菜也能换五两银子?” “一个单身汉带三个孩子,还能拿得出五两银子,你还别说,这赵麟当真有点本事。” 凌一此时头还很疼,外加要维持程小花有些呆傻的人设,一直不吭声,此时听见赵麟说话,转头看向赵麟。 这个时代的人大多吃不饱饭,整个全安村人基本都不怎么高,目前为止,凌一见到最高的两个人,一个是原身母亲,一副剽悍的模样,大概一米七。再者就是走出来的赵麟,约有一米九,精壮高大,穿着简单的麻布短打衫,气质粗狂却长了张俊朗的脸,和整个村子都不像一个画风。 “男主好帅啊!”穿越者在凌一脑海里发出尖叫,“这是乡下人能长得出来的样子嘛,小花,快让你妈别吵了,答应这门亲事,保管你嫁给他,就能隔绝你程家这些奇葩亲戚,以后再挨个打脸,让她们没有好下场。” 这边江氏看向赵麟,上下打量一番,面露嫌弃:“谁收了你的钱,你找谁去,二十好几了一个人带三个孩子,没个女人把持家,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你!”赵麟气得不知道说什么,皱眉的样子看上去十分有气势。 “男主不怒自威的样子也帅,小花,快阻止你娘骂他,不然以后可惨了。”穿越者自顾自地说。 凌一无语,穿越者是个包不住话的性子,有好有坏,好处是穿越者自己就能爆出不少信息,坏处就是太聒噪了,吵得凌一脑壳疼,想把她给静音了。 不过,凌一并不想对上这样一个高大的男人,以她现在的体型和力量,绝对吃亏。 于是,凌一拽了拽江氏的手臂:“娘,你别说了,我不会嫁的。” 程家人一听,这还了得,孙六婆赶紧跳出来说:“你个小丫头片子说什么呢,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娘,我不嫁。”凌一固执地说,人虽看着有些呆傻,但语气很坚定。 江氏气得嘴都歪了,大喊:“小花说不嫁,我是她娘,我也不允许嫁,我看谁敢做她的主!” 孙六婆吵不过江氏,江氏嫁过来这么多年,那体格一吵架,中气十足,那音量震得人耳朵疼,于是孙六婆朝程二郎喊:“二娃,你就这么看着你媳妇欺负你老娘啊?” 程二郎纠结的目光在自己老娘和媳妇之间来回,最后转向江氏:“够了别闹了,大家都是一家人,爹娘都能做主我的婚事,给小花相看人家又怎么了?” “一家人?”江氏气笑了,“程二郎,今天我就一句话,要么就歇了卖我女儿给老三家孩子凑束脩的心,要么就分家!谁和你们一家人!” 分家?此话一出,看热闹的村里人也吓一跳,这父母在不分家,江氏怎么敢的呀? 不止村里人吓一跳,程家人也吓着了,如今赋税严苛,户税、人丁税、田税,徭役也重,但徭役是按照户来算的,活儿不重的时候,一家出一个男丁就行,程二郎憨厚老实,已经被哄着干三年了,他要是分家分出去,服徭役的不就是家里别的男人了吗? 程家另外两个儿子顿觉不妙,态度有些许缓和。 程二郎自己却被媳妇的一句分家给气着了:“疯婆娘!我爹娘还好端端的,分什么家!” 程二郎抬手就是一巴掌要扇到江氏脸上,江氏也不是吃素的,立刻跟他对打起来。 最后两口子被村民们给拉开了,里正也实在是看不下去这场闹剧,外加赵麟找到里正主持公道,他也不要娶程小花了,想也知道娶了程小花,程家这么胡搅蛮缠会有多少麻烦,那江氏一看就是个不好对付的。 这婚事没成,赵麟想要回彩礼,里正自然是帮着他。 程家骂骂咧咧好一顿,还是把钱退了,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 村人见没热闹可看,就都散了。 赵麟领了钱走人,临走时还多看了凌一一眼,那浓眉大眼又给穿越者迷得摸不着北。 穿越者这边在责怪凌一愚笨,不知道赵麟的好,程家那边在责怪江氏,毁了好好的一桩婚事,害她们损失了五两银子,而且还在乡亲们那儿丢脸。 江氏舌战群雄,跟座山一样往那儿一杵,谁也骂不过她。 但是,骂不过不代表打不过。一个程二郎或许打不过江氏,程家好几个男人一起上,江氏一个人也难以抵挡。 村里人在时,程家还不好动手,一动手就有人拦,现在人都走了,她们立刻关起门来收拾自家人。 这年代和你讲道理的人少,大家都是直接动手。 江氏一个人脸上、肚子上都挨了好几下,她也反手给了不知道谁几拳,反正一家人扭打在一起,混乱不已。 孙六婆挥着手大喊住手,凌一趁没人注意,一溜烟跑进灶房,捡了块带着火星的柴冲了出来,直接往打江氏的程家男人身上戳。 “哎哟!烫烫烫,啥玩意儿啊!”程大郎被戳了一下屁股,痛得满院子跳。 此时一家人大都身上带了点伤,江氏最为严重,她也不是没和家里人打过,但没闹到这么严重过。 这次程二郎倒没动手,就是在一旁干看着,懦弱的男人不知道帮哪边,凌一却已经拿着滚烫的木柴把打她娘的人戳了个遍,一边戳还一边抽,那火星子烫到光膀子上,一下就红一大片。 一家男人抱头鼠窜,待看清是谁后,又惊又怒。 怒的是这赔钱货敢拿柴烫他们,惊的是,这死丫头平时挨打都不吭声,只知道哭,今天竟然敢和他们动手了? 原身出了名的呆和懦弱,十六岁的孩子,智商却好似只有十岁,平时好欺负得很,村里十岁的孩子都能欺负她,扯她头发,拿石头砸她,她都不敢还手,甚至不敢回家告状。 被江氏发现身上的伤后,问她怎么弄的,她也只会傻笑。江氏面对这个傻女儿,是恨其不幸哀其不争。 凌一一边拿着柴到处乱挥,一边尖叫发疯:“我要把你们都杀了!谁敢动我娘,我把你们都杀了!” 全家人*没见过这丫头发疯的样子,纷纷猜测是不是磕着脑袋把人磕转性了,不过也因为凌一发疯,这架也停了。 穿越者直接看傻眼:“不是,真傻大妞啊,脑子怎么这么轴呢,你刚拒绝了赵麟的婚事,以后就得继续看程家人脸色过活,还敢这么发疯,真不怕程家人打死你饿死你啊?” 这话倒是不假,程家人和江氏的大战虽然停了,但是这天过后,凌一在程家的日子愈发不好过了,连带江氏也越来越不受程家人待见,程二郎也常常和她吵架。 第198章 后山 不待见的方法有很多,其中最简单的就是不给吃不给喝。 程家一大家子没有分家,十二口人每天还得挤在一个堂屋吃饭,每天两顿,主食是黄米和饼,中午大家都在地里干活,就带烙好的饼去吃,寻一处荫凉地坐着就啃,晚上这顿才是一家人吃得最好的一顿。 即便如此,也不过是黄米粥配水煮的蔬菜或咸菜,盐贵,但蔬菜过季浪费,就混合一点点盐和醋来腌制,照样能做出咸菜来。 不过晚上这一顿的咸菜量也不多,纯水煮的蔬菜也不见得多好吃,没油寡淡得很。 就这,程家人还得抠抠搜搜地煮来吃,甚至还不肯让江氏母女多吃一口。 程二郎倒是有的吃,虽然吃得没他两个兄弟多,但因为是家里的男丁,白天还要干活,至少能吃个七分饱。 凌一和江氏就不行了,两母女能吃上一碗米粥就算不错了,那菜更是夹不了几筷子就得被打手。 凌一手都被打得全是红痕,她能感觉到痛,却不在乎,顶着挨打,硬是要夹菜吃。 人是铁饭是钢,在这样一个农人家,她不吃饱饭,就等着被人吃。 这些天她醒过来,一直睡在柴房,就是原身也一直在睡的房间,非常简陋,四处漏风,但能单独有间房算不错了,早些时候她还和爹娘睡一个屋,都说女大避父,要不是江氏一直吵,程家哪舍得把柴房给原身住。 虽说程家歇了和赵麟结亲的心思,但并不代表她们就不想拿凌一去和别人家换彩礼。且不说三郎家的祖佑读书要钱,就说大郎家的祖庆也老大不小了,这些年因为全家人要供一个读书人,没钱给他娶媳妇,愣是给拖到了二十二岁没有娶媳妇。 人赵麟虽说是个鳏夫,但好歹娶过媳妇有三个孩子留下来,这程祖庆都二十好几没娶媳妇,已经被不少人笑话了。 所以,程家人是不会放弃拿凌一换彩礼的,就算不紧着老三家的读书人,也得为老大家的娶媳妇彩礼着想。 卖掉自家女儿换来彩礼,再用这彩礼从别家买来新媳,大家交换着女儿吃,既避开了**,又各自省了钱。 不过眼下看江氏母女这激励反抗的架势,程家不敢冒然再提,只等相看好了再说。 凌一当然不会任由这些人决定了她的去留,但她的状态十分不妙,身体素质不好,没有一技之长,没钱没地,她逃也不知道逃哪里去。 这是惩罚吗?把她丢到这样一个生存难度极高的地方,又丢给她一个摆脱困境极容易的选项,那就是嫁人,嫁给赵麟。 不用多想,凌一就猜到了这个世界的男主是赵麟,就凭穿越者对男主的兴奋劲,她都能猜到。 这个穿越者显然也和上一个穿越者一样,不是专职任务者的,而是从其他世界绑定来的穿越者,大概率是第一次做任务,因为只有第一次做任务的人才有可能对第一个世界碰见的人投入更多的真心。 凌一通过和穿越者的聊天得知,赵麟表面上是个万人嫌、孤僻的猎户,其实家底丰厚,正常的剧情是穿越者顶替原身嫁给赵麟,一开始谨小慎微,但随着两人相处时间渐长,互相了解彼此,相互扶持,日子越过越好,穿越者靠着现代的知识碾压古代人,赵麟护妻狂魔,两个人将所有看不起她们的人的脸都打了个遍。 剧情很简单,不简单的是穿越者掌握的现代知识和资源,据她所说,已经和她绑定的系统,明明承诺过可以给她开通系统商店,到时候她通过做任务获得积分就能兑换商店里的东西,那些东西包括但不限于现代的作物、工艺、技术等等。 可现在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穿越者联系不上她的系统,无法做任务获得积分,自然也就无法获得现代的东西来为她所用。 凌一本身也是系统,但她在这个世界失去了系统的权限,做不到像穿越者的系统那样打开系统商店。 除非…… 凌一低垂着眼眸,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如果她能吞噬穿越者的系统,或许就能获得对方系统的权限? 可是要怎么吞噬呢? 对于具体的事物,吞噬可以有很多种方法,但是对于看不见摸不着的系统来说,吞噬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数据覆盖。 于是凌一试着从穿越者口中打听对方系统的编号甚至是从属系列,判断该系统的型号,对症下药。 不过穿越者不太懂这些,她是某个小世界的一个普通人,对系统了解不多,穿越者只说,当她完成系统的第一个任务时,就能和系统建立连接,召唤出系统来。 而第一个任务,挣够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是什么概念? 五两银子的彩礼就足以让程家人不顾亲情和脸面和江氏母女闹翻,十两银子程家一整年都攒不够。 程家虽然有房有地,但因为供一个读书人掏空了家底,连给大朗家的孩子娶媳妇的钱都凑不够,可想而知读书多烧钱。 在这个年代,做着普通的活计是挣不了钱的,只能勉强维持生计,而且,一般的活也不会招女人。就原身的记忆来看,程家人的收入主要来源两个方面。 一是家里的地,夏收和秋收后都能留一部分粮食卖一部分,这钱是程家公共的资产,由两个老的把持着,别说江氏母女了,连家里三个男丁也无法拿着钱在手里过两天。 二是程家三兄弟农闲时干苦力,去县里给人扛包或卸货,能一天挣个几十文都算运气好了,大多时候都抢不到生意。 干苦力挣的钱一部分交公中,一部分自己攒着。 但是程二郎是个傻的,他干苦力挣的钱基本都全部上交给老娘孙六婆了,孙六婆给的理由是,老二家吃家里的住家里的难道不给钱吗?平常老二家吃穿用度都是家里一起给出钱搞定,哪有用钱的地方。 江氏据理力争,说要给女儿攒嫁妆,没有嫁妆好人家也看不上她女儿,不要嫁妆的人家不见得是正经人家。 可孙六婆却说,孙女们的嫁妆到相看人家的时候,她们自会准备,这一说,不仅把程二郎的工钱拿到手,还能有借口掺和原身程小花的婚事。 程二郎也是个愚孝的,他老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管江氏怎么反对,反正钱是全部上交了。 可以说,程家三个儿子,就属程二郎最不得程家二老喜欢,却最听二老的话。 程二郎和江氏的小家这么些年也没存什么钱,且不说程二郎还不愿意分家,要分家也分不到什么东西,江氏也不可能和他和离。 本朝虽允许夫妻和离,但和离说到底也得有男方点头才行,男人不允许自己娶来的媳妇离开,江氏逃了也会被抓回来。 妇道尚且把江氏困得死死的,更别说孝道能把凌一压死,凌一也不可能分家,因为她没资格没权力,更没钱没地。 所以,凌一只能继续待在程家,要想在程家眼皮子底下赚钱,不能靠普通的做工,得剑走偏锋。 平日里程小花除了在家里喂鸡喂鸭,就是洗衣打扫,不然就是帮忙挑粪去浇灌菜地,小小年纪,驼背严重。 江氏闹过一阵儿,也不会一直和家里闹,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下去。 凌一醒过来,后脑勺的伤还没好全呢,程家人就开始使唤她干活,让她去地里帮忙。 所谓的男耕女织不过是种修辞手法罢了,事实上农家一切能走能跳的都是劳动力,什么活都要干,所谓农民伯伯其实远不止伯伯。 凌一嘴上没答应,程家人也习惯了她的呆傻,没当回事,事实上凌一改道去了村尾的后山。 村尾只有零星几户人家,其中赵麟是村里最厉害的猎户。 此时天色刚亮,赵麟背起行装,手持一把自制的长工,腰间还别了把匕首,俨然一副准备进山狩猎的样子。 赵麟附近还有一户人家,是全安村的外姓人家。 全安村有两大姓,一个就是程姓,还有一个就是王姓,其他外姓人加起来也不过五十来户人,通常都住在村里不是很好的位置。 赵麟一家也是外姓人,而且是几十年前来这里的外来户,一开始遭受了不少排挤,就在村尾最偏僻的地方住下。 后来因为赵麟父子打猎本事好,会点拳脚,有几户外姓人就迁到他们附近,也算互相有个照应。 其中,一户姓罗的人家和赵麟关系最亲近,罗家的女儿更是和赵麟关系暧昧。 凌一光走到村尾,看见赵麟和罗家女儿罗雨怜站在一起,就让脑海里的穿越者受到了刺激。 “我靠,绿茶女表出现了!” 凌一回忆了一下这个词的意思,她在上个世界直播的时候了解过一些现代的词汇,这是一个骂女人的词。 “小花,你可千万别让那个绿茶女表把赵麟勾引去了,她心机可重了,她只是馋赵麟的身子和钱,根本不是真心爱他!我跟你说,剧情里她无恶不作……” 凌一听穿越者吐槽罗雨怜起码好几百字,她挨个记录,从中提取自己需要的信息。 大概就是,罗雨怜其实从小暗恋赵麟,但是赵麟大她很多岁,赵麟娶妻的时候,她还小,罗家人不可能让她嫁给赵麟,赵麟当时着急找媳妇成家,随便娶了个外村人,连生三个孩子后,生生把他媳妇给生死了。 现在就是赵麟亡妻死的半年后,光半年,赵麟就受不了一个人照顾三个孩子,立刻在村里托人说亲。 以前罗家就不怎么看得上赵麟,作为邻居来说很可靠,但是女婿不行。现在赵麟又是鳏夫,一个人带三个孩子,罗雨怜才十六岁,和原身一个年纪,长相清丽,有的是好人家可以选,罗家更不可能让她去给别人当后娘。 剧情里,穿越者代替原身嫁给赵麟后,罗雨怜还不死心,经常来挑拨她们夫妻关系,试图插足二人感情,最后被穿越者狠狠羞辱,罗雨怜试图让村里一个光棍毁了穿越者清白,穿越者以牙还牙,来了招狸猫换太子,把罗雨怜献给了那个光棍,导致罗雨怜被迫嫁给了那个光棍,天天被家暴,不到两年就被打死了。 以穿越者的视角来看,罗雨怜是个彻头彻尾的反派,死性不改的小三,下场凄惨。 穿越者将一切恶毒的话都泼向罗雨怜,希望凌一能上前去撕破罗雨怜在赵麟面前的伪装。 只可惜,凌一木木地看着后山,一点眼神都没分给那俩人。 全安村有一条大河分支流经,还背靠一片茂密群山,地理条件很不错,但是后山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谁都知道山里野货多,但是进山都是些小路,路上出了什么事,谁都帮不上忙。且不说危险的大型野兽,暗处潜藏的蛇虫鼠蚁随便给来上一口,对于医疗条件落后的村民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所以全安村的猎户并不多。 除赵麟外,就只有另外两家猎户。 猎户打猎得来的肉能吃,毛皮能卖钱,谁不眼馋,村民们也不是没想过自己进山去打猎,结果最严重的一次,十人结伴进山,只活着出来三人。 听说是遇到了野狼,逃跑过程中被咬死了四个,还有两个跑散了,一个好像是冻死的,在春夏交际竟然能冻死,这对村民们来说简直可以用邪门来形容。 从那以后,除了这三家祖传的猎户人家敢进山,普通农人都不敢进,不认识路,不会寻找猎物巢穴,不会躲避野兽攻击,样样都会致命。 所以,村尾这一片,很少有村里其他人来,凌一站在山脚望着后山,就已经吸引不少人注意。 赵麟也看见凌一了,直勾勾地看着凌一,旁边罗雨怜和他说话他都听不见。 第199章 救人 “赵大哥?”罗雨怜连叫了好几声,顺着赵麟的目光看见了凌一,她眼里的委屈和嫉妒快要溢出眼底,但却在赵麟回神时收起来。 赵麟摇摇头:“雨娘你方才说什么?” 罗雨怜笑得温婉:“爹娘说上次你送来的野鸡一家人吃不完,炖了汤,让你带上大宝他们一起来喝汤。” 罗家和赵家住得最近,也走得最近,只要抛开让罗雨怜嫁给赵麟一事不谈,平日里两家走动不少。 因为赵麟是鳏夫,一个人带三个孩子,老爹也死了,家里没有个女人扶持照顾,所以罗家人对他很好,他投桃报李也常给罗家送去一些野味。 赵麟点点头,说晚上就带家里仨孩儿去吃饭,接着两人又不知怎的聊到了凌一,罗雨怜轻咬下唇,试探地说:“那是程小花吧,她们程家欺人太甚,坑骗赵大哥你的彩礼,竟然还扬言不嫁鳏夫,实在是狗眼看人低。” 赵麟眼中怨气一闪而过,一个男人在社会上的成功,除了建功立业,就是看他拥有的女人,他早些年为了成家有个伴匆匆忙忙娶妻,结果现在还是单身一人,拿出了五两银子还被嫌弃,换谁谁不生气? 他赵麟难道就有那么差劲吗?连个程家不受宠又呆傻的女儿都看不上他? 两人不知道聚在一起嘀咕什么,凌一隔老远,只简单扫了一眼两人,很快就朝着她今天的目的地走去。 “哎?”罗雨怜惊讶挑眉,“程小花怎的往山里去了?” 赵麟也看向凌一,皱眉说:“她一个女娃,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往山里去做什么?” 凌一走得很快,偷摸进程家的灶房吃了两个馍馍,吃了个半饱,背了个比她肩膀还宽的背篓,背篓里还装着一把镰刀。 赵麟和罗雨怜正说话呢,眨眼间就不见了凌一踪影,赵麟皱眉道:“不好,山里常有野兽出没,我得去把人喊回来。” 罗雨怜很想阻止,她赵大哥怎么这么关心那个羞辱过他的女人? 凌一进山后,穿越者担心不已,一直劝她别再往里走了:“小花,你别一个人进山呀,我都得有系统帮忙扫描,才能知道附近几十米有没有危险,你一个古代人,遇到危险怎么办啊!” 古代人不是傻子,更何况,凌一即便不是古人,她在最艰苦的年代打过仗,在经济发展的年代生活,在科技发达的时代学习过许多知识,她即便不依赖系统,也有办法察觉危险。 风声、气味、脚印、环境变化等等,都是凌一观察附近动静的依据,一直往山里走了很久,从清晨到正午,再到温度最高的时候,凌一背篓里已经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药草和杂草。 穿越者好奇地问:“你认识药草?” 凌一摇头:“不认识,但是它们长得和田里的杂草不一样,我就都割。” 其实凌一认识,以前野外作战的时候,资源匮乏,受伤挨饿都得自己找野菜或药草吃。只不过因为原身不太可能懂这些,凌一只能继续伪装。 凌一的话骗过了穿越者,因为穿越者也只是个普通人,她并不认识这些药草,如果说名字,她知道什么灵芝、人参,但其他小众的药草,她连名字都没听说过,更何况药草本身。 凌一只知道这些药草的药效和作用,并不知道这些药草在这个时代的价值几何,这里没有如灵芝、人参那样珍贵的药草,毕竟这些东西没有人工种植培育,野外能碰见的概率不大。 就算卖不了好价钱也没关系,凌一采的许多药草还能自己吃,补一下这具营养不良的身体,江氏前几天挨了顿打,正好也给她敷药。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凌一也不想等太阳落山,夜晚的深山太危险,失温、野兽、迷路、甚至是瘴气都可能致命,此地不宜久留。 凌一来时的路基本安全,她心里有数,挑的都是很少有大型野兽出没的路,而且这些路被行人踩实,可见是全安村的猎户常走的路。 但是就在凌一转身时,她隐约听见一条岔路传来女人的求救声。 这深山里有活人?而且是女人,村里的猎户全是男人,女人的出现实在可疑。 深山里也可能存在人贩子、山匪,但全安村这一带还算安全,因为离江源县近,朝廷能伸出手来管,所以很少有土匪。 穿越者疑惑道:“怎么有人求救啊?小花你快去看看。” 不用穿越者说,凌一也会出于好奇跟过去看看,为了安全,凌一握紧了镰刀。 当凌一循着声音找过去时,却发现一辆马车侧翻在溪水边,不远处还有一头黑熊不断靠近。 而马车边上有两名女子,三具尸体,两女子之中戴着帷帽的女子被侧翻的马车给压在底下,动弹不得,她身边的女子穿着上好的布料,拽着她的手,一直用力想把她拉出来。 “小姐!你别怕,我们会没事的,再用力一点,那头熊还没跑过来呢!”女子额头还有血,模样狼狈,却还在拼命救她口中的小姐。 而那小姐的帷帽都破了,身、下的腿因为被马车压着,许是受了伤,血流不止,不用想都知道大概是用不上劲的。 有马车,被叫小姐,布料上等,应当是富贵人家的女子,此处溪流的上游似乎有连接官道,这个时代的官道听上去不错,实则也不过是压实了的泥路,并不好走。 且不管这两人是怎么被冲到全安村附近来的,就是两条鲜活的生命,凌一也不会让她们丧生熊口。 黑熊往那两人身边走,那一副饥渴的模样,凶狠中又透露着一股类人的阴冷,这熊看着像开过荤吃过人肉的样子,它知道人肉的口感,已经将人类划分到它的猎物里,相当危险。 凌一把镰刀别在腰带上,把满是药草的背篓放在一旁的草丛里,跑向溪边的另一侧,捡起一块半巴掌大的鹅卵石,朝黑熊砸去。 此时黑熊和陷入困境的两人都看向凌一,救人的女子更是欣喜若狂道:“小姐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被叫小姐的女子透过帷帽的丝网看向凌一,一双翦水秋瞳里闪过一丝惊讶:“春桃,那是何人?” “奴婢也不知道,许是附近村子的人。”春桃苦着脸说,“我光听动静,还以为有救了,哪曾想是个比我年纪还小的姑娘,小姐,这可怎么办啊!” 然而,就是这年纪比春桃还小的姑娘,不断地激怒黑熊,成功将黑熊引开。 本来黑熊是不想管凌一的,被困住无法动弹的猎物和一个瘦弱的能跑的猎物,哪个更容易吃到嘴,它还是明白的。 只可惜,凌一不是好惹的,她在采药草的途中,可不止发现了药草,还有一些带有毒性的植物,例如杀人树之类的,她都用镰刀割过树皮,沾染上了有毒的树汁,这黑熊若是小瞧她,不理会她的攻击,可就倒大霉了。 因着凌一烦人的攻击,黑熊实在受不了,凌一这些天和程家人抢吃的,力气增大不少,本身瞄准又非常惊人,一扔一个准,几次砸到黑熊的眼睛,痛得它发出愤怒的吼叫。 不行,得先把这个可恶的猎物咬死再说。 黑熊朝着凌一扑去,熊的奔跑速度不容小觑,凌一一点不托大,一旦吸引到黑熊仇恨,就往深山丛林中跑。 在采草药的途中,因为凌一走的大多是猎户们走过的路,这样才安全,所以猎户在途中布下的陷阱也都被凌一一一发现,此时正好成了凌一可利用的道具。 要凌一自己制作陷阱不现实,她拿不出制作陷阱的材料,镰刀都是借口去地里除草才从程家拿出来的,除此外再搞不到趁手的工具,能利用猎户们留下的陷阱已经很不错了。 凌一把黑熊引开后,春桃主仆就拼了命地想从马车底下钻出来,只可惜春桃一个人力气有限,平时跟着她家小姐干的又不是力气活,把她小姐的手都快扯断了还没法拉人出来,更危险的是,因为不断瞎拽,导致她家小姐的腿伤更严重了。 这下两人真没办法了,眼看好心人凌一都把黑熊引走了,她们还没法脱困,春桃崩溃地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小姐我对不起你,我真是没用,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她家小姐眼里闪过无奈的笑,比起这个崩溃的丫鬟,小姐自己反倒没有那么害怕:“好了春桃,生死有命,或许我早该在那场大火里就死了,活到现在已经算上天的怜悯,只是可惜了那小姑娘,为我们引开了黑熊,不知道她是否能脱困。” 春桃一边哭一边胡乱地抹眼泪:“小姐你别怕,要死我也和你一起死,我也不走了。” 小姐无奈摇头,正要劝说春桃放弃她走出深山去找人帮忙,却听一阵脚步声响起,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丛林里窜出来。 凌一拿着镰刀,面无表情地跑到了马车边上。 春桃惊讶地张大嘴:“你你你没事?那熊呢?” 凌一随口道:“被陷阱困住了,我先来帮你们脱困。” “太好了!”春桃开心了一秒,随即又皱眉道,“可是我拉不动小姐,而且越用力她腿伤撕裂越严重。” 凌一点头,确实,破损的马车重量惊人,全木打造,一旦侧翻,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挪动的。 而且马车夫和另外两名丫鬟也都摔死了,加上凌一,也只有两个人能派上用场。 凌一绕着马车走了几圈,从破损的马车上掰下几块木头,马车的轴还完好,十分坚固,她又从溪边找来大小合适的坚固石头,垫在那小姐的臀边。 因为马车压着一个人,所以这人所在的位置还是有一点空间能塞进去大小差不多的石头。 “你这是在干什么?我家小姐还没死呢,你就想用石头把她埋了?”春桃又急又气,要去阻拦凌一。 她家小姐开口阻止,语气也带上了一丝严厉:“春桃住口,这位妹妹想必是有办法帮我们了。” 凌一点头,她打算用很简单的杠杆原理,虽说不能直接撬翻马车,至少能撬动一点高度,让被压的人爬出来。 即便如此,凌一一个人也撬不动这么大一辆马车,叫来春桃一起用力,春桃听她家小姐的使唤才愿意尝试,没想到,两个人都快挂木杆上了,竟然真的将马车撬起一定高度,这点高度足够底下的人慢慢爬出来。 等到小姐完全爬出来,春桃和凌一才松了劲儿,春桃赶紧过去看她家小姐,咋咋呼呼的模样,很有生气:“小姐你没事了!太好了!” 凌一站在一旁,指了指女子的小腿:“腿还在流血。” 说罢,凌一走去自己先前放背篓的草丛,提到春桃主仆面前,从背篓里翻来覆去找药草,找出一株有止血功效的药草,将就溪边的石头磨碎碾出汁液,用一片叶子收集,走到了女子面前。 “用这个。” 春桃皱眉:“这是什么草?你是大夫吗,万一是什么有毒的草,我家小姐岂不是……” 凌一不等她说完,伸出自己的小腿,给她们看自己敷过药的伤口:“采药划伤,用过这种草,好了。” 凌一说话用着简短的字句,配上她那没什么表情的脸,看上去并不聪明。 春桃将信将疑接过草药,背对凌一,给她家小姐掀起裙摆,拉下鞋袜,将草药敷在伤口上。 从凌一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春桃小小的背影,女子坐在地上,一只手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扶着腿,帷帽只能遮挡一部分视线,走近了也能看清面容。 虽说古代对一些女子也有妆容要求,但并非如现代那般需要每日都上妆,女子不施粉黛却美得令人窒息,眼眸深邃,五官立体,气质温润,神情平淡中带着一丝从容与端庄,看得出来涵养很不错。 见凌一在打量自己,女子也不恼,坦然与之对视,颔首微笑:“今日多谢恩人出手相助,不然我主仆二人怕是难以逃出生天,不知恩人贵姓,如何称呼?” 凌一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姓程,叫小花。” 春桃正敷药呢,闻言绷不住笑了:“小花,好顺口的名字。” 女子也笑了,只不过笑不露齿,随后又抬眸,眼里的笑意并不如春桃那边带着调侃,反倒看着很喜欢这个名字:“那我叫你程姑娘可好?我本姓林,你唤我林漾便可。” 林漾?凌一听着,没有多少反应,她的目光落在春桃包扎的伤口上,乱七八糟的包扎,药草汁都溢出去了。 第200章 答谢 伤口包扎得不算完美,甚至可以说难看,但只要药汁敷上就能管用,凌一也不说什么,默默地转身,背起背篓往回家的路走。 春桃见状,生怕凌一把她们主仆给丢这儿了,此时太阳西斜,晚上要是困在山里,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 春桃扶着林漾站起来,林漾只有单边左腿受了伤,另一只腿还能动,忍着痛,一瘸一拐地走着。 当然,主仆二人的速度很慢,凌一是个健全的人,哪怕她为了消除穿越者的怀疑,故意受伤来试药,也不妨碍她健步如飞。 认真算起来,春桃的力气不见得比凌一小,她跟着林漾吃得好住得好,身体也长得好,不像凌一的身体,有时候三天吃两顿,十六岁的孩子长得跟十三岁一样,难怪当时春桃不信任她能救人,因为在春桃看来,凌一的模样也就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孩。 凌一嘴上没说什么,背着背篓走在最前面带路,放缓了步伐,经过一些小路还拿镰刀砍掉了挡路的杂草。 林漾看着凌一的背影,眼里满是好奇,这条下山的路很长,主仆二人都紧跟着凌一,林漾没事就想聊聊天,顺便也打听一下自己这是摔到哪儿来了。 “程妹妹,方便告知我们这里是哪儿吗?” 凌一第一次听人称呼她妹妹,几个世界她和别人相处,她总是年长的那个,凌一想也不想地说:“一个问题换一个。” 林漾掩面轻笑,这小姑娘看着呆愣,其实并不笨:“好好好,你想问什么?” “这里是全安村的后山,”凌一随即又问,“你们是哪儿来的?” 林漾并不怕告诉陌生人自己的身份,笑容浅淡:“我是林家嫡女,自幼跟随外祖母生活,外祖母年老,我遂回到了江源县。” 林家是什么? 凌一脑子里的记忆只有原身的记忆,对原身这种活了十几年去过最远的地方不过县城的人来说,能认全整个村子的人就算不错了。 不过,穿越者因为熟知剧情,倒是认识林家:“林家!我知道,剧情里提到过,小花我跟你说啊,她可不是好人!林家是江源县的权贵人家,林老爷在剧情里看上了男主,想招男主入赘,后面更是设计想害死你,只要你死了,男主就能入赘她们林家了。” 凌一点头,原来确实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这样就很好。 凌一带着林漾二人下山后,绕路从村子外边离开了全安村。 因着全安村离县城近,所以三人打算就不在村子里逗留,一口气走到县里去。 本来下山时天就不怎么亮了,保险起见,应该在村子里歇息一夜再离开的,但林漾是未出阁的小姐,在人生地不熟的村子里留夜,谁家没个男人,同住一个屋檐下,非亲非故,传出去了怕会影响林漾的名声。 凌一倒没想那么多,是春桃和林漾抱怨村子里全是糙汉子,怕冲撞她家小姐,凌一才懂其中弯弯绕绕。 于是三人只好加紧步伐,终于赶在天黑后,城门还没关闭前抵达江源县。 好在这时并非战时,进出县城不需要路引和银钱,三人被拦在城门口例行询问过后,春桃报上林漾的身份,守卫没再多盘查,就放她们进去了。 三人不知道的是,此时两个家都因为她们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林漾从北边来,不记事的时候生母就去世了,自小跟随外祖母生活,其父林盛是江源县一带有名的富商,其弟林谦去年考上秀才,外祖母时日不多,担心自己死后无人照顾林漾,就早早地送她回林家。 林家人口多,林盛第一任妻子就是林漾的生母,死后他抬了自己最宠爱的一房妾室当续弦,而后此人生下的林谦便是嫡子,故林漾虽和林谦同父异母,但同为嫡出。 除此外,林家还有三房妾室,妾室们各有所出,不过孩子年岁都不大,要不就是地位不高。 林家如今的主母宛娘子育有一男一女,男儿便是林家嫡子林谦,女儿林柳比林谦大一岁,却比林漾还小一岁。 只可惜,林柳出身时其生母宛娘子还只是姨娘,未被抬作正妻,故她虽和弟弟林谦乃同胞姐弟,身份却天差地别。 林漾因为从小跟随外祖母生活,外祖母怜她自小没见过生母,舍不得她早早嫁人,留在身边一留便留到了十八岁。 也因为林漾是嫡女,她还未出嫁,哪有林柳先许人家的规矩,林柳自己是恨嫁,可爹娘不许她越过嫡姐更早出嫁,也是生生被耽误了几年,年十七还只是相看了一户人家,未到出嫁的时候。 乡野丫头或许不认识林家,但县里这些看权贵大人们脸色吃饭的守卫、衙役,对林家可太清楚不过了,这几日因着林*家几次派人来交代,发现有陌生女子带仆人进城就立刻去林家传信,守卫立刻便知道林漾是哪家的。 原本林漾于半个多月前出发,估摸着时间也该在五天前抵达,可林家迟迟等不来林漾,一家子担心得不得了,天天派人去各处城门等待。 就在林家实在等得焦急,要去报官的时候,守卫差人报信说林家小姐抵达江源县城门口了。 林家赶紧派人去接,就连林家老爷林盛都亲自出面来接人,可见林家对林漾的宝贝程度。 林盛赶来一见女儿,紧皱的眉头总算舒展了一些,女大避父,他也只是连连点头:“好好好,漾儿你平安归来就好。” 林盛的身边跟着林家林林总总十几号人,宛娘子也携一双儿女跟着林盛一起来接林漾,脸上带着笑,眼里却藏着恨。这个林盛,嘴上说只给她独一份的宠爱,却事事要先紧着别人生的女儿来,她儿子都没林漾这样好的待遇,凭什么! 心里恨归恨,表面上宛娘子是林家主母,也算是林漾的母亲,自然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落人口实,一番虚情假意的关心之后,就赶忙催促一家人回家去。 凌一是送佛送到西了,但此时天色已晚,她要再回全安村,那可就是完全摸黑走夜路了。 林漾教养好,怎么可能让自己的恩人冒险走夜路回家,遂挽留凌一在她们林家的客房暂住一晚,明天一早再回村,正好这中间的时间,也足够林家答谢凌一的救命之恩了。 林盛听女儿简单说了凌一是怎么搭救她的,吓得胡子都在抖,听完后看向凌一,眼里流露出一丝感激,挥手示意下人上前:“快快快,带程姑娘去后院最好的客房住下,万万不可怠慢了。” 林家后院很大,凌一跟着林家人从进入林家起,就在默默地认路,每一条岔口每一扇拱门,假山、亭台她都一一记着。 凌一被安排进客房,而林漾是主家小姐,自然和她不在一个院,人住在西院专门给林漾准备的房间。 住得好不好不是凌一关心的,她只关心自己既然救了林漾,那么林家会怎样报答她,最好是给点银子,凌一缺钱。 凌一没有羞耻心,她不会挟恩相报,但既然林漾说了会报答她,她便等着对方的报答。 甚至,凌一打算明天回家前如果林家还没有表示,她就去问一问林漾。 事实证明,林漾是个很聪明的人,她一早就差人准备好给凌一的答谢,在下人禀报凌一要见她时,她就给凌一准备好了一个小包袱。 包袱里有一百两银票,还有五两碎银,银票是缝在包袱的隐蔽夹层里的,以免路上碰见了匪徒被劫走,五两碎银也可应付突发情况。还有一些路上可以吃的干粮和瓜果,水袋里装满了甘甜的清水。 昨天她们三人赶路回来,一路上又饿又渴,林漾不希望凌一独自回去时再遭一遍罪。 林漾在书房接见凌一,她初到林家,待遇比家里的小辈都要好,单独的院子,单独的书房和成堆的下人,足见林盛对她的重视程度。 凌一不同于那些下人唯唯诺诺的态度,身上也没有泼皮无赖的粗鄙之气,她似乎不懂礼数,但并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反正,林漾还挺喜欢这个小妹妹。 春桃不喜欢别人在她家主子面前这么呆板,把包袱交到凌一手上,还刻意提醒凌一:“这可是我家小姐特意给你准备的谢礼。” 凌一点头:“谢谢。” “这就没了?”春桃瞪大眼。 凌一也瞪大眼疑惑地看着春桃:“也谢谢你,春桃姐姐。” 春桃方才的不忿一消而散,反倒抿唇笑道:“年纪不大,嘴倒是挺甜。” 林漾轻笑道:“好了,你这丫头,这里不比老家,规矩不用如此讲究,程妹妹救了我们,我们才该和她道谢。” 春桃羞愧地低头,还是她家小姐通情达理,确实该她们对凌一道谢,若不是凌一,她们俩都成黑熊腹中餐了。 “小姐说得对,昨日多谢你出手相助,你这小丫头,看着呆呆的,其实挺聪明的嘛。” 凌一没多说话,接过包袱,就打算离开。 林漾叫住她:“哎,程妹妹若是不急,不如在院里多住几天,我初来乍到,对江源县有许多不熟悉的地方,程妹妹是本地人,想来可以带我逛一逛江源县。” 凌一摇头:“我没进城几次,不熟。” 春桃“啧”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就见林漾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那眼里的呵止神色才叫一个不怒自威,春桃遂不再开口。 既然凌一去意已决,林漾也不多挽留,让下人亲自送凌一出城,甚至还花钱雇人赶马车把凌一送回全安村去。 对林家来说,林漾迟到了好些天,林家人就担心得不得了,而对程家来说,凌一不过是失踪一整天,程家人就觉得凌一已经死了。 220-230 第221章 试菜 身后的视线被凌一自动忽视,反正白捞五点积分,不用白不用,正好她需要一些品种好的树苗,不管是她打算养蚕还是养白蜡虫,基本都靠后山的树,这些树木严格意义上来说不属于她,只属于朝廷,直接从外地买树苗,长成时间又太长。 树和作物不同,大部分作物都是一年生,有的像水稻一年两收或者三收都可以,而树却需要很多年才长成,就连林漾茶园的茶树也需要好几年。 凌一之后做生意需要的材料难免要去别家购入,怕被卡脖子,不如就自己种。 系统商店里的各类品种都是经过几千上万年培育、筛选下来的优良品种,长成速度快,品质也很好。 凌一当过系统,但没有在修复局的主世界里生活过,她只能从穿越者的口中了解到主世界的一切。 修复局所在的主世界科技发达,这些基础的树苗、种子反倒十分廉价,根本不值几个钱,凌一五点积分能换一大堆。 不过眼下还有这么多人,她不方便把买到的树苗拿出来,等到了县城把人卸下,她回去时把树苗放车上,再说是自己买的,也没人在意。 凌一的板车是她自己做的,虽然轴承不能用金属,少了润滑,但对比一些粗劣的板车来说,更加省力,她的这头老牛吃得好养得好,拉车速度可不慢。 牛车在天没亮时出发,天全亮时就抵达了江源县。 村民下车各走各的,凌一提醒她约莫会在城门关闭前半个时辰回去,要坐车的记得提前到。 程祖佑叫住要离开的凌一:“小妹,你这是要去哪?” 凌一淡淡瞥他一眼,懒得回答,牵着牛车往鹿鸣涧去。 程祖佑望着凌一的背影,忍不住叹气:“唉,怎么会闹到这种地步。” 赵麟还没走,冷哼一声说:“你们家差点逼死她,脑袋上多大个血窟窿你们看不见的?” 程祖佑皱眉看向赵麟:“赵兄,这事确实是我们家做错了,但幸亏二婶竭力阻止,不然小妹嫁给你这种人,只怕是吃不尽的苦头。” 赵麟脸色发白,他有三个孩子,旁人不知道背地里怎么骂他的孩子,但他总觉得,若是程小花嫁给他,肯定不会嫌弃他和孩子,反而会善待他们一家,他们会是最幸福的一家人。 差点和程祖佑成为连襟,赵麟不服气道:“若非我要求返还聘礼,不然她早就是我的妻子了,我非圣人君子,却也知道不强人所难,不像某些人,读书要靠卖自己的姊妹供养。” 谁说不是呢,程大花的聘礼又有几分真的落到她自己手上,还不是全部交给了程家人,而程家人又拿去供养程祖佑读书。 两人一言不合就互相阴阳,最后程祖佑气得拂袖而去,还在气赵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而赵麟则觉得他懦弱无能,靠女人供养。 两人争吵的导火索本人则完全不在意他们的争执,凌一牵着牛车到了鹿鸣涧后门,进去后不用伙计帮忙,几十斤重的背篓轻松背起,动作干净利落,要不是伙计上手提了一下,知道很重,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是空的才如此轻盈。 伙计张大嘴,结巴道:“程姑娘,你这力气可真不小啊。” 凌一点头:“干农活的力气都不小,我娘力气更大。” 两人说话间,鹿鸣涧二楼雅间的后窗正好能看见后院的一切,林漾站在窗沿边,将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噙着笑,力气是不小,身体很好。 比原定的试菜时间晚了两天,因为凌一招工花的时间超出了她预计,好在林漾吩咐过刘掌柜好生等着,他便让伙计天天守着。 这次试菜是在鹿鸣涧的后厨进行,由鹿鸣涧的几位掌勺师傅来试菜,刘掌柜在一旁守着。 而后厨男人多,林漾就不方便来,她在二楼一边喝茶一边等。 凌一总共带来了两种油,一种是大家见过也吃过的菜籽油,另一种则是她种植的大豆榨出的大豆油。 江源县寻常人家很少吃炒菜,因为油贵,柴米油盐,属油和盐最贵,盐还好说,有官盐顶着,可油就不一样了,由于技术受限,常用的芝麻、油菜出油率都不是很高。 所以县里的酒楼、饭馆若是有炒菜,都比较贵,菜式也少。 还有逢年过节一些穷苦人家会用肥肉炼油,比如猪油,猪油的作用还很多,凌一打算用来制造肥皂,所以不考虑用它炼油。 江源县很多酒楼都用芝麻油,香确实香,但做炒菜总不如菜籽油。所以当地酒楼炒菜少,多炖菜蒸菜等。 鹿鸣涧从倒闭到振作,关键点就是她们背后换了老板。 林漾买下了鹿鸣涧,又从老家请来了几位老师傅,凭借老家那边出色的榨油技术培养出来的厨师,靠着比别家更多的菜式,总算是让鹿鸣涧起死回生。 而凌一,则为鹿鸣涧带来了更多的招牌菜肴。 她带来的大豆油初闻有豆腥味,但经过高温爆炒后,很容易激发出食材本身的香味,不失口感的同时色泽又更加明亮,一道菜色香味俱全。 本来鹿鸣涧的几位老师傅打算自己上场,让凌一把菜谱说出来,他们照做就行。 不料凌一直接拿出食材,借鹿鸣涧的后厨,给她们露了一手。 凌一拿出了自己拿手的五道菜,全部都是炒菜,因为她知道鹿鸣涧乃至整个江源县的炒菜都很少,所以她给出的菜谱必须得是能让鹿鸣涧压过其他酒楼的杀手锏。 几位老师傅本以为凌一就是个乡野丫头,不懂做菜,农妇要负责给全家人做饭洗衣,包揽一切,但她一定不懂做菜,因为她的劳动价值肯定不如他们。 老师傅们面露不屑地看着凌一,准备看她把食材处理成乡下人吃的糟糠。 但是,凌一不论是切菜备菜,焯水、过油,小火煎炒,猛火爆炒,一口比她人还宽的大铁锅,被她单手颠锅,动作熟练,最快的一道菜不过几十秒就爆炒出锅了。 相比于当地清淡的口味,凌一这几道菜可以说油放得很足了,荤菜油润咸香,素菜清炒又不失口感。 只可惜后厨的通风不是很好,油烟味中,再加上其中一道菜,凌一还大胆地用上了她自己种的辣椒制作的干辣椒,油烟比他们见过的还要呛。 当场就有人被呛得咳嗽、打喷嚏,不知道的还以为凌一个他们下毒了。可这些菜出锅后的香味却十分诱人,有种说不出的香气,锅气、油香以及不同于茱萸、姜所提供的辣椒气味,刺激得大家忍不住咽口水。 等五道菜摆正,大家还有点不敢下筷子。 刘掌柜白了这几人一眼,没出息的家伙,就几道菜有什么不敢吃的,他第一个吃,不对,他家主子第一个吃。 刘掌柜命人用小碟分了五份,再加上富民粮铺的金稻米蒸出来的大米饭,外加两碗汤,让伙计端去二楼。 相较于后厨油烟呛人,二楼雅间开着窗,闻到的就只有炒菜的香味。 春桃肚子咕噜了一声,她苦着脸说:“小姐,楼下后厨做什么菜呢,这么香。” 林漾无奈一笑:“你这张嘴哦,谁能比你馋,你莫不是忘了,程妹妹今儿来咱家试菜来了,这股奇异的香味,应该是她在做菜。” 话音刚落,伙计就敲响了雅间的门:“小姐,我们家掌柜命我送来的,说是程姑娘亲手烹炒的。” 春桃两眼一亮:“快快快端进来。” 林漾无奈叹气,这丫头跟自己多少年了,真是一点情绪都藏不住。 此时,楼上楼下,林漾和刘掌柜等人,几乎都已经拿上碗筷,准备一尝究竟。 几位老师傅和刘掌柜各自挑了不同的菜尝,入口咀嚼几下,眼里的惊喜随着他们的吞咽动作愈发明显,甚至有人话来不及说下一句,就先伸出下一筷子。 刘掌柜内心狂喜,他尝的是五道菜里唯一放了辣椒段的,一股刺激的香味冲上鼻腔,尽管凌一考虑到此时江源县还没有辣椒出现,已经在后世的口味上,减少了辣椒的量,主要起增加香味的作用,但仍让刘掌柜吃过一口后,忍不住斯哈几声。 刘掌柜飞快端了碗水喝下解辣,众人以为他要批评这道菜太刺激不好吃的时候,他又像上瘾般,再次尝了一口,越辣越停不下来。 其他几位师傅,还没来得及感慨自己面前的菜美味,就被刘掌柜的表现勾得馋虫大动,纷纷夹了一筷子。 结果几人表现和刘掌柜如出一辙,唯一一位老师傅,因为吃不了一点辣,喝了一大碗水后,去尝别的菜了。 显然,凌一的厨艺和她的菜肴已经打动了刘掌柜等人,尤其是刘掌柜,一扫先前的假客气,看着凌一就像看摇钱树,忙不迭和她商讨两家的合作,最好是尽快教会他家几位师傅做这几道菜,凌一带来的什么油,他全要了! 两人正往外走,打算去雅间商量合作,凌一却突然听见系统的提示。 “主角好感度+5,奖励五点积分。” 什么?赵麟又对她涨好感度了?可她压根没在赵麟跟前啊?这什么人啊,自己靠脑补和意yin也能提升好感度吗? 凌一愣了一下,显然没想明白这突如其来的五点好感度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二楼雅间里的林漾眼眶泛红,连带脸颊都红了,整个人像蜜桃一样,忍不住放下筷子,用丝绢挡住脸,小声哈气。 “这道菜,好辣。”林漾端起一旁的鸡汤喝了一口,却又朝着那道菜伸出筷子。 春桃看她家小姐这样,有些分不清小姐是爱吃还是不爱吃了。 其实,林漾是爱吃的,不只是因为味道好,更因为这几道菜的味道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明明她从小没吃过这样辣的食物,却好似有人给她做过,这味道她彷佛过了几生几世也不会忘记。 第222章 哄抢 和鹿鸣涧签好契约,其中包括了凌一提供的炒菜菜谱,以及蔬菜、食用油的供应。 菜谱是独家卖给鹿鸣涧的,凌一除了自己炒来吃外,不能外传。但食物供应并非独家,只不过凌一会保证量的同时,优先供给鹿鸣涧。 目前凌一还在研究冬天给作物和土地保暖的方法,冬天她的地也不能空下来,恨不得全年无休。 从鹿鸣涧这儿有了稳定收入,足够凌一给长工们发工资,甚至还有多余的钱去做其*他生意。 不过,凌一现在得先去解决另一桩生意。 牛车暂时停在鹿鸣涧,两家以后合作的机会还多着呢,只是帮忙看一下牛车,掌柜乐意得很。 林漾刚吃完饭擦嘴,她的饭量并不大,哪怕只是几碟小份的菜,她也没吃完,春桃倒是积极,替她家小姐把剩下的一扫而空,一边吃还一边感慨凌一厨艺精湛,比她们请来的老师傅厨艺还要好。 “小姐,要不咱请程小花来鹿鸣涧当厨师吧,或者安排她进我们家当厨娘?”春桃吃饱喝足后,提议道。 林漾眉头下压:“春桃,这种话以后不可再说。” 春桃见林漾表情不好看,吓一跳,战战兢兢道:“小姐,奴婢知错了。” 林漾叹气:“我非是怪责你什么,而是要你说话做事要有度,开口前多动脑子想想,你只以为程妹妹乡野出身,若能进鹿鸣涧做工或是入得我们林家干活,便是荣幸,可你不想想,她从一穷二白到现在坐拥百亩田地,给江源县的粮铺、酒楼供应,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春桃,你说,这样的人会心甘情愿为他人做工,屈居他人之下吗?” 春桃低下头,摇头:“小姐,奴婢明白了。” 从她被买来陪伴服侍小姐起,她家小姐就一直拿她当好姐妹,未曾如其他主子一样贬低、打骂奴婢,她小姐就曾告诉她,两人本质并无差别,谁都不该看轻谁。 殊不知,她却下意识地看轻旁人。 林漾叹气:“好了,以后说话做事上点心。” 两人说话间,外面传来敲门声:“主子,程姑娘走了,没有牵走牛车,但是背着她的背篓往北边去了。” 江源县很大,哪怕是县城也很大,东西市都只是两条街而已,除此外还有数十条街,鹿鸣涧在最繁华的主街大道上,一路往北虽非市集,却仍有许多商铺。 凌一的牛车上两个背篓,一个背篓装着今天试菜的食材,另一个背篓是带盖子的,她用竹子编的,遮盖了里面的物品,暂时没人知道她背篓里装的啥。 林漾好奇心起,带上春桃一起往江源县北去。 为了不显得刻意,林漾还得假装偶遇,一路上快走,速度之快连春桃都直呼跟不上,临到看见凌一身影了,林漾又放慢脚步,好似出门逛街,视线也从凌一身上移开。 而凌一此时正在一间书肆里与掌柜商谈,书肆开在县学附近,江源县北坐落着江源县师资力量最强大的县学,由官府开办,入学条件就是考中秀才,里面的老师最差都是举人出身,更有甚者还是老进士。 而县学附近除了一些小酒楼饭馆外,最多的就是书肆,书肆什么东西都卖,文房四宝,读书人的日用品等。 有的书肆油灯也卖,不过油灯贵不说,耗油且需要频繁添油,燃烧的光不稳定,伴随着臭味和油烟。 油灯有这么多缺点,但它最大的优点就是便宜,一般的读书人谁买得起黄腊,那是权贵子弟才用得起的。 要知道,县学里入读的秀才,除了极少部分天赋异禀的,大部分都是熬夜苦读才考上的秀才,日夜不停地读书学习,白天的时间就那么点,夏日还好,一到冬天,白昼短,不少人就得点灯夜读。 没有电灯,就只能用油灯,油灯便宜,即便如此每个月的油钱也令人吃不消。更别说蜡烛了,上等的黄蜡都是朝廷赏给官员的东西,普通人哪里用得起。 凌一找的书肆名叫清河书肆,是县学附近最大的一间书肆,也是唯一一间售卖黄腊的书肆,有这个财力和渠道能搞到黄蜡,足见这间书肆背后老板的实力。 也正因为如此,清河书肆相比其他书肆来说更加傲慢。 凌一进门许久,没人搭理她,她也不恼,主动走到柜台询问:“请问,贵店可收蜡烛?” 柜台的账房抬了下眼皮,穿着儒雅,神情懒散倨傲:“你是给你家公子买的?油烛还是蜡烛?” 凌一疑惑,这人是没听懂她说话吗? 凌一再次重复:“我是来卖蜡烛的,问你们店收不收?” 蜡烛?账房狐疑地看着凌一,麻布衣衫,有钱人家的丫鬟也没这么粗糙,手上有茧,一看就是常年下地干活的,能拿得出蜡烛? “先拿来我看看。”账房不客气地说。 上一秒傲慢的账房,下一秒看见凌一从背篓里拿出用油纸包好的白蜡烛时,眼睛都瞪大了。 账房立刻从柜台里出来,拿起一根蜡烛,又摸又闻,还用指甲掐了一下。 凌一这一背篓的白蜡烛,从粗到细,有常见的一指粗细的长蜡烛,一根能燃半个多小时,还有更粗但短的柱状蜡烛,形状不同,可以适用不同的灯具,且形状、轻重、质量、灯芯也有所不同,影响着蜡烛的燃烧时长。 凌一拿出一根细长的蜡烛,用火折子点燃,明亮的光在白日也清晰可见,烛火明亮,少烟少味,燃烧时间长,令清河书肆的人惊讶不已。 许多书肆的客人见状都围了过来,见状纷纷问价,书肆的账房见状,赶紧让伙计去把掌柜叫来,这小姑娘手里的蜡烛可不能让她跑咯。 此时林漾带着春桃,刚进门就看见众多人围着凌一,好奇地凑上前想看看,却不料被一个声音制止。 “长姐?你怎会在此?” 林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漾眼里的积极瞬间消散,转头只剩疏离的温柔。 “原来是二弟,我院里的宣纸用尽,便想选购新的。” 林谦身边除了服侍他的小厮,还有他的同窗。林谦有两个姐姐,一个是同父异母的嫡长姐,一个就是一母同胞的庶姐,只有林漾会被称为长姐。 林漾每次出门都会戴着帷帽,因为这时代对女子的限制诸多,她若是不戴帷帽,林家人连门都不会让她出。 林谦的同窗们好奇地打量着林漾,早听说林家寄养在外祖母家的长女回来了,却少有人见过她到底长什么样。 江源县的权贵圈子里还传林漾是个奇丑无比的粗鲁女子,整天跟着她外祖母见不同的男人,在男人堆里扎根,不守妇道,必定是个奇丑无比渴望被男人簇拥的女人。 可当林谦的同窗们真正见到林漾,一袭浅绿色长裙气质出尘,虽说戴着帷帽,模糊了长相,但那身段和气质,一开口便叫人耳朵酥软,哪有半点传闻所说的奇葩? 同窗们看向林谦,甚至小声问他:“不说你长姐奇丑无比吗?” 林谦心下不悦,是有这个传闻没错,但不是他传的,他只是没有否认而已。 林谦撇了同窗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转头又对林漾说:“长姐若是缺什么东西,让下人去买就好,何至于抛头露面,书肆多学子外男,长姐这般作态,旁人会如何想我们林家?” 说白了,林谦认为林漾抛头露面不守妇道,给林家丢脸。 林漾面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反倒惊讶挑眉:“二弟为何会如此看我,我出门时问过父亲,父亲还说清河书肆是全县最好的书肆,特荐我来此地寻墨宝,若是有不错的徽墨,他的书房还用得上。” 搬出了两人的父亲林盛,林谦就不说话了,皮笑肉不笑地说:“原来如此,当真是父亲推荐你来的?” 林谦有些不信,但林漾那坦然的样子不似作假,他便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每当林漾挑选一样东西,他便要评头论足一番,好显得自己见多识广,林漾妇人之见。 殊不知,林漾跟随其祖母走南闯北,不知道见过了多少好东西,林谦口中所谓的好东西在她眼里不过是商品罢了,店里卖得不论多贵,私底下进购价也不过是白菜价。 林漾知道林谦这浮夸逞能的性子,突然灵光乍现,她惊讶地看向凌一那边:“那是什么东西,怎的如此多人围观?” 林谦冷哼一声:“不过是乡野村妇罢了,卖的东西也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巡逻的衙役在哪呢,这里是书肆,不是集市,什么人都可以进来叫卖吗?” 同窗们非常有眼力见,赶紧扒拉开人群,让林谦进去耍耍威风。 结果一进去,林谦也愣住了,这蜡烛竟然是白的,看上去几乎没有杂质,燃烧的火光明亮稳定,若无风吹动,那火苗就和定在上面似的。 林漾跟着进来,见到凌一竟然是来卖白蜡烛的,也忍不住眼前一亮,白蜡烛她在老家见过,但江源县是没有的,而且上等的白蜡烛地方官员都会想办法进贡给皇帝,少有留着自己用的,除非皇帝赏赐。 皇宫里用的最多的还是蜂蜡,也就是黄蜡,白蜡还未普及,甚至由于制作秘法不外传,好多人压根没见过白蜡,也不知道白蜡如何制作。 没想到,凌一竟然能做出白蜡来卖。 林漾第一反应是凌一自己制作的,因为在她看来,凌一给了她许多惊喜,定然还有更多的才华和秘密没有展示。 上一秒林谦还看不起乡野村妇,下一秒就发现村妇凌一背来的白蜡连他都用不起。 林家富裕,林谦用过黄蜡,但林盛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于奢靡,黄蜡的取用和采买也都是有度的。 这么多文人学子在场,纷纷对白蜡流露出垂涎的目光,问询价钱。 凌一制作的第一批白蜡烛不多,也就一背篓,但她要价并不高。 此时普通的黄蜡一小根,直径两指宽,长度也差不多只有一指长,却能卖到150文甚至是300文,几根蜡烛就能抵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可见蜡烛有多贵。 凌一忽略掉书肆账房给她使眼色,开口便道:“小的120文一根,大的200文一根。” 相比书肆黄蜡的高定价,凌一的白蜡便宜得多,更何况,她的白蜡燃烧时间还更长,一时间书生们纷纷涌上前,掏出钱袋:“姑娘,给我包两根小的。” 林谦等人来慢了一步,书生们围在凌一面前,但凡家境富裕的,手里有余钱的,都想买点。 书肆的掌柜姗姗来迟,听账房简单说了情况,肉疼不已,天杀的哟,能卖好几百文的蜡烛,凌一给一两百的价钱卖出去,他得损失多少钱! 掌柜拱手道:“姑娘,在我们书肆卖你的东西恐怕不大好吧,不若我们进书房详谈?” 凌一本来就是想和书肆合作,不过眼下这么多人见状,慌了,要是凌一把这些蜡烛都交给书肆售卖,那价钱就得翻不知道多少。 于是众人纷纷挽留:“姑娘,我们还要买呢,掌柜的,你要谈生意也得等我们买完东西吧,若是掌柜不让在书肆里卖,那我们去外面买好了!” “就是就是,掌柜的肯定是想买下所有蜡烛,然后坐地起价!” 此言一出,大家纷纷开始谴责书肆掌柜无奸不商,掌柜的也没法,只得苦着脸看向凌一。 凌一见状,想出了个折中的办法:“掌柜的不如这样,我的蜡烛可以以低价卖给你,但你不能以超过我今天的报价卖出,如何?” 书生们仔细一想,不让书肆提价售卖,反倒凌一自己折损利润,顿时一个个看向凌一,眼里满是欣赏与感激。 林漾见状,装作不认识凌一的样子,温言道:“这位姑娘如此坦荡大义,实在是令我等羞愧,今天这白蜡它纵使再提价几十文,我也愿意买,春桃。” “小姐,奴婢在。”春桃懂事地掏出钱袋子。 林漾笑着说:“姑娘可否卖与我十根,油灯模糊伤眼,近日来我总觉眼部不适,若能得姑娘的白蜡,想必夜里秉烛夜读也少了许多酸涩。” 其他人闻言,深表同意,晚上用油灯太费眼睛了,用柴火烧一整晚费柴火不说,还容易烧着屋里其他东西,一不小心还可能烟尘吸入过多。 掌柜见众人纷纷要买,这么多钱流走,他更心疼了,着急忙慌看向凌一:“姑娘!” 凌一点头说:“既如此,诸位可稍等片刻,等我与掌柜的谈好价钱,定然以原价上柜售卖。” 众人松了口气,掌柜也松了口气,连忙引凌一去后面的书房商谈。 书生们等在书肆的同时,顺便看看店里的其他东西,林漾也在等。 其实她压根不是来买蜡烛的,不过是想帮凌一抬一下姿态,让凌一和清河书肆的老板商谈更占优势罢了。 不过,白蜡烛确实新颖,林漾晚上看账本也很需要这东西,待会儿再多买一些。 凌一和掌柜商谈的途中,兴许是达成了一致,伙计没多久就把白蜡放上了店里的架子售卖,书生们赶紧围上去付钱争抢,几个伙计又是维持秩序又是帮忙打包,忙得不可开交。 林漾二人都是女子,自然不便与这些人挤在一块争抢,结果就一会儿的时间,白蜡被抢购一空,人群散去,林漾不用上前都知道没了。 春桃还有些气愤,骂道:“这些人还妄称读书人呢,抢东西的时候堪比土匪!懂不懂谦让啊,要不是小姐你方才肯让程姑娘先谈生意后卖蜡烛,不然哪儿轮得到他们争抢!” 林漾摇头:“无碍,不过是蜡烛罢了,犯不上争抢,既然卖完了,我们就回去吧。” 二人离开书肆,刚走到书肆旁的一条巷子时,凌一追上来,叫住林漾:“林姑娘且慢!” 林漾听声音认出是凌一,回头看去。 凌一跑得快,面不改色跑了几十步,连呼吸都不带加速的,手里提着个油纸包。 “这是?”林漾目光看向油纸包。 凌一难得露出一个自然的笑容:“林姑娘夜读伤眼,不如试试我的白蜡烛?” 这是特意给她留的一份,和放上架子售卖的是分开的,这是独一份的。 林漾会意,刚要开口让春桃掏钱,凌一就立刻把东西交到春桃手上,先一步开口:“这是我送林姑娘的,不要钱。多谢姑娘今日捧场,不然我和那书肆掌柜,怕是少不了一番讨价还价。” 林漾眼里流露出一丝笑意:“程妹妹不必妄自菲薄,你的白蜡罕见,纵使卖出更高价钱,都有的是人要,我不过是真想为自己买一些罢了。” 凌一还是摇头:“我并非妄自菲薄,而是我想送给你,这份礼物,是为情意,而非钱财。” 林漾一愣,怔怔地看着凌一,为什么?为情谊?这孩子表达情绪这么直白大胆的吗? 春桃先嘀咕了:“几日不见,说话怎么文邹邹的,和那些臭书生一个样。” 凌一耳朵抖了抖,几日不见?她没记错的话,她们已经很久没见了吧?春桃怎么会说几日不见,难不成她们在几天前见过她? 第223章 示好 最近几天凌一进城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在全安村也从未听闻林漾进村,可见,林漾二人是在全安村见过她。 不用想,一定是在富民或者鹿鸣涧见过她。 粮铺?一位富家小姐,犯不着亲自去买粮油,林家的饮食都是由家中厨娘负责。 而鹿鸣涧,凌一两次进鹿鸣涧,都并未经过大堂,而是从后门进,酒楼的后院和后厨都是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就这,林漾还见过她? 不论是在富民粮铺还是在鹿鸣涧后院见过,林漾的身份都不一般。 再一想茶园看似是林家产业,实则是林漾的产业,凌一好像猜到了什么。富民和鹿鸣涧,至少有一间是属于林漾的。 甚至,以富民给鹿鸣涧掌柜写推荐信来看,极有可能两家都和林漾有关系。 鹿鸣涧几个月前起死回生,恐怕也和林漾有关。 如此看来,林漾此行回林家,其背后还有别的目的。但不管是什么,若有凌一帮得上忙的地方,她都一定会帮。 既然鹿鸣涧和富民与林漾有关,极有可能是她的产业,那凌一就找到了今后合作的伙伴。 一间新开还未站稳脚跟的粮铺,一间死而复生的酒楼,在“群狼环伺”的江源县,若是能得凌一独家供应的货物,定能在江源县杀出一条血路。 可惜,林漾手下的产业似乎并无书肆,若是有,凌一还想把蜡烛也交给她卖。 凌一今天来书肆卖东西没人能预知,林漾也不大可能提前和书肆掌柜通气。从今天林漾和书肆掌柜的表现来看,两人并不认识。 凌一正想着,突然听到系统提示:“主角好感度+5,奖励五点积分。” 什么?又涨好感了?赵麟偷偷摸摸在干嘛? 凌一实在是好奇这个人怎么能如此自信,她都没见过他几面,他能涨这么多好感。 凌一直接从79系统那儿调出主角好感度一看,愣住了。 主角好感度那一栏竟然有两排数据,第一排是15点好感度,第二排则只有5点好感度。 主角好感度为什么有两排?正常人会对一个人有两种程度的好感吗? 当然不会,凌一立刻就想明白了,不是一个人对她有两种程度的好感,而是两个人对她有不同程度的好感。 系统检测到的主角,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其中一个自然是赵麟无疑,毕竟他是原剧情男主,另一个嘛,凌一看向眉眼含笑的林漾。 凌一没想到,夏风这个世界竟然投生成了小世界主角。 之前的几个世界里,夏风都是配角,女主英年早逝的恩师,女主官配男主的原配夫人,女主没有血缘的穷妹妹。 而在这个世界,夏风成了主角。 更让凌一惊讶的是,她接触过的各个世界,如果同时存在男主和女主,那么一般情况下,男主的优先级会高于女主,并且两人才是一对。 在这个世界里,男主赵麟的优先级虽然也在林漾之上,但她们俩并非官配,官配是赵麟和女主程小花。 而且,如果林漾也是女主的话,程小花和穿越者算什么?一个世界存在两个女主,难不成这是一个男主后宫文世界? 凌一接触过的任务者,其中并非没有在小世界开后宫的男主,但这种后宫世界,是不存在确切女主的,男主的所有后宫角色,都会被系统判定为配角。 况且,这个世界明显女主是程小花,如果是男主开后宫的世界,那么任务者就不是现在和凌一叨叨叨的女人,而是另外一个男人。 林漾的存在好像一个bug,如果此时的79系统没有被凌一接管控制,恐怕已经被上报给修复局了。 这对小世界和修复局会有怎样的影响,凌一不知道,但她却因为林漾成为主角这一事感到高兴。 主角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她的一举一动会影响到世界的走向,也会影响到修复局主世界。因为主世界的艺术、文学、影视作品也会因此改变走向,修复局的任务者们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孤军奋战是寂寞的,这种寂寞不只是因为没有爱侣的陪伴,更多的是一种不知道自己在为了什么奋战的寂寞。 凌一只知道她的程序里要求她这么做,她尽量躲避着修复局的搜查,她隐约知道给她程序里下达指令的人希望她走上一条完全不同于修复局任务的道路,她也猜到此人和修复局也许是对立的关系,但这个人自始至终没有露面。 只有凌一,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努力的情况下,摸黑往前走。 夏风的出现,让凌一体会到人类对爱情的感知,但当夏风成为林漾时,凌一才真正将其视为同伴,而非一直需要凌一替她隐藏身份和行踪的“小世界”角色。 凌一打算等这个世界结束,就告诉夏风关于自己的一切,前提是她们俩能活过这个“惩罚”世界。 当凌一再看向林漾时,凌一眼里的喜悦令林漾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还是由衷地说:“没想到程妹妹对我的眼睛如此上心,我又怎舍得辜负妹妹的一番良苦用心,春桃,把蜡烛收下。” “是,小姐。” 林漾又笑着对凌一说:“虽说付钱恐伤了情谊,但既然妹妹送了我如此珍贵的白蜡,若下午无事,不如由我为你介绍一番江源县,也好熟悉熟悉城中环境,往后妹妹还要来城里做生意,也免得被人坑骗了去。” 今天若不是凌一当中卖白蜡,加上林漾抬价,恐怕书肆掌柜少不了要和裕隆祥那些人一样欺负凌一是乡下来的,压她价。 凌一点头:“谢谢。” 有外人在时,林漾通常笑不露齿,又或者用丝巾手绢掩面而笑,但在凌一面前,她又觉得自己可以大方地展示笑容。 三人从书肆离开后,一同在城里游逛,从主街到四个城区,最后回到了鹿鸣涧。 凌一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她就知道,林漾才是鹿鸣涧的幕后老板。 林漾带凌一来鹿鸣涧,想必也是想请凌一吃顿好的。 本来三人想进雅间,却不料雅间似乎已经被人占了,唯一的雅间只剩下林漾专属的那一间,此时店里食客很多,林漾不想暴露身份,就只能和凌一选了二楼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鹿鸣涧只有刘掌柜知道林漾的身份,但伙计们是知道林漾身份尊贵的,因为她每次来鹿鸣涧都会安排最好的雅间,并且自家掌柜对她很尊崇。 伙计赶紧上来给林漾点菜,林漾听伙计报菜单,才发现刘掌柜效率确实高,上午凌一教给三位老师傅的菜,下午就出现在新菜式里。 林漾问:“小二哥,不如你推荐几道?” 伙计笑意满满:“小姐你可是问对人了,今儿咱店厨师创新的几道新菜式,下午就有源源不断的客人来点,其中属爆炒腰花和青瓜炒蛋最受欢迎。” 林漾好奇道:“哦?都是炒菜?我记得城里的炒菜不多呀。” 伙计得意地稍微挺起了腰杆:“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店呀,有高人指点,家传的菜谱,味道远胜别家,什么醉仙楼,春风楼都不够看的。” “一个小小的伙计也敢如此狂妄自大,你们鹿鸣涧从前连我们醉仙楼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还敢说这话?”林谦领着一大群书生从门外进来,听见伙计的话,不屑出声。 结果林谦刚一抬头,才看见自家长姐坐在一旁,顿时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怎么阴魂不散啊,上午在书肆碰见就算了,下午在酒楼还能碰见。 “固步自封,自负不凡可不是林家嫡子该有的风范,二弟,城里每间酒楼各有特色,你若真为我们家酒楼感到自豪,那便不需要通过贬低其他家来获得优越感,不是吗?”林漾温温柔柔的样子,让人甚至听不出她话里的嘲讽。 林谦的同窗们都下意识看向林漾,想多看她几眼,这时候大家才发现,林漾身边坐着的女子竟是之前在书肆卖白蜡的女子。 林谦也发现了,微微皱眉,那女人怎么和一个乡野村姑混在了一起,自降身份,简直给林家丢人。 林谦本想怼回去,但想到自己身后跟着这么多人,一起站在楼下,有种屈居人下的不适感,于是便冷哼一声,拂袖朝二楼雅间去。 其他人纷纷跟上林谦脚步,伙计一问他们几位,他们就颇为骄傲地指着林谦道:“我与林兄一起的,把你们这儿的好酒好菜都给端上来。” 一个个狐假虎威的样子,只恨不得自己才是林家嫡子。 唯有队伍末尾一人,朝伙计拱手道:“我们此行人数众多,还望小二哥多备些碗筷。” 凌一定睛一看,竟然是程祖佑。 穿越者听见程祖佑的声音,来劲儿了。 下午凌一和林漾游逛时,林漾是一边介绍,一边明里暗里告诉凌一每个城区、每个行业、每间店铺的规矩和潜规则,听得穿越者感觉自己在上课,直犯困,没多久就睡着了。 现在她倒是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烦扰凌一:“小花,看吧,还得是二哥为人温和有礼,是真君子,也只有他会把下人当人看了,在这个时代有这种觉悟太难得了。” 凌一不以为意:“他不过是个会读书的,人店小二跑堂、传菜样样行,跟着打杂还能学点手艺,谁又比谁低贱呢?你说你来自未来,宣扬人人平等的思想,可你却先一步把店小二看作比程祖佑更低一等的存在,以此来夸赞程祖佑,究竟是什么意思?” 穿越者不高兴,怒瞪凌一:“你怎么说话越来越难听了,杠精一样。” 杠精?凌一想笑,她在上个世界倒是见过这种词汇,不排除有人见别人说话就反驳,可她在大多数时候都保持沉默。 春桃挑剔,凌一沉默;林漾教导,凌一也不反驳,只会偶尔提出自己的看法;江氏讲人情,凌一也努力从中学习为人处世的方法。 可为什么凌一偏偏反驳穿越者呢? 对于穿越者的不满,凌一不予回应,只是在程祖佑莫名其妙往她这儿看的时候,微微皱眉。 因为程祖佑上一秒看见凌一,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下一秒视线就黏在了林漾身上。 这种窥视、想要触碰林漾的目光,令凌一不悦。 凌一还没开口,春桃杏眼瞪圆,往她家小姐面前一杵,挡住程祖佑的视线,还愤懑地说:“真是无礼,那男子竟然如此直白放肆地盯着看,不要脸,我呸!” 凌一赶忙提醒:“春桃姐姐说得对,他是我那二哥,先前程家人来打砸我家院子,就是为了替他抢夺我的功劳。” 林漾了然点头,原来是程家的那位新秀才。 林漾不是对程祖佑考中秀才而惊讶,而是对程祖佑竟然跟林谦同行。 凌一不接触这些人不知道,但林漾自见过程家人的行径后,就让人去查过程祖佑,才知道污蔑、陷害他的那名纨绔子弟其实就是林谦。 程祖佑知道陷害他的人是林谦吗?如果知道,还会如此淡然地与林谦为伍吗? 第224章 发展 林漾有些坏心思地想,若是让程祖佑知道污蔑陷害他的幕后指使就是林谦,他会怎么做呢? 是以卵击石拿自己的前途去和林家嫡子硬碰硬,还是忍气吞声为了名利仕途甘愿受胯下之辱? 林漾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兴味,像吃饱喝足的猫见了老鼠一般,不为饱腹,只为玩乐。 鹿鸣涧的新菜经凌一点拨和教学,几位老师傅厨艺精通,学会五道菜并不难,配上凌一提供的油和米,以及特供的辣椒,味道咸香下饭,只可惜在外林漾很注重脸面,加上鹿鸣涧的厨艺不如凌一,她已经吃过更美味的,再动筷子时就没那么惊艳。 用完餐,凌一便赶着牛车离开了江源县,林漾本想差春桃去送一送她,但凌一说她赶着牛车更快些,就不劳烦春桃白跑城门一趟。 接上回村的村民,程祖佑不回村,他的休假只有几天,接下来的几个月都要住在县学的学子寝院,比外面单独租房便宜,但吃穿住行依旧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真不知道程家怎么负担得起。 赵麟坐上马车,本想和凌一搭话,可看见对方冷漠的表情和村里人好奇探究的目光,他又闭了嘴。 他的脸面、自尊胜过一切,他是男主,本该是天之骄子,不可能轻易去向一个女人讨好。 凌一没管他,这种所谓高冷的男主,总会有个看似热情、活泼,实则缺爱的人上赶着去讨好,比如穿越者,尽管穿越者不会承认自己缺爱。 回到村里,大家各回各家,赵麟揣着兜里卖毛皮的银子,回到他那个只有三个孩子没有女人的家。 因为懒,也就是穿越者所谓的“不修边幅”,整个家没有保姆、奴隶收拾,三个孩子全是男儿,成天打闹,半大的孩子懂什么,乱糟糟的一团,看得赵麟头疼。 赵麟在城里吃过晚饭,他比起村里许多人家来说日子还算富裕,但去城里也只敢点一碗阳春面。 三个孩子今天没有去罗家吃饭,罗家人忙不过来,说是有媒人上门,想给罗雨怜说亲。 隔壁就是罗家,嘈杂的声音传入赵麟耳朵里,他呵斥完三个孩子后,心累不已,他真的需要一个女人来分担他的责任了。 早知道当初不该退了和程小花的婚事,不然此时家里坐拥百亩良田,有牛有房有田,老婆孩子热炕头,他只需要打猎,其他一切都不用管。 当晚,赵麟像下定了某种决心,掏出了所有家底,打算第二天去找媒人说亲。 另一边的凌一全然不知,她回到家也没有休息,继续点着蜡烛干活,但是由于夜间光亮受限,她只能做一些室内的工作,比如做木工,研究纺织机。 桑树养蚕,蚕丝织成丝绸,以及棉花织布等等,都是这个时代已有的技术,凌一所能做的也不过是买树买幼虫以及棉花,质量也许经过她的培育和种植,能稍微好一些,但质量好还不够,凌一还需要产量大,蚕丝、棉花直接卖,价钱极低,利润也低,凌一打算做出纺织机,提高织布和纺纱效率,虽然动力依旧依赖人工,但比现在的织布技术先进许多。 林漾带凌一游逛江源县的时候,因着林漾与林家的关系,她林家嫡女的身份极为好用,外加上她跟随林盛出去认识不少江源县本地的商人,这些人也都乐意卖林盛一个面子,许多凌一自己去店里绝对打听不到的消息,林漾随口一问便能让凌一听明白。 其中,江源县的布匹店,用的都是外地商贩卖来的湖布,本地并非没有棉布、丝绸,但产量和质量都不如外地的湖布,外地的湖布更好也更便宜,本地的人工贵,产量又跟不上,自然不得百姓喜欢。 据凌一和林漾打听,再加上林家自己也有布匹产业,本地和外地布匹的价钱相差很大,本地绸布高达四贯钱,而外地的绸布却能卖出三贯钱的低价。 尽管三贯钱一匹布对寻常百姓来说已经是天价了,但依旧有不小的需求量,*江源县的富人可不少,而且除了富人,寻常百姓例如程祖佑等,为了能让他在外人面前不露怯、不低人一等,也会咬咬牙买点锦缎做几身能见世面的衣裳。 不过凌一母女倒是没怎么买过昂贵的布匹,因为觉得不划算,一两百文的棉布对她们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她们又不需要光鲜亮丽的衣裳来撑场子,何必呢。 本地绸缎贵,一是因为人工贵,桑蚕养殖少,不成规模,二也是因为蚕丝不够的情况下需要向外地购入蚕丝,那么就免不了被大赚一笔,商人永远不会亏,她们被外地商坑的钱,最终会在本地的百姓身上找回来。 所以江源县本地的绸缎布匹一直都比外地贵,但质量又差不多,销量一直不温不火。 若是凌一能拿出价格堪比外地布匹,但质量又比她们更好的布匹,那么定能挤入市场。 凌一要做出来不难,她有后世改良的技术,也能做出几百年后才会出现的纺织机,大大提升织布效率,虽说不能像人工那样精细,但产量高就能节省成本,稍微压低价也能卖出不错的销量。 尤其是,纺织机也许织不出权贵人家想要的奢侈的绸缎,因为其中还包含复杂的织法和绣娘高超的手艺,但纺织机的成品质量稳定,算是中等水平,能用下等布匹的价格买到中等布匹,不得不说这相当难得。 不过,百姓喜欢便宜质量好的东西,同行却不一定喜欢。 凌一需要伙伴,而林漾也需要。 尽管凌一不知道林漾的目的是什么,但她知道林漾现在想做什么,林漾想在江源县建立属于她自己而非林家、林盛的产业。 凌一怕被下游商人集体排挤针对,而林漾又怕被上游供货商卡脖子。 两人在这一下午的交流里,已经基本清楚对方想要什么,只有春桃还一脸疑惑,心想她家小姐明明说是要感谢凌一带她游玩闲逛,但却一直在说一些城里的商铺,听得人头大,这叫游玩吗? 几天时间凌一就把纺织机做出来了,不过这东西被她藏在家里,用布和稻草盖着。棉花和蚕丝都还没有产出,纺织机就得先保密,不然被旁人给偷了去拆解。 随着凌一制作的各种木制机器越来越多,这栋她和江氏几乎白捡来的房子已经放不下了,正好离春节还有许多天,有的冬天没打算种地的人家还空出许多劳动力,与其每天天不亮去城里晃荡找不到活,不如来她家给她盖房子。 盖房子的事交给了江氏去张罗,村里盖房子比城里省钱许多,木料、石料买好,请人来包吃,临走时做顿丰盛的,再给人提些肉菜、粮油,就算了事。 若是在几个月前,凌一母女不见得能找到人帮忙盖房子,但自从江氏去茶园管事,手底下管着二十几个茶农,凌一又招了二十多个长工,这些长工家里也有男人,能完成凌一安排的工作,长工们不想着家里男人,自己来帮凌一盖房子也是好的,因为凌一也会盖房子,找人帮忙不过是为了高效率罢了。 况且就像江氏说的,和村里人有来有往,她们以后家里有事,旁人才会帮忙。 就比如之前程家人因为记恨凌一不肯交出制造图纸,妨碍她们救程祖佑,于是偷摸在晚上来到凌一家的田地,想要破坏地里的菜,是隔壁家的狗发现了有人鬼鬼祟祟,大声犬吠,吵醒了邻居和凌一母女,才及时赶到把程家人赶走。 虽然程家人刻意挡住了脸,但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江氏看她们奔跑的姿势,听喘气的声音就知道是程家的孙六婆和老三家的何氏。 江氏当天晚上没抓到两人,第二天一早就跑出程家门口泼粪肥。 粪肥发酵过程中,比普通的粪还要臭数倍,而且更加恶心。 总之,在和程家人斗智斗勇的过程中,附近邻居和茶农们没少出力。所以平时江氏也礼尚往来,偶尔给茶农们加餐加肉,或者是给邻居家送去她们自家种的菜。 凌一家的菜是最受村里人欢迎的,她家买的鸡鸭都比别家喂出来的肉质更紧实更嫩,更别说凌一专门负责种出来的菜了,就是青瓜都比别家更清香爽脆,汁水饱满。 这次凌一家要赶在冬天前扩建房屋,不少人都自告奋勇来帮忙,且不说会不会造房子,就是不会,帮忙和泥、搬东西、运输木料,那也能提高不少速度。 况且,光是冲着凌一家美味的菜肴,也有不少人不要钱来帮忙,反正在村里闲着也是闲着,能包饭就行。 因为来的人多,江氏就去招呼村民了,凌一则负责做大家的饭。虽说是大锅饭,但凌一的厨艺丝毫不受影响,在炒菜的时候香味涌出,院里的村民一个个闻着味道,肚子就开始打雷了。 “我的个乖乖,啥菜呀这么香?” “这香味,放的油够多吧,真是舍得哟,给我们还整上炒菜了,费不少油吧。江大姐,我们都认识多久了,帮忙建个房子,你还用这么多油,太客气了!” 江氏有时候不喜欢别人叫她什么小花她娘,老二媳妇,后来茶农们都叫她江大姐,索性村里人也跟着叫了。 “你们不知道吧,油炒出来的菜那才叫香,人江大姐这是感谢咱来帮忙呢,你们一年到头能吃几顿炒菜,偷着乐吧。”余三妹抱着孩子,馋得直流口水,还得一边给孩子擦口水。 江氏见她这么忙,有些不乐意:“你都带几个孩子了,在我们家做工,孩子就让你男人带呗。” 余三妹听笑了:“哎哟江姐,你这话可好笑了,哪有男人带孩子的。” 江氏不服气:“父慈子孝,那父都不带孩子,算什么慈。” 有人想纠正江氏这词不是这么用的,但江氏哪管那么多,她就是觉得,余三妹又要做工,又要带孩子,凭什么。她想起自己刚生完程小花,还得下地干活,就把孩子用布包在绑在背上,那滋味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余三妹嘻嘻哈哈把这个话题略过去了,但心里却忍不住想,是呀,现在地里最忙的时候过去了,她家男人在县里又没找到活计干,每天闲在家里,大把的时间带孩子,凭什么她做工挣钱养家,她男人却能躺着等饭送到嘴边? 江氏不知道余三妹回去会和王麻子怎么吵,她只知道她过上好日子了,看以前的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她就得指点两句,她有钱有粮了,就硬气得起来。 第225章 离心 要换作以前,江氏说一句话,怼她的人能有十个,她定要和人大吵大闹三天不算完,现在好了,大家承了她的情,有活干,有饭吃,家里人又在她和凌一手底下干活,她就是放个屁,也有人说屁声清脆。 而且比起凌一,江氏显然更适合当管事,谁偷懒,谁顺手牵羊,她第一个发现,别以为大家都在干活她就放松警惕了,以前顺手牵羊的事儿,她自己也没少干,太清楚有的人心里在想什么了。 她们家日子是好起来了,手头也宽裕了,但不代表她不稀罕钱,钱嘛,谁会嫌少呢。 在江氏那双“火眼金睛”的监工下,两个月不到,她们家的房屋就扩建完成了。 完工的那天,凌一家准备了三大桌子好肉好菜,堪比过年一样丰盛,招待来帮忙的村里人。 大家吃得嘴唇油润,肚子圆滚,离开后逢人还得炫耀一下自己在江家吃了多少肉,这嘴上的油就是最好的证明。 程家人在院坝里看见这一幕,气得眼歪鼻子斜。 程阿公扶着老腰,气得胡子直颤:“小花跟她娘过这么好的日子,真是一点都不想着我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家的了!” 袁氏刚从灶房出来,不敢说话,她男人程大郎刚想说什么,被袁氏掐了一把,疼得龇牙咧嘴,不明所以地看向袁氏。 袁氏拉过他说悄悄话:“你跟着凑什么热闹!造成如今这个局面,还不是公爹搞出来的,人小花亲爹都没说话呢,你上赶着去说什么,我警告你噢,小花留我在她地里干活,每个月还给四钱银子,这好差事换到城里都不好找。你现在去附和公爹,指不准又叫上你去小花家找事,上次给老三家祖佑抢东西,你站那么后面都没少挨打,怎么不长记性!” 程大郎皱眉道:“可他是我爹啊,养我这么大不容易,小花是晚辈,她就该孝顺长辈,不说我吧,她对二弟都这种冷漠的态度,太让人心寒了。” “心寒你个大头鬼啊!”袁氏真是要被这个傻子气死了,“小花跟她娘在家里什么日子你又不是没见过,孤儿寡母,有你二弟跟没有一个样。你别管什么爹不爹,咱家就我一个人能每个月稳定拿四钱银子回来,家里的地基本都供着老三家,我们家大郎娶妻的钱遥遥无期,要是真说寒心,我们一家才寒心,我这每个月累死累活四钱银子,回来就要交公,全给老三家花了,这不寒心?” 程大郎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反驳,最后沉默地低下头。 袁氏见状,继续上眼药:“你以为公爹说这话是给谁听的,还不是给咱们听的,到时候你一上头,又跟着跑去小花家闹事,我这份差事可就保不住了。我再腆着脸去小花那儿,傻子也不会给我差事!” 听到可能会蹉跎掉差事,程大郎着急了:“那可不行,好不容易爹娘因为咱家能拿钱回来,给咱们好脸色看,要是拿不回钱,三弟两口子指不定怎么说我们呢。” 袁氏看他不是无药可救,松了口气:“你心里知道就行,以后公爹再说什么,你听着就好,别吵也别被带跑偏让人当木仓使了。” 程大郎想起袁氏去凌一家干活后,他在饭桌上吃饭都更有底气,毕竟家里的钱都供程祖佑读书了,一家人吃喝开销基本靠袁氏的工钱,家里的油盐都是袁氏的工钱买的,袁氏一家三口吃饭都敢随便伸筷子夹了。 现在程家最憋屈的要数程二郎,妻女都不认他,爹娘眼里只有能赚钱的大嫂和会读书的侄子,大哥敢添第二碗饭,三弟敢夹肉,只有他,连多夹一筷子咸菜都会被打筷子,他好歹三十几岁的人了,还要遭受这种窝囊气,实在难受。 饭桌上,程阿公骂凌一母女骂累了,又开始骂程二郎,说他没用,自己的女人孩子都管不住,不配为男人。要是他真是个男人,凌一家的百亩地就该是她们程家的,现在过好日子的也是她们。 程二郎越听越难受,愤怒和郁闷积攒到了一定量,让他失去了理智,抄起凳子就朝程阿公砸去。 程阿公老眼昏花,但活命的本能让他下意识闪躲一下,一屁股坐到地上,下、身一片黄渍,竟然吓尿了。 “老二你干什么!你想造反哪,我可是你爹!” 其他人见状,赶紧去拦,程大郎也想去,被袁氏拉了一把,给他使了个眼色,他会意,确实去拉架了,但不痛不痒说上几句,作态竟和程三郎如出一辙。 两兄弟对视一眼,均看出了彼此惺惺作态的嘴脸。 眼看程阿公被程二郎追着打,孙六婆又拉不住,老大和老三家各自看戏,程阿公内心一片冰凉,都说养儿防老,这是防的哪门子老? 看着程阿公那副狼狈躲藏的姿态,袁氏就想笑,她想起上个月她女儿大花怀有身孕还要被赶走,她就生气。 大花和女婿不就是住了半个月,想托程祖佑问问孩子以后读书启蒙的事,结果三天两头被公婆挑刺,甚至出言侮辱,说她们就是上门打秋风来的,后来女儿两口子生气离去,袁氏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全家人都要让着这个老东西,他嫌饭菜没味,全家人就得跟着他吃清汤寡水的菜,他觉着竹编能挣钱,大家就得放下手里的活计去编竹篓、背篓,结果拿去城里没人看得上,他不想干活去钓鱼,还得有人给送饭去。 袁氏有时候都在想,这老东西怎么还不死。 一想到江氏母女现在日子红火,袁氏也生出了分家的心思,若是能分家,她赚的钱就都是她自己的了,不用交公中,想给自己和家人置办新衣裳也不用和老三家争,她实打实地掌握了家里的财产,那日子不舒坦? 生出了分家心思的袁氏,晚上就和程大郎躲在被窝里商量。 程大郎一开始坚决不同意,但想着每个月的四钱银子供全家吃喝,她们一家啥都捞不着,风光还都给了老三家,凭什么呀。 于是,别家临近过年,喜气洋洋,一年到头吃不上几块肉,过年终于舍得买肉了,一家人欢欢喜喜,唯有程家人闹分家闹得全村尽知。 这次程家是把程氏里的族老和里正都请来了,里正是王家人,分家这事他也就劝劝,没资格阻拦。 但程氏来的叔公些是有资格的,他们怒斥程二郎不孝,又骂袁氏挑拨离间兄弟感情,袁氏抄着手,翻白眼,她挑拨离间?她不就是说实话嘛,还怪上她了? 程阿公一碗水端不平,这事大家也都心里清楚,但谁家当爹娘的不偏心,孩子多了,就会有更偏爱的那个。 若是家里有一男一女,偏心男儿,大家会觉得重男轻女正常。这个时代的有些人被规训被洗脑,也不觉得重男轻女有什么不对,反倒认同。 可程家三兄弟俱是男儿,程阿公偏心老三,另外两个就不高兴了,这就叫刀子不落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不止程大郎要求分家分房分地,程二郎也不想和程家人过了。 他以为的孝顺换来的是爹娘兄弟的责骂和算计,他当初若是没有和妻子和离,他现在何至于大冬天一个人盖着被子冻得直哆嗦。全家就他的床没有棉被,大哥和三弟都有,凭什么? 大哥就算了,好歹人袁氏挣钱,有钱交了公中,要打一床棉被,家里也不会说什么。 可老三凭什么,干活老三家出力最少,还有个程祖佑是吞金兽,明明程家地也不算少,可日子就是不好,还不是因为要供程祖佑读书。 老三一家几乎快挖空了整个程家,却还能在程家过上不错的日子,程二郎不服,他妻离子散,老三家祖佑却能功名在身,受旁人艳羡,凭什么? 族里的叔公赶来劝和,可怎么也劝不动,老大和老二都要分家,老三竟然也想分。 原因很简单,程祖佑现在是秀才了,本朝规定,秀才之家可免徭役和粮税,甚至见县官不用下跪。 程三郎认为分家对她们百利无一害,两个老东西肯定愿意跟着出了个秀才的程三郎,那么因为俩老东西掌握着家里的房和地,就算是分家,她们肯定占大头,以前总被另外两兄弟指责怨怼,说她们掏空了整个家,现在好了,一分家,大部分房和地都是她们的,谁还敢说是在占别人便宜。 而且秀才之家不用服徭役,老大和老二等到朝廷征招徭役的时候,就哭去吧。 这场分家可谓是酣畅淋漓,程大郎失望透顶,程二郎声泪俱下,程三郎冷漠至极。程阿公可不想分家,分了家以后他跟谁,就只有谁来给他养老了,不分家,三个儿子都得给他养老。 江氏干完活,火速赶往程家看热闹,只可惜她来晚了,程家分家已经分完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程家三兄弟各过各的,房子最后随着程阿公老两口一起归程三郎,钱财因为所剩无几,没什么可分的,倒是程家这么多亩地,很有得分。 程家满打满算,总共六十亩地,按理来说,三兄弟一人二十亩平分,但由于程阿公跟着程三郎,程三郎自称给爹娘养老压力大,得多分地,于是他们连同程阿公分得三十五亩地,程大郎十五亩地,程二郎只有十亩地。 看上去除程老三,其他人都吃亏了,但她们也不是傻的,分了这么少的地,那房子就得让她们无偿租住,直到各自建好家之后才可以收回。 反正程大郎家是准备要另外建房屋的,毕竟儿子程祖庆早晚要娶媳妇,总不能娶个媳妇回来,挤在一个屋檐下,还怎么生孩子。 程二郎也支持他大哥的说法,最后在叔公们的见证下,说好家里的房间还是给两兄弟住,直到她们自己建房搬出去为止。 就这样,程家三兄弟地各种各的,饭也各煮各的,连干柴都分得清清楚楚,更别说油盐等贵重的食物和调料了。 三兄弟都很开心,只有程阿公不开心,他心疼分出去的老大家每月四钱银子。 第226章 顺遂 江氏来看热闹迟了,却碰见欢欢喜喜拿了地契的程二郎,程二郎见她,手微微颤抖:“小花娘,我跟爹分出来了,我不会再让你们母女受委屈了。” 江氏一愣,坏了,冲她来的。 还不让她受委屈,她们母女在程家受的委屈,有至少一半都来自程二郎,他不会以为只有他爹娘亏待了母女俩吧? 江氏啐了一口:“脑子坏掉了,你分家关我屁事,我告诉你嗷,可别跑小花面前去纠缠,她不认你这个爹,再给你打残咯。” 凌一体质越来越好,大家都说江氏养得好,但江氏却是知道的,得仙人指导的女儿,天不亮就起床练武,练完又去把田翻一遍,把柴砍了,饭也做了,等着长工来上工。 以她女儿的功夫,程二郎要敢去女儿面前晃悠,少不了一顿打。 程二郎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江氏不再管他,没看着热闹,赶紧走人。 程二郎不死心,后来又跑到江氏家里,和凌一说他如今与爹娘分家,他肯定能照顾好江氏母女。 凌一先是看了看江氏的态度,见江氏对程二郎并无死灰复燃的心思,于是直接让人用棍棒把他撵出去了。 江氏乐得直鼓掌,余三妹疑惑呢:“江姐,你真不打算跟程二郎过了?以后大家都知道小花的娘和男人和离了,没婆家看得上她咋整?” 江氏像是想到什么,叹了口气:“小花说了不成亲不嫁人,你又不是没听见,再说了,我能不知道程二郎那尿性,准是因为受了委屈,吃力不讨好,才想起咱娘俩了,甚至啊,眼馋我们的地,就是想嫁入高门!” 余三妹笑得合不拢嘴,江家肯定不算什么高门,但如今地不少,能给长工们发得起工钱,肯定手上的钱也不少,要换她是程二郎,肯定也想跟着江氏母女过日子。 要知道,江氏和程二郎复合了,这家里就算是有了男人,得从女户改为正常的户口,并且户主肯定是程二郎,家里所有东西都归他。这么好的差事,程二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得,真当江氏傻的不成。 余三妹惊觉,自己才是傻的,以前总觉得她江姐鲁莽、泼辣,但细想,她身后窝囊的男人,却从未因为她鲁莽、泼辣吃亏,反但是占了她奋力和人争抢得来的好处。 再一想自己,余三妹先前听江氏抱怨她一边带孩子一边上工累,她便和家里人提过让王麻子带孩子,正好培养父子感情,总不能孩子长大了,都没得亲爹照顾几次吧。 结果当天王家人就和余三妹吵了起来,公公说她反了天,要让男人来带孩子,开始奴役男人了,婆婆说她不要脸,一个外人还敢使唤她儿子。 余三妹气得直哭,什么奴役不奴役,亲爹带孩子怎么就成奴役了,那要这么说,她岂不是被奴役了好几年? 而且,婆婆有什么资格说她一个外人,整个王家,除了她余三妹,婆婆不也是外姓人,生的孩子也不随婆婆姓啊。 和王家人大吵一架之后,余三妹就像是看清了许多。也不去凌一那儿干活了,她说反正累死累活钱也到不了她手里,干脆就一直在家带孩子好了,让“有能力的大男人”王麻子去挣钱。 结果王麻子还真不要脸地去凌一那儿干活了,甚至还说是余三妹生病,以后就由他来接替余三妹的活。 凌一也不去求证余三妹是否真生病了,她拒绝了王麻子来干活,直接让王麻子一家赔偿双倍工钱。 王麻子慌了:“哎哎哎,小花呀,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让我干活就算了,咋还能管我要赔偿呢?” 凌一正在观察地里作物的长势和有无虫害,抬头看了眼王麻子,淡淡道:“签劳工契里就说了,若有顶替、无故旷工等违约行为,长工需赔偿我双倍工钱。” 这种规定放在现代可以说是相当炸裂的,甚至可以被认为是违法无效的规定。 但是,凌一在招工之初,就问过江氏,江氏也告诉了她,如果只招女工,很有可能她们会因为各种各样“自愿”的原因,把工作转让给家里的男人,就像一些捐给贫困女童的物资也有可能出现在家中男人的手上一样。 所以,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出现,两母女想了个狠的,那就是出现了顶替的情况,只要不是死了,那就得赔钱。 如果是真生病或者死了,那这份工作也不能转让给家中男人。工作又不是财产,哪有转让的说法。 此举不讲理,但十分有效,王麻子一听要赔钱,赶紧回去叫余三妹来上工,至于带孩子一事,王家也妥协了,让余三妹专心干活,孩子留家里,她们来带。 准确来说,应该是王家阿婆来带,总之不是王麻子或他爹受累。 尝到了好处的余三妹,在王家渐渐有了话语权,不再是当初那个想收留江氏母女,都还要被全家指责多管闲事,既没帮上好姐妹的忙,反倒还被人责骂吃里扒外的她了。 现在余三妹见凌一种什么,借着自己和江氏的关系,用工钱相抵买些凌一培育出来的作物种子,想拿回家种。 要是以前,王家人肯定要指责她脑子有病,放着县里官府卖的种子不买,非得浪费钱去买凌一家的种子。但现在王家人不会说余三妹傻了,一是觉得跟着凌一家有肉吃,二是不敢说她,一个月四钱银子,冬天换算成粮食,看见余三妹每个月背那么多米面回来,全家人肚子吃饱了,日子也好了,谁敢说她不对。 余三妹尝到了甜头,对江氏一些“大逆不道”的话也不那么敏感了,反倒觉得江氏很有些道理,一个家有了男人,女人的权力就会被剥夺,难怪江氏不愿意搭理程二郎,换作她,她也不愿意。 只可惜,她还没有江氏那么勇敢,敢和自家男人和离。因为,江氏能和离成功,并非只是因为她勇敢,更大的原因是当时程家人嫌弃她们母女,逼着程二郎同意和离。说到底,离不离,权力还是掌握在程二郎手里。 想到这里,余三妹看向田间一起干活的姐妹们,其中有死了男人的,也有男人瘫痪在床的,她倒有些羡慕她们了。 余三妹看向自己满是茧子的手,咬紧牙关,她至少还有这份活计,能拿到钱,王家人就还得让着她,她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这份活。 这般想着的余三妹,干活愈发有干劲,看得凌一很不解,今天她也没给大家安排很大工作量啊,余三妹怎么了这是,打鸡血了? 凌一很喜欢这样的员工,于是在过年放假时,给她家所有长工每人多发了两个月的工钱以及五斤猪肉和十斗米,让她们安安心心回家过年,明年再来。 比起凌一家里长工们欢呼雀跃的状态不同,茶园的茶农们羡慕不已,虽然管事是江氏,但她只管人,不能管钱,看见隔壁发年终奖,茶农们恨不得立刻辞了手上的活去给凌一做工。 江氏见状,托茶园的账房问询林漾,今年的茶农们很卖力,是不是需要一点犒劳的东西。 林漾听账房转告江氏的话,以及凌一给长工的待遇,微笑点头:“既如此,你便去春桃那儿支点银子,按照程妹妹家的待遇,给我们家茶农也发放年终奖。” 账房犹豫道:“小姐,这样会不会对那些茶农太好了,她们就是些下人,犯得着又发钱又给肉吗?” 林漾看账本的手放下,目光直视账房,嘴角保持着惯有的弧度,但眼神却透着一丝严厉:“刘元,你莫不是忘了,自己也是下人?” 刘元一怔,被看得心虚,低下头去:“小的该死,还请小姐责罚!” 林漾叹了口气:“你父亲是江源本地很厉害的商人,我愿意用他代管鹿鸣涧,遂觉得你随你父亲,有几分算账、管事的本事,却不曾想,你竟是这般看轻自己和他人,既如此,你便去春桃那儿领了这个月的月钱,下月不用再来了。” 刘元一慌,赶紧下跪磕头,又是认错又是表忠心,最后林漾“仁慈”,网开一面,又留下他了。 等刘元走后,春桃给他支了银子,回来禀告林漾。 “小姐,程小花倒是懂得怎么收揽人心,这个刘元,茶农们干活那么累,他还觉得不该嘉奖,他莫不是忘了自己吃的穿的都是那些农人种出来的了。”春桃愤愤不平地道。 林漾好笑地看着她:“你别说他,你自己以前不也一样?好了,支出的银子记好了没,连同这两个月鹿鸣涧和富民的账本一起给我吧。” 春桃点头,呈上了账本,脸上的笑意藏不住:“小姐,你不知道,我去咱们几间铺子拿账本的时候,各个脸上都藏不住笑容,可见是收入很不错。” 林漾翻看着鹿鸣涧的账,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岂止是不错,简直就是一鸣惊人。近两个月鹿鸣涧的营收已经超过了它前两年的总营收。” 春桃瞪圆了杏眼:“这这这酒楼这么赚钱,那咱们接手之前怎么会濒临倒闭的呀?” 林漾仔细看过各项支出和收入以及采买,发现尽管从凌一那儿购入的粮油和果蔬的量不算巨大,因为凌一家的地还不算多,新一季的金稻米又还没种,所以供应短缺。 但刘掌柜却秉承着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把凌一教给鹿鸣涧的几道菜打成了自己家的招牌菜,并且从凌一那儿购入的食材都打上了每天限量供应,且需要提前预订的噱头,导致尝过美味的城中各权贵,纷纷争抢,哪怕一道简单的青瓜炒蛋,也能通过华丽的摆盘和限量供应,卖出一千文甚至是五千文的高价。小菜尚且如此,更别说一些大菜了。 再加上鹿鸣涧的师傅们举一反三,通过凌一教的几道菜,摸索出更多的炒菜,其中味道有好也有怪,好的就作为新菜上桌,坏的就自己尝了。 富民粮铺那边虽然不比鹿鸣涧挣钱,但因为通过凌一的金稻米打开了在江源县的市场,逐渐挤入江源县的粮食行业,也有不少大小地主和富民签契,一些富农也会来到富民卖粮,因为富民的名声大,而且相比其他江源县本地的粮铺,压价没那么严重,还算良心。 富民这名字,一听就让百姓觉得亲切,铺子里的粮食除了上等的那些,中下等的米面油也还算便宜,大家也爱来这里买。 看着自己手下,一个稳扎稳打的粮铺和一个暴利的酒楼蒸蒸日上,林漾也忍不住喜上眉梢,看来,今年日子还挺顺遂。 不过,人不能太得意,上一秒觉得自己日子顺遂,下一秒林漾的脸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第227章 生辰 据说林漾的母亲生她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天,甚至还闹了雪灾,当时林盛因为粮铺调度问题抽不开身,没有太在意林漾母亲的生产,以至于生产大出血死亡都没来得及请大夫。 林漾懂事后,她总讨厌自己的生辰,认为是自己的出生害死了母亲,可跟随祖母生活,受祖母教养,祖母又总说她是其母亲留下的珍宝,渐渐地,林漾长大了就不再厌恶自己的生辰。 即便如此,因为她的生辰就是母亲的忌日,在傅家,祖母是不会大办的,而且傅家的下人也懂规矩,不会在这一天触霉头,常常是一家人好好吃顿饭,怀念一下母亲。 可林漾回到林家的第一个腊月,临近她的生辰,母亲的忌日,林家竟然要给她盛大操办,不仅要宴请亲朋好友,还要借次机会,为她寻觅一桩好亲事。 一则要在她母亲忌日这天大鱼大肉,响天震地的锣鼓令林漾气急,二则宛娘子还要给她寻觅亲事,这么着急把她嫁出去,林漾更是愤怒。 春桃在一边候着,一声不敢吭,眼前的林漾神色阴沉,怒极反笑:“是嘛,给我寻觅好人家,我倒要看看,她们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春桃着急道:“这穷乡僻壤能有什么好郎君,小姐,她们岂敢这般折辱你,我这就去向老爷告状!” 林漾冷哼一声:“要宴请江源县的青年才俊,你以为林盛那老狐狸不知道?他不过是想借宛娘子之手试探我罢了。” “林盛不知道我手上到底有多少祖母给的店铺和田地,他想要,但是不能主动开口向女儿抢,只能等着我亲自送上门去。他知我不会甘心就此嫁人,荒度余生,就等着我拿上祖母给的产业去向他换取晚婚几年的时间罢了。” 春桃急了:“那怎么办呢小姐,林盛也太卑鄙了,老夫人说得对,林家没一个好东西!” 林漾叹气:“你别急,先去林家探一探,最好是能探到林家要宴请的所有适龄男子,名单交到我这儿来。” 春桃担忧地望着林漾,她小姐不会是要委曲求全从那些男子里选一个吧? 春桃脑子不算灵活,但她胜在长了张讨喜的脸和甜美的声音,到哪儿都能和人打成一片,对林漾来说,最好的*密探并非只有她祖母培养的那些人,还有如春桃这般看似没心机没脑子,最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 第二天,春桃就把林家宴请的名单交到了林漾手上,林漾看着上面的名字,脑子里浮现出对应的面孔。 为首第一人,孟晚竹,本县县令,年二十二岁,探花郎,俊俏非凡,除了家世不大好,可以说得上是名单里最适合林家的女婿了。 无背景,林家可以扶持他,但有县令职位,可以利用职权助林家彻底掌控江源县,官商结合。 除此外,名单上这家公子那家少爷,都是些很一般的人物。 不过,末尾两人倒是令林漾惊讶。 一个是程祖佑,秀才出身,没有好家世,唯一能给他撑腰的就是程氏一族,但她们一家在程氏族里也不算主家,比较边缘,真出了大事,指望不上宗族的帮忙。但是程祖佑年轻,将将十八,和林漾一般大,年轻的秀才,若是能在二十五岁之前中举,都算是一鸣惊人了。 可惜,人孟晚竹二十二岁已经是探花,相比而言,程祖佑的天资和努力只能算中等。 最令林漾惊讶的是,名单最后一人竟然是赵麟。 一个乡野猎户,宛娘子上哪儿认识的赵麟? 宛娘子认识门口倒夜香的可能性都比认识赵麟高,就这赵麟的名字还在邀请名单上? 林漾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 春桃见林漾皱眉盯着最后一个名字看,立马开口解释:“小姐,我也发现了,全安村那个猎户不知怎的也被邀请了,问过门房才知道,原来前些天,赵麟去隔壁村找活计,结果深入山林时,遇见被土匪袭击的一小支前锋小队,后被引荐到小队所属的虎啸营,其身手非凡,受到虎啸营校尉丁章的青睐,人其实是老爷邀请的,不是宛娘子拟邀请的人。” 身手好,被虎啸营的丁校尉看上,赵麟这运气倒是不赖。如今他跟着丁校尉,林盛又想拉拢各方势力,没想到连他也邀请了。 林漾纤细修长的手指落在三个名字上,轻点的同时,仿佛在随意挑选一个倒霉蛋,哪个倒霉蛋最可能厌恶她、拒绝她的青睐和欣赏呢? 如果凌一在这儿,她可能会说是赵麟,因为赵麟本是男主,他本该喜欢女主程小花或穿越者,原剧情里林家可是想招赵麟入赘,赵麟最恨别人要他当上门女婿,他认为这是对他的折辱。给人当上门女婿可不就是嫁给女方吗?他堂堂大男子汉,只能娶,不能嫁。 不过,眼下凌一不在,林漾并不知道所谓的原剧情,更不知道赵麟对她什么态度,她的目光落在三个名字上,犹豫不决。 想得有些头疼,林漾无力地揉了揉太阳穴,把名单递给春桃:“拿去烧了,另外,让人去知会一声,我的生辰宴,必然还得请些我的伙伴,让宛娘子把程小花也加上去。” 春桃刚要应声,突然抬头看向林漾:“小姐,宛娘子若是不听我的呢?” 林漾疲惫地摆摆手:“她不听,你就去找林盛,说我病了,生辰宴无法参加,我倒要看看,若是我病了,他还演不演得了这场戏。” 果然,春桃去找宛娘子,说明林漾也有贵客还未拟定在邀请名单上,宛娘子一听程小花的名字,完全不认识,顿时没好气道:“这是哪家的小姐,名字这般俗气,没听过。” 春桃解释道:“是半年前救了小姐命的恩人,宛娘子怕是贵人多忘事。” 宛娘子瞪她:“用得着你提醒?你什么身份,一个丫鬟敢和主子这样说话,来人啊,给我打!” 春桃丝毫不惧:“宛娘子恕罪,只是小姐她因半年前的坠车事件受惊后,身子骨一直不大好,若是再气出个好歹,生辰宴怕是无法出席。” 宛娘子攥紧了椅子把手,好你个林漾,拿生病威胁她是吧,要不是林盛反复叮嘱过,此次生辰宴有大人物出席,务必要让林漾出席,林家能不能搭上贵人,就看林漾的美貌和才情能不能得贵人青睐了。 若是林家能借林漾的婚事搭上贵人,日后林家嫡子林谦的仕途之路才会顺畅。 宛娘子嫉恨林漾的生母,但她更在乎自己儿子的仕途,哪怕忧心林漾嫁得好,压过她女儿林柳一头,也不得不先为儿子考虑。 且让这个丫鬟和林漾再猖狂一段时间,等林漾出嫁,她就把丫鬟春桃扣下来,看她怎么收拾春桃。 于是,当程家逢人就说程祖佑被县里有钱的富商林家邀请时,凌一竟然也收到了林家的邀请函,还是春桃亲自送来的。 春桃呼哧呼哧爬上田坎,把邀请函交给凌一,说话时嘴里还冒白气,一边同凌一说话,一边好奇地打量凌一家后面的田地。 “程姑娘,这是我家小姐给你的,两日后是我家小姐的生辰宴,届时在林家大办宴席,半个江源县的权贵人家都会出席,小姐希望程姑娘也能赏脸出席。” 凌一疑惑地接过邀请函,问春桃:“这是自然的,你家小姐邀请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春桃姐姐今日可是吃错药了,这般客气。” 春桃怒目圆瞪:“我就知道你这丫头听不懂好赖话,还不是小姐说你现在是小地主了,和我们又有生意往来,自然不能拿以前的态度怠慢你。” 凌一摇头:“大可不必,春桃姐姐如何自在如何自处就好。” 春桃噘嘴:“那行吧,这可是你说的哦,对了,你家怎的多了如此多的房屋,田里也给盖起了房子?” 凌一家的房子在几天前扩建完成,多了一间库房和一间次卧,以前的房子只有两间卧室和大堂,凌一的卧室就用来存放她制作的各种机器,实在是堆不下了。 除此外,还给建了牛棚、地窖,家里的动物只有一头牛,鸡鸭兔凌一并不擅长养殖,她拿这些活物没办法,养过几只鸡,飞起来啄凌一,凌一不怕,但管不住,后来只好全部杀来吃了。之后要吃肉,就去别人家买。 至于春桃好奇的那些屋子,尤其是田里的屋子,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屋子,算凌一搭建的大棚,勉强可以让一些容易存活的蔬菜在冬季也能种植。 尽管春桃已经觉得这些大棚很多,但面积不过占地的三分之一不到,蔬菜的产量并不高。 即便大棚蔬菜的产量不高,但凌一这儿的蔬菜仍旧成了鹿鸣涧和江源县各大酒楼千金难求的新鲜菜蔬。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大棚种植技术并不发达,甚至对于江源县来说,几乎等于零,那么江源县的贵族们想在冬日吃上新鲜菜蔬怎么办呢? 大部分蔬菜在冬日要么无法成熟收获,要么根本存活不了,所以从前江源县人想在冬天吃上新鲜蔬菜,那就得在冬天之前就窖藏足够的蔬菜,等到冬天再吃。 可即便有的窖藏手段已经非常好,能保证冬天吃到的蔬菜口感新鲜,但肯定比不上刚从地里采摘的蔬菜,也就是凌一大棚里的蔬菜。 于是,当鹿鸣涧在冬天还能提供新鲜蔬菜做成的各种美味佳肴,鹿鸣涧就成了贵族们冬日最好的去处。 就连拥有窖藏蔬菜的大地主和富商们,也爱来鹿鸣涧吃饭,甚至是其他酒楼的掌柜,为了知己知彼也会来贡献收入。 不过,因为和鹿鸣涧的契约里只说了独家供应油,并未答应蔬菜的独家供应,只说了优先保证鹿鸣涧的供应,所以凌一在送完鹿鸣涧的货之后,还会以高价卖给其他酒楼。 鹿鸣涧的刘掌柜心疼不已,他当初看走眼,凌一在一个多月前就问过他要不要更改冬日的供货量,他认为凌一冬天肯定供应不了新鲜蔬菜,反而给改低了,这下好了,给其他酒楼剩余了不少“残羹剩饭”,还分走了不少客流。 春桃得知那些不是房子,而是种植蔬菜的大棚,惊得瞪大眼:“在冬天还能种菜?程小花,你可真敢想啊!” 等春桃回去后,林漾听闻她的描述,也忍不住赞叹:“她的想法和胆子都不同寻常,若身为男子,恐怕早已被世人捧上天。” 春桃听了,同意地点头:“要是程小花是男子,小姐就不必忧心婚事了。” 林漾瞪了春桃一眼:“胡说八道,若她是男子,我断不会与她往来。” 若凌一是男子,林漾绝不会接受凌一送她回江源县的做法,甚至还会认为凌一别有所图,就是为了坏她名声,挟恩相报,攀上高枝。 若凌一是男子,她更不会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带着江氏分家,更不会收留村里可怜的女人做工。 若凌一是男子,林漾不会在听见凌一说不嫁人、不为他人妻时大为震撼、感同身受,也不会想与她联手,更不会在看见田间挥洒汗水的女子时,心跳加速。 林漾对凌一萌芽的好感,一切的前提都是凌一是个女人,是与她能产生灵魂共鸣的女人。 第228章 贺礼 县里的林漾在思考应对林盛逼迫的对策,村里的凌一在斟酌送林漾怎样的生日礼物。 在凌一经历过的几个世界,生日对人们来说都有着别样的意义,但是凌一听说林漾的生辰就是其母亲的忌日,那么这个生辰礼物就难以选择了。 转眼就到了林漾生辰宴这天,程祖佑早早在村口站着,等着坐凌一的牛车进城。 旁边还站着牵马的赵麟,赵麟是村里唯一一个有马的普通百姓,寻常人家最多有牛,唯独他,因为得到丁校尉赏识,白捞一匹战马。 正好赵麟武功身手好,打猎骑马追赶猎物也方便,进城回村更是比牛车快不知道多少,他骑着马,人又俊朗,站在村口,已经引来不知道多少人的注意。 赵麟身边还跟着罗雨怜,眼见心上人挺拔帅气,罗雨怜心中小鹿乱撞,声音更是温柔:“赵大哥,你放心进城吧,安安他们我会照看好的。” 赵麟膝下总共三个男娃,长子赵安已经九岁,次子和幺儿是双生子,均是八岁。 在原剧情里,三人十分叛逆、淘气,极其厌恶后娘程小花,没少给程小花使绊子。但是程小花由穿越者顶替,穿越者用一些看似聪明的计谋,实则还是宽容的手段,感化了三人,比如互怼、拌嘴,然后又冷脸给全家人做饭,通过现代的科技和手段,发明超出这个时代的东西,给家里赚钱买地,给三人买新衣裳,教他们读书识字,明理明智,最后父子四人对她极为满意。 现在没了穿越者上门去给人当后娘,三个小屁孩跟在罗雨怜身边,不停捣蛋,被赵麟吼了一嗓子,才不服气地站好。 凌一牵着牛车走到村口,程祖佑凑上去,面露喜色:“二妹,我今日也要进城,你的牛车可坐得下?” 程祖佑比起程家人来说,讲理许多,坐那么多次牛车,也没有仗着两人亲戚关系不给钱的时候,凌一对此人喜欢不起来,但也没有刻意针对。 有时候倒不是凌一讨厌程祖佑,而是穿越者越在她面前夸得程祖佑天上有地下无,她就越觉得程祖佑一般,明明只是达到了一个人该有的道德标准,穿越者就能喜欢成这样,凌一很不理解。 况且,程祖佑拿着家中姐妹的彩礼和全家人辛勤劳作的田地去读书,他是既得利益者,也并不算无辜。 程祖佑尚且如此,更别说本来性格、道德就不算好的赵麟,凌一更加不理解穿越者为什么喜欢他们。 程祖佑好歹没有主动害过谁吧,也没有和谁红过脸吵过架吧,赵麟就不一样了,在原剧情里几次因为程小花和三个孩子闹矛盾,苛责程小花,他本就是奔着买个保姆加暖床的,逐渐因为习惯穿越者的好,才有了所谓的感情,穿越者也能爱得死去活来? 穿越者每次看见这两个男人,都会从困顿中苏醒,开始和凌一介绍他们俩的好,这次看见那三小孩,更是“母爱”泛滥,说这三个孩子若是能得她悉心教养,未来一个会走上仕途,成为最年轻的状元,一个从商,一代商业奇才,一个还会从军,当上将军。 凌一有些麻木,听着穿越者吹嘘这三个孩子天资有多好,她淡淡地问:“别光说他们怎么样,我呢?我有什么好处?” 穿越者一愣:“啊?这还不算好处?你可以成为三个天才少年、国之栋梁的母亲啊?” 凌一无语,终于放弃了理解穿越者的脑回路,人类远比AI更复杂难懂。 放弃和穿越者交流,凌一收了程祖佑的钱,招呼上车,一个眼神都不给赵麟那边。 程祖佑提了个木盒子,用深色布料包裹,想来是要送去林家的生辰礼。 程家自打知道程祖佑连同县里不少适龄、年轻秀才都被邀请去林家给林家小姐庆生,激动到不行,总觉得以程祖佑的才情和样貌,指不定就攀上林家这根高枝了。 为此,程家四处找人借钱给林家准备生辰礼,都借到凌一这儿来了,又被江氏提棍子赶出去了。 程家找到程大郎和程二郎借钱,两家俱拿不出钱来,虽然袁氏和程大郎分了家,但不足一月,上个月的工钱还给了程阿公呢,没捞到点好,哪里可能借钱。 程家两兄弟心更寒了,分家了管他们借钱,还不是为了什么大事,而是上门去讨好高门贵女,要拿他们的钱去给侄子娶富家千金?哪有这好事! 最后不知道程家人从哪里凑够钱,准备好了生辰礼,想也知道算不上多贵重。 赵麟则是冒险进山打猎到一只白狐,剥下完整的毛皮准备当生辰礼,这份礼倒是珍贵,因为完整的白狐皮很罕见,有市无价。 这些人的生辰礼都大差不差,林漾一点不期待,甚至没有听管家报名单的兴趣,唯独一个人,她很好奇对方会送自己什么。 林漾平常出门少有化妆,这时代的化妆品并不多,她也不爱往脸上抹东西,一些所谓的妆粉反而容易让她的脸长痘闷热,十分不舒服。 不过今天贵客上门,她若是不好好梳妆打扮,恐怕会被人指指点点。 此时林漾任由婢女给她梳妆,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温柔的眉眼,水润的红唇,突然有些不顺眼,这么浓的妆,想让她一整天都不舒服吗? 林漾挥退婢女,让春桃把她脸洗干净。 春桃一边用柔软的手帕给林漾擦脸,一边感慨:“小姐真是天生丽质,不上妆反倒更加清丽绝美。” 春桃的动作很轻柔,林漾扫了眼窗外还未亮的天空,愈发困顿,就为了给她梳妆,寅时就把她叫起床,真是烦人。 “春桃,你说程妹妹会送什么给我呢?”林漾的声音难得透出一丝期待和雀跃,连带着春桃听了也跟着开心。 “程小花聪明,她肯定会选小姐你喜欢的送。”以前春桃还觉得凌一呆傻,总是不吭声、呆板没什么表情,可跟着林漾见识过两家人的合作后,看见凌一地里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她才知道,自己真是小瞧凌一了。 林漾提神清醒了几分:“当真?那我还是上妆吧。” 春桃哀嚎一声,她刚费力给小姐洗干净脸,遂噘嘴说:“程小花又不是那等看颜色的登徒子,她岂会在乎小姐你上妆与否。” 林漾猛然一惊,呢喃道:“是呀,还得你提醒我,我又想偏了。” “想偏什么了?”春桃问。 林漾摇头:“没什么。” 凌一还不知道有人正期待着她的生辰礼,她此时正和罗雨怜在掰扯。 本来如果只有赵麟一个人去城里参加宴席,罗雨怜不会说什么,她只会觉得赵麟越来越优秀,离自己越来越远。 可当她此刻知道凌一也要去时,她就坐不住了。 都说那林家小姐奇丑无比,只有家世好一个优点,常抛头露面和男性商人打交道,不守妇道,就算她赵大哥去参加了林漾的生辰宴,她也不担心赵大哥会为了钱成为林家女婿。 毕竟,赵大哥最讨厌别人要他入赘了。 可凌一不一样,罗雨怜明显能感觉到赵麟看向凌一时眼神的不对劲,赵麟和林漾绝对不可能,但赵麟和程小花就不一定了。 罗雨怜放弃了送行的心,又露出哀伤、羡慕的神情,说自己长这么大,连县城都没进过几次,林家这么大的喜事,她也想去见见世面。 以罗雨怜和自己的关系,赵麟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她,再加上他那三个不安分的小子,也想跟去玩,他怎么凶都没用。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移到了凌一脸上,凌一懂这些人想干嘛,赵麟一匹马自然是驼不了五个人的,这些人想坐她的牛车。 本来今天凌一就和村民们说过不带人进城,因为她要专门去给林漾庆生,不方便驼这么多人,她赶时间。 程祖佑并非意外,而是他愿意出三倍价钱,虽然也不过才六文。 凌一不想载这么多人,她的牛干活已经够累了,载人多了,走路就慢了。 罗雨怜开始装可怜,赵麟沉默,打算让罗雨怜去和凌一耗,他坐享其成。 凌一冷冷地说:“一人十文,不包来回。” 罗雨怜瞪大眼,不敢置信:“抢钱呢?一趟牛车要十文?” 凌一面不改色道:“没错,爱坐不坐。” 罗雨怜哪有钱,她未出阁的女子,几乎没有自己的财产,家里有大哥在,一切财产都是大哥的。 罗雨怜咬着嘴唇,控诉凌一抢钱,凌一不理她,看向赵麟:“你参加林家小姐的生辰宴,携带家属出席,总不会连区区几十文都拿不出吧。” 凌一明着嘲讽赵麟没钱,他那三个小崽愤怒地指责凌一:“坏女人!贱女人!坑蒙拐骗,我们要去官府告你!” 凌一不急不缓地说:“没见识的小屁孩,官府可不管这个。” 赵麟皱眉:“你和孩子计较什么?” 凌一瞥他一眼:“那你和我计较什么,我不也是个孩子。” 凌一只比赵麟最大的孩子大7岁,但赵麟却比凌一大十一岁,这么一看,凌一确实是孩子。 赵麟脸色铁青,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 凌一坐地起价:“你们这么讨厌,还要占用我的时间,现在每人二十文,不包来回,爱坐不坐。” 每人二十文,那这一趟凌一就能净赚八十文,罗雨怜顿时感觉到肉疼无比。 程祖佑在后面听完全程,一声不吭,他不敢吭声,怕吭声了,凌一也给他涨价,他可拿不出二十文来坐牛车。 其实,舍不得这点钱,罗雨怜和三个孩子不去就行,或者找别家的牛车,不一定要坐凌一的。 可偏偏赵麟故意等在村口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到凌一,和她的牛车一起进城,到时候凌一赶着牛车,看见他高头大马的样子,一定会心动。 都怪罗雨怜,没事非要去长见识,人林家是什么菜市场嘛,什么人都配进去? 赵麟略有些不满地瞥了眼罗雨怜,他能去都是因为他新认的师父丁章,罗雨怜倒好,什么都没干就沾他的光,凭什么? 赵麟正要开口让罗雨怜别去了,凌一见状,截断他的后路:“你给林家小姐准备了价值不菲的生辰礼吧,连几十文都拿不出来?” 赵麟哑口无言,他当然拿得出来,但是他不舍得为罗雨怜和三个小屁孩花钱。 最后迫于无奈,怕丢面子,赵麟忍痛掏了这钱。 第229章 身份 依照赵麟在凌一面前说罗雨怜坏话的性子,估计也没少在罗雨怜面前说凌一的“好话”。 他明知罗雨怜心悦他,本来赵麟和凌一压根没什么交集,罗雨怜就算是嫉妒,距离赵麟退彩礼都过去那么久了,也早该对凌一淡了嫉妒之心,可现在看罗雨怜的样子,反倒是愈发嫉恨凌一,这就让凌一不由得多想,会不会是赵麟背地里在罗雨怜等人面前表现出对她的在意,这才引得罗雨怜愈发厌恶、防备凌一。 坐在牛车上的罗雨怜就和穿越者一样啰嗦,不是寻找机会暗暗拉踩凌一,在三个孩子和赵麟面前表现,就是质疑凌一怎么可能被林家邀请,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在其中,就差没直接说凌一撒谎或者偷来邀请函了。 凌一没有搭理她,用细鞭子轻轻地赶着牛车,她家老牛很听话也很有灵性,凌一鞭子扫过左侧脖颈,它就懂事地往右侧走,好多村里人爱坐凌一的牛车,就是因为她的牛车比别家的更稳。 凌一的板车轮毂更圆滑不说,轴承也更稳固,拉车的牛更是稳重成熟,很少受惊乱跑。 比起搭理车上的人,凌一更乐意和老牛说话。 赵麟几次骑马靠近,想解释他和罗雨怜的关系,每次开口都是:“你也知道我和雨怜爹娘的关系,她们很照顾我家三子……” 凌一没搭理他,反倒是穿越者替赵麟说情了,凌一就奇了怪了,反问他:“你出于什么心思带上罗雨怜与你同行,告诉我做什么?你还担心我到处传你们的私情不成?” 赵麟脸涨红,几次张嘴都不知道从何解释。 穿越者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企图“点醒”凌一:“你咋这么木呢,赵麟喜欢你啊,才会和你解释罗雨怜的存在,怕你误会她们之间的关系。” “她们什么关系我已经知道了,不需要解释。”凌一淡淡地说。 穿越者瞪眼:“什么关系,她们就是普通的邻家兄妹关系啊,纯友谊,只是罗雨怜不要脸死皮赖脸纠缠赵麟而已。” 凌一冷笑:“自欺欺人的话你自己信吗?” 穿越者气急,在虚无空间里瞪着凌一:“小花,你是不是变了?” 凌一叹气,这个穿越者才是真傻吧,现在才发现她“变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不是程小花。”凌一无奈道,像这种的穿越者,凌一少有接触,估计这是个修复局的新人。 穿越者倒吸一口凉气,对呀,程小花怎么可能创造出那么多厉害的玩意儿,一开始她还以为是系统给的道具,但现在一想,凌一对赵麟这样冷漠,赵麟肯定提升不了多少好感,怎么可能兑换那么多道具。 “你究竟是谁?”穿越者惊疑不定地盯着凌一,凌一恰好同时抬头,明明穿越者不在小世界里,却好似被凌一深沉的目光锁定,目光如利箭,仿佛从穿越者眼里直射、进去,看透她的内心。 “我知道你是谁了!”穿越者难得聪明一次,因为她第一天上岗就听培训员说过了最近有个破坏修复局任务的人,行踪不定,不知道会出现在哪个世界,据目前已有的线索来看,是个非常冷静、聪明且擅长隐匿的女人,甚至还能躲开修复局的扫描和检测。 此时,穿越者好像知道修复局始终找不到的那个女人是谁了,就是她眼前这个人,程小花早死了,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在伪装,从她这里套取小世界的关键剧情。 难怪凌一不做任务,对赵麟不屑一顾,照修复局对凌一的猜测,她应该是个被男人伤透了心,所以恨透了世间一切真挚爱情的狠毒女人。 凌一无语,听着穿越者对她的评价,震惊于修复局对她的猜测。 她被男人伤透了心?不是,她第一次当人,就没喜欢过男人好吧。 难道在修复局的人看来,一个女人开始清醒和觉醒,仅仅是因为她被男人伤了心? 凌一已经不想和穿越者再装下去了,因为穿越者太唠叨了,而且唠叨的内容基本没有关键信息,总是变着花样夸男人。 凌一曾试图套话,但穿越者每到这时候就守口如瓶,好像很怕泄露情报一样,所以凌一只能采取釜底抽薪的办法,和穿越者直接撕破脸。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我就不装了,告诉我这个世界所有的剧情,不然的话,我就杀了你,也杀了赵麟,让你们做一对鬼鸳鸯。” 其实,凌一历经几个世界,还没有滥杀过无辜,她杀过的人,要么是坏事做尽的侵略军,要么是恶鬼或恶人,穿越者虽然唠叨烦人,但她并不坏,至少没有想过伤害凌一。 穿越者在修复局的主世界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在她上岗前,就听培训员说过凌一是个多么危险的人物,此时人已经吓傻了,不敢相信自己第一天上班就遇到这种事。 “你你你别吓我,你是杀不死我的,我只是一个虚影存在,我真人还在修复局的休眠舱里,你不可能杀死我。” 原来如此,凌一了然点头,原来这些修复局的任务者都只是一个投影,真身在休眠舱里沉睡,通过脑机接口,将灵魂投影到各种小世界。 难怪她以前绑定了那么多宿主,有的死亡后还能继续下一个世界,不像夏风,死过第一个世界后,凌一就断不敢让她死第二次,因为夏风的灵魂并非投影,而是真实存在的,被凌一从一个世界带到下一个世界。 凌一叹气:“是吗?那你永远被困在我的虚无世界里,一辈子都无法从休眠舱里苏醒,你也不怕?” 穿越者懵了,她哪知道凌一有什么手段,她只是个打工人,只知道来之前培训员警告过有危险人物存在,她此时已经六神无主。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拆散男女主就拆呗,控制我干啥?”穿越者哭腔都出来了,显然涉世未深,恐惧死亡。 凌一疑惑,她接到的任务从来就没有拆散男女主一说,只不过每次当她完成任务,各个世界的女主们总能因此看清男主,才会导致男女主不再相爱,准确来说,是女主不再爱男主,这也能怪她吗? 爱一个人不就应该看清她的本质后,才能爱上真实的她吗? 在被剧情迷惑、引导甚至是强行捆绑之下爱上男主,难道才是对的吗? 凌一没有提出自己的疑问,也不期待一个对男主满是滤镜的穿越者能给出令她满意的回答,既然穿越者和修复局是这么臆想凌一的,其实也好,反倒能掩盖凌一的真实目的和任务,轻敌将会是修复局犯下的致命错误。 经过凌一的一番恐吓,穿越者终于告诉了凌一赵麟的真实身份,凌一这才知道,为什么穿越者一直执着于让凌一和赵麟在一起了。 赵麟和其父亲是十年前逃难来的全安村,但其实,两人并非父子,而是主仆。 赵麟本姓慕容,十年前被仇人赶尽杀绝,在忠仆的保护下,逃到全安村来了。 慕容?凌一不懂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直到穿越者解释,慕容乃是大燕国姓,慕容麟也就是赵麟,其实是先皇的长子。 这就不得不说到大燕的皇帝了,当今皇帝是先皇嫡子,但比赵麟小八岁。 本来先皇是想立长的,因为赵麟自小就深得先皇喜爱,可惜他十几岁时,因为被当今的大燕皇帝党给陷害,犯下重罪,本该被贬为庶人,但他弟弟的人始终不肯放过他这个先皇最宠爱的皇子,更是给他的母族泼脏水,犯下抄家灭族的重罪,已经涉及到叛国、谋逆等等罪行。 最后赵麟的母族尽数被捕,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贬官的贬官,赵麟也被迫逃亡。 其实若他老实认错,先帝也不会真杀了他,但倒霉就倒霉在先帝死了,那场诬陷他和母族谋逆的重罪其实就是弑君之罪。 最后小皇子还要对赵麟赶尽杀绝,他隐姓埋名躲到了全安村来,为救他身负重伤的忠仆也因为不敢去城里暴露伤势,没熬过几年就死了。 小皇子如今才十九岁,十年前才九岁,他的心机不足以和当时已经十七岁的赵麟斗,但他胜就胜在,他的生母是尊贵的皇后,心机手段、背景样样都有,皇后更是在扶持小皇子登基后,当起了垂帘听政的太后。 穿越者一直希望凌一照着剧情走,就是因为按照剧情,穿越者可以帮助赵麟东山再起,利用自己的现代知识和科技,大肆种植粮食、招揽和培养人才,有钱有粮有人,帮助赵麟联络上他母族的旧势力,借着十年后会发生的战乱,谋反夺回“属于”赵麟的一切。 到那时,赵麟登上皇位,穿越者就能当皇后,那三个孩子,皇商、太子、将军,从商、从政、从军,每个都走上自己领域的顶端。 而穿越者,按照剧情,她则会成为赵麟唯一的妻子,赵麟作为皇帝,后宫除穿越者外,一个女人都没有。 凌一不由得觉得好笑,赵麟若真是个专情的人,那三个孩子死去的母亲,罗雨怜是怎么回事呢? 但让凌一疑惑的是,若赵麟是男主,他又是皇子,日后有机会谋反登基,那林漾和他同为世界主角,两人可能是皇上和皇后的关系,还是别的关系? 凌一打开了79号系统,发现系统对主角的认定有先后,并且排序有了很大不同。 上次凌一看时,林漾在前,对凌一有高达15的好感度,而赵麟只有5点,凌一便以为排名是按照两人对她的好感度分辨先后的。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赵麟竟然超过林漾,顶着五点好感度排在了第一。 这个排序似乎不是按好感度来的,凌一看着眼前止不住炫耀战马的赵麟,眼神一震,普通人哪儿买得起战马,赵麟这是遇上贵人了。 赵麟和林漾的排名,恐怕是按照两人的权势和气运来排列的。 也就是说,两人绝对不是一般女主和男主的情侣关系,而是互相竞争、她强他就弱的关系。 如果赵麟日后可以登基为帝,那么和他竞争的林漾,是否也可以呢? 第230章 宴席 明明是个惩罚世界,给凌一发布任务的人一直没有给出任务和目标,凌一却从未迷茫。 她发现自己好像渐渐脱离了系统的范*畴,她已经有了人的思维,不再一味地顺从任务,没有目标,她也有想做的事。 她借着程小花的身体,想活下来,想挣钱,想过好日子,想让身边的人和她一样靠自己努力得到应有的一切,也想让林漾超过赵麟。 凌一想试验一下,林漾和赵麟,是否真是竞争关系,如果是,那么凌一可就不客气了。 穿越者看着凌一的表情,越来越害怕:“你到底想干什么呀?你是我们主世界的人吗?还是小世界的人?你有愿望吗?说出来我们都能满足你,你一直这么破坏我们的任务和工作,有什么好处呢?” 凌一反问穿越者:“那你们这些任务者一直按照剧情做事,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穿越者得意地说:“我们可以让男女主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而且小世界的剧情完美了,我们主世界的文化和社会也就稳定和谐了。” 凌一了然点头,小世界剧情会影响主世界文学创作,从而影响主世界人们的思想,影响主世界的社会稳定。也就是说,其实主世界目前并不稳定。 既然如此,凌一看向赵麟,眼里藏着一丝算计。穿越者瑟瑟发抖,在虚无空间里不敢说话。 之前以为凌一是古代小世界的程小花,穿越者莫名有种优越感,总觉得古人不如自己聪明,现在知道凌一就是局里三令五申发现一定要上报的危险家伙,她顿时就焉了。 凌一见穿越者这么老实,想来也是没料到主世界的人这么窝囊,早知道她就早些暴力威胁了,省去了对耳朵的折磨。 通过逼问穿越者,凌一知道了赵麟遇见的贵人就是丁章丁校尉,此人是他母族的旧部,因为关系隔得老远,故母族被抄家之时,只是受了点牵连,至少没有丢掉性命,被降职贬到了江源县附近的虎啸营。 大燕的军队分三种,一种是直属于皇城和皇帝的禁卫军,一种是在边境地的驻军,最后一种就是各地方的军营,闲时种地,战时打仗,平常剿匪、打杂也主要靠地方军营。 其中虎啸营就属于地方军营,兵力不过几千,残兵老兵偏多,多干一些打杂的活。像虎啸营这种地方军素质参差不齐,与其说是兵,不如说是痞。 丁章从前是跟随禁卫军统领的副将,被贬到来管一群老弱残兵,郁郁不得志许多年,如今赵麟的出现,让他认出了赵麟的身份,这辈子以他的身份,很难再重回往日荣光,但若是能辅佐赵麟,终有一日赵麟若能登上皇位,他可就是皇帝落魄时期的忠臣,可想而知他的地位有多高。 丁章很快和赵麟相认,毕竟十七岁的赵麟和二十七岁的赵麟虽面貌气质相差甚大,但那酷似先皇的五官,就足以让丁章认出对方。要知道,丁章从前也是见过赵麟的,他作为禁卫军统领的副将,怎么会认不出赵麟。 丁章不知道的是,不止他认出了赵麟,还有人比他更先见过赵麟,早已调查过赵麟的来历。 六个人一路上各说各的,赵麟企图撇清自己和罗雨怜的关系,罗雨怜企图往凌一身上抹黑,程祖佑被三个小孩纠缠着问读书好不好玩。 仨孩子中那个以后可能从政的赵玉在程祖佑面前卖乖,企图让程祖佑给他启蒙。 若此时是穿越者顶替的程小花,这事肯定能成,穿越者还会极力促进程祖佑和赵玉这一对知己师生。但凌一嘛,没有给程祖佑资助,也不当三个孩子的老妈子,程祖佑自己能不能读得起书都还是个问题呢,哪有精力去照顾三个素不相识的孩子。 但程祖佑又是个对外十分客套礼貌的人,面对赵玉“乖巧”好奇的目光,他只能耐着性子解答。 当赵玉看似纯良地问能不能去程家找程祖佑学认字时,程祖佑一个头两个大,目光投向凌一。 想来是觉得几人间的联系只有凌一,便寄希望于凌一来当这个恶人替他拒绝赵玉。 从前程家孙六婆和程祖佑娘亲何氏为了程祖佑“冲锋陷阵”,得罪了不少人,但她们也只是为了程祖佑的利益罢了,如此一来,她们唱白脸当坏人,程祖佑出来唱红脸当好人。 凌一没替他出面,赵玉又纠缠不休,程祖佑只想当场昏厥过去。 赵麟看出程祖佑的为难,说实话,他以前当皇子的时候,深受先皇宠爱,由于擅长武术,文化功课一般,先皇也不会责怪他,反倒夸赞他和先皇一样,以后定能带兵征战,为大燕扩大疆域。 赵麟早就看出自己小儿子有一颗读书考取功名的心,但奈何他虽是猎户,挣的钱够一家人吃喝,但要供一个孩子读书,那就得掏空家底了。 而且赵麟是外来户,没有根基没有人脉,把孩子送去哪里读书都是个问题。 现在的学堂要不就是有钱人家开办的私塾,要不就是宗族和乡绅开办的族塾,官府公办的就只有县学,县学得是秀才才能进去读。 私塾贵,族塾没资格,县学更没资格,所以赵玉已经八岁了还未曾启蒙,只简单识得一些字,经由赵麟教了一些简单的词句,连完整的诗词和文章都不曾读过。 赵麟自己也背不下来那些长篇大论,而且他本来也对三个孩子的学业、教育不上心,连饭都蹭隔壁罗家,能指望他有多爱这三个孩子。 不过,赵麟想到自己如今和丁章相认,丁章是他母族的旧部下,也已经向他表忠心,他早晚有一天会杀回皇宫,夺回属于他的皇位,那他的儿子未来就是皇子,若是启蒙晚,读书晚,免不了丢他这个父皇的脸。 于是,赵麟骑马换到程祖佑这边,单手拱手道:“程弟,犬子天资平凡,但一心求学,村中无私塾,还望程弟能勉强收下他,束脩、拜师礼程弟不用担心,每年十两银子不会少。” 程祖佑将要拒绝的话收了回去,十两银子每年,对他家来说已经不少了。他没有收入,又一直吃家里的拿家里的,两位叔伯也已经分家,家里田地也被分走不少,若他能拿每年十两银子束脩,想必定能为家里减轻负担。 凌一冷眼旁观,心想程祖佑现在求学条件本来就不好,还为了钱浪费精力去教赵玉,那下次的科考怕是悬了。 等到了江源县,凌一把牛车拴在常去的一间茶水铺旁边,这间茶水铺的老板两口子比较热心,凌一每次进城都会在她们这里吃早点喝茶,消费个三四文,人家早就眼熟凌一,不用凌一说,就会帮她把牛车看好。 因为几人的目的地都一样,进了城也走在一块。 不过凌一步伐快,身手矫健,迅速把这些人甩在身后。 要说追上去,赵麟肯定是可以的,但身边罗雨怜跟着,她一开口,赵麟就不能这么明目张胆把人丢下,更何况还有三个孩子。 凌一率先抵达林家,林家的大门恢宏气派,比一般商贾之家还多了一分威严,进门的影壁墙上的画像栩栩如生,山水画中的动物如活物一般。 门房见凌一衣着普通,今日来访的宾客众多,女子大多跟随男子走在身后,身边也常有婢女伺候,不然就是坐轿子来的,哪有像凌一这样,自己走路来,而且穿的都是什么,身为女子不着裙装,竟然穿着打扮像极了走江湖的镖师,虽英气挺拔,但给人一种气势过剩,江湖气太重的感觉。 反正,看凌一就不像好人,那一双眼睛看人不偏不倚,清亮有余,但过于凛然,倒让人心生怯意。 门房的驱逐话语还没说出口,就被凌一看得心虚,接过了凌一的邀请函,见确实是自家发出去的,便不敢驱赶,放人进去了。 一般来说,这样的宴席是不会放任宾客乱走的,但凌一孤身赴会,身边连个仆从都没有,好多人朝她投来异样的目光,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小姐。 光看长相和气势,有的人总觉得林家不会邀请寂寂无名之辈,便猜测凌一是哪个武术世家的小姐,才有可能如此英气。 见没人理自己,凌一也不急,她来过一次林家,记得路,随便绕几下就到了院子里。 林家的宴席也讲究男女分席,其中庭院摆了十几桌,正堂屋摆了三桌,这些都是男人的位置,所有的主家和宾客女眷都在偏房的席位上,和中间的男人们隔着屏风与墙壁。 即使是偏房的席位,也因为座位分了好几间房,主次分明,凌一因为下人不清楚她的身份,便给安排到了离林漾比较远的席位,全程连林漾的面都见不着。 外面的人又是报菜名又是报礼物,凌一的礼物没有交给林家下人,也没人找她,都以为别人接过了,谁能想到有人攥着礼物不吭声呢。 凌一看着这席位,明显知道待在这里是见不到林漾的,吃完饭她也不能随意在人家家里走动,她不去到外面的席位,怎么可能看见林漾,或者让林漾看见她。 于是,凌一问婢女:“可否给我安排坐在外面?” 婢女一愣:“姑娘说笑呢,外面是男人的席位,女眷都在内席。” 凌一不解道:“我认识的几位掌柜也在外面坐着,为何我坐不得?劳烦姑娘替我问问外面是否还有席位。” 其实这时候,婢女本可以直接撒谎说外面坐不下了,但林家为表大气,外面席位可比内席多多了,好多宾客没到齐,空位多得很。 婢女无奈,只能去找管家。 管家皱眉,谁家好姑娘要坐外间的席位啊,那是男人们坐的位置。 管家扫了眼名单,看见了凌一的名字,更迷惑了,这村姑一样的名字,谁邀请来的? 管家正要让婢女把凌一打发了,再不济直接赶出去就好,却不料她们到时,凌一已经和庭院里的几位掌柜攀谈起来,神情淡定,姿态落落大方,竟然真和这几位掌柜认识。 管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赶人走了,只得先按下心思不理会,或许等一桌子都坐满了男人,但凡是个要脸的女子,都该识趣地离席。 殊不知,对凌一来说,脸面是最不值钱的。 210-220 第211章 生意 凌一记得上次见林漾还是在五月,如今已经八月,中间的时间里,凌一总会时不时想起林漾。 如果林漾就是夏风,那么夏风在这个世界应该过得还不错,有疼爱她的祖母和父亲,自己有钱有地位,身边还有丫鬟伺候,而且这位父亲并不像秋池的父亲那样封建,似乎对林漾抛头露面的行为默许了。 可见,在这个世界,林漾甚至比曾经的秋池更自由。或许正因为如此,凌一觉得,或许这个世界的林漾并不需要她,她也就没有刻意去接近对方。 但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那么奇妙,即便彼此都没有刻意接近,但又总能因为千丝万缕的牵连绑定在一起。 林漾出现在这里并非偶然,她把茶园交给江氏和魏管事打理后,她就做起了撒手掌柜。 茶园的地和产业都在林漾名下,她并未以其父林盛的名义建立茶园,反而以自己的名义,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林漾并不穷,相反,她比起大多数闺中小姐来说,她有个巨大的优势,那就是她有自己的财产,这部分财产并不来源于林盛,而来源于她年迈的祖母和逝去的生母。 这里的祖母并不是指林盛的母亲,而是林漾的外婆,只不过她从来不喜欢叫外祖母,总是以祖母称呼对方。 林漾祖母一家并不是阳州府人,所以当地人压根不认识这位老太太,并不知道她的威名。 此人是蓟州府一带有名的女富商,其家族只有她一个女儿,她便选择了招婿入赘,后诞下一女一男,女儿即林漾的生母。 林漾的生母傅清安自小气虚体弱,大病小病不断,本来傅老太太想故技重施,给自己女儿也招婿入赘,结果傅清安在一次出外游玩时遭遇土匪劫掠,被路过的富商之子林盛救下,两人一见钟情,林盛好歹也是林家的嫡子,不可能入赘,后来傅老太太没办法,尊重了女儿的意愿,成全了傅清安和林盛。 谁曾想,身子骨不好的傅清安因为生育丢了命,只留下一个跟外人姓的林漾。 傅老太又伤心又气愤,让林盛把孩子交给她抚养,她势要把这孩子养得和她生母完全不一样。 林漾及笄之前,林盛就多次去信给傅老太,希望傅老太能“归还”他女儿,每年只有过年才能见到女儿,不知道谁才是林漾真正的父亲。 后来傅老太硬生生拖了几年,直到这年,才不得已送回林漾。 林漾回到林家,没少受到林家其他几房的忌惮,林家几房怕她的嫁妆过于丰厚,抢夺了自己孩子的资源和财产,也怕她嫁得太好,把自己的女儿比了下去。 其中数宛娘子最忌惮林漾,她是林盛最早纳的妾,那时候林盛和傅清安的关系还很不错,但也不妨碍林盛纳妾。 好似自那时起,傅清安就常常郁气难消,天天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傅清安因为林盛纳妾而难过,林盛嫌她不给自己好脸色,可等傅清安一死,林盛又怀念起自己的妻子来。 宛娘子觉得,活人难和死人比,傅清安若是没死,林盛不见得那么惦记她,可偏偏傅清安死了,还留下了一个长相有五分相似的女儿,真是麻烦。 林漾回林家几个月,宛娘子和林柳暗地里的挑事和陷害,她都没放在眼里,每天不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弹琴作画,就是喝茶看账本。 账本不是林家的账本,也不是林盛手上产业的账本,而是傅老太在阳州府置办的一些小产业,给林漾是为了让她回了林家有底气。 林家的茶叶最后还是选择了从别家高价购入,再运到阳州府境内各县提价售卖。就算林家想自己建茶园种茶,那也得三五年时间,这两年还得跟别家进货。 不过由于今年茶叶产量和质量都不是很好,哪怕林家已经把成本和利润都压低了,但茶叶的销量依旧不怎么样。 林盛因此忙得焦头烂额,所以后面买地建茶园的事他就没有再过问,林漾说直接用林家的钱买,怕万一赔了回不了本,不如用她的钱她的名义买地,也好在不惊动往年进货的茶商的情况下,发展自己的茶叶种植。 林盛一听觉得有道理,就同意了。 此举引起了林家不少人的反对,其中宛娘子和林家的二姨娘,宛娘子是觉得,林漾现在回林家了,那就得归林家管,她哪有什么私产,所有的财产都应该归林家所有,林漾凭什么有私产? 而二姨娘则是不满林漾对林家生*意插手,因为这会显得她儿子很没用。 林盛子嗣不少,女儿四个,男儿有三个,最大的就是林谦,被林盛重点培养送去读书,意在让他走上仕途,直接给林家改换门庭。 燕朝虽然也重农抑商,但没有前面几个朝代那么严重,商人虽不能参加科举,但商人之子若是不接手家中生意,也是能走上仕途的,甚至富商给自己读书的儿子买官的也不少。虽然能买的官一般都没有大的实权,多数都是挂名,但也说明燕朝商人的地位相较前朝更高。 除此外,林盛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就是二姨娘生下的林明,年十八,比林漾还大几个月。不过因为他出身卑微,在林家的存在感并不高。 二姨娘原先林漾生母的陪嫁丫鬟,被林盛收了,直到她比林漾生母更早怀孕,生下林家长子,这才给了妾室的名分。 林明虽是长子,却不是嫡出,所以在林家的地位并不高。可即便再不高,当林谦去读书后,注定要走上仕途,林家的生意最后也只能交到林明手上,除非林盛最后一个十岁的小儿子能顶事。 明明之前林盛做生意常带林明出去,结果林漾一回来,本该深居闺中的女儿,却在饭桌上听林盛提起家里生意的时候,主动提出要帮忙去置办茶叶产业,倒显得作为未来林家继承人的林明有些愚笨。 长子还在呢,啥时候轮得到长女去给林盛办事了? 林漾稍微打听一下目前林家内部的关系和人,就差不多猜到了有多少人看她不顺眼了。 但那又如何,她想做什么,难不成还要看这些人的脸色不成? 她自小跟着祖母走南闯北,见识了不知道多少山川河流,做生意这一行她师从大燕有名的女富商傅玉容,一个林明在她面前显得愚笨那不是很正常的吗? 林漾不屑于在后院和这些姨娘们斗,回到林家后的那些什么花会、宴席,她基本都不怎么出席,反倒是林盛去参加的一些商会,她有时会提出同行。 虽说这种大场面林盛都拒绝了带林漾,但事后却会把林漾叫到书房去,告诉她那些商会的内容,听听林漾的见解。 每每这个时候,林明虽然也在书房听林盛教诲,但有好多内容,他竟然听不明白其中龌龊或玄妙。 林明面对这个小几个月的妹妹时,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危机感,他告诉了其生母,二姨娘自然会为他冲锋陷阵。 于是二姨娘多次给林盛吹枕边风后,以女子抛头露面成何体统,以后不好相看人家为由,让林盛禁足了林漾一段时间。 今天是林漾禁足刚结束,找了个去城外寺庙求姻缘的借口出门,来看看全安村的茶园。 她本以为来到自己的茶园,能看到长势相当不错的茶树,但结果却令她十分失望。 林漾不会种茶,她没干过农活,但她眼睛不瞎,其祖母也有茶园,她曾跟去看过,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眉头直皱。 全安村附近没有茶园,茶苗也许一开始水土不服,林漾能理解,但是这长势实在是有些不妙。 林漾明明记得凌一和江氏的地非常不错啊,怎么打理起她的茶园,就搞成这样了,难不成是给的工钱太高,反而有人偷懒? 林漾在巡视茶园时,有些不高兴,但脑海里闪过凌一那双透亮的眸子,又下意识地觉得,那丫头不像是偷奸耍滑之辈,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于是,林漾打算先去找江氏问问原因,结果一打听,给她气笑了。 人家江氏明明都说了她家的肥料好用,但魏管事和林家请来的老茶农非仗着自己的资历和性别压江氏一头,不听她的,最后结果就是江氏负责的十亩地里的茶苗长势远高于老茶农们负责的茶苗。 不仅如此,江氏还趁机告状,说明明林漾许诺的她们母女一人一月二两银子,后来魏管事却说两母女一起一个月二两银子。 魏管事此时并未把江氏的告状当回事,一来他自认自己是林家庄子上调来的管事,是林家的忠仆,林漾初来乍到,又是林家的小姐,不是少爷,不敢拿他怎么样。二来,江氏更是个乡野农妇,就算他有错,林家又哪可能偏袒一介农妇。 殊不知,林漾脸上带着温婉的笑,眼里却藏着一丝怒意,看似美丽的笑脸之下,是被人糊弄的恼怒。 “魏管事,你来林家几年了?”林漾轻声道,嗓音温柔动听。 魏管事应声:“回小姐,我自十五岁起就在庄子上干活,如今已有二十个年头。” 说这话时,魏管事更有底气了。 林漾笑着点头:“魏管事确实为林家付出了大半生的年华,唉,魏管事你如今的年岁还在为茶园奔波,实属不易,我看呐,魏管事你年事已高,不如我给你一笔钱,放你回老家安享晚年可好?” 魏管事一听,瞪大了眼,胡子都在发抖:“小姐你说什么?” 虽说这时代人们的平均寿命不长,但三十多岁他也没到退休的时候吧? 这话稍微长点心的人都知道林漾这是要拿魏管事开刀了,魏管事自然也知道,震惊过后是愤怒,他咬紧牙关说:“小姐你可知道我在林家做事多少年,你凭什么就这样打发了我?” 林漾轻笑出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很是开怀:“我为何不能打发你,这是我的茶园,魏管事,林家调你来茶园时,没告诉你这不是林家产业吗?” 魏管事脸色一变,还真没人告诉他,因为大家都默认林漾作为女子,哪会有自己的产业,肯定是给林家办事的呀。 而后魏管事还想据理力争,林漾却没空听他狗叫,轻咳一声,懂事的春桃就赶紧扶住她家小姐,对在场的茶农们怒目圆睁:“光看着做什么,没点眼力见,送魏管事回老家啊!” 茶农们你看我我看你,没动,江氏一听,喜上眉梢,招呼上自己招的茶农,把魏管事给抬出茶园。 打发了一个魏管事,之后的茶园管事就只有江氏一人,不过江氏不识字,管人她也许还行,管账就不太行了,所以后面林漾还会招个账房来茶园做事。 就在两人商量这些事的时候,看见程家人为难凌一的村民,跑到江氏这里告状,催她快回去救她女儿。 江氏抄起家伙就往家跑,林漾听到凌一的名字,方才被人糊弄都没皱一下的眉毛,此时忍不住撇眉,赶忙跟了上去。 春桃担心她家小姐走田坎摔了,赶忙也跟上。 林漾走得很快,直到看见凌一一战“群雄”,拿根竹枝一妇当关万夫莫开时,眉头舒展的同时,忍不住嘴角上扬。 秋收的季节不算冷,农人们大多还穿着短打麻衣,衣袖裤脚多挽起方便干活。 凌一更是夸张,她同村里的汉子一样挽起裤腿衣袖,露出修长有形的四肢,抽条的身高,甩得如同鞭子一般的马尾和清秀俊俏的五官让她这番穿着打扮,不仅没有显得滑稽,反而多了分飒爽。 林漾一只手搭在春桃手臂上借力站稳,一只手捏着丝巾无意识地按在胸口。 好漂亮的妹妹,像风又像青竹一样挺拔,林漾懊恼地想,别人漂亮归漂亮,她心跳那么快做甚! 第212章 配方 见凌一没有吃亏,江氏和林漾俱松了口气,林漾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江氏身边还跟着茶农,且不说江氏承包了茶园的伙食,又是茶园的管事,人茶园正儿八经的主人林漾也在呀,茶农们自然是抄起家伙跟来撑场子了。 程家人本来就没在凌一手上讨到好,此时见这么多人冲过来,更心虚了。 但是程祖佑的前途就在此一举,程家人说什么也不肯走,一边让程二郎去和江氏、凌一说情,一边仗着程氏一族的势力给凌一施压。 程家人无耻至极,连春桃等外人听了前因后果,也忍不住痛骂程家。 此时两边人眼看又要打起来,里正匆忙赶来劝架,他无非就是和稀泥,反倒帮着程家劝凌一把新农具的功劳“借给”程祖佑,反正是她堂兄,沾亲带故,真飞黄腾达了她也能沾光。 况且,若是全安村出了个秀才,她们全村也能跟着沾光,村里其他年轻小伙子说不定更容易相看媳妇。 里正说他能做主让程家签保证书,只借用凌一的功劳,新农具程家不得私自制造用以牟利,该赚的钱还是归凌一。 程家人也提过这个办法,只不过他们想的是自己以后拿到制造图纸了,要真造出来了,凌一还能砸了他们的机器不成。可里正这么一说,那全村都成了见证人,他们还真不好反悔。 不过也行,只要能让程祖佑重新恢复秀才之身,不就是少赚点钱嘛,等他们家祖佑当了官老爷,有的是人赶着给他们送钱。 即便如此,凌一还是不肯交出制造图纸,还扬言如果程家人再逼她,她就告到官府去。到时候她就说是程祖佑指使这些人来抢她的农具,看看这样一来,程家人到底是为程祖佑好,还是想害他。 若凌一状告她的爹娘或爷奶,她首先就得挨顿板子,可她状告的是堂兄程祖佑,这顿板子就可以免了。 程家人气得咬牙切齿,加上身上又被沾了毒的鞭子抽过,一个个急得把脸和脖子都挠红肿了。 最后没办法,人数不占优势,自己人也不抗打,凌一还威胁要去报官,程家人只得先行撤退。 等程家人离开,江氏才彻底放松,笑着请刚才帮忙撑场子的村民来她家屋里歇凉,给每人都倒上一碗清火解毒的凉茶。 这时候,凌一才得空走向林漾道谢:“多谢林小姐。” 她娘能拉来的茶农也就那么几个,这一下来了十几二十个茶农,想来其中必有林漾的功劳。 林漾摇头:“不用谢我,江婶子在茶园里一呼百应,大家伙都是看她面子来帮忙的。倒是你,一个人对上这么多人,就不怕吃亏?” 凌一也摇头:“不怕,他们都是纸老虎,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大不了就是死。” 林漾脸色微变,敛去笑容,沉声道:“小小年纪说什么死不死的,快呸呸呸。” 凌一疑惑:“你让我吐口水作甚?” 林漾上一秒严肃,下一秒破功:“你这傻丫头,说了不好的话,若是被神仙听见了,谁不准就好事不灵坏事灵了,当然要呸几声,把方才的话都当作胡话推翻了。” 凌一清楚地知道这个世界不存在神仙或其他超自然的东西,并不在乎所谓的好事不灵坏事灵,但既然林漾说了,凌一便有模有样地照做:“呸呸呸。” 林漾见状,笑意更深,这小姑娘站在她面前,完全没有方才以一敌十的气势,一本正经照做的模样,倒显得十分乖巧。 说来也奇怪,本是无意认识的一个乡野丫头,可偏偏林漾再见到她时,却觉得格外亲切,至少,林漾觉得凌一比她的“血亲”们要好相处得多,也单纯得多。 林漾想起方才程家人说程祖佑被人陷害舞弊,虽最后还他清白了,但却因此失去了这次考试的名次,实在是可惜。 不过,比起惋惜,林漾更好奇的是,陷害程祖佑的人是谁。 因为她貌似听程家人吵闹时,有人多嘴说陷害程祖佑的公子哥似乎是江源县的人。 不过凌一对程祖佑并不感兴趣,对陷害他的人也不感兴趣,无法回答林漾的问题。 好在,林漾的好奇心无限。她接过凌一从江氏那里端来的凉茶,一口下去,只觉得口齿清爽甘甜。 说是凉茶,其实里面的茶味比较淡,毕竟茶叶不便宜,江氏买的茶叶都是县城里一些茶饼掉下来的碎渣。 不得不说江氏是有点经营头脑的,这碎茶叶便宜,但加上凌一配的一些草药,熬制成茶水放凉,深受茶农们喜欢,一文钱一碗,大家几乎每天都想来上一碗。 林漾尝过一口后,顿时眼前一亮,笑眯眯地看着凌一:“听江婶子说,这凉茶是你加入了调配的草药,喝起来才如此甘甜清香,还记得你当初救我的时候,似乎也用上了在山里采的草药,看来你似乎对草药颇有研究?” 凌一摇头:“没有研究,都是尝过了才知道药效。” 林漾听后,无奈摇头,神农尝百草虽听起来伟大,但也十分危险,万一尝到了毒草呢? 不过穷人家为了采草药挣点钱,林漾也不便劝阻,只是提出了一个挣钱的法子。 “我尝过你们家熬制的凉茶,想必城中不少百姓也会对此赞不绝口,我就直说了,我想买你这个凉茶的配方。” 林家茶叶利润下降,有许多茶叶还堆积卖不出去呢,林盛急得不行,如果能把凉茶和她们家的茶叶捆绑,想必能挽救一点损失。 一个两个都想要凌一的秘方,程家想要农具的图纸,林漾想要凉茶的配方。不同的是,程家上来就想白拿,而林漾却是客客气气地和凌一谈。 甚至,林漾还给出了非常不错的条件。她愿意出一百两银子买断凌一的配方,并且还允许凌一家继续熬制凉茶赚点小钱,但是凌一家不能将配方再泄露给其他人。 凌一听到一百两的时候,耳朵都忍不住动了一下,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林漾惊讶道:“如此爽快,就不怕我压价?” 凌一摇头:“不怕,我有的是秘方,而且,你不会压价自己的救命恩人。” 林漾笑而不语,这还真不好说,财帛动人心,若是巨大的利益摆在面前,她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摒弃道德。 不过,林漾注意到凌一说她有的是秘方,着实勾起了她的好奇心。还有方才程家人来抢的什么农具,能有什么魅力,足够让程祖佑恢复名次? 林漾趁机提出想看看凌一家的农具,正好凌一新做了几台还没租出去,能给林漾看。 等亲眼见到这几台大木头机器,林漾才发现自己小瞧了一位农妇的才智,里面的木头部件十分精妙,人的手工能做到如此高精度实属不易,比林漾见过的许多资深木匠都还要厉害。 而那些老木匠一般手都十分粗糙,林漾低头一瞥,偷瞄到凌一的手。 十指修长,骨节分明,给林漾展示农具每个部件的作用时,举手投足间显现的肌肉线条和青筋却令林漾感觉脸蛋有些发烫。 林漾无心看农具了,转移话题,和凌一商量好凉茶配方的买卖,说明日会派人送来契书,凌一若是不识字,可以请村里识字的人看过后,按上手印即可。 凌一摇头:“不必,我认字。” 林漾忍不住挑眉,再次对凌一刷新认知:“你认字?” “堂兄曾带我去过族塾,我偷学过一点。”仗着林漾不了解程家,凌一开始胡编。 就凌一这一脸认真乖巧的模样,林漾还真没看出她在撒谎,况且,林漾心里还一直觉得凌一单纯善良,压根也没怀疑她话里的真假。 林漾了然点头,既如此,她便不用多费心了,只让人明天送来契书即可,顺带也麻烦凌一把配方写下来。 有了这一百两银子,凌一终于可以做点大事,不再拘泥于她家那六亩地。 等把客人们都送走,凌一便告诉了江氏这个消息,也让她保守凉茶的配方,不要泄露出去,不然就算违约,日后人家林家可以把她们状告到官府去。 江氏已经傻眼了,什么,那一碗凉茶,就往里放了点草药和茶叶渣子,就能卖一百两银子? 她一辈子都没见过一百两银子,把程家掏空也没这么多钱,天哪,她们娘俩有了这一百两银子,岂不是一辈子吃喝不愁? 不过,江氏看着凌一,叹气道:“小花呀,这配方是你从神仙那儿学来的,你也知道你娘我,哎,有时候耳根子软,若是拿着这么多钱,谁家哭个惨,我就给借出去了,这钱就你拿着吧。” 凌一点头,她也正想找个理由把钱拿在手上呢,见江氏主动说了,也省得她找别的借口了。 鉴于两人日常开销也不少,五两银子早就用完了,后面几个月的开销都是江氏找各家借来的锅碗瓢盆过日子,有了江氏二两银子的工钱,日子才算好过。 总不能一直都用江氏的工钱来当生活开销,凌一拿出十两银子,交到江氏手里,算是填补家用。 江氏气笑了:“你这丫头,咱娘俩还分什么你我,你才多大,填补什么家用,拿着这钱去干你要干的事,别以为娘不知道,你前些天找村里人打听哪家要卖地,我可早听人说了,你要买地种地,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娘的工钱可不少,够咱娘俩吃穿了。” 确实,村里谁家干活能有一个月二两银子,每个月能有二两银子进账,哪怕是在县里,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更何况是在村里,以物易物的时候更多,更花不了几个钱。 第213章 不嫁 江氏不收这钱,凌一还是坚持要给,江氏犟不过她,最后还是收下这钱了,正好秋收过后,两母女还得进城一趟,到时候扯布做衣裳,买些日常用品,都少不了用钱。 而凌一则拿着卖配方的钱和她自己私藏的一百两,去县里买了头牛牵回来,是一头黑牛,价格不菲,卖家开口足足八十两,牛的买卖比较严格,牛贩子开价很高,凌一是从一个牵牛到城里来卖的老妇手里买的,听说她家人生病,不得已把牛卖了。 凌一看这头牛价格合适,而且体型也算正常,没有生病,也就是年纪大了些,已经八岁,一般的老牛也不过十岁,果断付钱牵走。 不过八十两对于凌一手上持有的钱来说还是太多了,于是等她把牛牵回家,谎称只用了三十两买回来一头牛,至于为什么价钱这么便宜,凌一说她砍价了,趁那老妇急需钱,占了人家便宜,且这头牛年纪已经十四岁,干不了几年估计就不行了。 江氏不疑有他,却还是心疼花出去的三十两银子,念叨了凌一好久,但等村里的人来看她家新买的牛时,她又得意极了,逢人就说自家有牛了,以后犁地不求人。 这一趟光是买牛中间瞒下的五十两,就让凌一那一百两私房钱光明正大花出去一半,剩下的只等秋收后卖粮的账再给凌一做几分假,剩下的五十两也能光明正大走明账了。 秋收不是一两天能搞得定的,且不说其中还要打谷子,就算是打完谷子,还得晾晒,所以中间的时间凌一也没闲着,除了练武就是做木工。 她老早就盘算着买头牛,所以也早为买牛之后的事做足了准备,牛在这时候的用途可广了,耕地还只是其中之一。 除此外,村里人的交通工具多数依靠牛车、驴车,养马太贵,那是富贵人家才用得上的。而牛车就是凌一的目标,虽然牛走得没马快,但跋山涉水的时候也比人两条腿快。 凌一做的牛板车比一般的牛板车多了许多精巧的零件,包括减震、转向轴等等,碍于搞不到金属,所以性能大大下降,但也比村里人一般的牛车好用,至少不容易坐着坐着就被颠出去。 凌一家的打谷机和谷风机受到村里人的喜欢,干活比以前省力多了,而且效率也高,不止村里农人喜欢,富农和地主也喜欢。 有些短工是按天数来结算工钱的,如果用了凌一家的农具,缩短干活天数就等于省钱,谁不喜欢。 只可惜,凌一家的农具就那么几台,要租用也得等上一家用完。 故凌一闲暇时做牛板车的时候,又做了几台农具出来。 村里的大地主王老爷听后,赶紧让人去找凌一买,他可不租,他自己当地主,把田租给佃户种,他可太清楚买到一样东西的所有权,远比花钱租一样东西的使用权划算多了。 不过直接买机器,一般农人确实舍不得这个钱,租一天也就十文,她们也就秋收这几天用,买机器不划算。 但既然是村里的王老爷来买,凌一也就不客气了,直接开价五百文一台。 王老爷没想到这小妮子胆子这般大,不过是几块木头拼装打磨组成的东西,竟也敢卖如此高价钱。 可木工这一行,不是光看材料就算完的,请人打一套家具也得不少钱,而且手艺人向来都不外传手艺,凌一的机器制造精良,里面连一根铁钉都没用,就能造出如此坚固耐用的机器,可见有多精巧,就算是找人强行破拆,也不见得能组装回去,更别说仿造了。 没办法,王老爷只能忍痛花了两贯钱买了四台机器。 不过,凌一给出了一项承诺,让王老爷的心肝没那么痛。 由于是木制机器,磨损可能比钢铁机器严重些,一年内,若是机器出现问题,可以无偿来凌一这儿维修,修不好就给免费换新。 现代的营销手段放在古代同样适用,王老爷一听,顿时气都顺了,爽快给钱,让人给凌一送去,凌一还包送,用自家的牛板车给送到王老爷的庄子上。 全安村占地辽阔,人口也多,村里的大地主除了王老爷还有程氏的程老爷,和程家人同出一族,平日里也没少走动。 程老爷听说自己的侄孙女搞出来的农具好用,也让家里人去凌一家买,还以为都是姓程的,凌一肯定给他便宜点,结果没想到,凌一听说是姓程的来买,甚至还提价。 王老爷听家里的佃户说起,笑得老脸上一层层褶子皱起,直骂那老东西活该。 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平日里没少因为土地、水源问题起摩擦,不过一直是秉承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心态,有多少不满都憋着,现在听说程老爷吃亏,王老爷高兴得不行。 等凌一找到里正买地的时候,王老爷甚至还很大方地把自己几块地理位置不好的地便宜卖给了凌一。 村里人听说凌一母女短短半年又开始买地,纷纷猜测母女俩这是遇到贵人了,不知道从林家小姐那儿薅到多少羊毛,一个个的都开始上门结交,不然就是找各种借口借钱或者顺走一些小玩意儿。 可是凌一眼尖,江氏泼辣,不怀好意上门的统统被母女俩给轰了出去,传到村子里,反倒成了江氏母女尖酸刻薄、自私自利。 江氏自己习惯了别人骂她,有骂她壮得像母牛的,也有骂她母老虎的,但不管那些人怎么骂,她以前要是不泼辣,不知道被程家人怎么欺负了。 别以为她记性不好,她刚生下女儿那会儿,因为公婆怪她女儿不是个带把的,趁她刚生产无力起身,竟然企图将她女儿给丢脚盆里溺死。 得亏那时候同样有女儿的大郎家媳妇袁氏看见了,于心不忍,因着她也有女儿,感同身受,跑去偷偷告诉江氏,江氏顾不得刚生产的痛苦,起身就去和程阿公两口子对骂,抢回了女儿。 要不怎么说程小花脑子不好呢,从生产到落地,不知道遭了多少罪。 虽说程家那两妯娌各有各的缺点,一个爱占便宜,一个精明刻薄,但人总是复杂的,江氏也没少和两妯娌吵,但总记着袁氏给她通风报信,没把脸皮撕破。 江氏格外心疼她这个女儿,她自己被人说母老虎不要紧,但村里人要是传她女儿尖酸刻薄,那不就是损坏她女儿的名声,以后不好相看人家! 江氏虽不同意程家人把她女儿嫁到赵家去,但她脑子里还是和大多数人一样的想法,她只是希望女儿嫁得好一点,千万不要和她一样,嫁了个懦弱又窝里横的男人。 所以在江氏心里,凌一以后还是要嫁人的,谁坏她女儿名声,她可不会放过对方。 没两天江氏打听到有人嚼舌根传她女儿不好,她就立刻拿上家伙打上门去,势要撕烂那人的嘴。 而此时的凌一正在赶工多做几台机器,见余三妹着急忙慌跑到她家来,气还没喘匀,扶着田坎说:“小花啊,你快别做了,你娘她……她和别人打起来了!” 凌一皱眉,放下刨子,拿起扁担就跟着余三妹冲了出去。 余三妹抱着孩子,反倒落在了后面,一边跑一边感慨,这母女俩一个壮得像头象,一个快得像头豹,怎么长得呀。 等凌一赶到的时候,场面已经相当混乱了。 江氏倒是没吃大亏,她蛮劲儿挺大,吃亏的是被她扇红了脸,捂着脸哭的罗雨怜。 原来,嚼舌根传谣言的就是罗雨怜,她见不得凌一在村里名声好转,一听村里人议论凌一眼尖,轰走几个顺东西的村民,就赶忙把事情添油加醋、歪曲事实传了出去。 但她的手段实在低劣,江氏找人随便一问,就问出了是谁在胡编乱造,立刻就找到她家里来了。 本来罗雨怜以为,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就算再怎么不和,也不至于因为这样的小事撕破脸,没想到,江氏上来就动手,直冲冲地给了她一巴掌,一边骂她一边还要来打她。 罗家人只是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江氏打了一巴掌后,立刻上前阻拦。 可江氏那一巴掌用了十分劲,打得罗雨怜立刻泪如雨下,漂亮的脸蛋上一个巨大的巴掌印。 凌一到时,她也不管什么道理,上来就先护着她娘,附近邻居赶来劝架,才勉强把双方人拉开。 江氏开始质问罗雨怜为什么要颠倒是非污蔑她女儿,罗雨怜却开始装可怜,矢口否认。 江氏不依不饶,凌一听她哭诉了半响,才知道是因为罗雨怜传谣毁她名声,有了这么一出。 凌一叹气道:“娘,这事就算了,我不在乎名声。” 江氏瞪眼:“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 凌一再次说:“我不在乎名声,我不想嫁人,也不会嫁人,我以后就陪你一辈子,给你养老。” “我有手有脚,我不受他人掌控和束缚,不当谁的娘谁的媳妇,也不当所谓的某程氏,我只想当你的女儿,当我自己,不可以吗?” 此言一出,江氏直接傻眼了。 在场的村民更是瞪大眼,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吵得人脑瓜子嗡嗡的。 听到罗家出事,赶来帮忙的赵麟刚来就听到凌一这句话,立刻呆愣在原地。 林漾时隔几天再次来到全安村,想找凌一谈肥料配方的合作事宜,她发现江氏用凌一肥料打理的那十亩地长势格外好,便猜到了其中玄妙,特地等过了几天,招到了账房后再来全安村找凌一谈配方买卖。 却不曾想,她听人说凌一在罗家,不顾田坎难走,匆忙赶来就听见凌一如此不顾他人眼光、“惊世骇俗”的一句话。 林漾看着凌一那副平淡得好似她只是说起天气如何的模样,不知怎的,竟从内心里生出一丝赞同,闻言更是垂下眼眸,陷入沉思。 而79号系统,却在此时弹出一条提示。 “恭喜宿主,主角好感度提升10点,奖励10点积分。” 第214章 双标 几乎快被凌一遗忘在不知名角落的79号系统竟然有动静了,凌一还以为79号系统已经把她拉黑了呢。 因为这几个月里,系统没少催促凌一做任务,但是都被凌一屏蔽了,凌一眼不见心不烦,穿越者是见都见不到,压根不知道系统那边啥情况。 没想到时隔几个月,系统竟然说主角对凌一的好感度提升了10点,奖励了她十点积分。 凌一可以确定自己什么也没干,完全没有照系统发布的任务行事,就这还能提升主角好感度呢?这也算任务进度增长? 凌一自己是当过系统的,知道并非所有的任务者都十分配合系统做事,除开修复局主世界的打工人,有许多其它小世界的任务者不见得和主世界的人一样听话,她们通常更有自己的想法,比如上个世界的穿越者,有的甚至在没有通过修复局的考验前,就先猜出系统来自比她们的小世界更高维度的主世界。 有时候,小世界的任务者反倒比主世界的任务者更难使唤,所以系统也会不得已改变自己的“任务”,目的可能不变,但是做任务的方式有所改变。 就比如79系统,之前给凌一的任务简单粗暴,比如什么嫁给男主,和男主三个孩子打好关系,这种任务凌一不屑一顾。 79系统也发现凌一有些难对付,所以做出了“让步”,凌一发现多了十点积分后检查了任务面板,发现任务竟然变了。 什么嫁给男主、打理家庭一类比较具体的任务,全部变成了一个个数值化的任务,比如主角好感度达到20、30、40等等。 这么一看,好像是给了凌一选择,她可以养鱼,撩而不嫁,既不委屈自己,也能把任务做了。 不过,凌一还是没有多加理会,她秉承着能赚到的积分就赶紧用出去,因为她是不会遵循系统任务安排的。 这莫名其妙来的十点好感度,她实在不懂哪来的,得快点把积分用了,不然怕系统反悔收回。 想到自己将要买地种植的一些作物,凌一果断兑换了它们的优良品种,剩下的两点积分,凌一想了想,兑换了一把约莫小臂长的匕首。 这把匕首是用修复局主系统的科技和材料打造的,比钢铁更坚硬,韧度也很高,比凌一一有事拿着把镰刀、锄头好用多了。 凌一只用不到两秒钟用完了积分,就见村民们已经拿看异类的目光看她,江氏灰白着一张脸,不断摇头,往家的方向走,凌一没有跟上去,江氏要想明白这些道理得要很久,她不是江氏的保姆也不是江氏的老师,她有自己的事要做,江氏能理解就理解,理解不了,凌一也会选择和她分开生活,毕竟这是原身的娘,*不是她的母亲。 若要论母亲,凌一想,她的母亲应该是她的创造者,不过凌一并不记得她的创造者是谁了,甚至不知道是母亲还是父亲,只是,她想,既然创造者把她设定成了女性,而不赋予她任何讨人喜欢的特质,想来她也该是一名伟大的女性才对。 凌一认为,她记性很好,毕竟是初代系统,一切的记忆都是以数据的形式存储在她的脑海里,怎么会不记得和创造者有关的一切?极有可能,是有人刻意抹除了数据。 可即便是这位创造者来了,凌一也不会妥协,更别说江氏了,在她心里,断没有为了成全他人而牺牲自己的念头,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全凭自己意愿。 不知不觉中,凌一已经从为了做任务可以牺牲一切,逐渐变得自我,她不再只是执行命令的机器,她开始觉醒了自我意识,是真正意义上的意识,而非一具依托他人而存在的空壳。 眼见江氏失魂落魄走了,凌一并未追上去,反而走向林漾,轻声道:“林小姐,你来这里所为何事?” 林漾见到凌一,不自觉地就起了逗弄之心,故意道:“怎么,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玩吗?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呢。” 朋友?凌一一愣,林漾拿她当朋友吗? 林漾疑惑,怎么她说错什么了吗? 春桃嘀咕道:“小姐,你看吧,你拿她当朋友,人家还不乐意呢。” “春桃!”林漾略带不悦地撇了春桃一眼,春桃就不情不愿地闭嘴了。 凌一已经不是第一个世界那个初次为人的系统了,她明白自己对夏风是怎样的感情,也同样坚信自己不会认错人,对林漾抱有同样的感情。 这个时代的林漾不见得会接受这样的感情,故凌一只是沉默,没有否认“朋友”的说法,也不回应。 林漾见状,压下心里的不舒服,和凌一往她家方向走,边走边谈起了正事。 所谓正事,就是指凌一家的肥料制造配方,林家在全安村的地都用来种茶树了,但是林家在别的地方还有不少田地,大多用于耕种粮食作物。 林家不是简单的商贾之家,其下土地、庄子不少,而且林家人也有亲戚在朝为官,许多田地可以挂在亲戚名下以此避税。 林漾说买肥料的配方是为了林家其他庄子上的耕种,凌一并未多想。 交情归交情,谈生意的时候凌一也并未让利太多,肥料配方搭配了她的除虫剂和一些营养土配方,大部分材料都容易获得,比如石灰、草木灰等。不过,因为添加了部分植物萃取的成分,所以一些植物比较难获得。 这点倒是不用担心,城中药铺可以买到那些材料,除此外,凌一每隔几天也会进山采草药,甚至开始自己种植草药,后续的量应该能跟上。 其实凌一不说,林漾也能自己想到办法,有钱能使鬼推磨,她让林家的药铺收这几种草药就行,不是什么难事。 谈生意就是你来我往的博弈,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没了。 两人聊得十分火热,连春桃都插不进话,站在一旁嘀咕,村里人不是说程小花笨的很吗,怎么眼前这个程小花一谈起生意来,比她还机灵? 最后是春桃提醒,再不回去,城门该关了,林漾才打住,和凌一道别。 说实话,林漾发现,这个凌一一点没有乡野丫头该有的气质,反倒有许多独到的见解,这愈发令林漾好奇。 不过,再好奇,林漾也得回城,她可没有凌一这么自由,敢夜不归宿,她作为未出阁的女子,抛头露面都已经引得家人十分不满,若是再夜不归宿,只怕口水都能淹死她。 就在林漾离开时,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爬上凌一家的田坎,面露愧色:“程姑娘你在家吗?” 凌一闻声走出来,见是赵麟,眉毛都不带动的:“你找我有事?” 赵麟轻咳一声:“我是为上午的事来的,雨怜丫头那事是她做错了,她糊涂,但是她年纪小,还望你别记恨她。” 凌一点头:“嗯,我不恨她。” 罗雨怜的手段低劣,凌一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更别说记恨了。 凌一虽不在意,但穿越者却不满意了:“小花你原谅她个屁啊,她就是个绿茶白莲花,我跟你说,她肯定先找赵麟哭着道歉,明着是承认了错误,但其实就是以退为进,想道德绑架你!” 凌一明明点头同意了不记恨,但赵麟却好似不信,又或者是他不相信有女人会不在意这种争风吃醋的戏码。 于是赵麟再次试探道:“你当真不记恨她?雨怜丫头我从小看着她长大,她其实本性不坏,只是她有些排外,许是见我先前和你订亲,这才故意陷害你,但她本性不坏。” 赵麟前后强调了两次本性不坏,明明凌一从未开口提及罗雨怜一句坏。 以退为进,明褒暗贬,凌一疑惑道:“这是不是绿茶啊?” 穿越者一愣:“啊?你说谁绿茶?男主吗?笑死,他可是男主,怎么可能是绿茶,你这傻丫头,绿茶一般都指女的。” 凌一问:“那这叫什么?” 穿越者肯定地说:“哎,男人都这样直性子,他就是死直男,说话不过脑子而已,只是被罗雨怜卖惨给骗了,你可得拆穿那个绿茶的真面目啊。” 二十七岁成年男人被十六岁小姑娘给骗了? 凌一对这个穿越者的话嗤之以鼻,不过面上不显,她先打发赵麟:“你不用多说了,你们小两口的事自己解决好就行,不用夫唱妇随来我面前作秀,我不嫁人是我的事,她诋毁我是另一回事,这次就算了,若有下次,谁来说情都不好使。” “什么小两口!你胡说什么!你怎的凭空辱人清白?”赵麟气得脸都红了。 凌一疑惑道:“你们若不是两情相悦,何至于孤男寡女常在一块儿独处你光顾着享受她的体贴和柔情,却不愿意承认和她的亲密?” 赵麟的脸一下从红到白,彷佛被凌一戳中了心事一样。 这世上真有看不明白情意的人吗?有,但很少。 村里的男人连路过的女人多看了自己一眼都会觉得她有意自己,那赵麟天天和未出阁的罗雨怜在一块,那罗雨怜的体贴温柔令他享受,但他却愣是说只是妹妹,谁信呢? 只不过,凌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俩人在这样保守传统的时代,都如此暧昧了,还不在一起,非得撑到天降女主来拆散这对青梅竹马吗? 事实上,不是两人不想在一起。 而是罗家不想把女儿嫁给赵麟,赵麟也不止一次被罗家提醒过,所以也没敢提亲。怕提亲被拒绝,损了自己的男人尊严。 许是被凌一戳穿了心事,赵麟有些待不下去,冷着脸说了句“你不计较就好”,随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一旁的林漾看了场戏,饶有兴致地盯着赵麟离去的背影看。 林漾好似对赵麟很好奇? 凌一只是这么一想,穿越者就已经在脑海里拉响了警报:“不好,林漾是不是看上男主了,完了,她回去要是跟她爹提起赵麟,林家先一步截胡了这个女婿怎么办!” 凌一突然发现,人类善用的白眼真的很能表达情绪,人家一个富家小姐,见了一个乡野猎户,就直接回家和爹说非此人不嫁了? 明明只是一个猎户,在穿越者眼里,好似成了什么香饽饽,凌一真的很好奇,穿越者是纯粹被男主的长相给迷了心智,还是说男主当真有什么过人之处? 而林漾在离开全安村后,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春桃一改往日的聒噪,安安静静地跪坐一旁。 “春桃。”林漾终于开口了。 “小姐,我在。”春桃赶忙说。 “那个赵麟,好生眼熟,身形模样都不像阳州府人。回去后,你找人打听一下他的来历。” 这个时代不同于现代人口流动那样方便,一个地区的人长相各有各的特色,各地区官话也不同,有时候光听口音,看长相就容易分辨是何方人士。 春桃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小姐,此人有什么问题吗?兴许是外地逃难来的呢?” 林漾摇头:“没事,照我说的去查就行了。” 自打那天放话之后,村里人对凌一的印象就改观了。 从前凌一是大傻丫头,空长身体不长脑子,谁家都不乐意娶她,现在变成了悍妇,大逆不道的不孝女,更没人敢和她说亲了。 不过,这样的情况直到秋收后有了反转。 秋收后没多久,村里的就得开始收税。 秋收后的税一般是交粮食,没种粮食的可以用现银,但是灾荒年间不接受现银。而粮食得自己背到县衙去,有时候县衙会借口本地没有粮仓,得交到州府的粮仓去,普通农人自然不可能背过去,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谁遭得住? 所以县衙便会借此多收脚力钱,意为我帮你把粮食交上去,你得给我的衙役支付人工费用。 后来这脚力钱越收越高,农人们吃不消,有的村子就会把粮食交到里正那儿去,里正再找到村里的地主们,一起交到衙门去,不容易被多收钱。 当然,这样一来,肯定得给里正和地主们多点好处,但这点好处比起自己累死累活背到衙门去再被宰一刀要少一些。 本朝对女户有宽容政策,凌一家没有男丁,户主为女,不用服徭役的同时,还能享受到税收减免,上交的粮食比旁人少一些。 可村里人却对凌一家上交的粮食不服,因为凌一家六亩地种出了比她们家十几亩甚至几十亩地还要多的粮食,凭什么只交这么一点税? 第215章 官府 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吓一跳,有人眼红凌一母女的日子越过越好,都说她家收成好,应该多交税。 村里一般人家的地,一亩地若是种稻子,能收获一两石算不错了,也不过就一两百斤,上等的良田也就三百斤,可凌一家呢? 有人见过凌一家秋收的阵仗,少说一亩地也有六七百斤,她那一亩地的收成当人家两倍,这还不多? 江源县的税收不算低,按一亩地两斗收,也就是差不多四十斤,可女户人家只用交一斗,整整少了一半。 六石的收成,只交一斗,三十分之一,这合适吗? 许是为了平“怨气”,里正这次也不帮凌一家说话了,要求凌一母女要么就按一亩地两斗交,要么就自己交到县衙去。 凌一不理解,如果不是因为她穿越过来,原先的程小花和江氏要是一亩地交两斗,那不得饿死? 朝廷这么规定,自然是因为女户相比其他普通人家日子更为艰难,这本就是扶弱的一种政策,凭什么就因为她们母女辛勤劳动,收成好一些就对她们更加严苛呢? 江氏早知道人心险恶,许多人是见不得别人过得好的,她当场就骂了回去,可转念一想,两母女还要在村里生活,遂打算认了。 可凌一不认,里正只是代收,事实上也是会从中拿好处的,既如此,还要多收她一斗,那她何不直接交到衙门去,左右都是被坑,那她就偏不如村里人的意。 里正那边都准备商量把六亩地多收的六斗怎么分了,结果凌一不交他这儿了,里正人傻眼了,威胁道:“江氏,你可得想清楚了,我作为咱们村的里正,好歹在衙门说得上话,能把脚力钱给你们省了,若是你们自己交到衙门去,那可就不止一亩两斗了,人衙门的斗都得冒尖的。” 江氏也担心,但她看了眼面容坚毅的女儿,笑着咬牙道:“大根他爹你不用担心,俺家小花懂的,我都听她的。” 里正黑了脸:“好哇,我好心帮你们交粮食,你们还觉得我贪你们的,谁家不都是这么交的,就你们家事多,果然,没有男人的家就是上不了台面,女人爱计较,小家子气,你们就去交吧,我看到时候你们连衙门都进不去,不识字又被人坑了的时候,上哪儿哭去!” 只见过子女听父母的,何曾见过父母听子女拿主意的? 村民们也是长见识了,一个个地不是嘲笑江氏凶不过她女儿,就是说她们两母女头发长见识短,去到城里不知道怎么被坑呢。 在外面江氏肯定要和女儿一条心,等回到家里,江氏才说出自己的担心:“小花啊,大根他爹毕竟是咱村里正,当初若不是他给咱娘俩主持分家,你爹她们指不定怎么闹呢。我们当众不给里正面子,要是得罪了他咋整?” 凌一摇头:“娘,分家各过各的,本就是我们的权利,我们分家没要程家一分一毫,我们又不是程家的奴隶,何至于分不了家?里正并非站在我们这边为我们说话,他当时还和大家一起劝你再忍忍不是吗?他只是在程家人和你都坚持要分的时候,当了个见证人罢了。” “况且,咱们家的地收成这么好,我又另外多买了些地,如果都按她们说的,收成好就得多交一倍的粮食,这次同意了,下次指不定怎么欺负咱娘俩呢,娘你是最清楚这些人欺负孤儿寡母有多狠的,我们若是好欺负,所有蝗虫都要围上来了。” 江氏一想也是,这个里正最是擅长和稀泥,而且他看似“一碗水端平”,实则永远都是各打一百大板的做法,从中不知道捞了多少好处。 “可要是得罪了他,他日后再针对咱娘俩咋整?” 凌一反问道:“他靠什么针对我们?” 江氏说:“权力呀,他好歹能和衙门说上话,咱村的房、地、人、粮都归他管。” 但其实这些都是官府在管,只是皇权不下县,县以下的地区都基本靠村里的宗族自己管。有的宗族势力能蔓延到县和州府,相当庞大。 而里正也大多由当地的地主、宗族内部人担任,虽然是轮流制的,但轮来轮去,也就那么几家。 现在的里正是王家人,等今年一过,就得换程家人,听说就是现在的程老爷一家,如果这时候认了两斗的税,明年程老爷要是再给她们加税,无穷无尽了。 所以,凌一宁愿得罪过几个月就换人的王里正,也不会给这些人欺负她们母女的机会。 江氏听凌一解释完,张嘴欲言又止,“嗯”了几下,眼里闪过一丝失落,最后都只化作了一句:“好,娘都听你的,我家小花现在聪明了,娘都没你想得那么清楚。” 凌一沉默不言,她其实想说,她根本就不是程小花。 但是江氏不问,她也不会坦白,谁知道江氏听了会不会拿她当妖怪。 说完,江氏就去做饭了,做好的饭还要分给外地茶农们。 凌一吃过江氏做的饭,不如她做的好吃,但胜在方便,做饭的时间能节省出来干不少活,所以凌一也不挑。 不过,江氏的手艺不算差,哪怕是非常一般的食材,放不了多少油盐,也能尽可能地做到好吃,凌一倒是觉得这项天赋能好好利用。 她们这些干农活的人不挑饭菜好吃,但城里有闲钱的人就不一定了。凌一打算,明日进城好好打听城里的情况。 程小花十六年没进过几次城,但凌一光是穿越来几个月,就已经进城几次。 可惜的是,凌一每次进城都是匆匆忙忙,少有打听城里的事,不是送林漾回林家,就是背着药材来卖。 凌一先是让江氏去城里买点布匹棉花,秋收后不久就得准备过冬,江源县的冬天可不好过。 以前母女俩穿不上棉衣,棉布贵,棉花更贵,贵到棉被等物品可以直接当嫁妆和彩礼,谁家陪嫁有棉被都显得倍儿有面。 每逢冬天,两母女又要干活又穿不暖,手脚耳朵都得生冻疮,不挠就痒,挠了就痛。 现在好了,江氏给茶园干活少说也有三个月,光工钱就有六两银子,更别说茶农们的伙食还是由她承包的,虽说伙食这方面赚的少,但至少每个人在她那儿吃一顿饭,她也能赚一文,约莫攒下来两贯钱,还得加上凌一给的十两银子开销,卖草药的钱,租借或售卖农具赚的钱。 总之,两母女要扯几匹布做冬衣不成问题,只要不照着城里富贵人家扯那些个什么丝绸布料,她们还能攒下很多钱咧。 而且,凌一这一趟牛车不仅拉来了交税的粮食,预留了自己一家一年的粮食后,凌一再分出几百斤当存粮,剩下的全部拉来县里卖。 不过这部分也并不多,稻米是本地水稻,虽然用了凌一制作的肥料,加上勤洒农药,除虫防病害,产量很高,但出米率也不高。六亩地也不全种稻谷,其中五亩地种了稻谷,收成约三千斤,出米率不过十之六,一千八除开一百二斤上交的量,存粮大概六百斤,剩下一千斤才会拉来县里卖。 这一千斤可是凌一家加工出来的精米,比一般的糙米口感好得多,米粒饱满,口感细腻,蒸煮出来的米饭米香四溢,香甜又管饱。 不过这个所谓的大燕不属于凌一和穿越者认识的朝代,其一石约莫一百斤,人们购买粮食常用升,一石约莫五斗,一斗约莫十升。 普通人家买米也就以升或斗计,凌一要卖给米铺,那就得以石计。 因为各米铺的收购价不同,而且凌一家都是精米,遂让江氏提前去打听各米铺的米价。 凌一不相信里正所谓的“好心”,果不其然,等她自己来交的时候,衙门得知她们一家是女户,家中没有男人,还以为她爹死了,看她的眼里还带了一丝同情。 衙门称量粮食的器具确实会冒了尖,冒尖后不稳落下去的部分就会被衙门收走当脚力钱,最后上交其实也不多。 里正想让她们母女一亩地交两石,衙门这边克扣下来,也就一亩地不到两石,甚至还比里正想要的少了些。 在这个时代,被宗族针对,又或者是被官吏剥削,都没什么差别,凌一想,她得罪了那么多人,总得有点倚靠,故这一趟,她不仅拉来了粮食,还拉来了她发明制作的农具。 交完税,凌一没急着走,而是拜托小吏去通报,她有利民利农的新农具要献给朝廷。 农具的制造图纸一直被程家人惦记,不只是程家人,程氏一族没买到她的农具,也惦记着。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一直被人盯着也不是好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但若不是匹夫怀璧,这些人就不敢动了。 所以与其等着别人来抢,凌一不如主动点先把这东西献给官府,先在官府这里刷个脸熟,功名什么的不见得能挣到,但至少求一个说上话的机会。 其实,穿越者也这么劝过凌一,她给凌一画饼,说让她多给官府献上好东西,以后朝廷还会给她封诰命。还说什么新上任的江源县县令是难得一见的清廉之辈,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她一定要结交。 小吏本来没把凌一的话当回事,但恰巧此时县丞来巡查粮食税收,小吏便上报了。 县丞闻言一惊,他昨日才听县令提起她们县有名秀才犯事刚平反,还说发明了什么新农具,可是功德一件,现在听手下人说有新农具送来了,还以为是那程秀才送来的,立刻上报给了县令。 县令主管一县的民政、农桑、狱讼,其中农桑事关朝廷征税,可以说是重中之重,闻言立刻让人呈上来。 凌一被从仓库带到了县令面前,令她没想到的是,江源县孟县令竟然如此年轻,看上去只有二十几岁,一表人才,模样周正,穿着一身官服却并不显老气,反倒斯文儒雅。 好多形容是穿越者告诉凌一的,凌一从穿越者激动的语气中听出,这位孟县令似乎是个非常重要的配角。 紧接着,穿越者的话就证实了凌一的猜想:“小花!这是本世界重要的男配孟晚竹,清廉正直,虽然为人比较固执传统,但其实本性很好,他对你爱而不得,却还是在男主不在的时候拼尽一切护你周全。” 凌一挑眉,哦,原来是爱而不得的男配。 不过穿越者这几句话里,凌一还摸索出另一个信息,男主不在的时候,她可能会有危险,危险大到需要县令拼尽全力,那就说明,她和男主未来可能会面临除全安村这些小打小闹以外的麻烦。 一个农女,一个猎户,能得罪什么人呢? 凌一想,要么是程小花的身份有问题,要么就是赵麟有问题。 孟晚竹本想对凌一怒目而视,彰显自己作为县令的威严。却没想到,堂下跪着的凌一,看似尊敬跪立,眼里却不见一丝平民见到县令的惶恐,反倒给人一种平视的气势。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民和官完全不是一个阶级,考中秀才为什么对程家人来说如此重要,就因为秀才之身算是勉强跨越了阶级,即便还没有官身,但足以让秀才本人见官可以不必下跪,可以免除徭役、赋税。 而寻常的老百姓,和猪牛羊是没有太大区别的,普通百姓见到官,有的甚至会吓得发抖。 光是一眼,孟晚竹就对凌一生出了一丝好奇,好奇她莫不是仗着自家亲人考中秀才,才敢这般不把他这个县令放在眼里。 秀才不过是脱离平民之身,但远还没到走上仕途的地步。 然而,接下来凌一的话却令孟晚竹惊讶无比。 孟晚竹以为凌一是为程祖佑来献上新农具,却没料到,凌一自称这是她发明的新农具。 当身旁县丞提到程祖佑时,凌一更是直言程家人想抢她的功劳去给程祖佑贴金。 县丞傻眼了,但他输人不输阵,立刻怒瞪凌一,质疑她撒谎污蔑程秀才,还质问她可知道诬告的代价。 凌一淡定道:“我何时说我要状告他了?我不过是说此物是我发明的,我特来为衙门献上,只为造福咱江源县人,这也并非我一人的功劳,若非大人们重农事,县令大人更是治民有方,不然我一个人哪里做得出这东西来。” 说着,凌一便献上了制造图纸,好几份叠在一起,纸张粗糙,用的还是炭笔,一看就不是什么读书人画的,倒是符合她农女的身份。 县丞叫骂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睛一转,懂了凌一的意思。 既然凌一说她不想一个人揽下功劳,那意思就是愿意献上这份功劳,给县令增添政绩了。 县丞一下对凌一改观,这村姑还有点子眼力见嘛。 孟晚竹则是沉默,盯着凌一看,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并未多言,而是叫来衙役,试用了一下几台新农具,发现真如凌一所说那般好用,心下了然。 县丞见孟晚竹面露喜色,知道这下妥了,随后差人打发凌一。 孟晚竹却叫住凌一:“没想到你一介乡野村姑竟也有如此聪明才智,等本官差人去过全安村问清楚,确认无误是你而非程秀才发明了这东西后,本官自会向上反应,该你的功劳不会被别人夺了去。” 凌一并未流露出被公正对待后该有的“感恩戴德”的惊醒,而是装模作样地拜谢过孟晚竹,就随着衙役离开了官府。 县丞却露出肉疼的表情:“孟大人,这这这哪能是一介村姑做得出来的,肯定是她偷的呀,程秀才可是程氏一族的人,咱还是给程家人通个口信,上报说是程……” “住口!”话还没说完,孟晚竹凌厉的目光扫向县丞,县丞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 等孟晚竹走后,县丞的脸阴沉得能滴水,假清高,装什么装。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呢,等着吧,看他怎么收拾这个黄毛小子。 第216章 人情 孟晚竹的话凌一并未放在心上,穿越者却不停地在凌一耳边夸孟晚竹,说他儒雅正直,不愧是人气最高的男配。 凌一却不以为意,她不相信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对穿越者的话,她都是挑重点听。 孟晚竹相比男主赵麟,虽然一开始对女主抱有偏见,但在之后的接触里,逐渐被女主独立自强的魅力所吸引,尊重女性,隐忍克制地爱着她,为她扫除一切困难,为人正直善良,不畏强权,敢于反抗,为民请命,对抗地方宗族势力,同时温柔体贴,聪明果敢。 凌一听着这些形容,愈发地觉得不真实,这些形容词竟然放在了一个封建朝代的县官身上,彷佛是一个巨大的谎言或者臆想。 凌一从衙门出来后,拉着自家的粮食往西市赶。 江源县城内有两个市场,西市小贩多,东市商铺多。因为凌一和江氏约定,打听完市价后,两母女在西市集合,因为要把江氏买的布匹等装上牛车,免得江氏一直背着。 两母女在西市的街口处汇合了,但却暂时没进西市。 凌一这一牛车的东西若是进了西市,是要收钱的。 东市大多是固定店铺,要交税、交租,而西市是小商贩,交税足以,并不额外交摊位费,只不过摊位得起早去占。 两市都有专门的衙役巡逻,负责维持秩序,并非是为了驱赶。不过在规定的市以外违规摆摊,就会遭到驱赶。 显然此时西市的摊位早就没了,两母女也不用再进去找摊位。 不过凌一没想到,江氏很聪明,她拿着背篓里的一小袋精米,去了东市问了好几家米铺,先是装作要买米,和人讨价还价,摸清楚了各家米铺的米价,才选中了家不错的米铺,之后就等着凌一做决定。 江氏看好的米铺有两家,她们母女拉了约莫一千斤精米来,此时西市又没摊位了,就只能卖给有能力吃下一千斤的米铺。 首先一家是徐记米行,卖各种粮食,大米、小麦、豆子、粉、面、油等。 第二家是裕隆祥粮铺,虽然是专卖粮食的,但也同时卖一些粮食加工产品,例如酱肉、陈醋等,还有官府特许售卖的盐。 值得一说的是,裕隆祥是林家的产业,扎根江源县多年,一口气吃下凌一拉来的一千斤大米不成问题。 而且江氏分别去过两家,徐记和裕隆祥的伙计一开始还看不上她带来的米,觉着乡野村妇带来的米都是些糙米,这些糙米他们虽然也收,但会压很低的价。 没想到,江氏拿出一点精米给他们看,懂行的人立刻瞧出这米可是上等的精米,甚至比他们自己铺子里最贵的精米还要好些。 两家都不认识是江氏自家的米,只以为她哪家地主的佃户替主家卖米的。 奇怪的是,像徐记和裕隆祥这样的大店,一般都有固定的合作伙伴,和各村的地主们也都互相了解,要收购大量的粮食,基本都是签好契约,到时间派人去收就行,这江氏背后是哪个地方的地主? 两家分别派了人跟踪江氏,看看她之后去见谁,没想到,江氏竟然在西市和一个年轻姑娘碰头了。 两家都没想到江氏背后竟然真的没有大地主,这么一来,岂不是可以随便压价了? 于是便有了这样荒唐的一幕,凌一和江氏决定先去裕隆祥看看,毕竟裕隆祥是林家产业,和林漾沾边,好歹也是熟人了,有点保障。 结果娘俩赶着牛车到了裕隆祥后门,却被掌柜的当场压价,最初给江氏的收购价和现在货到了给钱是两个价钱。 原本裕隆祥店里卖的精米,换算下来五到十文一斤,品质不同价钱不同。江氏也摸过他们家的精米,她敢拍着胸脯保证,她家的比裕隆祥最好的精米还要好,裕隆祥收了之后,保管能标价十文甚至更高一斤。 裕隆祥掌柜之前和江氏说好的也是五文一斤,等货到了,却反悔说他们要吃下一千斤,怕短时间卖不出去,只肯给两文一斤。 江氏气急,她半辈子都在地里刨食,少有和正经商人打交道的时候,哪知道商人如此奸诈。 米还怕短时间卖不出去?这不纯纯把人当傻子呢,又不是洪涝时候,晾晒脱壳的大米放多久都能放,她们这些穷苦人家的粮食种一季吃一年,是怎么保存的? 裕隆祥掌柜也不急,淡定地说:“大姐,这么和你说吧,县里都这个价,不信呀,你去别家问问,谁家也给不出比我们家更高的价了。” 果然,等母女俩去找徐记,徐记也压低了价钱,这些城里的商人并没有互相竞争让普通百姓得利的意思,反而为了共同的利益,压价购入,提价卖出。 江氏本想说回去找裕隆祥掌柜,搬出林漾来,就不信他还敢压价。 凌一却摇了摇头,林漾是林家人不错,但凌一并不想多麻烦她,因为两人目前的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何至于去欠人家人情。 凌一让江氏守着牛车,她再去东市转转。若是这一车粮食卖不出去也不要紧,这东西易储存,大不了她们就留着当存粮,再加上之后凌一买了地一个人种不过来,还得雇人种地,可以直接用粮食当工钱。 事实也确实如两家掌柜所言,凌一走到哪家,哪家给出的价钱都一样,显然,是两家的掌柜已经和一整个东市的同行都通风报信了。 不过,凌一并不打算屈服,她走了好几圈,终于发现一家不同的粮铺。 这似乎是新开的粮铺,店面装潢都还挂着新开业的木牌,虽然是新开的,但里面各种粮食、油盐齐全,伙计不多,但十分热情,掌柜是罕见的女掌柜,人大概三十岁左右,正在柜台催账房把今日的账算好送后院去。 天色不早,凌一也没时间和人兜圈子,若是走夜路回村,怕一不小心翻沟里去了。 凌一走上前,直言:“掌柜的,不知你们铺子收不收精米。” 女掌柜抬头看向凌一,目光先是落在凌一的脸蛋上,再看她着装,惊讶挑眉,*好俊的农女,这麻布衣裳穿着,倒显出了几分灵气:“小妹妹,你这是给谁家卖米来了?” 凌一答:“我自家种的,用了最新的农具脱壳碾出来的精米,口感很不错,米糠很少,大约十石,给您算400文一石。” 店内的伙计跑来,朝他家掌柜眨眼:“掌柜的,就是裕隆祥说的那个姑娘。” 掌柜瞥了伙计一眼,又笑着看向凌一:“小妹妹,我看别家都是出价两百文,你开价可有点高了。” 凌一不急不缓地说:“目前市面上的精米都不如我家的精米,因为我家的精米使用了最新的农具研磨,杂质少,而且使用了特殊的肥料,颗粒饱满,我只需给掌柜的看一眼,你便知道我没有撒谎。四百文一石卖给你,你大可翻三倍卖出。” 说着,凌一拿出背篓里的一小袋米给对方看。 掌柜接过,先是用手摸了一把,惊讶和满意的神色难掩,接着又闻了闻,确实是上等的精米。 但掌柜还是摇头:“四百文一石还是太贵了,你要知道,东市一条街都给出两百文一石的价钱,我若是高价收了,怕是在这条街难以立足。” 凌一淡定地说:“若是掌柜诚心想要,这一季四百文一石,下一季送来的就是三百文一石,并且我保证,往后只卖给你们家。” 掌柜笑了,把手里的米放下,拍拍手,笑起来眉眼满是轻松:“年纪不大,倒知道找谈判里的优势,行吧,就四百文一石,不过可得说好,以后你家的米,必须都得是这个品相,若是差,我可不要,而且,别家日后若是出更高价,也不得卖。” “当然。”凌一应道,两人去后院谈好价钱,签了契书,凌一就去找江氏把牛赶来这边。 不过,这家掌柜还留了个心眼,只先结了一半的款,剩下一半得看这些米好不好卖,好卖的话,再把另一半款结了。 江氏不放心,怕她们被人坑,城里的商人有多奸诈她算是见识了。 凌一不慌,她手拿契书,上面也标明了这一点,若是后面这家不结款,她就告到衙门去。 临走时,揣着银锭,凌一回头望了眼这家粮铺的招牌,富民粮铺,名字倒是好听。 两母女来时满满的一车粮食,回去时又是满满一车的东西,布匹棉花、油盐肉等等,刚到村口,就被好多人围上来看她们都买了些啥。 凌一和江氏的钱虽然小部分混同,但各自都有可支配的私房钱,江氏一直都舍不得花钱,也是穷怕了,这次是凌一拉着她非得进那些铺子瞧,这一瞧啊,越看越欢喜,这种布料摸着舒服,那个簪花漂亮。 凌一赶着牛车停下,等江氏和村里人唠嗑。 江氏跳下牛车,拿出背篓里的一匹布,塞到余三妹怀里:“妹子,你看看你身上这身多少年没换了,拿回去给自己做身好的。” 虽然余三妹也在茶园帮忙,但工钱没有江氏高,而且工钱到手都填补家用了,基本没有剩下的,家里又添了个孩子,日子更加紧巴,她好多年没给自己做新衣裳了。 余三妹心里高兴呀,手不停地摸着布,嘴上却说:“小花她娘,这这哪合适啊,一匹布不少钱呢。” 江氏花的是她自己辛苦攒下来的工钱,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样起早贪黑干活没一个子儿落兜里,还得管人要钱看人脸色。 她拍打着余三妹要把布送回来的手:“这有啥不合适的,咱俩啥关系,我家小花早些时候我没空带,你不也帮我看着嘛,你就是我家大妹子,姐姐给妹妹买布做衣裳咋了。” 余三妹的婆婆在旁边看着,用眼神示意余三妹赶紧收下,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哎呦,小花她娘你也是苦尽甘来了,你们这一趟进城粮食卖了不少钱吧。” 涉及到钱,江氏就笑着打哈哈:“不多不多,都被城里的奸商压价了。” 江氏趁别人没开口前,又说:“还有六姑婆,你上次地里干活不是老有头发扫眼睛嘛,这个抹额我看城里好多老太太都戴,能叫头发服服帖帖。” 江氏叫的六姑婆其实不是她的六姑婆,而是程小花的六姑婆,人还算不错,虽然和程家沾亲带故,但程家人是程家人,亲戚却不能一竿子打死。 程小花没满月的时候,江氏身体营养不良,愣是没奶水,还是六姑婆当时奶她家的孩子,顺带也奶了程小花,反观程小花自己的爷奶却对她不闻不问。 六姑婆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还在推脱,乡亲们见状,转移注意力,看看牛车上还有没有给自己带的好东西。 一路回到家,江氏总算是歇了口气,一大口凉茶灌下肚,那叫一个畅快。 凌一看着她们拉回来的东西少了一半,有些心疼,问江氏:“你的工钱花了不少,就这么都给她们了?” 江氏白她一眼:“你还小,不懂,这乡里乡亲的,爱占小便宜是正常的,咱家现在有了钱,你不给人点好处,出了事没人帮。而且啊,人呐,不是一个好和坏字就分清楚了的。” “你不是要买地嘛,你看六姑婆她家的地不多,但她认识咱村所有姓程的,平日里还给人做媒,认识多少人,那多少地,总有人卖给咱,你再看秋收后咱得赶快修缮这老房子,不然冬天不好过,肯定也是要请村里人来帮忙的……” 凌一认真听着江氏说话,好似在学习江氏的为人处世之道。 从县城回家后,凌一后面买地,请人帮忙修缮房屋,基本都没花太多冤枉钱,买地给介绍人提几斤猪肉就好,叫村里乡亲帮忙修缮房屋,给大家包伙食,饭菜管够就行,连材料都尽量自己从后山砍,实在找不到的材料才会从别家买。 得亏凌一经人介绍很快买好地,不然她接下来的生意还真不好接。 因为地多了,种子需要的也多,凌一打算种些冬小麦,几天后又去了趟城里,顺便看看富民粮铺的米卖得怎么样,给不给结剩余的钱款。 谁知,凌一还没等走近富民粮铺,刚进东市的街口,就被人拦住了。 第217章 抢手 “哎哎哎!姑娘且慢!”一个店铺伙计模样的年轻男人叫住凌一,满脸喜色,“姑娘可是姓程,我可算是等到你了。” “你是?”凌一嘴上这么说,实际已经认出此人,几天前她在裕隆祥见过这个伙计,他应当是裕隆祥的人。 “哎呀,程姑娘你不记得我啦,我是裕隆祥的伙计,前几天你和令堂还同我家掌柜谈生意来着。”伙计笑容略带一丝讨好,前几天他传他家掌柜的话时,还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哦~裕隆祥的。”凌一挑眉。 那伙计心里一喜,想起来了,还没等他开口下一句,旁边又窜出来两个伙计,把他给挤开:“程姑娘!我们是徐记的,我们也见过的,我家掌柜特意让我们来街口等你,我们铺子里准备了好茶等你呢。” 裕隆祥伙计皱眉,两个人针对他一个是吧,他一挽袖子,抓着两人的肩膀挤进去:“程姑娘,先去我们裕隆祥喝茶呀,别去他们家,他们家的茶都是从我们主家拿的,我们家的才是最好的茶叶。” 几人谁都不服谁,差点在街口打起来,还是巡逻的厢使把几人拉开。 原来啊,这几人是为了凌一家的米而来。 几天前凌一和两家的生意没谈成,转头把米全卖给了一家新开的粮铺,那家虽然也压价了,但比另外两家良心多了,而且可以做长期买卖,比较稳定。 第二天,富民粮铺就上架了凌一家的精米,最开始标价二十文一升,折合下来就是十文一斤,净赚一斤六文,利润翻倍。 富民还给凌一家的米取名江源本地金稻米,放在上等精米那一排。 因为富民本身就是新开的,开店最初有许多优惠,客流量也不算太差,有的人好奇这什么米敢直接代表江源县,取名如此大胆,外加上上等精米基本都是这个价,有钱人家采买的就买了点回家煮给主人家吃。 孟晚竹初来江源县,并非本地人,俸禄也不高,家底一般,家宅只有两个丫鬟,两个门房,外加一个马夫一个厨娘。这对比隔壁县的县令来说,可以说相当简朴了。 他初来乍到,当地的商户曾邀请他去县里最豪华的醉仙楼办接风宴,商户们出钱,这都算是江源县的惯例了,等每任新县令到任,借接风宴打点关系,各家都准备好银票或珍宝。 可没想到,孟晚竹拒绝了接风宴,他反倒邀请商户们来他家吃接风宴。 商户们有些摸不透这新县令的性子了,难不成是鸿门宴? 大家互相通气之后,商议不管孟晚竹怎么勒索他们更多的钱财,谁都不准先屈服,以前给的是多少就是多少,多给了怕给这个新县令胃口养大。 然而,这些商户怎么也没想到,孟晚竹把全江源县的富商、乡绅都请来他家吃接风宴,竟然不是为了从他们身上搜刮好处,而是为了修建江源县的水坝,为了民生找他们捐钱捐粮。 要是从他们这里占便宜,他们还高兴些,证明你是个懂规矩的,拿了他们的钱,以后也方便他们行事,可偏偏孟晚竹不要钱,要为民修建水库,要政绩要民生,这可让他们犯难了。 这确实是场鸿门宴,不答应的人估计今天都走不出孟宅,孟晚竹今天特意从衙门调来的衙役守在各个走廊和出口。 不过,孟晚竹也不是白拿他们的钱,答应水库建成后,会立碑刻上捐钱的富商们的名字,这可算是功在当代立在千秋的好事。 孟晚竹说得激情澎湃,座位上的富商们一个个脸色古怪,谁也不说话。 最后是林盛带头,鼓掌赞许孟晚竹的做法,并且牵头说他林盛捐钱五千两外加粮食两百石。 本地的商会会长就是林盛,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只能假笑报数。 孟晚竹筹到了钱,这才让下人上菜。 不过这时候的富商们看他家上的菜十分简单,不说珍馐美味吧,但也太清淡了吧,一桌子肉菜没十样八样拿得出手吗? 然而,很快富商们就嫌弃不起来了,别看这一桌子菜简单,但调味简单的菜肴,搭配上一碗碗喷香的大米饭,米粒饱满白亮,米香浓郁,蒸出来的米饭有种不同于水煮的粒粒分明口感,既保留了颗粒口感,同时也不会偏硬,最重要的,杂质很少,纯粹的米香能让人一口气干两碗。 几桌子的富商加乡绅,谁不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但现在大家都顾不上什么,这饭配上这些看似清淡的菜,竟然如此美味。 “李掌柜,你这可是添第三碗饭了哦,你这身量怕是不能再吃了吧。” “贺老板,你还说我呢,你霸占着饭桶,谁来添饭你都得说两句。” …… 林盛到底是本地最精明的商人,他见状,多嘴问了句:“这米怕不是从我们家粮铺买的?” 徐家老板不服气了:“林老爷这话就不对了,我记得你们裕隆祥今年的米似乎都不太行啊,精米普遍定价也不高。” 两家在粮食这行斗了不少年,此时谁也不让谁,孟晚竹见状,招手叫来家中的厨娘,问是从哪家买的米。 厨娘小心翼翼地擦干净手:“回老爷,是从一家新开的粮铺买的,富民粮铺,说是江源县本地金稻米。” 好大的口气!竟敢叫金稻米,还代表了江源县! 这一下,富民粮铺的米也算是在江源县上层圈子出名了,有不服气的命人专程去富民粮铺买米回家做来尝。也有一些酒楼、客栈的掌柜注意到了商机,让伙计去采买,给店里吸引食客。 短短几天,就有人打听到了富民粮铺的新米是从谁手里拿的货,这时候裕隆祥、徐记等粮铺才咬牙暗自后悔,本来只以为是品级不错的精米,没想到竟然这样美味精细。 两家都想压价,最后没想到反倒被富民给捡了漏,现在富民靠着凌一的米打响了其在江源县的名声。 要知道,在此之前,富民的掌柜连商会都没进,也没有去给县令接风洗尘的资格,就是个小商人。 城中各家也都好奇金稻米的味道,纷纷派人去采买,结果尝过的人家都说好吃,真是一点杂质都没有,去糠脱壳非常到位,而且不像一般的精米,为了去除更多的杂质,过度碾米,导致米粒细碎,煮出来的干饭不如稀粥好吃。 于是,几天后凌一再度进城,刚到东市街口,就被几家粮铺的伙计拦住了。 起初只有裕隆祥和徐记的伙计,其他家的伙计并不认识凌一,他们是看见裕隆祥两家围上去了,才赶紧跟上去。 好在凌一身手敏捷,三两下脱离人群,说了句她要去结款,就先跑去找富民的掌柜了。 凌一刚一进店,伙计认出她来,态度极为热情:“程姑娘你可算是来了,我们家掌柜正等着你呢!” 接着伙计就掀开布帘,把凌一引到后院的房间里去。 掌柜正在里面对账,这几天生意好,流水多,每天都得和账房对账。 见凌一来了,掌柜立刻浮现笑容:“哎哟,程妹妹你可算是来了,是来要尾款的吧,我这就让账房给你把尾款结了。” 凌一看她这副模样,哪还不知道对方这是借着她的米赚翻了。 当初两人还说二十文一升定价差不多了,但她方才从外面进来,发现她的米已经涨到了三十文一升,想来应该是这几天涨的。 这一趟凌一来,一是来收尾款,二呢也是来看富民掌柜的合作意向。 掌柜和凌一是一拍即合,尾款痛快给她结了,另外还想从她这里定下更多的大米生意。 可凌一因为最初只有六亩地,还没全种稻米,手头上留的大米是存粮,既要保证自己吃,也要保证有抗风险的余量,万一碰上什么雪灾、旱灾,粮食才是最值钱的。 所以大米生意暂时只能定下明年的,除此外,凌一还想定下她接下来的小麦生意。 凌一承诺她家的小麦加工的面粉,肯定会比一般人家的品质更好,到时候也一定会畅销。 面粉可以加工成很多食物,毕竟江源县人主食多种多样,粮铺的粮食也很多样。面粉加工成面条、馒头、饼子等面食,可以百姓家里自己吃,也能供给客栈、面馆、酒楼。尤其是一些小面馆,她们不见得有炒菜搭配米饭,但一定会有各式各样的面食。 只是,凌一还没种出来小麦呢,就敢先承诺品质比别家好,会不会太狂妄了? 掌柜认真凝视着凌一,最后一咬牙,笑着应下了和凌一的合作,她想到了自家老板的交代,外加凌一家的米实在是好,她选择了相信凌一。 富民掌柜姓吴,并非江源县本地人,她心知富贵险中求,没有冒险的决策和破釜沉舟的勇气,她们这种小店是难以在江源县如此多的商户中出头的。 签下契书,凌一还多嘴问了句:“吴掌柜,敢问城中哪家酒楼会采购大量新鲜果蔬?” 吴掌柜露出了然的神色,这是想借她的人脉去寻求其他客户呢。 不过两人既然定下了长期合作,介绍一下也无妨。 况且,肥水不流外人田,有好的货源,怎么能不想着东家呢。 于是吴掌柜给凌一介绍了城里的一间酒楼,名曰鹿鸣涧。 鹿鸣涧原名春风阁,是江源县一家老字号,中低档生意都做,富人平民的钱都赚。只是因为前两年经营不善,渐渐不敌城中另外几家大酒楼,逐渐被排挤,一度经营不下去。 不知怎的,前几个月,春风阁更名鹿鸣涧,竟然如春风复苏般有了生机,装潢换了,菜品也新添不少。 有人猜测是请了新的厨子,还是专门从外地请来的,因为有很多新奇的菜式。 凌一记下鹿鸣涧的名字,又从吴掌柜那儿拿了封介绍信,吴掌柜说到了鹿鸣涧,给掌柜或账房报她的名字就行。 等凌一一走,吴掌柜拿起账本和契书,转身朝书架走去,书架旁的一副山水画揭开,后面竟然还有一扇门。 吴掌柜推开门进去,语气恭敬道:“主子,她已经走了。” 第218章 生意 这小小的暗室看似在墙后,实则采光极好,一点不昏暗,阳光透过身侧的窗户落在林漾身上,脸上的绒毛彷佛都带着白金色的光芒。 吴掌柜虽年长林漾许多,却看了一眼后不敢多看,恭敬地呈上账本。 林漾放下别的账本,接过富民的账本,抬头看向吴掌柜,笑容浅淡:“吴姐姐来了,坐吧,同我说说金稻米和程小花吧。” 吴掌柜看见林漾笑了,这才放松,也跟着笑:“实在是没想到主子你竟然认识那小姑娘,她送来的精米相当抢手,经孟县令那一场鸿门宴后,全江源都知道咱家的金稻米了。” 说着,吴掌柜好奇问了句:“既然主子认识那姑娘,为何不出来与她相认呢?我听春桃说,那姑娘救过主子,可有此事?” 林漾放下账本,满意点头:“确有此事,不过,我想她应当不愿意借与我的关系成事,若她有携恩以报的心思,早在裕隆祥压价为难她的时候,就报上我的名字了。” 吴掌柜点头:“这倒也是,这姑娘看上去年纪不大,其实极为懂事,哎,果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林漾忍不住轻笑出声,一双桃花眼里满是笑意:“吴姐姐啊,她可不只是懂事,她还帮助她娘亲与亲爹和离,两母女自立女户过日子了。” 吴掌柜一惊:“什么?世间竟有如此勇猛的女子?” 林漾想到她让春桃打听到的消息,眼里也带着一丝赞赏:“岂止是勇猛,简直就是惊世骇俗,若非本朝子女只能随父姓,恐怕她早就改了随她娘姓。” 吴掌柜也忍不住面露欣赏,但转念又有些担心:“她如此做法,就不怕她爹一家将她告上公堂?” 告上公堂也不需要别的理由,一项不孝的罪名就够凌一喝一壶了。 林漾单手撑着下巴:“谁说不是呢,不过,那孟晚竹似乎和一般的县令不同,不见得一定会站在程家那边。” “我听林盛回来说,孟晚竹给江源县商户安排的鸿门宴,并非是为了勒索更多的钱财,反而是为了建水坝筹钱,行事作风简朴正派,让人摸不透啊。” 吴掌柜冷哼一声:“正派,不见得,虚伪还差不多,我猜呀,定是个野心极强的男人,看不上江源县商户的小钱,他呀是志在调回京城,想趁这几年搞出点政绩升上去。” 林漾不语,没有同意也没有反驳,而是问:“让追风查孟晚竹的来历,可有查清楚?” 吴掌柜闻言,从书架的暗格里拿出一封信:“回主子,在这里。” 林漾看着信上的内容,陷入沉思。 孟晚竹,京城人氏,其身世在高官遍地走的京城不算出众,一家十几口人,住在一个极小的院子里,丫鬟小厮加起来不超过十人。 其父在京城的官职也比较低,不过工部一个小小的侍郎。 不过孟晚竹本人倒是争气,别看只是一个小县令,年纪也只有二十出头,但却是天子门生,探花郎,本该进入翰林院,却因为他父亲被政敌所害,他无法留在京城,他爹散尽家财,才堪堪保住了他的江源县县令之位。 就在今年,孟晚竹带领全家来到江源县上任,临到半路却遭遇山贼杀人越货,其爹娘和妹妹弟弟以及几个姨娘外加丫鬟小厮皆横死当场,只有他侥幸存活,日夜兼程逃至最近的州府请求帮忙。 结果山贼早已人去楼空,他无权无势,给家人下人收了尸,忍痛赶来江源县。 林漾看着孟晚竹的生平,微微皱眉:“身世如此坎坷,有才华有抱负,有野心更有弱点,可以用得上。” 吴掌柜疑惑道:“那这孟晚竹,会是一个正直的好官吗?” 林漾轻笑一声:“他是不是好官又有什么要紧呢,他能左右江源县的局势就行。” “哦,还有一事,主子你让追风查的赵麟,赵麟父子是十年前逃难来的江源县,说是北方战乱,无处可去逃到了江源县来,户籍、引路皆不可查。” 林漾放下信,疑惑道:“又是一对’苦命‘父子,吴姐姐你说说,这世间为何这样多苦命父子呢?” 吴掌柜冷笑:“因为苦命的母女过于常见,不被人在意,男人若是受了一点委屈,定是要受到所有人关注的。” 林漾点头,心里默念:十年前逃难来的,可真是巧啊。 “噢,账本以后尽量不要送到林家来,往后我都直接来这儿查账,鹿鸣涧的账本也一并送过来。林盛已经着人来调查咱们粮铺了,你做事谨慎些。” 吴掌柜点头拱手:“谨遵主子吩咐,我这就让伙计去通知刘永把账本送过来。” “且慢,”林漾阻拦道,“我亲自去一趟,顺便,也会一会程小花,瞧瞧她是如何和刘永谈生意的。” 自家主子惜才,吴掌柜一向是知道的,闻言并未多想。 殊不知,林漾亲自去鹿鸣涧一趟,并非只是想看看凌一到底有没有本事,也带了一丝私心。 此时的凌一,因为拿出了吴掌柜的介绍信,鹿鸣涧的伙计客客气气地把她请到后面雅间,等待掌柜过来见她。 凌一家虽然只有一亩地种了蔬菜,但这一亩地种出来地蔬菜产量也不低,有的蔬菜可以搭配种在一起,既能增产还能防病害,省了凌一不少精力。 种出来的菜她们母女吃不完,还有很大一部分都用来给茶农们做大锅饭了。 基于这么高产的量,凌一觉得,接下来自己种的果蔬应该量也不小,如此一来,果蔬相对稻米麦子没那么容易保存,还不如供给城里的大酒楼。 并且,凌一还打算种植一小部分药草,也准备找人接手收购。 其实这么多东西,凌一完全可以自己开酒楼或者粮铺,但是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她背后没有任何势力,从商的压力会很大,还不如当个更加稳妥的小地主。这个时代,田地私有,掌握了田地,她就掌握了命脉。 鹿鸣涧的掌柜名叫刘永,年纪也不大,二十八岁,面上带着生意人的精明和客气,见到凌一也并未轻视她,进门先拱手作礼。 凌一颔首回礼,仗着自己“呆傻”人设,懒得和人客气:“刘掌柜,我有生意要和你们鹿鸣涧谈,不知有没有兴趣听听?” 刘永让凌一在雅间等待的时间里,已经被后赶来的林漾吩咐过了,要仔细听听凌一有什么生意。 两人外加两个伙计在雅间里一坐就是一下午,隔壁仅靠一扇屏风隔开的林漾也听了一下午。 凌一这边可以给鹿鸣涧提供冬天也不断的新鲜果蔬,并且还给她们店供给一种新油。 此时的大燕吃油的菜不多,因为炒菜并不是寻常人家吃得起的,大多只有饭馆酒楼和富贵人家才有。即便如此,炒菜的菜式也很少,炖菜、蒸菜倒是炉火纯青。 而且就算炒菜,也多用动物油脂和菜籽油和芝麻油。 刘掌柜一听,不是特别感兴趣,油这种东西,新不新有啥区别,她们鹿鸣涧也多是炖菜和蒸菜,炒菜菜式不多,不是她们的招牌,没必要换油。 刘掌柜正要拒绝,却见伙计端茶进来,给上了一杯不同于方才的茶,茶香四溢,刘掌柜也算是懂茶之人,一闻便知,这是他和东家约定好的信号。 刘掌柜笑着说:“既如此,程姑娘不若先让我们酒楼试着烹饪你说的新油,看看究竟值不值得。” 凌一点头,又道:“可,若是贵店不擅炒菜,我倒有一些菜式可以倾囊相授。” 刘掌柜喝茶的动作一顿:“炒菜的菜式?姑娘此言当真?若真如此,还请姑娘试油时同我们楼的师傅试菜。” 买油赠菜谱?有这好事?刘掌柜好像懂东家为什么要他先应下了,原来这小姑娘深藏不露啊。 离开鹿鸣涧,天色渐暗,凌一得赶紧回村,不过她赶着牛车进城也不是空手来的。 进城时就载了一些村民,江氏热心,一般人家的牛车带人进县,少说也要收两文一个人,凌一这牛车若是没有装货物,她高兴,只收一文一人。 家中不紧巴,又想省时间省精力的自然就乐意坐凌一的牛车。 来时一辆牛车坐了五个人,回时却多出来一个。 牛车很大,能坐不少人,但凌一不想自家牛这么累。 看着车上等待的程祖佑,凌一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呆。 “二妹!”程祖佑看见凌一,心下一喜,朝凌一挥手。 凌一听见了,但没有应。 程祖佑见状,一脸愧色,苦笑道:“我知你怪我抢你的功劳,你放心吧,知府大人已经还我清白,我回家一趟就是为了阻止家里人以我之名代领你的功劳。” 穿越者在凌一脑子里感慨道:“哎,程二哥多好多正直一个人啊,明明才华横溢,勤奋刻苦,却被林家那个纨绔给陷害,真是太惨了,小花,这可是从小到大最疼你的二哥,你总得帮一帮他吧,你小时候吃不上饭,都是他偷偷藏下馍馍留给你和江氏的。” 凌一看过原身的记忆,确有此事,不过,该承他情的是程小花,不是她凌一。 凌一没有理会程祖佑的道歉,只是伸出一只手:“两文钱一个人。” 程祖佑愣在当场,似是不敢置信他从小疼爱的妹妹竟然和他亲兄妹明算账。 但当牛车上的人都催促的时候,程祖佑还是掏钱了,他身上所剩盘缠不多,从阳州府回来就已经耗尽了家里人给他东拼西凑的所有盘缠,此时抠出两文钱,实在是肉疼。 两枚铜钱到手,凌一也不为难他,招呼所有人上牛车回村。 一路上程祖佑都试图和凌一多说几句话,牛车上的也都是村里人,帮着程祖佑说话,凌一一概不理。 见凌一一如既往的傻,程祖佑叹了口气,村民见状又找他打听科考结果,到底有没有恢复他秀才之身。 凌一看似目不斜视赶牛车,实则将车上所有人的每一句话都听在耳里。 程祖佑运气好,哪怕没有抢到凌一的功劳,也有贵人为他正名,自然是恢复了秀才之身。 这下可不得了了,程氏又出了个秀才,程家人在村里怕是要横着走。 第219章 招工 事实也确实如此,程家当天就到处说她们家祖佑考中秀才了,她们现在是秀才之家,以后还要当官老爷。 程家人得意到哪种地步呢,趁江氏来池塘洗衣服的时候,故意扯着嗓子宣扬这个好消息。 江氏一边捶衣服,一边不住地翻白眼。 不就是考中秀才嘛,又没中举,得意什么,就算是中了举,也不见得有官位可以补上去。 不过,程祖佑得贵人相助,恢复了秀才之身,至少程家人不会再为了功劳来烦扰江氏母女,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之前还略有一丝后悔把江氏母女赶走,没人分担家里的活,看见江氏母女过得好就后悔不已的程家人,此刻却是小人得志,每次见到江氏都得大声说幸好当初赶走了江氏母女,不然她们俩这种“狗皮膏药”还不知道怎么赖在她们家呢。 江氏提着洗干净的衣服回来,气得甩衣服的时候格外用力。 凌一不用问都知道她在气什么,等过会儿江氏自己气就消了。 此时凌一正在打算雇人来种地,遇到了一个艰难的问题。 那就是她总共买了一百亩地,林漾报答的一百两,买牛剩下二十两,凉茶配方卖了一百两,肥料配方又卖了一百两,大钱花得差不多了,一百亩地有良田也有一些不算肥沃的次等田,她分别有不同的安排,有的田种麦子,有的种果蔬,还有的她打算用来养蚕栽桑,甚至棉花她也打算种上。 正因为不同作物所需要的土壤环境不同,所以凌一买的地好多都不在一块,之后她还得请人来耕作打理。 问题就出在,村里人见凌一买了这么多地,知道她一个人肯定种不过来,欺软怕硬的毛病又犯了,秋收后不少闲汉没事做,来凌一家找活干时,态度却十分倨傲,搞得好像凌一求着他们干活一样。 凌一把人都赶走,一个都没招,没一个安分的。 凌一听江氏抱怨完,面不改色,准备把院子里的桌子搬进屋,她不急,这些人现在喊高价,等过几天没活干了,肯定还会舔着脸来求她给口饭吃。 江氏把那些喊高价的拿扫把打走,一个个没正形儿,眼神还不干不净,看她不打死这些臭小子。 “江婶子在吗?”一个弱弱的声音从田坎下传来。 母女俩往下看去,一个脸上布满烧痕的女人,用麻布挡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姿态卑微地看着她们。 江氏一愣,这个女人她认识,是程氏族人,准确来说,是程氏族人的媳妇。 女人名叫柳青,自五年前嫁给村里的程瘸子,两人成亲没多久,村里人就时常看见柳青身上出现各种各样的伤痕。 后来程瘸子的爹娘染病死了,他怪柳青克死了他爹娘,对柳青的打骂变本加厉,直到某天,他喝多了更加肆无忌惮,拽着柳青按倒在燃着火的灶台里,烧毁了柳青半张脸。 还是程氏族人听见动静,怕闹出人命,把程瘸子拦住了。 后来没两年,程瘸子喝酒喝多走在池塘边脚滑淹死了,程瘸子和柳青只有一个女儿,老的都死完了。 从那以后,有人就传柳青天煞孤星,克死公婆又克夫,还克得自己没儿子。 柳青在村里的日子不比最初被赶出来的江氏*母女好过,甚至更惨,因为她更年轻,更容易被有心之人盯上,哪怕顶着一张毁容的脸,也被流氓爬墙过,好在她养了条恶犬,才没能让坏人得逞。 不过江氏和柳青关系一般,少有走动,不知道她这是做什么来了。 “哎,柳妹子找我呢,有事你说。”江氏性情直爽,说话比较直。 柳青手紧张地在身前的围裙上擦了又擦,才开口道:“我……我听人说,小花在招长工嘛,我就想说还缺不缺人?” 程瘸子人死了是好事,更好的事是他还留下了八亩地,够柳青母女生活。 可问题是,这程氏族人不喜柳青,认为她克死了自己的族人,也不认她的女儿可以继承其父的田地,遂以宗族权力把地收走了。 今年柳青母女没有地可种,她若是不带着女儿改嫁,怕是没有活路了。 可这柳青也是倔,地被收走了,房子因为本来就小,值不了几个钱,程氏一族看不上,况且房地都收走了那就得逼死人了,程氏不想摊上这个骂名,就留下了房子。 苦守着房子,家里没有进项,两母女都快饿死了,柳青还是不肯改嫁。 当然,她很聪明,她毁容了,还带着一个女儿,改嫁也不可能嫁得好。 听说凌一在招长工,而且男女不限,她第一次听说有人招女工的,像是看到了生的希望,不管能不能成,她都想来试试。 说实话,凌一看着柳青,瘦得皮包骨头,比最初凌一穿进来的样子还要虚弱,真怕她干活干着就倒地里了。 还有她身旁紧紧抓着衣摆的女儿,黢黑一个小女娃,脏兮兮黑不溜秋,跟个小煤碳一样,这俩母女加来的劳动力抵不过一个成年男人,正常人是不乐意招她们的。 但凌一显然不是正常人,她甚至不是人。 “在招,但是要来我家干活,得签契书,如果违背了契书约定的协议,我会把你告上公堂。”凌一抢在心直口快的江氏开口前说。 柳青眼里喜色一闪而过,忙不迭点头:“签签签,什么契书我们都签。” 江氏摇头失笑:“妹子,你不怕俺家给你签卖身契啊?” 柳青笑容苦涩:“为了口饭吃,就算真是卖身契也得签啊。” 凌一看了江氏一眼:“不是卖身契,是劳工契,规定了每天几时上工和下工,休假、工钱、福利等等。” 柳青一听,好多词听不懂,休假?福利?什么东西,她们给地主家干活还有福利呢? 上个世界和穿越者学习画符的时候,顺便学了书法,凌一从县里买回来的纸笔也派上了用场,即便柳青不识字,还是给她看了之后再读一遍。 柳青人直接傻了:“什么?每月能休四天?每个月四钱银子或等价折成粮食,年底还能提十斤肉?” “这这这……”柳青不敢置信地看着凌一,老天奶,读书人都不敢这么休,程祖佑等读书人一个月才一天两天假咧。 而庄稼人,根本没有休假,一年到头干到死,有活就干,没活就饿着。 “不够吗?”凌一皱眉,确实,现代有的工作都实行双休,一个月能有八天假,她着急招人种树种地,所以砍半,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没没没!够够够!”柳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得语无伦次,眼眶泛红,抓着她女儿,一起给凌一跪下磕头。 凌一吓一跳,江氏更是瞪大了眼,赶紧阻止:“柳妹子你这是干啥呀,快快快起来,这让看见了咋说呀!” 柳青眼里泛着泪花:“江婶子,你不知道,今年要是再没有进项,程氏族人就要托人把我儿给卖了,我也得改嫁,咱母子俩怕是要天各一方了。” 柳青的哭声连带一直不吭声的女儿也哭出了声:“娘,我不要离开你,我就要娘!” 母女俩抱在一块哭,江氏安慰了好一会儿,让她们签了契书,明天就来上工,看在娘俩没饭吃的份上,还能提前给发一半的工钱。 等柳青母女离开,凌一转头问江氏:“娘,村里还有多少如柳青那样的女人?” 江氏回想了一下:“你三叔公的孙媳妇,村口的于寡妇……” 这么一说,江氏才发现,村里可怜的女人比比皆是,有的孤苦,有的还在受蹉跎。 这些名字一一细数,根本数不完,那些一个个和睦的家,靠着吃女人撑起来,若真要细数,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江氏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凌一道:“儿啊,你莫不是想帮这些女人?” 凌一点头,她想起战火纷飞的年代里那些一个个在封建和改革之中挣扎的女人,想起那些顶着小脚疼痛还和她一起并肩作战的女人们,突然想明白了,她为什么要给村里的闲汉更多的钱和资源养大他们的贪心和胃口,为什么不用自己的钱和能力,帮助真正受苦的人。 凌一不是人,她本不应该认可“同胞”这个词,但她此时在柳青身上,好似看见了千万个和柳青类似的人,其中,甚至有她自己的脸,那是带着小小无路可去缩在一方出租屋里的她。 江氏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理智上来说,柳青这样的女人不如那些闲汉有力气,但给她一碗饭,她一定比那些闲汉更卖力更拼。 本来想劝凌一,但江氏也是有女儿的人,她走投无路的时候若是有人肯帮一把手,那该多好。 江氏叹了口气,随后振奋精神:“你放心招,老娘给你去说情,那些不愿意放她们出来干活的人,逮到一个我闹一个。” 于是第二天,江氏从茶园干完活,一路从村口杀到村尾,和凌一一块挨家挨户宣传她们家招长工,而且是女工,待遇如何好,过年过节还有福利拿。 乡亲们一听,第一反应是让自家男人去,但凌一母女说了,只招女人。 昨儿有些摆谱喊高价的闲汉一听,直接笑得口水乱喷。除了绣娘和青楼女子,他们就没听过只招女人的。 女人能干什么活?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两个女人顶不了一个男人! 闲汉们是这么想的,而且他们还认为,秋收后能种的作物不多了,凌一招人肯定是种一些短期成长的作物,赶在冬天前收获,那就是急活,搞这一出,莫不是故意给他们下马威看,就是因为昨天他们联手喊高价? 而且听凌一母女说待遇,一个个听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一个月能休四天,逢年过节还有肉拿,工钱四钱一个月,那可就是四百文,一年可就是四两八钱,乖乖,这钱不赚是傻子。 于是,一大批人忽略了凌一说的只招女工,一群人男人在她家院坝大排长龙。 凌一拿着毛笔,头也不抬地说:“下一个。” 这是村里的王三,干活的一把好手,人不高,但精壮,一个人能耕几亩地。 王三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再次强调:“程妹子,俺是王三,你小时候咱俩还一起玩泥巴呢。” 凌一问:“你是女人吗?不是就下一个。” 王三彷佛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我还没听说过哪家只招女人不招男人的,你们这是招种地的长工啊,还是招青楼的ji女呀?” 凌一淡淡地说:“那照你这么说,程老爷家招的也不是长工,而是青楼的兔儿爷咯?” “你你你!你个没嫁人的小姑娘,怎么说出这种话来,不嫌害臊啊!”王三后面的一个瘦瘦的男人惊讶道。 “我说中你的营生了吗?你就急了?”凌一无奈摇头,站起身,用一旁的扁担敲了敲桌子,“我再重申一遍,我家只招女工,男人可以回去了,太监我也是不招的。” 不用想都知道,凌一这一番话,招致了多少非议和谩骂,但确实没有一个男人被她招用,汉子们骂骂咧咧地离开了院坝,走时有人还坏心眼地想踹一脚凌一家的篱笆,结果被眼疾手快的凌一用弹弓打中屁股眼,痛得直捂屁股。 凌一还相当淡定地说:“看吧,我就说他干那行的。” 剩下的女人们你看我我看你,终于有一个忍不住笑出声,其他人才接二连三大笑起来。 第220章 长工 凌一这儿招女工确实给了很多女人一个挣钱的机会,即便她们中很多人挣了钱也得交家用,但正因为她们能拿钱回来,以前动辄打骂的男人们,此时为了钱也得多一分顾虑。 不过,凌一此举在村里引起了不小的争议,以前大家都说她傻,现在直接说她疯了。没见过哪家人招工只招女工的,肯定是脑子进水了。 那些个被凌一拒绝的闲汉们也开始记恨她,有人甚至抱着要穷一起穷的念头,哪怕自家女人符合要求可以去应招凌一家的长工,男人们也不允许她们去,去就要挨打。 这就导致,凌一前两天招到的一些女工,第二天就不来了。好在凌一有先见之明,让这些女工签了契书,契书里的要求很严格,相比于现代的劳动合同明显少了人权保障,但对这时候身不由己的女人们来说,却是另一股可以拉扯她们的力量。 不来是吧?不来凌一就去县里告这些人家违反契约,要她们赔偿双倍工钱。 这下好了,还没开始干活挣钱,就先赔钱了。 凌一挑了一户闹得最凶的去县里告,大燕的民事和刑事等诉讼全由县令主管,而如今的孟晚竹,表面上是个十分公正廉明的官,当堂审理后,判违契的一方赔偿凌一双倍工钱。 经此一事,村里那些闹事的纷纷夹起了尾巴做人,放了自家女人来上工。 不过这之中,有名女工还是凌一母女的老熟人。 袁氏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声音不自觉压低:“小花,我是你婶儿,这活计能不能给我也安排上?” 凌一疑惑地看着她,程家人这么不要脸吗?前段时间两家撕破脸皮到那种地步,袁氏还敢来应招她家的长工? 江氏正和旁人说话呢,听到袁氏的声音,怒目圆整:“好你个袁氏,忒不要脸,我们家和你们程家没有屁的关系,什么婶儿不婶的,统统不作数!” 袁氏尴尬地立在原地,神色中已有一丝哀求:“小花呀,婶儿以前待你们母女是不好,我知道你们怨我恨我,可我那也是没法啊,家里就那么些粮食,我不和你们争,我难道还争得过老三一家吗?她们一家可是有祖佑在的。” 袁氏说着,又看向江氏:“弟妹……” “别叫我弟妹!我和程二郎早和离了!”江氏气得脸一点点涨红。 袁氏赶紧道:“是是是,江二妹,我啥活都能干,我不怕苦,你是知道的,我们三妯娌斗了这么多年,我也没有真害过你们母女不是,那赵麟条件确实是不错的,而且,小花不知道,但二妹你是知道的,小花刚生下来那会儿,老婆子想给溺死,还是我告诉的你,哪怕是看在这份上,就给我活干吧。” 江氏涨红的脸随着她的怒气一点点下降,这话倒是不假,两人斗了那么多年,也不都是争些鸡毛蒜皮的东西,真碰上人命了,袁氏也帮了她们母女一把。 凌一见江氏那表情,知道袁氏的话十分有五分真,便开口问:“我们两家闹成这样,你还敢来我家?就不怕我给你扫地出门?” 袁氏身为长辈,被凌一这么威胁,笑容苦涩:“那不也是没法的事嘛,你不知道,老三家祖佑成了秀才,我们在家里的日子更是不好过,结果我那女婿逼我女儿回来攀关系,家里多了几张嘴要吃饭,我若是再不想法子挣点钱,我家大花的日子更不好过,她还怀有身孕呢。” 程大花是程家最大的孩子,去年就嫁出去了,听说嫁的人家不错,此时带婆家人回家探亲,估摸着是回来打秋风的。 袁氏言辞恳切,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江氏,江氏则看向凌一,等凌一拿主意。 袁氏有些疑惑,这母女俩怎么感觉主次关系反了,就算是离了男人过日子,那也应该当娘的拿主意啊,怎么江氏还得看女儿的脸色? 凌一和袁氏并没有很深的恩怨,江氏也一样,不过是在程家的时候计较些柴米油盐的东西,但实则家里的资源分配往往也都是由程阿公默许分给了家里的男人们。 不过是一份工作,大不了就让袁氏去种地,干些纯体力活,也算是替江氏和程小花回报了以前的救命之恩。 于是,凌一点头了。 江氏松了口气,袁氏发现自己也跟着长出一口气,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丫头如此强大的气场呢,那凝眉苦思的样子,莫名有种上位者的压迫感。 凌一的地终于有人替她分担农活了,没招人之前,她要一边练武,一边做木工,一边研究不同肥料,还要研究一些品种的杂交和培育,甚至还得研究作物后的加工。 凌一家的酱油和菜油都是她在负责,以后就不用去县里买了,自己酿造。还有豆腐、腐竹等,凌一都打算自己做。 凌一每天睡觉的时间不足五小时,比铁人还要铁,如果不是这具身体需要休息,人有极限,她根本不想睡觉。 而随着气温下降,白天日照时长减短,凌一总要晚上点着油灯干活,总是不大方便。油灯是提取的动物油脂,烟大不说,光亮也不足,甚至不便宜。 凌一便想制作蜡烛,蜡烛在这个时代并非没有,但却是稀罕物,多黄蜡,少白蜡,而且白蜡基本也只有王公贵族才用得起。 凌一记得她进山看见的一切事物,其中就有白蜡树,这在江源县一带比较常见,可没见多少人用白蜡树上的蜡虫来制作白蜡,也有可能是江源县当地人并不知道白蜡的制作方法。 既然后山已经有许多成型的白蜡树,凌一就不打算自己另外种植了,毕竟要种蜡树可需要不短的时间。 为了防止被人惦记上,凌一还想把后山的树林给买下来。 但经过一番打听后,凌一才知道,大燕允许土地私有,却不允许自然资源私有。山林是不能买卖的,而且伐木也得有节制,普通百姓少量砍伐用以烧柴等是可以的,但若是一些大商人大肆砍伐是违法的。 不过,政令是这样,但江源县一带远离政治中心,天高皇帝远,江源县自己的发展都需要伐木,官府带头伐木的也不在少数,所以有些规定形同虚设。 不过这也导致,凌一想买下后山的一些资源,使其受法律保护是不大可能的,因为这个时代的法律并不靠谱,甚至都算不上法治人,而是人治人。 所以与其种植蜡树,不如养蜡虫。凌一打定主意,第二天就让新招的长工们去后山收集白蜡丝。对于白蜡虫的驯养,凌一还得对长工们进行培训和教学。 雄性白蜡虫分泌的蜡丝经过加热、除杂等工序后,可以得到白蜡,白蜡既可以用来制作蜡烛,也可以用以给家具打蜡,甚至给水果打蜡。 凌一总共招了二十名女工,年龄从十五到五十不等。之所以年龄跨度如此大,主要还是因为有的人日子实在难过,不同年龄凌一也有不同分工。 大家以为自己只是来给凌一家种地的,毕竟凌一刚买了那么多地,殊不知,上工第一天,凌一就对她们进行了保密培训,如果泄露工作内容,尤其是后续凌一教授的各种工艺秘法,那么赔偿金额可就不是工钱的几倍了,而是以凌一所遭受的经济损失来计算。 女工们大字不识一个,听说赔偿如此高,一个个吓得不敢吭声。 但凌一丑话说尽,接下来就开始给大家解释工钱和待遇,普通种地的长工工钱是四钱一个月,可以选择要铜钱还是要等价的粮食。除此外,假期就和契约上一样,每月四天休假,有轮班休假也有固定休假,逢年过节既可以放假,还有粮食布匹作为补贴发放。 对于这些普通人,发一些生活所需的实物比较受欢迎,比如粮油盐以及布匹棉花等。 凌一是大方了,江氏听着心都在滴血。 她家的长工们比她在茶园管事的日子还舒坦,女儿这么大方给工钱,她们的家底还够不够发哦。 江氏急得晚上睡不着觉,她们买了地之后,可支配的现银不多了,得亏江氏每个月还有二两银子的工钱,不然日子又得紧巴。 江氏熬了几天睡不着,终于找到了凌一,说出了她的顾虑。 凌一一听,摇头:“娘,你不用担心,我有生意要和县里的大酒楼谈,谈好了就会有新的进账。” 江氏一辈子都过得节俭,在她看来,钱一直花,不拿在自己手上,不存起来,总归不踏实。可见凌一这么有把握,她又不好打击女儿自信,只想着自己好歹还有工钱,就算女儿赔光了,她们也还有地和房,没事的。 凌一收拾东西进城,顺路载上一些村民,牛车上除了她要给鹿鸣涧试菜准备的食材,还有她这几天制作出来的蜡烛。 临出发却遇见了两个不熟的人,一个是赵麟,一个是程祖佑。 俩人也都要进城,村里的牛车就数凌一的最便宜,两人也都等在了村口。 凌一看着两个男人,他们拥有着这个时代独属于男人的特权,武力与知识,却用一种看似平等的姿态面对她,穿越者就是被这种姿态所打动,觉得这两人是好男人。 凌一赶时间,没有和他们扯皮,收了钱就跳上前面去赶车。 两人和其他村民一起挤在板车上,自然少不了被村民们抓着唠嗑。 有人好奇程祖佑都成了秀才,怎么还坐牛车,家里不给安排马车吗? 程祖佑无奈摇头苦笑,考上秀才还只是仕途的开始,他以后要进县学读书,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家里哪有钱买马车,连牛都只有一头老牛,安上板车怕是要给累死。 还有人询问赵麟进城做什么,比起礼貌客气的程祖佑,赵麟脸就臭多了,毕竟他对旁人脸越臭,对女主越有耐心,就越能表现这份独一无二的偏爱。 别人问他,他就冷冷一句“卖东西”,大家就差不多猜到是干啥了。 冬天山林禁猎,秋天是狩猎的最好季节,估计赵麟没少猎到好东西,背篓里应该都是些上等皮毛或者野味,卖到县里去,够他一整年的开销了,还有余。 问完两个男人,村民又好奇凌一进城做什么,她家招了那么多长工,她一天就安排完了所有工作,效率极高,头脑清晰,安排井井有条,没少令村民惊讶,这还是以前那个傻大妞吗? 凌一同样冷淡地说了句:“卖东西。” 谁能想到,最初那个活都活不下去被赶回娘家的江氏母女,如今竟然拥有了如此多的田地,还请得起长工,每次进城都是去卖东西,哪有那么多东西卖? 程祖佑不由得感慨:“小妹摔那一下,倒是像打通了任督二脉,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凌一没理他,赵麟闻言倒是看向了凌一的后脑勺,几个月过去,后脑的伤口早就好了。 凌一熟练地赶着牛车,却听系统提醒:“主角好感度+5,奖励5点积分。” 凌一拽着绳子,皱眉,有些搞不懂,她甚至话都没超过十个字,也能涨好感度?这人是贱吗? 220-230 第221章 试菜 身后的视线被凌一自动忽视,反正白捞五点积分,不用白不用,正好她需要一些品种好的树苗,不管是她打算养蚕还是养白蜡虫,基本都靠后山的树,这些树木严格意义上来说不属于她,只属于朝廷,直接从外地买树苗,长成时间又太长。 树和作物不同,大部分作物都是一年生,有的像水稻一年两收或者三收都可以,而树却需要很多年才长成,就连林漾茶园的茶树也需要好几年。 凌一之后做生意需要的材料难免要去别家购入,怕被卡脖子,不如就自己种。 系统商店里的各类品种都是经过几千上万年培育、筛选下来的优良品种,长成速度快,品质也很好。 凌一当过系统,但没有在修复局的主世界里生活过,她只能从穿越者的口中了解到主世界的一切。 修复局所在的主世界科技发达,这些基础的树苗、种子反倒十分廉价,根本不值几个钱,凌一五点积分能换一大堆。 不过眼下还有这么多人,她不方便把买到的树苗拿出来,等到了县城把人卸下,她回去时把树苗放车上,再说是自己买的,也没人在意。 凌一的板车是她自己做的,虽然轴承不能用金属,少了润滑,但对比一些粗劣的板车来说,更加省力,她的这头老牛吃得好养得好,拉车速度可不慢。 牛车在天没亮时出发,天全亮时就抵达了江源县。 村民下车各走各的,凌一提醒她约莫会在城门关闭前半个时辰回去,要坐车的记得提前到。 程祖佑叫住要离开的凌一:“小妹,你这是要去哪?” 凌一淡淡瞥他一眼,懒得回答,牵着牛车往鹿鸣涧去。 程祖佑望着凌一的背影,忍不住叹气:“唉,怎么会闹到这种地步。” 赵麟还没走,冷哼一声说:“你们家差点逼死她,脑袋上多大个血窟窿你们看不见的?” 程祖佑皱眉看向赵麟:“赵兄,这事确实是我们家做错了,但幸亏二婶竭力阻止,不然小妹嫁给你这种人,只怕是吃不尽的苦头。” 赵麟脸色发白,他有三个孩子,旁人不知道背地里怎么骂他的孩子,但他总觉得,若是程小花嫁给他,肯定不会嫌弃他和孩子,反而会善待他们一家,他们会是最幸福的一家人。 差点和程祖佑成为连襟,赵麟不服气道:“若非我要求返还聘礼,不然她早就是我的妻子了,我非圣人君子,却也知道不强人所难,不像某些人,读书要靠卖自己的姊妹供养。” 谁说不是呢,程大花的聘礼又有几分真的落到她自己手上,还不是全部交给了程家人,而程家人又拿去供养程祖佑读书。 两人一言不合就互相阴阳,最后程祖佑气得拂袖而去,还在气赵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而赵麟则觉得他懦弱无能,靠女人供养。 两人争吵的导火索本人则完全不在意他们的争执,凌一牵着牛车到了鹿鸣涧后门,进去后不用伙计帮忙,几十斤重的背篓轻松背起,动作干净利落,要不是伙计上手提了一下,知道很重,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是空的才如此轻盈。 伙计张大嘴,结巴道:“程姑娘,你这力气可真不小啊。” 凌一点头:“干农活的力气都不小,我娘力气更大。” 两人说话间,鹿鸣涧二楼雅间的后窗正好能看见后院的一切,林漾站在窗沿边,将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噙着笑,力气是不小,身体很好。 比原定的试菜时间晚了两天,因为凌一招工花的时间超出了她预计,好在林漾吩咐过刘掌柜好生等着,他便让伙计天天守着。 这次试菜是在鹿鸣涧的后厨进行,由鹿鸣涧的几位掌勺师傅来试菜,刘掌柜在一旁守着。 而后厨男人多,林漾就不方便来,她在二楼一边喝茶一边等。 凌一总共带来了两种油,一种是大家见过也吃过的菜籽油,另一种则是她种植的大豆榨出的大豆油。 江源县寻常人家很少吃炒菜,因为油贵,柴米油盐,属油和盐最贵,盐还好说,有官盐顶着,可油就不一样了,由于技术受限,常用的芝麻、油菜出油率都不是很高。 所以县里的酒楼、饭馆若是有炒菜,都比较贵,菜式也少。 还有逢年过节一些穷苦人家会用肥肉炼油,比如猪油,猪油的作用还很多,凌一打算用来制造肥皂,所以不考虑用它炼油。 江源县很多酒楼都用芝麻油,香确实香,但做炒菜总不如菜籽油。所以当地酒楼炒菜少,多炖菜蒸菜等。 鹿鸣涧从倒闭到振作,关键点就是她们背后换了老板。 林漾买下了鹿鸣涧,又从老家请来了几位老师傅,凭借老家那边出色的榨油技术培养出来的厨师,靠着比别家更多的菜式,总算是让鹿鸣涧起死回生。 而凌一,则为鹿鸣涧带来了更多的招牌菜肴。 她带来的大豆油初闻有豆腥味,但经过高温爆炒后,很容易激发出食材本身的香味,不失口感的同时色泽又更加明亮,一道菜色香味俱全。 本来鹿鸣涧的几位老师傅打算自己上场,让凌一把菜谱说出来,他们照做就行。 不料凌一直接拿出食材,借鹿鸣涧的后厨,给她们露了一手。 凌一拿出了自己拿手的五道菜,全部都是炒菜,因为她知道鹿鸣涧乃至整个江源县的炒菜都很少,所以她给出的菜谱必须得是能让鹿鸣涧压过其他酒楼的杀手锏。 几位老师傅本以为凌一就是个乡野丫头,不懂做菜,农妇要负责给全家人做饭洗衣,包揽一切,但她一定不懂做菜,因为她的劳动价值肯定不如他们。 老师傅们面露不屑地看着凌一,准备看她把食材处理成乡下人吃的糟糠。 但是,凌一不论是切菜备菜,焯水、过油,小火煎炒,猛火爆炒,一口比她人还宽的大铁锅,被她单手颠锅,动作熟练,最快的一道菜不过几十秒就爆炒出锅了。 相比于当地清淡的口味,凌一这几道菜可以说油放得很足了,荤菜油润咸香,素菜清炒又不失口感。 只可惜后厨的通风不是很好,油烟味中,再加上其中一道菜,凌一还大胆地用上了她自己种的辣椒制作的干辣椒,油烟比他们见过的还要呛。 当场就有人被呛得咳嗽、打喷嚏,不知道的还以为凌一个他们下毒了。可这些菜出锅后的香味却十分诱人,有种说不出的香气,锅气、油香以及不同于茱萸、姜所提供的辣椒气味,刺激得大家忍不住咽口水。 等五道菜摆正,大家还有点不敢下筷子。 刘掌柜白了这几人一眼,没出息的家伙,就几道菜有什么不敢吃的,他第一个吃,不对,他家主子第一个吃。 刘掌柜命人用小碟分了五份,再加上富民粮铺的金稻米蒸出来的大米饭,外加两碗汤,让伙计端去二楼。 相较于后厨油烟呛人,二楼雅间开着窗,闻到的就只有炒菜的香味。 春桃肚子咕噜了一声,她苦着脸说:“小姐,楼下后厨做什么菜呢,这么香。” 林漾无奈一笑:“你这张嘴哦,谁能比你馋,你莫不是忘了,程妹妹今儿来咱家试菜来了,这股奇异的香味,应该是她在做菜。” 话音刚落,伙计就敲响了雅间的门:“小姐,我们家掌柜命我送来的,说是程姑娘亲手烹炒的。” 春桃两眼一亮:“快快快端进来。” 林漾无奈叹气,这丫头跟自己多少年了,真是一点情绪都藏不住。 此时,楼上楼下,林漾和刘掌柜等人,几乎都已经拿上碗筷,准备一尝究竟。 几位老师傅和刘掌柜各自挑了不同的菜尝,入口咀嚼几下,眼里的惊喜随着他们的吞咽动作愈发明显,甚至有人话来不及说下一句,就先伸出下一筷子。 刘掌柜内心狂喜,他尝的是五道菜里唯一放了辣椒段的,一股刺激的香味冲上鼻腔,尽管凌一考虑到此时江源县还没有辣椒出现,已经在后世的口味上,减少了辣椒的量,主要起增加香味的作用,但仍让刘掌柜吃过一口后,忍不住斯哈几声。 刘掌柜飞快端了碗水喝下解辣,众人以为他要批评这道菜太刺激不好吃的时候,他又像上瘾般,再次尝了一口,越辣越停不下来。 其他几位师傅,还没来得及感慨自己面前的菜美味,就被刘掌柜的表现勾得馋虫大动,纷纷夹了一筷子。 结果几人表现和刘掌柜如出一辙,唯一一位老师傅,因为吃不了一点辣,喝了一大碗水后,去尝别的菜了。 显然,凌一的厨艺和她的菜肴已经打动了刘掌柜等人,尤其是刘掌柜,一扫先前的假客气,看着凌一就像看摇钱树,忙不迭和她商讨两家的合作,最好是尽快教会他家几位师傅做这几道菜,凌一带来的什么油,他全要了! 两人正往外走,打算去雅间商量合作,凌一却突然听见系统的提示。 “主角好感度+5,奖励五点积分。” 什么?赵麟又对她涨好感度了?可她压根没在赵麟跟前啊?这什么人啊,自己靠脑补和意yin也能提升好感度吗? 凌一愣了一下,显然没想明白这突如其来的五点好感度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二楼雅间里的林漾眼眶泛红,连带脸颊都红了,整个人像蜜桃一样,忍不住放下筷子,用丝绢挡住脸,小声哈气。 “这道菜,好辣。”林漾端起一旁的鸡汤喝了一口,却又朝着那道菜伸出筷子。 春桃看她家小姐这样,有些分不清小姐是爱吃还是不爱吃了。 其实,林漾是爱吃的,不只是因为味道好,更因为这几道菜的味道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明明她从小没吃过这样辣的食物,却好似有人给她做过,这味道她彷佛过了几生几世也不会忘记。 第222章 哄抢 和鹿鸣涧签好契约,其中包括了凌一提供的炒菜菜谱,以及蔬菜、食用油的供应。 菜谱是独家卖给鹿鸣涧的,凌一除了自己炒来吃外,不能外传。但食物供应并非独家,只不过凌一会保证量的同时,优先供给鹿鸣涧。 目前凌一还在研究冬天给作物和土地保暖的方法,冬天她的地也不能空下来,恨不得全年无休。 从鹿鸣涧这儿有了稳定收入,足够凌一给长工们发工资,甚至还有多余的钱去做其*他生意。 不过,凌一现在得先去解决另一桩生意。 牛车暂时停在鹿鸣涧,两家以后合作的机会还多着呢,只是帮忙看一下牛车,掌柜乐意得很。 林漾刚吃完饭擦嘴,她的饭量并不大,哪怕只是几碟小份的菜,她也没吃完,春桃倒是积极,替她家小姐把剩下的一扫而空,一边吃还一边感慨凌一厨艺精湛,比她们请来的老师傅厨艺还要好。 “小姐,要不咱请程小花来鹿鸣涧当厨师吧,或者安排她进我们家当厨娘?”春桃吃饱喝足后,提议道。 林漾眉头下压:“春桃,这种话以后不可再说。” 春桃见林漾表情不好看,吓一跳,战战兢兢道:“小姐,奴婢知错了。” 林漾叹气:“我非是怪责你什么,而是要你说话做事要有度,开口前多动脑子想想,你只以为程妹妹乡野出身,若能进鹿鸣涧做工或是入得我们林家干活,便是荣幸,可你不想想,她从一穷二白到现在坐拥百亩田地,给江源县的粮铺、酒楼供应,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春桃,你说,这样的人会心甘情愿为他人做工,屈居他人之下吗?” 春桃低下头,摇头:“小姐,奴婢明白了。” 从她被买来陪伴服侍小姐起,她家小姐就一直拿她当好姐妹,未曾如其他主子一样贬低、打骂奴婢,她小姐就曾告诉她,两人本质并无差别,谁都不该看轻谁。 殊不知,她却下意识地看轻旁人。 林漾叹气:“好了,以后说话做事上点心。” 两人说话间,外面传来敲门声:“主子,程姑娘走了,没有牵走牛车,但是背着她的背篓往北边去了。” 江源县很大,哪怕是县城也很大,东西市都只是两条街而已,除此外还有数十条街,鹿鸣涧在最繁华的主街大道上,一路往北虽非市集,却仍有许多商铺。 凌一的牛车上两个背篓,一个背篓装着今天试菜的食材,另一个背篓是带盖子的,她用竹子编的,遮盖了里面的物品,暂时没人知道她背篓里装的啥。 林漾好奇心起,带上春桃一起往江源县北去。 为了不显得刻意,林漾还得假装偶遇,一路上快走,速度之快连春桃都直呼跟不上,临到看见凌一身影了,林漾又放慢脚步,好似出门逛街,视线也从凌一身上移开。 而凌一此时正在一间书肆里与掌柜商谈,书肆开在县学附近,江源县北坐落着江源县师资力量最强大的县学,由官府开办,入学条件就是考中秀才,里面的老师最差都是举人出身,更有甚者还是老进士。 而县学附近除了一些小酒楼饭馆外,最多的就是书肆,书肆什么东西都卖,文房四宝,读书人的日用品等。 有的书肆油灯也卖,不过油灯贵不说,耗油且需要频繁添油,燃烧的光不稳定,伴随着臭味和油烟。 油灯有这么多缺点,但它最大的优点就是便宜,一般的读书人谁买得起黄腊,那是权贵子弟才用得起的。 要知道,县学里入读的秀才,除了极少部分天赋异禀的,大部分都是熬夜苦读才考上的秀才,日夜不停地读书学习,白天的时间就那么点,夏日还好,一到冬天,白昼短,不少人就得点灯夜读。 没有电灯,就只能用油灯,油灯便宜,即便如此每个月的油钱也令人吃不消。更别说蜡烛了,上等的黄蜡都是朝廷赏给官员的东西,普通人哪里用得起。 凌一找的书肆名叫清河书肆,是县学附近最大的一间书肆,也是唯一一间售卖黄腊的书肆,有这个财力和渠道能搞到黄蜡,足见这间书肆背后老板的实力。 也正因为如此,清河书肆相比其他书肆来说更加傲慢。 凌一进门许久,没人搭理她,她也不恼,主动走到柜台询问:“请问,贵店可收蜡烛?” 柜台的账房抬了下眼皮,穿着儒雅,神情懒散倨傲:“你是给你家公子买的?油烛还是蜡烛?” 凌一疑惑,这人是没听懂她说话吗? 凌一再次重复:“我是来卖蜡烛的,问你们店收不收?” 蜡烛?账房狐疑地看着凌一,麻布衣衫,有钱人家的丫鬟也没这么粗糙,手上有茧,一看就是常年下地干活的,能拿得出蜡烛? “先拿来我看看。”账房不客气地说。 上一秒傲慢的账房,下一秒看见凌一从背篓里拿出用油纸包好的白蜡烛时,眼睛都瞪大了。 账房立刻从柜台里出来,拿起一根蜡烛,又摸又闻,还用指甲掐了一下。 凌一这一背篓的白蜡烛,从粗到细,有常见的一指粗细的长蜡烛,一根能燃半个多小时,还有更粗但短的柱状蜡烛,形状不同,可以适用不同的灯具,且形状、轻重、质量、灯芯也有所不同,影响着蜡烛的燃烧时长。 凌一拿出一根细长的蜡烛,用火折子点燃,明亮的光在白日也清晰可见,烛火明亮,少烟少味,燃烧时间长,令清河书肆的人惊讶不已。 许多书肆的客人见状都围了过来,见状纷纷问价,书肆的账房见状,赶紧让伙计去把掌柜叫来,这小姑娘手里的蜡烛可不能让她跑咯。 此时林漾带着春桃,刚进门就看见众多人围着凌一,好奇地凑上前想看看,却不料被一个声音制止。 “长姐?你怎会在此?” 林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漾眼里的积极瞬间消散,转头只剩疏离的温柔。 “原来是二弟,我院里的宣纸用尽,便想选购新的。” 林谦身边除了服侍他的小厮,还有他的同窗。林谦有两个姐姐,一个是同父异母的嫡长姐,一个就是一母同胞的庶姐,只有林漾会被称为长姐。 林漾每次出门都会戴着帷帽,因为这时代对女子的限制诸多,她若是不戴帷帽,林家人连门都不会让她出。 林谦的同窗们好奇地打量着林漾,早听说林家寄养在外祖母家的长女回来了,却少有人见过她到底长什么样。 江源县的权贵圈子里还传林漾是个奇丑无比的粗鲁女子,整天跟着她外祖母见不同的男人,在男人堆里扎根,不守妇道,必定是个奇丑无比渴望被男人簇拥的女人。 可当林谦的同窗们真正见到林漾,一袭浅绿色长裙气质出尘,虽说戴着帷帽,模糊了长相,但那身段和气质,一开口便叫人耳朵酥软,哪有半点传闻所说的奇葩? 同窗们看向林谦,甚至小声问他:“不说你长姐奇丑无比吗?” 林谦心下不悦,是有这个传闻没错,但不是他传的,他只是没有否认而已。 林谦撇了同窗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转头又对林漾说:“长姐若是缺什么东西,让下人去买就好,何至于抛头露面,书肆多学子外男,长姐这般作态,旁人会如何想我们林家?” 说白了,林谦认为林漾抛头露面不守妇道,给林家丢脸。 林漾面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反倒惊讶挑眉:“二弟为何会如此看我,我出门时问过父亲,父亲还说清河书肆是全县最好的书肆,特荐我来此地寻墨宝,若是有不错的徽墨,他的书房还用得上。” 搬出了两人的父亲林盛,林谦就不说话了,皮笑肉不笑地说:“原来如此,当真是父亲推荐你来的?” 林谦有些不信,但林漾那坦然的样子不似作假,他便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每当林漾挑选一样东西,他便要评头论足一番,好显得自己见多识广,林漾妇人之见。 殊不知,林漾跟随其祖母走南闯北,不知道见过了多少好东西,林谦口中所谓的好东西在她眼里不过是商品罢了,店里卖得不论多贵,私底下进购价也不过是白菜价。 林漾知道林谦这浮夸逞能的性子,突然灵光乍现,她惊讶地看向凌一那边:“那是什么东西,怎的如此多人围观?” 林谦冷哼一声:“不过是乡野村妇罢了,卖的东西也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巡逻的衙役在哪呢,这里是书肆,不是集市,什么人都可以进来叫卖吗?” 同窗们非常有眼力见,赶紧扒拉开人群,让林谦进去耍耍威风。 结果一进去,林谦也愣住了,这蜡烛竟然是白的,看上去几乎没有杂质,燃烧的火光明亮稳定,若无风吹动,那火苗就和定在上面似的。 林漾跟着进来,见到凌一竟然是来卖白蜡烛的,也忍不住眼前一亮,白蜡烛她在老家见过,但江源县是没有的,而且上等的白蜡烛地方官员都会想办法进贡给皇帝,少有留着自己用的,除非皇帝赏赐。 皇宫里用的最多的还是蜂蜡,也就是黄蜡,白蜡还未普及,甚至由于制作秘法不外传,好多人压根没见过白蜡,也不知道白蜡如何制作。 没想到,凌一竟然能做出白蜡来卖。 林漾第一反应是凌一自己制作的,因为在她看来,凌一给了她许多惊喜,定然还有更多的才华和秘密没有展示。 上一秒林谦还看不起乡野村妇,下一秒就发现村妇凌一背来的白蜡连他都用不起。 林家富裕,林谦用过黄蜡,但林盛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于奢靡,黄蜡的取用和采买也都是有度的。 这么多文人学子在场,纷纷对白蜡流露出垂涎的目光,问询价钱。 凌一制作的第一批白蜡烛不多,也就一背篓,但她要价并不高。 此时普通的黄蜡一小根,直径两指宽,长度也差不多只有一指长,却能卖到150文甚至是300文,几根蜡烛就能抵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可见蜡烛有多贵。 凌一忽略掉书肆账房给她使眼色,开口便道:“小的120文一根,大的200文一根。” 相比书肆黄蜡的高定价,凌一的白蜡便宜得多,更何况,她的白蜡燃烧时间还更长,一时间书生们纷纷涌上前,掏出钱袋:“姑娘,给我包两根小的。” 林谦等人来慢了一步,书生们围在凌一面前,但凡家境富裕的,手里有余钱的,都想买点。 书肆的掌柜姗姗来迟,听账房简单说了情况,肉疼不已,天杀的哟,能卖好几百文的蜡烛,凌一给一两百的价钱卖出去,他得损失多少钱! 掌柜拱手道:“姑娘,在我们书肆卖你的东西恐怕不大好吧,不若我们进书房详谈?” 凌一本来就是想和书肆合作,不过眼下这么多人见状,慌了,要是凌一把这些蜡烛都交给书肆售卖,那价钱就得翻不知道多少。 于是众人纷纷挽留:“姑娘,我们还要买呢,掌柜的,你要谈生意也得等我们买完东西吧,若是掌柜不让在书肆里卖,那我们去外面买好了!” “就是就是,掌柜的肯定是想买下所有蜡烛,然后坐地起价!” 此言一出,大家纷纷开始谴责书肆掌柜无奸不商,掌柜的也没法,只得苦着脸看向凌一。 凌一见状,想出了个折中的办法:“掌柜的不如这样,我的蜡烛可以以低价卖给你,但你不能以超过我今天的报价卖出,如何?” 书生们仔细一想,不让书肆提价售卖,反倒凌一自己折损利润,顿时一个个看向凌一,眼里满是欣赏与感激。 林漾见状,装作不认识凌一的样子,温言道:“这位姑娘如此坦荡大义,实在是令我等羞愧,今天这白蜡它纵使再提价几十文,我也愿意买,春桃。” “小姐,奴婢在。”春桃懂事地掏出钱袋子。 林漾笑着说:“姑娘可否卖与我十根,油灯模糊伤眼,近日来我总觉眼部不适,若能得姑娘的白蜡,想必夜里秉烛夜读也少了许多酸涩。” 其他人闻言,深表同意,晚上用油灯太费眼睛了,用柴火烧一整晚费柴火不说,还容易烧着屋里其他东西,一不小心还可能烟尘吸入过多。 掌柜见众人纷纷要买,这么多钱流走,他更心疼了,着急忙慌看向凌一:“姑娘!” 凌一点头说:“既如此,诸位可稍等片刻,等我与掌柜的谈好价钱,定然以原价上柜售卖。” 众人松了口气,掌柜也松了口气,连忙引凌一去后面的书房商谈。 书生们等在书肆的同时,顺便看看店里的其他东西,林漾也在等。 其实她压根不是来买蜡烛的,不过是想帮凌一抬一下姿态,让凌一和清河书肆的老板商谈更占优势罢了。 不过,白蜡烛确实新颖,林漾晚上看账本也很需要这东西,待会儿再多买一些。 凌一和掌柜商谈的途中,兴许是达成了一致,伙计没多久就把白蜡放上了店里的架子售卖,书生们赶紧围上去付钱争抢,几个伙计又是维持秩序又是帮忙打包,忙得不可开交。 林漾二人都是女子,自然不便与这些人挤在一块争抢,结果就一会儿的时间,白蜡被抢购一空,人群散去,林漾不用上前都知道没了。 春桃还有些气愤,骂道:“这些人还妄称读书人呢,抢东西的时候堪比土匪!懂不懂谦让啊,要不是小姐你方才肯让程姑娘先谈生意后卖蜡烛,不然哪儿轮得到他们争抢!” 林漾摇头:“无碍,不过是蜡烛罢了,犯不上争抢,既然卖完了,我们就回去吧。” 二人离开书肆,刚走到书肆旁的一条巷子时,凌一追上来,叫住林漾:“林姑娘且慢!” 林漾听声音认出是凌一,回头看去。 凌一跑得快,面不改色跑了几十步,连呼吸都不带加速的,手里提着个油纸包。 “这是?”林漾目光看向油纸包。 凌一难得露出一个自然的笑容:“林姑娘夜读伤眼,不如试试我的白蜡烛?” 这是特意给她留的一份,和放上架子售卖的是分开的,这是独一份的。 林漾会意,刚要开口让春桃掏钱,凌一就立刻把东西交到春桃手上,先一步开口:“这是我送林姑娘的,不要钱。多谢姑娘今日捧场,不然我和那书肆掌柜,怕是少不了一番讨价还价。” 林漾眼里流露出一丝笑意:“程妹妹不必妄自菲薄,你的白蜡罕见,纵使卖出更高价钱,都有的是人要,我不过是真想为自己买一些罢了。” 凌一还是摇头:“我并非妄自菲薄,而是我想送给你,这份礼物,是为情意,而非钱财。” 林漾一愣,怔怔地看着凌一,为什么?为情谊?这孩子表达情绪这么直白大胆的吗? 春桃先嘀咕了:“几日不见,说话怎么文邹邹的,和那些臭书生一个样。” 凌一耳朵抖了抖,几日不见?她没记错的话,她们已经很久没见了吧?春桃怎么会说几日不见,难不成她们在几天前见过她? 第223章 示好 最近几天凌一进城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在全安村也从未听闻林漾进村,可见,林漾二人是在全安村见过她。 不用想,一定是在富民或者鹿鸣涧见过她。 粮铺?一位富家小姐,犯不着亲自去买粮油,林家的饮食都是由家中厨娘负责。 而鹿鸣涧,凌一两次进鹿鸣涧,都并未经过大堂,而是从后门进,酒楼的后院和后厨都是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就这,林漾还见过她? 不论是在富民粮铺还是在鹿鸣涧后院见过,林漾的身份都不一般。 再一想茶园看似是林家产业,实则是林漾的产业,凌一好像猜到了什么。富民和鹿鸣涧,至少有一间是属于林漾的。 甚至,以富民给鹿鸣涧掌柜写推荐信来看,极有可能两家都和林漾有关系。 鹿鸣涧几个月前起死回生,恐怕也和林漾有关。 如此看来,林漾此行回林家,其背后还有别的目的。但不管是什么,若有凌一帮得上忙的地方,她都一定会帮。 既然鹿鸣涧和富民与林漾有关,极有可能是她的产业,那凌一就找到了今后合作的伙伴。 一间新开还未站稳脚跟的粮铺,一间死而复生的酒楼,在“群狼环伺”的江源县,若是能得凌一独家供应的货物,定能在江源县杀出一条血路。 可惜,林漾手下的产业似乎并无书肆,若是有,凌一还想把蜡烛也交给她卖。 凌一今天来书肆卖东西没人能预知,林漾也不大可能提前和书肆掌柜通气。从今天林漾和书肆掌柜的表现来看,两人并不认识。 凌一正想着,突然听到系统提示:“主角好感度+5,奖励五点积分。” 什么?又涨好感了?赵麟偷偷摸摸在干嘛? 凌一实在是好奇这个人怎么能如此自信,她都没见过他几面,他能涨这么多好感。 凌一直接从79系统那儿调出主角好感度一看,愣住了。 主角好感度那一栏竟然有两排数据,第一排是15点好感度,第二排则只有5点好感度。 主角好感度为什么有两排?正常人会对一个人有两种程度的好感吗? 当然不会,凌一立刻就想明白了,不是一个人对她有两种程度的好感,而是两个人对她有不同程度的好感。 系统检测到的主角,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其中一个自然是赵麟无疑,毕竟他是原剧情男主,另一个嘛,凌一看向眉眼含笑的林漾。 凌一没想到,夏风这个世界竟然投生成了小世界主角。 之前的几个世界里,夏风都是配角,女主英年早逝的恩师,女主官配男主的原配夫人,女主没有血缘的穷妹妹。 而在这个世界,夏风成了主角。 更让凌一惊讶的是,她接触过的各个世界,如果同时存在男主和女主,那么一般情况下,男主的优先级会高于女主,并且两人才是一对。 在这个世界里,男主赵麟的优先级虽然也在林漾之上,但她们俩并非官配,官配是赵麟和女主程小花。 而且,如果林漾也是女主的话,程小花和穿越者算什么?一个世界存在两个女主,难不成这是一个男主后宫文世界? 凌一接触过的任务者,其中并非没有在小世界开后宫的男主,但这种后宫世界,是不存在确切女主的,男主的所有后宫角色,都会被系统判定为配角。 况且,这个世界明显女主是程小花,如果是男主开后宫的世界,那么任务者就不是现在和凌一叨叨叨的女人,而是另外一个男人。 林漾的存在好像一个bug,如果此时的79系统没有被凌一接管控制,恐怕已经被上报给修复局了。 这对小世界和修复局会有怎样的影响,凌一不知道,但她却因为林漾成为主角这一事感到高兴。 主角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她的一举一动会影响到世界的走向,也会影响到修复局主世界。因为主世界的艺术、文学、影视作品也会因此改变走向,修复局的任务者们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孤军奋战是寂寞的,这种寂寞不只是因为没有爱侣的陪伴,更多的是一种不知道自己在为了什么奋战的寂寞。 凌一只知道她的程序里要求她这么做,她尽量躲避着修复局的搜查,她隐约知道给她程序里下达指令的人希望她走上一条完全不同于修复局任务的道路,她也猜到此人和修复局也许是对立的关系,但这个人自始至终没有露面。 只有凌一,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努力的情况下,摸黑往前走。 夏风的出现,让凌一体会到人类对爱情的感知,但当夏风成为林漾时,凌一才真正将其视为同伴,而非一直需要凌一替她隐藏身份和行踪的“小世界”角色。 凌一打算等这个世界结束,就告诉夏风关于自己的一切,前提是她们俩能活过这个“惩罚”世界。 当凌一再看向林漾时,凌一眼里的喜悦令林漾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还是由衷地说:“没想到程妹妹对我的眼睛如此上心,我又怎舍得辜负妹妹的一番良苦用心,春桃,把蜡烛收下。” “是,小姐。” 林漾又笑着对凌一说:“虽说付钱恐伤了情谊,但既然妹妹送了我如此珍贵的白蜡,若下午无事,不如由我为你介绍一番江源县,也好熟悉熟悉城中环境,往后妹妹还要来城里做生意,也免得被人坑骗了去。” 今天若不是凌一当中卖白蜡,加上林漾抬价,恐怕书肆掌柜少不了要和裕隆祥那些人一样欺负凌一是乡下来的,压她价。 凌一点头:“谢谢。” 有外人在时,林漾通常笑不露齿,又或者用丝巾手绢掩面而笑,但在凌一面前,她又觉得自己可以大方地展示笑容。 三人从书肆离开后,一同在城里游逛,从主街到四个城区,最后回到了鹿鸣涧。 凌一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她就知道,林漾才是鹿鸣涧的幕后老板。 林漾带凌一来鹿鸣涧,想必也是想请凌一吃顿好的。 本来三人想进雅间,却不料雅间似乎已经被人占了,唯一的雅间只剩下林漾专属的那一间,此时店里食客很多,林漾不想暴露身份,就只能和凌一选了二楼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鹿鸣涧只有刘掌柜知道林漾的身份,但伙计们是知道林漾身份尊贵的,因为她每次来鹿鸣涧都会安排最好的雅间,并且自家掌柜对她很尊崇。 伙计赶紧上来给林漾点菜,林漾听伙计报菜单,才发现刘掌柜效率确实高,上午凌一教给三位老师傅的菜,下午就出现在新菜式里。 林漾问:“小二哥,不如你推荐几道?” 伙计笑意满满:“小姐你可是问对人了,今儿咱店厨师创新的几道新菜式,下午就有源源不断的客人来点,其中属爆炒腰花和青瓜炒蛋最受欢迎。” 林漾好奇道:“哦?都是炒菜?我记得城里的炒菜不多呀。” 伙计得意地稍微挺起了腰杆:“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店呀,有高人指点,家传的菜谱,味道远胜别家,什么醉仙楼,春风楼都不够看的。” “一个小小的伙计也敢如此狂妄自大,你们鹿鸣涧从前连我们醉仙楼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还敢说这话?”林谦领着一大群书生从门外进来,听见伙计的话,不屑出声。 结果林谦刚一抬头,才看见自家长姐坐在一旁,顿时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怎么阴魂不散啊,上午在书肆碰见就算了,下午在酒楼还能碰见。 “固步自封,自负不凡可不是林家嫡子该有的风范,二弟,城里每间酒楼各有特色,你若真为我们家酒楼感到自豪,那便不需要通过贬低其他家来获得优越感,不是吗?”林漾温温柔柔的样子,让人甚至听不出她话里的嘲讽。 林谦的同窗们都下意识看向林漾,想多看她几眼,这时候大家才发现,林漾身边坐着的女子竟是之前在书肆卖白蜡的女子。 林谦也发现了,微微皱眉,那女人怎么和一个乡野村姑混在了一起,自降身份,简直给林家丢人。 林谦本想怼回去,但想到自己身后跟着这么多人,一起站在楼下,有种屈居人下的不适感,于是便冷哼一声,拂袖朝二楼雅间去。 其他人纷纷跟上林谦脚步,伙计一问他们几位,他们就颇为骄傲地指着林谦道:“我与林兄一起的,把你们这儿的好酒好菜都给端上来。” 一个个狐假虎威的样子,只恨不得自己才是林家嫡子。 唯有队伍末尾一人,朝伙计拱手道:“我们此行人数众多,还望小二哥多备些碗筷。” 凌一定睛一看,竟然是程祖佑。 穿越者听见程祖佑的声音,来劲儿了。 下午凌一和林漾游逛时,林漾是一边介绍,一边明里暗里告诉凌一每个城区、每个行业、每间店铺的规矩和潜规则,听得穿越者感觉自己在上课,直犯困,没多久就睡着了。 现在她倒是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烦扰凌一:“小花,看吧,还得是二哥为人温和有礼,是真君子,也只有他会把下人当人看了,在这个时代有这种觉悟太难得了。” 凌一不以为意:“他不过是个会读书的,人店小二跑堂、传菜样样行,跟着打杂还能学点手艺,谁又比谁低贱呢?你说你来自未来,宣扬人人平等的思想,可你却先一步把店小二看作比程祖佑更低一等的存在,以此来夸赞程祖佑,究竟是什么意思?” 穿越者不高兴,怒瞪凌一:“你怎么说话越来越难听了,杠精一样。” 杠精?凌一想笑,她在上个世界倒是见过这种词汇,不排除有人见别人说话就反驳,可她在大多数时候都保持沉默。 春桃挑剔,凌一沉默;林漾教导,凌一也不反驳,只会偶尔提出自己的看法;江氏讲人情,凌一也努力从中学习为人处世的方法。 可为什么凌一偏偏反驳穿越者呢? 对于穿越者的不满,凌一不予回应,只是在程祖佑莫名其妙往她这儿看的时候,微微皱眉。 因为程祖佑上一秒看见凌一,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下一秒视线就黏在了林漾身上。 这种窥视、想要触碰林漾的目光,令凌一不悦。 凌一还没开口,春桃杏眼瞪圆,往她家小姐面前一杵,挡住程祖佑的视线,还愤懑地说:“真是无礼,那男子竟然如此直白放肆地盯着看,不要脸,我呸!” 凌一赶忙提醒:“春桃姐姐说得对,他是我那二哥,先前程家人来打砸我家院子,就是为了替他抢夺我的功劳。” 林漾了然点头,原来是程家的那位新秀才。 林漾不是对程祖佑考中秀才而惊讶,而是对程祖佑竟然跟林谦同行。 凌一不接触这些人不知道,但林漾自见过程家人的行径后,就让人去查过程祖佑,才知道污蔑、陷害他的那名纨绔子弟其实就是林谦。 程祖佑知道陷害他的人是林谦吗?如果知道,还会如此淡然地与林谦为伍吗? 第224章 发展 林漾有些坏心思地想,若是让程祖佑知道污蔑陷害他的幕后指使就是林谦,他会怎么做呢? 是以卵击石拿自己的前途去和林家嫡子硬碰硬,还是忍气吞声为了名利仕途甘愿受胯下之辱? 林漾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兴味,像吃饱喝足的猫见了老鼠一般,不为饱腹,只为玩乐。 鹿鸣涧的新菜经凌一点拨和教学,几位老师傅厨艺精通,学会五道菜并不难,配上凌一提供的油和米,以及特供的辣椒,味道咸香下饭,只可惜在外林漾很注重脸面,加上鹿鸣涧的厨艺不如凌一,她已经吃过更美味的,再动筷子时就没那么惊艳。 用完餐,凌一便赶着牛车离开了江源县,林漾本想差春桃去送一送她,但凌一说她赶着牛车更快些,就不劳烦春桃白跑城门一趟。 接上回村的村民,程祖佑不回村,他的休假只有几天,接下来的几个月都要住在县学的学子寝院,比外面单独租房便宜,但吃穿住行依旧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真不知道程家怎么负担得起。 赵麟坐上马车,本想和凌一搭话,可看见对方冷漠的表情和村里人好奇探究的目光,他又闭了嘴。 他的脸面、自尊胜过一切,他是男主,本该是天之骄子,不可能轻易去向一个女人讨好。 凌一没管他,这种所谓高冷的男主,总会有个看似热情、活泼,实则缺爱的人上赶着去讨好,比如穿越者,尽管穿越者不会承认自己缺爱。 回到村里,大家各回各家,赵麟揣着兜里卖毛皮的银子,回到他那个只有三个孩子没有女人的家。 因为懒,也就是穿越者所谓的“不修边幅”,整个家没有保姆、奴隶收拾,三个孩子全是男儿,成天打闹,半大的孩子懂什么,乱糟糟的一团,看得赵麟头疼。 赵麟在城里吃过晚饭,他比起村里许多人家来说日子还算富裕,但去城里也只敢点一碗阳春面。 三个孩子今天没有去罗家吃饭,罗家人忙不过来,说是有媒人上门,想给罗雨怜说亲。 隔壁就是罗家,嘈杂的声音传入赵麟耳朵里,他呵斥完三个孩子后,心累不已,他真的需要一个女人来分担他的责任了。 早知道当初不该退了和程小花的婚事,不然此时家里坐拥百亩良田,有牛有房有田,老婆孩子热炕头,他只需要打猎,其他一切都不用管。 当晚,赵麟像下定了某种决心,掏出了所有家底,打算第二天去找媒人说亲。 另一边的凌一全然不知,她回到家也没有休息,继续点着蜡烛干活,但是由于夜间光亮受限,她只能做一些室内的工作,比如做木工,研究纺织机。 桑树养蚕,蚕丝织成丝绸,以及棉花织布等等,都是这个时代已有的技术,凌一所能做的也不过是买树买幼虫以及棉花,质量也许经过她的培育和种植,能稍微好一些,但质量好还不够,凌一还需要产量大,蚕丝、棉花直接卖,价钱极低,利润也低,凌一打算做出纺织机,提高织布和纺纱效率,虽然动力依旧依赖人工,但比现在的织布技术先进许多。 林漾带凌一游逛江源县的时候,因着林漾与林家的关系,她林家嫡女的身份极为好用,外加上她跟随林盛出去认识不少江源县本地的商人,这些人也都乐意卖林盛一个面子,许多凌一自己去店里绝对打听不到的消息,林漾随口一问便能让凌一听明白。 其中,江源县的布匹店,用的都是外地商贩卖来的湖布,本地并非没有棉布、丝绸,但产量和质量都不如外地的湖布,外地的湖布更好也更便宜,本地的人工贵,产量又跟不上,自然不得百姓喜欢。 据凌一和林漾打听,再加上林家自己也有布匹产业,本地和外地布匹的价钱相差很大,本地绸布高达四贯钱,而外地的绸布却能卖出三贯钱的低价。 尽管三贯钱一匹布对寻常百姓来说已经是天价了,但依旧有不小的需求量,*江源县的富人可不少,而且除了富人,寻常百姓例如程祖佑等,为了能让他在外人面前不露怯、不低人一等,也会咬咬牙买点锦缎做几身能见世面的衣裳。 不过凌一母女倒是没怎么买过昂贵的布匹,因为觉得不划算,一两百文的棉布对她们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她们又不需要光鲜亮丽的衣裳来撑场子,何必呢。 本地绸缎贵,一是因为人工贵,桑蚕养殖少,不成规模,二也是因为蚕丝不够的情况下需要向外地购入蚕丝,那么就免不了被大赚一笔,商人永远不会亏,她们被外地商坑的钱,最终会在本地的百姓身上找回来。 所以江源县本地的绸缎布匹一直都比外地贵,但质量又差不多,销量一直不温不火。 若是凌一能拿出价格堪比外地布匹,但质量又比她们更好的布匹,那么定能挤入市场。 凌一要做出来不难,她有后世改良的技术,也能做出几百年后才会出现的纺织机,大大提升织布效率,虽说不能像人工那样精细,但产量高就能节省成本,稍微压低价也能卖出不错的销量。 尤其是,纺织机也许织不出权贵人家想要的奢侈的绸缎,因为其中还包含复杂的织法和绣娘高超的手艺,但纺织机的成品质量稳定,算是中等水平,能用下等布匹的价格买到中等布匹,不得不说这相当难得。 不过,百姓喜欢便宜质量好的东西,同行却不一定喜欢。 凌一需要伙伴,而林漾也需要。 尽管凌一不知道林漾的目的是什么,但她知道林漾现在想做什么,林漾想在江源县建立属于她自己而非林家、林盛的产业。 凌一怕被下游商人集体排挤针对,而林漾又怕被上游供货商卡脖子。 两人在这一下午的交流里,已经基本清楚对方想要什么,只有春桃还一脸疑惑,心想她家小姐明明说是要感谢凌一带她游玩闲逛,但却一直在说一些城里的商铺,听得人头大,这叫游玩吗? 几天时间凌一就把纺织机做出来了,不过这东西被她藏在家里,用布和稻草盖着。棉花和蚕丝都还没有产出,纺织机就得先保密,不然被旁人给偷了去拆解。 随着凌一制作的各种木制机器越来越多,这栋她和江氏几乎白捡来的房子已经放不下了,正好离春节还有许多天,有的冬天没打算种地的人家还空出许多劳动力,与其每天天不亮去城里晃荡找不到活,不如来她家给她盖房子。 盖房子的事交给了江氏去张罗,村里盖房子比城里省钱许多,木料、石料买好,请人来包吃,临走时做顿丰盛的,再给人提些肉菜、粮油,就算了事。 若是在几个月前,凌一母女不见得能找到人帮忙盖房子,但自从江氏去茶园管事,手底下管着二十几个茶农,凌一又招了二十多个长工,这些长工家里也有男人,能完成凌一安排的工作,长工们不想着家里男人,自己来帮凌一盖房子也是好的,因为凌一也会盖房子,找人帮忙不过是为了高效率罢了。 况且就像江氏说的,和村里人有来有往,她们以后家里有事,旁人才会帮忙。 就比如之前程家人因为记恨凌一不肯交出制造图纸,妨碍她们救程祖佑,于是偷摸在晚上来到凌一家的田地,想要破坏地里的菜,是隔壁家的狗发现了有人鬼鬼祟祟,大声犬吠,吵醒了邻居和凌一母女,才及时赶到把程家人赶走。 虽然程家人刻意挡住了脸,但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江氏看她们奔跑的姿势,听喘气的声音就知道是程家的孙六婆和老三家的何氏。 江氏当天晚上没抓到两人,第二天一早就跑出程家门口泼粪肥。 粪肥发酵过程中,比普通的粪还要臭数倍,而且更加恶心。 总之,在和程家人斗智斗勇的过程中,附近邻居和茶农们没少出力。所以平时江氏也礼尚往来,偶尔给茶农们加餐加肉,或者是给邻居家送去她们自家种的菜。 凌一家的菜是最受村里人欢迎的,她家买的鸡鸭都比别家喂出来的肉质更紧实更嫩,更别说凌一专门负责种出来的菜了,就是青瓜都比别家更清香爽脆,汁水饱满。 这次凌一家要赶在冬天前扩建房屋,不少人都自告奋勇来帮忙,且不说会不会造房子,就是不会,帮忙和泥、搬东西、运输木料,那也能提高不少速度。 况且,光是冲着凌一家美味的菜肴,也有不少人不要钱来帮忙,反正在村里闲着也是闲着,能包饭就行。 因为来的人多,江氏就去招呼村民了,凌一则负责做大家的饭。虽说是大锅饭,但凌一的厨艺丝毫不受影响,在炒菜的时候香味涌出,院里的村民一个个闻着味道,肚子就开始打雷了。 “我的个乖乖,啥菜呀这么香?” “这香味,放的油够多吧,真是舍得哟,给我们还整上炒菜了,费不少油吧。江大姐,我们都认识多久了,帮忙建个房子,你还用这么多油,太客气了!” 江氏有时候不喜欢别人叫她什么小花她娘,老二媳妇,后来茶农们都叫她江大姐,索性村里人也跟着叫了。 “你们不知道吧,油炒出来的菜那才叫香,人江大姐这是感谢咱来帮忙呢,你们一年到头能吃几顿炒菜,偷着乐吧。”余三妹抱着孩子,馋得直流口水,还得一边给孩子擦口水。 江氏见她这么忙,有些不乐意:“你都带几个孩子了,在我们家做工,孩子就让你男人带呗。” 余三妹听笑了:“哎哟江姐,你这话可好笑了,哪有男人带孩子的。” 江氏不服气:“父慈子孝,那父都不带孩子,算什么慈。” 有人想纠正江氏这词不是这么用的,但江氏哪管那么多,她就是觉得,余三妹又要做工,又要带孩子,凭什么。她想起自己刚生完程小花,还得下地干活,就把孩子用布包在绑在背上,那滋味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余三妹嘻嘻哈哈把这个话题略过去了,但心里却忍不住想,是呀,现在地里最忙的时候过去了,她家男人在县里又没找到活计干,每天闲在家里,大把的时间带孩子,凭什么她做工挣钱养家,她男人却能躺着等饭送到嘴边? 江氏不知道余三妹回去会和王麻子怎么吵,她只知道她过上好日子了,看以前的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她就得指点两句,她有钱有粮了,就硬气得起来。 第225章 离心 要换作以前,江氏说一句话,怼她的人能有十个,她定要和人大吵大闹三天不算完,现在好了,大家承了她的情,有活干,有饭吃,家里人又在她和凌一手底下干活,她就是放个屁,也有人说屁声清脆。 而且比起凌一,江氏显然更适合当管事,谁偷懒,谁顺手牵羊,她第一个发现,别以为大家都在干活她就放松警惕了,以前顺手牵羊的事儿,她自己也没少干,太清楚有的人心里在想什么了。 她们家日子是好起来了,手头也宽裕了,但不代表她不稀罕钱,钱嘛,谁会嫌少呢。 在江氏那双“火眼金睛”的监工下,两个月不到,她们家的房屋就扩建完成了。 完工的那天,凌一家准备了三大桌子好肉好菜,堪比过年一样丰盛,招待来帮忙的村里人。 大家吃得嘴唇油润,肚子圆滚,离开后逢人还得炫耀一下自己在江家吃了多少肉,这嘴上的油就是最好的证明。 程家人在院坝里看见这一幕,气得眼歪鼻子斜。 程阿公扶着老腰,气得胡子直颤:“小花跟她娘过这么好的日子,真是一点都不想着我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家的了!” 袁氏刚从灶房出来,不敢说话,她男人程大郎刚想说什么,被袁氏掐了一把,疼得龇牙咧嘴,不明所以地看向袁氏。 袁氏拉过他说悄悄话:“你跟着凑什么热闹!造成如今这个局面,还不是公爹搞出来的,人小花亲爹都没说话呢,你上赶着去说什么,我警告你噢,小花留我在她地里干活,每个月还给四钱银子,这好差事换到城里都不好找。你现在去附和公爹,指不准又叫上你去小花家找事,上次给老三家祖佑抢东西,你站那么后面都没少挨打,怎么不长记性!” 程大郎皱眉道:“可他是我爹啊,养我这么大不容易,小花是晚辈,她就该孝顺长辈,不说我吧,她对二弟都这种冷漠的态度,太让人心寒了。” “心寒你个大头鬼啊!”袁氏真是要被这个傻子气死了,“小花跟她娘在家里什么日子你又不是没见过,孤儿寡母,有你二弟跟没有一个样。你别管什么爹不爹,咱家就我一个人能每个月稳定拿四钱银子回来,家里的地基本都供着老三家,我们家大郎娶妻的钱遥遥无期,要是真说寒心,我们一家才寒心,我这每个月累死累活四钱银子,回来就要交公,全给老三家花了,这不寒心?” 程大郎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反驳,最后沉默地低下头。 袁氏见状,继续上眼药:“你以为公爹说这话是给谁听的,还不是给咱们听的,到时候你一上头,又跟着跑去小花家闹事,我这份差事可就保不住了。我再腆着脸去小花那儿,傻子也不会给我差事!” 听到可能会蹉跎掉差事,程大郎着急了:“那可不行,好不容易爹娘因为咱家能拿钱回来,给咱们好脸色看,要是拿不回钱,三弟两口子指不定怎么说我们呢。” 袁氏看他不是无药可救,松了口气:“你心里知道就行,以后公爹再说什么,你听着就好,别吵也别被带跑偏让人当木仓使了。” 程大郎想起袁氏去凌一家干活后,他在饭桌上吃饭都更有底气,毕竟家里的钱都供程祖佑读书了,一家人吃喝开销基本靠袁氏的工钱,家里的油盐都是袁氏的工钱买的,袁氏一家三口吃饭都敢随便伸筷子夹了。 现在程家最憋屈的要数程二郎,妻女都不认他,爹娘眼里只有能赚钱的大嫂和会读书的侄子,大哥敢添第二碗饭,三弟敢夹肉,只有他,连多夹一筷子咸菜都会被打筷子,他好歹三十几岁的人了,还要遭受这种窝囊气,实在难受。 饭桌上,程阿公骂凌一母女骂累了,又开始骂程二郎,说他没用,自己的女人孩子都管不住,不配为男人。要是他真是个男人,凌一家的百亩地就该是她们程家的,现在过好日子的也是她们。 程二郎越听越难受,愤怒和郁闷积攒到了一定量,让他失去了理智,抄起凳子就朝程阿公砸去。 程阿公老眼昏花,但活命的本能让他下意识闪躲一下,一屁股坐到地上,下、身一片黄渍,竟然吓尿了。 “老二你干什么!你想造反哪,我可是你爹!” 其他人见状,赶紧去拦,程大郎也想去,被袁氏拉了一把,给他使了个眼色,他会意,确实去拉架了,但不痛不痒说上几句,作态竟和程三郎如出一辙。 两兄弟对视一眼,均看出了彼此惺惺作态的嘴脸。 眼看程阿公被程二郎追着打,孙六婆又拉不住,老大和老三家各自看戏,程阿公内心一片冰凉,都说养儿防老,这是防的哪门子老? 看着程阿公那副狼狈躲藏的姿态,袁氏就想笑,她想起上个月她女儿大花怀有身孕还要被赶走,她就生气。 大花和女婿不就是住了半个月,想托程祖佑问问孩子以后读书启蒙的事,结果三天两头被公婆挑刺,甚至出言侮辱,说她们就是上门打秋风来的,后来女儿两口子生气离去,袁氏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全家人都要让着这个老东西,他嫌饭菜没味,全家人就得跟着他吃清汤寡水的菜,他觉着竹编能挣钱,大家就得放下手里的活计去编竹篓、背篓,结果拿去城里没人看得上,他不想干活去钓鱼,还得有人给送饭去。 袁氏有时候都在想,这老东西怎么还不死。 一想到江氏母女现在日子红火,袁氏也生出了分家的心思,若是能分家,她赚的钱就都是她自己的了,不用交公中,想给自己和家人置办新衣裳也不用和老三家争,她实打实地掌握了家里的财产,那日子不舒坦? 生出了分家心思的袁氏,晚上就和程大郎躲在被窝里商量。 程大郎一开始坚决不同意,但想着每个月的四钱银子供全家吃喝,她们一家啥都捞不着,风光还都给了老三家,凭什么呀。 于是,别家临近过年,喜气洋洋,一年到头吃不上几块肉,过年终于舍得买肉了,一家人欢欢喜喜,唯有程家人闹分家闹得全村尽知。 这次程家是把程氏里的族老和里正都请来了,里正是王家人,分家这事他也就劝劝,没资格阻拦。 但程氏来的叔公些是有资格的,他们怒斥程二郎不孝,又骂袁氏挑拨离间兄弟感情,袁氏抄着手,翻白眼,她挑拨离间?她不就是说实话嘛,还怪上她了? 程阿公一碗水端不平,这事大家也都心里清楚,但谁家当爹娘的不偏心,孩子多了,就会有更偏爱的那个。 若是家里有一男一女,偏心男儿,大家会觉得重男轻女正常。这个时代的有些人被规训被洗脑,也不觉得重男轻女有什么不对,反倒认同。 可程家三兄弟俱是男儿,程阿公偏心老三,另外两个就不高兴了,这就叫刀子不落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不止程大郎要求分家分房分地,程二郎也不想和程家人过了。 他以为的孝顺换来的是爹娘兄弟的责骂和算计,他当初若是没有和妻子和离,他现在何至于大冬天一个人盖着被子冻得直哆嗦。全家就他的床没有棉被,大哥和三弟都有,凭什么? 大哥就算了,好歹人袁氏挣钱,有钱交了公中,要打一床棉被,家里也不会说什么。 可老三凭什么,干活老三家出力最少,还有个程祖佑是吞金兽,明明程家地也不算少,可日子就是不好,还不是因为要供程祖佑读书。 老三一家几乎快挖空了整个程家,却还能在程家过上不错的日子,程二郎不服,他妻离子散,老三家祖佑却能功名在身,受旁人艳羡,凭什么? 族里的叔公赶来劝和,可怎么也劝不动,老大和老二都要分家,老三竟然也想分。 原因很简单,程祖佑现在是秀才了,本朝规定,秀才之家可免徭役和粮税,甚至见县官不用下跪。 程三郎认为分家对她们百利无一害,两个老东西肯定愿意跟着出了个秀才的程三郎,那么因为俩老东西掌握着家里的房和地,就算是分家,她们肯定占大头,以前总被另外两兄弟指责怨怼,说她们掏空了整个家,现在好了,一分家,大部分房和地都是她们的,谁还敢说是在占别人便宜。 而且秀才之家不用服徭役,老大和老二等到朝廷征招徭役的时候,就哭去吧。 这场分家可谓是酣畅淋漓,程大郎失望透顶,程二郎声泪俱下,程三郎冷漠至极。程阿公可不想分家,分了家以后他跟谁,就只有谁来给他养老了,不分家,三个儿子都得给他养老。 江氏干完活,火速赶往程家看热闹,只可惜她来晚了,程家分家已经分完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程家三兄弟各过各的,房子最后随着程阿公老两口一起归程三郎,钱财因为所剩无几,没什么可分的,倒是程家这么多亩地,很有得分。 程家满打满算,总共六十亩地,按理来说,三兄弟一人二十亩平分,但由于程阿公跟着程三郎,程三郎自称给爹娘养老压力大,得多分地,于是他们连同程阿公分得三十五亩地,程大郎十五亩地,程二郎只有十亩地。 看上去除程老三,其他人都吃亏了,但她们也不是傻的,分了这么少的地,那房子就得让她们无偿租住,直到各自建好家之后才可以收回。 反正程大郎家是准备要另外建房屋的,毕竟儿子程祖庆早晚要娶媳妇,总不能娶个媳妇回来,挤在一个屋檐下,还怎么生孩子。 程二郎也支持他大哥的说法,最后在叔公们的见证下,说好家里的房间还是给两兄弟住,直到她们自己建房搬出去为止。 就这样,程家三兄弟地各种各的,饭也各煮各的,连干柴都分得清清楚楚,更别说油盐等贵重的食物和调料了。 三兄弟都很开心,只有程阿公不开心,他心疼分出去的老大家每月四钱银子。 第226章 顺遂 江氏来看热闹迟了,却碰见欢欢喜喜拿了地契的程二郎,程二郎见她,手微微颤抖:“小花娘,我跟爹分出来了,我不会再让你们母女受委屈了。” 江氏一愣,坏了,冲她来的。 还不让她受委屈,她们母女在程家受的委屈,有至少一半都来自程二郎,他不会以为只有他爹娘亏待了母女俩吧? 江氏啐了一口:“脑子坏掉了,你分家关我屁事,我告诉你嗷,可别跑小花面前去纠缠,她不认你这个爹,再给你打残咯。” 凌一体质越来越好,大家都说江氏养得好,但江氏却是知道的,得仙人指导的女儿,天不亮就起床练武,练完又去把田翻一遍,把柴砍了,饭也做了,等着长工来上工。 以她女儿的功夫,程二郎要敢去女儿面前晃悠,少不了一顿打。 程二郎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江氏不再管他,没看着热闹,赶紧走人。 程二郎不死心,后来又跑到江氏家里,和凌一说他如今与爹娘分家,他肯定能照顾好江氏母女。 凌一先是看了看江氏的态度,见江氏对程二郎并无死灰复燃的心思,于是直接让人用棍棒把他撵出去了。 江氏乐得直鼓掌,余三妹疑惑呢:“江姐,你真不打算跟程二郎过了?以后大家都知道小花的娘和男人和离了,没婆家看得上她咋整?” 江氏像是想到什么,叹了口气:“小花说了不成亲不嫁人,你又不是没听见,再说了,我能不知道程二郎那尿性,准是因为受了委屈,吃力不讨好,才想起咱娘俩了,甚至啊,眼馋我们的地,就是想嫁入高门!” 余三妹笑得合不拢嘴,江家肯定不算什么高门,但如今地不少,能给长工们发得起工钱,肯定手上的钱也不少,要换她是程二郎,肯定也想跟着江氏母女过日子。 要知道,江氏和程二郎复合了,这家里就算是有了男人,得从女户改为正常的户口,并且户主肯定是程二郎,家里所有东西都归他。这么好的差事,程二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得,真当江氏傻的不成。 余三妹惊觉,自己才是傻的,以前总觉得她江姐鲁莽、泼辣,但细想,她身后窝囊的男人,却从未因为她鲁莽、泼辣吃亏,反但是占了她奋力和人争抢得来的好处。 再一想自己,余三妹先前听江氏抱怨她一边带孩子一边上工累,她便和家里人提过让王麻子带孩子,正好培养父子感情,总不能孩子长大了,都没得亲爹照顾几次吧。 结果当天王家人就和余三妹吵了起来,公公说她反了天,要让男人来带孩子,开始奴役男人了,婆婆说她不要脸,一个外人还敢使唤她儿子。 余三妹气得直哭,什么奴役不奴役,亲爹带孩子怎么就成奴役了,那要这么说,她岂不是被奴役了好几年? 而且,婆婆有什么资格说她一个外人,整个王家,除了她余三妹,婆婆不也是外姓人,生的孩子也不随婆婆姓啊。 和王家人大吵一架之后,余三妹就像是看清了许多。也不去凌一那儿干活了,她说反正累死累活钱也到不了她手里,干脆就一直在家带孩子好了,让“有能力的大男人”王麻子去挣钱。 结果王麻子还真不要脸地去凌一那儿干活了,甚至还说是余三妹生病,以后就由他来接替余三妹的活。 凌一也不去求证余三妹是否真生病了,她拒绝了王麻子来干活,直接让王麻子一家赔偿双倍工钱。 王麻子慌了:“哎哎哎,小花呀,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让我干活就算了,咋还能管我要赔偿呢?” 凌一正在观察地里作物的长势和有无虫害,抬头看了眼王麻子,淡淡道:“签劳工契里就说了,若有顶替、无故旷工等违约行为,长工需赔偿我双倍工钱。” 这种规定放在现代可以说是相当炸裂的,甚至可以被认为是违法无效的规定。 但是,凌一在招工之初,就问过江氏,江氏也告诉了她,如果只招女工,很有可能她们会因为各种各样“自愿”的原因,把工作转让给家里的男人,就像一些捐给贫困女童的物资也有可能出现在家中男人的手上一样。 所以,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出现,两母女想了个狠的,那就是出现了顶替的情况,只要不是死了,那就得赔钱。 如果是真生病或者死了,那这份工作也不能转让给家中男人。工作又不是财产,哪有转让的说法。 此举不讲理,但十分有效,王麻子一听要赔钱,赶紧回去叫余三妹来上工,至于带孩子一事,王家也妥协了,让余三妹专心干活,孩子留家里,她们来带。 准确来说,应该是王家阿婆来带,总之不是王麻子或他爹受累。 尝到了好处的余三妹,在王家渐渐有了话语权,不再是当初那个想收留江氏母女,都还要被全家指责多管闲事,既没帮上好姐妹的忙,反倒还被人责骂吃里扒外的她了。 现在余三妹见凌一种什么,借着自己和江氏的关系,用工钱相抵买些凌一培育出来的作物种子,想拿回家种。 要是以前,王家人肯定要指责她脑子有病,放着县里官府卖的种子不买,非得浪费钱去买凌一家的种子。但现在王家人不会说余三妹傻了,一是觉得跟着凌一家有肉吃,二是不敢说她,一个月四钱银子,冬天换算成粮食,看见余三妹每个月背那么多米面回来,全家人肚子吃饱了,日子也好了,谁敢说她不对。 余三妹尝到了甜头,对江氏一些“大逆不道”的话也不那么敏感了,反倒觉得江氏很有些道理,一个家有了男人,女人的权力就会被剥夺,难怪江氏不愿意搭理程二郎,换作她,她也不愿意。 只可惜,她还没有江氏那么勇敢,敢和自家男人和离。因为,江氏能和离成功,并非只是因为她勇敢,更大的原因是当时程家人嫌弃她们母女,逼着程二郎同意和离。说到底,离不离,权力还是掌握在程二郎手里。 想到这里,余三妹看向田间一起干活的姐妹们,其中有死了男人的,也有男人瘫痪在床的,她倒有些羡慕她们了。 余三妹看向自己满是茧子的手,咬紧牙关,她至少还有这份活计,能拿到钱,王家人就还得让着她,她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这份活。 这般想着的余三妹,干活愈发有干劲,看得凌一很不解,今天她也没给大家安排很大工作量啊,余三妹怎么了这是,打鸡血了? 凌一很喜欢这样的员工,于是在过年放假时,给她家所有长工每人多发了两个月的工钱以及五斤猪肉和十斗米,让她们安安心心回家过年,明年再来。 比起凌一家里长工们欢呼雀跃的状态不同,茶园的茶农们羡慕不已,虽然管事是江氏,但她只管人,不能管钱,看见隔壁发年终奖,茶农们恨不得立刻辞了手上的活去给凌一做工。 江氏见状,托茶园的账房问询林漾,今年的茶农们很卖力,是不是需要一点犒劳的东西。 林漾听账房转告江氏的话,以及凌一给长工的待遇,微笑点头:“既如此,你便去春桃那儿支点银子,按照程妹妹家的待遇,给我们家茶农也发放年终奖。” 账房犹豫道:“小姐,这样会不会对那些茶农太好了,她们就是些下人,犯得着又发钱又给肉吗?” 林漾看账本的手放下,目光直视账房,嘴角保持着惯有的弧度,但眼神却透着一丝严厉:“刘元,你莫不是忘了,自己也是下人?” 刘元一怔,被看得心虚,低下头去:“小的该死,还请小姐责罚!” 林漾叹了口气:“你父亲是江源本地很厉害的商人,我愿意用他代管鹿鸣涧,遂觉得你随你父亲,有几分算账、管事的本事,却不曾想,你竟是这般看轻自己和他人,既如此,你便去春桃那儿领了这个月的月钱,下月不用再来了。” 刘元一慌,赶紧下跪磕头,又是认错又是表忠心,最后林漾“仁慈”,网开一面,又留下他了。 等刘元走后,春桃给他支了银子,回来禀告林漾。 “小姐,程小花倒是懂得怎么收揽人心,这个刘元,茶农们干活那么累,他还觉得不该嘉奖,他莫不是忘了自己吃的穿的都是那些农人种出来的了。”春桃愤愤不平地道。 林漾好笑地看着她:“你别说他,你自己以前不也一样?好了,支出的银子记好了没,连同这两个月鹿鸣涧和富民的账本一起给我吧。” 春桃点头,呈上了账本,脸上的笑意藏不住:“小姐,你不知道,我去咱们几间铺子拿账本的时候,各个脸上都藏不住笑容,可见是收入很不错。” 林漾翻看着鹿鸣涧的账,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岂止是不错,简直就是一鸣惊人。近两个月鹿鸣涧的营收已经超过了它前两年的总营收。” 春桃瞪圆了杏眼:“这这这酒楼这么赚钱,那咱们接手之前怎么会濒临倒闭的呀?” 林漾仔细看过各项支出和收入以及采买,发现尽管从凌一那儿购入的粮油和果蔬的量不算巨大,因为凌一家的地还不算多,新一季的金稻米又还没种,所以供应短缺。 但刘掌柜却秉承着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把凌一教给鹿鸣涧的几道菜打成了自己家的招牌菜,并且从凌一那儿购入的食材都打上了每天限量供应,且需要提前预订的噱头,导致尝过美味的城中各权贵,纷纷争抢,哪怕一道简单的青瓜炒蛋,也能通过华丽的摆盘和限量供应,卖出一千文甚至是五千文的高价。小菜尚且如此,更别说一些大菜了。 再加上鹿鸣涧的师傅们举一反三,通过凌一教的几道菜,摸索出更多的炒菜,其中味道有好也有怪,好的就作为新菜上桌,坏的就自己尝了。 富民粮铺那边虽然不比鹿鸣涧挣钱,但因为通过凌一的金稻米打开了在江源县的市场,逐渐挤入江源县的粮食行业,也有不少大小地主和富民签契,一些富农也会来到富民卖粮,因为富民的名声大,而且相比其他江源县本地的粮铺,压价没那么严重,还算良心。 富民这名字,一听就让百姓觉得亲切,铺子里的粮食除了上等的那些,中下等的米面油也还算便宜,大家也爱来这里买。 看着自己手下,一个稳扎稳打的粮铺和一个暴利的酒楼蒸蒸日上,林漾也忍不住喜上眉梢,看来,今年日子还挺顺遂。 不过,人不能太得意,上一秒觉得自己日子顺遂,下一秒林漾的脸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第227章 生辰 据说林漾的母亲生她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天,甚至还闹了雪灾,当时林盛因为粮铺调度问题抽不开身,没有太在意林漾母亲的生产,以至于生产大出血死亡都没来得及请大夫。 林漾懂事后,她总讨厌自己的生辰,认为是自己的出生害死了母亲,可跟随祖母生活,受祖母教养,祖母又总说她是其母亲留下的珍宝,渐渐地,林漾长大了就不再厌恶自己的生辰。 即便如此,因为她的生辰就是母亲的忌日,在傅家,祖母是不会大办的,而且傅家的下人也懂规矩,不会在这一天触霉头,常常是一家人好好吃顿饭,怀念一下母亲。 可林漾回到林家的第一个腊月,临近她的生辰,母亲的忌日,林家竟然要给她盛大操办,不仅要宴请亲朋好友,还要借次机会,为她寻觅一桩好亲事。 一则要在她母亲忌日这天大鱼大肉,响天震地的锣鼓令林漾气急,二则宛娘子还要给她寻觅亲事,这么着急把她嫁出去,林漾更是愤怒。 春桃在一边候着,一声不敢吭,眼前的林漾神色阴沉,怒极反笑:“是嘛,给我寻觅好人家,我倒要看看,她们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春桃着急道:“这穷乡僻壤能有什么好郎君,小姐,她们岂敢这般折辱你,我这就去向老爷告状!” 林漾冷哼一声:“要宴请江源县的青年才俊,你以为林盛那老狐狸不知道?他不过是想借宛娘子之手试探我罢了。” “林盛不知道我手上到底有多少祖母给的店铺和田地,他想要,但是不能主动开口向女儿抢,只能等着我亲自送上门去。他知我不会甘心就此嫁人,荒度余生,就等着我拿上祖母给的产业去向他换取晚婚几年的时间罢了。” 春桃急了:“那怎么办呢小姐,林盛也太卑鄙了,老夫人说得对,林家没一个好东西!” 林漾叹气:“你别急,先去林家探一探,最好是能探到林家要宴请的所有适龄男子,名单交到我这儿来。” 春桃担忧地望着林漾,她小姐不会是要委曲求全从那些男子里选一个吧? 春桃脑子不算灵活,但她胜在长了张讨喜的脸和甜美的声音,到哪儿都能和人打成一片,对林漾来说,最好的*密探并非只有她祖母培养的那些人,还有如春桃这般看似没心机没脑子,最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 第二天,春桃就把林家宴请的名单交到了林漾手上,林漾看着上面的名字,脑子里浮现出对应的面孔。 为首第一人,孟晚竹,本县县令,年二十二岁,探花郎,俊俏非凡,除了家世不大好,可以说得上是名单里最适合林家的女婿了。 无背景,林家可以扶持他,但有县令职位,可以利用职权助林家彻底掌控江源县,官商结合。 除此外,名单上这家公子那家少爷,都是些很一般的人物。 不过,末尾两人倒是令林漾惊讶。 一个是程祖佑,秀才出身,没有好家世,唯一能给他撑腰的就是程氏一族,但她们一家在程氏族里也不算主家,比较边缘,真出了大事,指望不上宗族的帮忙。但是程祖佑年轻,将将十八,和林漾一般大,年轻的秀才,若是能在二十五岁之前中举,都算是一鸣惊人了。 可惜,人孟晚竹二十二岁已经是探花,相比而言,程祖佑的天资和努力只能算中等。 最令林漾惊讶的是,名单最后一人竟然是赵麟。 一个乡野猎户,宛娘子上哪儿认识的赵麟? 宛娘子认识门口倒夜香的可能性都比认识赵麟高,就这赵麟的名字还在邀请名单上? 林漾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 春桃见林漾皱眉盯着最后一个名字看,立马开口解释:“小姐,我也发现了,全安村那个猎户不知怎的也被邀请了,问过门房才知道,原来前些天,赵麟去隔壁村找活计,结果深入山林时,遇见被土匪袭击的一小支前锋小队,后被引荐到小队所属的虎啸营,其身手非凡,受到虎啸营校尉丁章的青睐,人其实是老爷邀请的,不是宛娘子拟邀请的人。” 身手好,被虎啸营的丁校尉看上,赵麟这运气倒是不赖。如今他跟着丁校尉,林盛又想拉拢各方势力,没想到连他也邀请了。 林漾纤细修长的手指落在三个名字上,轻点的同时,仿佛在随意挑选一个倒霉蛋,哪个倒霉蛋最可能厌恶她、拒绝她的青睐和欣赏呢? 如果凌一在这儿,她可能会说是赵麟,因为赵麟本是男主,他本该喜欢女主程小花或穿越者,原剧情里林家可是想招赵麟入赘,赵麟最恨别人要他当上门女婿,他认为这是对他的折辱。给人当上门女婿可不就是嫁给女方吗?他堂堂大男子汉,只能娶,不能嫁。 不过,眼下凌一不在,林漾并不知道所谓的原剧情,更不知道赵麟对她什么态度,她的目光落在三个名字上,犹豫不决。 想得有些头疼,林漾无力地揉了揉太阳穴,把名单递给春桃:“拿去烧了,另外,让人去知会一声,我的生辰宴,必然还得请些我的伙伴,让宛娘子把程小花也加上去。” 春桃刚要应声,突然抬头看向林漾:“小姐,宛娘子若是不听我的呢?” 林漾疲惫地摆摆手:“她不听,你就去找林盛,说我病了,生辰宴无法参加,我倒要看看,若是我病了,他还演不演得了这场戏。” 果然,春桃去找宛娘子,说明林漾也有贵客还未拟定在邀请名单上,宛娘子一听程小花的名字,完全不认识,顿时没好气道:“这是哪家的小姐,名字这般俗气,没听过。” 春桃解释道:“是半年前救了小姐命的恩人,宛娘子怕是贵人多忘事。” 宛娘子瞪她:“用得着你提醒?你什么身份,一个丫鬟敢和主子这样说话,来人啊,给我打!” 春桃丝毫不惧:“宛娘子恕罪,只是小姐她因半年前的坠车事件受惊后,身子骨一直不大好,若是再气出个好歹,生辰宴怕是无法出席。” 宛娘子攥紧了椅子把手,好你个林漾,拿生病威胁她是吧,要不是林盛反复叮嘱过,此次生辰宴有大人物出席,务必要让林漾出席,林家能不能搭上贵人,就看林漾的美貌和才情能不能得贵人青睐了。 若是林家能借林漾的婚事搭上贵人,日后林家嫡子林谦的仕途之路才会顺畅。 宛娘子嫉恨林漾的生母,但她更在乎自己儿子的仕途,哪怕忧心林漾嫁得好,压过她女儿林柳一头,也不得不先为儿子考虑。 且让这个丫鬟和林漾再猖狂一段时间,等林漾出嫁,她就把丫鬟春桃扣下来,看她怎么收拾春桃。 于是,当程家逢人就说程祖佑被县里有钱的富商林家邀请时,凌一竟然也收到了林家的邀请函,还是春桃亲自送来的。 春桃呼哧呼哧爬上田坎,把邀请函交给凌一,说话时嘴里还冒白气,一边同凌一说话,一边好奇地打量凌一家后面的田地。 “程姑娘,这是我家小姐给你的,两日后是我家小姐的生辰宴,届时在林家大办宴席,半个江源县的权贵人家都会出席,小姐希望程姑娘也能赏脸出席。” 凌一疑惑地接过邀请函,问春桃:“这是自然的,你家小姐邀请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春桃姐姐今日可是吃错药了,这般客气。” 春桃怒目圆瞪:“我就知道你这丫头听不懂好赖话,还不是小姐说你现在是小地主了,和我们又有生意往来,自然不能拿以前的态度怠慢你。” 凌一摇头:“大可不必,春桃姐姐如何自在如何自处就好。” 春桃噘嘴:“那行吧,这可是你说的哦,对了,你家怎的多了如此多的房屋,田里也给盖起了房子?” 凌一家的房子在几天前扩建完成,多了一间库房和一间次卧,以前的房子只有两间卧室和大堂,凌一的卧室就用来存放她制作的各种机器,实在是堆不下了。 除此外,还给建了牛棚、地窖,家里的动物只有一头牛,鸡鸭兔凌一并不擅长养殖,她拿这些活物没办法,养过几只鸡,飞起来啄凌一,凌一不怕,但管不住,后来只好全部杀来吃了。之后要吃肉,就去别人家买。 至于春桃好奇的那些屋子,尤其是田里的屋子,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屋子,算凌一搭建的大棚,勉强可以让一些容易存活的蔬菜在冬季也能种植。 尽管春桃已经觉得这些大棚很多,但面积不过占地的三分之一不到,蔬菜的产量并不高。 即便大棚蔬菜的产量不高,但凌一这儿的蔬菜仍旧成了鹿鸣涧和江源县各大酒楼千金难求的新鲜菜蔬。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大棚种植技术并不发达,甚至对于江源县来说,几乎等于零,那么江源县的贵族们想在冬日吃上新鲜菜蔬怎么办呢? 大部分蔬菜在冬日要么无法成熟收获,要么根本存活不了,所以从前江源县人想在冬天吃上新鲜蔬菜,那就得在冬天之前就窖藏足够的蔬菜,等到冬天再吃。 可即便有的窖藏手段已经非常好,能保证冬天吃到的蔬菜口感新鲜,但肯定比不上刚从地里采摘的蔬菜,也就是凌一大棚里的蔬菜。 于是,当鹿鸣涧在冬天还能提供新鲜蔬菜做成的各种美味佳肴,鹿鸣涧就成了贵族们冬日最好的去处。 就连拥有窖藏蔬菜的大地主和富商们,也爱来鹿鸣涧吃饭,甚至是其他酒楼的掌柜,为了知己知彼也会来贡献收入。 不过,因为和鹿鸣涧的契约里只说了独家供应油,并未答应蔬菜的独家供应,只说了优先保证鹿鸣涧的供应,所以凌一在送完鹿鸣涧的货之后,还会以高价卖给其他酒楼。 鹿鸣涧的刘掌柜心疼不已,他当初看走眼,凌一在一个多月前就问过他要不要更改冬日的供货量,他认为凌一冬天肯定供应不了新鲜蔬菜,反而给改低了,这下好了,给其他酒楼剩余了不少“残羹剩饭”,还分走了不少客流。 春桃得知那些不是房子,而是种植蔬菜的大棚,惊得瞪大眼:“在冬天还能种菜?程小花,你可真敢想啊!” 等春桃回去后,林漾听闻她的描述,也忍不住赞叹:“她的想法和胆子都不同寻常,若身为男子,恐怕早已被世人捧上天。” 春桃听了,同意地点头:“要是程小花是男子,小姐就不必忧心婚事了。” 林漾瞪了春桃一眼:“胡说八道,若她是男子,我断不会与她往来。” 若凌一是男子,林漾绝不会接受凌一送她回江源县的做法,甚至还会认为凌一别有所图,就是为了坏她名声,挟恩相报,攀上高枝。 若凌一是男子,她更不会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带着江氏分家,更不会收留村里可怜的女人做工。 若凌一是男子,林漾不会在听见凌一说不嫁人、不为他人妻时大为震撼、感同身受,也不会想与她联手,更不会在看见田间挥洒汗水的女子时,心跳加速。 林漾对凌一萌芽的好感,一切的前提都是凌一是个女人,是与她能产生灵魂共鸣的女人。 第228章 贺礼 县里的林漾在思考应对林盛逼迫的对策,村里的凌一在斟酌送林漾怎样的生日礼物。 在凌一经历过的几个世界,生日对人们来说都有着别样的意义,但是凌一听说林漾的生辰就是其母亲的忌日,那么这个生辰礼物就难以选择了。 转眼就到了林漾生辰宴这天,程祖佑早早在村口站着,等着坐凌一的牛车进城。 旁边还站着牵马的赵麟,赵麟是村里唯一一个有马的普通百姓,寻常人家最多有牛,唯独他,因为得到丁校尉赏识,白捞一匹战马。 正好赵麟武功身手好,打猎骑马追赶猎物也方便,进城回村更是比牛车快不知道多少,他骑着马,人又俊朗,站在村口,已经引来不知道多少人的注意。 赵麟身边还跟着罗雨怜,眼见心上人挺拔帅气,罗雨怜心中小鹿乱撞,声音更是温柔:“赵大哥,你放心进城吧,安安他们我会照看好的。” 赵麟膝下总共三个男娃,长子赵安已经九岁,次子和幺儿是双生子,均是八岁。 在原剧情里,三人十分叛逆、淘气,极其厌恶后娘程小花,没少给程小花使绊子。但是程小花由穿越者顶替,穿越者用一些看似聪明的计谋,实则还是宽容的手段,感化了三人,比如互怼、拌嘴,然后又冷脸给全家人做饭,通过现代的科技和手段,发明超出这个时代的东西,给家里赚钱买地,给三人买新衣裳,教他们读书识字,明理明智,最后父子四人对她极为满意。 现在没了穿越者上门去给人当后娘,三个小屁孩跟在罗雨怜身边,不停捣蛋,被赵麟吼了一嗓子,才不服气地站好。 凌一牵着牛车走到村口,程祖佑凑上去,面露喜色:“二妹,我今日也要进城,你的牛车可坐得下?” 程祖佑比起程家人来说,讲理许多,坐那么多次牛车,也没有仗着两人亲戚关系不给钱的时候,凌一对此人喜欢不起来,但也没有刻意针对。 有时候倒不是凌一讨厌程祖佑,而是穿越者越在她面前夸得程祖佑天上有地下无,她就越觉得程祖佑一般,明明只是达到了一个人该有的道德标准,穿越者就能喜欢成这样,凌一很不理解。 况且,程祖佑拿着家中姐妹的彩礼和全家人辛勤劳作的田地去读书,他是既得利益者,也并不算无辜。 程祖佑尚且如此,更别说本来性格、道德就不算好的赵麟,凌一更加不理解穿越者为什么喜欢他们。 程祖佑好歹没有主动害过谁吧,也没有和谁红过脸吵过架吧,赵麟就不一样了,在原剧情里几次因为程小花和三个孩子闹矛盾,苛责程小花,他本就是奔着买个保姆加暖床的,逐渐因为习惯穿越者的好,才有了所谓的感情,穿越者也能爱得死去活来? 穿越者每次看见这两个男人,都会从困顿中苏醒,开始和凌一介绍他们俩的好,这次看见那三小孩,更是“母爱”泛滥,说这三个孩子若是能得她悉心教养,未来一个会走上仕途,成为最年轻的状元,一个从商,一代商业奇才,一个还会从军,当上将军。 凌一有些麻木,听着穿越者吹嘘这三个孩子天资有多好,她淡淡地问:“别光说他们怎么样,我呢?我有什么好处?” 穿越者一愣:“啊?这还不算好处?你可以成为三个天才少年、国之栋梁的母亲啊?” 凌一无语,终于放弃了理解穿越者的脑回路,人类远比AI更复杂难懂。 放弃和穿越者交流,凌一收了程祖佑的钱,招呼上车,一个眼神都不给赵麟那边。 程祖佑提了个木盒子,用深色布料包裹,想来是要送去林家的生辰礼。 程家自打知道程祖佑连同县里不少适龄、年轻秀才都被邀请去林家给林家小姐庆生,激动到不行,总觉得以程祖佑的才情和样貌,指不定就攀上林家这根高枝了。 为此,程家四处找人借钱给林家准备生辰礼,都借到凌一这儿来了,又被江氏提棍子赶出去了。 程家找到程大郎和程二郎借钱,两家俱拿不出钱来,虽然袁氏和程大郎分了家,但不足一月,上个月的工钱还给了程阿公呢,没捞到点好,哪里可能借钱。 程家两兄弟心更寒了,分家了管他们借钱,还不是为了什么大事,而是上门去讨好高门贵女,要拿他们的钱去给侄子娶富家千金?哪有这好事! 最后不知道程家人从哪里凑够钱,准备好了生辰礼,想也知道算不上多贵重。 赵麟则是冒险进山打猎到一只白狐,剥下完整的毛皮准备当生辰礼,这份礼倒是珍贵,因为完整的白狐皮很罕见,有市无价。 这些人的生辰礼都大差不差,林漾一点不期待,甚至没有听管家报名单的兴趣,唯独一个人,她很好奇对方会送自己什么。 林漾平常出门少有化妆,这时代的化妆品并不多,她也不爱往脸上抹东西,一些所谓的妆粉反而容易让她的脸长痘闷热,十分不舒服。 不过今天贵客上门,她若是不好好梳妆打扮,恐怕会被人指指点点。 此时林漾任由婢女给她梳妆,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温柔的眉眼,水润的红唇,突然有些不顺眼,这么浓的妆,想让她一整天都不舒服吗? 林漾挥退婢女,让春桃把她脸洗干净。 春桃一边用柔软的手帕给林漾擦脸,一边感慨:“小姐真是天生丽质,不上妆反倒更加清丽绝美。” 春桃的动作很轻柔,林漾扫了眼窗外还未亮的天空,愈发困顿,就为了给她梳妆,寅时就把她叫起床,真是烦人。 “春桃,你说程妹妹会送什么给我呢?”林漾的声音难得透出一丝期待和雀跃,连带着春桃听了也跟着开心。 “程小花聪明,她肯定会选小姐你喜欢的送。”以前春桃还觉得凌一呆傻,总是不吭声、呆板没什么表情,可跟着林漾见识过两家人的合作后,看见凌一地里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她才知道,自己真是小瞧凌一了。 林漾提神清醒了几分:“当真?那我还是上妆吧。” 春桃哀嚎一声,她刚费力给小姐洗干净脸,遂噘嘴说:“程小花又不是那等看颜色的登徒子,她岂会在乎小姐你上妆与否。” 林漾猛然一惊,呢喃道:“是呀,还得你提醒我,我又想偏了。” “想偏什么了?”春桃问。 林漾摇头:“没什么。” 凌一还不知道有人正期待着她的生辰礼,她此时正和罗雨怜在掰扯。 本来如果只有赵麟一个人去城里参加宴席,罗雨怜不会说什么,她只会觉得赵麟越来越优秀,离自己越来越远。 可当她此刻知道凌一也要去时,她就坐不住了。 都说那林家小姐奇丑无比,只有家世好一个优点,常抛头露面和男性商人打交道,不守妇道,就算她赵大哥去参加了林漾的生辰宴,她也不担心赵大哥会为了钱成为林家女婿。 毕竟,赵大哥最讨厌别人要他入赘了。 可凌一不一样,罗雨怜明显能感觉到赵麟看向凌一时眼神的不对劲,赵麟和林漾绝对不可能,但赵麟和程小花就不一定了。 罗雨怜放弃了送行的心,又露出哀伤、羡慕的神情,说自己长这么大,连县城都没进过几次,林家这么大的喜事,她也想去见见世面。 以罗雨怜和自己的关系,赵麟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她,再加上他那三个不安分的小子,也想跟去玩,他怎么凶都没用。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移到了凌一脸上,凌一懂这些人想干嘛,赵麟一匹马自然是驼不了五个人的,这些人想坐她的牛车。 本来今天凌一就和村民们说过不带人进城,因为她要专门去给林漾庆生,不方便驼这么多人,她赶时间。 程祖佑并非意外,而是他愿意出三倍价钱,虽然也不过才六文。 凌一不想载这么多人,她的牛干活已经够累了,载人多了,走路就慢了。 罗雨怜开始装可怜,赵麟沉默,打算让罗雨怜去和凌一耗,他坐享其成。 凌一冷冷地说:“一人十文,不包来回。” 罗雨怜瞪大眼,不敢置信:“抢钱呢?一趟牛车要十文?” 凌一面不改色道:“没错,爱坐不坐。” 罗雨怜哪有钱,她未出阁的女子,几乎没有自己的财产,家里有大哥在,一切财产都是大哥的。 罗雨怜咬着嘴唇,控诉凌一抢钱,凌一不理她,看向赵麟:“你参加林家小姐的生辰宴,携带家属出席,总不会连区区几十文都拿不出吧。” 凌一明着嘲讽赵麟没钱,他那三个小崽愤怒地指责凌一:“坏女人!贱女人!坑蒙拐骗,我们要去官府告你!” 凌一不急不缓地说:“没见识的小屁孩,官府可不管这个。” 赵麟皱眉:“你和孩子计较什么?” 凌一瞥他一眼:“那你和我计较什么,我不也是个孩子。” 凌一只比赵麟最大的孩子大7岁,但赵麟却比凌一大十一岁,这么一看,凌一确实是孩子。 赵麟脸色铁青,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 凌一坐地起价:“你们这么讨厌,还要占用我的时间,现在每人二十文,不包来回,爱坐不坐。” 每人二十文,那这一趟凌一就能净赚八十文,罗雨怜顿时感觉到肉疼无比。 程祖佑在后面听完全程,一声不吭,他不敢吭声,怕吭声了,凌一也给他涨价,他可拿不出二十文来坐牛车。 其实,舍不得这点钱,罗雨怜和三个孩子不去就行,或者找别家的牛车,不一定要坐凌一的。 可偏偏赵麟故意等在村口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到凌一,和她的牛车一起进城,到时候凌一赶着牛车,看见他高头大马的样子,一定会心动。 都怪罗雨怜,没事非要去长见识,人林家是什么菜市场嘛,什么人都配进去? 赵麟略有些不满地瞥了眼罗雨怜,他能去都是因为他新认的师父丁章,罗雨怜倒好,什么都没干就沾他的光,凭什么? 赵麟正要开口让罗雨怜别去了,凌一见状,截断他的后路:“你给林家小姐准备了价值不菲的生辰礼吧,连几十文都拿不出来?” 赵麟哑口无言,他当然拿得出来,但是他不舍得为罗雨怜和三个小屁孩花钱。 最后迫于无奈,怕丢面子,赵麟忍痛掏了这钱。 第229章 身份 依照赵麟在凌一面前说罗雨怜坏话的性子,估计也没少在罗雨怜面前说凌一的“好话”。 他明知罗雨怜心悦他,本来赵麟和凌一压根没什么交集,罗雨怜就算是嫉妒,距离赵麟退彩礼都过去那么久了,也早该对凌一淡了嫉妒之心,可现在看罗雨怜的样子,反倒是愈发嫉恨凌一,这就让凌一不由得多想,会不会是赵麟背地里在罗雨怜等人面前表现出对她的在意,这才引得罗雨怜愈发厌恶、防备凌一。 坐在牛车上的罗雨怜就和穿越者一样啰嗦,不是寻找机会暗暗拉踩凌一,在三个孩子和赵麟面前表现,就是质疑凌一怎么可能被林家邀请,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在其中,就差没直接说凌一撒谎或者偷来邀请函了。 凌一没有搭理她,用细鞭子轻轻地赶着牛车,她家老牛很听话也很有灵性,凌一鞭子扫过左侧脖颈,它就懂事地往右侧走,好多村里人爱坐凌一的牛车,就是因为她的牛车比别家的更稳。 凌一的板车轮毂更圆滑不说,轴承也更稳固,拉车的牛更是稳重成熟,很少受惊乱跑。 比起搭理车上的人,凌一更乐意和老牛说话。 赵麟几次骑马靠近,想解释他和罗雨怜的关系,每次开口都是:“你也知道我和雨怜爹娘的关系,她们很照顾我家三子……” 凌一没搭理他,反倒是穿越者替赵麟说情了,凌一就奇了怪了,反问他:“你出于什么心思带上罗雨怜与你同行,告诉我做什么?你还担心我到处传你们的私情不成?” 赵麟脸涨红,几次张嘴都不知道从何解释。 穿越者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企图“点醒”凌一:“你咋这么木呢,赵麟喜欢你啊,才会和你解释罗雨怜的存在,怕你误会她们之间的关系。” “她们什么关系我已经知道了,不需要解释。”凌一淡淡地说。 穿越者瞪眼:“什么关系,她们就是普通的邻家兄妹关系啊,纯友谊,只是罗雨怜不要脸死皮赖脸纠缠赵麟而已。” 凌一冷笑:“自欺欺人的话你自己信吗?” 穿越者气急,在虚无空间里瞪着凌一:“小花,你是不是变了?” 凌一叹气,这个穿越者才是真傻吧,现在才发现她“变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不是程小花。”凌一无奈道,像这种的穿越者,凌一少有接触,估计这是个修复局的新人。 穿越者倒吸一口凉气,对呀,程小花怎么可能创造出那么多厉害的玩意儿,一开始她还以为是系统给的道具,但现在一想,凌一对赵麟这样冷漠,赵麟肯定提升不了多少好感,怎么可能兑换那么多道具。 “你究竟是谁?”穿越者惊疑不定地盯着凌一,凌一恰好同时抬头,明明穿越者不在小世界里,却好似被凌一深沉的目光锁定,目光如利箭,仿佛从穿越者眼里直射、进去,看透她的内心。 “我知道你是谁了!”穿越者难得聪明一次,因为她第一天上岗就听培训员说过了最近有个破坏修复局任务的人,行踪不定,不知道会出现在哪个世界,据目前已有的线索来看,是个非常冷静、聪明且擅长隐匿的女人,甚至还能躲开修复局的扫描和检测。 此时,穿越者好像知道修复局始终找不到的那个女人是谁了,就是她眼前这个人,程小花早死了,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在伪装,从她这里套取小世界的关键剧情。 难怪凌一不做任务,对赵麟不屑一顾,照修复局对凌一的猜测,她应该是个被男人伤透了心,所以恨透了世间一切真挚爱情的狠毒女人。 凌一无语,听着穿越者对她的评价,震惊于修复局对她的猜测。 她被男人伤透了心?不是,她第一次当人,就没喜欢过男人好吧。 难道在修复局的人看来,一个女人开始清醒和觉醒,仅仅是因为她被男人伤了心? 凌一已经不想和穿越者再装下去了,因为穿越者太唠叨了,而且唠叨的内容基本没有关键信息,总是变着花样夸男人。 凌一曾试图套话,但穿越者每到这时候就守口如瓶,好像很怕泄露情报一样,所以凌一只能采取釜底抽薪的办法,和穿越者直接撕破脸。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我就不装了,告诉我这个世界所有的剧情,不然的话,我就杀了你,也杀了赵麟,让你们做一对鬼鸳鸯。” 其实,凌一历经几个世界,还没有滥杀过无辜,她杀过的人,要么是坏事做尽的侵略军,要么是恶鬼或恶人,穿越者虽然唠叨烦人,但她并不坏,至少没有想过伤害凌一。 穿越者在修复局的主世界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在她上岗前,就听培训员说过凌一是个多么危险的人物,此时人已经吓傻了,不敢相信自己第一天上班就遇到这种事。 “你你你别吓我,你是杀不死我的,我只是一个虚影存在,我真人还在修复局的休眠舱里,你不可能杀死我。” 原来如此,凌一了然点头,原来这些修复局的任务者都只是一个投影,真身在休眠舱里沉睡,通过脑机接口,将灵魂投影到各种小世界。 难怪她以前绑定了那么多宿主,有的死亡后还能继续下一个世界,不像夏风,死过第一个世界后,凌一就断不敢让她死第二次,因为夏风的灵魂并非投影,而是真实存在的,被凌一从一个世界带到下一个世界。 凌一叹气:“是吗?那你永远被困在我的虚无世界里,一辈子都无法从休眠舱里苏醒,你也不怕?” 穿越者懵了,她哪知道凌一有什么手段,她只是个打工人,只知道来之前培训员警告过有危险人物存在,她此时已经六神无主。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拆散男女主就拆呗,控制我干啥?”穿越者哭腔都出来了,显然涉世未深,恐惧死亡。 凌一疑惑,她接到的任务从来就没有拆散男女主一说,只不过每次当她完成任务,各个世界的女主们总能因此看清男主,才会导致男女主不再相爱,准确来说,是女主不再爱男主,这也能怪她吗? 爱一个人不就应该看清她的本质后,才能爱上真实的她吗? 在被剧情迷惑、引导甚至是强行捆绑之下爱上男主,难道才是对的吗? 凌一没有提出自己的疑问,也不期待一个对男主满是滤镜的穿越者能给出令她满意的回答,既然穿越者和修复局是这么臆想凌一的,其实也好,反倒能掩盖凌一的真实目的和任务,轻敌将会是修复局犯下的致命错误。 经过凌一的一番恐吓,穿越者终于告诉了凌一赵麟的真实身份,凌一这才知道,为什么穿越者一直执着于让凌一和赵麟在一起了。 赵麟和其父亲是十年前逃难来的全安村,但其实,两人并非父子,而是主仆。 赵麟本姓慕容,十年前被仇人赶尽杀绝,在忠仆的保护下,逃到全安村来了。 慕容?凌一不懂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直到穿越者解释,慕容乃是大燕国姓,慕容麟也就是赵麟,其实是先皇的长子。 这就不得不说到大燕的皇帝了,当今皇帝是先皇嫡子,但比赵麟小八岁。 本来先皇是想立长的,因为赵麟自小就深得先皇喜爱,可惜他十几岁时,因为被当今的大燕皇帝党给陷害,犯下重罪,本该被贬为庶人,但他弟弟的人始终不肯放过他这个先皇最宠爱的皇子,更是给他的母族泼脏水,犯下抄家灭族的重罪,已经涉及到叛国、谋逆等等罪行。 最后赵麟的母族尽数被捕,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贬官的贬官,赵麟也被迫逃亡。 其实若他老实认错,先帝也不会真杀了他,但倒霉就倒霉在先帝死了,那场诬陷他和母族谋逆的重罪其实就是弑君之罪。 最后小皇子还要对赵麟赶尽杀绝,他隐姓埋名躲到了全安村来,为救他身负重伤的忠仆也因为不敢去城里暴露伤势,没熬过几年就死了。 小皇子如今才十九岁,十年前才九岁,他的心机不足以和当时已经十七岁的赵麟斗,但他胜就胜在,他的生母是尊贵的皇后,心机手段、背景样样都有,皇后更是在扶持小皇子登基后,当起了垂帘听政的太后。 穿越者一直希望凌一照着剧情走,就是因为按照剧情,穿越者可以帮助赵麟东山再起,利用自己的现代知识和科技,大肆种植粮食、招揽和培养人才,有钱有粮有人,帮助赵麟联络上他母族的旧势力,借着十年后会发生的战乱,谋反夺回“属于”赵麟的一切。 到那时,赵麟登上皇位,穿越者就能当皇后,那三个孩子,皇商、太子、将军,从商、从政、从军,每个都走上自己领域的顶端。 而穿越者,按照剧情,她则会成为赵麟唯一的妻子,赵麟作为皇帝,后宫除穿越者外,一个女人都没有。 凌一不由得觉得好笑,赵麟若真是个专情的人,那三个孩子死去的母亲,罗雨怜是怎么回事呢? 但让凌一疑惑的是,若赵麟是男主,他又是皇子,日后有机会谋反登基,那林漾和他同为世界主角,两人可能是皇上和皇后的关系,还是别的关系? 凌一打开了79号系统,发现系统对主角的认定有先后,并且排序有了很大不同。 上次凌一看时,林漾在前,对凌一有高达15的好感度,而赵麟只有5点,凌一便以为排名是按照两人对她的好感度分辨先后的。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赵麟竟然超过林漾,顶着五点好感度排在了第一。 这个排序似乎不是按好感度来的,凌一看着眼前止不住炫耀战马的赵麟,眼神一震,普通人哪儿买得起战马,赵麟这是遇上贵人了。 赵麟和林漾的排名,恐怕是按照两人的权势和气运来排列的。 也就是说,两人绝对不是一般女主和男主的情侣关系,而是互相竞争、她强他就弱的关系。 如果赵麟日后可以登基为帝,那么和他竞争的林漾,是否也可以呢? 第230章 宴席 明明是个惩罚世界,给凌一发布任务的人一直没有给出任务和目标,凌一却从未迷茫。 她发现自己好像渐渐脱离了系统的范*畴,她已经有了人的思维,不再一味地顺从任务,没有目标,她也有想做的事。 她借着程小花的身体,想活下来,想挣钱,想过好日子,想让身边的人和她一样靠自己努力得到应有的一切,也想让林漾超过赵麟。 凌一想试验一下,林漾和赵麟,是否真是竞争关系,如果是,那么凌一可就不客气了。 穿越者看着凌一的表情,越来越害怕:“你到底想干什么呀?你是我们主世界的人吗?还是小世界的人?你有愿望吗?说出来我们都能满足你,你一直这么破坏我们的任务和工作,有什么好处呢?” 凌一反问穿越者:“那你们这些任务者一直按照剧情做事,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穿越者得意地说:“我们可以让男女主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而且小世界的剧情完美了,我们主世界的文化和社会也就稳定和谐了。” 凌一了然点头,小世界剧情会影响主世界文学创作,从而影响主世界人们的思想,影响主世界的社会稳定。也就是说,其实主世界目前并不稳定。 既然如此,凌一看向赵麟,眼里藏着一丝算计。穿越者瑟瑟发抖,在虚无空间里不敢说话。 之前以为凌一是古代小世界的程小花,穿越者莫名有种优越感,总觉得古人不如自己聪明,现在知道凌一就是局里三令五申发现一定要上报的危险家伙,她顿时就焉了。 凌一见穿越者这么老实,想来也是没料到主世界的人这么窝囊,早知道她就早些暴力威胁了,省去了对耳朵的折磨。 通过逼问穿越者,凌一知道了赵麟遇见的贵人就是丁章丁校尉,此人是他母族的旧部,因为关系隔得老远,故母族被抄家之时,只是受了点牵连,至少没有丢掉性命,被降职贬到了江源县附近的虎啸营。 大燕的军队分三种,一种是直属于皇城和皇帝的禁卫军,一种是在边境地的驻军,最后一种就是各地方的军营,闲时种地,战时打仗,平常剿匪、打杂也主要靠地方军营。 其中虎啸营就属于地方军营,兵力不过几千,残兵老兵偏多,多干一些打杂的活。像虎啸营这种地方军素质参差不齐,与其说是兵,不如说是痞。 丁章从前是跟随禁卫军统领的副将,被贬到来管一群老弱残兵,郁郁不得志许多年,如今赵麟的出现,让他认出了赵麟的身份,这辈子以他的身份,很难再重回往日荣光,但若是能辅佐赵麟,终有一日赵麟若能登上皇位,他可就是皇帝落魄时期的忠臣,可想而知他的地位有多高。 丁章很快和赵麟相认,毕竟十七岁的赵麟和二十七岁的赵麟虽面貌气质相差甚大,但那酷似先皇的五官,就足以让丁章认出对方。要知道,丁章从前也是见过赵麟的,他作为禁卫军统领的副将,怎么会认不出赵麟。 丁章不知道的是,不止他认出了赵麟,还有人比他更先见过赵麟,早已调查过赵麟的来历。 六个人一路上各说各的,赵麟企图撇清自己和罗雨怜的关系,罗雨怜企图往凌一身上抹黑,程祖佑被三个小孩纠缠着问读书好不好玩。 仨孩子中那个以后可能从政的赵玉在程祖佑面前卖乖,企图让程祖佑给他启蒙。 若此时是穿越者顶替的程小花,这事肯定能成,穿越者还会极力促进程祖佑和赵玉这一对知己师生。但凌一嘛,没有给程祖佑资助,也不当三个孩子的老妈子,程祖佑自己能不能读得起书都还是个问题呢,哪有精力去照顾三个素不相识的孩子。 但程祖佑又是个对外十分客套礼貌的人,面对赵玉“乖巧”好奇的目光,他只能耐着性子解答。 当赵玉看似纯良地问能不能去程家找程祖佑学认字时,程祖佑一个头两个大,目光投向凌一。 想来是觉得几人间的联系只有凌一,便寄希望于凌一来当这个恶人替他拒绝赵玉。 从前程家孙六婆和程祖佑娘亲何氏为了程祖佑“冲锋陷阵”,得罪了不少人,但她们也只是为了程祖佑的利益罢了,如此一来,她们唱白脸当坏人,程祖佑出来唱红脸当好人。 凌一没替他出面,赵玉又纠缠不休,程祖佑只想当场昏厥过去。 赵麟看出程祖佑的为难,说实话,他以前当皇子的时候,深受先皇宠爱,由于擅长武术,文化功课一般,先皇也不会责怪他,反倒夸赞他和先皇一样,以后定能带兵征战,为大燕扩大疆域。 赵麟早就看出自己小儿子有一颗读书考取功名的心,但奈何他虽是猎户,挣的钱够一家人吃喝,但要供一个孩子读书,那就得掏空家底了。 而且赵麟是外来户,没有根基没有人脉,把孩子送去哪里读书都是个问题。 现在的学堂要不就是有钱人家开办的私塾,要不就是宗族和乡绅开办的族塾,官府公办的就只有县学,县学得是秀才才能进去读。 私塾贵,族塾没资格,县学更没资格,所以赵玉已经八岁了还未曾启蒙,只简单识得一些字,经由赵麟教了一些简单的词句,连完整的诗词和文章都不曾读过。 赵麟自己也背不下来那些长篇大论,而且他本来也对三个孩子的学业、教育不上心,连饭都蹭隔壁罗家,能指望他有多爱这三个孩子。 不过,赵麟想到自己如今和丁章相认,丁章是他母族的旧部下,也已经向他表忠心,他早晚有一天会杀回皇宫,夺回属于他的皇位,那他的儿子未来就是皇子,若是启蒙晚,读书晚,免不了丢他这个父皇的脸。 于是,赵麟骑马换到程祖佑这边,单手拱手道:“程弟,犬子天资平凡,但一心求学,村中无私塾,还望程弟能勉强收下他,束脩、拜师礼程弟不用担心,每年十两银子不会少。” 程祖佑将要拒绝的话收了回去,十两银子每年,对他家来说已经不少了。他没有收入,又一直吃家里的拿家里的,两位叔伯也已经分家,家里田地也被分走不少,若他能拿每年十两银子束脩,想必定能为家里减轻负担。 凌一冷眼旁观,心想程祖佑现在求学条件本来就不好,还为了钱浪费精力去教赵玉,那下次的科考怕是悬了。 等到了江源县,凌一把牛车拴在常去的一间茶水铺旁边,这间茶水铺的老板两口子比较热心,凌一每次进城都会在她们这里吃早点喝茶,消费个三四文,人家早就眼熟凌一,不用凌一说,就会帮她把牛车看好。 因为几人的目的地都一样,进了城也走在一块。 不过凌一步伐快,身手矫健,迅速把这些人甩在身后。 要说追上去,赵麟肯定是可以的,但身边罗雨怜跟着,她一开口,赵麟就不能这么明目张胆把人丢下,更何况还有三个孩子。 凌一率先抵达林家,林家的大门恢宏气派,比一般商贾之家还多了一分威严,进门的影壁墙上的画像栩栩如生,山水画中的动物如活物一般。 门房见凌一衣着普通,今日来访的宾客众多,女子大多跟随男子走在身后,身边也常有婢女伺候,不然就是坐轿子来的,哪有像凌一这样,自己走路来,而且穿的都是什么,身为女子不着裙装,竟然穿着打扮像极了走江湖的镖师,虽英气挺拔,但给人一种气势过剩,江湖气太重的感觉。 反正,看凌一就不像好人,那一双眼睛看人不偏不倚,清亮有余,但过于凛然,倒让人心生怯意。 门房的驱逐话语还没说出口,就被凌一看得心虚,接过了凌一的邀请函,见确实是自家发出去的,便不敢驱赶,放人进去了。 一般来说,这样的宴席是不会放任宾客乱走的,但凌一孤身赴会,身边连个仆从都没有,好多人朝她投来异样的目光,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小姐。 光看长相和气势,有的人总觉得林家不会邀请寂寂无名之辈,便猜测凌一是哪个武术世家的小姐,才有可能如此英气。 见没人理自己,凌一也不急,她来过一次林家,记得路,随便绕几下就到了院子里。 林家的宴席也讲究男女分席,其中庭院摆了十几桌,正堂屋摆了三桌,这些都是男人的位置,所有的主家和宾客女眷都在偏房的席位上,和中间的男人们隔着屏风与墙壁。 即使是偏房的席位,也因为座位分了好几间房,主次分明,凌一因为下人不清楚她的身份,便给安排到了离林漾比较远的席位,全程连林漾的面都见不着。 外面的人又是报菜名又是报礼物,凌一的礼物没有交给林家下人,也没人找她,都以为别人接过了,谁能想到有人攥着礼物不吭声呢。 凌一看着这席位,明显知道待在这里是见不到林漾的,吃完饭她也不能随意在人家家里走动,她不去到外面的席位,怎么可能看见林漾,或者让林漾看见她。 于是,凌一问婢女:“可否给我安排坐在外面?” 婢女一愣:“姑娘说笑呢,外面是男人的席位,女眷都在内席。” 凌一不解道:“我认识的几位掌柜也在外面坐着,为何我坐不得?劳烦姑娘替我问问外面是否还有席位。” 其实这时候,婢女本可以直接撒谎说外面坐不下了,但林家为表大气,外面席位可比内席多多了,好多宾客没到齐,空位多得很。 婢女无奈,只能去找管家。 管家皱眉,谁家好姑娘要坐外间的席位啊,那是男人们坐的位置。 管家扫了眼名单,看见了凌一的名字,更迷惑了,这村姑一样的名字,谁邀请来的? 管家正要让婢女把凌一打发了,再不济直接赶出去就好,却不料她们到时,凌一已经和庭院里的几位掌柜攀谈起来,神情淡定,姿态落落大方,竟然真和这几位掌柜认识。 管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赶人走了,只得先按下心思不理会,或许等一桌子都坐满了男人,但凡是个要脸的女子,都该识趣地离席。 殊不知,对凌一来说,脸面是最不值钱的。 230-240 第231章 名声 合作的几位掌柜确实认识凌一,有清河书肆的掌柜,也有依靠凌一大棚蔬菜供应在冬日也能让酒楼红火的掌柜,几人攀谈间,互相引荐一下,日后若有合作的时候,也算是有了门路。 他们本以为凌一不过是来聊几句,谈一谈明年的生意,这些人从凌一这儿尝到好处,知道凌一作为食材供应商和白蜡供应商,她的东西品质是极好的,若能敲定来年的合作,定能赚不少钱。 书肆掌柜给凌一引荐了两位隔壁县的书肆掌柜,外县的人得知江源有白蜡,每隔一个月会特地来江源县买,但是大批量进货是不行了,凌一那边白蜡虫养殖得还不算多,产量跟不上,能供给清河书肆就算不错了。 清河书肆没少借饥饿营销提高价钱,狠赚了一大笔,对和凌一的合作无比看重,生怕她被别人抢了去。但这两位隔壁县的掌柜和清河掌柜是老相识了,人家也给他介绍过黄蜡的进货渠道以及一些上等宣纸,礼尚往来自然也该回馈一二,况且,他清河书肆没开到隔壁去,让这两位掌柜从他这里拿货,他还能赚一波中间商的差价。 入座前大家聊得火热,结果等见到凌一和自己同桌时,掌柜们你看我我看你,没搞懂什么情况。 清河掌柜小声问凌一:“程姑娘,你咋坐这儿呢?” 凌一反问道:“我怎么不能坐这里,你们都能坐,难不成我低你们一等?” 清河掌柜无语,他虽心里这么想过,但傻子也知道不能当着凌一面说出来。 可在场就有人情商低,或者说他根本不觉得女人地位低下是对女人的侮辱,隔壁桌直接有人道:“女人不能上桌。” 他这一句话引得无数人看向这边,庭院里坐着的都是江源县内县外有地位有身份的人,既有本地的商人,也有林家自己家的掌柜,更有各方权贵,例如宗族里的族长、大地主等。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男人,他们这才注意到凌一,一名年轻女子竟然坐在了一堆男掌柜中间,这怎么了得,她不要嫁人了? 这些视线大多陌生,但其中也有来自熟人的。 赵麟、程祖佑等被安排坐在靠正堂屋近的一桌,这一桌上全是本县的青年才俊,位置好,想必也是为了让正堂屋侧面屏风后的林漾看见,好让她挑选佳婿。 罗雨怜和赵家三个孩子坐到了女眷桌,此时正在偏房里,只听见外面有人说话,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此时从偏房往外看,才看见大胆的凌一。 赵麟和程祖佑几乎同时皱眉,凌一为什么要坐那儿,这不是闹事嘛。 而在正堂屋的主桌上,孟晚竹坐在主位,抬头便看见了庭院里的凌一,眉头微皱。 孟晚竹记得凌一,因为凌一上交的农具制造图纸,孟晚竹请了木匠打造了数十台,一部分卖给地主乡绅,一部分组借给地方百姓,作物收获和粮食加工的效率提升,不少人都开始拍孟晚竹的马屁,都认为是他聪明绝顶,才能拿出这样精妙的东西来,这图纸上报给阳州府,知府大人都还亲自夸赞过孟晚竹。 也正因为如此,林家才会特意邀请孟晚竹,想把宝押在他身上,赌他三年之内必能升迁。 林盛记性不算太好,但凌一长相出众,他立刻便想起这是救过自己女儿命的村姑,本是女儿的救命恩人,若林漾邀请了凌一,林盛也不好说什么,可要是坏了规矩,在她们林家闹事,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林盛正要开口让管家把人带走,却同时听两个人出声阻止。 林漾从正堂屋的侧席见到了凌一,内心的欣喜还没扑腾两秒,就见林盛要发作的表情,立刻出声阻止:“父亲,且慢!” 另一个声音则来自孟晚竹:“林老板且慢!” 林漾透过屏风,隐约只看见孟晚竹的轮廓,孟晚竹为什么要开口为凌一求情,她们俩认识吗? 孟晚竹难得笑了笑,用着欣赏的语气说:“这不是程姑娘嘛,她发明的新农具为朝廷和百姓谋福,实乃我们江源县之大幸。” 林盛一愣,新农具竟然是那丫头发明的? 在场地位最高的县令都开口这么说了,其他人谁也没吭声,等着林盛发话。 林盛面带和蔼笑容,招来管家,把驱赶的话改成了让管家去安抚其他不满宾客的话。 林漾在侧席上忍不住捏紧了手帕,孟晚竹和凌一认识? 外面的凌一听见孟晚竹不大不小的声音传来,并未因此感到荣幸或者得意,表情都不带变化的。 自然还有很多人不满凌一“不守规矩”、“不守妇道”,但主人家都没说什么,其他人更不好喧宾夺主。 比起地主乡绅,商人们更注重利益,他们虽也不愿意和女人一桌,但这个女人有利可图,他们也能装一下热情。 凌一手里还攥着两样生意,借着林家的宴席认识了不少商人老板,也是为自己拓宽了人脉,已经和一名江源县本地的杂货商人搭上了桥。 此人名叫魏廉,相比其他商人,他是一步步从货郎打拼起来的,白手起家,在各县开了自己的杂货铺后,日子好起来,为人依旧谦逊。 当然,让凌一选择他的原因不仅仅因为他是白手起家,更因为他家铺子是他和他妻子在打理,也就是说,他的妻子也是商铺的老板,而非老板娘。 只不过魏廉的妻子齐娘子被安排到了偏房的女眷桌,不在这里,不便和凌一谈生意。 故,凌一只是和魏廉初步接触,后续到底要不要把自己手上的生意交给齐娘子两口子,还得看齐娘子的为人和手段。 双方约定,三日后凌一可以去鹿县和齐娘子商谈,顺便也带凌一参观她们的商铺,了解彼此的实力。 席间清河掌柜着急地询问凌一是什么生意,他或许也能帮上忙。 清河掌柜算是认定了凌一能拿出更多好东西,新农具是凌一上交给朝廷的,白蜡是凌一制造的,从另外几位掌柜那儿得知金稻米也是凌一家种的,就连冬日里的新鲜菜蔬,各大酒楼也都争相从凌一这儿进货。 清河掌柜别看他的书肆走高雅的路线,但说到底还是商人,逐利为主,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凌一的新生意他能不能分一口羹。 凌一面对不少人的打听,嘴很严,谁问都是“到时候就知道了”。 宴席持续了很久,凌一从头到尾都很有精神,也算是在江源县一带的商界出名了,就如同先前富民粮铺一炮打响其在江源县粮业的名声一样。 经凌一这么一露面,大家都知道了江源县有位年轻的女地主,手里握着最近火热的金稻米、白蜡烛以及大棚蔬菜。 有人对凌一不屑一顾,认为凌一再厉害也是个女人,上不得台面,连能和他们同桌吃饭都得仰仗县令大人仁慈赐座。 当然,也有利益至上的人认为凌一这里有利可图,既想和她合作,又想从她身上扒一层皮下来,恨不得把她的生意全抢过来。 人怕出名猪怕壮,但凌一就怕不出名,不出名她若是被人坑害欺负了去,都没地儿伸冤。恰恰就得出名,她才能在江源县出头。 宴席结束时,大家走的走,聊天的继续聊,凌一走到门口,没有着急离开,站立不动,似乎在等什么。 果然,她没有等错,春桃匆忙跑向凌一,喘着气在凌一面前站定:“呼~还好你没走,不然出去了我哪追得上。” 凌一笑着点头:“春桃姐姐可还好,是林姐姐找我吗?” 春桃惊讶瞪眼:“小姐果然没说错,你真的在等我们。” “林姐姐料事如神,叫你来追我,定是有事要说,正好我的生辰礼还没送给她,还请春桃姐姐前面带路。” 春桃一拍脑门:“你这丫头,生辰礼没给,谁放你进的门?”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从侧面的长廊往林漾的院子走去。 林漾此时还没回来,她被林盛叫去,想来是想询问她今日可有心仪之人,林漾知道自己要和林盛周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特令春桃提前去叫住凌一。 两人往林漾院子走时,得经过林家园林里的一处湖泊,湖泊这边是通往林漾院子的长廊和假山,对岸则是通往林盛书房的路。 凌一往那边看了一眼,仅一眼,她就停步不动了。 春桃疑惑道:“快走吧,不然小姐待会儿回来了没看见人还以为你走了。” “哎?那不是小姐吗?她身旁站着些谁啊?”春桃见凌一没理她,回头顺着凌一观望的视线看去,竟然发现湖泊的对岸站着三人,似乎在说什么。 即便隔得远,但春桃对她家小姐再熟悉不过,看不到脸光看衣服就知道那是她家小姐,那一模一样的蓝色裙子。 林漾今日穿了一身素雅的水蓝色墨纹裙,在侧席入座时,隔着屏风就吸引了无数人的视线。 先前不知道谁传闻林漾模样丑陋,自林漾在清河书肆遇见林谦后被打破,现下无数的青年才俊都想一睹芳容。她今日的打扮,虽比旁人素雅,气质如兰反倒引得无数人在意。 凌一今天并没有机会见到林漾,对岸的林漾背对着凌一,还是春桃在她耳边提起,凌一才知道那身着蓝裙的女子是林漾。 而在林漾身边,除了另一个身穿黄裙子的女子外,竟然还站着孟晚竹。 孟晚竹坐主位,在正堂屋里,凌一是见过他的。 凌一问春桃:“林姐姐和孟县令认识吗?” 春桃瘪嘴:“不认识,但是老爷很想让小姐嫁给孟县令,老爷不是真心疼爱小姐,他只是想用小姐的婚事来拿捏她。” 春桃并非大嘴巴,而是林漾几次三番和凌一合作,两人的关系亦友非友,春桃也大概猜到林漾对凌一的在意,尽管不知道那到底是哪种在意,但不妨碍春桃觉得凌一或许能帮上忙,再不济,和她吐槽一下也行。 凌一皱眉,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心里燃起,让她只想把林盛抓来打一顿。 这样的林盛,和某个世界秋池的父亲有什么区别? 凌一还以为,这个世界的林漾出身好,又不同于其他女子,有能够抛头露面做生意做自己的权力,那日送林漾回家,林盛脸上的担心不似作假,却没想到依旧能干出卖女求荣的事来。 凌一正想询问春桃其它,却猛然瞳孔皱缩,在湖泊对岸,那三人不知怎的,其中一人不慎脚滑落水,抓住了孟晚竹的手臂把孟晚竹给拉下去了,而孟晚竹又因为慌乱,胡乱抓到了林漾的手,三人跟糖葫芦似的扑通几声落水。 第232章 落水 此时离落水点最近的反倒是凌一和春桃,家里的其他丫鬟忙前忙后,没人有空来这边。 凌一不假思索地跳进水里,快速往林漾的反向游去。 春桃并不会游泳,她在岸边急得不行,直接开口叫人,又恐怕被人看见自家小姐和孟晚竹双双落水,会毁了小姐的清白,那到时候林漾就必须得嫁给孟晚竹。 不能叫人,好在凌一已经游过去了,看凌一那速度,她显然是会水的,春桃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把扫帚,跑到对岸,用扫帚去捞人。 林漾不会水,在水里扑腾呛了几口水,慌乱不已,一瞬间脑海里如走马灯似闪过她一生的记忆,那些痛苦的、快乐的一一浮现在眼前,有儿时对未曾谋面娘亲的思念,有祖母或慈祥或严厉的面庞,还有春桃叽叽喳喳的样子。 最后,林漾将要失去意识时,一只手从她背后伸到前面,从背后搂住她,将她拖上水面,并带着她稳稳地往岸边游去。 林漾的恐慌很快被回笼的理智战胜,她尽量让自己放松身体,不给救她的人带去麻烦。 凌一拖着林漾往岸边游去,她曾救过小小,但那是个半大的孩子,跟只小鸡似的,好捞不费力,但林漾是个成年人,体型更大的成年人若是挣扎起来,两个人恐怕都得交代在水里。 幸运的是,林漾很配合,而且离岸边不算远,三两下两人就从观景桥的落水点游到了岸边的草地上。 林漾呛了几口水,坐在地上咳嗽,春桃赶紧跑过来,脱下干净的外衣罩着她家小姐。 凌一刚开口要关心林漾几句,林漾就紧紧抓住她的手:“小花,我能否求你救救另外两人,她们不能死在这里。” 若是县令死在了林家,全家人都得被牵连,林漾也不例外,甚至,被牵连还只是小事。 凌一内心毫无波澜,林漾既然开口了,便有她的道理,于是,凌一最后担心地看了一眼林漾,转头去捞另外两个。 落水是黄裙子女子先落,她慌乱之下拉了一把孟晚竹,孟晚竹失衡又拉了一把林漾,最无辜的当属林漾,可林漾还要凌一去救另外两人。 那两人一个是林柳,宛娘子的女儿,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另一个是孟晚竹,本县县令。 死了一个林柳,宛娘子和林漾恐怕会不死不休,这还是其次的,最难办的是,若孟晚竹死了,林家包括林漾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林漾眼睁睁看着凌一再次跳下水,手紧紧攥着春桃的外衣,命春桃再去叫人来帮忙。 春桃着急道:“小姐,可要是这么多人看见你落水……” 林漾冷声道:“别管我,你立刻去找人来帮忙,若实在救不了那两人,务必把程小花救上来。” 春桃没法,劝说林漾先离开,她同时去求助。 结果两人话还没说完,凌一拖着林柳就上岸了,把人往岸上一扔,再次下水。 林漾二人对视,动作这么快? 濒死的人总觉得自己在鬼门关逗留许久,林漾呛水那一刻,真觉得一生的记忆都过了个遍,春桃着急,更是度秒如年,殊不知,凌一身手敏捷,带一个人游泳的速度也丝毫不亚于游泳运动员。 林柳在岸上半晕不晕,因为落水时间比林漾长,此刻人意识回笼慢多了,她悠悠转醒之际,才回忆起差点死时看见的那张脸。 好陌生,但又好像在哪见过。林柳猛地睁开眼,那不是之前救过林漾的村姑吗!怎么会被她救了,林柳还以为会是孟晚竹救她。 可当林柳往水里一看,什么英俊儒雅的探花郎,此刻都快看不见了。 林柳震惊得无法言喻,怎么会这样,明明她娘打听到探花郎可是凫水好手,曾英勇跳水救了丞相的孙子,这才有了孟晚竹的爹一介小小侍郎能在京城立足的契机。 怎么到了江源县,孟晚竹比她还不如呢? 好在凌一及时赶到,把已经沉下去的孟晚竹捞起来,加快划水的速度往岸边游。 若是孟晚竹真溺水昏迷了,凌一还得给他做人工呼吸,凌一不想。 幸好凌一救人及时,孟晚竹人虽然已经翻白眼了,但被凌一拍了几下脸,意识复苏,吐出一大口水后清醒了,用不着做人工呼吸。 林柳刚想往这边走来看看情况,林漾冷着脸走到她身后:“你敢靠近他,你这辈子的清白就毁在这儿了!” 林柳咬牙:“我不知道长姐你在说什么,县令大人落水,我们难道不该关心一下吗?” 林漾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盯着她,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愤怒:“关心?你莫不是忘了是谁假意失足拉他落水的?宛娘子心胸狭隘,见识短浅,你若信了她的法子,想借此和县令纠缠上,你和我就都得毁在众人的口诛笔伐之下!” 随即,林漾不再搭理林柳,转头吩咐春桃:“让火房烧上热水,取两套我的干净衣裳来。” 春桃点头,小跑离开,林漾一只手抓着干净的外衣,走向凌一的同时,另一只手飞快地抓住了凌一的手,牵着她带她走。 凌一什么话也不问,回头看了眼孟晚竹,孟晚竹呛了水,咳得眼泪鼻涕都在流,一双黑眸死死盯着凌一。 任由林漾牵着自己走,凌一很乖,不开口,不多嘴,就这么跟着林漾走回了对方的闺房。 关上门来,林漾没有松手,回身目光紧锁住凌一,仿佛要把凌一身上看出个洞来。 “我让你救,你就真不管不顾跳下去了?”林漾的声音有一丝颤抖,她的理智比她的情感来得更早,她上岸后第一反应是县令死在这里她们一家都得完蛋,可当凌一真听她话毫不犹豫跳下水时,林漾又慌了。 寒冬腊月落水是什么感觉,方才林漾已经体会过一遍了,她不敢想象凌一一个比她还小两岁的姑娘下水几次该有多危险。 甚至,林漾还想过若是凌一在水里腿抽筋了,没力气了,又或者是被水草甚至是水鬼缠住了该怎么办。 两人在半年前还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可每次林漾见到凌一,总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切,忍不住想和她说两句话,听她说话。 林漾光是想到凌一下水可能有危险,她就后悔自己开口求凌一去救人,她有什么资格让别人替她冒险呢,而那个“别人”竟然还真听话照做了。 林漾很生气,气自己提出过分的要求,更气凌一对她的要求从不拒绝。 凌一不解地看着林漾,为什么她感觉林漾很生气,她照林漾的话救了那两人,林漾为什么还生气,难不成她救人的方式不对?应该让那两人多吃点苦头? 凌一试探地回:“那我应该让她们多喝几口水吗?你和她们有仇?” 林漾的怒火都要冲上天灵盖了,被凌一这句话给气笑了,心绪平复下来,也知道自己这怒火来得莫名其妙,人家都照她说的做了,她反倒去责问对方为什么听话,属实有些别扭。 “唉~”林漾叹了口气,“我和她们没仇,我只是有些担心。” 凌一问:“担心什么?” 对上凌一那一双真诚明亮的眼眸,林漾顿时感觉脸似乎有些热,回避那双眼,林漾转移话题:“救人的前提是得保证自己的安全,你明白吗?” 凌一点头:“我明白,多救两个人对我来说没有太大问题。” 凌一的表情看似淡定,但林漾却从中琢磨出了点自信,无奈道:“知道你凫水了得,但也不能盲目自信,水下的危险谁也不能保证。” 凌一老实点头:“我记住了,多谢关心。” 林漾确实是在关心凌一,但被凌一点明,她又觉得有一丝羞恼,瞪她一眼:“你最好是记住了,等会儿春桃来了,你先去屏风后用热水沐浴,身子暖了再换上干净衣裳。” 林漾的房间里有两扇屏风,左边隔开了主卧,右边隔开了沐浴更衣的房间。 林漾沐浴的澡桶很大,但只有一个,林家的热水每天都有人烧,冬天干柴和木炭消耗量巨大,一般人家还用不上呢,但富贵人家几乎家中主子人手一个暖炉。 两人都冻得瑟瑟发抖,澡桶只有一个,凌一让林漾先洗,她体质好,不像林漾一天天缺乏锻炼,冻着了容易生病落下病根。 林漾想让凌一先洗,凌一想让她先洗,两人争来争去,春桃都让人提着热水来了,还没争出结果。 林漾咬牙,摆出平时对下属的严厉姿态,还是没能说服凌一,凌一一点不怕她。 最后还是林漾屈服了,因为凌一有一点确实没说错,她的体质不如凌一,稍微不注意就容易生病。或许是遗传了母亲虚弱的体质,祖母请来的武术师傅也拿她没办法。 林家能近身伺候林漾的只有春桃,其他人都只是负责把热水倒进澡桶里。 凌一见状,慌忙从兜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的方块,是她自己做*的香皂,添加了蜂蜜和羊奶,闻起来有股特殊的香味。 还好油纸包严实,这么久都没有进水,凌一出声提醒:“林姐姐,可以试试我自己做的皂块。” 林漾回头,疑惑道:“皂块?” 大燕的权贵洗澡次数都不算多,沐浴清洁多用澡豆和淘米水,偶尔有添加花瓣,洗头发则用皂角。普通百姓用不起贵的澡豆,只能用淘米水或靠自家的皂角树。 什么皂块,林漾第一次听闻。 凌一解释道:“是我自己做的清洁物品,清洁效果比澡豆好很多,一块巴掌大的能用很久。” 林漾接过来,凑到鼻尖一闻,惊喜道:“好香,这要如何使用?” “沾水一抹,有滑腻之感即可,揉搓皮肤后,水冲就干净了。”凌一简单解释了用法。 林漾知道凌一其实很聪明,但依旧被凌一拿出的新奇东西惊艳,也不曾想过凌一会害她。救了她两次不说,因为她一句话还跳水去救不相干的人,林漾又怎会怀疑凌一对她的真诚,她不怀疑,只是有时候不敢细想。 香皂凌一自己在家试过了,和江氏都用过了,也分给了长工们,用过的都说好,所以凌一不担心会伤害到林漾,反而和献宝似的呈上。 林漾接过去,屏退下人开始洗澡,就连春桃都得在屋外守着,唯独凌一还傻傻站在房里。 春桃拽了拽凌一衣袖,本想把凌一叫到自己屋去换身干净衣裳,结果拽不动,拽不动就算了,她家小姐还让她退下,半个字不提凌一,也就是默认凌一可以留在屋里。 春桃瞪大眼,凭什么啊,她才是小姐最贴心的丫鬟!这小妮子,搞半天想和她抢工作是吧? 第233章 惊喜 春桃愤愤不平地在外面守着,房间里却异常安静,安静得凌一能听清楚林漾脱衣服的声音,洗澡的声音。 亲密接触过的人,光是听见声音,凌一脑子里就浮现了画面。 久违地,凌一感觉脸颊有些热,她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烦躁地走来走去。 林漾听见脚步声踱来踱去,不远不近,奇怪道:“你在做什么?” 凌一不知道如何回答,便说:“热。” 林漾神色一凛,这么快就发热了?莫不是着凉感染风寒? 风寒可不好治,林漾来不及多想,加快清洗的速度,那什么皂块也是胡乱抹一下就着急冲水。 林漾简单穿着亵衣,披着外衣出来,着急忙慌道:“你快去,水还热着。” 热水在冬天是奢侈的东西,因为需要木柴或炭烧制,对于靠人力取水的时代,能灌满水桶的热水更是不易。故林家的下人们洗澡,要么十天半个月才洗一次,要么就用自家主子洗剩下的水,至于脏不脏,那就不是下人们能挑剔的了。 林漾本不想让凌一用她用过的水,但短时间内烧不了太多热水,两人只能共用一桶。她只能尽量洗快点,趁水还热,让凌一暖暖身子。 凌一正好也怕自己的失态被林漾发现,赶紧取了干净衣裳去洗澡。 好了,这下受煎熬的成了林漾,她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直到透过屏风隐约看见人影,她才感觉到口干舌燥,一种她自己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身体的某处出现不可为人所道的酸涩。 林漾甩甩头,用力咬下唇,出声同凌一说话,转移注意:“今日幸亏你和春桃经过,不然我怕是再没机会站在你面前这样说话了。” 凌一也不管林漾是否能看到,摇头道:“你也该感谢你自己,若不是你让春桃来找我,我断不会有机会路过。可见,是老天不让你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林漾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还会说大难不死呢,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奇啊,小花,你说说,你这个小脑袋瓜里怎么能装这么多好东西,是谁教给你的吗?” 穿越者猛地惊醒:“女配是不是要发现你的身份了?你快想想办法糊弄过去。” 凌一沉默,几秒后说:“程小花的脑袋里确实装不下这些东西,但我不是程小花。” 穿越者:“不是,你怎么就自爆了?” 林漾怔愣一秒,随后又释怀地笑了:“哈哈,原来如此,我说怎么你和我查到的完全不一样呢。” 凌一补充道:“我不是妖怪。” 林漾听到那认真的语气,忍不住轻笑出声:“哎哟,我知道,妖怪都是要吃人的,我可没听说过江源县有人被妖怪吃了,或许,你是话本里写的那种借尸还魂的人?” 凌一点头:“嗯,我死了,正好程小花也死了,我便从她的身体里重生了。” 对于凌一说的话,林漾既没有表现出害怕,也未表现出过分的好奇,她的反应很淡,甚至有种了悟的放松,这反倒令穿越者看不明白了。 “啊?她信了?她要是信了,为什么不害怕你啊,小说里什么古人知道借尸还魂这种事都会害怕的吧,会把穿越者当成妖怪,或者神仙对待的呀。”穿越者发现林漾这个恶毒女配和她看过的剧情里太不一样了。 林漾的恶毒、嫉妒好像都因为凌一的出现消失了一般,不对,或许不是消失,而是从来就不存在,只是穿越者看过的小说会刻意制造两人的冲突罢了。 凌一不觉得林漾的反应有什么不对,她反倒觉得穿越者怪异:“为什么要害怕,强大的人不会畏惧一个来自后世或异世界的灵魂,因为再厉害的灵魂站在她面前,也依旧得遵守这个世界的规矩,遵守这个时代的规则。” 而这个时代的规则就是,林漾的财富、地位和权势在凌一之上,她不畏惧凌一,即便凌一真是妖怪,林漾也有钱请道士来给凌一超度了。古人和穿越者的不同只在时空不同,并不代表古人是傻子,而绝大多数穿越者也只是不同时空的普通人罢了。 凌一叹气,穿越者太过于相信她在主世界了解到的东西,以至于单纯过头,难怪这么容易被她给拿捏了。 林漾继续问:“那这么说来,我倒是有些好奇,你原本叫什么,何方人士。” 凌一换了种说法道:“我叫凌一,凌云壮志的凌,一意孤行的一。” 林漾闻言,笑道:“好名字,和你如今做的事倒是相配。” 只招收女工,收的还都是些身处困境的女人,在江源县乃至大燕,可不就是一意孤行嘛,这样的目标更是凌云壮志。 随即,林漾又问起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对了,那你如今几岁了?” 一直管凌一叫妹妹,林漾总觉得自己应该还是要年长一些。 凌一不知道怎么算自己的年龄,是从成为人的那一刻算,还是从诞生为系统开始算,但不管哪一个,她的年纪都得过百了,于是只能笼统地回答:“年长你许多。” 林漾抿唇,什么?她成妹妹了? 可林漾还是倔强地说:“往事已成追忆,你如今既有了新生,那这具身体便只有十六岁,我还是唤你程妹妹可好?” 不叫凌一,怕在外人面前漏了陷,两人虽没有知根知底,但林漾总不自觉地和凌一说话亲近些。 凌一点头:“都好。” 林漾得意地笑:“过了今日,我便是十九岁了,或许……” 说到后面,林漾的笑容在脸上消失,“或许”后面的话自然和她的婚事有关,十九岁还没有出嫁的女子,这在大燕可不少见,即便身有残疾的女子,依旧有着生育价值,林漾只听说过光棍汉,还未曾听闻光棍妇的。除了寺庙、道观的师太或姑子,寻常人家的女子,不管自愿还是不愿,都得嫁人。 就连林漾,看似有自己的店铺资产,但林盛却可以拿捏她的婚事,想毁掉她也很简单,将她嫁给一个混账即可。 林漾当然可以反抗,她可以不嫁,但林盛到时命人强按着她上花轿,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官府也管不了。 甚至,大燕也是十年前才废除了关于“女子年过十八未嫁,父母连坐”的法律,可见朝廷对父母嫁女儿是大力支持的。 听见林漾无力的叹息声,凌一飞快穿上衣服,走出屏风,皱眉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我的生辰礼还没送上呢。” 林漾打起精神,面带笑容,完美的五官不复方才的失落,一双如泉水般清冽的眸子满含期待地望着凌一:“真的吗?谢谢!我难得能认识一个如你般真诚的朋友。” 凌一刚要扬起的嘴角瞬间抿得只剩一条缝:“这不是作为朋友的礼物,你有所不知,在我的故乡,女子和女子之间不止有亲情、友情,还有爱情。” 方才凌一说借尸还魂,林漾都没受惊吓,现在是真听愣了:“什么?你的故乡也有对……对食吗?” 林漾是真惊到了,罕见地说话都卡壳。 凌一自然地说:“嗯,我送你的礼物,便是出自这种感情。” 场面顿时鸦雀无声,两人面对面站着,彼此穿着一粉一蓝两条裙子,热气氤氲,两张同样年轻的脸庞上不知什么时候起,泛着红,眼眸更是因气氛而变得更加湿润、暧昧。 林漾咬紧牙关,她不是不知道这种罕见感情的存在,当她在十八年里不曾对那些所谓的翩翩君子动心时,她也曾好奇过,自己是否偏向不为世俗所容忍的感情。 但是,凌一如此坦白地承认,林漾不知道如何作答。 于是,林漾只能转移话题道:“你可知道,今日的生辰宴,是我爹和宛娘子安排给我相看城中适龄佳婿的时机。” “我知道,”凌一面不改色道,仿佛一点不难过,“但我也知道,你不想嫁。” 林漾深吸一口气,恢复仪态:“是,我是不想嫁,只不过是因为我还有未完成的事,而非意味着我就一定喜欢女子,一定会接受……” 后面那个“你”字,林漾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有些担心这话伤到凌一,更怕这话有朝一日会打她自己的脸。 凌一听懂了拒绝,不再提及自己的感情,转而说:“嗯,所以我在想,我的这份生辰礼,能否助你和林盛搏一搏。” 林漾来了兴趣,挑眉道:“哦?是什么?” 这时候,凌一平静的脸庞终于有了一丝裂纹,她有些窘迫地掏出换下湿衣里的一个信封,尴尬地说:“已经泡烂了。” 上面的墨水也已经晕染模糊,油纸包的皂块或许还能保住,但墨水写的契书实在没办法了。 林漾看着凌一低头拿着信封的自责模样,忍不住心尖一丝刺痛,笑着说:“你能送我的,必然是好的,不如你拿来我看看,若能再写一份,心意足矣。” 林漾以为是凌一写的什么祝福信,虽觉得字迹模糊了很可惜,重写一份似乎没了最好的时机,遗憾归遗憾,有这份心已经很好了。 凌一点头:“倒也是,我回去再写一份契书便是。” 林漾闻言,略微瞪大眼:“什么契书?” 凌一眨巴两眼,看着对方:“契书啊?我信封里装着送你的契书,是我接下来准备开办的纺织厂的分权契书。我愿意以我纺织厂的三成份额作为礼物送给你,你有了这三成份额,或许还能和林盛抗衡。” 林漾忍不住扶额,一只手拿着浸湿的契书,上面依稀可见的一些字,令她无言。 两人先前的合作可以说是友好,毕竟有之前结交的情分在,一次意外让两人结识,认可彼此的人品,有合作很正常,一个供货一个销售,可以说是共赢。 可凌一现在送她的东西,是实打实的钱,不是简单合作了,是她不需要花一分钱,不需要担心投入的风险就能白得好处。 林漾缓过来,看向凌一问:“你养殖的那些桑蚕,便是为了开办纺织厂?你可知本地的布料质量、价格都比不上外地的?” 凌一点头:“我虽然不敢保证上等布料一定比外地布料好,但我能保证我家的中下等布料一定比外地的质量好、价格便宜。因为我制作了纺织机,可以大幅度提升纺织的效率和质量,一台纺织机只需一人操作,其效率比得上三名纺织工人。” 林漾不敢置信地看着凌一,刚才被凌一直白的感情吓到,现在已经被惊讶到把其抛之脑后:“此言当真?” 若是真的,那本地布匹的价格打下来,不敢想象能吃下多少生意,甚至还能反转,销往外地。 最重要的是,林漾祖母傅玉容和林盛都在为布匹生意苦恼。傅家和林家都在发愁的事,若林漾能靠凌一这个纺织厂解决,林盛有可能真会因此退让。 林漾紧紧攥着手里已经模糊没有实际意义的契书,凝眉看着凌一:“你当真要送我?” 凌一点头:“嗯,生辰的时候,怎么能没有点开心的事呢,愿你岁岁年年同今日,烦忧之事必有解决之道,更重要的是,祝你从今往后,只为自己而活,不受他人裹挟、强迫。” 人对爱的定义是什么,林漾不知道,是同话本里说的那样,富小姐爱上穷书生,为了对方放弃自己的生活去和对方吃糠咽菜,或是为此撞死枝头,以此表决心?又或者是如三从四德里要求的那样,对一个男人极尽谄媚? 林漾接受的教育里并不常提及爱这个字眼,祖母也总是教育她,男人的爱害死了她娘亲,祖母不希望她也和母亲一样,困于后院,因生育和抑郁而死。 林漾久久不语,未曾想过,在祖母告诫万万不能触碰的男人的爱之外,还有来自眼前这个率直、坦诚的女子的爱。 和以追求、得到、占有甚至是毁掉的爱不同,眼前的凌一,似乎只需要她是她,仅此而已。 所有华丽的语言都有些苍白,林漾缓缓开口:“谢谢你,凌一,你的心意我很受用,是我收过最好的礼物。” “有了这个纺织厂,想必之后我和爹的谈判也能更加顺利,也不用再考虑挑个不合适的人来打掩护。” 凌一皱眉,思考林漾的后半句话,挑个不合适的人打掩护,难道就是原剧情里林漾对赵麟死缠烂打的原因吗?因为原剧情里赵麟当时已经“爱”上了穿越者,不可能接受当林家女婿。 林漾说非赵麟不嫁,那么她的婚事就还能拖,因为她不是不想嫁,只是对方不想娶而已,她宁愿落个不要脸的痴女名声,也不愿意随便被林盛嫁出去。 凌一张了张嘴,想到自己这被浸泡模糊的契书,尽管林漾说很喜欢,她却有些不满意,遂说:“其实,我临时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若是你还想找个人打掩护,一个绝对不会答应娶你的人,那么不如选孟晚竹,赵麟如今家里三个孩子需要人照顾,他很可能接受你们家的婚事。” 林漾一愣:“为什么是孟晚竹?” 凌一回想了一下在水里的场景,说:“因为她,孟晚竹,是女人。” 第234章 把柄 救孟晚竹时,凌一要从后面单手把人搂住,在孟晚竹的胸前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柔软和紧绷,还有一圈圈的布料。以及上岸后,孟晚竹那双死死盯着凌一不放的眼睛,想来是怕凌一说出她的身份秘密。 林漾一天被凌一震惊三次,无奈摇头,凌一这张嘴,到底能说出多少大逆不道的话来。 堂堂江源县县令能是女人? 并不是说女扮男装会被认出来,这世间确实不乏女生男相的人,也不乏身形挺拔的女子,但问题在于,能参加科考入仕的人,是要经过全身检查的,例如程祖佑、林谦等,参加每一场考试都要去一间专门的房屋里检查,防止携带作弊的东西。 所以孟晚竹不可能是女人,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如今她们见到的女子压根就不是孟晚竹。 林漾想到了先前调查孟晚竹身世,全家除他以外皆死在了山贼手上,如果现在活着的人不是孟晚竹,那想必孟晚竹已经死在了山贼手上。 那这女子是谁呢? 孟晚竹的亲属里有个比他小五岁的妹妹,未出阁的女子,一般外人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就连未来的夫君也可能只在成亲时才见着面。尤其是京城里那些讲规矩的大户人家,只有在相看人家时,才会给媒婆那边看画像,有的画像和真人可就相差太远了。 孟晚竹的亲妹妹名叫孟晚宁,本来与门当户对的尚书家二公子定下亲事,却因为父亲被贬,牵连全家,她的婚事被退回,她只得跟着全家南下。 说不定,孟家唯一逃出来的那个人不是孟晚竹,而是孟晚宁,而孟晚宁很可能为了生存,也为了报仇,会借用她哥哥的身份继续来江源县上任。 毕竟,县令身份可比一个孤女身份好太多了。 且不论此人是不是孟晚宁,只要她是女子,那么林漾“心悦”于她,她必不敢直接应下这门婚事,女子娶妻,当晚就会暴露身份。 可以孟晚竹的身份,二十二岁还未娶妻纳妾,本身就很怪,她若是拒绝了,那么少不了人怀疑她,毕竟,二十二岁的探花郎还是县令,未来前途可期,谁不想攀这门亲事呢? 不是林漾,也会有下一个。 此人不敢接受,也不敢拒绝,只能拖着,这便能成全了林漾,给林漾也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 林漾没想到,凌一给她送来的可是双份礼物。 不管这人是谁,她现在的身份就是江源县县令,掌管江源县的一切大小事务。 孟晚竹来江源县大半年了,江源县的各路人马想要抓她把柄或是讨好都不得要领,此人貌似毫无破绽和弱点,而如今,她的把柄落到了林漾手上,林漾可得好好利用。 林漾沉思半响,问:“她是否已经知道自己身份被你识破了?” 凌一不假思索地点头:“知道了,她看我的目光恨不得把我灭口了。” 其实凌一只说对了一半,灭口是不至于的,毕竟她救了孟晚竹的命,孟晚竹也不会恩将仇报杀了她。 比起林漾洗了个热水澡,一下拿到两个倚仗能反抗自己父亲,神清气爽、明艳照人不同,穿越者只觉得天都塌了。 “孟晚竹怎么可能是女的呢?他可是我最喜欢的男配啊!你懂不懂他那种完美无缺、爱而不得,对女主的爱是伸出去的手又因为克制而收回的破碎感?他怎么能是女的呢?” 穿越者一个人碎碎念,凌一毫不留情地怼回去:“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口中完美的人设,只有女人才能达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看过的这本小说,作者也是女人吧,正因为她是女人,才会知道将女人的优点给到孟晚竹这样一个男配身上,一定会有人喜欢。” 穿越者沉默了,还真别说,013号世界映射在她们主世界的一本小说,确实是女作者写的。 自此,穿越者沉寂了好长时间,哪个她喜欢的男性角色出场她都不吭声,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冒出来个赵麟也是女的。 不过这一点她不用担心,赵麟三个孩子都有了,不可能是女的,至少在这个世界不可能。 林漾和凌一讨论决定先试探一下孟晚竹的态度,因为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孟晚宁,所以依旧只能用孟晚竹来称呼她。 两人试探的点不同,林漾想试探出孟晚竹的身份,看她属于哪边派系,而凌一只是想知道孟晚竹究竟是不是真的关注民生,若是,她的纺织厂、肥皂坊、榨油坊才有的建。 提到肥皂,林漾这个赚钱的脑子就又活泛起来,纺织厂三成利润是凌一送的礼物,但林漾还想往里投钱,希望凌一要办的这几间工厂能办得更好,因为这几个产业,林漾都想沾。 于是,除纺织厂的三成利润外,林漾还成了纺织厂的二当家,大当家当然是凌一,毕竟是她的厂。 肥皂坊则因为林漾可以提供更多的原材料,她有的是门道,她还能投钱,凌一负责技术和人力,两人各占一半的利润分成和决策分权。 榨油坊则关系到林漾自己酒楼的生意,外加原材料、技术、人工都不需要她提供,故林漾没有插手。 而且因为现在要和林盛谈判,要让林盛看到有利可图,故林漾不能太藏拙,富民和鹿鸣涧能继续藏着,纺织厂和肥皂坊却不用,反而可以让凌一借林漾和林家的名声,让一些宵小之辈不敢打这两间工厂的主意。 最后两人说定,对外称合作,外人若是问细节,便不可以透露多了。 等离开林家后,凌一才发现,被自己关掉的系统提示有了更新。 “主角好感度增加10点,奖励10点积分。” 这10点好感度是加在原本就有15点好感度的主角身上,也就是林漾,此时对凌一有25点好感度的林漾依旧排在第二,5点好感的赵麟却在第一。 等着吧,凌一心里默念,等她把手上几间工坊建立,再来看看两者的排名。 拿到十点积分,凌一自然是用来兑换更多的好东西,对她来说是好东西,对系统和主世界来说就是一些廉价的未来种子或树苗。 系统商店也真是神奇,高产高质量的作物种子一点积分能买很多,而那些对凌一来说无用的道具却能卖出高价。 比如,万人迷香水,一百积分一瓶,喷一点能让绝大部分异性对自己产生好感。又比如主角光环,带上之后能自己穿越的角色拥有主角一样的气运,一万一顶。 看了眼这些缥缈无用的道具,凌一还是觉得那些便宜好用的种子、肥料、化学药剂更适合她。 凌一边走边把兑换的东西往自己的虚无空间里划拉,没注意到有几道视线黏在了她身上。 因为落水衣服打湿,凌一在林漾房里洗了澡换上的是林漾的干净衣裳,都是裁缝给林漾私人定制的,布料、款式样样都是江源县最好的,比起凌一来时穿的武打服不知道精美多少。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送凌一离开时,林漾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觉得换了身衣裳就像换了风格的凌一依旧夺目。 林漾尚且如此,更别说旁人。 赵麟带着三个孩子和罗雨怜往城门去,却见到凌一这副打扮,人直接看直了眼。 罗雨怜看了,也是一愣,但随即又在心里默默地比较。 三个孩子眼都不带眨一下地看着凌一,指着凌一道:“爹爹!这个女的变漂亮了,我们要她当我们娘亲,你快把她娶回家!” 这么无礼且弱智的发言,便是从穿越者常在凌一耳边念叨的三个天才少年口中说出,凌一很想把穿越者拽出来让她听听。 只可惜穿越者自孟晚竹的打击后,一蹶不振,再也不想搭理凌一。 罗雨怜听到这话,自然是黑了脸,赵麟则是表面恼怒,心中窃喜,不痛不痒地呵斥了三人。 凌一难得被恶心到,或许是因为这句话里隐藏的占有和物化令她不喜,她于是开口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们还挑上了?你们爹有你们三个拖油瓶,顶天了能再给你们找个爹,还想娶我?” 三个孩子一脸震惊,什么?再找一个爹?他们有两个爹? 赵麟听得黑了脸,骂他癞蛤蟆就算了,还阴阳他最多只能找男人凑活过日子,想娶个女人他都不配? 于是,凌一就看见赵麟那一排刚加的10点好感度又退回去5点,加上先前的5点,总共只有10点。 罗雨怜还有点没听明白,啥叫再找一个爹,男人能找男人吗? 程祖佑进了城就不回去了,这一路上牛车上就只有三个聒噪的孩子和一个任劳任怨的罗雨怜,以及自以为生闷气等着凌一道歉的赵麟。 等到了村口,凌一卸人完成,都没再搭理这几人一个字。 赵麟带着孩子回了家,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他忘不了在城门口看见凌一时的惊艳,更不甘心被凌一嘲讽只能找男人过日子。 于是,赵麟一怒之下,饭都不吃了,从罗家夺门而出。 前一天还在为林漾婚事发愁的凌一,现在被赵麟带媒婆堵在家门口,开始要为自己的婚事发愁了。 江氏刚要出门去,就被喜笑颜开的媒婆拉住手一顿寒暄,寒暄过后又打听她对未来女婿的要求,一个劲地把夸人的话往赵麟身上套,什么疼人啦,可靠、前途无量,仿佛赵麟就是神人一般的存在。 江氏记得赵麟帮过自己找女儿,不好太冷脸,她只能尴尬地推开媒婆的手:“小花说了不嫁就是不嫁,这婚事我还真做不了她的主,你们二位啊,还是请回吧。” 媒婆一瞪眼:“哎,江婶子,话不是这么说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你定下这门婚事,哪有女儿不认的,不认,压着她上花轿也得认!” 此时,手持大柴刀的凌一从屋内走出,冷脸如同罗刹,声音更是让人听了如坠冰窟:“那既如此,我砍了你,你们来阴曹地府喝我的喜酒可好?” 媒婆吓得大叫一声,往院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叫:“杀人啦!程家女儿杀人啦!” 赵麟面如白纸,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问:“你当真就如此厌恶我?” 凌一歪头:“厌恶?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只不过是村里一个鳏夫,我何至于厌恶你,我压根不认识你,也看不上你。” 凌一拒绝的话已经够直白了,可赵麟却只理解出他自以为的那层意思。 他认为凌一只是看不起他,不是不可能喜欢他,女人都爱慕虚荣,他得掌握了财富、权势、地位,这个女人才会臣服于他。 肤浅、虚荣的女人,非得他恢复从前的皇子身份才肯屈服吗?那若他日后登基为帝,定要这个女人乖乖送上门来又被他弃之如履。 第235章 亲人 赵麟灰头土脸被赶出凌一家,回去后发誓要往上爬,要用权势逼凌一向他屈服。 这边凌一母女刚打发了赵麟和媒婆,紧接着又迎来了江家人。 当初凌一拿着林漾感谢她的银子作为启动资金买了地,为免引起怀疑,旁人来打听,都说是借的江氏娘家人的钱。 如今凌一母女靠着那点钱一步步走到今天这样不缺粮食不缺肉的日子,她们俩是全安村少见的女户,两个人坐拥百亩田地,建新房,请了二十个长工给家里种地干活,简直比村里的大地主还要豪横。 她们俩的事迹,早从全安村传出去了,江氏的父母在别的村也听说了。 江家人口可不少,江氏本名江萍,上面一个哥哥,底下一个弟弟。 江大舅在城里干活,平时难得回七里庄。江小舅则和江家父母一起住,和江家老两口更亲。 江大舅并不算孝顺,早早和爹娘、兄弟姊妹分家,全家人搬去了城里住,人家现在是城里人。 往常过年,他都只会让自己大儿子回家送点粮食和肉,就当孝敬父母了,但一家人从来不回老家住。 江小舅私底下没少和家里人骂江大舅不孝,把养老的担子都丢到了他身上。 江家老两口念着手心手背都是肉,没少在两个儿子之间周旋,却一直忽略了家里的女儿。 江大舅首先在江源县听说了凌一母女的事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自己妹妹和外甥女,是听人提起什么和程氏一族闹翻,他才多问了几句,越听那对母女的身份越熟悉,这不是他二妹一家吗? 人人都道进城的江大舅一家过上了好日子,只有她们自己知道,在城里的开销有多大。 以前在老家,吃穿住行,只有穿花的钱最多,吃就吃自家种的粮食和蔬菜,住老家土房子,行靠两条腿。 可等进了城才发现,一家四口,吃只能买粮铺的米,穿着也要得体,不然找不到活干,邻里都看不起你。住更别说了,她们来自农村,分了家本来就没多少积蓄,房子是租的,每个月得为房租发愁。 行更是难,一个江源县可比七里庄大多了,七里庄撑破天走上一个时辰也能好几圈,江源县你要想从东城门到西城门,两条腿走可太远了。 所以江大舅一家看似在城里过着光鲜亮丽的生活,实则其中苦楚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在多番打听后,江大舅确认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二妹母女俩发达了,在村里拥有百亩良田,还请得起长工。 于是,多年不曾回家的江大舅,这次过年不仅自己回来了,还携全家回来大团圆。 如果是江氏携女儿凌一回江家,老两口怕是要把她们母女骂得狗血淋头,但多年未见的大儿子回家,老两口忙前忙后,看起来都年轻了几岁。 江小舅表面和江大舅寒暄,内心却在想这老小子不会是回来打秋风的吧。 直到江大舅提到江氏,问二妹今年怎么不回家过年,她不是和程二郎和离了吗? 没有夫君、儿子的女人,那就应该回到娘家,认父亲为主。 这时候江家人还不知道江氏母女发达了,她们在七里庄消息闭塞,不如江大舅在城里对凌一的“辉煌”事迹有所耳闻,江老头瘪着嘴,没好气道:“别提你那个丢人现眼的妹妹,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孩子和丈夫和离,这在以前,那可是要被乱棍打死的!” “我没她这个女儿,你也没她这个妹妹,吃饭吃饭!”江婆婆招呼大家吃饭。 江大舅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若是他爹娘知道二妹的造化,怕早就找上门要钱去了,于是他便想瞒着,自己一家人偷偷去找二妹交好。 结果没想到,一家人正吃饭呢,隔壁邻居听说多年不曾回村的江大舅回来了,赶忙来凑热闹,还“好心”提醒怎么不见赚大钱的江二妹回来孝敬老人。 原来村里人也从回村的人口中得知了如今凌一的能耐,特*来告知好消息。 江大舅在心里骂那人多管闲事,他差点就能独享好处了。 江家人一听,这还得了,江氏有钱了怎么不帮扶一把娘家人?亏她们还养了江氏十几年,为江氏寻得一门好亲事。 于是,过年前两天,江家人浩浩荡荡从七里庄赶来,美其名曰探望江氏母女。 最好笑的是,她们从村口一路过来,逢人就炫耀女儿有钱,村里人也都乐呵着附和她们。因为在村里人的眼中,江氏带女儿回娘家,能借到钱,这就说明娘家人比一般人更心疼女儿了。殊不知,这钱根本不是江家出借的。 凌一正在和长工们一起收获新一批的蔬菜,过了晌午就有酒楼的人赶着马车来拉货。 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吵闹声,凌一提起镰刀走出大棚,就见江家人在她院坝里东摸一下西踢一脚,没见过世面就罢了,还总动手动脚。 “住手!”凌一跟着江氏见过江家人,为首的便是两个舅舅。 江大舅露出欣喜的表情,看向凌一:“哎哟,小花呀,你都长这么高了?大舅舅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他表明了自己的长辈身份,等着凌一给他问好,殊不知,凌一跨步上前,直接把队伍末尾的一个大胖小子给揪出来,一脚踹在小子屁股上。 “没规矩,随便动我的菜,该打!”凌一露出愤怒的眼神,眼睛瞪圆,嘴唇紧抿,吓得那小子哇一声哭了出来。 江小舅的媳妇彭氏立刻上前护崽,一把搂过孩子,怒视凌一:“他一个孩子你和他计较什么,你还是当姐姐的,哪有下这么狠手打弟弟的!” 凌一不咸不淡地说:“长姐如母,我替他不懂规矩不懂教养的爹娘教训他有什么问题吗?” “嘿!江萍!你就是这么教你女儿的?”江小舅一听,怒了,朝屋内怒吼。 江氏拿着擀面杖出来,气势汹汹大喊:“我怎么教女儿不用你管!我是你姐,我没管教好你,是我的失职,我女儿管教你儿子,你该感恩戴德才是!” 江氏本来就是个泼辣的性子,现在有钱有力气,底气更是足。 江大舅见弟弟妹妹快吵起来了,赶紧站出来劝和,当个老好人。 江氏和大哥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江大舅比她大三岁,她还小的时候,江大舅就已经和爹娘一起干活照顾弟弟妹妹了。 江氏和程家是断干净了,再也没有往来,程家人来一次打一次,渐渐地也不敢再来,外加有程祖佑的约束,程家人只能背地里骂,再没敢找上门来。 谁能想到,走了一个程家,来了个江家。最主要的是,江家还是江氏的娘家人,有江老头在,一个孝字就能压死人。 江小舅脸色不好看,江大舅连忙劝道:“二妹,你这话说得也对,老三的孩子你也知道,生性爱玩而已,随便教训两下就好,这大过年的,咱们都别站外面了,进去坐坐吧,自你出嫁,我都好久没见你了,茂宇、静雯都怕不记得你这个小姑长啥样了,茂宇、静雯,过来叫人啊。” 江大舅一儿一女,大儿子江茂宇跟着他学算账,小女儿江静雯才十五岁,在县里某绣娘坊学女红。 江大舅早些年在江源县里找体力活干,无意间和一位老师傅交好,学了点算账的本事,一家人搬到城里,各自都找了活干。舅娘徐氏跟隔壁的一位绣娘交好,让其介绍女儿去学女红,相比琴棋书画这种富贵人家才学得起的东西,女红就实用多了,日后好找婆家。 江氏见到两个外甥上前,脸色好了些,她虽为人泼辣,但对待小辈还是比较温和的。 在大燕,有过年给压岁钱的习惯,但都是给小孩子的,一般女子满了十五即为成年,男子满二十弱冠,超过年龄一般都是不给的,除非家境富裕,或特别亲近。 外加江氏也没料到两个晚辈会来,没打算给红包。 大舅家两个小辈相当有礼貌,看见江氏就规规矩矩、面带笑容地喊了声:“小姑过年好,爹前几天就在念叨小姑,说小时候您总跟着他上山挖野菜,最爱吃一种红色的果子,我们在县里集市找了好久才找到这种果子。” 要不怎么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呢,说点好话,看两个孩子的脸都顺眼起来。 这是江氏的娘家人,亦是原身的亲人,凌一见大舅家态度还行,便不主动找她们麻烦,看向小舅一家,眼神中还带着一丝疑惑:“那你们来做什么?我和娘回家不过想借住几天都被你们赶走了,现在还有脸来我家?” 江小舅尴尬地低头,他一退缩,立刻有人为他出头。江婆婆刚才见孙儿被打,早就不满了,此时站出来就去揪凌一的耳朵。 结果她是没尝过凌一的厉害,立刻被条件反射的凌一一招擒拿手按倒在地。 “哎哟!造反啦!孙女打婆婆了!”江婆婆一阵嚎叫,全家人都上来阻拦。 凌一随手放开,拍拍手道:“她先动手的。” “什么她她她,这是你外婆,没大没小,你到底怎么教女儿的!”江老头看不下去了,站出来指责江氏。 他以为自己站出来,作为这个家里最年长的男人,他的权力无人敢质疑,没想到,凌一淡淡撇了他一眼:“来我家,就得守我家的规矩,不然请你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反了天了,第一次听说要听孙女话的,江老头伸手也要教训凌一,却被凌一发现意图,举起镰刀威胁。 江大舅见状,无奈扶额,就差没翻白眼了,上前一步拦住凌一,壮年男子粗壮的手用力钳住凌一的手腕,笑着说:“那毕竟是你外公,大过年的,一家人何至于吵架,都进去说话,小花呀,听你大舅的。” 江大舅最初是在江源县里干扛包的体力活,力气大自然不必说,江家人其实身材都挺壮硕的,江氏也是典型的强壮。 江大舅的手犹如一只铁钳,紧紧扣着凌一的手腕。 凌一能挣脱开,但是她还有更简单的办法,她疑惑地看着江大舅:“大舅,男女授受不亲,你莫不是想毁我清白?” 江大舅一愣,立马松开了手,一家人看鬼一样看着凌一,这种不要脸的话她也说得出来?这种话损害的只会是凌一自己的名声吧? 可凌一哪儿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能恶心到别人,达成目的就行。 江氏皱眉,拉着凌一后退一步,骂骂咧咧道:“够了,你们也别装了,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说吧,到底干嘛来了?” 来半天了,江家人也没落到一口水喝,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了,但江大舅一家,比起江小舅显然更能忍许多,她们是在城里看别人脸色过日子的,自然更懂察言观色,江大舅立刻转身去责怪小舅等人,说大过年的非给她们找事,以前的事明明就是她们对不起江氏母女,现在还摆出这种姿态,到底想不想要修好一家人的关系了。 要凌一说,她肯定是不想修好的,她和这一家人没有丝毫感情。但看了一眼江氏,江氏显然还不理解有的亲人并不爱她的事实,又或者,江氏还想着能维持表面关系,日后有求人的地方也好走关系。 于是,江氏也没阻拦江大舅训斥一家人,而是在大家都装模作样开始寒暄后,翻了个白眼,带她们进屋喝口茶水。 到了冬天,原先的凉茶销量就大不如前,但好歹帮林家的茶叶挽回一些损失,所以后来又找凌一买了另外几种茶饮的配方,结合药草,声称有暖胃、驱寒的药效,销量显著回升。 江家人待客都是一点茶叶渣煮一大壶水,茶味淡得几乎喝不出来。 反观江氏这边,十分大气,招待的茶水那都是看得见茶叶的。 这些茶叶并不是江氏买的,而是因为江氏在茶园当管事,人家茶园送的年终奖,一整箱呢,平常就两母女喝,根本喝不完。 江大舅一闻茶香,微微睁大眼,这可是好茶啊,他家掌柜的才喝得起这茶,而且冲泡很有讲究,没想到江氏直接煮了就给她们喝了,真是暴殄天物! 江大舅可惜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感觉金子被当垫桌脚的东西,只恨不得在江氏屋外捡些茶叶渣。 舍不得放下茶,江大舅慢慢品着茶,愈发确定了江氏母女现在发达绝非一般人,不然哪里能把好茶这样糟蹋,看了方才凌一对江小舅和江老头的态度,江大舅就差不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人了。 他本来就是利益至上的人,得亏有个孝字压在头上,不然逢年过节的礼物他都懒得让儿子送回来,现在看见二妹一家过得好,他立刻便谋算好了如何交好。 江大舅先是一番痛骂江小舅之前的不齿行为,再说自己一家住在县里,好多村里的事都不知情,但凡当时凌一母女求助到江源县来,他肯定就收留她们了。 这位可真是说谎不打草稿,就她们一家和另外两户人挤在一起的院子,总共才两间房,大儿子一间,小女儿在她们两口子卧室的小床睡,还收留凌一母女呢? 江小舅自然不服,要反驳,说那时候她们哪知道江氏和离是认真的,还以为只是说着玩,毕竟她们听都没听说过哪家女人敢真和夫家叫板和离的。她们要是收留了江氏,以后程家找上门来闹怎么办。 凌一不是很耐烦应付这些人,和江氏打了声招呼,继续去干活了。 江氏自然不拘着她,在她们母女的小家,一切都是她们俩说了算。 江老头又想骂,被江大舅瞪了一眼,满是不服气。 江大舅和蔼地看向江氏:“二妹啊,你如今成了茶园管事,那茶园的账务你可明白?我家茂宇你也知道,跟着我在城里学了看账的本事,自家人用起来放心,我让他跟着你搭把手,不然怕你被外人欺负了去。” 江氏立马拒绝:“账务可不归我管,是我们东家的账房先生。” 江大舅知道茶园主人是林家人,直呼可惜没有攀附的机会,又问:“那你们家的地呢,一百亩地,卖菜卖粮食都有进出项,这总能让自家人帮忙吧。” 江氏还是推脱:“地是小花的,她自己就懂账,平日账都是走她手上过,旁人唬不了她。” 江小舅嘀咕道:“那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她大字不识一个还看上账本了?” 小舅嘀咕完,江老头又开始指点江山,许是因为武力值最高的凌一不在,他便膨胀起来:“老二你别管了,听我的,你和小花都是女人,早晚这些家产都要落到男人手上,既如此,不如直接都给你大哥幺弟,好歹是自家人,日后小花在婆家受欺负了,我们娘家人有钱有地,才是她最好的依靠!” 这话在江氏出嫁前也曾听过类似的,爹娘收了程家的彩礼钱,却只给了她一床喜被当嫁妆,连点家具都没有,害得她嫁过去就被程家责怪。 当时爹让娘怎么安抚她来着,似乎也是告诉她,把好的东西都给娘家的兄弟,日后兄弟才能为她撑腰。 既然好东西能给一个人挺直腰板做人的底气,为什么这样的底气不能直接给她,而需要上贡给家里的兄弟,以此来求得兄弟的撑腰? 江氏越听,心里越寒,她突然理解女儿为什么能有如今这样一颗坚如磐石的心了,等她跌入谷底又翻身做人时,才能看清人心。 江氏心里那一点点见到亲人的欣喜都没了,说实话,出嫁这么多年,她少有回娘家,因为程家人不许,她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都得为程家人付出,程家人如何能忍受她回娘家去当牛做马。 一个夫,一个父,互相争抢着她,只为吸干她。 从前,江氏能对程家人不客气,那是因为她在程家生活太久,看透了程家人的真面目,而且程家人对她的排斥是显而易见的,总是把她是外姓人挂在嘴边,她清楚明白自己不是程家人。 而父家就不一样了,她的爹娘在她小时候也不是没有对她好过,兄长也曾带她上山挖野菜摘野果,这些都是她记忆里美好的部分。 正因为如此,江氏才会留有那么一点点希望,以为血亲会是爱她的。 也不全对,至少,她自己生下来的血亲,是爱她的。 江家人如出一辙的话语,让江氏彻底寒了心,她把茶杯往桌上用力一磕,身形健硕,寒着脸,脸上的肉紧绷,让屋里的人一下住了嘴。 “你们不用多说了,我如今自立女户,我才是一家之主,你们妄想把我和小花辛苦挣来的家业抢走,就别怪我六亲不认了。” 江老头正要发火,就被江大舅按住了手,江大舅叹气道:“二妹,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你也知道爹的性子,他说话难听,但却是事实,忠言逆耳利于行这不是,小花早晚要嫁人,等她嫁了人,她的夫君自然就是户主,难道你们母女俩的家业就能守得住了吗?” 江氏这时候,又松了口气,原来,她女儿说的此生不嫁人,是早就看明白了这些:“小花不嫁人,她陪我一辈子,我们母女俩不需要另外的男人加入我们的家成为谁的夫谁的父,你们若是来骗我家业的,我们两家还是断了往来吧,日后看见了也当不认识。” 江大舅刚要开口说什么,江氏威胁的目光看着他:“大哥,你在城里上工,应该知道林家吧,我家小花如今在和哪些大掌柜做生意,你知道吗?这其中,有没有你家掌柜和东家,你猜呢?” 江大舅心神一震,忍不住背后发凉,怎么回事,他这个妹妹不过是个乡野村妇,怎么会有如此震慑人的气场? 他哪知道,江氏若是不凶一些,如何镇得住茶园那么多茶农,茶农里还包括了外地的老茶农,这些老茶农有的倚老卖老,有的大男子主义,若是江氏不强硬,如何压得住整个茶园。 江家人在凌一那儿受了挫,在江氏这里也没讨到好,江大舅使尽浑身解数,才勉强没有在江氏这里把好感刷到负,而江小舅一家,则只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即便如此,一家人也没能讨到任何好处,江大舅舍不得放弃江氏母女这块肥肉,为了不讨人嫌,只能维持表面的友好,带着家人离去,思考如何投其所好。 江小舅见一向有主意的大哥都走了,即便想赖在这儿也没法,门口出现了好多人,一个个的拿着农具,看着她们的眼神不太友好,仿佛她们敢耍横,下一秒就会抓起锄头围殴她们一般。 江家人走了,江氏才算松了口气,这次,她应该没有拖女儿后腿了吧? 第236章 攀附 江家人灰溜溜地回了七里庄,来时为了省粮,早饭都没吃,连走几个小时的山路,此时孩子都饿哭了。 大舅家两个孩子懂事,不吭声,不像小舅家的熊孩子,饿一路哭一路,哭急了还要动手打安慰他的江婆婆。 江大舅看见自己的家人就烦躁,面露不悦道:“以后你们不要去打扰二妹一家,就因为你们,她现在连我都不理了。” 江老头不服气,怒拍桌子:“老婆子快去弄点吃的来,那死丫头反了天了,敢和她老子叫板。” 江大舅在外人面前低头哈腰多了,回到老家,立刻不客气道:“你们最好是别再搞事,害得二妹恨上我们一家,我可不想被你们拖累,到时候我就再也不回这个家了,你们就指望着三弟能管你们一辈子吧。” 江老头面对大儿子,又换了副嘴脸,一双浑浊的眼里,满是凄惨,光看面容,就是一个可怜的小老头:“老大啊,你这说好去城里几个月,几年都不曾回来,看看你爹我们呢。” 江大舅装模作样安抚了爹娘,说什么现在最要紧的是和江氏交好,借着江氏母女的财富和人脉,帮助她们一家在城里找到人上人的活计,安定下来,把一家人都接去城里生活。 江大舅的花言巧语,应对江氏母女可能捉襟见肘,但应付没多少见识,一辈子没去过县城几次的江家人足够了。 江家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忙点头说记着了。 江大舅就在家里住下了,唯一不爽的就是江小舅了,为了腾位置,一家三口挤着睡。 江小舅虽然不服大哥的决策,但不得不说,全家唯一一个见过世面的就是江大舅,爹娘也一直都认为家里的老大更成熟更有主意。 江大舅觉得爹娘偏爱小弟,自己为这个家付出更多,他不甘心,和家里人分家搬去了城里,也为了寻求往上爬的机会,他不想一辈子干农活,当靠天吃饭的农民。 江小舅觉得爹娘偏爱大哥,分家时给大哥分了那么多钱,又要让自己来养老,对大哥唯唯诺诺,全家人好像都仰仗他鼻息一样,明明大哥也就逢年过节送点吃的,实实在在的利益没见着一点。 为免江小舅等人再激怒江氏,江大舅拍板决定,以后江氏那边就由他去走动,其他人管不住嘴,那就管住自己的腿,把真实想法别总是挂嘴边。 于是,凌一和江氏过了一个安静和谐的春节。 除夕夜本该是一家人团聚的时候,江氏早早和好面在包饺子,几大盘饺子,两母女吃不完,还招呼干完活的长工一起吃。 在凌一家干活的这些女人们,大部分是有家的,得回去过年,所以提前几天就给她们放假了。只有少数几个无家可归的孤女或寡妇留在这里继续干活,说自己不需要过年休假。 凌一见这些人无处可去,就给她们这几天结算工钱按双倍算。 江氏热心,更是叫住几个无家可归的女人,让她们留下来一起吃年夜饭。 江氏爱热闹,不像凌一那么少话。但凌一也并不讨厌热闹,她的喜恶并不像一般人那样分明,感情起伏也不大。 没有堂屋里一边谈天论地一边把瓜子壳吐得到处都是的丈夫、长辈,只有她们这些看似无依无靠,却自己成了依靠的女人,她们不用待在灶房里端着碗吃饭,也不会出现她们在灶房忙,外面的人已经吃起来的情况。 她们做的这一桌子菜,只为自己吃,临到上桌了,饭菜都是滚烫的。 凌一的手艺一绝,江氏都得给她打下手,大家看了也不免感慨。 “江大姐,你们母女日子是越过越好咯,小花都能撑起一个家了,不知道是哪个有福的男人才能……” 那人的话没说完,江氏就先反驳道:“拉倒吧,我家小花自己就有福,不嫁不嫁,免得福气都被吸走了。” 女人们对视一眼,忍不住大笑起来,即便有人以为江氏这些话只是玩笑话,也不妨碍她们觉得有道理。 春节过后,长工们陆陆续续回到了田地里干活,凌一的纺织厂、肥皂坊、油坊也都着手建立。 凌一先是在自家长工里招收合适的,能做到现在的长工,基本都是被筛选剩下的比较合适的,一些干了一段时间就想把活计转给家中男人的,基本都被凌一辞退了,剩下的这些女人,都是懂规矩也懂道理的。 不过比起纯种地和帮工,在凌一的一厂两坊干活,得签保密协议,一旦泄密,她可是要告上官府的。甚至,因为律法的不完善,凌一为了自己的利益保障,劳动契书会更加严格。 和严格的要求相比,凌一给出的工钱、福利也相当丰厚,刚一宣布,就有好多人报名。这在她们看来,其实并不算严格,再严格能有卖身契严格吗? 凌一的一厂两坊需要不少人,选走了家里的十人,只剩下十人耕种,好在家里还有头牛能帮忙干活,不然这十人种地怕是种不过来。 而且今年开始,桑蚕的养殖和白蜡虫的大规模养殖也要走上正途,需要的人力更多。 全安村能招的靠谱的女工凌一已经招完了,尽管有大批的闲汉等着抢她这里的活计,但凌一完全没有要将就的意思。 全安村招不到,她就去别的村招,再不济,去县里也行。 之所以没有首先考虑县里的女人,因为江源县要涉及她的生意,怕招到不怀好意的同行卧底。 为此,之后的工厂、作坊得有专门的屋子,隔绝旁人窥探的视线,选址、建厂都很有讲究,凌一还得去找里正买地。 里正本来不待见凌一,因为凌一闹出的事情太多,而且她从前的那些做法和行为,在同是男人和父亲的里正看来,就是大逆不道。但江氏后来几次来他家走动,又是送鸡蛋又是送肉的,多来几次给点好处就待见了。 趁着他还在当里正,很快给凌一选好了地,凌一和江氏就开始张罗人建房,因为考虑到部分女工没有地方住,有的因为借住在娘家或别人家已经被嫌弃好一段时间,甚至要她们把所有的工钱拿来抵房租,所以凌一在建厂的同时,还让人搭建了员工宿舍,虽然不是很大,一间房大通铺能睡八到十二个人,但对本来借住在别人家就得和那家的男女老少挤一个屋的女工们来说,简直不要太好,包吃住,工钱完全能存下来,而且一个屋的都是女人,安全不说,换衣服都不用避讳了。 工厂还在建,凌一就先赶着牛车去各个村招女工了。 有的人听说过凌一的“英勇”事迹,认为她大逆不道,是异类是怪胎,有人质疑她招工是诈骗,把正经人家的女人骗去窑子里卖,也有人眼馋她开出的工钱,忽略了只招女人几个字,疯狂自荐。 一天下来,在各个不熟悉的村子里,想招到合适的女工,相当难。 之前招工顺利,是因为有江氏在,她人缘好,热心肠,做事靠谱,全安村人也比较信得过她。可到了外面,没人认识凌一,她的话大家都不敢信。 等凌一挨个村招过去,结果只招到两个年轻女工,加起来年纪不超过三十。只因为她们的家人以为凌一是人贩子,索性就把两姐妹卖给了凌一。 两姐妹家里有三个弟弟,家里养不起这么多孩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卖女儿。两姐妹长相一般,养大要花费不少粮食,也不见得能换多少彩礼,干脆趁着年纪还小,好调教也有人好这口,卖给人牙子多赚点钱,两姐妹的爹娘是这么想的。 两根豆芽菜望着凌一,凌一也不得已把她们拉上车,不拉能怎么办,与其被人牙子买走,不如安排去她工厂干活。 因此,两姐妹也和别的工人不一样,她们签的是卖身契。 凌一表情吓人,两姐妹紧紧牵着手依偎在一起,不敢惹恼凌一,十分安静,企图在车上降低自己的存在。 牛车一路到了七里庄,七里庄的人口不少,虽然也属于江源县,但比较边缘,靠近鹿县。 江大舅这时候已经离开了七里庄,但是他女儿放在了老家,四个人住一起,确实挤,不如把女儿放老家,还能替他看着家里人别坏他好事。 大舅的女儿名叫江静雯,比程小花还小一岁,此时正在池塘里捶打衣服。虽然已经开春,但水依旧冰冷,江静雯的手长了不少冻疮,十五岁的脸,五十岁的手。 看见凌一赶着牛车进村,她想起亲爹的嘱咐,放下正在洗的衣服,向凌一跑去。 跑到跟前,江静雯脸上带着乖巧讨好的笑:“表姐你咋来了?” 江源县一带区分堂亲和表亲主要看父母亲族以及姓氏的关系,若是同族父亲那一脉,与你同姓,便叫堂,若是母亲外族那一脉,便叫表。 故,即便江氏是江静雯父亲的姊妹,却已经被划分为表亲,因为她的女儿程小花随外人姓。 可见,姓有多重要,只可惜,在大燕,江氏并没有让女儿随自己姓的权利,甚至在后世,有了权利,也有人无法使用。 凌一纠正道:“叫我大姐就行,不用加表。” 江静雯很快改口:“大姐好,今儿是要回家吗?我去地里把爷奶叫回来。” 凌一摇头:“不是回家,我来招女工给我作坊干活。” 江静雯眼睛一亮:“这好办,我爹肯定愿意帮忙,他平时在县里也算半个管事,招人他很在行的!” 凌一没有拒绝,比起在这些村子没有根基和底层人脉的她,江大舅确实更合适。 等凌一一走,江静雯就跑回县里通知她爹,能攀附交好凌一的机会来了。 江大舅自然上心,先回了趟七里庄,从江静雯那儿得知了凌一招人的具体要求,立刻先在老家招人。 期间江小舅的媳妇彭氏听闻招人,还想问自己能不能去,江大舅自然是一口拒绝。江小舅一家多招凌一母女烦,她们自己没点数吗,就别凑上去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过了不到两天,凌一就在家门口看见了江大舅招来的二十多号人,其中竟然包括了江大舅的女儿江静雯。 不是说要把这个女儿培养成好嫁人的良家妇女吗,怎么送她这儿做工来了? 第237章 交心 江静雯很懂事,甚至发现了凌一性子变得冷漠,讨好江氏才是关键的秘诀,于是,她对待江氏,比对待自己亲爹娘还亲热,最后,凌一就留下了她。 江大舅送来的二十多人凌一全收,都是些干活利落的,正是凌一需要的,只是在关键岗位上,不会安排这些人,一些基础的采摘、耕种,以及工坊里那些纯体力活可以安排她们。 虽说凌一的纺织机最重要的构造都在内部,不拆开看不见,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建房阻隔了旁人窥探的视线。 同时,一个工坊约莫十名工人,分为几组,每组的活都和其他组不一样,每组负责的活都只是所有工序里的一环,这样她们彼此不知道例如制造肥皂的全过程,好多人甚至还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不用谈泄密了。 被爹娘卖了的两姐妹身世不大好,卖身契又在凌一手上,她对这两人稍微比较放心。 但凌一也不苛待她们,卖身契只是作为她们忠诚、保密的保障,并不是说凌一就需要两个奴婢,两人被安排进工坊监工,每日巡逻监视有没有人在干活的时候偷拿东西,东张西望不怀好意。至于偷懒与否,就让江氏去和她们谈。 凌一这边工坊有了很大进展,自己也从田地里抽身去了趟县城,准备给林漾汇报如今工坊的进度。 两人自上次生辰宴后就没有多少联系,只因为这时候交通不发达,通讯更是只能依靠人力,若是林漾派人频繁来全安村传达消息,恐怕引起旁人怀疑。于是两人约定,每月上中下旬固定时间在鹿鸣涧的特殊雅间见面,汇总生意上的账目和为工坊做决策,谋划合作等等。 此时正是一月上旬,凌一早早出发赶往江源县,顺便拉了一车的货物进城。 凌一家的货物向来是供不应求,她等到了城门内卸货的地方,自有各家的伙计来提货,她都不用送上门。 只等最后鹿鸣涧的人来,她就跟着一起把预留的货物全部拉去鹿鸣涧,牛车放在鹿鸣涧的后院,她人就直接上二楼雅间了。 凌一以为自己算来早了,却没想到雅间里林漾更早就等着了。 等凌一绕过屏风走到林漾面前,林漾已经泡好茶,给她倒上一杯,嘴角噙着笑:“快请坐,这么早进城,路上一定累了吧,屋内有软塌,晌午可以在楼里享用,午后也能在屋内小憩。” 反正城门关闭得晚,凌一既然来了县里,送完货的时间完全可以在城里多歇息会儿。 现在两人是合伙人的关系,凌一要在鹿鸣涧免费休息和用餐,林漾自当十分欢迎。 自上次生辰宴一别,两人约莫半个多月没见面,林漾心里总回想起那天凌一给她告白说的话,每次想到,心跳便像打鼓一样,害得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要拒绝吗?林漾又生出一丝不舍和不忍心,比起旁人,她确实对凌一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可要接受吗?林漾又怕这段不容于世俗的感情被人发现,甚至,她最怕的不是同性之爱被人发现和排斥,而是她的身份,若是接受了凌一,免不了将其牵扯其中,到时候凌一可就再也无法抽身了。 故,今天便是林漾打算和凌一好好说清楚的时机。 她不喜欢糊里糊涂地过一生,也不喜欢不明朗的东西,她和凌一不管是要合作,还是要达成别的什么关系,她都得和凌一说清楚。 两人先聊了工坊和供货的事宜,工作上的事差不多都决策好了。春桃吩咐楼下做饭,凌一就留在林漾的屋里一起吃饭。 这间雅间是独属林漾的,平时她不在,掌柜和伙计也不会把它安排给其他客人。故,林漾告诉凌一,不管她什么时候进城,都可以来这间屋休息和用餐,这事林漾已经提前吩咐过掌柜。 聊完工作,林漾放下茶杯,深吸一口气,神色平静地问:“聊完公事,我们来谈谈私事吧。” 凌一一愣,私事?她疑惑的目光看着林漾,看上去十分乖巧。 林漾轻咳一声,不好意思与凌一直视,心里暗道,这厮实在是太大胆了,哪有这样盯着人看的! “你那日说的对食,可是认真的?” 凌一点头:“自然是认真的,我对你不是友情不是亲情,而是爱情。” 林漾扶额,对凌一的直白感到无奈,但同时内心又生出一丝暗喜,她不喜欢模糊不清的事,她也不喜欢无法捉摸不可控的事,而凌一表现出的坚定不移,恰恰击中了她的心。 “我想说,你我之间不止有身为同性的阻碍,还有身份之隔,你可知我是谁,可曾想过若是上了我这条船*,以后说不准家破人亡,抄家灭族。” 抄家灭族?凌一听闻,沉思几秒。 她不是个为了别人会忍让的人,抄家灭族的事会牵连到江氏,凌一会内疚,但不会因此退缩,或束手束脚,她要做什么事,自己会承担一切后果,若是因此会牵连到无辜的人,那她也不会改变想法,只会在出事前尽可能地想办法把江氏等人摘出去。 “我不怕。”凌一有自我意识这么久以来,少有感到恐惧的时候,人类的情感过于丰富,而恐惧这一栏,她目前为止,只在夏风遇难时感受过一次。 林漾观察着凌一的表情,确定凌一是真不怕,而非逞强,遂叹了口气,缓缓开口:“你可知我的祖母傅玉容?” 凌一点头:“认识,大燕第一女商,凭一己之力守住家业,并在其基础上将傅家发展得更为壮大,连她爹在世时的盛况都不如她掌权时。” 林漾笑道:“这话不假,你确实了解过我祖母,但你可知道,在她成为女富商之前,她那位死去的夫君,我的祖父是谁?” 凌一疑惑,祖父是谁重要吗?在她了解过的一些小世界剧情里,主角若是有一位强大的祖父,没有人会去关心祖母是谁。 林漾看凌一那副疑惑的表情,忍不住轻笑出声:“我同你说个故事吧……” 林漾所说故事的开头,是一位富家小姐,因为是独生女,父亲娶了好多妾室都不能生,可见是父亲的生育能力有问题,可大家都不敢说,只能任由父亲不断地纳妾,这位小姐自小便见多了父亲的妾室,她们都没有孩子,她们有的被父亲短暂爱了几天,随后就被抛弃。 她的父亲自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孩子,并非因为爱她,是因为只有她。 说到这里,凌一就已经猜到,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林漾的祖母傅玉容。 傅家偌大的家业没有男儿继承,傅玉容的父亲自然急得不行,他的兄弟子侄更急,要么是毛遂自荐想把孩子过继给他,让自己的儿子继承傅老爷子的家业,要么是想让自己儿子娶了傅玉容,顺理成章也能拿到傅家家业。 傅老爷子又岂能不知道这些人的打算呢,他不甘心,像他这种越是渴望男儿的人,越在乎血脉,那些子侄都是别人的种,他自己到处找女人,却见不得女人怀的不是他的种。 于是,傅老爷子把希望寄托在了孙辈身上,他打算给傅玉容招婿,生下的男儿就是他的继承人。 世人都道傅玉容身世好,能一个人撑起傅家,肯定是因为傅老爷子从小培养她做生意,其实,傅老爷子从来就没有想过培养傅玉容,他的目标一直是傅玉容的肚子,以及她肚子里可能出生的孙子。 好巧不巧,就在傅玉容想方设法要挑选出一个容易拿捏的赘婿时,一个从北方来的公子哥引起了她们父女俩的注意。 此人名叫沐风,面容俊美,家世也还过得去,自称家里有人在京城当官,对貌美的傅玉容一见钟情,随后展开了疯狂的追求。 他听闻傅玉容只招赘婿,不嫁人时,也不见半点退缩,依旧在父女俩面前刷好感。 很快,傅家父女都对他很满意,其实对傅玉容来说,是谁都无关紧要。 两人成婚,没多久傅玉容就生下一个男儿,来年又怀上,生下一个女儿,便是傅清安,林漾的母亲。 就在傅清安出生没多久,傅家出大事了。 岳父母看女婿总是越看越顺眼,因为她们养女儿并非把女儿当成独立的人在抚养,而是在为未来可能出现的某个男人养媳妇,于是这个男人变成了她们心心念念的男儿,自然是越看越顺眼。 傅老爷子把沐风带在身边做生意,沐风这两年来往南北两地,因为家中亲人身陷朝廷斗争,没少回去走动,身为赘婿其实他并不合格。 好不容易沐风听话地跟随傅老爷子北上去谈生意,结果途中遭遇山贼杀人越货,一行人全部身首异处。 自此,傅家受重创,各路叔伯以傅玉容的男儿年幼为由,争抢她的家产,想要吞下傅家。 傅玉容也正是在这时候,凭自己傅家唯一女儿的身份跑到衙门去告状,几乎掏空了她所有积蓄,上下打点,才终于拿回了本该属于她的家产。 这些家产还都是被叔伯们瓜分后从嘴里抢出来的,可偏偏这点家产,愣是被傅玉容给发展壮大,她的傅家,可是比曾经傅老爷子手底下的傅家更加强大。 凌一以为故事结束了,刚想夸一句傅玉容坚定强大,却不想,林漾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也惊讶了。 “但其实,大家不知道的是,那场山贼劫掠案里,有一个人压根没死。” “此人便是我的祖父,沐风,他本名也不叫沐风,应该叫他慕容煜,字丰羽。” 凌一知道赵麟本姓慕容,便知道,慕容乃是大燕的国姓。 那这位慕容煜,恐怕和皇室脱不了干系。 岂止是脱不了干系,林漾接着便说:“大燕的皇帝,南下躲避政乱,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我们傅家的赘婿。” 慕容煜的私生子不少,但大多被他藏起来,最后人为地解决掉了,唯独傅玉容是他没料到的。傅玉容生得貌美,引起了他的注意,可当时他还不是皇帝,只是王爷,妾室太多,王妃又专制霸道,王妃的母族更是强势,他贪恋傅玉容的美貌,却不敢将她纳为妾室,也不敢让私生子见光。 于是,他安排了人扮演山贼,将那一行人包括傅老爷子全杀了,他自己则用一具相似的面目全非的尸体金蝉脱壳。先前慕容煜短则十天半个月,长则三四个月回北方,其实就是不该算他抽空回家,而是他抽空来南边应付傅家人,他口中亲人身陷朝廷斗争,其实是他自己在和兄弟们争皇位。 本来这事到这里就算完了,傅玉容也不知道死去的那个无关紧要的丈夫是王爷,未来会登基为帝。 问题就出在,慕容煜死了,他一死,他的亲信几乎都被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收了去,太后这才知道,原来慕容煜在南方还有个家,而傅玉容竟然还生下了一男一女,这不就是皇子和公主?只不过没有册封,根本不算。 太后当年是为了追查十年前赵麟逃跑的事,没想到反倒查到了傅玉容身上,也才得知先皇还有子嗣流落在外,一旦被发现会影响到她儿子的地位。 太后找上了傅玉容,她本想直接杀了傅玉容的孩子,但当时小皇帝地位不稳固,国库空虚,被慕容煜建行宫纳嫔妃挥霍了许多,傅玉容又是有名的大燕第一女商,很难不动声色地杀了她。 于是,太后便给了傅玉容一条活路。傅玉容的孩子可以不死,但是一生都不能暴露其皇室血脉的身份,并且,傅家每年的利润得交大概三成给太后。 这可以说得上是敲诈和勒索,但傅玉容愣是给争取到了一点回旋的空间,也从太后那儿扒了点皮下来。 她傅家可以给太后钱,为太后和皇党做事,但是,太后也得给她看得见的好处,比如皇室相关的生意,盐铁等官营的东西,可以交由她来分销。 于是,傅玉容稳坐大燕第一女商人,一个人几乎垄断了蓟州府一带的大小产业。 可如今,据林漾调查,外加上头的联系人送来的消息,大皇子,也就是慕容麟的旧党似乎有动静。 各方人马都在找慕容麟,太后党找他自然是为了杀他,大皇子旧党找他是为了保他,甚至还想推他出来对抗太后。 不过,林漾已经猜到慕容麟在哪了,她却不知道该不该动手,其中牵扯太多,林漾不敢贸然下手,也怕自己深陷泥泞。 林漾把这些告诉凌一,是希望凌一做好权衡,若是不敢再同她来往,那就守好秘密,继续做她那点小本生意。 其实,林漾的做法很冒险,就如同凌一告诉她,自己并非程小花一样。两人把自己的秘密抖落给对方看,都在等对方的回应。 林漾在赌,赌凌一会为她保守秘密,即便两人不成,也不会背刺她。 而凌一根本就没赌过,她从来就不觉得林漾会害她。 “所以,赵麟其实算是你的舅舅?”凌一更关心别的问题。 两人因先皇从十几岁播种到四五十岁,即便年纪相差不算大,却隔了一辈,这样的情况在大家族和皇室并不稀奇。 林漾点头:“如果我的身份被承认,那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的。” 凌一看了眼系统里赵麟与林漾的排序,淡淡道:“不管是你与太后合作,还是和赵麟斗,最终你能得到什么?” 和太后合作,无异于当人家的提款机,以林漾的性子,其实早就不满太后一族的无底洞索求,但没办法,人家权势滔天,她们无力反抗。 和赵麟斗,斗得两败俱伤,日后太后随便就能舍弃她们,若是赵麟得逞当上皇帝,第一个拿她们开刀。 总之,两条路其实都大差不差,林漾叹气:“所以,祖母才会把我送来林家,她已经不打算让我继续留在傅家,说家里不安全,即便林盛贪心,至少放我回林家,让我远离争斗,我好歹能活命。” 林漾的生母是傅清安,是先皇的女儿,而林漾又是女儿,很多人是不会把她放在眼里的,只会认为她毫无威胁。因为自古以来,权力都只是男人的专属,她和她母亲都只是皇权的附属品,即便如一些历代的公主拥有了兵力,却依旧是为别的皇子做嫁衣罢了。 所以送走林漾是最稳妥安全的办法,至少能保命。 可林漾内心却有不甘,她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过,但凌一却直截了当地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她能得到什么呢? 她长这么大,到底有什么是真正属于她的?钱权?一个都不是,因为这世间的规矩,哪怕她拥有了钱权,只需要成亲,就会被另一个人拿走。 她不想成亲,能拖得了一时,却拖不了一世,若不是孟晚竹的露馅和凌一的纺织厂,她很难和林盛争取到独身的时间。 凌一问:“既然你只想活命,富民和鹿鸣涧又是为了什么?为了未来的夫君吗?” 林漾皱眉,难得对凌一生出一丝愤怒:“你……” 凌一不急不缓道:“既然想要更多,那就不能畏首畏尾,你要站太后这边,但不能完全信任她,赵麟不是好东西,太后也不是,只有你自己,掌握了权势,才能真正活着。” 林漾内心一震,好似明白了凌一的话:“你是说,我也要争皇位?” 凌一一副当然的表情:“是啊,他赵麟能争,小皇帝能坐,凭什么你不能?你比他们差吗?” 林漾想说这大燕从未出过女皇帝,女子连当家做主的权力都没有,太后也只敢垂帘听政,不敢自称皇帝,她可以吗? 可当她迷茫的时候,凌一像是看透了她心里的疑惑,肯定地说:“能,我听说过的女皇不少,为什么你不能是其中之一呢,等你成了女皇,那女子为皇,兴许可以不用特意加女字。”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得亏春桃在外守着,但凡被任何一个外人听了去,都是会掉脑袋的。 林漾听了,只觉得震撼和害怕,可除此之外,那双向来温柔迷人的眼眸里,浮现一丝如烈火般的兴奋,兴奋终于有人说出她想要又不敢肯定自己要的东西,兴奋终于有人要和她一起争这个东西。 第238章 伙伴 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答案,林漾仿佛拨开了眼前的迷雾,清楚了自己这一路走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正当她想回应凌一感情的事情时,春桃敲门禀报:“小姐,孟县令来了。” 凌一看向林漾,林漾颔首道:“是我写信邀她前来,信里隐晦提到了她的身份,若是她不想暴露,必定会来赴约。”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林漾没打算和孟晚竹吃这顿饭,她想好好和凌一吃顿饭。 孟晚竹乔装打扮了一番,至少看上去没那么贵气,也就是个普通老百姓的模样,脸上涂抹了些蜡黄的粉末,显得年纪大了十几岁,这也正好能达到伪装的目的。 她来得真是巧,林漾刚让人带她进来,楼下的饭菜就做好了,一同送进屋里。 三人坐在圆桌的三角,而凌一靠近林漾,能明显感觉到桌子被一分为二,凌一二人为同一阵营。 孟晚竹没有卸掉妆容,待会儿还得回去。 面对凌一二人,她脸上的寒意抑制不住:“你们有话就直说吧,叫我来,无非就是希望我给你们的生意开后门,若是如此,你们想都不必想,我拒绝。” 刚正不阿在孟晚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在原剧情里,哪怕朝廷不同派系的高官下来让她抬手放走一个有罪之人,她冒着掉乌纱帽的风险都不肯放人,还愣是审问出了一些不可为人所知的秘密。 而这样一个固执的人,在原剧情里因为爱上女主,为了救女主,不惜放弃了自己的坚持,选择投靠能救女主的高官,站队的同时,打破了原则,这恰恰就是穿越者等人最喜欢的深情。 现在的孟晚竹嘛,因为凌一把她身份秘密告知了林漾,她看凌一的眼神里满是戒备。 凌一丝毫不觉得愧疚,身份是孟晚竹的秘密,她和孟晚竹又不熟,她凭什么为孟晚竹保守秘密,而且她只告诉了林漾,又没逢人就说。 目前知晓孟晚竹秘密的,只有屋内的两人,孟晚竹认为她们俩就是来敲诈勒索自己的,殊不知,林漾先前是这么想的,但经过和凌一的交心后,林漾改变主意了。 林漾本想以孟晚竹的身份秘密要挟她投靠太后党,毕竟在今天之前,林漾自己就是太后党,帮助太后党,虽然也会被剥削,但若是赵麟得势,曾经的太后党一个都别想活。 可当林漾有了自己想争取的东西后,她不甘心为他人做嫁衣了,她要让孟晚竹,成为自己的第一个可用之人。 不过,以眼下孟晚竹这性格来看,谁拉拢她都会被她厌恶,既如此,林漾便选择了另一种方式。 林漾笑着摇头:“县令大人怕是误会我俩的意思了,我们从未想过以此来威胁你什么,只是那日小花救了你,我和她也都下水受了凉,我俩在一处时,她想来也是从未见过有人大胆如斯,竟敢女扮男装冒充县令,这恐怕会是杀头的大罪,她不敢一个人独守秘密,遂同我说了,寻求对策。” “我们二人也未曾想过以此要挟你,我们只是好奇,什么人敢冒充县令。” 孟晚竹审视的目光在面前二人身上来回,她不确定林漾话语的真假,但她看凌一那表情,着实淡定,没有一点想找她开口求什么的意思。 虽说孟晚竹不信凌一那人会因为惊慌害怕抖落她的秘密,但她确实也觉得凌一不是那种趁火打劫的人,孟晚竹遂缓和了语气道:“反正都是杀头的罪,告诉你们也无妨。” “真正的孟晚竹是我兄长,他和我的家人都死在了山贼手上,但那伙山贼来无影去无踪,我曾换上兄长的服饰向最近的知府求援,没想到,连门都进不去。” 还没到江源县上任的孟晚竹,在众人眼里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哪有见知府的资格。就连孟晚宁假扮她哥当上县令,她也只有在特定时候,才有机会见到知府。 为此,孟晚宁只得日夜不停地处理政务,做出好的政绩,争取能早点见到知府,并且在他那儿说得上话,请求知府派兵剿匪。 没有政绩,没有人脉权势,孟晚宁一个小小的县令,最多只能在江源县管事,到了外面,没人在乎她说什么。 而在接任县令一职后,孟晚宁最初只想为家人复仇的心态又发生了改变。 从小孟晚宁就爱好读书,孟家也是书香门第,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并非要求女子没有才学,而是说女子若是没有才学,那就该有高尚的品德。对应其上句男子有德便是才,寓意男子有了高尚品德就是最好的才能。 孟家作为书香门第,自然不可能放任孟晚宁目不识丁,家中孩子还小时,都是在一块儿接受孟家老爷的教导。 那时起,孟晚宁便学到了许多治家、民生的道理,她便想有朝一日她成了官,肯定要为民请命。殊不知,等她越长大,越明白一个道理,女子是不被允许科考入仕的,也不能当官。 兄长一朝入得天子眼,被点为探花,仕途本该一片光明,变故却在这时候发生了。 若是没有父亲被贬,全家南迁遭遇山贼的事,或许孟晚宁只会将自己年幼时的抱负深埋心底。 可当她顶替死去的兄长成为县令后,她仿佛又记起了年幼时自己的那些理想和抱负,她渐渐地,不再是为了报仇而努力,也为了江源县的百姓,为了那些一开始怕她,后来却因为她大公无私做事,惩奸除恶而爱戴她的百姓而努力。 当然,孟晚宁还是迫切地想为家人报仇,但不愿意用攀附某个党派和势力的办法,她要用自己的办法为家人报仇。 听完孟晚宁的话,凌一沉默着,林漾却轻轻鼓掌:“好,我们女子有不输男子的气量与抱负,也不枉我请求小花救你。” 提到救,孟晚宁颔首道谢:“那日你们救我,我万分感谢,我可以自己家产回报你们,但万不可利用职权帮助你们。” 林漾摇头:“孟大人不需要回报我们,我们救你,也是为自救,若是县令溺死在林家,林家难逃一劫。况且,你落水本就是被我妹妹牵连,我还望你莫要计较她的冒失。” 林漾当然不会说林柳是故意连累孟晚宁落水,不然怕是交好不成还会结仇。 提到林柳,孟晚宁脸色不大好:“令妹也是无心之失,我自然不会计较。不过,你们既然说不会以我把柄要挟我,那今日请我来,所为何事?” 凌一跟老僧入定一般,只专注吃饭,她并无结交孟晚宁的意思,任由林漾去争取。 林漾轻笑:“先前总是听闻父亲说起你,夸你风度翩翩,为人正直,洁身自好,作风廉洁,是难得一见的父母官,我那时便好奇,怎样一个男子会有如此多美好的品德。” “直到知晓你是女子之身,我才醒悟,原来你是同我一般的女子,难怪会有如此美好的品德,也正因为你的身份,让我知道,我不再是等着父亲将我许配给某某公子的联姻工具,或许,我也能同你一般,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求得立身之所。” “今日邀请你来,不过是庆幸这世间多了一个打破陈规的奇女子罢了,也是为让我知晓我并非孤身一人在男人堆里抢占生存空间而庆祝。” 孟晚宁微微皱眉,直言道:“我并非想抢占男子的位置,我只是逼不得已。” 林漾惊讶道:“在场只有我们三人,并无男子,孟大人可以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和讨好。” 孟晚宁愠怒,瞪大眼道:“什么?你说我讨好?我孟晚宁坐得端行得正,从来没有讨好谁!” 林漾也是从凌一方才那激将法里学到了点东西,状若天真地说:“千百年来,男人们创立规则不许女人读书入仕,参军入伍,掌握钱财和权力成为家中顶梁柱,你只要是碰了这些,就会威胁到他们,可你还要将自己的行为归结于迫不得已,这是为何?” “孟大人,在我看来,上位者为下位者说话,那是从容之外施舍的善良,可下位者为上位者说话,那就是奴性使然了。” 孟晚宁欲言又止,她想说自己不是下位者,可话到嘴边说不出口,她自己都觉得好笑。她若不是下位者,她的婚事难道可以自己做主?她若不是下位者,何至于同样一起学习,她的才学不输兄长,她甚至还担当了兄长半个书童,陪伴兄长学习读书,那为何最后只有兄长能去考取功名,走到人前接受众人的阿谀奉承?她若不是下位者,又为何最能共情那些劳苦一生的百姓?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虽有许多不同意思,但每一种释义,都让我明白,我自己经营,自己把握钱财,自己往上爬,都是天性使然,那些钱财、权力我也该配得上,我为自己而活,晚宁,你呢?” 晚宁?孟晚宁心神一震,有多久没人叫过她的名字了? 出身书香门第,虽不像凌一那样取名字敷衍,但她的名字少有人提起,因为不亲近的人不能直呼她的闺名,亲近的人又会直接叫她宁娘,小妹,她长大后,家人就更习惯叫她宁娘。 不论是小妹还是宁娘,都在强调着她的身份,某人的妹妹,某位女子,可只有晚宁,是在叫她这个人。 她在争取她该得的权力,为什么要惧怕被人认为是争?都顶替兄长当上县令了,难道还要不争不抢,岁月静好吗? 孟晚宁的怒气逐渐消散,朝林漾举杯:“林老板,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孟某能结识林老板,乃孟某之幸。” 林漾唇角上扬,脸上的笑容完美无缺,淡定回应:“孟大人为民请命,在你的治理下,江源县无人胆敢欺男霸女,实乃江源县人之大幸,我替百姓们敬你一杯。” 凌一见林漾举杯,也跟着举杯,随意道:“我代表江源县无数耕种的农人敬孟大人一杯,得亏你推行我上交的农具,去年许多村子的农人得以租借农具,作物收获和加工效率提升,孟大人英明。” 孟晚宁看凌一那双古井无波的黑眸,没从里面看到半点情绪起伏,嘴角抽动:“是吗?” 她怎么感觉不到凌一在夸她呢,夸她之前还得强调一下是自己上交的农具和图纸,到底是在夸谁啊? 第239章 为己 林漾心思敏感,知道孟晚宁这样的人想听什么话,她便真假参半着说,一顿饭宾主尽欢,孟晚宁是从后门悄悄离开的。 孟晚宁离开后,穿越者竟然开口了:“你现在高兴了,你把剧情改成这样,估计我们世界里已经有不少孟晚竹是女人,林漾反倒成了女主的文,男主都镶边了呀。” 凌一不解反问:“这不好吗?你自己也是女人,不希望看见女人作为主角被读者喜欢吗?” 穿越者快被凌一问崩溃了:“我不喜欢!我想看男人,想看男女之间甜甜的恋爱,我的生活已经够苦了,我就想看男女主恋爱,我自己过着下水道的生活,需要这种虚拟的东西来填满我的精神,我这样说,你满意了吧!” 凌一沉默,她也没说什么呀,怎么穿越者就崩溃了。 不过凌一还是从穿越者的话语里找到了点有用的信息,穿越者在主世界的生活很苦,不知道是主世界的大部分平民都苦,还是只有穿越者苦,但可以知道,即便穿越者的生活很苦,但虚拟世界和网络依旧会提供给她们一些娱乐的东西,让她们暂时忘却生活的苦,继续工作。 凌一窥探到了穿越者在主世界生活的冰山一角,由于她的插手,让孟晚宁的身份得以见光,导致主世界的部分文学作品里出现一些完美男配角摇身一变暴露性别的情节,修复局注意到了013号世界,也注意到了被013号世界所影响的作品。 “报告,暂时联系不上013号世界的79系统所属的任务者。” “需要申请执法者进入世界吗?” “不用,这个世界的男主很快就会强大起来,拉回剧情不成问题,问题是这个挟持了任务者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她似乎就是局里通缉的那个人,已经破坏了好几个世界的剧情了。” “局长,我发现此人好像是同性恋,她每个世界都会和一个女人相爱,她会不会是见不得男女主的异性恋爱,才会破坏剧情?” …… 修复局的人至今还在猜测凌一的用意,若说她因为自己的性取向而针对其他性取向,这也不对,因为她每个世界相爱的人并不是女主,男女主谈恋爱,又关她什么事呢? 但不管怎么说,修复局算是摸到了一点凌一的破绽,决定在下个世界给予凌一痛击。 这个世界恐怕是不行了,因为执法者的实力会远超这个世界该有的人类能力,会被世界意识排斥,说不准刚进去就被踢出来了。 修复局对男主赵麟满怀信心,因为赵麟可是皇子,剧情最钟爱的角色,他一定会登顶成帝,到时候皇权在手,有什么剧情是掰不回来的呢。就算凌一那时候还是不愿意和男主在一起,那也能使得剧情走向强取豪夺、霸道强制爱的结局,依旧能令修复局满意。 修复局的傲慢,让它们从未想过,万一赵麟当不上皇帝会怎么样。因为它们根本不认为,在大燕这样一个封建制国家里,能有女人登上皇位。这在它们主世界都不可能,更何况是古代世界。 由于没有穿越者的消息,修复局无法监视小世界的走向,它们也只能通过主世界的文学作品来判断小世界发生了什么。 这样的观察是有延迟的,凌一这边小世界得经历很多之后,才会在主世界有投影。并且两边世界的时间流速还有很大差别,有可能在主世界的一两天,在凌一小世界就是一两年,因为一两天的时间足够一些创作者将一两年的事件概括描写出来。 距离凌一三人密谈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凌一每个月固定三次进城时间逐步增加,因为她必须有更多的时间进城来和各家布匹店商谈。 并且继白蜡的生意之后,凌一又在县里和林漾合作开了一间杂货铺,杂货铺里售卖的东西种类繁多,其中肥皂是最稀奇也最畅销的东西。 肥皂此时的定价不算太贵,大户人家用得起,小户人家也能尝试一下。 肥皂在江源县很受欢迎,其中添加的香精或蜂蜜等让气味变得讨喜,强效的去污清洁能力又俘获了大量注重实用的人群。 要知道,有些人家一个月洗澡次数是个位数,香水制作难度高,就需要其他东西来掩盖身上的气味。大户人家即便洗澡次数多,但她们也喜欢这种使得衣物和皮肤都能留香的东西。 肥皂洗过的衣服总带着一股清爽的香气,而肥皂的同类产品香皂又可以用来清洁身体。 凌一的杂货铺取名为百货阁,她负责供货,林漾是表面上的老板。 店里肥皂最为畅销,但香皂最赚钱。香皂在肥皂的基础上添加了许多香精,并且制作工序也多了一个步骤,价钱更是虚高,肥皂卖给平民,香皂卖给富人权贵。 百货阁刚开业,就有三天的免费试用,进店的顾客每人最多可领取一份小样试用装,分量不大,但清洁效果很强。 大部分人都是抱着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心态来店里,结果没想到拿回家一试,还真挺好用。大块的肥皂往湿衣服脏的地方一抹,然后抓着衣服搓几下,脏污就慢慢消失了,实在是神奇,比用一些澡豆和皂角更方便,不会留下残渣,而且清洁效果更强。 三天免费试用时间一过,店里的客人少了一半,但销量却十分惊人。 巨大的利润之下,是高额的税收。大燕对商人并没有特别明显的打压,但在全国都高税收的情况下,商业税又是最高的。 即便如此,扣除税收后,能分到凌一手上的钱也不少。凌一利用这笔钱,预留了日常开销和工人们的工钱,剩下的钱又拿去买地。 林漾要争,那兵马粮草必不可少,粮可以招兵买马,在原剧情里可能出现的战乱里,粮食是最重要的。 只可惜,全安村她能买的地几乎都没有了,虽然也有良田待售,但因为凌一对待家中长工非常友善,以至于其他家的长工都指望来她这儿上工,村中的地主们看不惯凌一,也怕凌一把所有田地都占了,成了最大的地主,瓜分了他们的利益,于是团结起来对抗凌一。 凌一也不急,全安村没有地,其他村总有。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江大舅就是这个远亲。 通过江静雯,凌一故意泄露自己为买地发愁的事,江大舅很快就毛遂自荐,愿意去替凌一跑腿买地,他替凌一物色田地和卖家,从中再赚一笔差价,可比他在城里管事来钱快。 每亩地的价钱,江大舅可能会虚报几百文,凌一心里有数,却不点破,而是装作苦恼,告诉江静雯,若是她能把价钱往下压,那省下来的钱,凌一可以都算作江静雯的奖金。 江静雯心动了,她跟着凌一干活,嘴甜手脚勤快,在凌一家住着,一口一个姑姑、表姐,大家对她也还挺客气。在表姐家吃得好睡得好,干活也比在自家干活轻松。 要知道,江静雯在她家,晚上也需要苦练刺绣,江家显然不是消费得起蜡烛的人家,油灯都十分费劲,得省着给哥哥江茂宇看账本用。 尽管是先有哥哥后有她,但江静雯清楚,家里的资源还是朝着哥哥倾斜。爹娘总念叨什么为她存嫁妆,但却只给她那丁点嫁妆,给哥哥的却是安身立命的本事,哥哥能凭自己的本事过上还不错的生活,但她却只能指望那点嫁妆,嫁给一个不确定的人,寄希望于未来夫君人品过得去。 爹娘培养哥哥安稳,却要她拿一生去赌人心。 说实话,在表姐家生活的一个多月,是江静雯最放松惬意的时光,不用谨小慎微担心自己的礼节、谈吐有问题,不用在外男来拜访*时躲回闺房,更不用担心自己说错什么就招致姑姑表姐的责备或教训。 表姐虽然看上去冷漠,没多少表情,但其实人很好,心细宽容。姑姑嗓门大,看上去凶,但其实十分热心,还会心疼她,家里的活都是家里三人有空谁都能干,并不会一股脑地塞给她。 如果可以,江静雯甚至在内心许愿,能和姑姑表姐成为一家人,她甚至不切实际地想过,如果表姐是表哥就好了,那她嫁给表哥,就能融入这个家了。 可后来江静雯又觉得这个想法很好笑,如果是表哥,那么她嫁进来,家里的活可就全是她做了,而且是表哥的话,姑姑和离的时候,不见得表哥会支持她。如果凌一是表哥,那么现在的家完全不会让江静雯羡慕,她觉得还不如嫁给城里人。 江静雯和她爹娘一样,有一颗上进的心,或许是一家人在城里生活得压抑,总想着往上爬,她便使尽浑身解数讨好姑姑和表姐。 眼前凌一给了她一个赚钱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她从江大舅那儿打听来,原来她爹竟然能吃如此多的差价,一亩地能多赚上百文,要知道,表姐可不止买一亩地,那一百亩地她爹光是倒手就能赚十两银子,前后花费的时间不超过半个月,江静雯内心抑制不住的激动。 若是这十两银子,她能捞回五两进自己兜里,那不比她的嫁妆更多? 江静雯听话了十几年,终于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下,生出了为自己谋利的心。这么多钱落到爹的口袋里,爹肯定只会虚伪地说攒着给她当嫁妆,实则全部往大哥的彩礼钱里拨。但若是落到自己手上,这么多钱,江静雯都不知道该怎么花,她即便还没有拿着钱生钱或买房买地的主意,但她在城里的生活拮据,许多小姐妹买的漂亮衣裳、饰品甚至是妆粉,她都买不起,若是有了钱,还不是想买什么买什么。 江静雯把凌一的话听进去了,她回家同江大舅撒谎,说价格太高了,凌一已经托人打听到了实际的价钱,如果她们不按原价卖,凌一就不买了,她们谈好的买家有的是不接受中介人的,所以江大舅自己垫了一部分钱进去,若是凌一不买了,那田地不就砸他手上了吗? 江大舅自己在城里生活,哪里会愿意去别的村种地。这些田地一时半会儿找卖家可不容易,尤其是大部分没有被地主们或买或抢走的地,也不见得是什么上等良田,本就是各村不好出手的田地,他二手不见得能卖出去。 凌一不买,他卖给谁去?江大舅慌了,还不知道是自己女儿骗了他,赶紧压低到原价,但是托女儿问凌一,他好歹是凌一大舅,帮着跑腿、收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好歹得给点跑腿费吧,不然他放着自己在城里的活计没干,天天替凌一跑这个村那个村,不白跑了吗? 江静雯当然不会实话实说,回去告诉凌一,说卖家愿意降价,她爹一亩地能多赚一百来文,凌一给江静雯五十文的差价补偿,一百多亩地将近五两银子,回去后她再按一天三十文给她爹算辛苦费,也就是三百文。 江大舅忙前忙后,又垫钱又跑腿,耽搁了十天,才赚三百文,还不如他自己原本的活计呢。 江大舅收了手,苦不堪言,想了想,又舍不得凌一这一脉的关系,本想让儿子顶上,去和凌一交好,说不准自家儿子颇有几分姿色,还能诱惑到凌一。 结果江茂宇去凌一家拜访过一次,就被江静雯送回来了,江静雯状若无辜地说:“表姐说此生不嫁,家里也不方便容留男子,我也没办法,总不能让大哥和我睡一个屋吧。” 江静雯在凌一家终于睡到了自己单独的一间房,在城里她都是和爹娘挤一个屋,大哥单独一个屋,她别提有多羡慕了。 无奈,江大舅让江茂宇去和凌一家交好的打算落空,最后全家的希望都落在了江静雯身上,这正是江静雯想要的。 从那之后,江大舅就只能教江静雯怎么去和别人讲价还价,怎么和各种人打交道。期间徐氏提过,江静雯还是未出阁的女子,四处抛头露面,会影响她的名声。 可江大舅哪管什么名声不名声,能挣钱才是最重要的,没看见女儿每个月在凌一家干活,至少能拿一两银子回家吗,在城里干活的江茂宇还挣不到一个月一两银子呢,他只是学徒。 其实江静雯远不止拿一两银子,但她若是不给钱回家,爹娘可能不会允许她继续留在表姐家,闹大了,把她嫁了卖了,表姐也拦不住。故她只能先稳住爹娘,继续挣钱,自己留一点,给家里拿一点。 第240章 教授 虽说凌一二人并未和孟晚宁有任何的约定或索求,但她们的店铺每次遇到人明里暗里找事的时候,报官反倒成了最实用的途径。 要知道,在孟晚宁之前,很少有人喜欢去报官,因为上一任县令你去找他伸冤,你自己得先扒一层皮下来,尤其是涉及到金钱、商业的一些案子,基本都要看谁人脉广,谁贿赂县令更多。 孟晚宁就不一样了,死脑筋,比谁都固执,在她这儿,送钱来的要么被门房打发了,要么这笔钱进了官府的银库,用作各种公共事业,那些企图走后门的人,可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百姓对孟晚宁的信任逐步提升,人人都道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官、父母官。 可不等孟晚宁高升,一纸政令就打破了孟晚宁为官的幻想。 三人约在鹿鸣涧的雅间见面,这是孟晚宁自己第一次主动约见凌一二人。 孟晚宁站在窗边,眉头紧锁,眼中已有怒气。 凌一和林漾读完信里的内容,对视一眼,也难掩无奈。 林漾叹气:“朝廷这是又要提高赋税了?” 本来一亩地两斗粮食的税收已经不算低了,现在又加了一斗,这可是收获之后的糙米,寻常人家刨除交税的部分,已经不剩多少粮食了,又不是人人都像凌一,一亩地能收获几百斤粮食。 当官府开始提高赋税的时候,百姓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一旦有越来越多的人吃不饱饭,那么社会就会变得动荡不安。乱世起,便是一些所谓枭雄出世的时候。 尽管现在穿越者已经不搭理凌一了,但凌一记得她先前说过,赵麟表露身份,开始找寻旧部跟随他,便是从九年后的战乱开始。 但战乱并不是九年后才出现,其实北边一直战乱不断,和敌国梁国的摩擦不停。 梁国的兵力国力丝毫不弱于大燕,只不过大燕的版图稍大一块儿,自认为是附近各国的老大罢了。 梁国主要盘踞在北方,大燕的首都虽然也靠北边,但不如梁国更北,中间还隔了一大片土地。 两国真正开战是在九年后,在此之前,北边的战事不大,但仍需要每年投入大量的兵马粮草。此时朝廷提高赋税,极有可能是北边的战事升级了。 不过具体情况如何,孟晚宁等人并不清楚,她们身处的阳州府属于大燕中部偏南,在北边几乎没有多少人脉。 两人看向林漾,林漾脸上带着从容的笑容:“我会休书一封,问候祖母安康,顺便问问北边的事。” 林漾祖母傅玉容所在的蓟州府地处大燕中部,比她们更靠近北边,而且势力也更大,想必能打听到更多消息。 只是,打听到消息又能怎样,她们三人之中,权力最大的也不过是县令,朝廷提高赋税,县令还能忤逆不成? 孟晚宁垂首,眼里尽是烦忧。 凌一不假思索道:“我有个办法能抵消百姓对提高赋税的怨气。” 两人同时看向她,孟晚宁更是瞪大眼:“请说。” “我愿意出一本农学手册,教百姓如何科学地耕种、防虫防病、增产增肥。” 在这个“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时代,有的人传承技术、手艺要千挑万选,更有甚者只传子嗣,还有类似传男不传女的限制,凌一愿意写出一本农学手册,把她耕种的技术和知识教给大家,可不就等于白送钱嘛。 不过,知识一直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资源”,有的人并不希望底层人读书识字,不利于剥削和掌控,故,寒门难出贵子,更别说普通老百姓。整个全安村的秀才屈指可数,有也是地主家的孩子,一个程祖佑也不算完全的老百姓,他是程氏宗族供养出来的秀才。 故,即便凌一写出了农学手册,要将书里的内容传播出去,也是非常大的难题。 为此,孟晚宁让凌一先写农学手册,传播的事情她来解决。 凌一种的地大家有目共睹,她写出的农学手册必定有利无害,若是能让百姓种出的粮食增产,那么刨除上交的部分,还能有余粮过日子,不至于饿死或是走上极端。 孟晚宁由衷地替百姓向凌一道谢,虽然凌一不理解她道什么谢,那些百姓还没说什么呢。 孟晚宁还承诺,等农学手册写出来,她一定会让凌一的名字家喻户晓,让人人都知道是她造福大家。 等孟晚宁离开,凌一看向林漾,问:“你会不会责怪我多管闲事,若是所有人都吃得上饭了,这世间就乱不起来,我们谋逆的计划就难以进行。” 林漾摇头,姣好的面容上挂着平静的笑:“当然不会,我们需要的是兵马和粮草,其中粮草最为重要,乱不乱不要紧,有了粮,自然有人愿意为我们做事。况且,若是能首先让江源县境内所有百姓的粮食增产,那么即便不是我们自己的地,也能通过金钱买来粮食囤积,这和我们的目的并不冲突。” “况且,天下兴亡,遭罪的都是百姓,我们不也是百姓吗?若世间大乱,我们又怎么能轻易幸免?” 林漾说这话,凌一也能理解,她点头,但她深知,自己对人都没有多少认同感,更遑论林漾口中的百姓了。 只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她是什么身份,该站什么立场,她明白。 孟晚宁是打算在凌一写农学手册的时候,就先组织一批衙役,先行接受凌一的教导和培训,然后让衙役们走访各个村子,亲自把农学手册的内容教给百姓们。 既然百姓不识字,那她们就直接从农学手册的作者这里学习内容,再教给百姓。 可惜,孟晚宁小瞧了这群吃着官粮的痞子。 首先,县里的衙役不是官,他们地位低下,不如吏员,工钱低不说,还可能会被上级扣减。在钱都不够吃饱饭的情况下,大部分衙役将刀挥向更弱者,也就是普通百姓。在征粮、收税、招役、抓捕的时候,衙役们就会通过各种手段欺压百姓,以获得好处。 这就导致了百姓面对官府里不算官吏、地位低下的衙役,却要低头弯腰喊对方“差爷”的情况,百姓们很厌恶也恐惧衙役,衙役们自然也得意于这种关系,在官府里感受不到尊重,他们到了外面就能作威作福。 江源县的衙役可不少,四百多人,加吏员一百多人,整个江源县官府就有大概六百人。这六百人若是走访各村去教授农务,人数够的,但他们不愿意。 笑话,以前都是百姓来讨好自己,现在自己要先学会知识,再去教导百姓,怎么他们还成先生了?好笑,百姓吃不饱饭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吃不饱也得先把朝廷的粮食给交上,交不上?交不上就卖地呀,地没了就不用交税了。 什么?地没了没饭吃?那去给地主家打工啊,租地主的田地,反倒给地主交钱交粮呀。 总之,吃不起饭的不是他们,他们才懒得学习之后再去教导别人。 就连孟晚宁以县令身份命令衙役,衙役们也有对策,他们装聋作哑,装傻说学不懂,他们本身也不识字,非得要凌一亲自来教学,那么势必也要跟随凌一下地,县里的治安谁负责?每天那么多犯罪的,谁来抓?衙门升堂还要人喊“威武”呢,谁来喊? 孟晚宁看着这些表面点头哈腰,内心十分看不起她的衙役,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她是想好好治理县衙的,可她却无人可用,触动了这些人的利益,她就算是县令,也无力使唤他们。 结果就是,凌一的农学手册两天就写出来了,她的效率高,但书由她本人送到衙门去,却被孟晚宁告知此事难以实施,因为衙役们不听使唤,甚至阳奉阴违。 凌一想了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衙门的衙役说白了也就是群空有力气的闲汉,他们大多数没有脑子也没有抱负,只想混天度日,除了部分有家室可能还会上进点,大部分都是只顾自己吃喝不愁。 这时候的衙门和未来的完全不是一个东西,相差甚远,凌一也不对他们抱有期待。 于是,凌一提出了一个想法,既然衙门的人使唤不动,那就由她这个农学手册的作者来亲自教导百姓们种地。 凌一打算先教会一批人,再由这些人去教更多的人,甚至可以把一些和农务有关的知识编成儿歌、口诀,供人传唱。 孟晚宁认为可行,只是她担心凌一此举会有危险,一个女子去到陌生村子,若是被人拦下,囚禁在地下如何是好? 孟晚宁从前是不知道女子在很多人眼里看来是生育工具的,但她自从上任江源县县令后,才知道,原来和女子有关的买卖、犯罪数不胜数,这些罪行令她愤怒,常常夜不能寐,那些人口贩卖的案子里,一大半受害者都是女人,她同为女人,如何能不愤怒。 凌一和林漾是孟晚宁为数不多的闺“外”密友,她不希望凌一遭遇不测。 凌一想想也是,人心最是难测,她出发还是得多一层保险才是。 于是,凌一先把农学手册交由孟晚宁,至少先让孟晚宁以官府身份公布这本书,至少在县城范围内传播,以后闹出事来,她也好有法可依。 并且,凌一不担心自己遇上麻烦解决不了,她怕麻烦打不过自己,跑去官府告状。故,凌一还从孟晚宁那儿求得一个农学差使的身份,以后若是她闹出事了,便可以说是受衙门差使,有了官府这一层庇护,闹事的人心里也得掂量一下。 孟晚宁本来还担心安排凌一农学差使身份这事会受到衙门里吏员们的反对,没想到,他们得知有人替自己去教授农务,高兴还来不及,甚至有部分人得知是一个女人替他们去,还抱有一点看热闹的心态。一些偏僻山村的刁民,有时候连他们这些衙役都敢打,凌一一个女人去了,只怕是有去无回。 240-250 第241章 农务 这些人实在是小瞧了凌一,首先凌一不是一个人去的,其次,她就算一个人,也完全不怕被人刁难,她能把对方打服。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不把所有事情一个人担下来,总是她自己亲力亲为,那以后岂不是碰上点事就得她上场吗。 于是,凌一带上了全家和家里几个身体比较健壮的长工,首先在全安村开始了农务教学。 凌一有块地在村里最平坦的区域,适合全村人围观。 她早就让家人去村里每家每户通知,今天她要在村子里传授自己种地高产的秘诀。 凌一家的地有多高产,大家是知道的,毕竟都是一个村的,自家的麦子稻子长得稀稀拉拉,就凌一家的长得那叫一个粗壮密集,一辈子和土地打交道的农人们,每次经过凌一的地,看见地里长势极好的作物,忍不住驻足感慨。 现在凌一说要传授秘诀,甭管信不信,大家都得先看了才知道。 就连村里傲慢的地主们,也纷纷派了人来学习,程家人更是偷偷躲在人群最后面,想偷学。 其实也不用偷学,这家人如果不来招惹凌一,老老实实种地,凌一也不会刻意去为难她们。 袁氏一家分家了,此时都跟着江氏混,江大郎如今对待江氏也十分客气,完全没有以前当大哥颐指气使的感觉。 毕竟,他现在身上穿的,家里吃的喝的,全靠袁氏跟着江氏母女干活挣钱,有句话叫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现在都不管江氏叫“弟妹”了,而是叫江管事。 袁氏如今费尽心思和江氏搞好关系,倒是能喊上一声江二妹,抄着手,跟在江氏身边,烦恼地问:“二妹呀,小花真要把她种地的手艺教给咱们啊?那要是村里的人学了去,谁还来给咱家干活?” 这么快就成“咱家”了,江氏白了袁氏一眼:“你这肚量,能想明白啥呀。你这就不懂了,我家小花如今是官府任命的’农学差使‘,给官府干活,吃官粮你懂吗?小花教村里人种地,那可是天大的好事,我家的地赚钱,也不是靠那什么,小花说那叫剥削,对对对,我家赚钱不是靠剥削咱们百姓,而是靠带领大家一起种地,一起吃饱饭,所有人都吃饱饭了,才会有余粮和钱去消费。有人消费了,咱们家就能挣更多钱。” 江氏跟着凌一倒是学了不少新鲜词,袁氏听了个一知半解,但也差不多理解了意思,也就是说,凌一不靠欺压百姓赚钱,她靠百姓安居乐业愿意在她经营的产业消费来赚钱。 袁氏忍不住啧啧称奇,这小花,离了她们一家,怎么感觉越来越聪明了? 凌一开始教学前,也有不少人当面质疑她,真能教给她们真本事吗?一个人凭什么无偿地把自己吃饭的倚仗交出来? 凌一淡淡地说:“一个人有余粮有闲钱的时候,她也许会想扯布做衣裳,上饭馆点个菜,又或者在路边茶馆歇脚喝杯茶水,那么她花出去的钱,总有一部分落入我的口袋,我种的地,我建立的工坊,这些工人才有工钱拿。” “但若是一个人吃不饱饭,衣不蔽体,那么她就只会想着,如何拼尽全力去搞钱,若是这样的人多了,难免有人恶向胆边生,去偷去抢,我也不过是百姓,我如何能保证自己和家人能在这样动荡的世间安稳生存?” “我们是同村人,我家有地,我不会藏着掖着,种不完的地也会雇佣长工来帮我,我有余力去干别的,大家也能挣到钱和粮。互帮互助,不仅仅是道德约束,也是因为人在更好的环境里,也会变得更好。” 有人听明白了,跟着点头,也有人光膀子一挥:“听不懂,你要教什么就赶紧教吧,我地里还有活儿呢。” 凌一也不恼,缓缓说:“不认同我的人,可以不用学习我的手艺,建议立刻回去种自己的地。” 那人瞬间焉了,他媳妇忍不住给了他一坨子:“让你多嘴!全家吃不饱饭你就高兴了!” 等到所有人明白凌一那几句话的意思后,翘首以盼望着凌一,眼里有藏不住的激动,若是凌一真能带领她们把自家的地都种好,她们就服气。 接下来的教学并不枯燥,但有点超出凌一预料。 她没想到,同一片土地上,竟然能养育出智力和理解能力完全不同的几类人。 有的人只需要凌一示范一遍,简单把原理简化成这时代人能理解的意思,她们就能融会贯通,学会某种作物的种植技巧,也能运用到别的作物上面。 可有的人那脑子,十之一二和十之八九的大小有时候都分不清。 凌一在这次的教学里,唯一高估的就是人们的理解能力和智力,突然感受到夏风的无奈,真不知道以前夏风面对那么多能力参差不齐的孩子,是如何做到如此耐心教学的。 饶是情绪没有多大起伏的凌一,有时候也会被人们的问题问得无言以对。 不过令凌一没想到的是,一天的教学结束后,她回家的路上,总能碰见村里人同她打招呼。 以前这些人见到江氏才会热情上来寒暄,可如今,不知道是见过了凌一耐心教学的一面,觉得她没那么呆板严肃,还是说想感谢凌一的无私奉献,一个个的不是提着一筐鸡蛋,就是摘了点自家种的蔬菜前来感谢凌一。 凌一一路走回家,身上挂着一个篮子,里面装满了各类农产品。 江氏早在确认村里人不会闹事之后,就回茶园干活了,现在见女儿身上的东西都快拿不下了,赶紧上前帮忙。 “哎哟,这都是些啥?” 凌一摇头说:“不知道,她们走过来说几句话就往我手上塞,我说不要,她们非给。” 江氏笑眯了眼:“哎,这是乡亲们感谢你呢。” 凌一疑惑道:“我以为,她们都会像最开始那个男人一样质疑我。” 江氏摆手:“人呐,很复杂的。你好,她们见不得,但你好的同时带上了她们,她们又会记得你。” “咱们家去年用的是你从山里引流下来的水灌溉,你不知道,村里人用的是什么水,去年好多天没下雨,水只能从池塘和井里打,去年很多人不敢种稻子,怕水不够用。池塘的水村里管着,地主们看着,井水更是限制每家每户只能打多少。” “我们大丰收的时候,还有好多人家地都开裂了,不然你以为,那么多来我们家上工的女人们,是为什么来,还不是家里的地种不出粮食,卖了也维持不了生计。” “小花呀,你这是在帮她们,有心的人不用你说都知道来感谢你。” 一个家庭的核心是女人,来凌一这儿上工的女人们大多数都有家庭,或为人女儿,或为人母亲,她们所联系的家庭,都会因为她们在凌一这儿上工挣回粮食和钱财而吃饱饭,其实凌一很少去关心这些人,她不知道这些人中,有的人其实打心眼里很感激她。 只是,凌一对这种感情并不敏感,这些人表达情绪的方式又相当委婉,好多人往凌一手里塞点东西还得打趣几句,一点看不出来感激的样子,搞得凌一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在全安村的农务教学持续了五天,能教的,该教的凌一都教了,大部分人虽说不能全部学懂,但至少也能应付自家作物的种植,今年说不准真能提高全村粮食的产量。 凌一也因此在村里的名声好了许多,人缘更是旺,偶尔还会有人叫她农务大人。凌一觉得很奇怪,她不过是受官府的差使来教学,怎么突然就成大人了。 几乎没有停歇,趁着气温还没上涨,凌一接着去到别的村教学。 相比于熟悉的全安村,其他村子的人不认识凌一,凌一是拿着官府的任命书去找了各村的里正,让里正帮忙组织人来听她教学。 当然,这些外村的人对待凌一相当不客气,一开始都没几个人来听。 于是凌一选择了一个简单粗暴的方法,她找孟晚宁要了四名衙役,跟随她一起下乡教学。 相比安排一大批衙役去干这事,只需要抽出四名,这对衙门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除了这四人略微不服凌一外,他们可没想过让一个女人骑在他们头上使唤自己。 于是,四人喜提在衙门被凌一一个人打趴下,当众被同行嘲笑的经历。 他们若是不服,还能再站起来打,若是不听使唤,那便由孟晚宁来处理,衙役不听差使,要么滚出去,要么痛打三十大板。 挨凌一一顿打和挨三十大板那可完全不一样,三十大板足够把一个健全的人打残废了。而若是被赶出去,失去衙役这份差事,他们又上哪儿去找能作威作福还有油水捞、吃饱饭的好事? 有了衙役身上那套衣服,各村里正都不敢怠慢凌一,村民们也开始变得恭敬和卑微,凌一的教学才得以开展。 这下子,凌一不只是在全安村和县城里出名了,她在整个江源县内都出名了。 以前只有商人圈子里知道凌一是金稻米的供货商,她手里还有白蜡、肥皂、布匹等上等货。现在就连普通百姓都认识她了,管她叫农务大人。 比起那些或凶恶或猥琐的衙役,凌一好看的皮囊和平静的表情,显然更容易让百姓们亲近。 一开始有不少人怀疑她教的东西,但随着按照她教学的方法耕种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地里作物的长势越来越好,这样的质疑声少了许多,随之而来的是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的她是神仙下凡,来解救民众于水火之中。 这种传言愈演愈烈,在今年的赋税提高的政令跟随秋收一起到来时更是达到了顶峰。 大部分把凌一的教学听进去的人家,地里收成都还不错,尽管被朝廷提高的粮税吓得叫苦不迭,但好歹能有余粮,紧巴巴过日子就是。 可有一些完全不把凌一当回事的人,却因为突如其来的涨税,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全上交朝廷了,自己根本不剩多少,没粮食吃,要么到处去找人借,要么就去找苦力活干。 也正因为有凌一开始在江源县内教授农务,江源县今年收税比以往都要早,而且基本都收够了,成了阳州府最先把粮食运送到阳州的县。 为此,阳州的知府还特意写信表扬了孟晚宁。 其他县得知这个消息,纷纷来信询问孟晚宁如何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收齐粮税。要知道,百姓怕收粮太多太快,而官员们却只觉得收粮又慢又少。 官场上的事凌一接触不到,自有孟晚宁去解决,她虽是假冒兄长身份当官,但从前也常在家听父兄聊起官场上的事,应付起来也并不难。 孟晚宁的政绩好看了,其他县的县令纷纷求教,得知是因为有位农务差使的功劳,便拐弯抹角想把此人请回来。 当然,这其中免不了要和孟晚宁打交道,有送字画的,有送钱的,更有甚者,送美人。气得孟晚宁在书房破口大骂,骂了半天还是只能自己平复心情,她第二天就去了趟鹿鸣涧,询问凌一二人意见。 第242章 贤王 既然其他县要凌一帮忙传授农学,那必不可能免费帮忙,凌一也不会简单粗暴地索要钱财,她要的不是钱财,而是来往两县做生意的商引。 在大燕,小商贩只能困于一地,但大商贾却能来往各地,其主要原因出了大商贾有钱能请得起镖师护送货物,有多种运货途径以外,更重要的就是商引。 商引也称路引,是百姓流动于各地的凭证,商人若是想从本地运输货物销往外地,那就得从各官府那儿购买商引,不同货物也有不同的商引,价钱也因各地的官府而有所不同。 凌一所讨要的商引,那便是希望受了她帮助的县,能在她做生意的时候给她行个方便,不说免了她的商引,至少别买商引的时候是一个价钱,到了城门口,又改口索要更多钱。 这种事不是没有,曾经有某个县的商引,前天卖给了商人, 第二天商人拿着商引去,结果发现过期了,人家发了新的商引,商人又得重新购买,旧的不作数。 这种来往各地的生意,凌一和鹿县的夫妻俩合作时被提了醒,她也吃过亏,可不想再吃了。 朝令夕改这种事在大燕并不算稀奇,官府统治百姓,也并不依靠所谓威信,而是靠武力和剥削。 凌一的要求不算走后门,她只是想争取自己应得的利益,况且,她又没说不买商引,只是让各县县令别逮着她薅。 孟晚宁听后,爽快答应了凌一这个要求,她会和其他县县令提的。 与此同时,她又觉得羞愧,朝令夕改这事,怎么听都觉得官比匪好不到哪里去,她也是官,自然觉得脸上无光。 凌一看出对方的惭愧,问:“孟大人,可曾想过有朝一日,只为民当官,为自己做事,而不必与这些人同流合污?” 孟晚宁皱眉:“怎能不想,可如今的大燕……” 她作为一个远离京城的县令,也从最近频繁更改的政令看出来大燕朝廷的腐败无能,可她又有什么办法,上头那几位斗得厉害,她的父亲便是受此牵连,导致全家只能跟着兄长南下,死得只剩下她一人。 其实大燕的乱,不仅仅是太后党和赵麟党的争斗,赵麟党此时还没冒头呢,毕竟没人敢大张旗鼓地找赵麟,要知道,当初赵麟的部下是用了一场大火,帮助赵麟金蝉脱壳,让太后党以为他已经烧死在狱中。 即便太后党都不信他会这么轻易烧死在狱中,但明面上只能草草结案。 赵麟党哪里敢走漏一点风声,找到了赵麟,也只敢暗中提携他,只可惜丁章自己的职位也不算高,两“师徒”目前只能在虎啸营谋划。 距上次赵麟在凌一这儿自讨羞辱后,他回去没多久就投身虎啸营,从猎户转军户了。他是不在乎自己孩子的未来,反正在他看来,他总有一天功成名就,孩子们也会跟着他恢复皇嗣的身份,不可能困于军户这个身份。 即便赵麟党隐忍不发,但太后党也不好过,先皇子嗣可不仅仅只有几个,先皇那个拈花惹草的yin荡性子,光私生子就不知道有多少,更别说后宫子嗣了。 赵麟是大皇子,如今在位的小皇帝都已经十九岁了,除此外还有十位皇子。 有的皇子封王后老老实实滚去封地,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过日子。有的却并不老实,其中属太后的的外甥贤王势力最大。 贤王乃先皇与太后亲妹妹宜妃所生,先皇后宫嫔妃很多,有的嫔妃彼此之间也都沾亲带故,太后亲妹比先皇小十岁也被纳入后宫,贤王便是她最大的儿子。 贤王和太后的关系很是微妙,其生母宜妃病逝,他便由太后亲自抚养,此人和如今的小皇帝既有先皇血脉,又*和太后有血缘关系。 且因为养在太后名下,和太后的关系十分亲近,为人贤明,德才兼备,被先皇封王时取了贤字。 赵麟没死前,太后母族都在帮着太后弄死赵麟,后来赵麟“死了”,和贤王亲近的一脉就开始动了心思。 其实也不怪她们有小心思,如今的小皇帝妥妥的暴君,他后宫倒是不如先皇那样庞大,并不是因为他不爱美人,而是因为他爱折磨美人。 小皇帝年十九,在普通人家都下地干活好几年了,但他偏爱折磨人,具有极强的暴力倾向,除了一些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的大臣,多数臣子都不愿意把女儿送进后宫。因为还不等女儿成为小皇帝枕边人吹吹耳旁风,就先被小皇帝折磨死了。 大臣们尚且如此,平民也好不到哪儿去,小皇帝的奢靡比起他爹有过之而无不及,重赋税的同时,把收上来的粮和钱都供自己享乐了,一点不愿意拨给边防军队,导致北边战事节节败退,连后方补给都跟不上,又怎么能奢求北边战士打胜仗呢。 和小皇帝相比,德才兼备的贤王就非常得人心了,他英明睿智,广纳贤才,甚至能从小皇帝手里救下不少被折磨的人。在读书人眼中,贤王就是他们毕生都在追求的君主。 奇怪的是,贤王的名声压过了小皇帝,小皇帝越来越恨他这个皇兄,太后却并未打压贤王,反而待其如初,实在是令人费解。 孟晚宁虽不清楚父亲被牵连的真正原因,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害得她全家,但她知道,贤王如今正在给许多冤假错案翻案,还当初一些人的清白。 为此,她私以为贤王是位英明的王爷,他或许是能帮自己全家报仇的希望。 孟晚宁的这份天真被凌一看在眼里,她不禁感慨,林漾一开始就决定不对孟晚宁抛出橄榄枝是正确的,孟晚宁不像她和林漾,对类似贤王一类的“明”君,依旧抱有期待。 钦佩是一回事,孟晚宁却并不想投靠贤王,她仍旧想凭自己的能力为全家报仇。她得让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她,才有机会提出剿匪为家人报仇。 等送走了孟晚宁,林漾依旧稳稳坐着,神情放松,熟练地开始煮茶,大燕对饮茶有诸多讲究,烹茶的方式多种多样,在大燕,茶文化比酒文化更甚。 林漾跟随祖母走南闯北,自然学到了不少东西,煮茶只是其中之一。 即便是疼爱女儿和孙女的祖母,依旧逃不开对女子有更高要求的心理,林漾虽比平常女子更多了一分自由和为自己做主的权力,却依旧会被家里的婆子们教导坐有坐相,站有站姿,待人接物仪态需得体端庄。 此时挺直腰板,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大家闺秀的端庄优雅,姣好的面容有了窗外照进的阳光衬托,身旁还有春桃贴心扇风,好一幅美人煮茶画。 这一幕不知怎的,让凌一生出一丝陌生感,仿佛林漾成了画中人,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林漾,她遂出声打破这层隔阂:“贤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是太后党吧?” 林漾闻言,葱白般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他最初是的,据祖母的信中说,一开始太后找到祖母要挟合作,其中和祖母有过接洽的人里,就有贤王。” 早期林漾还小,傅玉容和太后的人来往比较隐秘,贤王是她们之间的媒介。因为即便贵为太后,也不能随意离京。哪怕她做到了垂帘听政,她却连踏出京城的权力都没有,除非是夏日避暑,或是为先皇礼佛。 一开始傅家的分成是汇入贤王名下的店铺,大燕其实是不允许官员从商的,但耐不住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许多人会为了讨好官老爷或皇室,“甘愿”把自己的店铺拱手让人,自己经营,让大人们收钱。 甚至,有的“土皇帝”还会强占百姓店铺,收租、放高利贷,就算闹大了,连真皇帝都知道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后来随着傅家生意越做越大,傅玉容给太后分的钱也越来越多,自前两年起,和傅玉容接洽的太后党就换人了,不再是贤王。 傅玉容很聪明,她已经猜到了贤王恐怕是已经被踢出太后党了。 如她所料,没两年,包括孟家在内的许多京城官员,都被牵扯进了贤王的一桩营私结党的案子里。 贤王表面上安分了,太后党却没有放松警惕。 京城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暗藏旋流,一不注意就会被卷入其中,这也是傅玉容送走林漾的原因之一。 更别说,还有个赵麟即将卷土重来,大燕恐怕命数已尽,接下来没几年就会陷入战乱之中。 而凌一知道九年后的大战彻底爆发,大燕北部全面沦陷,小皇帝迁都未果遭受暗杀,重伤被太后带着南下,许多大臣死在了京城。与此同时,大燕各地群雄四起,这个是先皇私生子,那个是先皇的侄子,总之,但凡和先皇有点血缘关系的,或仗着自己的封地,或借地方势力都会举旗自认正统,或盘踞一方,或想逐鹿天下。 江源县命好,不归属任何一个王爷的封地,便被运气好的赵麟收入囊中,更是因为有女主的存在,江源县的粮草充足,百姓富足,且爱戴善良的女主,赵麟得贵人相助,一路往上爬,最终恢复自己大皇子身份,将其他野路子的王爷、皇嗣击败,甚至还带领自己的军队收复了北边被梁国攻占的城池,夺回了京城。 至于贤王,贤明的人设一直维持到天下大乱,期间还会和女主有牵扯,是继孟晚宁这个深情“男”配之外,另一个痴情男配。 他的贤明显然是装出来的,他的人设是白切黑,偏偏对女主爱之如狂,后来更是在明知男女主设计陷害他的情况下,心甘情愿踏入女主为他设下的陷阱,死在了女主亲手给他倒的毒酒之下。 凌一觉得有些小世界真的很奇怪,男主为主的世界,所有的男女角色都会成为男主成王路上的垫脚石。而以女主为主的世界,所有的男女角色也会成为女主官配男主成王的垫脚石。 怎么什么好事都落赵麟头上了? 第243章 保安 凌一见不得赵麟如此顺遂,不然他就得挤占林漾的地位了,于是,她告诉林漾,自己是来自未来世界,历史上记载,大燕接下来九年里,必有大乱,北边战事会一路蔓延到大燕中部和东部。 不过,具体细节和事件凌一不清楚,因为穿越者不肯透露更多。 林漾想了想,两人最好还是一个主攻田地和粮食,一个主攻商业和钱财,尽可能在战乱到来时有更强的抵抗能力。 凌一想想也是,她不止要买下更多的地来种,她还要收纳更多的人,更多可为她所驱使的人。 大燕虽然不是奴隶制国家,但仍有不少奴隶,譬如给地主干活的佃农,有的有自己田地,还来租地主家地耕种的,不过是卖力气,有的没有田地,完全依赖地主家田地的佃农则签了类似卖身契的东西,虽不至于像丫鬟小厮一样可以被地主转手卖给他人,但签了类似卖身契的佃农想转到其他家去,必须经过地主同意,地主若是不同意,佃农就得在地主田里干一辈子。 租种土地的佃农尚且如此,更不用说那些宛如奴隶的长工。一些和地主签了永久契和卖身契的长工,等同于奴隶,是可以被地主转手、发卖的。 只不过,大燕已经明令禁止主子打杀奴隶,即便是大户人家,也不敢轻易杀人。当然,小皇帝除外,他杀了那么多人,引起了民怨,也没人敢把他怎么样。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部分人都更愿意来凌一家干活,待遇丰厚,除了需要管住嘴以外,不必担心被主家打骂苛待。当然,故意挑事的除外。 凌一招的长工都是女人,而租种她土地的佃农就还是有男人。原因很简单,这时代能单独出来干活的女人太少,与其只有她们来干活,凌一只能管住女人,不如让她们一家都来给自己干活,凌一就能管所有人。 若是有不听凌一管教的,更有甚者在田地里打骂自家女人的,凌一立刻便会对其实施棍棒教育。 为此,凌一还借此组建了一支保安队,所谓保卫土地和员工平安。 这支保安队由凌一建立,也有她担任教头,招收的队员几乎都是一些年轻力壮,很豁得出去,不容易被家人吹耳边风的女子。 其实,凌一也是借此机会在组建自己的娘子军,林漾那里有太多人盯着,太后党和贤王党肯定是知道她的,她除了敛财,若有其他举动,必定会被上面的人发现。 凌一就不一样了,她就是个乡野村妇,以女子之身要管住这么多“刁民”,组建一支娘子保安队,很正常吧。 况且,哪怕是组建了一支娘子军,在一些自大的人看来,娘子军不过一冲就散,构不成威胁。 殊不知,凌一的这支娘子军,每个人经过她精挑细选,都是一些走投无路只能依靠自身的人,这些人够绝,才会完全听从凌一这个给她们机会生存和往上爬的人的命令。 凌一对娘子军的管教比大燕军队还严格,训练强度也远超一般的军营。这些女人为了一口饭吃,或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或为了报仇,拼着一个劲儿,咬牙坚持。 当然,凌一也不是只管严格的训练,不给好处。 在娘子军的人,由她发放的军饷比什么虎啸营还要丰厚,而且包吃住。 包吃,凌一请江氏来给这些人补充人体每天必需的营养元素,多吃肉蛋奶,加上高强度的训练,一个个的不用几个月就从面黄肌瘦变得精壮健美,力气也是蹭蹭蹭地往上涨。 而包住,则是为了方便统一管理,彼此之间互相监督,若有人走漏消息,凌一欢迎队员们偷偷来她这儿检举揭发。 这时候容不得谁心软,组建一支军队,尽管凌一只是打着保护自己和田地的旗号,如同许多地主会养一些健壮的长工当打手一样,但她的这些高素质高强度的训练,已经和一般的打手性质不一样了。 若是传出去,被有心人知道,凌一也难逃一劫。 好在,这些人都是凌一精心挑选和试探过的,有的是江大舅从人牙子那儿买来的,都是准备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的,还有的是被家人卖去窑子的。每个人几乎都是无牵无挂,或心里只有恨的人。 更有一个年纪比凌一小三岁的姑娘,名叫兰竹,是主人家发卖的丫鬟,她去年被父亲卖给人牙子,人牙子把她卖给一大户人家,在原主人家被安排去给那家的少爷当通房丫鬟,她不从,在夜晚和少爷打斗中,用剪刀剪断了少爷的命根子,自己则被主人家打瞎一只眼。 因为这家少爷要参加科举,怕影响仕途,被人检举家中曾打死过丫鬟,于是只是弄瞎了她一只眼,随即把她退回人牙子那儿。 人牙子退了钱,收回人,自然是又对兰竹一番打骂“调教”,只望把她打得温顺些,不要影响二次售卖。 在凌一选中她之前,很多大户人家来瞧过兰竹的眼睛和脸,都被她吓着了,询问得知兰竹眼睛的由来,个个嫌弃不已。 人牙子眼看人是要砸手上了,恨不得把兰竹的嘴毒哑。在这时候,凌一出现了,人牙子本想胡诌兰竹眼睛的由来,却被兰竹拆穿。 兰竹阴森森地笑,说是剪断了上一个畜生主人的命根子才被打瞎了眼。 凌一神色平静,不仅没被兰竹吓到,反而看着她满意地点头:“嗯,很好,下手果断,直击要害,不至于闹出人命自己偿命,也能毁了他,就你了。” 就这样,凌一只用了普通丫鬟一半的价钱带走了兰竹。 兰竹人都懵了,跟着凌一坐上牛车,看着凌一把她往村里带,终于开始有些怕:“你是什么人?你不会把我卖给深山里的老东西吧?” 兰竹也是农村人,被爹卖进县里的,她知道自己村里有那种娶不到媳妇的老男人,会从牙子手里买媳妇,买来的媳妇就用绳子拴在牛棚、猪圈里,一直不停生,更凄惨的还会被老男人用作卖、yin赚钱的工具。 凌一淡淡地解释道:“不用怕,我欣赏你这股狠劲,想招你进我的保安队,成不成?” 兰竹不理解,她虽有反抗的勇气,却不懂反抗是为了什么,在她印象里,任何人买了她,便会安排她做这做那,哪有主人询问她“成不成”,若是不成,难不成这女人还会放她离开吗? 但其实凌一根本没给她们第二个选择,因为凌一挑中的这些人,本身就身处低谷,除了选择加入凌一的娘子军,她们别无选择。 这种看似多条路,实则只有一条路可选,根本不叫选择。就如同那些无法决定自己命运的女人,只能选择嫁人,从这个人到那个人,也不过是在差和更差里面挣扎罢了。 兰竹被带到了凌一在后山建立的营地里,这里的林地凌一和里正买了,说是用于养白蜡虫和桑蚕,里正不懂虫子也要养,但他懂钱,凌一除了买地花钱,另外还额外给了里正辛苦费,他自然是欢天喜地给凌一写了地契。 外围的树,凌一没有砍,正好借此来遮掩旁人目光。 同时,营地也没有建立在后山最深处,因为有熊和其他野兽,营地四周还搭建了围墙,用以防备野兽和外来者。 同时,野兽的存在,也能更好地威慑一些想进山的闲杂人等。 村里的猎户本就不多,走了一个最厉害的赵麟,赵麟跑去虎啸营参军了,他想通过军功获得权力。村里剩下的两个猎户,之前几次上山遭遇黑熊,都是靠赵麟救回他们一条命,故等赵麟离开了,他们也不敢往山里走,只敢在山脚下猎一些小动物。 兰竹第一次来营地,营地里已经有几十个人在训练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相当严肃,因为训练强度很大,没精力嬉皮笑脸。 兰竹这才相信,这个女人不是想把她卖给老男人,而是真的欣赏她的狠劲。毕竟,这营地里已经有多少个面容坚毅的女子,那些人眼里的狠,是兰竹在饿极了、恨极了的时候才会出现的。 最让兰竹惊讶的是,这个营地里的伙食比她想象中好了千百倍。 那些只有老爷少爷才吃得上的大鱼大肉,她们都能吃得上,每顿饭管饱,不够还能再添,饭菜不限。 不仅如此,她们除了不能随意离开需要服从命令外,休息时间也是足够的,这样比军队更高效的训练,她竟然还能拿钱?每人每月一两银子,她在城里给人当牛做马,还得当通房暖床,也不过才一两银子。 甚至这一两银子都到不了自己手上,会被她那可恶的爹拿走去买酒。 最让兰竹惊讶的是,凌一作为教头训练她们,甚至承诺她们,有朝一日,必定让她们得以接受世人的仰望和尊敬。 她们?接受世人的尊敬?她们中多少人自己都对自己不抱希望了,还有朝一日受世人尊敬? 兰竹不敢想,自己若是有朝一日站在她曾经的主人和亲人面前,她们会是什么表情,会恨不得她死?还是会惧怕她? 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兰竹比旁人更加刻苦训练,也成了几个月里身体素质和作战实力提升最大的。她每顿猛猛吃,饿久了的人吃什么都香,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吃完就去训练,有时会被队长要求歇息一会儿才能训练,她也不急,歇息的时候她就去找凌一问问题。 因为凌一说过,大家有任何作战、训练上的问题,都可以去问她。 兰竹找凌一问的问题,不是问她们这么训练是干什么使的,而是问这个招式能攻击敌人的哪个部位,那个招式能不能一击毙命,又或者是哪种陷阱能达到击溃敌人阵型或军心的效果。 她比任何人都上进,这也是凌一想看到的。 凌一的军营建在大山里,既能训练她的军队山地作战,进行陷阱布设和防御设施搭建,跋山涉水的作战训练,还用得上她某个世界学到的游击战术。 凌一实战的经验,加上上个世界穿越者传授的武功招式,足以将这支只有一百人的娘子军训练得比那群酒囊饭袋的衙役厉害百倍。 至少,凌一和县衙的衙役交过手,对此,她只有四个字评价——不堪一击。 凌一对自己的军队很有信心,但是她没想过,刚建立娘子军不足一年,她的新兵们就要派上用场了。 第244章 献美 永盛十一年,江源县及周边诸县在凌一的指导下,均达到了大丰收,不仅百姓感谢凌一,记住了她,就连各县的县令也认为她是难得一见的奇才,有县令曾提议要为她寻一门好亲事,更有甚者还要给她立牌坊。 这些人的感谢在凌一看来和侮辱没什么两样,也更督促她日夜不停地为将来作打算。 凌一自己听闻那些好笑的感谢后,并无多大情绪起伏,反倒是在自家书房画画的林漾,笔触停顿,一不注意,纸上就多了一个丑陋的黑点。 春桃小心翼翼地说:“小姐怎么了?有其他县的县令夸奖小花不是好事吗?” 不是,当你被普通人夸奖,你会觉得开心,但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夸奖,你就得警惕了。 林漾的表情依旧淡定,但眼里却有藏不住的怒火。 立牌坊?许人家?这些人是真敢想啊,要夺走这个女子所有的荣光最好的办法,要么让她成为贤妻良母,要么成为贞节烈女。 敢这么算计凌一是吧,给他们几个县粮食涨价就老实了。 本以为这些人只是在小地方搞点事,没想到有人把凌一夸上天,夸到了京城里去。这下子,连小皇帝和大臣们都知道了江源县出了个十分厉害的农妇,比那些个酒囊饭袋的司农还要厉害。 于是,小皇帝为了能征收更多的粮食,同意大臣们的提议,打算派遣专人去江源县学习农务,回来后把这些教给其它州府或县。 凌一的消息并不灵通,没办法,离京城太远了。 但孟晚宁早早地接到了知府的“夸赞”,得知京城要来人和凌一学习农务,甚至还想把凌一带去京城。 此时此刻,京城里有小皇帝在,他贪财好色,若是见了凌一这张脸,恐怕要坏事。 尽管凌一身强体壮,和传统意义上弱柳扶风的美人不同,但她这具身体作为女主,精致的五官是如何也改变不了的,只不过从穿越者打算走的绝美温柔长相,变成了英姿飒爽的模样。但谁又能保证,小皇帝不会时不时换个喜好呢? 孟晚宁紧急找来凌一二人,同她们说了此事。 凌一的娘子军才一百人,对付江源县这些肥头大耳的衙役可以,对抗大燕的军队那还是太弱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是被梁国打得节节败退的大燕军队,也不是一两百人能撼动其地位的。更何况,此时的大燕还没被梁国打退呢。 虽说小皇帝派来的司农有可能真是来学习农务的,但谁也不能保证他看见凌一后,会不会为了攀附小皇帝,将凌一举荐给小皇帝。 为此,凌一打算装病,只把农学手册交给京城来的司农。 大燕的官员除了孟晚宁都是男人,司农自然也是男人,到时候凌一卧病在床,一个男人总不能进未出阁女子的“闺房”吧? 这世上永远不缺阿谀奉承的人,在大燕这种腐败的朝堂之下,劣币逐良币,能受到小皇帝信任派来的人,大概率也不是什么好人。 果然,如她们所料,小皇帝派来的司农不只是来学习农务的,也顺便替小皇帝搜罗一下江源县的美人。 京城的很多事在外的人是不知道的,小皇帝暴君的名声却传遍了,只不过,很多普通百姓只知道赋税重,但却不知道小皇帝为何是暴君。 甚至于,有的人家还为了能攀上皇亲国戚,想把自家女儿送到司农面前去给皇帝挑选。 且不说她们知不知道送进小皇帝后宫的女子没几个能活,就说这种行为,就令孟晚宁愤怒,她即刻下令,夜晚实行更加严格的宵禁,以抓捕采花大盗为由,白日不许未婚女子出门。 孟晚宁心想,她都不许女子出门了,那司农来了见不到街上的女子,等他走了,孟晚宁再取消这些禁令便可。 但她没想到的是,司农在街上是抓不到女子了,可耐不住有的人家攀附权贵的心太重,竟然把司农邀请到家里去了。 林家便是典范,林盛得知司农是小皇帝派来的,也知道小皇帝好色。林漾奇丑无比的传闻也就外间人听听,林家上上下下都知道自家大小姐绝美无双,林盛不知道自己亡妻的真实身份,自然也不知道女儿的真实身份,还主动邀请了司农来家中做客,想试试能不能送女儿进后宫。 在从前,商人的女子是不可以进宫的,当今太后主掌权力之前,大燕商人的地位比较低下,后宫选妃也多选官宦女子。 后来随着太后掌权,她为了敛财,给傅玉容等商人放松了许多限制,如今大燕的商人地位远高于从前。 但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强大的商贾之家攀附上皇帝,最多也就出现过商人之女嫁给皇亲国戚当妾室的,还没有哪个商人女得到过小皇帝的青睐。 林盛便想,他的机会来了,若是能把林漾送进后宫,凭林漾的样貌,那不得把小皇帝迷晕了,到时候他就是国丈,想垄断什么生意就垄断,全大燕的生意都得交给他来做。 在大燕,不靠关系的大商人几乎不存在。即便商业头脑顶天的傅玉容,那也是背靠太后党。林盛更不必说,林家的一位亲戚,在朝为官,才能庇护她们多年,林家每年也得给人家送钱。 原因也很简单,大燕的官员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商人再有钱,随便给安一项罪名就能抄家。更不用说先前困扰许多商人的商引、路引,以及从事特殊行业,例如盐贩,盐这东西是官府掌控的,商人们要贩盐,那就得先从官府那儿买盐引,再去盐井提盐。官府只需要提高盐引的价钱,或朝令夕改,就能令商人们亏得血本无归。 凌一三人千防万防,没防到林盛这个引狼入室的。 且此时凌一完全不知情,她正在训练自己的军队,孟晚宁听闻后,立刻赶往林家。 林盛从下人口中得知孟晚宁来了,眉头一皱,他已经够隐秘了,怎么还把姓孟的给招来了。 在京城的司农没来之前,林盛是想攀上和孟晚宁的亲事,因为孟晚宁年轻有为,配他女儿正好。 可问题是,能当皇亲国戚了,谁看得上一个小小的县令呢? 想到之前自己和孟晚宁在书房你来我往的博弈,林盛曾答应过孟晚宁会将女儿许配给她,但不是现在,因为孟晚宁说自己身负血海深仇,等到她一路往上爬,至少也得是知府,就能风光迎娶林漾。 这话当然是林漾三人商量好的,为的就是帮林漾拖延出嫁时间。 其实,凌一倒是提过更激进的办法,那就是毒杀林盛。 可杀人这种法子,在孟晚宁看来是绝对不可行的,甚至,凌一提出这个意见后,遭到了孟晚宁的抨击。 林漾也不同意,林盛和她有血缘关系,好歹是她父亲,怎么可能用毒杀的办法。况且,死了一个林盛,林家又不是没有男人了,每一个姓林的男人,都能主宰林漾的命运,哪怕是她的弟弟。 故,与其给林家带来动荡,不如和孟晚宁联手欺骗和拖延来得稳妥。 可惜,林盛奸商的贪婪暴露无遗,他竟然敢背着孟晚宁,联络司农,想把女儿嫁进皇宫。 此时,司农许韦和孟晚宁见面,十分尴尬,他故作不懂地问:“林老爷,你还请了孟大人,怎么也不和我提前说说。” 林盛看着不请自来的孟晚宁,暗骂此子鲁莽,表面上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哪股风把孟大人给吹来了,许是和朝廷的生意有不解之处吧。” 孟晚宁已经差人去信给凌一,林漾则被林家的丫鬟小厮们困在后院梳妆打扮,随时被打来这里给司农“过目”。 眼下只有她能挽救局面,于是孟晚宁硬着头皮,拱手道:“岳父大人多虑了,林家和朝廷的生意早结清了,晚辈此番前来,是为商量婚期。” 林盛脸色骤变,不敢置信地看向孟晚宁。 先前两人商量过什么时候定婚期,孟晚宁还和他兜圈子呢,现在见到司农在他府上,一开口就是“岳父”了? 司农“咦”了一声:“我竟不知孟大人娶的是林家哪位小姐啊?” 孟晚宁笑着回应:“下官于今年年初,便和林家大小姐林漾定下婚约,等确认了婚期,若许大人还未离开江源,还请大人来为下官主持婚礼,您也知道,那活该千刀万剐的山贼害死了我爹娘,家中无长辈为我的婚事操办,害得我堂堂七尺男儿,须得自己提亲操办婚事,让大人看笑话了。” “那是自然。”许韦“呵呵”地笑了几声,表情十分微妙,俨然有些不高兴。 林盛暗道不好,赶紧把人抬着哄着,期间孟晚宁也一直没有离开,一会儿强调林漾已有婚约在身,一会儿同许韦拉扯一些田间地里的事。 可许韦这个司农,作为京城里主管农事的官员,竟然不如孟晚宁一个小小县令懂农事。这让孟晚宁内心一阵鄙夷,暗道果然是个酒囊饭袋的奸臣。 而许韦却觉得这孟晚宁开口闭口都是政务、农务,吵得他脑瓜疼,本来受邀来林家是看美人了,给小皇帝搜罗美人的同时,自己饱饱眼福,这下可好,只能看着林盛这个老东西和孟晚宁这个男人。 不过还真别说,这孟晚宁作为男人,长得也着实俊俏,面容白皙,不带一点胡须,比京城里享有盛名的翩翩公子还要俊美。若非小皇帝不喜欢男人,把此人举荐上去也不错。 但很快,许韦就打了个冷颤,幸好小皇帝不喜欢男人,不然他作为男人,也难逃一劫。 许韦被自己臆想的东西吓着,他也不想想,就他这副肥头大耳的模样,小皇帝若喜欢男人,也轮不到他。 因为孟晚宁的一番话,敲定了她和林漾的婚事,她也不得不和林盛商量婚期,尽量拖延,也只能拖到明年年初。 林漾这一劫算是躲过了,许韦没搜罗到美人,问起了林家二小姐。 林盛心下一喜,命人把林柳的画像拿来,还说可以远远地看上一眼真人。 林柳还不知道自己父亲想把自己送入后宫,她虽有设计攀附孟晚宁的前科,但那是因为孟晚宁的身份和她的样貌,确实被全江源县的女子们所钟爱,林柳哪怕不为孟晚宁的身份,为她清廉正直的作风、俊美挺拔的身姿,也会愿意嫁给此人。 可小皇帝就不一样了,林柳嫁给孟晚宁,说不准可以当正妻,嫁给皇帝,远在千里之外不说,入宫就当地位最低的嫔妾,地位比一些宫女还不如。 可林盛哪管女儿愿不愿意,先给许韦献上画像再说。 好在,许韦看了一眼,觉得林柳容貌上乘,但没到需要特意搜罗回京的地步,兴致缺缺。 林盛后悔不迭,早知道就先不和孟晚宁搭上关系,现在好了,错失当国丈的机会。 第245章 毁容 司农许韦从林家离开时,收了点林盛给的好东西,答应替他在皇帝面前多美言几句,到底他的目标不是林家那个“丑名”在外的大小姐,被坏了好事,他也只能作罢。 拿到了农学手册,许韦等人启程回京。 凌一三人俱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许韦假意离开,实则只是去隔壁县转了一圈,收受了点其他人的好处,然后假借不懂农学手册上记录的一些内容,杀个回马木仓,又回了江源县。 并且这次他不在城里落脚,他直冲向全安村,打算亲自会会这个“卧病在床”的凌一。 许韦身边的随从包括他的四名小厮,四名护卫,加他和大夫一共十人,那四名护卫更是身强力壮,会点拳脚功夫,一般人可拦不住。 许韦直接进村,找里正带路去凌一家。 里正不认识许韦,但他知道,能穿官靴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外加上许韦身边几个护卫,他登时吓得不敢质疑,赶忙给这位司农大人带路。 里正一路点头哈腰,领着人到了山脚的凌一家外。 许韦双眼圆睁,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些房屋和田地,什么农户能把房子修得这么漂亮?比之京城里的大院不差分毫,而且那田间建立的房屋是作甚的?他第一次见到在田里盖房的,而且看样子那些房子也不是为了人住的,更像是专门用来种菜的。 这程小花,当真有点本事,怪得很。 许韦本以为农村的房子直接跨步走进去就行,没想到到了凌一家的地盘,还得敲门,那紧闭的房门,高大的围墙,比村里另外几个地主的家豪华多了。 许韦的护卫上前敲门半晌没人应,许韦使了个眼色,护卫立刻上前打算踹门。 就在他们踹门之际,门开了,护卫一个踹空,人往前扑,扑倒在一个脸上长了许多痘的女人面前。 女人神色警惕,盯着他们问:“你们是谁?” 女人脸上的痘印坑坑洼洼不说,手脚粗壮,一看就是干粗活的,没有半点美人该有的姿态,许韦面露失望,看向里正问:“这就是程小花?” 里正*连忙摇头:“不是,她是小花家的长工。” 许韦挑眉:“这还差不多,把程小花叫来吧,我有事问她。” 女人皱眉道:“小花在屋里睡觉,不便见客。” 凌一抱恙在家,不能见人也正常。 许韦不急不缓道:“圣上忧心为民解忧的程姑娘病情,本官自然也要为圣上解忧,特从隔壁县请来了一位妙手神医,让他给看看什么病。” 女人阴森的目光盯着许韦,许韦怒气上涨,正要甩她一巴掌的时候,她让开了路,低头看似卑微地说:“谢大人关心,还请大夫随我进来。” 许韦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大夫挎着药箱就率先踏入了凌一家门。 许韦等人进来后,四处打量凌一的房子,装修非常怪,房子这么大,也不见修一些假山、湖泊,半点装饰没有,只有院子里摆着的乱七八糟的木料和斗笠,有的还晾晒着一些药草,外面看着房屋大气,里面却如此重的生活气息,许韦还想说能用“奢靡之风”压程小花一头,等看见院子里的场景,也只能作罢。 在大燕,虽说对民间房屋的限制放开了许多,但不同规格的房屋只有特定阶级的人能建造或居住。就连一般的府邸也不是普通人能用的,家宅里带“府”字的都是官宦贵族之家,林家那种再有钱,也不能叫林府。 许韦还以为凌一家外面看上去如此霸气,里面应该会超越她这个阶层允许的恢弘,没想到就纯粹是个大点的农家院子而已。 他从一开始就不信凌一所说的抱恙在家,别以为他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小皇帝的暴虐,都打着生病的旗号躲避入宫,这点小伎俩,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 许韦满怀信心,得意地跟着大夫往屋内走,打算见识见识这个民间传闻如同仙女下凡的救世女子,到底长个什么天仙模样。 结果,许韦进去后,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脚被门槛绊了一下,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 “鬼!鬼!鬼呀!”许韦吓得站不起来,连滚带爬往屋外跑。 大夫反倒是见识多了,上手去查看凌一的伤势,叹了口气:“姑娘,你这烧伤,老夫没法治。” 凌一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摇头道:“无碍,只要不影响正常生活就行,面容无法恢复,我也不在意。” 大夫犹豫道:“可若是毁容,姑娘你的后半生可就不好寻找良缘了。” 凌一满不在乎地说:“我早就说过不嫁人,这样也好。” 大夫止不住叹气,摇着头走出去了,见到已经被护卫扶起来喘气休息的许韦,拱手道:“回禀大人,那女子脸上的伤乃是烧伤,凭老夫的本事,很难为其恢复面容。” 许韦手颤抖指着里面说:“好端端一个人,怎么会烧伤的?” 许韦自认为是来了招回马木仓,连县令孟晚宁都不知道他回来了,按理来说,这程小花应该也不知道,那她就不可能赶在自己来之前伪装成烧伤的样子,这烧伤难不成是真的? 而且大夫都这么说了,许韦也不想进去看第二眼,感觉看了都会做噩梦。 凌一脸上的烧伤,确实不是假的,而是她昨晚上弄出来的。 以凌一的身体,想生病其实很难,她在许韦来之前,只是装作感染风寒,不便见客,但昨天她却从自己的眼线口中得知,本该回京的许韦,竟然出现在鹿县。 鹿县和凌一有长期合作的那对夫妻,现在的生意基本依赖凌一,若是凌一断了货源,她们的生意恐怕会一落千丈,两人自然是乐意帮凌一打探消息。 得知许韦没有回京而是去了鹿县,凌一猜到此人不甘心,定会杀个回马木仓,她便痛下决心,毁掉这张脸。 这张脸不是凌一的脸,是女主程小花的脸,一张倾国倾城,但凡是个男人见了都会心动的脸,穿越者自然喜欢这样的脸,穿越者在主世界就是个普通平凡的上班族,普普通通的生活,普普通通的长相,有朝一日能顶着程小花这张脸让一众男人爱上她,她自然高兴。 可这样的“异性缘”,反而是凌一的烦恼。因为得到男人的青睐是很危险的,大燕男人对女子的爱带有占有、物化和剥夺,她知道这个世界里有许多男人,不论是男主还是男配,任何一个爱上她,都会给她带来麻烦。 很早以前,凌一高强度的锻炼曾引来穿越者的质疑和不满,不满凌一把这具本该惊艳绝世的好皮囊给锻炼成了钢铁之躯,可凌一却不以为意。 当她还没有拥有守护自己的实力时,她的美貌可能为她带来无尽的麻烦,既然如此,她就毁掉它。 穿越者不是唯一一个看着凌一自毁容貌的人,当时还有如兰竹一般跟随凌一,比较亲近的人。 她们都被凌一的狠厉吓到,但却不觉得凌一有错,只是她们自己还做不到如此狠。 穿越者当场就吓傻了,场面过于暴力,她直接吓得闭上眼,在空间里装聋作哑那么久,终于要崩溃了:“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不是讨厌男人喜欢女人吗?你这么毁容了,你以为林漾还会接受你吗?” 凌一对林漾的告白和感情,穿越者都听见了,她只是不想搭理。她以为,凌一几个世界破坏原剧情,其实是因为凌一喜欢女人。 凌一疼痛之余,还有心思回应穿越者:“她因为任何原因拒绝我,都是她的权利。我要不要毁容,是我的权利。” 穿越者彻底慌了,一个敢烧自己脸的人,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凌一说要杀她,那就是真能杀她,杀不死她也能困她一辈子。 穿越者一开始不妥协,那是因为她觉得凌一没有局里通报的那么可怕。局里把凌一形容成恐怖、分子,但其实,在穿越者见识过凌一做的事,她只是觉得凌一对那些凄苦的女人格外好,没有觉得凌一坏,所以她其实并不怎么怕凌一。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真怕了,也越来越搞不懂凌一在想什么,凌一的脑回路和一般人根本不一样。 人对自己无法把控的事物,总会感到畏惧,穿越者也一样,她无力地说:“你到底想做什么,才肯放我回去?” 凌一没想到,她烧自己,还能把穿越者给吓服气,人真是复杂。 “你帮助我和林漾扫除一切障碍成王,我就放你回去。” 穿越者瞪大眼:“你们还想当王了?大燕没出过女王的。” “那现在她们该有了。”凌一淡定道,“我没记错的话,原剧情里你该帮助赵麟成王,现在帮助我和林漾成王,有什么区别吗?” “那能没有区别吗?我帮赵麟,他会封我为皇后,我受所有人尊敬,帮你我能得到啥?” “得到重活一次的机会。”凌一不客气地说。 穿越者焉了,叹气道:“算你狠,我帮你就是了,但你也用不着烧毁容啊,多可怕多疼啊,我知道你不想被司农选中献给皇帝,我也不想。但是你别急啊,贤王马上就到,他一定会赶在司农带走你之前,扣下司农的。” 凌一恍然大悟,原来原剧情里的穿越者就是这么躲避皇帝的祸害,要从一个男人手中逃离,得找另外一个男人来投靠。 就好像,上辈子因为加班猝死,上班左脚跨进公司晕死,重生后,换了右脚先跨进公司,结果还是猝死,搞不清受害的根源在哪。 不过,凌一也不需要穿越者搞清,她只需要穿越者告诉她尽可能多的剧情细节。 穿越者说贤王早就对她有所耳闻,比小皇帝得知凌一教授农务还要早,毕竟消息都是从下到上一层层递上去的,太后党和贤王党都比小皇帝更早得知消息。 太后党按兵不动,因为怕做多错多,都在给小皇帝收拾烂摊子。贤王党怕引来猜忌,也没有动。 但贤王早从手下那里找来了凌一的画像,一眼万年,就对这张脸产生了好感,他比凌一等人更先得知许韦要来江源县的消息,他不管是为了积累好名声,还是为了和小皇帝抢人,他都一定会来江源。 穿越者认为,凌一根本不必自毁容貌,反正贤王会帮她。 凌一反问:“既然你说贤王比我们更先得到消息,那怎么他不提前来?故意等到我陷入绝境再如天神降世一般出现,这不就是趁人之危吗?” 凌一是不理解所谓贤王克制和偏执的爱怎么能被称为爱的,若是她知道林漾陷入危险,她一刻也等不了,她不会刻意等到林漾绝望的时候再如救世者一样出现,这样牺牲林漾的安危换来的好感,何尝不是在占人便宜呢? 穿越者说不过凌一,她也不再反驳,弱弱地说:“你不喜欢贤王,对他有偏见也正常,反正他是目前唯一一个可以帮你对抗赵麟和小皇帝的人,怎么选择你自己看着办吧。” “不对,”穿越者甩甩头,“你没毁容之前,他才是,现在这张脸嘛,真不好说贤王见了你会是什么表情。” 凌一反倒觉得轻松,最好是不要有什么表情,一个不识趣没有自知之明的赵麟就够了,掐灭贤王的好感小火苗挺好的。 第246章 心疼 尽管凌一毁容了,但许韦却不愿意轻易放过她,他认为凌一是故意毁容,为的就是逃避进宫。他虽然想不明白一介乡野村妇怎么能有这样灵通的消息,和不怕死的决心,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被人戏耍。 许韦站在屋外,怒骂道:“程家女,你好巧不巧,在本官到来前一天就毁容了,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有何居心呢?” “本官本想上报皇上,夸你务农有道,为民解忧,没想到你自本官到来时,便一直称病不出,直到毁容,莫不是想逃避见本官,你躲的是本官,还是皇上对你的厚望!”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若是凌一认了,他这一句程家女,怕是要连带一整个程家都得跟着遭罪。 外间看热闹的程家人坐不住了,尤其是程阿公,连忙大声哭喊:“冤枉啊官老爷,那逆女早就不是我们程家人了,她和她娘已经净身出户了。” 许韦皱眉,这是哪儿来的糟老头子,有他说话的地儿吗? 许韦一个眼神,他的小厮就走过去给了程阿公两嘴巴子,打得本来就一把老骨头的程阿公口吐鲜血,掉了好几颗牙。 凌一在兰竹的搀扶下,走到了外面,脸上可怕的烧伤看得村民们倒吸一口凉气。 “天哪,真烧毁容啦?” “哎哟,小花那么好的一张脸,这也太可惜了。” “从前是自己不嫁,现在好了,想嫁也嫁不出去咯。” “你说什么呢!” “我说的是实话啊,你看她这张脸,谁看了不做噩梦啊。” …… 这些议论没能撼动凌一的心分毫,她淡然地朝许韦跪下行礼:“大人明鉴,民女自您到来前几日便感染了风寒,日夜不停地工作,导致伤了身,头昏脑涨的时候烧柴,结果一不小心晕倒,一头栽在了柴火堆了,烧坏了整张脸,非是故意不见大人,只是怕这张脸冲撞大人。” “皇恩浩荡,想必定会宽恕民女的冒失,圣上派您前来考察农务,大人若有任何对农务上的不解,民女哪怕是拖着病体也会为大人解惑,只可惜须得隔着一纸屏风,不然怕过了病气给大人。” 许韦冷哼,这乡野女子,竟还懂得说话,他让大夫去检查凌一的脉象,外加查看她吃过的药,确实是治风寒的药。 风寒这病吧,有的人能硬挺过去,也有人吃了药还断断续续治不好,确实有人会发热不止,晕倒过去。 凌一这么一说,大夫也分辨不出真假,许韦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心头总有些不忿,他就觉得凌一是故意的。 别看现在是凌一跪着,他站着,他总感觉不到凌一身上的敬畏,此女不像别的平民,见官惊吓颤抖不止,不卑不亢,眼神坚毅,一看就不是泛泛之辈。 许韦不依不饶地说:“你家中如此多田地和长工,身边连个伺候你的人都没有,需要自己烧柴” 凌一惊讶地说:“家中长工并非奴才,我虽有田地,但自认和村民们同为百姓,我与她们皆是人,人人平等,她们干的活,我也干。” 许韦听笑了,人人平等?谁告诉她这世间人人平等的? 就在许韦将要发怒之时,一阵掌声响起,孟晚宁赶来,笑着为凌一解围:“程姑娘心系百姓,身在百姓,才能于农务上有所成就,实乃我大燕之幸啊,许大人,你说对吗?” 许韦冷哼一声,高帽子给一个农妇戴?这孟晚竹真是糊涂。 但不管怎么说,孟晚宁得知消息赶来为凌一解围,周围这么多得了凌一好处的村民也在围观,许韦再说下去就是胡搅蛮缠了,他只能拂袖离开。 孟晚宁和许韦一起离开,回头看了眼凌一的脸,微不可闻地撇眉,那烧伤看着不像假的,难不成她真自毁容貌了? 孟晚宁带着许韦走了,但她却留下了一名“丫鬟”,丫鬟从始至终低垂着头,头发垂下没人看见她长什么样,她从跟随孟晚宁到场,随后躲进凌一家的后院,等到人全走了,她才走进凌一的家。 此时凌一已经不需要兰竹搀扶,刚才那副虚弱姿态是装给外人看的。 凌一不顾脸上的痛,嘱咐兰竹:“你从地道回营,让所有人准备好,若是许韦发难,定要让他神不知鬼不觉死在路上。” “是,程姐。”兰竹比凌一小,凌一又不让她们叫她主子,于是大家叫什么的都有,比凌一小的就叫她程姐,大的就叫小花。 兰竹刚转身,又回头问:“那老大夫临走时留了一张药单子,他说虽不能治愈你脸上的烧伤,但起码能减轻疼痛,尽可能恢复脸上的皮肤。” 凌一随口道:“不用了,这药吃与不吃都没多大差别,别浪费药材。” 兰竹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丢。 此时只听门口传来一清亮女声:“不行,药得吃,兰竹,你去煎药,我同她说。” 凌一抬眼望去,身穿春桃衣服的林漾站在门口,一双漆黑瞳孔里藏不住的震惊和心疼。 凌一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林漾咬唇:“我不来,还不知道你要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 凌一低头:“我并非折磨自己,而是许韦杀了个回马木仓,迫不得已。” 若不是许韦,凌一就算不喜欢别人的觊觎,也不会因为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错的又不是她,长得漂亮还是丑陋都不该是她的错,只不过,如许韦等小皇帝党当权,她不得不这么做。 林漾跨步上前,早已没了所谓的“淑女”姿态,走得快,但靠近凌一时却慢了下来,手忍不住抚上凌一的脸,看着脸上那些可怖的伤痕,林漾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听过的颤抖:“疼吗?” 凌一如实回答:“疼,但是能忍。” 林漾想说话,却觉得呼吸有点困难,一开口声音就变调,缓一下才说:“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不准再做了!许韦再阴险,他左右不过是人,是人就有缺点,他定会贪生怕死,不管是贿赂也好,暗杀也好,总有办法,你别再这样伤害自己了。” 在凌一记忆里,林漾是个不同于任何一个世界夏风的人,前面三个世界的夏风,性格各不同,但在面对她时,表达情绪的方式多坦诚,唯独林漾,很多情绪都藏在心里,对谁她都不愿意表露,就好像暴露自己的情绪和喜好,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 但是这也能理解,林漾跟随其祖母,定然会耳濡目染许多东西,被养成一个内敛的性子也正常。 故,在看见林漾眼里的心疼化作晶莹的泪光时,凌一觉得心都跟着一颤,老实地认错:“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冲动。” 凌一认错态度诚恳,神情严肃,反倒弄得林漾不好意思了,明明受伤的是凌一,自己却还责怪她,林漾不由得心软,叹气道:“我不是怪你冲动,只是……” 后面的话,林漾有些说不出口,凌一抬头,与其对视,问:“只是什么?” 林漾羞恼,忍不住上手,两只手捧住凌一的脸颊,把她脸掰向另一边,不让她和自己对视:“只是我心疼,行了吧!直接用火烧,那种疼痛是人能忍受的吗?我平日里但凡喝汤烫了些,我都不愿意摸那汤碗,你怎么能自己烧自己呢!” 其实凌一想说,她本来就不是人。但显然,凌一并不迟钝,她知道这时候不能说这样坏风景的话,于是点头说:“我会好好上药的。” 林漾捏着凌一的脸,不是那种居高临下的对视,而是轻柔地捧着,却又忍不住揉了揉脸上的肉:“让兰竹去弄药,我来给你上药,你自己哪看得见脸上的伤。” 其实家里有镜子,但凌一没说。 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十指纤细柔嫩,冰冰凉凉的触感,很舒服。 兰竹碾药汁的时候,春桃也来帮忙了,是从城里买来的药膏,两者搭配着用,先用药汁和纱布敷脸治愈,过几天再用药膏修复伤痕。 春桃来了,兰竹松了口气:“还好你们家主子和县令来得快,但凡晚来一会儿,那男的恐怕就要发飙了。” 春桃忍不住打听:“小花真把脸给烧了?” 兰竹叹气道:“嗯,程姐对自己真狠。” 春桃倒吸一口凉气,她被林漾叫去买药膏,晚了一步,并未见到毁容后的凌一。 她想起自己小姐书房里藏着的画像,忍不住失落道:“可小花她那张脸就毁了,那也太可惜了。” 兰竹不以为意,跟在凌一身边久了,她也沾染上了一些凌一的想法:“那怎么了,我们家程姐不需要别人以貌取人,她不嫁人,也不在乎那些臭男人对她容貌的评价。” 春桃叹气道:“可是我家小姐在乎啊。” 春桃跟了林漾这么些年,两人自幼一起长大,自她懂事被人牙子卖给傅家当丫鬟起,她就被选中伺候林漾。两人与其说是主仆,不如说是发小和姐妹。 林漾自小对男子不感冒,春桃只当她是性情冷清,对情爱不上心。 可自从林漾认识凌一后,春桃就发现,林漾对凌一比对任何一个男人女人都要上心。那些只有春桃才能接触到的林漾书房里,或被藏起来,或被销毁掉的画像,明明就和凌一长得一模一样。 那日林漾和凌一在屋内换洗干净衣裳,春桃在外守着,她耳朵灵敏,两人的说话内容她听了个大概,吓得不敢让任何人靠近,生怕这些秘密被旁人听了去。 自家小姐的身份,春桃当然是知道的,但凌一对林漾的感情,她是怎么也没想到的。原来女人和女人之间,也能产生爱慕之情。 从那以后,春桃发现自家小姐常常看着一些东西发呆,或是账本,或是窗前的花,又或者是那些不为人知的画。 说实话,春桃不觉得凌一比那些公子少爷差,她家小姐喜欢就好。但关键是,凌一毁容了,她家小姐肯定会伤心的呀。 人对她人的喜欢,谁能说其中没有外貌的影响呢? 春桃叹气,只希望她买来的药膏效果好一点吧。 兰竹二人把涂上药汁的纱布和药膏送进屋内,就非常识趣地关上门离开。 林漾接过盘子,让凌一在屋内软塌坐下,她站着来给凌一上药。 或许是太认真了,又或许是过于小心翼翼,林漾生怕自己一个动作弄疼了凌一,一不注意,她就贴得与凌一十分近,近到,凌一怕双腿挡着林漾,特意岔开双腿,林漾就这么几乎是和凌一前月匈紧贴地上药。 有情人对视时,眼里的光亮比甜言蜜语更恼人,林漾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别人贴得这样近,会如此清晰地看清一个人的眼眸与瞳色,甚至是那眼里倒映着自己温柔而认真的脸。 但上药时的旖旎最后被几乎包成粽子头的凌一驱散,整个头都被缠上了纱布,只露出一双眼睛。 林漾心疼之余,忍不住想笑,手按在凌一肩膀上,笑得有些站立不住。 凌一遂伸手揽住林漾的腰,疑惑问她:“你笑什么?” 凌一这人几乎没有笑点,也很少被逗笑,难以理解林漾看见自己这副“木乃伊”模样时的笑容。 林漾顺势靠在凌一身上,手撑在凌一肩上,一挑眉,抬起下巴:“不告诉你,自己照照镜子就知道了。” “好了,药给你上好了,每天一换,你到县里来,还是我来村里?” 凌一心想,其实她自己也能上药。但难得有和林漾亲密接触的时候,她点头同意:“我到县里去吧,你来村里太显眼,县里人多反而容易隐蔽。” 林漾拍拍她的脑袋,不算太笨,要是凌一冒出一句,谁谁谁也能替她上药,自己就真要生气了。 第247章 心狠 林漾带着春桃趁天没黑就回了江源县,路上马车的帘子遮挡了外人的视线,林漾才得以放松,闭目养神。 春桃望着林漾,几次想说点什么,都说不出口。 林漾闭着眼听春桃急促的呼吸声,叹气道:“别憋坏了,有话直说吧。” 春桃犹豫道:“小姐,程小花毁容了,那你还……” “还什么?”林漾问。 春桃瘪嘴:“那你看着她的脸不害怕吗?” 说实话,春桃自己看着那些烧伤都会害怕,更别说她家大小姐了,连杀鸡都没见过,怎么看得了丑陋的烧伤。 “春桃,我告诉过你不要以主仆身份看低她人,也不可以贫富来区分贵贱,那模样呢?以貌取人难道不和前面的一样吗?” 春桃纠结道:“小姐,道理我知道,我肯定不怕程小花,毕竟她对我来说就是个懂事的妹妹,但你不一样啊,你对她……” 春桃想说,作为朋友、姐妹,她自然不会以貌取人,可作为挑选心上人,谁不介意对方的长相呢。 林漾叹气:“注重外表,人之常情,我们不可责备她人,可挑选相伴一生的人,我不是只看长相的。春桃,没有人像她一样懂我,也没有人像她一样令我想要亲近。” 春桃点头,既然小姐都不在意了,那她也不在意,可还是忍不住担心道:“那小姐,老爷那边怎么办?且不说小花的长相,光是她的性别和身份,老爷那关就过不了,和孟大人的婚约又该怎么办?” 这才叫问题,林漾垂眸,细细思索。 她对林盛并没有多少感情,从小就没见过林盛几面,林盛更是对她这个女儿无感,只想拿她的婚事做生意。两人可以说是互相不看好对方,但在外人眼里总要演得父慈子孝。 她之前否定了凌一所说的杀了林盛,那是因为,她知道林家亲戚众多,死了一个暂时可以拿捏的林盛,不知道冒出来些其他的什么叔叔伯伯,到时候林家大乱,更加麻烦。 可如今,林漾觉得,林盛已经越来越过火了,逐渐威胁到她,再不处理这颗毒瘤,还不知道会招来什么麻烦呢。 尤其是,若不是林盛出这么个馊主意,把许韦请来家里,林漾何至于好几日都闭门不出,不然也不会赶不来救凌一。林漾想,若是她得知消息再快些,凌一就不至于受火烧之痛。 可什么法子能除掉林盛,但又不至于搅得林家大乱,被其他人横插一脚呢? “春桃,书信一封给追风,问问她们阁里有没有什么药能神不知鬼不觉给人下毒,让人失去行动能力,但不至于毒死。” 春桃眼睛一亮:“小姐好办法,我回去就问追风。” 追风是傅玉容安排给林漾的一名女侍卫,其前身为江湖中有名的暗杀组织半月阁的杀手,出行任务后被灭口,后被傅玉容救下,从此就在傅家隐姓埋名做一名侍卫。 追风年纪比她们都要大,见多识广,最擅长暗杀,各种刺杀、毒杀办法应有尽有,找她算是找对人了。 不过因为追风常年习武,身形和一般丫鬟不同,林漾担心带她回林家,会招惹猜忌,所以一直是安排追风在附近几个县打听消息。 另外,既然决定了要对林盛下手,林漾就不能只对一个林盛下手,还得同时防备她的兄弟姊妹,以及林盛的兄弟姊妹,任何一个姓林的人都不能掉以轻心。 不过,林谦那厮应该是没空来打扰林漾的,因为他此时正被程祖佑为首的学子针对。 程祖佑被林漾安排的人告知了陷害他的人正是林谦,顿时气愤不已,只觉得先前开口闭口叫他“程兄”的人虚伪至极,随后联络了县学里其他平民书生,上告先生,还说若是不让林谦给出个说法,他们还要闹到县衙去。 谁都知道如今的县衙是谁做主,孟晚宁那个油盐不进的清官,谁去了她那儿都得脱层皮,林谦也不例外。 旁人都道孟大人如今是林家老爷的东床快婿,便是他的姐夫,怎么着也得给林家个面子,不敢把他怎么样吧。 可坏就坏在,和孟晚宁有婚约的是林漾,而非他同胞亲姐林柳。林谦哪里不知道林漾那笑里藏刀的性格,他几次在林漾手上没讨到好,可不认为孟晚宁会看在林漾的份上给他开后门,真闹到了县衙去,好不容易他爹花钱给压下来的陷害作弊案又得被翻出来,于他仕途有影响。 这头的林谦自顾不暇,哪有心思去管林漾做什么。至于林家大哥林明,更是废物一个,连林谦都不如,林谦好歹有点心机,这个林明做生意都做不明白,更遑论宅斗。 林家还有个小子,不成气候,基本没有可以威胁到林漾的资本。 唯一值得林漾担心的,就是林盛的几个兄弟,一个个豺狼虎豹一样盯着林家的产业。 林盛在他那一辈排老二,是唯一的嫡子,故当初他死活都不肯入赘傅家,他自认为是嫡子,未来一定要继承林家家业的,怎么甘心去给她人入赘。 林盛上下有两个庶兄弟,一个大伯林猛,长得倒是人高马大,可惜不是很聪明,一个小叔林旭,精明过头,贪图一些蝇头小利。 虽说林盛贪心,但比起他两个兄弟来说已经好很多了,这两兄弟做生意不如林盛,贪得钱却不少。平日里把林盛哄得开心,林盛也会分他们一些小产业,这些产业别看分量不大,但加在一起也是不容小觑。 林盛分给两兄弟的产业,足够普通人家一辈子吃喝不愁,可两兄弟怎么满足这点东西,他们的兄弟可是江源县一带有名的富商,他们能甘心当个普通人?嫉妒俩字不适合形容他们,忮忌才合适。 林盛但凡有一丁点要垮台的意思,这两兄弟必然会扑上来,到时候,林漾要怎么守住林家的产业呢? 林漾回去后睡不着觉,都在想这个问题。 第二天凌一来县里,借换药同林漾更亲近,却见林漾似乎不是很高兴,问询过后,得知林漾要对林盛和林家下手了,疑惑道:“你作甚要替他人守住林家?” 林漾一愣,望着凌一:“何出此言?” “你把林家的家业守住又如何,大燕的继承权从不肯承认女子持有,即便在家中只有女儿的情况下,如你祖母那般,也会被亲戚们抢去。更何况,你还有三个兄弟,即便他们再不堪大任,在世人眼里,他们是男人,这一个理由足矣。” “要我说,你不该姓林,你该姓傅,随你祖母姓。既如此,你作为一个外姓人,为何要守林家家产,而不是趁这些姓林的互相争斗的时候,伺机吞并林家呢?” 林漾听得出了神,一没注意,力气过大,给凌一按疼了。 看见凌一皱眉,林漾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歉:“我的错,不该这时候走神。” 凌一摇头:“不疼。” 其实很疼,但是她太能忍了。 林漾又岂会不知凌一话里的安慰意思,瞪她一眼:“你倒是学会撒谎了。” 凌一想了想说:“这叫善意的谎言。” 有人教过她,那个人就在她眼前,只是不记得从前的记忆了。 林漾想明白了,她相比林盛,还是太心慈手软了。林盛几乎没有任何愧疚之心,理所当然地想要抢夺祖母留给她的产业,而她竟然还会觉得需要守住林家的产业,而不是直接作为外人吞掉林家产业,在心狠这一点上,她确实不如林盛。 既然如此,林漾这下可就不留情了。 春桃带来了追风的消息,替林漾抓药,这药可不是直接下在饭菜里,不然这么多人吃一桌饭,很容易被殃及,而且若是引起怀疑,大夫来了首先就要查吃过的饭菜。故,林漾让春桃把药混在了林盛日常所用的墨里,这药有微弱的挥发性,林盛的书房平常只有他一个人在里面看账本,日积月累,不出半年,林盛轻则头晕流鼻血,重则昏迷不醒。 到时候,只需要请大夫来给林盛吊着一口气即可,甚至给林盛吊命这件事,都不需要林漾费心。 害怕父亲去世,自己需要守孝不得参加科举的林谦,怕自己抢不过叔伯的林明,自会出手为林盛吊命。 届时,林漾只需要隔山观虎斗,在适当的时候出手,以富民老板的身份侵吞林家产业即可。 林漾的计划几乎天衣无缝,且在十一月时,药效初显,林盛已经出现头疼的症状,请了大夫来家中把脉,大夫查不出原因,检查了食物,没问题,家中花花草草也都是普通观赏植物,最后只能归结于过度操劳,需要适当休息。 可林盛哪里肯休息,他还没把女儿手里的产业拿到手呢。 林漾明面上的产业主要就是和凌一合作的几间工坊,*以及一些田地、茶园,这些可都是真金白银,若是全当嫁妆白送给孟晚宁,林盛得气死。 林盛正以婚事拿捏林漾,诱导她交出手里的工坊和田地,尤其是最挣钱的工坊,谁不知道如今她这几间工坊,一出手便直接把外商的布匹价格给打下来了,因为外商不降价不行,不降价根本没人买。 凌一制造出来的织布机效率高不说,成品质量一点不比那些中上等布料差,价格却只有三分之二,这怎能不让百姓心动。 而且凌一通过她的表妹江静雯从县里的绣坊挖来一些绣娘,更是给布匹设计了样式,便宜好看,质量又上乘,又没有贪官从中作梗,若非其他县有本地商业保护政策,别说江源县了,整个阳州府的布匹生意恐怕都得被凌一林漾给垄断。 林盛对于林漾坐拥织布厂、肥皂坊等独家暴利的产业,竟然不垄断市场的行为嗤之以鼻,认为林漾这是妇人之仁。 但林漾从她祖母那儿学到一个真理,在大燕,商毕竟是底层,若是太过猖狂招摇,必定招来祸端。在江源县还好,孟晚宁为人正直,不会刻意针对她们,但出了江源县,随便一个县官就能叫她们无偿把市场让还给本地的商户。 林盛正想着怎么哄着林漾把这几间工坊给他,美其名曰变现给林漾做嫁妆,什么金银珠宝都给安排上。他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近日以来的头晕是林漾的杰作。 然而,还没等林盛症状加重,江源县就来了一位大人物。 第248章 镖局 越到年底,江源县越热闹,不得不说,在凌一的农务教导下,江源县内的村镇收成都很不错,粮食增产,让大部分人交得起税的同时还能吃饱,有余粮出售,有余钱消费,凌一等商人也有得赚。 哪怕是到年底,凌一二人的织布厂也还有订单要送。 尽管有的县的布商为了抵制凌一的织布厂,已经联合起来降价,排挤织布厂,甚至还把织布厂告上官府,最终结果却没能对织布厂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那些外地的布匹铺子,为了挣钱和销量,还是会偷偷和凌一做生意,订购她家的布匹、棉花等。 因此,即便到了年底,凌一也得安排人送货。 近一点的县还好,凌一让自家员工送就行。可远一点的县,少说来回也得好几天,再远一点就得考虑走水路了。 故,为了安全起见,凌一还是花钱和本地的镖局合作,让他们护送自己的商队送货。 本地的金龙镖局,是几个县里最有名的镖局,里面的师傅都是些略懂一些拳脚功夫的,甚至还有所谓师出名门的“侠士”,凌一和他们交过手,水平一般,但对付一些杂毛足够了。 结果在临出发前两天,金龙镖局临时提价,底下的伙计找到林家,说金龙镖局的总镖头要求见林家管事,要谈一谈价钱。 林家管事却做不了主,纺织厂明面上的老板是林漾,不是林盛,林家人自己也很清楚这是林漾的私人产业,账本和收入都不走林家总账过,她们哪有资格去掺和。 林漾让春桃去把凌一请来,约了金龙镖局的镖头在鹿鸣涧的雅间商谈。 当然,这次的雅间不是她们俩私下专属的,而是平常一些达官贵族来鹿鸣涧常来的雅间。 魏镖头跟着鹿鸣涧的伙计一路往楼上去,感慨这鹿鸣涧两年的时间,已经和从前大不一样,这装潢透露着的贵气,一点不比那些州府里的大酒楼差。 林漾能请他在鹿鸣涧的雅间商谈,想必是不差钱,到时候,看他怎么敲林漾一笔。女人嘛,哪里懂生意,他到时候虎着脸,随便吓几句就行了。 凌一在屏风里的隔间听着,魏镖头上来就用气势压林漾,林漾却不急,她身边站着五六个丫鬟小厮,看上去一个个细皮嫩肉,但屏风内还有凌一和兰竹等身手不凡的人,门外更有刘掌柜留下的伙计,林漾一点不带怕的。 甭管魏镖头如何拍桌子吓唬人,林漾都不急不缓地给对方倒上茶,抬手示意对方坐下好好谈。 魏镖头闹这么一出,自然是为了抬高价钱,狠赚林漾一笔。 他给出的提价理由也很简单,先是说自己和同行的镖局最近护送各大商贩押送货物都出现了人、货损失,因为在从江源县往北和往东两个方向,都出现了山贼。 这两伙山贼貌似是一家的,听侥幸逃走的人说,这群人的口音大差不差。 山贼杀人越货的第一起是在今年十一月初,那时候一行商队全员被杀灭口,还没人知道,直到发现十天半个月不见这个商队的踪迹,派人走了一遍他们走过的路,才看见了臭掉的尸体。 回来的人立刻到了县里报案,此时接到消息的县是鹿县,还不是江源县,孟晚宁不知道此事。 后来接连又出了三起山贼杀人越货的案子后,周边几个县都遭了殃,江源县目前还没有商队遭殃。但得知消息的众商家,还是担心殃及自己,有的从前舍不得钱请镖师的,纷纷找到各路镖师保护自己的货物。 因此,各地镖局的要价也就自然而然升高了。 甚至,由于百姓和商人们对官府的可信度不高,她们宁愿花钱请镖师,也不相信官府会出手剿灭山贼。 金龙镖局的镖师已经算阳州府境内非常不错的,至少镖局内有拳脚过硬的镖师,还会招收一些年轻力壮的小子训练成镖师。 魏镖头涨价也并不单单针对林漾,他对所有害怕山贼来求助金龙镖局的人都涨价了。 林漾不是不能接受镖局涨价,毕竟特殊时期,镖局的生意爆满,危险性增加,提价也无可厚非,她自己也是做生意的,能理解。可问题是,魏镖头的涨价也太离谱了吧? 魏镖头的要价比之前谈好的价钱高了一倍有余,而且之前谈好的价钱已经是涨过一次价之后的,这未免太黑心,半点诚信都不讲了? 显然,双方没有就价钱一事谈拢,魏镖头气冲冲地走了,走前还打包走了林漾请的一桌子菜。鹿鸣涧的菜实在美味,可惜太贵,他怎么着也得占点便宜。 魏镖头自信满满,认为林漾回头肯会再来找他们金龙镖局,毕竟,目前敢接且能接货物运输和保镖生意的,只有他们金龙镖局了,其他镖局别看嘴上承诺什么肯定把货物安全送到,但十次里起码得有五六次被山贼给劫了去。 等魏镖头一走,凌一从屏风后走出来,问林漾:“谈崩了,你打算怎么办?” 林漾扶额,无奈道:“谁知道这时候会冒出来一伙山贼,实在奇怪,按理说,江源县外虽然多山岭,但多少年没出过山贼了,上一次我听说关于山贼的事,还是晚宁全家在阳州府外遭遇的山贼。” 凌一疑惑道:“什么?有这么久远吗?那你马车失事是谁干的?” 林漾一愣,看向凌一:“你说什么?” 凌一不解地看着她:“我以为你知道,且有隐情才不向我提及,原来,你不知道你那马车上有人为破坏的痕迹?” 林漾哪知道这些,于生意、人心上,她或许还有些见解,但她真不知道自己马车被人动了手脚。 凌一见状,仔细解释:“第一次在山里见到你,我就看出来你那马车有问题,一是缰绳上有利器割过剩一点的痕迹,二是死去的马儿下腹部有小型利器刺入的伤口,大概率是飞镖暗器。” 凌一只以为林漾心思深沉,隐瞒的秘密很多,不向她说这些,她便也不打听。没想到,林漾压根不知情。 林漾还以为,自己来江源县的路上,拉马车的马突然发狂是意外受到了惊吓,没想到,竟然是人为的暗害。 不过,害她的人显然不想用明目张胆的手段,只希望她死于意外,而非人为。 想也知道,一旦林漾的死亡被查出来是人为的,那么傅玉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就连林盛这个注重面子的人,也会向当地的县令求助。 得亏林漾命大,马车从山坡上摔下来,既没把她压死,也没给她摔死。从那么高的山坡滚落,人生还的概率相当小,害她的凶手显然都认为她死定了,所以为了不在周遭留下痕迹,甚至都没来检查。 谁知道,一个林漾命大,另外一个春桃皮糙肉厚,马车摔下山之前就被甩出去,后来更是连滚带爬下山来找林漾,两人又奇迹般地遇见了进山找草药的凌一。 事后林漾的死讯没有传出,那人应该也很气恼,无奈那时林漾已经写信告知其祖母,自己遭遇了意外,摔伤了腿,并无大碍。 林漾当时还觉得祖母回信里的一句告诉她之后不用担心很奇怪,意外出现一次,她今后注意就行,还担心什么,现在看来,分明是祖母当时就知道了此事并非意外,叫她不要担心,想必是已经解决了这个“意外”的幕后黑手。 林漾深吸一口气,不敢想象自己竟然和死亡擦肩而过。原来,不管她争与不争,她的存在都将威胁到部分人,且祖母的处境也并不好。 林漾攥紧拳头,幸好她已经下定决心要争,不然,她和祖母哪里能有好下场,等待她们的必定是死亡。不论哪家上位,都没有她自己登上皇位来得安全。 其实危险无处不在,凌一沉默几秒,认真思索过后问:“傅老夫人可曾给你留下身手好的侍卫?” 林漾想起了追风,对凌一也并不设防,便道:“有,是一位曾经在暗杀组织待过的姐姐,名叫追风,但是她的身材面貌过于显眼,我不便带她光明正大回林家。” 凌一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得让辛苦培养的势力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此话怎讲?”林漾好奇地看着凌一。 “金龙镖局坐地起价,不过是仗着目前几个县里只有他家的镖局敢在山贼的威胁下押运货物,那若是有另外一家镖局出现,那么他的生意就会受到影响。” “最重要的是,若你身为纺织厂的老板,你和这间镖局合作押运货物,那么你请几个身强力壮的镖师也很正常,追风不就可以借镖师身份光明正大地跟随你,保护你的安全了吗?” 林漾惊讶挑眉:“这话倒也不假,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 凌一的脑子有时候显然和她不一样,林漾受制于这个时代,她解决办法多依靠迂回、借力打力,而凌一,一言不合就想自己单干。 做生意怕上游供货商卡脖子,又怕下游的店铺不收她的货,那她就自己种地、种树、养蚕、开店,自己把上中下三个环节全控制了。金龙镖局坐地起价是吧,那她自己开镖局,不仅不用被金龙镖局敲竹杠,还能和金龙镖局抢生意。 林漾眼中带笑地凝视着凌一:“你有时候,真像一张白纸,无所畏惧,又敢想敢做。是我过于踌躇,反倒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凌一摇头:“谨慎并不是坏事,你没有我敢豁出去,因为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凌一说话都算保守了,她就差没说“我根本不是人”。 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开间自己的镖局,镖师不难找,军营里现成的兵,直接抽调过来当镖师,还能让她们的身份过明路,不再为奴。毕竟凌一之前买她们,都是签了卖身契,即便凌一从来不使唤她们,但卖身契在一天,她们就是奴籍。 并且,追风能光明正大地成为林漾的护卫,而不必躲躲藏藏周转几个县,有时候进不去一些县,她还得在野外风餐露宿,都快变成半个野人了。 现在好了,追风直接进镖局,不仅是头等镖师,而且是副镖头,负责训练和教导镖局里的镖师和新“兵”。 为了不引人注意,营里抽调来的兵也不能太多,凌一目前只安排了二十人进镖局,外加她自己作为镖头,追风作为副镖头,二十二人的潜龙镖局在江源县成立时,只引来了嘲笑,并未引起他人怀疑。 只因为,这二十二人,全是女人。 女人中有曾经走投无路的娼ji,有为奴为婢的丫鬟,更有被亲人买卖的女娃,被拐卖的妇女。这在外人看来,连过家家都不算,纯粹就是胡闹。 更有甚者,还说潜龙镖局里清一色女人,属实好笑。带龙字的镖局,怎么能有女人呢?龙一般不都代指男人嘛。 这话可就不对了,林漾让手下在鹿鸣涧等酒楼、茶楼的说书台上传播,龙本就分雌雄,和麒麟、凤凰等都是瑞兽。 若真要计较雌雄,民间所谓龙凤呈祥常被众人认为是一公一母阴阳调和的吉祥征兆,那也该是雌龙雄凤,因为凤为雄,凰为雌。 故,潜龙为雌龙,有何不妥? 这些说书人收了钱,往外一说,还真给一些没文化的人听懵了。而那些读书人,回忆了一些自己读过的古籍,又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 一时之间,潜龙镖局的建立,引来诸多嘲讽,并未引起众人的警觉,只是让潜龙镖局接不到生意罢了。 但凌一等人的目标本来就不是靠潜龙镖局挣钱,而是靠它把众人的身份过明路,并且可以从官府那儿采购少批量的武器。 在没有拥有自己的铁矿之前,凌一知道打铁的原理和技术,却没法用。因为盐铁等重要资源,往往都捏在官府手上。她们要想建立自己的军队,光靠一些零散的铁器重铸,外加弓弩等还不够,她们还需要更多的铁器。 大燕对铁器的管制不如前朝那么严格,不允许百姓私藏武器,但一般的例如菜刀、锄头、镰刀等家用性质的铁器是可以民间持有的。 这些铁器一般得去打铁铺买,质量有好有坏。 凌一建在山里的营地曾把买来的铁器重铸锻造成刀剑矛等武器,但量还远远跟不上。若是能借镖局的需求,找官府购买少量武器,那肯定比她自己耗费心思重铸武器更省心。 第249章 山贼 潜龙镖局的第一单生意,自然就是和自家合作的货运单子。 这一趟为了保证自己人员和货物的安全,凌一决定亲自上阵。 林漾也不打算置身事外,她要用实际行动告诉世人,潜龙镖局不输任何一家镖局。 林漾也要跟随商队运送货物,此事在林家掀起轩然大波。林盛一个气急攻心,外加中毒,昏了过去,好在,大夫及时赶来,给他吊着一条命,人没死,还清醒,能说话,就是下不了床。 林盛让林明兄弟俩把林漾找来,但此时的林漾已经收拾东西前往镖局了。 林盛气得直吐血,说话都喷血沫子:“胡闹!她一个妇道人家,跟着商队走镖,那不是让我们林家丢尽脸面吗?旁人会怎么看待我们林家?” 林明老实,就要转身去叫人,林谦拦住他,问林盛:“爹,儿子不理解,为何要阻挠大姐随商队运送货物,她成与不成,对我们林家都是有利无害啊。” 林盛气得想给他一巴掌,有利无害?他怎么说得出口,不管林漾成不成,别人家都会知道,她们林家一个男的都不顶事,需要让家里的女人顶上去,这难道还不够丢脸? 林谦继续道:“爹,你仔细想想。若是大姐成功运送货物了,那她自然也能为我们林家的铺子运送货物,毕竟,大家都姓林,多少店铺混合在一起。” “可她若是不成,不幸死在山贼手上,左右不过损失几车货物,纺织厂、肥皂坊的货物还那么多,她一死,继承人只能是你啊。不仅如此,她手上那么多的田地、茶园,傅老夫人给她留的一切,不都又是我们林家的了吗?” 要不说林谦心机深沉呢,林明看向自己的弟弟,眼里藏着一丝惊恐,他这个弟弟,但凡不是因为要科举,家产哪有他的份儿。 林盛自然听不得这等话,但他几次大喘气后,又想明白了,且不说牺牲一个从生下来就没怎么养在身边的女儿林漾,就算是从小受尽宠爱的林柳,他也是说放弃就能放弃。女儿嘛,本来就该为家族的兴旺奉献牺牲,他没把林漾嫁出去联姻,还让林漾在外跟着傅玉容享受了十几年的逍遥日子,已经很不错了。试问,谁家的父亲能忍受孩子不受自己掌控? 比起林漾成功,林盛更希望林漾意外身亡,如此一来他好顺理成章接过林漾手里所有产业和田地。 林家没有阻止林漾,任旁人如何议论,她们也不动如山。 孟晚宁担心林漾二人安全,还想拨点衙役护送她们,但这本身就是她职权之外的事了,她们衙门的兵丁,剿灭山贼都还不够呢。 县衙里其他人劝不动孟晚宁,好在林漾开口拒绝了孟晚宁的护送,只说多批给她们镖局一些兵器即可,就等着她们凯旋归来吧。 孟晚宁还想再说什么,但也无济于事。自从山贼的消息流出,她就一直想纠集各县兵力去剿灭山贼,奈何没有上头的命令,她只能使唤自己一个江源县的力量,衙役们还得维持日常的治安和管理,能抽调出一半人手就不错了。 可即便有三百多名衙役能抽出来,但又有多少人能派上用场呢?这些人平日里搜刮民脂民膏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凶神恶煞,可当面对山贼了,一个比一个怂,不是这个生病,就是那个家里死了老父亲。 衙役剿灭山贼,显然不如虎啸营那些当兵的合适。孟晚宁要想集齐兵马去剿匪,没有上头下达的命令,她就无法去虎啸营调兵。 而且,凌一二人已经等不及要出发了,她们不打算一直求稳,若是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她们如何能成长迅速,趁此机会若能买到更多的兵器是最好的。 于是,在担忧和质疑声中,潜龙镖局二十二人加上商队十六人从江源县的东城门出发了。 马车总共八辆,七辆都装货,每辆配备两名车夫和两名镖师,凌一、林漾、春桃、追风在唯一一辆载人的马车上,其余镖师骑马,或探路或在商队的侧方和后方守护。 这不是凌一第一次见追风,两人早在潜龙镖局建立时就见过了,追风的样貌和身材确实出众。一米九的个子,在普遍成年男子身高都不过一米七的江源县,实在有些太显眼了,难怪当时林漾不敢让她跟回林家。 追风是北方人,甚至是比京城还要北方的人,也就是梁国人。身材高大,面容坚毅,高高竖起的马尾,干净利落,一身轻甲更是让她一眼看上去就和普通人不一样,这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可不是一般的兵丁。 凌一却并不觉得追风扎眼是坏事,她反而觉得,若追风成为镖局的副镖头,那她的身材样貌才会让人信服和安心。 追风第一次见凌一,本来还带着几分怀疑,她只从林漾的书信中知道此人,林漾说是朋友,春桃也并未拆穿。追风对凌一并无敌意,但凡凌一是男人,她的态度就得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怀疑此人图谋不轨,可偏偏凌一是女人,林漾说是朋友,追风便信了。 可追风想不明白,林漾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对林漾来说,可以说是姐姐,也可以说是半个妈,她几乎没有见林漾着重对谁强调过“朋友”二字,林漾对从前在傅家认识的那些密友,也多称姐妹,不会刻意强调关系亲疏。追风便想来亲自见识一下凌一,她以为,凌一该是和林漾从前结交的大家闺秀差不多,或美丽或温柔,或娇俏或文静。 谁也没想到,竟是一个脸上蒙着纱布,只露出一双平静无波眼眸的高挑女子,既没有穿着漂亮的裙装,也没有身边跟着伺候的丫鬟,只有一个事事亲力亲为,力大无穷又身手矫健的凌一。 追风惊讶无比,她见多了这世间被驯养得温顺的女子,就连许多武学世家的女子,舞刀弄剑也会被指指点点,她自己则是因为无父无母被暗杀组织捡走了,才学得了一身本领,可凌一一个出身乡野,父母健在,且亲人如此市侩的人,如何能挣脱桎梏的? 两人当场以武会友,切磋了一番,切磋之前,互不相识,切磋之后,只恨不得义结金兰。 论暗杀手段和狠厉,凌一不如追风,追风太多刁钻的招式能致人死地了。但论武功路数和招式,追风不如凌一,凌一学的东西太杂了,可以说古今中外她都学过。现代中外的武术格斗,穿越者教授的修仙功法、招式她样样都会。 两人只认识了短短几天,就恨不得把对武术上的交流贯彻到底。追风敬佩凌一小小年纪学的东西如此繁杂的同时,她又好奇,凌一的出身和年纪,是怎么接触到这些东西的? 不过,好奇归好奇,来之前,林漾就曾告诫过她,凌一的身世来历特殊,藏着很多秘密,不可轻易窥探。只要凌一是站在她们这边,帮她们的就够了。 追风不是莽夫,她懂世间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以前接过的暗杀令十有八九都是见不得光的,杀人、保密她们干这行都得做到。 追风不多过问,只一心追随林漾,虽对凌一的武功路数好奇,但也并未对凌一放下警惕。 此时,凌一单独和林漾坐在马车里面,追风就骑着马在侧边跟着,一有突发情况,她才能反应过来。 凌一能听到外面追风轻微的呼吸声和马蹄声,她看向林漾:“她很厉害,在这个时代已经胜过无数人。” 林漾点头微笑:“当然,她是祖母救下的,从小待我如亲姐,还曾想传授我武功,只可惜,我的身子学武天赋实在太差劲,我能一目十行看账本,却无法做到扎马步一刻。” 凌一摇头:“每个人擅长不同,一目十行非普通人能做到,已经是天赋异禀了。” 林漾快速眨眨眼:“那你既武艺高强,又能一目十行,这才叫天赋异禀吧?” 凌一想说,她不是人,不能和人相比。 春桃坐在外面车夫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想,小姐和那程小花在一块,真是有说不完的话。从前两人坐在马车里,小姐不是看书就是闭目养神,和程小花在一块,聊完正事还能开玩笑,人倒是比以前开朗多了。 一行人从清晨出发,日落前进了江源县和素清县中间的一处山林,此处虽有官道,但官道年久失修,路并不好走,且树林茂密,能藏人的地方也多。 商队进了山林后,就开始警惕起来,追风更是一会儿加速一会儿减速,在商队的两头来回巡逻。 就连凌一,也没了闲聊的心思,出来骑上马,手持长刀,认真巡视四周。 即便能从官府那儿拿到批准,购买一些武器,但军用的木仓、矛、盾牌以及弩等是不能买的,她们镖局能买的武器无非就是一些长刀、砍刀。故凌一自己也暂时只能用刀,即便她更擅长用剑,但剑在实战中的效果其实不如刀,尤其是群战中,没人和你单挑,刀能发挥的优势更大。 赶了一天路,不管是自家伙计还是镖师,都已经疲累,充足的精神才能让人抵御外来威胁,商队行至一处合适的落脚点,凌一就下令停顿修整,等第二天天亮再出发。 凌一有行军作战的经验,对四周环境勘探后,选择了一处地势开阔,不容易被偷袭,又靠近官道的位置。 夜晚篝火点燃,铁锅架起,凌一亲自下厨,给大家整了一大锅饭菜。众人这才知道,平日里看上去冷淡的镖头兼老板,其实厨艺精湛,一点不输给鹿鸣涧的掌厨师傅。 因为饭菜过于美味,众人连锅里的菜汤都用馒头给蘸来吃了,一点不浪费。 吃饱喝足,有的人精神就开始放松,凌一却一刻不停,爬上马车顶,依靠她绝佳的视力,仔细观察周围。 这一晚非常平静,或许是挑选的地点确实不容易被伏击,又或许是商队过于警觉,又甚至是山贼并未到来,总之一晚上平安度过,大家第二天一早准时出发。 但是,该来的总会来。 第二日的傍晚,在离素清县只有一天路程的时候,商队四周的环境有些不对劲。 凌一隔老远,就先看见了前方山谷中隐藏的人影,已经风中飘来的臭味,汗臭味和马粪臭,看来前面有人已经埋伏好了。 凌一没有贸然下令停止前进,因为怕打草惊蛇,导致前方埋伏的人突然不躲了,直接莽。 凌一先是低头,朝马车里的林漾提醒:“前方山谷有人埋伏,先别贸然停下,免得对方狗急跳墙。” 凌一的声音并未刻意压低,在马车附近的人能听见,也算给大家提了个醒。 追风眉头紧锁:“太阳还没下山,他们就要动手?未免太猖狂了。” 凌一点头:“对方应该知道我们都是女人,认为我们不足为惧,并且,据我推测,他们人数应该不多,最多和我们齐平。” 在对方知晓己方全是“弱势”女人的情况下,他们大概率会轻敌,以最低人力来解决她们,并且凌一观察前方那个小山谷,能藏人的地方不多,那群人藏身其中,人数众多会很容易露馅。 运送货物的伙计其实很怕,但镖局的镖师们却不怕,反而有点兴奋。她们日夜辛劳训练,少有实战上场的时候,日常和队员们对打,说实话谁都不敢下死手,也都是点到为止,有的从前憋得慌的人,一想到现在能和罪大恶极的山贼交手,死活不论,反倒有一丝兴奋,她们也想试试,凌一对她们魔鬼式的训练,到底成效如何。 林漾坐在马车里,问凌一:“你有几分把握?” “我带十人后撤佯装逃跑,等山贼包围你们,我再杀回来,里外夹击,九分把握。” “若直接上前应敌,对方虽轻敌,但有马匹,容易冲乱我方阵型,我方马匹大多是老马,并非战马,容易受惊,到时候无法保证将伤亡降低,六分把握。” 说到底,凌一认为打肯定能打赢,但若不用点计谋,直接开打,己方伤亡不小,且马匹容易受惊导致意外发生,不如假装逃跑,杀个回马木仓,反而让敌方慌乱无对策来得效率高。 追风皱眉,打架暗杀潜行她在行,行兵布阵耍计谋,她就不如林漾,于是只能看向林漾。 所有人都在等着林漾做决策,因为未来她们要辅佐的也是她。 林漾一双漆黑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凌一,随即展颜一笑:“那就拜托你带人绕后了,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凌一点头:“我愿意用我的生命保证。” 最后,林漾选择了相信凌一,由凌一带十人佯装逃跑,她们则随时准备里外夹击。 第250章 活口 于是,凌一等人便在接近山谷的时候,装作才发现山贼踪迹,惊慌之下,被凌一提前点过的十人,使出毕生最好的演技,装出恐慌的样子,随她骑马逃离此地,“慌乱”之中跑散在山谷的树林中,不知所踪。 追风骑马大吼,镇住“慌乱”的众人,同时下令大家摆好阵型,分心还得关注林漾。 她粗略扫过去,山贼人数和凌一预料的差不多,和她们人数齐平,大约三十人。 一般山贼团体,少则几十人,多则几百上千人,在战乱时期,聚在一起的所谓绿林好汉更是人数直逼军营。 光从眼前三十人,追风并不好判断他们的贼窝总共多少人,但可以窥见的是,虽说人数齐平,但这些人的装备和她们相差可大了。 要知道,商队这边,就连身手不好的林漾,那腰上也别了把匕首防身。 匕首是追风以前用来杀人的,十分锋利。除此外,凌一还特意给林漾做了把小型袖中箭,几乎不需要她有什么身手,只要在敌人近身时,瞄准头部、眼睛、脖子等致命薄弱的地方按下开关,特制的小弩箭涂抹了一点致命的毒药,见血封喉足矣。 商队的伙计们虽然没有特训过,她们都只是干活的,但干活的哪有力气小的,搬上搬下可锻炼体力了,凌一招的伙计,可是包饭的,并且为了防止她们把饭菜带回去“让”给别人吃,饭菜都是在工坊的食堂统一食用,不允许外带,这些干活多的女人们,几个月就能长不少肉,拿刀的力气还是有的。 镖师们更不必说,都是从军营调来的军人,训练有素,作战经验虽然不足,但招式都跟凌一和追风学了不少,可不是什么三脚猫功夫。 故,商队这边是人人手持冷兵器,至少保证了每个人有反抗的依靠。 反观山贼那边,毕竟是乌合之众,靠着打家劫舍壮大势力,抢劫的也多是过往商队,杀害的也都是普通老百姓,能抢到一些粮食算不错了,抢到了一些便宜的货物,还得想办法销赃,别看山贼们聚集在一起时喊着“好兄弟”、“义薄云天”的口号,但其实,能被一声好兄弟骗走的人,最后也会被他的好兄弟奴役。 贼窝里,往往是这些傻不愣登的弟兄冲在最前面,顶头的几位当家吃香喝辣,内部资源分配非常极端。 眼前的三十人里,只有十个人能骑马,有资格拿到刀的仅二十人,剩下十人就是有什么拿什么,输人不输阵。 当然,追风也没有小瞧他们,或许是山贼们没把她们这支全是女人的商队放在眼里,才派了些歪瓜裂枣来。 追风的猜测也差不太多,这伙山贼只是他们龙虎山的一小撮人,龙虎山的几位当家只来了最次的五当家。 一个小贼问五当家:“五哥,这些娘们*有刀诶。” 五当家看着,摸了摸下巴的胡茬:“那不正好嘛,这么些女人,看着是糙了点,但好歹下面带*,抢回去给兄弟们爽爽。那些刀和马正好便宜了我们,她们这些弱不禁风的娘们,拿得动也挥不动,都给我上!” 他一声吼,山贼们也跟着大吼冲了出去。 骑马的十人率先冲了过去,骑着马,甩着鞭子,自认为威风凛凛,将商队包围。剩下二十人带着满是恶意的笑跟了上来,拿着武器想要吓唬商队。 商队的大家在追风的命令下,摆好阵型,武器一致对外,骑马的基本都是军营的人,御马之术也训练已久,此时勒住马先稳住。 等山贼们全部现身包围商队,他们才发现,这为首骑马的女子,竟然如此高大,远了看不出来,一靠近,妈呀,简直跟说书人口中力拔山兮的将军一样。 这还是女人吗?山贼们看傻眼了,五当家见状,赶紧振臂一挥:“妈了个巴子!给我上,长得这么拽实的女人,杀了喂狗!” 商队众人听着四周山贼们的恶心言语,心中的愤怒达到了顶端。 山贼和她们平常接触的男人不同,在县里或村里,男人们即便看轻她们,言语多有冒犯,即便如一些动手打骂妻子的男人,他们也不会将内心所有的恶释放出来,因为说到底,很多事他们心里敢想,但未必敢说,规矩摆在那里,杀人欺辱人都是犯法的,即便他们视女人如自己所有物,也不会把这些东西摆在明面上来说。 可山贼们就不一样了,他们早就游离律法之外,本身就是一群亡命之徒,他们将所有的欲望和恶念宣泄出口,以此来掩盖自己被排挤被驱赶的懦弱和无能。 这些山贼有的是难民落草为寇,有的是游手好闲在老家过不下去,跑来这里结果还是被一层又一层的等级剥削,他们便将怒火和郁闷,转化成作恶的怨气,挥刀砍向这些更“弱势”者。山贼们没有遮掩,他们释放着这个群体对女子最直白的恶和占有。 追风是见惯了,她面无表情听着这些人的恶言恶语。 那些人失望地看着她,没有在她脸上看见惊恐,怎么回事? 商队其她人则是一脸愤怒,只恨不得立刻抽刀大开杀戒。 然而,众人还在等一个命令,一个来自追风和凌一约定好的命令。 五当家骑着马打量了一圈商队,货物很值钱,基本都是高品质的布匹和绸缎,拿去卖能卖不少钱。 明明这是该高兴的事,但他总有种过于顺利的不安感,非是他感知敏锐,而是他始终觉得这些女人们带刀不对劲。 于是,五当家使唤手下:“把她们的刀先缴了。” 山贼们立刻动手,那些没刀的小喽啰早就眼馋了,此刻正是时候上手。 就在此时,一声类似鹰隼的啸叫声从林间传来,山贼们并没当回事,而商队的众人却眼神一变,纷纷抽刀暴起,砍向身边最近的山贼。 有时候战争上的士兵身穿不同风格颜色的铠甲以此来区分敌我,但在此时,她们只需看脸和服装便能分辨谁是敌人。 一些猝不及防的山贼被近点的女人一下削去半边脑袋,剩下半边惊恐地瞪大眼,死不瞑目。 一时间,整个树林里传来嘈杂的尖叫、哭喊,砍杀声不绝于耳。 山贼们没料到在他们面前装得拿刀都手抖的女人,突然间能挥刀把人砍成半截儿,但也有离得远的,或骑在马上的,反应过来,立刻大吼:“杀!” 五当家赫然就在其中,他作为当家的,自然还是有几分本事的,立刻反应过来,组织手下反击。 三十人对眼前的二十人,山贼们明面上是占优势的,他觉得压根不用慌,也就最初有几个轻敌的手下没注意被砍了头,剩下的他们反应过来,这些女人被他们拿下是早晚的事,到时候免不了一顿打骂折磨。 殊不知,那声啸叫是凌一用竹哨吹出来的,不仅仅是下令商队的人开始反击,更是她率领的十人小队从外偷袭。 这十人都是她从军营带出来的,最擅长骑射和马战。 无数支涂抹了毒药的竹箭从林中射出,直取敌人首级。 片刻间,骑马的山贼倒完了,虽说营中不是每个人都有很好的天赋,能达到凌一百发百中的水平,但多射几支箭,只要射中了,这群连盔甲都没有的山贼,只要沾上了她们的毒箭,那就是一个死字。 果然,被射下马的山贼们,本还想站起来,结果却发现伤口剧烈疼痛的同时,他们的头还有点晕,不足片刻,便倒地口吐白沫,翻白眼不省人事。 五当家侥幸滚下马躲过毒箭,此时躲在被射中倒下的马尸体旁,人傻眼了,这林子里怎么会有人射箭啊? 要知道,招几个力气大胆子大的莽汉不难,但要训练培养好的弓箭手那可太难了,这群女人到底是干嘛的! 随着山贼里骑马的都倒下来了,局势已经十分明朗,没多久,剩下的人不敌商队,死的死,跪的跪。 就连躲起来的五当家也没能逃过一劫,他本想从林间小路逃走,结果被眼尖的凌一发现,直接踹断一条腿,用绳子套住脖子,骑在马上像拽着船锚一样拉回来了。 山贼共三十人,活捉十人,这十人并不是生龙活虎的活,而是有口气儿的活。 追风的武功在暗杀组织里也是排名前十的,这些乌合之众几个一起上都不够她塞牙缝。 此时活着的十人有的已经跪下磕头喊姑奶奶,也有的死鸭子嘴硬,说大不了脑袋上碗口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试问谁家好汉,干着杀人越货、奸淫掳掠的勾当?干着最可恶的事,还以为自己是劫富济贫的大侠了? 那些死鸭子嘴硬的,凌一也不手软,当场让人抹了脖子,送他们去投胎,记得下辈子再当个好人。 最后只剩下包括五当家在内的三人,三人瑟瑟发抖,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五当家还算镇定,腿断了强忍着痛,笑容勉强:“各位女侠,这我也只是给人卖命的,我不想干这些勾当,谁不是老实庄稼人呢,那不是走投无路才被逼上贼船的嘛。各位就行行好,大发善心,饶了我吧,只要肯放我一条生路,我给姑奶奶们当牛做马都行!” 旁边那俩苟活的手下也跟着猛磕头:“是是是,我们也给奶奶们当牛做马!” 凌一并不相信这些人会悔过,他们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命,凌一见过心狠手辣变态的侵略者,也见过残忍至极的厉鬼,有的人死了变成鬼,也不会真心悔过,他们只会觉得自己倒霉,栽在这里。 于是,凌一再次挥刀,刀口还未落到人脖子上时,马车中传来一声制止。 “且慢!” 林漾见不得血污,她自小连家中后厨宰杀活禽都没见过,但此时,她强忍着恶心和恐惧,从马车中走出来。 第一眼,林漾的目光就落在凌一那张面无表情甚至被溅上了鲜血的脸上,叹气道:“回去我再给你换药,这几个人先别杀。” 林漾阻止凌一灭口,并非是因为心善,方才的战斗,她一直躲在马车内没出来,纵使追风就在外面,她也无法全身心地信任任何人,期间一直害怕有人闯进马车,她的手死死攥着匕首,心跳比任何时候都要快。 外面的骂声、砍杀和哭声,都如魔音贯耳般冲击她的大脑,她怕,也恨这些人如此歹毒生事。 但是,林漾不得不阻止凌一,因为,这伙人不过三十人,便能犯下如此多罪恶,不敢想他们的大本营有多少人,又杀害了多少人。 所以,林漾要留下这几个活口,用来剿灭江源县一带的所有山贼。 三人听到林漾阻止,看得出来,林漾坐在最豪华的马车里,从头到尾没露过面,应当是这群女人的首领,于是三人朝着她哭喊求饶。 林漾忍着恶心,面带笑容道:“你们别怕,以你们的罪行,死不足惜,但我可以为你们争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只需要你们配合我们调查清楚你们的大本营在何处,人数多少,戒备如何便可。” 三人脸色惨白,这不就是要他们出卖自己的弟兄和老大吗? 另外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五当家先磕头了,他额头上满是断腿之痛刺激的冷汗,他只想活,什么仁义道德、兄弟义气,傻子才信:“我说说说,姑奶奶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我是咱们龙虎山的五当家,我知道的东西最多了,留我一命,我什么都告诉你们,我们大当家屁股上有痣我都知道!” 众人面露嫌弃,这东西谁要知道啊! 林漾面不改色点头,看向追风:“审问这事你擅长,就麻烦你了。” 追风点头,直接把三人押走,用粗壮结实的麻绳拴在马车后面,让他们先跟着赶路。 凌一没有异议,她也不是杀人狂,对这些人的死活并不在意,这事触及凌一的知识盲点了,确实得追风来。 暗杀组织不止要训练暗杀手段和功夫,训练组织成员的忍痛、保密能力更是一流,有时为了替雇主打探消息,也是无所不用其极,有的手段简直不是人能想到的。 250-260 第251章 审问 不足半日,在进素清县之前,追风就把她们想知道的情报都问出来了,至于五当家,还真以为她们会放他一条生路,殊不知,问出所有想知道的情报后,他还是难逃一死。 从五当家那儿得来的情报,经过分开审问剩下两人也都得到了同样的答案,基本可以确定五当家没有耍心眼,主要是他没来得及耍心眼,审问时他但凡心虚、迟疑一点,等待他的就是钻心的痛苦和折磨。 从五当家口中得知,他们可不愿意称自己为山贼,他们都管自己叫龙虎山帮众。龙虎山便是他们的帮派名,本是在阳州府靠北一带活动,只是今年才到江源县附近,原因是他们听说江源县这边粮食收成和商业发达,百姓有粮,商人有钱,这两者是最好抢掠的。 林漾听闻,基本可以确定龙虎山应当就是害死孟晚宁全家的山贼,等孟晚宁得知,想必也能为剿灭龙虎山出一份力。 据五当家交代,他们龙虎山帮众不少,约莫六百人,比有的县的衙役加官吏还多,甚至,比虎啸营的人数还多,虎啸营也不过五六百人。 阳州知府到底有多不负责,能放任自己北面的龙虎山壮大成这样?人数再多点,攻城都可以了。 据了解,龙虎山的帮众只有少部分是阳州本地犯了事不敢回家的人,大部分人都来自北方,多是因为躲避北方战乱逃往南方,但是逃过来了没有户籍身份,不能留在南方分地耕种安家,走投无路之下,就落草为寇了。 龙虎山因为人多,当家的也多,总共五个当家,五当家就死在了追风手上。剩下四个都不是什么善茬,有的是杀人犯,也有的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鲜血。 为首的大当家名叫隆勉,龙虎山的“龙”字便是取自他姓氏的谐音。 隆勉,齐阳人士,本是蒙西县的一名力夫,日常就是给人搬运扛包干活,干一天拿一天的工钱,拿了工钱就去买酒吃肉,家中老母因为管教他被他打死,邻居跑去报官,衙役来抓人的路上,他又将邻居家的三岁小儿掐死泄愤。 他被抓后,关在了县衙的监牢里,等待秋后问斩。因为大燕的死刑需要上报京城,一来一去也需要一点时间,结果就在这段时间里,北梁打到了蒙西县,他趁兵荒马乱之际逃了出来,从衙门顺走了一些兵器,带着同屋的囚犯逃往南方,在阳州府北面落脚,建立了所谓的龙虎山。 隆勉此人生性残暴,但长得人高马大,力大无穷,手持利器,一般人根本不是他对手,因此,他很快将所有人打服,理所应当将人全部收作自己的手下。 目前隆勉带领龙虎山众人来到了江源县的东北方向,在一处深山中建立了山寨,修建了防御木墙,不仅如此,六百人的龙虎山,其中三百人都有兵器,还有马匹。 这实在令人费解,凌一绞尽脑汁,也只让自己一百人的军营用上冷兵器,还不能保证人人有战马,但龙虎山这些靠抢掠为生的贼匪,竟然装备精良? 林漾等人便猜测,恐怕龙虎山的存在是某些人默认的,甚至有人暗中和龙虎山有来往,向其透露过往商队的信息,并且售卖兵器马匹给龙虎山。 林漾不是孟晚宁,若孟晚宁知道这个消息,第一件事肯定是要抓出这个害群之马,上报朝廷处以极刑,以儆效尤。但林漾想的却是,若是能抓住此人,威胁他将卖给龙虎山的兵器和马匹卖给她,那她们招兵买马的速度不就能加快了吗? 五当家虽然不知道隆勉和谁来往,但他知道隆勉所有的金银珠宝都藏在哪里,故林漾等人从他口中套出了隆勉藏宝的地方,早晚也会找到隆勉和那人来往的证据。 追风负责将山贼的尸体处理了,凌一拿出马车里的草药分给镖师和伙计们,这些都是上好的金疮药,即便在现代也是保密级别的药物,对付外伤很有效。 山贼们虽是亡命之徒,但也是乌合之众,实力其实不如训练有素的军人,当然,她们也有伤亡,准确来说,是十伤一重伤。 当时重伤的这人是凌一的伙计,年过三十,腹部被山贼捅了一刀,血流不止,家里有孩子要养,为了钱铤而走险来凌一的厂里工作,她紧紧抓着凌一的手臂:“东家,我不想死,我死了,我女儿怎么办?她还那么小!” 追风沉默,别过脸去,在她的认知里,不论是她的同伴还是她的敌人,受如此严重的伤,都没得救,战争无情,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此丧命,此人只是其中一个。 大家都默认这人没救了,但凌一却拿出马车里的药箱,先用抹了药的纱布给人止血,再拿出针线,竟然就这么扎进肉里,将此人的伤口给缝上了。 最后此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有人阻止凌一:“她都晕死了!” 凌一面不改色道:“被麻晕了也好,免得她乱动撕裂伤口。我给她喂了麻沸散,方便我缝补伤口。” 众人看着凌一这一番操作,还真把血止住了,不仅如此,第二天一早上路时,重伤那人竟然奇迹般地醒了。 林漾惊讶不已,问凌一:“你还会医术?” 凌一点头:“嗯,不然你以为我碰见你时进山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采摘药草。” 林漾眼里毫不掩饰崇拜:“你简直太厉害了,怎么什么都会?” 凌一看着林漾道:“因为我活了很久,什么都学过。” 如果把凌一有意识算作活,那她从遇见夏风之前就活了很久。 林漾抿唇,看来对方年纪还真比她大,她该叫凌一姐姐了? 林漾岔开话题:“那你说的麻沸散和止血草,可否大量生产制作?” 日后若是要以武力夺权,战争不可避免,伤亡多了,是林漾不愿意见到的。 凌一点头:“可,只需要我专门空出几块地来种植所需的药草即可,或者你让药铺大量收购这几类药材。” 收购这条路可以隐秘进行,但量不能太大,因为林漾手上并没有药铺产业,药铺是林家的产业,得等她把林家全吃了才行。 而凌一说的自己种药草,倒是可行。 林漾略微一思索,便道:“我的茶园田地可以空一些出来给你种植药草,记得尽量选偏僻靠里些的田地,莫让人看了去。” 茶园本来也不是林漾主要来钱的产业,茶园还在发展阶段,只不过是她用来勾起林盛贪心的工具,林盛眼馋茶叶这一产业很久了,傅家的核心产业就有茶,更有顶级的茶苗,林盛觊觎许久,林漾反倒没有那么上心。 如此一来,茶园就需要另外安排一些信得过的人去种药草,得从凌一家的长工调人。两人的关系到这地步,可以说彼此的势力和田地有些混同,林漾也忍不住有些担心凌一会有意见。 毕竟,不管是多亲近的人,哪怕是在林漾的亲人、朋友、姊妹,她也知道不能拿利益去考验人心,亲姊妹还要明算账呢,凌一难道就不会介意这些? 凌一见林漾眼里复杂的目光看着她,疑惑道:“怎么了?” 林漾不知道如何开口,欲言又止,最后思索再三开口:“从你家抽调的人手,我会负责她们的工钱,种出来的药草,算我找你买的。” 凌一以为啥事呢,结果就这:“那我给你算成本价,若是资金周转不过来,可以赊账。” 林漾听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你当我是谁呢,还赊账,我可是傅家大小姐,我会没钱吗?” 凌一睁着一双透亮的眸子看着林漾:“既然你不缺钱,那你方才在担忧什么?” 林漾叹气,这人实在是敏锐,对她的情绪波动把控太准了:“我只是怕你介意我们的财产混同,不分你我,吃了亏。” 凌一歪头,认真地说:“不会混同,我会分清楚,况且,若是有乱了的账,我找你家账房对账不就行了?” 林漾笑着摇头,笑容里有释然,也有无奈,她所担心的那些“芥蒂”、“计较”,在凌一的坦诚面前,好像有点不堪一击。 有时候,林漾羡慕凌一这样的坦诚,但也希望,这样的坦诚能只对她表露,对其他人还是多一分戒心的好。 于是,林漾拐弯抹角地说:“这般简单直白的行事,你我之间知道就好,若是外人听了去,难免刁难与你。” 凌一认同地点头:“我知道了,人心隔肚皮,你们人类的底线是不能轻易窥探的。” “什么你们人类?”林漾疑惑地看着她。 凌一惊觉自己也有说漏嘴的一天,她并不是想刻意隐瞒,只是她不确定这个时代的林漾能否理解所谓的系统是个什么东西。 “我其实不是人。”凌一只能这么说。 林漾却并不惊讶,漂亮的桃花眼里映着喜悦:“我就说嘛,凡人怎么会这么多技能,人的寿命如何够学习这么多东西,你其实是神仙吧?” 凌一无语,毫不羞愧地应下了:“嗯,如果长寿加有人类没有的本事算神仙的话,我兴许是。” 林漾眨眨眼,眉眼笑得像弯月:“那你同我纠缠,岂不是会触犯天条?” 自古以来就有仙女和凡人结合的故事,仙女无不会遭到天庭的责罚,有甚者直接失去生命。 凌一看林漾这副模样,哪里还不知道对方在开玩笑,她没有多少幽默感,但不妨碍她配合林漾,点头说:“触犯了也没事,天庭也不是不可以推翻,就如大燕一样。任何不合理的权力,都将被我们取代。” 林漾愣了一下,看着凌一,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好像她曾读过的话本里,那些所谓的书生许诺的十里红妆、一生一世一双人,都不如凌一的许诺令她心动。 若是天条不合理,那她们就要推翻这样的天庭。若是大燕律不合理,那么封建的大燕也该被她们取代。 第252章 归来 这边商队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处理尸体和收缴战利品,打仗打仗,为的就是别人手里的资源,山贼们虽死了,但他们落下的兵器、马匹还在。受惊逃进树林的马儿也都被牵回来了,有缰绳在,是本就训好的温顺马匹。 不过,山贼们并没有盔甲,只有一些粗布衣裳,塞了点棉花,做工不一,想必大部分衣服也都是从别的商队那儿抢来的。 据死不瞑目的五当家说,他们抢掠的对象一般是过路的商队,因为商队富,至于百姓,没多少油水,碰见了就抢,不会特意埋伏。而且不管是过路的商队还是百姓,基本上没有女人,他们一整个龙虎山,就只有领头的几位当家能“享用”女人,手底下的弟兄们一个比一个馋,听说了有支女人组成的商队经过,必然忍耐不住。 五当家已经竭尽所能地谨言慎行,但耐不住他习惯了对女人说些侮辱的话语,丝毫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恶臭,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追风杀人如麻,是这里除了凌一以外第二个直面尸体面不改色的人。除她外,镖师们的心理状况好一些,商队的伙计都脸色不大好,需要时间调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们之中多少人都是普通人,谁能做到杀人不眨眼的,别说杀人了,平常看见谁家起冲突打得头破血流了,都得赶紧去报官。 处理尸体是追风擅长的,她带了几名镖师忙活了一晚上,林漾则带着春桃去安抚一些伙计受惊的心理。这些伙计都是自己人,信得过是一回事,表达关心又是另一回事。 第二天一早,商队才继续上路,留了几人骑马把部分兵器和马匹运回营,剩下的人继续赶路。 这次赶路速度显然比来之前慢了许多,因为多了一些伤者,商队贴心地放慢速度,林漾也腾出了自己专用的马车,留给受伤的三人坐。 别看林家有钱有势,但马车豪华也不能过头,马车让给伤者,林漾就坐不下了,况且伤者身上的血腥气重,林漾于是走下马车,打算骑马赶路。 林漾小时候傅玉容也担心她身体和她母亲一样羸弱,曾让追风教她武功。可其母羸弱的身体加上林盛很一般的基因,林漾的身体素质也不是很好,追风也只能教她一些强身健体的武术,让她没事就自己练着,不说能学点功夫,好歹强健身体,不至于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 结局可想而知,林漾在傅家时,尚且有人督促,来到了林家,追风这个亦师亦母的人不在,她就开始懈怠。 确切来说,不该叫懈怠,而是每天看账本、练字、读书、学习过后,她已经没有多余精力再去练武了,人都有惰性,累了就想休息,林漾也不例外。 追风看林漾那细胳膊细腿,便知道她已经懈怠很久,刚想开口让林漾单独骑马,她给牵着,就见林漾朝着凌一柔柔一笑,问:“小花你骑术了得,可能麻烦你多带一个我?” 凌一自然应下:“没问题,来吧。” 说着,凌一坐在马上,朝林漾伸手。春桃见惯不怪,从后面托着她家小姐防止摔跤。 结果春桃没怎么用力,林漾就被凌一一把给拉上马。 林漾坐到了凌一身前,因为马鞍并非特制的双人马鞍,坐两个人勉强能挤得下,就是得俩人前胸贴后背靠在一起。 林漾紧张地伸手去抓马儿的鬃毛,凌一赶紧阻止她,先一步抓住林漾的手腕,把缰绳放到对方手心,自己再连绳带手一起包住。 “别怕,这匹马是营里性子最稳重的,你别抓疼了它就行。” 林漾紧张过后,长舒一口气,放心地往后倒,靠在凌一怀里,感受着身后的温柔和柔软,再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马脖子,属于动物独一无二的肌肤和律动,令林漾紧张又兴奋。 “它真的很听话!”马在林漾摸它时,还在继续往前走,马背颠簸,和坐马车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林漾一向稳重的人,此时眉眼不受控制地飞舞,和那过于端庄的笑容面具不同,此时她的开心是肆意的、不带丝毫压抑与掩饰的,感染了凌一,也忍不住面露笑容。 “你若是喜欢骑马,我可以教你,你走我家下面的地道来营里,营里有马场专门训练骑兵,你也可以学习骑射。”在凌一看来,任何时代,人学会一项保命的本事都是好事。 林漾想了想,脸颊飞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绯红,除非每次都是凌一坐后面教她,不然她可没精力学这些。 两人骑马走着,速度不算慢,且都是女子,亲密些也并未引起注意。 春桃是知情人士,看了忍不住摇头,自家小姐真是栽在程小花手上了,得亏程小花是女人,不然春桃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遍野猪拱了她们家的好白菜。 追风不懂这些,她只是惊讶,印象中林漾分明是个连与他人说话靠太近都会忍不住用手帕掩面的人,怎么会主动和别人同乘一骑,这都贴成啥样了,林漾不仅半点不介意,还颇有种说不出来的开心。 追风想,这位程小花好似和林漾以往结交的密友都不太一样,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可也想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商队比原定的日期晚了整整两天才抵达素清县,殊不知,等在素清县的合作商,以为她们路上遭遇不测,已经报官了。 龙虎山这帮山贼刚出现,能治他们的官府还没出手,人人自危,一伙全是女人组成的商队迟延两天失踪,众人自然觉得她们遭遇了不测。 结果凌一等人出现在城门口,衙役们都傻眼了,有生意往来的老板也没想到这竟然是场乌龙。 商队不仅平安抵达,而且货物无损,除了几人受伤外,竟然无一人死亡。 素清县县令从手下那里得知这伙商队有江源县的潜龙镖局护送,路上虽碰到了山贼,却凭手上的几把兵器,把山贼打跑了。 一群女人,把杀了几支商队的山贼给打跑了? 这在从前,说出去都没人信的程度,咋的,这群女人还能是娘子军不成?且不说大燕以前从未出过女子军队,就说有,一般的女子在常人看来,体力和武力和男人都相差甚远,怎么可能打得过凶残的山贼呢? 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商队把货物送到,钱货两讫,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又踏上了归家的路。 那些和凌一等有来往的商人,先前还担心生意受影响,现在乐得只拍大腿,她们靠着凌一送来的货物,那不是碾压一众没法从外地进货的同行? 素清县尚且如此,江源县更甚,因为来回耽搁的时间更久,不少人已经默认商队没了,并且连个回来报信的没有,更是断定她们已经被山贼给抢了。 比起男人,凌一商队全是女人,落到山贼手上,下场恐怕比死还惨。 更有甚者,已经开始造谣她们全部被掳到山贼窝里给人当媳妇了,有的书生在酒楼茶馆里议论纷纷,有人认为应该让官府派兵去剿灭山贼,把这些可怜的女人救出来。 但也有人认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群女人落到了山贼手上,必定已经失了贞洁,那么她们回来,等待她们的也是沉塘,不洁的女子也无法再寻婆家,还会令家人蒙羞,她们自己聪明点的也该自尽而死,不必耗费官府的兵力去营救。 林漾在临走前,早就留下了眼线,不仅要考验她走后,林家人的反应,也让刘掌柜安排伙计留意江源县里这些读书人的反应,哪些人是可造之材,哪些人是害群之马,她统统都得知道。 令人没想到的是,就在商队迟迟未归的几天里,鹿鸣涧的大堂里发生了一起群殴事件。起因便是有人争论县衙该不该派兵去找山贼窝营救商队,大部分人都认为不该,因为救回来的也是不洁的女子,这在他们看来,陌生女子没有守住贞洁,便是最大的罪过。 在场的程祖佑,听不得这些人开口闭口就是女子贞洁比命贵,他当场就和对方展开骂架,对方骂不过他,双方上升到动手的程度。 后来巡逻的衙役赶来,将两拨人分开,说是两拨人,其实就是程祖佑和几个穷书生,对面是以林谦为首的富家贵公子。 他们俩同样有亲人受害,但两者的态度完全不同,程祖佑无法否认对方对贞洁的看重,因为在他看来,女子贞洁确实很重要,但他不能接受衙门救都不救,就直接判了这些无辜女子“死刑”。 好歹救回来了,是沉塘、自尽还是一辈子见不得人,都好过被关在山贼窝里受折磨。 程祖佑不愧是本世界里人设好的男配,但他也无法否认在他心中,女子的贞洁重要。得亏穿越者不在,穿越者要是见了他为凌一说话的场面,恐怕又得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作为林漾的弟弟,林谦是巴不得林漾死在外面,他一点都不希望林漾活着被救回来,一个被山贼糟蹋了的姐姐,只会让家族蒙羞。 但不管怎么说,作为江源县的读书人,这群人已经脱离了平民阶级,他们闹成这样,衙门不可能不管。 衙役们把打架的人带去衙门,各打了十大板,威胁他们不准生事,因为此时衙门里有的人也急得上火。 孟晚宁作为县令,她当然有调动人手的权力,她后悔了,早该派人护送的,为什么要等到出事了才想去救人。 就在孟晚宁打算不顾劝阻派兵剿匪时,商队回来了。 林家人以为林漾死定了,都开始去林漾的铺子转悠,找各间铺子的掌柜索要账本。 掌柜们自然不予理会,她们东家没回来发话,谁都做不了她们的主。 这下好了,商队回来了,有的人惊奇不已,也有的人空欢喜一场。 最令人震惊的是,商队是打跑了山贼回来的,也不是所谓逃回的,受伤的人才三个。 之所以林漾没有让说是杀了山贼回来的,一是不想过于高调,引来怀疑,二呢,也是想独吞战利品。不然衙门找她们要缴获的马匹和兵器,她们不给也得给。 一时之间,潜龙镖局的名号传遍周围几个县,谁都知道了一间全由女人组成的镖局,竟然真把货物和人全须全尾地给护送到目的地,还能和山贼对抗。 金龙镖局坐等潜龙镖局本就没多少的名声跌入谷底,更显得他*们金龙镖局的实力,还能从林家那儿大赚一笔。谁曾想,潜龙镖局的人完好地回来了。 这下子,原先嘲讽过潜龙镖局的商人,也不由得动了心思。 毕竟,商人逐利,她们又不是傻子,先前是认为潜龙没有实力,找潜龙护送货物那就是有去无回。 可眼下事实证明,潜龙镖局走一趟镖的价格是金龙镖局的三分之一,金龙镖局坐地起价,大家难道是冤大头吗,乐意给人白送钱,只要不傻,大家都知道该选择性价比高的镖局。 金龙镖局这才感觉到威胁,放出话造谣潜龙镖局都是女人,指不定她们是通过什么手段从那群丧心病狂的山贼手上逃出来的。 金龙镖局此举林漾早有预料,她祖母做生意时也没少被同行男子造谣生事,她应对这些言论很有一套。 于是,处理尸体剩下的五当家的首级被追风带在身上,用布包了起来,现在上交给衙门,说是两伙人交战,她们率先斩杀了这一小撮山贼的老大,群龙无首,那些山贼就跑了。 什么不正当的交易能让龙虎山五当家的头出现在江源县?金龙镖局的人脸黑得不能再黑了,那些无端的谣言也不攻自破。 有先前从山贼手下逃出来的人认出五当家的脸,更是吓得两腿发软。 孟晚宁觉得这个首级取得好,她恨死了山贼,看见了人头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快意,于是,她让衙役把五当家的头挂在了北城门,以此来告诫和震慑那些心思不正的人,也告诉百姓们,山贼不可怕,其中一个山贼头子已经被她们砍头,其余的只要她们齐心协力剿匪,定然也能全部拿下。 第253章 打架 江源县里群狼环伺,全安村也有不少人盯着凌一的财产,她不过是比原定的归期迟了几天,便被村里某些人宣判了死亡。 程家人再次集结全家,跑来凌一家想要争夺她的“遗产”。 袁氏老早就和江萍通过气,她明白江萍不是好惹的人,她没有贸然让她那口子跟另外两家一样像苍蝇一样冲上去,如今一家子的吃喝靠她给凌一母女干活,她可得慎重点。 除此外,程阿公叫上一直想要和江萍重归于好的程二郎,以及想要吞并凌一财产供儿子读书的三郎,全家上江萍家里闹去了。 要说凌一若真死了,她的遗产归属还真不好说,她亲娘江萍于理上是她理所应当的继承人,但大燕的法律并未明确女子有继承权,不管是继承爹娘的遗产还是子女的遗产,反而经常被吃绝户。 故,程家人信心满满,认为一定能靠程二郎把凌一的遗产抢到手。而程二郎则是想,他和江萍没有血海深仇,她没有再嫁,他也没有再娶,两个人为什么不能重归于好呢? 江萍不愿意?没事,等他把女儿的遗产拿到手,哪怕是为了钱,江萍也得原谅他。不原谅也没关系,他爹娘都说了,女儿那么多遗产,他拿到手就是大地主,娶妻纳妾都行。 等凌一回来的时候,程家却并未得手,因为不止是战斗力最强的袁氏没敢掺和,还有觊觎凌一财产的江家人也横插一脚。 江家人心想凌一的娘是她们家人,继承了凌一的财产,她们江家人才能分到好,说不准,先前老幺和江萍破裂的关系也能借此机会修好。 要不说江大舅圆滑呢,看东西很明朗,他也不确定凌一是否真死在了山贼手上,他只是觉得,不管凌一死没死,她们家只要出手帮忙了,凌一和江萍肯定会记得她们这份恩情,江静雯在凌一手下干活,才能受到更多重用。 当然,这其实也是江静雯劝说的结果,她如今跟着表姐姑姑生活,日子舒坦,她可不希望被人破坏。于是劝说她爹抓住机会给表姐姑姑雪中送炭,她才能更好地融入表姐家,到时候家里人也能跟着鸡犬升天。 江大舅颇有一点人脉,找到城里的人牙子,雇了五六个年轻汉子,往江萍家门口拿着扁担杵着,跟赌场门口的打手一样。 程家人也不甘示弱,找到了族人,承诺抢回来的财产能上交一部分给族里修缮祠堂,还会捐钱给族塾,程氏宗族便也叫了十几个年轻人,跟着程阿公去江萍家了。 两伙人从白天打到晚上,给凌一家的篱笆破坏了不少,双方都负伤,最严重的有个男人耳朵被程阿公咬掉了。 这事闹得不得安宁,里正叫来村里人拉架,于是最后演变成了三方混战。 凌一回来时,便碰上了这样一幕。 回全安村的只有凌一一个,镖师们住在县里的镖局,方便训练和走镖接生意,伙计们也都在县里的铺子里帮忙,统一给她们包了住宿,待遇很不错。 兰竹被凌一安排留在家里,防止突发情况发生。 此时便是突发情况,只不过兰竹心里有数,无赖们之间的打斗,不能调动营里的姐妹们,不然怕暴露军营存在,兰竹只能组织家里的长工和江大舅带来的打手,以凌一家的院子为中心进行防守。 双方虽都挂了彩,人数、武器也大多和村子之间内斗没什么区别,但很明显,最后程氏一族叫来了不少族人,也没能打进凌一家的院子。 至少这一架,江萍和兰竹这边没有输。直到凌一回来,她们都还坚守在家里,手里的武器只不过是扁担或锄头铁锹,甚至是大粪勺。 最惨的要数程阿公和程三郎,两人身上还被泼了粪肥,比普通的粪还要臭,又买不起除臭的肥皂,估计得洗好多天才能祛味。 一群人打得正激烈,却见凌一骑着马回来,人都傻了。 凌一身材高挑,骑坐在高大的马匹上,眼神冷淡,一时之间让程家人看得有些心虚。 “小花没死啊?”村民们喊道。 “程二真不是东西,女儿没死就想着来抢遗产。” 程家人这下还有什么理由来抢,但还嘴硬道:“儿女的东西,不都是老子的,我家老二是她爹,打死她都不为过,只是拿回自家人的东西怎么了?” “真好意思说呢,分家的时候小花和江姐一个铜板没分着,连落脚地都没有,钱和地都是人家自己挣的,现在倒好,成她们程家的了,要我说呀,姓程的都不是好东西,大家伙以后可擦亮眼了,凡是她们程氏的男儿啊,都不能嫁,谁嫁到程家去,可得被缠上一辈子脱不了身。” 程氏族人急了,说程阿公一家可以,说整个程氏一族可不行。 凌一皱眉,抽出一条软鞭,看向程阿公:“听说你逢人便说我死了?想让你儿子来抢我的财产?” “不不不,不是我说的,是你爹,老二说的。”程阿公见她手里的鞭子不细,有些发怵,这个孙女自打磕到脑袋后,就变得六亲不认,他还是怕的。 程二郎瞪大眼:“爹!明明是你来敲我的房门,说小花死在山贼手上了,问我想不想找回媳妇,我才跟你来江家的!” 程阿公怒瞪程二郎:“你个不孝子!敢冤枉你老子!信不信老子让族里把你吊起来打?” 两人正狗咬狗呢,凌一却不打算放过他们,鞭子如闪电般掠向两人,灵活的鞭子柔却韧性十足,抽在程阿公的脸上,皮开肉绽,登时叫他痛得一蹦三尺高,尖叫连连。 程阿公尚且如此,程二郎又哪里好过,第二鞭子就落到了他身上。 程三郎见状想跑,也被凌一一鞭子抽在后背,力度和冲劲之大,他直接一个站立不稳,狗吃屎摔倒在地。 程氏族人个个脸上洋溢着怒气,拿起武器朝凌一冲去,程家女儿太不是人了,敢对她的老子下手,心狠手辣,大逆不道! 程氏族人的族长和他儿子都来了,就是为了帮程家抢到遗产,好让程家分三分之一给他们,凌一回来了,虽名不正言不顺,但凌一先出手打自己的爹,那么他们于礼义伦理上就占了上风,立刻趁此机会要拿下凌一和她的财产。 殊不知,凌一刚杀了不少山贼,既然程氏族人要撞她刀口上,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软鞭放回马鞍上,凌一抽出背后包裹着的大刀。这些人明目张胆抢夺她人财物,和山贼又有什么区别,凌一认为,自己今天再杀几人,到了公堂上,她也有理。 程氏族人看见大刀的一瞬间,吓白了脸,刀这东西谁没有呢,但关键是这么长的大刀,一看就是特制的兵器,而非一般菜刀,凌一怎么会有? 谁也不是傻的,谁冲前面谁先挨刀,你看我我看你,僵持住了。 就在此时,院内的江萍等人,手持棍棒,嘴里喊着“跟他们拼了”,就这么冲到了凌一和程氏族人面前。 江萍一把菜刀,虎背熊腰,嗓门跟装了喇叭一样:“乡亲们,你们谁家女儿男儿若是和程氏族人成了亲,日后还被他们这般欺负,你们能忍吗?程氏把这里当什么了?这是咱们的全安村,不是他们的祠堂,容不得他们在这里随便欺负咱们!” “今日谁帮我们打跑程氏一族,改日我江萍必定感激不尽!每家我都送上两斤猪肉,三十斤大米当谢礼!” 村里人闻言瞪大眼,三十斤大米,够她们一家四五口吃好多天了。 袁氏虽没有帮忙,此时却挤在人群里,大喊道:“咱们村几百人,还怕了程氏几十个人不成,咱们就是十个人打一个也赢了,跟他们拼了!” 于是,在谢礼和愤怒之下,全安村半数以上的人,都拿着棍棒朝程氏族人打去。这下子一向蛮横惯了的程氏族人也不得不抱头鼠窜,程阿公一家更是在村里落了个“叛徒”的名声,她们首先得是全安村人,其次才是程氏族人,怎么帮着外人来抢夺自家人的东西呢? 本来里正叫大家来劝架,由于村里也有不少程氏族人,故大家都不怎么愿意出力,现在好了,除了那些不吭声的程氏族人,其余村民,尤其是王氏族人立刻火气上涌,长久来和程氏族人的不和在这时候爆发,怒吼着朝闹事的程氏族人杀去。 最后程氏族人连滚带爬滚出了全安村,江萍也信守承诺,不仅给出力帮忙的人家送去了许诺的猪肉和粮食,也送去了一些简单的跌打损伤药,虽然都是自家晾晒药材,但效果很不错。 等回到家里,凌一还没说话,一个高大的身影扑过来,把她抱住。 “死丫头!你没事怎么不早回来,你是要急死你娘我啊!”江萍嘴里骂着,眼睛却忍不住落泪。 凌一无法理解她的复杂感情,只是望着江萍脸上的淤青和散乱的头发,双方这么多人大乱斗,兰竹又不能拿出营里的兵器来,拳打脚踢,免不了青一块紫一块。 江萍其实年纪并不大,不过才三十四岁,可是大燕人的平均寿命不如现代人,十六岁时生下程小花的江萍,眼角的皱纹,松弛的皮肤和偶尔可见的白发,即便强势如她,也无法抗拒岁月的蹉跎。 凌一没有说话,任由江萍对她说教,心里想的却是,既然都开镖局了,等明日她再去城里,继续扩招镖师人数,一部分镖师就干走镖的行当,暗中也能从各地运送物资回军营,一部分就留作她自己的私兵,保护她和家人。 免得,什么货色都敢上门来找事。 第二日,凌一开始了镖师的招收,要求也很简单,十三岁到三十岁之间的女子。这个年纪的女子,即便没有基本功,也能训练和培养,年纪再大点就不行了。而十三岁是个很关键的年纪,因为许多过了十三岁,还未及笄的女子,也容易被家人卖给人牙子。十三岁是学习最好的年龄段,不应该被当货物一样出售,与其卖给人牙子,不知道转手几家后再也找不到人,还不如送到潜龙镖局去当学徒,即便学不到本事,好歹包吃住,往后也能有份差事,有钱挣,能帮衬家里。 潜龙镖局新招了约莫六十人,各年龄段都有,凌一打算等训练培养一段时间,再从中挑选合适的人,经过考验之后,安排进军营。 但在这之前,凌一要出一口恶气。 她在县里花几百文雇了十几个地痞,把程家人给打了。 袁氏从江萍那儿提前得知消息,一整天都和家人在凌一的地里干活,回家后就听说家里进了混混,把家具打砸后,还把程阿公和程二和程三按在地上打,最后三人被丢到了猪圈里,身上全是猪粪,前几天的粪肥还没洗干净呢,又腌入味儿了。 程阿公腿脚本来就不好,这下好了,右脚直接被打成跛足,找大夫又没钱,他让三人中唯一还能动弹的程二郎去里正那儿告状,声称要报官。她们可是秀才之家,谁敢对秀才之家下此狠手!肯定是那死小花,除了她还有谁敢打他们! 程二郎也没好到哪里去,脸上青紫,眼睛肿得撑不开眼皮,跑去里正那儿告状,里正装傻充愣,好言相劝,说真告上公堂了,若不是程小花指使,他们拿不出证据来,程小花能说他们诬告,诬告可是要挨板子的,程家程祖佑还在县学读书,万一被影响了科考怎么办? 证据?程二郎傻眼了,他们哪懂什么证据不证据,他们觉得是凌一指使的,那十几个混混他们也没看清楚脸,非常陌生的脸,明显不是全安村人,他们连指认的记性都没有。 里正“好言好语”把人劝住了,说他们目前还是不要再去招惹凌一一家的好,专心把程祖佑培养成材,他们才有依靠。 程二郎垂头丧气回去了,程阿公气得吐血,大骂儿子无能懦弱。现在全家的指望就是程祖佑,但紧接着,程祖佑被人打断右手的消息传回全安村,程家人两眼一黑,两个老的最先气得晕倒。 第254章 势利 在科技发达的现代,打断右手都会给生活带来不便,而且若是伤势严重,现代医学也不见得能把断手治好。若程祖佑没有极好的运气和财力找到一位神医,他这手怕是废了。 而作为一个参加科举考试需要手写的秀才,他不只是断了惯用的右手,更是几乎葬送了自己的仕途。只因为本朝为官,不仅看你的才学,也看你的外表,没看见和孟晚竹长相相差无几的孟晚宁长相嘛?那得好看的才容易被上司看重。 面容丑陋、身体残缺之人,仕途艰难。 故,就算程祖佑天赋异禀,能迅速转而用左手书写,他能入仕当官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这辈子,兴许就靠着秀才身份能免点赋税了。本朝的秀才不算官身,自然没有补贴,更没有俸禄,当不了官,程祖佑这个秀才除了能给家里免去赋税外,也没别的用处了,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得另谋生路。 谁也没想到好端端的程祖佑怎么会被人打断手,而且下手之人十分歹毒,打得还是程祖佑最重要的右手。 程家人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都顾不上找凌一讨说法了,把程祖佑接回家中,找族里人借钱给他治手。 程氏一族前些天才因为听信了程家人的画饼,挨了全安村一顿打,现在哪里肯理会程家人,敢动手打断秀才右手的人,想必身份也不低,她们可不想蹚浑水。 反正,在不知道程祖佑是被谁打断手之前,程氏的族长不让族人借钱给程家人。 程家人着急呀,逼问沉默的程祖佑,软磨硬泡才从他口中得知,打他的人是他一间寝院的同窗,人数不详,少说也有六七个人,趁他晚上睡着,把他用被子罩住,专挑他手猛踩。 县学的寝院是专供一些平民学子居住的,每年交的束脩里也包括了寝院的费用。寝院由于是十二人一间,两排大通铺,用石头砌的,一排六个人睡过去,像摆好的珠子似的。 然而,贵族子弟是不需要住寝院的,如林谦一流,都是住自家的大宅院。所以,和程祖佑同寝院的人,大概率也是和他一般出身,要么是老实本分的农人之家,要么靠着家里宗族的供养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在这之前,林谦还和他们称兄道弟,一起抵制来自林谦等贵族子弟的排挤和针对,他们日夜同出同寝,在程祖佑心里,这些人就和他的亲兄弟没什么两样,甚至,比起大伯家的堂兄,这些才学兼备的同窗和他更有共同话题,他们谈天说地,聊民生聊风花雪月,约定日后一起赶考。 然而,程祖佑便是被他认为的兄弟们半夜痛打,打断了最重要的右手。 程祖佑不用想都知道同窗为什么打他,肯定是向林谦等人屈服了,打掉他一个刺儿头,林谦在县学就是一手遮天,谁敢对他有意见。 曾经意气风发的同窗最后也向权势屈服了,程祖佑失望痛心,也陷入了迷茫之中,他的坚持还有意义吗? 故,当家里人问是谁打他时,他才沉默,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比身体之痛还难以纾解的心痛失意之中。 几乎不用调查,她们也不敢去调查,众人都已经默认是林谦指使程祖佑的同窗打伤他。 林谦是谁啊,林家嫡子,出身好,品德差,但才学却不差,毕竟用钱堆出来的教育资源,一般学子哪里比得过。像他这样的贵族子弟,有钱还有才学,再坏的品德也能伪装在完美面具之下。 程氏一族听闻后,果断放弃了程家人,一点不想和程家人沾边,甚至族长还为了程氏一族不会和林家结仇,特意让自己儿子去警告程家人别闹事牵连了整个程氏,不然就把程家那几个男丁给从族谱上踢出去。 比起哭得死去活来的孙六婆和程祖佑娘亲何氏,程阿公和程三郎都明智地选择了弃车保帅,孙(儿)子再重要,能比自己在族里的身份地位重要吗?即便,他们在族里根本没什么地位可言。儿子又不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趁媳妇身子还行,再要一个就是了。 程祖佑的仇就这么被搁置了,程家陷入了哭闹和死寂之中。 最在乎他的何氏更是整天以泪洗面,哭得程祖佑都烦了,他认同了祖父和父亲的放弃,但却朝着伤心的何氏发出怒吼。程阿公更是借此机会,把怨怼都指向何氏,骂她把家里的福气哭没了,骂她是个丧门星,害得家庭破碎。 程家今年的年过得十分凄惨,家里的钱给程祖佑看病花光了,田地都卖了,还是没能治好程祖佑的手,程家人放弃了,开始想办法谋生。 此时,袁氏一家因为她在凌一家干活,程大郎和儿子都看她脸色,不管程家人过得多惨,谁敢接济,别怪她翻脸不认人。 程大郎虽然心疼爹娘过年都吃不上一口肉,但自家儿子娶媳妇也要攒钱,媳妇的工钱供一家人吃喝实在不易,他这个小男人得多为自己小家考虑。 儿子程祖庆更是听他娘的,从小他娘就没少在他耳边说爷奶都偏心堂弟一家,他虽看着憨厚,但不是毫无心机,看着偏心堂弟一家的爷奶吃苦,他心里反倒得意起来。别以为他不知道,爷奶常把他和堂弟比,说他光长个子,憨吃哈涨,不如堂弟聪明争气,他现在倒要看看,到底是谁不争气。 程二郎也没好到哪里去,以前老婆孩子热炕头,现在一个人缩在孤零零的床板上,听着外面传来爹娘的叫骂,头都大了。 过年时只有袁氏一家领回来凌一发的年终奖,半扇猪肉和一些坊里的产品,如上等的布匹和现在城里人最爱用的肥皂。 年后亲戚来串门,袁氏好一阵得意,外嫁的女儿回来了,因为婆家知道她现在分家,还在凌一那儿做工,赶忙放媳妇回来和娘家人走动。袁氏就和女儿一间屋,让父子俩打地铺,商量着来年再攒点钱,把房子扩建一下,往后大儿子娶媳妇才有新房住,女儿过年回来才有地方睡觉。 袁氏想着凌一的表妹江静雯的工钱之高,心思活泛,期间一直劝说女儿和她一起去凌一家做工,她如今和江萍关系好,程家或是村里有个什么动静,她立刻就去给江萍通风报信,人家一家子现在可看重她了,给女儿谋个活计不成问题。 从前袁氏觉得江萍泼辣,程二郎是个没主见的软骨头,不像她家汉子,才是真男人,但当她靠着掌握家里的财权,逐渐在家里有了话语权后,她才惊觉,女人就该像江萍一样,像她从前只顾着计较蝇头小利有什么意思,争来争去,程家那点子东西,也到不了她手里。 于是,袁氏也劝着女儿和她一样,有了钱,女儿在婆家的日子也好过些。 程大花眼里满是迷茫,她看着眼前的娘亲,觉得有些陌生,问:“娘,你在小花那儿当真说得上话?那你给她说说情,就说她姐夫,我男人也想去她家上工,小宝如今没人带,我走不开。” 小宝是程大花的儿子,去年就怀了,今年刚生,生产时可惊险了,差点人就没了。当时程家没人知道,事后程大花才托人捎口信回来告诉的袁氏。 袁氏不高兴了,撇开程大花的手:“人余三妹两个孩子都丢给婆家带了,你咋不行呢,小花家只要女人上工,你不要这机会,白便宜了外人,你当你娘我的钱是哪儿来的?靠你爹和哥哥两个没用的?还不是靠我干活挣的。” 程大花最后还是被她娘说动了,讲好走完亲戚回去就和婆家商量。 年后袁氏回来上工,果然就带上了她女儿。 程大花看着眼前上下打量她的凌一,不敢置信之中,又带着一丝窘迫。 两姐妹自小一起长大,因为常常一起做饭干活,也算熟,至少比程大哥那个放不出屁的好多了。在她记忆里,小花瘦小羸弱,谁能告诉她眼前这个比七尺男儿还高的女子是谁? 江萍见了程大花,眼里闪过惊喜:“大花回来了?” 袁氏笑着解释,说程大花家刚添了小娃,日子紧巴,想着都是一家人,能不能在家里给她找个活计,袁氏还用自己的工作担保,程大花绝对勤劳肯干。 江萍和凌一也挑不出程大花的错来,外加上袁氏一家人如今十分客气,一家人帮衬一二也是好的,便把程大花留下了,因为程大花没学过什么手艺,就先安排她去种地,工钱和一般的长工没什么区别。 袁氏也不急,能有活就先干着,这里的长工比一般地主家的长工待遇好太多了。 但凡是脑子机灵点的,都知道现在的情况,和凌一家交好就能得利,要是结仇,那日子可不好过。要知道,村里人起码有十分之一的人都在她家干活,不管是普通种地的长工,还是坊里的工人,那都靠她家养活。 程家如今和凌一结仇,没看见下场吗? 程三郎憋不住了,他在几次冲突里伤势最轻,因为人最鸡贼,坏事都是让爹娘和哥哥们冲在最前面,现在见到大嫂一家和凌一交好,连外嫁的女儿都能找到一份工作,他家这个没用的儿子,吃得不少,嘴又挑,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日子该怎么过哦。 程三郎想了想,以前闹事的主要是程阿公和孙六婆,这两个老东西偏心最厉害,打骂老二家也最厉害,江萍母女冤有头债有主,也该恨这两个老不死的,他一家若是好言好语道个歉,卑躬屈膝给人奉承几句,说不准能给个活干呢,不说能分地吧,好歹能给她们家种地吧。 于是,程三郎携妻女上门去给凌一道歉,并且把以前干的坏事全部推到了程家二老头上,反正她们一家就是无辜的,最多算蠢。程三郎为了撇清关系,甚至还想和程家二老分家,只可惜,里正不帮了,程氏一族也不允许,除非把他们几个程姓子弟除名,不然他们程氏一族可不担这个不孝的名声。 一家三兄弟,分出去两个,剩下那个说什么也不能和爹娘分家,不然老两口谁来赡养? 凌一也没拆穿她们,只是冷漠地看着这家人,站在最后面死气沉沉的程祖佑,胡茬都长出来不少,不修边幅的样子哪有半点书生意气。 “种地不缺人。”凌一淡淡地说。 程三郎急了,苦苦哀求:“小花呀,我是你三叔呀,怎么着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大家都是一家人,生活了那么些年,你就帮帮叔吧,你叔我年纪还小,有一把子力气,干活不差的,实在不行,按别人干活的工钱砍半也行啊。” 凌一上下打量程三郎三十多岁的人,再能干能比她家二十岁出头的长工比? 凌一看向何氏,何氏相比袁氏和江萍,面对家中男人更为温婉,可以说是老两口最满意的儿媳,但从前也没少苛待程小花,相比聪明有心计的袁氏,何氏也不笨,但她的聪明都用错了地方。 凌一不打算用何氏,此人就像是穿越者嫁人后的样子,不靠谱。 这一家子都没多少价值,凌一不想搭理她们,正要转身之际,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不管是坊里的女工还是家里的长工,不识字一直是个大问题。诸如纺织机、复杂农具的使用只能靠口口相传和亲身示范,传播效率太低了。 凌一在一日,有人可以请教,也有人镇得住这些人,可有朝一日,若凌一不在了呢? 那些窥伺的豺狼,还不立刻扑上来? 只给这些人简单直白的金钱和技术是不够的,她们的下一代还是会走老路。而且她们的后代长大时,凌一也会老去。 人会老去,但精神却能通过另一种方式传递下去,这种方式便是教育。 大燕的三纲五常、伦理道德,不就是通过教育传承下去的吗? 凌一定睛看着程祖佑,程祖佑不算事最合适的人选,但这个大燕没有女秀才的先例,即便如林漾那等能有机会读书识字的贵族女子,但大多都是读《女戒》之类的书籍,对凌一来说,这些东西并无学习的必要。 凌一需要她和林漾的子民,都学会读书识字,与其等不知道多久之后可能到达的属于她们的时代再进行教育改革,不如从现在开始培养一批女学生。 程祖佑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可能为凌一所用的读书人。其他的读书人,要么有着一文不值的气节,要么就根本对女子不屑一顾,不可能纡尊降贵教女子读书识字。 于是,凌一给了程三郎一家唯一一个机会,让程祖佑来当她之后开办的私塾老师。 程三郎一家本以为断了手的儿子肩不能扛,最多跟着她们两口子一起在凌一家混个挑水的活计,帮把手,一个人按半个人算。没想到,竟然还能教书? 要知道,一般的族塾或者权贵人家的私塾,那都至少得请个举人或资历深的老秀才才行。除非是那种破烂的村里凑钱开办的私塾,会请一些多年考不中的秀才来当老师。 没想到,一个断了手的程祖佑也能当老师? 程祖佑自打断手后就麻木的眼睛里,终于多了一丝光亮:“我能教书吗?” 凌一点头:“没错,我的长工们干活需要读书识字,她们女儿未来也需要读书识字,我要开办一间女子私塾,可以请你来教她们读书识字。” 女子私塾?程祖佑脸色灰白,他虽不像有的书生那样傲气,但要他教女子读书识字,这如何是好? 凌一也并不在乎他答不答应,实在不行,她就去找林漾,问问林漾手底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之所以要给程祖佑一个机会,也是看看这个人到底是骨子里的傲慢更重要,还是生存的本能更强。 甚至,凌一还想看看,剧情里完美设定的程祖佑,能否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驯化出奴性。 如果能,那便说明,如程祖佑一般的人不是天生就比她们更优秀更强,只是无数个如程祖佑、程阿公一般的人打压她们,驯化她们,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第255章 私塾 多少如林漾一样识字的贵族女子,能识字都依赖亲人或专门的老师,文化和知识是宝贵的东西,在这个时代,知识是垄断在少数人手里的东西,要想奴役百姓为自己卖命,便不得不令百姓愚钝。 子民越愚昧,国家发展越缓慢,但少数人的统治却越稳固。大燕不同于现代,人人都知道学习的重要,人人至少都拥有受教育的权利。 在大燕,读书识字就已经筛掉不知道多少人了,在林谦那等人眼中,程祖佑这种农人出身的平民都不配和他们一样学四书五经,更遑论各阶层里都处于低位的女人。 可想而知,凌一要开办这个女子私塾,会招来多少嘲讽和偏见。与此同时,作为凌一请来的老师,程祖佑知道,自己的名声怕也是不保。 不只是因为世间对女子偏见重,教女子读书识字他低人一等,更因为男女授受不亲,他一个男人接触如此多的女学生,不知道被人怎么戳脊梁骨。 程祖佑本能想拒绝,程三看出他的倔,立刻拽着他回家,讨好地朝凌一笑笑,说程祖佑最近脑子不好用,她们回家考虑考虑。 凌一也不急,女子私塾的开办是她心血来潮的主意,也还没有立刻着手,有的是时间准备,还得去城里找林漾商量,若是林漾愿意投钱就更好了。 想到夏风第一个世界里比谁都执着于教育事业,凌一想,她大概不会拒绝。 果然,凌一当天下午进城,同林漾说了此事,林漾惊讶不已,也表现出了极高的兴致,她不是没想过开办女子私塾,甚至在傅家,她祖母也曾想过培养自家的女掌柜、女账房,这些人是必*须识字的,所以傅家有专门的女子学班。 但很可惜,这样的女子学班和私塾相差甚远,一来,愿意教学的老师很难请,二来,教学的内容几乎都是和做生意有关的,比如算术、生意经等等。如凌一所说,思想和精神层面的教育几乎没有。 凌一见识过现代教学的内容,五花八门,几乎没有无用的专业。她自己能担任一些自然科学和技术的老师,但涉及到政治、历史、文学等教育,就不得不需要大燕本土的读书人来。 于是,凌一也提到了程祖佑,说她给了程三一家一条生路,不知道程祖佑能不能卑躬屈膝为她所用,若是不能,还得麻烦林漾帮她找教书老师。 但在这一点上,林漾也犯了难。她有许多技术型的人才可用,但读书人,她实在是找不来几个靠谱的,能找到的也都是些不如程祖佑的末流之辈。 其中有几个,就是程祖佑的同窗。没错,很多人以为程祖佑的手是林谦指使人打断的,但林谦还没来得及出手,程祖佑的手就断了。 他是想弄程祖佑来着,但因为林漾平安回家,财政大权落到了林漾手上,亲爹病重,卧床不起,他实在拿不出钱去买通同窗,没看见他现在连去喝花酒的钱都拿不出来了吗? 甚至,在凌一之前,林漾认为江源县的读书人里,最值得招揽的人才就是程祖佑,不过,此人须得磨炼和驯化,才能为己所用。 所以,打断程祖佑手的人,其实是受林漾指使,只不过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背后指使者是林漾,他们还以为自己在为林谦办事,毕竟给他们好处的小厮是林家的。 林漾想打断的不是程祖佑的手,而是他的傲气,没想到,林漾和凌一的想法再一次重叠,林漾都不知道,凌一为什么总能戳中她心中所想。 这间女子私塾,不仅仅是凌一想办的,也是林漾想办的。 因为除了程祖佑,江源县境内才学最好的那便是孟晚宁了,可孟晚宁人家放着好好的县令不当,来给她们当私塾老师,恐怕有些屈才了。 于是,林漾听闻凌一说了程祖佑的态度后,提了个办法。 程祖佑此人,身上多少还是有点傲气的,被“林谦”指使的人打断手,也不肯向林谦屈服,可见对他,不能来硬的,至少不能明面上拿刀架着他的脖子逼他妥协,得会拿捏住他的软肋。 林漾问凌一:“你在乎你三叔一家和爷奶的死活吗?” 凌一疑惑摇头:“你知道的,我不是程小花,程家所有人死光了都不重要。” “那江婶?” 凌一摇头:“她不是程家人,她是我的家人。” 林漾闻言一怔,笑着点头:“是呀,那就好办了。” 打蛇打七寸,林漾立刻命追风去调查程家人,买通几个混混,扰乱这一家子的生计,不管是她们家男丁来县里扛包找体力活,还是来县里卖菜卖粮,总之一件好事都不能成。 终于,程家揭不开锅了,一家子对程祖佑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最后是最疼爱程祖佑的孙六婆累得病倒了,他才同意了进凌一的女子私塾当老师。 穿越者从凌一的空间里看见来到院子里,低着头姿态低入尘埃的程祖佑,忍不住惋惜道:“太可惜了,程二哥本来可以考中状元的。” 凌一却并不觉得可惜:“能来当我女子私塾的老师,是他的荣幸。我这里要培养的女子,是未来大燕的国之栋梁,他能成为栋梁之师,难道不该觉得荣幸吗?” 穿越者叹气:“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了,你想在古代搞平权,是不是?” 凌一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词,上个世界,她和裴浅还被人用这个词骂过,“权”字也通常被污名化成“拳”。只不过,凌一不理解,这个词为什么可以用来骂人,这难道不是在夸她吗? 穿越者见凌一不语,以为自己说对了,便劝道:“你没必要在古代搞这些,古代有历史局限性,她们没办法达成你想要的结局,在古代就是男尊女卑啊,你难道想和时代抗衡?你总不能在封建王朝一夜之间建立现代社会吧?等时间到了我们的现代,早就男女平等,不对,甚至女人更高一等,现在好多都是女士优先。” “女士优先?”凌一并未在主世界生活过,她问,“女人有哪些优先权利?读书还是工作优先?” 穿越者迟疑地说:“额,都不是,停车位优先,用餐时男人们还会为你拉开椅子。” 凌一被这个回答无语到了,她终于体会到人类说的“对牛弹琴”是什么意思了。 这下换凌一不搭理穿越者了,她专心负责女子私塾的创立,赶在了六月最热之前建好了。 因为在城里开办地皮太贵,她们的女子私塾又是非盈利性质的,在人来人往容易引人注意的江源县城里不太合适,于是凌一把地点定在了全安村,如今全安村大部分人家在凌一那儿干活,受她恩惠,办在村里,也方便凌一管束。 村里的地皮不贵,找里正买被坑了,凌一转头就问村里的地主买了地。今年里正已经换人,换成了本村的程氏族人,也是除王老爷以外最大的地主,程二爷。 程二爷坐拥千亩田地,光是在全安村就有五百亩,在别的村还有。之前就因为农具一事和凌一结下梁子,凌一要买地,他自然是百般坑害。 凌一转而投向王老爷,从王老爷手里买了地,用来盖私塾的新房。 私塾首先面向凌一自家的长工和工坊里的女工,仅限女子,开设的课程无法做到现代那样精细,大致分为小学和大学,直接将中学并入了小学里。小学也并非都是小孩,而是按照内容划分,小学主要是启蒙、识字。大学主要是算术、历史、兵法、政治、种植、木工、纺织、养殖等等。 然后在小学和大学之中,又以年龄分为了童学班和青年班,以便更好地因材施教。 其中识字、历史、兵法、政治等等,都由程祖佑来教学,算术、种植等自然科学和技术的学科,由凌一和林漾请来的女账房教学。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凌一这样一目十行地算账,大多数人都需要打算盘,林漾请来的账房就很合适当老师。 女子私塾不收取束脩,年龄从六岁到四十岁不等,再往上,四五十岁的人在这个时代就是老人了,学习能力和眼力耳力都下降严重,听都不见得能听清,教学太难。 村里人听说不收束脩,大家第一反应都是想把家中男娃送来读书,可又立刻被私塾的护卫拦住了,被告知只收女学生,顿时有人就不满了。只收女子?滑天下之大稽! 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子读书的先例和规矩,这太荒唐了,让女子识字进学堂,那不是会玷污了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嘛! 程祖佑已经下定决心要挣这个钱,外人如何说,他也只能埋头做自己的事,他等同于废人,哪有资格去要求过多。 而凌一更是不在意,让护卫守好私塾,闹事的人一律不管,若有人想硬闯私塾,就棍棒伺候。 当天便有不怕挨打的人被一棒子赶出去,那人牵着自己儿子,立刻跑去如今的里正程二爷那里告状。 程二爷其实不想管,但事关凌一,好不容易逮着个她的把柄,可不得借题发挥。 结果等他带了人去到私塾,要凌一给个说法,凌一只不咸不淡地来了句:“他想闯入我的私塾偷盗东西,我撵他出去有错吗?” 程二爷一愣,看向那程姓族人,那人瞪大眼,怒骂:“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要偷你东西了?” 凌一抄着手,靠在门框上:“我的私塾,我的土地,我的房子,我让谁就,谁才能进,你一心想要硬闯,你敢说你不是强盗劫匪?需要我去报官,让衙门来判对错吗?” 那人理亏,心虚地说:“那我就是想讨个公道,凭什么你们私塾只招收女子,我儿子这么机灵,族里都说他未来能当状元,你们竟然敢不收?” 凌一说:“我开的私塾,我的规定是怎样就怎样,私塾里的师资就如同我的私有物和钱财,我想给谁就给谁,你莫不是以为这是你的族塾,由得你们程氏族人胡来吧?” “就好比我要白送全村人每家一头猪,其他村没领到的人,难不成还能来我家抢了?” 程二爷无语,正要呵斥凌一,论辈分,他也是凌一长辈,怎么和长辈说话呢。 结果,程二爷还没开口,上一任里正大根他爹就混在人群中挑事:“就是啊,你们程氏族人都这么霸道蛮不讲理吗?人家小花是做好事,你们占不到便宜就硬抢呗,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 反正大根家有女娃,能送来白学字,她们不亏,可不得给程二爷多添点堵。 村里人几百户人家,并非全部都是程氏族人,程二爷刚当里正,和凌一这个土地、产业不输他的地主对上,没好处。 最后那些企图硬闯的人都歇了心思,但仍有不死心的,说程祖佑是男人,送自家的女儿来读书,男女授受不亲,谁知道在屋里干什么呢。 于是,私塾的大门平日里都是敞开的,宽敞的大院摆满了书桌,小学的课程就在大院开展,为了让外人看得见里面的场景。 有人便借此机会,指使自家男娃爬上墙头,或赖在大门口不走,偷听偷看,总能学到点东西。 对此,凌一并未让人驱赶,而是她知道,这些人坚持不了多久。因为村里的男娃大多数有人生没人教,心性不够坚定,听不了多久就耐不住孩子爱玩的天性,跑走了。 而年纪稍大一些的男子,大多要种地,或是要脸,对读书也并无渴望,他们也不觉得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是什么不好的事,反正回家了有老娘媳妇做饭洗衣,家是他们温馨的港湾和退路,即便是一些娶不到媳妇的懒汉,也习惯这种摆烂的日子。 私塾里招收的第一批女学生只有十人,即便不需要束脩,大多数家庭也不会允许自家女娃去读书识字,不要钱也不准。 女娃读书有啥用,耽误干活,又不能考科举入仕,读来干嘛?识字?一辈子能接触到多少需要认字的事?家里的地契房契也不是给她们留下的,不需要她们看懂,卖身契更不需要她们看懂,看懂了反而不好掌控。 到最后,这十人里,只有两个不到十岁的女娃,和八名成年女子。两个小女娃是厂里女工的孩子,因为常年在全安村给凌一干活,怕没人照顾两个孩子,与其说是送她们来读书,不如说是送她们来托管。 至于八名成年女子,也都是凌一从工坊挑出来的,她们八人是极其有上进心的,不甘心一辈子当普通工人,她们想往管理层爬,想认字,想看得懂账本,想治人,而非受制于人。 这点人数其实对凌一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尤其是这八名成年女子,若是能培养成才,还能提供给她们老师的职位,代替凌一和程祖佑教书。 不然凌一纵使再不怕累,也不能一个人拆成几个人这么用,镖局、茶园、农田、工坊、教书、军营都要她来的话,不知道一天能睡几个小时。 然而,那些没有让家中女儿入学女子私塾的人,在今年十月悔得肠子都青了。 因为五月的暑热一直未消,从五月到十月,长达五个月,阳州府内没有落一滴雨。 六月时大家还没当回事,只当今年有点热,八月没下雨,收成不好,大家也都紧着池塘和储水用。直到交不上粮了,百姓就发现不对劲了,地也开裂了,粮食减产,凌一那些农学知识再好用,也抵不过没水,一切白费心思。 到了十月,旱情已经确定,各地县衙上报了这个情况,孟晚宁更是多次前往阳州府说明情况。 而后,江源县等来了朝廷的赈灾粮,以及传说中的钦差贤王。 第256章 赈灾 林漾比孟晚宁更先得到贤王南下的消息,阳州府是旱灾严重的几个州府之一,江源县的旱情也不轻,从五月起就没见过雨,靠着井水和河水,已经不行了。 用于灌溉的水量有多大,谁都知道,灌溉的水基本取自河水,无数的农民每天挑着水桶去打水,但河水却一天天下降,直至露出干涸的河床。 江源县光听名字便知道,紧靠清江,且处在清江的上游。阳州府境内有三江,其中包括清江在内,都几乎出现了断流干涸的情况。 清江目前还有细小的支流,尚存一些水量,但这点水不知道能撑多久。 如今各地的水源,不管是井水还是池塘,又或者是江河,只要是朝廷发现了的,全部下了禁令,不允许私自取用,朝廷派了衙役专人把守,所有人要取用水,须得凭户籍,每家按人口取用一定量的水。 这也只能保证人喝水的需求,并且每家每户都得省着水喝。 人都不够水喝,更何况庄稼,今年的粮食岂止是减产,部分地区甚至是颗粒无收。朝廷派来的钦差,便是来赈灾的,随行的还有运送赈灾粮的队伍。 凌一猜到了钦差是贤王,因为她问过穿越者,贤王能出现在京城之外的地方,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前往自己的封地,二是作为钦差离京办事。 传闻贤王的身体不是很好,常年生病,故有封地却需要时时待在京城里,接受御医的诊治,这是太后给他的恩赐,可见太后对贤王如同亲子。 贤王的封地不算大,每年的税收也不算高,今年也不好过,因为干旱不止出现在阳州府,这是一场全国性的干旱,北方更为严重。 这也意味着,梁国也一定出现了旱情。久灾必定导致动荡,各朝各代的统治者都知道这个道理,统治者并不是指唯一坐在高位的皇帝和太后,而是指这个国家和社会处于上层的那些人。 小皇帝再昏庸,于政事上也不会做出不利自己统治的决定,更何况,如今是太后垂帘听政,他除了祸害无辜百姓,于大事上反而受太后管制。 派“英明贤能”的贤王来赈灾,其实是太后的安排,小皇帝根本不在乎旱灾会不会饿死人,他只管享乐,于政事上他斗不过太后,更说不过嘴巴厉害的群臣,只能应了。 此行贤王带了一百人,其中五十人是杂役,专门负责打杂和苦力,另外五十人是他王府的侍卫。 王府本身是不可以豢养私兵的,但他年少时遭受过刺杀,先皇在世时从禁卫军中挑出两百精英,拨给他当王府侍卫,也算是对他的恩宠了。 贤王一路南下,从旱情浅的地区来到旱情严重的地区,也就是阳州府,他此行的目的地。 林漾从未见过贤王,凌一也是,孟晚宁虽是京城人士,但深居闺中,也是不曾见过贤王的,贤王的到来,对她们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谁也说不准,只能见招拆招,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来赈灾的。 贤王仅仅在阳州府待了五天,立刻就动身前往江源县,在七天后抵达了江源县,孟晚宁作为县令,携当地所有乡绅、权贵、富商在城门口接见贤王,甚至周边比较近的县令也来了。 贤王不是一般的贵族和官员,他既是钦差,但他更是王爷,是正儿八经的皇亲。 凌一和林漾如今在田地多、产业多,在江源县也算是说得上话的地主和富商,她们俩也该一同拜见贤王。 凌一不喜欢下跪,但也不想挑战权威自找麻烦,和林漾跪在了人群中最不显眼的位置。 可即便她们俩再低调,在一群男人中间,她们两个女人实在是显眼,任谁都无法忽视。可要是不来接见贤王,万一日后对上这号人物,他以大不敬之罪治她们,她们真是百口莫辩。 所有人跪成一片,低垂着脑袋,没有贤王发话,谁都不敢起。 然而,贤王很友善,也很亲和,没有让大家在冬日跪太久,这次的干旱持续了太久,一直到冬季还未曾降雨,实在折磨人。 孟晚宁松了口气,果然,贤王和她听说的那样体恤百姓。 一番官话客套过后,孟晚宁就得领着贤王下榻县里最好的驿站。驿站是官办的,一般官员都会去驿站住宿。 但有的人想要攀附贤王,就想邀请贤王入住她们家的酒楼,贤王听后,也不拒绝,笑眯眯地跟着去了。 凌一从余光里瞥见过贤王的面容,俊美妖冶,如剧情里描写的那样,长着一张雌雄难辨的漂亮脸蛋,但就是那一眼,贤王也正好看向凌一。 凌一为了这张脸不吓到旁人,不影响她做生意和人际交往,虽没有像林漾一样戴上帷帽,却在纱布拆下之后,带上了半张白色面具。 凌一脸上的伤在经过治疗后,新的血肉长出来,本来就没有烧毁整张脸,最后伤疤缩减到了右边脸的上部,约莫一个斜着的巴掌大小,用一张特制的薄木片面具遮挡即可。 也不知道是剧情的力量,还是贤王此人对凌一另外半张脸的颜也很在意,总之,这一眼,贤王就记住了凌一。 等私底下贤王和孟晚宁商量赈灾事项时,他忍不住向孟晚宁打听凌一:“孟大人,我记得圣上特派了一位司农大人来江源学习农务,那造福百姓的农女,可是今日戴面具之人?” 孟晚宁不知道贤王打听凌一做什么,但贤王打听的这些东西,随便找个县里的人都能说得出来,她没必要瞒着贤王,便说:“回王爷,正是那女子,名为程小花,我县全安村人。” 贤王挑眉,果然是她。 小皇帝派人来江源的时候,贤王就知道了凌一的存在,他还想着扮演救世主,没想到凌一一出自毁容貌,就救了她自己一命,从此,他心里对凌一便落下了一个聪明、刚烈的印象。 凌一的画像,早在她没毁容之前,就有人呈递给贤王,此番再见到凌一,却发现与画中人相差很大。那看似遮住了丑陋烧伤的脸,却比画中人更为狠厉。 这是农人女能有的气质吗?贤王表示怀疑,他倒觉得,凌一应当是个狠角色。 烈女,贤王心里默念,更好玩了。 之后的日子,贤王把分到江源县的赈灾粮交给孟晚宁,并且亲自带人前往县城里各处的布粥棚,让百姓们看见,是谁为她们带来了粮食和希望。 贤王的亲和,引得无数领救济粮的百姓下跪朝拜,有人是出自真心,也有人是在有心人的刻意引导之下做出此等行为。 但不管怎么说,贤王的出现,为他挣得了民心,至少,比起从未见过、高高在上的小皇帝,贤王是她们终此一生唯一能见到的“君王”,并且他还如此的仁慈、爱护百姓。 贤王的声誉在他这次赈灾之行中传遍大江南北,人人都知道他爱民如子,是真正的贤明之主。远在京城的小皇帝已经咬碎了后槽牙,他气得又打死了一个太监,跑去太后那里耍横,他说了不让贤王去,贤王一去,好名声又都是贤王的了! 太后沉着脸安抚小皇帝,撒谎说百姓知道赈灾粮出自谁之手,没有他这个真龙天子,百姓哪有赈灾粮可吃,这些百姓一定会记得他的。然而,她们都忘了,朝廷的赈灾粮,也是百姓上交的。 等小皇帝被哄走,太后在慈宁宫闭眼养神许久,直到身边的嬷嬷提醒:“太后,该传晚膳了。” 太后睁眼,眼里的疲累难以掩藏:“如华,你说,贤王此行自请去赈灾,究竟意欲何为?” 一旁的嬷嬷不敢说话,额头直冒冷汗,咚一声跪下磕头:“奴婢不知,请太后责罚!” 这种危险的问题,哪里是她敢回答的,这不是要她命嘛。 太后叹气,摆手:“你下去吧,传晚膳,让皇帝来我宫里用膳。” 两个孩子都是她带大的,她岂能不知道贤王在想什么。北方战事不断,不管是朝臣还是百姓,早已怨声连天,对朝廷和皇帝的畏惧远不如对饿死渴死来得多,若是真给贤王挣到了好名声,谁知道北方乱起来,贤王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 但关键是,太后始终认为,她没有给过贤王兵权,王府的兵力也不过只有先皇赐的两百侍卫,贤王再不得了,他又能翻了天不成?自古以来,谋逆之人,必有兵力支持,贤王如今二十六,连王妃都还没有定下人选,哪有人支持他。 京城的兵权在太后自己手上,各地的分散兵力并未确切地掌握在某一个人手里,只有北方和梁国激战的陆家一族,陆家是武将世家,主事人陆老将军如今五十岁,却还携全家镇守北方,世代忠臣,不太可能参与谋逆。 再得民心又如何,贤王也不可能在没有军队支持的情况下谋逆,太后记得阳州府一带,只有零散几个军营,因为阳州府本身不是边境地区,镇守的军营很少,且都是杂兵,不足为惧。 然而,不仅太后没料到阳州府有人豢养私兵,贤王也没料到。 他此行不是为别的而来,正是为了名声和凌一而来。 凌一是个人才,即便她是女子,也掩盖不了此人的才能,金稻米、农学手册、纺织机、肥皂,任何一样都关乎民生,其中涉及的学识,是贤王此生闻所未闻,他断定,此人的学识远不止这些,若能为他所用,他才有可能斗得过太后。 可要如何接近凌一,如何将其招揽至自己麾下,这是一个大问题。贤王的门客中没有女子,他能想到招揽一个女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娶了她,就能理所应当地占有该女子,以及她的财富和才华。 可看凌一那表情,贤王知道,此女性子刚烈,恐怕如小皇帝那般直接,会招致她的厌恶与反抗,只会适得其反,故,他得用怀柔政策引诱此女。别忘了,他除了是贤王,更是京城四大才子中最俊美的那个,他就不信,能有女人不喜欢他的脸。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凌一总会时不时“偶遇”贤王。不论是她去鹿鸣涧谈生意的路上,还是在救济棚发放粮食,十次有八次能碰见贤王。 江源县旱情持续几个月,如今除了朝廷的施粥棚,民间也有自发的救济棚,林漾和凌一在她们的店铺外也支起了一间救济棚,限定每家每户必须由女子来领救济的饼子,按户籍人口分,女人自己那一张饼子,须得当场吃了再把剩下的拿走。 只有女人能来领,这是为了保证在有的家庭在吃不饱的情况下,女人不是第一个被舍弃的,因为要保证家里有女人活着,才能在凌一的店铺外领到救济粮。而让她们当场吃掉自己那一份,是为了保证食物至少能吃到肚子里,不会领回去就被抢了。 孟晚宁得知后,觉得此举很不错,于是效仿,虽然招来不少质疑和反对,甚至衙门里的衙役和官吏都反对,她也坚决要这么做。 贤王听后,带头出言夸奖孟晚宁,随后提出想当面奖赏提出此方法的人。 其他官员听后,立马拍起了马屁,随后回自己县,也开始有样学样。 第257章 接济 这些人甭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效果确实拿出来了,赈灾的粮食也从贤王的赈灾队伍里拿出来,好歹缓解了一点灾情。 不过,仅仅是一点,持续半年的干旱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大地干裂,到了冬日也不见好转。 大燕是农耕大国,靠天吃饭,地里长不出吃的,人和动物都没法活。 贤王一天到晚想办法在凌一这儿刷好感也没用,老天不会看凌一的脸色下雨。 其实,众人不知道的是,朝廷给的赈灾粮,到了灾情严重的地区,早就经过了三波瓜分。第一波是朝廷拨赈灾粮的数量,其中就已经有大臣中饱私囊贪了一些,紧接着由贤王带领运送到各地,过了他的手又贪了一些,最后粮食交给各地官府,官府再分发赈灾粮给百姓,这一步中,各地的官府也会昧下一部分。 所以,最后能落到百姓手上的赈灾粮实在是少得可怜。 江源县算赈灾粮多的,因为在孟晚宁这一步上,她没有昧下粮食,她把贤王那边已经克扣过的全部用于赈灾,甚至严防死守不准衙门的衙役偷拿。 尽管孟晚宁已经尽心尽力了,但衙役是人,他们便有人有的一切缺点,总会偷拿,毕竟,孟晚宁是发号施令的人,她管的不是一群训练有素、坚定忠诚的兵,而是衙门花低价钱甚至是无偿招来的衙役,衙役有的是为衙门发的一点点工钱,有的是来服杂役的,能指望这些人有多少良心? 法不责众,在这时候格外无力,孟晚宁本以为贤王的到来,会让灾情缓解,没想到令她失望的是,贤王到来,反倒让她看见了各地县令竟然如此大胆,肥得流油,她主张共同抗旱的时候,这些县令、乡绅、富商闷不吭声,现在贤王一来,一个个拿来讨好贤王的金银珠宝跟不要钱似的,桌上的山珍海味比旱灾前还要丰盛。 孟晚宁已经尽力在压制本地的富商、地主发灾难财,严格把控粮价,但旱灾带来的饥荒,粮食减产,那些大地主和富商手里的粮就是救命的东西,她们翻几倍甚至十几倍的价钱卖,总有人买。 甚至,到了目前,官府和赈灾粮不够了,还得找这些人买粮食。 原先在孟晚宁面前哭穷的人,到了贤王面前,一个比一个谄媚,贤王提议要从粮商手中买粮,然后用于赈灾,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积极。 孟晚宁沉默了,她在这样的沉默中,积累了无限的不甘。这些人看不起她,趋炎附势,她只是一介县令,如何能比王爷高贵。她所想要达到的天下太平,光看这些人的嘴脸,她就知道不可能达到。 人内心的不平衡,在遭遇不同对待的时候达到了顶峰。即便孟晚宁曾仰慕贤王,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嫉妒贤王,厌恶这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哪怕是自己仰慕的人,成了自己达成梦想路上的绊脚石,他也会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在不该密会的时间,孟晚宁乔装打扮后来到了鹿鸣涧的秘密雅间里,一个人坐着喝酒。 林漾从掌柜那儿收到消息,得知孟晚宁到她们酒楼喝闷酒,大概猜到了原因,是落差太大,失望了吧。 一旦孟晚宁对大燕和大燕朝廷出现信任崩塌,便是林漾招揽的时候。 即便如此,林漾发现,孟晚宁失望归失望,仍旧对朝廷还保留一丝希望,她希望贤明的君主能解救百姓。 林漾看着这个油盐不进的孟晚宁,开始思考放弃对方的可能性了,人才有很多,如此油盐不进的实在是少见。 然而,就在这时,一件事彻底摧毁了孟晚宁的固执。 由于多月的干旱,全安村有一条清江的支流已经干涸,河床都已经干裂,村民们每天得排着队走路去目前被朝廷严加看管的清江取水。 清江在江源县附近,但并未流经江源县城,故沿岸是驻守的衙役,一般人也不敢造次。 由于有孟晚宁在,江源县的水资源分配目前还算公平,不会给富人乡绅太多的特权,这导致当地的权贵对孟晚宁积攒了许多怨恨。 可清江不止江源县要用水,其他县的百姓也是人也要用水,故清江的不同河段有不同县的衙役把守,取用水的规矩也不一样。 坏就坏在,江源县衙役把守的位置靠中下游,上游被素清县在内等五个县把守,清江的水量所剩不多,谁都想紧着自家用。 素清县这时候就想了个阴招,她们把上游的河床往内部挖,将水截流至自己县境内,如此一来,她们就能直接瓜分这些水。 大燕的县和县是平级,同时也保有竞争关系,各县令之间也在凭靠山、派系、政绩竞争晋升的机会。 上段被截流,中下段的县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吗?当然不是,人都快渴死了,还和你讲什么规矩。 包括江源县在内的八个县纷纷上报自家县令,县令们先是官对官沟通,而后沟通无果,跑去贤王那儿告状,毕竟目前贤王人在江源县,他可是王爷,皇帝的哥哥,这够尊贵了吧。 但贤王听完县令们的告状,却没有做出表态。只因为素清县的县令背后的靠山是太后党,他要因此招惹太后吗?在他还没有十成把握和太后对抗的时候? 贤王没有做出表态就算了,他只答应了能去素清县走一趟,以王爷身份命令这几个县把水分出来。 然而,这事必定不会短时间处理好,凌一听孟晚宁提起过,孟晚宁还说这些天她可能不在江源县,得随贤王一同去素清县,告诫凌一和林漾行事谨慎些,别在这时候招惹不该惹的人。 凌一和林漾拥有的财富和粮食一点不比林家少,林家林盛已经病入膏肓,期间林漾便以父亲病重,她要跪守床前尽孝为由推迟了和孟晚宁的婚事,想必过不了多久林盛就会嗝屁,等他一嗝屁,林漾便以守孝三年为由,再把婚事往后拖三年。 在此期间,林谦的科考不利,没能中举,程祖佑更不必说,已经与科考无缘,只能留在女子私塾教书。 本来他手没断之前,还在给赵麟三个孩子当老师,结果他手一断,前途断了不说,那三个狗眼看人低的小子,也吵着闹着不要他教,赵麟只好辞了程祖佑。程祖佑自尊心强,拂袖离去,也不多言。 也就是说,江源县今年只出了一个举人,这个举人是王氏族人,*和什么程氏、林家都无关。 当然,今年江源县秀才们的失利和旱灾也有关系,多少人连去科举的盘缠都凑不够,饭都吃不上,更遑论读书。 故,当程祖佑得知打过自己的几名同窗,如今连饭都吃不上,下场凄惨时,他竟觉得庆幸,得亏自己在女子私塾当老师,不说大富大贵,好歹能吃上一口饭。 曾经满怀凌云壮志的程祖佑,如今也只为了眼前五斗米折腰。教书时倒是越来越上心,以至于凌一纠正他的一些问题,他也不纠结了。 凌一可不会允许程祖佑教学一些糟粕文化,程祖佑教学的内容凌一有严格要求,那些什么君臣、三纲五常,都得经过她的审查才能教给她的学生,她不允许教出来的学生被大燕的统治洗脑。 当然,也不是说大燕的文化全部都是糟粕,其中还是有许多为人的道理,对天地人的领悟和理解,对天文民生社稷的客观学习,这些也都是前人总结学习留下的珍贵文化遗产。 程祖佑教学的内容一次次被凌一推翻的同时,他从一开始的生气、愤怒,到最后竟然慢慢接受了凌一的思想。就比如,他认为君是真龙天子,是她们所有人都应该敬畏、臣服的人,可凌一却说,她们自己,所有的百姓才该是社会的支柱,是国家的根本。 甚至,凌一的大部分话放在外面,那可都是大逆不道的言论,程祖佑一次次被刷新认知,在愤怒无力之后,却在每个夜晚翻来覆去地思考凌一话里的道理。 直到现在,程祖佑因自己给女子教学的耻辱感已经消退很多,他也逐渐发现,这些从前不被他在意的女子,似乎有着不输男子的聪明才智,她们的天赋和他的同窗们并无什么不同,他也开始在想,为什么世俗不允许女子读书识字呢?明明她们都该和他是一样的人。 不对,程祖佑想起了他娘,他娘在面对他和爹时的小心翼翼与讨好,都在说明,他娘和他爹不是一样的人,她地位低下,依附父亲、丈夫、儿子而活。程祖佑想起了凌一常挂在嘴边的“剥削”和“压迫”,浑身冰凉,他越来越明白,为什么他自认为从未和爹娘、爷奶一样欺负凌一,却仍旧被凌一不喜,因为即便他“无意”,但他依旧在剥削着程家的女人们。 现在的程祖佑,比起最初不甘、不服气的他,已经变得圆滑许多,渐渐地,对于凌一的纠正,他不再一味地逆反,而是逐渐接受,并且被同化。 虽然眼见程祖佑在私塾教书教得不错,程家人却不敢造次,全家人都依靠程祖佑教书挣口饭吃,在旱灾时,家里没收入来源,粮铺卖的粮食贵上天,水更是少得可怜,她们如今看凌一和江萍脸色过日子,江萍但凡和从前一样一叉腰,她们就得赶紧赔笑。 程二郎就更惨了,他和程家分了家,连程祖佑挣的粮食都分不到一口,大哥三弟都不帮他,他只能凭靠苦力活挣口吃的,城里找不到活计,他就去给地主家当长工,结果因为村里各地主自己的地也种不出粮食,已经解雇赶走了许多长工,他更是找不到活。 快饿死之际,江萍担心凌一担上不孝的罪名,被人举报,于是让程家接纳程二郎。程家心里不乐意,但也不敢反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接纳程二郎回来,程二郎现在依旧是看爹娘和三弟一家的脸色过活,比起以前更窝囊了。但好在,他也是程家人,程家老两口也不至于让儿子饿死,骂归骂,饭也得分一口。 从前对女子私塾不屑一顾的人,悔不当初,因为在私塾读书的女子,至少一日两餐有保障,三餐不敢奢求,两餐就已经是多少人家可望不可即的东西了。 朝廷的赈灾粮少得可怜,凌一和林漾在县里的救济棚不是每天都开,隔个三五天才会开,每家每户只能领一点,谁家不是吊着一口气在活。 领到的救济粮通常是连粥都没法煮,因为水不够,大多得换着法子吃。好在,救济棚会发饼子,一家人四五口人一天就吃一个饼子,领一次能撑好几天。 可女子私塾的学生呢,一天两餐,每餐都有粥喝,还有馍馍和蔬菜。有的人,还会把食物藏在嘴里,含着回家给家里人吃。 凌一得知这个情况后,准许学生带半人份的饭菜回去,但剩下半人份必须得在私塾里吃完。 因为如果不允许这些学生带点饭菜回去,说不定她们的家人就饿死了,逼急了吃人都有可能。 于是,凌一家地里的长工、坊里的女工以及私塾的学生,她们的家人也能因此吃上一口饭,不至于饿死,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 不少村里人牵着自家符合年龄要求的孩子来凌一这儿,问是否还能送孩子读书,只为求一口饭吃。 送来的女子不止小孩,还有十几二十岁的年轻女子,无一不是面黄肌瘦,眼里无光,她们甚至已经嫁作人妇,却为了全家一口吃的,来私塾求学。 凌一来者不拒,但有一个要求,人多了,她就需要这些人真正用心地学习,所以每个月私塾有考核,考核合格的人才能继续在私塾读下去,不合格的就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凌一亲自担任出题考官,这些题目和考核也会尽力地激发学生们求学之心。即便这些人学习的初衷各不同,但等她们真正要学明白私塾教授的知识时,才会慢慢理解学习的意义。 这时候,家里没有女儿或没有适龄女子的人家,只恨自己为什么没生女儿。 树大招风,凌一如此高调地接济自家的工人和学生,必然会引起地主和乡绅们的注意。她的粮食怎么这么多?她的钱不是钱吗? 她的财粮这么多,若是能抢过来,在饥荒年间,那不就发大财了? 孟晚宁跟随贤王去了素清县沟通水源问题,她一走,一些早就不安分的人便动了歪心思。 第258章 祭祖 孟晚宁作风清廉,审案公正,善恶她和百姓自有分辨,可当她不在江源县,由县丞和主簿代管一切事物。 孟晚宁虽然是两年前来的江源县,大燕地方县令任期通常是三到五年,视地区不定,但县丞、主簿等却不一样,大部分是当地人,甚至可能换了好几任县令,他们都不变。 孟晚宁自己是刚正不阿了,但她手底下的县丞和主簿可不一定。 尤其是县丞,在某些地方,县丞其实可以晋升成县令,如果孟晚宁也死在了那场山贼劫案里,一时半会儿调不到人来江源县任县令,说不准还真可以由县丞顶上。 可偏偏孟晚宁命大,顶替了她哥的身份排除千难万险抵达了江源县。 本来孟晚宁的到来就足够令县丞忮忌了,结果孟晚宁还是个刺儿头,县丞收了某些人的贿赂,想要拉拢孟晚宁,孟晚宁软硬不吃,屡次敲打和警告县丞,搞得他好长一段时间不敢光明正大收受他人好处,内心十分窝火。 这下好了,孟晚宁去了素清县,如今这江源县终于落他手里了,他不趁机捞一把,都对不起他的姓——钱。 钱县丞虽然不姓程,但他和程氏也颇有渊源,他的妹夫是程氏族人,他多年前能当上江源县的县丞,靠的就是程氏的靠山程叔礼,程叔礼虽然不是阳州府的知府,但和阳州府知府关系匪浅,互相走动一下,一个小小的县丞位置还是能空出来的。 钱县丞只是秀才出身,但他有人举荐,不走科举这条路也能当官,即便只是个小小的县丞,但他可以捞的油水可不少。要知道,县丞管税收、户籍,尤其是税收,其中可操作的空间太多了。 然而孟晚宁一来,凡事亲自监督,断了他大半财路,如今,有人给他提供了一条捞钱的办法,他怎么舍得拒绝。 更何况,这件事不需要他担什么风险,只需要他视而不见即可。 钱县丞想了想,给他妹夫一家提了个醒,让妹妹一家这几天来他家串门做客,先不要回家。 钱县丞的妹妹一家正好就是全安村人,全安村有几十户程氏族人,也算是江源县内程氏族人聚集较多的村子了。 程氏一族帮自己敛财,这次,他也帮她们一把吧。 钱县丞的妹夫得知消息后,神色凝重,顾不上找人,只能坐牛车回全安村,通知村里的族人。 而这个族人,显然不包括程家人。程家人多次惹事,害得她们程氏一族丢尽脸面,更是半点好处没捞着,程氏一族早就想把她们除名了,奈何程祖佑还是秀才身份,舍不得这么个秀才,即便是个断手的秀才,虽然没有往上爬的机会了,但好歹是个能撑场面的人,故才一直没有舍弃程家。 但现在,她们不得不舍弃程家了。 于是,这几天的全安村村民就发现了不对劲,全安村的程氏族人,陆陆续续离开村子。本来大家以为有啥事,一打听才知道,原来程氏一族要祭祖,全部程氏族人都要回到她们程氏的族村。 祭祖本来不是什么稀奇事,但祭祖怎么不叫程家人? 程阿公这人好面子得很,不叫凌一就算了,她毕竟分家了,而且多次和程氏闹了不愉快,且是女子,回不回去都不要紧,可他程阿公是正儿八经的程氏族人啊,而且和程氏的族长、叔公些都关系匪浅,他自认为自己也算是族里有资历的老人了,怎么不叫他? 程阿公气得不行,要去找程氏族人讲理去。正好今年的里正就是程氏族人,正要离村的时候,被程阿公和孙六婆拦住了。 程里正一家背着大包小包,儿子正赶了牛车在村口等,顺便捎上村里其他族人,还能收点钱。 被程阿公拦住,里正皱眉,想撇开他:“叔,你这是做啥。” 程阿公辈分比他高,但他不记得具体啥辈分,只能一句叔敷衍过去。 程阿公满脸不忿道:“族里要祭祖,咋不叫上我们?” 里正白了他一眼,语气不耐烦:“你们一家闹出多少笑话你不知道啊,别说那个程小花大逆不道,招工只招女人,她做的那些事,哪一件放在族里都是要用族规教训的,结果你看她呢,不服族里管教,还把我们给打了。再说你家祖佑,是个秀才又怎么样,断手的秀才,跑去给女子教书,男女大防他是一点不顾,不要脸!” “你们一家子,根本不配姓程!” 程阿公如遭雷劈,不敢置信地看着里正,收手按住胸口,呼吸急促,白眼一翻,气晕过去。 孙六婆嚎啕大哭,扶着程阿公哭诉里正欺负人:“你们程氏欺负人呐!我们一家上上下下都没做过伤天害理的坏事,你们凭什么把我们从程氏除名,还有没有天理了!” 周遭村民越聚越多,里正急了,甩开手,招呼家里人赶紧走,骂就骂吧,过了今天,谁在乎。 凌一收到消息是因为江萍和袁氏聊天提到了程家这事,说程阿公现在还躺在床上,人说话都不利索了。 凌一正在检查私塾学生们新月考的答卷,听闻此话,疑惑地看向江萍:“娘,程氏的祭祖是在这几天吗?” 江萍的记性不算好,此时已经十一月,距离过年也就一个月,现在回去祭祖是不是太早了些? 可村里的程氏族人又说,今年一整年没有下雨,这次族里祭祖不只是为了祭祖,也为了向祖先祈求下雨,所以要早些回去准备。 那这么看来,祭祖是件好事,肯定花费不少银子和粮食,程氏一族这么有钱吗? 今年各地的地主、乡绅、富商都因为饥荒而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不说节衣缩食,但大型的宴席基本都没办了,这干旱不知道啥时候结束,旱灾之后还可能出现大面积饥荒、瘟疫,甚至是洪涝,所有家中有存粮的基本都省着吃。 程氏一族要在这个档口祭祖,还不带上程家人,也没想过来凌一这儿要点钱? 虽说双方闹过矛盾,但以程氏一族的贪心来说,凌一如今还能救济百姓,可见她的存粮十分充足,程氏一族难道就不想从凌一这儿捞点? 她们不仅不想捞,似乎还想撇清关系。 凌一的直觉告诉她,程氏族人的反应不对劲。但她并没有眼线扎根程氏,于是,她只能托人送信给林漾,拜托林漾查一查和程氏祭祖相关的事。 结果上午的信送到江源县,下午林漾就回信了,信里只有这么一句话:“程氏并无祭祖事项。” 因为程氏族人在别的村还有族人,例如江家所在的七里庄等,都有程氏族人。 程氏祭祖是大事,但林漾却发现,只有全安村的程氏族人回族村了,其他村子的族人没有接到任何消息。 一些在林家干活的外村程氏族人,一脸懵地告诉自家掌柜,最近族里没有祭祖,没人通知她们。 啥意思?除了全安村的程氏族人,其他人都被除名了? 当然不是,凌一神情凝重,祭祖恐怕只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是要全安村的程氏族人从村里撤离。 这证明程氏一族知道全安村可能有大事发生,先安排自家族人撤离,保证最小的损失。 全安村要出事了,凌一凝眉苦思,看着自家的粮仓和地窖,再看了看深山军营的方向。 看样子,是有人惦记上她的粮食和财富了。 那么,到底是谁在惦记呢? 凌一想着,饥荒年间,有力气有胆子敢无视王法的人,也就只有山贼了。 而江源县附近最大的一伙山贼,无疑就是龙虎山。 自从凌一的镖局灭了龙虎山五当家带领的一小支队伍后,龙虎山也曾派另外一支小队想来报仇,又蹲到了一次潜龙镖局运货,结果依旧是惨败,从那之后,龙虎山就没有再冒然对上潜龙镖局。 想来是觉得不划算,潜龙镖局明显实力不俗,对上她们,折损帮众不说,多失败几次,还会导致龙虎山的名声受损,几次三番败在一群女人组建的镖局手下,龙虎山的大当家怎么想怎么不爽。 说来也是奇怪,龙虎山决定暂时不和潜龙硬碰硬之后,他们每次都能精准地避开潜龙镖局,而抓住其他弱小的商队。就好像,他们知道哪条路哪天会有谁谁谁经过一样。 那时候凌一就猜测,龙虎山应该在江源县及其他县内有内应或者眼线,才能精准地知晓各地商队的出行路线,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利益。 如果凌一是龙虎山大当家,她其实不会放过潜龙镖局,先前打不过,仅仅是因为龙虎山也并未出全力,龙虎山打劫埋伏的路很多,可以说是广撒网,不止盯着江源县,不可能为了一小批货物,叫上整个帮派的人去抢。五六百人抢来一点点货物,那怎么分呢? 主要也是在凌一手上栽过一次,有次潜龙镖局遇见了不同寻常的龙虎山山贼,一伙山贼足有一百多人,而潜龙镖局只有二十几人,这明显的人数劣势也让潜龙镖局明白,不可以逞强。 于是,潜龙镖局的人远远发现了山贼埋伏,立刻抛下货物和马车,只将马匹解开绳子,所有人全都上马,狂奔逃离。 山贼们得意洋洋地赶来检查货物,却发现马车上的货物竟然是成箱的干草和牛粪。 他们又不种地,拿干草牛粪做什么? 龙虎山一百多人埋伏两三天,结果抢来了几车牛粪干草,一行人回去,少不了一顿痛骂。 自此,龙虎山的人才知道,这潜龙镖局不好惹,既有不俗的战斗实力,更有狡猾的脑子。 两边看似相安无事几个月,实则龙虎山肯定早就对潜龙镖局记恨在心,凌一想不到除了龙虎山,还有谁会这么恨她。 更何况,百姓闹饥荒,山贼就不闹了吗?山贼的粮食和钱财都是从百姓、商队手里抢来的,一穷全部都得穷,这段时间各地商人都没生意,大家关起门来过日子,除了粮油等民生息息相关的店铺,大部分例如成衣店、布匹店、竹编等等与吃无关的店铺,闭店的闭店,倒闭的倒闭,潜龙镖局也很久没有接到生意了。 没有外出的商队,山贼们吃什么喝什么? 百姓们还能去领官府发放的救济粮,山贼们呢?没有明面上的户籍,没有可靠的身份,甚至没有女人可以领粮,他们必定要走别的路子。 想通这一点,凌一看向村口的方向,眉头紧锁。全安村真的要有大事发生了,程氏族人不是去祭祖的,她们是逃难。 要说逃,凌一也可以逃,她只需要叫上江萍和其他值得信任的人,从她家挖好的地道,逃到后面深山里的军营里即可。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她们只等结束后再回来就行。 可凌一看着私塾里一张张或懵懂或期待的脸庞,年轻的,成熟的,这些学生从最初学得不明所以,到后来逐渐理解了她所想传达的思想,有的管她叫老师,有的管她叫山长,因为她既是私塾的老师,又是校长一样的领导者。 她可以带着家人到军营里避难去,那这些人呢?她家的长工和工坊的工人呢? 村里人有的坏有的蠢,但不可否认,她们之中依旧有值得帮的普通人,余三妹、袁氏、柳青等等,这些人该死吗? 哪怕是一些恶人,曾经骂过江萍和凌一的,曾经苛责打骂过她们的何氏、孙六婆,即便她们该死,也有人比她们更该死。 若当真全安村的大事和龙虎山有关,那么村里的女男老少统统都得遭殃,抢劫财物和粮食还是小事,以龙虎山坏事做尽的风格,所有的女人,上到五十岁,下到五岁都难幸免。 凌一冷峻的表情吓着了一旁的学生们,她们紧张地看着她问:“山长,我们的成绩很差吗?” 凌一摇头,说今天的考核暂停,让人去把上一任里正王德粮叫来。 现在的里正是程氏族人,已经跑了,凌一并非想找回王德粮来主事,她只是想用王德粮来召集全村人商讨大事。 同时,凌一还让兰竹送信到县里,送完信给林漾,就去报官。 第259章 动员 兰竹把信给林漾带到,此时林漾正在鹿鸣涧查账,她上午接到凌一的信,查清楚了程氏祭祖的问题,下午就给凌一回信。 负责传信的兰竹是骑马来回,速度快,而且训练有素,才能赶得过来。 此时天色渐沉,林漾收到信, 第一反应是让春桃回林家,从林家调人去衙门报案,兰竹则跟她一起去镖局调人。 兰竹疑惑道:“林小姐,我们不先去衙门吗?” 林漾摇头:“若真如你们程姐所说,山贼不日将会扫荡全安村,那么他们敢这么做,肯定是知道孟县令不在,他们几次三番能知道各路商队的路线,可见在县里有眼线,这个眼线神通广大,甚至知道孟县令不在的消息,可见,此人就算不是衙门中人,也和衙门有关系,去衙门报案,不见得能奏效,衙门大概率不会有所行动,我们只能靠自己。” “你程姐不在,镖局就只认追风和你,追风被我派出去有事,现在只有你能调动镖局的人。” 兰竹神情凝重,她脑子不像林漾那么好使,但也明白林漾说的话有道理,她必须得从镖局调动人手,不然仅凭凌一和全安村村民,难以抵挡山贼。 镖局人员和军营人员互相之间有输送,镖局新招的人里测试合格的,无牵无挂且忠诚的,可以通过选拔进入军营,而军营里训练有素的则会挑一批到镖局来负责训练新人,以及给新人做思想工作。 镖局实际有六十人,明面上有一百五十人,多出来的人都安排进军营了,军营里如今已有三百人。 按理来说,若真有事,军营的三百人顶上才最合适,但林漾想,不到万不得已,凌一应该不想动用军营的兵,因为一旦暴露军营,她们就得被迫在大燕还没有被梁国打退到南方的时候起义,那么她们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如此一来,区区三百人,她们再厉害也无法和整个大燕抗衡。 现在就看龙虎山到底会派多少人来攻打全安村,或者说攻打凌一。 如果龙虎山知道军营的存在,那么龙虎山必定会派出全部兵力,以保证这一战必胜,且能以最小的损失抢夺最大的利益。 军营凌一她们瞒得很好,自信点说,林漾认为龙虎山不可能知道军营的存在,毕竟,若是龙虎山知道军营存在,那么江源县里龙虎山的内应也知道,此内应又大概率是衙门的人,衙门怎么可能放任凌一豢养私兵。 就当龙虎山不知道军营存在,那么他们对付一个小小的全安村,其中还有大约一百户程氏族人离村,全安村王氏族人加上其他零散的五十多户外姓人,总共也就一百六十户人家,就算按每家三口人算,总共也就四五百人。 普通百姓一般不可以持有兵器,武器最多是菜刀、柴刀或棍棒,盾牌也许是锅盖,龙虎山的人基本都是见过血的青壮年,全安村村民一大半的普通妇女和老弱小,青壮年不足一半,在龙虎山的人看来,打劫全安村应该和切豆腐差不多。 林漾把自己代入龙虎山的大当家,在对全安村把握不准的情况下,顶多派三百人去打劫。 要知道,一般的山贼若能聚集六百人,已经算盘踞一方的大帮派了,这样的大帮派一定会留有后手,他们既然敢聚集这么多人,可见其大当家的野心不小,为了一个村子出动所有人员,若是被县里的内应出卖,那就可能团灭了。 三百是一个很保险的数字,既能轻松解决掉一个手无兵器的五百人村子,又能保证帮派里剩下的人还有和盘踞一方的资本。 龙虎山这次来的人在三百上下浮动,但不会影响太大。关键点在凌一的决策,若是凌一调动军营里的两百兵力,再加上全安村女男老少若能听她号令,七百人对上龙虎山三百人,胜算很大。但若是凌一不敢调动军营的兵力,那么镖局的六十人就是关键。 毕竟,仅靠全安村那些普通农民,要对抗杀人如麻的山贼,即便人数多两百,也如同待宰羔羊一样脆弱。 镖局六十人必须得去支援,林漾拍板做出决定,由兰竹调动镖局所有人赶往全安村。林漾这边则是安排自家伙计,临时装上几车的货物,假装要运货,掩护镖局的人出城。 不然,六十人的队伍出城,且携带了兵器,肯定会被扣查,若是山贼内应就在其中,她们恐怕不容易出城。 林漾在分析局势的同时,凌一也没闲着,她正在犹豫要不要调动军营的兵力,一旦调动,全村老少是不可能瞒住的,到时候她的军营肯定会被世人所知,要在大燕还未全盘动乱的时候先暴露自己,只为保住这一村人吗? 凌一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调动军营的大部分兵力,只从中挑选几名教官,用以临时组织战斗。 没错,凌一要用全安村五百名普通人去和龙虎山硬碰硬。 调来的教官担忧地看着凌一:“程姐,你让我们带营里的兵可以,带这些人,我们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她们既听不懂命令,也不懂战斗,还没有武器,懒散没有纪律,这要怎么打?” 凌一眼神示意几名教官稍安勿躁,她看向江静雯问:“娘已经把全村人叫到我们田坎里了吗?” 江静雯很早就被凌一收编了,比兰竹还早一些,只因为招人得靠江静雯,且此人野心十足,凌一也不怕她叛变。江静雯在她这里,能得到权力、金钱、地位,但在大燕男尊女卑的环境中,光金钱这一项就难于上青天。 不是凌一将这些人招揽至麾下,而是大燕把她们赶到自己这里来的。 江静雯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召集全村人的功劳中少不了前里正媳妇的帮忙,她帮着劝说前里正王德粮,她在村里的人缘也很不错。 凌一出场时,家门外的田坎上已经聚集了全村人,除了行动不便的,女男老少都在这儿了。 也确实如教官们担心的那样,村民们懒散无纪律,饿肚子久了,有的人眼神麻木,有的人叽叽喳喳个不停,一个个站没站相,还有的大声嚷嚷质问叫她们来吹冷风作甚。 教官们互相对视一眼,忍不住摇头。 这几名教官因为平时要和凌一接触很多,对外一直以长工身份出入凌一家,通过地道前往军营,故村里人对她们眼熟,并未好奇她们的存在。 “乡亲们。”凌一的声音洪亮震耳,一听便知道是练家子,她这一声,直接让交头接耳的那些人把目光投向她。 “小花呀,你这是叫我们干啥来了,是不是要发救济粮了?” 凌一发救济粮虽然只给自家工人和学生家庭,但她手底下人多,这些家庭占据了村里一部分,这部分人都靠她的救济粮活,对她十分尊敬。 凌一点头又摇头:“我家粮仓还有很多粮食,我不想一次性全部发放给大家,干旱会持续多久没人知道,大家只要饿不死,能省着点吃撑久一点是一点。” “但是可惜,有人知道了我有存粮,并且也知道我在救济大家,他想要抢占我们整个村子的粮食。” 此言一出,众人稳不住了,七嘴八舌讲起来。 “什么?谁这么大胆,真当我们全安村人是死的不成?” “我看就是程氏那群人吧,她们早先不也来抢过小花家的财产吗?” “哎哟,小花,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是谁,光天化日之下胆敢抢劫,她们就不怕我们报官呐!” …… 凌一扫视了一圈,发现人群中姗姗来迟的几位地主,包括王老爷一家子,此时正懒洋洋地坐在长工搬来的椅子上,她们并不是很在意凌一家会不会被抢,她们只是碍于同姓族人王德粮的动员才给面子来的。 “我得到县里镖局的消息,龙虎山内部曾放话,要在几日之内扫荡全安村,将全安村所有粮食一网打尽,将所有女人掳走,男人老人小孩全部杀了灭口。” 全场静默,随即爆发出无数叫骂声。 但同时,也有人质疑道:“你在这儿危言耸听呢,龙虎山好好的商队不劫,来劫我们这个小村子做什么?” 凌一虽没有十成把握,但她从来不心虚,就算撒谎,她骗了这些人,事后这些人找她麻烦又怎么样,反正那都是活下来之后的事了。 凌一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人,是王氏的一个小地主,家中两百多亩田地。 “我有没有危言耸听,你们听我细细道来便知。” “我敢在县里开镖局,运送了多少单生意,至今没有损失任何一单货物或人,你以为,我若是没有内应,如何能屡次从山贼手下逃脱?” 凌一哪有内应,她只不过是凭借从死去的五当家嘴里撬出来的关于龙虎山的情报,以及几位当家的性格和作风,以此来判断他们每次行动的路线及人数,再加上龙虎山在她这里栽了几次,有意避开她,故双方相安无事。 但外人哪知道,听她这么一说,还真给唬住了,纷纷露出惊恐神色。 凌一深吸一口气:“山贼杀人不眨眼,想必大家已经有所耳闻,除了我们潜龙镖局,就算是金龙镖局也在他们手底下吃过亏,最惨的商队无一人生还。” “咱们村青壮年只占一半不到,山贼想要吃下整个全安村,恐怕得派至少两三百人来,试问,一百人的山贼我们都不见得能扛住,三百名山贼,谁能幸免?” 这时,包括王老爷在内的地主们才慌了。 “并且,你们不知道吗,程氏族人全部从村里撤离,说是祭祖,但县里的人回信却说程氏族村并无祭祖事宜,除咱们村的程氏族人,都没有被召回,这说明什么,说明,程氏族人中有人和山贼有牵连,故她们才能提前知道山贼行动,并且在此之前撤离,以保全族人。” 王老爷本来还在喝茶,此时气得一拍椅子把手:“我就知道那个老不死的没安好心!他祭祖个屁,我就说不对劲,程氏祭祖哪是这几天,分明就是她们程氏和山贼勾结,想害死我们!” 王氏和程氏有恩怨是长久以来积累的,最了解你的人不一定是亲近之人,也可能是敌人。王老爷其实早觉得祭祖不对劲,他和程氏一族在全安村扎根多久了,这才什么时间就祭祖,太不对劲了,现在经凌一一说,他总算是明白了。 凌一见众人已经信了,说出了她的目的:“眼下撤离全村是来不及了,我们不知道山贼从哪边来,撤离途中若是遇到山贼,我们不熟悉地形,更容易被山贼冲散。报官我已经让我家人去了,但孟县令不在江源县,县丞和主簿能否做主不可知,眼下,我们全安村人只能靠自己。” 几位地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交流过后,明白了凌一把她们聚集来的目的。 果然,紧接着就听凌一说:“在场诸位,只有我作为潜龙镖局的镖头,和龙虎山山贼交过手,我知道他们的武功路数,也知道该如何安排、指挥人手反抗山贼。” “这是我们全村人团结一致的时候,山贼们一旦开了杀戒,便不可能只攻击我们一个村子,若是我们这一战能赢,从山贼手底下缴获诸多武器,日后我们便能凭借这些武器,在饥荒动荡年代,守护住村里大家的粮食,我个人的粮食也能拿出来救济大家,共同度过难关。” 王老爷暗道不妙,总觉得凌一的话有哪里不对*劲。 第260章 部署 王老爷发觉不对劲已经迟了,因为凌一紧接着就说:“但是乡亲们,我们之中有太多老人和孩子,力量无法集中,我建议,大家有粮的出粮,有力的出力,” “普通人家里本就没多少粮食,那就每家每户有力气的都出点力,听我家镖师指挥,至于几位地主老爷,家中有粮有人,二者出一即可。” 说着,凌一定睛看向王老爷几人,这个时代真正掌握权力和金钱的其实就是各地方的大地主们,不管是前朝还是男主上位之后的大燕,所颁行的一切政策都是为了这些地主们服务,皇亲贵族和官僚也不过是更高级别的地主罢了。 王老爷等地主掌管的长工占据了村里的大部分劳动力,剩下的部分劳动力少有自己的田地,也不过是他们家的佃农。所谓佃农,就是租地主的地,自己耕种,给地主上交粮租,粮租不见得就比粮税低,甚至在特殊时期,粮租比粮税更高。 比如此时,干旱导致土地长不出粮食,贫农和部分富农都无法通过耕种生存,她们就会把干旱开裂的土地卖出去换粮食。 如今全安村和江源县的其他村子,大部分农民的土地都卖出去了,凌一吃下了不少地,王老爷等人也是。她有许多存粮,地主们同样如此。 王老爷等人手里的粮食加起来其实都没有凌一的多,只因为她的地收成极好,储存方法高效多样,还有很大一部分通过地道运到了军营,储粮不管是在饥荒还是战时都是非常必要的事,更何况,穿越者如今给凌一打工,干旱这种人为无法干预的事,剧情里早就写好了,有穿越者的提醒,凌一更是早早地开始储粮储水。 比起王老爷等地主的粮食,凌一其实更想要他们的人,那些被地主们调教得乖顺、听话、身强力壮的劳动力。 显然,王老爷等人并不知道干旱什么时候结束,他们也无法知道这场饥荒会持续多久,粮食才是他们生存和钱生钱的根本。长工这种东西,等饥荒结束,要多少有多少。 所以凌一给的这个二选一,几乎没有人选择捐粮,都选择了捐人。 其实要说的话,王老爷人粮都不想给,但因为此事关乎整个全安村的生死存亡,也包括他自己的命,他如果在这时候粮和人都舍不得出,不用想,这些饿昏了眼的村民,有可能把他吃了。 最后王老爷等地主选择了交人,让自家签了类似卖身契的长工受凌一差遣,村民们听凌一说可以分粮食给大家,也愿意听她差遣。 最终,凌一召来所有教官,商讨对抗山贼事宜。 全安村的地理位置好,依山傍水,在全安村的东面是大平地,西面是深山,深山后面是无尽的山脉,龙虎山大本营的位置在东北方向,所以大概率不会经过军营,如果要绕路,成本太高。 山里有熊等危险的野生动物,而且还有军营设下的机关陷阱,这些陷阱是专门针对外敌的,平时也能捕到一些动物,给营里改善伙食。 山贼们虽然也住在山里,但江源县东北边的山说到底不过是丘陵,悬崖峭壁都没多少,不像军营所在的位置,三面是崎岖的山路,东面就是林漾之前摔下来的悬崖,好几座山峰之间都是悬崖,易守难攻。 那么山贼只可能从北面或南面过来,因为东边是大道,得经过江源县。 因为村里房屋的排列并不整齐,山贼来的方位也不固定,所以想依靠房屋组建防御墙不太现实,凌一只能让这几百人打一场突击战。 教官简单统计了一下全员,青壮年女男加起来总共两百人,剩余全是老弱少,这里的青壮年从十一岁到四十岁,年龄跨度很大,是因为十一岁在现代也许是孩子,在大燕,早就下地干活了。 超过十八岁的成年女子有五十人,这在之前的饥荒年代从未有过的多,其次便是超过十八的男子八十人,以及剩下的十一岁到十八岁的青少年七十人。 超过十八岁的男子全部躲进地窖里,例如王老爷等地主都是有储粮地窖的,寻常人家也有地窖,要藏八十个人不难。 这藏着的八十人不是为了保护他们,而是为了隐瞒他们的存在,在关键时刻杀出来,给山贼们一个“惊喜”。 农具是很重要的资源,并非所有人家都有全套的农具,有的贫农甚至连农具都是租借的,此时农具也成为了大家的武器,棍棒最基础,好一点的就是铁铲、镰刀、锄头,菜刀大家也不多。 凌一让村里的女人们先拿刀,铁铲和锄头分配给藏在地窖里的男人,小孩老人拿着镰刀,女人们的刀要藏在衣服里,不能露出来,镰刀不好藏,就放在方便拿到的位置。 凌一让江萍负责在关键时刻号令众人突袭进攻,暗号就是“山贼杀人啦”,江萍声音洪亮,十分有穿透性,平日里吆喝茶农、长工干活,隔大老远都能听见她的声音,再合适不过。 同时,房屋虽然不能用来当防御墙,但却可以藏许多陷阱和机关,门上、横梁处都能藏人或者设置陷阱。 至于伪装,凌一猜也知道,大部分普通人的演技很一般,所以也不能交给她们太复杂的伪装技巧,所以叮嘱所有人,装作不知道山贼的到来,该慌就慌,该怕就怕,只需要记住,如果山贼们疑惑村里的汉子去哪儿了,就说饿得组队进山里打猎去了。 全村最厉害的猎户赵麟参军去了,村民们面黄肌瘦,受饥饿折磨已久,单独进山怕是有去无回,全村汉子组队进也正常。 当凌一叮嘱的时候,人群中三个小子直勾勾地盯着她。 赵麟参军去了,但他三个孩子交给了罗家照顾,他的军饷给得起三个小子的伙食费,罗家也乐意多煮点吃的挣点钱。 但现在不同,闹饥荒了,罗家自己吃的都不够,哪里顾得上别人家的孩子,赵麟那点军饷能在粮价可怕的时候买到多少吃的呢? 可要不说这三子是男主的孩子呢,仿佛天命要他们活一样,罗雨怜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不顾家人劝阻,偷偷接济三个孩子。 三子如今和罗雨怜很亲近,常常在她面前说好话,类似“雨怜姐姐要是我们的娘就好了”,一边卖乖一边卖惨,说自己娘死得早,爹又参军了,多么多么可怜,直把本就好像被赵麟下了蛊的罗雨怜心疼惨了,自己饿得皮包骨头,也要偷到食物接济三小子。 此时,赵家三子直勾勾地盯着人群中最耀眼的凌一,戴着白色面具,身形高挑健美,好像一头猎豹,却又如同老虎一般威严,她的身边站着至少两名教官,教官的身材也比一般人更健壮些,神情严肃,眼眸冷冽,仿佛凌一的左右护卫,更显得凌一的威严。 三子对视一眼,年纪最大的赵安小声问:“爹爹赶得回来吗?” 五百人的村子,总有人贪生怕死,临阵脱逃,三子中颇有点小聪明的赵玉找到了一个村里的痞子,给了他自己爹爹寄回来的银子,求他跑去虎啸营求救。担心这个痞子去了虎啸营没人理他,赵玉还把自己爹的一块很重要的玉牌交给了痞子,若是虎啸营不放他进去,就拿出此块玉牌。 这玉牌其实与赵麟的身份有关,他在去虎啸营前,担心军营里和其他人日夜相处暴露身份,所以把那块玉牌藏家里,没想到早就被赵玉找到了。 赵玉聪明,但却是小聪明,他只知道这玉牌一看就非富即贵,一定能证明他爹是大人物,却不知道,这块玉牌会给他们父子招来怎样的麻烦。 但赵玉作为男主的孩子,多少也沾了点男主的气运,一般情况下这个痞子不讲信义,专爱搞些小偷小摸,拿了这玉牌和银子,哪里会听话做事,没想到,在剧情的影响下,一向信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痞子,竟然有点良心,为了不让被自己丢下的家人死在山贼手上,还真老老实实跑去了虎啸营求救。 赵玉脸上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有的成熟,他肯定地点头:“放心吧,爹一定会赶来救我们的,因为我们在这里,那个女人也在这里。” “那个女人”自然指的是凌一,三子皆知道赵麟对凌一的心思,却也为了生存欺骗罗雨怜,说那些好话哄骗罗雨怜,让她以为自己有希望。 赵宁性格相较另外两兄弟,更为软弱,他深吸一口气:“也是,这个女人有点本事,若爹爹赶回来,她定然会对爹爹倾心,有个全村最富的女地主当娘,可比罗姐姐好多了。” 赵玉瞪了哥哥一眼:“小声些!莫叫雨怜姐听去了!” 赵宁心虚垂下脑袋:“知道了,现在我们听程小花的话吗?她要是安排我们冲前面咋整,我怕疼!” 赵安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没出息,要我说,我们就该积极点,杀山贼可是大功一件,爹爹平日里没少教我们用刀用弓,这时候就派上用场了,我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要去找程小花自荐,我可擅长使刀了,说不准一战成名!” 赵玉肯定地点点头:“确实,大哥说的有理,你的武功是最好的,也只有你年纪合适,若能在这次防御战里崭露头角,说不准能帮爹爹在程小花那儿说好话,我们可是要帮爹爹追妻的。” 赵宁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凌一的身影,不敢吭声,心里却打鼓,那个如虎豹一般的女人,真的能帮他爹追到吗? 260-270 第261章 打压 别看村民们平日里斤斤计较的人不少,但真面对外敌,她们又能拿出几分血性来,听凌一的指挥和安排,纵使是怕,也少有逃兵。 战斗前要分粮食,为了不被谁家昧下粮食,江萍直接在自家院子里支起了口大锅,给众人分食,同时还能统计人数。 有个痞子跑了,也就是赵玉找的那人,名叫王大壮,他的家人站在人群中抬不起头,瑟缩在一块。 凌一看着痞子一家,年四十的老母,残疾的爹,骨瘦如柴的妹妹,全家只有他一个青壮年,结果他跑了。 一家三口面对村里人鄙夷、唾弃的目光,背脊佝偻,凌一走到她们面前,居高临下,令人更加不敢与她直视。 老两口搀扶着,在饥荒里饿得吃不上饭,说话都透露着沙哑:“小花,我家大郎实在不是东西,我们没脸要吃的。” 凌一没有说话,村民们边吃东西边骂,也有同情的帮忙说话。 这家的妹妹,年十五,看上去只有十二岁,瘦得骨头突出,眼睛更显得大而突出,她直勾勾地盯着凌一:“做错事的是我大哥,我和娘又没有逃跑,凭什么不让我们领吃的,对抗山贼我们又不是不出力!我爹娘年纪大了,但我还能上阵杀敌,我拿得起刀!” 凌一把自己的佩刀丢给她,让她试试。 这把刀是营里打造的,刀刃锋利无比,细长而挺直,少说也有几斤重,一般人纵使是拿得起来,也无法做到像凌一那样控刀极致稳定。 小姑娘也是倔,两只手握着刀柄,挥了一下,无法做到让刀悬停稳住,双手的骨头快赶上刀刃宽度了,多挥几下手就酸得抬不起来。 凌一拿回刀,给身后的教官使了个眼色:“年纪够了,有脾气,安排进少年组。” 教官点头,凌一转头扫了眼村民,大声道:“贪生怕死是人的本性,但如今留在这里的诸位,才是真正的勇士,为自己和家人、土地而战的勇士。” “王家四口,做错事的只是王大壮,他只是家里的一个男丁,代表不了整个家,能代表整个家的,是他的母亲,他的妹妹,因为未来她们才是撑起一个家的顶梁柱。诸位好好想想,孕育了生命的是谁,在我这里劳作给家里拿钱挣粮食的是谁。” “在我这里,不讲连坐,任何敢于拿起武器证明自己的人,都将是我们的姐妹和同胞。” “你们守卫的是全安村,同时也是我的家园,若这一战我们能活下来,我愿意承诺给在此次战斗中冲锋的人,每三日分发粮食,直到干旱和饥荒结束。”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地主们更是一脸难以置信,王老爷等人惊呆了:“这人傻了吧?生怕别人不惦记她的东西?我们的粮食都是藏着掖着的,她还敢分出来?” 除了粮食富裕的地主们,大部分人,包括富农们都激动不已,这话不就变相地说,凌一会负责接济她们度过饥荒吗?这甚至比发赈灾粮的朝廷还要善良。 摸过刀的王家姑娘,被教官带走,回头看了眼凌一,攥紧了拳头。程姐说得对,她哥哥不能代表她们一家,她和娘才是家里的支柱,她更年轻,她还能成长,成长成保护一家人的大树。 程姐不仅没有和旁人一样鄙夷她,认为她们一家是逃兵的家人,没骨气,还给她安排事做,程姐是一个看上去冷漠,内心应该很温柔的人,王小妹离开的时候,暗下决心,她不仅要成为一家人的依靠,也要成为像凌一那样温柔强大的人。 私塾的学生们看着凌一也是激动不已,她们已经在私塾接触到了凌一那些“离经叛道”的思想,比一般人更容易认同凌一所说,她们当中几人,甚至当场就想“弃笔从武”,打算去参军。 程祖佑赶紧劝阻:“从文从武都只是不同的路子罢了,你们几个好苗子,脑子这么好使,不好好读书,可就浪费了。每个人的路不同,上阵杀敌是英勇,运筹帷幄也是证明自己的途径,你们山长教的东西,都忘完了是吧!” 几名年轻学生低下头,尴尬地避开视线。 此时,赵安挤到人群前面,高高举起手,朗声道:“小花姐姐!我也要报名去少年组上阵杀敌!” 赵安的年纪刚刚够,凌一不会拒绝,而且这小子跟着赵麟学了一身本事,是把好用的刀,但是要怎么用,是个问题,万一养出来个白眼狼,那就麻烦了。 凌一盯着赵安打量的同时,程祖佑的脸已经黑到极致。 这个兔崽子,姓赵的小子没一个好东西,自己手刚断那会儿,赵安三兄弟就嫌弃他,断了给他每个月的粮食,亏他还是三兄弟的老师,尊师重道被他们吃进狗肚子里了。 赵安虽然只有十一岁,但天赋异禀,长得高,比一般十一岁的孩子要健壮许多。 他走到人前来,跟个小大人似的,那副昂扬挺胸的样子,很是自信。 程祖佑开口阻挠:“山长,我同他爹赵麟颇有几分交情,他爹在虎啸营当兵,家中无母操持家务,只有三个小子,他是最年长的,长兄如父,此子若是出了事,另外两个弟弟怕是无人照料。” 言下之意就是说赵安虽然年纪够进少年组,但他出了事,两个小的没有依靠,最好还是算了。 作战的少年组和青年组都很危险,因为一旦开打,她们就要冲在前面。因为女人也要算进少年和青年组,有许多人其实是不愿意的,她们怕,大燕从未征招过女兵,战争也是残酷的,谁都怕死。 但危险和机遇是并存的,冒着生命危险战斗的同时,也会享受比一般人更高的待遇。 普通人也许想不明白这个道理,但程祖佑是知道的,他知道凌一不管是招女工还是招女学生,甚至是招女兵,其实都是在帮助这些女人走上一些重要的岗位,付出的同时争取权力。 故,程祖佑也明白,不能让赵家三子这种白眼狼抓住这个机会。 凌一看他那表情,便知道他和赵家人的恩怨还未了,凌一也不拆穿,她正好也不是很想用赵安。 再好的天赋又怎么样,这世上千千万万个人,假设天才是万里挑一,这世上的天才也数不胜数。扼杀一个天才,对凌一来说微不足道,能为她所用的,才是天才,不然就是害虫。 赵安没想到自己这么好的功夫和身体素质,竟然落选少年组,不敢置信地看着凌一,还想争取什么,可他说一句,程祖佑能不动声色,甚至是不带“敌意”和“偏见”地怼回去,他本来脑子就不如三弟好使,哪里说得过程祖佑这么个成年人。 赵玉在人群中看着,目光落在程祖佑身上,难掩阴狠,这个男人实在可恶,斤斤计较,不就是因为他手断辞退了他吗,至于这么记仇吗? 凌一不理会这些男人的勾心斗角,只要不影响她就行,把赵安压下去,另外两个在饥荒时没有资本和贵人相助,更成长不起来。 天色渐晚,等入夜,没有路灯的村子,没钱点灯的人家只能睡觉,早睡早起已经是村里人的习惯,山贼也趁着夜色抵达了全安村。 山贼们从北面来,在离村子很近的丛林里停下,先派了几个人溜到前方打探情况。 探子回来,兴奋地说:“二当家,村子全黑,没人点灯,估计都睡下了!” 在睡梦中给人一刀抹了脖子,许多人衣服都没穿就死了,这是他们最擅长的,几乎可以做到无伤屠杀一个村子。 二当家点头,看着远处漆黑一片的村子,不知为何生出一丝不安。 这么顺利吗?那个让老五丢了命的女人就住在这样一个普通村子里? 二当家感觉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一旁的弟兄催促道:“二哥,咱赶紧的吧,杀人还要搬东西,得不少时间,万一有人溜去县里搬救兵,咱就来不及了。” “不必担心,钱三那家伙收了咱大哥的钱,这些人跑到县里报官,钱三也一定会给我们拖延时间出兵。” “那还等什么!咱们杀穿她们,我听说,全安村的女人比别的村都更水灵,别的村闹饥荒,吃女人卖女人的不少,好多都是卖到全安村来了,你们说,会不会是卖到这儿来干那个行当了?” 周围人一听,纷纷发出**,一个个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他们哪知道,闹饥荒时被卖的女人,确实有部分被凌一买走了,此时都在军营里,等着砍他们的脑袋。 二当家也跟着笑,或许是弟兄说了几个荤段子,给他说开心了,也不再多想,招呼手下速战速决,直接杀进村子抢粮抢人,抢完后把整个村子一把火烧了就行。 山贼进村时,村民们其实都没睡,一个个装睡,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和马蹄声,一个个抖如筛糠。 杀人不眨眼的山贼就在外面,一步步逼近,谁能做到不害怕? 随着一声尖叫响彻整个村子,所有人从床上跳下,拿起棍棒堵在门口,门窗堵死。 山贼们发现原来是有人夜晚洗衣服发现了他们,吓得尖叫,“吵醒”了村民。 那女人已经跑回自己屋里,把门死死抵住。 山贼们笑得不能自已,拿着棍棒刀木仓,举着火把分散开来,把守住每家每户的大门。 凌一站在自家院坝里,粗略从夜色下数了数山贼人数。 和她估摸的人数差不多,三百人,其中约莫五十匹马,半数以上的人持有冷兵器,剩余人都是拿着棍棒。也就是至少有一百五十把兵器,这数量不少了,一般人哪儿搞得到这么多,这龙虎山的后台还真硬。 三百人包围了村子,许多人都在撞门,想要破门而入,里面的村民手持武器,瑟瑟发抖。 凌一见状,独自一人打开院门,江萍紧张地叫住她:“小花!” 凌一回头,朝江萍摇头:“放心,娘你若是怕,就随我一起吧,什么时候该喊出那句话,你看我眼神。” 江萍深吸一口气,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如此危险的场面,任谁都无法平静,她的武器是一根扁担,本来凌一是要给她一把刀的,她怕用不好砍到自己,还是选了扁担,这东西跟了她很多年,好用。凭她的力气,哪怕是根扁担,十分力下去,也能给人头骨打碎。 “二当家!有个女人自己走出来了!” 二当家顺着手下指的方向看去,他的手下十几人围着两个女人,一面**想上前调戏,一面又被挥舞着扁担的江萍吓退,挨了几棒的山贼,痛得龇牙咧嘴,怒骂这老东西打人真疼。 看见那张白面具,二当家就来精神了,他骑马到凌一面前,自认为威风地睥睨凌一:“你就是潜龙镖局害死我五弟的女人?” 凌一面无表情,点头承认:“没错,我就是程小花,潜龙镖局的镖头,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若是为了你五弟索命,那便要我一人的命就好,村民们与此事无关,她们是无辜的,你放她们一条生路,我的粮食藏在哪里我也能告诉你。” 二当家听后,大笑,和众山贼对视一眼:“哈哈哈,好一个蠢而不自知的女人,你以为我们来此地只为了报仇?全安村是你们江源有名的金稻米之乡,钱粮富裕,女人也最多,你真以为你一个毁了容的丑女,值得我们众兄弟为了你杀到全安村来?哈哈哈!” “我告诉你,全安村所有的粮食和女人,都是我们龙虎山的,管你什么全安村、全死村,你们这些村子,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凌一说这话,当然不是想“牺牲”自己,这话是说给村民们听的,让她们知道,这祸端不是她招来的,罪魁祸首只能是龙虎山这群山贼,这群杀人犯。 凌一点头:“既然如此,你们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们?” 二当家正要回话,却听有人提醒:“二哥,跟个女人瞎叨叨啥呀,她凭啥和咱谈上条件了,这种女的要杀多少杀多少,咱直接把门撞开就行。” 二当家一愣,对啊,他干嘛和凌一说这么多,直接大开杀戒就好,真是糊涂了,许是被凌一坦然走到他们面前来的气势给唬住了,差点被她牵着鼻子走。 “少废话!全安村的都给我听好了,爷给你们两条路走,一,打开门,乖乖地欢迎弟兄们进去搜刮东西,把女人都给交出来。二,被我们破开门,全部乱棍打死,砍死,烧死!” 房屋里传来一些老人的声音:“别别别,我们投降,各位爷饶了我们吧!” 紧接着就见村里的房门一一打开,里面的人瑟缩在一块儿,背靠背,小孩子在最中间。 二当家看着,觉得哪里不对劲,嘟囔了一声:“咋全是女人和老人孩子,男的呢?” 前里正王德粮颤颤巍巍地走出来说:“大爷,村里的汉子都进山打猎去了,十天半个月没吃的了,你就行行好吧,放过我们吧。” “没男人啊?”二当家疑惑地摸了摸下巴,没男人,他们杀谁呢,以前干这行当,都得杀了男的给女人看,好吓唬住她们,现在这么一搞,没男的。 等等,这些小孩,二当家给手下使了个眼色:“把屋子里的小孩全部抓来。” 村民们个个抖如筛糠,看上去一巴掌能扇晕,这些头脑简单的山贼们没多想,听二当家的话,大摇大摆地走到屋内,直接上手去抓小孩,听说村里男人都进山了,仗着自己手里有武器,压根不怕这些老弱妇孺反抗。 就在他们进屋的时候,凌一和江萍对视一眼,江萍气沉丹田,一声大吼:“山贼杀人啦!” 第262章 胜仗 江萍这一声,在山贼们的打砸声中显得微不可闻,山贼们只当她是吓傻了,死到临头喊什么的都有。 山贼们没把江萍当回事,他们只顾着抓小孩,就在他们把护着孩子的老人推开时,一直哭哭啼啼的老人和女人,突然暴起,手持武器冲向他们。 要说山贼们有纪律,他们一进村就不听使唤,到处**掠东西,动手动脚,没有二当家发话,他们也一直试图破门而入,差点就给他们得逞了。 但要说他们没有纪律,这些人又能自觉地三五成群组队挨家挨户搜东西。 正好就是他们分散成小队进房屋这一点,给了村民可乘之机。 要知道,全安村到底几百户人,钱财和粮食不可能好端端地给你全部放在某个地方,许多好东西都会被各家各户藏起来,村民们又都藏在自己家里,要把人赶出来也得挨家挨户走过去。 那么三百人的山贼队伍,听上去可怕,但等他们分散进入每家每户后,为了效率,一个屋子最多也就是三到五人,因为还得有部分人守在村口以防止有人偷溜跑去县里报官。 这伙山贼就是三人一起行动,一个人上手去抢东西和人,另外两个拿着武器威胁村民。 谁知,负责抢的人没料到村民会突然反抗,因为他们来的这一户,没有男人,只有一家四口,一个小孩两个老人一个女人,怎么也不像敢反抗他们三个成年男子的样子。 要知道,他们从北方一路南下,抢劫村子的时候,三个人抢一户人家,那户人家里有个成年男子,都被他们当场给打死了,男子的家人也无力反抗。 被山贼抓过来的小孩,“哭嚎”的女人和老人,几乎同时反抗,朝旁边拿刀的两人撒磨细的沙土。干旱时的泥土磨细成粉,混合面团炒来吃,勉强增添一点饱腹感,这时候用来迷人眼睛也很好使。 负责看守的两人忙捂住眼睛,小孩瞧准时机,掏出一把小刀,捅向抓她的山贼。利器刺进血肉,第一时间,那个被捅了肚子的山贼甚至没感觉到痛,他只是觉得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下一秒血如泉涌,他一巴掌把捅了他一刀的小孩扇飞:“杂种!敢捅我,看我不砍死你!” 说着,他挥刀猛地向那小孩砍去,小孩反应快,也不和他硬碰硬,爬起来就往屋外跑。 另外两人揉干净眼里的沙子,眼睛通红,才发现同伴被捅,这一家四口已经往后院跑了。 两人顾不上被捅的同伴,赶忙去追这家人。 结果追到后院,地窖里听到暗号的汉子们冲了出来,手里拿着锄头铁铲,照着山贼头上敲。 村子里打杀声四起,二当家疑惑不已,这声音怎么听着不对劲呢,以前抢劫村子的时候,更多的是哭声,哭声或痛苦或尖锐,可这次明显是骂声、喊声更多,而且不是说村子里的男人进山了吗?为什么他隐约听到了一些男人的粗嗓音? 二当家越听越不对劲,不仅有很多年轻男人的吼叫,还有兵器相撞的声音,这是双方打起来了? 为防止意外发生,有二十人负责在村子外围巡逻,防止有人逃跑,另有五十人跟着二当家,听他差遣,剩下的人才去搜刮房屋。 二当家立刻大喊:“不好,有埋伏!让所有人从屋子里撤出来,集合!集合!” 他话音刚落,就被人一刀扎穿喉咙,鲜血从他脖子和嘴里涌出,他痛苦地捂住喉咙,嘴里冒着血泡,开口只有痛苦的咕噜声。 而扎穿了二当家喉咙的小刀仅仅只有巴掌大小,却能达到如此惊人的穿透力,一时间谁也没料到自家老大就这么死了,尸体从马上滚落,惊吓的马儿四处乱撞。 “二当家死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山贼们顿时就乱了,跟在二当家身边的那人,立刻出声制止山贼的骚乱:“都给我听着,是这个女人杀了二当家,都给我冲,先把她杀了!” 果然是能杀了五当家的人,功夫如此了得,二当家的副手心惊不已,立刻指挥弟兄先杀凌一。 江萍护在凌一身边,来一个她敲一个,但这些人毕竟手里有砍刀,她的扁担被砍断,再也无法用。 眼见一把锋利的大刀砍到了江萍后背,“锵”的一声,在月光下反射出银光的长刀撞上大刀,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两刀相撞,长刀无损,但那把劣质的大刀却出现了卷刃。 凌一手持长刀,回头给了藏在屋顶的教官一个眼神,教官点头,朝江萍大喊一声:“江姐!接住!” 说着,一柄红缨长木仓飞出,江萍双手正好抓住木柄处,神色一喜:“好哇,这木仓锋利,给老娘好好看着,看老娘不砍死你们这些龟孙儿!” 凌一的刀也是藏在屋顶的教官给丢的,并非所有女人都如江萍那样身强体壮,凌一能招到和买到的女人,大多是这个时代最底层的女人,她们瘦弱容易掌控,即便有营里的良好饮食养着,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再长个子,但身材娇小的教官和兵丁也并不弱小,她们擅长迂回和隐蔽作战,披着稻草衣往屋顶一趴,借着夜色的掩护,谁也看不见她们。 其实对付山贼还能用火攻,但由于村里的房屋大多是木制结构,本来就干了几个月,要是一把火点了,整个村子都得完蛋。 所以,在打起来的时候,躲在屋顶的教官们,第一时间先泼水把山贼们手里的火把给灭了。 山贼们并不熟悉村子的大路小路和房屋,他们一旦失去了火把照明,哪怕夜里的明月有光亮,也无法提防藏在暗处偷袭的村民。 凌一和江萍拿了武器,加入战斗,尤其是凌一,身手矫健,游走于失去了火把的山贼堆里,如死神横扫,路过谁,就有一颗人头随她而去。 但渐渐地,凌一在连杀几人后,不杀了,她不再抹人脖子,而是朝着山贼们的手臂砍去,砍掉他们的双手,山贼们就只能发出痛苦的哀嚎,要么流血过多而死,要么有反应快的,立刻用还没被砍的手给自己止血,躲到一旁去。 刚出场的凌一在山贼们眼里就是一个毁容的丑女,待宰的羔羊,可现在,他们一旦看见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女人接近,就会吓得浑身发抖,架也不想打了,只想跑。 山贼们*本以为这是一场他们单方面的屠杀,谁曾想,在村民们的反抗中,他们反倒成了被打的落水狗。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山贼们的战斗十分混乱,有的人慌乱之下,选择了逃跑,他们本就是不敢挥刀向腐朽朝廷的懦弱之人,一旦局势反转,立刻就只顾自己逃命。 当然,山贼中也不乏一些残暴且不怕死的人,他们不管不顾仍在奋力厮杀。 凌一和教官们的反击开始,村中青壮年在眼见亲人被伤害时的怒气也让她们的砍杀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流一般冲向山贼。 无纪律也没有信义,更没有信仰和忠诚可言的山贼,如同一盘散沙,一旦被撕开一个口子,沙子就会从这个口子流出,不堪一击。 可渐渐地,随着逃跑的山贼越来越多,山贼们的败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剩下的山贼们眼见同伴一个接一个倒下,村子里的人也杀红了眼,他们再无力反抗,纷纷丢出武器,跪下磕头求饶。 这场防御战虽然是全安村赢了,但刀剑无眼,村民们凭借着满腔怒火和突袭,才能勉强打赢这场仗,伤亡也不少。 村子里回荡着失去亲人的村民哭声,凌一脸上还带着温热的鲜血,她提刀,看向江萍:“娘,你先组织乡亲们收拾战场,我带人去追击逃走的山贼们。” 这一场仗逃走的山贼可不少,凌一不知道跑了多少,这些人要是逃回龙虎山,少不了要告状,龙虎山若是从这些人口中得知了全安村的地形,那么她们这次能用的手段,下次就不管用了。 就在凌一带人要追出去时,一阵马蹄声响起,潜龙镖局六十人出现在村口大道上,她们中间围着一群被驱赶的人,正是逃走的几十名山贼。 为首之人正是林漾,她的马术并不算好,但赶路完全没问题。镖局第一次和龙虎山交手后,凌一并未食言,真的教会林漾骑马。不求林漾能骑马斩杀敌人,只求能在关键时刻骑马逃命。 凌一没想到林漾在队伍首位,看对方那紧紧攥着缰绳,姿态僵硬的骑马姿势,一着急,顾不上别的,也不怕被林漾的马撞,只管冲上去。 林漾吓一跳,赶紧勒住马,停住后,借着凌一伸出的手下马,舍不得松开凌一牵住她的手,忙问:“你脸上这么多血,是不是受伤了?” 凌一摇头:“都是别人的血,你怎么自己来了?” 她派兰竹去县里求援,想过兰竹会带镖师们来支援,但没想到林漾跟来的。之前与龙虎山第一次交手,那是因为镖局的第一趟镖需要立威,林漾出面也能引出暗处那些觊觎她权力金钱的老鼠,可这次,林漾过于冒险了,这场仗,凌一自己都没有把握,林漾冒然前往支援,谁说得准会不会被山贼误伤? 林漾用力捏了捏凌一的手,微微皱眉道:“我怎么不能来?我若不来,谁替你们抓住逃走的贼人?” 凌一叹气:“我不是谁你们不该来,我是说你,太危险了,你不该跟来。” 林漾瞪着她,一向温柔多情的眸子里不再是如水深情,而是气愤:“我为何不能来,我是为我们的江山来的,百姓们为保卫家园而战,我躲在县里,和那小皇帝又有什么区别。” “况且,我们说好一起走上成王的路,我难道会丢下你孤军奋战?” “凌一,我不是躲在群臣背后操控一切的太后,更不是懦弱无能的小皇帝,你看轻我了。” 凌一一愣,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没有人类优点和缺点的系统,人类所谓的关心则乱和偏见都不会在她身上体现,但她错了,当她越来越在乎一个人时,她也会逐渐变得像人。 “对不起。”凌一低下头,诚恳道歉。 “道歉作甚,我又不怪你。”林漾也不是真的责怪凌一,见她低头认错,又忍不住心疼,抽出手帕给凌一把脸上的血污擦掉,结果越擦越脏,她自己忍不了了,拉着凌一先往回走。 “兰竹,把这些人和村里那几十个绑起来,丢地窖里去。” “是,程姐,姐妹们打赢了吗?”兰竹松了口气道。 凌一回:“营里的人没有出来,我组织全村的乡亲一起打赢的。” 此言一出,连林漾都怔愣了几秒:“什么?全安村人自己打赢的?” 林漾设想的情况是凌一带着军营里的兵丁,将山贼们引诱进山,如此一来便可以利用地形优势,将山贼们剿灭。她们赶来,一是为支援,二是为封锁消息。 不管是山贼还是村民们知道了军营的存在,她们都需要保证不会有任何人逃到县里去报官。既然第一次报官无用,那么她们动用了自己的兵力后,就不会允许任何人再泄露消息,从那之后,村里人的进出都得严格控制。 可谁想,凌一没有动用军营的力量,而是组织村里几百女男老少,这些只会干农活,连打架的拳脚功夫都没有的普通百姓,赶跑了凶残的山贼? 看见大家脸上的震惊,凌一淡定地说:“她们是和我们一样的人,有血有肉,更有着无数颗想活下去的心。” 战后的村子打扫是大问题,到处都是尸体,大部分村民都是没见过战场的,呕吐不适在激烈上头的砍杀之后涌上心头,除了杀过猪的少数人,其他人基本帮不上什么忙,好在,伤亡的村民有自己的亲人负责,山贼的尸体有赶来的镖师们处理,天亮后,村子里的尸体才处理完。 这场仗打得漂亮,伤亡却也不少,比凌一自己镖局对上龙虎山的伤亡大多了。五百多人,死了一百多人,她们的亲人无一不痛哭到天亮,更惨的一户人家全家都没能幸存。 大家痛苦归痛苦,但也明白,若是不奋起反抗,就不止死一百多人了,恐怕全村除了被掳走的女人,其他人都活不了。 地主们也是第一次命悬一线,他们在战斗时不敢从地窖里出来,等到杀完打赢了,才小心翼翼走出地窖。 尸体好处理,血迹却不好清洗,只能后面各家各户自己清理,凌一和镖师们开始清点缴获的山贼武器马匹,以及俘虏的近一百名山贼。 这一百名山贼中,有的断手断脚,出血量大的,凌一也不让人救,就把人吊起来,挂在村口示众,让失去亲人的村民去发泄怒火。石头、棍棒、鞭子全往被吊起来的山贼们身上招呼,一个个被打得血肉模糊,求着村民给他们一个痛快。 一百个山贼,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半数,这半数就是逃跑的那五十人,半路上碰见林漾带镖师赶来,一个都没跑得了。 这五十人,凌一打算好好审审他们,今天交手,她发现龙虎山山贼的兵器比上次的更粗糙,上次的兵器明显能感觉到是官制的,应该是龙虎山的靠山卖给龙虎山的,但这次的兵器虽然更多,但打造粗糙,品质也一般,有点农家自制铁器感觉。 一群见势不妙就逃跑的山贼,能有几个扛得住暴力审讯,几乎没费多少时间,凌一就从山贼们口中得知,龙虎山的兵器变多了,人也变多了,只因为龙虎山的运气太好了,他们藏身的大本营附近,竟然发现了铁矿。 龙虎山这么多人,其中也有铁匠,以前和官府合作,后来北边兵败,逃到龙虎山来,发现铁矿后,就开始给龙虎山打造兵器。 龙虎山有铁矿,这是凌一怎么也没想到的,她问穿越者:“你的剧情里提到龙虎山有铁矿吗?” 穿越者干笑掩饰心虚:“有吗?我不记得了,我的系统被你关了,我也好久没看见剧情了,记不清楚那么多细节。” 这叫细节?发现铁矿,自己打造兵器,龙虎山还有这么多山贼,怎么着在后期大燕乱起来的时候,也能成为盘踞一方的势力,这还叫细? 凌一冷哼,这穿越者并非真心帮她,只不过是贪生怕死才假意顺从。 凌一才不会给穿越者接触系统的机会,一旦把系统放出来,系统能瞬间给修复局发出求救信号,那时她自己就危险了。 剿灭了三百人的山贼,收缴了如此多的兵器和马匹,可惜不能占为己有,林漾看着这些马匹和兵器,惋惜不已。 凌一懂她的想法,叫来全村人,朗声道:“乡亲们,我们如今还能站在这里,不是依靠别人的施舍和帮助,而是靠我们自己奋力杀敌,才能有今天。” “大家应该都明白一个道理,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靠别人是靠不住的,只有武器和粮食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活下去。朝廷的赈灾粮要接济多少人,一层层剥削下来,落到我们手上的有多少?” “山贼是我们杀的,村子是我们合力守住的,那些惨死的村民就是最好的证明。我们这次是侥幸凭借山贼对我们村子的不熟悉和轻视,才能打赢这场仗。” “可若是下次山贼们再来呢?我们拿什么和他们打?又拿铁锹?锄头?还是扁担?” “我们赢了一场,但死了多少人你们想过吗?一百多人,这一百多人死得冤枉,我们人数比山贼多出了近一倍,可却不能以压倒性的优势打赢,为什么?” “因为他们手持砍刀,我们却最多拿着菜刀,试问砍骨头都卷刃的菜刀,要怎么对抗手臂长的砍刀?” “这些收缴来的武器共一百多把,我虽然带领大家打赢了这场仗,但我更希望,若有下次,不会再死这么多人。每家每户都该有真正自保的能力,这些武器,每家都来我这里领一把武器回家,既是防身,也是为了守卫村子。” 凌一愿意把武器都分出去,这让地主们有些慌,他们再多的田地,也只算一家人,只能领一把刀,那他们手底下的长工每家领一把,加起来可比他们家的多,万一不听话砍他们,他们哪里打得过? 王老爷几个地主看不下去了,说这些武器应该上交官府,这些是赃物,百姓不能私自持有。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破口大骂:“我爹被砍死了,你让我把砍死我爹的刀上交官府?那之后呢,再有山贼出现,让我娘也被这种刀砍死吗!看我不先砍死你!” 说这话的是平时脾气就比较火爆的一个汉子,他是凌一家长工的丈夫,平日里因为妻子拿回家的粮食和钱不少,和他自己在别家地主做工对比,他自然觉得凌一那边把她们当人看,王老爷只顾着欺负她们普通百姓。 这情况要放在往常,王老爷早让手下去揍那个男人了,但现在他不敢,因为他发现,这个男人脸上的血污还未清理,对方是见过血沾上人命的,不止这一个男人已经沾了人命,村里的大半青壮年,不论女男,都沾了,她们眼里除了愤怒,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血性,好像和之前卑躬屈膝给他家干活的长工不是同一批人。 凌一好整以暇地盯着王老爷看,王老爷感觉自己像一块肥肉被人盯着,他从前还以为凌一针对程老爷,只是因为程老爷姓程,凌一和程氏族人关系不好。 如今他才想明白,凌一哪里是针对程老爷,她其实真正想收拾的,是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不受她掌控的人。 村民的议论声不断,有的人支持把兵器留下来防身,也有人觉得她们留下兵器,万一官府来收缴,认为她们贪下赃物,把她们抓起来了呢? 凌一看向林漾,林漾了然点头,走上前,面带微笑地看着大家:“乡亲们,我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我虽不是全安村人,但我的茶园在全安村,我的田地在这里,我自然是希望大家好好的。小花曾派人去县里报官,我同她家长工一起去报官,我甚至搬出了我父亲的名号,却始终未能得到官府的回应。” “只因为,真正爱民如子的孟县令如今不在江源县,能做主的人走了,老虎不在山中,猴子当上了大王,有人勾结外敌,故意不出兵救援。想必,等孟县令回来,以她嫉恶如仇的性子,定会先彻查衙门里的叛徒,她一向明辨是非,不会轻易苛责受害的我们,若那时朝廷要收缴这些兵器,我们再上交也不迟。” 话这么说,只为给村人留下兵器的借口。若是之后官府真要收缴兵器,官府并不知道到底收缴了多少兵器,凌一这边的镖师负责统计,村里人也不清楚,谁家“丢了”一件,谁家的坏了,都不好说。 凌一看着林漾在人前侃侃而谈的样子,看了眼林漾和赵麟的排名。 如今一看不得了,在她不知不觉间,林漾对她的好感度已经到了50,而赵麟还在5点。 两人的排名,也从赵麟在前变成了林漾在前。 凌一推测,两人的排名,应该是根据她们二人实际掌控的势力来计算。 赵麟虽然明面参军了,也接触到了他的旧部,但实际上他并非虎啸营的首领,他无法差使整个虎啸营为他所用。 但林漾就不一样了,这么多间店铺、工坊,还有镖局、军营,每一个都是她真真切切能用得上的,她的声誉也远超赵麟。 赵麟顶多在军营里得到赏识,被战友称赞一句英勇,百姓并不认识他。 而林漾已经是江源县甚至是阳州府有名的女商人,百姓们接受她的救济,感念她的恩惠,人人称赞她是活菩萨。 看见林漾的排名在前,凌一就放心了,这个男主没有穿越者的扶持,成长速度极其缓慢。 这次若是能保住全安村和这批武器,想必日后全安村人也能为她们所用,不说对抗官府,至少对抗山贼多了四百多人,已经很不错了。 第263章 心寒 在全安村进行战后清理的时候,“援军”姗姗来迟。 第一批来的援军是虎啸营的赵麟,他带着自己在军营里结交的兄弟以及丁章的手下,总共八十人前来支援。这八十人不清楚山贼的数量,虎啸营五六百人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小的村子调动所有兵力,这八十人已经是赵麟人脉的极限了。 结果八十人赶到时才发现,村子一片狼藉,村民们搬尸体的搬尸体,打扫的打扫,不像打了败仗的样子。 这八十人刚出现时,就有前锋前来禀报,为了防止山贼再来村子,凌一在分发武器后,由林漾提议,组建一支全安村的巡逻队,挑选村中青壮年,日夜三班倒巡逻,守卫村子安全。 并且,巡逻队按照兵丁一样发放军饷,由林漾自掏腰包,凌一是巡逻队队长,但也听从林漾的命令。 当林漾走到人前时,便是她真正开始扩大势力的开始。 其实,一开始林漾借她在全安村有茶园,建立属于茶园的巡逻队。 结果大家伙一听巡逻队可以保卫茶园安全,有些羡慕,凌一便顺势提出,巡逻队可以顺便保护村子安全,既然都保护村子了,那干脆就扩招人员,直接保卫整个村子,茶园不是更安全吗? 故,这巡逻队由林漾出资建立,也由她掌控。说是全安村的巡逻队,但聪明点的人都知道,真正的话事人是谁。 赵麟来晚了,他来时,巡逻队已经建立,人员简单选拔过后,凌一是队长,三名她镖局的镖师担任分队长,三队三班倒守卫村子。 三队巡逻队员,每队约莫三十人,到时候分三人一组在村子各个方位站岗放哨和外出巡逻。 赵麟的小队刚在大道上出现时,哨兵就已经发现他们了,立刻上报给队长凌一。 凌一了然,安抚住再次因为外人而慌乱的村民,告诉村民外面的人是虎啸营的兵丁,不是山贼。 知道不是山贼,村民们松了口气,但同时心里又有些不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她们亲人被山贼害死了才出现,迟来的支援有什么用? 可到底虎啸营的人是“军爷”,村民们见了也得小心谨慎。只是,虎啸营的人发现,全安村的村民好像和别的村子不大一样,见了他们虽不敢冒犯,但眼神里却不似从前那样卑微讨好,有几个小孩子的眼神反倒有点吓人。 赵麟以为的英雄救美成空,根本不需要他出现,凌一就带领村民打败了山贼。 赵麟顿觉哪里不对劲,他在虎啸营待了那么久,一直没找到立功的机会,因为虎啸营本来就是地方驻军,闲时没有大事不出兵。他的部下丁章本身也是被贬过来的,这里就是专门挑选给他,让他一身本领无处可用的地方。 赵麟自己没立功表现的机会,没想到在村子里的凌一反倒因为带领村民对抗山贼,受到村民们的爱戴和崇拜。 八十人的队伍太大,既然这里的山贼已经除了,赵麟的同僚就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本以为是来救人的,结果不需要他们,他们还继续留在这里,被人告发,那可是要按逃兵处置的。 赵麟也不便逗留过久,打算去看看凌一和他三个孩子就走。 结果,他根本没资格去看凌一,凌一正被巡逻队的队员们围在中间,凌一正在教这些人功夫,准备对她们进行军事化训练。 赵麟只能站在外围看着,仅仅看了几分钟,就惊得瞪大眼,这些招式精妙无比,训练的强度比他们营里还大,若是营里能有个凌一一样的教头来训练士兵,虎啸营的实力还能提升几倍。 赵麟看得入了神,旁边罗雨怜叫他,他都没反应,还是小儿子赵玉掐了他一把,他才皱眉回应:“怎么了?山贼来时,你们没事吧?” 大儿子赵安忙说:“没事!爹爹我给你说,小花姐姐太厉害了,你没看见,她一个人就杀了山贼的二当家,冲到山贼堆里,像切菜一样切人头,那叫一个飒爽!” 赵安就喜欢舞刀弄剑,对凌一这种功夫好的人格外喜欢,此时忍不住在他爹面前夸凌一,幻想着有朝一日,他爹能给他把凌一娶回家,那他就有了一个侠女娘亲。 赵玉很想把大哥的嘴给缝上,说这些话就不能避着罗雨怜点吗,没看见罗雨怜表情都变了吗? 赵安这么一夸,赵麟神情更恍惚了,是啊,当时他要是也在村里就好了,就能和凌一并肩作战,困难不会将她们击垮,只会让她们更信任彼此,生死相依。 罗雨怜脸色煞白,想说几句凌一的坏话,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凌一有多嫌弃赵家人,她是知道的,三小子每次都想在凌一面前表现,结果都被凌一和她身边人赶走。私塾只招女子的时候,赵玉跑去装可怜想入学,结果被无情扔出。 那时候罗雨怜偶然撞见赵玉在村里一对父子耳边说话,后来罗雨怜就听见那对父子在凌一的私塾门前闹事,她当时还不明白怎么回事。 现在又见过了赵安求凌一给他机会进入少年组上阵杀敌,那股子邀功的表现劲儿,她哪里看不出来。 赵麟一回来,自己这个照顾他们大半年的人,堪比他们半个娘,结果他们第一反应是撮合赵麟和凌一,一个是他们心目中高大伟岸的爹,一个是英姿飒爽受人爱戴的侠女,哪里有她罗雨怜的事? 罗雨怜一颗心冰凉,表情也不复以往的温柔,她的爹娘在这次的战斗中,为了保护一家人都受了伤,就连她,哪怕多么不愿意舞刀弄剑,也被凌一安排进了青壮年组,被迫借着柔弱的外表,偷袭山贼。 她承认自己懦弱,不如凌一那般刚强,她在紧要关头,心生怯意,没有及时偷袭山贼,导致山贼反应过来,砍伤了她爹,那三小子眼见情况不对,吓得直哭,剩下她和她娘面对山贼,她娘不得不拿过她的武器,挡在她们身前。 好在后面村里人赶来支援,冲进来与山贼缠斗在一起,不然她怕是命都没有了。 这三小子看不见挡在他们身前的罗雨怜的娘和受伤的爹,只看得见英勇的凌一,因为凌一强大富裕,对他们的成长更有利。 罗雨怜暗骂,谁说她爱慕虚荣的?明明有三个小子比她更加爱慕虚荣,更自私自利。 赵麟反应过来,训斥了赵安几句,转头朝罗雨怜道谢:“雨怜妹妹,老大不懂事,他一向口不择言,你别管他。这次多亏了你和罗大叔,不然这三小子怕是没法全须全尾地等到我回来。” 罗雨怜摇头,笑容勉强:“我们两家人什么关系,他们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自然是要替你照顾好他们。” 听罗雨怜这么说,赵麟松了口气,这个免费的保姆还算脾气好。 但紧接着,就见罗雨怜眼眶泛红,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泫然若泣道:“只是,赵大哥,不知道我走了之后,谁来照顾他们。” 四人皆是一愣,赵安沉不住气道:“雨怜姐姐你要走?走去哪?” 罗雨怜装作慈爱地摸了摸赵安臭烘烘的脑袋:“我也是要嫁人的呀,我又不像小花,放话一辈子不嫁人就可以不嫁人。我如今已经十八,寻常人家的女子在我的年纪,都是好几个孩子的娘了。我娘舍不得我,由着我任性拖了几年,如今家中日子不好过,有口吃的全靠小花家的救济粮,全家人哪里够吃。” “我娘早给我相看好了一户人家,是县里有钱人家的公子,虽是庶出,但家风优良,我嫁过去定是去享福的。” 凌一毁容后,罗雨怜已经算得上全安村最漂亮的女子,放在江源县也是少见的美貌,尽管出身只是富农,但凭借她的样貌,嫁给大户人家的庶出儿子也是可以的。 对罗家人来说,罗雨怜的感情不重要,在饥荒时,她若是能嫁到大户人家去,好歹饿不死,好过在家里和她们一起分救济粮吃。 罗雨怜自己本是不愿意的,但婚约已经定下,男方见过她的画像,对她的容貌和身姿十分满意,外加男方的生母身份低微,却是罗家的远房亲戚,两家也算是亲上加亲,所有人都很满意,除了罗雨怜自己。 她等不到赵麟了,她望着赵麟,希望能从赵麟口中听到哪怕一句挽回不舍的话语。 然而,赵麟没有如她所愿。 且不说赵麟参军前,心里还念着凌一,满是不甘心。就说他参军后,见到了自己能恢复往日地位的希望,他曾是大皇子,如何看得上罗雨怜等寻常人家的女子? 他在逃难时来到全安村娶的第一个妻子,已经是他人生的污点了,好在那女子因为连续不断生了三个孩子撒手人寰,这才让他的污点抹去。从那之后,他再寂寞,也不会允许自己作为先皇长子,和普通农家女成亲。 可凌一不一样,赵麟认为她不同寻常,她是可以助自己夺回皇位的奇女子,是配得上他的奇女子。 罗雨怜这下彻底心寒了,看了眼三个孩子,赵宁、赵玉不吭声,只有赵安面露不舍,因为只有在罗家,他才吃得饱,罗雨怜嫁人了,他还能去罗家吃饭吗? 赵麟来不及安慰罗雨怜,他的同僚进村催促他回营。赵麟最后再看了一眼凌一,交代儿子们照顾好自己,把身上的钱给他们,就随同僚离开了。 八十人的队伍气势浩荡地来,啥也没干,又慢悠悠回去了。结果回营才发现,营里一半的兄弟被调走了,这才得知,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上面就来了命令,调动兵力支援各县剿匪。 原来,二当家口中所说,他们龙虎山不是为了报仇来全安村的话是真的。他们是为粮食和金钱而来,而这两样东西可不止全安村有,在全安村遭受三百山贼抢劫时,另外还有三个村子也遭受突袭。 和全安村比,这三个村子少有程氏族人,无法从程氏族人异常行为判断危险来临,毫无防备,没有人能预知危险,也没有人能组织整个村子反抗,多少人在睡梦中就被抹了脖子,其中两个村子被屠杀殆尽,房屋都被一把火给烧了。 只有一个村子,因为靠先受害的村子比较近,发现不对劲了,里正组织村民们逃命。逃走了不少人,但村子里的粮食和村民的财产全部被抢掠一空,村子也难逃被烧毁的下场。 几天后得知消息的全安村人突觉后背一凉,要是她们没有听凌一的奋起反抗,她们就不只是损失一百多人了,恐怕下场不会比别的村好到哪里去。至少,她们保住了大部分人的性命和粮食,也保全了村子。 第264章 服丧 山贼袭击好几个村子的事很快传遍了周边几个县,在江源县里的钱县丞冷汗直流,他逐渐发现山贼不受掌控了,明明说好他控制住县里的衙役和兵丁,给山贼奇袭全安村行个方便,怎么山贼把其他村子也给抢了? 如果受害的村子只有全安村,钱县丞还能把事情瞒住,等孟晚宁回来,为时已晚。 可受害的村子中甚至不止江源县的村子,还有其他县的,也就导致,孟晚宁还没回来,就已经知道了山贼的恶行。 同行的贤王还有聚集在素清县讨要说法的其他县令,全都知道了龙虎山的恶行,他们如此猖狂,已经威胁到了朝廷的统治,更别说贤王在这儿,他一向以“贤明爱民”出名,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于是,贤王一封信先让人送去阳州府,随即命孟晚宁随行,和他一起去虎啸营调兵。 丁章没想到贤王会突然到来,庆幸此时的赵麟不在,不然两人要是碰上,真保不齐赵麟身份就暴露了。 按理来说,贤王是没有权力调动虎啸营兵力的,但贤王他身兼数职,其中这个钦差大臣的身份权力最大,饥荒年间有动乱很正常,所以钦差大臣往往除了赈灾以外,还可能携有皇帝密旨或口谕,同时调查贪污受贿等案件,以及镇压动乱。 丁章不清楚如今贤王和太后的关系是否如从前般紧密,他怕自己过于逆反引起太后的警觉,同时碍于贤王钦差大臣的身份,便同意了调兵剿匪。 贤王来虎啸营一趟,嘴上说着事态紧急,等进了营里,却不紧不慢,先同丁章周旋客套,随后又安插手下在营里打听。 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还真发现了件怪事。 虎啸营在她们来之前,就已经有八十人队伍离开,前往全安村支援。他堂堂王爷要调兵还得费一番口舌,什么人能直接一个口信就从虎啸营叫走了八十人? 听手下人说,来求援的是全安村的村民,手里拿着块玉佩,叫嚷着“赵麟”的名字。 赵麟?贤王自认不可能认识赵麟,一个是京城的王爷,一个是小地方村子里的猎户,但贤王却对“麟”这个字格外熟悉。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那死去的皇兄似乎名字里也有“麟”,只不过姓氏不同罢了。虽说天底下名字里带“麟”的人多了去,但胆敢凭一块玉佩就在军营里大呼小叫,轻轻松松调走八十人,什么大人物啊? 贤王嘴角勾起一抹笑,让手下买通虎啸营里的某个小兵,让他打探那块玉佩的模样。 不急,既然有了山贼动乱,那他这次的赈灾之行就不可能短,有的是时间在远离太后势力的地方发展。 素清县截水问题还没解决,立刻又出现了山贼,今年的阳州可太热闹了,贤王都觉得,这是老天在帮他。 和贤王暗戳戳的兴奋不同,孟晚宁急上火,恨不得立刻就带兵回全安村支援。 因为丁章说全安村已经派了八十人小队去,没必要再浪费兵力,不如去解救另外几个村子的百姓。 孟晚宁无计可施,只希望凌一能撑到救援,她现在无比地希望,自己是丁章,是贤王,是任何一个拥有身份、地位、权力的男人。可她只是个假男人,唯一的县令身份也是偷来的。 孟晚宁看着贤王和丁章没完没了的客套,内心的不甘和愤怒无限蔓延。 孟晚宁数次提醒贤王动身,但贤王为了试探丁章,也为了拖延时间,让山贼闹得越大,他能逗留在阳州的时间就越长,始终没有正面回应孟晚宁的催促。 孟晚宁又不敢发火,只能讨好着,谁让人家是王爷,她只是一介县令呢。 明明在此之前,她都还觉得贤王是明君来着,是她报仇和施展抱负的希望。怎么现在看贤王,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孟晚宁不是傻子,当了几年的县令,她哪里不知道大燕官场的黑暗,正因为黑暗和腐败,她才渴求明君的出现。可当她发现她期待的明君不再完美,甚至比起那些阴险虚伪的同僚,不过多了张漂亮面孔和高贵地位时,她的信念出现了裂痕。 不出所料,等到虎啸营赶去那三个受害的村子时,为时已晚,山贼早已离去,只留下几个被火烧的村子,以及村子里散落的焦尸。 孟晚宁并不擅长骑马,她从小养在深闺中,马车是给贤王坐的,她只能骑马,五脏六腑都感觉快颠乱了,眼前见到熊熊烈火中的尸体和还没死透的村民哀嚎,她跌跌撞撞下马,扶着马呕吐。 救火是别想了,水都不够喝,救火需要多少水谁都不敢想,哪怕知道村子里还有人活着,也没人打算救。 孟晚宁不是任性的人,也不畏惧死亡,她曾亲眼见到全家被山贼杀害,她不怕尸体,但当她亲眼见到一整个村子被烧毁的时候,她仍克制不住呕吐。 “有人还活着,快扑火救人!” 孟晚宁刚开口,身边的兵丁互相对视一眼,只有一个人小声提醒:“孟大人,咱没水啊,咋扑火?” 孟晚宁忍着恶心,站起身,指了指村子外面干裂的土地:“铲沙扑火!” 这倒不是不行,但没有一个人动,用泥沙扑灭了火,然后*呢,里面的人这样严重的烧伤,华佗在世也难救活。 孟晚宁神色阴沉,她是县令,这些人竟然不把她当回事? 但显然,有贤王在场,这些人会优先选择听他的。 贤王状若哀痛地骂了山贼几句,随后告诉众人,赶去支援下一个村子更重要,万一又去晚了,伤亡只会更多,大局为重。 一句“大局为重”,便将此时火海中的人判了死刑,孟晚宁浑身冰凉。 她从来不懂什么叫屈服,不然也不会得罪那么多同僚,周遭的县令都是一边因为她的政绩恭维她,一边因为她油盐不进记恨她。 “恳请王爷调十人于下官解救村中幸存者,多一个幸存者,就可能多一个人知晓贼人的线索。王爷爱民如子,想必也不忍任由这些人烧死吧。” 贤王掀起马车的帘子,目光晦暗不明,直勾勾地盯着孟晚宁。 贤王不是没有被忤逆过,他在朝为官,京城里多的是资历比他高的老臣,纵使是曾经的太子,如今的小皇帝,在面对这些老臣的指责时,也不敢反驳,更何况他。 可孟晚宁一个小小的县令,也敢忤逆他? 孟晚宁一个爱民如子的高帽子扣上来,贤王又一向爱惜自己的名声,不好当场发作,忍下心里的不爽,丢了十个老兵给她,看她能搞出什么花样。 临走时,贤王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孟大人,本王在京城里便曾听闻你的美名,曾经的四大才子之首,若非当年飞来横祸,如今前途不可估量。本王很欣赏你的才华和年轻气盛,但也奉劝你一句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不拘小节?这么多条人命是小节?孟晚宁行礼送走贤王,看着贤王的队伍,目光冰冷。 还别说,孟晚宁这人确实聪明,也很拼,仅凭剩下十人,她指挥人用泥沙扑灭外围的火焰,把逃到村子边缘的人救出来。 几百人的村子只活下来十几人,看着地上躺着半死不活的村民,闯入火海时全身滚烫如同熟了一样,现在寒风一吹,她只觉得冷。 孟晚宁忙了几天,跟去救援和安顿村民,等她回到江源县,像变了个人一样,常常在衙门里坐着发呆,一发呆就是几个时辰,好多衙役路过都怀疑自家县令是不是疯傻了。 直到下人来信,说是林家来人请她去林家商量婚事。 本来孟晚宁得知全安村人无事后,她就没空去管全安村,那些收缴的兵器,她也刻意忽视。 知道凌一和林漾无事,她也没有分出心神去找她们,没想到,林漾反而有空找她。 这时候孟晚宁才从下人口中得知,昨夜林家老爷林盛去了。 所谓的去,当然就是死了。 故林家请孟晚宁商量婚事,其实是要商量婚事的推迟。因为大燕重孝道,林盛一死,他的孩子们都要受到影响。 林家上下一片素缟,不仅林家嫡子林谦要因父死服丧,无法参加科考,林家的成年子女也不可嫁娶,林漾的婚事又得往后延三年。 林漾的年纪不小了,至少在这个时代,她这个年纪还未出嫁的女子少之又少,而且她的婚约对象还是县令,林家也怕婚事一拖再拖,耗尽了孟晚宁的耐心。 未婚男女是不可提前见面的,但林漾和孟晚宁显然不在意这些,她们二人压根就没想成婚,婚约不过是彼此都需要的挡箭牌。 按理来说,林盛一死,林家有三个儿子,一个年幼,一个庶出的长子林明,一个嫡出的林谦,随便哪一个都能顶上,他们才是话事人。 但林盛死前缠绵病榻,把生意交给林明打理,林明个人能力不足,听了叔伯的撺掇,不信任林漾,反而让权给叔伯,结果就是林家的家产许多都被叔伯两家吞了去,最后又被林漾骗了去,林家的家产几经辗转落到了林漾手上。 林家的奴仆众多,妻妾子女也多,花钱的地方不少,当家产被吞后,林明才惊觉自己捅出多大的篓子,但他填补不上这个窟窿,家中的公账已经拿不出钱来料理林盛的丧事,林谦因为科考失利,整个人一点就炸,不复以往的高贵,全家要用钱,处理林盛后事要钱,拿不出钱怎么办呢? 林家只能求助于有钱的林漾,这点钱对林漾来说只是小钱,但她要用这点小钱,换来整个林家的归顺。 于是,林明不得不让出林家的主事权,眼睁睁看着林家这么多男儿,最后去和外人商谈要事时,都要由林漾出面,她来做决策,她一个眼神,林明就得退到春桃旁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林漾丫鬟一个地位。 就连婚事延期这种大事,本该由林漾的主母,也就是宛娘子做主,林漾是不能直接和孟晚宁商量的。但林家上下唯林漾马首是瞻,宛娘子自己女儿的婚事、男儿的仕途,都要靠林漾,她哪里敢说一个不字。 双方同意了延期三年,林漾又让春桃给孟晚宁偷偷送信,约孟晚宁之后在鹿鸣涧会面。 孟晚宁对成不成婚并不在意,她只觉得报仇无望,待在这样的大燕,哪有什么公平正义可言,只有无限的权力斗争。 但林漾的邀约,她还是愿意去的,至少,林漾和凌一算是为数不多她可以交心的朋友。 第265章 坦白 鹿鸣涧的雅间里,曾经意气风发、儒雅不凡的孟晚宁,如今沉默得如同一尊石像。 孟晚宁最先到楼里,从后门进来时,发现前面大堂冷清得可怕。在饥荒年间,即便是县里生意最红火的鹿鸣涧也少了很多客人,萧条衰败。可即便如此,鹿鸣涧的大门外却支起了一个小棚子,分发少量救济粮,缓解朝廷的赈灾压力。 朝廷内部的人在想着怎么捞钱、站队、拉帮结派,而这些普通人,却在想着怎么共渡难关。孟晚宁上楼前,看向身边这个还算眼熟的伙计,这个伙计跟了掌柜很多年,今年尤其艰难,店里的伙计裁了不少,他还在。 “小二哥,今年店里食客多吗?”孟晚宁多嘴问了一句。 小伙计不知道这是她们县的县令,只知道是一位低调的姑娘,以为是自家老板的合作伙伴,态度十分客气:“不满姑娘你说,这生意不好做,十天半个月没客人上门,咱店的饭菜已经降价了好多,可没办法,百姓吃不起啊,粮价又贵,我们再降,那就是亏本买卖了,唉,只希望这老天早点下雨,润润咱们这些苦命人吧。” 孟晚宁低头,老天若有眼,早该下雨的。除非,老天没眼,或者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天,她们这些人,靠明君靠不住,靠天更是靠不住,能靠的只有自己。 可是,她现在连自己也靠不住,她的权力太小了,丢进大燕的官场,连水花都溅不起来,她哪里靠得住,甚至不如林漾可靠,人林漾好歹能拿出钱粮来接济穷人,她当官几年,靠着俸禄养家,一分贿赂不敢收,反而得罪了不少人。 究竟什么才是官,百姓对她们这些官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个问题,在林漾和凌一进门后,孟晚宁试图从她们口中寻求答案。 凌一脑子里闪过现代的一些理论,在她看来,人类很擅长把所有人都分成三五九等,显然,在这个时代,尽管没有了奴隶制度,却仍旧有大量的人活得像奴隶。 不过,凌一觉得现代的理论告诉孟晚宁,重要的不是孟晚宁能否听懂,她聪慧定能听明白,重要的是凌一要如何解释这些理论从何而来。 还好,没有凌一,林漾也有自己的看法。 她看着失意的孟晚宁,并未觉得庆幸,反而有些同情,其实两人的出身是最接近的,一个是官宦出身,一个是首富之孙,两人虽是这个时代地位低下的女子,但却因为出身好,能接触到许多底层女性不曾接触到的东西。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们就不同于一般女子,女子所受之苦,她们也得受,高门大屋之内,和茅草破屋之中困住的人是同一类人。 “圣人曾说,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林漾不紧不慢道。 孟晚宁同意点头,她知道,兄长读书时她也曾旁听过这些文字。 林漾却摇头:“但圣人的话却不一定对,多少圣人压根就不是普通的民,君不是舟,君是窃取了民之劳动果实的贼。” “百姓不是水,而是钢铁,是社稷,是真正的君。” 孟晚宁闻言,瞪大眼的同时,手指着林漾微微颤抖,说君王是贼人,百姓才是天下的君主,这话要是被外人听了去,可是要治林漾一个大不敬和谋逆罪名的。 可孟晚宁震惊之余,却想不出词来反驳林漾。难道不是吗?有的人生来就是王爷、皇帝,他们不用劳作、从商、打杀,他们只需要讨好头上的皇帝,一生衣食无忧即可。比起她们这些被世人认为是娇生惯养的高门贵女,难道贤王、小皇帝一流不是更加娇生惯养? 她孟晚宁累到挥不动锄头,靠双手去扒拉滚烫的泥土救人时,贤王在做什么?他坐在马车里,不紧不慢地赶去下一个村子收尸? 林漾的生意因饥荒入不敷出,店里没有客人,都还要自掏腰包接济穷人的时候,贤王不过是把本该送到百姓手上的赈灾粮安全送到,便已经受到世人爱戴和歌颂,这难道公平吗? 孟晚宁的信念碎了一地,她无力垂头,坐着连举起酒杯的力气都没有。 林漾明白,是时候了,这个人终于看明白了大燕的现状,早晚有一天可以成长为她可以信任的人。 “晚宁,靠身居高位的人幡然醒悟是不现实的事,你我都知道。你想要的公平正义,想要的百姓安居乐业,只有当我们完全和百姓站在一起,推翻这些高位者掌控的朝廷,才可能实现。” 如果林漾之前的话只是大逆不道,现在她就真的是把话摊开了讲,她要造反,要领导农民起义。 孟晚宁其实内心隐隐有感觉,但她从来不敢细想,林漾几乎伸手到了所有可以垄断民生的产业,除了盐铁她不敢碰,哪样她没有插手?而且镖局的老板虽然是凌一,但和这二人熟悉的孟晚宁能不知道这两人几乎一体吗? 镖局的镖师身手不凡,且持有武器,招的人数不祥,如今又冒出来全安村成功抵御山贼,收缴的兵器现在还未上交。 孟晚宁不知道林漾二人在干什么,她有这么迟钝吗? 当然不,她要是这么迟钝,怎么可能压得住江源县内外那么多环伺的豺狼,多少人或讨好贿赂,或威逼利诱,都被她挡了回去,她不迟钝,她只是不敢细想。 而如今林漾把话摊开了讲,就说明,林漾要她站队了。 孟晚宁抬起头,直视林漾:“我一直视你们二人为知己好友,你们说这么多,只是想逼我站到你们这边来,对吗?” 林漾摇头:“晚宁,你误会我了,我们与你结交,并非只是想拉拢你,而是这世间能像我二人这般有能力又坚定的女子不多,多少女子被困在所谓的闺房里,你和我都该很清楚。若不是你兄长的意外,你如今早就随着家人落户江源,不知道嫁给了哪家公子,那种境遇里的你,甚至还不会觉得自己悲惨,不是吗?” 孟晚宁不可否认,她尝过了权力的味道确实得益于兄长的意外,她不确定,没有见识过大世界的她嫁做人妇后,会不会和她如今觉得“目光短浅”的妇人一样,守着家中妻妾成群的丈夫就够了。 “我再不妨告诉你一件事,”林漾迟疑两秒后说,“我们前后几次和龙虎山的山贼交手,发现他们的兵器和马匹不似一般山贼能拿得出来的,尤其是兵器,曾出现过官制打造的精良兵器,被活捉的五当家也在我们的审讯下坦白,他们的大当家和阳州某官员有勾结,兵器即从那人手中购入。” “试问,阳州哪位官员有如此大的权力,竟敢与山贼勾结?” 孟晚宁脸色煞白,浑身冰凉,谁有如此大的权力?她的脑海里浮现除了阳州知府的面孔,她全家被山贼所杀,她曾扮成兄长的模样求见阳州知府,结果被拒之门外。她借兄长身份当上县令后,多次凭借政绩请求知府治理阳州境内的山贼,每次都不了了之。 她只当知府是事多,抽不出身来,又或者是懒政,懒得浪费兵力去剿山贼。却不曾想有一种可能,山贼和知府有勾结。 “晚宁,你就没有想过,你们一家的马车并不算豪华,只有全家人,加一个马夫,连丫鬟都遣散了,山贼看得上你们吗?目前龙虎山抢劫的人主要就是过路商队,因为商队有钱有货,他们敢动朝廷的人吗?不敢,但他们敢动你们,令尊在朝堂上得罪的人,恐怕不是一般人吧?” 孟晚宁咬牙,当然不是一般人,她父亲得罪的人是皇帝。孟父清廉固执,小皇帝选妃还想点孟晚宁进宫,得亏孟母提前给孟晚宁定下了婚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孟父直言进谏,忤逆小皇帝,后来更是因为被卷入朝堂之争,贤王和小皇帝党派都恨他。若山贼是有目的地杀害她们一家,还真不好说是小皇帝派的人还是贤王派的人。 目前看来,她父亲被怀疑结党营私,其实不然,贤王是拉拢过她父亲,但她父亲没同意。但小皇帝仅凭臣子的片面之词,便将她父亲革职,可见这朝堂之争有多可怕。 孟晚宁一家死得冤枉,死得蹊跷,若能抓到当初杀害她家人的山贼头子,也就是龙虎山的大当家,或许才能知道是谁想害她们一家。 见孟晚宁被说动,林漾承诺:“不说别的,如今我要争,便要为民而争,你我和这大燕千千万万的百姓一样是民,你的血债自然也是要向山贼讨要的。” “若能剿灭山贼,我第一步便是要亲自审问龙虎山的大当家,让他说出杀害你家人的真相,以及他背后的靠山是谁。” 孟晚宁沉默半响,终于点头:“我不管这大燕日后是谁做主,我只知道,你既然承诺要为我全家讨回公道,那我要亲自参与对龙虎山大当家的审问,我要亲耳听见他说为何要杀我全家。” “当然!”林漾欣然同意,审问场面血腥,她是不爱看的,孟晚宁想看就看,只要孟晚宁肯真心和她们并肩战斗就行。 不过,孟晚宁也不是傻子,她看着林漾道:“可你就算是招募了少量兵马,又如何能和大燕朝廷抗衡?” 林漾挑眉:“谁说我要和整个大燕抗衡了?我就不能是大燕本来的君主吗?” “我不需要打败整个大燕,我只需要打败我的舅舅们即可。” “舅舅?”孟晚宁一愣,“谁是你舅舅?” 既然大家都开诚布公了,于身份秘密上,林漾也该亮出自己的底牌来:“我的舅舅可多了,你认识的大概有贤王慕容靖,假死的大皇子慕容麟,还有小皇帝慕容泽。” “什么?”孟晚宁大脑宕机了,贤王和小皇帝怎么成林漾的舅舅了? 林漾忍不住笑:“我祖母在先皇还未登基为帝前,便生下了我的生母,先皇并未将我祖母带回宫中,便任由我生母这颗明珠蒙尘了。” “等等,假死的大皇子?大皇子十年前就死了,你如何知道他假死?” 林漾冷哼一声:“是啊,任谁也想不到,昔日高贵的大皇子,苟且偷生,十年前逃亡来到全安村,摇身一变成了猎户赵麟,为掩人耳目,还与一农女生下三个孩子,如今投身虎啸营,找到了昔日旧部丁章,正在谋划以虎啸营为中心,东山再起。” 虎啸营丁章?孟晚宁想到了她和贤王去找丁章调兵时,贤王和丁章互相客套的试探,当时她还在想,贤王为什么和丁章废话这么久,原来,贤王也是奔着赵麟来的。 难怪贤王不紧不慢救人,他来江源的目的根本不是救人,而是要搅乱大燕,从中谋权。从始至终,只有她是个傻子,信了贤王爱民如子的表象。 第266章 试探 当孟晚宁站到自己阵营里时,一切都比从前更加简单,林漾和凌一能够更大胆地放开手脚做事。 不过,在此之前,凌一告诉孟晚宁,她曾在山贼进村前,通过程氏族人的反常行为发现不对劲,提前派人去报官,但官府并未理会。 再加上山贼总能精确把控商队的路线和途经时间,她们猜测,山贼在各县县衙里可能有内应。 凌一不确定别的县有没有,但江源县肯定是有的。 因为二当家死得早,剩下活捉的山贼里几乎没有高位者,都是些冲在前面的小喽啰,不清楚内应的信息。就连五当家也不知道内应的存在,由此可见,此人的身份应该不低,不是什么普通衙役、官吏。 若非凌一了解孟晚宁,她们就得怀疑孟晚宁了。既然不是孟晚宁,那这个内应就是地位堪比县令的人。 孟晚宁心中有怀疑的对象,但她目前还没有此人的把柄,于是,她想了个办法。 今年各商户的生意都不好做,也正是因为不好做,林家叔伯抢夺林家家产时,才会被林漾趁虚而入,骗走了他们辛辛苦苦抢来的家产。 林家成了空壳,但林家的家产不会平白无故消失,只是落到了林漾手上。 所以林漾部分产业确实一直在亏损,因为接济穷人,投入的钱粮不少。但她也并非没有钱可赚,她自己别的生意还能继续做。 只不过,因为阳州境内大面积干旱,做阳州人的生意是不行了,她的生意要扩展到更远的地方。 林漾手上还囤积了大量茶叶、布匹、肥皂等货物,加上林家的当铺和首饰铺等,大量珠宝也还压在手上,先前林家和外地商合作有两类运输方式,陆运和水运。 水运适合和大燕东南地区合作,需要先走陆运,把货物运到灵州,然后走灵州的运河,送到目的地。 所以,不管是哪种,第一段路都是陆运。需要和外商合作的生意大多货量不小,不然走货一趟赚太少还不够人力和路上的盘缠,故,一次送货最少都是好几辆马车装着满满当当的货物。 如此一来,乡间小路是走不得的,必须得走官道和大路,路线比较固定,那么就很有可能被盯上。 钱县丞心惊胆战等了许多天,生怕暴露自己,他让家人最近做事小心些,莫被人抓到了把柄,自己也不敢轻易和龙虎山那边联系。 没想到这些天孟晚宁都好像没有察觉县里有内应的事,她颓废了几天,突然好起来了,该干嘛干嘛,县里的事她重新扛起,剿匪的事她也冲在最前面,看上去干劲十足。 钱县丞渐渐放松了警惕,自己也该干嘛干嘛,这时候孟晚宁找上他,他先是吓一跳,以为自己暴露,而后却听孟晚宁打听,家里若是有人做生意要走水路,灵州府管水路的官员,哪些好说话些,他是否有认识的人。 钱县丞惊讶不已,这个犟骨头开窍了?以前孟晚宁最看不起攀关系、走后门的人,现在竟然为了家人做生意,找他寻求人脉帮助? 而且这个“家人”还不是一般人,是和孟晚宁有婚约的林漾,那可是江源县第一女商人,甚至可以说是阳州第一女商,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候有大生意? 钱县丞此时按理来说是不敢有所行动的,但他没能从上次的交易中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分成,因为全安村抢劫案里,龙虎山损失惨重,根本没有抢到钱粮,哪有分给他的,钱县丞自己的俸禄并不高,在粮食和水稀缺的江源,他一家也都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于是,当他刚离开衙门没多久,被龙虎山派来的人拉进小巷子后,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龙虎山那边因为贤王和虎啸营剿匪一事,被打得节节败退,情况非常紧急,需要大量钱财去给那位靠山打点,同时还要继续招兵买马,这需要的钱可不少,一般人拿不出来。 龙虎山打听得知江源县两大奇女子,一个是最有名的女地主,一个是江源第一女富商。他们打劫凌一失败,反折损三百多人,元气大伤,既然这个能调动全村人和镖师的女地主不好惹,他们就找个好惹的,商人总比地主好对付。地主拥有土地和“农奴”,且都是当地土生土长的人,有的是人脉,但商人就不见得了,有的商人纯粹就是靠脑子赚钱,再加上林漾的父亲去世,林漾服丧三年,不能和县令未婚夫成婚,他们便觉得可以拿捏她。 更何况,若是能重创林漾,不也能打击和她关系亲密的孟晚宁吗? 钱县丞一想也是,咬咬牙答应了,但他有个条件,这是最后一次,成功后他就不干了,要带着家人好好过日子,每天这么心惊胆战地活着,太折磨了。 伪装成平民的山贼翻了个白眼,鬼才信钱三这套说法,人哪有不贪的,一次又一次,想轻易和他们龙虎山撇干净,想得美。 钱县丞仗着自己能出入衙门,且地位仅次于孟晚宁,还能给孟晚宁介绍灵州的官员通信,方便林漾去到灵州后好上下打点,借此了解到林漾这批货的路线和时间。 大燕的官道并不算平坦,坑洼不少,不如凌一在村里自己修的道路,凌一有特殊的修路材料和方法,全安村的大路比许多城里的石路还要平坦,林漾也曾考虑过等她拿下南燕,要让南燕在她在位期间,修好所有的官道。 林漾没有亲自送货,她是老板,除了第一次和龙虎山交手那次,为了立威,她才和凌一同行,其余时间,她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拨弄江源县乃至阳州的商业如同拨弄棋盘上的棋子一样轻松。 商队一向不走空,这单生意,她们会把自家的丝绸、瓷器和珠宝、肥皂等货物卖给外地商人,同时从外地商人那儿购入粮食运回江源。 当然,这是正常情况,当林漾的商队被龙虎山一百多人拦截时,这个愿望就无法成真了。 不得不说龙虎山运气实在是好,北边战乱,他们逃往南边,一路上吸收了不知道多少难民,全都是青壮年男子,实力强大不说,还有靠山,一直没被清剿,转移到清江一带,竟然还能发现铁矿,更是大大增强了军事实力,已经威胁到了大燕朝廷。 这下子,他们背后的那位靠山也保不住他们,他们急切地需要增强实力,最好是趁着饥荒动乱,彻底反了。 饥荒再次给龙虎山吸收了不少灾民,这些灾民有的亲人在世,他们只顾自己吃饱,有的亲人饿死,满心是对朝廷的仇恨。龙虎山从最初的六百人,在饥荒后增加到了一千六百人,折损在全安村的三百人连零头都不算。 要不是此时虎啸营联合各地县衙剿匪,不然龙虎山早就增派两倍人手,势必要屠光全安村报仇,以此立威。 虽然他们腾不出手来收拾全安村,但不妨碍他们埋伏在林漾商队的必经之路上,准备抢下这一整个商队的女人和货物。 可令山贼们没想到的是,当他们骑着马狂笑着围上去的时候,那些装货的大箱子里突然跳出来一个个身穿大燕衙役服,手持长刀的男子。 埋伏的山贼有一百六十人,本想着对付只有八十人的镖师队伍绰绰有余,可大箱子里跳出来的衙役也有八十人。 战场局势瞬间逆转,这倒不是因为八十名衙役的实力比多出来的八十名山贼更强,相反,八十山贼和八十衙役的实力相差不大。扭转局势的其实潜龙镖局的八十名镖师,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潜龙镖局的镖师功夫要比一般山贼甚至是衙役强许多。 因为她们的镖头是凌一,武师是追风,一个是学得又杂又精的机器,一个是暗杀组织千挑万选的杀手,这俩人训练她们,那可真就是“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县衙的衙役甚至不如虎啸营的兵丁,他们每日除了例行出巡,也就只有在孟晚宁上任后,每天装模作样挥舞几下刀木仓,一个立正都没法做到统一步伐,实力确实和山贼无异。 当人数劣势被八十名衙役填补后,潜龙的镖师们就放开了手脚战斗,一百八十名山贼除了逃走的几名,其余全部被活捉。 当然,押送山贼回江源的途中,有少数几人因伤势过重,失血过多而死,衙役们并不在乎他们的死活,只想着把人押送回去交差。 来之前的衙役们还很不乐意和镖师合作,他们心想,一群女人能当镖师本来就是一个荒唐的笑话,结果他们县令还让他们和这群女镖师合作,而且躲在拥挤的木箱里的是他们,而不是这些平日里连吃饭都得去灶房蹲着的女人? 可回去的路上,这些来之前满心眼不服气的衙役们沉默了一路,因为他们这边受伤的兄弟不少,反观镖师们,一个个身手矫健,战斗勇猛不说,冲在最前面,却受伤最轻。镖师们训练有素,武功高强,那些个见都没见过的招式使得他们一愣一愣的,他们这群衙役,倒成了吃干饭的饭桶了。 镖师们并不在意衙役们的自尊心,回去路上别提有多高兴了,一个个都在算今天打了胜仗,回去后镖局里给什么奖励。 如果说见识到了镖师的厉害,使得这些衙役沉默,那听到了镖师们的待遇后,这些衙役们心都凉了。 在朝廷也发不出粮和钱的时候,大部分衙役还都是杂役,不算官,更不算吏,他们要么是朝廷对外招的“杂工”,要不就是因为服徭役进来的,杂工还有工钱呢,服徭役的则一粒米都捞不到。 反观镖师们,她们都在说,今天自己杀了几个山贼,回去后按人头算,每顿加几个鸡蛋或者鸡腿。 什么?他们给官府干活,饭都快吃不上了,镖师们还有菜有肉?衙役这活真是一天都干不下去了! 第267章 团结 若是在和平年代,衙役们知道镖师的待遇这么好,他们或许会忮忌,会心里不平衡,但在自己都吃不上饭的饥荒年代,他们心里只剩下了渴望和羡慕。 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男人,终于憋不住找镖师们搭话:“姑娘,你们潜龙镖局还招人不?你看我行不?” 旁边一名资历老的衙役给了他一肘子:“你小子说什么呢,吃里扒外是吧?” 男人愤愤不满道:“我吃什么扒什么了,我饭都吃不上,全家要饿死了,我吃什么!饿得下不了床的不是你老母,你当然不急!” 他这话倒是引起不少人的共鸣,马车上挤着的衙役们垂头沉默,他们也只是普通百姓,高昂的粮价谁都负担不起,全靠着衙门发的粮食度日,可衙门发的只是个人份的粮食,从前好歹有工钱,现在工钱顶个屁用,啥都买不起,一人份的粮食怎么养活整个家? 老衙役咬紧牙关,他怎么不懂这个道理,他年纪大,家中双亲更是年事已高,不止如此,他是上有老,下有俩孩子,比这年纪小的衙役压力更大。 不过,潜龙镖局可不是他们想进就进的,一个年近三十的镖师是这次行动的小队长,她骑在马上,长发束起,与这些垂头丧气的衙役气质完全不同,她的声音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我们镖局确实招人,但是不招男人,只招年纪合适的女子。” 有人当即叹了口气,这还是他们生平第一次因为性别被拒。往常被拒的都是女人,这次轮到他们被拒了,失落和不服气也无济于事。 突然,有个人不死心地问:“那我媳妇成吗?她只有二十岁,小我五岁呢。” 镖师回他:“这倒是有希望,你可以回去叫她来我们镖局面试,看看她的身高、体型能不能达标。” “啊?还有不达标的吗?” “当然,那种几十斤只剩全身骨头重量的人,训练增肌的时间太长,强度也跟不上,怕训练时给伤了。” 衙役们一听自己虽然没希望,但是自家的女人还是有希望能进镖局,纷纷打听更多细节和要求。这时候谁也不在乎机会能不能留给自己,只要是一家人,不管是媳妇、姊妹还是女儿、老娘,但凡能进镖局,挣点粮食回来,一家人饿不死就行。 老衙役看着这些个突然变活跃的同僚,也不知道该说啥,谁都想活下去,他家里两个小子都是男娃,媳妇年纪又大,老娘更不必说,也并无姊妹,这下子,该他懊恼当初为什么生的是两个男娃了。 在镖局和衙役联手俘虏山贼的时候,钱县丞正在处理政务的时候,突然被尹县尉带十几名衙役包围。 “老尹,你这是做啥?”钱县丞内心咯噔一下,察觉不妙,面上却还要摆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尹县尉平日里干的就是些抓捕盗贼、犯人的活,可以说县衙的脏活都是他干,身上带着股杀气,他目光冷冷地盯着钱县丞:“钱三,你干了什么,心里没数吗?” 钱县丞还想故作镇定,却不料孟晚宁从尹县尉身后走出,面上带笑,望着他:“钱三,你应当认识此人吧。” 孟晚宁说完,衙役押着一个伪装成普通百姓的山贼跪在众人面前,那人俨然已经遭受过拷打,浑身是伤,看见钱县丞,立刻哭喊着朝他求救:“钱三,你快让她们饶了我,我什么都招,求求各位大爷别折磨我了,就是钱三,和我接头的人就是他!” 钱三的三角眼瞪圆,一口气差点没上得来,心道*,完了! 最后等贤王得空回江源的时候才发现,孟晚宁的副手换了一位县丞。这位县丞贤王有所耳闻,竟是程家程祖佑。 程祖佑虽断了一只手,但左手适应后,并不影响他办公。在凌一那儿被磨平了棱角,思想也开明了许多,如今辅佐孟晚宁正合适。 贤王知道程祖佑,只因此人才华横溢,他来江源之前就想过要招揽江源的人才,其中就有程祖佑。他本想着程祖佑右手已断,他只需稍微施舍一点恩情,对方就会对他感激涕零,对他忠心不二。 可他没想到,在他来之前,凌一已经给予过程祖佑恩情了,他看好的人才已经被凌一收入麾下。 如此一来,他就更想把凌一一起给收入囊中,既能拿到凌一的钱粮,还能拿下凌一的人。 然而,这个计划还未实施就胎死腹中,贤王现在连进全安村都进不去。 自山贼一事后,全安村就戒备森严,除了放哨巡逻的,村里人也都团结一心,但凡看见张陌生面孔,便会去报告给巡逻队,以防止是山贼派来踩点的。 山贼上次因为地势不熟悉和轻敌败给了她们,故,下次山贼来犯,肯定会先踩点熟悉周遭环境,要发现和抓住这些“探子”,不止要巡逻队全天不停地巡逻,也需要村民们互相监督。 贤王来的太不是时候,他想学古人礼贤下士,放下自己作为王爷的高姿态,打算以寻常人的身份和凌一结交,促使凌一对他放松戒心。 结果,他连全安村都进不去,凌一的面都见不着。 身穿常服的贤王,没有了那一身贵族服饰的威严,村里人只以为他是县城哪户人家的公子哥,根本没把他当回事,拦就拦了,怎么着吧。 和贤王一起被拦在外面的人还不少,一群人大包小包,赶着牛车被堵在了村外,嚷嚷着要村民放她们进去,她们也是全安村人,凭什么不让进。 贤王的小厮气愤不已:“爷,这群刁民太可恶了,竟敢把咱们拦在外面,奴去县里叫人来,踏平了她们全安村!” “慢!”贤王瞪了一眼小厮,“全安村才经历了山贼袭村,如此谨慎也正常。一介农女,能把几百户人家团结起来抗敌,个人能力实在强悍,本王更好奇了。” “你去打听打听,旁边叫嚷的人是做什么的。” 小厮得令,跑开了。 原来,这被拦在外面的人,都是原先住在全安村的程氏族人,她们也是村里人,凭什么不让进? 巡逻队手持长棍、砍刀,气势威严,为首一人是凌一家的长工,只见她一手叉腰,一手举着刀指着程氏族人怒骂:“你们程氏忒不要脸!山贼要进村抢劫,你们就偷偷摸摸溜走,留下俺们在村里等死。现在俺们赶跑了山贼,危险没了你们要回来了?想得美!我呸!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玩意就该滚回你们程氏族村去!” 程氏族人被骂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理亏却一点不心虚,指着巡逻队的脸痛骂:“我们回自个儿的家还要你们同意了,咱村是里正说了算,你算老几!” 说着,程里正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脸黑如铁,他对巡逻队说:“我知道你们说话不管用,把程小花叫出来,这事她必须给我们程氏一个交代。” 巡逻队本来是不想传话的,但程里正好歹也算是和朝廷交接的“官员”,虽然没有官身,但税收、户籍、田地、徭役也都归他管。况且程里正都搬出程氏了,程氏族人还有当知府的,得罪了知府,她们可就遭殃了。 巡逻队最后还是把凌一请来了,凌一现身,气场与先前已经有了明显差别。之前她面对上位者也不卑不亢,气质一点不像普通百姓,而现在,她身边随时跟着两名侍卫,腰间挂着刀,护卫她左右,气场高得不止一两截,简直就像什么大人物出行一般。 程里正也没想到凌一这排场,身边两名侍卫精壮的四肢和坚毅的眼神,一看就是练家子。 她们族人不过才搬走几天,这程小花怎么像换了个人? 其实不是换了个人,而是如今的凌一不装了,她和林漾、孟晚宁将会是江源一带的掌权人,身边没有侍卫是很危险的。林漾身边有追风和凌一派去的两名镖师,孟晚宁身边有她衙门的衙役,随着她们势力的壮大,她们就会成为敌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无数人想将她们杀之而后快。 小厮嘀咕道:“这程小花,还有两个女侍卫咧,排场比王爷您还大,太不把咱们放眼里了。” “掌嘴。”贤王轻飘飘瞥了他一眼,他便害怕地低头认错,开始扇自己巴掌。 凌一听到声音,看向这边,发现是贤王,眼眸毫无波澜,就当不认识。 贤王以“平民”身份和她偶遇很多次了,估计想靠扮猪吃老虎赢得她的好感,两人从未在正式场合见过。毕竟,凌一只是一介农女,哪有资格面见王爷。 小厮刚想呵斥凌一,但脸还疼着,不敢造次。 贤王大冬天摇着手里的玉折扇,模样很是风流,自以为气质卓越,放在凌一眼里,就妥妥一个骚包。 凌一没管贤王,而是看向程里正:“你想见我?” 程里正见凌一出面,拿出长辈身份压她:“你好歹也姓程,你凭什么把自家人全部赶出去?这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我们也是村里人,凭什么不让我们搬回来?” 凌一淡淡地说:“全部拿下。” 她一声令下,巡逻队来了两队人,手持武器,将所有程氏族人包围。 程氏族人本来就是老少皆有,个个手提大包小包,是从族村赶回来的,本来就没有武器,身上带的都是值钱的家当和粮食,面对手持武器的巡逻队,吓得直哆嗦。 “程小花!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要动手打人?我可要去县里报官!你目无王法,族里也不会轻饶你!” 凌一淡淡地说:“巧了,我让巡逻队拿下你们,也正好要让人去县里报官。” “你什么意思?你把我们赶出自己家园,还想动手打人,你有理了?” 凌一朗声道:“山贼于五日前冲进村子烧杀抢掠,我们全安村人许多都没有防备,可偏偏在山贼赶到的前半日,你们程氏族人全部从村中撤离,就好似提前得到了消息,赶着逃命一样。被你们丢下的程家人因为和我有血缘关系,你们都不敢告诉她们实情,你们怕什么?” “是怕族里那位’未卜先知‘的仙人被世人所知,还是怕族里和山贼勾结的老爷被告发!” 程里正脸色煞白,四周除了包围她们的巡逻队,还有闻声赶来的村民,村民们虽仍旧面黄肌瘦,但眼里好歹有光,不似从前那般麻木,显然是日子比之前好过了些。 村民们此时目露凶光,死死盯着程里正。村里的程氏族人能提前收到消息逃命,可见她们族里有人和山贼勾结,光这一点,那些在山贼进村后失去亲人的村民,就恨不得冲进去把程氏族人痛打一顿。 程里正有点怕,他发现自己好像镇不住凌一,他的声音都有些气不足:“你你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等衙门来人了,大家自然就知道了。” 此时,程氏族人慌了,她们纷纷开始痛骂程里正,因为撤离这件事是他通知族人的,而且程里正也始终不说得到了什么消息,只说得出去躲避一段时间,她们出于对程里正的信任,外加上他在族里地位高,资历深,她们自然听话。 等她们逃出村子,第二天就得知全安村被山贼突袭,族人们纷纷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跑出来了,不然不知道多少人要死在村里。 但在族村住着不是长久之计,族村在山里,进出不方便,日常生活全靠自给自足,而且缺粮缺水,哪怕都是一族的同胞,但大家都不是傻子,谁会白养一群穷亲戚? 族村容不下她们太久,又听说全安村虽然遭遇山贼,但损失很小,她们便想着既然村子没事,那就回家呀,全安村才是她们的根。 这下好了,一回来被村民们逮个正着。虽说知晓内情的人只有程里正,最后县衙的人来了,只把程里正抓走,剩下的程氏族人,经过县衙调解,允许她们回到全安村生活。但村里人那看待仇人一样的目光,程氏一族和村民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 不仅回不到从前,凌一家的救济粮没有她们半分,村里分的水也不分给她们,出门还可能被人用泥巴糊脸,在村里的日子寸步难行。 第268章 祖母 凌一命人拿下程氏的时候,贤王就在一旁看着,孟晚宁带人赶来时,看见贤王,立刻就要行礼,贤王朝她摆手,示意不要暴露身份,这欲盖弥彰的行为,生怕旁人不知道他身份特殊。 等孟晚宁离开,贤王出声拦住也要离开的凌一:“姑娘且慢!” 凌一回头看他:“你有事?” 贤王始终面带温和的笑,加上一张好看的脸,引来无数人的注意。 只见他收起折扇,朝凌一拱手道:“我有一桩生意要和姑娘谈,能否借一步说话?” 几次偶遇搭讪未果,贤王也差不多明白凌一这人不闲聊,不会给无关的人分半点注意,既然如此,那他就得投其所好。 凌一的地如今没有多少收成,因为干旱,但她的生意还有的做,工坊积压的大量货物需要出手,镖局也会接一些走镖的生意。 果然,贤王以生意为由搭讪,凌一果然没有再忽视他,与他约定明日在镖局详谈。 虽说时至今日,村民们对凌一的性格已经摸得七七八八,不管是凌一还是她家的长工和陌生男人接触已经习以为常,不会再有人莫名其妙怀疑男女之间不干不净的关系。但贤王不一样,他年轻貌美,气派十足,一看就非富即贵,看向凌一的眼神也格外温柔,凌一所说的终生不嫁会不会因这个人打破? 当贤王和凌一接触的消息传到林漾这里时,一向冷静自持的人,也会手执黑棋,犹豫不决。 追风站在凉亭里,作为林漾的对手,落下白棋许久,不见林漾落子。 “主子,怎么了?”追风汇报完最近自己收到的消息,就等林漾发话,结果林漾沉默是几个意思。 春桃朝追风使眼色,追风没看明白,继续问:“需要我再派人手盯着贤王和程小花吗?虽说程小花与我们合作,但难保她不会被男色所诱惑,那贤王出了名的招女人喜欢,早在京城里,便有不少人家的女子对他倾心,不得不防。” 追风每多说一句,林漾的眼神就冷一分,春桃无奈翻了个白眼,实在拦不住追风多嘴。 林漾叹气,看似随意地落下一子,便已将棋局逆转,方才还占优势的白子,此时已经穷途末路。 追风一惊,苦笑不已:“我输了,唉,主子棋艺无双,我就没赢过。” 林漾收起内心那一点慌张和酸涩,安抚道:“不必怀疑小花的忠心,她与贤王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那贤王若手上真有大生意可做,从他手里赚点钱有何不可。况且,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他与小皇帝、赵麟皆是敌人,便可暂时合作。” 追风不甘心道:“可赵麟和小皇帝的心机加起来都不如一个贤王,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万一他发现了我们的意图,那你就危险了!” 因为贤王作为太后的爪牙曾和林漾傅玉容接触过,林漾曾去信问过傅玉容,贤王对她和她娘的身份是否有所了解,傅玉容只回了简单的两个字——“不知”。 贤王从未表现出他知道太后和先皇的秘密,但也可能是因为他太擅长伪装,连傅玉容都看不透。 而且,傅玉容和贤王接触也都是几年前的事了,如今贤王已经脱离了太后党,他究竟掌握了多少秘辛,谁也说不准。 追风还想说什么,林漾只是抬手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反而问到:“祖母的信送到了吗?找了大夫问过了吗?祖母身子如何?” 追风一怔,气势不足:“老夫人她挺好的。” 林漾皱眉:“连你也骗我?” 追风着急解释:“老夫人不让我说,怕会影响你。” 林漾深吸一口气:“追风,你要明白,祖母让你辅佐我,那你的主子便是我,不再是祖母,你欺上,可知错?” 追风起身跪下,垂头认错:“我知错,但是老夫人的病情大夫也说缓解不了,是长久以来的慢性毒素所致,恐怕撑不到明年。” 如今已是腊月初,撑不到明年?那岂不是这个月都活不过去? 林漾只觉得头晕目眩,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追风着急,春桃更急,赶紧扶住林漾:“小姐!你别担心,大夫的话也不可尽信,老夫人一生行善积德,定不会有事的!” 追风前几天不在江源,镖局无人坐镇,便是因为她替林漾送信去了。信里的内容非常重要,交给谁林漾都不放心,只能由追风去。 信里除了寻常的问安以外,就是向傅玉容表明了自己要争的决心,以及在江源的谋划。 傅玉容年近六十,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半条腿跨进棺材了,身子骨确实不好,但造成她病情反复的真正原因并非衰老,而是多年来的慢性毒药。 和太后合作,一张听话的嘴是不行的,每年太后都派人赏赐给傅玉容一些汤药、檀香,这些汤药檀香中就藏有少量慢性毒药,久而久之就会让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去。 可傅玉容能不知道吗?她收留了杀手追风,追风一早就发现傅玉容屋里的檀香有问题,但傅玉容不让她声张。 太后本可以直接赐死傅玉容,因为太后有这个实力,在大燕,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掌握实权的太后。 傅玉容本就必死无疑,只是太后贪心,给了她多活几十年的机会,她便要利用这几十年,给自己的孩子们留下最重要的东西。 从前这些事傅玉容是不会允许追风告诉林漾的,但如今看着林漾寄来的信,傅玉容布满皱纹的脸庞多了丝欣慰的笑容,浑浊的眼球里也不免蓄满晶莹的泪水:“好好好,漾儿好样的,她比我这个老家伙还敢争。这天下凭什么就是姓慕容的,慕容煜那死鬼,地下若有知,怕是死不瞑目,哈哈哈!” “老夫人,您小心些,别气着了,大夫说您不能动气。”追风着急道。 傅玉容咳嗽了几声:“追风啊,这次你回了江源,就再也不要回来了,安心跟着漾儿,从今往后,她才是你的主子,不再是你的妹妹,我的话你可以不听,她的话你得听。” 追风敏锐地察觉到傅玉容话里的不对劲,忙问:“老夫人是要赶我走吗?我追风的命是老夫人救的,我就是死也得为傅家而死。” 傅玉容皱眉:“张嘴闭嘴就是死,你有几条命可以死,漾儿的大事未成,谁敢轻易死!我还没看到她坐上那个位子,我怎么甘心死!” “那老夫人你这话,咋听咋像托孤。”追风嘟囔道。 傅玉容瞪着她,用鸠杖敲了敲追风的脑袋:“胡说八道!” 敲完,给自己累着了,傅玉容缓缓才说:“北方要变天了,北梁马上就要打过来了,京城里不少人都收拾细软往南逃,你以为,我们蓟州能躲得了吗?” 虽说蓟州离京城并不近,但蓟州也在北方,不过一左一右罢了,若北梁打过来,蓟州也得完蛋。 “那老夫人我们何必在蓟州等死呢,不如举家搬去阳州,好歹阳州有主子在,如今林家完全落入她之手,她怎么会养不起傅家呢?” 傅玉容叹气:“蓟州和阳州,一趟便要十日,我时日不多,活不到明年,何必折腾,阳州府境内的龙虎山又不是好惹的,我可不想落入他们之手,成为他们威胁漾儿的把柄。” 这些话追风不可能全部告诉林漾,她挑了重点的和林漾说,林漾听完,不复以往的娴静,而是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这下子,连春桃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甚至她自己因为这个消息而控制不住哀伤。 追风跪着不肯起,林漾闭上眼,再睁开时,眼里的泪水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她淡淡地说:“追风,起来。” “小姐?”春桃担心道。 林漾摇头:“无碍,追风回镖局去吧,账本送去书房,春桃跟我回去。” 说着,林漾便镇定起身,走路稳健,看不出异样。 结果春桃没扶她,她走出去两步,便眼前一黑,向后倾倒,晕过去不省人事。 当林漾再醒来时,夕阳的余晖好似她心里的光一样昏沉,宁愿自己不曾醒来。 还未等林漾出声叫春桃,凌一的声音在她床边响起:“醒了?喝点水润润唇,我给你煮了粥,温度正合适。” 林漾一惊,朝凌一看去:“你怎的来了?” 丝质的床帏被撩起挂在一边,凌一先端来一碗糖水,坐在床边,先扶林漾坐起身,再用汤匙舀起一点,喂到林漾嘴边:“我来找你商量,得知你晕倒了,便不请自来照顾你,你可嫌我粗手粗脚?” 林漾笑着摇头:“怎会?你能来照顾我,也是有心了。不过,我今日无心议事,若是生意上的事,明日再说吧。” 凌一点头:“我知道你如今没有心情同我商量,但这件事关系到你祖母,我认为我们还是有必要谈谈。” 林漾脸色一变:“祖母?追风告诉你的还是春桃说了?” 虽说她们二人亲密,关系非比寻常,但涉及到祖母和皇室秘辛,追风和春桃随便告诉外人,把她置于何地? 凌一摇头:“都不是,是贤王找我运送一样东西,送到蓟州,收件人便是你祖母。” 林漾一愣,贤王?她们上午还在担心凌一和贤王合作,究竟值不值得信任,黄昏时凌一就直接把和贤王合作的事告诉她了? 凌一见林漾沉默,不急不缓道出她和贤王见面的事。 贤王比起赵麟,确实聪明许多,他不来硬的,也不死缠烂打,他要丢出让凌一无法拒绝的条件,让凌一主动和他合作。 这个条件便是一颗药丸,此药名为生息丸,由曾经的御医世家炼制,可解百毒。而这百毒中,也包括了傅玉容所中的慢性毒。 也就是说,贤王确确实实是抱着合作的诚意来的,他曾是太后爪牙,太后给傅玉容下毒的事,他知道,他不仅知道,他其实还参与其中,毕竟最初和傅玉容接触的便是他,将混有毒药的檀香交到傅玉容手上的人也是他。 若说从前贤王不知道为何太后要如此毒害自己的手下,那等他无意间见过了林漾母亲的画像后,他才知道为什么。 林漾母亲的长相极美,和先皇也有三分像,甚至,贤王聪明,他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捕捉到了事情的真相。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父皇死都死了,在外还有子嗣。最恼人的是,父皇的子嗣有男有女,太后防备傅玉容一家也正常。 也不知道贤王怎么搞来的解药,反正他知道,要接近凌一,得从她身边亲近之人下手。 思来想去,结合自己对凌一的调查,贤王发现,和凌一有合作的林漾对凌一十分重要。且不说两人的生意密不可分,就说全安村遭遇山贼,林漾能在县衙不出兵的情况下,凭借六十名镖师就敢冲去全安村支援,可见两人之间的“金兰”情谊至深。 贤王便想,凌一自己没有软肋,那她的身边人便是她的软肋。若能借生息丸救下傅玉容的命,凌一从此之后,和他的交集必不可少。 况且,大燕第一女富商的实力更不可小觑,傅玉容的家产,贤王也觊觎已久。 贤王并未和凌一说那些秘辛,他只是告诉凌一,他请求镖局送的这颗生息丸,只要凌一告诉林漾即可,林漾会想和他合作的。 林漾闻言,死气沉沉的眼眸浮现了光亮,但她还是镇定地问:“这生意有来有往,他贤王光出一颗生息丸,总有条件吧?” 凌一点头:“嗯,他有一个条件,这趟货要由我亲自运送,且他要随行,保证货物安全送到你祖母手上。” 林漾的手攥紧了被子,咬牙暗道,果然,此人是冲着凌一来的! 第269章 北上 凌一陪伴林漾喝药,林漾是气急攻心,无大碍,但需要调养。本来身体就不好,凌一不放心林漾一个人,林漾也不舍得她走。 况且,如今林家林漾说了算,她留人夜宿,谁也不敢说什么。再说了,凌一还是女子,林家人也不容易往那方面想。 林漾幼时,春桃是她贴身丫鬟,会在她的床铺旁边摆一张小床,方便伺候。 长大后,哪怕是春桃也不再被允许和林漾同住,林漾更注重私人边界和空间,春桃就回到了她专属的大丫鬟房间住。 所以林漾的房间是没有小床的,凌一要留宿,要么睡客房,要么就同睡一张床。 春桃刚想开口说她让下人去收拾客房,结果见林漾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立刻会意,先让下人烧热水,而非收拾客房。 凌一来林家客房住过一晚,房间还是挺干净的,不过林漾刚遭受亲人重病的打击,都给气晕过去了,凌一不放心她一个人待着。 两人心照不宣,谁都不提去客房睡的事,等到春桃招呼下人进来倒热水时,凌一只是提了句“你先沐浴”,林漾就低着头,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病得下不了床的是傅玉容,林漾只是气急攻心,没什么大病,自己沐浴是完全没问题的。 林漾本来紧张得脱衣服的手都在颤抖,但泡在浴桶里,脑子里回想起她落水凌一救她的那次,两个人也是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屏风的另一面,紧张之余,其实林漾更多的感觉是安心。 凌一光是存在于她所知的地方,她便觉得安心,就好像这个人真真切切地存在,而非摸不见看不着的东西,凌一就在那里,她叫对方名字,对方就会回应她,这种安心,令林漾一度想要落泪。 就好像,她曾失去过,所以重新得到时,才会格外感动。 她曾失去过凌一吗? 林漾不知道,她只觉得自己好像认识凌一很久了,尽管她们第一次见面还是几年前。 都有借尸还魂了,说不定也有前世今生,或许在某一世,她们曾是故人呢? 林漾想着,嘴角忍不住上扬。 “你没事吧?”凌一的声音打破了林漾的出神,林漾洗好久了,凌一担心她泡澡泡晕了。 林漾赶紧出水,结果猛一下站起来,冻得直哆嗦。 南方的冷是湿冷,林漾在蓟州长大,几年了还是没怎么适应阳州的冷。 “没事,我让春桃换水,这水冷了。” 等到凌一迅速洗完澡,林漾还在铺枕被,春桃拿来了一套崭新的枕被,丝绸的面料,动物绒毛填充,十分舒服保暖。 那时候凌一还在沐浴,春桃一个字没来得及讲,就被林漾挥挥手“赶”出去了。 春桃出去把门关上,嘴巴翘得老高,心里嘀咕,小姐真是有了心上人就忘了丫鬟。自家小姐从小到大没干过活,竟然还要亲自给那人铺枕被,真是气人。 吐槽归吐槽,春桃在隔壁的丫鬟房间里也不敢放松警惕,特意叮嘱下人们夜晚别靠近这边,以免她家小姐和凌一谈论要事被人听了去。 殊不知,春桃此举不仅防止下人们听见秘密,还防备了某些不可为外人所听见的声音传出。 第二日林漾一扫颓态,精神气十分不错,凌一从林家离开,给贤王回信,答应了贤王的条件,运送生息丸去蓟州,同时带上贤王。 不过贤王的身份特殊,他装病在江源住下,并且卧床不起,大夫来看过后,说须得静养。 之后由他的手下假扮他躺在床上十天半个月,他自己则以赵公子的身份随凌一的镖师队伍前往蓟州。 赵公子?凌一皱眉,怎么慕容家的人都喜欢化名赵姓? 又或者是,贤王故意为之,他已经知道赵麟的身份了? 联想到孟晚宁提起过,贤王曾带她一起去虎啸营和丁章周旋,会不会是在那时候,贤王就发现赵麟还活着了。 这下就有意思了,赵麟还活着,且已经和丁章勾搭上,贤王会怎么对付赵麟呢?是派人监视他,还是把他告发给太后?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贤王似乎还没有告发赵麟的意思,以他的性子,难保不会想留着赵麟,日后用来对付太后和小皇帝。 可见,此人非常擅长挑拨离间和借力打力,心机深沉,需要多加防范。 因为傅玉容的病情紧急,凌一迅速安排好五十名镖师,这支伪装成商队的队伍就此从江源北城门出发。 在城外等候许久的贤王,看见凌一的队伍临近,立刻从树林中现身,面带微笑:“程姑娘,你总算来了。” 凌一骑马居高临下看着贤王,略微颔首,算作打招呼:“劳烦赵公子乘坐后面一辆马车。” 贤王的小厮皱眉:“我家王爷身份高贵,怎能坐后面的马车,要坐也是坐……” 他话还没说完,春桃从第一辆马车里走出来,昂起下巴道:“此番出城,是借我家小姐回乡探亲名义,自然要以我家小姐为主。” 小厮嘀咕道:“你家小姐?你哪家的丫鬟,好生傲慢!” 贤王手里的扇子也摇不动了,他眸色深沉,盯着第一辆马车看。 春桃还想再说什么,林漾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春桃,不得无礼。赵公子见谅,我家丫鬟护住心切,我自会管教她。程妹妹同我说,赵公子这趟镖是想低调行事,故我才想同行,希望没有给你们添麻烦。” 贤王皮笑肉不笑,他记得林漾,傅玉容最宝贝的孙女,他去过傅家几次,但并没有见过这个小姑娘。 也是,傅玉容纵使再惯着这小姑娘,也不可能让她和太后的人接触,不仅是怕被人知道说闲话,更怕她被卷入这些皇室秘辛中。 林漾的画像很少,她出门常戴帷帽,只有较为亲近的人见过她的长相,贤王没能搜罗来她的画像。 他本以为,自己用傅玉容拿捏林漾,就能拉近和凌一的关系。但他没想到,林漾和凌一的关系竟然这么亲密,送一趟镖而已,也需要同行吗? 不过,生息丸关乎傅玉容的性命,以林漾孝顺的性子,跟去蓟州探亲也正常。 贤王摸不准林漾此举的目的,索性走一步看一步,反正这一路上多的是时间。 但他没想到的是,想象中他可以凭借这趟镖和凌一拉近关系,却都因为林漾泡汤了。 因为,凌一不是和自家镖师在规划路线,派人提前去探路,就是在马车里和林漾待着,也不知道两人在干什么,时不时里面会传出一些轻微的说话声,听不清晰,但又让人知道两人相谈甚欢。 就连入夜,两人也睡在马车里,几乎形影不离,跟孪生姐妹一般。 按理来说,两女子关系亲密也正常,可贤王总觉得哪里不对,或许是偶尔他会感觉到一股渗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等他仔细去寻找时,那股视线又消失了,真是莫名其妙。 怎么这队伍里,有谁家派来刺杀他的刺客吗? 难道有人在他之前已经来过江源,招揽了凌一,安插了卧底在凌一的镖局里? 贤王越想越不对劲,他大意了,竟敢只带一名小厮就和凌一出发去蓟州,若凌一其实早和别人暗通款曲,不过是欲擒故纵,先引起他的兴趣,再请君入瓮,他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越想贤王越害怕,之后更是马车都不敢出,拿着自己防身的武器,故作镇定地守在马车里。 当车队即将离开阳州地界时,意外还是发生了。 阳州北边山多,官道稀烂,树木茂密,极易藏人,探路时镖师们也不敢深入,凌一也不在马车里待着了,骑马走在车队最前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在山贼出现时,最先察觉,命令所有人以马车为中心,对抗山贼。 商队出行一趟基本不会空着马车,凌一二人都是爱钱的,去蓟州一趟,主要目的是送生息丸,次要目的也为和蓟州傅家重新搭上关系,方便两边生意往来。故,车队里除了两辆马车载人外,还有四辆载货的马车,里面都是阳州的特产,其中她们厂里的布匹绸缎和肥皂最受欢迎,在外的售价可比本地工坊直卖的贵多了。 一块巴掌大的肥皂,在江源本地可能就卖十文钱一块,但销往外地,越远的地方越贵,最贵的其他州,价格高至几百文一块,更有不良商家,会将原本巴掌大的肥皂,切割成多块更小的肥皂,但是每块肥皂价格却不变。 所以,马车上装的货物也相当值钱,容易被人惦记上。可若是不装货,一来容易暴露贤王和生息丸,二来,林漾和凌一也觉得白白派出去五十名镖师浪费了人力和时间,不如装点货送去蓟州赚钱,两个利益至上的人想到了一块儿去。 没想到,她们已经拔除了钱三这个龙虎山的内应,山贼还能拦截她们。 不过,因为林漾探亲和镖师出行是一起的,林漾作为江源第一女富商,她离开江源,很多人都知道,也不能排除有山贼潜伏在普通百姓中,难以防备。 况且,阳州往蓟州的官道就这么一条,且道路艰险,不难堵截。 好在,凌一早有准备,这五十名镖师都是她镖局的精英,随便挑一个出来,至少也都是一打二,再加上有她在,解决一小伙山贼不成问题。 龙虎山*在凌一手上吃过几次亏,不敢轻易把全部人力浪费在她身上,还得应对朝廷剿匪,派来抢劫的山贼总共也就一百人。 一百人实在是太小瞧凌一的镖局了,她不是第一次在人数劣势的情况下反败为胜了,区区一百个乌合之众,也敢跳出来劫她的道? 就在凌一要指挥镖师们杀出重围的时候,在官道的另一头,竟然出现了一阵马蹄、脚步声,甚至还有盔甲摩擦的声音。 不知道山贼里是谁喊了一声“官兵来了”,山贼们立马吓得四散逃离。 所谓的官兵,看他们的盔甲制式,竟然是虎啸营的兵丁,而为首带队之人,赫然就是赵麟。 “你没事吧?”赵麟着急赶来,还没等靠近,就吼了一嗓子。 结果等山贼们大多数被拿下后,赵麟自以为英雄救美,跑来凌一跟前想邀功,却感受到有人盯着他,敏锐的他立刻看向第二辆马车。 马车中掀起帘子,面带意味不明笑容的贤王正如同毒蛇一般盯着赵麟看。 赵麟浑身冰凉,如坠冰窟,他看见贤王嘴唇无声地吐出几个字,好像在喊:“好久不见,大皇兄。” 第270章 流民 赵麟愣在原地,贤王却面带笑容,他们两兄弟见面,该害怕的肯定是赵麟,贤王身份高贵,他若是在江源有个好歹,太后更能名正言顺派人来调查,赵麟脱不了干系。 不过,贤王没有当场拆穿赵麟的身份,毕竟这里人多眼杂,有镖师还有虎啸营的兵丁,更有太后党傅玉容的孙女。 赵麟击退山贼的得意瞬间烟消云散,现在只剩下惊恐。 两兄弟相差仅一岁,十年前的事,十六岁的贤王不可能不知道,而且他当时还站队小皇帝。两人自小和其他皇子一起读书学习,对彼此的长相再熟悉不过,十年时间长相再怎么变化,血浓于水的兄弟俩也能认出彼此。 手下连喊几声,赵麟才回过神,手下问他怎么处理俘虏的山贼,他脑子一团乱麻,一时之间说不上来。 凌一骑着马,无语地扫了赵麟一眼,这点小问题就给赵麟吓着了?真是没用。 “把他们抓起来押送回江源,好生审问,龙虎山的人明明迁往江源,怎么会在阳州北边出现,孟大人应该知道怎么审问。” 赵麟手下不满地怼回去:“一个女人也有资格发号施令?滚开!” 结果他话音未落,赵麟沉着脸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力度之大,打得他头晕目眩。 “闭嘴!”赵麟扇完手下,着急看向凌一,“手下多有得罪,还请你不与他一般见识。” 凌一点头,没计较这些,她更关心,赵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此及时“救”了她们。 “赵百长,不知你们如何追击龙虎山到了阳州边界?”凌一直接开口问。 赵麟跟着丁章,竟然也混了个百夫长的位置,手下管着百来号人。等丁章找到机会升任调走,估计虎啸营的下一任校尉就是他了。 赵麟脸色稍微好看些,说话却半真半假:“我们抓到了龙虎山的线人,他交代说龙虎山盯上了你们这批货,会派人来劫货,我才带队前来剿匪。” 能一次让龙虎山折损一百人,收获也算不错。凌一却觉得可惜,要是她的镖师拿下了这伙山贼,她们就能多缴获一批武器和马匹,而不是白白便宜了虎啸营。要知道,虎啸营来之前,镖师们已经和山贼开打了,前后夹击山贼的时候也出力了,现在看来,是白出力了。 赵麟紧紧盯着凌一的脸,看着她那半张面具,试探道:“程姑娘,你们运镖,怎么队伍里有陌生男子?” 要知道,潜龙镖局全是女镖师,贤王主仆可是正儿八经的男人,男女授受不亲,凌一不知道吗? 凌一不以为然:“我的客商要求同行,有问题吗?” 赵麟咬牙,当然有问题了,对方可是他二皇弟,京城里最受女子欢迎的男子,谁不喜欢他那张脸! 而且,丁章明明说贤王在江源养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批货和贤王有关?贤王一个初到江源的人,有什么货需要运送的? 赵麟的脸色不大好看,他二弟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再重要的货,犯得着亲自护送吗?他可是身份尊贵的王爷,送货这种事亲力亲为? 除非,货并不是最重要的,贤王别有所图。 至于图什么,赵麟的目光落在凌一脸上,很明显。当一个人心思不正的时候,他看谁都像看自己。 赵麟盯着凌一道:“你们这批货是送往蓟州的吧?北边战乱不断,沿路皆是流民和匪徒,不如我亲自护送你们北上。” 凌一很想问,她都这么冷淡了,赵麟还想护送她北上,是女主光环起作用,还是赵麟纯有病? 不过,把生息丸送到傅玉容手上是最重要的,这么多兵丁护送,除了大人物,谁还有这待遇。凌一并不会拒绝对自己有利的事,况且,有赵麟在,或许能和贤王生出不一样的化学反应。 凌一并未直接答应,而是看向贤王的马车,道:“此事还得问过赵公子才行,毕竟这趟货是他的。” 赵公子?赵麟一愣,二弟还化名赵公子了? 赵麟阴沉着脸看向贤王,贤王故作优雅地坐在马车里,语气轻飘:“无碍,虎啸营威名远扬,赵百长更是年轻有为,骁勇善战,赵百长肯亲自护送我们,感激不尽。” 接下来的日子里,赵麟和贤王就像两只争奇斗艳的公鸡一样成双成对出现,一旦贤王找到机会和凌一说话,赵麟必定会凑上来,同理,赵麟搭讪凌一,贤王也会不请自来。 两只公鸡的争斗着实好笑,凌一无心理会,只顾在马车里和林漾腻歪。既然有了虎啸营的兵丁,这一路上能省去许多麻烦,至少再过关时,轻松许多,也不容易被为难。 等进入了蓟州境内,凌一二人却没了悠闲的心态。 北边的战事比她们想象的还要严峻,无数从更北边逃来的流民大量涌入蓟州等中原偏北的地区,燕国北边国土几乎被梁国所占,无数人流离失所,蓟州的治理变得异常混乱。 诸如阳州等地有干旱和饥荒,而蓟州等地又有战乱和流民,真是谁都不好过,而京城呢? 小皇帝等只顾享乐的主,还在觥筹交错,举办各种各样的宴席灯会,听说今年小皇帝生辰举办的万寿节,光御膳房准备的美食美酒就用去了数万两白银,更别说各种寿礼、戏曲等。 民不聊生,有的人却还在享乐,蓟州境内,官道上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流民,骨瘦如柴、眼球突出如同僵尸的人越来越多。 这些人日夜不停地赶路,在路上看见衣着干净的人,便会拥上去乞讨,要不到钱粮,甚至还会动手去偷去抢。林漾也不知道该如何责怪这些人,都快饿死了,道德和法律的约束已经毫无意义。 但是面对林漾的商队,流民们不敢上前,因为虎啸营的兵丁和剽悍的镖师们一看就不好惹,稍微靠得近些,挡了官道,就会被兵丁们呵斥推搡。 战乱导致的饥荒比干旱导致的饥荒更可怕,因为同时生出的乱会击溃人的道德底线,沿路已经几乎看不到老弱妇孺了,有的是饿死在路上,也有的是被吃了。 路途的前半段林漾一直在马车里待着,偶尔坐车久了不舒服,才会掀开帘子透气。从马车里出来,她也常戴着帷帽,不是很想和赵麟两兄弟碰面。 但这时候,遇到了无数逃难的流民,林漾却主动走出马车,指挥春桃把准备的粮食分一点给流民。 流民们见到食物,疯了般涌上来,但随即又被虎啸营兵丁的刀木仓吓退。 兵丁们面带不满地看向林漾,向赵麟打小报告:“百长大人,这女子分发粮食,引来这么多流民,这不是给我们添麻烦吗?” 如果此时他们生在现代,恐怕脱口而出便是“圣母”。 赵麟皱眉,提醒道:“林小姐,流民太多,你这些粮食不过是杯水车薪。这些流民的生死与我们无关,你此举也改变不了现状,只会拖慢我们的行程。” 林漾不为所动,淡笑道:“若是百长大人赶时间,可以先行一步,我想,潜龙镖局的镖师们有能力保护好我们。” 闻言,镖师们挺起胸膛,一个个脸上尽是得意。当然,她们可是镖局里的精英,一波又一波的流民,相当分散,且手无寸铁,她们自然能护住自家老板。 林漾分发的粮食也不是见人就给,只有女人才能来领,并且,她还在分发粮食的时候,告诉流民们,一路往南走,到了阳州江源,虽然阳州闹干旱,但可以去找江源林家,林家会招收一些女工,除此外,还有潜龙镖局招收女镖师,全安村的女地主也招女工。 这几家的女工,每个月可以领到足够的救济粮,保她们饿不死。但所有的工作前提条件是女人,这些流民若想逃往江源后能活下来,那就必须得保证她们一家人里必须有女人存活。 流民中有的人才不在乎什么女人存活,他们要么死的只剩自己,要么就是家里的女人全死了,他们瞄准了拿到粮食的女人,准备等林漾等人一离开,就去抢这些女人的粮食。 却没想到,林漾甚至愿意分出三十名镖师,护送想要去江源找工作求一口饭吃的女人,以及她们的家人前往江源。 赵麟闻言,眉头紧锁,拿捏住他会护送到底是吧,都不怕分走了镖师,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阳州闹干旱,日子也不好过,这些流民许多都是打算从阳州北部的大山往东边绕道的,没想着去阳州。从战乱的北边逃到干旱的阳州,傻子才会这么做。 但眼前这个穿着干净的美丽女子不仅分给她们食物,还愿意派镖师护送她们去阳州,说不准阳州真有出路呢? 林漾自报家门,她是阳州第一女富商,同行的还有阳州第一女地主,她们的财力完全可以养几十上百个流民,至于流民们愿不愿意相信,那就看流民如何抉择。 没有女性亲属的流民自然是混在人群中,污蔑林漾等人是人贩子,什么阳州第一女富商,他们没听说过。林漾专门指定只有女人才能跟她的镖师走,肯定是为了拐女人去窑子里卖。 可问题是,对于这群吃不上饭的流民,被人贩子拐走卖到窑子甚至是大户人家当丫鬟、小妾,都算是很好的出路了。况且,在逃亡路上,难道同行的流民就不危险了吗? 许多人想了想,决定赌一把,最差也就是死,总好过饿死在逃亡路上。 这时候,路上被嫌弃的女人们,突然多出来无数的亲属,这个叫女儿,那个叫媳妇、娘,平白无故多出许多亲戚,真当林漾是傻子不成。要送回江源的人,都要镖师们登记在册,要作为主导的女子认下对方是亲属,且要双方互相道出彼此的姓名、籍贯等,才能算作亲属。 其中,最重要的是回江源女子的认可。 有的人即便真是亲属,不管血亲或姻亲,女子若是一口否认不认识,不想带她们一起回江源,镖师们便一概不认。 甚至有女子的“丈夫”、“双亲”痛骂女子白眼狼,女子低着头,不说话,身上的伤痕因为单薄的衣衫掩盖不住,镖师们抽出长刀护住女子,神色凶狠,一点不因她们的女子身份被人小瞧。毕竟镖师们的身手、气场以及着装、武器,已经不是大燕寻常女子能有的。 贤王默默看戏,好奇地问凌一:“程姑娘也如林小姐一般心善吗?救下这群流民中的女子,可允许她们不带上夫家和血亲,未免有违伦理道德。” 凌一白他一眼:“心善?林姐姐确实心善,但她可不是傻子。无论在任何时代,孕育生命的人才是希望,难不成赵公子还能生得出孩子,为大燕孕育下一代?” 贤王神情一怔,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王爷,他的价值肯定远高于女子,向来只有他去挑选京城贵女,考虑她们的母族势力、生育价值的时候,何曾被人用凌一那双凌厉的双眼上下打量。凌一看他如同看最原始的种猪一样,只考虑他的生育价值,而不把他当个人看。 270-280 第271章 丧事 如果说之前贤王在凌一身上感受到的冷淡,只会令他对凌一愈发在意,但此刻,他在凌一眼里看到了他如蝼蚁般的存在,这令他感受到了冒犯,这不会激起他的“性”趣,只会令他感觉自己像个女人,令他有些敌视凌一。 贤王自己也没想到,他竟然因为凌一这简单几句话就被激怒,他眯起眼,自以为威严地盯着凌一看,声音更是冷得掉渣:“程姑娘慎言,光是你这话,本王便可以治你个大不敬。” 凌一疑惑不已,这人怎么突然就生气了:“赵公子你急什么,我可有说什么侮辱性的字眼?” 贤王一怔,凌一从头到尾没有羞辱他,也并未羞辱他所代表的男子,凌一只是强调了这些流民中女子的重要性,这对他们来说便是冒犯。 当你为失权的人讨要公平时,特权阶级便会感受到冒犯和威胁。 贤王脸色阴沉,骑马离开,凌一不以为意,恨她的人还少吗?多一个贤王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那些因为性别被拒之门外的闲汉,还曾往凌一的田地里泼洒污秽之物,甚至是放火,结果都被巡逻的长工逮到,一顿痛打后,再不敢来招惹凌一。 和他们相比,凌一觉得那些一直以来被拒之门外的女工们真是太客气了。 等镖师们带走了包括女子允许的家人们在内的三十人后,凌一的商队继续前进,终于在夜晚前抵达了蓟州城,并且有通关文书,顺利进城。 如今流民四起,没有通关文书,恐怕连城都进不去。也得亏孟晚宁临时给她们准备了,外加上虎啸营的名声,进城几乎没有阻碍。 商队进城后,林漾让剩余的镖师们先把普通货物运送至傅家的仓库,自己和凌一等前往傅家。 虽说林漾厌恶赵麟,但于情面上,对方好歹护送她们进城,面子功夫得做好,傅家家大业大,给这群兵丁安排落脚住宿之处并不难。 不过,林漾就没有邀请赵麟去傅家的意思了,只是安排了人送他们去傅家的酒楼住下。 并且,虎啸营留去自由,不必等她们一起回阳州,因为这一趟蓟州之行,林漾打算在蓟州待久一点,陪祖母治病。 赵麟见没人挽留他,面子挂不住,冷着脸招呼弟兄们离开。 贤王倒是望着赵麟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给了小厮一个眼神,小厮会意,准备夜里去找赵麟。 既然两兄弟碰面了,贤王自认为能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他一个人搅浑大燕的水怎么行,他也坚信,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多年前他和太后一起陷害赵麟,如今,他却要联合赵麟推翻太后和小皇帝。 时隔多年,林漾再回到从小长大的傅家,傅家依旧富丽堂皇,只是因为老夫人傅玉容的病重,全家上下,从主子到下人,全都不敢大声喧哗。 许是近乡情怯,又或许是怕自己来晚了,林漾在进门时反而犹豫不决。 她们来蓟州就花了十天时间,紧赶慢赶也没办法插上翅膀飞过来。祖母的身体只能撑不到一个月,中间但凡有点意外,就等不到她回来。 而且如此严肃、寂静的傅家,令林漾不安。 傅家不仅安静,而且全家都穿着素朴,似乎有点不大对劲。更有甚者,已经穿上了白色丧服。 傅家有人死了? 林漾心口一紧,进门时甚至不敢开口问。 门房在傅家待了许多年,一眼就认出了林漾,眼睛一红:“是小小姐吗?小小姐你总算回来了!” 林漾声音努力保持平静问:“家中挂上的白布,究竟是谁出事了?” 门房沉默,低头抹眼泪:“是小少爷和大爷。” 大爷是林漾的舅舅,小少爷是舅舅的男儿。 据门房说,傅家大爷和小少爷于六日前接济流民的时候,不知怎的,有流民突然暴动,混乱之中,两父子不幸遭踩踏致死。 也正因为这事,蓟州知府震怒,派人抓到了犯事的流民,处以极刑。紧接着又将流民全部赶出去,不再容忍任何流民进城,傅家也因此断了对流民的救济,施粥棚短短两天内全部拆除。 傅家历来便是蓟州当地有名的仁慈富贵之家,每年都有专门的节日接济穷人,灾荒年间更是会捐给朝廷大量救灾粮。结果傅家长子和长孙死在了流民暴动中,傅老夫人气得已经下不来床,目前傅家主事人是长子夫人。 如果是别的家庭,长子长孙皆死,家中无男丁,旁系必定会趁虚而入,但傅家不同,傅老夫人从小对家人的教育和培养就与别家不同。家里的生意不止有林漾插手管理,连外姓的儿媳,林漾的舅母也会参与,故在丈夫、儿子死后,婆婆病重,她也能一人撑起傅家。 林漾不知道自己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哭,幸运的是最亲近的祖母还活着,她能赶得及送解药来。不幸的是,舅舅和表弟死了,两人同样是她的亲人。 林漾回家不足片刻,她舅母便亲自来迎接她,只是,舅母神色憔悴,见到外甥女的笑容也十分勉强。 “漾儿,你总算是回来了,婆母这几日吃不进去东西,连药汤也只能勉强喝一点,你快去看看她,有你在,她至少能吃得下东西。” 林漾眼眶泛红,忍着泪意,先安慰了舅母,再去见祖母。 贤王主仆由舅母派人安顿至客房,而凌一则跟随林漾春桃一起去见傅玉容。 还没等进屋,凌一就闻到了傅玉容屋子里浓重的药味,太重了,气味还散不去,这屋子也不开窗通风,更不利于病人恢复。 凌一进门后,一边用余光关注林漾祖孙,一边和春桃一起把窗户先打开。 林漾扑在傅玉容床前,泪水便止不住往下流,傅玉容比之几年前,起码老了二十岁,整个人看着就像一具骷髅,但看向孙女时,眼里的慈爱又让这位垂暮的老人多了分亲近和蔼。 “漾儿你怎的来了,你来作甚,蓟州靠北,太乱了!你舅舅和弟弟都已经……” 后面的话傅玉容说不出口,眼神空洞地看着头顶,呢喃道:“太后始终不愿意放过我们傅家人,她不会相信我们毫无反意,她怕,怕你舅舅和弟弟身为皇嗣,早晚有一天会去争夺皇位。” “咳咳咳!”傅玉容说着,又笑了,“可她害错了人啊!你舅舅他就和你娘一样,性子软弱柔和,一点要争的心思都没有。我还说他这样挺好,能无忧无虑过一辈子。谁曾想,那小崽子,根本就没打算放过我们!” “漾儿,你一定要坐上那个位置,任何人都可以不争,但你一定要争!”傅玉容用力睁开眼,死死盯着林漾。 林漾抓着傅玉容的手,咬紧牙关,面带笑容:“祖母你放心,那个位置一定是我的,舅舅和表弟绝对不会白死,祖母你要好好活着,看见我登基的那一天。” 傅玉容得到想要的答案,像是卸去了所有力气一般,叹气道:“我老了,那一天怕是见不着了。你舅舅死后,很快就会轮到我了,太后已经几个月没有派人送汤药和檀香来,想来她也知道,我的毒性发作,时日不多了。” 林漾冷笑:“她们母子想得太美了,祖母你所中之毒并非无药可解,我已经带来了解药,今晚便能命人熬制,祖母你别怕,我不会让你死的。” 傅玉容皱眉:“解药?蓟州最厉害的大夫都看不出来我中的什么毒,你如何有解药?” “解铃还须系铃人,谁给我们送来的毒,谁就有解药。”林漾解释道,“这一趟,不止我来了,贤王也跟来了,他送来的生息丸,便是解药。” “贤王!”傅玉容瞪大眼,抬起的手不住颤抖,“哈哈哈,我就说,那小子怎么可能甘心为他人做嫁衣,他狼子野心,绝不可能容得下头上那个小崽子!” 许是太过激动,傅玉容说话时又开始咳嗽,林漾赶紧给她喂汤药,同时让人把药膳送来,有她在,傅玉容才勉强听劝吃得下饭菜。 傅玉容气顺了,喝了药,精气神明显好了许多,说话也顺畅了:“贤王绝非善人,他肯拿出解药,想必也是想与我们做交易,他想要什么?” 林漾喂药的动作一顿,她低垂着眼眸,掩下眼里的阴狠,随意地说:“不过是要我提供些兵马粮草罢了,他也想趁大燕乱起来,争夺那个位子。” 事实上,贤王要的不止这么简单,他明明提的条件是凌一陪他一起来蓟州,此为第一个条件,第二个条件便是他要亲自和傅玉容谈合作。 没有穿越者来“感化”他,刷他的好感,贤王对凌一没有爱,只有利用和占有欲,他贪图凌一的钱粮和兵马,用生息丸拉近和凌一的关系只是目的之一,真正的目的还是更庞大的傅家,更厉害的傅玉容。 果然,当天晚上林漾去找贤王给药的时候,贤王虽然爽快给了,但提出了要见傅玉容。 这次谈判,林漾自然可以参与,但凌一不行,她对林漾至关重要,但她对傅家来说只是外人。 凌一也对他人的秘密不感兴趣,她更在意今天晚上她睡哪儿。 自从出发前两人有了更亲密的接触,路上两人都睡一块,从未分开,到了傅家,不知道是她睡客房,还是和林漾睡一块。 春桃领着凌一出门,看她那副有些懵的样子,叹气道:“你这几天恐怕得睡客房,你和小姐的事,老夫人还不知道,你们最好还是避着点。” 凌一几辈子都没有害怕过承认自己对爱人的感情,她也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但她知道林漾有很多顾虑,压下心里的失落,老实跟着春桃去客房。 第272章 逃跑 然而,等凌一夜里睡不着在屋里练武时,春桃从门缝底下给她塞进来一张纸条,她捡起来一看,表情没有变化,却收起刀,关好门,小心打开窗,悄无声息地按照纸条上画的位置找到了林漾的闺房。 林漾早有预料,或者说,春桃塞的纸条,便是她授意。 见到凌一翻窗进来,林漾问:“没被人看见吧?” 凌一摇头:“没有,你叫我来,有事要说?” 林漾瞬间没好气地瞪了凌一一眼,怎么没事就不能叫她来了吗? 不过,凌一问的也没错,林漾叫她来确实有事要说。但这事其实可以明天再谈,现在着急把凌一叫来,不过是夹带私心。 有的人一旦尝过甜头,便一发不可收拾,林漾想凌一陪着她睡。 两人借着说事的由头,又腻歪在了同一张床上,温存过后,林漾才开口说:“贤王果然是冲我们家的钱来的。” 贤王与傅家祖孙谈话的内容很长,但主要就他目前的境遇和傅家的未来劝说傅家为他所用。 傅家父子的死并非意外,而是太后或小皇帝授意,原因也很简单,纵使傅玉容隐忍十几年,也无法消除太后和皇帝的疑心,因为,傅家父子是先皇子嗣,在血脉上来讲,那就是皇家子嗣,他们完全有可能借着血脉谋反。 纵使她们傅家没有谋反之心,但难保有心之人知道了傅家父子的身份,不会借此动摇太后母子的地位。 本来在太后的谋划中,傅玉容也活不了几天,林漾姓林不说,而且还是女子,又被送回了林家,等同于外人,不足为惧,傅家即将垮台,她的心腹大患就只剩下了假死的赵麟和翅膀硬了的贤王。 太后也没想到,贤王竟然能找到当年下毒的太医,以太医的子女相要挟,拿到了傅玉容所中之毒的解药。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贤王来阳州赈灾之前,也就是说,他一开始就是冲傅家来的。 穿越者在凌一的空间里又一次崩溃了,她以为,偏执男二的爱肯定很纯粹,没想到,她也不过是偏执男二的“备胎”,在原剧情里,林漾会喜欢上赵麟,男二会喜欢穿越者,也不过是意外,甚至有可能,仅仅只是因为剧情的力量或者也是贪恋穿越者的财富。 如今看来,三个“男”角色里,只有原剧情里的孟晚宁对女主是真心喜欢。因为在程小花这个角色换了芯子之后,赵麟和贤王依旧喜欢程小花,说明爱的不是程小花内核里的穿越者,他们只是贪恋程小花的美貌和财富,以及如今凌一拿捏在手里的兵马。 相反,孟晚宁在程小花的芯子从穿越者变成凌一之后,对凌一只有朋友的欣赏,并无情爱,可见,或许只有孟晚宁是真心喜欢穿越者。 不管穿越者怎么破防,凌一都把她屏蔽在空间里,没空搭理。 如今既然贤王送来药了,傅玉容另外两个把柄也没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脱离太后掌控。 林漾建议傅家跟她迁往阳州或江源,如今林漾在江源的势力很大,还有县令作为盟友,至少在江源境内,太后的爪牙伸不进来,但如果想要激进点,傅家可以迁到阳州,因为阳州将会是林漾下一步占领的地方。 当然,这些计划中不能为贤王所知的内容,都是林漾单独和傅玉容说的。 之所以要尽快拿下阳州,是因为北边全乱套了。战事蔓延比原剧情里更快,凌一猜测可能是因为她没有按照原剧情辅佐赵麟,助赵麟立下赫赫战功,导致赵麟挣扎几年,也只能在丁章手下混到一个百长的位置,不像原剧情里,赵麟这时候已经在北边对抗北梁了。 那时候他可以在北边立下军功,收揽无数可靠的弟兄和手下,也正因为有他的光环庇护,北边的战事曾一度打回北梁去。 眼下赵麟一直困在阳州,北边没有他带去主角光环,大燕被北梁打得节节败退。 朝廷已经开始割地赔款,即便如此,去年割了地赔了钱,今年北梁翻脸又打过来了。 甚至,由于去年大燕赔的钱粮太多,还给北梁充盈了国库,人家大力提升军事力量,今年打过来的架势十分可怕,北边短短半年,已经连失三座城。 据不可靠的消息称,北梁军队很快就要打到京城了。 大燕开国皇帝推翻前朝统治后,在中原偏北建都,本意是想将整个国家的军事和政治力量都往北边靠,这样以来,北边有国家的都城镇守,军事力量强大,能守得住两国边界。 最初几十年确实是有用的,但随着大燕皇帝换了一代又一代,到了小皇帝这一代,军事力量羸弱,京城建在北边,那妥妥的挨打呀。 于是便有了极其好笑的一幕,当傅家跟随林漾举家迁往阳州时,大燕小皇帝和太后竟然抛弃了京城,迁都南方荃州。而荃州的地理位置正好就在阳州的东边,中间可能也就隔了大概三个州。 就在小皇帝迁都荃州不足两个月,北梁攻破了北边防线,打到了大燕旧都,这时候留在旧都的平民百姓和普通贵族就惨了,一夜之间成了敌军俘虏。 北梁并非等闲之辈,她们对待俘虏,女人孩子留下,老人全杀掉,男人听话的会招进军队,不听话的全杀了。而杀掉的人,也不会就地掩埋,而是经过烹煮、烘烤,当作军粮。 没错,北梁也在闹饥荒,不然她们怎么会着急打大燕,还不是因为快饿死了。北梁闹饥荒,国家动荡,北梁人凶悍,一旦统治不稳,北梁朝廷的做法就是发起对外的战争,引导百姓一致对外。对大燕发起战争,既能抢夺食物和兵马,又能俘虏奴隶,还能将内部矛盾转化为外部矛盾,一箭双雕。 此时的北梁人已经饿到失去人性,开始同类相食,不过她们不吃自己人,专抓大燕人来吃。 小皇帝抛弃百姓和都城的做法自然招致了不少人的不满,有封地的皇亲贵族纷纷要求打回去,小皇帝不敢,躲在荃州不出声。 而镇守北边的武将世家陆家,因为贪官克扣了运送给她们的粮草,不敌凶残的北梁,陆家全家一百五十口人,只有陆老将军的孙女和孙子在副将的保护下逃往南方,其余人无一幸免,要么被俘虏,要么被串成“烤肉”。 值得庆幸的是,陆家小辈带走了一万兵力,算是保留了陆家最后一点血脉。 陆家小辈带着陆家的漠狼军也抵达了荃州东边,不知道是不是赶来保护小皇帝了。 小皇帝的逃窜行径和大燕朝廷的不作为,再加上北梁入侵,占据了大燕北部的大半土地。许多还在强撑的州城,纷纷奋起反抗,将地区内所有可招的兵丁纳入地方军营,并且无视小皇帝的征招,只顾守着自己的一方土地。 小皇帝征招各地军营来荃州保护他,回应他的只有陆家的漠狼军,其他州城像是独立了一般,只听从地方领头人的命令。 而这些地方领头人,有的是封地的王侯,有的是当地的霸主。最令林漾觉得好笑的是,在“群雄”之中,竟然还多出来好几个先皇的私生子。 太后千防万防,害死了她舅舅和表弟,结果先皇在外还有别的私生子。这么多私生子,根本杀不完,大燕一乱,不管是不是先皇子嗣,都敢跳出来宣称自己是。 这些人打着各种各样的旗号,有的是光复大燕,有的是创立新王朝,还有的甚至以新的宗教起义。 林漾在江源收到各路传来的消息,与凌一、祖母商议后,决定先不暴露自己的身份。 因为此时她们所在*之地,还有两个慕容家的,林漾冒然出头,指不定这俩人就先调转矛头合伙攻击她。 现在最要紧的,是联合贤王先把赵麟拿下。 赵麟的身份在小皇帝南迁都城,大燕彻底陷入战乱后,他和丁章终于敢宣布自己的身份,以虎啸营为中心,四处招兵买马。 赵麟把当年小皇帝和太后陷害他的事大肆宣扬,同时把太后这么多年干的坏事全部曝光出来,其中真真假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大燕朝廷的威信全无,各地百姓归顺她们所在地区的霸主,看这些霸主是否能真的一统大燕,赶走北梁。 阳州地区形势复杂,先有赵麟现身,以假死大皇子的身份成了虎啸营的首领,同时虎啸营毕竟是地方驻军,算是正统军。 赵麟自爆身份后,紧接着就是招揽各地衙门归顺于他,阳州境内总共六个县,其中三个都已经归顺赵麟,他目前正在争取另外三个。 令人没想到的是,赵麟自己是从江源县出来的,但归顺他的三个县里却不包括江源县。 占领了三个县的赵麟,下一步就是江源,江源富庶不说,江源的兵马更是充足。阳州第一女地主和第一女富商皆在江源,凌一的镖局那些镖师赵麟见过,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若能招揽至他麾下,定是一批精兵。 尤记得他带兵来支援被山贼侵略的全安村,结果却见到凌一已经带领村民赶跑了山贼,并且村民们跟着凌一训练,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凌一指挥训练的样子,也是第一次认识到,凌一比一般的教头还要厉害,他必须拿下凌一,不论是出于喜欢和占有,还是出于爱惜人才,他都不能让凌一这等人才落入他人之手,否则将会是刺向自己的一把利刃。 巧的是,贤王也是这么想的。贤王要和傅家合作,那么他的诚意不仅得有生息丸,还得看他是否有资格成为傅家效忠的君王。 因为暂时不能暴露林漾的野心,贤王即使知道林漾是先皇子嗣,他也相信了傅家所说,即傅家有先皇血脉的男丁皆死,傅家只能辅佐他人。 贤王得展示自己的实力,才有资格令跟随他的人忠心。而贤王也确实展露了自己的实力,他竟然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已经和目前在荃州的陆家小辈联系上了。 陆家对皇帝忠心不二,可若是陆家知道,她们在北边死守的时候,小皇帝却满脑子想着等陆老将军回京述职,就纳老将军的孙女进宫,将其作为牵制陆家的棋子。并且,陆家死守北边,等不到后勤粮草和支援时,仅仅是因为太后党的贪污,运送到北边的粮草不足十分之一。 陆家是忠心,可当她们知道自己服侍的君王才是害死自己全家和百姓的罪魁祸首时,她们该作何感想?继续愚忠?还是选择“爱民如子”的贤王呢? 并且贤王还得知,陆家虽然只有陆家俩小辈逃出来了,但被俘虏的陆家家眷中,两兄妹的生母,陆夫人被北梁俘虏,目前正关在北边的齐阳州城里。贤王若是能救出陆夫人,陆家兄妹该怎么感谢他呢? 最好的谢礼便是小皇帝的项上人头,以及陆家兄妹手上的一万漠狼军。 第273章 隐瞒 贤王确实不是等闲之辈,他为了拉拢陆家小辈,竟然真的救出了陆夫人。 距离北方被攻破过去了四个月,陆夫人还能完好无损地救回来,一般人可做不到。 这下子,不仅收到密信的陆家兄妹震惊,连听说了贤王谋划的林漾都震惊。 贤王能随便从敌国手中救出陆夫人?这得是多厉害的手段? 林漾和凌一对视一眼,两人得刷新对贤王的认知了,他不是单纯的自恋,他确实有点本事。 等两人私下商量的时候,林漾认为,她还得更加小心谨慎,和贤王合作的时候也必须防着他点。 凌一同意这一点,她不仅同意,她还听见脑海里穿越者吐槽贤王。 “他能不有本事嘛,他本来就和北梁有勾结,捞个人不是说句话的事嘛。” 凌一一愣,贤王和北梁有勾结? 原来,当年确实是他联合太后诬陷的赵麟,他更是借着自己和北梁有勾结、来往的便利,把所有的证据栽赃给赵麟,难怪连先皇如此宠爱赵麟,都无法给赵麟翻案,因为那些通敌卖国的证据是实实在在的,只不过通敌的另有其人罢了。 许是贤王拿自己当备胎这件事触怒了穿越者,她对贤王的滤镜也碎了,在凌一的逼问下,把贤王的事全抖了出来。 和凌一猜想差不多,贤王才是真正和北梁有勾结的人。 难怪太后想不明白,没有兵权的贤王,怎么敢忤逆她,原来是贤王早就找好了靠山。 甚至,贤王的靠山是十几年前找的,那时候贤王才多大?也不过十几岁的少男,心机便已经险恶至此,比起赵麟,贤王更加危险。 凌一并未把自己当大燕人,对于贤王与北梁勾结一事并不愤怒,林漾就不一样了,北梁和大燕打了几百年,虽然她们都是汉人,且语言、文字上没有太大差别,但长久的摩擦不断,导致两国人互相仇恨彼此。 追风就算了,她本就是可怜的北梁人,被暗杀组织培养成没有善恶道德的杀人机器,她是北梁人也没少参与刺杀北梁忠臣、奸佞的任务。 可贤王勾结北梁,导致大燕大乱,这可不是小事,他是整个国家的罪人。 贤王勾结北梁的事是事实没错,但却是穿越者告诉凌一的,凌一再转告林漾,也只能说这是她的猜测,她们需要对贤王更加留心。 林漾心里有数,离开去见了傅玉容,想来也是寻求傅玉容的建议。 傅玉容服用了贤王的解药后,毒性明显得到缓解,至少没有死在举家南迁的路上,路过阳州府时,林漾还曾想让傅家人留在阳州,她和凌一继续南下回江源。 但傅玉容不放心林漾,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她得陪孙女打下江山。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贤王也在江源,如果只留林漾一人和贤王周旋,她不放心,也跟来了江源。 不放心的原因也很简单,贤王心怀不轨,他其实一开始想通过联姻和傅玉容合作,傅玉容在意的子女里,林漾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惜他来晚了,还没等他找到机会来江源,林漾就先和孟晚宁定下婚约。他一向虚伪,暂时做不出强抢的事来。 但是,贤王对自己的姿色很有信心,他在朝中搭上的各大臣,很多便是依靠他这张脸。就连北梁那位,也是他出卖了色相才笼络到的。 傅玉容怕孙女斗不过贤王,也怕孙女的“美好”姻缘被贤王破坏。 凌一和林漾的事,林漾没有告诉傅玉容,她受这个世界的教育文化影响,可以不顾外人眼光,却不能不顾及亲祖母。更何况,现在也不是坦白关系的最好时机。 凌一对此,没有表达不满,她只是做着自己该做的事,似乎不受任何影响。 孟晚宁的女子身份是她最重要的秘密,只有林漾二人知道,三人是好友,林漾也不会轻易告诉傅玉容孟晚宁的身份。 于是,所有人都以为林漾能拿下孟晚宁,是因为“男女情爱”。 故,傅玉容还真把孟晚宁当孙女婿看待,见过孟晚宁的长相,考察过她的为人后,对她约莫有九分满意,剩下那一分嘛,主要是因为孟晚宁和林漾站在一块儿时,两人看上去都怪怪的,过于平淡了。 傅玉容曾私下问过林漾,她究竟喜不喜欢孟晚宁,若是不喜欢,也不必勉强自己为拿下江源县做出此等牺牲。 林漾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欺骗傅玉容,说自己和孟晚宁是惺惺相惜,平淡如水的关系,比起别的男子来说,孟晚宁是她唯一能接受的。 林漾的演技很好,师从傅玉容。 但是,知女莫若母,傅玉容一手带大林漾,她能看不出林漾在撒谎吗? 傅玉容等林漾离开后,皱眉沉思了很久。 偷偷叫来追风,傅玉容问她:“你在江源待了这么久,可曾见过漾儿和孟晚竹私下相处的时候?” 追风想了想,林漾和孟晚宁虽然有婚约,但只是订婚,虽不在乎外人眼光那样避嫌,但几乎没有亲密接触。两人见面,旁边也跟着彼此的侍从,相处淡如水,说话不带半点亲昵不说,还基本只聊正事,与其说像未婚男女,不如说像生意伙伴。 追风如实说,说完后看傅玉容脸色,傅玉容脸上愁容更甚。 傅玉容再问:“那以你所见,江源可有和漾儿十分亲密之人?” 追风下意识觉得傅玉容在问男人,但回想一圈,林漾几乎没有和除孟晚宁以外的“男子”有过多接触,除了生意伙伴。 但随即,追风脑子里不知怎的,闪过了一张冷淡的面孔,顿时惊得瞳孔放大,她刚要开口“没有”,就被傅玉容一句话打断。 “任何人都不能骗我,追风你知道的。”傅玉容似乎是早早看透追风的隐瞒,警告道。 追风后背已经开始流汗了,四月的温度已经很热,她此时紧张不已,更加难受。 “有一女子与漾儿关系亲密,几乎同进同出。”追风额头冒汗,语气迟疑。 傅玉容皱眉,她想问的是男子,追风答女子作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傅玉容没有呵斥,反而示意追风继续说下去。 追风不敢有所欺瞒,斟酌用词说:“老夫人应当也认识此人,她便是江源第一女地主程小花,漾儿的第一个茶园便是交由她和其母江萍打理,漾儿手上几样最新颖的赚钱产业都与程姑娘有关,不仅如此,潜龙镖局的主事人是她,我不过是在镖局内挂名副镖头,平日里只管训练和保护漾儿。” “甚至,漾儿如今所有可用的兵力,也在此人手上,实际上镖师和军营的人都听从她的调遣。” 当傅玉容问到关键点的时候,追风答:“她与漾儿,情同姐妹,常共商要事,彼此之间……毫无隐瞒。” 就是这一句,让傅玉容的脸色极其难看。 林漾是她带大的,林漾什么性格她能不知道?表面上结交各类“贵友”,同这家小姐关系好,同那家贵女情同姐妹,但林漾的边界感很重,再亲密的好友、姐妹,都无法真正走进她心里。 而要让林漾有时候多疑的性子去全身心信任一个人,此人对林漾来说,绝对不是一般的关系。 傅玉容扶额,像是受到什么打击一样,痛苦地闭上眼。 而且,最不对劲的不是林漾对凌一多么亲密,而是林漾把凌一藏起来了。 祖孙俩相聚得有四个多月,在这期间,林漾有无数个可以大大方方给傅玉容介绍凌一的机会,她可以说凌一是她的谋士,是她的好姐妹,是她的密友、战友,但她都没有,因为她知道,在傅玉容面前说得多就错得多,很容易露出破绽。 所以,林漾把凌一藏起来了,不曾给傅玉容介绍凌一,也尽可能不提及凌一,就好像凌一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 傅玉容确实差点被林漾瞒过去了,若不是她担心林漾的婚事,她怎么会心生疑虑。 结果听到这样的回答,傅玉容差点没气背过去。 她想到了死去的林盛,死前会不会也被林漾气过。 凌一近日来一直在练兵,随着越来越多的北方流民逃往南边,除开她们几个月前收留的流民,许多流民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江源收留女子的消息,纷纷逃往江源。 当然,这些人必须得有女性亲属才能进入江源。 随着被招收的女兵越来越多,军营都扩建了,不过镖局依旧是她招收兵丁最好的掩护。 贤王还以为这些兵丁是为他招的,心想怎么尽招些女兵,他要的是无往不利的军队,不是娘子军。 贤王曾找过凌一谈这个问题,凌一理都没理他,只说这是她的镖局,她想招谁就招谁。 当然,跟随女人们来的男人和老幼的安置也是一大问题。江源县县城安置不了这么多人,流民太多太乱,会带来巨大麻烦。 于是,凌一想了个办法,让这些流民在她的领导下,重新落户一些被山贼劫掠过的村子。 这些村子大多被山贼劫掠后,没人居住,因为建筑房屋都被一把火给烧了,东西被抢了,村民也被杀了,大多成了无人村。 流民们无处安置,凌一便把她们安置到这些无人村去,派人来教她们重建村落,并且把整个村子重新打造成她的军营。闲时务农,战时练兵。 四个月的时间,够凌一忙得晕头转向了,即便如此,她也会每天抽空和林漾见面,不能见面,她便写信给林漾,就像从前秋池写信给她一样。 但不知怎的,今天林漾来信,约她林家见面。 往常两人都是在鹿鸣涧的雅间见面,怎么今天反而约在了林家?林家住着傅玉容,林漾担心暴露,从来不让凌一来林家的。 第274章 吵架 果然,当凌一来到林家,等待她的不是林漾,而是傅玉容。 凌一突然理解她进门时,春桃那一脸难以言说的表情是为何了。 林家的人大多数被替换成了傅家和林漾信任的人,林谦等人再不服气也翻不出什么花样,不仅把主院腾出来给傅家祖孙住,连带着管事嬷嬷、账房等也都被换成了林漾的人,林家人现在要月例或炭火、热水,都得严格按照林漾制定的份例领取。 林家上下只能习惯傅玉容的严苛,甚至比起傅玉容,她们竟然觉得之前的林漾还要和蔼可亲些。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傅玉容一个人要撑起整个傅家,傅家的富裕是林家的几十倍不止,被称为大燕第一女商的傅玉容会面对更多的恶意,她为了培养接班人,对待自己人也丝毫不会纵容。 凌一在春桃的带领下,像进自家庭院一样轻车熟路,春桃把凌一带到了林家祠堂,不,傅家祠堂,现在这里的牌位基本换成了傅家人,林家诸如林盛等人的牌位被放到了偏房去。 此时的傅玉容正捏着串佛珠,跪在蒲团上,念念有词。 春桃小心翼翼进门,恭敬道:“老夫人,程姑娘来了。” 傅玉容眼皮子都没动一下,闭着眼念完佛经,才在身边人的搀扶下站起身,回头打量凌一。 她打量凌一的同时,凌一也在打量她。 按理来说,两人并非第一次见面,在凌一运送生息丸去蓟州时,凌一就跟随林漾见过傅玉容,只是那时,傅玉容生命垂危,眼里只有自己的孙女罢了。 和想象中的刁难不一样,傅玉容见了凌一,面带笑容,很是和蔼,算是凌一见过的为数不多的慈祥老太太。 但就是这样一位慈祥的老太太,曾一度把控了大燕的命脉,任谁都不会因为她面容慈祥而轻视她,因为一夕之间她便能叫商业对手破产、垮台。 与此同时,傅玉容也在心中暗暗给凌一打分,神色坚毅,姿态不卑不亢,走路沉稳有力,是练家子,但不是莽夫,眼眸深沉,看不出情绪,藏得住事。 如果此人是男子,倒是和漾儿相配,只可惜是女子。 傅玉容内心暗暗叹气,面上却依旧带着和蔼的笑:“久闻不如一见,都说程姑娘花容月貌,气度不凡,今日一见,传言倒是难得可信一次。” 凌一较真地纠正:“老夫人,我们在蓟州就见过了。” 傅玉容故作记性不好,哈哈笑了几声:“哎哟,我人老了,记性也不好了,还得你这个小辈来提醒我,我常听漾儿提起,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今日可让我见识了。” 凌一哪知道林漾有没有搁傅玉容面前提起过她,但既然傅玉容这么说了,她便顺着说下去:“难得老夫人记得我,我也常听林漾说起您。” 傅玉容挑眉,好奇道:“哦?漾儿都是如何同你说道我?” 凌一想了想她和林漾聊起傅玉容时的样子,回答:“林漾常说,若是没有老夫人,她恐怕也会成为她母亲、妹妹那样的女子,适龄时寻得一门好亲事,生儿育女,于后院中结束这一生。” 傅玉容表情变冷,说别人就算了,说她女儿做什么! “哦?”傅玉容此时语气中已经带着一丝不悦,“如漾儿母亲那样的人?你倒是说来听听,那样的人是怎样的?” “无力选择自己的一生,没有可支撑她们的财力、权力,更没有可以支撑她们的精神力。” “此话怎讲?” 凌一盯着傅玉容看,反问道:“老夫人可曾怨怪过自己的女儿?” 傅玉容脸色已经很明显有了一丝怒意,她怪自己的女儿?怪女儿遇人不淑?怪女儿贪恋情爱?她当然怪过,在女儿执意要嫁给林盛的时候,可如今女儿死去多年,死者为大,她又怎会怨怪! 傅玉容想说什么,但思虑许久,终究什么也没说。 凌一继续道:“诚然,您怪她是正常的,比起林漾来说,您的女儿显得更懦弱、更不坚定。” “可她对情爱的过度幻想并非无迹可寻,从小到大,她听见的,学到的,无一不在告诉她,选择那条最正常、最’轻松‘的路,她有的选择,不过是’三从四德‘和“一生一世一双人”二选一罢了。” 傅玉容反驳道:“不,她作为我的女儿,她只要开口,想经商,想接管家里的生意,我会不给她吗?” 凌一问:“可据我所知,您一开始是想培养林漾的大伯对吗?” 傅玉容皱眉:“一开始不代表以后,再说了,这世间女子不管做什么都会承受巨大的非议,我心疼自己的女儿,我有错吗!” 凌一摇头:“您没错,您比起一般长辈来说,已经是极致的好了。您给了林漾向上爬的机会,给了她金钱和权力,把对女儿的愧疚转移为对孙女的爱惜,这本没有错。但诸如林漾母亲、林家庶女这样的女子,也没有错,她们只能在有限的选择里,尽可能选择让自己不那么痛苦的方向。” “错的本就不是她们,而是大燕对人的压迫和剥削,而您的孙女,林漾,她正在为推翻这样的大燕而努力。您是她的后盾,是她的依靠,更是她的恩师和血亲,她敬重您,我也同样如此。” 傅玉容表情已经看不出一丝和蔼了,好一张伶牙俐齿,她本以为,凌一看上去冷漠,想必是不善言辞的人,没想到道理却还一套一套的。 “是吗?可你知道吗,你的存在,会阻碍漾儿的大计,她想要推翻大燕的统治,那她就必须是一个能留下血脉的君主。” 凌一了然点头,果然是暴露了,傅玉容才会找她见一面:“女人的价值如果只在于生育,那林漾在您眼中,和她在林盛眼中也并无区别。” “在大燕,任何一个男人和林漾结为夫妻,都能或轻易、或稍有阻力地夺取她的权力和金钱。不止大燕,从古至今都有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大燕皇帝能够绵延不断繁衍子嗣,那是因为他们是男子,他们不需要十月怀胎,不需要忍受和承担生育的痛苦与风险。林漾的母亲,身体羸弱,与其说她是郁郁而终,但我们都知道,她是身子骨太弱,难产而死。害死她不是自己对情爱的执念,而是非常常见的难产。” “若终有一日,林漾登基为帝,她要像大燕皇帝那样后宫’俊杰‘三千吗?那她终其一生都在孕育子嗣后代,稍有不慎便会因难产或大出血而死,老夫人,这是您想看见的吗?” 傅玉容稍微被动摇了一点,随即又皮笑肉不笑地说:“小姑娘,你说这么多,是想告诉我,你比任何人男人都适合漾儿,是吗?” 凌一摇头:“不,不是我适合她,是她选了我。若大燕未来会成为百姓为大的朝代,那么同样,君臣伦理将会颠覆,老夫人你是她的祖母,但不可以长辈身份欺压她。若大燕不过是换了个人当皇帝,依旧是老一套,那便是先君臣,后祖孙。无论如何,您的插手,都不会影响她,除非,您想站到她的对立面,仅仅因为她不能行使生育权力,便和她反目。” 傅玉容脸色发白,手指颤抖,指着凌一“你你你”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还没等她呵斥凌一,林漾的声音就从屋外传来,语气中还带着焦急。 “祖母,您要见程姑娘,怎的不见我?” 林漾进入屋内,见凌一完好站着,反倒是傅玉容脸色难看,一眼便看得出来谁占上风。 林漾松了口气,看向傅玉容:“祖母,您想见程姑娘,怎的也不和我说一声,我同她相熟,约她家中一叙便可。” 傅玉容指头转向林漾,气得闭上眼:“大逆不道!你比你娘还要不让人省心,给我滚出去!” 林漾和凌一都退了出去,春桃拍拍胸脯,这才敢吭声:“小姐,你是不知道,你来之前,小花和老夫人都快吵起来了!” 林漾瞪了她一眼:“老夫人叫你把她带过去,你就带?谁给你发工钱?” 春桃委屈地瘪嘴:“我也没办法嘛,老夫人身边的邓嬷嬷都来了,咱家谁不怕邓嬷嬷。” 林漾也没真怪春桃,但这事也给她提了个醒,她的人随便能被祖母调走,不是个好事。子女儿孙不是猫猫狗狗,不会永远养在老人膝下,她们有自己的思想,终究会取代家庭里长辈的位置。 林漾同样如此,她敬重祖母,因为祖母将她带大,但她不允许祖母越权管她的人。林家如今的主人,是她,不是祖母。 亲兄弟尚且明算账,父母和子女彼此之间又何尝不会计较利益得失。 林漾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她扭头看向凌一,担心道:“祖母她没说什么吧?” 凌一一脸无所谓:“她没说几句,都是我在说,你不如多关心关心她老人家的身体,不知道有没有被我气着,我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一般人听了怕是有些受不住。” 林漾无奈又好笑,是啊,就凭凌一那性子,一般人真别想从她那儿讨着好。不过,说是如此,林漾自认为,自己的态度还是要表明。 “既然祖母叫你单独见面,想必也是知道了我俩的关系,那从这之后,便不必在她面前遮掩,她说的话你别放心上,我是我,祖母是祖母,我若连这一关都过不去,和那被太后掌控的小皇帝也没有区别。” 凌一看着林漾那坚定的眼神,嘴角上扬,用力点头:“嗯,我信你。” 第275章 兵马 凌一从来就没怀疑过林漾的决心,就像她从始至终都知道夏风教书是为理想,而非按部就班。 两人之间因为这次的谈话,关系更加亲密,凌一发现,林漾对她的好感度已经高达90点,系统奖励的点数,凌一没有急于兑换作物,而是用于兑换冶金、火药、子弹、木仓支的制作指南。 与此同时,凌一还发现男主赵麟排名再一次超过林漾,两人真是打得有来有回。 这其中必定少不了赵麟公布身份、称霸一方的原因,信心爆棚和势力扩大的赵麟,终于对江源县采取了行动。 贤王那头似乎早收到了线人的提醒,他本打算赶在赵麟抵达江源前,就从江源转移至阳州。 只可惜,他还没出城门,就被孟晚宁截住。 孟晚宁一脸沉痛地看着贤王:“殿下,此乃江源危急存亡之时,下官想,江源的所有百姓都在等殿下您将狂妄自大的赵麟打退回去,殿下又岂能在此时前往阳州?” “大胆!”贤王的小厮朝孟晚宁怒喝,“你这话可是在指责我家王爷!” 孟晚宁看似恭敬地跪着,话里话外却是在威胁贤王:“殿下,你我都很清楚,赵麟是为何而来,江源县的百姓都在看着,看她们侍奉的君王究竟是谁。” 贤王是想以江源为根据地,打着镇压动乱的旗号,把一些散落的兵力拿捏在手,紧接着便攻打各地揭竿而起的豪杰,壮大自己势力,最后打去荃州,逼小皇帝让位与他。 可是,谁曾想,这赵麟如此骁勇善战,竟然短时间里掌握了虎啸营,占了阳州三个县。除江源外的县都在江源背后,没有表态是因为江源挡在前面。 江源要么起好带头作用归顺赵麟,其他县效仿之;要么被赵麟当典型,杀鸡儆猴,吓得其他县老实归顺。 总之,江源是第一个挨刀的,贤王目前自认为的兵力只有凌一手上的,他可不认为这一群娘子军能打得过赵麟。与其说贤王看重的是林漾和凌一的军事实力,不如说他看重的是两人的财力,一个是远近闻名的女地主,一个是第一女富商之孙,两人的财力远超她们的兵力,至少,在贤王看来是这样的。 最终孟晚宁还是没能拦下贤王,谁让人家有个跑路的正当理由呢,贤王的外祖母病了,他得回去探望。而这位外祖母在哪儿呢,自然是在荃州啦,谁让贤王外祖母就是太后的亲娘。 贤王离开后,孟晚宁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顶替了钱三的程祖佑问她:“大人可是没劝住贤王?” 孟晚宁点头,不说话。 程祖佑叹气,太可惜了,他也一直很敬佩贤王这样爱民如子的王爷,也曾一度想要入其府为其谋士,可现在看来,也不过是懦弱无能之辈罢了。 贤王一走,城中各权贵坐不住了,什么,她们还以为自己这是能投靠贤王的好时机,毕竟比起小皇帝和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大皇子,明显贤王这个声名远扬的王爷更适合当皇帝,结果贤王自己跑了? 其实贤王也不想跑,他本来的打算里应该有一支军队支援他,可那支军队竟然半路被人拦住了,短时间内赶不过来。 贤王跑路,江源县的乡绅、权贵也想跑路,但是孟晚宁不给她们跑路的机会。拦不住贤王,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想拦,贤王的那支军队就是被林漾命人拦住的,为的就是逼贤王主动当逃兵。 如此一来,江源彻底无主,便是林漾出现的好时机。 贤王可以滚蛋,但是江源县的乡绅、富商不能跑,因为他们一跑,就把江源的资源全卷走了。 这些人早在收到风声的时候,就已经在策划跑路了,孟晚宁没有戳穿他们,反而是等这些人真跑路的时候拦住,来个人赃并获。 虽说这些人不是兵丁,但也可以构成大燕律的逃兵罪和叛逃罪,林漾正愁没机会没收这些人的土地和资产呢,这下可好,直接抄家。 当富商乡绅们收拾细软准备跑路时,衙役们已经分为许多队,将各家包围。 当晚这些乡绅们就开始哭着求饶,也有破罐子破摔痛骂孟晚宁目无王法,就算他们有想逃的意思,那他们不是没逃吗,捉贼还捉脏呢,孟晚宁凭什么直接把他们抓起来? 孟晚宁的行为显然有些过界了,她只是一介县令,要抓这么多人,没有上头高官的命令,她凭什么? 而孟晚宁也直接摊牌了,她不凭别的什么知府、丞相、皇帝的命令,她凭的是先皇遗女的口谕。 此言一出,江源县人震惊,先皇遗女? 虽说近段时间各地都出现先皇子嗣,什么侄儿,什么私生男儿,但冒出来一个先皇遗女算什么? 关键是,就算真是先皇遗女,那又怎样呢?一介女流之辈,也能独霸一方了? 最令人震惊的是先皇遗女的身份,林漾,明明姓林,却自称是先皇子嗣。 等林漾命人在县里传播她的身份后,众人才知道,原来她已故的生母竟然是先皇遗失在外的女儿,而傅玉容其实应该算先皇妃,只不过没有进宫,她们母女和祖孙都没有名分。 林漾的身份比起什么贤王、大皇子赵麟来说显然要弱很多,首先她不和先皇一个姓,纵使有先皇血脉,那也是外姓人。况且,最重要的是她的性别,撑死了她就算是公主、县主,那又怎么样呢?公主还想和皇子、王爷们逐鹿天下不成? 要争也不是不行,但林漾得有依靠,她不能为自己而争,她得为自己的兄弟争,比如某皇子、某王爷。 可林漾这些都没有,她甚至大言不惭,放话说先皇在世时,曾休书给她祖母,想要将祖母接进宫,还许诺要立她舅舅为太子。可恨的是,太后和小皇帝派人暗杀了她舅舅父子,故,她要承接舅舅的太子之位,夺回江山。 这话落在旁人耳朵里,倒像是个笑话,各路称霸一方的“霸主”都没把林漾的出现当回事,但江源县本地的权贵们却苦不堪言。他们相信林漾是有逐鹿天下野心的,因为此时他们的命已经拿捏在了林漾手上。 孟晚宁一早就和林漾通气了,手底下的衙役听她命令,只因为她目前仍是县令,在天下大乱之际,外面的消息传不到这些底层人耳朵里,她们只知道乱,却接收不到任何有用的讯息,她们能依靠的只有眼前人,眼前给她们发放俸禄的顶头上司。 外面的人就算想要以正统身份将孟晚宁革职,也要考虑派来的人会不会被孟晚宁给杀了。 林漾目前有孟晚宁的衙役六百人,还有凌一手上的兵丁。凌一手上兵力分散,军营里约莫五百人,镖局两百人,这两部分兵力都是她花费精力培养、训练的女兵,个个训练有素。这七百人的实力可不是六百衙役能比的,除此外,凌一还有一些更为分散的兵力,那就是她在各个村子的巡逻兵。 龙虎山因为饥荒,频繁打劫各个村子,幸存的村子纷纷求助县衙,这些村子有的归江源县管,有的则*归属其他县,但无一例外,都没能求得援兵。 饥荒碰上匪乱,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虽说已是干旱第二年四月,今年下过了第一场春雨,久旱逢甘霖,按理来说该是苦尽甘来了,但穷苦百姓根本没有任何资本能重新开始耕种,为了度过这场旱灾饥荒,她们能变卖的东西全变卖了,第一样东西就是土地。 许多人失去了土地,没地可种,就算下雨了又怎样?大燕大部分百姓靠土地吃饭,她们还是吃不上饭。 如此一来,干旱虽然结束了,但饥荒并未结束,恐怕得等一两年才能缓过来。 外加有匪乱,龙虎山的山贼还会隐藏在普通人之中,所以各县城基本都不会放灾民进城,并且会为了城中百姓和权贵的安全,还会驱赶围在外面的灾民。 灾民们要么只能继续往南往别的城市去,要么就在被山贼劫掠过的村子安定下来。 凌一趁各县无力支援这些可怜村庄的时候接管了这些村子,不仅帮助灾民们在当地重建村子,还为一些幸存的村子提供庇护。 当然,这一切都是有条件的,凌一又不是来做慈善的,她在这些村子中建立属于她和林漾的巡逻队,巡逻队士兵的工钱或者说军饷都由林漾负责,她们知道自己吃谁家粮,就听谁家的命令。 别看一个村子也就百人巡逻队,但多几个村子加起来,人数早已过千,在林漾宣布以先皇遗女身份要求众人归顺的时候,这些有林漾巡逻队的村子第一批归顺,基本没有遭到阻碍。 原因很简单,巡逻队的人接受林漾的供养和凌一、追风的训练,身强力壮的同时,又和村民们是亲属,她们拿着武器把村子围住,谁敢反对?反对的人立刻就会被同村人举报,举报有粮食奖励。 就这样在林漾拿下江源县的同时,周边的村子也纷纷归顺。当然,其中肯定也有不服的村子,这些村子大多富农和地主较多,她们在饥荒年间还有余粮,掌握着大部分村里的土地,她们自然是不服气一个女人掌管江源的,可当她们一有异议,山贼就会瞄准她们这个村子。 相比起有武装势力的村子,自然是这种地主多、粮食多又没有兵丁驻守的村子香了,山贼也要吃饭,山贼也要通过杀人越货壮大自己的势力。 于是,当出现了村子被山贼劫掠时,其他村子坐不住了,纷纷投靠林漾、凌一,寻求巡逻队的庇护。 如此一来,除了衙役六百、军营五百、镖师两百,以及全安村两百巡逻队,再加上周边几个村子的投诚,林漾手中的兵力来到了惊人的三千。 三千兵马,这在北方不过一场仗死的人多,但在阳州境内,却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比如此刻,赵麟带领虎啸营已经抵达江源县外,却迟迟攻不进去。 第276章 暴露 赵麟听说贤王逃走,这在他预料之中,他皇弟一向是个明哲保身的性子,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逃跑或倒戈,赵麟早就习惯了。 赵麟以为,贤王一走,那江源县无主,便会归顺于他,再不济,也就是孟晚宁那个死脑筋,苦苦为小皇帝守着城池,届时他三言两语把小皇帝抛弃子民、暴虐无能的事说清楚,即便孟晚宁愚忠,城中百姓也能分辨是非,倒戈向他。 却没想到,他在城下一一细数小皇帝的暴虐无能时,孟晚宁都同意,不仅同意,孟晚宁还和他探讨起了为什么大燕江山不稳,百姓流离失所,根本原因不是换一个姓慕容的君主就能解决,得靠新的君主,真正为百姓着想的君主,才能改变大燕现状。 赵麟这才察觉不对劲,换一个不姓慕容的?谁? 当赵麟的军队看见城墙上面带笑容的林漾时,他们忍不住笑出声,在听孟晚宁振振有词介绍了林漾的出身后,他们更是觉得荒谬无比。 且不说先皇流落在民间的外孙女有没有资格被封为公主,就算封了,公主哪有皇位继承权?谁不知道公主不过是联姻和犒赏臣子的工具,称王?痴心妄想! 赵麟一开始没有强攻,因为他发现带兵守在城下的人竟然是凌一。赵麟不解,到底是哪里不对。 贤王已经逃了,江源无主,怎么能归顺一个女人?凌一又为何会拥护林漾称王? 林漾竟然有如此大的野心吗?赵麟见过林漾,不是在林家,而是在全安村,林漾在全安村有土地,和凌一关系匪浅,他曾多次目睹二人相谈甚欢,但那时,他只以为二人是密友罢了,即便这听起来很荒谬,一个是富商之女,一个是农家出身的地主。 林漾明明一开始只顾着她的茶园,后来开始做粮食生意,再后来,手越伸越长,貌似和凌一的潜龙镖局也有关系,赵麟越想越觉得可怕,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短短三两年就在江源乃至阳州只手遮天的? 但是,掌握了粮食和经济又怎样,在大燕,手里有兵才是关键。在冷兵器的时代,军队人数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场战役的胜负。 此时赵麟的虎啸营总共有一万兵马,这是他四处“劫掠”来的,其中不乏一些小型武装投靠,一万对上江源的三千,三倍有余的人数优势,赵麟想不出自己该怎么输。 江源县人人自危,城外敌军包围,她们成瓮中之鳖了。无数人堵在县衙门口,要求孟晚宁给个说法。这些人有的是普通百姓,也有江源各权贵派来浑水摸鱼、煽风点火的。 结果她们不闹还好,一闹,孟晚宁直接下令征兵。不止征男兵,也征女兵,挨家挨户命衙役去抓人。 这下江源权贵们真老实了,这次的征兵,连给钱免服役都不行,管你有钱没钱,是什么世家,交了钱也不管用。 和龟缩的权贵们不同,江源的普通百姓对此次征兵罕见地不抗拒,反而很欢迎。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这次的征兵,会把兵丁们纳入江源县的军队里,而江源县新建立的军队名为新曙军,不像从前一样把家中男丁带走就了事,反而会给服兵役的家庭分发补助粮。 县里的人家有人参军入伍了,不仅有军饷拿,还有补助粮。而村里的人家参军入伍,则可以获得土地。 土地从哪儿来的呢?自然是村里各大地主的了,其中大部分土地来自被山贼劫掠过的村子,这些村子的土地一开始虽然被凌一等收了,但事后却又分给了来村里安置的流民,以及参军的家庭。 土地是大燕百姓的根,除非饿得快死了,她们一般不会轻易出售自家土地,分给她们土地,对她们来说就是给了她们吃饭的碗,故,相比起城里林漾急转直下的风评,在乡间,林漾可谓是菩萨下凡。 阳州府其他县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时候,江源县已经开始了春耕,即便时间已经照往年更晚,但至少能种多少粮食种多少,并且由凌一派去的农学老师指导,科学耕种,今年的产量一定十分可观,光看田里作物的长势,农民们就格外有干劲。 曾经无路可去的灾民逃往江源,本以为不过是晚几天死,谁能想到能分地还能种出粮食来,无不庆幸当初自己选择来江源,而不是逃往其他地方。 江源县里的权贵都在盼着赵麟赢,而普通百姓则盼着林漾赢,因为她们根本不认识什么赵麟,赵麟所谓的丰功伟绩,对她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况且,赵麟她们不认识,虎啸营她们还是知道的。 和巡逻队保护村民维持治安比起来,虎啸营的兵丁平日里没少搜刮民脂民膏,许多仗打起来,攻城方一旦进城,便会开始烧杀抢掠,和土匪比起来没什么两样,除非他们的主帅严格要求,作风优良,但显然,赵麟不是这样有威名的主帅。 没有穿越者为他谋划,积攒好名声,赵麟在百姓眼里,就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皇子,他和遥远的小皇帝没什么区别。 不过赵麟也并不在乎平民百姓,只要城中权贵支持自己就好,等杀进城,这些地主、乡绅支持他,他便有钱有粮。 只可惜,赵麟自以为“仁慈”地围城几日,给足了凌一投降的时间,等到耐心退去,他便下令攻城,甚至自己亲自带兵,为的就是能第一时间和凌一交手,好让旁人不误伤了她。 信心满满的赵麟却在第一日攻城便被绊住了脚步,江源县可不小,四个城门,每个城门的守城卫兵都是由县衙的衙役组成,他们冲锋陷阵的实力虽然不如新曙军,但守城的本事还是有,说白了,抗揍。 第一日,赵麟没能攻进江源,第二日调整战略,增派攻城兵,正要一鼓作气的时候,却见城门大开,江源里的新曙军主动出来应战了。 看着这男女分开列阵的军队,虎啸营兵丁脸色的严肃绷不住了,什么意思,江源县没人了?抓女人上阵打仗? 但紧接着让虎啸营更疑惑的画面出现了,新曙军的重甲兵举着盾牌挡在前面,而她们身后的兵则从背后掏出了木托加铁管的棒子,棒子细的一头是黑乎乎的铁管,直直地瞄准了虎啸营。 “这啥啊?这铁管榜是啥?隔这老远能干嘛?” “哈哈哈,弟兄们,这瞅着像号角,前面细小的号角,莫不是给咱们助威呢!” “助威?我看是投降的吧!” …… 虎啸营兵丁们看不明白新曙军在干嘛,他们自认为得意的笑声,听在新曙军耳朵里,如同苍蝇死前的振翅声。 “砰砰砰!”一声声如雷声般的巨响,震得众人下意识趴下。 但比巨响更恐怖的是虎啸营最前排兵丁们身上的破碎伤口,这是赵麟从未见过的伤口,伤口血肉模糊,但却不见任何箭矢。 虎啸营兵丁们慌了,最前排的人随着新曙军第一次开火,起码被打中几百人,他们见新曙军中没有弓箭手,前排盾兵毫无防备,倒下去不少人。 这些人有的被击中脑袋,当场身亡,有的只是被击中身子,倒地哀嚎,还有的更幸运,用盾挡住了子弹。 没错,新曙军所用的武器正是燧发木仓,一个不该出现在大燕的东西。 威力巨大,犹如“神器”的燧发木仓打了赵麟一个措手不及,他的兵丁们东倒西歪,被打得连连后退,铁盾尚且能抵挡,木盾是完全无法抵挡。 赵麟见势不妙,眼里满是不甘,他恨恨地望着城墙上站着的林漾,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杀伤力比弩箭还强,而且完全看不见弓箭射出来的残影,一根根铁管子到底怎么攻击他们的? 眼下不是犹豫的时候,在丁章再三催促下,赵麟只得号令军队撤退。 这攻城第二日还不如第一日呢,第一日只是久攻不下,双方伤亡都不大,可这第二日,新曙军一个人没受伤,隔老远就出奇招将他们打退。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虎啸营必须撤退,回去后好好想想应对策略。 凌一不在乎什么时代进程,她不会等到大燕走向秋池那个时代才给世人展示木仓支炮弹,她用林漾对她增加的好感度,换取了系统那儿弥足珍贵的木仓支炮弹的制作指南。 这些东西的制作对不熟悉武器的穿越者来说很鸡肋,她看图纸看原理也不一定看得懂,且穿越者始终觉得,她是穿越者,她要掩盖自己“借尸还魂”的真相,要一边挣钱的同时,保持低调和谦逊。 不像凌一,她要把一切可靠的东西掌握在自己手上,她不在乎旁人会不会觉得她搞出这么多超越时代的东西会怀疑她是妖怪,就算她是妖怪又如何,难道这些人还敢反她吗? 不过,凌一这么做也并非全无风险,就连穿越者都警告过她:“你拿出超越时代的武器,就不怕修复局发现不对劲,直接把你踢出世界?” 提醒完,穿越者又想给自己两嘴巴,她提醒凌一干嘛,就是要被修复局发现才好呢,这样凌一被捕,她不就能获救了嘛。 可她又忍不住想看凌一到底想做什么,辅佐一个女帝登基吗?赵麟可是男主,没有了穿越者的帮助,他也该是天之骄子,他会输给林漾吗? 明明林漾该是和罗雨怜一样的恶毒女配,她的存在就是为了突显女主的“独特”和男主对女主的偏爱。 可是当凌一顶替了穿越者,她不再搭理男主,连带着两个恶毒女配都远离了男主,为什么? 这让穿越者十分不服,好像凌一几个都看不上赵麟,只有她在捡别人不要的东西一样。 所以,穿越者也想看看,到底凌一有没有这么厉害,能和林漾携手打败赵麟,她同时也盼望着,修复局来得晚一点,至少等她看完这个小世界的结局。 凌一拿出了木仓支制造技术的时候,世界意识就发现了不对劲,同时,修复局也发现了。 修复局一直在找凌一,这个世界并不在修复局的监测中,小世界太多,修复局不可能时刻盯着每一个,总有疏漏。 况且,在小世界剧情没有出现重大偏离的时候,修复局也很难发现不对劲。 而剧情有没有出现重大偏离,很大程度上依赖每个世界的系统,有任务者的世界,其绑定的系统就会兼顾监视者的职责,没有任务者的世界,则会有专门的监视者负责。 显然,这个世界的系统已经被凌一控制住,剧情重大偏离也没有机会向修复局发送错误报告。 而小世界出现的超越时代的热武器,能引起修复局的警觉,是因为这已经触发了系统的自动警报了,这是非常严重的“修复错误”,不需要系统或任务者手动,错误报告自动就发送给了修复局。 凌一当过系统,她是知道这一点的,但她现在冒险也要造出木仓支,要为林漾和江源拿下赵麟。 第277章 执法 “报告,013号世界出现了几百年后才可能出现现代热武器!” “报告,013号世界的系统和任务者都没有任何回应,好似被挟持了!” “报告,013号世界剧情线全然崩塌,剧情女主成了男主成王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 修复局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数不清的错误报告上传到总部,修复局监管部的部长都亲自来到监视大厅,安排了数十人一起监视013号世界。 “部长,剧情完全偏离,是否需要立刻将任务者剥离世界?” “批准同意。”监管部部长皱眉下令,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战场上的凌一,这张脸很陌生,但他却觉得凌一的眼神似曾相识。 “部长,剥离失败,联系不上任务者和其系统,好像断联了。” 部长懂这种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了,他只一眼,就认定了此时的“程小花”不是穿越者,而是破坏了好几个世界的破坏者1号。 修复局不确定凌一的身份,对她的通缉只用了代号“破坏者1号”,之所以没有用01,是因为修复局希望不要再有后续的破坏者出现,他们必须尽快解决凌一。 “终于抓到你了,1号。”部长冷笑道,“剥离不出来也没关系,联系执法部,安排人去抓捕。” 在下属去传达命令后,部长也没有离开监视大厅,他要亲眼看见1号被捕,他还要亲自审问她。 由于小世界的独立性,即便修复局和小世界有合作,也不能像在自己的世界一样,说派多少人就能派,实际上执法部一次只能派出一人去抓捕凌一。 但既然凌一已经打破了这个世界的规则,拿出了超越时代的武器,那么执法部队员,同样也可以拿出超越时代的武器。 凌一受制于材料、设备和技术,只能做出早期的燧发木仓,威力也许能震慑住小世界的本土居民,但在执法队员面前完全不够看,执法队员甚至能拿出属于后现代的超级武器,抓捕一个凌一,再简单不过。 凌一知道修复局派人了,因为修复局企图和系统联系,信号全被她拦截了,修复局急了。 好在,燧发木仓的制作技术,凌一已经教给了林漾和另外几名可信任的人,即便她不在了,林漾依旧可以制造出更多的木仓支弹药,在人数劣势的情况下,以热武器碾压冷兵器。 修复局为了不让男主赵麟输给林漾,派来的执法者几乎是在新曙军用木仓击退虎啸营的当天晚上就抵达了小世界。 一般情况下,异世界来者通常不具有本世界的躯体,她们通常会借用原住民的身体,她们可能占据凌一身边任何一个人的躯体。 就像第一个世界的执法队员,他直接占了一个杀人犯的身体,顺理成章杀害了凌一,杀人犯杀人,很正常,不容易引起小世界人的怀疑,尤其是女主。 但在这个世界,执法队员不在乎会不会引起谁的怀疑,小世界和修复局都已经同意了他进入,有人怀疑又如何,怪力乱神会解释这一切。 但是,要占凌一身边谁的身体呢? 要抓捕凌一,这个人得是凌一的身边人,最好深得她信任,好杀凌一一个措手不及。 赵麟攻城第二日伤亡几百,这对一支仅有万人的军队来说损失不算小,所以及时止损很重要。 等撤兵退到几十里外,军中大家都在讨论新曙军的秘密武器。赵麟命军医来给伤兵治疗,他也亲自去看过秘密武器造成的伤口,发现伤口处竟然有小圆珠子。 如同石子一样的铁珠,能造成这样大的伤害吗?那铁管棒是弹弓吗?可是为什么看不见弹弓的绳子? 赵麟把信任的部下全部叫来他的营帐里,让大家说说那武器究竟是什么,该如何防范。 有人说,那是雷公的武器,毕竟那东西特别响,攻击又迅捷如闪电,可怕得很。 这话不是空穴来风,军中许多人都说那是天雷,巨响和几乎看不见的攻击轨迹,而且巨响后,那燧发木仓的木仓口还会冒烟,一看就不是凡人能搞出来的东西,肯定是神仙的玩意。 这也不能全怪他们无知,毕竟,在大燕,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知识被上层人垄断,虎啸营的兵卒,要么是军户,要么就是服兵役的,总之都不是什么上等人,有的甚至还不如农人。他们大多不识字,连字都不认识,更不可能有太多见识,面对未知、陌生的事物,一旦无法理解,就会归为怪力乱神。 这名副将说话都算委婉了,他没说的是,有不少被燧发木仓击中的伤兵,痛苦哀嚎之际,说自己看到神仙了,说林漾果然才是天命之女,她都拿得出这样可怕的武器,肯定是得到了神仙的眷顾,他们打不过的。 副将怕赵麟听了生气,没说后面这段,只说他们猜测那神秘武器可能是神仙的武器。 即便如此,赵麟也气得怒拍桌子:“胡说八道!本帅才是真龙天子!神仙若是下凡,那也该将大任降给我!” “扰乱军心!你居心何在,来人呐,把他拿下!”赵麟气得大吼,外面的兵卒进来,把那副将带走了。 丁章无奈扶额,和其他几名副将对视一眼,均不敢说话。 赵麟阴沉着脸,看向丁章:“师父,我一向敬重您,您见多识广,可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丁章不得不开动脑筋,突然眼前一亮,说:“我瞧那铁管的形状、声响,倒像是炮竹。” 赵麟的脸色好转,示意丁章继续说。 丁章轻呼一口气,从各个方面开始分析燧发木仓和炮仗的相似,最终,越说他越自信,自己也觉得就是一样的东西。 这话倒也不能说错,至少燧发木仓的火药确实来自炮仗的改良。但是,燧发木仓的火药配比和炮仗火药可不一样,而且此时大燕的炮仗只能做到在竹筒内爆炸,无法达到狭小空间里爆炸提供给弹丸推进的动力,而且有较为明显的引线,需明火点燃,无法通过爆炸来达到远程伤害。 所以,即便猜到了燧发木仓的巨响和炮竹没什么两样,但他们却想不到解决之法。 毕竟,谁也没见过如同弓弩一样指哪打哪的炮竹。 不过,有人发现,举铁盾的兵比举木盾、藤盾的兵伤势轻很多,有的甚至没有受伤。 也就是说,此时燧发木仓的威力不算特别强,厚一点的铁盾是可以防住的。 通过检查伤兵和铁盾厚度的关系,赵麟发现,越厚的铁盾越可能挡住燧发木仓的攻击,但铁盾的厚度有点太大了,盾兵中几人合力才能举起这样厚的盾,这盾本来是用来保护攻城兵的,城门不开,得由攻城兵抬着破门的攻城锤,而为了防止城墙上敌军放箭,得有人专门举盾保护攻城兵。 丁章提议,第三日攻城,不管别的,直接让人抬着最厚的铁盾,保护攻城兵,先把城门撞开,等冲进城了,那武器再厉害,等他们和城中百姓混在一起,神箭手也难打中他们,除非,新曙军根本就不在意普通平民的死活,连百姓一起射杀。 虎啸营灯火通明,赵麟等人整夜商讨对策。 与此同时,江源今夜也是不眠夜。 燧发木仓的制造由凌一的军营秘密制作,在此之前,很多人压根不知道燧发木仓的存在,这次作战,既是试验燧发木仓的威力,也是打响新曙军的名气。 林漾在林家设宴,邀请了江源所有权贵,这些权贵曾经还想逃跑,此时她们在城墙上见到了燧发木仓是如何一鸣惊人的,一个个脸上都带着谄媚的笑,直说林漾才是真龙天子,溜须拍马,一个比一个在行,完全看不出今天之前,这些人还在骂女子误国。 也正是因为见识到了燧发木仓的威力,这些人才知道,之前林漾只派衙役将她们软禁,都算客气了,若是派新曙军来,那试验燧发木仓威力的倒霉蛋就不是虎啸营而是她们了。 今夜的宴席,既是庆祝燧发木仓的成功试验,也是为给这些人一个台阶下,毕竟,林漾要的是她们的投诚,而不是她们的项上人头。 人的本性都是趋利避害的,当见识了燧发木仓的威力,不管这究竟是不是如林漾所说,是神仙托梦告诉她的东西,如今她们都只能相信是神仙托梦,因为燧发木仓一现世,人数的劣势就能很好弥补,未来天下姓什么,那就真不好说了。 凌一把燧发木仓的功劳全部让给了林漾,并非是因为她慷慨大方,而是林漾为主,林漾需要这样一个神仙托梦的名头,且,凌一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出意外,如今她是修复局的眼中钉,若她为精神领袖,那她一旦出事,江源就会垮掉。 穿越者还在嘀咕:“你不是觉得我把功劳都给男主很没出息吗,你不也把功劳都给女主了,咱俩谁也别笑谁,你也是个恋爱脑。” 凌一摇头:“我和你不一样,我让出的是虚名,林漾却能借此成为百姓眼中的真龙天子,在大燕,她才算真正的神权和皇权集一体的人,她才能带着同行者的期待走下去,让众人见证新燕时代。” “而你的赵麟,捡了你所有的功劳,然后呢?把你宠上天。” 说白了,凌一让给林漾的是一个机会,一个实现她们共同理想的机会。而穿越者让给赵麟的,不是机会,而是实实在在的权力,是下位者向上位者乞怜、上贡。 穿越者咬牙,好好好,这么说她是吧,等修复局的执法者来了,她倒要看看凌一还能这么硬气不! “凌一!”宴席过后,凌一也要离开林家,林漾今日和宾客们喝了点酒,现在这些人应该算她的臣民了,这种感觉真是奇妙,今天之前,这些人还对她怀恨在心,方才在宴席上,竟然管她叫殿下。 在没有真正打下整个大燕前,林漾以公主自称,众人便称呼她殿下。 凌一并不这么叫,她回头看着林漾,眼里带着询问。 林漾一双桃花眼噙着泪光,眼里的星光一点不输皎洁银月:“今晚留下吧。” 她难过的时候想凌一陪着自己,高兴的时候也想凌一共享快乐。 凌一摇头:“今晚恐怕不行,我还得带兵巡逻,不排除赵麟夜袭的可能。” 确实,赵麟见识了燧发木仓的威力,很有可能选择避免正面战斗,而使出阴招。 林漾抿唇,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她还想争取一下。两人虽说没有因为傅玉容的警告而分开,但却因为战争的到来,凌一需要领兵作战,不停地训练和加急制作燧发木仓,在林家睡觉还要应付傅玉容,身心俱疲,凌一索性睡在了军营。 况且,随着林漾走到人前,她的一举一动也被臣民们关注着,她和孟晚宁的婚约在她表明身份的时候,孟晚宁就非常懂事地取消了。毕竟是公主了,她的“夫君”不能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先前作为林家嫡女定下的婚约不能作数。 无数双眼睛盯着林漾,她和凌一的关系不适合在根基不稳的时候公之于众,至少得等到林漾掌握整个大燕,除掉赵麟等可能威胁到她地位的人之后,才能有实力公布她和凌一的关系。 在此之前,凌一宿在军营,其实才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理性是一回事,感性是另一回事。 林漾叹气,叮嘱凌一早些休息,巡逻可以安排副将去,最终还是任由理性战胜感性,放凌一离去。 凌一走至拱门前,回首望着林漾。 林漾似有所感,也回头看着她:“嗯?” 凌一摇头:“无事,我想多看你一眼。” 林漾嗔道:“不舍得便是不舍得,我又没赶你走,你留宿便是。” 凌一笑着说:“今夜不行,我走了,你也早些休息。” 林漾轻哼一声,还知道回头多看她一眼,这人也不是真木头嘛。 凌一离开后,林漾夜里怎么也睡不着,明明之前分开睡,她也没有出现这种情况,林漾左右睡不着,心慌不已,仿佛身体不适,赶紧叫来府中大夫,大夫检查过后说没有大碍,她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就在大夫刚退下,春桃却着急忙慌敲响房门:“殿下!小花出事了!” 第278章 破坏 当林漾带人赶到军营时,见到的就是凌一和追风身前各插了一把刀,两人均重伤。 军医比林漾更早来,已经在处理两人的伤势,凌一伤势更重,几乎救不回来。 追风稍好一些,虽然昏迷了,但还有口气。 现场有打斗痕迹,且无第三人,显然是追风和凌一内斗,两败俱伤。 可问题是,追风怎么会和凌一打起来?她们俩俱是林漾手下大将,并无直接的利益冲突,怎么会打起来的。 林漾看见凌一倒在血泊中的身体,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春桃叫了几声,都唤不回林漾的神智,等她着急要上手扶的时候,却见林漾身形不稳,往一旁倒去。 这下好了,军医得治三个人。 三人中林漾最先醒来,她身体无大碍,主要就是一时气急攻心才导致昏厥,不足半个时辰就醒来了。 据军医所说,凌一的伤势比追风重很多,身上多处伤口都是致命伤,且身上有一些奇怪的伤口,似乎是子弹所伤,但杀伤力比她们制作的燧发木仓强很多, 经过勘察,凌一身上奇怪的伤口,应该是追风造成的。并且今晚追风本该在东城门值守,但她却擅离职守来到了西城门。 凌一的近卫兵禀报,说追风找凌一说有要事相商,两人在房间里不知道说了什么,当外人听见木仓声的时候,一进来就看见了地上的两人。 现场没有第三人的痕迹,不管追风到底抽什么风,可以肯定的是,两人肯定发生了矛盾,才会拔剑相向,造成一死一伤的结局。 这个局面将会对林漾造成重创,因为如今林漾的排名在赵麟之上,小世界意识其实也认可她的主角身份,修复局要帮男主赵麟,但是不能直接杀害林漾,因为林漾同样也算是主角,如果这时候杀了她,那么小世界很可能陷入崩溃。 林漾不知道自己有多重要,她只关心凌一和追风的情况。 军医站在林漾面前,神色紧张:“回殿下,追风将军伤势较轻,但已无生命危险,需静养三月。” 林漾点头:“程将军呢?” 林漾自封了公主,跟随她的人多少都封了官,凌一和追风是武将,分别封了将军,孟晚宁和程祖佑等则是文官。 军医哪里不知道凌一的重要性,别看追风和凌一同为将军,但论地位和权力,都是凌一更高一等,凌一手里握着的是整个江源的兵力,追风与其说是将军,不如说是林漾的禁卫统领,更注重保护林漾安全。 军医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都不敢擦,斟酌用词:“程将军伤势过重,失血过多,恐时日无多。” 林漾忍住头晕,手用力握紧,指甲陷入手心,刺痛感令她清醒:“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一定要救活她!” 军医苦着脸,这人都快没气儿了,他咋救啊。但是一想到伴君如伴虎,多少医者因为救不活帝王想要救的人而死,谁也说不准林漾会不会要他陪葬,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今夜江源所有的大夫都找来救凌一,最终也只能用最顶级的药材,吊着凌一一口气,但人始终醒不过来,说白了,成植物人了。 追风倒是第二天白天就醒了,人一醒就要开始接受审问。 目前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追风,是她擅离职守借商议之名刺杀凌一,但目的是什么,以及那特殊的武器在哪,目前还不清楚。 追风很懵,她感觉自己一觉醒来,身上哪哪都疼,她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错,执法者选择的人就是追风。一来,追风身体素质强硬,能够和凌一对抗,再加上先进的武器,杀死凌一的概率很大。 更重要的是,追风和凌一都是林漾的左膀右臂,她们一死一伤,都会对林漾造成重大打击,如此一来,赵麟打败林漾的胜算也更大。 追风竭力辩解,但她又拿不出证据来,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是杀害凌一的凶手,至于动机,她不说也不影响定罪。 且不说凌一对林漾的重要性,就算把凌一换成孟晚宁,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追风刺杀了自己人,绝不可能被轻饶,尤其是,追风的血脉还是梁国人。 人就是追风杀的,但她那时候被执法者夺舍了,她不知道缘由,其他人更不可能知道。 林漾是江源之主,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轻拿轻放,最终,追风被下狱,关了起来,至于何时审判,就看凌一什么时候醒过来。 若是凌一能醒,到时候两人对峙,才能知道真相。若是凌一死了,那么追风恐怕也得偿命。 林漾不理解为什么她视作亲姐的追风要杀害凌一,她曾去狱中问过追风,追风不住摇头:“我没有杀她,我当时没有意识,我不记得发生什么了,但我绝对不可能会杀她。” 确实,追风没有杀凌一的动机。两人职责不同,算不上竞争关系,而且傅玉容若想拆散凌一和林漾,也不会在这样紧要关头杀害凌一,导致林漾失去最重要的助力。 更不用说,傅玉容也没想过杀凌一,她孙女的态度已经和她表明,两祖孙也摊开聊过这些,傅玉容明白自己老了,孩子长大要掌权,她再管多一些,祖孙俩就会心生嫌隙,她便不再管林漾的私事。 于是这案子就成了事实摆在眼前,却十分不合理的悬案。 所有人都在盼望凌一醒来,能告诉大家真相是什么。 但战事吃紧,虎啸营再度攻城,林漾不得不将凌一之前看好的两名副将提拔上来,应对虎啸营的进攻。 虎啸营赵麟于三日前命人打探到了江源城内的消息,凌一被刺杀的事他也知道,甚至感到出奇的愤怒,当他得知凶手是梁国人且只是下狱,还没判死刑的时候,他更愤怒了,这铁证如山,林漾为何不判?莫不是在包庇凶手,听说凶手曾是林漾的禁卫统领,是她的亲信,难不成是看凌一功高盖主,想要提前铲除凌一? 总之,各种各样夸张的猜测满天飞,但赵麟也并未冒然行动,因为他知道,攻城第二日失败的主要原因不是凌一,凌一没了,他们也很难突破那些手持燧发木仓的新曙军。 所以,这几日赵麟命人集齐了厚铁盾,打算一鼓作气攻破城门。 凌一不在,林漾打算自己顶上。 她一做出这个决定,所有人都持反对意见。首先,她没有作战经验,而且身体羸弱,根本不是打仗的料,其次,她是公主啊,是江源之主,她要是在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这些人跟谁啊? 林漾连继承她位置的储君都没有,连后代都没有,她要是死了,江源易主,那不就便宜了赵麟? 但不管多少人劝说,林漾都要亲自上阵,战场无情,但她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凌一能做到的,她也能做到。 于是,赵麟的虎啸营攻到城门下时,众人才发现,城门之上的林漾似乎并未撤离,她好似也加入了这场战斗。 赵麟冷哼一声,凌一为主帅,他颇为欣赏,因为他见过凌一的实力,认可了凌一。但林漾,笑死,富商之女,只懂风花雪月和矫揉造作,战场血腥残酷,还不得把她吓得花容失色? 虎啸营的攻城部队来势汹汹,但城墙上的弓箭手却只是远远望着,并未有所行动。 当然,最初还是有一波弓箭手放箭,但箭矢无法穿破厚重的铁盾,燧发木仓手们也并未行动,好似在节省子弹。 想也知道,那些铁珠的锻造不容易,从燧发木仓第一次现世,只有寥寥五百人能人手一把来看,赵麟就知道,燧发木仓虽厉害,但还不能大批量制造,想来江源也缺很多资源,尤其是铁等矿物资源。 那么这燧发木仓第一次出现,应该只是为震慑他们,而无法像弓箭一样大批投入战斗。 哼,虚张声势,接下来他们攻入城内,他倒要看看林漾能有什么办法。 丁章看着城墙上站立的林漾,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看向赵麟:“殿下,我们的攻城兵气势汹汹,为何林漾却按兵不动?她看着不像是怕了呀。” 赵麟也觉得林漾不像是吓傻了,但他自作聪明地想:“她表现如此坦然,不过是咬定我们被那奇怪的炮竹吓着了,虚张声势罢了,待我们兵临城下,她有什么招数,自然就知道了。” 兵书这玩意儿,赵麟读过,里面什么空城计他再熟悉不过了,林漾的套路他能不知道吗? 然而,等攻城兵从四面八方冲向江源城时,还没等抵达城墙脚,一声接一声震天的雷鸣就吓得城内城外的人抖三抖。 这次的动静比上次燧发木仓还要大,是真的如雷鸣般震撼,攻城兵们在接近城墙脚的时候,不知道踩到了什么,触发了埋在城墙外的陷阱,才造成了这些巨响。 而和以往的陷阱不同,江源城外的陷阱乃是地雷陷阱。 地雷造成的伤害远超子弹,能把靠得近的一切人和物炸得稀碎。这可就不只是伤口破碎了,而是人都成块儿了。 攻城兵头顶辛苦举着的铁盾又如何,能挡得了头上的冷箭和子弹,却挡不住脚底的地雷。盾在头上和身侧,脚底都是柔软的下肢和草鞋,一旦发生爆火乍,那就是九死一生。 赵麟这次派出近一千的攻城兵,有的抬着攻城锤,有的抬着攻城梯,有的举着铁盾掩护战友,但谁也没想到,江源城外竟然埋着威力如此巨大的“炮仗”,而且不靠明火点燃,竟然会因为人踩上去就炸,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一千攻城兵全部折损,有幸运还存活的,但也被炸得半身不遂,无法逃回来。外围的战友也不敢进去,谁知道哪块地皮是安全的,哪块地皮又会发生爆火乍。 攻城三次,第一次没打进去,第二次伤亡几百人,第三次直接伤亡一千多,这么算下来,万人军队都不够了。 赵麟脸色铁青,刚要叫来投石车,却见城墙上的敌人已经举起了木仓口对准他们。 最终,赵麟还是只能下令撤兵,退回几十里开外,另做打算。 眼见赵麟撤兵,林漾也并未松懈,城下虎啸营的兵还有些苟延残喘着,不管他们,他们大概率会触碰到别的地雷,浪费她们的火药,林漾命人照着安全的线路去清扫战场。 一千攻城兵,死了八百,俘虏两百人,这两百人暂时被关进县衙地牢,收缴的兵器不多,但那些厚铁盾可是好东西,还有攻城梯和攻城锤,赵麟的攻城武器基本都在这儿了,下次来战,赵麟就只能硬攻了。 赵麟也是沉得住气,接连在江源受挫,他也不和江源死磕,改道去把远处的县给拿下来。 赵麟一走,江源的压力骤减,林漾也抓紧时间把江源背后几个县给收入囊中。 一连拿下背后的两个县,对林漾来说很轻松,跨时代的热武器摆在面前,那两个县本来就摇摆不定,在打探到江源靠林漾的“神器”顶住了赵麟的进攻,而且赵麟还在江源折损了一千多人,改道离开,这不就是打不过就跑吗? 这两个县哪里还不明白林漾的实力,纷纷打开城门,下跪迎接她们的新君。 就在林漾拿下背后两县后,江源传来消息,凌一醒了。 林漾立刻赶回江源,她连衣服都来不及换,赶到凌一的房里,着急道:“小花!你没事吧?” 推开房门的那一瞬间,林漾都不敢呼吸,她放缓了脚步,望向床里。 凌一靠着床,江萍正在给她喂药,听见林漾的脚步声,凌一循着声音看向门口。 两人的视线相碰,凌一却心虚地转移了视线,笑着回:“我没事了。” 林漾内心的喜悦不知为何,在见到凌一的时候,却逐渐冷静下来。 感觉哪里怪怪的,林漾说不上来,她脸上的笑容都变淡了许多:“大夫怎么说?” 江萍高兴得很,脸上的笑容完全收不住:“大夫来看过说没事了,静养几天就能下地了。” 林漾微笑点头,恢复了她一贯的稳重:“那就好,小花好好休息,营里的事不用担心,兰竹在负责,工坊也不用担心,静雯打理得很不错。” 凌一点头,着急问:“那追风呢?” 房间顿时安静了,江萍脸色阴沉,放下碗。 追风刺杀那事,林漾一直没有杀追风,和凌一亲近的人都十分不满,例如江萍,她不认识什么追风,追风的为人如何她也不好评价,她只知道,杀人偿命。林漾一直没杀追风,因为她想要知晓真相,江萍等人都在等,等林漾给出一个公正的结果。 但现在的真相就是,凌一亲口承认,就是追风杀的她,她打不过武功高强的追风,被其重伤昏迷,一度被大夫认为已经没气儿了,后来愣是用千年人参等顶级药材吊着一口气,才有机会醒过来,现在凌一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指认追风是杀害她的凶手,要求林漾严惩追风。 人证物证俱在,追风再怎么辩解都没用。况且,凌一醒过来,她就会重新坐镇新曙军,不给她一个交代严惩追风,恐怕新曙军都不会服气。 夜里,林漾屏退了旁人,只留她和凌一,她问凌一:“你那晚究竟和追风说了什么,她为何要杀你?” 凌一神情不大自然,照本宣读一般说:“她认为我是外人,掌管整个新曙军威胁太大,怕我功高盖主压你一头,想杀掉我取而代之,由她接手新曙军。” 初夏的夜晚伴随着凉风,但这都不如林漾的心凉。 眼前的凌一,眼神闪躲,表情浮躁,沉不住气就算了,看向林漾的眼里不带一丝感情,只有打量和审视。 林漾眼里饱含失望,看着凌一摇头:“不对,不对,追风没有运筹帷幄的能力,也没有好高骛远的野心,你说的这些你自己信吗?” 凌一恼羞成怒道:“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相信她不相信我?” 林漾皱眉,神情浮现一丝不耐烦:“此事暂且不提,还有许多疑点,本宫已经命人着手调查,你先好好养伤,伤好后新曙军还指望你呢。” 说完,林漾便走了。 凌一坐在床上,望着林漾离去的背影,暗道,什么爱不爱,触及到林漾利益了,她根本不管凌一死活。 而离去的林漾神色极度阴沉,回林府后,一个人在房里静坐许久。 林漾记得,凌一说过,她不是程小花,她是借尸还魂。 既然凌一能借尸还魂,那别人呢?别人难道就不会占用凌一的身体吗? 今日醒来的那人,根本就不是凌一。 林漾一眼就看出了同样的身体里藏着不同的灵魂,那人的急切和心虚,都躲不过林漾的眼睛。 凌一的身体被抢占了,那凌一呢?她死了吗? 比起凌一醒不过来,像这样醒来,由另一个人顶着凌一的身体,做那些令她不喜的事情,这更让林漾愤怒。 凌一,你到底在哪?你还活着吗? 林漾独自静坐,闭眼仰头的一瞬间,一滴晶莹泪珠从脸颊滑落。 这个问题,不止林漾想知道,修复局也想知道。 监管部部长瞪大了眼,质问执法者:“人呢?” 执法者低下头,不敢对视:“可能死了。” “死了?”部长一巴掌呼过去,“我让你抓她,要抓活的!你跟我说死了?” 旁人来劝:“部长消消气,说是可能死了,又没说一定死了,可能灵魂溜走了,那身体都没死呢,灵魂应该也还没死,我们再找找。” 对于没有鬼魂法则的世界来说,一个人的灵魂无法独自在外太久,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凌一。 “部长,需要暂停这个世界吗?”有人问。 部长气得胡子都在颤抖:“不用,穿越者已经顶替1号了,就让她继续完成任务,正好现在程小花已经是新曙军的将军,对赵麟来说是更大的助力。” 况且,暂停世界消耗巨大,非必要不能暂停。 013号世界的事不会影响到别的世界,其他世界的任务者该干嘛干嘛,除了修复局的员工要加班挨骂外,任务者大多不受影响。 执法者挨骂的时候,他的系统已经归位,在修复局的总部,个人是不能随身携带系统的。 他的系统被归位到了系统库,系统库的数据又连接着各个任务者的休眠舱,方便快速对接任务者和系统,以及系统归位。 距离013号世界任务者的休眠舱很近的一个休眠舱开启,其中一个身穿灰色航空服的女人苏醒过来,拔掉身上的各种管子,一脸平静地走出休眠舱。 女人回头看了眼休眠舱,右侧的显示屏有女人的信息。 姓名:崇蓁 年龄:30岁 性别:女性 部门:业务部 职位:一级任务者 …… 崇蓁?女人甩甩头,她叫崇蓁? 此时也有不少人陆陆续续出舱,崇蓁看了眼这些人,默不作声地跟着这些人走。 走出休眠舱区域时,崇蓁回头看了眼013号世界任务者所在休眠舱,眼神晦暗不明。 离开休眠舱区域,崇蓁随人流来到了休息区,休息区分为食区和宿区,大部分人选择去食区,因为她们在休眠舱里已经睡够了。 食区提供的大部分食物都很简单,糊状、液体的食物最便宜,还有更便宜的胶囊状的药物代餐,能够提供人体所需的大部分营养元素,缺点就是没什么味道。 崇蓁的账户里钱并不多,她在点餐区学别人的样子接受摄像头的扫描,读取了她瞳孔的数据,选了最便宜的药物代餐,拿过一盒药,坐到了餐桌旁。 胶囊没有一点味道,吃得崇蓁想吐。 “崇蓁!”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端着盘子坐到了崇蓁对面,“你今天怎么又吃药物代餐,好歹花点钱吃点好的吧。” 崇蓁看着对方的胸牌,念出对方的名字:“没钱,郑铭浩你借我钱啊?” 郑铭浩尴尬地笑笑:“我也没钱,你叫我全名做啥,怪吓人的。” 崇蓁不语,默默嚼着胶囊。 郑铭浩一个人也能说很久,他继续道:“我说你也太省了,我知道你要养家,你弟弟要读书,但是你一次任务好歹也能挣几万吧,不至于全部寄回家吧,多少给自己留点呗。” 崇蓁不知道怎么回他,还是沉默不说话。 郑铭浩却觉得自己说中了崇蓁的痛点,继续劝说:“实在不行,让你弟申请贷款啊,凭什么让你一个人负担弟弟的学费,他那么大个人了,自己不会挣钱吗?你也是要生活的呀,你全部积蓄都寄给家里,你以后结婚了怎么办?” 崇蓁这时候回了句:“我不结婚。” 郑铭浩脸色难看:“你不结婚?你别乱说话,这次我当作没听见,要是被别人听了去,你这份工作都保不住。” 崇蓁反问他:“你希望我结婚吗?” 郑铭浩脸一红,视线飘忽:“那当然,和心爱的人结婚,相守相爱一辈子,不好吗?” 崇蓁又问:“那你有心爱的人吗?” 郑铭浩自以为隐晦地看了崇蓁一眼,说:“有。” 崇蓁淡淡道:“那祝你们白头偕老。” 郑铭浩气急:“那人是块木头,还不知道我喜欢她。” 崇蓁一口气吞下所有胶囊,起身把盒子放回收台,快步走出了食区。 郑铭浩急得饭也顾不上吃,叫崇蓁等等他,然后慌忙扒拉几口饭,跟上崇蓁。 从食区的出口跟着人流,崇蓁来到了换衣间,换下了自己的工作服,穿上了她衣柜里的常服。简单的T恤配长裤,十分朴素的打扮。 一路走出修复局,崇蓁从修复局大门往下,看见了长长的阶梯,一般只有政府部门或大型公司,会把大门设置在坡上,高出马路许多,以彰显威严,修复局门前这么大的台阶,可见其地位有多高。 头顶的阳光一点不刺眼,温和明亮,台阶上来来往往的人,有说有笑,只有崇蓁,站在台阶上,麻木的神情有些格格不入。 她不是崇蓁,她当然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了。 她是凌一,是被通缉的破坏者1号。 “等等我,崇蓁!” 郑铭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凌一压根没回头。 真正的崇蓁还在她系统空间里沉睡呢,困住一个灵魂,对现在的凌一来说,得心应手,很难被发现。 不过要如何扮演崇蓁,却是件难事。尤其是,这个认识崇蓁的郑铭浩十分难缠。 凌一没有搭理郑铭浩,她看着修复局所在的主世界,美好而平静。 她当系统的时候,从未有机会来看看这个世界,她的眼睛总是跟随任务者,别人看什么,她才能看什么,她没有自我,她甚至不是一个人。 凌一看见追风脸上不同寻常的冷笑时,就知道是执法者来了,她并不害怕,这一天她知道早晚会来,对此,她也做好了准备。 “执法者?”凌一没有耐心和执法者演戏。 “嚯,你很聪明嘛。”执法者挑眉,用着追风的脸做出如此自以为是的傲慢表情,着实令凌一反感。 “你们这次要以什么理由杀害我?”凌一好奇地问。 执法者耸肩:“反正你也要死了,就让你死个明白,你让剧情严重偏移我们的预期,我们不杀你杀谁。准确来说,我这次不是来杀你的,希望你老实就范,跟我回局里,说不定以你的本事,重新当上任务者也不一定。” 凌一看着他问:“所以,你们认为我是任务者?” 那人皱眉:“不是吗?那你是某个世界觉醒的本土人物?” 凌一不说话,到现在,修复局还不知道她是人是鬼,也就是说,她还有空子可以钻。 执法者不耐烦了,直接挥剑砍向凌一,凌一抬刀防御。 因为占据的是追风的身体,执法者又训练有素,招式非常多,连凌一都难以招架。 不过,凌一一边挨打,一边还忍着痛打探自己想要的信息:“我很好奇,剧情偏移就偏移了吧,为什么不能直接按照我想要的剧情来呢?你看这个世界,不管是赵麟当主角,还是林漾当主角,世界意识都允许她们各自发展势力,双方你追我赶,世界意识都不排斥,为什么你们要反对?” 执法者神色一冷,这个1号,连世界意识都知道,恐怕不是简单的任务者,难道已经是高层或管理层的人员吗? “你懂什么,我们要的不是世界意识满意,也不是谁当主角,我们要的是能看见这些剧情的人老实听话。” 老实听话?凌一想到了穿越者,满脑子只有恋爱,不用任务驱动,她也很听话,只不过听的不是凌一的话,而是修复局主世界希望她听的。 多的话执法者也不想说了,他只管抓凌一,等他把凌一杀了,就用专门的捕捉器将凌一的灵魂装进去,带回修复局进行审问。 凌一面对执法者,尤其是手持现代武器的执法者,她的胜算不大,而且明面上的反抗只会让修复局不断地增派人手来抓捕她。这一次,凌一想顺势而为,她能替代任务者的系统,那能不能替代任务者呢? 事实证明,她可以。 凌一假意反抗被杀,替代了执法者的系统,随后跟随执法者回到修复局主世界,被归位进系统库,再从系统库连接任务者休眠舱,选中一个将要醒来的任务者取而代之。 真正的崇蓁,此时正在凌一的系统空间里沉睡,如同之前被凌一替代的那些人一样。 主世界和凌一曾经接触过的一个星际世界很像,高度发达的科技世界,各种各样的新能源,常见的交通工具都用上了非常先进的科技和能源,同样,交通费用也不低。 凌一不知道该去哪,她没有崇蓁的记忆,只能上车后凭感觉坐下。最便宜的交通工具是公共悬浮车,定点才会停,天上地下都开,有时候还会从楼宇之间穿行。 主世界的楼房、建筑倒是挺漂亮的,各种各样的风格,各种各样的颜色,即便思想贫瘠如凌一,脑子里也第一时间闪过一个词——cyberpunk,赛博朋克世界,一个由以前的人幻想出来的未来世界类型,通常具有反乌托邦意义。 不过,主世界在白天,并没有凌一见过的影视游戏里那样绚丽的色彩,它很平静,倒像是空中花园。 凌一没有回崇蓁的家,她在外面一直逛,逛到了第二天,继续来修复局上班。 大多数任务者都和凌一一样按部就班,但也有少部分挣一点钱就休息好几天。 凌一再次进入休眠舱区域,她身上穿着进入休眠舱需要穿的航空服,休眠舱的原型是主世界几百年前太空中宇航员的休眠舱,所以配套的是特殊的航空服。 在外逛了一天,凌一也差不多了解到这个世界究竟是个怎样的世界。 万千世界的时间线不一定一致,而主世界就是各个世界中时间线最靠后的一个世界,它的科技发达,但人口却越来越少,曾经在几百年前出现过人口锐减灾难,那时候几乎没有新生儿,主世界里的每个国家都陷入劳动力缺失的困境。 再加上那时候主世界人类生存的蓝星资源逐渐消耗殆尽,最终主世界所有国家联合成立新蓝星联邦,离开了旧蓝星,寻找到了现在这颗新蓝星。这少部分人类,开始在新蓝星生活,科技虽然高度发达,但人口依旧很少。 不过有意思的是,五十年前,新蓝星的人口就越来越多了,人们特别爱生。好像也是自那时候起,修复局成立了。修复局不是私人建立的组织,而是新蓝星联邦政府建立的,这里的人不分国家、民族,她们都是联邦公民。 但旧蓝星的一切并不是遥远的历史,新蓝星的老一辈人还记得旧蓝星的事,许多资料也都用数据记录保存下来,于是,新蓝星的人开始怀念旧蓝星的日子。 她们最爱的,便是通过观看修复局任务者在各个小世界里的经历,回忆从前。 同时,她们也觉得,小世界里的各个世界,相对主世界来说时间线偏前,也就意味着更加落后,新蓝星的人们总能从这些“落后”的小世界里,感受到作为联邦公民的优越感。 她们喜欢看任务者回到“过去”,用现代的先进知识和技术,碾压“古”人。 别看新蓝星人在观看小世界时满满的优越感,但大多沉溺于观看的人,往往都是新蓝星最底层最普通的人。 比如凌一这具身体的主人,崇蓁,又比如郑铭浩,还有013号世界的穿越者,她们一边要打工赚钱,一边又忍不住沉溺于在小世界里的经历。 凌一看了眼她这次的任务,她的人设是团宠妹妹,前头有七个哥哥,个个都会把她宠上天,而崇蓁实际的家庭里,只有一个不停吸她血的弟弟。 这个世界其实和093号世界的真假千金很像,只不过这个世界有七个哥哥,这种世界,凌一有经验。 她躺进休眠舱,代替崇蓁进入世界,然后完全不照修复局给的剧情来,她不费心费力讨好爸妈和哥哥,她反倒要和七个哥哥争家产。一瞬间,妹控人设的哥哥们纷纷撕破脸皮,什么都能让给妹妹,唯独真正的权力和利益不能让。 凌一醒来时,收到了局里给她的通知,让她去部长办公室,因为她接手的这个世界,收到了许多投诉和差评。 凌一轻哼一声,将身体还给崇蓁,顺着休眠舱的数据连接线,回到系统库,寻找下一个“倒霉蛋”。 不是管她叫破坏者1号吗,那她就破坏给修复局看看。 第279章 识破 小世界的时间流速和主世界不同,通常任务者们可能花费几天、几个月的时间来完成一个世界的任务,但凌一顶替崇蓁进入世界后,将小世界的速度调快,仅仅用了一天时间就完成了任务,准确来说,是破坏了任务。 而像013号世界,因为监管部和执法部还想抓凌一,时间流速过快,可能导致她们这边还未行动,小世界的主要角色们都老死了,所以那个世界的流速相对其他世界会慢许多,主世界过去了一天,013号世界也才过去一个月。 013号世界的监控一天24小时都开着,监管部门的员工轮班盯着,但值夜班的人总有打瞌睡的时候,就在他脑袋往下点的时候,突然,监控的光屏似乎闪烁了一下,那人立刻惊醒,定睛一看,一切正常。 难不成是电压不稳定,光屏才闪烁了一下? 员工挠挠头,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而在距离监控大厅几层楼的休眠舱里,随便挑选了一个任务者顶替的凌一,却已经能够通过入侵修复局的系统,从而同步监控013号世界。 怪不得世界没有暂停,原来013号世界的女主程小花还活着,任务者顶替了凌一成为了新曙军的将领。 然而,任务者的能力有限,给了她掌控新曙军的权力,她也没有那个运筹帷幄的脑子,几次三番做出了错误的决策,害得林漾接连丢失两座城,林漾对她完全失去了耐心,将她革职,名义上安排她在林府静养,暗地里却是把人软禁在了林府。 看明白了新程小花并非凌一后,林漾相信杀害凌一的人不是追风,至少在刺杀的时候,追风也并非本人。 于是,林漾重新恢复了追风的官职,尽管有很多人反对,反对者多是凌一的亲友,包括江萍、兰竹等,最让林漾惊讶的是,她的祖母傅玉容,也不赞成她重新启用追风。 原因很简单,凌一的名声很好,一点不输林漾,同时她的追随者众多,林漾若是重新启用追风,恐怕难以服众。 要知道,林漾比起赵麟等人,本身在身份上就输了赵麟一头,其亲民路线也得罪了许多世家、地主,支持她的人就只剩下了普通百姓,若是名声受损,被扣上不公的帽子,她的统治就难以维系。 追风自己也不想让林漾为难,她自请回地牢,不给林漾添麻烦。至于林漾手下无武将可用,追风提供了两个选择。 首先,目前可以启用兰竹等凌一的副将,约莫五人可用,能力出众,虽然作战经验不足,但目前她们别无选择。 其次,兰竹推荐了一个外人。 此人名叫陆羽,武功高强,智勇双全,曾在北梁与大燕边境上,以五千兵马,击退北梁两万骑兵。 陆?林漾想起来了,镇守北边的陆老将军的两名孙儿好像还活着,目前正在荃州保护小皇帝和太后。 而陆羽便是陆家幸存兄妹俩中的妹妹,与其兄长陆英掌管陆家遗留的一万漠狼军。 但听说,北边残存的漠狼军赶往荃州汇合,如今已有五万兵马。 荃州境内还有小皇帝带走的京城禁卫军十万,总的来说,大燕残存的势力里,仍要数小皇帝的兵马最多,总共十五万。 小皇帝要想灭掉那些冒头的地方势力也不难,挨个打过去就行,十五万的兵马加上陆家两个小的领兵,给他几年时间,全部都能收回。 可问题是,他要统一收复大燕的土地,北梁不会同意,北梁也在抢夺大燕土地和资源,小皇帝作为大燕目前最正统的一脉,他要收复大燕,那就得直面北梁。 小皇帝若有直面北梁的勇气,又怎会沦落到逃往荃州重新建都呢? 而追风推荐陆羽,而非其兄长陆英,只因为,追风从北梁逃往大燕时,曾和陆羽交过手,陆羽年长林漾三岁,年轻时曾被太后指婚给一个京中纨绔邱家二少爷,没两年,邱二就死了,说是逛花楼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下来正好磕到头了。 后来陆家和邱家闹掰了,陆羽被休,回到陆家,跟随父兄去往边境苦寒之地。 没人知道邱二之死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但据贤王的情报来看,贪污昧下送往北方粮草的大官,便是那纨绔的父亲。邱家和陆家结下的仇,始终未消。 更有意思的是,邱二的父亲,这位大贪官,竟然还活着,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是小皇帝的亲信,因为他的女儿,邱二的妹妹,是小皇帝宠妃。 都这样了,陆羽和陆英还能忠心不二为小皇帝出生入死吗? 林漾想,不见得。 尤其是,贤王救出了陆夫人,要陆家兄妹拿那五万漠狼军来换。漠狼军是少数纪律严明、所向披靡的军队,能以少胜多守在边境,陆家之所以会输,完全就是因为后方补给不足,活生生给北梁拖死了。 追风之所以推荐陆羽,是因为她认为,陆羽并不像其兄长陆英那般死脑筋和愚忠,相反,陆羽身上有一股向上爬的韧劲,说白了,和林漾、凌一、孟晚宁很像。 林漾软禁了“凌一”,又将追风下狱,她能用的大将不多了。 陆羽,林漾必须招入麾下。 陆夫人虽然已经救出来了,但人不在江源,是贤王救的,贤王把人安置在哪儿,不得而知。 就在林漾绞尽脑汁想怎么招揽陆羽的时候,任务者不安分要搞事了。 任务者只是被软禁起来,她毕竟没有犯下大错,又有凌一积攒的威信,鸠占鹊巢十分得意,在江萍来看望她时,哭了几次,就把江萍给心疼得不行。 可江萍不是傻的,她和凌一相处了那么多年,凌一是个什*么性子,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哭? 江萍心疼地看着任务者,嘴上安慰对方:“小花,你别担心战事,有兰竹和静雯在,你前些日子确实身体抱恙,决策有误,咱虽然是殿下的亲信,但那一场场失利的战事,死的都是咱们的姐妹兄弟啊,不能白白牺牲,殿下她让你在院里好好养病是对的,你乖啊,听话啊。” 任务者不耐烦道:“我才不要听她的话,杀害我的追风现在都还只是被关押起来,林漾她早就变了,她现在是利益熏心,只想把所有权力都攥在自己手里,她和太后没什么两样!” 江萍吓得脸都白了,林漾人家是公主,而且是江源之主,也就是她们的君主,自己女儿怎么敢这样口出狂言? 平民百姓刻在骨子里对统治者的恐惧和敬畏,令江萍哪怕不服林漾对追风的处罚,也不敢像任务者这样狂妄。 江萍劝了好久,任务者是油盐不进。她现在只想官复原职,找个靠谱的手下,偷偷把燧发木仓和火药的制作指南送给赵麟。 如此男主便可尽快拿下大燕,成为大燕之主,打败北梁,统一中原,而她任务者就能按照原剧情完成任务回家了,她是一刻也不想在小世界多待。 本来执法者杀害凌一后,她就恢复了和修复局的联络,她申请退出这个世界,但修复局给她的答复却是要她顶替凌一,继续任务。 凌一有别的选择,但任务者完成任务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按照剧情走下去。 要让任务者选,她哪个都不想帮,赵麟在她这里已经没有滤镜了,贤王也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孟晚宁又是个女人,任务者对这个世界的男性角色没有留恋,她只想回家。 江萍临走时,泪眼婆娑,握着任务者的手说:“你如今好好养病,复职的事我会多去和殿下说情。” 任务者装出可怜的模样:“娘,你一定要帮我啊,实在不行,你回村里,带领工坊的工人们罢工,叫上我爹,还有二哥她们一起闹事,二哥不是跟着孟大人做事嘛,他手底下那么多读书人,上位者最惧怕那些读书人的笔杆子了!” 江萍的心咯噔一下,离开院子的时候,神色恍惚。 爹?二哥?小花有多久没这么称呼过那些人? 在江萍记忆里,自打小花头受伤醒来后,就和她一样看透了程家那些人,很少开口唤那个男人一声爹,后来母女俩发达了,也不允许程家人仗着和她们的亲属关系胡作非为。 江萍回到家,江家已经大变样,小花性格大变后的第一年,就攒了钱给家里重新修缮房屋,小花的那些鬼点子,江萍从来不过问来源。 尽管小花曾说过,那些都是她头磕碰后,脑子里突然出现的神仙告诉她的,但江萍知道,神仙能教给小花技术、武功,但唯独无法改变小花的性子。 知女莫若母,江萍也早就知道,死而复生的那个人,不是自己的女儿小花,但她从来不肯拆穿。只要看到那张脸,就仿佛女儿还活着一般。 这几年,凌一对她的好,她也看在眼里,在江萍心里,凌一就仿佛她第二个女儿一般。 可当凌一死而复生后,再醒来的这个人,江萍知道,她既不是小花,也不是后来的女儿,她是一个陌生人,一个都没搞清楚自己母女有多厌恶程二郎的陌生人。 江萍回去后,不再闹事,也命令兰竹等人,安心跟随林漾,任务者求她办的事,她一件也没办。 林漾本以为,全安村那些产业,工坊、军营的打铁铺、田地都会因为凌一的离去而乱套,没想到的是,江萍接过了凌一在全安村的产业,开始替她打理全安村的一切。 兰竹等人能安心带领新曙军,江静雯则被调去了孟晚宁身边,辅佐孟晚宁。 本来孟晚宁最得力的副手是程祖佑,江静雯识字不多,以前跟着凌一学过看账本,打理一些内务,自打女子私塾开办,她也常去听课,虽说师承程祖佑,但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华不输程祖佑,跟着孟晚宁做事,深得孟晚宁欣赏。 任务者给赵麟泄露消息的打算成空,她自觉回家无望,联系修复局,想要违约退出。 却不料,修复局没有回应,任务者慌了,什么情况,又断联了? 第280章 阴招 任务者慌了,不停地发出求救信号,终于,在她被软禁的第二年,她收到了回复,只不过,这回复并非修复局给的。 “好久不见。”凌一的声音不同于一般系统的机械音,要更冷漠一些。 凌一之后的新生代系统,通常都更加人性化,它们的声音或清纯或甜妹,有的还能定制音色,凌一作为系统有些老,更新了声音库,她也没换。 凌一和程小花的声音一点都不像,但任务者却好像听出了凌一的声音。 只见任务者呆坐在房间里,手紧紧攥着袖子:“你你你是凌一!” 凌一告诉过林漾她的名字,任务者便也听过。 凌一笑了:“你也不算太笨,还认得出我。” 任务者傻眼了:“你不是被执法者杀了吗?为什么还能回来?” 任务者是修复局的新人,没有做过太多任务,但她也知道,执法者一介入,就不可能失手。 更重要的是,若凌一没死,那她应该会取缔任务者,就像这个世界刚开始一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取缔了任务者的系统,导致她无法和修复局恢复联络。 怎么回事?任务者的灵魂映射在小世界和系统连接小世界是完全不同的输入信号,一个人怎么可能取缔了任务者又能取缔系统的? 任务者难得聪明一次,她的直觉告诉她,凌一不是人,至少不是和她一样的普通人。 “唐筱,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你。”凌一能够重回013号世界,自然也是通过入侵休眠舱,她也读取了休眠舱里任务者的基本信息。 叫了她这么久任务者,才知道她叫唐筱,凌一叫出任务者的名字,本意是想拉近两人的关系,让接下来的对话不要太生硬,殊不知,她这一开口,反而吓得唐筱脸色煞白。 唐筱心想,完蛋了,凌一手眼通天,竟然能查到她的身份信息,难不成是修复局的高层,动动手指就能关闭她的休眠舱,让她直接溺死在休眠舱里。 休眠舱的各种管子都是为了保持任务者在休眠状态下的营养补给,其中也包括了氧气、营养液等,如果直接切断休眠舱的补给,里面的人不消片刻就会窒息而死。 凌一对杀人不感兴趣,两人没有直接冲突,凌一也不会闲得没事杀害唐筱,凌一只需要唐筱帮她做一件事。 唐筱现在哪敢说不,苦着脸说:“什么事,您尽管提。” “我给你和修复局联络的机会,条件是接通联络电话后,由我来和修复局谈判。” 唐筱瞪大了眼:“姐,你现在是通缉犯,局里在抓你,你还敢和局里谈判?” 凌一沉默几秒,说:“你被软禁这一年,就真的一点都不关心外面的事吗?” 唐筱尴尬地笑了笑,她一开始被软禁的时候还很生气,但发现每天有人送好吃的,她又不用干活,吃了睡睡了吃,日子比她在主世界还舒坦,可惜就是没有网络,不能玩游戏刷视频,知道林漾不会伤害自己,唐筱就理所当然地躺平了,至于外面发生了什么,关她啥事,她什么也做不了:“我这不是出不去嘛。” 凌一无语,如果是她被软禁,她想尽办法也会逃出去。 在唐筱被软禁的这一年里,赵麟发现啃不下江源这块硬骨头,转战去了阳州,阳州知府立刻归顺,拥立赵麟为王。 阳州在靠北的地区,林漾趁赵麟拿下阳州,转身偷袭赵麟本身就已经拿下的三个县,一口吃下,赵麟愤怒不已,但此时他顾头不顾腚了,再往北就是绥州,绥州再往北那可就是大燕被北梁侵占的土地了,也就是说,北梁已经打到了中原地带,距离赵麟只有一个州的距离。 此时赵麟若是盘踞在阳州,等北梁打到绥州,那么他就会陷入北梁和林漾中间,挨两边的打。 于是,赵麟舍弃了阳州,往东去,一路占了三个州,也算是勇猛。 如此一来,阳州就被赵麟拱手让给了林漾。 林漾带兵赶到的时候,阳州知府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全然忘记了自己上个月还在对赵麟掏心掏肺,转头就对林漾拍起了马屁。 另外,江源县北部的龙虎山帮众,早已不是林漾的对手,被林漾以一千人拿下,伤亡甚至不超过四分之一,龙虎山死伤过半,活着的稍微治疗一下,全部沦为阶下囚,被林漾安排去挖矿了。 龙虎山的矿赵麟并不知道,他只打听到龙虎山和阳州知府有勾结,才能买到武器,没想到龙虎山自己也有矿,在偷偷锻造武器。 并且,龙虎山的矿远不止铁矿,林漾专门派人进山勘察,还发现了盐矿与铜矿等。 占了阳州后,阳州北部多山多矿,其中火药的原料矿更是出自阳州西北部。 至此,阳州全境都成了林漾的地盘,她便盘踞在阳州,一路往西、南方向扩张领地。 阳州的西边和南边历来都是不好管的地带,地方势力极其强悍,大燕本身也只占了这片大陆的一半,这一半的西南部还被地方势力把控,大燕如今又被吞掉了中原靠北的领地,可谓是龟缩在东南一带,十分可怜。 当然,因为北梁的步步紧逼,导致现在揭竿而起的大部分势力也都散落在大燕的中部、东部和沿海,西南部这一块也有揭竿而起的势力,但这里的势力却并不以大燕为主,她们直接宣称自己是新的小国家,林漾的目标便是西南地区。 其他地区各有各的枭雄,林漾要和那些人抢,距离远不说,还得跨过赵麟,四面楚歌,一不小心就容易深陷战乱中心。故,林漾要就阳州为根据地,一路往西往南扩张领地,把常年挨打的这一片地区,重新收回她手里。 这一片地区从古至今就在挨打,不管是大燕还是前朝,它们一有异动,就容易挨打,既然如此,它们应当也很适应拜林漾为王。 还真别说,一年时间足够林漾拿下西、南一带,林漾的领地也扩张到了令大燕各方势力忌惮的大小,光从面积上来看,大燕如今被分成了四份,赵麟占了中原地带,贤王靠着自己的名声逃往大燕东北一带,和当地的霸主合作,许诺对方金钱、地位等奖赏,成功获得东北一带的地方势力拥护。 接着便是最大的一块,小皇帝和太后所在的荃州一带,荃州的东部和南部皆拥护大燕正统皇室,漠狼军挡在几块地盘的交界地,赵麟和贤王谁都没能打进去。 值得一提的是,贤王两次进攻荃州一带失败后,就不再尝试,反而放松了和荃州一带的往来,任由商贩、百姓流动,似乎在示好。 最后才是林漾所在的西南地区,四方地盘的内部,仍有不少小势力在动乱,各人管各人。林漾管辖的地区,动乱最多,但被她平定后最安稳,且她的地盘大小仅次于小皇帝,兵力也涨到了可怕的十二万,也是除了小皇帝以外,最强大的一股势力。 同时,因为林漾的地盘和一些边境小国接壤,她还时不时地派使者去交好,维系贸易往来,将本土的一些商品销往别国,购入别的物资以及不同品种作物回来,林漾十分重视农业和商业,与大燕重农抑商不同,她要两手抓。 林漾麾下主管农业的官员都是正儿八经农民出身,上过凌一开办的女子私塾,懂许多外人不了解的科学知识,接替了凌一投身农业发展,短短一年就将外国引入的许多作物培育、优选出适合本土种植的品种,极大地缓解了因去年干旱造成饥荒,让新曙军的后勤补给充足且远超其他军队平均水平。 甚至,过去了一年,赵麟等人的地盘里,还有许多百姓在逃难,食不果腹。 他们也不是没想过模仿林漾,纷纷开始重视农业,可由于北梁骚扰,贤王地盘大,但他管理下的百姓经常受到北梁侵略,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百姓今天被自家官府征了粮,明天就被敌军抢掠一空,连人都给杀了不放过,谁还敢在这里继续待? 于是贤王地盘上的百姓纷纷逃往城市,可城市就那么大,全部接收灾民,还怎么管理? 贤王又想维持他的好名声,愣是命各地知府妥善安置灾民,允许灾民进城,实在不行的,才能放任灾民在城外驻扎。 结果这样一来,贤王还不等和别的霸主打起来,自己领地内就动乱不断,一会儿是灾民起义啦,一会儿是灾民闹事,给贤王急得焦头烂额。 赵麟就更不用说了,他虽占了中原地带,但他没了任务者助力,于农事上一窍不通,粮食全靠抢。 抢谁的呢?当然是抢小皇帝的了,赵麟和小皇帝有灭门之仇,再加上小皇帝虽然地盘大,兵力足,但战斗力却出乎意外的弱。 原因无他,小皇帝奢靡成瘾,连带着他的臣子们一个比一个贪,到了荃州第一件事就是搜刮当地的美人献给小皇帝,小皇帝高兴了,就懒得管手底下的人干什么。那如邱家之流,还不趁机敛财、贪污,好不容易漠狼军汇合,五万漠狼军战力可一点都不弱,结果还是因为补给问题,漠狼军与赵麟交战时都畏畏缩缩。 有好几次,漠狼军把赵麟打退,却不敢追击,因为后方补给不值得信任。陆家人也是怕了,怕再来一次后方断粮的情况,那这五万兵力就得全军覆没。 这样看来,四方势力中,要数林漾最强,地盘大、兵力多,粮食充足,工商业发达,百姓还能在战乱和饥荒中安居乐业,她的地盘已经成了无数灾民心目中的圣地,许多人愿意流亡几个月逃到林漾地盘里,只为求一亩地耕种。 而世界意识对林漾的认可度也超过了赵麟,再这么下去,赵麟可就得变成路边的一条狗了,修复局看着林漾如此顺风顺水,怎么可能任由她壮大下去,于是,修复局使出了阴招,再度派出了执法者。 执法者占据了春桃的身体,刺杀了林漾,林漾如今昏迷不醒,阳州群龙无首。 凌一回来,便是要借任务者的身份,同修复局谈判,换林漾一条命。 280-290 第281章 陷阱 接通和修复局联络的瞬间,唐筱感觉不到庆幸,因为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刻一般认识到,自己只是凌一和修复局博弈的棋子,两边人谁想杀她,都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 013号世界的一年,在修复局主世界不过十几天,但短短的十几天,却已经令修复局忙得焦头烂额。 因为十几天的时间,每天都有一个世界出现剧情重大偏离,要知道,观众的审美容易疲劳。许多小说、影视、游戏作品,观众们看得多了,提不起劲来,于是各种综艺兴起,直播综艺、直播世界抢占市场,赢得关注。 仅靠修复局给的死工资,员工们是发不了财的,只能按部就班的生活,想发财很容易,那就是开通自己休眠舱的直播通道,将自己在世界的每一刻直播给电视台或网络平台,让新蓝星的观众们观看、评价。 如此一来,任务者们还能获得死工资以外的直播间播放量奖励和观众打赏,更有甚者,还能接到广告。 科技改变了人类生活方式,但人们挣钱的方式大同小异。 而凌一挑选的那些任务者,每个都是缺钱想挣快钱的,她们均开通了直播频道,凌一在她们任务世界里的一举一动,不必经过修复局的剪辑和润色,直接投影到网络平台,供新蓝星的网民们观看。 当然,发达的科技让一些不可以播出的画面自动和谐,不需要人为地盯守、审核,这也导致了凌一破坏了好几个世界之后,修复局接到投诉,才后知后觉出事了。 对被凌一破坏世界的投诉不少,这些都不足以令修复局自乱阵脚,真正令修复局害怕的是,除开这些投诉以外,网络上关于凌一的评价却褒贬不一。 有人认为破坏者1号是典型的反社会人格,她不懂爱,她厌恶男人,她想要破坏女主们完美的爱情。 但也有人为凌一说话,言辞中透露着对凌一做法的认同。她们认为,为什么某些小世界千篇一律地让女主陷入爱情,女主独立自强不行吗?为什么非要成为团宠,或者获得别人的宠爱,女人又不是宠物和猫狗,要宠爱有什么用,要钱要权要地位才有用。 有人就凌一的破坏,开始不断延伸,类比到她们所在的世界一些不公平的事件,认为许多女人不懂得争,便是因为看这些小世界被洗脑了。 骂凌一的言论,修复局不怕,修复局真正怕的是,没人骂凌一,反倒认同凌一的做法。 监管部的部长和业务部、执法部全被叫去开会,被局长从上午骂到下午,午饭都来不及吃,立刻联合所有部门,全力抓捕凌一。 技术部连夜排查,发现了系统库被入侵的痕迹,也发现了出事的小世界连接的休眠舱也被入侵过,得出一个恐怖的结论。 这个结论被高层所知时,立刻进行了封锁。 因为,技术部认为,人的灵魂不可能同数字、电信号一样传播,破坏者1号能够穿梭于系统库、休眠舱,随便顶替任务者和系统,那只能说明一件事,1号根本不是人类,它肯定是电子生命,极有可能是如今新蓝星最普遍、常见的智能系统。 技术部汇报的时候,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只有坐在最前面的修复局局长,脸色阴沉,手攥成拳,“砰”地一声砸在桌面上:“局里两万多员工,没有一个能抓得住一个系统?” “我养你们干什么吃的?联邦养你们不如养条狗!” 修复局的存在十分特殊,它盈利,赚观众的钱,和电视台的收视率、点播率挂钩,但同时,它又和联邦政府的科研项目挂钩,因为人进入休眠舱和小世界连接后,主世界的一天时间理论上可以被无限延长,许多濒死的病患,哪怕只有一天时间可活,理论上也能在小世界里活过几百上千年。 因此,修复局是官私合营的“公司”,最顶层的管理者即修复局局长,是联邦政府的官员。 另外,执法部、监管部等拥有“生杀大权”的部门,其部长也都是联邦官员,而业务部、技术部、宣传部等则是普通职员。 另外,新蓝星的大资本不少,修复局最核心的技术便是休眠舱与系统,这两项技术的前期开发投入需要巨额资金,这些都由董事会投资支持。 修复局的最高层管理者是局长,局长一要接受联邦更高级官员的管理,二要对修复局的股东和董事们负责。 眼下技术部告诉他,可能存在一个比黑客还恐怖的系统,一直在破坏小世界。要知道,如果这个1号能破坏世界,那么她要想杀害休眠舱里的任务者也是顺手的事。 这事要是被董事们知道了,修复局正在开发的“一日人生”项目可就得完蛋了。因为客户们若是知道,有个系统可以在她们休眠时直接杀死她们,那谁还敢来体验一日人生,这就不叫延缓死亡,这叫找死。 局长的脸色难看得像死了爹,五十岁的年纪,看上去又老了十几岁,整齐的头发上依稀可见白丝,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阴沉而暴戾:“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必须尽快抓到这个1号,距离一日人生的发布会只剩下半年时间,这半年时间要是泄露了任何一丝消息,这个项目就得完蛋,你们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 联邦人口众多,一点不输曾经的蓝星,而新蓝星的大小和资源,并不比旧蓝星多,这也就导致,当科技发达后,老龄人口比例上来,社会压力大,但又不能直接把这些老人“无害化处理”,于是“一日人生”便出现了,一方面可以掏空这些老人的钱包,另一方面可以让她们在短暂的剩余时光里度过几十上百年,用最短的时间让她们安详地去世。 联邦政府也投资了大量资金进这个项目,试问,在新蓝星的人,活得不痛快,但在小世界里,却能活得如同世界中心,成为剧情主角,谁不愿意? 可是,若这项技术不够成熟,还有系统会杀人,这可就没人敢来了,安详地死去,接受自己的寿命,和被人杀死,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谁能保证,你付的是三天时间的钱,但修复局为了节省成本,第一天没结束就让系统给你弄死了? 技术部部长顶着所有人目光,小声问:“局长,我们部门的人主要都是负责休眠舱和脑电波连接技术的,如果破坏者1号真是系统,或许休眠舱1号里的那位才能解决问题。” 局长的表情更难看了,休眠舱1号里的那位是修复局前副局长,他还是副局长的时候,两人是最好的搭档。 但是那人犯了联邦政府的忌讳,还没等联邦政府将那人撤职,那人就自己进入休眠舱,设定了时间,谁都无法打开。 也因此,关于系统方面的核心技术,一直没人能破解,现在许多智能系统,都只能在原始系统的基础上增添一些无关紧要的功能。 这么算起来,凌一便是最原始的系统,而休眠舱里的那位,便是她的创造者。 局长瞪了技术部部长一眼:“废物,连个破系统都搞不定,要你们来干嘛?我立刻让联邦政府把你换了,你信不信?” 部长不敢说话,他要是废物,那局长更废物。其实休眠舱技术和系统都是那位的技术,局长把休眠舱技术抢来了,给了他,让他负责,等到要去偷系统技术的时候,那位就躲进休眠舱里了。 监管部部长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局长您消消气,我倒是有个办法。” 他是监管部的,可以说凌一接触过的几个世界,他都仔细观察过,对此,他认为自己对破坏者1号十分了解,遂说:“1号非常讨厌男人,是因为她喜欢女人,几个世界,她都和一些女性角色有过恋爱关系,在013号世界,她选择了辅佐林漾称帝,可见,她最放不下的人应该就是林漾,我们不需要满世界去抓1号,我们只需要拿捏林漾,1号便会自投罗网。” 不得不说,监管部部长的推理过程是错的,但结果却很有用。凌一并不讨厌男人,即便她讨厌,那也并非因为她喜欢女人,她即便不喜欢女人,不喜欢夏风,她也会帮小小、帮秋池,帮那些深陷泥泞却依旧向上的女人们。 可监管部部长有句话说对了,修复局不需要满世界去抓凌一,只需要拿捏住林漾,凌一就会自投罗网。 终于有人说出个解决办法了,局长轻出一口气,冲监管部部长点点头:“行,这事就交给你和执法部联手督办,务必抓住1号破坏者,情况紧急,也可以将其毁灭。另外,技术部继续排查,给我查出1号破坏者来源哪个系统,找到她的芯片,如果能通过毁灭芯片毁灭她更好,至于休眠舱里那个,任何人不准打开休眠舱,否则就按’故意杀人罪‘移送联邦警局。” 于是,修复局暂停了所有休眠舱的任务,唯独开启了013号世界的通道,并且对013号世界再次派出了执法者。 当凌一在各休眠舱里来回时,她发现了一个单独通道的休眠舱,放置在一个特殊的房间里,凌一见过的人几乎都没有进入那个房间的权限,同时因为那个房间和系统库并未建立连接,和其他休眠舱更是毫无联系,凌一不知道怎么进入。 还没等凌一想到探查那个房间的办法,她就被小世界排斥出去,不得不回到系统库,这时候她才发现执法者的系统出动了。 凌一猜到了修复局的阴谋,但她也只能如修复局所愿,这次,修复局和凌一都知道013号世界是陷阱,但凌一必须得进,修复局也知道凌一会进,这或许不算阴谋,应该算阳谋。 于是,在双方都知道凌一必定现身的情况下,凌一借唐筱的系统和权限,与修复局建立了连接,第一次正面和修复局对话。 第282章 条件 修复局这边罕见地接收到了013号世界发来的联络信号,立刻投影到监管部大厅的屏幕上,部长亲自接听,其余人员继续监视。 本以为屏幕上会出现唐筱的身影,没想到,屏幕一片空白。 同时,一个没有丝毫感情的女音响起:“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凌一,正是你们在寻找的破坏者1号。” 部长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屏幕看,修复局的联络通讯会显示通话双方或多方的真实面容,在新蓝星,一切网络平台用户的个人信息都是实名制,和她们的身份信息绝对绑定。如果屏幕那边没有出现对方的身影,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对方不是新蓝星人,甚至不是人。 “原来是你,你能出现在这里和我说话,想来任务者也已经被你控制了吧。”部长丝毫不慌,一个眼神镇压住那些窃窃私语的员工。 “我们就不用兜圈子了,现在事态紧急,我很好奇,你究竟是谁,想干什么?你想要什么,你尽管开口,我们修复局能给的尽量给,给不了也会施以援手。”和暴怒的局长不同,部长显然更想和平解决这件事,毕竟,凌一被执法者杀了都不死,是个大麻烦,若是惹急了她,破罐子破摔就完了。 “我是谁?你们技术部不是已经给出答案了吗?至于我想要什么……”凌一迟疑了,她想要什么? 说实话,凌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从降生成人的时候,就在遵循程序里潜藏的命令,这命令不是修复局留下的,更像是谁偷偷写进她的程序里,想来,应该和她的造物主有关。 可是,这位造物主到底想要凌一去做什么,凌一从前一直不理解。帮助女主、帮助女配,最后帮助她自己,那她得到了什么呢? 但后来凌一开始懂了人的感情,懂了人的欲望,她在做任务的过程中,有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她才发现,在做任务的同时,她不只是在帮某个人,她在帮自己,以及千千万万个如小小、夏风、秋池一般的人。 凌一好像知道了她的造物主想要她做什么,她以为高度发达的新蓝星会和众多小世界不同,但当她以崇蓁的身份快速查阅了新蓝星网络的各种信息后,她发现,能创造出各个小世界里逆天剧本的新蓝星,其实也不过是科技发达、思想落后的小世界。 凌一也明白,造物者安排了这些任务给她,应该是希望她能改变那些小世界的剧情,让受压迫的人觉醒,让她们重新夺回权利,但她认为,有任务者,那么就会继续存在不公平的剧情与世界,最根本的原因是这些任务者的出现。 那难道她要直接说“我想要修复局毁灭吗”?任何一个修复局的人听了都会直接切断和她的对话。 根源问题出在修复局身上,修复局总是操纵着任务者去完成一些莫名的剧情,对新蓝星的人们进行思想洗脑,凌一要直接开口要求修复局改变,能行吗? 显然是不行的,凌一这些天试图入侵过修复局的人员信息库,她发现修复局的高层大部分是男人,局长、部长无一不是男人,多个世界的经验告诉凌一,既得利益者不会轻易舍弃自己的利益去帮助被压迫者。 果然,当凌一提出,她要严格把控、挑选任务者们需要遵循的小世界剧情时,遭到了部长的拒绝。 剧情筛选和创作属于思想部的工作范畴,而思想部直属于局长和联邦政府,不是监管部能管的。 被拒绝的凌一并不难过,她接着提出了别的条件:“第一,你们不能再派执法者进入013号世界,干涉该世界的进程,适者生存,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世界意识会挑选出它认为合格的主角,而不是你们认为的男主。” 部长撇嘴:“说起干涉,你干涉得更多吧,不属于这个世界时间段的热武器都被你教给林漾了,谁作弊在先不用我说吧?” 凌一不受影响:“我不教给林漾,你们也会让唐筱教给赵麟,有什么区别吗?况且,我教给林漾的是技术,谋略、攻守、礼贤下士等等都是林漾自己的功劳,你们杀了我一次,再杀林漾一次,还没扯平吗?” 部长想到被刺杀重伤昏迷的林漾,算是松了口气,没有直接杀了林漾,也是顾及到世界意识的阻挠,毕竟,杀死一个凌一很容易,毕竟凌一和任务者唐筱均非小世界原住民,对世界意识来说都是外人,杀了她们,世界意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但要杀林漾,林漾在修复局眼里,是绝对的小世界原住民,修复局直接派遣执法者杀害原住民,那就是公然挑衅世界意识的“主权”,到时候失去了小世界的授权,该世界就彻底作废了。 故,林漾被刺杀,只是重伤,没有死亡,后续如果林漾伤口感染,或者因为重伤被其他虎视眈眈的势力所消灭,那就不能怪修复局了。 这是修复局给赵麟最大的助力,帮他将最具*有威胁的林漾重伤,希望赵麟能把握住机会,突袭阳州,吃下林漾的土地和财富以及兵马。 所以,当凌一提出修复局禁止干涉013号世界时,部长答应了这个条件。 另外,凌一还有一个条件:“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我不是人,我是系统。所以,我的最后一个条件便是,我想当人。” 部长皱眉,原来是这样吗?仿生智能系统有了自己的欲望和思想,想要成为它的造物者人类,这听起来很合理,但部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他说不出来。 不过,这个要求并不难达成,科技发达的新蓝星,搞来一个仿生机器人的躯壳轻而易举,到时候把机器人躯壳放进某个休眠舱连接上修复局的主系统,凌一便可自动连接机器人躯壳,她将能操控机器人成为人类。 新蓝星的仿生机器人相当逼真,它们有着人类一样的皮肤和躯干,不同的是,人类肌肉里用于传输血液和信号的血管、神经,机器人对应的是电线和电路板。人类的大脑,机器人对应的是芯片,人类的心脏,机器人对应的是新能源电池。 不过,由于机器人的肌肉、皮肤等是人造皮肉,所以看上去和真人无异,所以,凌一想变成人,就能借用这些仿生机器人的躯壳。 部长答应了帮凌一搞一具性能最好的机器人躯壳,顺便打听凌一的芯片是哪款,他可以直接让人把凌一的源芯片装进机器人的大脑里,这样就省去了很多麻烦。 这哪是省去麻烦,这分明就是想找到凌一的源芯片毁灭她。 一般情况下,毁灭了源芯片,系统也就报废了。但凌一不知道的是,她的芯片一开始就被认定报废了,为什么她还能进入各个小世界。 当然,就算知道自己的源芯片已经报废,凌一也不会降低戒心,没有说出自己的源芯片型号,只说:“不用担心系统不兼容的问题,你们准备好了机器人,我自己会入侵它的系统。” 部长皮笑肉不笑,没事,一步一步来,只要凌一敢连接上仿生机器人,他就有的是办法治她。 至于不干涉013号世界,也没问题,林漾都那个样子了,不干涉到最后肯定也是赵麟统一大燕,甚至能拿下北梁,这一点部长根本不用担心。 于是,双方达成短暂的“停战协议”,约定彼此都不干涉013号世界。至于凌一能不能顶替唐筱继续扮演程小花,只要她不言不语,不给小世界的人透露任何信息就行,不然她但凡透露一点信息,哪怕是暗号,都会被监管部发现,视作违约和撕毁协议,修复局便也可以再次派出执法者对小世界进行人为干涉。 凌一当然选择了顶替唐筱,即便她在这个世界,不能帮上林漾任何忙,她甚至都不能去看一眼昏迷中的林漾,也不能和小世界的任何一个人说话。 不能和小世界的人说话,不代表凌一不能和主世界的人说话。 唐筱全程旁听了凌一和修复局的对话,惊得瞪大眼:“什么?你是系统?” 系统能控制人了?这个秘密要是说出去,整个新蓝星想要来修复局工作和投资一日人生的人都得崩溃。 “嗯,不可以吗?系统不能有自己的思想和欲望吗?”凌一冷淡地回。 唐筱嘀咕道:“你既然是系统,那干嘛对男主、男配有这么大的敌意?按理来说,你应该是绝对中立,不带偏见的才对呀,你又没有人的思想和经历,为什么对男主有意见呢?” 凌一也是没人说话,都开始搭理唐筱了:“不是我有偏见,而是你太偏心、神化他们,以至于,任何一点中立的看法,在你看来都是挑刺和针对。如果你认为你并不偏心他们,那为什么孟晚宁同样达到了你心目中最佳男主的人设,你却在得知她的真实身份后,对她喜欢不起来。她一切的优点,都抵不过她生而为女的缺点吗?” “不止你,还有你们新蓝星的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想法,对吗?”凌一问。 唐筱沉默,这一刻,她觉得凌一真的很像人,像那些在网络上和她针锋相对的人。 新蓝星并非乌托邦,它不过是科技更发达的世界,而科技水平并不能代表新蓝星人一定就过上了高科技的幸福生活。相反,许多高科技,只有上层人才用得上,最顶尖的医疗技术和资源,最昂贵的机器设备,都只有有钱人、上等人才能用得上。 普通的新蓝星人使用的东西,也不过是在从前科技水平的基础上增强一点的物件,就好比,从前旧蓝星的人靠电脑、手机工作,现在新蓝星的人靠更先进的电子设备工作,本质的工作性质不变,她们该干活的还是得干活。 仿生机器人无法替代人类,因为仿生机器人很贵,而人力更便宜。 新蓝星比旧蓝星要小得多,这也就意味着,人数和旧蓝星相当的新蓝星人,会比以前在旧蓝星时代更加努力,获得的报酬却更低。 工资低的新蓝星人,户外的娱乐方式太贵,大多数人都只能选择在网络上获得快乐。当大部分生活不顺的人集中在网络上时,难免发生摩擦。 先进的植入芯片能够帮助人们方便快捷地连入蓝星网络,但却无法提高人们的素质。 唐筱没少在网上和人骂架,尤其是那些拿着旧时代女性受压迫例子来抨击现代社会的人,在唐筱看来,女人哪里受压迫了,这社会早就男女平等,她不理解这些人在闹什么,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只有剧情里完美的男主男配们,能让她感受到片刻的宁静和快乐,在小世界里,她只需要聪明、收敛锋芒,辅佐男主,便可以得到爱,而不是像在现实里一样,干着十几个小时不停歇的工作,却拿着隔壁男同事一半的工资。 如果在从前,唐筱是肯定要和凌一吵的,但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她累了,她不想和凌一吵,她吵不过,凌一说的那些话,她无法反驳,她会因为凌一的话感到愤怒,那是因为,凌一说中了她的心思。 “像我这样的人很多,那又怎么样,你能改变什么?”唐筱没好气地说。 “我能改变什么?”凌一眼神放空,“你被我困在这里,赵麟、贤王、小皇帝,每一个都斗不过林漾,这不算改变吗?” “唐筱,你得到的太少,才会迷恋赵麟、贤王这样的人。当你站在林漾的位置上,你就看不上他们了。我要改变的不是你的想法,我要改变的是你能得到的东西,你该得到的不是爱,而是财富与权利。” 就像江萍一样,她没钱没权的时候,为夫为女则刚,为了丈夫和女儿拼尽一切,只为得到她们的爱。可当江萍有了钱和权,她掌管着凌一在全安村的工坊,她才会开始审视别人的爱,能轻易发现伪装拙劣的唐筱,她没有要求唐筱交出凌一,因为她知道,没有凌一,她依旧能掌握权力。 又比如江静雯,刚来凌一家时,带着江大舅给她的任务,讨好凌一母女,争取给自家谋利益,她渴望爹娘的爱,渴望爹娘能善待她,为她寻觅一户好人家。可当她在凌一那儿说得上话,她第一件事便是为自己谋利,而非受父亲江大舅的控制与摆弄。 如今,江大舅一家都在她手底下工作,爹娘和兄弟姊妹简直不要太爱她,一个个都把她捧上了天,可她却在爱之外,考虑取舍,她开始审视每个人对她是否真心,对她是否有利。 只有像唐筱这样的人,没有权力和财富,甚至连基本的权利都得不到,才会渴望爱。 第283章 危机 罕见地,唐筱没有因为凌一的话而生气跳脚,反而沉默了很久,几天都听不见唐筱的声音。 不能和外人说话的空当里,凌一只能和唐筱说话。虽然凌一不是话多的人,没人理她,她也能安静做自己的事,但唐筱不是,没几天她就耐不住寂寞,又找凌一聊天了。 在这个世界,凌一是和唐筱聊天最多的人,唐筱也自认为摸透了凌一的性子,不那么怕凌一,反正两人现在都不能插手这个世界,唐筱也就畅所欲言了。 唐筱知道凌一就是破坏者1号,1号干的那些好事,她只是有所耳闻,却了解不深,正好趁这机会,问凌一一些细节,比如凌一到底干了什么事,才会让修复局通缉她,是不是杀了男女主,又或者插足男女主感情。 结果,听凌一说了前几个世界的经历后,唐筱反而傻眼了。凌一干的那些事,根本算不上破坏吧,凌一也就是在做她自己认为对的事,只是因为没有按照剧情路线达成男女主相爱的完美结局,就被修复局认为是破坏,还发布了通缉令,这听起来有点过分了吧? 唐筱先入为主的观念,她先听说了修复局对凌一的通缉,通缉令上把凌一说成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以至于唐筱发现凌一身份后,对凌一充满偏见。 可等她知道了凌一在前几个世界做的事后,她发现凌一并不像修复局说的那样坏,至少,凌一几个世界都只是在帮别人、帮自己,做自己的事,没有主动去伤害任何人,唐筱以为的智能机械生命杀害人类取而代之的套路并未出现。 唐筱渐渐地对修复局的做法生出一丝质疑,第一次抛开成见,和凌一敞开心扉说话。 也从唐筱这里,凌一了解到新蓝星的现实一面。 新蓝星看似科技发达,其实人们的思想水平和两百年前并无太大变化,原因是中间这两百年,旧蓝星发生了一次世界大战,导致了旧蓝星不再适宜人类居住,全人类迁移至新蓝星。 然而,新蓝星一开始也并不如旧蓝星好,生态环境恶劣,本土生物凶残,经过了几十上百年的改造,才逐渐发展成现在新蓝星的模样。 可以说,在这两百年里,旧蓝星的人类文明经过了一次巨大的倒退,和飞速的前进,才有了现在的局面。过于飞速的发展,导致许多人的思想根本没有跟上科技发展,而且发展的代价依靠的是人口红利。 人类的人口数量从旧蓝星的世界大战后锐减,迁移到新蓝星上,稀缺的资源,恶劣的环境,都造成了经济后退、人口锐减,曾经的国家与民族大融合,现在的政府是全人类联邦政府,联邦政府为了人类文明复苏,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才让新蓝星人在短短一百多年里,人口、经济、文化、科技发展到和从前差不多的水平。 而修复局的历史并不长,修复局最早成立于新历173年,也就是距主世界的时间50年前,那时候修复局还不叫修复局,叫观察局。 那时候主世界也不叫主世界,人类在此之前,并未意识到她们的世界之外还有别的世界。而在发现别的世界后,认为自己是最先跳脱出三维世界的人,才会称自己是主世界,其他世界为小世界。 科学家们观察其他世界的同时发现,其他世界的文明发展,可能会对自己世界造成影响。这种影响是互相的,且不可用肉眼看见,不像后来的任务者那样直接,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就好像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在拉扯一样。 当小世界的文明开始倒退,其它被影响的世界也会跟着倒退。故,联邦政府为了自己世界的发展,将观察局改名修复局,想办法插手小世界的文明发展,以此来间接保证自己世界的发展,甚至是推动。 修复局成立的初衷是好的,那时候由联邦政府和科学家组成,其中,现在修复局所用的所有系统的创造者便是当时的副局长。修复局一直以来,都是一名局长加两名副局长,另一位副局长便是现任的局长。 听唐筱说,两人以前是关系不错的同事,其实私底下的关系更好,貌似是情侣,就在两人快订婚的时候,上任局长身体不适退休了,新局长将会在她们二人之间产生,所有人都认为新局长会是那位创造者,结果可想而知,创造者当时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联邦政府批捕,她躲进了技术还不完善的休眠舱1号,封锁后,联邦政府也拿她没办法。 因为,她参与设计的休眠舱1号,如果强行攻破,不管是使用科技手段还是物理破坏,都会导致修复局的所有资料毁损和泄露。为此,几十年过去了,联邦政府仍然拿她没办法,不仅没法治她,还得不停供应休眠舱1号所需的能源,以免断电造成资料毁损。 凌一对自己的这位造物者很感兴趣,她想亲自问问对方,到底想让她干什么,她一人之力,怎么对抗修复局。 只可惜,得等到这个世界结束,凌一才有机会去找她的造物者。 在此之前,凌一更担心林漾。 被软禁的凌一,又不能和外人沟通,她是想打听消息都不行。 十分被动的凌一,内心已经生出了烦躁,而监管部部长看见这一幕,心里却乐开了花,好呀,让1号也无能为力,看看谁还能帮林漾。 此时的林漾,在阳州遇刺,而凌一则被软禁在江源林府,就算是想违背承诺帮林漾都难。 林漾遇刺,昏迷不醒这件事根本瞒不住,她手下无大将可用,每次都是她亲自率兵,一开始也打过败仗,得亏有新曙军里的步木仓兵兜底,不然有好几次都会伤亡惨重。 好在,林漾熬夜苦读兵书,和军中兵将沟通学习,自己虽不能亲自作战,但每场战役必定有她的身影,到现在,不能说她是举世无双的将才,但至少也是合格的统帅。 林漾作为新曙军的主心骨,她一遇刺,新曙军往外攻占土地的脚步也都停下了。全军停在了林漾与小皇帝交界的螺洲,螺洲目前属于小皇帝的势力范围,林漾率领新曙军一路打到螺洲,第一次攻城,便将螺洲打得没有招架之力。结果后来漠狼军赶到支援,才勉强将新曙军击退。 严格来说,不算击退,是林漾主动撤兵,她想招揽漠狼军的陆羽,她不想伤了陆羽。 就在林漾想办法招揽陆羽的时候,春桃被执法者顶替,在新曙军的主帅营帐中刺杀了林漾。 那时候,春桃一进入营帐,林漾就似有所感地抬头看向对方。 执法者也没料到,林漾观察力如此敏锐,和那破坏者1号相差无几。关键是,破坏者1号是系统不是人,它比人更敏锐是很正常的,凭什么这个林漾,不会武,典型的大家闺秀,富商之女出身,还能如此敏锐? 执法者哪知道,林漾自打成为江源、阳州之主后,想刺杀她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有的是敌对势力派来的杀手,如赵麟、小皇帝一流,也有的是她自己领地内的权贵,看她不惯,或是因为她颁布的政策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便花钱雇人来刺杀她。 短短一年里,刺杀案发生过无数起,林漾怎么能不敏锐,但她没想到的是,春桃会来刺杀她。 但很快,林漾就发现,此人根本不是春桃,不管是易容也好,夺舍也罢,总之,此人的眼神、气质根本就不是春桃会有的。 看来,杀害凌一的凶手,真正的目标是她林漾,凶手只是不想林漾顺利收复大燕登基,故才对她最信任最依赖的人下手,希望能重创她。结果发现没有凌一,她的阵营依旧强得可怕,如今看来,是要直接对她下手了。 林漾其实做不到从容面对死亡,在最初遇见凌一的马车坠山事故中,她就怕得要死,但旁边还有个春桃哭得稀里哗啦,她得分出心神去安慰春桃,自己倒显得从容镇定。 距那次最接近死亡的刺杀过去了好几年,林漾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她了,她经历了许多,其中大部分都有凌一在她身边,她不害怕。 而此刻,凌一不在,林漾并未习惯这一年凌一不在的日子,即便那具躯壳里换了灵魂,但林漾没有杀唐筱,她有种直觉,凌一迟早会回来。 可惜啊,她等不到那一天了,刺杀凌一的人终于忍不住对她下手了。 林漾放下沙盘里的旗帜,认真打量着执法者:“让我猜猜,你也是’神仙‘,夺舍了春桃对吗?你们这些神仙,除了夺舍的本事,没有别的吗?若想杀我,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执法者冷笑,还神仙呢,不过他主世界的人对小世界的人就是降维打击,被称为神仙好像也没错。 执法者不语,经过了上次刺杀凌一的事件泄露了不少秘密,现在的执法者都被要求在执行任务时不能说话。 林漾笑道:“你们这些人,不像是神仙,倒像是邪祟,从不敢光明正大与我抗衡,耍些手段,可笑至极。” 执法者震怒,提刀架到了林漾脖子上,也不知林漾怎么还笑得出来。 “你以为杀了我,这天下就归他了吗?” 若说以前林漾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杀凌一,刺杀她的刺客那么多,究竟是谁想凌一死。最初林漾并没有怀疑赵麟,因为赵麟表现出对凌一的在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喜欢凌一,凌一和林漾的关系又并未公开,赵麟不至于对凌一下手。 可渐渐地,随着凌一出事,赵麟的势力逐渐壮大,林漾就察觉不对劲了,赵麟的运气变得特别好,多次被贤王、小皇帝、林漾围剿,却总能化险为夷,就好像,天道站在了他那边一样。 这种感觉到现在更为明显,因为螺洲已经快被林漾拿下,漠狼军来这边如果守不住也不会死守,小皇帝本来也不是很想要螺洲。 但螺洲对赵麟来说却至关重要,赵麟如今北面是北梁,东面是贤王,南面是螺洲等地,属于小皇帝。 小皇帝的兵力虽多,但对上骁勇善战的赵麟,其实不算很大的威胁,可一旦螺洲落入林漾之手,那林漾就至少可以从西边和南边包围赵麟。 南边是小皇帝还是林漾,这差距可太大了,赵麟做梦都在盼着小皇帝打过林漾,可现实却很残酷,小皇帝属于多方势力中逐渐落了下风的一方,一旦被林漾拿下螺洲,林漾的势力将会成为四方势力中最强的,第一个挨打的就是靠她最近的赵麟。 可就在这个关键点上,执法者来刺杀林漾了。不用想都知道,这时候林漾出事,受益最大的就是赵麟,林漾拨开迷雾,终于想明白,“天道”在帮谁了。 执法者不知道林漾说的“他”是谁,他只管刺杀林漾,但又不能直接杀了林漾,把控好度,完成他的任务就行。 刺杀很成功,林漾重伤昏迷,命悬一线,新曙军群龙无首,螺洲得以苟延残喘,而赵麟更是趁机从北边包围新曙军。 第284章 叛变 新曙军陷入两面夹击的困境,主帅昏迷,连个挑大梁的人都没有,这下怕是要完蛋。 要知道,新曙军攻打螺洲,派了整整五万兵马,尤其是林漾这个主心骨在,都不用打到阳州去,杀了林漾,阳州还不轻松拿下。 赵麟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调集了十万兵力,从侧后方突袭新曙军,势必要把林漾拿下。 新曙军目前只能由兰竹暂时接手主帅位置,顶替林漾掌管新曙军,可问题是,她们陷入前后夹击的困境,该怎么脱困。 赵麟的军队已经赶来后方,前方是镇守螺洲的漠狼军,赵麟军队人数占绝对优势,螺洲漠狼军又有城墙阻挡,人数也不见得少,补给肯定比她们更足,因为,她们的后方由于有赵麟在,补给肯定送不进来。 现在新曙军有两条路可选,一是往南撤退,退出这场战役,把好不容易打得疲累的螺洲拱手让给赵麟。 如今三方军队里,要数赵麟的军队士气最旺,补给最充足,人数最多,不用想都知道,不管赵麟是吃下群龙无首的新曙军,还是等新曙军跑了去攻打螺洲,他都能坐收渔翁之利。 如果不往南撤退,那么新曙军就得选择攻打螺洲还是回头防守赵麟。 打赵麟的胜算不大,虽然如今新曙军里配备木仓支的兵种不少,但攻打螺洲时消耗了许多弹药,赵麟的人数多出一倍,全部弹药消耗了,也不见得能打得过赵麟。 可要是继续攻打螺洲,漠狼军实力不俗,且还有陆羽在,只怕她们和螺洲交战之时,就会被赶来的赵麟偷袭,说不准赵麟把新曙军和螺洲都吃了。 兰竹咬牙,召集了所有将领在主帅营帐里商议对策,她脑子里浮现林漾信里的话,最终做出了决定。 兰竹下令,新曙军整顿行装,往螺洲城方向去。 修复局监视大厅的员工们看见这一幕,纷纷在想,兰竹此举难道是想破釜沉舟,一举拿下螺洲,以螺洲为根据地,再应战赵麟吗? 可是,她能不能拿下螺洲都不好说,就算拿下螺洲,那必定也是元气大伤的状态,怎么应战赵麟十万大军? 修复局能纵观全局,但无法细致地看到每一个细节,除非通过任务者和系统的监视,当然,这样的监视也有限制,比如某些隐私时刻不能被监视,这是写进了修复局与任务者的劳动合同里的,不然毫无个人隐私,任务者也不干。 故,兰竹看的那封信,什么时候看的,修复局都不大清楚。只知道,林漾在遇刺前几个月,就曾给她的心腹手下们留了信,每个人的信还不同。 林漾交代兰竹,到了危急时刻才能拆信,而此时正是危急时刻,兰竹看完后,做出决策,尽管她手下许多将领都不同意,不管后面的赵麟,直接攻打螺洲,太冒险了。 然而,兰竹却说:“谁说我们要攻打螺洲了?” 兰竹扫过营帐里每一位将领的脸,她的声音洪亮清脆:“我们要不费一兵一卒让螺洲打开城门,欢迎我们进去!”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什么?让螺洲主动开城门欢迎她们进去?主帅疯了吧,螺洲与她们在交战中,双方打得你死我活,怎么可能开城门迎接她们? 修复局的众人也傻眼了,兰竹这是在搞什么,看了林漾给的信,看傻了,还是说已经被逼入绝境疯掉了? 监管部部长看着这一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个兰竹他调查过,一开始是凌一的心腹,凌一换人后,对林漾也十分忠心,接替了凌一的部分兵权,服众的本事是有的,只是作为将领她很出色,但要当主帅,能力稍显逊色,做出这样鲁莽的决策好像也正常。 让部长感觉不对劲的不是兰竹的决策,而是她看了信之后下定的决心,那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第二天,新曙军全军朝着螺洲城方向去,而且所有兵都跟上了,包括后勤兵,后方的营帐也拆掉了,补给全部拉上马车,这副姿态可一点不像要打仗的样子,更像是逃命。 而令修复局惊掉下巴的是,新曙军都接近城外几十里了,却不见螺洲城的守城士兵攻击她们,连出声警告和喝退都没有,就仿佛,双方约定好了一样。 漠狼军于几日前接管了螺洲城,现在主事人不再是螺洲知府,而是陆羽,陆英在荃州保护小皇帝,被封为从一品护国大将军,而陆羽出外征战收复疆土,却只是区区从四品宣威将军。 而且,小皇帝一开始还不想给陆羽实质的将军官职,他只看重陆羽的容貌,想将她收入后宫,这样一来,其兄陆英也会对他更加忠心。 这时候也多亏了太后眼光毒辣,看重陆家兄妹的才能,阻止了小皇帝的毒害,压住小皇帝,给了陆羽实权,命陆羽去收复疆土,而陆英嘛,则负责保护皇帝。 若是两者的职责反过来,恐怕小皇帝心痒难耐,不管不顾。所以陆英对妹妹被派出去一事并不反对,反而希望妹妹走远点,别被小皇帝纠缠。 小皇帝荒淫无度,但他始终是皇帝,她们兄妹如今只有彼此可以依靠,皇命难违,反抗不了就躲远点。 陆英受其父兄影响,忠君思想根深蒂固,他虽不服小皇帝,却也不曾想过违逆皇权。 在这一点上,陆羽与他早有分歧。对于从未掌权过的陆羽来说,她没有从皇权、父权中受益过,也无法理解兄长对皇权的维护,她只知道,小皇帝比她小那么多岁还想欺辱她,恶心至极。 而且害死陆家的邱家竟然还安然无恙,陆羽内心的怒火是一点都压不住。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漠狼军的虎符有两块,一块在太后那儿,一块在陆老将军手上,后来城破前,陆老将军把虎符交给了更受他信任的陆英,陆英带着漠狼军逃离。 尽管,陆羽和陆英都知道,两兄妹若是非要论高下,那必定是陆羽更勇猛也更足智多谋,可偏偏,她们的祖父还是将虎符给了陆英。 如今,漠狼军只剩下五万,四万都在荃州,虎符也在陆英手上。陆羽受小皇帝之命,率军一万,支援螺洲。 要知道,在此之前,林漾的新曙军神器燧发木仓已经打得各路枭雄跟狗一样,连最骁勇善战的赵麟都不敢在人数不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和林漾正面作战。 可小皇帝却只给陆羽一万漠狼军,这不纯纯让她去送死吗? 螺洲本来就守不住,兵力只剩下了可怜的八千,面对五万新曙军,拿什么打?就算漠狼军比一般的军队更加勇猛,那一万八对人家新曙军五万,怎么打? 新曙军可不是一般的军队,训练有素,军纪严明,指哪打哪,实力不输北梁精英兵,更有神器燧发木仓,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新曙军胜率都高达九成,更何况人数差距这么大,真当漠狼军和陆羽是神仙啊? 小皇帝就是故意的,他故意只给陆羽一万兵马,他要看她低头服软,看陆羽到底有没有本事逆转败局,要看看她骨头有多硬,能否舍得带着那一万的兵马去送死,小皇帝知道陆羽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她自己一个人不怕死,可要是她那一万的“兄弟”也跟去送死,她忍心吗?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陆羽没想过送死,她又不傻,愚忠的是她兄长,不是她。她忠于大燕,但大燕又不是只能由小皇帝来掌管,大燕之主另有其人。 早在凌一和追风都不能任用时,林漾就着手招揽陆羽。 一开始陆羽对林漾派去的探子,基本都是关起来,不搭理。 但有一人,陆羽搞不定,此人便是追风。 追风刺杀凌一的事无法洗清嫌疑,她不能被重用,一直以来,所有人都以为她被林漾关在地牢,是为了保护她。殊不知,追风从前是刺客,会各种暗杀办法,其中易容对她来说更是轻而易举。 找来一个身高相近的人,追风将其易容打扮成自己的模样,命她待在地牢里,事情了结后,此人可以获得她这辈子都赚不到的财富。 而林漾再次启用追风,就只能让追风干回她的老本行,重新游走于地下。 林漾命追风送信给陆羽,追风和陆羽见过,两人其实算认识。 陆羽在边境和北梁作战多年,对梁人痛恨无比,但追风是例外。 两人其实老早就认识,追风那时候还是刺客,接了刺杀陆羽的任务,结果两人武功实力大差不差,陆羽又实在敏锐,多次刺杀都失败。 两人在数次刺杀中斗智斗勇,追风的手段还算干净,不像别的刺客,为了完成任务无所不用其极,这一来二去,两人反倒在交战中不停地切磋,颇有几分惺惺相惜的味道。 后来刺杀不成,追风选择了放弃任务,她虽是北梁人,但对梁国没有归属感,对哪个国家都没有,她只管拿钱杀人。可偏偏,陆羽一家守在边境,保卫百姓和领土的大义,却令追风动容。 追风主动放弃了任务,被组织惩罚,差点没了命,逃到陆家,是陆羽瞒着陆家人救下她,稍微给她包扎一下伤口,建议她继续往南躲避组织追杀。 顺便,陆羽也给了追风一点钱和干粮,算是盘缠,也才令追风得以坚持到逃往蓟州遇见傅玉容,被其救下,受其赏识留在傅家。 两人是不打不相识,有几分相识的情谊在,故追风去找陆羽,陆羽没有杀她,追风不仅带来了林漾的信,还带来了邱家贪污迫害陆家的证据。 陆羽知道后,拿着证据去找陆英,陆英却以大局为重,拒绝了此时和邱家闹翻。这怎么不算稳重呢,大将军的位置在手,若此时和邱家闹翻,小皇帝又本来喜怒不定,万一给他撤职了怎么办?邱家那位可是小皇帝最宠爱的妃子,而他的妹妹,却屡次拒绝了小皇帝的“示好”。 陆羽一个人看着证据静坐一晚上,最后在天亮前一刻,打开了林漾的那封信。 林漾给许多人留了信,也给陆羽送去了一封信。 螺洲之行,陆羽不是来送死的,她是带着一万漠狼军来投诚的。而螺洲城的大门,是陆羽亲自命人打开的,迎接她的新主。 第285章 胜利 虽说虎符是调动全部漠狼军的权力凭证,但小皇帝为了杀人诛心,不给陆羽虎符,给她调动的兵卒和将领,几乎都是陆羽亲近的人,比如她在军中的战友,这些人跟着陆羽出生入死,早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姊妹,比起虎符,这些人更认陆羽这个人。 小皇帝本来是想令陆羽投鼠忌器,不忍心带这一万亲兵去送死,转而向自己服软,结果这下可好,陆羽叛变了,带着她的亲信,没有虎符也叛变了。 螺洲知府早被陆羽控*制起来,整个螺洲都在她的掌控之下。别看一万漠狼军面对五万新曙军胜算不大,但面对城内的残兵老将那是绰绰有余。 新曙军顺利进城,兰竹亲自去见陆羽,两人比起来,官职不分高下,兰竹的职位听着厉害,但由于她跟的是林漾,林漾虽是阳州之主,但毕竟不算正统皇帝,册封的将领多少都不被外人所认可。 于是两人见面,省去了那些繁琐的客套,直奔主题。 林漾给兰竹留的信里告诉她,陆羽是自己人,关键时刻可以向其求援,故,前天夜里,兰竹便派出探子给陆羽传信,请求入城躲避赵麟围剿。 而林漾给陆羽的信里只有一句话——“时机成熟”,什么时机?自然是她们反了的时机。 为什么说这时候是她们可以反的时候,因为,陆羽已经没有了任何后顾之忧。她的抱负得不到认可,也无处施展,这次新曙军攻打螺洲,她和林漾都早有预料小皇帝会派她前往支援,其中计算没少得到林漾的指点。 如今大燕三分,赵麟、小皇帝、林漾,至于贤王,玩些阴谋诡计他在行,领兵打仗着实不行。他也就拿捏着陆夫人,想借此策反陆羽、陆英。 陆英愚忠,又贪恋小皇帝给的权力,心中虽担忧母亲安危,却迟迟没有答应贤王的策反。 陆羽倒是想过直接交出兵权换母亲的命,但苦于她没有兵权,在领兵支援螺洲之前,漠狼军的主帅一直是她哥哥陆英。 在双方僵持之下,陆夫人知道了自己活着竟然害得一双儿女忠义难全,遂于某天夜里,上吊自杀。 陆英得知这个消息,虽痛苦,却很快接受了现实。 陆羽深受打击,也是在这时候,发现自己和兄长早就越走越远了。 贤王没了陆夫人这块保命符,在陆羽发了狠的攻打下,节节败退,已经于多日前被俘,正关押在荃州的地牢里,听候发落。 在这场逐鹿天下的游戏中,贤王已经被淘汰了。 剩下三人,赵麟靠幸运和勇猛,小皇帝靠太后和他正统皇帝的地位,只有林漾,靠的是她自己和身后的百姓与下属。 兰竹进城,和陆羽一起找来螺洲城和两军中所有大夫,为林漾治疗伤势,终于,在赵麟赶到的前一天晚上,林漾苏醒了。 苏醒后的林漾仿佛换了一个人,她隐约记得,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梦见了凌一。 不止凌一,林漾还梦见了许多人,她的梦境太长,长得仿佛经历了好几个世界,那些世界里或熟悉或陌生的场景,无一例外都有凌一的身影。 她好像在别的世界就和凌一认识,记忆最深刻的世界,要数第一个,那是她和凌一相遇的世界,她不再是什么富商之女,谁家的少奶奶,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乡村教师。 阳光透过窗户,映照在教室里学生们的脸上,有的学生脸蛋虽看上去脏兮兮,但那一双双眼睛无一例外都黑亮中透露着希望。 梦里学生们的面孔清晰,与之对应的是,夜里公共浴室里凌一模糊的脸庞。 灯坏了,微弱的光照下,林漾看不清凌一的脸,但她却能感知到,那就是凌一,也在这时候,她不再是林漾,她知道,自己是夏风。 经历了几个世界的夏风,如今再回到第一个世界的梦境里,她哪能不知道,凌一没有死,她绑定的那个系统,就是凌一。 谁能够在每个世界精准无误地找到自己,守在自己身边,除了系统,谁还有这个本事?而除了凌一,谁还有这颗心。 夏风不再惧怕黑夜,她反而感谢此时昏暗的空间,这让她不再受限于不同世界凌一不同外表带来的迷惑,她光凭呼吸、心跳,就已经对凌一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你和我绑定,是为了救我吧?”夏风紧紧攥着凌一的手,香皂抹过的掌心湿滑,她怕抓不住凌一。 凌一点头:“嗯,当时你的灵魂已经离体,唯有这个办法才能保证你活着。” “为什么救我?”夏风经历了几个世界,对这个问题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但她想听凌一说。 “因为我对你产生了依恋、爱慕、欣赏以及欲望,我希望你活着,希望你仍旧是你。” 实际上,夏风也确实没有令凌一失望,不管她在怎样的环境中,依旧有着不屈的灵魂和那颗炙热的、向上的心,这也正是凌一欣赏她的那部分。 知道凌一的感情,夏风笑了,眼里却噙着泪,她不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她的感情有凌一的回应,曾经的迷茫和无数个无法将爱意言之于口的遗憾也随之消散,她们历经了这么多个世界,唯有第一个世界,她的爱没能传达给凌一,这是她的执念。 凌一和夏风坦白,一切关于她自己的、修复局的,她都告诉了夏风,最后,她提醒道:“夏风,你还是林漾,你该回去了,你有你自己的使命。” 夏风猛然想起,对啊,她刚被执法者刺杀了! 随后,凌一消失在夏风的梦里,而夏风也苏醒过来,成为林漾。 此时清醒的林漾,拥有了多个世界的记忆,人有点懵,眼神、气质都有了很大变化,故兰竹等人才感觉她像换了个人。 但气质的改变,不会影响林漾做出决策。 五万新曙军和一万漠狼军合并,连带着螺洲城剩下的八千残兵,势必要占着螺洲,击退赵麟。 这一次,幸运之神没有再站在赵麟那一边,因为修复局和凌一都不能再插手这个世界,“天道”也无法向他倾斜。 赵麟十万兵马,而新曙军仗着城墙庇护,再加上螺洲的一万八,总共六万八,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而在这场被后人广为流传的战役中,决定胜负的便是新曙军拿出来的大炮。 大炮本来是林漾打算用来攻城的,结果螺洲兵弱,还没用得上大炮,螺洲就差点被攻占下来,后面陆羽来了,林漾假意撤退,给陆羽留存时间控制螺洲。 意外虽然发生,但其实,后续若是林漾没醒,兰竹指挥新曙军用大炮攻城或是突围,也有一战之力。 林漾留下的后手很多,兰竹、陆羽、大炮都是,她和赵麟等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就算她死了,她的军队也不会散,她们会继承林漾的意志继续走下去。 而赵麟和小皇帝,任何一个死了,支持他们的人就会垮塌,或者另寻生路。 甚至,没有后代的林漾,还暗中定好了自己的接班人。如果林漾不幸在征战中身亡,孟晚宁将会顶替她接管阳州。 支持林漾,在林漾麾下有实权有话语权的人,几乎没有一个老腐朽,林漾的身份不过是她与其他阵营宣战的借口,真正支持她上位的是这些没有享受过皇权、父权利益的人。 在林漾的地盘,各个职位向来是能者居上,德才兼备者不论出身,皆有可能往上爬。而孟晚宁,便是这群人中的佼佼者。 孟晚宁的女子身份早在解除婚约的时候就公之于众了,不然这婚约也没那么好解除。她身份刚公布时,阳州反对的人很少,反而是一些被打压的地方权贵议论声不断。尤其是部分仰慕孟晚宁的才子书生,他们曾将她视作林漾麾下唯一说得上话的男子典范,谁料,她是女扮男装,曾经书生们对她有多推崇,现在就有多打脸。 要知道,孟晚宁风头正盛的时候,不少人拿她和江静雯作对比,因为江静雯后起之秀,由孟晚宁提拔,却在之后逐渐分走了孟晚宁的部分权力。支持孟晚宁的书生们多次挑拨二人关系,还有人朝江静雯泼脏水,说孟晚宁肯定是让着她,说不准江静雯能被提拔,也是因为她向孟晚宁献上身体。 结果孟晚宁是女人,自古以来都好用的黄谣,不攻自破,不少人气得咬碎后槽牙。 江静雯虽是后起之秀,但孟晚宁这几年愈发稳重,心思缜密,要说接班人,林漾确实更属意孟晚宁。 幸好,林漾没死,不然即便这两人不愿意,也免不了双方的支持者搅得阳州不得安宁。 阳州不是靠林漾一个人撑起来的,不会随着她的重伤就被其他势力侵吞,修复局不仅小看了林漾,也低估了阳州的实力。 此刻,修复局亲眼看着赵麟的十万大军被林漾的新曙军打得节节败退,攻城不成,反倒伤亡过半,此战,赵麟只能撤退。 然而,伤亡半数撤退,赵麟这一趟,白白损失五万兵马,他如何甘心? 可不管他甘心与否,林漾都不打算放过他,凌一告诉她,赵麟是修复局想打造的男主,若是不能一次将他杀了,他总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于是,林漾仍旧把主帅之位交给陆羽,两人正式会面也不过才几天,她便如此信任陆羽,别说旁人没料到,连陆羽自己都没想到。 她本以为自己投靠林漾,一般君王都会猜疑一个叛徒,不敢重用她,她也做好了来到林漾阵营,成为一名再普通不过兵将的准备,反正和她在小皇帝阵营也没差别,难道还会比四品武将更烂吗? 但谁都没想到,林漾不仅重用了陆羽,还将帅印交到了陆羽手中,俨然是打算把新曙军的兵权都交给了陆羽,这也太冒险了。 林漾秉承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她对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也对陆羽的为人很信任,只有将帅印交到陆羽手中,陆羽带来的一万漠狼军才会心甘情愿被打散编入新曙军中,新曙军由他们认可的陆羽带领,他们才会心甘情愿成为新曙军。而陆羽带来的这一万漠狼军,无疑是漠狼军中的精兵,由她亲自带领最合适。 这一次,赵麟想像从前一样,在输给陆羽和林漾后,撤退回自己的领地,然后休养生息,重振旗鼓。 可他没想到,作为攻城方的他打算撤退,但守城一方却并不打算放过他。 守城的新曙军竟然追了出来,穷追不舍,俨然是想把他一网打尽。 赵麟一路往西逃,结果却遇到孟晚宁带兵截断他的后路,前有孟晚宁三万新曙军,后有陆羽六万新曙军,赵麟的军队本来就损失过半,新曙军的武器先进可怕,他哪里还打得过。 这属于赵麟个人的重大决策失误,因为螺洲的北边是高耸绵延的山脉,赵麟南下从西边绕路过来,打算截断林漾的后路,所以这段路是无法往北逃的,山路崎岖,不是翻不过去,而是进山行军速度就会拖慢,后有追兵的情况下,那不是妥妥地给人追上来的机会吗。 如果此时逃的是林漾,赵麟的决策没问题,但此时逃跑的是他,他的这一次失误,将导致他彻底在这场大燕之主的竞争中被淘汰。 不得不说,赵麟此人自大狂妄,但比贤王多了一分骨气,成王败寇,他输了就是输了,被逼入绝境时,选择了自刎。 孟晚宁没有放松警惕,拿下赵麟剩下的兵马后,又仔仔细细检查过赵麟的尸体,确认是本人,而非他人易容顶替后,才带着赵麟的尸体前往螺洲,面见林漾。 修复局众人看完这一场战役,个个眼里布满血丝。为了看清楚这一场战役到底有没有凌一从中作梗,小世界的时间流速被调整到和主世界一样,也就是说,小世界里这一战打了多久,修复局的员工们就加班了几天轮流监视多久。 修复局员工们的精神状态不好,不仅仅是因为局里预定的男主输了,也因为她们加班劳累,结果加班这么久,赵麟还这么不争气。 监管部部长表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没想到,凌一不插手,修复局也不插手的情况下,赵麟竟然不如林漾一根手指头,别说林漾了,林漾麾下那些人才、将领,赵麟都比不上。 这个世界走到这一步,后续发展已经可想而知,对其他世界的影响也已经出现了。甚至在主世界的网络平台上,已经出现了类似的文学、影视作品,甚至有不少人开始在网上支持林漾。 下属跑到部长身边,着急问:“部长怎么办?男主死了!这个世界剧情完全崩了,要不要暂停该世界?” 部长摇头:“不能暂停,我们先违约,那个1号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没有因为主角死亡、剧情崩塌而暂停的013号世界,在林漾吃下赵麟的军队和领地后,继续往后发展。 小皇帝大势已去,吞并了赵麟势力的林漾以不可抵挡之势攻入荃州,荃州权贵逃的逃,跪的跪,平民百姓倒是一点不怕。 因为新曙军出了名的不杀平民和主动投降的士兵,并且大燕各地的百姓都知道新曙军纪律严明,对待百姓都十分客气,林漾领地内的百姓有田可以耕种,不说衣食无忧,至少劳有所得,不会被沉重的赋税压得喘不过气。 甚至可以说,在林漾新曙军没有打到荃州来之前,各地百姓都在盼着她先攻占自己这里,这样她们不用逃亡就能成为林漾的子民,受她庇护,过上好日子。 荃州投降,城门大开,百姓们走出家门,甚至迎接新曙军的到来。 而小皇帝没逃掉,他为了活命,先命人绑住太后,打算以太后的命向林漾投诚。之前暗杀林漾舅舅、哥哥的事,全都推给太后。反正他咬死了自己只是个傀儡皇帝,幕后指使是太后,一切的恶都是太后作的。 太后没想到自己花费半生心血养出来的儿子竟然背刺她,拿她的命去讨好敌人,气得一命呜呼。 即使太后死了,林漾也没有放过小皇帝。她要登基,小皇帝一脉就不能活,不管有没有私人恩怨。 清理了小皇帝、赵麟等人的残党势力,包括邱家等在内,都被依法判处,这个法不是旧燕律,而是孟晚宁等起草的新燕律。 新燕律修改、完善了大燕的刑法、民法,同时也增添了许多令大燕全国震惊的法令,比如女子和男子拥有同等受教育权利、政治权利、劳动权利等等。 新燕律实施时的阻力非常大,刑法比之从前更加公正,但对权贵们却更加严苛,自然会遭到抵制。 这也没关系,林漾正愁部分贪官、不听话的权贵太“听话”,让她找不到突破口,现在好了,就以此为借口,拿这些人开刀吧。 局势稳定后,林漾终于于一年后在阳州登基称帝,改国号为新燕。同年,凌一在林漾登基之日,再次昏迷。 消息传到林漾耳中,她并未慌张,因为她知道,这是凌一和她约好的,凌一要去那个所谓的主世界了。林漾的灵魂不能像凌一一样化作数字信号穿梭在修复局的系统中,所以林漾要留在013号世界,完成她未完成的使命。 林漾只希望,凌一能快点来接她,013号世界的时间流速在螺洲战役后,应该就会被调回原来的速度,那么,凌一如果不能在主世界速战速决,那么林漾很可能会在013号世界老死都等不到凌一来接她。 第二年,林漾便命陆羽率兵攻打北梁,夺回被北梁占了的城池、土地。 第十年,燕梁两国签署和平协议,北梁退还所有被占城池,赔款白银十亿、丝绸、矿产无数,以及杀俘的战犯也得移交给新燕处置,陆家上下一百多口人的大仇得报,不管是直接杀死陆家人的北梁将领和兵卒,还是间接害死陆家人的邱家人,都受到了他们应受的惩罚。 至此,新燕迎来了史无前例的飞速发展,无论是经济、农业、教育还是政治。 第286章 破釜 013号世界在新燕的影响下发展速度极快,从时间线来看,同时间段,主世界的发展速度都不如013,再给013几百年,完全可以发展得比主世界更发达。 013号世界男主输给了林漾,凌一已经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可她放不下林漾。 凌一曾告诉林漾,她会尽量赶在林漾的寿命结束前回到013号世界,但其实凌一心里没底,她不知道修复局会把她怎么样,她又能把夏风怎么样。 夏风离开了013号世界,然后呢?让修复局再弄一具机器人躯壳来?夏风不是一串数字,她无法投生在机器人躯壳里。 和机械生命比起来,人的生命要复杂得多。 凌一离开休眠舱,进入机器人躯壳的那一瞬间,她终于和修复局的局长见面了。 “1号,我们终于见面了。”局长嘴角带笑,侧身让开一步,身后的下属将凌一的旧芯片用盒子装着呈上来,“这是你的芯片吧,01号系统。” “真没想到,你竟然是最老的一批系统,你们那一批系统大多都淘汰了你知道吗?只剩下你,我很好奇,你究竟是如何进入小世界取代人类的?难道是你的芯片里有什么秘密技术是我们不知道的吗?” 凌一沉默,她不知道,这个答案恐怕只有她的造物者知道。 系统所拥有的知识储备,往往来源于人类工程师、科学家们给它灌输了多少知识,说白了,大部分系统的学习能力很弱,它们更像是一个知识储备库。 但凌一不一样,她的学习能力极强,哪怕是最旧的一批系统,她的知识储备其实比较少,大多数技能和知识都是通过后天习得。 所以,凌一比起其它系统,她更像人。 这一点令局长十分在意,他很久不从事科研研究了,但不代表他一点都不懂这些,凌一的存在像bug一样,他必须弄清楚,不然整个修复局都得搭进去,上头给的压力不小,他要是研究不清楚凌一的问题,怕是在这个位置上坐不久了。 于是,凌一刚借用机器人的身体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固定在了研究床上,和她对话的局长也只是投影。 凌一笑了:“你们创造了我,却不知道我为什么出问题?真废物啊。” 凌一其实不太会骂人,她对这些人并无多余感情,说这些话,不过是想激怒对方罢了。 果然,众人听后,对她怒目而视,局长依旧沉着,他眯眼看着凌一,辨别她话里的真假。 最后,局长叫来了审讯部,对凌一进行盘查、审问。 得出的结果令众人眉头紧锁,凌一没有说假话,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进入小世界顶替人类。 凌一的旧芯片已经从废物库找回来了,她的命在修复局手上,但她却一点都不害怕。 修复局从来就没打算让凌一安全借用机器人的身体变成人,答应她的条件也不过是为了稳住她。 但其实,凌一对成为人这件事并没有特别的执念,在她看来,她是不是人都没关系,她已经拥有了人类的感情,有没有躯体又有什么影响呢。 修复局的算盘,骗骗唐筱够了,骗凌一可太小儿科了。 就像修复局拿林漾的命要挟凌一一样,双方彼此都知道这是陷阱,但任何一方都没有别的选择。 此时也是,凌一知道修复局答应她的条件是陷阱,是想将她骗到修复局的地盘上,切断她和休眠舱、系统库,乃至各个小世界的联系,把她当一个特殊的物品来研究。 但凌一还是来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随着修复局审讯部从凌一嘴里问不出有用信息,凌一的危害超过了她的价值,等待她的就是毁灭。 随着旧芯片被焚毁,凌一所借用的机器人停止运作,她的表情呆滞,眼神空洞,俨然“死”了。 死了的凌一便只是一个机器人躯壳,一副机器人身体的造价超过百万,可不能轻易烧毁了。 找来工程师对机器人进行全方位检查,确定没问题后,送回了仓库。 就在修复局众人以为威胁解除后,监视大厅的某名员工,发现光屏闪烁了一下,他眨眨眼,以为是自己熬夜加班几天的错觉,盯着看了好久,没有任何问题,这才安心去上厕所。 1号休眠舱单独的房间是封锁的,平常不会有人注意到那里,故,里面的休眠舱屏幕亮起,都没人发现。 1号休眠舱出现异动只有一瞬,错过就恢复了平静。 而凌一在1号休眠舱里,看着里面沉睡的青年女人。 女人大概四十岁,皮肤白皙,五官除了没有睁开的眼睛外,其他都长得十分精致。岁月在女人脸上留下的痕迹,给她面庞添了些许柔和。 或许是因为在休眠舱里泡久了,整个人呈现一种病态的白,凌一看着这张脸,完全想不起和此人有关的任何记忆。 也对,她被创造出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她接触的第一个任务者,而非她的创造者。 可是,即便凌一没有与她有关的记忆,却莫名觉得这人亲切,按照人类对母亲的定义,休眠舱里的女人,既是她的创造者,也该是她的母亲。 以往几个世界里,凌一顶替的人也有母亲,但凌一和她们都不亲,包括最后一个世界的江萍,江萍对凌一很不错,但凌一知道,江萍爱的是程小花,而非她凌一,所以即便对江萍投桃报李,但凌一也和江萍不亲。 可眼前这个女人,凌一却生出了亲近之心,她会是自己的妈妈吗? 凌一如今程序里已经没了创造者给她的命令或任务,她的一切行动出于自己的意愿,凌一想,她此时唤醒女人,强行打开休眠舱,也无济于事。 外面的修复局局长已经掌控全局,女人此时苏醒来,也无法与那么多人抗衡。 有些话在休眠舱外说,反而容易被监控监听,凌一想,她或许可以进入1号休眠舱连接的小世界,去到里面与女人交流沟通,看看她要怎么帮助女人。 只是,凌一这一次没料到,以往都是她为了夏风的安危,选择暂时封存夏风的记忆,再将夏风投入小世界,而这一次,轮到凌一的记忆被封存,以完全空白的脑袋进入世界。 若是凌一知道自己这次进入1号休眠舱的小世界会暂时失去记忆,她此时恐怕没有那么果敢。 就在凌一进入1号休眠舱后,新蓝星的网络各平台上,出现了001号世界的直播。 001号世界的编号特殊,立刻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尤其是这个001号世界的背景,竟然是以主世界往前两百多年,也就是说,和其他小世界与主世界类似的背景不同,这个001号世界,很有可能是伪纪录类型的世界。 两百多年前的旧蓝星灾难,不止导致人口骤减,同时也导致了蓝星人类的文明倒退,史书资料留存的更是少之又少。 要不怎么说现在的新蓝星是全人类联邦政府呢,因为多元的文化和文明都已经消失,人类现在普遍只会联邦通用语和各区的变种方言。 如果001号世界真的是以主世界前两百年历史为背景的话,那可有看头了,许多人都对从前的事感兴趣。其他小世界虽然也有类似的历史,但怎么说呢,在知道它们是别的世界的前提下,新蓝星人总是容易出戏。 001号世界开播,观看人数立刻就突破了十万。 新蓝星人口如今已经增长到八十亿,八十亿人,只有十万在观看,算不上多么火热。 更令观众们惊讶的是,001号世界的任务者竟然有两个! 一般情况下,小世界接收的任务者不超过一名,因为怕过多外来力量遭到小世界排斥。 而001号世界却没有排斥这两名任务者,这是不是说明,这两个来自新蓝星的任务者,对001号世界来说,不算外来力量,这个001号世界,可能真和她们主世界有关系。 观众们在外面看着,知道有一女一男两名任务者进入了001号世界,两人也同时开放了打赏功能,只不过她们两人并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毕竟没有人提前通知她俩,会有除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任务者进入世界。 001号世界不仅开通了打赏通道,还开通了评论通道,观众们可以在各个平台发表自己的意见和评论,这些评论在网上公开可见。 只不过,这些评论两位任务者是看不到的,这一点也是为了任务者着想,不然容易被观众左右选择和思维。 观众们以为两个任务者出现在同一个世界是修复局新开发的项目,但修复局压根不知情。 监管部发现不对劲,立刻上报,现在她们已经养成习惯了,有一点不对劲就上报。 部长赶到,联合技术部调查问题原因,但最后技术部给出的答复是——不知道。 技术部那边加了一个月班了,现在还得继续加班排查问题,怨声不断。 可监管部这边也不好过,找到了业务部,想要将两名任务者弹出,结果被告知弹出无效。不仅无效,修复局的命令和通知,无法通过任务者绑定的系统传达给任务者。 也就是说,现在的001号世界是一个无法联络的问题世界。 修复局联系上联邦政府网管部,请求关闭网上的各个关于001号世界的直播间。 结果网管部给出的回应竟然是没法关,还质疑是不是修复局技术部出问题,影响到她们网络和卫星了。 局长在电话里把几个部的部长骂得狗血淋头,气得捶桌,局长的视线落在001号世界的直播投影上,眼神阴鸷。 修复局和联邦政府各查各的,也不妨碍它们互相推卸责任。 但001号世界的直播并不会因为它们而暂停,观众们不明所以,还觉得新直播很有意思。 此时,两位任务者也并不知道主世界的一切,她们还在为了各自的任务努力。 两人分别来自139号休眠舱和062号休眠舱,一男一女,都是拿的主角剧本,一个大女主,一个大男主,就是不知道,在小世界里碰上,谁更胜一筹了。 第287章 重生 001号小世界的背景、主剧情和新蓝星上流行的一些末世小说、影视很类似,因为很多文学作品也会参考从前的历史,在此基础上发挥自己的想象。 因此即便有简介里强调该世界类似伪纪录,也不足以吸引过多的观众,现在的观众们早已审美疲劳,可001号世界给了她们眼前一亮的感觉。 因为,001号世界的两位任务者都没有在主世界的记忆,她们拥有的只有自己穿越顶替的角色的记忆。 也就是说,看腻了手握系统金手指的观众们,这次能看到小世界里土生土长角色的表现了。她们能透过任务者,去观察从前的人怎样做事怎样思考,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新鲜感。 许多人好奇,两百年前的人类是怎么躲避那场可怕的灾难,又是如何带着全人类逃离旧蓝星抵达新蓝星,创建新文明的。 于是,短短一下午的时间,001号直播间的人数就飙升过百万,人数还在飙升,两位任务者的直播间都挤满了人,两人因为播放量和礼物赚得盆满钵满,但她们两个并不知情。 因为此时的系统已经陷入沉默,而她们自己也没有身为新蓝星公民的记忆,她们只有自己作为小世界里某人的记忆。 任务者的收益会分成给修复局,按理来说修复局应该开心才对,但修复局的高层却个个面容苦涩。 完了,这下真完了,001号世界到底是谁在操控,完全脱离掌控了,不管是小世界运行还是直播,都不受当局掌控,这是黑客入侵了吗? 想到黑客,修复局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可怕的类人系统破坏者1号,明明都把她的本源芯片毁损了,为什么还有一种她没死的错觉呢? 新蓝星观众的兴奋和修复局高层的苦恼像两个极端,却无法影响到001号世界的任何人。 001号世界,旧蓝星公历2024年。 俞知秋在床上睡了一个下午,好像陷入了一个痛苦的梦境,她无数次地想要醒来,都失败了。 在梦里,世界末日到来,先是极端暴雨、洪水,再是极寒极热,世界人口在这样的天灾下,人数骤减,世界秩序崩坏,人性比天灾更可怕。 而在这样的梦里,俞知秋和家人在一起,却最终被家人背叛,在极寒的时候,推她出去寻找物资,结果她差点被冻死。 找不到物资,家人不放俞知秋进家门。后来俞知秋得好心人帮助,勉强有一处避风的地方。 在末世梦境里,俞知秋受尽亲人的折磨、剥削、打骂,她在末世付出最多,却每天都吃不饱,最后活活饿死了。 梦境过于真实,醒过来的俞知秋吓出了一身汗,双手撑在床上,不住发抖,饿死前的痛苦仿佛还停留在她身体里,导致她现在整个人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 俞知秋离开打开手机,时间是2024年9月1日,网络平台上充斥着各种各样视频、言论,但没有人讨论天灾,梦里的天灾大概在9月15日才开始初现端倪,现在网上一片平静。 她是做梦了?还是在末世里饿死了又重生了? 梦里末世七年,俞知秋无数次在死亡的边缘挣扎,这七年的记忆她已经有些模糊了。她从未做过这么长的梦,长到她分不清现在和梦境,哪个才是真的。 一般的梦,都会随着清醒越来越模糊,可俞知秋的梦,却随着她清醒越来越清晰,她记得梦里发生的许多大事件,她还记得家人可恶的嘴脸,记得每一个伤害过她的人,记得每一个帮助过她的人。 往常梦里人的脸庞通常是模糊的,但她梦里人们的脸格外清晰,连鲜血的味道都让她忘不掉。 俞知秋一下午没出门,理清了所有的梦境和记忆,她最终确认,那不是梦,那是她的前世。 前世灾难发生,她被*家人哄骗,凡事顶在最前面,吃最多的苦,挨最狠的打。 枉俞知秋还以为,她后妈是真心对她好,她继妹和弟弟也是真心待她,结果,全家人都只是想吸她的血。 尤其是继妹俞岁寒,简直就和小说里的女主角一样,长相清纯甜美,追求者众多,连她男朋友都不放过,她男朋友宋昊宇一边暗恋俞岁寒,一边吊着她,把她接济给他的东西全部都给了俞岁寒,更是半哄半骗拿走了她去世多年的妈妈留给自己的一条项链。 而那条项链,其实是妈妈祖辈传下来的宝石项链,那颗宝石里藏着一个巨大的空间,所有的东西都能够通过空间保存,新鲜的食物放进去是什么样,拿出来就是什么样,温度、口感、气味都不变。可种在空间土壤里的作物却能自由生长,动物也是,基本上不需要怎么管,它们自己就能长得很快,外面世界一天,当里面一个月差不多。 俞岁寒便是靠着宋昊宇骗来的这条项链,在末世里活得比末世前还要精致。 而作为她的姐姐,俞知秋却最终饿死在末世第七年。 这一世,她发誓,再也不会被任何人利用,她要把这些人给她的痛苦加倍还给她们! 想明白的俞知秋,立刻开始为末世做准备。 首先,项链是不会再被宋昊宇骗走的。 宋昊宇大俞知秋一届,两人同在B大的学生会,宋昊宇是学生会会长,俞知秋是财务部部长,两人因为学生会的事常有来往,俞知秋气质清冷,长相出众,宋昊宇长得也不差,对俞知秋嘘寒问暖,俞知秋看宋昊宇真诚的份上,答应了他的交往请求。 谁曾想,这宋昊宇是吃锅望盆,偶然遇见来学生会找俞知秋的俞岁寒,又一见钟情上了,遂精神出轨。 上个月,终于被宋昊宇勾搭上了俞岁寒,为了讨俞岁寒欢心,宋昊宇知道俞岁寒喜欢俞知秋的项链,骗来项链送给俞岁寒当生日礼物,两人在末世里“互相扶持”、互生爱意,将俞知秋吸血害死,俞知秋可不会轻易放过这对渣男贱女。 俞知秋家庭复杂,一岁时生母就死了,生父俞月华没多久就另娶一女子,该人便是俞知秋的后妈苏敏,最好笑的是,此时苏敏还带来了一个女儿,女儿竟然只比俞知秋小几个月,此女便是俞岁寒。 也就是说,在俞知秋生母怀孕期间,俞月华就已经和苏敏搅在一起了。 为了不让俞知秋的岳父岳母指责自己,俞月华称俞岁寒是苏敏和上一个男人生的,但其实他和苏敏都清楚,俞岁寒是她们俩亲生的。 不止俞岁寒,她俩还有个比两姐妹小一岁的儿子,名叫俞俊明。这一家子,估计就俞知秋一个“外人”。 俞知秋想起来了,明天就是俞岁寒的生日,她生日上个月就过了,没人记得,但所有人都记得俞岁寒的生日。 俞知秋脸色难看,下一秒,手机响起,男友宋昊宇打来电话要项链了。 俞知秋昨天答应了他,他说今天来取,可惜,俞知秋重生了,这项链,她不给了。 里面可是有个超大空间,买够物资囤进去,足够她在末世过得舒舒服服。 心里恨着宋昊宇等人,但俞知秋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还是接了电话。 接起电话,她的语气不复往日的轻柔,给宋昊宇一通骂,心里舒服了些,挂断电话开始为末世囤物资。 末世第一难便是暴雨洪涝,到时候的洪水会涨到淹没好几层楼,如今俞家住的房子楼层不算高,在二楼,洪涝来临时,俞月华会带着全家人住进俞知秋母亲留下的一栋高层房子里。 那套房本来是俞知秋母亲的婚前财产,也是俞知秋的外公留给她母亲的,俞知秋母亲临死前,怕女儿日后没有依靠,把那套房写进遗嘱里,等女儿成年后就是俞知秋的,结果被俞家人霸占。 俞知秋那时候太小,根本不知道这套房的存在,还是末世里俞岁寒问俞月华,她偷听才得知。 房子在丽水苑,是B市地段比较好的几个小区之一,地势也很高,最高楼层有十八楼,俞知秋的那套房就在十八楼,就算洪涝最严重的时候,也淹不到房子里来,只需要确保暴雨天气中的风暴不会吹破房门、窗户就好。 这一世,俞知秋要抢先拿下房子,再买下足够自己一辈子生活的物资,谁也不管,过好自己的日子,让俞家人在末世里等死去吧。 第二天俞岁寒的生日,宋昊宇没能送出项链,没有讨得俞岁寒欢心,气得七窍生烟,找到俞知秋家里来堵她。 俞知秋和宋昊宇纠缠一会儿,气愤地甩了他一巴掌,和宋昊宇提了分手。 宋昊宇觉得俞知秋不可能放得下他,根本没把俞知秋的愤怒当回事,只觉得她无理取闹,说好要把项链给他,第二天就反悔了,暗骂女人就是不讲理。 两人纠缠的时候,俞岁寒站在二楼的窗户边,将一切尽收眼底,清纯漂亮的脸蛋上挂着甜美的笑,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靠,这一巴掌打得爽啊!这臭渣男就该打!” “哎哎哎,光打男的哪够啊,别忘了小三的女儿俞岁寒,小小三也得一起打。” “俞岁寒还笑呢,笑你m呢?” “快点吧,我就想看女主打脸这群人。” …… 无数条评论出现在直播间里,俞知秋没有任何反应,显然是看不见的。 而在丽水苑A栋1802的房里,一个面无表情的女人坐起身,脑子里突然浮现一个光屏,光屏上闪过无数条评论,这些文字不需要阅读,女人便能理解其意思。 女主、渣男、小三、俞岁寒,这都是什么人? 女人疑惑地四下环顾,同时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困惑她——我是谁? 女人坐着发呆,实则是把光屏上的评论内容全部记忆、理解,逐步分析每一个人提到的角色、关系,最终她才知道。 发出这些评论的人是观众,她们正在观看某人的直播。 而这个某人便是女主俞知秋,俞知秋是带着记忆重生的炮灰女配,她的妹妹俞岁寒是末世文女主,妹妹俞岁寒抢夺了俞知秋的项链空间金手指,以及男朋友、物资、父母的爱,最终害得俞知秋惨死。 这一世,俞知秋要先人一步为末世做准备,并且要报复那些害过她的人,其中她最恨的便是俞家人,俞家人里,她最恨俞岁寒。 可是,这些人从未提及自己,女人半天没搞懂自己是谁,倒是搞清楚了一些陌生人的关系。 “囡囡,出来吃饭咯。”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房门随之打开,一个面容和蔼的老婆婆穿着围裙,招呼女人吃饭。 “囡囡”是她的名字吗?女人思索一秒,随即否认,她没有记忆,但却莫名其妙拥有常识,囡囡是一些人对小女孩的昵称,类似妹妹。 女人不言语,只是呆呆地看着老婆婆,老婆婆习以为常地走上前来,牵着女人走出门,牵着她,教她坐好,再把碗放到女人面前,自己再端起碗,拿起筷子,一板一眼地教女人怎么夹菜怎么扒饭。 女人有一学一,吃了顿饱饭。 家务活似乎不需要女人干,吃过饭她就被老婆婆牵回房间,手上还被塞了个小马玩偶。 老婆婆像对待婴孩一样对待女人,即便眼前的女人衣着干净,有着一张标准的成年人面庞,身材高挑。 而女人却在和老婆婆的相处中,逐渐搞明白自己是谁。 女人名叫祁安,是老婆婆的外孙女,老婆婆是祁安唯一监护人。 祁安的母亲二十岁时未婚先孕,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就生下了祁安。 祁安母亲未婚先孕的事在那个年代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后来祁安母亲受不了流言蜚语,跳河自尽。 祁安母亲本来就是单亲家庭,跟着妈妈生活,死后女儿也只能由妈妈抚养。 于是,祁安便被祁婆婆养大,也不知道是生产时遭了什么罪,祁安小时候还挺正常,越长大越不对劲。她好像不大会说话,学东西比别人慢很多,总要看着别人做事,她才会一板一眼跟着做。 从小祁安就没少因为痴傻被人欺负,被欺负了,她也说不出口,连求饶、求助都不会。 能把这样的孩子养大,祁婆婆可想而知有多难。 祖孙俩运气好,住的地方因为拆迁,政府给补了一套房,这房便是丽水苑1802。 女人明白了,她是个傻子,名叫祁安。 但她想,自己今后不傻了。 于是,祁安开始尝试说话,开口第一句便是:“婆婆,我吃饱了。” 外祖母有很多称呼,各地俗称各有不同,在祁家,就是管外婆叫婆婆。 祁婆婆一愣,夹菜的手止不住颤抖:“囡囡,你叫我什么?” 祁安重复了一遍,把祁婆婆惊得眼泪直掉,浑浊的双眼里盛满泪水,粗糙的手一擦,就再也止不住。 祁婆婆不顾别的,过来一把抱住祁安开始哭,她身上老人的膏药味很重,祁安不大习惯,但也并不讨厌。 接下来的几天,祁安开始说越来越多的话,尽管都是一些日常的交流,但祁婆婆却很高兴,每天都拉着祁安说话。 从祁婆婆的话语中,祁安也了解到了更多和她自己有关的东西。 而从脑海里的评论来看,祁安知道,俞知秋已经开始囤物资了。 末世,人们最缺的就是物资和良心。 祁安开始劝祁婆婆多囤点吃的喝的在家里,她借俞知秋的经历,说自己也是重生的,未来会有各种各样的灾难,她们必须做好准备,不然就会饿死、冻死、渴死。 祁婆婆本来是不信的,但她孙女痴呆了二十年,去过各大医院看过,都说没得治,结果有一天突然开口说话了,能正常交流,还能生活自理,这怎么不叫奇迹啊? 如果孙女好了的奇迹都有,重生谁也说不准呢? 反正,祁婆婆左右有些棺材本,本就是给祁安存着的,这个什么灾难不管是不是真的,拿出一点钱来囤些吃喝用的,现在的许多东西保质期都长,大不了过几天再卖出去,不然就自己留着吃,不浪费就行。 于是,靠着俞知秋的“重生”,祁安也开始囤物资了。 然而,在新蓝星的网络上,一个没有任何人气的直播间开播了,其小世界序号竟然也是001号世界,而任务者的姓名一栏,却标注着“01”。 偶尔有一两个观众点进来,便挪不开眼了。 “不是?这个任务者是谁啊?为什么也在001号世界,名字好怪哦,怎么是两个数字?” 而该直播间观众所看到的画面,正是祁安生活的画面,也就是说,祁安并不是祁安,她是01,或者凌一。 第288章 暴雨 凌一和祁婆婆往家里搬物资,最多的是食物和药品,接着便是生活用品,祁婆婆倒是绝经了不用卫生巾,给凌一囤了很多卫生巾。 祁婆婆对凌一是真心好,即便对凌一所说的末世半信半疑,仍旧愿意为了孙女胡搞一通。 祁婆婆早些年剩下的拆迁款,再加上她的退休工资,总共一百二十万,资产也算是不错了。 毕竟,能在B市有房可以被占获得拆迁款的,本来家庭条件也不差。 只可惜,凌一身体的原主祁安因为生病,这些年祁婆婆带着她各地看病治病,病没治好,钱却花出去不少。 这剩下的一百二十万,便是祁婆婆给孙女留的遗产,只希望哪天自己死了,孙女不至于饿死。 可眼下孙女能说话了,会思考了,祁婆婆高兴还来不及,花点钱算什么。 而且就医生说的,祁安本身应该有思考能力,只是她不说话,无法交流,做事都需要人去指引,或者说催促,导致看上去痴呆,其实本身应该不傻。 祁安读小学的时候,作业考试都是能认真做完的,但却没有读完初中。并不是因为她痴傻,而是因为她容易被人欺负,挨打了也不知道开口告状。可祁安智力正常,要祁婆婆把她送去特殊学校,祁婆婆光是看那些孩子挨打的新闻就怕得慌。 所以,只要孙女肯开口说话,祁婆婆就觉得,这是奇迹,至于为什么会思考,还有重生的事,那就都不算事。 毕竟,小时候祁安某次开口还说自己是外星人创造的机器人呢,被别人嘲笑后,再也不提了。 棺材本花去一大半,家里的空间全被各种物资填满,连下脚的地方都不多,只能挤着这满屋的箱子走。 这对祁婆婆来说有些不方便,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凌一又不像俞知秋,有个什么空间项链,能把物资一股脑往空间放,她们普通人囤物资,那就只能往家里放,客厅、卧室、连狭窄的厨房都堆满了米粮油,至于新鲜蔬菜、肉蛋等,更是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 祁家搬东西的动静不小,楼里的邻居们都见着了,祁婆婆是个热心肠,退休后除了照顾孙女,就是带着孙女上上下下串门,认识不少邻居,想来也是为给孙女多结交一些人,自己不在的时候,能有人看在她的份上照顾一下祁安。 有人好奇祁家这是在干嘛,祁婆婆也没有多说,只说自己孙女病好了,肯开口说话了,好些东西都是给孙女买的。祁婆婆还特意给相熟的几家提个醒,说有事没事在家里多囤点吃的喝的,关键时刻说不准能救急。 不过因为祁婆婆自己也不太信凌一的末世说,所以她话也没说太满,别人信不信她都不在意。 不止祁家最近动作大,A栋1单元上上下下的邻居们还发现,1801搬进了一个新住户,动作比祁家更大,装修的动静堪比拆房了,什么双层防盗门,什么防盗窗,全跟不要钱地往家里装。 可那人在十八楼诶,十八楼装那么严实的防盗窗做什么?哪家的小偷还敢爬到十八楼去吗? 邻居们搞不明白,难不成十八楼的人都有点毛病? 好在,俞知秋搬进来后,加了小区的业主群,发了红包,请大家多多谅解她装修吵闹,邻居们便也没说什么了。 业主群祁婆婆不在里面,她年纪大了,不太懂互联网这些东西,手机用的还是十几年前的按键手机。 祁安本身不用手机,她每天都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凌一却要用手机。 祁婆婆一听凌一要用手机,拉着孙女就去小区的手机店买。 虽然这里的手机杂牌多,但便宜啊,祖孙俩买物资花了不少钱,买手机就得省点钱了。 凌一无师自通怎么玩手机,也加入了业主群,时刻关注里面俞知秋的动向。 俞知秋也就是每天装修搞不停,除此外没有异动。 祁家是最早一批搬进丽水苑的住户,装修很简单,祁婆婆因为一个人拉扯孙女,平日里也怕坏人惦记,正常的大门外还有一层老式铁门,凌一检查过牢固程度后,便没有像女主那样大刀阔斧地装修、加固房屋。 毕竟,几十万用来买物资能买很多,但用来装修可不经花,现在的装修动辄几十万,快赶上买房的钱了,祁婆婆不会舍得另外装修房屋。 日子一天天接近,俞知秋正式搬进1801的那天,凌一就站在自家门口等着她。 两家是邻居,不是对门,是一横一竖的拐角邻居,好在门都是往里开的,倒也不存在同时开门阻碍对方的情况。 俞知秋是第一次见凌一,她也是前些天才加入的业主群,但对凌一有点印象。 因为在前世记忆中,1802的住户是一对苦命婆孙,孙女类似自闭症,婆婆又有病,祖孙俩虽然过得惨,但心是善的,曾给过被赶出家门的俞知秋一点吃食,导致俞知秋对这对祖孙印象很好,此时见凌一站在门口,还朝凌一颔首算是打招呼。 不过,即便印象好,俞知秋也没有多透露关于末世的消息,因为,她这一世发誓不再当圣母。而且她知道,祁婆婆祖孙俩就是因为圣母心发作,被人欺负,最后惨死在自己家中。 俞知秋这一世看清了,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她再也不当圣母。 凌一见俞知秋和自己打招呼,问:“你是新来的邻居吗?” 俞知秋一惊,她记忆里,这祁安是个不会说话的自闭症患者呀,怎么主动和她说话了? 同样困惑的还有观众,无数的评论出现在凌一脑海里,便是这些评论,让她知道,今天俞知秋要搬进来,但她不知道俞知秋长什么样,所以一直等在门口。 见俞知秋点头,凌一表示明白了,然后放心回家。 女主搬进了她隔壁,评论里的话是真的。 真的亲眼见到女主后,凌一知道,她和婆婆买的这些物资不会打水漂。 俞知秋搬进1801的第二天,网上关于暴雨台风的消息就多了起来。 最开始是沿海城市特大级台风,来了一个台风又来一个,政府的人力都安排去了沿海城市救援,没人发现,B市等内陆城市的上空,也出现了厚重的乌云。 不对,气象局还是发现了,发出了天气预警,但所有人都只认为这是受沿海台风影响的一场普通暴雨,没有人放在心上,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 祁安因为生病,初中没有读完,不用上学,祁婆婆因为退休,退休工资也还过得去,每天也就是遛弯跳舞,连下几天暴雨,她也没法出门跳舞。 沿海台风不断,内陆城市无一幸免都在下暴雨,这种情况下相当反常。 要知道,部分内陆城市可是非常干燥的,十天半个月不见得下一场雨,结果全国几乎都在同一天开始下雨,而且连下好几天,现在还没停。 网上的言论愈发控制不住,还有人看一些自媒体搬运的外网新闻发现,不止是国内各地同一天开始下暴雨,就连国外每个地区都开始下暴雨。 有人就好奇了,沙漠也能下暴雨吗? 有人加班加点抓住这个热点蹭一波流量赚钱,也有人因为暴雨停课舒舒服服在家躺着玩手机。 开始几天,大家还能相安无事地各干各的,可随着暴雨连续半个月,事情终于不对劲了。 许多城市的排水系统撑不住这么多天的暴雨,每天的雨量都快超过某些城市一年的降水量了,如此反常,让网上各种流言满天飞。 有人开玩笑说这是世界末日来了,随手发帖,却没想到,帖子火了,引来无数人的讨论和转发。 城市排水系统撑不住,那内涝是避免不了的,B市的排水系统着实不大好,前十天就有低洼地区被淹,但丽水苑地势比较高,还没这么严重的情况。 但随着暴雨不停,在第十五天,丽水苑也被淹了,最开始是一楼被淹,水位大概来到了人的腰部位置,一楼住户赶紧从家中搬出,有人趁着水位不算特别高,离开了小区,赶往其他安全地区,也有人舍不得自己的家当,暂时把东西搬到了二楼走廊或者楼梯间。 各地的汛情都很严重,以至于许多城市的洪涝灾害都在争夺网络新闻热搜的,B市的洪涝被挤在了下面,无人在意。 B市政府紧急开启防洪救援,安排救援人员挨家挨户去通知人员撤离。 结果通知撤离的消息还没等传到丽水苑就叫停了,只因为受灾区域太广,不止B市市区,连城郊、市管辖范围内的县、镇、乡的人都被安排到了各个临时安置区。 临时安置区人满为患,市区的人没法全部安置进去,之后的救援人员只能开着冲锋舟、拿着大喇叭,在每栋楼楼下通知所有市民居家安置。 当然,低洼地区的市民还是被接到了安置区。毕竟,高层住户能自己管自己,低层就不太行了。 于是,随着洪水上涨,三楼以下的住户纷纷往上撤离。 有好心的住户会接受这些无处可去的低层邻居,但更多的人还是选择了闭门不见。低层住户们只好在楼道、走廊打地铺,正值夏日尾巴,狂风却冷得吓人,风卷起雨水从走廊尽头的窗户吹进来,大家只好用尽办法把窗户堵上。 然而,大家都不知道,这样的狂风暴雨还只是开始。 第289章 帮助 暴雨十五天,大多数人家里的食物都不够吃,洪水太深,已经没有外卖员接订单,政府的救济又主要集中在安置区,在自家小区躲着的居民开始抱怨。 业主群里天天有人在求助,不是缺这样东西就是缺那样东西。 凌一和俞知秋囤物资早,而且凌一因为窥见观众对俞知秋行为的评价,囤积的物资非常丰富,吃了食物和水以及生活用品外,药品也没少囤积。 尤其是祁婆婆,有时候腿脚不方便,腰酸背痛,还得贴膏药,这些东西凌一也囤了许多,人可能得的一些流感、肠胃病等常见病所需的药,凌一也囤了。 祖孙俩这些天虽然不愁吃喝,但是狂风实在可怕,身在内陆城市,两人哪见过这样大的风,“呜呜”的风声宛若野兽哭嚎,像是要把窗户吸走一般,祁家没有另外装修,窗户上只贴了一些胶带用来防风。目前来看还顶得住,就是听着外面的风声和感受到楼层的晃动,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俞知秋很幸运,因为她有空间金手指,物资都在她空间里,房子又提前装修加固过,不担心门窗被狂风摧毁,也不用担心物资被吹走。 凌一就没这么走运了,客厅没有搞落地窗,祁婆婆的审美比较传统,外面的防盗窗已经被刮走了,剩下光秃秃的阳台。 门窗框框作响,最先破的竟然是祁婆婆卧室的窗户,靠窗的物资也连带着被吹走了。 祖孙俩连忙抢救,结果东西没抢救回来不说,祁婆婆人长得瘦瘦小小,还差点被大风卷走。 得亏凌一反应快,一把抓住祁婆婆,把人拽了回来,然后又立刻关上卧室的门,相当于是放弃了祁婆婆的卧室,把门堵上后,好歹还剩客厅和凌一卧室外加卫生间、厨房。 祁婆婆浑身湿透,白发黏在脸上,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一个劲地“哎哟”,俨然是精疲力尽,经不住再多折腾。 凌一的房间还好,能睡俩人,但这堆积成山的物资着实有点挤。 凌一便想,她要是也有空间就好了。 凌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看见所谓的评论,她只知道,这些人口中所言,只有俞知秋的那条项链才有金手指空间,其他人都没有,只有女主才是特殊的。 可是,凌一想,她能看见那些奇奇怪怪的评论,她为什么不是特殊的呢? 凌一趁祁婆婆回她房间休息时,走到客厅,一只手按在一箱泡面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泡面。 俞知秋是怎么使用空间的,用意念吗? 凌一也尝试着用意念去操控眼前的箱子,没想到,下一秒箱子就消失了。 紧接着,凌一就感觉到了所谓空间的存在。 凌一不知道俞知秋的空间是怎样的,但她知道自己的空间,空旷,一片空白,好像一个纯白色的大箱子,而且这个白色空间,看着好像有个具体的大小,如同一间房子,但随着凌一收进去的东西越来越多,凌一发现,这个白色空间,它没有极限,不管装再多东西,始终只感觉物资只占了空间的一小角。 凌一笑了,她也是特殊的。 等祁婆婆出来时,吓了一大跳,以为是客厅也遭殃,抬眼看去,客厅的门窗好好的,但满屋子的物资不见了。 暴风来之前,祁婆婆对凌一的末世说半信半疑,甚至只是抱着陪孙女胡闹的心态,才买了这么多东西。结果谁也没想到,一场暴雨能持续十五天之久,而且没有半点减弱的趋势,洪水不退,政府也没有办法救济更多的灾民。 灾民想转移都没地方转,许多人抱怨政府不作为,但其实她们作为了,问题是,安置区并不是什么好地方,政府又不可能凭空给你变出一个能抵挡洪水的天空之城来,故,所谓的安置区,其实也就是地势高一些的酒店、楼房。 被救援到安置区的人,不过是挤在另一栋楼里生存罢了。 许多去过安置区的人,后来又想方设法回来了,躲在自己家的楼里,好歹有什么问题,可以求助邻居、亲戚,又或者去把自家能用的东西搬出来,住在楼道里,也好过去安置区人挤人,打地铺都没地儿落脚好。 现在灾情如此严重,祁婆婆对凌一说的末世有了九分信,这满屋子的物资,就是她们祖孙俩的全部依靠,结果物资没了,祁婆婆差点一口气没上得来。 凌一见状,赶紧坦白:“我重生后有了空间异能,能把死物放进空间保存,放进去是什么样,拿出来就是什么样。” 说着,凌一手一摊,手心里凭空出现一把挂面。 祁婆婆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拍着胸口道:“我滴娘咧,这是什么法术吗?” 祁婆婆没看过什么末世小说,她哪里知道许多末世小说里都有的空间,她只以为是什么神仙法术。 可怜祁婆婆一把年纪了,还要接二连三被吓一跳。 好在,祁婆婆接受得很快,只要她家祁安不是被鬼上身就行。 不过凌一的空间比起俞知秋来说简陋了许多,看评论说,俞知秋的空间不仅像一栋庄园,有仓库有农田,还有鱼塘可以养鱼,俞知秋的空间能装活物,种植养殖两不误。 凌一的空间就只能装没有生命的东西,一切放进空间都会如同时间静止一样,上一秒冒着烟的开水放进去,过几个小时拿出来,连杯口的烟升起的状态都一模一样。 即便如此,拥有空间的凌一,也比一般人多了一分生存保障。 至少,祖孙俩不用再担心狂风把物资卷走了。 暴雨第二十天,水电气全停了,凌一祖孙在天然气停之前尽量把所有需要蒸炒煮炸的食物都烹饪好,然后放进空间里,想吃的时候拿出来吃就行。 俞知秋也是这么做的,于是,在大家饥肠辘辘的时候,总能闻到一些饭菜的香味从十八楼传出来。 十八楼的住户到底在干嘛?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做饭是吧? 据众人所知,十八楼总共六户,1801住的是一名年轻独居女生,1802住的是自闭症婆孙俩,1803住的是一名公司高管,三十出头的漂亮女人。 1804住的是一对年龄差很多的兄妹,哥哥常被误以为是妹妹的爸爸。 1805住了一家五口人,一对夫妇,丈夫的爸妈,以及她们的十五岁儿子。 至于1806,常年都是租出去的状态,住户也是租客,来来去去,不知道现在是谁租住的。 可见,十八楼六户里,要数01、02、03最好欺负,一个独居女生,一对患病的祖孙,一个单身女人。 走投无路或内心有鬼的人,通常会找上这三家人。 于是,每天凌一眼一睁,就会守在门口,每隔几个小时,就会有人来敲门,求施舍一点食物,或者求收容。 住在楼道,狂风穿堂过,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平常的九月不说炎热酷暑,至少不会像现在一样,风一吹,手脚都跟着抖。 一开始有人求助,祁婆婆心软了,给了一碗煮好的挂面,而后那家人就天天来敲门,祁婆婆也烦了,她家的食物也得省着吃,咋能天天来要呢。 凌一没有阻止祁婆婆救济别人,食物是都是祁婆婆出钱买的,连她这个患病的孩子也是因为祁婆婆心善养得如此好,她受了别人的恩惠,不会去指责祁婆婆的善良。因为祁婆婆要是不心善,祁安哪里会养得这么干干净净的。 况且,各人心中都有杆秤,该不该发善心,帮要帮到哪种程度,凌一不通晓这些人情世故,但祁婆婆比她清楚。 于是,祁婆婆帮了一两次后,就不再心软。 当然,熟人除外。 祁婆婆在小区里有关系好的老姐妹,平常一起约着跳舞,带孩子逛公园,祁婆婆没退休前,祁安一个人在家没人看顾,也都是那些老姐妹家里人帮忙照看的,也是因为她们,祁安能平安无事长这么大。 其中,五楼有个婆婆姓刘,刘阿婆跟着儿子一家住,老伴死得早,人呢比祁婆婆大八岁,身子骨更差些,帮着儿子带孙女,平日和祁婆婆关系很好。 刘阿婆一家本来是住在五楼的,儿子媳妇在大学任教,暴雨来的那天,儿子媳妇和孙女都外出旅游了,去的地方偏僻,电话根本打不通。 刘阿婆打不通儿子儿媳电话,只能求助警察,但是报警电话打的人太多了,总是占线,祁婆婆想,要不去给刘阿婆送点吃的喝的,顺便再帮她用手机上网求助。 凌一想了想,打算陪祁婆婆去,反正物资都在她空间里,祖孙俩走一块儿有个照应。 祁婆婆也是这么想的,在她心里,自己孙女那是俊俏得不行,病好没多久,虽看着聪明了些,肯说话了,但毕竟是女娃,在祁婆婆固有的概念里,女娃在身体素质上总要比男娃吃亏些,她不放心孙女一个人在家。 祖孙俩小心翼翼出门,凌一顺便把菜刀等利器也装进了空间,以防有意外发生。 十八楼因为有人天天做饭,香味太重,吸引了不少人搬到楼上来,但尤其是低楼层的住户,摸不准洪水还会不会往上涨,只能跟着往上搬。 越往下,楼道、走廊越拥挤,打地铺的人很多,抢救出来的家具、锅碗瓢盆更是摆了一地, 祖孙俩小心翼翼往五楼去,如今水已经涨到了四楼,五楼住户大部分都在考虑往上搬。 人挤人的楼道味道很*重,凌一五感灵敏,此时被各种各样的味道冲击得头有点晕。 到达五楼的时候,刘阿婆苦闷又麻木的眼神,令人心疼,她此时站在自家门口,靠着门框坐在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看刘阿婆的状态,应该饿了好几天,凌一背包里放了些软和的面包馒头,是为了掩人耳目,祁婆婆拉着刘阿婆关上门,小声问:“大姐,你咋的了这是?你儿子还没消息呢?” 刘阿婆摇头:“打不通,手机早就没电了,啥消息都没有。” 凌一倒是准备了几个充电宝,但她没有给刘阿婆用,毕竟刘阿婆也玩不来互联网,她只是帮刘阿婆在网上发布了求助信息,问清楚刘阿婆的儿子儿媳姓名、单位后,就发布了帖子,但网上铺天盖地的求助帖太多了,凌一也不知道这样是否有用。 比起网络求助,祁婆婆觉得实际的帮助更重要,她让凌一把背包里的食物给刘阿婆,让她吃下垫垫肚子,等收拾一下,搬去她们十八楼的过道,就住在她们家外面的走廊,也好过继续待在五楼,五楼不知道啥时候会被淹咧。 刘阿婆看见馒头,眼睛都红了,一边流泪一边吃,忙不迭点头:“好好好,还是二妹你心疼我,我的这条老命都是你救的,等洪水退了,我让我儿子一家也给你养老!” 在刘阿婆看来,祁安之前得病,而且又是孙女,以后还得嫁人,养老是指望不上的,她让儿子给祁婆婆养老,也是出自真心,尽管其中也不乏一些固有成见。 祁婆婆也跟着抹泪:“我不要别人养老,我家安安啊病好了,我和安安过得好好的!” 凌一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多,也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来看热闹的还是干啥的,她总不放心,催促二人赶紧收拾东西上楼去。 刘阿婆家的值钱东西不少,她儿子就是政府上班的,所以暴雨来临时也不能下班,被紧急留下去救援了。 不过这时候三人也拿不了多少东西,凌一的空间不能让外人知道,这点分寸祁婆婆还是有的,所以她只说让刘阿婆去她们门外过道住,而不是进屋住。 第290章 角色 就算不能进屋,三人都知道,刘阿婆在祁家外面打地铺,屋里二人肯定不会对她不闻不问,好歹三人有个照应。 收拾好东西,三人出门,却见五楼也有不少人家往楼上搬。 暴雨不停,洪水不退反涨,傻子都知道五楼不宜久留,安置区不算是好去处,她们只能往更高楼层去。 五楼的住户探究的目光落在三人身上,两个老人一个年轻人,且这个年轻人还是个痴呆,三人没一个能打的,要是她们身上有食物,能不能直接抢? 这时候才末世二十天,社会秩序并未崩塌,许多人只是心里想想,实际并没有抢东西的胆子。 可是,末世前都有居高不下的犯罪率,末世后联络受影响,报警电话打不通,每一栋楼就像一座隔离的孤岛,二十天里,有的人根本没有足够的食物,狗急是会跳墙的。 都快饿死了,谁还跟你讲道德法律。 于是,在凌一三人从安全楼梯走到十楼时,两老人走不动,在十楼的安全出口处歇息一会儿,就几分钟的时间,有四个男人已经从楼下跟来了。 这四人本来是同一层的住户,其中两人还是同居的室友,几人也是五楼的,饿了好些天了,聚在一起,互相对视一眼,只要其中一个人开口出主意,另外三人就会为了利益无条件加入。 他们瞄上的就是凌一三人,一个痴呆,两个老人,好欺负,且不担心她们有本事去报警。 凌一首先发现不对,她拿出了出门前准备的刀,打算和这四人碰一碰。 祁婆婆看见楼下有人鬼鬼祟祟探头看她们,便知道坏事了。 凌一让祁婆婆和刘阿婆继续往上爬楼,她断后。 祁婆婆说什么也不肯,她虽然老了,但平日里抢鸡蛋、抢卫生巾的力气也不小,咋能留她孙女一个人对付四个男的。 刘阿婆也没走,人祖孙俩是为了帮她来的,她再一走把人丢给四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出了事咋整啊。 凌一劝说无果,也不多说了,掏出约小臂长的窄菜刀,面无表情地看着四人。 四人也不怵她,谁家家里没刀吗? 四人准备要一拥而上的时候,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响亮的喇叭叫喊:“A栋1单元所有住户,全部到五楼走廊尽头排队领取救援物资,每家每户按人口领取相应物资,带好身份证件和户口本,以及其它能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物资发放至下午六点,过时不候!” 叫喊声响彻整栋楼,楼里的人家都在欢呼,终于有救援物资了,唯有十楼楼梯间的几人还在对峙。 有政府送来物资,就说明秩序仍在,他们四个要是这时候真闹出人命了,恐怕不好收场。 四人一合计,收起刀转身下楼。 凌一记住了四人的脸,看向松了口气的俩老人,什么话也没说。 总算有救援物资了,刘阿婆喜极而泣,但是该搬还是得搬,就剩八楼了,不能前功尽弃,更何况,她有物资也没法煮来吃,还不如搬去祁家外面,有个照应。像今天这种情况,如果只有她一个人碰上,那是一点反抗的办法都没有。 帮刘阿婆搬完东西,刘阿婆就睡在祁家和俞知秋门口的走廊和电梯口中间的那个位置。 电梯早就随着断电停运了,就算没停运也没人敢坐,电梯门缝漏的风都能把人冻感冒了,所以凌一还帮刘阿婆用一些打湿的衣服破布给缝堵上,祁婆婆还从屋里抱出沙发垫,铺好给刘阿婆当床铺,棉被刘阿婆自己有,盖着也算是暖和。 谁能想到,十月的B市,已经到了需要盖棉被的地步。都怪外面这场不停的暴雨,太阳是一天没见着。 三人收拾好,凌一主动说自己去领三人的物资,把身份证和户口本给她就行。 祁婆婆担心啊,但是十八楼铺好的床铺、位置也是十分难得的,谁也保不准会不会有人来抢,留一个人守床铺也不安全。 三人也是被五楼的年轻人吓着了,谁也不敢落单。 就在三人争执谁去领物资的时候,1803的住户开门探出个脑袋。 凌一记得,1803住的是个单身女人,企业高管。 女人看她们三个老的老,小的小,怪可怜的,遂说:“你们也是要去楼下领物资吗?要不我们一起吧。” 对女人来说,她的漂亮可能会给她带来麻烦,凌一是个小姑娘,她面对凌一防备心不算重。 最后,由凌一和1803的女人一起结伴下去领物资,祁婆婆和刘阿婆守着刚铺好的床铺。 就在几人商量之际,1801的门也开了。 女主俞知秋走出来,也是要去楼下领物资的模样,她的视线落在1803那女人身上,眸子里闪过一丝触动。 凌一看见脑海里的评论,1803的女人貌似是俞知秋前世交好的队友,名叫魏勉,仗义识时务,而且人脉很广,手段多,有些别人弄不来的东西她都能弄来,俞知秋管她叫魏姐。 三人在电梯对着的楼梯口相遇,魏姐有颗八面玲珑心,见人第一面几乎就能看出对方谈吐、教养、性格,她见凌一和俞知秋的性子很接近,这种外表看上去冷冷的小姑娘,其实一般都比较心善,魏姐有心结交,她是一名独居女性,多和邻居交好,有事好商好量,总比一个人出了事没人帮忙好。 在魏姐的有意搭讪和俞知秋看见熟人的放松之下,三人互相认识,但说实话,三人里,只有魏姐是正儿八经知道彼此的姓名,另外两人一个有重生记忆,一个有评论剧透,彼此啥底细都摸得一清二楚。 政府志愿者坐着冲锋舟来分发救援物资,目前已知晓的一些居民楼,有幸存者的基本都由志愿者去送物资。 目前来看,灾情虽严重,但政府的救援还撑得住。 鉴于A栋已经被水淹到了四楼,物资就在五楼发放,得亏刘阿婆搬走了,不然这会儿五楼被住户们堵得水泄不通,还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 三人刚到六楼,就下不去了,五楼领取物资的队伍早就排到楼上,她们就在队伍末尾。 队伍还在不断拉长,就这人数来看,这栋楼里的住户远不止原本的住户,怕是有不少其他楼的住户也挤了过来。 这些人有不少是来投靠亲戚的,因为自己家地势低,最早被淹,丽水苑这边的房子楼层高,地势也高,在整个B市都算是不错的地段。 但救援志愿者是不清楚每栋楼有多少人的,她们也是今天第一次来A栋,若是位置不靠前,可能今天的物资发完了就轮不到剩下的人了。 凌一三人,貌似只有魏姐一个人需要领物资,另外两人都是囤了不少好东西的,尤其是俞知秋,两人下楼来领物资,纯粹就是为了不显得和其他人不同,免得让人知道她们不缺吃不缺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俞知秋气定神闲,魏姐心急如焚,眼睛都不带眨地盯着领取物资的队伍,以及志愿者旁边那一箱箱物资,生怕轮到她就没了。 凌一没有魏姐那么急,她粗略看了一眼,队伍的人数、志愿者的物资、每份物资的量,算出来她们三个肯定是能领到的,只要前面没人插队就行。 但有句话叫怕什么来什么,插队这种事在哪都可能发生,更何况是这样食物紧缺的时候,谁都知道排在后面可能就领不到物资了。 排队半小时,前面插队的人起码有一半。 魏姐着急啊,忍不住出声道:“喂,领物资排队,凭什么插队啊!” 魏姐脾气属于该刚的时候刚,该客气的时候客气,面对插队的,影响她利益了,她可不惯着。 前面插队的一家人,转过头来瞪着魏姐道:“关你什么事,我们一家还有老人,插队是怕老人家领不到东西出什么事,你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怎么不懂得尊老?” 这家人是两口子来领物资,男人看上去又矮又壮,他女人在旁边叫嚷,他就往前一站,料定凌一三个年轻姑娘不敢硬碰硬。 魏姐确实不大敢,她平常接触的人都是生意人或同事,大家彼此之间都客气,再不对付的人也就是阴阳怪气斗嘴,再不济就是穿小鞋,哪有像这夫妻俩一样,直接明目张胆插队还骂人的。 男人的目光在凌一三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身上上下打量,年纪最小的是俞知秋,才将将20岁,接着便是凌一,23岁,之后才是魏姐,32岁,但无一例外,三人的长相都不错,尤其是作为女主的俞知秋,简直可以用清冷高贵来形容,毕竟是女主,创作者希望她不管什么性格,首先得漂亮。 男人赤luo的目光像下流的老鼠一般,令三人难受。 这户人家本来住在2单元三楼,搬来1单元六楼住的,因为亲戚在1单元,就搬过来抱团取暖了,现在一大家子排在这里,一点没把凌一三人放在眼里。 此时排在三人队伍后不远处,便是1804兄妹里的哥哥和1805一家五口里的夫妻。 这两家都有男人,靠得也比较近,在也是下楼时碰见了,约好一起去排队,互相有个照应。而且1804的哥哥还有个八岁的妹妹,自己去领物资的时候,怕妹妹一个人在家出事,和1805一家说好,拜托1805的爷爷奶奶照顾一下,两家关系还算不错。 两家人看见同楼层的三个女人被欺负,1805的男人年近四十,是个热心肠的急性子,见状上前大吼一声:“插队的自觉去后面排队,怎么着,我们后面排着的人家里没有老人小孩,只有你家老人小孩饿着了吗?你往前面插队,我们后面所有人都得往后排一位,你们多大脸啊!” 1805的男人长得又高又壮,人都是欺软怕硬的,见他出头,后面排着的人也跟着不满抱怨,插队这家人顿时焉了,骂骂咧咧了几句,老实往后走了。 魏姐扭头去感谢1805,俞知秋看向那汉子,眼里多了丝赞许,凌一看见评论说,1805的汉子名叫叶易伟,也是女主俞知秋可靠的伙伴之一。 评论在俞知秋看向叶易伟的时候还不算多,当俞知秋看向1804那个戴着鸭舌帽的高挑男人时,铺天盖地一样刷了满屏。 凌一这才知道,1804兄妹里的哥哥,名叫傅韫,是俞知秋的官配男主。 凌一望着傅韫发呆,官配男主是什么意思? 从评论里说的“天生一对”、“配一脸”,凌一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也就是说,傅韫是俞知秋未来的伴侣、爱人。 尽管他现在还不是,但评论里的大家已经开始喜欢他了。 凌一发呆看评论的样子,倒是和她“痴呆”的形象很符合。 290-300 第291章 物资 这世上大多数人都做不到极致的善和极端的恶,更多的是中间人,有人一拥而上哄乱抢劫,便有人跟风作乱,有人出头呵斥插队,便有人表现得无比正义。 叶易伟出头制止了插队的人后,剩下的人也不敢生事,负责发放物资的志愿者朝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这些天志愿者们奔赴灾区,每次发放物资总能碰见些不讲理的人,插队都算小巫见大巫了,更有甚者直接来抢志愿者的物资,根本等不到她们发放。 一对比,丽水苑A栋的住户都和善许多了,尤其是这位仗义执言的大哥,更是豪爽,志愿者等排到叶易伟的时候,问他愿不愿意当A栋1单元的负责人,负责通知整栋楼的人,啥时候领物资,啥时候撤离等等。 叶易伟当然愿意,掌握了一手消息,他一家人领物资排队都比别人更快。 众人还在领物资的时候,有人注意到,有几条冲锋舟来到了她们楼外。 原来,和物资一起被送来的,还有其他地方的灾民。 这些灾民有的说自己是丽水苑住户的亲戚,有的说自己就是这里的住户,因为各种原因在暴雨前没能赶回来。 不论这些人的话是真是假,志愿者都把她们送来了。不为别的,只因为安置区实在是太挤了,这不是几个省市的洪灾,这是全球范围的洪灾,也就是说,本来人口拥挤的城市,因为洪水导致数以万计的人没地儿可去,一窝蜂挤到安置区,早就挤不下了。 现在政府是能把这些人塞到哪就往哪塞,正好丽水苑地势高,有的楼还有空楼层,完全还能安置几百人。 于是,B市安置区的部分人被转移到了丽水苑,其中还有俞知秋的熟人呢。 俞知秋从五楼走廊尽头的窗口看见俞家人从冲锋舟上下来,表情冷得快结冰了。 俞家人全家都在,俞月华、俞俊明、苏敏、俞岁寒,竟然还有俞岁寒的舔狗宋昊宇。 暴雨前,宋昊宇本想再找俞知秋要项链,就算见不到俞知秋,见到女神俞岁寒也是好的。 结果他在俞家待了会儿,暴雨不停,他就走不了,俞家人还挺喜欢宋昊宇,因为宋昊宇在和俞家人的聊天中,有意无意地透露自己优渥的家境,人长得又是一表人才,面对俞家长辈,态度那叫一个殷勤,于是他就被留下借宿一晚。 这下好了,一借宿就彻底走不了了。 俞家的房子不小,俞月华拿着亡妻的遗产,在B市买了很贵的学区房,为了给儿子铺路,他自己也做了点小生意,算是个小老板,房子足足有两百平,所以也一直看不上亡妻给大女儿留的那套安置房。 丽水苑是许多拆迁户补偿的房子,建造的时间早,每户的面积也不大,九十平左右的房子,只能卖一百万左右,俞月华看不上。 没想到,到了末世,这个九十平的小房子,竟然能成为许多人花钱都住不上的民间安置点。 俞家人的大房子楼层不高,她们这个小区的房子楼层都不算高,毕竟走的是中高档小区路线,主打的就是宽敞、高大上。 结果洪水一来,迅速淹没了一二楼,在丽水苑洪水只到一楼的时候,俞家人在四楼的房子都已经被淹没一大半。 俞家人没法,收拾所有重要家当,跟随志愿者转移到安置区去。 这个安置区的名额,还是俞月华托生意伙伴的关系才买到的,谁曾想,安置区简直就是大型的臭味棚子。 各种气味混杂就不说了,所有人在各个角落打地铺,走路都没地儿下脚,虽然安置区每三天发放物资,但人挤人抢物资的场面,实在可怕。 而且安置区鱼龙混杂,领到的物资的人走进人群,还没等回到自己的床铺,就已经被人拖到哪里把物资抢走了,说不定还得挨顿打。 不是没人去告状、报警,但因为各种资源稀缺,安置区是没有多余资源去安装监控的,你说谁打你了,没人能作证,安置区的志愿者忙得昏头转向,警察、官兵等所有人力都被安排去抗洪救灾了,谁也抽不出精力来管打架斗殴,只要不是太过火、闹到官方面前来的事,最后都不了了之。 至少,安置区的人都还活着,不闹出人命就行。要知道,还有无数人死在了洪水中,被困在那些低矮房屋的屋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政府的人力全部派出去救这些危在旦夕的灾民了。 但是随着进安置区的人越来越多,政府的人手越来越紧缺,许多安置区的房间大厅人挤人不说,呼吸都没法呼吸。就像有的演唱会人山人海时容易出现缺氧头晕等症状一样,安置区的人口密集程度已经不适宜生存了,稍微有点动静就可能发生踩踏事故。 于是,安置区政府开始号召灾民们返回民间安置点,当然,民间安置点不可能随便选定,都是经过评估,房屋不容易泡水被洪水冲垮,而且有一定高度,能应对接下来洪水继续上涨。 丽水苑这一片区被评估为安全级别A级的民间安置点,安置区给出了临近的几个合适的安置点,俞家人挤在人群中,俞月华听见了丽水苑,就跟狼见了肉一样,顿时找到了希望。 丽水苑!他记得,亡妻名下给大女儿留了一套安置房,就在丽水苑! 房子是亡妻生前指定留给俞知秋的,也公证过,俞月华暂时没动那房子。但他可是俞知秋的亲爸,这套房子他从来没告诉过俞知秋,现在房子肯定是无主的,在B市安置区没见着俞知秋,俞月华打电话也联系不上俞知秋,一家人都以为俞知秋死在洪水里了,毕竟这些天死在洪水里的人太多了,大部分都被洪水冲走,尸体都找不到。 先不管丽水苑是什么情况,既然能被评估为安全等级A级的民间安置点,那肯定比在安置区强,这里的人不是人,反而像猪圈里的牲畜,不,连牲畜都不如。 与其在安置区挤死,不如去丽水苑试试。 于是,俞家人立刻报名,跟随志愿者搬移至丽水苑。 安置区巴不得多放些人出去,免得人满为患,对俞家人的审查并不仔细,外加现在联网系统混乱,电脑手机能有信号就不错了,只查到俞月华和丽水苑1801的登记住户是父女关系,便安排志愿者带她们过去了。 此时此刻,俞知秋看见俞家人,表面平静,内心恨得牙痒痒,前世她被亲人所害,这一世,她都拉黑所有俞家人了,没想到俞家人还是追来了,阴魂不散! 俞月华在冲锋舟上看见了俞知秋的脸,兴奋地朝她挥手:“是知秋!她竟然在丽水苑,太好了,她在这里,我的房子肯定没被别人占,到时候我们一家人住进去,比在安置区舒服多了!” 苏敏面带笑容,眼里满是欣慰,甚至流出了几滴泪水:“那就好,俊明这些天觉都没睡好,这下我们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俞俊明顶着两个黑眼圈,长出一口气,语气很不耐烦:“别废话了,赶紧进去,快冻死我了。” 四人里唯一没吭声的俞岁寒,凝视着窗口的俞知秋,内心咯噔一下,她大姐这个眼神,可不像是善茬,她们一家真能如愿搬进1801吗? 俞知秋转身上楼,手里抱着物资,走得飞快。 魏姐不知道发生啥了,还以为俞知秋这是担心她们怀里有物资,怕被抢了,赶紧跟上。 凌一走在最后面,脚步并不慢,但没有像前两人那样慌张。 三人回了顶楼,各回各家,分手前约好了联系方式,手机有电就短信联络,社交app可能接收有延迟,手机没电没信号,那就直接在窗口喊。 凌一和俞知秋是邻居,两家的门是直角对门,户型使得两人的阳台靠得比较近,有事在阳台喊一声也行。 而凌一挨着魏姐,可以通过卫生间的窗户对着魏姐的阳台喊。 总之,三人互相照应,算是一个保障。 刘阿婆在凌一和魏姐屋子中间的走廊住了下来,床铺铺好了,刘阿婆的那份物资凌一交给了她。 救援物资并不算多,志愿者告诉大家,每七天来发一次物资,每人每份物资勉强够支撑一周,主要就是饮用水、泡面、饼干、米面等主食食品,至于蔬菜、鲜肉等,太难得了。 其中米面都是生的,大米和面粉都需要烹饪才能食用,刘阿婆能带的东西不多,燃气灶搬不了,就算能搬也不可能在楼道里使用,故,她决定把所有物资都给祁婆婆,拜托祁婆婆帮她保存,她人不好意思进屋躲着,但食物放在屋内总比跟着她待在走廊安全。 每天只需要分给刘阿婆一点熟食,她吃了就在走廊床铺休息,也不怕被人惦记食物。 刘阿婆这么做也是没办法,她一个老人家守不住这么多食物,这二十天业主群里有人要东西、买东西,买不到就偷,甚至还有去敲别人门暗要明抢的,她一个老太婆,实在是怕呀。 出于对祁婆婆人品的信任,刘阿婆冒着食物被人占了不还的风险,也希望祁婆婆能帮她一把。 这点忙祁婆婆还是能帮的,凌一对祁婆婆的善心不予评价,她对大多数人的行为都不想评价,她现在脑袋空空,像个机器人,感受不到善和恶,需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作为祁安,她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今天刘阿婆吃过了祁婆婆送来的食物,肚子还不饿,为了省点吃的,她今天就吃一顿,明天再拜托祁婆婆给她一顿饭。 祁婆婆叹口气,她家吃的比一般人家多太多了,但她不能告诉外人,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能帮一点是一点,太超出了她也不能拿自己和孙女的性命去赌人心。 于是,进门后祖孙俩就开始做饭,把今天拿到手的物资,需要烹煮的就赶紧煮了,之后拿出来吃才方便。 好在末世前,凌一跟着俞知秋买了很多物资,其中也包括一些便携的燃气罐、餐饮店用的瓦斯炉等,在断水断电断气后,这些东西就有大作用了。 祁婆婆在做饭,凌一帮忙,突然听见门外传来猛烈的敲门声,凌一走到玄关,透过猫眼一看,是俞家人在敲俞知秋的门。 第292章 敲诈 俞月华的嗓门儿大,下面几层楼的住户都能听见他在大喊:“知秋!是爸爸呀,我看见你上楼了,快给爸爸开门!” 1801的门可是装了双层保险的,俞知秋站在门内,一点不担心被人撞开或拍坏门,只听她冷声道:“我可没有一个在我妈死后没两天带回来一个只比我小几个月妹妹的爸。” 这话的意思就是,在俞知秋母亲怀她的时候,俞月华就在妻子孕期出轨了苏敏,甚至更早,毕竟苏敏怀孕的时间也只晚了几个月。 俞月华脸涨红,四下瞥了眼,发现18楼楼道里有约莫三户人家在打地铺,大家都悄咪咪在看他,被落了面子,俞月华语气不大好,拍门手痛,改踹门了:“小贱皮子!赶紧开门,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是你老子,一辈子都是你老子,赶紧开门,别给脸不要脸,老子生气是什么下场,你自己清楚!” 俞知秋当然清楚,母亲死后,俞月华就对女儿越来越不上心,当然,他也不只是对俞知秋不上心,对俞岁寒也不上心,但俞岁寒好歹有亲妈苏敏在,比起俞知秋,对俞月华来说还是更贴心的。 俞知秋在俞家不说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但也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处境,不如俞岁寒嘴甜会讨好人,又不如俞俊明是个男儿能让爸妈偏爱,这些年她受够了冷落。 前世俞知秋觉得,自己只要在末世里加倍懂事,为家人出生入死,她爸和后妈就会爱她,结果却是她被赶出家门自生自灭。 俞知秋通过门上的猫眼,看见了躲在俞家人最后的俞岁寒。 俞岁寒无疑是漂亮的,同样拥有女主设定的她,是公认的系花。 和俞知秋清冷高贵的气质不同,俞岁寒清纯秀气,五官精致,挺鼻薄唇,笑起来很温柔,属于学生时期受所有人欢迎的女生。 俞家三个孩子,俞知秋默默无闻,低调做人,被苏敏打压,被俞月华忽视,在俞家像个透明人,但观众们对俞知秋的评价是明珠蒙尘。 俞俊明不学无术,吊儿郎当,就等着继承俞月华的公司,一辈子不愁吃喝。 而俞岁寒,她就是典型“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异,懂事贴心,智商高的同时,情商也很高,才貌双全,不仅是系花,还是B大王牌专业的保送生。 别看俞岁寒这么优秀,但她在俞家的地位也就和不学无术的俞俊明相差无几。 本来俞岁寒优秀不关俞知秋什么事,但俞知秋末世时才见苏敏母女撕开伪善面具,包括苏敏为了让自己女儿发展更好,故意使唤俞知秋做许多家务,让她无心学习,在她考试前打击她的心态,从小到大对她进行pua,家里明明有钱给三个孩子都报各种补习班、兴趣班,却偏偏骗俞知秋说家里经济不好,只能紧着弟弟妹妹。 这些话俞知秋以前都信了,重活一世,她才知道这些人有多虚伪、恶毒。 而俞岁寒,吃着她家资源成长的女主,这一世没有抢到她的空间项链,日子怕是不好过。 俞月华喊半天不见俞知秋开门,心也虚了,朝苏敏使眼色,苏敏赶紧当好人,不痛不痒地打了俞月华肩膀一下,装作恼怒道:“你怎么和孩子说话的,谁听了你这话不生气啊,你再担心知秋也不该这样说啊。” 转头,苏敏又带着歉意的笑朝门里喊:“知秋啊,你爸他不是那个意思,你也知道的,你爸爸一个大男人,嘴巴笨,经常好心办坏事,他也是担心你,你看看现在灾情这么严重,你一个人住着呢吧,外面多少人盯着咱家的房子,咱们才是一家人,住在一起才能防备外人啊,你爸到底还是你爸,这么多年他对你的关心、养育不是假的呀,我是后妈,你不喜欢我我也知道,但你爸是亲爸呀……” 苏敏这张嘴惯会道德绑架,俞知秋习惯了,不为所动,只有在俞家人得寸进尺,想要撬门的时候,从厨房拿出一把长菜刀,威胁道:“谁敢撬我的门,就别怪我刀子不长眼!” 俞家人登场,凌一在自家门口看了好久的戏,结合脑子里的评论,对门外这一家人有了初步印象。 俞月华,暴躁、蛮横、自以为是。 苏敏,聪明、自私、虚伪。 俞俊明,愚蠢、懒惰、自恋。 俞岁寒,遗传了她妈妈的聪明和自私、虚伪,且善妒。 评论里的观众说,俞岁寒明明以前过得比俞知秋好不知道多少,但她依旧嫉妒俞知秋。 凌一疑惑,人怎么会嫉妒比自己过得差的人? 凌一的视线落在俞家人末尾的俞岁寒脸上,俞岁寒身边站着宋昊宇,宋昊宇正在和俞岁寒吐槽、痛骂俞知秋的冷血,说什么幸亏自己很早和俞知秋分手了,早就知道俞知秋是那种自私自利的人了。 俞岁寒表情客气、温柔,但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凌一观察很仔细,她的目光也比一般人更敏锐。 俞岁寒不耐烦应付宋昊宇,这是凌一感觉和看到的。 不知道是不是俞岁寒的第六感也不赖,她像是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一样,警惕的目光落在1802的猫眼上。 凌一并不心虚,依旧在打量俞岁寒,两人隔着一扇门,却能通过一个小小的洞眼看见对方。 1802住的是什么人?俞岁寒皱眉,等会儿安顿下来找人打听一下。 俞家人在门口纠缠俞知秋许久,还说要闹到志愿者那里去,让志愿者看看俞知秋是个怎样不孝的人,以后不给她发物资。 但很可惜,志愿者发完物资就忙不迭跑了,生怕被一些麻烦缠上。 俞家人闹够了,也闹累了,俞知秋软硬不吃,她们只得先在楼道住下。 为此,俞家人为了离俞知秋更近,打算在她家门外打地铺,使得俞知秋不得不搭理她们。 但是刘阿婆的位置因为紧靠1802的祁家,给俞知秋家门留出了空间,却不足以支撑另一家人再安顿。 俞家人还想抢刘阿婆的位置,刘阿婆对付她们也有办法,仗着年纪大,往地上一躺,就开始嚎这里疼那里疼。 本来俞家人就是外面来的,楼道里大多都是低楼层搬上来的本栋居民,看俞家人的眼里带着质疑和指责。 俞月华还想说什么,苏敏拦住了他,一家人*在刘阿婆的另一边打起了地铺。 第一次收到政府救济物资的众人心里无疑都是开心的,尤其是快饿死的那群人,差点就走上了不归路。 五楼的那四个男人也都领了物资,没有再紧逼,但谁也说不准之后他们缺物资了是否还会做出过激的事。 保险起见,凌一睡觉时都还清醒着,没有睡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晚上浅眠,第二天精力还能不见衰弱,她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特殊。 领到物资的第一天,大家都吃了顿饱饭,也有饿怕了的人,有食物也不敢吃饱。 第二天一早,众人被一阵哭喊声吵醒。 六楼的一家人遭贼了,刚领的物资被人偷了。 这个贼也是真狠,那一大袋米面全给偷了,一点不剩。这一家好几口人,接下来不知道该咋整。 失窃的这家人,先是哭嚎痛骂小偷,无济于事,最后只能满脸哀愁,挨家挨户地敲门,求求各家施舍一点吃的。 这家人老的老小的小,一点食物都没了。 想着大家昨天刚领了物资,今天乞讨,怎么也能要到一点吃的吧,结果这家人从六楼乞讨到十八楼,愣是没有一个人施舍食物。 祁婆婆本来想给一点食物,凌一看见评论里说失窃的这家人在俞知秋前世记忆里,是恩将仇报的一家人,通过开门看见别人家里有多的物资和食物,就为了一点吃食,将恩人家里的情况透露给坏人,导致恩人一家被入室抢劫灭门。 于是,凌一拦住了祁婆婆。 祁婆婆叹气,不知道该说啥,小阳台对着的窗户往楼道里看,看见那一家老小,从六楼跪下磕头一路求到顶楼来,两个老人头发凌乱,额头红肿,神色枯槁,孩子们状态也不好。 凌一看着祁婆婆那副哀愁不已的表情,说:“这样吧,我晚上偷偷给她们家送点吃的,这样她们就不知道是哪家人送的,也就不会因为知道我们家有多的食物出卖我们了。” 祁婆婆眼前一亮,但随即又担心道:“晚上出门危险啊囡囡,算了算了。” 虽然祁婆婆说算了,但凌一知道祁婆婆良心受煎熬,她决定晚上自己偷偷出门。 晚上祁婆婆入睡后,凌一没有走正门,而是从卫生间狭窄仅容一个人蹲着钻出去的窗户爬到空调外机的安装平台上。 这户人家在六楼,距离凌一家有十二层楼,楼道窗户正对的方向是02号房型和03号房型夹角的空当,刚好给了凌一攀爬的支撑。 她也不明白,按理来说,她作为一个患病多年的人,祁婆婆也没有带她学什么功夫、健身、运动,为什么她身体素质这么好,臂力惊人,从十八楼外墙往下爬的时候,甚至可以依靠双手双脚张开撑在两堵墙中,增大摩擦,一点点往下爬。 都是邻居,祁婆婆知道这家人是0603的住户,凌一爬到七楼的时候,就瞥见了这家人的阳台,她靠着两条腿支撑,从空间里掏出一袋子米,是志愿者发放物资的三分之一,省着点吃,这家人不至于饿死,凌一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绑着石头压重的米袋子,被凌一丢到了这家人的阳台上,石头压着,食物不至于被风吹走,凌一确保东西送到,就继续往上爬。 结果,当凌一爬到十七楼和十八楼中间的时候,突然听见头顶传来说话声。 “岁寒,你还是不肯答应和我在一起吗?我都为你做了这么多了,俞知秋都被我甩了,你还要我把心掏出来才肯相信我的对你的真心吗?” 凌一听了,无语地不知道说啥。 俞岁寒的声音轻灵如山泉,她语气过于温柔,哪怕是拒绝的话语,也让人生不出讨厌之心来。 “学长,你为我做的够多了,你的真心我当然知道,但是现在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们一家都在楼道打地铺,连生活都没有保障,我哪里还有心思谈情说爱,学长你是个很好很优秀的人,我相信你一定会遇到比我更适合你的人。” 宋昊宇不甘心,往前凑,想把俞岁寒困在他身体和窗口的栏杆之间,却没想到俞岁寒吓得尖叫一声:“学长你想做什么?我快被挤下去了!” 这声音可不小,楼道里睡着的人都被吵醒了。宋昊宇见势不对,赶紧道歉,掩下眼里的失望和生气。 楼道里的大家抱怨了几句,两人就没再继续说话了。 就在凌一以为两人已经走了的时候,她继续往上爬,刚想从自家卫生间爬进去,却听一个温柔女声响起:“咦?有小偷?” 俞岁寒的声音很小,却也吓了凌一一大跳。 凌一回头,盯着俞岁寒看,一字一句道:“我不是小偷,我是去送东西的。” 俞岁寒似笑非笑的表情,明显不相信凌一的说辞,眼里带着算计,低声说:“是吗?给谁送东西?送的什么,方便解释一下吗?不然我可就要喊人了。” 凌一不想招惹麻烦,皱眉盯着俞岁寒,眼里的不悦十分明显。 俞岁寒却依旧是那副笑容恬静的表情,丝毫不觉得大晚上被人盯着看很可怕。 凌一无奈,假装从背包里拿东西,实则掏出了一提泡面,总共五包,丢向俞岁寒,警告道:“封口费,别乱说话,否则你没命吃这东西。” 说着,凌一还掏出了刀,示意她不是开玩笑。 接过食物的俞岁寒惊讶地挑眉,一双桃花眼笑得如弯月,月色下更显绝色。俞岁寒心想,这个女人半夜爬在墙外,有物资还有刀,看着真像去别人家盗窃打劫完回来的样子,不过,管她呢,有食物当封口费,俞岁寒觉得自己白捞几袋泡面,血赚。 至于保密嘛,看她心情,如果这个爬墙贼还能搞到更多食物,她不介意再敲诈对方一笔。 损失一大袋泡面,凌一回到自己房间,虽然不心疼食物,但却对俞岁寒这个人有了不好的印象,果然,和俞知秋、观众们说的一样,是个阴险、卑鄙的人。 第293章 外出 俞岁寒咬定凌一是个偷东西的贼,但奇怪的是,第二天一整天,都没听谁家说东西被盗,照昨天那户人的情况,谁家要是丢了东西,那整栋楼的人应该都知道才对。 怪啊,这都啥时候了,丢了东西,且大概率是食物,谁还会吃下这个哑巴亏吗? 难不成,真如那人所说,她不是小偷,而是去送东西的? 俞岁寒这几天上上下下把1单元的人认了个遍,初来乍到,若是不能迅速融入这个安置点,保不准被人排挤,吃暗亏。 也正是因为俞岁寒这个未雨绸缪的行为,她发现昨日被偷了食物的六楼住户,竟然吃上饭了,哪里来的食物? 明明这户人从六楼磕头求到十八楼,没有一户人家施舍食物,她们的食物从哪儿来? 俞岁寒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和昨晚的小偷有关。 俞岁寒的目光落在1802的门上,看来,1802的住户不缺食物,也不缺脑子。有多余的食物能接济别人,但同时又不会因为自己的善心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可惜啊,她就是那个意外的麻烦。 志愿者一次送的物资省吃俭用能撑到第二周,1805的叶易伟因为被指定为该栋楼的负责人,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官,他能提前知道志愿者来的时间,通知大家下去领物资,顺便维持秩序,形成灾民自治管理,给政府和救援队减小压力,很多民间安置点都是这么搞的。 叶易伟这几天没少收到邻居们的讨好,有人甚至狠狠心咬牙给他送了最珍贵的食物。 这时候送钱也不是完全没用,至少在末世一个月里,还是有人愿意高价出售食物给需要的人。 末世前一袋泡面最多也就几块钱,现在炒到几百上千都有人买。 这种高价出售食物的人在住户群里明码标价售卖,有人咬牙找他买,也有人骂这人赚黑心钱,发灾难财,等灾情缓解了,就去举报他。 但这些人不知道的是,现在钱还顶用,能买到一点物资,等过段时间,钱就只是一堆废纸和堆在虚拟账户里的无用数字。 叶易伟没少收到贿赂,但他这人直性子,热心肠,送来的礼物一概不收,到了志愿者发消息领物资的时间,他一出门,扯着嗓子一吼,大家鱼贯而出,跟着排队领物资。 然而,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的物资,不再是免费发放。 一袋物资包含一个人一周勉强够吃的食物和水,要价100积分,这是目前安置区实行的一种工作积分,帮助救援、管理、干苦力等等能够获得一定积分,积分可以用于兑换购买物资。 除此外,政府还鼓励大家自己主动出门去找物资,现在外面雨基本停了,至少不像之前一样暴雨不断,虽然积水未退,但几天一场雨已经比刚开始要好多了,运气好的话,能碰上一天都不下雨。 最后,没有劳动能力,又不敢出去找物资的人,还有一个办法获得物资,那就是出钱购买。 与100积分不同,直接用钱买,而且得是现金,十万块一包一人份的物资。 排队的众人听到十万块一包物资后,顿时炸开了锅,闹哄哄的气氛下,有人发狠,扑向志愿者的物资堆。 凌一瞧见不对劲,赶紧往后撤,还好祁婆婆不下楼,电梯坏了,从十八楼下到六楼再爬上去,对祁婆婆和刘阿婆那些老人实在是折磨,腿脚受累不说,要是什么老毛病犯了,药都没地儿买。 俞知秋也是有先见之明,发现人群躁动,赶紧呼喊魏姐、叶易伟往后撤。 但是人群拥挤,早就因为领物资堵得水泄不通,混乱之中,俞知秋本来是拽着魏姐往后挤的,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她和魏姐被挤散,还差点摔倒被人踩到。 是两只手从两边拽着她,把她拉进了安全出口的空当。 因为洪水在一周前就快淹到五楼,故这次发物资在六楼,五楼住户全往上搬,排队的队伍排满了六楼的过道,一直通过楼梯间往楼上排,三人从人群中挤出,往五楼挤,膝盖以下泡在洪水里,反倒是脱离了人群。 俞知秋抬头看把她救出来的两人,一个是1804兄妹里的哥哥傅韫,一个就是1802祖孙里的孙女凌一。 凌一和俞知秋前世里的印象相差很大,在她记忆里,祁婆婆的孙女是个痴呆,祖孙俩在末世没少被欺负,最后更是双双被害,但这一世的祁安,不仅病好了,而且还会照顾婆婆了,俞知秋都怀疑,这个祁安该不会和她一样是重生的吧。 至于傅韫,在前世,他因为妹妹被人害死,去找凶手报仇,最后和凶手同归于尽,死得比较早,俞知秋对他印象也不深。 或许,这两人便是她重生以来挥动翅膀改变的? 但不管怎么说,她们救了自己,俞知秋还是很感谢两人的。 凌一没说话,也没看傅韫,而是看向人群里还在挤的魏姐,再次伸出手去救人。 魏姐头发凌乱,鞋都被踩掉了,模样十分狼狈,但好歹被凌一拽出来了。 一获救,魏姐就长出一口气:“我的妈呀,太恐怖了你们不知道,靠前面的人简直疯了,她们啥也不顾,抓着什么抢什么,都打起来了!” “哎呀,得亏小安你救了我,不然我混乱中被谁打一拳都不知道。” 俞知秋冷静分析道:“魏姐,这可不是被打一拳那么简单的事,你看这些人,浑水摸鱼的可不少。” 正说着,就见一开始在前面维持秩序的叶易伟挨了几拳,鼻青脸肿的模样比魏姐还狼狈。 怕踩踏出了事,叶易伟算是俞知秋认为很不错的伙伴,遂大喊:“叶大哥,来这边!” 叶易伟看着失控的人群,最终还是放弃了维持秩序,往俞知秋这边来。 最后五人在五楼被淹没的楼梯间泡着水,打算等人群疏散了再上楼。这时候物资能不能领到都不那么重要了,有命拿才最重要。 魏姐和叶易伟还是很想要物资的,她们俩的条件一般,并未提前屯粮,魏姐一个人住没有物资不行,叶易伟家里那么多口人指望他,更是不敢松懈。 于是两人时不时上六楼看情况,剩下凌一三人尴尬地站着。 凌一没有闲聊的心,俞知秋在想事情,傅韫左看右看,抛出一个话题:“刚才志愿者说的出去找物资,你们怎么看?” 政府的物资又不是空穴来风,肯定不可能白养着这么多人,自己另谋生路是早晚的事。 俞知秋点头道:“工作积分比较难挣,能得积分的工作应该都是一些搜救工作,肯定得去外面参与救援,在洪水中来去,不比自己找物资轻松和安全。与其如此,我不如自己出去找物资,不管找到什么,都算自己的。” 至于用钱买,十万块一包物资,实在是太贵了,而且,这不是长久的办法。这才刚末世一个月,钱或许还能买来物资,没几次就买不到物资了。 于是,傅韫想和俞知秋等人组队,就目前来看,十八楼的住户基本都还是挺可靠的,冷静富裕的俞知秋、聪明情商高的魏姐、孝顺实心眼的凌一、耿直有责任心的叶易伟,傅韫自己还有个妹妹要照顾,他希望自己的伙伴是善良但不蠢的人。 俞知秋正好也有要出去找物资的打算,她虽然囤积了非常多的物资,但谁会嫌物资少吗?而且末世前她囤积物资,都得拿钱买,末世前那些超市可都是有监控的,不拿钱买哪怕有空间异能也会被发现。 现在不一样,如果能找到一些堆积物资的仓库,她随手一收,胜过自己末世前辛辛苦苦买不知道多少。 凌一很好奇,自己囤积物资靠得是祁婆婆的存款,那俞知秋作为俞家不受宠的孩子,她哪儿来那么多钱囤物资的? 看评论说,俞知秋自己可有五十万存款。难不成是因为俞家是大富大贵之家,所以连不受宠的孩子,被后妈算计多年,还能有这么多存款? 凌一发呆,另外两人并未多想,因为在她们看来,凌一的痴呆可能没好全。 傅韫这个人俞知秋不是很熟,但她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就是对傅韫有好感,脑子里总会不经意地浮现一些对傅韫的形容。 例如清冷高贵、鼻梁高挺、眼眸深邃、黑发如墨、气质出尘,总而言之,不仅美,而且气质不同一般人,和普通人都不像一个图层。 凌一瞅着俞知秋和傅韫对视,总觉得空气有些酸,说不上来的怪异,不说别的,凌一空间里的物资肯定不如俞知秋多,她不能坐吃山空,于是开口:“我同意。” 然而,这俩人并不是很在意凌一同不同意,她们都只看着对方,互相试探彼此交往的边界,丢出橄榄枝。 最后俞知秋自然是答应了,虽然不了解傅韫人品如何,但前世傅韫为了给妹妹报仇而死,想来也是个重视亲情的人。 很多时候,人们会下意识地认为,一个爱女儿、爱妹妹的人是个好人,俞知秋也不例外。一个人犯了再大的罪,只要他爱女儿、爱妹妹,他是个好父亲好哥哥,那他就可以被原谅。 凌一并不了解傅韫,但从评论里观众对他狂热的爱中了解到,他未来很强,比俞知秋这个女主还要强,但评论却说这是一个女强文的世界。 俞知秋还惦记着另外两人,打算上去问魏姐和叶易伟要不要一起出去找物资,结果三人刚往楼上走,就听见了一阵“砰砰砰”的声音。 这声音对于禁木仓的D国人来说非常陌生,但俞知秋却反应很快,她冷声道:“快下楼,是木仓声!” 灾民直接上手抢物资,期间还造成了踩踏、伤人事件,志愿者那边实在应付不过来,就用对讲机求助了治安队。 治安队赶来,先大声制止,结果发现不起作用,来不及上报,直接采取了武力镇压。 这种抢夺物资的情况在这个月没有百起也有几十起,一开始治安队的手段都还比较平和,没有配木仓,只有警棍、叉子、盾牌等。但历经几次暴乱后,治安队有几人因公殉职,治安队接上级命令,开始配木仓执行任务,事情就变得严肃起来。 要知道,楼里这些灾民大多数都没见过木仓,但一听见木仓响,瞬间老实了。 最后结果就是,原本打算抢劫凌一的那四个年轻男人,其中有两个带头抢夺物资,被当场击毙,另外两人躲了起来,装作无辜受害者,躲过一劫。 除此外,由于现场十分混乱,除了被击毙的两个人外,还有人被误伤,此时俞知秋等人不得不庆幸她们离开了人群,不然此时挨棍子打又吃木仓子儿,说不定就被误伤了。 毕竟,混乱中谁分得清谁是好谁是坏。 这边凌一三人还没往上走,就看见魏姐和叶易伟吓懵了往下来,她们两个说话都在抖。 “我靠,有官兵来维持治安了,死人了!” 最后治安队抬着木仓,拿着警棍,在她们的威慑下,领物资的队伍终于正常排起来。 志愿者四个人,死了一个,在混乱中被活活打死的,还有一个因为挤压、缺氧重伤昏迷,被治安队派人送回安置区救治了。 剩下两个志愿者也没在怕的,旁边手持木仓械的治安队就是最好的庇护。 接下来,大家再如何不满物资不再免费,也只能听话。 其中,排到志愿者那儿登记工作的人最多,因为三种获取物资的途径里,只有工作是最稳固可靠的。 看着那重新排满的队伍,魏姐和叶易伟神色愁苦,此时,俞知秋向她们俩抛出橄榄枝:“我和祁安、傅韫打算自己去外面搜物资,你们要一起吗?搜到物资,各人能拿多少都算自己的。” 魏姐眼睛一亮:“那感情好啊,我有渠道,能租到一辆冲锋舟,但是价格嘛可能会有点高,我们五个平摊的话就还好。” 其实俞知秋空间里有冲锋舟,但既然魏姐能搞到明路上的,她就不暴露自己的东西了。 据魏姐说,她能租到的冲锋舟五万一天,平摊下来每个人也就一万块,但若是出去一趟搜寻物资,运气好能比直接在志愿者那里买十万的物资包要划算,运气差的话,一天一万块就打水漂了。 不过,凌一和俞知秋都知道这场灾难会导致人类世界秩序崩塌,钱还是尽快用掉,换成能拿到手的物资,根本不怕浪费。 傅韫料定俞知秋是聪明人,跟着她没问题。 但是叶易伟就有些纠结了,他挠挠头,说得回去问一下他妈和他媳妇儿,俞知秋没说什么,只是约定下午两点在五楼集合,如果叶易伟要加入,就自己带好钱赶来。 五楼被淹了一半,基本没人,许多房门都是打开的,她们随便挑一家进去,翻窗上冲锋舟也不容易引起别人注意。 五人商量的间隙,一个人从六楼楼梯口处,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个脑袋,不动声色地偷听这一切。 凌一感官敏锐,抬头望去,被发现的俞岁寒丝毫不见心虚,反而无声地用口型威胁凌一。 “带我去,不然后果自负。” 第294章 组队 被人威胁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凌一收回视线,看都不看俞岁寒,有本事她就去嚷嚷,凌一被威胁过一次就认了,那次是因为她还没爬进屋,俞岁寒若是大喊大叫,会引来旁人注意,将她抓个正着,过后俞岁寒再威胁她,对她影响不大。 毕竟,从十八楼爬到六楼去送物资,还是从外墙爬的,这怎么看都不像正常人能做到的,更不用说还是祁安这个痴傻的女人爬下去给人送物资,听着就像天方夜谭。 俞岁寒不了解祁家祖孙,自以为看见了凌一的秘密,就能拿捏凌一,事实上凌一从那天爬墙之后就不想搭理她。 见威胁不起作用,俞岁寒急了,赶紧跑下楼,甜甜地喊了声:“姐姐,你们要出去寻找物资吗?我可以加入吗?我保证不会拖大家后退。” 俞岁寒和俞知秋的姐妹关系,十八楼的住户都听说了,毕竟俞家人赖在十八楼楼道,每天都会敲俞知秋的门,求她开门放她们进去。 期间,俞月华还找过叶易伟这个1单元楼负责人,拜托他在中间调解一下,叶易伟在前世是俞知秋认可的很可靠很仗义的同伴,她容忍了叶易伟几次三番来给俞月华当中间人,在她多次表达自己和俞家人决裂之后,叶易伟也不好再说啥,俞家人的事他也不管了。 俞知秋恨俞家人入骨,这俞岁寒哪来的脸说她要加入? 俞知秋冷眼盯着俞岁寒,思考着在外面搜寻物资时,制造什么样的意外弄死俞岁寒。 但想想现在政府还在,秩序还在,俞岁寒跟她出去发生了意外,她肯定会被俞家人缠上,还会引得治安队的注意,为了杀一个俞岁寒,招来一堆麻烦,不值当。 不过俞知秋没有立即拒绝,冷冷地说:“冲锋舟又不是我的,你和我说有什么用,难道我说不准你加入,你就会听我的吗?” 当然不会,俞岁寒可不是脸皮薄或听劝的人,她转而看向魏姐。 魏姐耸肩,摊手:“抱歉,五人队,满了,小妹妹,下次请早吧。” 魏姐是个聪明人,她们五人小队都还算合得来,这个俞岁寒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家人天天在楼道里蹦跶,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她才不想被俞岁寒缠上。 俞岁寒面露失望,眼睛里盛满泪水,泫然若泣,看上去十分可怜,然而,在场只有叶易伟挠了挠头,十分尴尬。 俞岁寒最后还是没能蹭到这艘冲锋舟,但她蹭到了另一艘。 要不说俞家人把宋昊宇当半个儿子看呢,宋昊宇的爸爸有钱有势,宋昊宇通过志愿者联系上了他爸,他爸本来想把他接回安置区去,但他还是舍不得没吃到嘴的俞岁寒,愣是让他爸拨来了一艘冲锋舟,只给他和俞家人用。 抢不到的工作、买不起的救济物资包,相比较之下,自己找人组队出去搜物资显然更划算。 而且,宋昊宇的冲锋舟还不要钱咧,俞家人免费用。 俞家人知道宋昊宇冲谁来的,冲锋舟一到,便让宋昊宇、俞岁寒、俞月华三人一起去搜寻物资,顺便空出来三个位置,以两万块一个的价钱租给楼里的人。 这价格属实有点坑,人魏姐的冲锋舟才一人凑一万呢,宋昊宇的冲锋舟还要再多赚一万。 可惜,因为楼里能搞到冲锋舟的人太少,魏姐那边又是偷偷摸摸定下了队员,没人比价,一听说宋昊宇那儿有冲锋舟位置,纷纷来报名。 凌一几人上楼后就拿了现金交给魏姐,一般人不会放许多现金在家里,多的都在银行账户或手机里,好在这些天政府也要开始售卖物资包,所以大家但凡手机还有点电的,还能通过手机转账把钱花出去。 凌一则是因为知道末世要来,和祁婆婆取了很多现金,期间还被银行追问为什么要取这么多现金,是不是被骗了。好在,此刻能拿出现金来,当初取钱有多麻烦都不算浪费了。 凌一、俞知秋、傅韫给钱很痛快,三人或知道或猜到钱在未来的价值可能越来越低,现在花出去以换取物资,才是最可靠的做法。 但叶易伟一家明显没有这个远见,叶易伟回家和家人商量,父母老婆都不支持他凑一万块租船,还说叶易伟在1单元都是负责人了,那肯定就算是政府在编志愿者嘛,政府得负责他的积分! 叶易伟好说歹说,终于劝说家人同意他凑一万块,出门后,家里人还从门内往外看,看见站一块儿的凌一几人,叶家人还在嘀咕,凭什么大家出一样的钱,她们家叶易伟人高马大,搜物资这种事肯定他出力最多,队伍里三个女人,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的,能顶什么用。 到时候要是不给她们家易伟多分点物资,她们和对方没完。 五人准备好东西,赶往五楼,找到一间房,翻出窗外,就看见魏姐找来的冲锋舟已经停好了,有个人把冲锋舟的绳子交给魏姐,就飞快地游走了。 停雨快一天的丽水苑,水流比前几天稳定了许多,游泳能手也是可以靠自己本事离开的,不过,洪水很脏,不可能一直游。 所以凌一就看见送冲锋舟来的人从1单元游到了2单元,从放水背包里掏出一件志愿者马甲,换上后上了2单元的六楼。 原来,魏姐的人脉在志愿者那边,怪不得能弄来现在大家都找不到的冲锋舟。 上船后,俞知秋和傅韫一组,凌一和叶易伟一组,轮流划船,魏姐因为体能不是很好,她就充当指挥。 俞知秋和傅韫都是搬来丽水苑不久的,凌一脑子里没多少属于祁安的记忆,叶易伟是个不管家的男人,只有魏姐知道,这附近的商城、超市、便利店等等物资点的位置。 不过魏姐心里没底,这洪水涨到了五楼来,一般的超市也就在一二楼,更有甚者在地下负一二层,洪水肯定都把超市淹了,她们能找到什么物资? 这么一想,政府给的十万一包物资,好像还挺良心的。 不过,因为住宅一层楼也就两到三米高,商场一层楼则是四到五米,有的豪华商场甚至更高,所以住宅五楼被淹一半,就丽水苑附近的地势来看,水位可能在十二米到十五米之间,对于商场来说,也就到三楼的位置,魏姐记得丽水苑附近有个大型商场,楼层总共有四层,三四楼都是餐厅,一二楼反倒是一些服装、电子产品、车和首饰等。 如果有餐厅,说不准还有食物呢。而且,很多商场里面的餐厅没有明火,可能还会有很多预制菜包,怀揣着希望,五人努力划船往商场去。 时隔一个月,五人才有离开家的机会,头顶的天空不再如往日一般纯净,像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纱布,一切都看不真切。 灰色的天空之上还盖着厚厚的云层,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开始下暴雨,而天空之下,矮一点的房屋都已经消失不见,只剩洪水之上那一栋栋高楼大厦。 灰色世界里的高楼却如一根根混凝土钢柱一般矗立,往日的绚烂不再,只有抹不开的阴沉。 冲锋舟上的五人在无边的洪水和建筑之间穿梭,渺小得如一片落叶,紧赶慢赶终于到了魏姐口中的商场。 商场正常的大门被淹没,她们只能从三楼淹了一半的窗户进去。 不过商场的装修和家里的装修可不一样,玻璃材质都不同,大家尝试敲了几下都没敲开,最后是凌一,接过俞知秋手里一根撬棍,瞄准窗户的一角,用力砸下。 她这一下,直接给窗户砸碎,玻璃渣子四溅,几人看向凌一的眼里都带着不可置信。 这人力气也忒大了点吧?叶易伟自认是五人里力气最大最强壮的,结果敲几下窗手都麻了,凌一一下就破开了? 叶易伟咂舌道:“妹子,你这力气也忒大了吧,吃啥长大的。” 凌一把撬棍还给俞知秋,率先翻进去,淡淡地说:“饭。” 这不废话嘛,俞知秋好奇地看着凌一,祁安在前世也有这么大的力气吗?那为什么她们一家会被人害死? 俞知秋压下心里的疑惑,先搜物资要紧。 魏姐的判断没错,商场三四楼有很多家餐厅和奶茶店,虽说三楼被淹了一半,但是很多食物都是密封包装的,沾了洪水或许有细菌在表层,但对于没东西吃的大家来说,也是弥足珍贵的物资了。 四楼不仅有餐厅还有电影院,俞知秋进去装了不少还密封的爆米花,末世后难得能吃到这东西,不容易。 食物和水不少,当初商场刚被淹的时候,政府就组织了救灾撤离,商场里被困的人基本都在水淹到一楼的时候就撤离了,压根没有人留下,三四楼的物资倒是便宜了五人小队。 凌一和俞知秋都有空间,但她们俩不敢明目张胆地往空间里塞,只能偷偷多塞一点,商场的物资,五人小队装不下,塞满了背包后,五人约定明天再来。 光是今天一天搜寻到的物资,就超过她们能领取到的物资包好多倍,能撑很长一段时间。但物资嘛,挨过饿的大家,还会嫌少吗,最好是趁别人还没发现这个商场之前,多来几趟,能搬多少搬多少。 叶易伟家里好多口人,最缺吃的,但他又只能一个人出来找物资,他搓着手,犹豫地对魏姐说:“咱这冲锋舟,是找谁借的呀,有说好啥时候还吗?” 魏姐看他那样子,便知道他想来第二趟,但是冲锋舟是志愿者租借的,晚上志愿者撤离前,她是必须要还给人家的。 魏姐摇头,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大家看着三四楼的物资,眼里满是遗憾,要是可以,谁不想多来几趟,把物资全部搬回家呢? 可是来回一趟得两个小时,搜东西也快俩小时,等回家,志愿者就该撤离回安置区了,肯定是来不及再来第二趟的,除非…… 俞知秋的目光落在三四楼的店门上,那些餐厅里许多新鲜食物已经腐败,冰箱、冰库没有电说不定里面的食物也烂了,但许多密封可储存许久的食物不少呢,例如一些餐厅的大米、面粉等等,那些密封包装的油盐酱醋等调料,在末世里更是稀有。 她其实也想来第二趟,最后,俞知秋咬咬牙,提议道:“这样吧,我也联系我一个朋友,问问能不能借到冲锋舟,他不是志愿者,冲锋舟是个人钓鱼爱好购买的,*说不定可以第二天再还给他。” 当然,为了不坑大家,也不显得魏姐冲锋舟昂贵,俞知秋也是说每人一万租金。 大家一听,纷纷同意。 来之前叶易伟还被家人劝,说要是找不到物资,白白浪费一万块钱,就为了出门划船几小时,简直就是败家子,现在好了,光凭他出来几小时带回去的物资,今晚上来这里,只会搜到更多的好东西。 满载而归的五人小队划着冲锋舟回到了1单元楼下,魏姐的朋友按时间来把冲锋舟拿走,几人翻进五楼,背上背着鼓囊的大背包,手里还提着装不下的物资,别提有多扎眼了,哪怕一路只从楼梯间路过各楼层,也招惹了不少人的注意。 不过五人小队人数不少,都是年轻人,且有两个男人,大部分人注意归注意,还是不敢打主意。 相比而言,今天同样借到了冲锋舟搜物资的宋昊宇等人,因为不熟悉地形和街道,无头苍蝇一样转了几圈,啥也没搜到,无功而返,此时看见五人小队,登时眼睛都瞪大了。 第295章 跟踪 俞知秋对这些人的视线怎么会不敏感,依照她对俞岁寒的了解,俞岁寒此时就应该恬不知耻地凑上来问她分点物资了。 意外的是,俞岁寒看着五人大包小包的样子,惊讶归惊讶,眼里也藏着贪念,但并未上前。 俞岁寒自认不是傻子,她这个好大姐不知道怎么的,从一个多月前转了性子,不再像以前那样软弱可欺,反倒变得冷漠绝情,她就知道,自己在俞知秋那儿讨不到好。 既然人家不待见自己,她凑上去不就是平白给人羞辱的嘛,俞岁寒才不乐意做这种掉价的事。 但在俞岁寒看不见的地方,一条条评论都在揣测她的心理活动,譬如“凭什么我累死累活出去大半天,啥也没捞到,俞知秋那个贱人勾搭上两个男的,就能满载而归,她肯定不是凭自己本事找到的物资,一定是讨好那两个男人乞讨来的”。 凌一能看见这样类似的评论,她对照着评论,仔细观察着俞岁寒,发现俞岁寒眼里有冷意、贪念,但并无嫉妒,怎么感觉评论里对俞岁寒的形容不大符合呢? 俞知秋不懂俞岁寒憋着什么坏,但见她没有来找事,她也不会主动找事,背着包上楼。 回家时,俞知秋免不了要经过俞家人的地铺,期间又被俞家人拦住,要吃要喝,以亲情进行道德绑架。 叶易伟有些看不下去,分了一点自己找到的物资给俞家人,他想着,俞知秋好歹和俞家人是亲人,怎么吵也不至于真的见死不救。 俞知秋对叶易伟的行为有些无语,什么也没说,关上门装作联系朋友去了。 凌一也没有说分物资给刘阿婆,刚要进门,刘阿婆就凑上来了,她眼里带着期待问:“安安啊,你这是找到物资了?能不能卖点给我啊,我不压价,就按志愿者卖的物资包,一样的价钱。” 主要是志愿者的物资包在六楼,她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拿着钱爬上爬下,就怕出点什么意外,还不如直接找凌一买呢,好歹是相熟的孩子。 凌一没有拒绝,按志愿者给的价钱卖给刘阿婆物资,物资还是照旧放她们家,做好了给刘阿婆送出来,至于钱如果不经过志愿者,要怎么转账的问题。 好在,刘阿婆给出了自己压箱底的金首饰,全部家当是一箱子首饰,金的玉的都有,这些在末世后也比较保值。 这一箱子首饰原价肯定是要远远超过十万的,但现在不好估价,凌一想着刘阿婆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饭,这一箱子首饰就当在她这儿买了张个人饭票了,在自家有余力的情况下,能分一份饭给刘阿婆。 凌一并非贪图这箱子首饰,只不过,她记得评论里提及,俞知秋的空间需要不断升级,升级需要给空间上交金银、玉石等,貌似能给空间提供能量,她想着,自己有这一箱子首饰,关键时刻说不定能去俞知秋那儿换点什么。 俞知秋那边隔了三个小时,才通知五人小队下楼,说冲锋舟送到了。 此时大家已经在家吃过饭,重新有了力气和干劲,一点不拖拉。 值得一提的是,傅韫的妹妹今天没有送到叶易伟家去,前几次,傅韫有事要出门或者领物资,他担心妹妹一个人在家不安全,都是拜托叶易伟一家照顾的,但今天不知怎的,他敲响了凌一家的门,拜托祁婆婆帮忙照顾妹妹。 当然,也不是白照顾,傅韫会给一点物资作为报酬。祁婆婆左右闲着没事做,她又喜欢小孩子,欣然应允,而凌一站在一旁,没有阻止。 说实话,凌一自醒来后,她不知道自己要干嘛,活着吗?如果仅仅是活着,那她的目标就只有一个,跟紧女主俞知秋,俞知秋知道未来走向,她只需要成为主角团之一就行。 可是,凌一总觉得不对,她仅仅是活下去就够了吗? 祁婆婆和周遭的所有人都说她是祁安,可她却对祁安这个身份没有归属和认同感,祁婆婆对她很好,她也会回报祁婆婆,但她就是感受不到所谓的亲情,她好像没有什么感情。 五人在五楼集合,此时天色渐沉,俞知秋举着手电筒,勉强让大家借着光上船。 大家都知道俞知秋这船来历不明,但不想戳穿,有船用就行,谁管船哪儿来的。 在五人划船离开后,六楼一扇窗户前,有几人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笑出了声。 “岁寒啊,你真聪明,猜到了俞知秋肯定还会出去第二趟,等我们跟踪她们找到物资点,肯定能拿不少好东西。”宋昊宇深情地望着俞岁寒。 俞岁寒忍着恶心,皮笑肉不笑地说:“别说这么多了,学长快让人把冲锋舟拉出来吧,晚了我们就跟不上了。” 俞岁寒当然不会甘心空手而归,她瞧见五人队那满当的包,猜到五人肯定找到了一个有许多物资的地方,并且还有很多物资装不下,她就索性等在这里,看能不能蹲到这群人去第二趟。 毕竟,如果是她发现了巨多的物资,不把所有物资拿到手,她是无法安心入睡的。 今天还只是放开民众自己寻找物资的第一天,出来找物资的人少,等过几天,大家发现物资包越来越贵,肯定会倾巢而出寻找物资,物资在外,就是一笔无主的财富,谁能忍住呢? 五人小队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尾巴,抵达商场后,立刻分开搜物资,一起走搜物资效率太低,浪费时间。 况且在俞知秋的记忆中,末世开始时只是暴雨洪涝,没有小说里的丧尸或变异生物,除了注意水位和暴雨,基本不会碰到怪物。 俞岁寒等人跟来了商场,看见未被淹没的三四楼,立刻知道物资从哪儿来了,一个个眼睛里都冒绿光。 物资是无主之物,要说归属,也该归商场和商铺,所以跟来的俞岁寒等人,一点不担心被五人队发现,只要抵达了商场,东西又没写上谁的名字,谁拿走就是谁的。 还在店铺里搜物资的凌一,最先听见动静,来到走廊一看,俞岁寒等人已经从她砸开的窗户翻进来了,踩着不算深的水,兴奋地朝商铺跑去。 脚步再轻,踩着水也不可能毫无动静,于是这几人就放开了跑,一点没把凌一等人放在眼里。 这么大动静,五人小队全走出来,看见这些人,脸色都不好看,但又能怎么样,难道要说一句“这是我们发现的东西,你们不准搜”吗?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如果不是顾及着治安队,别说跟踪来找物资了,就是偷、抢,为了活下去也是做得出来的。 叶易伟怒目而视,正要上前一步,被傅韫拉住,摇摇头,示意他算了。 确实只能算了,俞知秋的五人小队三女两男,魏姐打架不在行,叶易伟空有力气,俞知秋还不清楚实力,凌一倒是能打,但宋昊宇那边,只有一个俞岁寒,其他全是壮年男性,包括她爸俞月华,今年也才四十五,身子骨还算健壮,而且她们那儿是六男一女,人数还占优势。 宋昊宇跟踪的行为顶多算卑鄙,双方没起冲突,就还能相安无事,若是起了冲突,一旦有任意一方开了杀戒,情况就会失控。 俞知秋懒得搭理俞岁寒等人,招呼五人小队上四楼,三楼白天搜过一些,趁这点时间上四楼,物资更丰富些。 商场停止的扶梯踩上去动静不小,俞岁寒抬头看了眼五人小队,刚想开口去四楼,但是想想还是算了,她大姐现在不好惹,逼急她怕大姐打她。 于是两队人一队在四楼,一队在三楼,各搜各的,可以预想,明天一早应该会有更多人“发现”商场,所以今晚是她们抢夺物资的最后一晚上。 五人小队打定主意,今晚多跑几趟,能扒拉多少扒拉多少,不到被人抢夺之前不停手。 因为多了一队人,魏姐叮嘱大家小心点,如果和楼下的人碰上了,多注意一点,有事就大叫。 商场空旷,踢动桌椅板凳都会有声音,出事了动静更是不小。 不过商场很大,走一圈都得十几分钟,整体呈花生形状,两队人最初只在花生前部搜寻物资,后面越来越深入,尤其是俞岁寒那队,人多搬东西快,而且还有分工,几人负责搜,另外几人划着冲锋舟先把物资运送回去,等回来的时候就把搜寻到的物资再运回去。 五人队倒是不慌不忙,因为她们队伍女生多,人又少,大家一起行动更保险。 况且,俞知秋和凌一都是一边搜一边往空间里扒拉东西,也不着急运送。 这边五人队装满物资,第一趟往回运的时候,楼下俞岁寒队伍的人已经运完第一批物资,划着冲锋舟回来了。 两队人挤在三楼凌一破开的窗户前,各搬各的东西,翻窗的时候有摩擦,在魏姐和俞岁寒两人的调解下,也都算了,毕竟运物资要紧。 凌一听见俞岁寒那边的人说,她们上一趟只回去了三个人运物资,被楼里的人发现了,有人眼红她们的物资,直接上手来抢。 要知道,白天有志愿者和治安队在,治安队打死几个人的威慑力还在,大家自然老实。但晚上志愿者和治安队都撤走了,看见三人运物资,立刻扭打起来。 所以这一趟,得多两个人一起,不然怕被抢。 最后是俞岁寒和宋昊宇留下继续搜物资,俞月华和另外几个男的都去运送物资。 俞岁寒皱眉,对这个安排有异议,刚要开口,就听俞月华瞪了她一眼:“你闭嘴,老爷们儿说话有你啥事,人昊宇是队长,你老实听着就是。” 俞知秋对宋昊宇的讨好,和宋昊宇对俞岁寒的讨好是不同的。 俞知秋没有觉醒前,是宋昊宇的舔狗,愿意把一切给他奉上,自己能搞到的钱财,乃至是自己在学生会都为宋昊宇鞍前马后,可以说,她奉上了钱和权。 可宋昊宇对俞岁寒的讨好,自以为自己是低声下气的舔狗,实则一切的好都是硬塞的,最后还会被俞岁寒的父亲当作半个儿子,还没在一起,就已经碾压了俞岁寒在俞家人心目中的地位。 在这个临时组建的小队里,宋昊宇提供了冲锋舟,大家认他当队长,俞岁寒无话可说。 但跟踪俞知秋,找到商场这个主意,是她出的吧,她现在认为决策不合适,提个意见也不行? 俞岁寒脸色不好看,宋昊宇赶紧哄她:“岁寒没事的,咱爸就这脾气,在外你给我面子,在家还不是你当老大。” 俞岁寒嘴角抽动,什么在外在家,她还没答应宋昊宇在一起呢。 不过这个哑巴亏俞岁寒也认了,毕竟是她找到宋昊宇借冲锋舟,人家做主她也不好说什么。 俞月华跟着其他人上船走了,这边五人队也在商量怎么运物资,最好的办法是五个人一起回去,但是凌一提出了不同意见,她想留下继续搜物资。 等其他人走了,她往空间里塞物资就更方便了。 俞知秋也说她想留下,动机和凌一一样,两个有空间的人,单走的任何机会,都会为她们积攒更多物资。 傅韫皱了皱眉,看着这一船的物资,想想还是跟着回去了,最后魏姐三人运物资回去,为避免被人抢夺,俞知秋给了她们三个一人一把武器,是从餐厅搜到的刀。 冲锋舟离开,剩下四人谁也不搭理谁,撒腿就往商铺里跑,继续搜物资。 俞岁寒等人本来就搜得比凌一等人更快,此时她们二人往商场深处走,凌一和俞知秋还在中部搜。 凌一正把看到的一切有用的东西塞进空间时,突然听见了一阵桌椅倒地的声音。 她回头看了眼对面俞知秋所在的商铺,俞知秋搜东西也是靠空间,和她一样手一挨着东西就能把东西收进空间,不大可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那么这个动静只能是楼下的俞岁寒二人搞出来的,先前也不是没有动静,人多的时候声音更杂乱,凌一并不在意那些杂音。 但等安静下来,方才那响声就显得很怪异。 凌一走出商铺,看向三楼,这里的商铺大多敞开着门,商场中央天花板是玻璃的,能提供不少光线,不至于夜晚太黑,但商铺里面却黑得离奇。 声音从某间商铺传来,但那间商铺却没有半点光亮。 凌一自认为夜视能力不错,她也需要用手电筒照明,她和俞知秋所在的两间商铺都能看见光亮,唯独三楼,黑得可怕。 三楼出事了,而且大概率是俞岁寒和宋昊宇出事了。 凌一快步走到扶梯处,想要下楼,商铺里也听到动静走出来的俞知秋看向她:“安安姐,你干嘛去?” 凌一比俞知秋大三岁,被叫姐很正常。 凌一指了指三楼:“恐怕出事了。” 俞知秋有些不高兴,怎么祁安也和叶易伟一样爱多管闲事,不知道末世先杀圣母吗?俞岁寒那种阴险狡诈的恶毒女人,出事了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她恨不得俞岁寒早点死。 俞知秋不说话,凌一发现评论都在骂自己,骂她圣母心泛滥,骂她多管闲事,骂她不坚定站女主这一方,未来肯定是反派。 凌一不理解,但她没有停下脚步,飞快往三楼跑。 俞岁寒没有害过她,敲诈过一袋泡面是事实,但凌一并不恨她,她没有恨这种感情,她对俞岁寒所有的印象都来源于所谓的评论,而这些评论很多时候,和凌一所想所见所闻不同。 所以,凌一想知道,和评论里的那些人反着来,会发生什么事。 第296章 结仇 凌一身手敏捷,迅猛如豹,三两下就从扶梯翻身下楼,在楼上时听声音还不准确,落到三楼,踩着水,感受着一丝一毫的微动,凌一的目光锁定了一间商铺。 “呜呜呜!”俞岁寒瞪大眼,泪水不住地流,顺着宋昊宇捂住她嘴巴的手落下,同时疯狂摇头,企图甩掉宋昊宇的手。 然而,两人力量悬殊,宋昊宇经常健身,力气可比俞岁寒大多了,不是开玩笑地压着她,而是用着几乎能将骨头压断的力气压着俞岁寒,即便事后宋昊宇松了手,俞岁寒怕也会落得一身伤。 昏暗的商铺里,凌一的视线却迅速锁定了两个重叠在一起的身影。 凌一抓起一张凳子,如同丢一块小石子一样砸向宋昊宇,宋昊宇忙着压住俞岁寒反抗,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来人。 “砰”的一声,铁制的凳子砸在后背,宋昊宇的尖叫声响彻整栋楼。 俞知秋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跟来楼下,见到这一幕,一个男人压在一个女人身上,男人面目狰狞,裤子脱了半截儿,还能是为了什么。 俞知秋皱眉,心里却想,若把俞岁寒换成别的女人,她或许会救,但俞岁寒这种恶毒的女人,被欺辱不是应该的吗? 凌一能看见的评论比俞知秋的想法更过分,几乎不见几个伸张正义的,满屏的幸灾乐祸,还有欢呼狗咬狗、配一脸的。 凌一寻思,俞岁寒再坏也罪不至此吧,现代刑罚对重刑犯的处罚也不包括xing暴力和羞辱吧? 这些评论的存在,让凌一不适,她也不再和一开始一样,一味地相信评论所说。 评论的背后,应该都是一些旁观者,她们是人,是人便会有自己强烈的主观看法,是人便会有七情六欲,是人便会有错的时候。 凌一想,她不要跟随错误的评论,错误的人,她要寻找正确的路。 这个想法萌生的时候,凌一突然接收到了一个指令——寻路。 这个指令像一道钢印一样刻进凌一脑海,她不会质疑也不会去想指令来自于谁,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会去执行。 于是,凌一再次捡起一张凳子,神色冰冷如同机器,铁凳子在她手里比塑料椅子还要轻盈。 宋昊宇光顾着哀嚎了,躺在地上半天缓不过劲来,此时此刻见昏暗中有个人背着外面的月光走向他,手里拿着凳子,犹如死神一般恐怖。 原来,他刚才感受到的剧痛,是因为有人拿凳子砸他,宋昊宇咬牙,想要站起来反抗,但又看到了凌一身后,门口站着的俞知秋,心想三个女人,肯定没有一个会站在他这边,他处在下风,赶紧求饶道歉。 “我没想对她做什么,我就是一时冲动,我俩是一对,刚才在闹着玩呢,我和自己女朋友亲热你掺和啥。” 这段话没能在凌一这里起到任何作用,凌一像听不懂人话一样,举起凳子就往宋昊宇头上砸,面无表情的样子极其吓人。 宋昊宇本来想伸手去挡,估摸着自己有点子力气,还想反抗,结果刚一伸手,就仿佛听见了自己骨折的声音。 尖叫声不断,宋昊宇这下是真哭着求饶了,开始撇清关系,说自己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纠缠俞岁寒了,并且还说他都挨打了,求求凌一放过他。 凌一还是像听不懂人话一样,再次举起凳子,眼神木然。 缓过劲儿来的俞岁寒,大喊一声:“住手!” 凌一疑惑地看向她:“咋了?” 宋昊宇趁此机会,忍着痛跑了。 出门时,碰见俞知秋,宋昊宇吓得直哆嗦,结果俞知秋并没有拦他,他跑出去好远才敢回头看。 俞岁寒身上青紫不少,尤其是被扇了一巴掌,手又被宋昊宇的手钳住,红痕极其明显。脑袋也是晕乎乎的,因为宋昊宇为了防止她反抗,偷袭的时候还从背后用手臂勒住她的脖子,人直接两眼一黑,差点没了。 此时说话,声音不复以往的甜美,沙哑中透露着一丝羸弱:“你别搞出人命了,宋昊宇他爸是B市庆阳区安置区的后勤部长。” B市市区分四个区,庆阳区是她们目前所属区,管整个庆阳的安置区后勤部长,那权力可不小。 俞岁寒虎口逃生,脑子晕,但反应还是快,凌一救了她,但宋昊宇伤害她这事本身很难判死刑,甚至特殊时期特殊人群,治安队管不管都不好说。 可要是宋昊宇死了,凌一肯定是跑不脱的,他爸不会放过凌一,查个底朝天也得把凌一抓到。 凌一好似明白了俞岁寒出声制止的动机,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俞知秋站在门口旁观了一切,冷笑道:“放虎归山,他都这样对你,你还给他求情,你的所作所为配得上你遭受的一切。” 俞岁寒表情一冷,抬头看着俞知秋:“救我的人还没说啥,你个旁观的还评判上了?再说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给那个人渣求情了,我怕弄死宋昊宇,她摊上事,她家还有老人,一家老小能经得住宋昊宇爸折腾?” 许是因为这里没外人,又或许是鬼门关口走一趟,俞岁寒对俞知秋,再没往日装出来的温柔和娇俏,一口气说完,急得自己还咳嗽了两声。 俞知秋脸色阴沉,一时没想出话来反驳,转身离开。 凌一沉默地低着头,看俞岁寒衣服还算完好,应该是她来得及时,俞岁寒只受了点惊吓,没啥大碍,不过手上的伤和脖子上的勒痕着实可怕。 凌一见俞岁寒还有怼回去的力气,便不再担心,放下凳子,也转身离开了。 俞知秋走了,俞岁寒只是翻了个白眼,但凌一转身,她却出声道:“喂,今天的事,多谢了。” 凌一头也不回,淡淡地“嗯”了一声。 俞岁寒一瘸一拐地捡起地上的背包往外走,这里面可装着她和宋昊宇两个人搜到的物资呢,宋昊宇跑了,这些就都是她的了。 今天过后,她和宋昊宇也差不多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她可得提防着宋昊宇,宋昊宇出了这事,多半会回安置区去找爸爸,之后她们楼的物资怕是会涨价甚至是不卖,现在背包里的物资就是她赖以生存的全部东西了。 俞岁寒往更坏的方向揣测,宋昊宇可能还会报复她,得想个办法避开宋昊宇,或者找个靠山? 俞岁寒想起凌一举起铁凳子那不费吹灰之力的样子,这是一般人会有的力气吗?她又想到和凌一初次见面,看见凌一从两面墙中间爬上来,那体能和身手简直比专业运动员还可怕。 或许,走了一个有背景的宋昊宇,会来另一个靠山? 不过,俞岁寒瞄准的第二座靠山,显然不是很想搭理她。 凌一救人归救人,但她对俞岁寒并无好感,她现在是俞知秋队伍一员,也对俞知秋没有好感,她只是做着一些该做的事,比如寻找物资,活着。 俞岁寒一瘸一拐跟上四楼,背着个比她背宽多了的大包,身材又纤细,看上去十分滑稽。 “安安姐,你看你们需要这个吗?”俞岁寒笑起来,双眼如同月牙弯,又如黑曜石深邃美丽,极具欺骗性。 俞知秋冷哼一声,俞岁寒这种甜美嗓音,不都是对着男人们用的吗?这下还对女人用上了? 安安姐?凌一愣了一下,看向俞岁寒手里的浓汤罐头,摇头:“不要。” 这种浓汤罐头就如浓汤宝一样,只是调味的,有的餐厅会往汤里加,一些需要熬煮几个小时的菜,加一点就味香浓郁。 俞岁寒丝毫不气馁,这个不要,她就再找找别的。总之不管她搜到什么东西,先给凌一看看,如同献宝一样。 凌一从未遇见过这么能说的人,俞岁寒的搭话恰到好处,并且脸皮极厚,面对凌一的冷脸和俞知秋的嘲讽,愣是一点不受影响,嘴角扬起的弧度都不带变的。 且说那逃走的宋昊宇,躲到了靠近三楼出口附近的商铺,只等着他的冲锋舟一来就跑路。 但其实,他并没有像俞岁寒想的那样,回去后就逃离丽水苑。 相反,他认为自己栽了不是因为自己弱凌一强,他只是觉得自己人数不占优势,凌一那边好歹三个人呢,尽管其中一个俞知秋并没有要救人帮忙的意思。 宋昊宇以为,只要冲锋舟来了,他的狗腿来了,几个大男人还怕打不过几个女的吗? 宋昊宇想的很美,但等他的同伴回来,魏姐几人也回来了。 只不过,魏姐身形有些狼狈,头发乱得很,看上去像和谁打过架。 俞知秋下楼来接魏姐,几人见面,就看见凌一身旁跟着的尾巴。 俞岁寒自来熟地朝几人挥手打招呼:“嗨,魏姐你这是怎么了?” 不问还好,一问魏姐就来气,她都顾不上为什么俞岁寒跟来了,一开口就如同火山喷发:“我真是遇了鬼了,我们仨抬物资上楼,本来都在十八楼,物资一口气抬上去好分配,但是东西多,直接抬不得累死,我们就想从顶楼丢绳子下来,把物资绑好,往上拉就行了。” “结果物资经过十楼的时候,不知道哪个龟孙儿,拿剪刀把我们绳子给剪了,还好只有四层楼,而且下面都是水,物资都放在防水的背包里,掉进水里飘起来也没啥问题。” “就是憋屈啊,物资掉落,差点砸到冲锋舟上的我,没办法,十楼伸出剪刀的那户人家不承认,我们不想浪费时间生事,又把东西哼哧哼哧往上搬。” “途径好几层楼,多少人盯着我们,有叶大哥和傅韫在,好多人没敢上来抢。但是有两个老不死的,带着孩子来抢,叶大哥不敢打老人,怕给人推一下就摔出毛病来,傅韫被那两个小东西缠住,就剩老娘一个人,又踢蛋又抓脸,差点没给人一拳抡死。” 最后是魏姐受不了了,怒吼一声,直接上嘴咬掉一个人半边脸皮,把所有人吓一跳,才没人敢上前抢东西,她们把东西平安运送上楼了。 魏姐当然是洗了把脸,边洗边吐,边洗边哭,太恶心了,她自己也觉得吓人。 凌一倒是点点头:“魏姐你做得对。” 反观另外两个,凌一问:“你们怎么不帮她?” 叶易伟尴尬地说:“那抢东西的大爷是我爸的钓友,他身子骨不利索,我让着他。” 傅韫皱眉:“我不打小孩。” 凌一貌似认同地点头:“怕惹事,抹不开面。” 魏姐一听,脸色不大好看,她一个三十加的企业高管,不顾形象脸面,拼死护着物资,这俩倒好,一个怕事一个好面子? 俞知秋看不下去,帮忙解释道:“来抢东西的肯定都是老弱妇孺,他们两个大男人绅士下不去手很正常。” 魏姐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继续闷头搜物资去了。 凌一望着俞知秋和傅韫说话,脑子里又多了许多评论,类似“傅韫这样的清冷贵公子被小孩缠住无计可施的样子,肯定无奈可怜又可爱”、又或者是“傅韫对孩子太温柔,以后肯定很会宠爱他和俞知秋的孩子”。 这些评论中少见地出现几条关于夸奖魏姐威猛的话,很快闪过,但也被凌一捕捉到了,这些评论不是一个人发出来的,而是很多人,而且这些人的观点也各有不同。 许是她们两拨人出入太频繁,后半夜快天亮的时候,周边赶来了几艘冲锋舟,显然是奔着商场来的。 眼见来搜物资的人越来越多,五人队怕人多起来就乱,搜完最后一趟物资就打算回家休息。 结果等上船的时候,俞岁寒又跟了上来。 冲锋舟是俞知秋的,她不让俞岁寒上,俞岁寒要么就自己游回去,要么就去求别人,比如宋昊宇。 俞知秋坚决不同意俞岁寒上船,俞岁寒笑笑,也不恼,还摆了摆手,做出一副大度不让俞知秋为难的样子,转身离开,去找俞月华了。 宋昊宇和俞岁寒的恩怨很多人都不知道,俞岁寒自己不想被人知晓,俞知秋不是多嘴的人,凌一更是个锯嘴葫芦,她回去坐宋昊宇的冲锋舟,除了被宋昊宇阴阳怪气几句外,宋昊宇也没敢直接撕破脸。 商场人越来越多,当众闹事,宋昊宇也不是傻子,他只等着回丽水苑,等今晚黑灯瞎火的时候,找机会报复回去。 趁大家搬物资上船,俞月华拉着俞岁寒走到一边问:“咋样啊?成了没?” 俞岁寒表情不变,反问道:“什么成了没?” 俞月华着急,瞪了她一眼:“你和昊宇的好事呀!这不是在楼里打地铺哪哪都是人,不方便嘛,你爸我特意给你们两个小年轻制造机会,你和昊宇成了,咱亲家公就是后勤部部长了,那可是现在顶大的官儿!” 俞岁寒脸上带着羞红的表情,心里却燃起一团火,她说怎么第二趟人人都上船去运送物资,就留她和宋昊宇单独相处,连她爸都不和自己女儿待一块儿,合着是早把她卖了! 第297章 拉拢 俞岁寒心心念念自己这一趟遭老罪了,至少能分到点物资,她为了维持自己的人设,也为了不成为众矢之的,更是清楚男人们对花瓶爱又恨的心理,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集美貌与努力于一体的完美“女人”,结果就因为和宋昊宇的矛盾,从冲锋舟下来,分到的物资最少。 这最少的物资还不是俞岁寒一个人的,而是她和俞月华一起分的,也就是说,她们父女俩分到的物资,不足其他人一个人的一半多。 俞岁寒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她问:“凭什么?” 宋昊宇冷笑,上下打量她,给出了一个极具暗示意味的回答:“你不值。” 俞月华傻眼了,他的好女婿咋看上去和他女儿有仇呢,俩人昨天还好好的呢,咋回事呢? “哎,昊宇啊,这和咱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啊,我们都是按人数分的物资,咋我和岁寒分半人份的物资呢?” 宋昊宇努努嘴:“问问你的好女儿咯。” 俞月华还想多要点物资,跟着宋昊宇尝到甜头的几个男人,坚决维护宋昊宇,俞月华也不敢说啥,只能等回家后再找俞岁寒问清楚。 宋昊宇之前是和俞家人住一起的,为了和俞岁寒更近,现在两人闹掰,他身上的伤可比俞岁寒更重,找到志愿者,表明身份,联系上家人,坐上志愿者的冲锋舟回安置区看病去了。 不过临走前,宋昊宇咽不下这口气,让新交的几个好兄弟帮他盯着俞岁寒,以及凌一,比起俞岁寒,他更恨凌一,长这么大,他爸都没敢这么打他,那个贱女人明显是把他往死里打,他跟她没完! 亲眼看见宋昊宇坐船走了,俞岁寒才松了口气,转过身面对俞月华喋喋不休的质问,反问道:“爸,第二趟运物资的时候,你是故意把我丢下给宋昊宇的吗?” 俞月华不知道从哪儿搜到一包烟,此时小心翼翼点燃一根,抽了一口后,爽得直翻白眼,气性一下就高起来了,两指夹着烟,挥舞道*:“你怎么说话呢,我那是贴心地给你们小年轻创造独处机会,不然你俩啥时候才能成?” 俞岁寒压着怒气说:“你就没想过,我根本没看上他,我只是在钓着他!你把我丢下,他差点qj我!” 俞月华一听,明白了,怪不得宋昊宇走之前怨气那么多,合着是好事没成,怨怪上她们一家人了。 俞月华登时就怒了,一巴掌打在俞岁寒脸上:“小贱皮子!好的不学学坏的,跟谁学的这些,还钓着人家,人昊宇多老实多端正一孩子,你这样对他?网上说的那些拜金女、ji女就是你这种人!我俞月华的女儿怎么会是你这样的,简直给老子丢脸,苏敏!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儿,教成了个社会败类!” 俞岁寒被打,不敢置信地看着俞月华,从小到大,有俞知秋这个前妻女儿在,挨打挨骂的一直是俞知秋,她只需要卖乖讨好、成绩优异,就能在父母眼里比肩一事无成的弟弟,父母从小极少打她,因为她很懂看人脸色,知道什么时候该闹什么时候不该闹。 但她显然没料到,在安置区过了快一个月非人日子的俞月华,满心眼里都是利益。 从前日子好过,家境富裕,俞月华动动手指就能哄得家人对他仰慕、尊敬,他自然能在孩子面前摆出慈父的样子,把得罪人、不讨喜的管教、唠叨都丢给苏敏,让不管是俞知秋,还是俞岁寒、俞俊明,都觉得苏敏抠搜、唠叨、不尊重她们的自主意见,不像父亲俞月华,很多时候他都是笑呵呵的,避开所有麻烦事。 俞岁寒记忆里的慈父俞月华因为艰难的生存环境,再也无法维持从前的体面,迫不及待地想利用一切让自己日子好过。 要不说俩人是父女呢,俞月华的心思,在他打出那一巴掌后,俞岁寒就懂了她爸在想什么。 俞岁寒赶紧认错,委屈归委屈,现在闹翻,她又做不到俞知秋那样和家里断绝关系,她敢保证,她要和俞月华闹翻,妈妈和弟弟肯定都占爸爸,她一个人可没法活。 俞家人吵吵嚷嚷的声音吵得凌一没法休息,她听力灵敏,对门外的声音也能听一耳朵。 俞岁寒认错后,俞月华又责怪她不知廉耻,差点被qj是什么值得大声炫耀的事吗,说这么大声,一层楼的人都听见了,让他俞月华怎么做人。 女儿差点被伤害,俞月华想的却是自己的脸面,顺便警告俞岁寒别因为这件事得罪宋昊宇,等下次宋昊宇来的时候,好好给人道个歉,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能有什么过不去的。 俞岁寒心里止不住冷笑,面上却附和着。 俞知秋在屋里没有听见俞家人的话,但却听见了巴掌声,猜也知道,她的好妹妹是把事情告诉她爸了,肯定只换来了俞月华的斥责。 俞知秋哪能不知道俞月华的德行,她前世为了一家人的物资,出外搜物资的时候也差点被人欺负,跑回家求助家人,却被俞月华责怪她是为了偷懒,甚至还说出了更过分的“你这不是没被欺负嘛,哭什么哭”,俞岁寒如今也遭受她的痛苦了,俞知秋想想就觉得痛快。 前世害了她的人,这一世就好好享受“痛苦”吧。 俞知秋的想法只在内心,但凌一却能看见评论的观众们把俞知秋的想法读出来。 奇怪,俞知秋的内心戏,为什么会被这些观众看见? 俞知秋的想法也着实奇怪,她遭受过苦难,不去仇恨和报复直接伤害她的人,反而因为妹妹遭受了同样的苦难,而觉得痛快和幸灾乐祸。 俞知秋和观众们以为的痛快,原来是施暴者从伤害一个人,变成伤害另一个自己讨厌的人,倒霉蛋变成别人,自己就开心了。 并且为了让自己的幸灾乐祸更加合理,还会将这个倒霉蛋塑造成一个不完美受害者,就好像一个人被强、暴,但她同时是个ji女,一切都好似是她自作自受,可问题是,ji女也不该被强、暴。 更何况,俞岁寒是俞知秋的妹妹,两个人从小攀比是没错,但仅仅因为互相攀比、竞争,就该被伤害吗? 凌一总觉得哪里不对,于是,她想,跟随俞知秋应该和她收到的“寻路”指令并不符合,她不认为跟随俞知秋这样的人能找寻到正确的道路。 没想到,凌一刚决定不再跟随俞知秋行动,下一次搜物资的时候,俞知秋也不带她玩了。 因为第一次出去搜物资,五人队收获颇丰,一休息就是三天,但很快,叶易伟一家人吃喝拉撒消耗大,便来敲俞知秋的门,问还有没有第二次搜寻行动,他还想加入。 于是俞知秋在第五天的时候,假装联络朋友,实则从空间里拿出了冲锋舟,叫大家来五楼集合。 凌一本想借集合的机会,告诉俞知秋,这次行动她就不去了,结果人刚出门,碰见俞知秋,俞知秋就先告诉她:“抱歉,我朋友这次只搞到了一艘小一点的冲锋舟,只能坐四个人,你就算了吧。” 凌一一怔,但没有追问原因,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回家。 俞知秋看着凌一家的门,神色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在想什么,凌一从评论里猜到了。 观众们都在祝贺女主甩掉了一个大“圣母”,而且是帮助反派妹妹的圣母,早晚被俞岁寒害死。 原来,自上次宋昊宇的事后,俞知秋虽然觉得凌一力气和身手可贵,但凌一帮的人是俞岁寒,这让俞知秋非常不爽,她可是心性高的女人,把凌一这个不讨她喜欢的行为直接定性为多管闲事,善心泛滥,这样的人迟早被自己多余的善心害死,为此,她不带凌一玩了。 观众们夸赞俞知秋行事果断,还不忘踩一脚凌一,说她笨,不如魏姐会做人,也不如叶易伟仗义实诚,更不如傅韫温柔帅气,凌一被踢,就再也没有人打扰男女主相处了。 尽管俞知秋不说,但凌一却从评论里看出,许多人其实早就觉得她碍眼了。因为五人队里,叶易伟是个有家室的男人,魏姐又是三十加的成熟姐姐,另有一个官配,只有她凌一,年纪相仿,长相也不差。就算凌一看上去不像是会和别人谈情说爱的样子,也不妨碍观众们将她幻想成和女主抢男人的假想敌。 本来组队搜物资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冲锋舟是俞知秋的,她不让凌一租用,凌一不用就是,并不觉得被人针对或者嫌弃,所以很干脆利落地回了家。 却不想,观众和俞知秋都在揣测她肯定肠子都悔青了,凌一眼里满是困惑,她没有后悔呀,而且这些乱七八糟的猜测都是啥呀,她无法理解这些人的思维。 既然不和俞知秋行动,凌一就得自己想办法获得物资,她劝说祁婆婆把钱都给自己,趁现在还能花出去,赶紧买物资。 祁婆婆剩下的钱买来的物资也没多少,好在两祖孙末世前囤了不少,没有俞知秋那么多,但也够她们祖孙吃喝不愁。 另外,还有傅韫给的一点物资,作为帮他照顾妹妹的报酬。 这天之后,因为俞知秋没让凌一上船,五人队变成了四人队,另外三人随口问了句,也猜到凌一这是被除名了。 三人心思各有不同,傅韫想的是,凌一被踢出去,那她肯定和俞知秋不和,那自己还要把妹妹送到祁婆婆那里吗?一个被俞知秋厌弃的人,能是什么好人,说不准眼红她们搜到好东西,反而利用他妹妹来要挟他。 于是傅韫之后搜物资就还是把妹妹送去了叶易伟家,叶易伟家也有大人在,能照顾好小孩子。 祁婆婆还挺舍不得傅韫妹妹,小姑娘听话懂事,很得长辈喜欢。 傅韫妹妹一走,祁婆婆还觉得有些寂寞,凌一想了想,和祁婆婆提议,晚饭过后可以让刘阿婆来客厅睡觉,只要别让她发现客厅以外关上门的几间房是空的就行。 这样既能照拂一下刘阿婆,也能让祁婆婆有个说话的人。 祁婆婆眼睛一亮,她本来就和刘阿婆关系好,之前怕暴露孙女的特异功能,现在孙女都说好了,她自然没有不高兴的,赶紧叫来老姐妹,通知好消息。 刘阿婆更是高兴得直落泪,天知道她一大把年纪,在楼道打地铺有多难受了。 且不说半夜呼啸的风声,就说晚上那狂风一吹,潮湿冰冷,快赶上冬天的寒冷了,这些天刘阿婆吹风又受潮,风湿病都犯了。 而且楼道打地铺的人多,老人家本来就觉浅,一旦有人走来走去,或者打鼾,那这一晚都没睡不成。 刘阿婆攥着祁婆婆的手,皱巴巴的手背接住了滴落的泪水:“老姊妹啊,你们俩婆孙的大恩大德,我这个老不死的要是死了报不了,我让我儿子给你养老送终!我儿子就是你儿子。” “哎呀,别说这个了,吃了晚饭,你拿上最要紧的东西,就来我家门口,别敲门,往我家门缝里塞张小纸片,我们搁猫眼一看就知道了。” 刘阿婆晚上入住凌一家,虽说没多少人注意,但俞岁寒还是看见了,她不仅看见凌一祖孙帮刘阿婆,还看见了凌一帮六楼的住户,还受过凌一的帮助,此时一双眼睛在黑夜里仿佛闪着光,她好像逮到个活菩萨了。 没有俞知秋的冲锋舟,凌一接下来搜寻物资只能靠自己。 她也可以不去搜物资,但她不能坐吃山空,能捞一点是一点,尤其是一些药店,还有一些医疗器械,对于祁婆婆这个上了年纪的人来说至关重要。 当然,医疗物资对所有人都很重要,谁也没法保证自己不会生病受伤,没看宋昊宇挨了顿打,都赶紧跑回安置区哭着喊爹了嘛。 况且还有很多物资,凌一末世前买不到,也买不起,现在出去搜寻是最好的时机。 凌一想了想,她可以游出去。 祁安是不会游泳的,但凌一会,她跳入水中的那一瞬间,她就开始自主地往前游,泳姿标准,速度比一般人还快许多,身体素质丝毫不比专业运动员差。 跟踪凌一到五楼的俞岁寒,本来还想拉拢同样被俞知秋针对的凌一合作,结果就见凌一直直地游出去了,嘴张得老大,不敢相信有人这么莽。 起初不是没人靠游出去找物资,但是近点就算了,距离稍远,体能跟不上就算了,洪水中的暗流能轻松将一个人吞噬,找到尸体都得是十天半个月之后。 俞岁寒急得在五楼某户窗口走来走去,她不会游泳啊,跟人跟丢了,她的拉拢计划怎么实施? 却不想,游走的某人,潜入水中,绕了一圈从另一面回来,走到了俞岁寒身后。 五楼的房子多半都被抛弃了,东西杂乱不说,泡在水里,散发着潮湿的臭味和腐烂的味道,五楼没人,任何一点声音都会在房间里回荡。 “你在跟踪我?”凌一站在房子门口,突然出声。 俞岁寒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回头一看是凌一完好站着,松了口气,一点没有跟踪人的心虚:“是啊,我担心你一个人出事,这不跟来了吗?” 凌一淡淡地说:“你撒谎。” 俞岁寒完美的笑容不见裂痕,狡辩道:“我真心的,洪水很危险,轻易不要下水,而且我看你一个人行动,是被俞知秋那个小心眼的记恨上了吧,你是因为我被她记恨,我也不能不管你对吧,要不,我们俩合作?” 凌一不说话,没答应没拒绝。 俞岁寒见状,继续劝说:“你看,我们都是被俞知秋记恨上的人,敌人的敌人不就是朋友,你和我合作,我能搞到冲锋舟。” 冲锋舟?凌一看向俞岁寒,分辨她话里的真假。 一般来说,一个人说谎时的眼神和小动作很容易暴露其内心真实想法,俞岁寒说她关心凌一出事,凌一看出俞岁寒说谎,但俞岁寒说她能搞到冲锋舟,凌一看不出来她有没有撒谎。 “好。”为了冲锋舟,凌一同意了合作。 俞岁寒松了口气,踩着水,朝凌一伸出一只手,水声如清泉划过,她柔软的声音也如羽毛划过凌一心尖:“那么,现在我们就是伙伴了,对吧?” 白皙的手,纤细的手臂,俞岁寒标准的美人长相,和纤瘦的身材,并不符合凌一对“伙伴”的要求,俞岁寒看上去既不能打,也不能抗,但凌一并不嫌弃她,凌一知道,俞岁寒是个聪明人。 于是,凌一伸出手,牵住了俞岁寒。 俞岁寒一愣,她只是想握一下手以示友好,没想到凌一牵住了。 接下来,凌一才知道,俞岁寒的聪明是哪种类型的聪明。 俞岁寒说自己能搞到冲锋舟,这句话完完全全就是假话。 这句话应该加上一个字,原句该是“我可能搞到冲锋舟”。 因为俞岁寒并没有任何能借到、买到、抢到冲锋舟的办法和渠道,她只是偶然看见一间户外用品店,直觉里面可能有冲锋舟或者橡皮艇。 凌一得知真相后,不敢置信地看着俞岁寒:“你骗我?” 俞岁寒真是丝毫不懂心虚为何物,脸皮厚到极致,还有心朝凌一眨眼卖乖,靠着一张好脸,让人知道她坏心眼,也很难从这张脸上看出“阴险”两个字:“我不这么说,你怎么会答应和我合作,而且,我也不算完全骗你,我真看见那间户外用品店了,我们去找找就知道有没有冲锋舟了。” 不过,俞岁寒所说的这间店,就在前几天她们去过的商场里,商场就在丽水苑大门外,往左走大概两公里,平时不觉得多远,现在洪水淹没了街道和房屋,只能靠手脚游过去,那就有点难了,而且凌一还得带上一个俞岁寒,俞岁寒还不会游泳,她们俩要想找到那间店,得先借到一艘船才行。 俞岁寒不假思索地说:“我们找魏姐借行不?我知道你们第一次是租借的魏姐的冲锋舟,总租金五万,我们大不了再加点钱,反正现在魏姐坐的是俞知秋的冲锋舟,她自己朋友的冲锋舟,应该可以租给我们。” 凌一盯着俞岁寒看:“你怎么知道她们用的是俞知秋的冲锋舟?” 俞岁寒坦然道:“我看见的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 凌一有理由怀疑,俞岁寒一早就想好了她们俩没船,要找魏姐借。也就是说,俞岁寒很可能早就预料到她会答应合作。 俞岁寒是什么时候想到这些的?从凌一答应合作开始,还是从更早,早到五人队刚组建那会儿就想到了每个人可以利用的点? 但不管怎么说,借到船是首要的事。 凌一身手好,不想魏姐夹在俞知秋和她们之间难做,于是从外墙爬到了魏姐家,从没有封窗的阳台塞进去一封信。 当天晚上魏姐还是选择了答应凌一,因为凌一送来的不只是信,还有一个充电宝。 在断水断电的现在,有一个充电宝能给手机等小型电子产品充电,对于年轻人来说有多重要。最重要的是,手机充足电之后,魏姐能联络的人可太多了。 基站被暴雨洪水毁坏了不少,信号变差,但在政府的紧急抢修下,也有少部分基站修复,能够提供一点信号,只是这时候,大部分人手机没电,信号也不好,互联网再不如从前活跃。 但是打电话、发短信还是可以的,魏姐人脉广,拿了凌一的充电宝,凌一那边也愿意加价租借冲锋舟,她想到那天只有凌一帮自己说话,最后拨通了朋友的电话,给凌一借到一艘冲锋舟。 只是这一切,都是两人秘密进行,不曾让俞知秋知晓,魏姐看得出来俞知秋有大本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跟着强者才能活下去,俞知秋一定有她不知道的通天手段,魏姐哪怕有过不满,也忍了。 两人约好这件事不能告知外人,魏姐就告知了凌一提前等待冲锋舟的时间地点,凌一早早地来等着,如愿看见魏姐朋友送来冲锋舟。 终于有船能出去了,俞岁寒相当兴奋,不过,她不是一个人,她还带了一个人,她爸俞月华。 没办法,两个人合作,自然不可能全部都由凌一出力出钱,租金提高到十万,一人一半,五万块不是俞岁寒能拿得出来的,末世前或许能拿得出来,末世后就只有家里掌握钱财和权力的俞月华拿得出来。 俞月华要给钱,自然就要跟着一起,不然谁知道搜到的物资会不会被别人偷藏起来。 凌一见到俞月华,眉毛都没动一下,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俞岁寒为了不让俞月华说什么混账话冒犯到她好不容易拉拢来的大腿,骗俞月华说凌一的冲锋舟是宋昊宇借的,宋昊宇自己拉不下脸,通过凌一来帮俞岁寒,俞月华要想重新攀上宋昊宇这个高枝,就得客气点。 于是,俞月华看见凌一,笑得格外和蔼可亲,俨然一副慈祥长辈的模样。 第298章 水下 凌一也不和俞月华客气,既然对方出了钱,到地方后就分开搜物资。 商场自几天前被大家发现后,来这里搜物资的人是越来越多,白天基本上都有人三五成群,挨家挨户地搜物资。 几天下来,其实商场里已经没有可用物资了,但仍有人不死心来寻找。 比如凌一三人,抵达商场,找了个人少的位置进去。 商场三楼的窗户破了很多,因为来搜物资的人多,总不可能每个人都从凌一之前砸破的那扇窗户进,不然挤死了,效率还低。 进入三楼后,俞岁寒告诉俞月华,物资不平分,每个人搜到多少都归自己。 俞月华眼前一亮,不平分,他一个大男人,虽然年纪大了点,但肯定也比两个小姑娘搜的东西多呀。俞月华一刻都等不了,约好了集合的时间,快步往四楼冲。 本来俞月华是想让俞岁寒给他帮忙,但俞岁寒以要找凌一联络宋昊宇为借口拒绝了,俞月华舍不得放弃宋昊宇这个金龟婿,遂一个人麻溜儿走了。 俞岁寒糊弄走俞月华,回头就见凌一看她的眼神带着怀疑,遂问:“怎么了?被我的美貌迷住了?” 凌一摇头:“你的嘴里没一句真话,对吗?” 俞岁寒不怒反笑,竟把这句话当作了夸奖:“管它真话假话,能达目的不就行了。” “快走吧,那间户外用品店就在前面。” 凌一在俞岁寒的指示下,来到了三楼的最里面,这里有扶梯也有电梯。 一路走来,凌一把所有店铺都看了眼,没看见所谓的户外用品店。 三四楼多是餐厅和饮品店,外加电影院、游戏店等娱乐场所。 走到尽头,这里的人已经很少了,商铺被**掠严重,显然没多少可用东西。 看凌一再度投来质疑目光,俞岁寒指了指扶梯右边的指示路牌:“喏,你看。” 指示路牌一般会标记每层楼的代表店铺,虽然不会全部标记,但大商铺、大品牌都有。 而俞岁寒所说的户外用品店也是一间知名品牌店,它不在三楼,它在二楼。 难怪商场都已经被大多数人探索过了,为什么俞岁寒还有信心说能搞到冲锋舟,合着这间店在水下,谁都进不去。 谁都进不去,难道凌一就进得去了吗? 凌一心里毫无起伏,倒也没有因为这件事就生气,淡淡地瞥了俞岁寒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接着,她便不管俞岁寒,趴在三楼的栏杆处,观察水下。 洪水浑浊,泥沙和污水混在一起,难以看清水下的事物,但凌一抬头看头顶,估摸着三楼的层高,推算二楼大概在水下多深。 俞岁寒其实没想真的能找到这间店,她清楚店在水下二楼,她只是借这个店,和凌一达成合作罢了,顺便试探一下凌一和魏姐的关系,能不能通过凌一搭上魏姐的人脉。 结果如她所愿,魏姐的人脉有用,凌一这个看上去木讷的人也很有用。 俞岁寒刚想开口道歉,却见凌一脱掉外套,放下背包,翻上三楼栏杆,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原先商场的中央都是空的,要不就是吊灯,现在商场中央是水,看不见底的水,凌一就像一条迅捷、亲水的鱼一样入水后就消失不见,水花都没泛起多少。 俞岁寒傻眼了,在水面上着急地呼喊凌一:“喂喂喂!祁安?安安姐?小安?人呢?” 跳进洪水里,不要命了吧? 虽说商场里的水都是积水,不像外面的洪水那样具有较强流动性,容易把人卷入水下,但积水这么深,人直接跳入其中,也是很吓人的。 俞岁寒只是爱撒点小谎,骗得大家团团转,为她所用,但她真没想过害凌一,谁能想到凌一这么莽,直接跳水了。 在三楼栏杆边喊了几分钟,俞岁寒得不到半点回应,吓得脸色更白了。 完了,几分钟都不见凌一从水里出来,正常人在水下憋气能憋多久? 俞岁寒大学体育课学了游泳,但她不爱下水,也就考试的时候装模作样下水过,顶多一口气坚持六十秒,这就是她的极限了。 凌一再厉害,也就比她强一些,那就给她算一分半,这都快十分钟了,还不见人影,不会是溺死了吧? 俞岁寒不敢置信地看着水面,那个女人就这么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俞岁寒突觉心脏一阵抽痛,胸腔憋闷,有点呼吸不上来。 别死啊,怎么能为了一艘船死了呢! 俞岁寒着急,往另一端的扶梯跑,想去四楼找人求助,三楼物资早就搜完了,四楼还剩点,所以人挺多的,包括俞知秋等人就在那里,如果找俞知秋,顶多被她阴阳几句,能帮忙救人就行。 结果俞岁寒刚跑上扶梯,就见四楼有人探出个脑袋,一见她就露出狰狞的笑。 宋昊宇身边跟着俞月华,俞月华脸上带着谄媚的笑,而宋昊宇看着俞岁寒,眼里是势在必得的狠厉。 俞岁寒暗道不好,转身就跑。 俞月华见状,大喊一声:“死丫头给我站住!” 俞岁寒可不听他的,三楼尽头人少,她在这里碰上宋昊宇,宋昊宇的表情又如此可怕,不跑是傻子。 俞岁寒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骂个不停,早知道就不用想和宋昊宇和好来骗俞月华给钱了,俞月华这个蠢货,竟然主动找到宋昊宇邀功,气死她了。 商场很大,俞岁寒的身体素质显然不如宋昊宇和他的狗腿们,眼看着马上就要被追上,俞岁寒不由得大喊,声音尖锐,试图吸引商场所有人的注意:“救命啊!杀人啦!” 然而,这几天商场来搜物资的人太多了,期间不乏一些人为抢夺物资大打出手,打死人也不少见。 而且打死人后,尸体直接丢进洪水里没影儿,事后有人想报警,奈何不认识对方是哪个小区、哪栋楼、归哪个治安队管,上报了治安队,治安队也不好找人。 俞岁寒也是体力大爆发了,在后面几人索命般的追逐下,愣是跑了一圈,重回三楼尽头,还没被宋昊宇逮到。 商场走廊是个圈,俞岁寒又跑回来了,但这距离已经耗尽她的体力,宋昊宇等人离她几步开外,抓住她早晚的事。 宋昊宇跑得气喘如牛,可见俞岁寒近在眼前,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别跑了,你跑不掉的。” 俞岁寒咬牙,汗水从她额头滑落下颌,本来涉水跑就累人,她都闹出这么大动静了,四楼都不见人出来看一眼,可见人心多冷漠。 难道她就这么完了?最后落得被宋昊宇抓住的下场,草率得和凌一跳入水里溺死一样。 就在俞岁寒跑不动,停下来大喘气,打算试试看服软能不能逃过一劫的时候,一只手从扶梯里伸出来,一把拽着俞岁寒往扶梯去。 俞岁寒只听见一句“憋一大口气”,那声音是她这几天很熟悉的女声,她下意识就照做了。 深吸一口气,俞岁寒下一秒就被一个浑身湿透,宛若女鬼的人拉进了水里。 三楼下去的扶梯被水淹了,凌一从这儿上来悄无声息,谁都没发现她,此刻再伸出手将俞岁寒拉入水里,落在宋昊宇等眼中,就是俞岁寒被水鬼拉走了。 几人吓一大跳,都没反应过来去抓人。 俞岁寒入水的一瞬间,被冰凉的水冻了个哆嗦,她猜到凌一叫她憋气的下一步就得下水,但她不会游泳,以为凌一会游泳将她带走逃离这里。 俞岁寒原本以为溺死的凌一活着出现,这就已经够吓人了,结果凌一带着俞岁寒下水后,不仅没有如俞岁寒所想,带着她游到三楼另一头去,反而带着俞岁寒下潜。 俞岁寒紧闭双眼,啥也看不见,但浑身被水包围,没有着力点,身体使不上力,仿佛不停下沉,溺水的恐慌让她更加用力抓紧凌一的手。 能见度极低、浑浊不清的水下,冰冷的水包裹全身,除了“呼噜呼噜”的水声,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唯有抓紧不放的手是俞岁寒能感受到的,这是她还活着,凌一还活着的证明。 相比浑身紧绷的俞岁寒,凌一不仅能睁开眼,自如地依靠摆动身体和四肢,带着俞岁寒快速下潜,还能看清四周几米范围内的事物。 在俞岁寒以为她溺死的十几分钟里,凌一下潜到水里,找到了那间户外用品店。 光线难以穿透的水底,凌一却能看见四周全貌,水下的商场宛如沉底的城市,现代的建筑因浑浊水质和昏暗光线,反倒透露出几分陈旧和阴森来。 凌一探过路,店离她们下水的地方不过几步距离,潜下来后往里游就行。 她没有带着俞岁寒从水面游走逃离的原因很简单,她一个人还行,带着俞岁寒,不可能在水里快过岸上两条腿跑的宋昊宇。 宋昊宇好几个人,想堵她们轻而易举,既然如此,凌一不如直接把俞岁寒拉下水,去到店里。 俞岁寒以为凌一只是把她拉进水里,通过潜水躲避宋昊宇,找个宋昊宇预判不到的位置上岸逃跑,赌的就是他们人手不够,不能每个位置都守着。 殊不知,凌一根本没想及时上岸,她反而拉着俞岁寒往下潜。 得亏俞岁寒闭着眼,不然此时真要被水下的画面吓死。 而凌一有如此胆大的想法,只因为她发现了那间户外用品店的奇妙之处。 在俞岁寒快要憋不住呛水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被拉着上浮,赶紧先让脑袋浮出水面。 浮出水面的一瞬间,俞岁寒立刻大口呼吸空气,头发撩到脑后,嘴唇因为憋气过久显得有些苍白,眼睛睁开的一瞬间,因为沾水,红了眼眶,眼眸里都浸着水雾,卷翘睫毛长而浓密,带着水珠,朦胧中更添一丝脆弱。 而在她出水之后,惊恐地发现,自己不在商场的三楼水面,而是在一间被水淹没过门高度的房间里。 “这是哪儿?”俞岁寒傻眼了,如果是三楼,三楼的水只到脚,这里的水她都踩不到底,显然水很深,那她就应该是在三楼以下,可三楼以下全被淹了,她怎么可能在凌一搀扶下浮出水面? 凌一解释道:“这里就是你说的户外用品店的仓库,因为密闭性好,洪水突然大量涌入的时候,反倒让这里残留了部分空气形成了一个小气室。” 气室里水面的高度高于门,但又低于天花板许多,这才有了她们可以呼吸的空气,这便是凌一敢带着俞岁寒进入的原因,仓库不小,空气足够她们停留好一会儿。 而宋昊宇等人对普通人憋气的认知,也会让他们误以为凌一和俞岁寒半天不出水可能被淹死,又或者游到哪里有破窗从外面逃走。 上面蹲守的宋昊宇等不到,很快就会离开,她们俩只需要在气室里待上一段时间,找找店里能用的装备,一切就过去了。 俞岁寒不会游泳,甚至不会踩水,凌一刚才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把许多能用上的装备都收进空间里了。 俞岁寒很想叫凌一去搜东西,不用管自己,可她不会游泳,凌一一走,她就会沉下去。 凌一想了想,放弃搜刮,决定先教俞岁寒一些游泳的简单技巧。 一个是不会游泳的人也能用的技巧,深吸一口气,放松四肢,仰头,四肢伸展开,呈“大”字形,这样的姿势,能让人在稍微平静的水流里慢慢漂起来,至少口鼻能露出水面,保证呼吸顺畅。 接着凌一再教俞岁寒在水里失去平衡时,及时浮出水面的办法。 当在水里无法控制自己身形,又或者是止不住下沉时,可以双腿屈起,双手抱住膝盖,埋下头,感受身体被水自然地托举成婴儿在母体里的姿态,再伸直双腿,头扬起,双手凫水,慢慢将头托举出水面。 凌一以为俞岁寒会选择呈“大”字型漂在那儿,节省体力的同时,避免更多危险。 没想到,俞岁寒却在学会第一个姿势后,不断地练习第二个姿势,同时还要凌一教她游泳。 游泳课上老师教游泳,俞岁寒懒得学,现在生死关头,差点丢了性命,她哪里还敢怠慢。 且不说这次被宋昊宇逮住,要靠游泳和潜水出去,就说之后这洪水长期不退,她们还要出来找物资,就免不了和水打交道,不学会游泳,有冲锋舟,和人起了冲突或出了意外落水,也得完蛋。 看俞岁寒这么拼命学习的架势,凌一突然想到,俞岁寒好像在B大是拿了特等奖学金的学霸,只不过在观众们和俞知秋看来,她的天赋和努力,都抵不过她恶毒的心灵,只要她善妒、虚伪,和女主争抢,那么她的任何优点都无人在意。 总感觉,观众和俞知秋所认为的*俞岁寒,和凌一看见的俞岁寒有些许出入。凌一不知道观众如何能知晓俞知秋的记忆,但她却忍不住怀疑,究竟是俞知秋的记忆虚假,还是说重生导致了第二世的一切发生了改变。 第299章 亲近 趁俞岁寒临时抱佛脚学游泳的时候,凌一找来户外店里的救生衣,给俞岁寒先穿上,免得她在这里溺水了。 好在水下浑浊,俞岁寒专心学游泳,也不知道凌一在水底疯狂搜刮,把户外用品店的东西全搜进空间了,只留了一小部分装模作样放包里,然后找到了她们最想要的还没充气的橡皮艇。 虽然不比冲锋舟坚固,但橡皮艇也非常难得,至少对于她们俩来说,没人脉,也没有俞知秋那样先知的本事,橡皮艇足够了。 两人在水下待了三小时,上面的宋昊宇早走了。 他一开始等了半小时,四周都不见什么东西浮上来,众人纷纷猜测要么是淹死了,要么就是找到别的出口游出去了。 俞月华急啊,那可是他女儿,自己打得骂得,可外人不能逼死她呀,俞月华抓着宋昊宇不放,非说是他逼死了自己女儿,要他赔偿,不让就报警,告到安置区去。 宋昊宇本来也没想杀人,如今虽然已经不是那么严格的法治社会,但政府还在,他爸又是后勤部部长,他不提前通气,就这么被人告了,麻烦可不好处理。 几人分散开去商场外面找出口,看看有没有人浮上来,找了一圈又问了一圈,都没人看见水里有人浮起来。 这下好了,宋昊宇咬咬牙,为了息事宁人,给了俞月华一箱子食物,让他闭嘴。 俞月华方才还伤心呢,现在看见食物,眼睛都瞪圆了,生怕宋昊宇反悔,抱着物资就跑路了。 至于那艘冲锋舟,魏姐和俞知秋等人也在商场里呢,她认识自己借的冲锋舟,等俞月华一个人划走了,她也不怕俞月华不还,她可以告到志愿者那儿去,毕竟她的冲锋舟也是从安置区借的,登记在册的重要物资。 只是,魏姐看着冲锋舟上只有俞月华一个人,有些不安,她是借给凌一的,凌一借给其他人她不管,但凌一人呢,不会出事吧? 俞知秋发现魏姐的走神,问:“怎么了?” 魏姐在前世对朋友十分仗义,俞知秋多次和魏姐、叶易伟等人组队,了解她们的性格,而且魏姐人脉广的同时,也比叶易伟更聪明,俞知秋和魏姐相处舒服些,也轻松些。 魏姐摇头:“没什么,我就是担心,安安一个人怎么搜物资。” 虽然凌一看似比原先的祁安聪明多了,至少能正常和人交流,像个人了,但毕竟她生过病,谁知道好没好全,还要照顾两个老人。 俞知秋不想再和凌一组队,被这种善良泛滥的人拖累,于是提醒魏姐一句:“人各有命,她这样的性格在末世里走不远。” 末世?魏姐以为天灾只是暂时的,可为什么俞知秋却称其为末世? 俞知秋有通天的本领,魏姐能猜到,不然正常人谁会在天灾前囤够那么多物资,而且还能拿出冲锋舟,魏姐是靠人脉,但她观察过俞知秋,没见她的冲锋舟是谁从外面送来的,倒像是俞知秋自己的。 跟着俞知秋,生存的概率更高,但魏姐的良心又让她有些担心凌一。那孩子孝顺、实诚,还很坦荡,魏姐其实还挺想帮她一把,但怕被俞知秋给踢出队伍了,遂不再多提。 凌一搜完了店里所有的东西,又游到二楼其他店,把一些即便被水泡了还能用的物资都搜走,快到中午一点的时候,她和俞岁寒才从水里出来。 两人悄悄地从扶梯处上岸,发现四周没人,三个多小时,宋昊宇没找到人,便以为她们死了,给了俞月华赔偿就赶紧跑路,回去安置区和老爹通气儿,万一俞月华反悔告上来,他们才能提前做好应对准备。 两人浑身湿透,风一吹,冻得上下嘴唇打架,尤其是俞岁寒,本来就瘦弱,穿着救生衣,十分可怜。 凌一带着她随便进了一间店铺,从放水的包里找出一套干净衣服,递给俞岁寒,让她换上。 俞岁寒接过衣服,衣服非常干净,还带着洗衣液残留的香味,可见衣服是洗过的。 洪涝一个多月了,停雨都只是一两个星期前的事,大部分人的衣服都是用脏水洗的,且不说能不能搞到洗衣液,逃难的时候有没有带上洗衣液,就说这水洗了衣服,衣服也不见得干净到哪儿去,怎么凌一拿出来的衣服这么干净,倒像是不缺净水的样子。 而且,凌一难道知道她们今天出门会下水,所以带了干净衣服换吗? 不然的话,只是出门搜物资,谁会在包里装衣服,浪费包里的空间。 衣服是凌一从空间里拿的,只是用包打掩护罢了,她哪里知道俞岁寒耍了她,也没想到今天会下水。 凌一换衣服动作非常迅速,冲锋衣外套放在外面被宋昊宇等人拿走了,上身只穿着一件黑色T恤,双手交叉,抓住衣服下摆往上一撩,露出洁白腰腹,清晰可见的肌肉线条随动作而律动。 俞岁寒见了,低头看自己的腰,纤细却苍白,和凌一一比,她好像白斩鸡。 俞岁寒暗暗嘀咕,难怪凌一能单手举起凳子差点砸死宋昊宇,这身材就是最好的答案,她也不差啊,她腰腹也有线条啊,人鱼线谁没有呢。 想是这么想,但俞岁寒的视线还是忍不住落在凌一身上。 腰背下窄上宽,不见一丝赘肉,每一个动作都显得自然而有力,四肢修长,头身比堪称完美,清秀端正的五官,神情淡漠中带着一丝冷冽,显得本就深刻的侧脸更加凌厉。 俞岁寒想,这和她打听到的祁安好像不是一个人。 1单元的住户都说十八楼的祁安痴傻如幼童,自闭如哑巴,目光呆滞,反应迟钝,可她和凌一打交道几次,只觉得此人心思单纯却并不愚蠢,相反有时候对危险和人的情绪感知灵敏得可怕,她自以为完美的谎言在凌一面前总有被拆穿的时候,这令俞岁寒有些忌惮,但不可否认,凌一的外貌条件确实不错,难怪祁婆婆总怕她被人欺负,拜托街里街坊多照看一下。 “看够了吗?”凌一走到俞岁寒面前问。 这人换衣服动作也这么慢吗?她都换好,把东西装好了,俞岁寒还在发呆。 俞岁寒回神,指了指门口:“我怕门口来人,没敢脱衣服。” 凌一不语,转身走到门口望风。 俞岁寒松了口气,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脱了。 凌一的动态视力也很不错,她一边盯着外面,一边还能看清俞岁寒的每个动作。 两人换衣服都不避着彼此,凌一是因为没有所谓的羞耻心,她不在意,而俞岁寒是觉得,不想多耽搁时间,而且凌一是女人,她觉得不用避着。 俞岁寒像是创作者精心打造出的女主反面教材,俞知秋的身材、气质和凌一相似,那么俞岁寒就是凌一的反义词,她娇弱柔美,胸前饱满,腰肢纤细,身高不算高,只有一米六五,但为了追求所谓的白幼瘦审美,体脂比很低。 俞知秋如果是清冷、独立女主,那么俞岁寒就是矫揉造作且心机深沉的菟丝花,而菟丝花的长相,自然要符合她讨好的男人们的审美,清纯中带着一丝性感。 但凌一看了也当没看见,人类的审美她有时候并不能完全理解和接受。 两人换好衣服,彼此沉默着往外走。 凌一提着装在防水包里收纳好的橡皮艇走在前面,身上还背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里面是一些从户外店搜刮来的东西,包括卡式炉、折叠桌、防风蜡烛等等户外用品,许多户外用品的防水性能不错,拿回家收拾干净或许还能用。俞岁寒背着包跟上,她们虽然搜到了橡皮艇等实用的物品,但是食物一点没搜到。 俞岁寒可不像凌一有空间里的存粮,她现在是女主的反面,俞知秋过得有多舒坦,她的日子就有多凄惨。 一家人住在十八楼的楼道里,睡觉打地铺,被子都不够盖,一家四口挤在一块儿睡,她睡在最边上,被子的边角能盖着点肚子就算不错了,食物也总是分得最少得那个,因为爸妈都说男人胃口大,所以一家人大部分的食物都进了俞月华和俞俊明的嘴,俞岁寒不知道挨饿多久了,要是能搜到点吃的就好了。 凌一看了眼三楼停放冲锋舟的地方,冲锋舟被人划走了,四楼不见俞月华的身影,应该是他划走了。 但冲锋舟是魏姐的,凌一怕丢了东西不好给人交代,转身去四楼找魏姐。 魏姐看她找来,趁俞知秋不注意,摇摇头示意她别过来。 凌一会意,不再靠近,和俞岁寒去别人搜过的店铺接着找物资,看看能不能捡漏。 凌一搜物资很认真,并未因为她不缺吃的就敷衍了事。 不过她显然小瞧了普通人搜物资的狂热,别管什么边边角角,能用的能吃的,全部带走,所有被搜过的房间一片狼藉,除了垃圾,一切有用的都被拿走了,食物就算是过期了,被水弄脏了,照拿不误,擦擦还能吃,就算不能吃,大不了拉肚子,总好过饿死。 没搜到物资,凌一看了眼手表,估摸着该回去了,俞岁寒还在一堆垃圾里翻东西。 凌一想着方才换衣服看到俞岁寒的身材,瘦不拉几的,难怪打不过宋昊宇,轻易就被宋昊宇制伏了,于是,她也假装在垃圾堆里翻找,实则从空间里拿出了几袋饼干。 “我找到了饼干,你拿去。”凌一走向俞岁寒,拉开俞岁寒背包拉链,放进去。 俞岁寒还没反应过来,包里就多了几袋饼干,竟然还有几颗鸡蛋。 鸡蛋是这里搜到的吗?洪涝一个多月,鸡蛋该坏了吧。 俞岁寒不确定,管她呢,有吃的就行。 饿得不行的俞岁寒,先拆了袋饼干,咔咔吃起来,见凌一盯着她看,笑道:“谢谢,我这一趟出来也没帮上什么忙,你还分我饼干,你真是个好人。” 好人卡俞岁寒经常给别人发,但这句话并不是,她是真心觉得凌一人很好,自己骗凌一合作,凌一也没生气,救了她不说,找到吃的还分给她,确实是个大好人。 凌一点头:“嗯,我知道了。” 俞岁寒咬着饼干,好脆好香的饼干,包装袋干净没有异物,饼干香脆,其中夹杂的巧克力更是甜而不腻,简直是她天灾之后吃过最美味的食物。 俞岁寒不知道怎么的,边吃边落泪,泪水滑落脸颊,苍白绝美的脸如出水芙蓉,可当凌一疑惑询问时,她又仰起头,笑着说:“人家都说不客气,你倒好,一句知道了,挺自恋啊。” 凌一不懂俞岁寒为什么要笑,笑容甜美,可眼里噙着泪,令人尝出一点苦涩来。 “你很饿吗?很缺吃的吗?”凌一记得自己被俞岁寒敲诈走了一大袋泡面,五小包呢,省着点吃能吃好几天,而且俞岁寒一家也有钱,在志愿者那儿买物资包也没少买,更不用说她没和宋昊宇闹翻前,宋昊宇应该也会让志愿者多送点吃的来。 “我先前减肥呢。”俞岁寒没说实话,她们家不缺吃的,因为她拿了吃的回家,俞月华买了物资包,宋昊宇送了食物,但这些都是一家的共有物资,负责分配的人不是她,分到她手上的只是很少一部分。 饥饿是不会骗人的,夜深人静的时候,不断怪叫的肚子,饿到极致的反胃恶心感,以及想到食物就心慌不安的焦躁,这些都不会骗人。 过了二十年平常生活的俞岁寒,第一次知道饥饿会让人不顾一切,不管是在安置区,还是来到了丽水苑,饥饿常伴左右,驱使她一次次地向比地位高的人妥协屈服,卑躬屈膝地去讨好,要来一点食物。 凌一果断拆穿俞岁寒的谎言:“你又骗我。” 俞岁寒嘴里没一句真话,总是骗她。 俞岁寒耸肩,吃了点东西,身体也暖起来了,眼眶虽红,却不再落泪,整个人倒是精神了一点,有空开玩笑:“你说话语气好幽怨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说吧,是不是爱上姐了?”俞岁寒凑近,挑眉怪笑的模样满是得意,这个表情要是放在别人脸上,多少有些猥琐,可有俞岁寒的美貌撑着,倒显得几分俏皮和搞怪。 凌一没有反驳,也不承认,她只是看着俞岁寒道:“什么是爱?” 俞岁寒一愣,轻拍脑袋:“怪我这张烂嘴,跟你个小孩儿说这干嘛,掌嘴!” 俞岁寒还以为,凌一是痴呆好了一点的祁安,痴呆的人估计智商跟小孩差不多,凌一或许也是,她跟小孩儿说什么爱不爱的,罪过罪过! 两人窝在一片狼藉的商铺里,吃到饱了才出来,经过这一遭,关系倒是亲近不少。 结果返程的时候遇到俞知秋的四人队,两队人都要从扶梯下三楼。 冲锋舟被俞月华划走了,凌一二人只能想办法回去。橡皮艇还没充气,凌一也可以充气,不过没有电动充气泵,她们只能手动打气,这样一来不知道得啥时候才能回去。 凌一还没打开包,就见俞岁寒腆着脸凑到俞知秋面前问:“姐,能顺带载我们回去吗?不白送。” 俞知秋多讨厌俞岁寒,在场的人有目共睹,她还敢凑上来? 凌一都被俞岁寒这脸皮惊到了,但她并未阻止,而是补充道:“我们可以用物资抵船费。” 俞知秋冷着脸,身材高挑,比俞岁寒高大半个脑袋。 其实认真来说,俞知秋也不算高大,毕竟,创作者希望她身材高挑,但不能高得超乎常人审美,创作者希望她又高挑又要让男人觉得美,而不是压男人一头,所以也就一米七出头,和凌一比起来还要矮一些。 凌一的身高并不在创作者在意的范围里,她不过是个前期就死了的路人角色,她在不受创作者在意的地方自然生长,靠着祁婆婆对孙女的投喂和照顾,以及祁婆婆高挑的基因,愣是长到了一米八。 其实祁安没这么高,至少在俞知秋记忆里没这么高,高的不是祁安,是凌一。 俞知秋居高临下俯视俞岁寒,眼里不加掩饰对她的厌恶和鄙夷。在俞知秋看来,俞岁寒是莫名其妙嫉妒这个嫉妒那个的心机biao,是爱勾搭这个勾搭那个的菟丝花,她善良就是圣母,她清纯就是装,她声音甜美就是夹,不像自己,不用依附男人而活,更不会去抢别人的男人。 “我要的物资你们给不起。”俞知秋冷冷地说。 俞岁寒笑容不变,继续问:“你尽管开口,我们肯定能给。” 她想着,先坐后付,大不了就赖账,怎么俞知秋还能因为她们赖账杀了她们嘛。 俞知秋皱眉:“我需要金子、玉石,你给得起吗?” 俞知秋还能不知道俞岁寒分文没有,俞家的钱都拿去买物资包了,苏敏时不时来她门前哭,把家里多惨来来回回地说,她能不清楚。 果然,俞岁寒没有,但她下意识就想先骗,结果凌一上前一步道:“我有,有金项链和金手链,够吗?”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从刘阿婆那儿换的金首饰。 凌一知道,俞知秋的空间升级需要金器和玉器,尤其是一些年代久远的物件最好。 刘阿婆的金首饰是家里传下来的,她姥姥给妈妈的嫁妆,最后又给了她,最早可以追溯到几代往上了。 果然,凌一一掏出来金首饰,俞知秋不耐烦的表情都变了。 俞知秋能感觉到空间对这两样饰品的渴望,看来,这金首饰是真的,而且是老物件。 俞知秋神色复杂地看着凌一,凌一要是没和俞岁寒搅在一起就好了。 最后,两样首饰换了凌一和俞岁寒的两个座位,下船时,俞知秋朝凌一的背影喊道:“如果还有类似的东西,也可以拿来找我换物资。” 俞知秋的空间还没有升级到无限大,她目前的空间存放的东西有限,而且不能放活物,升级到后期就无限放东西,还能放活物,比如家禽、牲畜,甚至可以放活人进去,俞知秋还能直接在空间里生活,空间里还能种菜养鸡。 当然,这些功能都需要升级,而升级的关键就是一些金银玉器,越老越有价值的升级就越快。 这是凌一从评论里看来的,她才知道,原来太过于轻松的日子,也会令评论里的观众觉得无聊,所以女主的金手指也是成长型的。 这倒是给了凌一启发,她的空间也能升级吗? 凌一尝试把首饰放进去,没有任何反应,奇怪,她的空间为什么和女主的不一样? 而且观众们说俞知秋的空间还有滴血认主的过程,在前世还被宋昊宇骗走送给俞岁寒,被俞岁寒滴血认下,后来俞知秋亲眼见到俞岁寒使用空间消失又出现,手里多了食物,她才知道空间的存在。 而凌一的空间,不像是一个物件,它像是天生就有的东西,凌一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好像空间与她一体,不是什么外挂、金手指,不需要什么认主,没有升级,只有她想用的时候就能使用。 凌一再次意识到,她和女主俞知秋是不一样的,连金手指都不一样。 第300章 讨好 两人坐上了俞知秋的冲锋舟,平安回家,回家后,凌一分了一半她搜到的户外用品物资给俞岁寒,毕竟两人说好合作。 俞岁寒妥妥占便宜,她没有出大力,只是找到了个指示牌,中间还需要凌一救她,换作常人,分一半物资早就心虚了,她却拿得理所当然。 凌一并不觉得自己吃亏,户外用品店里的东西几乎被她拿完了,分给俞岁寒的只是一小部分,这一小部分只是掩人耳目的冰山一角,大头还在她空间里。 两人都认为自己占了便宜,对方吃亏,各回各家。 凌一关上门,祁婆婆正在和刘阿婆聊天,见凌一回来,两人齐齐看向她,凑上来关心。 “安安啊,你今天出去搜物资,有没有碰见什么坏人?” 凌一想了想,宋昊宇应该算坏人,便点头说:“碰见了几个,我和朋友游进水里逃走了。” 祁婆婆急得拍大腿:“早知道我不该让你出去的,咱家吃食够够的,不该出去搜物资。你不知道,刘大姐今天去志愿者那儿买物资,打听到外面全乱了!” 凌一挑眉:“什么乱了?” 刘阿婆眼里藏不住的惊恐,五官都快拧成“苦”字:“卖物资包那小伙子,说今天过后,她们就不负责来每栋楼卖物资了,所有人想买物资或者用工作积分兑换,都得自己去安置区换。” “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就咱隔壁小区,金源府的,有三栋楼的志愿者被杀了!尸体都找不到,说是抛尸到洪水里,冲走了。” “治安队的人去了,结果搜遍整栋楼,没发现凶手,但却发现每栋楼至少有五六户人家失踪,全家一个人都不剩。” 五六户人家一个人都不剩,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杀抛尸洪水里,据刘阿婆说,治安队把三栋楼的人全部抓起来,挨个审问,只有几个人招了,但这几人怎么能做到杀害这么多人的,他们并未交代清楚。 一整栋楼被杀害的人,比最初暴雨洪涝失踪的人还多,也就是说,那几栋楼死在人祸的人比死在天灾的多。 安置区的前身是当地政府,但并不准确,例如宋昊宇他爸,后勤部部长,他就是后面认命的,本身宋昊宇他爸只是个生意人,摇身一变成了安置区的小领导,只因为他给安置区捐了很多物资。 安置区现在的人员构成非常复杂,民间安置点又闹出这么多命案,特殊时期连查案都无从下手,抽不出人手来,治安队维护白天的治安,还要分出一部分去解救一些被困灾民。 不是所有人都能幸运地在暴雨来临时有高楼住宅可以躲藏,还有很多人被困在低矮房屋或地区,每天救援队都要外出救援,搜寻被困人员。 最后治安队处置了最典型的几个凶手,甚至没法做到像末世前那样一审二审,来不及审判,直接在那三栋楼里当众处决,她们需要几个典型来震慑其他有犯罪意图的人。 然而,治安队不知道的是,一旦有人开了抢劫杀人的先河,那秩序的崩塌将会如山倒,不可抵挡。 凌一从刘阿婆这里听说了治安队处决杀人犯的事没几天,又听刘阿婆说,发现杀人犯的那三栋楼,又发生命案了。 原来,被抓住的几个典型,并不是全部的杀人犯,那三栋楼早早地开了杀戒,你不杀人,你就会被人杀,物资就那么点,不抢别人,别人就来抢你的。认真算起来,那三栋楼里还活着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杀人犯或其共犯。 命案每天都在发生,但波及自身的时候,谁能坐得住? 三栋楼里的住户已经在想方设法逃离那里,借到船就划到别的小区或楼里躲避。 听说还有人逃到了丽水苑A栋1单元来,也就是凌一她们这栋楼。 逃来的是普通人还是杀人犯?凌一皱眉,透过俞知秋那边观众的评论发现,这事在前世并未发生,属于是意外事件,俞知秋的对策是闭门不出,各人自扫门前雪。 陆陆续续有别的小区住户挤到楼里,住的地方也越来越挤,连十八楼都多了好几户新来打地铺的人。 外面吵嚷的声音不断,无非就是因为谁家占地超过了界限,谁家打地铺的位置好一些,因为这些利益相关的事吵来吵去。 凌一走到靠楼道的阳台,往里面看去。 刘阿婆的大部分值钱东西在这几天搬进了凌一家里,虽说之前凌一祖孙不打算收容刘阿婆,但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刘阿婆再在外面打地铺,身体遭不住,祁婆婆是觉得同病相怜,两人都是上了年纪的,难免心生同情。 凌一不阻止,祁婆婆想收容就收容,她没有意见,房子是祁婆婆的,物资是祁婆婆存款买的,她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刘阿婆的东西搬进1802后,她的位置就被俞家人占了。 距离上次凌一和俞岁寒出去找物资过去了一周,两人再没有任何交集。 俞岁寒“死而复生”出现在家里,俞月华着实吓了一跳,嘴上说着“没事就好”,心里却在想,女儿既然没死,那宋昊宇知道了,不会把食物要回去吧? 俞月华怕俞岁寒活着的消息传到宋昊宇耳朵里,着急得不行,也不再催促俞岁寒去钓金龟婿了,反而让她避着点人,低调行事。 俞家的食物不算少,俞岁寒看透了她爸的自私,之后妈妈再劝她少吃点,把食物留给弟弟和爸爸,她就哭,哭得整层楼都听得见,还要哭到楼下宋昊宇的小跟班也知道。 俞月华怕了她了,又给她分了点吃的。 终于,俞岁寒能吃饱了。 人吃饱了,就开始想要更多。俞岁寒记得俞知秋那来历不明的冲锋舟,两人是姐妹,在末世之前一直生活在一起,除了读书的时候不在一间宿舍,放假都在一个家。 俞知秋能有什么人脉搞到冲锋舟,别人会信,她可不信。两人都还只是学生,俞家虽然是做生意的,但俞月华有什么事都只带着俞俊明,根本没打算培养两个女儿,俞知秋能认识的人脉,俞岁寒也能。 可连俞月华都求不到人借冲锋舟,俞知秋可以,这就很不对劲了。 俞岁寒比一般人更敏锐,她一点不觉得自己心机深是什么坏事,多个心眼就不容易吃亏。 俞知秋的这个“朋友”恐怕并不存在,俞岁寒观察过俞知秋取用冲锋舟,并没有类似魏姐朋友一样的人来送冲锋舟,也就是说,俞知秋的冲锋舟是她自己的。 正常大学生,会莫名其妙买一艘冲锋舟,不告诉家人自己搬家,然后精准躲在暴雨洪涝里地势高的地方吗? 一般人看过的小说,俞岁寒自然也看过,所谓重生、空间、金手指,这些常见的设定,哪怕是不看小说玩手机也能知道。 俞岁寒想,她的姐姐或许就是小说里既重生了,又拥有金手指空间的女主角。 至于她自己是什么,还用想吗,和女主不对付的人,统统都是恶毒配角。 更何况,宋昊宇是俞知秋前男友,为了讨好她去骗俞知秋的项链,她怎么看怎么都是小说里的恶毒女配吧。 末世前,俞知秋和宋昊宇因为项链一事大吵一架,俞知秋甩了宋昊宇,宋昊宇跑来和俞岁寒诉苦,说俞知秋多么不讲理和小气,俞岁寒都没当回事。 她姐姐性子有多隐忍她是知道的,从小到大,三姐弟抢东西的时候可不少,俞岁寒性子要强,姐姐和弟弟的东西她都要抢,反正是好东西就必须是自己的。 一向隐忍的俞知秋,竟然因为一条项链发火甩了宋昊宇,俞岁寒猜测,那条项链或许便是小说里常见的空间项链、戒指一类的宝贝。 俞知秋重生或穿越,知晓了暴雨来临,从而提前做好准备,远离奇葩家人,保护好自己的空间项链,囤物资,在末世里过上不愁吃喝的好日子。 不得不说,俞岁寒没有看见过俞知秋直播间里的评论,但她依旧猜中了大部分真相。 但俞岁寒想不通的是,她和俞知秋并无深仇大恨,两人是姐妹,至少在俞岁寒看来是这样的,年纪相差无几,自小一起长大,她并不恨俞知秋,毕竟俞知秋总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她为什么会恨一个过得不如自己的人? 俞岁寒要嫉妒要恨,也该恨俞俊明,恨俞月华,但俞知秋却恨她入骨,恨到眼看她被欺负,也能做到冷漠旁观。 俞岁寒之前还想过修复和俞知秋的关系,毕竟一家人都盼望着能被有房子的俞知秋收留,不用打地铺遭罪。但在宋昊宇事件过后,俞岁寒就对俞知秋不抱期望了。 俞岁寒看着俞知秋的房门,眼睛里闪着光。不过嘛,谁说一定要和女主关系好才能活的?她就算是当女主家里下水道的老鼠,也能活下去。 暴雨要持续多久,之后就恢复正常了吗?还是说会有别的灾难,这一切俞岁寒都不知道,但她可以从俞知秋的行为里猜到。 俞岁寒爬上顶楼天台,趴在栏杆往下看,发现俞知秋的房子重新装修过,密闭性很好,没有堆积物资,可见是有空间的,房屋做了保温层。 保温?俞岁寒皱眉,这才十一月份,对于偏南的城市B市来说,十一月份的温度也就十度上下,不算特别冷。 但俞岁寒看着自己在顶楼吹风冻出来的鸡皮疙瘩,难不成,暴雨过后还会有极寒或者暴雪? 俞岁寒吹了会儿风,头疼不已,回到十八楼时,看着俞家人因为地盘被另外新搬来的一家人挤占,双方展开了唇枪舌战。 如果低温来袭,楼道里的窗户早在暴雨狂风时被吹破,真下雪的话,对堂风一吹,人都得被吹傻。 因为艰苦环境露出本面目的父亲,好吃懒做等着父母姐姐出头的俞俊明龟缩躺着,为了护着父亲和人吵架上升到动手却反被扇了巴掌的母亲,俞岁寒看着这一家人,绝望像病毒在周身蔓延。 她继续跟着家人,会被拖累死的。家里的大部分食物和物资,一半以上是她搞到的,不管是讨好宋昊宇,还是和凌一合作,都是她耗费心思讨好旁人得来的,她离了这家人,也会像俞知秋一样过上好日子吗? 俞知秋有空间,她又没有。 不对,俞岁寒的眼睛好似闪着星光,她想起那天潜水上来换衣服的场景,正常人怎么可能在不知道今天会下水的情况下放好干净衣服在背包里占地方,凌一的衣服不是从背包里拿出来的,是从空间里拿出来! 俞知秋是唯一女主吗?俞岁寒忍不住笑了,不见得吧。 凌一正在抓紧时间给窗户加固,给墙体做保温,顺便把下水道给堵住。 下水道其实早就堵了,因为洪涝,底层下水管道堵塞,有的人家里马桶往外喷粪水,臭得整栋楼苦不堪言。 后来大家的排泄物和脏水基本都是用桶装好往窗外楼下倒,底层的住户臭得受不了,但又不舍得搬家,这也是高层里新搬来打地铺的人越来越多的原因。 凌一家的下水道也出现过喷涌情况,凌一一找到水泥等材料,就赶紧把下水道堵死了。反正末世不止几年,这个房子也住不了多久。 窗户加固、墙体保温,则是因为凌一看见评论里说,过不久就会迎来暴雨洪涝后的极寒,她得早做准备。 “叩叩叩!” 凌一在客厅忙活,祁婆婆和刘阿婆也在帮忙,听见敲门声,三人对视一眼,祁婆婆大嗓门喊道:“谁啊?” 俞岁寒乖巧回应:“祁婆婆,是我呀,我俞岁寒。” 祁婆婆听后不说话,这个名字倒是不陌生,隔壁小女娃的妹妹,外面打地铺那一家子姓俞的,整栋楼都认识她们。 可祁婆婆自认和俞家不熟,就连认识都是暴雨之后才认识的,俞岁寒敲也该敲1801的门,敲她们家做什么。 “你找错人了。”祁婆婆回应道。 俞岁寒继续喊:“婆婆,我找安安姐,她在吗?” 还用问在不在嘛,俞家人住在1801和1802楼道外,两家人进进出出,俞家人能不知道? 凌一抬手示意祁婆婆别说话,走去开门。 “有事?”凌一开门问。 俞岁寒半点不怕她的冷淡,笑道:“我有事找你商量。” 俞岁寒穿着她现在能拿出的最*干净的衣服,白色衬衣配牛仔裤,外加一件薄外套,冻得鼻子通红也没办法,九十月逃难的时候,谁能想到带上厚衣服呢,都以为下十天半个月的暴雨就够了,谁能想现在洪水都没退。 开门的一瞬间,凌一家里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俞岁寒忍不住放松面部表情,表情更加柔和,笑容也更加亲热:“不请我进去坐坐?” 凌一没说话,只是侧身让出进去的位置。 祁婆婆和刘阿婆还在往窗户上贴东西,刘阿婆想说什么,祁婆婆朝她使眼色摇头,示意她孙女的事情别管。 凌一关门的间隙,俞岁寒就已经带着甜美的笑容问候家里两位老人了,那副乖巧的姿态,确实讨人喜欢,两位婆婆都很难讨厌她。 俞岁寒不仅亲切问候,还非常主动帮忙干活,询问她能干什么,然后也不等人使唤,忙前忙后。 祁婆婆赶紧拦:“哎哎哎,你是安安的朋友,是客人,哪能让你帮忙。” 俞岁寒笑着摇头:“我哪是什么客人,安安姐是我的救命恩人,祁婆婆你就是我亲奶奶,我帮自己奶奶干活还分什么主客嘛。” 家里三个人,两个老人,干活心有余而力不足,多一个俞岁寒,干活速度倒是快了不少。 连一开始有疑问的刘阿婆,也不好意思当着俞岁寒的面找祁婆婆说闲话。 等忙完这一阵儿,要到吃晚饭的时间,客厅里谁也没提留人吃饭的事。 要是在以前,祁婆婆肯定是要留客人吃饭的,但现在食物紧缺,她可不想主动开口。 刘阿婆更是不说话,她自己就是借宿的,哪好意思替人做主。 凌一见俞岁寒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眼巴巴地望着,嘴唇轻咬,眼里片刻间就蓄起了泪光,冻得通红的鼻尖衬得肤色更加雪白,可怜惨了。 “留下吃完饭再走吧,顺便聊聊。”凌一开口道。 俞岁寒松了口气,也不客套,笑着应下:“那就谢谢安安姐了,我还想什么时候找你说事好呢,没打扰你们就好。” 至于聊什么,自然是聊方才俞岁寒要说的事。 300-310 第301章 摊牌 这顿饭凌一是按照她们家平时的伙食来的,不像从前一样几盘菜大家筷子一起伸进去,而是采用分餐制,这样一来,定量分配食物,能节省资源,而且不用多洗一个菜盘子。 祁婆婆和刘阿婆的饭量都不大,和上了年纪有关,凌一为了照顾两个老人,做的饭菜都是软和些的,靠着搜来的卡式炉和瓦斯罐,凌一没有动空间里储存的食物,而是在厨房里烹饪。 好久没有吃到热饭菜的俞岁寒一闻到香味,整个人都精神了,不止精神,还坐立难安,女主们过的就是这样神仙的日子吗?不仅在末世有吃有住,还是热腾腾的饭菜,她要是女主就好了。 饭菜上桌,连刘阿婆都瞪大眼。 “有肉?”大家不敢置信地看着。 肉比菜更难保存,如果没有冰箱和其他手段的话,多少人末世后吃不上肉菜,泡面已经算顶尖美味了,凌一竟然搞出来两菜一汤,饭菜分餐用碟子盛好,汤放桌上自己盛。 凌一的厨艺没话说,但祁安是不会做饭的,祁安要会做饭的话,至于生活不能自理嘛。 俞岁寒疑惑地看了眼祁婆婆,没想到祁婆婆啥话也没说,乐呵呵地喝着孙女煮的汤。 祁婆婆信了凌一说的重生,以为这些生活技能都是凌一在末世后学会的,不觉得奇怪,只是心疼孙女,要学会这些东西,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一直护着孙女的她不在人世,才会迫使孙女学会照顾自己。 祁婆婆在末世后的无数个夜晚,不止一次脑海里幻想出孙女没了自己庇护,在末世里过着什么样的苦日子,想着想着就开始落泪。 刘阿婆吃着美味的饭菜,想起自己了无音讯的儿子儿媳,还有其他亲朋好友,也是一时忍不住,让泪水滴在了碗里。 俞岁寒也是边吃边流泪,太久没有吃到正常人饭菜了,太好吃了,好吃到她此刻才觉得自己真正活着。 一张桌子四个人吃饭,三个都在哭,凌一疑惑不已,她是不是也得哭一下,才算合群? 可凌一哭不出来,她好像不懂怎么哭,于是只能干巴巴地提醒道:“不够可以去厨房添饭。” 每次做饭,凌一都会尽可能地多做一点,每次开火都不能浪费,多做一点吃的放空间,想吃的时候再拿出来,就不容易被人发现。 比如这次,她们还在吃饭,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饭菜的香味足以引起同层楼乃至楼下好几层住户的注意,谁家这时候还能有余力开火做饭? “岁寒?你在里面吗?”苏敏的声音响起,她身后还站着饿红了眼的俞月华和俞俊明。 俞俊明眼里满是焦躁和不耐,要不是房门挡着,他都要冲进去吃一口了。 虽然在问话,但俞家人可是亲眼见到俞岁寒进去的,当时她们还在疑惑呢,俞岁寒啥时候和1802的人认识了。 本想等着俞岁寒从1802讨点好处回来,谁曾想几十分钟过去了,俞岁寒没出来,里面反倒传出了饭菜香,不用想都知道,俞岁寒在里面吃上好的了! 这下俞家人哪里忍得住,一个俞知秋不认她们就算了,俞岁寒总要认的吧,俞知秋在俞家吃尽了苦头,不受重视,她恨俞家也正常,俞岁寒可享受了不少资源,要不是俞家拿钱砸去培养她,她能考上B大? 俞俊明等不及俞岁寒回应,挤开苏敏,眼睛扒在猫眼处往里看:“姐!我快饿死了,你在里面吃啥呢?爸妈也要饿死了,给我们也吃一口呗。” 俞俊明的话就直白多了,苏敏还会打亲情牌,俞俊明就直接开口要了。 反正在他看来,两个姐姐的东西就是他的,大姐不亲,他能直接抢,爸妈都不会责怪他,二姐亲近些,他撒个娇,不给的话他就闹,总能要到。 俞岁寒拿筷子的手忍不住捏紧,她还没吃饱呢,一群饿死鬼叫叫叫,怎么不饿死她们。 凌一见俞岁寒脸色不好看,说:“我不会分给她们食物,你要么打发她们走,要么就不用谈了,你也走。” 俞岁寒急了,赶紧道:“我马上把她们打发了,我可不想和她们过了。” 这话一出,凌一没什么表情,祁婆婆二人表情就有些微妙了。 在外人看来,俞岁寒到底是俞家人的女儿,外人看着就是俞家人待她不薄,爸妈弟弟要饿死了,她竟然能为了自己的好日子抛弃家人? 两位老人的观念显然和凌一不同,凌一没说话,她们倒是开口劝起了俞岁寒。 俞岁寒冷静下来,也有些为难了,别的不说,她自私归自私,苏敏她还是很在意的。母亲爱孩子或许是天生的,那孩子爱母亲又怎么不是呢。 苏敏重男轻女是事实,但她并不是一点都不爱俞岁寒,从小也没有苛待过俞岁寒,只是把更多的爱给了弟弟而已,俞岁寒咬牙,难以抉择。 凌一疑惑道:“我只是让你打发她们,没说让你和她们断绝关系,她们太吵了,你让她们安静些就行。” 凌一莫名生出一种自己是恶人的感觉,她只说了“打发”,大家都听成啥了? 俞岁寒一愣,思索片刻,走向门口,没开门,隔着门小声说:“我帮人家修窗户,人家只是管一顿饭,没多的,你们别守着门口了,吵死了。待会儿吵到别人,一顿饭都不管,那我可就回来吃你们那份饭了。” 听俞岁寒说要回来吃饭,苏敏顿时捂紧了装食物的包。 苏敏想着,少张嘴分食物也行,别闹僵了,连俞岁寒那一口饭都省不下来,遂扒拉着俞俊明:“走了走了,你姐找到份管饭的活,咱别给搅和了。” 俞俊明不死心,扒在门口嗅,最后还是被俞月华拖走的。 俞岁寒松了口气,看向凌一,眼里带着期待。 凌一不为所动,开始收拾碗筷。 她做的饭菜分量不少,为了保证每个人都吃饱,比末世前正常人的一份饭量还多一些,因为凌一认为,人吃饱饭了,才能有力气活着。 四个碗碟干干净净不见一粒剩饭,汤汤水水都被舔了个精光,真是连一滴油都没剩下,清洗起来特别方便。 俞岁寒吃了凌一一顿饭,赶忙来帮着洗碗,厨房不大,两个人站在其中有些拥挤。 窗户是关着的,以防冷风灌进来,也防止饭菜香溢出,虽然饭香还是溢出去了。 俞岁寒抢着要洗碗,凌一也不客气,指导她把碗筷洗干净放好。 俞岁寒一边洗碗一边观察厨房,厨房看上去像是经常开火的样子,可见凌一家不缺食物,甚至不缺燃气。碗柜干净,灶台也很干净,油污擦拭很勤,可见家里不缺清洁剂。 志愿者发的物资包不包括一些生活用品,只有救急的食物和水,她们出去搜刮的物资也没有这么多生活用品,看来,凌一果然是和俞知秋一样的女主。 凌一转身把厨房门关上,靠在门边,看着俞岁寒一边忙碌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自己的厨房,出声问:“你有疑惑可以直接问我,不用像做贼一样乱看。” 俞岁寒被戳破小动作,也不见心虚窘迫,干脆转身大大方方道:“我看你们家好像什么都不缺,是有提前囤积物资吗?” 凌一点头:“是,怎么了?” 俞岁寒定下心来,试探道:“我知道你的秘密,也知道俞知秋的秘密,要不要和我交换?” “交换什么?” “收留我,交换俞知秋的秘密。” 凌一摇头,俞知秋的秘密她知道,不需要做交换。 “我不在乎她的秘密,我不换。” 俞岁寒急了,开始胡编乱造:“你不在乎她的秘密?那你就不想知道,如果她是女主,那你是什么?” 不是“女主”触动了凌一,而是“那你是什么”仿佛激发了凌一头脑里的某根神经。 她是谁,这个问题在她刚清醒时,祁婆婆就告诉她了,她是祁安,祁婆婆的孙女。 但是,凌一总觉得,自己不是祁安。 祁安患病,凌一没有;祁安木讷,凌一只是不爱和人多说话;祁安没有凌一这么强健、高挑,祁安也没有凌一力气这么大,祁安更没有所谓的空间和能看见俞知秋那边观众评论的能力。 可她如果不是祁安,她又是谁呢?或者说,她是什么? 俞岁寒本来只是想说,按照小说习惯,一本小说,女主只有一个,哪怕是什么女配重生,她也会顶替掉原来的女主,抢夺原女主的气运。 俞岁寒想利用这一点,刺激凌一,如果凌一也有空间,那么她和同样拥有空间的俞知秋,或许互为竞争关系。 但没想到,俞岁寒阴差阳错说了这么一句话,还真刺激到凌一了。 凌一问她:“你能告诉我我是什么?” 俞岁寒笑道:“当然,只要我们俩开诚布公,互相交换彼此的情报,我就能帮你成为女主。” 凌一纠正道:“我不需要成为女主,我只想知道我是什么。” 俞岁寒虽然不大理解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和凌一谈判。 “俞知秋有空间,你也有空间,对吗?”俞岁寒问。 凌一点头:“嗯。” “俞知秋是重生的,你也是重生的吗?”俞岁寒又问。 凌一点头又摇头:“她是重生的,我不是,我告诉婆婆我是重生的,只不过是因为我看得见俞知秋的观众评论。” 俞岁寒本想接下一句话,却突然愣住了:“什么观众评论?” 凌一没有保留地告诉俞岁寒:“我能够在脑海里看见一些人的评论,类似一些视频软件上的弹幕。这些人常常说俞知秋重生一世,一定要将前世所有的痛苦百倍奉还……” 俞岁寒听凌一说完所谓的“观众评论”,整个人都傻了。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这还是她生活的世界吗?这难道是一个游戏世界?她们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操作观看评判? 不对,这不是游戏世界,这是一个直播世界。年轻人玩互联网玩得多,接受怪异事物也快,俞岁寒心想,如果凌一没有撒谎,那么她们真有可能存在于一个直播世界里。 这些观众就是凌一和她知晓未来发展的关键,绝对不能让观众知道她们已经“觉醒”。 俞岁寒告诉凌一,她们一定不能暴露能看见评论的bug,否则那些观众可能就不会提及未来了。 凌一点头:“观众应该只能看见俞知秋的视角,我听她们抱怨过。” 俞岁寒闻言,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类似楚门的世界电影一样那种看得到全貌就好,如果观众只看得到俞知秋视角,那她们可以操作的空间就很大了。 但紧接着,俞岁寒就听凌一推翻了她上一句话。 “不对,观众能看见第二个人的视角了。” “什么?”俞岁寒愣住了,甚至都不敢说话,怕第二个人的视角是她或者凌一,这样的话,她们就暴露了。 凌一紧接着又说:“第二个视角……貌似是个男人。” 男人? 凌一一字一句读出来她看见的评论: “我靠,终于逃出金源府了,杨哥牛啤!” “得亏没被治安队逮到,哈哈哈,在XX的边缘疯狂试探。” “那一家人是真贱吧,杨哥帮了她们,她们还不知足,就是可惜了那家的女儿,跟那家人一起喂了鱼,长得是真好看,杨哥怎么不收进后宫啊。” “楼上说话真大胆,现在不让开后宫了你不知道吗?保护我方杨哥!” …… 俞岁寒皱眉:“什么味儿,好冲!” 这些评论从凌一嘴里说出,连凌一那张漂亮脸蛋都变得猥琐起来。 看见俞岁寒眼里的嫌弃,凌一不知为何,立刻为自己辩解:“不是我说的,是评论。” 俞岁寒摆摆手,让凌一继续读评论,越听她越迷惑,怎么多了个杨哥? 突然,两人对视一眼,俞岁寒率先开口:“出现了第二人!” 观众的视角不止俞知秋,还有一个叫杨哥的人。 可为什么,凌一现在才看到杨哥视角的评论呢? 俞岁寒问凌一:“你是什么时候看见评论的?” 凌一回:“俞知秋搬来1081的前一天。” 俞岁寒点头道:“也就是说,这第二个人杨哥,他大概明天就得来我们这儿?” 如此一来,这个世界有女主就还有男主,这个男主应该就是杨哥了。 不过就评论来看,这个杨哥可不像善茬啊。俞岁寒有些担心自己的安危,楼里来一个危险人物,到底是福是祸呢? 第302章 男主 两人达成合作,凌一负责收集两个视角的评论,整合后挑出有用的信息,方便她和俞岁寒应对后续灾难。 而俞岁寒则复杂四处打听这个所谓杨哥的消息,负责在外打探消息,顺便出主意。 不过,为了合作关系继续,俞岁寒希望凌一继续和她一起搜物资,不然没有物资她都活不下去。 另外,凌一还有一个要求,俞岁寒得帮她弄明白,她是什么。 俞岁寒打量着凌一:“你是什么?什么意思?” 凌一肯定地说:“我认为,我不是祁安。” “那你是谁?” “不知道,这就是我想让你帮我找到的答案,另外,我的脑子里总有一个念头,驱使我去寻找一条路。” “什么路?” “不知道。” 俞岁寒沉默了,嘴角抽动,一问三不知,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这让她怎么帮? 俞岁寒猜测,如果凌一不是祁安本人,那就有可能是小说里的重生者,只不过和俞知秋不同,凌一是借尸还魂的重生,还失忆了。 所以她只需要帮凌一找回记忆就行了吧,找路应该就是找回家的路? 俞岁寒应下了帮忙,但不是立刻就能找到的,现在最要紧的事还是活下来,连活命都成问题,别的都是空谈。 为此,凌一也愿意负担俞岁寒一顿饭,每天晚饭时间,俞岁寒可以来敲门,和凌一一家吃饭,两人顺便交流一下情报。 当俞岁寒从凌一家出来后,立刻就被家里人围上来。 苏敏拉着俞岁寒走回家里的床铺前,着急地问:“怎么样?你给1802的人做什么活,能介绍给你爸爸不,或者你弟也行啊,给多少吃的?” 钱在这时候的价值越来越低,大家更偏向以物换物,因为再多的钱也不见得能买到物资,尤其是珍贵的食物。 俞岁寒从前惯会装乖,是大人们眼里的好好学生,脾气好、成绩好、样貌好,现在她可不管那么多,亲爸差点把她卖给外人,她哪里还装得下去。 先前没有出路,她还能忍,现在她可不忍了,知道了凌一和俞知秋的秘密,还知道了另一号人物杨哥的存在,她可以操作的空间可多着呢,没有立刻甩掉家人,不过是因为世俗道德不允许罢了。 俞岁寒还做不到像俞知秋那样强势不认亲,因为俞知秋有房子有物资,她没有,不过,给家里人甩个脸色,她还是不吝啬的。 “别问了,我自己找来的活我自己干,人家拿我当朋友,我转头把陌生男的带人屋里去,这合适吗?” “怎么就是陌生男的,那是你爸和弟弟……” 苏敏还想说啥,被俞岁寒不耐烦地打断:“妈你别说了,爸爸他们有手有脚,又不是废人,自己不会找别的活吗?志愿者那儿还缺人呢,找不到活纯粹就是懒惯了,你要是再帮他们说话,我之后找到物资,就不带回家了,我就跟别人过了。” 就像刘阿婆一样,把自己的全部财产和物资都给了凌一家,以此来换口饭吃,竟然还能被接纳有床铺睡,其实俞岁寒很是羡慕。 苏敏一听,话卡在喉咙里,只能无奈地说:“你这孩子,咋跟我说话呢,又不是抢你的活……” “好了,别吵我睡觉,明天还要出去搜物资,吵得我睡不好,明天谁爱出门谁去吧。” 苏敏立刻住口,看向俞月华,俞月华赶紧吼她:“别吵着女儿睡觉了,你一天天的不干活不出去搜物资,就在家里等吃的,好吃懒做,怎么当妈的?” 苏敏是有苦难言,她怎么当妈的? 一家四口,吃喝拉撒哪样不是她在忙。住在楼道里,一家人的排泄都要她来打扫清洁,衣服要她来洗,食物要她做,没法开火做饭,她就得拿着食物上门去和一些人家换。 一家四口,俞月华和俞岁寒忙着搜物资,俞俊明躺平等人喂饭,难道她就不累吗? 苏敏神情戚戚,望着俞月华:“姓俞的,你看看你女儿!” 俞月华不耐烦地说:“什么我女儿,她不是你生的啊?别一天到晚胡搅蛮缠,赶紧做饭去。” 以前家里请得起保姆,不怎么需要苏敏做饭,可自从末世后,再十指不沾阳春水,也得下厨。 俞岁寒吃过好东西,但也没说看不上家里的食物,凌一只负责她晚饭,午饭她还是要吃的。 当天夜里,俞岁寒就听见楼道里传来不小动静,似乎有人趁夜搬来了她们楼。 杨哥吗?俞岁寒挑眉,从楼梯栏杆缝隙往下看。 隐约只看得见往下三层的位置,有个年轻男人正在楼梯间打地铺。 男人五官普通,身材中等偏壮,背着大包的同时,手里还提着包。 看得出来男人是刚搬来的,很有可能就是观众口中的杨哥。 世界男主吗? 俞岁寒想,一般小说里,男主和女主都是官配,难道这个杨哥就是俞知秋未来对象,那傅韫又算什么? 有意思,俞知秋长得那么漂亮,杨哥五官平平,说实话,俞岁寒养鱼都看不上这样长相平凡的,俞知秋能看得上? 就在俞岁寒好奇的时候,男人猛地抬头,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极具侵略性的眼神,看的俞岁寒头皮发麻,为掩饰内心的慌乱,尴尬地笑了笑。 而此时,还在为即将到来的极寒做准备的凌一,发现第二人视角的评论突然增多。 “我靠,好漂亮!” “这谁啊?” “这不是那谁吗?俞岁寒,B大校园女神,咱杨哥高中暗恋三年的女神。” “哎嘿,这不给她直接拿下?” …… 凌一睁开眼,俞岁寒碰见杨哥了?还让杨哥视角的观众看见了? 这个杨哥不是善茬,从金源府来,而刘阿婆说过,金源府出了很多起命案,观众也说过有一家和杨哥有关的人全死了,杨哥还在XX的边缘试探,可见手脚不干净。 俞岁寒对上他,那不就等于对上第二个宋昊宇? 凌一来不及多想,掀被子出门找人去了。 楼道里鼾声此起彼伏,还有人半夜冻得直哆嗦的声音,许多人是睡不好觉的,比一般十一月更冷的天气,睡在楼道打地铺,不冷才怪。 凌一脚步轻盈,跨过地上杂乱的物件,来到楼梯间,就见俞岁寒已经下楼和一个年轻男人攀谈起来。 与此同时,凌一看见观众们的评论快速飘过。 “女神看杨哥眼神都拉丝了,应该是爱上了。” “我就说杨哥魅力无边吧,校园女神直接拿下。” …… 凌一看俞岁寒,说话一如既往的轻声细语,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和眼神,这就是爱上了?那要这么算,俞岁寒爱上的人还挺多,每个和她说过话的岂不是都算? 杨哥确实敏锐,和俞岁寒说话的空当,又发现了第二个窥探的人。 “又来一个美女?” “艳福不浅啊,我给你五百块,换我来玩。” “这个女的我看过原文,是个痴呆,好骗得很。” …… 第二视角的评论没有多少价值,通篇都是废话和臆想,凌一不再理会,而是迎着杨哥的目光,坦然走下去。 俞岁寒见是凌一来了,双眼发光,暗暗松了口气,话都变多了。 说实话,她被杨哥发现的一瞬间确实吓了一跳,没想到隔几层楼还被看见了。 但随即俞岁寒就大大方方地打了声招呼,借口自己在家过得不舒心,一个人在楼梯间待会儿为由,成功和杨哥搭上话。 两人聊天时,俞岁寒才知道,杨哥本名杨牧,高中和她还是同校,俞岁寒从小就受万众瞩目,高中时也曾被一些混迹互联网的同学开玩笑说什么校园女神,大学也因为模样好,人缘广,被投稿到网上评选什么系花。 杨牧认识俞岁寒,但俞岁寒不认识杨牧,杨牧高中就是个默默无闻的普通学生,两人只是同年级不同班,没有任何交集。 不过这种特殊时期遇见,没有交集也得表现出几分热络来。 其实就俞岁寒和杨牧在楼梯间独处,她有些害怕,杨牧于她就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同校的关系没有半点作用,但为了不显得心虚,她得硬着头皮打招呼。 凌一出现,着实令俞岁寒感到一阵难言的安全感,因为她见识过凌一的力气,知道对方身手好,还有空间在,对付同为主角的杨牧,应该有的是手段和力气。 俞岁寒介绍道:“这是我朋友,祁安,安安姐,这是新搬来的邻居杨牧,他是我高中校友。” 凌一点头:“嗯,你好。” 杨牧看着凌一,先是因为对方的容貌眼前一亮,但等凌一走到眼前来,发现竟然比自己还高半个头,杨牧表情就有些微妙了,尴尬地和凌一拉开距离。 “不是,这女的好高啊,长这么高再漂亮都没意思了。” “就是,咱杨哥也算一米七大高个了吧,这女的比杨哥还高,女的长太高真不好找男朋友。” “可惜啊,祁安要是矮点就好了,原文里好像没提到祁安的身高,失算了啊杨哥。” …… 凌一不知道原来她的身高在这些观众眼里竟然是缺点,她不认为自己长得高有错,错的应该是这些点评的人。 这么一对比,竟然是俞知秋那边的观众评论更有价值,至少能给出一些具体的未来细节,不像杨牧这边,全是挑刺、意yin的。 杨牧惊讶地看着凌一,剧情里祁安是个傻子啊,怎么还能这么淡定地打招呼呢?而且看凌一眼神清明,一点没有痴呆迹象。 杨牧惊讶的眼神没有躲过在场另外两人的眼睛,两人几乎同时做出判断——杨牧早就认识她们。 三人简单聊了会儿,俞岁寒借时间太晚,她有些困乏为由,拉着凌一上楼去。 就在她们回屋后,杨牧提着大包小包来到了十八楼,找到一处角落开始打地铺。 杨牧的动静不小,吵醒了楼道里其他人,其中有两个结伴的男的去找他麻烦,结果反被他打趴下。 可见,杨牧的身手很好。 杨牧一来十八楼就立了威,露了一手后,暂时没人敢找他麻烦。 而俞岁寒则跟着凌一回了1802,事出突然,本来凌一没打算收留俞岁寒进屋睡觉,俞岁寒该和俞家人睡一起。 可杨牧不是善茬,看他视角的观众评论便知道,任何一个长得漂亮的女人,都有可能成为观众们臆想的对象,而俞岁寒甚至还是杨牧高中三年暗恋过的女生,更危险。 刘阿婆睡在客厅沙发上,裹着棉被,听到两人进屋,看都没看一眼,翻个身继续睡。 客厅沙发挺软的,但唯一一张长沙发给刘阿婆睡了,俞岁寒只能跟着凌一去卧室睡。 凌一睡的是次卧,祁婆婆是主卧,次卧相对狭窄些,但很干净,没有多余、杂乱的摆件。 凌一示意俞岁寒可以坐床,随后便把她看见的评论念给俞岁寒听。 俞岁寒坐着柔软的床,忍不住晃动,舒服得心情都好了许多:“我知道了,我姐是女频重生虐渣文女主,那个杨牧就是男频大杀四方爽文男主。” “那我是什么?”凌一问。 俞岁寒凝眉苦思:“你……” 一个字说了半天,她也不懂凌一是什么角色,只道:“我也不确定,你或许是小说里觉醒的配角,可以打乱小说走向,就目前来看,我姐和杨牧,应该不是官配,因为杨牧那边的观众更希望看到一男N女的画面,而我姐那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她不会接受自己的男朋友和别的女人暧昧,任何和她男朋友有过暧昧的女人下场都惨不忍睹,比如我。” 就目前来看,她们不确定两位主角的关系,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俩人都掌握了一定程度上的剧情,或者说未来走向。 俞知秋是重生的,她经历过一遍末世。 而杨牧大概率是穿越的,从观众的评论来看,杨牧应该是看过俞知秋前世的剧情小说。 也就是说,她们俩掌握的都是俞知秋前世的剧情和未来走向,末世天灾或许不会变,但人却会变很多。 比如凌一,一个应该早早死去的路人,又比如俞岁寒,一个应该靠着骗来的项链过上俞知秋那样生活的恶毒女配。 “对了,杨牧有空间吗?”俞岁寒问出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凌一摇头:“没有,观众们说他已经打包了所有重要的东西,缺什么可以去打劫别人。” 俞岁寒点头:“原来如此,我知道杨牧为什么要来我们这儿了,一来跟着女主存活概率大一些,二来,他应该想抢夺我姐的空间项链。” 所以,俞知秋的空间项链是可以转让的,也可以被抢夺。 没有空间,但是知道前世剧情的杨牧,极有可能是来抢夺俞知秋空间的。毕竟,换作是俞岁寒,她提前知道末世和空间的存在,她也会想要抢过来自己拿来囤货过好日子。 想到这一点,俞岁寒赶紧问凌一:“你的空间呢?可得看好点,不用告诉我具体是什么项链还是戒指,你自己藏好就行。” 凌一摇头:“我没有类似项链的空间开启钥匙,我的空间,它好像天生就在那里,不是一种道具,而是……我的一部分。” 俞岁寒满脸疑惑,天生自带空间? “我知道了!你是空间异能者!” 小说里常有这样的情节,少数人能在末世里觉醒异能,什么火系、水系,乱七八糟的,最常见最实用的就是空间异能。 凌一不置可否,她也不知道她的空间为什么不同,她隐约觉得不对,但没有反驳,至少,有个人帮她参考也挺好的。 说完,俞岁寒就开始嘀咕:“我怎么没觉醒什么异能呢?按理来说,我都参透自己处在一个直播世界里,我也是觉醒了的配角,咋不给我一个异能?” 说着,她举起手像施展什么法术一样在屋子里挥来挥去,模样十分滑稽。 “别管了,当务之急是尽可能地和两个主角接触,许多大型物资点,应该都得跟着她们两个知道未来的人才能找到,至于她们俩会不会因为抢夺空间结仇,不是我们该管的。”凌一无语,从空间里拿出一床新棉被,开始铺床。 两人还没熟到盖一床被子的地步,再加上盖一床被子漏风,凌一大方拿出新被子给俞岁寒盖。 俞岁寒见状,赶忙跑来帮忙,等躺上床,枕着柔软的被子枕头,把自己裹成蛋糕卷一样,她才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哎哟,好暖和啊,别是我冻死前的幻想吧?” 凌一扭头看俞岁寒,没电开灯的夜晚,仅有月光照亮彼此脸庞,模糊的光线并不妨碍凌一绝佳的视力看清俞岁寒的脸,侧脸更显挺拔的鼻梁,脸上的细绒毛都格外清晰,更别说比假睫毛还夸张的浓密睫毛。 凌一心想,这就是大家说的漂亮吗?她只是觉得,仔仔细细看俞岁寒,听她说话、呼吸,挺助眠的。 恶毒女配,是这么容易满足的吗? 俞知秋的观众说俞岁寒自私、心胸狭隘、花痴、海王、浪荡成性、阴险恶毒,怎么凌一觉得全是偏见呢? 她倒是觉得俞岁寒有点可爱,很有活力,有为活下去用尽一切的手段和勇气,*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亲切感。 除了爱撒谎这个毛病,凌一觉得俞岁寒挺好的。 要是俞岁寒能少骗她几次就好了,这是凌一睡着前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 第303章 训练 第二天一早,许多人都是被冻醒的,寒风呼啸,像是拽着窗户猛猛晃,企图冲进屋里的强盗。 凌一很早就起了,没有惊动俞岁寒,任她赖床。 出门后,凌一就见刘阿婆裹紧被子哆哆嗦嗦,祁婆婆从屋里给刘阿婆拿了床自己的被子。 “气温降得有些快。”凌一淡淡地说。 祁婆婆苦涩摇头:“哪里是有些快,分明是断崖式下跌啊,你看看窗外。” 家里的门窗已经被凌一封好,不至于完全密闭,但也不会漏冷气进来。唯一能看到窗外的,只有靠1803方向的小阳台。 1802的房型有两个阳台,大阳台靠外侧,可以晾晒衣服,也可以放沙发躺椅观景啥的。小阳台靠里侧,对面就是1803,正好和1803形成一个夹角,凌一爬到六楼便是从这儿走。 大阳台是前几天封死了的,窗户是大窗,门也焊死了。小阳台的窗户已经破了,凌一就只把门锁好,平常还能打开。 凌一走到小阳台,前几天还灰蒙蒙的天空,此时正一点点往下飘落雪花。 下雪了? 凌一在小阳台能看见楼道里的人家,大家挤在楼道的窗户边,不敢置信地看着楼外的雪景。 B市算是内陆城市里偏南方一点的城市,很少下雪,除非是全国范围的雪灾。 而眼下,似乎就是闹雪灾了,而且是全球范围的雪灾。 B市这座由钢筋混凝土浇筑而成的怪物,在久久不退的洪水淹没下,只留下了五层楼以上的建筑,大多数是居民楼和办公楼,一栋栋楼房矗立像极了墓碑,漫天的白雪给灰色的墓园增添了一丝生机。 若是以往,大家已经拿出手机拍视频发朋友圈了,十年难得下一场雪的B市竟然落雪了,第二天的热搜妥妥是B市下雪。 但现在,一开始的惊讶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却哭了出来。 暴雨停了有一段时间了,几乎是她们收到志愿者通知,要她们自己出外寻找物资的时候,暴雨就停了,但洪水却并未退去。 洪水不退,大家回不去自己的家,只能在各个安置区和安置点待着,楼房尚且被淹,农田更是难以幸免。 如果只是一个区域,几个省份乃至一个国家遭殃,人类都还有还手余地,但据志愿者说,全球都这样,也就是说,没有任何人、任何国家,可以大方出售自己好不容易保存下来的物资。 如果洪水不退,不给她们充足的时间重新耕种、重建家园,那么迎接她们的便是世界末日。 可现在不仅是洪水不退,甚至还开始下雪了? 什么温度才会下雪?这对南方B市人来说,简直无法想象。难怪昨晚上大家都觉得冻得受不了,难怪这几天越来越冷,合着她们在没有办法看天气预报,也没有温度计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冰雪世界”。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祁婆婆哀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刘阿婆裹着被子走来,看着外面的雪,不住摇头。 凌一转身,和从卧室出来的俞岁寒目光对上,俞岁寒眼里尽是惊吓。 虽然从凌一那儿得知暴雨洪涝过后是极寒,但眼睁睁看着大雪落下,这种震撼是难以掩饰的。 凌一不说话,去客厅翻箱倒柜,找出户外柴灶,这种柴灶用来做饭、取暖都比卡式炉更合适,而且卡式炉消耗快,取暖效果也不如柴火。 干柴凌一是买不到了,她用末世前囤积的木炭来燃烧,火焰稳定,且比干柴更耐烧。 这种户外便携的柴灶不大,四人得围坐一圈靠近点才能感受到温暖。 烧炭须得通风,不然怕没充分燃烧的气体吸入中毒,于是凌一打开了小阳台的门,保持通风。 比起她们这边较为原始、简单的取暖方式,俞知秋那边就舒服多了,她囤积的物资中包括了燃油发电机、取暖电器等等,可以直接发电用取暖器,别提多舒服了。 对于这点,凌一更好奇,俞知秋和她一样是在末世前囤积物资,那么燃油这东西在秩序完整的社会里,俞知秋怎么能大量购入? 果然,凌一疑惑没两秒,就看见俞知秋那边的观众已经在抱怨燃油不够用,俞知秋要过上开挂一样的舒坦日子,也得出去寻找物资。 囤粮对凌一来说并不难,线上线下超市电商买就行了,但囤燃油、资源却十分艰难。因为很多资源,从古至今都是掌握在政府手上的,为了维持稳定,若是个人能够拥有大量资源,例如石油、天然气、矿物等,那么就容易造成社会不稳定和动荡,严重甚至引发战争。 凌一嘱咐两位老人在家一定不要给陌生人开门,顺便给她们留下武器,所谓武器,普通人能买到的也只有一些冷兵器,菜刀、砍骨刀最容易搞到,然后便是复合弓一类的,网上和一些弓箭俱乐部可以搞到。 凌一没有轻易拿出弓箭来,她从网上买的,放在空间里,两位老人不会用,她就给了她们长一些的菜刀防身。 因为据俞知秋的观众说,治安队有个队长喜欢俞知秋,此人刚正不阿,但又有点欺软怕硬,碰见对男人脾气好的俞知秋就征收她的“危险利器”,碰见例如宋昊宇那等有权有势之人就忍气吞声。 凌一不想招惹治安队的人,故暂时不用弓箭引人注意,菜刀在她手里,威力也不可小觑。 至于俞岁寒,凌一也给了她一把刀,不仅仅是防身。 祁婆婆二人半只脚踏进棺材,凌一不会寄予她们太多期望,但是俞岁寒是个四肢健全的成年人,凌一希望她能扛事一点。 俞岁寒看着递到面前的刀,挑眉道:“给我防身的?” 凌一点头:“嗯,必要时候你还得和我一起战斗。” 战斗?这个词和自己有半点关系吗?俞岁寒当了十几年的乖乖女,装了那么久的淑女,让她拿起刀战斗? 俞岁寒抑制不住嘴角抽动:“这……我不敢杀人。” 凌一强势道:“不敢也得敢,不然你就不配当我的队友。” 凌一就差没说不敢拿刀就出去,但俞岁寒知道她的意思大差不差。 忍着害怕,接过刀,俞岁寒皮笑肉不笑地说:“好好好,我拿就是了,但是你知道的,我身手不好,反应慢、力气小,也没什么肌肉,关键时刻我不能保证不掉链子哦。” 凌一点头:“我知道,对你的战力我不抱任何期望,只需要你随机应变,自保的同时,能偷袭就偷袭,不能偷袭就跑。” 噗!俞岁寒感觉心口中了一箭,虽说她也知道自己战五渣,但不必这样直白说出来吧? 再说了,现在好多人都和她一样,她还只是个普通大学生,又不是体育生,体育课都没认真上过,体能差些、身手差些不是很正常吗? 凌一不管俞岁寒貌似被打击到的表情,继续说:“另外,每天我们需要六点起床,吃过早饭后就准备训练,从提升体能、增强体质开始,同时我还会教你一些格斗技巧,以及关键时刻杀人保命的招式。” 俞岁寒瞪大眼:“不是?你给我军训来了?” 她大一的时候已经军训过了,为什么还要来一次? 凌一淡淡地瞥她一眼,强调道:“关键时刻,我不会每次都保护你,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 道理是这么说没错,但俞岁寒一想到六点起床后要训练,顿时就感到一阵头疼。 她倒不是没有六点起过,她能考上B大的王牌专业,不仅有天赋,也少不了刻苦学习,各种补习班各种竞赛,她的整个读书生涯就没有轻松过。 所以,俞岁寒难受的不是六点起,而是锻炼。要说她在别人眼里是十全十美的好孩子,那也不对,她的弱点就是身体素质。 倒也不能说她身体素质差,她只能说是年轻人里的平均水平,只不过在平均水平的基础上,她为了美丽,又比旁人更瘦一些,因为有时候会参与各种会议,有录像的时候,更有上电视台的机会,她为了在镜头前显出漂亮的五官,那就必须得比一般人瘦很多,因为镜头有时候会显胖。 俞岁寒一直以来认为的“完美”身材,到了凌一这里,就是瘦猴儿,火柴棍儿,不扛事也不顶饿,胖子碰上饥荒还能多撑几天呢,俞岁寒这种瘦猴儿就等死吧。 凌一看俞岁寒肉眼可见地哀怨、泄气,十分可怜,便说:“高强度的训练会搭配高营养餐,你自己考虑吧。” “什么高营养餐?”听到吃的,俞岁寒忍不住眼睛发光。 “碳水主食、肉类高蛋白,还有牛奶,蔬菜、水果也有。” 什么?在末世里,她能吃上其中一样就得高兴一整天,结果凌一告诉她,要是乖乖训练,每餐都有这些。 “我练!”俞岁寒笑眯眯地说,脸上尽是笑意,变脸程度令人惊叹。 凌一点头,赞许道:“好,今天第一天开始吧。” “这就开始了?没点过渡?” 凌一疑惑道:“过渡什么?你有什么不适应吗?” “没有。”俞岁寒干笑,又问,“你还会军训呢,从哪儿学的?” 凌一一愣,从哪儿学的? 当俞岁寒提到这个问题时,凌一脑子里闪回一些画面,有个身着道袍的女人教她一些武功招式,还有一些穿着古代军装的女人站她面前,听从她的训练。 这些人是谁?这些是她的记忆吗?她是古代人穿越到现代来的? 凌一把自己脑海里闪回的画面形容给俞岁寒听,俞岁寒分析道:“说不准那个身穿道袍的女人是你的老师,那些听从你训练的女人是你带的兵,你可能是古代的将军!” 俞岁寒犹豫道:“我记得D国历史上有过娘子军,或许你是那支娘子军的将军转世重生?” 这么一看,凌一严肃的性格,倒是挺符合将军身份的。 “那支娘子军叫什么?”凌一问。 俞岁寒的历史很好,她在俞知秋眼里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但不可否认,她确实博学多才。 高中毕业几年,学过的知识也不曾忘记,当俞岁寒说出那支军队的名字时,凌一没有任何反应,一脸茫然,显然对这支军队不熟。 俞岁寒摆摆手:“没事,说不准你不是咱们世界的将军,平行时空理论你听说过吗?在我们的世界之外还有许多世界,说不准你看见的那些评论,就来自我们之外的世界,她们的科学技术比我们更先进,所以能以观众的视角看我们。” 凌一眼里浮现一丝惊讶,看着俞岁寒,眉眼间皆是惊叹:“你真聪明。” 俞岁寒听到凌一的奉承,竟觉得比同学父母的夸赞更真心实意些,免不了得意:“那当然,打架我没你在行,动脑我可不怕。” 但是再聪明,凌一也不会降低俞岁寒训练的强度,连带着祁婆婆和刘阿婆也得跟着动一动,保持锻炼。 第一天训练,凌一也没想把人累死,点到为止。 当然,凌一所谓的点到为止,对俞岁寒来说,是军训强度的十倍百倍。因为俞岁寒因为长得好看,军训时都不是普通班的,被选进文艺班去了,在文艺班,训练强度不高,反倒是需要练习唱跳和主持啥的。 凌一的承诺从来不是虚的,接下来几天训练的早饭相当丰盛,晚餐也不吝啬。俞岁寒累归累,但却乐在其中,因为不仅能吃饱吃好,还长肉长力气,一开始难以坚持下来,几天后反倒逐渐适应了。 这些天她们没有任何要出去搜物资的打算,楼里大部分人家都在想办法出去搜物资,因为极寒带来的低温,迫使大家把能烧来取暖的东西全烧了,书、家具,甚至是保暖的衣服。 雪在夜里更加厚重,一开始落到水面,很快融化不见,但随着日夜不停地下雪,温度急速下跌,久久不退的洪水竟然结冰了。 冰层很厚,厚到足以支撑人在冰面上行走。 于是,就算是没有冲锋舟、橡皮艇的人,也能出去搜寻物资,这倒是给了没钱没关系租到冲锋舟的人一条生路。 但是能活到现在的人,哪一个是真的没钱没关系呢,没有家底的普通人,早在暴雨一个月里就坚持不住了。要么是淹死在最初汹涌的洪水中,要么是饿死在家或安置区,甚至是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某个夜晚,被凶手丢进洪水里。 也正是在冰面足够支撑人在上面行走时,隔壁的俞知秋有动静了。 第304章 断亲 俞知秋空间里的食物够她吃喝不愁,她愁的是燃油,用了几天发电机,她发现自己低估了发电机的消耗,能买到的燃油太少,不足以支撑她之后的日子,于是,她打算去安置区买油。 石油这东西,在末世里一般也只有官方才有技术和手段开采,加油站等在这时候已经被淹没,被冰冻,也只有官方才能想办法收集,所以只能去安置区买。 俞知秋出门前在屋里做准备,她开着空调,习惯了温暖,出门前还得安慰自己接受寒冷。 凌一两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客厅成了一家人取暖的重要场所,晚上在屋里根本冻得睡不着,床铺搬到客厅来,四人像麻将四排一样睡在客厅,中间烧着炭火,还算温暖。 凌一不是贪图享受的人,得知俞知秋有行动,立刻就把俞岁寒薅起来。 俞岁寒哀嚎几声,还是乖乖起床了,她又不能白吃人家的饭,每天有床睡有饭吃还有炭火取暖,她的日子已经胜过末世里百分之八十的人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两人穿上冲锋衣和保暖内衬,并未打扮得像粽子一样,这时候所有人都踩着冰面出去搜物资,免不了发生争抢,穿得太厚影响行动,衣服能有防风保暖效果就行。 除此外,凌一拿上工兵铲,也分给俞岁寒雪地靴,冰面湿滑,不穿专业服装的话,她们俩怕是走都走不稳。 外面是刮风又下雪,两人冲锋衣自带帽子,再加上防风镜和口罩,拿上武器,如此也算是全副武装了。 两人一出门,里面祁婆婆和刘阿婆就把门锁好。 凌一一转身就和俞知秋对上,双方出门的时间竟然也撞上了。 俞知秋皱眉,看见凌一身边的俞岁寒,表情更冷了。 尽管俞岁寒从头武装到牙齿,连防风镜都看不清眼睛,但她依旧精准认出俞岁寒。 她就不明白了,凌一为什么非得和俞岁寒那种人搅在一起,肯定是被俞岁寒给骗了。 俞知秋也懒得提醒凌一,她提醒过很多次,凌一自己要与虎谋皮,早晚被俞岁寒害死,凌一自己作死,她管不着。 双方连招呼也没打,形同陌路。 紧接着魏姐也出门了,她看了眼凌一,又看了眼俞知秋,惊讶无比。 要不说魏姐是聪明人呢,她从第一次看见俞知秋拿得出冲锋舟时,她就猜到俞知秋有大本事,尽管不清楚是什么,但不妨碍她抱大腿。 果然,跟着女主有肉吃,俞知秋拐弯抹角地提醒过魏姐这场天灾没有尽头,暴雨洪涝之后可能迎来极寒低温。 于是魏姐在前些天把自己所有资产从朋友那里换来了抵御低温的炭火和其他物资,果不其然,没多久低温来袭,一栋楼少说也有几十户人,一夜之间不知道冻死多少。 也就她们十八楼,个个都不简单,一个比一个能活。 不仅十八楼的住户没有人被冻死,连楼道里打地铺的人都在杨牧的指挥下,把楼道穿堂的两扇大窗给封上,才让大家在楼道过了个安稳日子。 杨牧在楼道立威后,很快成为楼道散户们的主心骨,他隐隐把这些人集结在一起,形成一个小团体,而他就是这个小团体的领导。 俞知秋显然没料到会有杨牧的出现,本来她以为,没有自己的帮助,不给俞家人吸血的机会,俞家人大概率会在这次低温中死去。 虽说这样死去太便宜这家人了,但能除掉心头大患也是好的。 谁曾想,突然冒出来个杨牧,打了几个刺儿头后,他就成了散户们的老大了,连俞月华和俞俊明都跟着他混。 要知道,不管俞知秋过得多好,俞月华父子都只会高高在上或用甜言蜜语把她的好东西拿到手,并未想过服从她,可杨牧一出现,俞家父子就跟狗见了主人一样巴巴地凑上去了。 俞月华正在杨牧跟前,和其他人一起听从杨牧的安排,见1802和01的门开了,出来三个女人,其中两个肯定都是自己女儿,于是他挥手大声喊道:“知秋、岁寒,快过来,听杨楼长的安排,咱今天肯定能搜到好东西。” 杨楼长?这么快还给自己封上楼长了? 俞岁寒向来不喜欢和人撕破脸,内心不屑,表面上却保持客气,好在不露脸也不用担心别人看见她眼里的情绪,只拿出自己最温柔的声音说:“爸,你和俊明好好干,我跟着安安姐走,咱仨一定能找到很多物资。” 杨牧非常享受这种当领头人的感觉,这是他不曾在自己世界享受到的权力滋味,只见他走上前,朝俞岁寒伸出手:“一起吧,你们两个女生出去搜物资太危险了,我们这么多男人能保护你俩,让你们手都不用脏就能拿到物资。” 俞岁寒尴尬地站着,就算她戴着手套,她也不想和杨牧握手啊! 就在俞岁寒为难的时候,凌一用工兵铲的握柄扒拉开杨牧的手:“不必,我们自己搜物资,搜多搜少都是自己的,跟你们搜,还得等你们分配,看你们脸色,不合适。” 俞月华眼睛瞪圆:“你这小姑娘懂啥,一个傻子还知道看脸色了,胡说八道,人都是群居动物,咱们是一栋楼的就是一个集体,大家团结一致才能熬过天灾,你们女人家家的就是小气没远见!” 俞岁寒气得抬手指着俞月华道:“爸,我小气,我没远见?你和弟弟妈妈吃的喝的穿的,哪个不是我搞到的,我在家里吃得最少穿得最少,结果还要被你说小气,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分家吧,你们这么大气,就别认我这个小气的女儿了。” 俞岁寒看似气得声音都在颤抖,哭腔都出来了,实则嘴角抑制不住上扬,终于找到机会给她借题发挥甩掉这个渣爹了。 凌一淡淡地瞥了一眼俞岁寒,演戏的本事确实厉害,要不是她谨慎,说不定也被俞岁寒骗了。 俞月华一愣,什么?断绝关系,分家?这可不行,女儿跟着1802的祖孙,有饭吃有房子住,等找个机会鸠占鹊巢,那个房子就是他的了。 1802只有老人和女人,等他找到机会指使俞岁寒开门,跟他里应外合拿下屋里的人,遮风挡雨的房子就是他的了,屋里的物资也都是他的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1802的物资可不少,有炭有水还有粮,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不孝女,跟你老子说要分家?我看你是翅膀硬了,想甩掉你老子吧!” “苏敏!苏敏,过来看看你的好女儿,自己有饭吃,不想着亲爸弟弟,自私得很!现在更是不得了,给她机会一起搜物资,她还嫌弃分得不够多,你看看这种自私自利又贪心、虚荣的女儿,是不是你教出来的!” 苏敏从人群中挤出来,就要过来拽俞岁寒的手,嘴里还嘀咕着:“哎呀,快跟你爸道个歉,一天天的不着家,住别人家也不知道帮衬家里……” 俞岁寒甩掉苏敏的手,摇头道:“妈,我不回去了,你要不要跟我走,跟我去搜物资,我们母女搜到的物资自己分,不分给别人。你不用紧巴巴地把食物和水让给爸爸和弟弟,你想吃什么吃什么,我会孝敬你的。” 苏敏瞪大眼,她来劝女儿去和老公道歉,女儿反倒劝她走? 俞岁寒到底还是在乎这个妈的,毕竟苏敏从小待她不薄,除了要求她让着弟弟外,比起爹不疼娘不爱的俞知秋,俞岁寒也曾被苏敏爱过。 然而,苏敏让她失望了,苏敏震惊过后,骂她不懂事、大逆不道,还想上来扒拉她。 俞岁寒一把抓住苏敏的手甩开:“那既然这样,我们母女也不用再联系了。” 俞岁寒不想被拖累,任何人都不能拖累她,即便是她的家人。 俞月华有句话没说错,她确实自私,她爱惜羽毛,不想因为家人得罪目前的靠山凌一,她要活下去,还要活得很好,就不能在凌一那里留下不好的印象,俞家人胡搅蛮缠,那她就只能断臂求生了。 俞家人自然是不认,可凌一没空和她们掰扯,她尊重俞岁寒的决定,既然俞岁寒不认这家人,她就一把推开上前想要打女儿的俞月华,叫俞岁寒跟她走。 俞月华被凌一一巴掌推到墙上,吃痛地摸了胸口又摸背,哀声不断。 这女的吃什么长大的,母夜叉吧她,力气这么大,一巴掌推得他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俞月华推了把苏敏:“还不快把你生的不孝女叫回来,这么大人了还不听话,真是小时候打少了。” 苏敏刚要追出去,杨牧拦住了她,面上看不出一点生气,无所谓地说:“没事,等她们物资耗尽不够用了,她们会回来的。” 杨牧笃定凌一她们的物资不多,因为在他看来,凌一家的物资大概率是从女主俞知秋那儿得来的,俞知秋肯定是看她们可怜才施舍的,这点物资支撑不了多久。 杨牧从来没想过凌一的物资是自己囤的,因为他看过这个世界的剧本,凌一只是个傻子,一个傻子怎么会囤物资呢,正常人都想不到的事,傻子怎么想得到。 杨牧知道女主俞知秋囤了很多物资,他这次来,为的就是俞知秋的物资和空间项链。 他和062可不一样,他有记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来自主世界,知道自己只是任务者,他甚至还知道,顶替俞知秋的任务者知道俞知秋前世的剧本,一定会尽量避免走前世的老路。 001号世界其实有很多衍生作品,一开始是小说,女主并不是俞知秋,而是俞岁寒,她是末世里的团宠女主,遇见过的每个优秀男人都会爱上她,但她最后选了最强大的男人在一起。 杨牧看第一条剧情的时候,对俞岁寒嗤之以鼻,对她的评价就几个词可以形容,贱女人、拜金、虚荣、矫情,一个女的招惹这么多男的,这些男的看得上这种女人?一看就知道是哪个丑女臆想出来的剧情,杨牧笃定地想。 而衍生出的第二条剧情线,系统只给出了大概的内容,就是被俞岁寒害死的俞知秋重生,开始囤货打脸,将曾经的痛苦百倍奉还给俞岁寒。 俞岁寒从主角沦落为恶毒女配,而俞岁寒则一路打脸,成为观众们喜欢的女强文大女主,然后和身份地位高贵无比的更强男主在一起。 没错,傅韫的身份不一般,他的父亲未来是全球联合政府的高官。前世没有俞知秋救他,他还没能带着妹妹找到父母团聚就死了,等俞知秋重生,他便和俞知秋并肩作战,等他父母找到他时,俞知秋便有了官方当后台。 杨牧对俞知秋的评价也并不好,什么女强,还不是挑了个金龟婿,女的都这样,只喜欢帅气多金的男人,这些女的都一个样,拜金虚荣。 等他来到这个世界,狠狠打脸这些人,让她们知道,自己这样有内涵又聪明的男人,不缺女人,他会让这些眼高手低的女人跪着求他收下她们。 凌一并不知道杨牧心里所想,但当她远离杨牧时,杨牧视角的评论变少了许多,凌一猜测,她能看见的评论数量,可能和两个主角的距离有关。 杨牧那边的观众似乎知道俞知秋囤货,并且表露出杨牧也知道。 如果杨牧只是穿越,那么他应该只知道俞知秋前世的记忆,怎么会知道俞知秋这一世的行动? 凌一把杨牧视角的评论告知俞岁寒,俞岁寒也忍不住皱眉:“什么情况,这个杨牧掌握的记忆难不成比我姐还多?” “不对不对!”俞岁寒连忙推翻了自己上一句话,:“他知道的不是记忆,是剧情。” 记忆是发生过的事情在脑海里的记录,但剧情是人为创作、设定好的内容和发展。 杨牧从一开始知道的就不是俞知秋的记忆,而是俞知秋记忆所在那一世的剧情,但如果她们的世界,她们经历的一切可以用剧情来概括,那么就只能说明一件事——她们存在于小说、影视等文化作品里,而杨牧正是看过这些作品的观众。 所以俞知秋会认为前世的一切是记忆,杨牧认为这两世都只是不同的剧情。 俞岁寒沉默,她和凌一真成小说里觉醒的NPC了。 第305章 劫匪 虽然真相很伤人,但对凌一二人来说,眼下寻找物资更重要,她们没有多余时间为“自己是小说NPC”而难过。 要搜物资的人基本都是这个时间出发,因为此时冰面结实,同时雪小了许多,有一定能见度,才能出去。 凌一两个不用等谁,踩着楼梯“蹬蹬蹬”往下,一刻不停抵达了六楼。 五楼积水不浅,没结冰还能淌水出去,现在结冰了,翻窗和进门可能得弯腰甚至是匍匐前进,还不如从六楼翻窗下去。 路过一户人家时,俞岁寒从大敞开的门往里看了眼,六楼受过凌一帮助的住户情况依旧不太好。 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的时候,这家人却敞开门,只有一个可能,不想活了。 俞岁寒指了指这间屋说:“从这儿出去吧。” 凌一没多问,打头阵走在最前面。 这户人家最开始时就食物不够,被小偷偷了物资,凌一偷偷给她们送过食物,但这家人还是没能撑过这几天。 屋子里能拆的物件全拆来烧了,客厅中央一堆焦炭,旁边躺着几具尸体,看她们躺着的姿势,似乎是在寒冷中睡着后直接冻死了。 往里走一点,阳台的窗户破了,落地窗框架都没了,而在阳台晾衣服的杆子上,此刻也挂着一具尸体。 凌一不怕尸体,表情没有一丝一毫变化,但俞岁寒看见这两具尸体后,下意识往凌一身边靠。 凌一猜测道:“不用怕,应该是自杀的。” 凌一想说,不是他杀,那么这里就没有危险,不用害怕。 但俞岁寒害怕仅仅是出于对尸体和死亡本能的畏惧,她有的本能,凌一没有。 不难猜测,死者生前亲人死绝了,家里没有任何东西取暖,食物也没有,末日无尽头,人生没有希望,最后走上了自尽的道路。 俞岁寒害怕过后,又忍不住生出一丝难受来,饥饿、寒冷、孤独,任何一项都足以击垮一个人,她也不过是运气好,才能和厉害的人组队搜到一点物资。 在此之前,凌一训练俞岁寒,俞岁寒也不过是为了讨好对方,为了能留在1802才配合凌一训练而已。 可当她直面一家五口的死亡,她才真的生出了强烈想要自己变强的想法,不然她的下场和这一家人也不会有任何区别,别人的施舍和帮助能坚持多久呢? 凌一因为需要她帮忙“寻路”,才会给她食物给她地方住,就如同凌一提醒她的那句——“不配当我的队友”,如果真有那天,俞岁寒随时都可能被抛弃,就算没被抛弃,地位也和猫狗宠物差不多,不会得到队友的尊重。 俞岁寒强忍害怕,笑着说:“我们快走吧,慢了物资都被别人搜完了。” 凌一没说什么,把窗户上的碎渣清理干净,看了眼窗户到楼外冰面的高度,指了指五楼的雨棚说:“踩雨棚下来,不然太高容易摔。” 俞岁寒听话照做,吃好喝好,每天训练,不说能练出肌肉,至少这些天身体敏捷,蹦蹦跳跳也不觉得多累,背着包跳下去,姿势狼狈,但到底没有摔。 相比起来,凌一的姿势就干净利落许多,像猫一样轻盈又像豹一样四肢有力。 附近的物资估计都被搜光了,她们得往更远的地方搜物资。 丽水苑的居民楼被白雪覆盖,结冰的洪水却透着灰白,冰层并不算厚,凌一还能透过冰层看见底下浑浊的洪水。 两人决定往安置区的方向搜物资,因为可以在去安置区的路上搜点东西。 但其实物资并不好搜,以目前冰层和洪水的高度来看,水面以上的建筑几乎都是居民楼和办公楼,居民楼里住着人,谁敢上人家家里搜东西?除非这家人已经死了,但死了人的屋子,大概率也是因为物资耗尽而饿死、冻死或者自杀,这么一看,有物资的房子有主人,没主人的房子没物资。 而大多数仓库、商铺都在水面以下,就算许多东西可以密封保存,大家也下不去水里找东西。 好在,凌一从那间户外店里找来好几套潜水设备和氧气罐等,设备清理干净能正常使用。 只不过,冰层以下的水温度极低,没有训练过的人下水有氧气罐也撑不住,她们此行还是以换物资为主,搜物资为辅。 安置区离丽水苑大概有八公里,占了市中心体育馆,用来安置灾民,连带旁边几栋楼一起占用了。但这是直线距离,城市楼房多,哪怕没有红绿灯浪费时间,那也不可能直着过去。 交通工具都还泡在水里,普通自行车在冰面上也没法骑,两人只能靠两条腿走过去。 沿路上碰见不少人,这些人无一不是裹成圆乎乎*一坨,寒风呼啸,一个个缩得脖子都没了。 未曾经历过零下几十度寒冬的B市人,在这一刻脑子都快冻僵了。 好在凌一二人穿的是比较专业的防寒冲锋衣,冷归冷,正常行动还是没问题的。两人快步行走在寒风中,凌一能感受到寒冷,但她不怕,旁边的俞岁寒已经冻得鼻涕直流了。 渐渐地,体力不支的俞岁寒就慢慢和凌一拉开了距离,她一个人远远地落在后面。 凌一开始还没发觉俞岁寒掉队,因为她自己走得快,外加寒风之下开始飘起了小雪,风一刮,雪花纷飞,路都有些看不清楚,高耸的楼房也被风雪盖过,朦胧之中宛若海市蜃楼。 俞岁寒几次开口想叫住凌一,让凌一慢点,但她怕凌一嫌弃她弱小,一直忍着,结果等她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发觉眼前已经没了凌一的身影。 俞岁寒一张嘴,寒风就往嘴里灌,风一进嘴就像几千根针钻进去了一样,刺得她不住咳嗽。 “人呢?”俞岁寒咳嗽完声音都在颤抖。 她努力想要看清前方的路,地上的脚印,但雪下得越来越大,冰面上的脚印很快就被盖过。 生活在南方的俞岁寒,哪里见过这场面,立马就慌了,手机没电没信号,她都不带手机的,用什么联系凌一? 俞岁寒快步往前跑,想要追上凌一,却见侧面三个身影靠近。 如果只是一个身影,她还会以为是凌一,但这是三个。 那三个身影快速拉近和俞岁寒的距离,朝她跑过来,似乎是方才同行的路人。 B市几个分区就有几个安置区,整个庆阳区只有一个安置区,所有庆阳区的人都要去那儿换物资求助,丽水苑内外的人都要走这条路,来时她和凌一就看见了不少路人,但都没当回事。 直到这三个人朝俞岁寒跑过来,她就知道不对劲了。 现在通讯瘫痪、秩序濒临崩塌,金源府都有人开始杀人犯罪了,俞岁寒自己也经历过宋昊宇的事,她对突然靠近的三个人充满恶意揣测。 事实证明,俞岁寒的猜测并非多虑,三人很快追上她,将她包围,人人手里都拿着刀。 “把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脱了!包也给我们!”三人拿着刀,一步步逼近。 真实的抢劫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话,只有意义分明的命令。 俞岁寒傻眼了,她怎么这么倒霉,这三人看上她的装备和背包了。 背包里装着她要找安置区换的物资,不确定安置区现在还收不收钱,所以她和凌一去安置区买东西,得带上物资,以便钱不能用的情况下以物换物。 凌一只是收留俞岁寒住在屋里取暖,供她一天三顿饭,但物资两人完完全全是分开的,她的物资不会放在凌一空间里,这背包里的物资可都是她辛辛苦苦搜来的。 俞岁寒死都不肯交出物资,凭什么,她辛辛苦苦搜到的东西要交给别人,她挨饿多久,受了别人多少白眼,她比谁都清楚,死也不给! 俞岁寒掏出凌一给她的刀,这刀不是一般的菜刀,是出门前凌一借她的一把户外军刀,是从户外店搜来的,比这三人手里的菜刀锋利多了。 凌一训练她的时候,也教过她一些招式,但她本来体能就跟不上,学那些招式脑子是记住了,四肢记不住,她现在无比后悔,为什么没认真学。 三人也没想到俞岁寒也有刀,但他们眼里没有害怕,反而充满兴奋,因为俞岁寒的刀一看就是好东西,好装备谁不想要? 光天化日之下就有人抢劫,路人们纷纷躲开,谁也不敢多管闲事,大家都是吃不饱饭的情况,谁还有余力去管闲事。 三人一起扑上来,不给俞岁寒一对一的机会,在生死关头,每个人都是用尽力气在活着,俞岁寒也一样,她往侧方一躲,朝其中看起来最弱的一个人挥出一刀,刺中那人的侧腰。 结果因为大家穿得都很厚,俞岁寒力气不算大,只是堪堪划破了那人的衣服,没有伤到对方。 俞岁寒手臂也被划了,但是没有受伤,那三人人数有优势,但在冰面上不如俞岁寒穿着专业装备稳定,稍微动作幅度大一点,就容易溜。 仗着这一点,俞岁寒躲过了好几次朝她挥过来的尖刀,结果就是四人谁也伤不到谁,还累得满头大汗。 俞岁寒会躲,仗着瘦子体型,东闪西躲,鞋子又不容易滑,另外三人还摔了几下,骂骂咧咧爬起来再去追俞岁寒。 俞岁寒不管不顾闷头往前跑,迎面撞进一个人的胸膛,额头撞上对方的下巴,痛得她龇牙咧嘴:“嘶!” 抬头一看,熟悉的防风镜,是去而复返的凌一。 凌一下巴也被撞痛了,她皱眉,推开趴在胸膛的俞岁寒,问:“怎么跑这么快?” “有人抢劫!”俞岁寒痛得眼泪花花,但知道哭在凌一这儿不管用,就忍着疼,指了指身后。 凌一看向后面追来的三人,拿出工兵铲,走向他们。 三人看不见凌一藏在兜帽里的头发,只看得见她近一米八的身高,以为是个男人,有些迟疑。 其中一人说:“怕个锤子,咱仨还怕干不过一个人吗?” 另外两人听后,甩掉怯意,张牙舞爪地挥舞着尖刀冲向凌一。 然而,冲咋最前面的那个人,还没等靠近凌一,就被一铲子削掉半边脑袋。 热血喷涌,洒在冰面上,和倒下的尸体一起冒着热气,但却比寒冷更令人害怕。 另外两人脚步来不及停下,他们心中已有悔意,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冲上去。 结果就是冰冷坚硬的冰面上,被更多温热的血花染红。 一把铲子在凌一手上,因惊人的力气和速度,比砍刀更可怕。 俞岁寒感觉周身血液都在发烫,脸也在发烫,看着这一幕,害怕到失声,说不出任何话,身体也僵硬不敢动。 凌一面无表情地走回来:“走吧,解决了。” 见俞岁寒不动,凌一疑惑道:“怎么了?” 听见凌一一如既往的声音,俞岁寒才回过神,看着凌一,眼神复杂,哭笑不得道:“我……腿软了。” 腿软,四肢无力,纯粹是被吓的,外加上在撞见回来的凌一之前,她就和劫匪缠斗好一会儿,这下也确实没力气了。 凌一皱眉,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默默走到俞岁寒面前,背对俞岁寒蹲下:“上来吧,雪下大了,得加快脚步。” 俞岁寒惊得张大嘴,她以为凌一是个很冷漠的人,但其实凌一救了她一次又一次,尽管方才那个场面实在是吓人,她也确实怕凌一要是上头连她一起砍了,但见到凌一在她面前蹲下,她才确定,这个人和她以为的完全不一样。 柔软的身体压在背上,一双手绕到凌一身前搂住她的脖子,凌一双手抱着俞岁寒的双腿,站起身时把人往上颠了一下。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像一道雾气将两人环绕,但温暖却在她们胸背贴近处传递。 “谢谢。”俞岁寒难得这么真诚地和人道谢。 俞岁寒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扑到凌一侧颈,暖得她那一块皮肤有些酥麻,外加上俞岁寒的下巴靠在她的肩上,更让凌一觉得痒痒的。 “不客气,你还是多练练吧,力气短时间提不上来,就认真学点保命的招式。” 这一次,俞岁寒没有再表面答应内心违逆了,而是郑重点头:“嗯,我一定会的。” 只是俞岁寒这个点头的动作,再度蹭了蹭凌一的肩膀,脸颊划过凌一的侧脸,害得凌一忍不住脚步停顿了一下。 “怎么了?是不是我太重了?”俞岁寒担心地问。 凌一摇头,忍住心里奇怪的感觉,回到:“不重,过于轻了,还需要多吃多练。” “好啦,我知道啦!”俞岁寒笑得眉眼弯弯,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被人唠叨不觉得烦。 第306章 重回 走到半程,俞岁寒就缓过来,可以自己走了。虽说凌一不觉得她重,她却认为自己有手有脚,赖着让人背有些无耻。 两人顶着风雪终于走到了安置区,安置区在市体育馆,旁边几栋楼也都住着灾民,中间的体育馆大门已经被淹没,现在大家交换物资、领取物资、上交物资等等都是在体育馆顶楼。 顶楼是天台,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但胜在宽敞,搭建了临时的棚子之后,也能存放不少物资。 因为末世里秩序混乱,犯罪率飙升,所以存放着大量物资的体育馆由军队驻守,沿途都可以看见巡逻队和治安队。 两者的职责不同,治安队主要负责抓捕、**、外出行动等等,而巡逻队则专门负责安置区的巡逻和驻守,但她们的最高长官都是同一人。 两人经过搜查,来到体育馆顶楼市场交易物资。 要想进入安置区,除军队以外,任何人不得携带杀伤性武器,不论是冷兵器还是热武器。 好在凌一有空间,武器放进空间,她们背包里只放要交易的东西,沾血的工兵铲也为了不被人发现放空间了,甚至,死去的三名劫匪的武器也被凌一收走了。 交易市场上人来人往,大多数商贩都是安置区的灾民,拿着自己仅存的一些东西或摆摊或走走看看。 凌一二人的目标是安置区的志愿者,她们不想换一些零散的东西,只想换资源,不论是木炭燃油还是生活必需品。 凌一找到志愿者,想要换汽油或柴油,志愿者本来不想换,这种东西是紧缺物资,官方都是省着用的,平民没事换来干嘛?难不成是家里有发电机? 志愿者倒是没有猜错,凌一要汽油确实是为了发电机,但不是为了她自己的发电机,她没买到发电机,换汽油是为了和俞知秋交易。 凌一不知道俞知秋的金手指有多强大,但她知道俞知秋的物资相当丰富,之后少不了要和俞知秋交易,照很久之前用金首饰换乘俞知秋冲锋舟的事来看,俞知秋对俞岁寒恨归恨,但足够的利益也能打动对方,燃油资源便是很重要的东西,俞知秋很需要。 而且,就算不为和俞知秋交易,凌一自己也需要汽油,极寒之后,她们就得离开家园,到时候还像现在一样靠两条腿走,那也太慢了。 食物在这时候是硬通货,大家别的物资如果不是很需要,都不会认,但食物,但凡是个人都愿意换。 凌一拿来交换的物资就是满满一背包的食物,她的背包是容量很大的旅行背包,装满米面和肉之后,能有几百斤。 一整个大背包放在志愿者面前,志愿者都看傻了,拉开拉链,眼睛都瞪圆了。 里面不仅有米面,还有蔬菜和肉,前面两样安置区也有,但新鲜的蔬菜和肉可不常见。 志愿者连忙问:“这肉和菜哪儿来的?怎么保存的?” 暴雨过去快两个月,断电一个多月,冰箱肯定不能用了,这些东西怎么保存的? 俞岁寒笑着解释:“这是我们自己在顶楼天台种的菜,暴雨的时候搬回家继续种着,肉是洪水最猛的时候,不知道哪家养猪场飘来一头活猪,给我们捞上来了,肉新鲜是因为刚宰杀不久,现在放窗外正好给冻上了。” 志愿者摆摆手:“行行行,说吧,你们想换什么?” “汽油。”凌一简单明了地说。 志愿者干笑两声:“汽油一般不换,要留给搜救船和安置区发电设备。” 凌一点头:“那算了,我们走吧。” 俞岁寒一愣,真走啊,不能换汽油她们换点别的呗。 凌一也是这么想的,但换别的没必要在志愿者这里换,她带着俞岁寒去找市场里其他人换。 比起有官方后台的志愿者,普通人显然没那么硬气。 凌一和俞岁寒能拿出手的物资都相当紧俏,没多久就换到了她们需要的生活用品。 现在钱是一点用没有,你给谁说用钱买物资,人家眼皮子都不带抬的,挥挥手就给你赶走了。 凌一背包里的食物没有着急出手,她这一趟只为换燃油,俞岁寒倒是用自己背包的物资换了不少好东西。 有样东西俞岁寒交换的时候还偷偷摸摸往包里塞,被凌一看见了,凌一问:“你这么谨慎做什么?怕有人抢?” 俞岁寒尴尬地说:“不是,这卫生巾拿出来不好意思。” 凌一疑惑地看着俞岁寒手里的卫生巾,突然反应过来,她同为女人,好像很久没有来月经了。 家里祁婆婆和刘阿婆都已经绝经,外加上大家都只顾着最基本的生存,竟然两个月了没人发现凌一没来月经。 俞岁寒和家里人住的时候,在安置区卫生巾很少,贵得要死,爸妈不乐意拿钱买,她爸和弟弟更是觉得经血能憋住,让她自己想办法,最后是妈妈给她做了一条棉裤,类似以前那个年代的月经带,能洗干净后循环使用。 等她现在手里有物资了,她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换能用的卫生巾。 凌一这才想起,她囤物资的时候囤了不少卫生巾,但却基本没怎么用,真是奇怪。她能想到自己需要卫生巾,但为什么用不上? 是她身体素质太差,身体闭经了? 不应该啊,她在末世里吃得也并不比末世前差,连生活不如她的俞岁寒都月经正常,她反而不来? 凌一有问题,便直接开口问俞岁寒了,在她看来,俞岁寒是她的同伴,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聪明的大脑不正是用来解决问题和疑惑的吗? 俞岁寒现在也没不好意思了,凌一都能坦然和她聊这些,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遂说:“我也不是医生,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要不咱去找安置区的医生问问?” 凌一点头,她不希望自己身体出问题,因为她还有未完成的事。 两人正要去找安置区的医生,就见有两名志愿者领着四个巡逻队队员朝她们快走过来。 俞岁寒下意识绷紧神经,以为这几人是来找事的。 没想到,几人连走带跑到她们面前,着急地说:“女士,你们的肉菜,我们要了!” 要了?白要吗?凌一皱眉,刚要开口,被俞岁寒拦住了,俞岁寒轻声细语问用多少汽油换,对方提出来四桶,要换她们的肉菜和米面。 四桶不少了,给汽车加油能跑长途了。凌一见状,点点头,俞岁寒便和这些人攀谈起来,一手交货一手交油。 提着四桶油,凌一全给装背包里,也不嫌重,俞岁寒背包里装着她自己换来的物资,两人也算是满载而归,回家的步伐都轻快许多。 离开时,正好撞见姗姗来迟的俞知秋四人小队,几人面如菜色,身上有打斗过的痕迹,除了俞知秋,身上脸上几乎都带伤,看来也是在来的路上被人打劫了。 见没见血不知道,但有俞知秋在,四人小队吃不了亏。 双方打了个照面,只有魏姐跟凌一对视一眼,算是打了招呼,其他几人看都不看她们,直直往里冲。 凌一和俞岁寒离开安置区,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先把换来的物资放进空间,减小两人行动负累,往背包里装上食物和武器,以备不时之需,然后就躲在暗处,观察从安置区出来的人。 她们这一趟可不仅仅是为了换物资,更是为了跟紧女主俞知秋,找到更多的物资。 作为普通人的俞知秋,在末世前能用钱买到的物资也比较局限,例如汽油、武器等,她只能购入少量,但末世后就不一样了,俞知秋有很多手段可以零元购。 凌一二人打算暗中跟着俞知秋,喝点汤。 她们躲藏的房屋是一栋体育馆附近的老小区楼房,最高楼层只有七层,连电梯都没有,楼里的居民因为临近安置区,早早地就搬入安置区了,此时楼里空无一人。 人去楼空的屋子,什么可用物资都没有,连像样的家具都不剩,毕竟大多木制家具都能拆了烧,所以仅存的价值也被榨干。 两人为了不被发现,也不能生火取暖,只能拿出昨天煮好的青菜瘦肉粥就着肉干吃,太冷了还得活动活动,让身子暖起来。 凌一趁这个时间,重新教俞岁寒一些保命的招式。 俞岁寒这次学得比以往要认真百倍,她本来就聪明,一点就通,两人你来我往地过招,时间一下就溜走了。 好在,凌一时不时会去窗口看一眼安置区的大门,发现俞知秋出来,就立刻停止训练。 眼看着俞知秋等人往北边去,她们俩刚想跟上,俞岁寒就伸手拦住了凌一:“等一下,有熟人!” 俞知秋四人往北方走了没多久,身后突然出现一支六人小队,鬼鬼祟祟地贴着路上的建筑走,一边走还一边观察远处的俞知秋,显然是在跟踪俞知秋。 原来,除了她们,还有“聪明人”。 两人稍微等待一会儿,确认四周没有其他暗中藏匿的人,再跟上去,远远落在后面,但绝不会跟丢。 凌一的视力很好,她跟踪本事也是一流,即便隔大老远,也不怕跟丢人。 但跟踪俞知秋的另一伙人就没这本事了,在俞知秋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她就发现有人跟踪了。 俞知秋给同伴小声提醒有人跟踪,四人立刻警戒起来。 来的路上四人见识过人在末世里为了物资能有多可怕,此时知道自己被跟踪,个个脸色苍白,掏出了武器迎战。 六人队见状知道自己藏不住了,便现身,一言不发朝四人队挥刀砍杀。 据观众说,俞知秋前世经一位武术老先生指点,会一些武功招式,这一世她也不忘勤加锻炼,身手算是四人队里第二好的,最好的当然是傅韫,毕竟他是创作者钟爱的女主官配。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六人队里竟然有人有木仓。 如果大家都只是靠冷兵器近身互搏,那么俞知秋这边就算人数劣势,她们也不见得会输。但有人掏出了木仓,是在禁木仓的D国很少见的手木仓,木仓支一般只有官方和特殊机构才有,普通人难得一见。 木仓声响起,在远处观望的凌一二人都忍不住眉头紧锁,怎么有人有木仓? 凌一突然想到,金源府死去的志愿者和治安队队员如果遇害,她们的木仓或许就会流落在外,难不成这伙人和金源府有关,又或者,在金源府之外,志愿者和治安队被杀害的案例并不少。 俞知秋显然也没料到有人开木仓,大喝一声“躲开”,然后四人分散跑。 这一片地势空旷,基本没有高楼,也就导致冰面之上是大平地,跑也只能瞎跑。 俞知秋不能死在这里,凌一和俞岁寒都明白这个道理,因为后续末世会怎么发展,还得看她的“剧透”。 凌一正要冲上去,俞岁寒抓住她的手:“对方有木仓,我们不能硬碰硬!” 凌一点头,从空间里拿出她买来的复合弓,磅数不低,一般人没经过训练,甚至拉不动。 俞岁寒也是第一次见这玩意儿,偶尔商场路过可能会看见,但她从没玩过,不由得瞪大眼:“你有这东西不早拿出来?” 凌一摇头:“拿出来不好解释。” 不好和祁婆婆解释从未学过的祁安怎么会射箭,凌一早就发觉自己身份不对,所以她下意识地隐藏了一些东西。 眼下不是聊天的时机,凌一掏出弓箭后,第一发就瞄准了拿木仓的那人。 那人拿着木仓,以为自己是碾压式的优势,相当猖狂,站在大平地上,慢悠悠地将木仓口瞄准俞知秋,还不断地出言恐吓和嘲讽。 然而谁都没想到,一支弓箭穿破飘落的雪花,破风而来,射穿了手持木仓歹徒的头。 弓箭的冲击力很大,歹徒被射中的同时,身体也被带着扑向前,倒在地上很快没了呼吸,鲜血顺着箭头,慢慢在冰面上晕开。 剩余五个劫匪吓得大喊给自己壮胆:“艹!谁tm在暗中放冷箭,有本事你出来啊!” 下一秒,一支箭再度从谁都没料到的角度射中一名劫匪,紧接着是第三人、第四人,接连倒下四个,剩下两人吓得尿裤子,臭味从他们身上飘出,两人顾不上许多,撒腿就跑。 但为时已晚,凌一再次张弓搭箭,将两名逃兵射杀。 确认所有劫匪都死了,凌一才手持复合弓现身,身后还跟着面带微笑的俞岁寒。 凌一走到尸体前,抽出弓箭,她不是富豪,弓箭细细还能用。 俞岁寒走上前,捡起那把摔在地上的手木仓,从来没用过的她,好奇地打量着手木仓。 凌一提醒道:“把弹匣退出来,别走火了。” 四人队看俞知秋眼神,才敢慢慢靠近走过来。 俞知秋眼里藏着对木仓的渴望,她能弄到许多物资,但木仓支这种违禁品,她怎么也搞不到。 俞岁寒笑嘻嘻地道:“这支手木仓给我防身好不好?” 她惯用的撒娇手段,在凌一这里不起作用,但凌一还是同意送她了,因为在凌一看来,俞岁寒太弱,有木仓防身是最好的。 “木仓开火有后坐力,你会用吗?”俞知秋突然开口道。 俞岁寒眨巴两下眼,长相清纯的她让这个动作显得十分俏皮:“不会我可以学啊,反正有人教。” “教官”凌一没理会这句话,而是看向俞知秋:“我跟踪你们来的,看见这几个人就给解决了,要一起搜物资吗?” 俞岁寒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姐们儿你就这么直白吗?” 俞岁寒也是没想到,凌一直肠子能直到这种地步,跟踪这种事能随便承认的? 俞知秋也是一脸无语,她当然知道凌一二人也是跟踪她来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凑巧出现,但是凌一的坦诚也确实让人无话可说,对方还救了她一命。 俞知秋看着表情生动的俞岁寒,眼里藏着抹不去的怨恨,但是,凌一的身手太好了,这是她前世都没见过的高手,如果能拉拢进自己的小团体,那么之后再遇上别的威胁,她们就不会那么被动。 至于俞岁寒,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好,一有机会,到底是谁害死谁还不好说呢,她可不像前世一样窝囊,这一世,既然俞岁寒没死在极寒里,那就让她亲手了结俞岁寒。 “好。”俞知秋同意了,“今天的事多谢你出手相助,欢迎你们加入我的小队,物资分配还是老规矩,个人能拿多少是多少,各凭本事。” 至于木仓嘛,看俞岁寒拿在手里那架势,多半是抢不过来的,反正不过是一把木仓,之后有的是机会搞到木仓,就她前世知道的几处有木仓的地点来看,如果有凌一加入,她们搞到木仓和物资的安全性肯定会高很多。 六名劫匪的武器也被小队收缴,之前俞知秋的四人小队变成了六人小队,叶易伟和傅韫对此没什么意见,但也没表现出热情,只有魏姐,朝凌一笑着点头,算是替对方高兴。 两人私下还有联系,只因为魏姐虽然人脉广,但她不知道末世发展,不可能储备太多必备物资,有时候有缺的,还得问各家交换,而凌一则是承了冲锋舟的情,和魏姐换过几次物资,解了魏姐的燃眉之急。 第307章 队友 在高楼林立的外围,低矮的建筑大多被淹没水下,这一片成了一望无际的冰川,冰川之上,远远望去,站着五个小米粒。 风雪越来越大,来时就在不断下雪,凌一和俞岁寒躲在楼里暗中观察时好歹有房屋遮挡,现在守在冰面上,那就真要被冻成冰棍了。 小队的队长目前是俞知秋,但她其实并不会潜水,作为俞家不受宠的大女儿,她也没有接受很好的教育和培养。 六人里,傅韫率先下水去探路,寻找物资。 五人这么傻站着冻得鼻涕直流,流出来没多久鼻涕都结冰了。 凌一开始跑起来,绕着她们打的冰洞跑,俞岁寒见状也跑,好歹让自己热起来。 魏姐心疼食物,跑起来消耗体能,回家又得多吃点,但冷风吹得她实在有点受不了,也跟着跑了起来。 三人前后跑着,步调虽不一致,但话题却可以聊到一块儿去。 叶易伟也开始活动起来,唯有俞知秋稳稳坐在小折叠椅上,她衣服里还贴了暖宝宝,懒得动。 “小安啊,我看你们屋好像有烧东西的味道,你们不会是把家具拆来烧了吧,我劝你别这么干,家具、衣服全烧了,之后怎么过啊?我看安置区的交易市场有人卖木炭,你们要是舍得食物,可以去换点,烧炭总比烧家具好。”魏姐小声和凌一说。 凌一摇头道:“不用,我们不缺木炭,我们缺燃油和发电机。” 不缺木炭?但是她缺啊,要知道外面能搜到的木炭基本都被洪水泡湿,根本没法用。 汽油没办法直接用于取暖,而发电机这种东西魏姐又不会用,而且发电机耗油量大,发电用于取暖,太不划算,还不如直接买木炭。 魏姐眸光闪烁:“发电机我可以搞到,燃油也能想办法,你能用多少木炭和我换?” 要不说魏姐能活到现在呢,一个人住在1803,可以说是十八楼最弱势的人,但愣是把自己养得很好,虽说不像凌一等人面色红润,但也绝对不是面黄肌瘦闹饥荒的样子。 凌一和魏姐讨论交易的时候,冰洞里的水有了反应,底下的人终于回来了。 穿着潜水设备的傅韫浮出水面,冻得神情恍惚,但随即表现出难以抑制的兴奋,只听他说:“底下有个大超市,什么东西都有。” 这个大型超市是品牌连锁店,与其说是超市,不如说是仓库,商品都是放在大货架上的,从日用百货到服装首饰,再到生鲜米面,连代步的自行车、电动车都有,吃穿住行包圆了。 虽然不知道这些东西没有密封保存,捞上来还能不能用,但也得捞了再说,说不准有的洗干净、简单修理一下也能用呢? 引导绳已经绑在了超市里的一个固定货架上,她们下水只要抓着引导绳就能进入超市,进入后须得自己顾好自己,交流都用小写字板,水压不算很大,但必须时刻注意氧气量,一旦不够,立刻跟着引导绳回到岸上换氧气瓶。 因为她们都是业余的,除了俞岁寒和傅韫有一点潜水经验,其他人都是两眼一抹黑的程度,所以得由两人教大家穿戴设备。 其实凌一潜水很厉害,俞岁寒明白这一点,凌一甚至能不用潜水设备,自由潜带她下去,但凌一不开口,俞岁寒也就不替对方出这个风头了。 俞岁寒虽说是度假去过海边,体验过潜水项目,会一点,但都是潜水教练带着,不会游泳,上次也是靠凌一带着。 于是,打头阵的便只剩下傅韫,傅韫算半个业余潜水爱好者,以前玩过几次。 别看傅韫平时不怎么爱说话,一旦指挥起大家做事,他就好像成了小队的队长一般,连俞知秋面对他都一副乖乖听话的模样。 俞岁寒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好吧,她也体验过潜水游玩项目,没见教练有傅韫这操作的。 最后俞岁寒在傅韫走后,拉过凌一,重新给她调整面罩、呼吸器,尤其是两人都是女生,长头发在潜水时有可能缠绕住面罩和呼吸器,到时候就麻烦了,还得戴上头套。 俞岁寒认真和凌一讲解潜水各个装备的使用方法,每一样都很重要。 不知是否因为凌一这次救过自己,俞岁寒给凌一讲解时,十分耐心仔细,声音更是清灵而温柔,顺带还上手帮凌一调整设备,如此温柔细致,连替凌一把头发压进头罩里的指尖都变得柔软,眼眸温柔中带着一丝沉稳,倒是令凌一对她有很大改观。 “你很适合当老师。”凌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俞岁寒一愣,好看的脸顶着呆愣的表情,随即笑出声:“我才不要当老师,你想夸我温柔贤惠是吧?你骂人可真脏啊,贤惠现在可不是好词。” 凌一摇头:“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能把经验和知识内化后又向外输出,这是一种本事。” 俞岁寒聪明的同时,她又能把自己的经验和知识讲解教给凌一,凌一也不笨,很快就搞懂了在水下的注意事项。 俞岁寒嘴角上扬:“那这算是你在夸我咯?” 凌一点头:“嗯。” “那我算是合格的队友吗?”俞岁寒又问。 “当然,你从来都不是不合格的队友。” 俞岁寒惊讶挑眉,她以为凌一要她训练,是因为嫌弃她弱,但其实,凌一从来没有看不起她吗? 魏姐靠得近,也忍不住听了几句,学着有模有样地调整设备。 傅韫见自己刚才说的都仿佛对牛弹琴,沉默不再说话。 傅韫是闷葫芦性子,又是半吊子潜水爱好者,他讲解很多东西都用一些他自己才懂的专业名词,也不会告诉大家这个设备是干嘛的,那个是干嘛的,只是让大家穿戴上而已。 俞知秋很想给傅韫捧场,但事关水下安全,她还是忍不住去听俞岁寒的“叮嘱”,尽管这叮嘱不是对她们的,只是对凌一的。 等真下水后,大家才发现,俞岁寒的教导才是最好用的,要是真只听傅韫的,怕是一下水就两眼发黑,路都不知道咋走。 俞岁寒倒是想出风头,她想要名誉、金钱、地位,但显然在俞知秋的队伍里不适合去争,免得被俞知秋针对。 所以打头阵的还是傅韫,傅韫心里有些不高兴,但没表示出来,默默领着大家往超市里去。 超市没有高楼层,但一层楼的高度就比一般店铺高许多,可见其中物资有多丰富。 大门堆着许多沙袋,应该是暴雨初期弄来防汛的,结果没有半点用,因为这场暴雨会直接*将她们淹没。 因为有沙袋堵着,所以大家要么从后门的破窗进,要么就把沙袋搬走。 搬走沙袋耗时耗力,绕道后门耗时,但是窗是被砸破的,玻璃锋利,得小心别被划破潜水服。 想了想,凌一游到前面,开始搬沙袋。 她的力气大家有目共睹,好歹一起搜过物资,见状也不上去添麻烦,看凌一三下五除二把碍事的沙袋搬走。 从大门进去,大家就被眼前的超市仓库迷花了眼。 大家越过闸门都是飘在水里的,曾经熙攘热闹的超市,如今沉寂昏暗如鬼宅,要不是货架上满满的物资,她们铁定转身就溜。 不过水下能见度很低,最多不过几米,这么大的超市一旦迷路,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此次行动,每个人都得尽量在一块儿,一起搜,谁要是落单了,其他人也不能轻易去寻找。 故凌一和俞知秋想要使用空间装东西,得万分小心,一不注意就会被人发现猫腻。 但凌一比俞知秋好的一点便是,她有一个僚机队友。 俞岁寒总会挨着她搜物资,时不时替凌一挡住其他人视线,手掌做一个蒙眼的手势,示意凌一快用空间装东西。 这样一来,凌一空间装的物资可比其他人多许多倍,连俞知秋都赶不上。 每隔四十分钟大家得上去换气一次,好在下水浅,水压不如海里恐怖,慢慢上浮也能减小一点压力变化带来的不适感。 等到氧气瓶耗尽,大家才收拾装备,准备把东西运送回家。 这一趟可谓是大丰收,比之前任何一次搜物资都要富裕,甚至把超市里的推车都捞上来了。 推着回家,靠着冰面的湿滑,倒是挺轻松的。 六人总共打捞了将近十二辆推车的物资上来,每人能分到两辆物资,这次的分配按平均分配来,因为每个人都出了力。 凌一用绳子把十二辆推车拴成一条线,然后她走在最前面拉着,叶易伟吊在最后面推,其他人分别在两侧扶着助力和防止中间的推车歪出去。 六人队的架势可不小,天黑时才回到丽水苑,楼上的住户们纷纷探出脑袋来,瞧见这么多物资,一个个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等大家一进楼,楼梯间就围满了人。 这些人有的想乞讨要点东西,有的则是拿着自己的物资来交换,总而言之,都是奔着六人队物资来的。 俞知秋皱眉,得亏六人队人手一把武器拿在手上,不然这些人是要还是抢,就不好说了。 此时,一个人扒开人群走到俞知秋面前来,自以为带着帅气自如的笑容,开口问:“小姐姐,你们这些物资在哪儿搜到的,不如告诉大家,人多搬运物资也更快更方便。” “要找物资自己找去,我的物资点无可奉告。”俞知秋冷冷地看着杨牧,当她傻吗,自己辛辛苦苦找到的物资点,能告诉别人吗? 杨牧不是不想提前去找这个物资点,毕竟他知道剧情,但剧情不会如此详细,就像上一个世界一样,任务者知道剧情,但不知道细节,因为世界瞬息万变,小世界在主世界的投影也千变万化,拥有类似设定和剧情的作品更是数不胜数,谁知道该按哪个细节来。 故,杨牧还得从俞知秋这个女主下手。 俞知秋的话一出,众人纷纷脸色不好看,甚至有人带头指责俞知秋自私自利。 人多嘴杂,一吵起架来,就容易激发矛盾,一闹起来,就有可能动手。 这么多人围着,俞知秋又没有威慑性的武器,面对这么多人,她要抓典型来杀鸡儆猴也没那么容易。 叶易伟老好人半天憋不出个屁来,反而劝俞知秋:“要不咱告诉她们吧,反正她们知道了也没法下去。” 俞知秋瞪他一眼,心中已有不满。 魏姐无语,想翻白眼忍住了。 俞岁寒就不客气了,她反正在俞知秋那里就是个恶人,她也不怕得罪谁:“有病吧,末世里谁会把自己活命的仰仗告诉别人。你还当上好人了,物资点是我姐带你们去的,那就是她的,你倒好,借花献佛上了?” 俞知秋不想承俞岁寒的情,但不得不说,俞岁寒骂到她心坎上了。 叶易伟脸通红,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气的。 有人和俞岁寒对骂,俞岁寒不甘示弱,骂人的话一套接一套,还引经据典上了,真没谁能赢她这张嘴皮子。 就在大家吵得越来越激烈,六人队根本无法推开人群上楼时,只听得“砰”的一声,一把工兵铲死死嵌入电梯门里。 电梯门是金属的,早在断电的时候就打不开了,而工兵铲却嵌入三分,可见持有者力气有多大。 凌一面无表情但十分轻松地抽出工兵铲,只留下电梯门上那深深的凹痕,冷冷道:“让开。” 俞岁寒笑嘻嘻道:“你该说滚开,有的人听不懂人话。” 人群安静得像被按下静音键,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谁也没敢说什么,默默地让出了一条道来。 因为六楼挤的人有点多,让出一条道并不容易,有人假装自己被挤得站不稳,朝凌一身后的推车扑过来。 凌一眼疾手快,直接一把抓住那人的后脖颈,将人提了起来。 “滚开。”这次她学会了,俞岁寒教她的。 说完,凌一把人用力往人群中一甩,那人在她手里像个烂布娃娃一样轻盈,落到人群中又像死猪一样沉,撞倒了好几个人。 “哎哟~”哀声一片,但没人敢往凌一这边倒。 杨牧站在电梯门附近,冷汗直流。 凌一方才往电梯门上砍的那一下,其实是擦着杨牧头顶过去的,只不过是杨牧比凌一矮很多,凌一也只是想震慑众人,没想真杀人,故才没砍到他。 但那一声巨响就在他耳边炸开,震得他脑瓜子嗡嗡的。 等六人队搬着物资离开,其他人才慢慢散去。 杨牧还站在电梯门旁边,表情已经从惊吓中缓过来,阴沉得可怕。 此时两个男人凑到杨牧身边,小声道:“杨哥,不好了,老五他们出去了现在都还没回来。” “老五六个人一个都没回来,也没有消息,反倒是十八楼那个女的带着物资回来了,你说会不会是咱让老五跟踪她的事暴露了,她就把老五几个灭口了?” “那老五没供出咱吧?”另一个吓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就刚才那六人队里凌一展露的力气,能把他脑袋直接锤爆,他可不想正面对上。 杨牧给了一人一巴掌:“废物东西,这些事是能在外面说的吗?真当隔墙没耳啊!” “一点沉不住气,姓俞那女的看样子不知道是我们找的人跟踪她,不然她看见我就不会是那么平淡的表情,明显她都还不认识我。” 确实,在俞知秋记忆里,杨牧根本不存在。没有任何交集的高中校友,丢入人群中再也找不见的长相,拿不出手的特长,交际能力几乎为零,只有愤世嫉俗的怒火,这样的人若不是因为当了任务者,借了修复局的光,这辈子大概率不会和俞知秋这类型的人有交集。 杨牧认定,老五几个肯定没有供出他,因为俞知秋的表情太正常了。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放下心,因为俞知秋的团队里不知道为什么多了凌一这么一号人物,明明剧情里没有这个傻子的,甚至没提到这傻子力气这么可怕,要抢俞知秋的项链,恐怕得先解决这个傻子。 第308章 生日 超市的物资很多,六人队一趟哪里能搬完,所以往返几次是肯定的。 不过俞知秋那儿的氧气瓶不是很够,想了想,凌一贡献出了自己的氧气瓶,这是她在商场的户外店搜来的。 俞知秋显然没料到凌一这么大方,她先前嫌弃凌一过分善良,连俞岁寒这种坏人都救,但她不得不承认,当一个人的善良惠及她自己的时候,她很难去责怪对方。 这次,两人也算是稍微缓和了破裂的关系,十八楼的五个住户关系恢复如初。 凌一和魏姐的交易也大胆起来,她用几十斤木炭和魏姐换了发电机,这两样东西在末世前完全不等价,但在末世里,木炭的价值不比食物低。 燃油很贵,魏姐自己用不上,但也给凌一搞了点,她自己从中赚点差价。 凌一接受魏姐的开价,毕竟魏姐那边能联络人送到楼下,比她去安置区交易市场换更安全,也更低调。 有了发电机和燃油,凌一就着手对房屋电路进行改造和连接,至少能保证供应基本用电。 当被风雪吞噬月光的黑暗客厅,终于亮起白炽灯光时,凌一听见俞岁寒激动欢呼:“来电了!” 两位老人适应光亮后,忍不住跟着拍手:“好好好,这下终于看得见了!” 俞岁寒有电用的第一件事,那就是给自己的手机笔电充电。 手机屏幕亮起,照在俞岁寒盛满惊喜的眼里,如重获至宝般开心。 凌一也拿出了手机充电,此时信号全无,网络更别想,凌一打开手机也只是为了寻找她末世前下载的离线地图。 凌一记得俞知秋的观众说过,中后期各国政府都会采取措施将全人类集中在一起。 其中有各国各地区的避难所,而B市所在的南方各省建立了一个联合避难所,位置在离B市车程十几个小时的C市。 末世前驱车都要十几个小时,末世后不知道要怎么抵达。 避难所在C市,但具体位置在哪无从知晓,只有等现在的安置区政府通知。 凌一打开手机的收音机功能,发现不管用,手机的收音机功能比专门的收音机要差很多,接收距离很短,信号断断续续,看样子,她们还是得多和魏姐打好关系,才能从魏姐那儿得到一手消息。 但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有避难所的消息,凌一不知道,观众们也不知道,小说里的细节无法覆盖完整的一个小世界,故每一环可能出现的意外,都有可能造成任务者失败,也只有那些完成任务的员工,才能得到相应的报酬。 而观众们爱看的,就是这种不定数,不然,她们直接看小说,不就知道一切细节了吗,干嘛还非得来看任务者直播。 在避难所没有消息之前,凌一和俞岁寒要做好长期对抗极寒的准备。 用发电机发电来供应空调,这太奢侈了,她们俩发电主要是供给一些电子设备充电,以及给凌一需要的一些设备充电。 末世前凌一买了很贵的备用移动电源,几个月也差不多用完了,现在得充电。移动电源不难买,就是贵,祁婆婆的存款不多,凌一买了更多的生活物资,移动电源就买的不多。 有了电,家里的各种电器也能用,包括电煮锅、电磁炉、烤箱等等。 虽说凌一准备的食物充足,但是烹饪食物所需的天然气、电力、木炭等等稀缺,所以烹饪方式比较单一,都是冲着节省、高效去的,食材也不多,主要以补充能量为主。 凌一在自家小阳台和魏姐的大阳台搭建了一块木板,木板是从楼下一户没人的屋里拆下来的门板。 现在楼里每天冻死、饿死的人越来越多,许多人撑不住,拼死也要冒着风雪前进,挤到安置区去寻求庇护。 安置区挤归挤,好就好在这么多人有官方管着,一来不会有明目张胆的抢劫和杀人,二来会有集中供暖,不至于冻死。 灾民们白天出去找物资,晚上给安置区上缴小部分,剩下的也是能自己留下的。 故,对许多无力自保,又缺炭缺柴的人家来说,去安置区挤挤是最好的选择。 楼里住户搬走的搬走,死的死,空出来不少房子,杨牧那拨人早就搬进了十八楼空出来的1806号房。 1806最初没有人住,后来被五楼一户人家占了,这户人家听说是冻死在某个寒冷的夜晚,现在杨牧搬了进去,同时还有他的几个兄弟,以及捧他臭脚的俞家人。 苏敏原先是负责一家四口的家务,俞岁寒走后她轻松一点,现在好了,负责一屋子八个男人的家务,为了保暖,屋子的门窗时常紧锁,八位男子汉的气味熏得苏敏嗅觉都快失灵了,她也只能任劳任怨地干活,谁让自己儿子如今跟着杨牧混呢,每天好歹还能分到点物资。 凌一的门板就是从人去楼空的房屋里拆下来的,她也不管别人会不会回来。 三张门板叠在一起,别说运送物资了,就是来两个人在上面走来走去也没问题。 再加上门板在寒冬里冻得梆硬,凌一撒了点水在上面,结成冰后,交易的东西用篮子放在冰面上,用一根绳子捆在两端,拉动很方便。 同样,凌一在自己的大阳台和俞知秋的小阳台也搭了个同样的运送通道,方便三家互相交换物资。 魏姐手段多,总能换到一些稀罕玩意,她便靠着赚差价,维持着自己的生存所需。 凌一和俞知秋都是不缺食物的主,和魏姐交易的时候也大方,魏姐越来越“富”,能搞到的物资也越来越多。 一些末世前的小东西,末世后很难再见到的东西也能搞到,凌一为此,没少在魏姐那儿花“钱”。 这天,魏姐给凌一搞到了她想要的物资,放在篮子里,看凌一把东西拉走的同时,忍不住好奇问:“小安,你买这些东西做什么?” 凌一想起前些日子从俞知秋观众那儿看到的话,摇摇头,没有解释。 魏姐也习惯了凌一话少的性格,在她看来,凌一的病能好起来,能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祁婆婆已经很不错了,还要求对方要开朗就过分了。 家里做饭一般是凌一、祁婆婆、刘阿婆三人轮着来,凌一和俞岁寒出门搜物资的时候,就是两位老人负责,凌一的厨艺最好,平常则是她在做饭,也好控制饭量。 城市在末世里断电,无边的黑暗吞噬了无数人,但在这无边的黑暗中,十八楼的一扇窗正透着微弱的光芒,这是黑夜里少见的灯光,温暖而明亮。 家里虽然能发电,但电都是省着用,毕竟几十上百斤食物或木炭仅能换到一点燃油,除了最初给移动备用电源充满电,给搜来的对讲机充好电外,电灯只开过一次。 这天夜里,不仅客厅的灯光亮着,凌一末世前准备的电暖器也开起来。 烧炭取暖时须得通风,不然容易中毒,可开着门窗通风,寒风呼啸,再温暖的炭火也扛不住。 所以相比较起来,电暖器虽然耗电,但安全又温暖。 俞岁寒和两位老人缩在沙发上,用棉被紧紧包裹着自己,电暖器的红光照得大家身体暖暖的。 为了省水省炭,外加上冬日出汗少,大家洗澡次数都相对减少,好不容易洗一次澡,那可得连头发也洗得干干净净。 吹风机功率也不小,俞岁寒舍不得用,用毛巾擦拭湿发,此时被电暖器烘烤着,倒是方便了她擦头发。 不管是晚上睡觉,还是白天搜物资,每个人几乎都处于寒冷状态下,区别只有部分人能有少部分时间取暖罢了。 像这样坐在电暖器面前烤火的日子,就算是皇帝也没这么舒坦,给再多钱,她也不换,这么想着,俞岁寒就觉得有点犯困。 裹着被子窝在沙发上,俞岁寒上下眼皮打架,人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突然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香味。 “什么味儿?”俞岁寒迷茫地睁开眼,她嗅觉没问题吧,为什么闻到了蛋糕的香味? 两位老人习惯早睡,在俞岁寒擦头发快睡着的时候,给她掖好被子就回屋里睡觉了,此时俞岁寒醒来,发现客厅只有自己,而厨房的门虚掩着。 晚饭她们早就吃过了,今天的晚饭比以往更丰盛,三菜一汤,凌一的厨艺相当好,吃得每个人都撑着肚子离席。 按照往常的惯例,俞岁寒虽然不会做饭,但是她会洗碗,但今天凌一没让她帮忙洗碗。 这一天俞岁寒基本没干活,不管是出去搜物资,还是做家务,好似都轮不到她,这一天唯一累的事,就是消化食物和擦头发了。 过于安逸的日子,反倒让俞岁寒有些许不真实感,一度怀疑是不是在做梦,会不会是她冻死前的幻想。 而幻想里最夸张的,要数她闻到的蛋糕香味,好像谁把面包店搬家里了一样。 头发半干不干,俞岁寒也不方便扎起来,简单将头发捋到身后,她循着香味,走到了厨房门前。 香味从厨房传来的,凌一在里面干嘛? 俞岁寒问:“你在里面忙啥呢,有没有闻到一股蛋糕香味?” 正说着,她推开厨房门,发现穿着围裙的凌一,此时戴着手套,将烤箱里的蛋糕胚取出来,接着便在上面挤奶油。 俞岁寒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揉了揉眼,声音不自觉提高:“你哪儿搞来的蛋糕、奶油啊?” 凌一淡定道:“找魏姐买的食材。” 俞岁寒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闻过甜点的香味了,末世后她吃的食物大多数是密封包装的速食,这种现烤蛋糕的香味,就算是在末世前也能勾引路人进去面包店看看,更别说末世里了。 “你买蛋糕做啥?我的老天奶,也太香了,给我吃一口吧,我把我的物资分你一半!”俞岁寒馋得不行,看凌一涂抹好了奶油,才伸手拽着凌一的围裙,摇晃着撒娇,“安安姐,你就是我亲姐,拜托拜托。” 凌一一愣,亲姐?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于是扭头,严肃地看着俞岁寒道:“我不是你亲姐,不能乱认。” 俞岁寒尴尬地愣在原地,她以为她们俩的关系很好,所以才向凌一撒娇的,结果凌一这么说,是在嫌弃她吗? 可紧接着凌一又说:“你不用求我,也不用分我物资,这本来就是给你做的蛋糕。” 尴尬和难过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俞岁寒手指着自己问:“给我做的?为什么?” 凌一理所当然地说:“因为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忘了吗?” 俞岁寒怔在原地,望着凌一,手还拽着对方的围裙,凌一的模样印刻在俞岁寒眼眸里,束起方便干活的马尾,高挑的身影,修长的脖颈,以及那双始终不变的平静眼眸。 她的生日? 末世后不用手机,不用上课,俞岁寒已经很少和人讨论今天是几号了,如果不是从商场搜到的手表还能看每天的时间,她也许都分不清日夜,因为有时候即使是白天,天空也会阴沉得可怕。 不仅俞岁寒时常搞不清今天是几号星期几,很多人都这样,而且极端的天气也让人分不清是什么月份,四季变得没有分别,日夜模糊,但这时候,凌一竟然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 俞岁寒不敢置信地问:“我生日吗?今天几号?” 凌一答:“11月25号,是你生日吧?” 俞岁寒点头:“是,你怎么知道的?” 凌一看向1801的方向:“俞知秋上个月过了生日,她的观众们提到了你。” 于是她从魏姐那儿买来生日蛋糕的食材,用了她不少物资交换,但这些食材又并非必须的,故魏姐才好奇她买这些做什么。 端着涂抹完奶油,简单插上“2”和“1”的数字蜡烛,打火机点亮蜡烛,凌一捧着蛋糕,催促俞岁寒去饭桌旁坐好。 俞岁寒穿着棉拖鞋和厚厚的棉服,激动地坐好,凌一快速把客厅的灯光关了,房间里只剩下了生日蜡烛的微弱光芒,随着空气流动而闪烁。 凌一坐在俞岁寒侧边,四方的饭桌,两人一人一边,能看见彼此的脸,又不会像坐在对面那么遥远。 “许个愿吧,你们过生日好像都会许愿。”凌一不知道为什么会用“你们”这个词,她下意识就这么说了。 俞岁寒好似没有在意,脸上挂着甜蜜的笑,闭上眼,心里默念着自己的愿望,嘴上却说:“虽然是我的生日,但是你好像不知道自己是谁,我的生日也分你一半吧,我们一起许愿,保不齐都实现了呢。” 凌一没想到生日愿望还能分,想想也不是坏事,点头,闭上眼。 方才提到俞知秋的观众,凌一没说的是,观众们提到俞岁寒,希望她在生日的时候受饥饿折磨,被家人唾弃,被外人伤害,被冰雪掩埋。 凌一不希望俞岁寒遭受这些,于是她闭眼时,将自己的愿望说出口:“我希望你不被艰难困苦击倒,不被嘲讽误解击垮,更不被偏见歧视所累,希望你永远如此时一般有健康的身体、聪明的头脑,和强大的心脏。” 俞岁寒偷偷睁开眼,望着凌一,对方的脸依旧如她第一次见到一样沉稳俊秀,完美的五官如同建模一般,不只是漂亮,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静,连闭眼时的睫毛都不会颤动。 好像机器人,俞岁寒有时候会这么想,但她此时却觉得,这张看似没有任何感情的皮囊之下,还有一颗温暖的心,不似艳阳、烈日一般灼热,反而像一颗稳稳发热的玉石。 生日蛋糕两人分来吃了,入睡前还能吃上蛋糕,俞岁寒做梦都不敢想,这一天,真的像做梦一样。 但这安逸的一天并未让俞岁寒放松警惕,屋内的温暖,随时可能引发外人的不满,和走廊连通的房门一直都是搬来沙发椅子堵上的,只有出去的时候才会挪开。 此时,房门被敲响,俞岁寒的神经瞬间紧绷,从沙发底下抽出刀,慢慢走到门口。 从猫眼往外看,没人。 俞岁寒疑惑不已,警惕心更重。 凌一听到声音走出来,手里也拿着刀。 两个人一起行动,俞岁寒胆子大许多,门打开一条缝,瞄着外面,还是没人,猫眼视角盲区以外的地方也没人,好似方才敲门只是一场恶作剧。 但是谁这么没事干,来玩恶作剧呢? 就在俞岁寒疑惑时,她瞥见门口的地板上,放着一个小面包。 面包是末世前廉价的小面包,没什么特殊的味道,但在末世里弥足珍贵,面包底下放着一张纸,纸上用粗糙的木炭画了一个生日蛋糕,蛋糕上还有标志着21岁的生日蜡烛。 俞岁寒捡起面包,充气的密封包装,大概率是没有毒的,除了凌一,还有人记得她的生日? 第309章 搬家 虽然知道充气密封的包装不容易投毒,但保险起见,俞岁寒还是没吃来路不明的小面包。 况且,比起凌一精心烘焙的蛋糕,一个末世前她都看不上的小面包,末世后有正儿八经饭菜吃,她更看不上。 廉价的小面包,或许对求生艰难的人来说弥足珍贵,但对目前不缺食物的俞岁寒来说,她连撕开包装的动力都没有。 小面包被随意放进玄关处的背包里,至于那张脏兮兮的纸,俞岁寒看着纸上的笔迹,心里有数,面上看不出来任何多余的情绪,将这张纸折叠成小四方纸片随手塞进裤兜里。 凌一并不是多话的人,见俞岁寒似乎不想谈,她转身离开,继续自己前几天未完成的工作。 凌一将手机里的离线地图手绘在纸上,细致到了每条街道都相对应。 俞岁寒凑近来看,忍不住咂舌:“你这脑子能记住这么多细节,动手能力又这么强,脑子跟台超级计算机一样。” 计算机?凌一好像听到了一个令她精神一振的词,她抬头看着俞岁寒,说:“你也来一起画,画的同时,尽量记住。” 以后会遇上什么情况,谁都不知道,当越来越多的变数出现,不管是杨牧还是俞知秋的观众提供的线索都不靠谱,她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避难所的位置,最好还是靠自己记住路线找过去安全。 俞岁寒嘴角抽动,大半夜的,还要让她画地图记地图,累不累啊? “唉,行吧。”俞岁寒认命地抽来椅子坐下,认真帮忙绘制地图。 两人绘制地图到凌晨五点,终于画完了。其中大部分是凌一前几天绘制的,俞岁寒看了一眼,顿时感到一阵压力。 两人好似比拼一样,皆只需要看一眼手机上的原图,然后闷头在纸上绘制,下笔如风,可见两个人的图形记忆能力都非常强悍。 画完后,俞岁寒长舒一口气,眼神里带着不可置信,问:“你看一眼就能精准绘制出地图来?” 凌一点头:“嗯,你不也是?” 俞岁寒沉默,她不一样,她是天才,是被保送进B大最强专业的学生,俞家也是祖上烧高香了,出了两个考上B大的女儿,准确来说,只有俞知秋是考上的,俞岁寒是被B大请来的。 如果不是俞月华和B大校长有交情,不然俞岁寒不会去B大,而是选择全国第一学府。 但很可惜,俞月华想借这个女儿拓展在B市的人脉,搭上B大校长身后的大人物,做主定下了俞岁寒的未来。 俞知秋常说俞岁寒这种人看不起任何人,看不起俞知秋,看不起俞家人,俞岁寒认为所有人都是她的拖累,其中主要的原因就是,俞岁寒很聪明,从小就生活在别人羡慕、崇拜的目光里,她看似情商高、八面玲珑的外表下,难掩对普通人的轻视。 所以,她为什么会嫉妒同父异母的普通人俞知秋? 但不得不说,此刻,俞岁寒有点嫉妒凌一。 她的记性好是天生的,她对图形的记忆也是经过反复训练的,可凌一为什么能有这么好的记忆力? 甚至,这里的大部分地图都是凌一绘制的,她只是帮忙完成了最后十分之一罢了。 俞岁寒想,如果凌一更早顶替祁安,或许祁婆婆一家不会过得这么惨,凌一甚至比她更出色。 凌一看不懂俞岁寒复杂的眼神里藏着什么,她只是问:“我脸上有花?” 俞岁寒绷不住笑了:“你还会开玩笑呢?” 认识这么久,住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俞岁寒总觉得凌一有种说不出来的冷,没想到还会开玩笑。 惊讶和嫉妒只有一瞬,俞岁寒看着凌一的脸,就会想起两人在烛光下许愿的画面,眼神里不自觉带着点发自内心的温柔。 凌一对这个眼神很敏感,总觉得在哪见过,但她想不起来。 眼看天色要熬穿了,两人赶紧洗漱一番就去睡觉,第二天睡了一整天,祁婆婆也没有来打扰两个小的,做了点吃的送到房间里。 冰雪冻住了世间的一切,唯独没有冻住时间,极寒持续了两个月,六人小队出去几次搜寻物资,找够了维持几个月的物资后,就不再出门,而且水面的冰层越来越厚,她们再下水就太危险了。 极寒的最后一个月,雪停了,温度回升,冻住的冰层开始融化,积水也开始退去。 许多人都认为,这是世界回归正常的迹象,不知道多少人死在了暴雨、极寒之中,但人类的生命力超乎想象的顽强,仍有成千上万的幸存者活着,即便有的人活得不像人。 安置区政府此时不知道换了几批,但值得一提的是,在冰雪彻底融化、积水彻底退去前,安置区派了志愿者,在她们已知的民间安置点,挨个通告,六省联合组建的避难所终于于十日前在C市建成,现已开放收容,接下来的日子,不会比极寒好过,现令所有幸存者迁往C市。 官方称她们为幸存者,而非灾民,意味着至少暴雨和极寒两种天灾已经结束,活下来的都是幸存者。但同时,C市建立了联合避难所,也就意味着,接下来还有更大的生存挑战,这个挑战足以让她们无法在本土家园开展重建,甚至无法生存。 可问题是,光告诉她们要前往C市联合避难所,没人告诉她们怎么去啊? 具体的避难所地址已经给出了,关键是怎么去呢?走路?谁记得路?坐车,哪儿还有车能开? 暴雨极寒的小半年里,官方已经竭尽所能地收容灾民,但现在B市本地安置区的资源有限,不足以应对接下来的灾难,所以只能转移,但是目前官方连转移的资源都不够,只能让灾民们自己转移。 雪化前,大雪压房顶很严重的时候,官方就派志愿者来督促各个民间安置点的灾民出来铲雪,铲雪时六人小队就已经在留心冰层以下是否有车辆,等雪化水退后,来看看车子能不能启动。 结果当然是不能启动,大部分车泡水太久,已经损坏。 但是凌一并不灰心,带上搜来的维修工具,东拆西补,从各辆泡水的废车上面拆解零件,缝缝补补竟然修好了一辆皮卡和一辆中型客车。 这属实是意外之喜了,因为俞知秋现在最头疼的就是怎么去C市避难所。 她前世知道某个仓库里有一辆保存完好的房车,结果等她去找的时候却发现,车子竟然已经被人占了。 杨牧先她一步找到了房车,甚至还对俞知秋发出邀请,说可以捎上俞知秋一程。 傅韫和杨牧不对付,因为同为男人,他清楚杨牧看俞知秋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为此,他竭力劝说俞知秋不要和杨牧一道,此人很危险。 俞知秋当然知道杨牧危险,这一世的变数太多了,凌一、俞岁寒、杨牧,每个人都好像和她记忆里的印象有了非常大的差别,尤其是杨牧这个人,从无到有,简直就像一部电视剧空降一位男主演员一样,莫名其妙。 可要是不答应杨牧的邀请,她要怎么去C市避难所呢?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凌一说她修好了两辆车,一辆皮卡,一辆客车。 六人队谁也没想到凌一竟然会修车,谁不知道凌一先前是个“傻子”,修车这种技能,得掌握专业知识吧?凌一连普通九年义务教育都没有完成,她能修车,而且就算没上过学,总得跟修车师傅学过吧,难不成祁婆婆偷*偷把凌一送去学修车了?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但不妨碍她们松了口气,不用和杨牧组队就行。 两辆车,客车能承载几十人,皮卡也是四座皮卡,后面大大的货箱可以用来装大家的物资,客车就用来载人。 之所以凌一没有选择维修房车,主要还是因为房车的零件对应较少,性价比不高,从B市到C市的路程不算太远,一天时间应该也能抵达,中途需要休息可以停车休息,大家又不是没有户外帐篷、睡袋、桌椅等,做饭的时候连户外柴火炉、卡式炉都有,房车对她们来说意义不大。 这时候上路不需要学会什么交通法规,只要知道怎么开车就行,凌一负责开客车,大家纷纷上手试过后,发现只有凌一能驾驭客车,皮卡就由傅韫来。 本来论开车技术,俞岁寒、俞知秋、傅韫、叶易伟都挺不错,但最后俞知秋支持傅韫,叶易伟见状也跟着,俞岁寒撇嘴,也不多说什么给自己招仇恨,她不用开车还乐得清闲,老实跟着凌一上客车了。 魏姐本来想留在皮卡车上,这样一来,四座皮卡就是两男两女,结果叶易伟的老婆不乐意,说她不喜欢别的女人挨着她老公坐。 叶易伟很大一坨,俞知秋坐副驾驶,他就和魏姐坐在后座,叶易伟老婆介意。 叶易伟今年三十七岁,正当壮年,魏姐三十一,长得又漂亮,叶易伟老婆介意,魏姐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天知道,她哪里看得上三十七岁的男人,末世前公司里的小白脸追她她都不一定看得上。 对此,魏姐无语又无奈,转而选择上凌一开的客车。 于是皮卡就坐了俞知秋、傅韫、叶易伟夫妇,而叶易伟的爸妈和孩子则上了客车。 客车是十九座的中型客车,搭载叶易伟一家很轻松,甚至还很空。 祁婆婆和刘阿婆也在车上,大家搬东西的时候也不避着人,客车上的空座还能放行李,早点搬完早点抵达避难所,能抢到好一点的床位。 据俞知秋的观众说,她们这个时间点出发,如果能在一天内赶到C市避难所,那么她们就能抢到前一千的名额,至少能在内圈占到床位。 避难所的搭建为了容纳尽可能多的幸存者,采取了如同宿舍床铺一样叠加的铺位,所有幸存者能抢到的只有铺位,其他的空间和设施都属于公共所有。 而越靠内圈的床位会更宽敞,也更自在,甚至,避难所分1到9环,1环也就是正中心,是单独的房间,总共一百间,一个人或者一家住。 这一世,俞知秋就是奔着那单间来的,单间住着就和末世前的宾馆房间差不多,在末世里堪称豪宅。但是可想而知,想住进单间,要么你是地位权势高的大人物,要么就是对避难所有重大贡献的人。 而俞知秋打算给出的贡献就是她能捐出大量食物和珍稀的蔬菜肉类,以及洪水之后很难找到的名贵烟酒。 食物和蔬菜肉类相当于是金钱、货币,可名贵烟酒就是“奢侈品”了,她这一举动,一定能打动避难所高层,为她留下一个单间。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她能尽快赶到C市避难所。 比起奔着单间去的俞知秋,凌一几个没有这么大手笔,俞知秋也不知道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在末世前囤积大量物资的同时还买得起名贵烟酒等,凌一是没那钱的,她只能尽量用祁婆婆给的钱购入必需物资,现在也只期待能早日抵达避难所,抢到一个二三环的小隔间就行。 据观众们说,小隔间算是除单间以外最好的选择,一个小隔间大概能住四到六人,凌一、祁婆婆、刘阿婆再加一个俞岁寒就已经四个人了,大家住在一起有个照应就行。 再往外,一个大隔间可就得住十二到二十四人了,而且小隔间至少还有门,大隔间就只有帘子遮挡,大通铺甚至连帘子都没有。 众人搬行李的时候,许多幸存者就在旁边看着,目光里透露着羡慕和渴望。 大多数人都找不到交通工具前往C市,只能靠两条腿走过去,开车十几小时,走路不知道要几天。而且路上出个什么意外,人可能就没了。 避难所空间到底是有限的,志愿者通知的时候就说过,各地幸存者都在往C市赶,虽说是六省联合建造的避难所,但因为身份证查询系统无法联网,很多信息无从查询,再加上避难所也并不排斥其他省份甚至是其他国家的幸存者,故,幸存者数量肯定会超过避难所的容纳人口,名额先到先得,后到的就只能在避难所外扎营或者流浪了。 无数双饱含泪水的眼睛看着十八楼的住户们,十八楼的人个个都命好,不管是原先的住户,还是后来的杨牧等人,均能找到前往C市的车辆,不像她们,在饥寒交迫中好不容易渡过了前两次天灾,之后会发生什么,她们没有头绪就算了,连唯一可能庇护她们的避难所也没法进。 祁婆婆心善,看见这一幕,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心善给孙女带去麻烦,低着头和刘阿婆搬东西,两个老人一声不吭,丽水苑的住户们也一声不吭,场面看上去安静得可怕。 凌一已经做好准备了,就连俞岁寒也一直将抢来的手木仓别在腰间,以防有人冲上来闹事。 毕竟,之前六人队第一次从地下的大超市运回物资来时,还有人赖着不走想要点物资,那时候俞岁寒都怕她们上手抢。 但结果这些人只是默默地看着,什么话也没说。 其实凌一等人不知道的是,凌一那天立威之后,就没人敢来纠缠她们要物资。但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在凌一等人不常出门的日子,杨牧的狠厉手段已经闹得整栋楼皆知,谁也不敢上去触霉头。 在杨牧来之前,这栋楼里有的人是有贼心没贼胆,但杨牧收服他们后,他们有心也有胆,搜刮了不少物资的同时,也没找楼里的住户索要保护费。 杨牧想要组建自己的势力,那么当一群有攻击性的人聚在一起时,必定会向外伸出抢夺的手,哪怕杨牧多次自我欺骗,说他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都掩盖不住他和他的弟兄杀人越货的事实。 只不过,这时候官方管不到民间安置点来,志愿者来发通知都是几个月来的唯一一次,告状都没地方告,谁敢再招惹杨牧和他的团伙。 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望着搬东西的众人,眼里仿佛有光,但转瞬即逝。 俞岁寒庆幸自己选择了对的伙伴,不然此时她最多只能跟上杨牧的车,杨牧那种人,想想都知道自己在他手下是什么日子,比她妈好不到哪里去。 楼上楼下像是两个世界,楼下的人沉默地搬着行李,除了祁婆婆和刘阿婆,其他人脸上都带着憧憬未来的快乐。 楼上的人脸色苍白,站在楼上往下看,眼里是无尽的绝望和麻木。 升温后的B市难得出太阳,厚厚的云层让出了阳光,恰逢此时楼下搬东西的大家在楼房的背阴面,高楼的影子斜照在地上,搬东西的人从影子走向阳光映照的大地,最后坐上车。 而守在楼里的人,始终待在阴影和黑暗里。 离开的人才是熬过寒冬黑夜的幸存者,将迎来更美好的生活,继续向前走。 留下的人是行尸走肉,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死亡。 第310章 出发 避难所开放的通知是今早传达给各个安置点的,但凌一、俞知秋、杨牧等人是早早就知道这个消息的,一来她们知晓剧情大概走向,二来,各自都在安置区有人脉。 有魏姐在,凌一和俞知秋能提前知道安置区的各种通知、安排,也提前做好准备。 凌一提前好几天修好了车辆,此时两拨人几乎是同时在搬运行李,装车出发。 杨牧的团队人数和俞知秋差不多,但综合实力要强很多,因为他的团队全是青壮年男性。 俞知秋这边除了叶易伟和傅韫,其余都是老人、妇女儿童,尽管有个凌一实力强悍,但平均实力确实不如杨牧。 俞知秋只求路上别和杨牧撞上,不然起了冲突不见得能打得过杨牧。 两拨人都在自顾自地搬运行李,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但凌一这时候,从客车下来,走到楼下,抬头看着楼里的那些人,大声喊道:“我可以接你们一起走,代价是你们拥有的所有物资,并且只有一家里有女人、老人、孩子的才可以跟我一起走。” 凌一的话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惊得俞知秋几个都从皮卡上下来。 俞知秋瞪大眼,冲上去拽了一把凌一:“你说什么呢?这是你发善心的时候吗?能不能不要这么天真、圣母,这楼里有多少人你知道吗?你能救几个,你凭什么救?这世上快死的人那么多,你救得了几个?” 俞岁寒见状,上去推开俞知秋:“说话就说话,动手干嘛?” 俞知秋的武力值也不低,她前世认识了个厉害的武术大师,教了她一些招式,这一世她自己也在练。 凌一抬手拍拍俞岁寒的肩膀,看着俞知秋:“两辆车是我修好的,我借给你皮卡,因为我们是同伴。我自己的这辆客车,我有权力决定哪些人可以上车,包括叶易伟的爸妈和儿子,我收容的这些人,我会为她们负责。” 俞岁寒扭头看着凌一,有话在嘴边,但不知道如何开口,她也不赞同凌一莫名其妙发善心,这楼里的人和她们非亲非故,平日里也不怎么来往,几个人的力量微弱,凌一想救人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吧。 不过,俞岁寒清楚自己也不过是被凌一救的人之一,她没有资格去指责凌一,于是只能保持沉默。 俞知秋脸色很不好看,她还以为,之前和凌一的决裂,足够凌一想清楚,在末世里过多的善心会带来麻烦,她已经容忍凌一救自己的仇人俞岁寒了,没想到,在逃往的关键时刻,凌一还要带上一群拖油瓶。 但这一次,俞知秋没有底气像之前一样直接和凌一决裂,因为她还得坐凌一修好的皮卡。 俞知秋冷冷丢下一句:“你最好是对她们能负责。” 凌一面不改色,看上去对俞知秋的冷淡态度一点不在意,转过头,看着楼里的人问:“想清楚的人,来我这里上交物资。” 一张张面黄肌瘦的面孔浮现喜色,能带她们一起去避难所?她们有救了! 有人着急忙慌地搬来所有物资,上交给凌一,凌一指了指客车,放人过去。 俞岁寒多次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开口劝说。 凌一看她那样,便主动问了:“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俞岁寒叹气道:“我知道你心善,但是这么多人我们是救不过来的,你能救得了多少人呢,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活不下去吗?” 凌一摇头:“我不知道抽象的人类如何艰难求生,我不管抽象的、远在天边的人,我要救的,只是在我眼前的,具体的人。” “为什么要救?她们和你非亲非故。”俞岁寒神情里带着一丝迷茫。 凌一看着这些上一秒还满是绝望的脸,此刻脸上毫不掩饰的欢喜,有的甚至喜极而泣,和家人拥抱大哭。 “我和你也非亲非故。”凌一强调道,“我认为,我该救。” “你们人类默契地遵守着道德和法律的规则,保持着大多数人善良、守法的平衡,是因为大家的道德水平很高吗?不,只是因为当守护正义和秩序的时候,才会惠及自己,保证社会稳定,守序和善良会保证大多数人的利益。” “所以你是为了全人类?”俞岁寒不敢置信地看着凌一,她像是不敢相信这种心怀“大义”的人会出现在自己身边一样。 凌一沉默,她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全人类,但她内心有个念头,告诉她该这么做,仿佛她便是为此而存在一样。 大家以为凌一此举意味着她善良,但等有人想要浑水摸鱼上车的时候,又会被凌一精准逮住,扔下车。 那人从地上爬起,积水退去后的路面仍有大量淤泥,那人顾不及身上的脏污,不服气地指着凌一道:“凭什么我不能上车,我给了你我的物资啊!” 凌一上下打量着他,年龄在二十五左右,一家四口,父母妻子皆死在了天灾中,饿死、冻死,唯有他活了下来。 “你们怕不是忘了我还有个前提,家中有女人、老人、孩子的才能在上交物资后上车。” 男人恶狠狠道:“你什么意思?歧视针对男人呗!你肯定就是末世前那种厌恶憎恨男人的nv拳,你故意针对我,就因为我是男的!” 没想到,凌一点点头承认了:“嗯,我针对你,又怎样?” 凌一手里拿着把斧头,不知道哪儿搜来的,看上去十分吓人。 她的力气整栋楼皆知,电梯门上的痕迹现在还在。 男人最后抢回自己的物资骂骂咧咧走了,他本来想煽动众人和他一起蜂拥而上,甚至是抢夺凌一的客车。 结果,大多数人都只顾着闷头上交物资,排队上车。 凌一收容她们,她们的生存得到了基本保障,能活命了,又何必跟着亡命之徒闹事呢? 人只有在活不下去的时候,才会想着造反,但凡有口吃的,能活下去,她们都会愿意乖乖听话。 俞岁寒在负责清点大家上交的物资,祁婆婆和刘阿婆负责放人上车。 凌一虽说开口收留了一部分人,但并非所有人都能上车,有的人家中女人老人小孩大多饿死了,就像俞家一样,在末世后,首先被抛弃被压迫的就是苏敏和俞岁寒。 只不过俞岁寒更聪明也更狠得下心脱离,但她心里很清楚,她只是运气好才能碰见凌一。如果没有凌一,她脱离了俞家,日子也不好过。 因为就连经济下滑,女人的地位也会跟着下滑一样,末世到来,女人的处境只会比从前更加艰难。在不知名的寒夜里,死去了多少抢夺不到资源的女人。 凌一要求只有家中还幸存女人、老人、小孩的人家可以跟她走,原因也很简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家里还有这几种人存活,可见这一家人感情深厚,在末世里也依旧保有良善之心,而不是像杨牧那伙人一样,要么抛妻弃子,要么干脆大开杀戒。 而杨牧团队里抛妻弃子的人,最典型的便是俞月华。 杨牧清楚书里描写的避难所入住要求,他们要赶路,带个苏敏实在是拖累。苏敏吃不饱睡不好,身体差体力也跟不上,虽然能干一些杂活家务,但还得给她一口吃的,实在不划算,而且人老珠黄,他杨牧也看不上,团队里倒是有人看得上,可还有俞月华父子在,真把苏敏那个了,影响队内团结。 于是,杨牧给俞月华父子私下说,如果想要跟他去避难所,那么就必须舍弃苏敏。他认为,自己让俞月华父子在这里抛下苏敏,算是对苏敏的保护,因为他的队伍里有人色心上头,他丢下苏敏也是为了她好。 苏敏从杨牧、俞知秋等人搬行李的时候就躲在楼里,只敢从楼道拐角探出个头来看。 苏敏今年48岁,过两年就五十了,末世前她保养得不错,过着富太太的生活,对子女管教很上心。俞月华忙工作,苏敏的重心便全部放在了一双儿女上,俞俊明不服管教,叛逆且暴躁,苏敏在父子俩那里受的气,最后都让她加倍施加给了俞知秋、俞岁寒姐妹俩。 对俞知秋,苏敏是竭尽一切地打压,就是俞知秋记忆里的恶毒后妈。 而对俞岁寒,苏敏的爱又有些畸形。她如同监视器一样看着俞岁寒,从小到大做到她要求的完美,她不允许俞岁寒对学习、生活、未来敷衍,她总想把俞岁寒教育培养成最完美的女人,然后嫁给一个完美的男人。 俞岁寒有时会对这样的爱感到窒息,和不闻不问的俞月华比起,苏敏无孔不入地掌管着她生活学习的方方面面。 能有脱离这一家子的机会,俞岁寒没有一点留恋逃走。 但当她看见楼道里那一抹小心翼翼的身影时,又觉得鼻头一酸。 她也曾恨过苏敏的偏心,但比起俞知秋来说,苏敏对她也是竭尽爱护之心,只是这份爱中藏着无数私心,苏敏给过她爱,只是给的不如给俞俊明的多。 知道她生日的人就那么几个,凌一、俞知秋和俞家人。 俞知秋和她势如水火,怎么可能送小面包给她庆生。 俞俊明和俞月华父子忙着讨好杨牧,从前过生日也都需要苏敏提醒,俞月华就会大手一挥,给俞岁寒转个几千几万块当生日红包,简单轻松,俞俊明嬉皮笑脸地道句生日快乐,还得反过来撒娇找俞岁寒要奖励。 只有苏敏,会在这天给保姆放假,她亲手下厨做一桌大餐给俞岁寒庆生。 那纸条上的字迹,也是苏敏的。 那个凌一、俞知秋都看不上的小面包,甚至包装上还印着过期的生产日期,却已经是苏敏能偷藏下最美味的东西了。 苏敏一直当着富太太,每天美容院不停跑,这里整形那里打针,俞岁寒对美丽的坚持和面对强者容易产生的攀附之心,可以说和苏敏脱不了干系。 可此时的苏敏,头发毛燥干枯,脸色蜡黄,嘴唇泛白,脸上皱纹隔老远都看得清。 人的衰老看似缓慢,但会在某个时刻直击心灵,更年期身体内部的变化,紊乱的激素、失眠的痛苦,只有自己最清楚。 外人能看见的,只有耷拉的眼角,下垂的脸皮,和藏不住的白丝。 俞岁寒看向凌一,没有说话,她想说的话,都藏在了眼眸里。 她刚才还问了凌一为什么要救不相干的人,而此时她却想开口求凌一救苏敏,她好像和不知好歹的俞知秋没什么差别。 凌一并不等她开口,就点头说:“可以叫你妈妈一起上车,但前提不能带上你爸和弟弟。” 俞岁寒惊讶地看着凌一,既不敢相信凌一答应了她有些过分的请求,更不敢相信,她还没说呢,凌一就仿佛知道了她内心所想。 凌一接替了俞岁寒的活,负责收大家的物资,俞岁寒则跑向楼里去找苏敏。 两母女不知道说了什么,苏敏一把抱住了俞岁寒,楼里传来隐约可闻的哭声。哭声在楼道里的回声,延长了这段母女情。 苏敏跟着俞岁寒,拿出了自己仅有的物资,一袋泡面、一盒饼干,不知道哪儿捡来的木材,形状各异,应该是拆掉的旧家具。 凌一粗略扫了一眼,没说什么,点点头,让俞岁寒把人带上车。 其实不只是苏敏能给出的物资很少,很多上了凌一客车的人家倾尽全部也只能给出堪比垃圾的物资。 凌一心里有数,并不对这些人的家底抱希望,因为家底丰厚的人,根本不舍得上交所有物资来换取她客车上的一个座位。 而这种家底丰厚的人,也不是凌一想救的人。 所有行李最后都被搬到了车顶,凌一和俞岁寒再叫了两个年轻人一起用麻绳把行李固定好。 客车的底下也有放行李的地方,但是加上这么多人,为了不显得凌一凭空拿出物资突兀,她也不得不把自己的一些物资塞上车。 满满一车人,还在座位过道中间加了几张小凳子,才勉强坐下所有人。 在“嗡嗡嗡”的发动机声中,这辆载着丽水苑A栋1单元半数幸存者的客车驶向了东北方向。 而楼里还有几户人家留下,要么是物资还有不少不舍得给凌一的,认为自己有本事抵达C市避难所的,要么就是家中女人老人孩子都死绝了的,这种人能活到现在,大概率不是什么善茬。而单身独居的年轻男人,大多加入杨牧的团队,坐上了他的房车。 杨牧的车开得最快,现在路面淤泥多,没人清理,开车的小伙子技术也不算好,一路狂飙,横冲直撞,没多久就没影儿了。 俞知秋看见这一幕,皱紧眉头,她隐隐有种猜测。 杨牧这个天降的人,说不定也是重生的,不然,杨牧怎么会先她一步找到了那辆难得完好的房车?又能在之后的几次搜索物资时,碰见她不说,还可能比她更早到达物资点。 如果杨牧也是重生的,那么杨牧就很有可能知道C市避难所的路线、地址,还知道避难所的构成,开这么快,肯定也是为了抢先一步抵达避难所,抢单间。 想到这一点,俞知秋也急了,催促傅韫开快点追上杨牧。 傅韫照做,叶易伟的老婆孙莉却道:“不好吧,客车的车速跟不上咱,易伟爸妈和小睿还在后面车上呢,小傅的妹妹也在呢。” 俞知秋不耐烦地瞥了孙莉一眼,冷声道:“又不是要甩掉她们,我们走前面开路不行吗?” 皮卡确实适合开路,动力足,底盘高,不容易陷在一些复杂路况里。 而且积水退去,路面显露出来,淤泥、垃圾堆满不说,有的路上还有报废的车辆,暴雨还会引发山洪、泥石流,直接将路、桥堵死或冲垮,如果没有人走前面探路,等发现路不通的时候,得花费大量时间绕路。 孙莉还想说什么,就被叶易伟推搡了一把:“你安静点吧,一天天叨叨个没完,人小俞有自己的想法,你说这说那,显得你能是吧。真不知道是上年纪了还是更年期到了,婆婆妈妈的,你少说几句吧,净给我丢人。” 孙莉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气得她眼眶都红了,她婆婆妈妈?她给叶易伟丢人,她关心的不是自己的亲爸妈,而是叶易伟的爸妈好吗,儿子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儿子,叶易伟是在外面搜了不少物资回来,那她就在家里躺着吗?家里两个老人一个小孩,一家五口的饭菜是不是她做的,家务是不是她干的,她不做这些事,叶易伟能在搜完物资后,舒舒服服地躺着休息? 她要是不管不问,看俞知秋和凌一刚才闹掰那架势,万一给后面的人甩了怎么办,她们家人还在后面的车上呢。 孙莉的委屈无处哭诉,车上还有外人在,她只能扭过头去独自生闷气。 叶易伟维持着他在俞知秋面前憨厚老实人的形象,面带歉意地对俞知秋说:“你别跟你嫂子一般见识,她这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你让小傅开快点就行,咱先探路,后面的车能跟得上,我看小祁的车技不错,没问题的。” 傅韫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妹妹,担心地从侧边后视镜里看了眼客车,距离不算远,应该不至于跟丢。 于是,傅韫在俞知秋的示意下,用力踩下油门,跟上了前面的杨牧。 凌一皱眉,看着前方突然加速的皮卡,再想到脑海里的路线,看了眼放在一旁的对讲机,没有主动提醒,而是老老实实按照自己的路线走,在某个路口时,转向了和皮卡不同的方向。 310-320 第311章 道歉 十九座的客车,愣是加装凳子装了三十个人,小孩基本都是坐在自家大人身上,让出一个位置坐成人,各种行李堆放在座位上方的行李架上,尽管很挤,但大家一想到很快就能抵达避难所,大部分人脸上还是带着开心和期待的笑容。 可当她们愈发远离家园,不安填满内心,这里活下来的小孩早就不爱哭闹了,因为哭闹的基本都挨过打挨过饿,没有力气哭。 凌一没有和俞知秋走相同的路线,俞岁寒第一个发现,因为路线是她们六个人一起商量的。 但没按照原定路线走的是俞知秋,不是凌一。 凌一走的是商量好的路,而俞知秋则是鬼迷心窍,跟上了杨牧的车。 俞岁寒皱眉道:“俞知秋咋回事,开路开到哪儿去了?” 她们不在皮卡车上,对讲机要省电也不可能一直保持通讯,皮卡车上的对话她们毫不知情。但凌一却从俞知秋远离之前的观众直播间里看到了线索,她眼皮都不带眨一下地说:“貌似是跟着杨牧跑了,她已经对杨牧起疑心,怕杨牧抢走她知道的几个物资点,现在追着杨牧跑。” 俞岁寒笑了:“这俩如果都是主角,我还挺好奇谁更胜一筹,好像斗蛐蛐。” 凌一抽空瞥她一眼,问:“你留心车上的人,尤其是叶易伟的儿子,他已经不是小孩了,十五岁的青少年力气可不小。” 果然,两人刚结束对话没多久,叶易伟的儿子叶睿就走到驾驶位旁问:“祁姐姐,我爸妈呢?” 叶睿在叶家绝对是除了叶易伟以外活得最好的,不用跟着出去搜物资,还能吃最多,而且他正处在长身体的阶段,家里不舍得缺他一口吃的,十五岁的年纪,已经长得比他妈还高一个脑袋了。 “她们走错路了,待会儿走不通路会回来的。”俞岁寒应付道。 叶睿皱眉:“待会儿是什么时候,赶紧用对讲机问一下呀,我爸妈可在那辆车上呢。” 说着,他便十分自觉地去拿对讲机。 俞岁寒挡了一下,有些不高兴地说:“待会儿就是待会儿,你爸妈是成年人了,她们做什么事心里没数吗,你回去坐好,这里没你的事。” 叶睿不服气,他担心爸妈情有可原,但是凌一这次不打算提醒俞知秋等人,也是想给俞知秋一个教训。 俞岁寒知道俞知秋等人走的方向,那边山路崎岖,极有可能在暴雨洪涝时期出现泥石流,路肯定不好走,她和凌一是手绘过地图的,包括哪个地区海拔高低都记得差不多,俞知秋之前当众质疑凌一,甩脸色,差点闹掰,俞岁寒也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让俞知秋看清楚这个队伍里谁才老大的好机会。 叶睿恶狠狠地盯着俞岁寒,俞岁寒笑眯眯地没把他当回事。 叶家两位老人赶紧上前,不高兴地说:“哎哎哎,你多大个人了,咋和孩子一般见识呢。” 俞岁寒翻了个白眼,瘪嘴贱兮兮地学舌:“你多大个人了,还和孩子一般见识呢~” 叶家二老顿时火气就上来了,就在她们要动手的时候,凌一一个急刹车,直接给俩老人摔了个狗吃屎。 “哎呦~”车上有安全带,大部分人坐得稳稳的,倒没啥事,就是站着的叶家三个摔了。 凌一扭头看叶家人:“俞知秋私自改了路线,没跟我走,那是她的问题,我要按照既定的路线走,你们要是不想跟,现在下车,我用对讲机联系她们,你们就在路边等着她们来接就行。” 叶家三人不说话了,要是在这儿下车,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万一叶易伟劝不动俞知秋来接她们,又或者是来的路上找不着,那她们不得在外面饿死啊? 凌一扫了眼车上的所有人,大声道:“坐我的车,听我的安排,不听就下车,听明白了吗?” 众人纷纷点头:“明白了明白了!” 叶家三人老实坐了回去,不敢再吭声。 凌一说把人丢下,她是真做得到。 随着车子逐渐远离市区,凌一开车上了高速。 高速上的车不多,因为连续多日暴雨的时候,市政府就发出了紧急通知,疏散群众,天灾不是突然降临,大雨持续了近一个月,前面几天不停的时候,高速就已经封闭不让上了,所以现在各地的高速反而是车辆阻碍最少的路。 六人队商量的便是走高速,俞知秋前世因为俞岁寒拿走了她的空间项链,运气好又找到了几处大型物资点,所以在转移至避难所的时候,全家坐上宋昊宇通过安置区政府搞到的车子,一路走的都是老路,有安置区军队开路,老路的阻碍根本无关紧要,路上俞岁寒运气极好,又找到了几处物资点,狠狠搜刮。 这一世,俞知秋本想走老路,但是在和凌一商量路线的时候,凌一建议走高速,高速没有车,阻碍少很多,她们这一次没有军队开路,不可能做到遇山开山,俞知秋便想着,先按照凌一的路线,抵达C市避难所,靠自己的物资抢到了单间后,再一个人返回去搜刮这几个物资点。 结果这一世的变数让俞知秋不安,杨牧似乎知道好多她知道的物资点,已经和她抢过几次了,眼看着杨牧选择了去第一个物资点的方向,她终于忍不住了,放弃按照既定路线,跟上了杨牧。 凌一不知道路线,这种细节的东西观众很少提及,可就算知道,她也不会在这时候冒险走老路。 老路房屋多、山多,暴雨洪涝时可能出现房屋、山体垮塌等意外,走老路耗时多,危险重重,这对习惯按计划行事的凌一来说,不是最佳选择。 出了B市市区,从三环上高速,高速路口被封锁,但很多围栏都被水泡坏了,凌一停车后,招呼大家下来一起把围栏拆了。 这一车人一半都是老人孩子,但仍有十五个青壮年,俞岁寒也不摆以前的大小姐脾气,跟着凌一训练几个月,体质、力气、身手都有所提升,仔细算来,她应该是这一车子人里实力排第二的。 十五个青壮年,七女八男。不可否认,不管是在灾荒年间还是末世里,男人的存活率要高于女人,因为身体和地位的优势,他们总能获取更多资源。 不过,这八个男人已经比杨牧车上的好多了,至少这几人都是注重亲情的,家里有老人孩子,有良心才会保证一家子都存活,也才有机会上凌一这辆车。 十五人齐心协力把路上遇见的障碍都扫除,能抬走的就抬走,抬不走的,凌一就拿出电锯来切割成小块弄走。十*五个人,外加一个力大无穷的凌一,抬一辆大货车都可以,所以这一趟高速之行还算顺利。 如果走老路,本就要比走高速多出几个小时路程,再加上老路路况不好,不管是清除障碍还是绕路,多出来的时间不可估量。 大家坐在一路畅通的客车上,再一次感慨,幸好走的是高速。 不过就算是高速,从B市到C市也要十几个小时,中间有人吃饭有人要解决生理需求,都需要停车,于是凌一制定了专门的停车休息时间,每隔五个小时停车休息五十分钟。 这五十分钟该做饭的做饭,该上厕所的上厕所,到点准时发车,没解决完的人就自己走去C市。 别看凌一的规矩那么多,且十分严厉,但五十分钟留给大家解决个人生理需求是完全够的,别说小便,就是大便也完全够。 而且,凌一收了大家所有的物资,许多人都做好了饿一天的准备,心想不过是饿一天,等抵达了C市避难所,还能想办法搞到物资,忍一忍就过去了。 但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凌一收了她们的物资,却包了她们一天两顿饭。 饭是祁婆婆和刘阿婆用大锅一锅煮的,蔬菜瘦肉粥,外加一些密封包装的饼干,大人小孩都能分到几块糖和能量棒,不仅能吃饱,还有的剩。 车上的人,大多就不剩多少物资,交给凌一的时候也是孤注一掷的选择。 凌一包的两顿饭的量,价值和珍稀程度远超她们自己上交的物资。 肉菜还不少咧,末世后,大家多久没吃过新鲜肉菜了?谁都不知道,就连安置区那帮人,也只有有钱有势的人才吃得上新鲜肉菜。 众人捧着碗里的粥,你看我我看你,随后有人眼泪滴到碗里,也有人默默低下头,用力咀嚼嘴里的食物,将感动化为无言的力量,记住此刻食物的味道,记住凌一一家子的脸。 就在凌一第二次停车休息的时候,一路狂飙赶上的皮卡出现在了后视镜里。 凌一停好车,看也不看后面赶来的皮卡,招呼大家下车休息,走动走动,顺便开始做饭。 高速路从未如此空旷通畅过,两边的乡野更是被裹上了一层黄泥,积水退去后,人类社会的痕迹也跟着退去了许多,好在,等过不了多久,植被就会重新焕发生机,掌握这片土地。 皮卡停在客车后面,上面的五人下来,四个扶着路边围栏狂吐。 几个小时前,俞知秋指挥傅韫追上杨牧,两队人沿着老路走到了B市外的乡镇,还没走两个小时,就碰见倒塌的房屋,路根本走不通。 俞知秋照着记忆绕路,结果可想而知,她不是俞岁寒那种天才脑子,就算是俞岁寒也可能记岔路,她指挥着傅韫,绕了几条路,越走越偏。 杨牧等人也是被倒塌的房屋堵住了,看见俞知秋的车绕路,还以为俞知秋知道近路,结果跟着走,两辆车浪费了几个小时在找路上。 最后俞知秋无奈,打开对讲机,开始联络凌一,请求帮助。 因为不知道怎么绕的,她已经连返回B市高速的路都找不着了。 当时凌一在开车,懒得分心,对讲机给了俞岁寒,俞岁寒的声音出现在对讲机的另一头时,俞知秋沉默了。 俞岁寒好整以暇地玩着刀,有的是耐心等俞知秋开口。她前几天学着转刀,一把小刀在她手里玩出了花样,也不怕割着手。 沉默好一会儿,俞知秋才忍着不甘心,问:“我们迷路了,你们能回来接我们不?” 凌一无动于衷,俞岁寒笑着说:“你们自己私自调转方向走了别的路,现在又要我们回来接?一来一回,不知道要浪费几天时间才能抵达C市?” 俞知秋咬牙道:“把对讲机给安安姐!” 凌一的声音传来:“我在开车,你跟她说一样的。” 俞岁寒挑眉:“怎么样?” 俞知秋威胁道:“你别狐假虎威到我头上来了!” 俞岁寒坐直身子,语气中终于带了一丝怒火:“大姐,搞清楚状况,是你求我帮忙,你还耍脾气了?” “我们几个一起搜物资,我没有害过你,没有针对过你,不知道你哪儿来那么多怨气对我,怎么,就因为以前在家我俩没少吵架,你就记恨我这么久?” 苏敏坐在俞岁寒身旁的小凳子上,自从俞岁寒带她上车后,她就看透了许多。女儿是她从小养大的,男儿也是,但逃命的时候,两父子毫不留恋地抛下她,她这颗心是彻底凉了。 如今跟着俞岁寒,自然是看女儿哪哪都好,她听俞岁寒提起俞知秋,老不高兴了,嘀嘀咕咕骂俞知秋没良心,她好歹是俞知秋后妈,也照顾了她那么多年。 俞家吃穿住行,哪样不是她在操心,偏心归偏心,她可曾让俞知秋吃不饱饭穿不暖过,不过就是耍点小心机,拐弯抹角骂她几句,更不曾动手虐待。 俞月华冷落亲生大女儿,虽说其中有苏敏引导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是,俞月华自己忙工作忙应酬,对三个儿女都没给多少关注,在俞知秋眼里,倒成了她苏敏和俞岁寒耍手段抢走了爸爸的宠爱。 要是俞月华的宠爱真被她们抢走了,那现在被俞月华抛弃的苏敏怎么没被亲亲老公一起带走呢。 俞岁寒没管苏敏说什么,而是耐心等着俞知秋的服软,因为俞知秋不服软,可就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抵达C市了。 或许俞知秋有很多物资,能坚持很久,但没有她和凌一,俞知秋抵达C市的时间推迟不知道多久,单间可就没有了。 俞知秋听着俞岁寒的指责和苏敏的骂声,沉默了很久,俞岁寒现在是没害她,但前世可把她害得很惨。 形势比人强,俞知秋最后还是道歉了:“抱歉,我不该针对你,也不该乱做决定,带大家走错路。” 俞岁寒得意地扬起嘴角,五官都变得灵动许多,朝凌一眨眨眼,仿佛在说“看我厉害吧”,凌一无语,专心开车。 最后俞岁寒从俞知秋口中得知对方目前的位置,然后结合手里的地图,远程指挥俞知秋等人走哪条路可以最快赶上大部队。 俞岁寒一手拿着对讲机,一手拿着地图,看着前方绵延不断的公路和蓝天,眼里是藏不住的得意。从此刻起,凌一和她所在的车,才是大部队,俞知秋那总喜欢自作主张、私自行动的性子该改改了。 第312章 落差 俞知秋为了赶上大部队,让傅韫踩死了油门冲,傅韫的车技马马虎虎,路上碰了几次,凌一好不容易修好的皮卡,愣是被撞得保险杠都掉了。 也因为路途颠簸,超速不知道多少,除了司机傅韫,另外三人皆下车就吐个不停。 凌一走上前,检查了一下车辆情况,还能开,只是外壳擦蹭不少,能开她就懒得管。 傅韫下车,想解释一两句,但凌一看都没看他,扭头走了。 俞知秋扶着栏杆吐完,才脸色苍白走向凌一,问:“你们手里的地图和给我的地图怎么不一样?” 凌一忙着看路线,头也不抬地回:“我给你的地图是简化的,如果不简化,你们一车人没一个看得懂。” 俞知秋不服气,结果凑上去一看凌一手里那密密麻麻铺满整本册子的地图,人都麻了。 这是啥地图?比手机软件里的地图还要复杂吧?上面不止绘制了国道、高速路,还有各种地形、桥梁、建筑,以及地上地下的轨道、河运等等。 自讨苦吃的俞知秋沉着脸去刷牙吃饭了,她倒是挺爱干净,在末世里也不忘打理自己。 时间一到,这次皮卡上的四人老老实实在前方开路,按照定好的路线一路向着C市前进。 路上并非没有遇到一点麻烦,但麻烦都在可解决的范围内,几乎没有耽搁太多时间,终于赶在当夜凌晨抵达了C市避难所。 避难所修建在C市荒郊,建筑物稀少,树木和山岭倒是不少,入口在山脚,山脚往南走就是市区,中间这一段路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 唯一清理出来的一条通往避难所大门的路,沿路都是人,没有夜灯的人类世界,唯一的光亮便是模糊的月光,再无霓虹灯闪烁,月光下依稀可见人群如一条长龙,在这条路上蔓延。 避难所建成的同时,给各省各市都发了通知,但最先赶到的肯定还是本地人以及部分能搞到直升机的人群。 陆路和水路交通几乎瘫痪,唯一的快速交通便只剩下了航空,在这时候能坐上飞机的,除了官方就只有那些顶级富豪了。 俞岁寒不明白,俞知秋为什么这么笃定她能凭一空间的物资换取避难所的单间的。 一环的单间只有一百间,但要知道D国人太多了,永远不缺人才、天才以及权贵,俞知秋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事实证明,俞岁寒的想法和现实更加贴近。 一行人终于抵达避难所外,第一件事就是排队。 避难所对特权以下的人一视同仁,全都得排队,除非有关系。 大家下车后,背上行囊,老老实实排队。 魏姐的人脉这时候就发挥很大作用了,俞知秋说自己想要排到前面去换单间,魏姐为了结交俞知秋,便利用自己的关系,把六人队直接插队安排去了前面。 剩下的人和凌一等人也不过是萍水相逢,凌一捎上她们及时赶到就算不错了,能排队进得去就行,此时分道扬镳,倒也没人说什么。 六人队走了特殊通道来到了难民信息登记处,魏姐的熟人便是她的同学季旭,两人是同学兼发小,认识很多年了,一个在上市公司当高管,一个在机关单位端着铁饭碗,末世来临后,季旭帮过魏姐许多次,包括物资交易、消息传递等等。 如今难民安置也是季旭和同事在负责,但她负责归负责,要走后门那可不行,插个队可以,但要把属于9环的人安排到1环去,她可没那本事。 俞知秋看见季旭,人傻了。 此时,凌一也从观众们的反应中猜到了俞知秋所想。 原来,在俞知秋的记忆里,季旭是个男人。 但她们走到跟前才发现,魏姐的发小其实是闺蜜,是个名副其实的女人。 在俞知秋的记忆中,季旭不仅是男人,而且是暗恋魏姐多年的痴情男人,尽管他身材走样发福,但他很有担当,对魏姐很好,从前魏姐看不上他的外貌,只把他当朋友,拒绝过很多次。但在末世里,他的真心打动了魏姐,两人在俞知秋的打趣和撮合下,终于修成正果。 魏姐美得不可方物,但季旭肥胖憨厚,可她们就是相配。 若是魏姐人品不好,季旭人品很好,两人各有优缺点也就罢了,可偏偏,在凌一看来,魏姐人情商高,脑子好,长得好,为何要配一个季旭? 观众们还说,魏姐在末世后终于明白,外貌不重要,不能以貌取人,既然如此,那魏姐也不必继续漂亮下去呀,这算什么,宽于待人,严于律己吗? 美女配头猪,这头猪只需要有钱或人品好即可,可人品好难道不是做人的根本吗? 凌一不对人类的外貌作评价,她小声告诉了俞岁寒关于季旭的差错。 俞岁寒直接呕了一下:“鲜花插牛粪,还管牛粪是香是臭吗?” 俞岁寒对自己身材、样貌要求高,自然也对别人要求高,她看不上宋昊宇,一是根本就对宋昊宇没感觉,二是宋昊宇人品不行,样貌也就算个清秀,怎么配得上她。 不过,她吐槽归吐槽,实在想不通,为何俞知秋记忆里的前世,季旭是个肥猪,但这一世却是个女人。 “这俞知秋脑子坏掉了,记忆都出现错误了?”俞岁寒小声和凌一嘀咕。 她们要是跟着一个记忆出错的俞知秋,万一一不小心被坑死了咋整? 俞岁寒愈发觉得凌一的决定十分精明,不能再由俞知秋牵着她们走了,也不能过分依赖俞知秋的记忆和观众的剧透,她们得占据主导地位。 这一世的季旭打量着俞知秋,问:“是你一个人想住单间,还是你们一群人?” 虽说是六人队,但其中四人都有家人一起,所以这支队伍有十三人,单间不算特别大,住一家五口差不多,十三人怕是不够住。 魏姐忙说:“只有知秋一个人住单间,我们几个是想问问有没有二三环的铺位。” 魏姐清楚自己的物资和地位,压根就没想过住单间。 凌一等人也差不多,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与其花光物资去换一个单间,不如换在二三环舒服点的位置,大家一起住着,也算有个照应。 这里的俞知秋和俞岁寒是姐妹,还有她们的妈苏敏也在,苏敏闻言,想骂俞知秋,又被俞岁寒瞪了一眼制止了。 两姐妹现在好不容易做到井水不犯河水,可别因为苏敏的挑事又闹得水火不容,不然俞岁寒还得担心被俞知秋公报私仇。 季旭看了眼登记册,叹气道:“二环有不错的铺位,每个人上交一定的物资,可以给你们安排,要换二环铺位的跟我助理小郑走,你要换单间,跟我来办公室。” 接着,凌一等人便被领去了上交物资处,换取了二环的铺位和房间。 因为有季旭的这一层关系在,工作人员对她们想要住在一起的请求没有过多为难,恰好找到了几个连着的铺位,给安排住进去了。 巧的是,凌一一家包括刘阿婆在内,再加一个俞岁寒、苏敏,正好五人,她们被分到的六人小隔间空了一个铺位。 魏姐心想正好,她就搬进来,弥补了这个空位。 而傅韫兄妹则和叶家五口住一个小隔间,小隔间铺位有四人的也有六人的,她们选了六人的,傅鸢人还小,在隔间中间搭了个折叠床,也算是省下了一个铺位的花费,还能和熟悉的邻居住在一起,彼此也算有个照应。 但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对单间势在必得的俞知秋,最后住进了二环。 凌一比魏姐还要先得到消息,因为俞知秋在拿着行李靠近二环的时候,她就得以窥见了俞知秋视角观众们的议论。 原来,季旭以为俞知秋信誓旦旦说要换单间,以为俞知秋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结果把人请到办公室,得到的回答却是,俞知秋愿意用几吨粮食和肉来换单间。 这回答给季旭整无语了,她坐在皮质的办公椅上,看着俞知秋欲言又止,碍于俞知秋和她发小魏姐认识,她才斟酌用词道:“小姑娘,要住单间的人,不是只有财富就有资格的,你能给出的粮食和肉,别人也能给,一百个单间,每一个单间都住着地位比我还高的人,你要是没有别的意见,我倒是可以卖魏勉一个人情,只收你一半的物资,安排二环的铺位。” 俞知秋不敢置信地看着季旭:“季姐,这不合适吧,我听人说单间只需要一吨物资即可,我都能拿出十吨了,为什么我不可以。” 季旭叹气道:“你听谁说的?我可没有给魏勉透露过这方面的消息,单间一百间,早在避难所建造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小道消息,以为用物资就能换到。” 季旭对俞知秋还算客气,给她解释清楚后,让人把她带去二环。 俞知秋整个人都是懵的,她想不明白怎么会这样,明明前世俞家人靠着有空间项链,运气好搜到了无数大型物资点的俞岁寒住进了单间,她给俞家人做牛做马的一生都在那个单间里。 结果现在告诉她,光有物资住不了?有钱不行,得有权? 观众们也很震惊,不仅震惊于俞知秋这一世经历和前世记忆的巨大变化,更震惊的是,俞知秋这一世的经历不符合剧情。 因为小世界改编衍生的小说里,俞知秋这一世应该也能住进单间,而且过的日子非常滋润,啪啪打脸俞岁寒。 结果观众们看着这不对劲的剧情,纷纷质问小说作者,为什么小世界和剧情差那么多。 小说创作者在评论里回复,她创作小说的时候只是为了打脸爽快,有时候配角无脑发疯、嫉妒、降智,也只是为了突显主角的聪明、理智,以及满足读者看打脸的爽快而已,现实怎么发展,她哪里知道。 观众们比俞知秋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她们觉得自己被骗了。 而俞知秋却有不一样的想法,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前世的记忆为什么和现实差别这么大,且不说丽水苑那个本该是痴呆的凌一变得聪明不说,还力大无穷,就说俞岁寒这个本该依附男人,满心眼只想着如何抢别人男人,总是对各种女人充满嫉妒的恶毒女配,竟然有一天不围着男人转,只为了生存竭尽全力。 杨牧的出现,季旭是女人,以及,她以为自己有空间有物资就能在末世里横行,最后被现实情况上了一个课。 观众们当然只在乎自己看直播爽不爽快,但是俞知秋还要在这个世界生存,没有单间打击了她的自信心,甚至动摇了她对前世记忆的信赖,但并不代表,她就不过日子了。 能住进二环也算不错了,虽然和预期有巨大落差,但只要和队友们在一块儿,应该没有太大影响……才怪咧! 因为大家以为俞知秋住单间去了,所以分配铺位的时候都没有考虑她。 以至于现在俞知秋只能被分配到一个全是陌生人的隔间里,不管是凌一的隔间,还是傅韫的隔间,都已经住满熟人了,她俞知秋只能和陌生人住。 而且,照观众们说的剧情,俞知秋本该住进单间,单间是独属她一个人的空间,她可以不用把物资拿太多出来,就能进入空间项链里,在那栋神奇的别墅里面洗澡吃饭,把日子过得和末世前一样精致。 现在,她虽然要求分到了四人的最小隔间,但也掩盖不了她未来将和另外三个陌生人住在一起的事实,拿张帘子虽然能遮盖住铺位,留出一点隐私,但和学生寝室一样,其他区域都是公共的,她不管是洗漱还是使用空间,都非常不方便。 为了不暴露空间,她在这里的日子会比在家的日子更难过,无法独自享受美食,没法干干净净地生活,这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但事实证明,人在任何环境里都能适应,冷着脸钻进自己的铺位,挂上帘子,俞知秋就不再和隔间的室友说话,她自己躲在帘子里面,难过一阵子也只能接受了。 相比起没有自己的隐私,安全才是最大的问题。 在1环的单间里,不仅有巡逻队二十四小时巡逻,门也是坚固的防盗门,甚至走廊都有无死角的监控,任何不法分子想进入1环还需要登记,没有正当理由和许可,根本别想进1环,毕竟1环里住的都不是普通人。 但2环的安保就没那么好了,能住在2环的也都是比较富裕的人群,因为交得起物资,不管末世前怎么样,至少末世后家底还算不错。 这也就导致,一些走入歧途的人,会瞄准2环的人。 虽说每个隔间有门,是比较坚固的铁门,但谁能保证,同一个隔间里没有小偷呢? 凌一几人都是熟人,每个人好歹共患难过,彼此也知根知底,只要一心防着外人就好。 甚至,凌一的隔间里全是女人,除了不用防偷盗,还不用防别的。 不像傅韫,他那隔间有个三十多岁的叶易伟,叶易伟还有个老父亲,底下还有个十五岁的青少年男孩,他可得保护好自己的妹妹了。 不过,傅韫很信任叶易伟,共患难的情谊,再加上他曾把妹妹寄养在叶家,故在这方面并未多想。 比起心理落差大、孤身在外的俞知秋,另外一位主角杨牧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是看过俞知秋前世和这一世剧情的人,他虽然因为绕路慢了俞知秋一步,但后来跟着俞知秋皮卡的车辙印,也算是平安找到避难所来了。 他没能抢到空间项链,但不妨碍他抢先搜刮了女主俞知秋才知道几处物资点,肥得流油。 抱着同样的天真心态,他一拍桌子,要季旭给他安排一个位置最好的单间,不仅给他安排,还要给他的兄弟们也安排上。 季旭真是见鬼了,一天能碰到两个天真且傻的人,真不知道是她倒霉还是这俩人倒霉。 俞知秋的隔间好歹看在魏姐的面子上,在2环里算不错的铺位,可杨牧几个,一看就是末世里不安分的人,安排到2环去怕闹事,季旭只把几人的物资收了,安排去了3环。 杨牧不服气,他不像俞知秋,吃了亏就忍了,他直接大闹季旭的办公室,以为季旭是个女人,容易被他的凶狠唬住,结果被守卫兵按在地上,警棍直往身上打。 结果就是,三环都没得住,直接丢到9环去。 之所以没有把人扔出去,是因为季旭不想闹大,而且,她没收了杨牧几人全部的物资,总得给个说法。 杨牧可不像俞知秋,有空间在,表面上拿出来交换的物资只是冰山一角,她就算住得不好,也不妨碍她空间里装满了好东西,大不了就是偷着享福罢了。 杨牧的物资可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他还以为自己的物资能换来单间,殊不知,一整车的物资最后只换到了9环铺位,连物资带车一起都被避难所收走了。 凌一开来的两辆车也被收走了,区别是,凌一的车是主动上交换取2环隔间的,杨牧是被没收的。 其实,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俞知秋很想把车子收进空间,因为未来还用得上。但因为车上太多不可信任的人,她就不得不放弃这个打算,只等之后找机会再去找辆车。 至此,甭管是主角还是配角,她们终于住进了避难所,得以应对接下来的天灾。 但避难所不是做慈善的,所有人进入避难所就必须上交自己所有物资。 那些早早得了消息的人,会在进入避难所之前藏好自己的物资,只带足够自己选个好位置的物资进去。 凌一和俞知秋也是这么干的,她们不用像其他人一样把物资藏在别处,充满不定数,她们都把物资放进了空间里,随取随用。 杨牧则在被没收物资之后,再度过上了一穷二白的日子,就如同他现实里一样。 当然,避难所也不会把人逼死,收缴了所有物资后,避难所每天都会提供大量工作给难民或者说居民们。 工作分两种,一种是所里的工作,顾名思义,就是在避难所里面干活,比如安保、保洁、厨房、维修等等一系列体力、脑力活,和末世前没什么区别。 还有一种就是在避难所外进行的物资搜寻工作,搜寻工作也分两种性质,一种是跟随避难所官方搜寻队的,这种是按日算报酬,一种则是自己单独行动,搜多搜少都靠自己,无下限不封顶,搜回来的物资上交折算成报酬。 避难所的报酬是钱,但不是末世前的钱,发行了新货币,面值和末世前差不多,但价值差远了。新货币的一块钱能买到足够一个人一天的食物,大部分简单、可替代的工作工资也就日薪在一到五块钱左右,除非是特殊工作,技术活或者不容易替代的复杂工作,才能得到更高报酬,又或者是在出外搜集工作中,搜到了价值高的物资才能换更多钱。 光看凌一空间里的物资,她加两位老人再加俞岁寒母女,不干活也能撑很久,但是因为隔间里还有魏姐,不好解释不干活哪儿来的物资,于是她们也得找活干。 凌一所在隔间是013号隔间,位置还算不错,算她在内,三个青壮年,三个中老年,苏敏以前过着富太太的日子,末世后没少干杂活,干活也得算上她。 于是隔间平日里主要留祁婆婆和刘阿婆在,另外四人都需要出去找活干。 六人一商量,还是选择干回老本行——搜物资。 好歹魏姐和凌一两个也当了那么久队友,彼此之间还是有默契和信任度在的,搜物资怎么分配也早就不是什么麻烦事,还照以前那么来。 只是,魏姐问:“要再叫上知秋和叶大哥她们不?” 魏姐之所以会这么问,只因为来时路上的迷路事件,以及出发前凌一和俞知秋的矛盾,她隐约感觉,凌一和俞岁寒即便加入了俞知秋的队伍,却从未对俞知秋信服过,甚至有时候会觉得双方依旧势如水火,但彼此为了利益又不得不连在一块儿,现在到了避难所,基本的住宿有了保障,只需要出去搜物资就可以,不知道凌一还会不会愿意跟俞知秋合作。 魏姐想到迷路事件就头大,她是个人精,哪里不知道凌一和俞岁寒在和俞知秋争夺队伍的主导权,要是在末世前,她也是要争一争的,能爬上她公司在亚洲的区域总裁位置,魏姐也不是什么傻白甜,但她隐隐感觉俞知秋和凌一的王牌和她的人脉不同,所以一直没有表现出好胜心。 此时,魏姐再次试探凌一和俞知秋的关系,也利于她判断以后跟谁合作。 凌一不假思索道:“可以叫上俞知秋,但是叶易伟和傅韫就算了,这俩人不是很重要,我不想拖上他们。” 闻言,魏姐小幅度地点点头,不叫叶易伟她其实是开心的。叶易伟做事没有主见,耳根子软就算了,自己被他老婆误会,他也不知道解释清楚,感觉像是很享受陷入两个女人的暧昧中一样,魏姐可清楚得很,叶易伟老婆私底下肯定没少骂她三十多不结婚,指不定是太浪荡了没人要,魏姐可不想和这家人掺和在一起。 之前是俞知秋信得过叶易伟,魏姐本来也是跟着俞知秋混,不好说什么,现在要是换凌一,她高兴甩掉叶家还来不及呢。 至于傅韫,魏姐耸肩,多帅一张脸,要是在夜店里,她可能会点他,但是在末世里,她还是更在乎自己能不能分到更多物资,傅韫每次出力不见得比她多,但俞知秋却会分给傅韫比她更多的物资,美其名曰,傅韫还有一个妹妹要照顾。 拜托,搜物资的时候傅韫妹妹又没出力,分物资的时候就要考虑了?魏姐要打点人脉,没少送出去物资,自己过得紧巴巴地才能换到不少可靠消息和特殊物资,结果她能分的物资还不如傅韫一个小白脸,她早就不服气了。 对于不要叶易伟和傅韫这件事,魏姐表面上为难,假意惋惜了几句,实则内心狂喜。 俞岁寒挑眉,问凌一:“你踢掉她最爱的小白脸,不怕她不跟我们合作了?” 这个她,三人心知肚明是谁。 凌一点头:“不怕,她一定会想和我们合作的。” 俞岁寒问:“你这么笃定?” 凌一眼神看向收拾床铺的魏姐,再看俞岁寒:“因为魏姐在我们这边。” “傅韫呢?”俞岁寒问,她记得观众提过,傅韫其实是避难所高官的儿子,按理来说拉拢他应该也不错。 但凌一只是摇头:“你没发现吗,剧情是错的。” 俞岁寒凝眉苦思,随即展颜一笑。 对呀,剧情说凌一这个身份是痴呆,剧情说俞岁寒是满脑子雌竞的恶毒女配,剧情说杨牧不存在,剧情说傅韫是高干子弟,剧情还说魏姐的发小季旭是男人。 事实证明,剧情不过是创作者为了打脸编造的一些设定,甚至有的根本不合理。 傅韫如果是高干子弟,那他根本就不可能住在丽水苑。 例如宋昊宇那般稍微有点权势的人,都能提前得到小道消息,被父母接走,那为什么傅韫没人管? 丽水苑的房价不算贵,甚至是补偿给拆迁户的安置房,哪个高官子女住在丽水苑。就连俞家这种有公司的富人家,也不住丽水苑。 所以,傅韫的身份或许也会有变化,他是不是高干子弟都不重要了,俞岁寒和凌一需要俞知秋来洞悉未来发展就行。 而俞知秋早晚也会知道,在末世里光有她空间里的物资,她是没办法过上剧情里一样的好日子的,剧情赋予她的幸运和天真,总有一天会被收回,如果她不傻,应该会明白,曾经她组建的六人小队,除开凌一和俞岁寒,只有魏姐才是原住民里最有价值的那个。 第313章 分开 商量好之后的打算,大家就各忙各的。 避难所听说是这短短半年建成的,许多设施并不算完善,例如她们的床铺,都是上下铺,比起三环的上中下铺要好很多,铺位也比火车的卧铺要宽敞一点,上下空间留得比较足,要是挤一挤,两个人也能睡在一张床上。 不过,六人六铺是完全足够的,谁没事去挤别人的床铺。 床板光秃秃,不包括任何床垫,枕头也是没有的,一切的用品都没有提供,她们上交的物资,真的只是买一个铺位而已。 凌一空间里倒是有床上四件套,但是现在无法拿出来,她叫上俞岁寒,说是再拿点物资去换枕被,来之前魏姐就提醒过她们进入避难所会要求上交所有物资,所以她们装模作样在市区的废弃楼房里藏了点物资,此时再去拿来换点生活用品也是可以的。 因为避难所开放的日子在前天,所以期间有人进进出出很正常,每个人都有新的难民居住证,以防止未经审查的人进入搞事,只要凭借难民居住证,她们就能在规定时间里进出避难所,不论次数。 比凌一等人更早来的难民已经开始进出寻找物资了,所以她和俞岁寒离开并未引起任何人怀疑。 两人找到一处僻静楼房,用推车装好需要的生活物资,然后一起推着*回避难所。 沿路排队进入避难所的人不是没有想要抢劫的,但要知道,收了大家物资的避难所,同时也会担当末世前政府的职责,维护难民生命安全和财产安全。 沿路除了排队进入的难民外,还有持木仓站岗的士兵。 这所联合避难所的兵力比B市自建的安置区安全多了,木仓支弹药也更充足,治安好很多,但由于秩序崩塌,多少人在避难所外犯罪,逃到避难所来,只要没有确凿证据,避难所也不能拿那人怎么样。 这些人贪婪的目光追随着凌一二人,但也只能看看,一旁拿木仓的士兵可不是吃素的。 两人运着物资回到避难所,从大门进后,物资需要被检查一番才能自己保管。 因为避难所也缺物资,每天每人搜到的物资如果在避难所所需物资清单上,那就必须得上交,换成新货币,如果搜寻到的物资不在清单上,可以兑换成钱,也可以自己拿着。 当然,没有价值的东西,避难所完全看不上,就只能自己收着了。 负责检查物资的工作人员翻看过凌一带来的物资,里面都是生活用品,基本没有清单上的物资,可以换成钱也可以拿走,凌一当然选择拿走。 凌一看过物资清单,物资清单贴在出口的公告栏上,上面基本都列举了一些能源燃料、化学药剂、机械零件、电子产品及植物种子之类的。 她和俞岁寒特意避开了这些东西,基本不用上交什么物资,就能推着推车回屋。 两人正要离开,突然被一个男人叫住:“等等!” 凌一回头,看见一个模样周正的男人,男人穿着避难所军官的服装,看来地位不低。 “小姐,你们的这辆推车可以上交。” 推车是金属的,可以拆下来重铸或是用于其他用途。 凌一无语,俞岁寒笑着替她回道:“好的长官,但是我们这么多东西两个人也抱不住,等我们把东西运回去了,再来上交行不?” 男人板着脸说:“行,快去快回。” 两人刚走出去没多远,又听见那男人拦住了一个人,要求那个人上交推车。 这时候凌一发现俞知秋的观众评论出现了,她回头看去,男人拦住的人正是俞知秋。 俞知秋也是想借出外搜物资来让自己的东西过明路,但她有些东西还是被避难所盯上了。 凌一关注的不是俞知秋拿了什么物资回来,她关注的观众们提到的男二。 据观众说,刚才拦住她们的军官,便是本世界里的深情男二项烨文。 如果凌一有前世的记忆,她或许会发现,这个项烨文在本世界的地位类似于孟晚宁,不同的是,他的人设比孟晚宁不讨喜。 项烨文古板固执,和女主俞知秋有许多往来,无外乎就是几次三番差点发现俞知秋的空间秘密,他每次碰上俞知秋都会惊讶于俞知秋的“强大”,如此独立坚强的女主,打动了他的心,但是俞知秋更偏爱傅韫的脸蛋,外加上项烨文的喜欢藏在心里,固执己见的时候谁的话都不好使,所以他也不讨女主喜欢,但是女主碍于他的军官身份,对他多加忍让。 但就是这样一个不讨喜的人,在未来为了救女主而牺牲的时候,观众又会突然爱上他。 此时观众们看见项烨文出场,纷纷开始怜惜他。凌一看着项烨文和俞知秋在掰扯物资的问题,想不明白,一个身居高位的项烨文,有什么值得怜惜的,不如怜惜怜惜避难所外还在排队甚至进不来的难民。 最后项烨文指了指凌一,让手下把凌一叫过来,把俞知秋的东西也堆放在凌一的推车上,让她们三人共用一辆推车,俞知秋的那辆推车充公。 三人无语对视,无奈同意,不同意能怎么办呢,人家是手握权力,要抓你就抓你。 俞知秋脸色不好看,她看不见观众评论,当然不知道观众们把她遭受的憋屈当作了她和项烨文之间的羁绊和情趣,她自己满脑子咒骂项烨文霸道不讲理。 无奈,三人扶着随时可能掉落的物资运回了隔间。 俞知秋的隔间和凌一的隔间相隔两个隔间,她卸货时,问凌一:“之后你们怎么打算?” 魏姐还没来得及找俞知秋说凌一的打算,俞知秋反倒先问了。 凌一简单了当地说:“我和俞岁寒、魏姐、苏阿姨打算每天出去搜物资,但是我不打算和叶易伟、傅韫一起,魏姐同意了,现在就看你是跟傅韫还是跟我们组队了。” 俞知秋没料到凌一竟然要踹掉叶易伟和傅韫,她不理解问到:“为啥不和叶大哥、傅韫一起,他们俩在团队里出力可不少。” 凌一点头:“是不少,但是没有我出力多,而且他们出力多,分得也多,我不舍得每次都分很多东西给他们,叶易伟的性格是个拖累,他的家人也总是在占我们便宜,我不想和他组队,至于傅韫,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没必要带他。” 俞知秋皱眉,不带叶易伟她能接受,不带傅韫?她想到那张白净脸蛋上可能出现的失落神色,顿时心中刺痛不忍,她看向凌一摇头:“那既然如此,我们就此分开吧,之后各搜各的。” 俞知秋认为,团队里最重要的人是她,因为只有她才知道那些特殊的物资点在哪里,但其实,杨牧也知道。 没了凌一,俞知秋等人要是对上杨牧,那可就不好说了。 凌一没有想挽留俞知秋的意思,颔首点头,算是同意了,推着车和俞岁寒回去了。 俞岁寒小声嘀咕:“她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杨牧那厮可比她狠毒多了,要是没有咱俩,她对上杨牧,空间项链铁定被抢。” 凌一摇头:“先别管她了,这个世界不是围绕着她和杨牧来的,她们早晚会明白这一点。” 两人运送物资回家,然后又老老实实把推车上交,损失了一辆推车可惜了,只能当买了个教训,之后再拿物资回来,还是用包背回来比较好。 干净的枕被、床垫拿回来,隔间里的大家就开始铺床。 外面半年多没出过太阳,枕被却没有潮味儿,魏姐摸着枕被,眼神偷偷瞥了一眼凌一。 床板依旧是硬的,但铺上一点棕榈床垫好了很多,舟车劳顿的大家美美躺上床,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喟叹。 来的路上为了抢到好铺位,除了吃饭上厕所,没人坐得舒坦,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几人,更是坐车坐得腰酸背痛,祁婆婆和刘阿婆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路上膝盖疼,腰疼都没说。 这时候凌一看祁婆婆捶腿,便从空间里拿出膏药,装作从背包里拿出来的,给祁婆婆撕开贴上。 各种药品她末世前也有囤积,但因为许多药本身也不能买到很多,也就只有一些寻常药物可以多买点,膏药就在其中。 刘阿婆看见祁婆婆有膏药贴,眼里的羡慕都快凝成泪水了。 没想到,下一秒凌一递过来一张膏药说:“刘奶奶,你也贴上吧,你们两位老人平日里都得待在隔间,晒不到太阳,阴冷潮湿,以后的日子还得更加注意身体。” 刘阿婆眼里蓄满泪水,忙不迭点头:“是是是,还是安安懂事,你婆婆有你这么个孙女,那真是享福了!” 凌一没说什么,给两位老人贴好膏药,又开始在屋里架起小桌板,开始分今天的食物。 晚上有段路程着急赶路,一天就只吃了一顿,现在半夜了才吃上晚饭,大家围坐在小桌板前,吃得那叫一个香,连刚开始和凌一几人住在一起不习惯的魏姐都吃得不顾形象打了个响嗝。 凌一说以后大家在一个隔间,吃食可以在一块儿,魏姐反正和她们组队,搜到的物资也统一分配,不会让她吃亏,但是魏姐也得交点粮,不然大家食物不够吃。 魏姐当然懂这个道理,跟着凌一吃的几顿饭比她自己在家做饭好吃多了。自己在家的时候,为了省资源省粮食,食物也就是仅够维持生命体征,只要不是生的就直接吃,烹煮还需要浪费柴火、电气等,她消耗不起。 反观凌一,能拿得出来锅碗瓢盆和便携炉灶做饭,用心烹饪的食物才叫人有了活着的感觉。 魏姐扒拉着碗里喷香的饭菜,突然觉得,或许她现在才是选对了人,之前和俞知秋组队,好处都让叶易伟和傅韫占了,她反倒成了边缘人,吃亏是她,出力也是她。 在避难所的前两天,大家的日子就这么过了。 但第三天的时候,避难所正式宣布满员了,不再对外收容难民,迟来的、还在排队的,统统都只能另寻出路。 此时外面还挤着成千上万名难民,避难所停止收容的消息从前往后传,人们的愤怒如波涛汹涌,一浪接一浪。 最后避难所没法,又多收容了近千人,塞进了外四环,此时外四环原定一个大通铺住二十人,此刻也住满了三十人,床铺本身就是竖向叠加上中下三层,此时连过道中间都有人铺床而躺。 就这样,避难所外依旧排着几千人,避难所又派人组织这几千人就地在避难所外扎营,只能让她们住在外面,里面实在是住不下了。 其实也能住,至少,前四环都还有空间,比如隔间的地板上,走廊过道,以及1环的单间,有的是空间。 但避难所的决定不是凌一等人能质疑的,最后剩下的几千人没能住进避难所,只能扎堆在外面搭帐篷住下。 少部分人离开了避难所,回到自己原本的家,但仍有大几千的人住在避难所外,因为她们坚信,避难所的建立不是无缘无故的,之后可能还有天灾,她们回家住,不见得能抵挡住下一轮的灾难,虽然进不去避难所里面,但好歹挨着,求助也找得到人。 二十几个跟着凌一坐车来的丽水苑住户,此时不得不感慨,幸亏她们跟来了,不然就得跟外面的难民一样,露天扎营了。 有人还发现,之前在楼里舍不得物资跟凌一走的人此时才姗姗来迟,排了一晚上队,结果还进不去避难所,那家人在避难所外哭天抢地,看了让人觉得可怜又可气。 外面的人哭过闹过,最后在避难所军队的武力镇压下,老老实实搭建帐篷,而凌一几人也要开始正式外出搜物资。 这次行动,凌一瞄准的是她选好的一个物资点。 C市附近明面上的物资点几乎都被官方搜过了,不可能有显眼的物资剩余,所以她们要找的是C市以外的物资。 现在的城市建设非常快,C市占地面积广,光靠两条腿走,离开C市搜物资,恐怕一天来回的时间都不够。 于是,几人决定搞一辆车。 凌一会修车,她们只需要找到一辆旧车或废车,凑够零件,等凌一修好车,她们就有了交通工具。 所以前几天,几人出去都只是随便搜点零件,俞岁寒给凌一打掩护,方便凌一拿出物资假装搜到的,好让大家在避难所的日子好过一点。 出行的四人队,苏敏实在是个不聪明的,没觉得凌一每次都能搜到物资是什么稀奇的事,她只以为自己女儿和凌一能搜到物资是好事,全家人都有的吃。 反观魏姐,自那天起了疑心后,就在暗中观察凌一和俞岁寒,总觉得这两人在没了俞知秋之后,做事愈发大胆起来,这俩人每次都搜到满满两大背包的物资,究竟是运气好,还是另有隐情? 第314章 摆摊 魏姐发现了不对劲,但她把这个秘密压在心里,因为她清楚,自己目前和凌一住一个隔间,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凌一哪怕是杀人越货,只要不触及自己的利益,魏姐都能当不知道。要知道,凌一拿出来的物资来路不明,但魏姐可都是讨到好的,能分到一点,她又何必去拆穿。 花了两天时间,凌一东拼西凑拆零件修好了一辆小货车。 货车的车厢足够大,她们终于能出发去寻找大型物资点了。 燃油凌一攒得够够的,现在避难所的燃油是受管控的资源,但之前在安置区还能交易,所以那时候凌一和俞知秋没少去兑换。 俞知秋用了不少燃油发电,凌一却只用了一两次,发电机内剩下的也被她抽了出来保存,可谓是节省到极点。 有了这辆货车,四人从早上五点出避难所,中午十二点就已经抵达隔壁省的一个县城,中间间隔几百公里,能于中午到达已经算不错了。 一个凌一负责开车,沿路碰上任何障碍物都能眼不眨地避开,一个俞岁寒负责规划路线,基本能规避大多数毁损严重的道路,预判各种路况,魏姐看着前排坐着的两人,不由得咂舌。 她又想起俞知秋几人开车迷路的事,得亏她没上那辆皮卡,不然白白折腾几小时在找路上,一下车就吐。 魏姐不由得想,她是做出了正确的决定,跟凌一二人合作,那俞知秋便是做了错误决定,高看了自己和傅韫。 该县城在暴雨洪涝中受灾极其严重,但同时,她们因为经常遭受此类灾害,政府应对救援政策也相对熟练,很快组织了灾民撤离,在最初的暴雨中,人员伤亡反而是最少的。如果不是洪涝持续了几个月,或许这个县城的救灾行动还能算是典范,可惜没有如果。 该县人民撤离后,再也没找到机会重回家园。 此时洪水退去,本地难民幸存的也都前往了C市避难所,毕竟那是多省联合建造的避难所,收到上级通知,所有人都尽可能地赶往C市。 此时的小县城,反而没什么人,不仅能搜到各种各样的生活物资,还有少见的作物种子,还有洪水退去后占领人类世界的动物们。 有时候动物的直觉比人类还灵敏,早在末世之初,就已经出现过各种各样的自然异象,一些动物出现反常举动,动物们比人类更先撤离到安全地带,反而存活率很高。 运气好的是,她们在县城外找到了逃生存活的家禽,还有在末世后又重回养殖场的猪。 这些家禽牲畜全是活的,几人舍不得杀,这些行走的肉,可以下蛋繁育,不知道能在避难所换多少物资呢。 其实如果俞知秋在这儿更好,因为她的空间可以放活物,可以种植养殖,不像凌一,空间只能装死物。 几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抓到了一头猪、三只鸡、三只鸭,还有几条蛇。 谁也没想到,还能抓到蛇,俞岁寒不怕蛇,她怕虫子,凌一交给她自制的工具后,便没再管她。 俞岁寒上手快,几次差点被咬中,都得亏她妈苏敏在一旁拿着铁锹把蛇给拍出去了,最后母女俩总共抓了五条蛇。 五条蛇其中两条是剧毒毒蛇,三条是无毒蛇,剧毒毒蛇可以上交避难所,无毒蛇她们打算自己杀了来吃。 几人在县城解决了午饭和晚饭,终于踏上了归家的路。 抓到的动物除了已经吃了的,基本都上交给避难所,用来换新钱,以备不时之需。 主要是动物对她们来说,最大的作用就是多口肉吃,又没地方养,凌一空间里的肉还不少,不如直接换钱,万一以后有要用钱的时候呢。 除此外,车厢里还装着满满当当的各种物资,县城毁损严重,找到了一处物资点,就被凌一搬空进空间了。 俞岁寒一个人就能忽悠走魏姐和苏敏两人,给足了凌一操作的空间。 魏姐内心隐隐有个猜想,但不等她验证猜想,就到了回家的时间。 吃过晚饭,大家上车又开始犯困,夜色渐沉,没有路灯的道路只有车前大灯能照到的地方依稀可见,俞岁寒坐在副驾驶,几次头开始啄米,都甩甩头清醒过来,尽职尽责给凌一指路。 但凌一记性好,来时的路走了一遍,她不看地图不听俞岁寒指路也能走。 于是,当俞岁寒终于撑不住靠着座椅睡着的时候,凌一没有叫醒她,也没有叫醒后车厢的两个人。 尤记得半个月前,那时冰面还未完全融化,洪水也未退去,大家都还穿着厚厚的衣衫,个个都恨不得把被子裹身上。 而短短半个月,副驾驶的俞岁寒只穿一件衬衫,额头还残留方才搬东西上车留下的汗珠,凌一想,这时候车外估计有二十度。 二十摄氏度是一个比较舒适的温度,对人类来说是这样的。 但是,短短半个月,从零下到零上二十度,温差变化几十度,这显然不是正常的温度。 凌一想起俞知秋的记忆,至少关于天灾的内容不是假的。 接下来的天灾,绝对不是少数人力能对抗的,因为极寒还能依靠原始的生活方式熬过,但人类即将面对的是五十度往上的极端高温。 不知道,从二十度到五十度的过渡有多少天,足够她们尽可能多搜集物资吗? 事实证明,要不了几天。 当天晚上,凌一几人赶回避难所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抢在了关门前回家。 车子她们之后还要用,所以没有上交,而是停靠在某个僻静地方藏了起来,其实就是被凌一给收进空间了,车上的物资,大家用凌一改装的大平板车拉回去,家禽牲畜和作物种子上交,换了不少钱,因为活的家禽牲畜太难得了,末世的半年多,人们但凡看到肉,都跟狼见了羊一样,迅速宰杀来吃,少有留下来的。 最后换来了两百块,这也算是一笔巨款了,尽管末世前两百块甚至买不了一头猪。 抓动物大家都有出力,两百块都有份,每人分了五十块,魏姐本想提议凌一多分点,但是凌一拒绝了,说好平分,她不会仗着自己是团队领导就多分。 几人揣着钱回隔间,路上还买了一点生活必需品。 隔间的门是可以从里面锁上的,平常凌一外出搜物资,两位老人就会把门锁上,因为大家都知道住隔间的人富裕,难免有人上门找麻烦。 听到是凌一的声音,祁婆婆才把门打开,几人把剩余没有上交的物资搬进去,凌一站在外面守着,将一切窥视的目光隔绝在外。 即便同在二环隔间住,但也少有人能像她们一样每天收获满满地回来,大多数人出外搜物资都是空手而归,因为C市附近的物资,早在避难所建立时,就被官方搜刮一空了,普通人捡垃圾又能捡多少呢。 看见013住的全是女人,而且运回来这么多物资,要说没人惦记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避难所时间一过晚上十点,就会关闭大部分灯光,就连各个隔间的灯光电力也会停掉,此举是为了省电。 并且为了统一管理和节省,除了单间,其余房间都没有安装插座和铺设多余电路,基本一过晚上十点,各区都是一片黑暗。 这比避难所外还要黑,避难所外至少有月光,室内完全无光的环境可比室外可怕多了。 不过,凌一并不惧怕,她和俞岁寒一人站在门口的一边,一个举着手电筒,给搬东西的苏敏和魏姐照明,一个手里拿着根赶猪棒,赶猪棒可以充电,充当防狼电棍也是不错的。 几个女人在末世很扎眼,尤其是凌一和俞岁寒的样貌更是突出,早有人盯上了她们。 只不过在避难所里,闹大了不好,乱世用重典,判刑都还需要养着犯人吃喝,故,在避难所的刑罚适用最多的是死刑,避难所算是末世里为数不多还有法律管制的地区,明目张胆的犯罪行为还是会被抓。 但是,等出了避难所,若是在外面发生了什么意外,避难所很少有精力去管,想管也是鞭长莫及。 无数双窥探的眼睛落在凌一和俞岁寒身上,俞岁寒感到非常不自在,却见凌一一个个地看了回去,谁盯着她看,她就盯着谁看,看的同时,把对方上下打量一遍,判断对方的身体素质、力气、敏捷以及家底,如果打死了,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凌一的目光过于纯粹,不加掩饰的眼神仿佛没把被她盯着的人当个人,反而像是在看一坨坨肉,评价着肉的新鲜程度,令人后背发凉。 在凌一的凝视下能坚持住的人很少,大多或心虚地回避视线,回自己隔间去,或恼羞成怒,冲着凌一大声辱骂。 打架斗殴不行,骂架总行了吧? 但凌一并不回嘴,看着对方如同看一个死物。 只有极少部分人,在凌一的目光之下,还敢硬着头皮上前,态度很是客气道:“老妹,我看你们屋也有两个老人,应该能理解我们这些拖家带口的苦楚,我们家也是两个老人,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我想问问你们有没有多的食物,我们能拿钱买。” 这里的钱当然是新钱,旧钱不说取不取得出来,就是取得出来也没人要。 要买食物,避难所有专门提供食物的食堂和超市,但是价格嘛,懂得都懂。 凌一想要敛财,为之后做准备,于是点头同意了,她愿意卖自己分得的那一部分物资,至于俞岁寒几人愿不愿意,那是她们自己的事。 凌一搬出一点物资来,用小桌板摊平放,上面摆放了各种米面粮油和速食零食以及各类生活用品,上到梳子镜子,下到鞋袜内裤,以及纸巾洗漱用品等等。 凌一对末世后的物价把握不准,于是用废纸板写了个“1元店”,放在货物上,然后就抄着手站那儿,一言不发。 俞岁寒朝她眨眼,小声问:“你要在避难所里做生意?” 凌一点头:“嗯,我物资有多余的,不如拿出来换成钱,之后的日子什么样你应该清楚,钱很重要。” 俞岁寒算着自己的存粮,咬咬牙:“我跟你一起卖!” 跟着凌一干,有风险,但俞岁寒自认承受得住这点损失,于是把自己的物资也搬出来,挑出部分可以卖的,有样学样在隔间门口摆摊。 魏姐也想,但苦于她物资没这两人多,分的物资刚够自己生活呢,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摆摊,等过几天搜到更多物资了再考虑。 俞知秋等人回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十几个人围在013隔间前,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说啥。 大半夜的这些人不睡觉在干嘛?俞知秋皱眉,她本该住进单间,和这些普通人没有任何交集,自然也不知道人群最里面的凌一会摆摊。 “这些人干嘛呢?”叶易伟好奇地望着那边,随手抓来一个人问。 “013的几个女的在摆摊呢,1块钱能买她们摆出来的东西,自己挑。”那人说完,挣脱开就往013挤。 二环的人基本上都是比较早搬进来的,大家也有点家底,手里的物资交换了二环的隔间铺位后,有的还有剩,要么攥在手里,要么兑换成钱,此时见凌一那里物品多样,堪比百货商店,有些东西更是连避难所的超市都没有,于是纷纷挤到那边去买东西。 俞知秋皱眉:“013?祁安她们在的隔间,她们疯了吗?有物资怎么不捏在手里,卖给别人换钱,等到了吃不上饭的时候就该她们哭了。” 叶易伟眼珠子忍不住想越过人群往里瞧,小声嘟囔:“那我们也去看看呗,万一有啥好东西呢。” 俞知秋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搜到的物资一大半都恰好是避难所物资清单上的,被收走了不少,现在手里只留下了钱,也忍不住想去看看凌一那儿有什么好东西。 尽管面子拉不下来,但她还是让叶易伟先去瞅一瞅,回来跟她们说说。 013隔间外热火朝天摆摊,二环西门处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瞧见这一幕,飞快往外跑去。 第315章 卖钱 那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一路从二环狂奔到八环,在一个大通铺隔间前停下,外四环的隔间一般会住二三十人,且没有门,有条件的会用捡来的布条或衣服做成门帘挡着,多少有点隐私。 而在这个大通铺里,应该住三十人的隔间,却只住了十五人,按理来说,避难所铺位紧张,不该空出来十五张铺位,但这个大通铺的人抱团欺压他人,愣是搞得没人敢进来住,宁愿在别的地方打地铺。 而杨牧便是这个大通铺团伙的领导人,他广收小弟的本事还是在线的,许多小弟对他心服口服,对他比对亲生父母还要信任。 那身影跑进大通铺里,便不再顾忌声音大小,着急忙慌说:“杨哥,我找着十八楼那几家人了,她们全在二环。” 杨牧闻言,眼里布满不甘和怨恨,她们都是丽水苑出来的,都有着不少物资,凭什么女主她们能住二环,他却只能住在九环,他四处结交兄弟,也不过是往内走了一环而已,凭什么,就凭她是女主,就凭她能认识各种帅气强大的男人? 要说因为剧情(记忆)与现实不符,因此感到落差大,心理难以接受,俞知秋都不如杨牧难受。 俞知秋顶多因为自己过度依赖前世记忆,和把末世想得太天真吃点亏,那杨牧可就是四处碰壁了。 因为杨牧也有剧本,修复局给他的剧本是夺取女主空间项链,然后和女主利用空间项链囤货过好小日子不同,他的目标是利用空间项链,一路杀穿末世,任何人只要敢阻挡他变强,那么他就能利用空间杀人,尸体往空间里一丢就完事儿,半点痕迹不留。 可现在,他几次对上女主,双方也只是打成平手,抢夺物资的时候,俞知秋看见他,心中已有警惕之心,他无法得逞,最近一次交手,也不过是比俞知秋早几分钟赶到物资点而已,可俞知秋有空间在手,瞬息之间就能搜走比他多百倍的物资,他虽然让兄弟们去找茬,但叶易伟和傅韫两个守着俞知秋寸步不离,俞知秋又有空间在手,他也不敢硬碰硬。 既然抢不到女主的金手指,杨牧就想着从自己的后宫们手里拿点资源。 按照杨牧的设想,他的长相属于小帅类型,却不曾想,接触了几个本该爱慕他的女人后,那些女人都对他不屑一顾。 他既没有拿得出手的本事,也没有顺眼的长相,更没有很多钱,住在八环,和一群臭烘烘的男人称兄道弟,谁家正常人能看得上他? 如果凌一在这里,她或许能看见杨牧的观众一直在为杨牧鸣不平,他们认为杨牧帅得没边,那些女人看不上杨牧,必定是那些女人没眼光,拜金、虚荣,只看得上有钱人。 杨牧的缺点众多,但观众们却只以为他不得人喜欢仅仅是因为没钱。没钱只是他众多缺点里,唯一一个他能接受的罢了。 他以为没钱只是时运不济,但若是承认自己没本事、长得丑、人品差,那就是否认自己整个人的价值了。 唯一一个被杨牧勾搭上的女人,却只是杨牧剧本里势力最弱的女人,这个女人爱慕杨牧却是被杨牧的各种花言巧语哄骗了,哄骗到手又被他各种打压pua,自欺欺人地认为杨牧是潜力股。 但可想而知,能被杨牧骗到手的人,本身也不是有权有钱的人,更是没被人爱过,能给杨牧带去的助力太少了,杨牧一边养着这个女人,一边嫌弃她。 听手下说十八楼全都住进了二环,杨牧忮忌得五官都快扭曲了,不行,他必须搞到女主的空间项链,再搞不到,他就只能烂在八环了。 杨牧叫来信得过的几个弟兄,开始商议计划。 他认为,俞知秋的实力还行,会点三脚猫功夫,除了要小心她使用空间项链外,还得断了她的左膀右臂。 俞知秋的左膀右臂里,杨牧认为威胁最大的不是叶易伟那个壮汉,而是凌一这个大力女,她们在极寒时对上的那次,凌一一铲子给电梯门砍了个凹陷,可见力气有多大。 杨牧想要先解决凌一,才能对俞知秋下手。他此时并不知道,凌一和俞知秋已经分道扬镳,还以为之前碰面的时候,只不过是凌一和俞知秋分开行动罢了。 此时凌一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她正在收拾摊位算钱。 1元店第一天开张,仅仅卖了两小时,小桌子上的东西就卖完了,凌一的这些东西比百货商店还齐全,价钱也不贵,值钱的东西一块钱买不到多少,不值钱的东西凌一就多装点。 她甚至不知道在哪儿搜到一些塑料袋,给顾客们装东西用。 叶易伟几个好不容易挤进来,他看见有烟酒,眼睛一亮,立刻买了包烟。 俞知秋见状,皱眉说:“叶大哥,隔间里没窗户,你抽烟怕是不好散味儿吧。” 叶易伟笑着说:“不碍事不碍事,我们出去搜东西的时候再抽。” 俞知秋不喜欢烟味儿,但叶易伟都说了出去才抽,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瞥了眼傅韫说:“抽烟有害身体健康,能别抽最好。” 傅韫笑得温柔:“那肯定的。” 叶易伟搭上傅韫的肩膀:“老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为了老婆孩子,咱们能忍一忍烟瘾,那说明咱爱老婆爱家人,但平时不来上两根,不得劲儿啊,大男人不抽两根,这日子没法过啊。” 俞知秋有些不高兴,她挺喜欢傅韫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但叶易伟一和傅韫勾肩搭背,她就觉得傅韫都接地气了许多,她不喜欢傅韫和叶易伟关系很好,因为这样傅韫就会变得像现实里存在的男人,而非她以为的纸片人一般的小说男主。 傅韫看见俞知秋不高兴,赶忙和叶易伟拉开了距离,神色冰冷:“不了,我家亲戚有人常年吸烟,他老婆生的孩子都是畸形,他自己也得了肺癌。” 叶易伟有些不高兴,啥意思呢,说他抽烟害人呗,不过他现在跟两人混,也*不好说啥,只是笑着辩驳:“没事,我不在媳妇面前吸,我们烟民还为国家做贡献咧,烟税那么多,支撑起一个国家了。” 傅韫淡淡地说:“没文化,照你这么说,dp合法的国家岂不是更富有更强大,烟税只是众多税的一种,而且每个人消费,都是在为国家做贡献,商家也都是要交税的,你不会以为,税费没有直白地摆在你脸上,你就以为自己没交过税吧。” 叶易伟无语,揣着包烟啥也不说地走了。没文化戳中他的痛脚,他就是九漏鱼,最喜欢讨论他认知外的东西,被傅韫这么不给面子地反驳,他是真破防了。 俞知秋拿着从凌一那儿买来的香水,打算在床位上喷点,她没有预料到自己会住不上单间,所以和别人同住需要准备的东西她都没有囤,现在她那隔间里有几家人,其中两个中年男人的脚臭气熏天,她快受不了了。 傅韫则是买了一枚银戒指,送给俞知秋,他现在搞不到其它好看、值钱的首饰,这枚银戒指好在不算贵,他能负担起。 两人在走廊说了会儿话,就分开回隔间了。 傅韫打听到,俞知秋的隔间有一个空床位,应该是床位主人出去搜物资,不幸遇难了。 所以,他打算搬去和俞知秋住,好歹有个照应,而且得尽快,不然床位就被安排给别人了。 傅韫当天晚上又去找了魏姐帮忙,魏姐和俞知秋也不是队友了,她帮人可以,但不白忙活,收了傅韫十块钱,才帮忙问季旭能不能把傅韫调过去。 十块钱里分了八块钱给季旭,季旭自然愿意,不过是换个铺位的小事,又不是多加一个铺位,顺手的事。 难的不是换铺位,而是和叶易伟说这件事。 但傅韫一向高冷,打心眼里看不起叶易伟这种糙汉,压根没想过和他交代什么,只是收拾好行李,牵上妹妹,然后淡淡地说:“我搬去知秋的隔间陪她。” 说完,牵着妹妹就走了。 傅鸢朝叶家人挥挥手告别,眼底还有对叶家二老的不舍。 这两位老人喜欢小孩,叶睿又是正处叛逆的年纪,反观傅鸢,很是乖巧听话,二老对傅鸢很是喜爱。 只是没想到分别来得这样快,叶易伟刚才公共厕所抽烟回来,就碰上傅韫带妹妹离开,惊讶道:“老弟你咋回事?” “我去陪知秋。”傅韫小声说,不喜欢给人解释,和叶易伟擦肩而过。 叶易伟傻了,心里不由得多想,是不是方才争执让傅韫生气了,搞笑,他被怼了他还没生气呢,傅韫先搬走了? 叶易伟回到隔间,身上还有未散去的烟味儿,他老婆孙莉挥了两下散味儿,问:“怎么样?小傅真搬走了,那他铺位岂不是空出来了,会有新人搬进来吗?” 叶易伟挠挠头:“估计是吧,那有啥,搬就搬呗。” 孙莉瞪他一眼:“你说得轻巧,你咋不问清楚为啥搬,之前都住得好好的,今天就搬了,再说了,小傅好歹咱们共患难过,靠得住,万一搬进来的新人不是什么好相处的,咱的日子可没那么舒坦了。” 叶易伟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他苦笑摇头,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是有些不高兴的。 大家在一起互相扶持这么久,多少有点情谊在吧,说走就走,一句好听的话都不说,硬邦邦的“我去陪知秋”,这谁听了心里舒服啊。 孙莉叹气:“唉,算了算了,小年轻嘛,如胶似漆想黏在一块儿也正常,咱还是别管了。” 正常个屁,叶易伟心里不舒坦,立刻点燃了一根烟。 孙莉皱眉:“抽抽抽,当着孩子的面就抽,你怎么当爹的。” 叶易伟不耐烦地甩脸色:“我抽根烟咋了,天灾半年,要不是我,全家都得饿死冻死,我抽根烟就犯天条了!我是一家之主,你又没怀孩子,烟有什么抽不得的!” 孙莉被吼得不说话了,气呼呼地转身离开,拉过叶睿躲远点。 俞知秋还不知道,她以为的老实大哥叶易伟,在外面憨厚老实,在家则是土皇帝。 第二天还有人听说了一元店的事,来凌一隔间敲门,问还有没有货。 魏姐帮傅韫问季旭能不能换铺位的时候,顺便问了一下季旭,手里多余的物资是否可以转卖。 季旭看了眼她,小声说:“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魏姐一愣,摇头:“哪有什么风声,我的情报不都来自你嘛。主要是我同隔间的一个小妹妹,她手里物资多,说放着占地方,就卖了一些出去,不知道在避难所里私自售卖东西犯不犯法。” “这不犯法,所里没有规定不能转卖自己的物资,别倒卖和囤物资就行。” 季旭一想也是,遂提醒道:“咱俩一块儿长大的,说好以后你给我孩子当干妈,结果我老公死在了救灾前线,家里人也失联了,信得过的人就剩你了,我也不拿你当外人了,你隔间那个妹妹干的事也算是未雨绸缪了。” “为啥这样说?”魏姐吓一跳,连忙问。 季旭摇头叹息:“现在你们这些幸存者还有机会出去搜物资,等过些时日,外面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上头已经给我们发通知了,现在要尽全力搜寻物资,把所有物资都集中到避难所里来,大力鼓励幸存者搜物资进避难所,为避难所囤积物资,应对未来的挑战。” “那我们更不该出手卖掉啊?”魏姐问 季旭摇头:“你们搜寻的物资,现在除了清单上的,大部分是捏在你们手上的。可一旦后面避难所缺物资了,无法维持避难所正常运作来保证所有人的生存,你猜猜私人所有的物资,会不会被征收。” “你那朋友把东西出手了,现在卖点钱还好点,以后还能接着用钱买物资,可若是物资屯在手上,之后可就不一定能换到这么多钱了。” 魏姐心中一凛,从季旭办公室离开后,立刻回去和凌一说了这件事。 凌一没想到她阴差阳错做对了,她只是想着自己不缺物资,多的物资卖出去给有需要的人,她则攒点钱,去避难所换取一些稀缺物资。 没想到,避难所应该是对接下来的天灾有所预计,毕竟气象局那群人不是吃素的,这异常的升温速度,很有可能接下来会出现极端高温,到时候出去搜物资就是找死,凌一能搜到的物资都是一些比较常见的东西,用钱在避难所那儿买到的东西就不一样了。 于是第二天开始,凌一等人白天出去搜物资,晚上回来摆摊两小时,留足自己个人所需的物资,多余的物资都卖出去。 而许多人也是在暴雨洪涝里饿怕了,刚度过前面两场天灾,就对物资视若珍宝,反倒觉得避难所的钱不重要,能买到越多物资越好。故,凌一隔间的摊位前,每天都挤满了人。 第316章 什么 日子一天天过去,温度越来越高,凌一去隔壁市搜物资的时候,外面温度还只有二十度左右,比较舒适,结果才过了一周,外面温度起码上升了十几度,让人感觉至少有三十七八度。 这个温度放在夏天倒还算正常,可现在的时间不过是四月份,四月份哪里会有三十七八度? 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温度不正常,可再不正常,该搜物资还是得搜,不然喝西北风吗? 也因此,来013这儿买物资的人也越来越多,她们总想多囤点。 魏姐因为从季旭那里得到消息,也早就和凌一二人一起卖,013隔间六个人,实际上是三个家庭,刘阿婆和祁婆婆跟着凌一生活,苏敏跟着俞岁寒生活,魏姐一个人也并未受排挤,反而因为一个隔间全是女人,老的年轻的都有,互相扶持十分和谐。 三人掏出家底,预留足够的物资,其余物资全部变卖,挣了不少钱。 但其实,凌一的空间里还有更多物资,只是她不方便拿出来而已,现在拿出来的基本是她们这些天自己搜来的物资。 故搜到的许多电器、电子设备基本都在避难所的物资清单上,大部分上交了,现在外面的温度达到了三十八度,里面的温度虽然只有三十度出头,但对大部分人来说依旧不好受。 避难所的位置不得不说确实很好,大门在山脚,实则阵地在地下,大门敞开是呈斜坡状,像极了地下停车场的入口,故室内温度要比室外低一些。 可是避难所的通风不大好,各个隔间住的人又比较多,十分闷,哪怕是二环的隔间住着也不见得好受多少,单间听说有空调,要好很多。 空调凌一几个是指望不上了,搞来了也没地儿插线,只能考虑整个小风扇啥的,能插充电宝和移动电源的那种,充电宝凌一还能偷摸拿出来,移动电源有些显眼,怕被发现。 在避难所里,一切电子设备,甭管是家用大小电器,还是数码电子,都得上交,如果私人想用,得去避难所的超市购买,而超市买这些东西都得登记。 凌一几个白天还要出去搜物资,买小风扇的事就交给了两位老人,为了安全起见,俞岁寒让苏敏也留下,三人留一个看家,两个结伴去买风扇。 这些日子因为和不知情的刘阿婆、苏敏、魏姐住,凌一的空间不能大大方方地拿出来,俞岁寒的丰盛健身餐没了,但凌一也没有让她停止训练。 每天早上该有的训练一天不落,不止俞岁寒,魏姐和苏敏也得练,两位老人跟着划拉几下锻炼身体就行,但魏姐还年轻,苏敏多吃点也能把身体补上来,两人不能偷懒。 魏姐是主动要求跟着训练,她就是不服,自己以前跟着俞知秋,出力也不少,凭什么在俞知秋看来,傻大个叶易伟和瘦竹竿傅韫就比她更重要,难道就因为她是个看上去瘦弱的女人,那她就要练得强壮些,要是和凌一一样能打,她看俞知秋上哪儿哭去。 魏姐憋着一口气,训练很努力,苏敏纯纯是因为女儿要求她练,她才跟着练,并不算用心。 自打被凌一和俞岁寒接纳后,苏敏是看清楚了,她生的女儿才会真正想着她,她又从以前满心眼里是丈夫儿子,变成了满心眼里是女儿。 俞岁寒总觉得这样不好,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好。 六人分成两队,年轻人出去搜物资,中老年去买风扇。 用过早餐,各人就朝不同方向走去。 俞岁寒回头看了眼苏敏,喊了声:“妈。” 苏敏转头看她,正在清点买风扇要带的钱,疑惑问:“咋了?” 俞岁寒摸着心口,总不舒服,摇头笑笑:“没什么,照顾好自己和祁婆婆。” 苏敏挥挥手:“知道了,你妈我能照顾不好人吗,你和你弟都是我带大的。” 俞岁寒叹了口气,没再废话,跟上凌一的步伐。 三人离开避难所,立刻便去了凌一“藏车”的地方,实则是凌一悄悄拿出空间里的车,俞岁寒要给凌一打掩护,拉着魏姐在旁边的楼里望风。 即便她们是在避难所外很远很偏的地方拿车,但也不得不多加防范,因为几次都有人跟踪,估计是看她们经常带回很多物资,就动了歪心思。 但这些人无一不被她们赶走,倒也不算太大威胁,一般来说,遇上一小队人,不超过五六个,她们都还应对得过来,尤其是她们各个手持利器,凌一更是有着百发百中的箭术,足以震慑大部分人,小部分不怕死的最后都死了。 避难所外发生的斗争,里面的治安队是不管的,没精力管,只要不闹到治安队面前去,不被人赃并获抓住就行。 今天俞岁寒和魏姐也如往常一般,在拿车地旁的楼里望风。 但她们没想到,有人已经接连多天观察她们,把她们的套路摸清楚了,知道从避难所出来跟踪极易被发现,所以这伙人选择从前一天就等候在望风点,晚上根本没回避难所。 俞岁寒和魏姐刚进楼就察觉不对劲了,有股浓烈的臭味,汗臭、脚臭夹杂。 要知道,末世后死了很多人,楼里有尸臭很正常,但这种臭味明显不是尸臭。 两人很警觉,立刻便想离开这栋楼。 但是晚了,楼里的人等候多时,怎么可能让她们轻易离开。 楼下的大门被四个强壮的男人手持铁棍占领,而楼上也走下来三个来势汹汹的男人。 俞岁寒认出其中一人是她爸,惊讶出声:“爸?” 俞月华神色阴冷,大骂出声:“不孝女,现在知道叫我爸了?你和你那个没用的妈吃香喝辣的时候有想过我是你爸吗!你们母女只顾自己享受,住在二环,也不托人捎个口信来接我,就只顾自己吃好喝好。早干嘛去了,现在知道害怕了才叫我爸!” 俞岁寒翻了个白眼:“我现在叫你爸,不是害怕,是看你到底还是不是个人,和外人联合起来欺负自己女儿,你可真行。” 俞月华气恼不已,上来就要给俞岁寒一巴掌。 俞岁寒身手好了许多,瞄准的就是这一刻,抓住俞月华的手反折,将人擒住,抽出腰上的刀压在脖子上,威胁道:“都别动,否则别怪我的刀不长眼,我不管你们围着我们想做什么,好好说话别动手就行。” 要说不害怕是假的,魏姐手都在抖,但她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露怯,露怯了就会给俞岁寒拖后腿。 别看俞岁寒表情镇定自若,其实内心很慌,她再能装,她也做不到真对俞月华怎么样。就算俞月华不是她爸,是个不相干的人,她也没有动手杀过人,和平年代长大的人,受过良好的教育,她做不出这种事来。 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满脸笑容地看着俞岁寒,甚至起哄道:“你要杀就杀呗,这老东西不顶用,死了就死了,免得总带着他跟累赘似的。” 这几人根本不怕俞岁寒动手,他们认为女人天生弱势胆小,怎么可能有勇气杀俞月华,更不用说俞月华还是对方的父亲。 但是,热武器杀人比冷兵器杀人更快,也更能让俞岁寒狠下心来,她知道,真要让她把别人抹脖子,她大概率做不到。 所以,俞岁寒知道自己可能下不了手,也知道这些人不把俞月华的命当回事,她抓到一个俞月华威胁这些人不顶用。 于是,她撒手踹了一脚俞月华,俞月华往前扑倒,面朝地狠狠撞在坚硬的地板上,下巴嘴里全是血。 下一秒,没等这些人一拥而上,就听见“砰砰砰”几声,扑倒在地的俞月华后背多了几个弹孔,鲜血逐渐染红他的T恤。 俞岁寒双手握着手木仓,她不怎么会用木仓,平常训练也没条件,凌一教过她怎么拿木仓开木仓,但实战还是第一次。 木仓声响起,有人吓得抱头蹲下,也有人根本没反应过来是木仓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炮仗呢。 俞月华面朝地趴着,没了生息,只有一双眼死死瞪大,看着他前方的两个男人。 几人吓得腿抖,他们自认为人多势众,能轻松搞定两个女人,即便女人手上有武器也能夺过来,但不能是热武器,但凡手木仓走火一下,就不知道会带走谁的命,就算俞岁寒胆小,也有可能控不住木仓误伤他人。 他们是听杨牧安排来抢劫的,不是来送死的,当真正意识到对方有木仓时,腿脚能从惊吓中挪动时,这群人就连滚带爬跑了。 魏姐靠得近,已经被木仓声震得耳朵痛,比起其他人吓得尿裤子,她更多的是疑惑。 她们刚从避难所出来呢,身上连基本的刀都没有,每次都是凌一开车出来分给她们防身的武器,这次凌一还没出来,为什么俞岁寒手里就有武器了,还是木仓。 每天进出避难所,大家都会接受检查,类似地铁飞机安检机那样的机器一扫,什么东西都看得清清楚楚,她们基本不可能将武器带着来去自如。 那俞岁寒的木仓从哪儿来的? 俞岁寒手不停颤抖,收起木仓,走向俞月华的尸体。 魏姐见状,有些怕,但还是壮着胆子问:“你没事吧?” 俞岁寒不敢把俞月华的尸体翻过来,她怕的不是尸体,这半年见过的尸体不少,她早就不害怕了,她怕的是看见熟悉的脸。她再恨对方偏心,也未曾动过杀心,但这次真的忍不了了,为什么她只是想好好活着,俞月华却伙同外人来抢劫她? 杨牧的团伙是什么尿性,俞月华天天舔杨牧,能不知道吗? 那些人看着自己的yin邪目光,想也知道,自己若是落入对方手中会有什么下场。 为什么,为什么他俞月华要这样害自己的女儿,像献祭贡品一样把她献给别的男人。 以前是宋昊宇,现在是杨牧,如果她不曾脱离俞家,那也会是未来随便一个男人,就像婚礼仪式上一样,父亲牵着女儿,交接给另一个男人,她不像是个完整的人,她像是精美的商品、漂亮的奴隶,从一个男主人到另一个男主人手上。 可即便如此,俞岁寒还是忍了十几年,因为她感受过亲情,如果单纯只有恨,她能做到飞快断舍离,可偏偏她的父母,对她也是有过爱的,这让她难以做到真正的绝情,哪怕离开,也只是互不相干。 可为什么,俞月华要将她推入地狱,俞岁寒内心一片冰凉,不再执着于自己敢不敢看那张熟悉的脸,用手试探了一下俞月华的脉搏,确认人死了之后,转身回道:“没事,谁还没个渣爹了。” 魏姐今天受到了极大震撼,还是强作精神拍拍俞岁寒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苏阿姨还是很爱你的,反正有他没他都不影响。” 俞岁寒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不管他了,木仓声大,不保证会不会被外面的人听到,我们赶紧去找安安姐。” 魏姐也想起来,点头道:“对,赶紧去找安安,我们俩都被埋伏了,她那里恐怕情况也不好。” 这么一说,俞岁寒内心就涌上一阵不安。 俞月华等人肯定是杨牧派来的,那么杨牧派人来抓她和魏姐,肯定是为了她们的物资,那必定不会放过凌一。 她开木仓的动静这么大,好一会儿了,如果凌一没事的话,早就该出来看看情况才对。 除非,凌一出事了。 不安和恐惧这时候如同毒蛇一样缠绕着俞岁寒的心,她不敢想要是凌一出事该怎么办,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担心,是怕失去一个可靠强大的同伴,还是失去在某个寒夜的烛火里,和她一起许愿的那个人。 两人很快跑到楼下的停车场,末世洪水退去后,停车场里全是淤泥,这一处地方是她们清理出来的地下停车场入口,平时车就藏在里面。 因为末世缺的不是车,是正常可以行驶的车,所以她们把车藏在曾经泡水的诸多废车里才不起眼。 俞岁寒跑得最快,一直往她们往常放车的地方去,同时还在喊:“安安姐?祁安?你在哪?没事吧?” 魏姐也跟着喊,但是两人一路喊一路跑,都没听见凌一的回应。 别说回应了,整个漆黑的地下停车场,连第三个人的呼吸声都没有。 就算是白日,断电的地下也是一片黑暗,两人各拿着一个手电筒,分开找人效率快。 终于,眼尖的俞岁寒从两辆废车的边上跑过时,无意间瞥见一个身影躺在两车的夹缝中。 俞岁寒停下脚步,转身拿着手电筒,照向那个阴暗角落,她怕里面是凌一,又怕自己错过凌一。 有时候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车辆夹缝里,车门拉开,一个虚弱的身影靠在上车的踏板上。 凌一的脸在俞岁寒脑海里闪过无数次,她怎么会认不出那个面露痛苦,手按在腹部的女人是凌一。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样?”俞岁寒听见自己声音都在抖,她快步冲上前,不敢碰凌一,怕碰到对方伤口。 凌一脸上没有汗,说起来真的很奇怪,外面温度三十八度,就算是地下停车场也有三十多度,几人搜物资累得满头大汗,但凌一却总是一身清爽,半点汗不出,着实奇怪。 而此时,凌一的脸在手电筒的光照下格外苍白,依旧没有流汗。 凌一眼神很不对劲,俞岁寒喊了几声她的名字,都不见凌一回应,凌一只是目光呆滞,看着俞岁寒。 “祁安?安安姐?”俞岁寒用不同的称呼叫凌一,她不知道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到底叫什么名字,她只能不断地重复祁安的名字。 凌一始终没有任何反应,空洞呆滞的眼神一看就不对。 俞岁寒看凌一捂住腹部,猜测是不是被埋伏的人捅伤了,也顾不上凌一理不理她,脱下自己的衬衫,只留身上一件运动内衣,白色的衬衫质量不错,她正好拿来给凌一止血。 遭受刀割等外伤,第一件事就是止血,但当俞岁寒拨开凌一捂着腹部的手时,她也愣住了。 预料中血肉模糊的伤口不见,只有腹部被划开,白色的肉是看见了,但肉里面却只有无数根电线一样的东西,肉被划开,没有鲜血流出,腹部里面没有内脏,只有一些机械零件和电线。 俞岁寒傻了,看着凌一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突然想到很久之前,凌一要她帮忙解决一个问题,凌一说的是“我是什么”,而非“我是谁”。 第317章 清醒 好巧不巧的是,俞岁寒就读的B大王牌专业,便是与人工智能与机器人有关的专业。她在入学前就已经参加过大大小小数不胜数的相关竞赛,见过各国的智能机器人没有几千也有上百,可她从未见过像凌一这样如此仿生的机器人。 甚至,她不能确定凌一到底是不是机器人,她更偏向于凌一是活人,只不过用了部分机械义肢。 可随着她轻轻扒开伤口,看见里面没有血肉和内脏,只有机械零件和电线,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信任、依靠的凌一,根本不是人。 “你不是人?”俞岁寒问。 凌一没有回应,这时候附近传来魏姐的脚步,俞岁寒赶紧用自己的衬衫把凌一腹部的伤口“包扎”盖住。 “怎么样,找到人了吗?”魏姐刚说完,就看见了坐在地上的凌一,惊讶地问:“受伤了,严重吗?快快快,咱们快回家。” 避难所里有医务室,平常看病治疗都能去,就是价格不菲,一般人看不起。 不论凌一到底是什么,俞岁寒的动作快过她的脑子,第一反应是替凌一遮掩。 魏姐只看见被衬衫包裹的腰腹,看不清伤口。 俞岁寒摇头,脸上的愁苦不似作假:“已经止住血了,得尽快回去,她怎么受伤的,还得回去再问。” 魏姐有话但不知如何问出口,因为她看凌一的状态很奇怪,如果说凌一伤势较轻,为何一副出神的呆滞模样,可若说凌一伤势严重,那不应该直接晕过去吗,为何又是睁着眼睛的? 更怪的是,受伤的凌一身体反应依旧正常,俞岁寒和魏姐一起扶她起来,根本没用多大劲儿,非常轻松。 与其说是扶凌一起来,不如说更像在引导一个本就会行走的机器。 俞岁寒对凌一可能是机器人这件事愈发肯定,但暂时不能和魏姐说,两人扶着凌一走回了避难所。 凌一似乎是还没来得及拿出空间里的车子就遭到了袭击,故她们只能走回去。 好在此地距离避难所也就一小时路程,早上六点出发的三人,八点就又回来了。 因为现在怎么和凌一说话都没反应,空间俞岁寒又没法用,只能先把木仓用塑料袋包裹着,藏在某处淤泥里。 避难所人来人往,没人关注她们,顶多看见她们扶着一个人,多瞥一眼而已。 避难所的整体是一个圆盘,一环一环像蚊香一样,但却分了前后,前半部分靠近大门,方便进出,后半部分则是生活区、工业区和高新技术区以及农业区,负责继续在末世里养活整个避难所。 超市医务室等由避难所把控的公共场所都在后半部分的生活区,她们得一路穿过前区所有住宅,才能抵达后面。 回到避难所,魏姐提议送凌一去生活区的医务室治疗,但俞岁寒却不这么想,因为她知道凌一腹部的伤不是医务室能治的,带去医务室还可能暴露凌一的怪异之处,给凌一也给她们带来麻烦。 俞岁寒建议先回隔间,她们身上没带钱,钱都给苏敏和祁婆婆拿去买风扇了。 魏姐有些担心,但见凌一人还醒着,不像失血过多的样子,还是同意了俞岁寒的话,三人先回隔间。 可越接近隔间,俞岁寒和魏姐越觉得不对劲。 白天她们是不做摆摊生意的,二环的邻居们也知道,因为大家白天也都要工作或搜物资,所以白天只留一些老人小孩在隔间,基本不会聚集太多人。 而此时,俞岁寒她们的隔间门外却聚集了几十个人,大家都探头探脑往里看。 没事时隔间的门都是紧锁的,防小偷,也防外人窥探,可此时隔间的门一看就是坏了,门倾斜朝向里面。 人群中议论声不断,在有人发现俞岁寒几人回来时,声音更大了。 “哎哎哎,是013的妹子回来了,你们总算是回来了,出大事了,快送你家老婆子去医务室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得益于祁婆婆和刘阿婆的好脾气,两人和周边隔间的邻居关系都还不错,平日里除了摆摊卖东西会和大家聊聊天增进关系外,也会偶尔拿自己的一份物资,去和其他人交换,互有来往,才有人这时候出声提醒。 俞岁寒心头一惊,和魏姐扶着凌一,扒开人群挤进隔间。 隔间的东西全被抢了,一些生活用品、床单枕被,连洗脸盆、牙刷毛巾也都被抢了,整个隔间空得像刚住进人一样。 而隔间狭窄的地上,躺着三个人,三人身上伤痕累累,鼻青脸肿,显然是被殴打过。 俞岁寒脸色发白,大喊一声:“妈!你们怎么了?” 苏敏人还活着,也还清醒着,脸上青一坨紫一坨,眼角嘴角都被打破皮了,她却指着旁边的祁婆婆说:“你妈我皮厚着呢,别管我,快,快带你祁婆婆去医务室,她最严重!” 俞岁寒咬牙,看向凌一,凌一不知道听没听见,但是整个人还是木的。 她没办法,只能和魏姐一人扶一个老人,再用食物为报酬,请求邻居们帮忙搭把手。 她再怎么训练,也没办法短时间里把自己练得力大无穷,一些依靠灵巧、敏捷的战斗技巧她倒是学得有模有样,可要扶起一个陷入昏迷没有意识的老人是真困难。 不是说背不起,而是背起来也跑不快,耽误救人。 邻居们纷纷低头,避开视线接触。不是她们不想帮,她们其实也帮过了,听到013隔间有打架声响,便赶来查看情况,几个蒙面的壮汉把人打了,又把隔间里所有用得上、能卖钱的东西全搬走了。 这八个男人明显是有备而来,瞄准了013的,估计是013的人得罪谁了,她们凑过来不也得挨一棍子啊。 许是见人越来越多,打人的壮汉拿走东西,不再管地上的人怎么样,飞快逃离现场。 可谁知道这伙人会不会以后又来寻仇,大家不想招惹上这些恶人。 再说了,俞岁寒说是拿食物当报酬,可隔间里的所有东西连床单都被抢走了,她拿得出食物来吗? 当然是拿不出来,俞岁寒就算有食物,也都放在了凌一空间里,没有凌一,她寸步难行。 俞岁寒要顾着两个老人,还有自己亲妈躺在地上起不来,她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弱小。 无法回应她的凌一,重伤起不来的老妈,两个昏迷不醒的老人,她和魏姐要怎么办? 苏敏咬着牙:“快去医务室,别管我,我没大事,先看看两个老的。” 苏敏虽然不聪明,但她知道,自己和女儿能在末世活得像人,得益于凌一一家人的善良,祁婆婆是凌一唯一的亲人,刘阿婆对她们也一直不错,绝对不能有事。 俞岁寒求助一圈,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大家怕引火烧身,赶忙跑回自己隔间关上门。 俞岁寒咬牙,用尽全力背起祁婆婆,同时间,魏姐的力气比她还小,还在艰难地试图拉起刘阿婆。 突然门口一对母女探出脑袋来,小心翼翼地问:“那个妹子,你们说帮把手能分点食物还作数吗?” 俞岁寒现在拿不出吃的,但她还是一口应下:“作数,我们之后还能出去搜物资,肯定拿得出食物来。” 这对母女年纪不算大,女儿只有十五岁,妈妈也才三十几岁,两人一个去帮俞岁寒,一个去帮魏姐,最后终于是扶着两位老人离开了。 苏敏在隔间的地上躺了很久,全身都痛,那群人冲进来对她们拳打脚踢,抢走了所有东西,她以前还觉得女儿跟凌一练的那些招式没用,现在却后悔万分没有认真练。 胸口像堵着一口血,上不来下不去,苏敏痛得一直在地上哼哼。 此时外面传来脚步,苏敏还以为是女儿回来了,抬头看去,竟然是几个蒙面男的。 苏敏一看到蒙面男就想起挨的打,身子不停抖。 “别别别打我,东西都被你们拿走了,真的什么也没有了。”危险面前,示弱是为了保全自己,苏敏没有半点犹豫就开始求饶。 然而为首的男人看都没看她,径直走向床铺上躺着的凌一。 “俞岁寒和祁安都回来了,老四他们没回来?” “没有,有人盯着大门,*没看见老四的身影。” “那看样子,老四几个是又折在这几个女人手上了。” “老大,这几个女的咋这么邪乎呢,几个大男人搞不定她们几个女的?” 被他们叫老大的人正是杨牧,杨牧没管小弟说什么,也懒得管苏敏听见会如何想,反正俞岁寒已经把两个老的救走了,现在隔间里就剩一个无法动弹的苏敏和一个“重伤”的凌一,苏敏也是要被灭口的,他也不怕被俞岁寒知道他的身份。 杨牧走向凌一,看凌一那副模样,便以为对方受了重伤,猜测是他的手下带人打伤的。看样子,老四几个虽然没能完成任务,但至少也让凌一重伤了,凌一是女主那边战力最高的,只要被他逮着机会除掉,女主就不足为惧了。 这般想着,杨牧笑着抽出了刀刺向凌一的喉咙。 但就在这时,不知道是不是杨牧的这个行为触发了凌一某种自保的机制,凌一身体条件反射钳住杨牧的手,生生将他的手臂折断。 杨牧的小臂以一种扭曲的角度垂下,尖叫声在隔间里回荡。 但他反应也很快,立刻挣脱开来,退至门口。 两个小弟也吓一跳,举着木棒防备凌一攻击。 苏敏看见这一幕,惊讶地说:“小安你没事啦?岁寒她带你奶奶去医务室了,咱快点报警,把这几个抢劫犯抓起来!” 这里的警并非指警察,而是指避难所新建的警卫队。 当身体的自保机制被触发后,凌一竟然意外清醒过来,看她眼神便知道她清醒了,她身上并没有武器,屋里空空如也,但却从背后拿出一根铁撬棍来,朝着杨牧挥去。 那俩小弟对杨牧是忠心耿耿,立刻欺身上前用棍棒去挡。 结果凌一的力气极大,直接将木棒砸了个稀巴烂,那力度震得两人手臂剧痛。 二人见状,心中已有惧意,刚想和杨牧说撤退,却见身后已经没了杨牧身影,杨牧早跑了。二人也不多耽误,转身就跑。 凌一没有追出去,而是转身走向苏敏,将苏敏背起来,出门往医务室去。 人活着才有可能,当务之急是把几个受伤严重的人送去医务室,至于杨牧,凌一看了眼杨牧逃跑的方向,在她眼里已经是死人一个。 第318章 去世 凌一背着苏敏很快抵达医务室,她空间里有钱,卖了不少物资,此时医务室里俞岁寒和魏姐正因为没钱发愁,正好凌一赶到,给三人都凑了医药费,医务室赶紧给三人检查外伤用药。 可即便凌一已经拿出所有钱来给两位老人治疗,医务室的医护人员也竭尽全力,但很可惜,两位老人伤势过重,内脏器官严重出血,再加上本来年纪也大了,挨了这样一顿殴打,能撑到见凌一最后一面已经是极限了。 医生叹气,让凌一好好陪陪老人最后几小时。 凌一站在病床前,安静地看着祁婆婆,医务室的资源非常紧张,多张病床都是挨着的,只有小小的缝隙供家属站着,这里连遮挡的帘子都配不齐,也没地方放,刘阿婆躺在祁婆婆右边,也是一副有进气没出气的样子,俨然时日无多。 得知无力回天,凌一的表情很冷淡,反观俞岁寒和魏姐,却是一副晴天霹雳的模样,尤其是俞岁寒,忍不住红了眼眶。 俞家二老对她很不错,只可惜末世来临时,两位老人在老家,俞月华也未曾想过接二人过来,她的姥姥姥爷也是同样。 在她住在凌一家的这段时间里,祁婆婆和刘阿婆就像是她的奶奶姥姥一样,老人勤俭惯了,但对她却十分友善。 俞岁寒颤抖着声音说:“是不是我送来得太晚了,我耽误了最佳救治时间,我不该路上停下来休息……” 眼看着俞岁寒还要继续自责下去,凌一出声道:“不怪你,错的是凶手,而非旁人。” 凶手?俞岁寒想到邻居说的蒙面大汉,气得手都在抖:“肯定是杨牧的人,只有他下得去这个手,也只有他才可能针对我们。” 凌一点头,确实是杨牧,她陷入待机状态时,杨牧的攻击行为触发了她的自保机制,这才强制将她唤醒,杨牧的声音和直播间的观众评论,凌一都不用看他蒙着的脸就知道他是谁。 “没事,他很快就是死人了。”凌一淡淡地说,脸上看不出喜怒,反倒令人更加害怕。 俞岁寒看着凌一,总觉得哪里不对,凌一清醒过来,她应该开心才对,可她却觉得现在的凌一,和之前的凌一有点不同。 之前的凌一沉着冷静,同时也杀伐果断,但整体给人感觉没什么威胁性。 现在的凌一,依旧日常面无表情,可俞岁寒却觉得此时的凌一身上有种饱经风霜的肃杀感,仿佛从一个只是有些冷漠的人变成了一个绝对的机器。 俞岁寒想到凌一腰上的伤,小声问:“你的伤好了吗?” 俞岁寒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她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伤口和秘密,凌一扭头看向俞岁寒。 来时她们只顾着给长辈们忙前忙后处理伤口,此时凌一才认真地看向俞岁寒。 俞岁寒身上没有任何一点像夏风,但凌一就知道,她是夏风,那股子打不死的坚韧毅力,如出一辙。 凌一难得露出一个还算温和的笑容:“谢谢,我没事。” 凌一笑了? 俞岁寒看愣了,她认识凌一多久了,少说半年了吧,从未见凌一这样笑过。 魏姐想开口劝凌一就在医务室检查伤口,但见凌一和俞岁寒互相看着对方,都没有再提受伤的事,她也保持了沉默。 两位老人弥留的最后两个小时,凌一三人都守在床前,没有回隔间去。 季旭那边会为她们暂时留着隔间,但隔间也一定会搬来新人,只是这边人还没咽气,季旭肯定不会着急让外人住进去。 病房并不安静,其他病人的哀嚎,亲属的痛哭,充斥着凌一的大脑。 她不难过,她本来就没有亲情的概念,但看着老人苍老遍布黄斑的手紧紧攥着她时,凌一心中意外地生出一股酸涩。 “安安啊,我的安安呢?”意识逐渐模糊不清的时候,祁婆婆叫着孙女的名字,却始终看不清凌一的脸。 凌一不是她的安安,重活一世哪里能让一个人变得力大无穷,会十八般武艺呢。 凌一淡淡地说:“婆婆,我在呢。” 其实,祁安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不同于凌一在前几个世界可以顶替世界原住民,这一个世界极具特殊性,凌一不再是以“借尸还魂”的形式存在,她这一世,以自己本体存在。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本体不再是那小小一枚芯片,而是一个真正的仿生机器“人”。 而让凌一觉醒的关键,便是她认知受到冲击的时候,她当时正准备拿出空间里的车,却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向她,这股力量带着杀意,她避无可避。 在001世界,凌一的身手可以说逆天了,她甚至能躲避子弹射击,连她都无法躲避的攻击,只能说远高于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 明明刺入她腹部的只是一把刀,但速度却比子弹更快,幸亏她反应及时,避开了要害处,不然那刀就该刺进脑袋了。 神奇的是,这把刀一击未能毙命后,便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凌一等了好久没发现第二次攻击,仿佛她之前挨的一刀只是幻觉。 可当凌一低头去检查腹部的伤口时,却发现,划开的血肉不流血,内部的器官被电线和机械代替。 半年多,凌一按照常识囤积的卫生巾没有用武之地,最后都给俞岁寒用了,她比之其他人,更不容易饿,食物美味,她只会馋。异于常人的力气和强健的身体,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技术和招式,以及那不同于女主俞知秋的空间。 这一切的原因,都在凌一用手伸进自己腹部伤口里,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触碰到心脏处的主板时得到了解释。 她不是什么祁安,更不是什么重生者、觉醒的配角,她是01号系统,是修复局创立之初最原始的系统。 凌一想起来一切,她想起自己报废后被送去回收站,最后被人秘密回收,她想起自己莫名其妙从系统变成小世界的人,遇见夏风,遇见每个世界里的夏风,直到001号世界。 001号世界非常特殊,它并非和其他小世界一样是本身就存在的平行世界,它完完全全是由人创造出来的世界。 001是最开始修复局创立者用于试验的世界,一切关于系统、任务者、小世界的技术、设备,都会在001号世界中试验。 但随着修复局穿越小世界的技术愈发成熟,001号世界就逐渐被荒置了,少有任务者被分配到这个实验世界。 所以当001号世界有任务者进入且开直播时,两个任务者的直播间才会观看人数飙升,因为几乎没有任务者能接到001号世界的任务,001号世界几乎没有公开发布过任务。 001号世界并没有固定的世界观、人物、剧情,它像是一块白板,在使用者需要它呈现出什么样子的时候就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这次,使用者需要它变成修复局所在主世界几百年前遭遇劫难的样子。 俞知秋所谓的前世记忆全是虚构的,不过是她看过的某部类似题材小说的剧情而已,只不过,俞知秋的失忆并非她人所为,而是俞知秋自己选的。 她发现,重生打脸的题材很吸引人,便将自己接收的重生剧情前半部当作自己的记忆,后半部分自己重生打脸的消除,任由自己自由发挥。 而杨牧则因为不信任自己也不信任他人,从未想过把自己记忆封存搞个什么重生人设,他的观众只想看他一路打脸,金手指开到底。 至于凌一,她的失忆并不是自己造成的,而是另有其人,至于这个人是谁,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能开启这个荒废多年的001号世界,并且操控两名任务者进入,身在休眠舱里多年不死,却依旧对外面了如指掌,这个人除了1号休眠舱里的女人,没有其他人能做到。 凌一如果不是处于这种危险关头,她不会觉醒记忆,可一般情况不会让她受伤且无力反抗,除非,修复局插手。 那道强大的力量来自修复局,显然是修复局也在直播中控看到了凌一逐渐威胁到男女主的地位,尤其是杨牧因为凌一日子愈发不顺,所谓打脸统统没有爽到,杨牧直播间的观众早就不耐烦了,杨牧既没有抢到空间项链,也没有广收后宫,窝囊地在八环收了几个没用的小弟,和杨牧本来打算成为末世之主的路线完全不同。 凌一再度影响、威胁到男主的发展,于是修复局又出手了。 可这一次,修复局只能匆忙使出第一次攻击,随后便被001号世界彻底排斥在外。 凌一疑惑,究竟是这个世界在排斥修复局,还是操控世界的那个女人在抵挡修复局。 但不管怎么说,凌一恢复了记忆,也救回了苏敏的命。 因为如果她没有及时清醒,自己和苏敏都将死在杨牧手上。 其实祁安这个角色并不存在,应该是1号休眠舱里的女人为了让凌一的存在合理,强行在两位任务者收到的剧情线里添加了一个祁安。 实际上的祁婆婆,只是一个孩子在外打工的留守老人。所有人关于祁安的记忆,都是假的,压根没有祁安这个人,只有突兀地出现在该世界的凌一。 祁安是假的,但祁婆婆浑浊的双眼里流露出的不舍是真的。 凌一回握住祁婆婆的手,反复地安慰道:“婆婆,我在这陪着你。” 最后两位老人还是没挺过去,凌一三人一直守着,直到她们闭眼。 因为资源紧缺,确认死亡后的尸体都得尽快处理,医务室给出了两种处理方式。 一个是遗体捐献,供给所里的研究所。一个是自己带出去埋葬,没有火化的选项。 从前要节省土地资源,所以大部分人选择火化,现在要节省的不是土地资源,而是能源,故避难所内并没有修建火葬场,所以去世的人要么捐献遗体还能获得一点补偿金,要么就带出去寻找土地安葬。 凌一选择了带走遗体自行安葬,医务室也没有说什么,任由她们把遗体带走。 受伤三人里,只有苏敏伤势最轻,再加上她不到五十岁,比两位老人身体好,也扛得住揍。 此时另外两人死了,苏敏内心满是不安,她拉过俞岁寒,小声道:“岁寒啊,祁安的婆婆死了,我却没啥大碍,咱还能在013隔间待下去吗?不会被迁怒吗?” 俞岁寒拍拍苏敏的手:“不会的,安安姐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不知道吗?她说了,都是凶手的错,不会迁怒我们,我们也是受害者。” 说是这么说,俞岁寒被迁怒的时候还少吗,她做什么事都是不对的,俞知秋的观众恨她入骨,俞月华偏心、宋昊宇出轨,统统都是她的错,连有时候搜不到物资,也是她的错。 苏敏全身都还在痛,但不想在医务室住了,住一天就是好几十块钱,一般人一天才挣个几块钱,她哪里住得起,她不想再被人嫌弃被人当负担,闹着要出院要回家。 俞岁寒拗不过她,只能办理了出院,几人拉着两位老人的遗体,租了两个担架抬回隔间。 四面八方的视线从门缝中透出,几人就当没看见,魏姐和俞岁寒扶着苏敏一瘸一拐地走着,凌一和帮忙的那双母女推着担架车。 “死啦这是?” “肯定呀,都蒙上白布了,唉哟,真是造孽啊。” “死了就捐了呗,把尸体运回来干啥,不臭吗?谁住她们隔壁真是倒大霉了。” “哎,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人家亲人死了,就不乐意捐,运出去自行安葬不行啊,人讲究个落叶归根呢。” “归根,归个屁,这什么狗屁末日,讲以前的规矩有啥用,死都死了,埋外面还能活过来不成。” “死了也好啊,免得遭罪了,这日子不是人过的,要是可以,我也不想活了,活着也是拖累。” “妈!你说什么呢,你才六十岁,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 …… 各种各样的声音传进凌一耳朵,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等回到隔间,空旷的隔间里,只有几张光秃秃的床板,连中间置办的桌椅板凳都被搬走了。 这样一贫如洗的房间,谁能拿得出钱来? 帮忙的那双母女尴尬地站在原地,那位妈妈想开口要报酬,但又不好意思。 本来想着,帮忙把人送去医务室,她们也算是做好事了,要报酬也理所应当。结果两个老人没了,人家刚没了亲人,这时候她们再要食物,实在有些开不了口。 俞岁寒叹气,对母女俩说:“那个大姐啊,我们现在东西都被抢光了,钱也交医药费了,暂时没钱付给你们,等过两天,我们搜到物资,肯定给你们送去。” 那位妈妈一想也是,她也是昏了头,饿得不行了,见俞岁寒说帮忙有报酬就站了出来,人家明显给不出报酬,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凌一这时候假装从背包里拿出几袋压缩饼干来,递给母女俩:“我还剩点,你们先拿着,等过两天再给你们送剩下的。” 捧着一兜的压缩饼干,母女俩懵了,妈妈赶紧摇头:“哎哎哎,够了够了,我们也没帮上什么忙。” 客气归客气,送到手上的食物没有收回去的道理,母女俩开开心心捧着饼干走了。 凌一这才把门关上,隔间里只剩下她、俞岁寒、魏姐、苏敏。 魏姐眼里满是惊讶,看着凌一,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她心底一直以来的疑惑:“你哪儿来的饼干?” 她们出门前没准备多少食物,只准备了每人两顿的量,大家的食物都各自背在包里,外出搜物资的时候吃。 可凌一方才拿出来的食物,显然是远远超过一人两顿的分量,出发前她们可没见凌一往背包里塞这么多东西,中途凌一也不曾有机会搜物资,她们还没等找到车就遭遇了埋伏,凌一受伤,被两人带回避难所,中途谁都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搜物资,更不用说这时候避难所附近的物资早就搜光了。 凌一面无表情地瞎编:“我是空间异能者,空间里存放了大量物资,够我们几个吃一辈子。” 俞岁寒瞪大眼,这么直截了当就把空间说出来了? 但俞岁寒知道凌一在瞎编,她故作不知情,装得和另外两人一样震惊。 凌一给了几人一点时间反应,最后说:“只要大家团结一心,不把我的秘密泄露,我能保证大家至少在食物这方面不用担心饿死。” “另外,除了我有空间异能,俞知秋也有空间项链,杨牧便是看穿了俞知秋的异样,所以想抢夺俞知秋的空间项链,为此便主动向我们下手,打算除掉我们后,俞知秋就没有我这个最强战力帮忙。” “苏阿姨,你不用自责,该自责该反省该死的是杨牧。”凌一淡淡地说。 苏敏紧咬下唇,她知道凌一这么说是为了安慰她,回来的路上她内心忐忑不安,三个人里只有她活着,她活得有多害怕,没人知道。 但凌一看出来了,还特意解释这场无妄之灾的罪魁祸首是谁。 苏敏深吸一口气:“其实,我之所以受伤最轻,是因为那八个人里,有俊明在,他怕别人把我打死了,他负责打的我。” 俞岁寒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向苏敏:“那个白眼狼在?” 俞俊明或许对苏敏还有一点点亲情,但这点亲情并不足以让他在洪水消退时求杨牧带上苏敏一起,他和俞月华把苏敏丢在了那栋没有希望的楼里,现在又跟着杨牧作奸犯科,对手无寸铁的老人痛下杀手,只不过顾念着那为数不多的亲情,自己对苏敏动手,保住了苏敏一条命。 苏敏挨打时,看见了俞俊明的眼睛,脸蒙得再严实,眼睛也是要露出来的,别人的眼睛她认不出来,自己疼了二十年的儿子眼睛她能认不出来吗? 苏敏自己也不敢相信儿子为了利益为了地位对自己亲妈下手,那一拳一脚落在身上,苏敏的身体痛,但心更痛。 也是在那时候,苏敏彻底对这对父子死心,以前只是失望,现在是恨,恨不得他们去死,生他不如生块叉烧。 隔间里的沉默如病毒蔓延,谁都没有说话。 凌一打破沉默道:“好,既然如此,之后我会找杨牧等人报仇,参与这次事件的人,一个活口都不留,你们可有意见?” 说是这么说,但若真有人有意见,凌一也不会听。 俞岁寒对俞俊明的感情还不如她对俞月华的感情,她从小就和姐姐弟弟争宠爱,但总是争不过俞俊明,不过她很清楚,父母都很爱俞俊明,她如果表现得如俞知秋一般嫉妒痛恨俞俊明,只会令父母不喜,故,她从不正面和俞俊明对上,恨和嫉妒埋藏在心里,有时也不乏刻意引导俞俊明成为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因为他越废物,俞月华越不放心把家里的公司交到他手里,那公司就早晚是俞岁寒自己的。 但俞岁寒小瞧了俞月华嫁女求荣的决心,也小瞧了他对同性儿子的爱,即便俞俊明再怎么废物和混账,家里的房车、财产和公司,未来都是俞俊明的。 现在好了,末世到来,谁都别想继承公司,所有人都要像狗一样在末世求生。 俞岁寒对凌一所说是真没意见,保持了沉默。 苏敏摇头苦笑:“不用管我,他既然这么做了,那就得承担后果,从今往后,我和他们再无任何瓜葛,你们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管我。” 苏敏还不知道,俞月华已经死了,俞岁寒也不打算说,她和魏姐交换一个眼神,魏姐便了然点头回应。 凌一见状,不再多说,从空间里拿钱出来,又拿出来几把刀,交到几人手上:“防身用,之后的日子,我们四个人一起行动。” 俞岁寒点头,随即又问:“我们四个一起行动是没问题,但铺位空出来两个,之后肯定会安排新人进来,怎么办?” 凌一看向魏姐:“能联系季旭安排我们指定认识的人住进来吗?” 魏姐说:“可以,但是你懂的。” 魏姐做了个搓手指要钱的动作,凌一点头,拿出一百块交到魏姐手里。 一百块当避难所里大家两三个月工资了,魏姐摆手:“多了,五十块就够了,到时候买点肉菜给季旭送过去就行。” 魏姐以为凌一要指定俞知秋和傅韫搬进来,毕竟两人曾经也合作过,而且俞知秋还有空间项链,和杨牧是敌对关系,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联合起来对付杨牧更方便。 但凌一没有选择俞知秋,而是让魏姐安排了方才帮忙的那双母女搬进来。 今天的情况,那对母女敢伸出援手,说明她们不仅缺食物,而且有勇气,甚至还保有良心,两母女面黄肌瘦,长期营养不良,用食物就能很好地收买她们,就算暴露了秘密,也能利用食物让她们保密。 俞知秋虽然是杨牧的敌人,但凌一并不想和她合作,俞知秋不聪明,但自以为聪明,这是致命弱点,且偏向于辅佐无用的傅韫成为团队核心,凌一不想再和俞知秋合作。 相反,凌一希望新搬来的两人,能相对好掌控一些,那对母女算是不错的人选。 第319章 暂离 凌一三人是早上八点多回的避难所,两位老人是中午才走的,遗体在十二点时运回了隔间,可直到晚上八点,避难所警卫队的人才找到隔间来询问情况。 在把二老送去医务室的时候,魏姐就已经找到警卫队巡逻兵报案了,但因为人手不足,警卫队去处理外四环的一起小型暴乱了,抽不出手来管二环的事。 外四环每天都会发生各种各样的矛盾,当所有人生存都成问题的时候,脸皮、道德、法律和底限都会无限次被打破,相比日子过的还不错的内四环,外四环可以说乱象丛生,打架斗殴、抢劫偷盗、奸淫掳掠都不少见。 魏姐找了季旭帮忙也没用,季旭本来官职也不算太高,她是主管人事安排那方面的,和警卫队、治安队不搭噶,再加上末世后避难所的官场和末世前不同,她以前认识的同僚现在要么死了,要么就根本不在避难所,许多人脉都是末世后重新摸索的,在这问题上实在是爱莫能助。 最后等警卫队镇压了暴乱后,叫了凌一几人去警卫所登记报案信息,查还是要查的,毕竟死了人。但由于监控比较少,为了节省资源,只有特殊地段才有监控,只拍到了行凶者把东西抢走,而且个个都蒙面,不好锁定。 凌一当时便和警卫队的人说,她怀疑凶手是和她有仇的杨牧,杨牧就住在八环,只需要去查杨牧的隔间是否多出了许多物资,便可知道凶手是谁。 警卫所的小队长闻言,眉头一挑:“嗯,我们会查的,查到了就通知你,你们回去吧。” 小队长在凌一走后,叫来一个警卫员,让人把一张纸条送给八环一个叫杨牧的人。 杨牧收到纸条后,冷笑一声,他早把抢来的物资卖了换钱,怎么查? 但事实上,凌一并未离开警卫所,她藏在拐角处,极好的视力让她看见警卫员跑向了八环的方向。 幸好,她从未寄希望于末世里一个秩序崩塌的暴力势力。 凌一拜托魏姐和季旭交代一下,她们这次外出除了搜物资,还得回一趟B市,拜托季旭帮忙留着013隔间,等她们回来再安排那对母女住进来。 祁婆婆和刘阿婆都是B市本地人,客死异乡已经十分不幸,凌一打算带两位老人回老家B市安葬。 同时,凌一也想要完完整整地搜索一遍B市任何一处可能的大型物资点。 和俞知秋靠着剧情帮助和运气撞见大型物资点不同,凌一通过分析她绘制的B市地图,严格推算哪些地方可能留有未搜寻的物资,挨个去找。 走之前,俞岁寒找到那对帮忙的母女隔间,把人单独叫出来,说明自己要外出,之后隔间会空出来两个铺位,问这对母女愿不愿意搬过来。 搬过来的好处是,她们每天至少能分到足够活下去的食物,但条件是她们搬过来后,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准对外说,要严格保守秘密。 母女俩听说能搬过去还能分食物,顿时点头如捣蒜,至于什么保守秘密,简直不要太简单。 能住进二环的人,哪个没个求生本事,这些本事有的根本上不了台面,母女俩所在隔间,还有人以外出杀人越货为生,她们俩知道,但为了保命不敢说。 保守秘密太容易了,谁没点秘密呢,母女俩也有自己的秘密。 更惊喜的是,母女俩在原先的隔间,买不起两个铺位,她们俩是挤在一块儿睡的,之后搬去013,竟然可以一人一个铺位,有这好事,她们忙不迭就答应了。 俞岁寒见状,又给了母女俩一箱泡面作为报酬。本来之前给的一大袋饼干已经足够抵消母女俩帮忙,但这多余的一整箱泡面,则是作为让她们搬过来保守秘密的封口费。 泡面在这时候是最受欢迎的食物,因为它食用方式简单,不需要多少烹煮过程,热水即可泡熟,就算不泡熟,单独吃面饼也行,调料包里有盐有油,碳水、脂肪和钠摄入都能满足,蔬菜包里的蔬菜干也勉强算菜,虽然不多,但泡面已经是现在的人为数不多能吃到的美食。 这一整箱泡面足足有六桶,母女俩傻眼了,没有留下泡面,而是转头就把泡面卖了高价,钱拿去买些便宜大份的食物。 交代好一切,四人于下午四点出发,离开避难所,在找到一处四下无人的地方,凌一也不装了,直接从空间里拿出车子。 众人只不过眼一眨,面前就凭空多出一辆车来,魏姐和苏敏第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场景,都看呆了。 苏敏在面对凌一时更加小心翼翼,她本来也不是多么自信的人,末世前当全职主妇讨好丈夫儿子,末世后更是给杨牧的小团体洗衣做饭,包揽一切杂务,多吃一口都得看人脸色。 现在面对新团队的核心也是队长的凌一,苏敏更加小心了。 尽管凌一说过,二老的死皆因杨牧而起,她也是运气好才捡回一条命,不用自责,但苏敏还是难掩害怕。 凌一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能拜托俞岁寒好好开导她妈妈。 俞岁寒叹气,她妈妈性子就那样,怎么开导都说不听。 比起苏敏的害怕,魏姐则更多的是兴奋,队友有这么强的空间异能,简直和小说主角一样,真不知道凌一空间里都有多少物资,以后至少不用担心饿死,上下打点也更方便了。 四人开着车,把遗体搬运上车,由凌一按照之前来B市的路原路返回。 与此同时,在四人队行驶至半夜时,俞知秋三人才回到避难所。 三人回来后才听叶易伟的家人提起013被抢劫的事,而且两位老人的去世也令人唏嘘不已。 俞知秋闻言一怔,她确实多次与凌一理念不符,她认为凌一帮这帮那太善良太圣母,早晚拖累她害死自己。但她也从未想过要凌一几个去死,好歹是一起共患难过的朋友,那两位老人在她记忆里也是十分和蔼可亲的人,甚至,她自己小时候不怎么受俞家二老喜欢,凌一的婆婆对她还比亲奶奶更好。 因为暴雨和极寒大家躲家里的时候,凌一家是离俞知秋最近的,俞知秋也常通过凌一家和魏姐交换物资,祁婆婆热心,有时候家里做了点吃的,也会分享给旁边两家。 俞知秋自己的厨艺一般,毕竟是在此之前没下过厨的普通学生,末世后苦兮兮地活着,也压根没有食材给烹饪,她囤积的食物以速食为主,新鲜的肉菜烹饪出来味道一般,因此她末世后吃过最好吃的食物也是祁婆婆做的饭菜。 结果现在告诉她,那两位老人去世了,还是被人活活打死的,这换谁来也不好受。 俞知秋又问叶家人:“有人看清劫匪长什么样吗?” 众人摇头:“不知道,但是祁安她们很快就去报案了,也不清楚啥时候有消息,她们几个就拖着遗体,说带两个老的回B市安葬,下午走的,现在还没见人回来。” 俞知秋眉头紧锁,她是不太理解都这时候还管什么落叶归根了,遗体怎么处理方便就怎么来呗,二老的死肯定不是偶然,必定是她们被人盯上了,盯上她们的人,所图无外乎就是物资和铺位,隔间里的东西被劫掠一空,还不好好守着铺位,那就是两个都守不住。 俞知秋在帮忙和自保之间犹豫不决,帮忙守着铺位,她可能也会被那伙人盯上,不帮又怕凌一几个离开避难所,回来连铺位都被占了。 叶易伟见俞知秋犹豫,开口劝说:“算了吧,如果真被占了铺位,她们再找警卫队的人要回来就是。” 言下之意就是,她们几个别多管闲事。 别多管闲事,这是俞知秋自认为重生之后要谨记的第一条,她认为自己前世就是太善良太好欺负了才会落得惨死的下场。所以这一世她要变成一个冷漠无情的人,只顾自己,但人心是肉长的,好歹也曾经并肩作战过,要真不管,还是做不到。 俞知秋确实因为俞岁寒的问题和凌一理念不和,两人在决策上也有诸多矛盾的地*方,但一码归一码,真碰上了这种事,她能帮一把还是想帮一把的。 于是,俞知秋想到两位老人死了,空出来两个铺位,她和傅韫搬过去住正好,刚想去找季旭说调位置的事,回来就发现013已经住进去十二个男人了。 杨牧带着人大摇大摆搬进了013,013的铺位只有六个,但是他那群人还能打地铺,挤挤能住十二个人,除了他是单独一张铺,其他人都是互相挤着睡。 俞知秋带人前去讨要说法:“你们几个干什么来的,这个隔间有人住。” 杨牧走出来,见是俞知秋,忍不住笑道:“以前是有人住,现在人跑了,我还住不得了,怎么,你把这几个铺位买下来了?” 俞知秋瞪着他道:“你说谁跑了?” 杨牧的小弟们纷纷跳出来说:“013的人被打跑了啊,今天这里死了两个老东西,她们不敢住了,怕再被人找上门,干脆跑路了。” 这时候,俞俊明躲在杨牧的身后,看见俞知秋,立刻傲气起来:“二姐和妈都跑了,你也小心点吧,要是害怕,不如来求求杨哥收留,我好歹是你弟弟,帮你在杨哥面前说点好话也不是不行。” 俞知秋嫌恶的目光落在俞俊明身上,刺痛了他某根脆弱神经,破口大骂俞知秋不识好歹。 双方吵了半天没有结果,总不可能直接在013隔间门口打起来,俞知秋也知道自己人数劣势,只能悻悻离去。 杨牧看着俞知秋那副明明落了下风却依旧一副拽得不得了的样子,狠狠将烟头丢在脚下,用力踩上几脚,仿佛踩得是俞知秋的脸。 杨牧是做任务的老手了,俞知秋这种天真的女主他见了没有千个也有百个,自以为自己是大女主,其实不过是给男人做嫁衣罢了。他恨的不是俞知秋爱男不自知,他恨的是俞知秋爱帅男,而不爱他这种丑男。 他接过农家女救下被刺杀失忆的权贵男主的世界,他是寒门学子,逆袭将男女主踩在脚下,将女主为男主准备的助力和资源全部拿在手上。 他也接过自己变成女主喜欢的王爷模样,然后做出的事和男主完全不同,女主希望他专一,怎么可能,真正有钱有权的男人最想要的就是更多的钱权和女人,因为性是男人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他做不到女主想要的专一深情,为他自杀的女主数不胜数。 他却没有半点怜惜,因为女主一自杀,她的资源和金手指又都归自己了。女主失去的只是生命,他失去的可是一个完美的奴隶呀。 可惜了,这个世界他没有变成男主傅韫,而是当了一个路人甲,一个和他现实里身份、模样都很像的路人甲。 没事,他这么帅这么有魅力,碾压傅韫、抢夺女主金手指,权力和美人还不是唾手可得的东西。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俞知秋和傅韫是否已经在一起,但他不介意,大不了给俞知秋一个小老婆的位置,正妻的位置还是得留给俞岁寒,毕竟俞岁寒没和别的男的勾搭在一块儿,他还是更喜欢为自己守身如玉的女人。 杨牧不过是趁凌一等人暂离避难所,便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当上土皇帝,左拥右抱的生活。 俞知秋拿他没办法,便去找到季旭,季旭早就答应了魏姐要留着铺位,一直没有安排新人进来,听俞知秋说铺位被占了,打了个电话给警卫队。 警卫队本来是来驱赶杨牧的,但不知怎的,杨牧攀上了警卫所的小队长,警卫员来了一次,假模假样劝了几句,说既然还没安排新人入住,铺位原主人又不在,给杨牧几人住几天也行。 反正就两个办法,要么凌一几人回来自己把铺位要回来,要么季旭就安排新人入住。 杨牧脸皮厚,手段下作,除了俞知秋去找季旭帮忙讨要说法外,没有人搭把手,他便住得心安理得。甚至,为了继续住下去,他还想找机会让凌一几人死在外面。 那天来灭口是他大意了,这次他一定要精心策划,争取一击必杀。 杨牧以为自己有勇有谋,掌控全局,其实也不过是些简单粗暴的争斗罢了,他以为自己是男性视角宏大叙事下的救世主,和俞知秋这种满心眼里只有复仇、男人的狭隘思想不同,但没什么不同,他也不过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罢了。 他所谓的掌控全局,也不过是认识了个警卫队的小队长,讨好对方换了一点方便和庇护罢了。 这点庇护,在避难所里或许能为他挡去几次麻烦,但到了避难所外,那就不够看了。 俞知秋听着013隔间里传来的喧闹声,气得睡不着,二环住得都是些自己关起门过日子的“老实”人,少有像杨牧这些一朝得势的小人,行事作风非常嚣张猖狂,一搬进013隔间,每天都会闹出特别大动静,不是喝酒喝到发酒疯,就是一起说荤话拿着不知道从谁手里抢来的手机看有颜色的视频。 本来隔间的隔音就不好,这群人天天这么闹,谁也受不了。但没有人敢说什么,因为这群下三流的人,光脚不怕穿鞋,惹毛了做事不顾后果,逮谁打谁。 更不用说,这些人里还有人手上沾过人命,更没人敢招惹他们。 二环的人天天谨小慎微地过日子,没想到第二天开始,杨牧等人就开始挨家挨户收保护费了。 杨牧宣扬自己讲义气,大家都住在二环,任何人犯了事他都会管,只要给他交保护费,就是他的弟兄,有酒一起喝有肉一起吃。 至于那些不想交的,他表面上不说什么,暗地里纵容小弟去偷盗抢劫对方的东西,然后等对方哭着上门求着交保护费给他。 杨牧短短几天时间,迅速收获了二环大部分人的臣服,他直播间的观众直呼好爽。 正在兴头上时,却听手下说,有人看见凌一几个回来了。 杨牧眼睛瞪大,随即邪笑着将酒瓶砸在地上,叫上小弟去会会凌一。 他还没去找凌一呢,凌一自己倒主动找死来了。 第320章 家人 却说凌一四人,开着车运送遗体回到B市,距离她们离开B市才过去了二十天,但城市里人类活动的痕迹已经少得可怜。 随着温度升高,宛若一场全球性的大干旱,离开B市时路面、墙壁全是洪水退去后的淤泥,湿滑腥臭,而现在,淤泥干到掉皮,地上的淤泥晒干后变成了泥沙,货车碾过去,声音都是脆的。 外面的气温已经来到了四十度,原先在后车厢里坐着的苏敏和魏姐此时也挤到了前排来,因为只有前排有车载空调。 没有空调,就算是在车上能吹风,那风也是热的,能把人直接风干成肉干。 不过,空调也不能开太低,开太低耗电耗油,维持在一个常温不会热死人就行。 于是,大家坐在开空调的车上,依旧汗如雨下。 反观凌一,皮肤清爽干净,没有半点出汗的迹象。 俞岁寒知道凌一是机器人,但她们从今天出事后,暂时没有时间独处,她也来不及问凌一一些问题,她甚至有点回避这个问题。 俞岁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对眼前这个凌一感到一丝陌生,她更喜欢之前的凌一,现在的凌一令人捉摸不透。 凌一瞥了眼副驾驶的俞岁寒,俞岁寒撑着下巴,靠在车窗上,路面不平,她就被颠得歪一下脑袋。 俞岁寒好像不太想理她?她做错什么了吗?凌一百思不得其解,但眼下并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后面还坐着不知情的苏敏和魏姐呢。 货车载着四人,于一片被烈日火烤到扭曲的天空与地面交界线消失,终于在第二天一早回到了B市。 没有人打理的楼房破败依旧,但墙壁、地板已经长出了许多绿植,即便在炎炎烈日下,这些植物也依旧在寻找生路。 往日的人类建筑,逐渐退还给自然,动植物开始重返这片土地。 丽水苑的楼房比她们离开时更破旧了,出发的那天,依旧有许多人没有坐上凌一的车,或不舍交出所有物资,或不忍背井离乡,更有甚者,早就有求死之心,只求死也要死在家里。 四人没有上楼,没必要,她们打算把两位老人的遗体埋在楼下的绿化带里。 得益于小区绿化做得不错,楼下两侧都有大片的绿植和泥地,经过淤泥的肥沃和人类的离开,草地长得十分茂盛。 凌一分给大家铁锹,一起在泥地上挖坑。 棺材来不及做,只能尽可能地给老人们穿上最得体的衣服,把脸上身上的伤痕处理一下,用她们最常盖的被子毛毯包裹下葬。 就在四人哼哧哼哧挖坑的时候,按理来说不该有人的楼里竟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从远及近,从上而下,蹬蹬蹬的快速节奏,仿佛有人从楼上跑下来。 “喂!”三个瘦弱的身影从楼道里冲出来,大喊道,“这里有人!你们是干什么的?从哪儿来的?” 三人分别是一对中年夫妻,以及貌似是她们女儿的小姑娘。 俞岁寒和魏姐纷纷握紧了铁锹,因为不确定这三人想干嘛,她们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看到外人第一反应是敌人。 三人却对她们没有戒心,跑过来也只是着急忙慌问一句:“你们干什么的?怎么在挖坑啊,埋什么呢?” 两个中年人虽然衣服破旧,面容消瘦,但是眼神清澈,面相温和,看着倒不像坏人。 凌一随口道:“我婆婆死了,我把她送回老家安葬。” 中年人往土坑旁看,看见确实是两个老人。 想也知道,如果不是血亲,谁又会费心费力在这里挖坑埋葬呢。 中年人正要叹气,两人却瞬间瞪大眼,指着祁婆婆身旁的刘阿婆,颤抖着声音说:“妈!怎么会在这里?” 妈?俞岁寒还没搞懂情况,就见中年人大哭着扑向刘阿婆。 而她们的女儿则不敢置信地缓慢靠近,最后站在一旁哭得肩膀耸动。 一家三口跪在刘阿婆的尸体旁痛哭,旁边四人也差不多知道她们的身份了。 刘阿婆说过自己有儿子儿媳在外面,末世时事发突然,赶不回来接她,又因为通讯中断,始终联系不上。 大家默认那时候断联失去通讯的家人都已死亡,毕竟在那种情况下,如果不在家待着,或者寻求安置区的保护,正常人很难在外面生存。 哪怕是农村人,也得往安置区跑,因为普通的农村自建房早在暴雨洪涝时就被淹没、冲垮了。 刘阿婆虽然总念叨她儿子儿媳,但大家都没想过她的子女真还活着。老人也不过是抱着一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信念,至少,在她去世前,她还以为儿子儿媳活着,不那么绝望。 等三人哭够了,主动借凌一的铁锹,帮着一起挖坑安葬刘阿婆。 在挖坑的时候,大家聊着天才知道,原来刘阿婆的儿子张天建是在大学任教的植物学教授,暴雨初发阶段,他正和妻子女儿一起在大山里借旅游之名,进行实地考察。 妻子元彤同样也是一名教授,动物学教授,两人因兴趣和工作结缘,生下女儿张天骄,女儿也在从小浓重的学术家庭氛围下,对动植物很感兴趣,从小就跟着父母满世界跑,不是深入雨林就是跑到火山附近去考察。 因为一家三口常年不着家,张天建想接母亲来他家住也怕母亲一个人住着孤单,再加上刘阿婆一直住老房子习惯了,不愿意搬,张天建就找了丽水苑同小区的保姆照顾母亲,但刘阿婆觉得自己身体还康健,很少要保姆上门啥的。 暴雨初期,一家三口也是运气好,当时正好登上山顶,找到一处崖洞避雨,本以为这雨最多下个一两天,第二天三人就能下山去。 殊不知,这雨一下就是几个月,多亏了崖洞的地理位置好,里面没有溶洞,雨水没有倒灌,而且海拔高,崖洞又在山顶附近,三人靠着准备的应急食物撑过了几天,之后实在饿得没法,用卫星电话求救,也迟迟等不到救援。 三人此时想下山已经晚了,山下汪洋一片,根本无路可去,她们只能在山林里求生。 好在,三个人都是对动植物狂热的爱好者,哪些植物能吃,哪些东西有毒她们再清楚不过,靠着登山准备的户外用品,饿了就找能吃的果实,做点小陷阱看看能不能抓到小型动物,渴了就喝烧开过滤的山泉水,冷了就砍山上的木头烧了取暖。 这时候,三人也顾不上什么几级保护动植物了,能活下来便是紧急避险。 十几天前,一家三口终于趁着洪水退去,从山里出来,一路上见到了整个人类世界的坍塌,找不到车,只能一路走回来,靠着顽强的意志力和充足的理论知识,愣是给她们找到丽水苑来了。 可惜的是,此时丽水苑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没有活人,她们没有在刘阿婆的房子里发现尸体,便守在家里,企图等到刘阿婆回来。 就这么守了十几天,一家人终于坚持不住了,从山林里准备的食物和水全吃完了,快要渴死热死,打算一家人一起死在刘阿婆的家里,也算是一家团聚。 可就在这时候,她们听见楼下传来汽车发动机声音,还伴随着人说话的声音。 在这座被人类抛弃的城市里,还有活人? 一家三口最初在从窗户往外看时,只看到凌一四人在挖坑,乍一下以为在杀人埋尸,但随即一想,都末世了,杀了人还埋尸干嘛,只有可能这几人埋葬的是很重要的亲人。 于是她们赶紧跑下来求助,她们山穷水尽,没有食物和水,看见同类,第一反应就是求助。 也是她们运气好,碰见的是凌一,如果碰见的是如杨牧那般的人就不好说了。 不过,若是杨牧,他也不会费劲安葬谁,这家人也不会放心跑来求助。 听这家人说着说着就开始哭起来,俞岁寒惋惜一家四口错过的同时,又觉得刘阿婆的儿媳元彤很眼熟。 元彤?元这个姓氏不常见,俞岁寒突然想起来什么,瞪大眼问:“元彤教授?您是B大生物工程学院的元彤教授吗?” 她记得,自己导师的师姐就姓元,只不过她没仔细了解过,只听说是很厉害出过很多期刊论文的学术大牛,只不过对方专攻不在实验上,拿过的项目不算多,俞岁寒又不是生物领域专业的学生,了解不多,项目不多意味着手上资金不多,俞岁寒那会儿功利心比较重,更不会去多了解。 元彤惊讶地看向俞岁寒:“你是B大的学生?” 俞岁寒点头:“我的导师是您师妹,陆航您记得吗?” 元彤睁大眼的同时抬头:“原来你是陆航的学生,她带的学生不多,你能跟她,也很厉害了。” 俞岁寒故作腼腆地笑笑,当然不只是因为她厉害了,俞月华没少走关系,不然她才大二,怎么就能进陆航的项目。 只可惜,她才刚进去呢,没学到什么皮毛,末世就来了。 两人叙旧的时候难免想起末世前的时光,说着说着就伤感起来。 大家一起把两位老人下葬了,元彤一家三口的去留成了问题。 这附近已经没有任何食物和水了,地上的杂草也被她们抓来吃了几天,上吐下泻,知道吃不得,但没办法,没得吃了。 俞岁寒建议她们往C市避难所去,以二人的身份,或许能在避难所找到不少熟人,哪怕再惨,也好过在丽水苑无声无息地饿死好。 更重要的是,元彤夫妇知道了刘阿婆的死因后,咽不下这口气,要去找杨牧报仇。 最终三人决定前往避难所,既是为了报仇,也是为了活下去。 为此,俞岁寒拿出自己的一点物资接济给三人,够她们一路走去避难所了。 至于会不会在路上热死晒死,那就看她们自己的造化了。如果只是晚上和清晨赶路,虽然热,但不至于像白日那样暴晒,直接内脏器官都被热熟,多走上几个夜晚,迟早能赶到C市避难所,避难所的位置,俞岁寒也给画了一张简易地图赠给她们,既是看在刘阿婆的份上,也是看在元彤的面子上。 一家三口接过食物、水和地图,感动到不知道说什么好,朝着四人深深鞠了一躬,之后走上了前往C市的路。 她们也没问能不能坐凌一的车,因为她们看得出来,这几人似乎没有着急回避难所的意思,那肯定是为了在外面继续找东西,人家给了物资,帮忙把遗体运回来已经是仁至义尽,哪里还敢奢求过多。 等元彤一家走了,凌一几人直奔凌一圈好的几个物资点。 有很多她们看好的物资点都被人搜过了,只剩一地狼藉。 不过,还有一些物资点哪怕为人所知,别人也拿不走。比如工厂车间里的机械设备,泡水后无法损坏无法使用,但凌一还是会把这些带上,不管是修好后拿来用,还是卖给避难所,都比一般的物资值钱。 最令大家惊喜的是,她们找到了一间军工厂,在末世前可是严令禁止的地方,如今人去楼空,武器弹药虽然早在末世初期就被转移了,但仍有些许残余,这些残余不足以建立地方武装势力,但对个人来说的作用非常大。 而且,打造武器弹药所需的设备、机器凌一也一并装进空间。 趁在外面没有人,凌一开始教三人如何正确使用木仓械,之前苦于没条件,大家都只学习了如何用刀用棍,现在终于有机会用木仓了。 这次的训练小有成果,至少三人都知道如何开木仓、如何瞄准,基本常识掌握了,虽然准头还一般,但能开木仓就行。 三人中数俞岁寒天赋最好,瞄准能力很强,只要控住木仓后坐力,就能精准击中目标。 苏敏掌握得最差,一则力气小,不懂得如何依靠肩膀和身体抵消后坐力,花费大量时间练习这一点,二则她胆子小,会开木仓了,但不敢瞄准人形的靶子。 魏姐的表现中规中矩,但胜在她肯学,也很努力学,自保没问题。 几人也不能在外逗留太久,尽可能地将B市的资源搜刮干净,便迅速赶回避难所。 巧的是,四人刚到避难所,就碰到了元彤一家。 元彤一家是靠两条腿走来的,速度慢很多,而且不敢顶着大太阳走,耽搁了许多时间,竟然和在外逗留好几天的凌一等人同时间进入避难所。 但令人惊讶的不是她们速度慢,而是她们速度如此慢,竟然还能进避难所。 要知道,避难所很早之前就不对外开放了,许多赶来求助的人都只能在避难所外扎营聚居,但元彤三人却在避难所不对外开放的半个月后,依旧能被妥善安置,可见元彤与张天建在科学界的地位。 320-330 第321章 重回 两边见面,寒暄一二,正好顺路,俞岁寒和元彤交谈得知,元彤两口子的身份特殊,跟避难所登记信息的时候,就因为两人大学教授的身份受到了优待,外加上避难所现在急需生物学相关的人才,两人报上身份后,很快得到了妥善安置。 大家一路往里走,俞岁寒瞧着元彤一家还在跟着她们走,猜测元彤她们被安排到了二环。 结果让她更惊讶,元彤一家被安排进了一环,最后一段路大家就分开了,俞岁寒等人眼看着元彤一家进了一环的门,一环门口的保安对这一家十分尊敬。 俞岁寒眼馋地看着一环的门,一环毫无疑问是避难所最核心的区域,待遇最好,还有单间可以住一家子,元彤是她导师的师妹,可惜她和导师的关系也很一般,刚到导师手下,还没怎么干活呢就碰上末世了。 不过,就算和导师关系好也没用啊,她导师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听说暴雨来的时候,正好去首都参加什么会议了。 元彤一家只不过是几人路上的插曲,她们的目标是杨牧。 杨牧前脚听到手下来报,后脚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往门口逼近。 杨牧冷哼一声,没把凌一放在眼里,他立刻派人去叫来警卫队的小队长,他可是有靠山的,今天就是在隔间里把这几个女的打死了,靠山也能给他摆平。 但显然,他高估了自己和小弟的实力。 凌一把溜出去找警卫队的小子给抓住,直接一脚踩断小腿,那人震天的尖叫响彻整个二环。 杨牧带人从隔间里出来,个个手上都拿着武器,因为避难所内实行武器管制,大家能明目张胆拿出来的武器只有一些棍棒,寻常的水果刀超过手掌长就得上交。 不过,现在的人基本没有用得上水果刀的机会,她们哪有水果可以切,做饭也没食材需要处理,都是有什么吃什么。 即便如此,个个手持棍棒的杨牧团伙,依旧是众人眼中不敢招惹的对象。 再看凌一这边,也是手持棍棒,只不过,相比起杨牧等人手里的木棒,她们这边拿着的是一些保安会用的甩棍和T型拐,这两样东西打人可比一般的棍子疼。 被抓到的小子的腿不是被棍子打断的,而是被凌一用脚硬生生踩断的。天知道他被按住的时候,还以为最多挨几下踹,几个女的下手能有多狠呢,谁想第一脚踩下来,像液压机碾压一样大的力道,但又比液压机快,根本不给他时间反应。 杨牧扫了眼地上哭嚎的小弟,暗骂了句废物,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不敢正面对上凌一。 凌一像是这个世界的bug,让他的男主光环不起作用,眼看去通风报信的小弟被抓,杨牧也是十分不要脸地摆手:“哎呀,这是干嘛呀,上来就打人,寻衅滋事,你真不怕警卫队啊?大家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凌一看了眼他身后,自己的隔间被住得乱七八糟,垃圾到处都是,床铺脏得不行。 “你杀了我祖母,抢了我的隔间,还想和气?”凌一冷冷地说。 杨牧瞪大眼:“哇哇哇,你别血口喷人啊,谁杀了你祖母你找谁去啊,好大一口锅扣我头上了。我老老实实在八环待着呢,跟你无冤无仇,怎么会杀害你祖母。再说了,我可不是抢的,我是听说啊,有关系户,自己在避难所里住着,愣是把隔间空出来,不让安排新人进去,我呢,就想着便宜不占白不占,反正隔间没人住嘛。” 杨牧耍无赖装无辜的本事有一点,一边耸肩一边做怪动作,自以为痞帅,实则落在旁人眼里,挤眉弄眼的样子像极了小丑。 凌一这时候发现,杨牧的直播间好像和从前有些不大一样。 以前杨牧的直播间观众清一色和他一样的货色,但现在,貌似俞知秋那边的观众涌入了一些,直播间评论常常掐架。 杨牧的观众夸他痞帅,俞知秋的观众骂他丑而不自知,长得跟块麻将似的,还把五官扭成幺鸡图案。 这些人的骂架凌一不在意,她只在意这些人能提供的零碎信息。 从评论来看,两位主角的观众掐架是因为俞知秋这几天频繁对上杨牧,次次都没讨到好,渐渐地,两边观众也愈发看对方不顺眼,互相跑去对方直播间辱骂、言语攻击。 令凌一没想到的是,和她断绝往来的俞知秋竟然会在她们走后,为她们和杨牧针锋相对。 一向喜欢强调自己不管闲事的俞知秋看在曾经的情谊上出头几次,反倒是一向被公认为讲义气的烂好人叶易伟,几次跟缩头乌龟一样劝说俞知秋别管了,还朝着杨牧等人赔笑脸,当起了和事佬。 以至于,这几天俞知秋看叶易伟都不顺眼了。 叶易伟见势不妙,才重新硬气起来,呵斥杨牧等人把隔间让出来。 杨牧无赖且霸道,他就仗着凌一几人不在,季旭又不肯放新人搬进来这一点,季旭也不占理,他就占着了怎么着? 现在凌一回来了,他必须得让。因为隔间是凌一几个的,季旭那边也会安排两个新人进来,显然不会安排杨牧。 杨牧本来想让小弟去请靠山小队长来,结果被凌一截胡,他只好故作不在意,好似自己之前的嚣张都是假的,让兄弟们收拾行李搬走。 当初是凌一不在,杨牧才敢让人对三个老人下手,凌一在,且不说双方起冲突占不到便宜,就算能占到,他也怕大伤元气。 杨牧鸡贼又警惕,更是毫无羞耻心,昨天还在二环逞威风收保护费,今天就笑嘻嘻地收拾行李走人了。 只不过,在与凌一擦肩而过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无尽的阴冷。 自以为帅气的变脸,结果下一秒就被旁边的俞岁寒一脚踹了个狗吃屎。 俞岁寒看见这人就来气,就是这个贱人害死了两位慈祥的老人,也是这个贱人还意yin把她和凌一收入后宫,凭他也敢? 俞岁寒把狐假虎威体现得淋漓尽致,趁杨牧在观察凌一是否出手的时候,她反倒给了杨牧一脚。 俞岁寒这一脚可不轻,踹得杨牧背后生疼,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下巴磕在水泥地上,疼痛直冲天灵盖。 “你T、M、D!”杨牧脏话脱口而出,起身就要还击。 俞岁寒的甩棍接踵而至,杨牧堪堪躲过,但还是被擦到一下脸,他眼神阴冷地盯着俞岁寒。 俞岁寒故作害怕道:“你干嘛用想杀人的眼神看我,你该不会是个杀人犯吧?安安姐,他凶我!” 杨牧刚要上前,被凌一的眼神吓退,知道凌一不好惹,他只能咬牙道:“我没招你惹你!” 俞岁寒:“哦,我想踹就踹咯,踹你还需要理由吗?” 杨牧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还是忍下了这口气,按住了蠢蠢欲动的小弟们,快速逃离二环。 只有俞俊明回头看了眼俞岁寒和苏敏,眼神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俞岁寒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遗憾叹气:“窝囊废,这都不还手,要是还手就好了。” 还手了,她们就是互殴,到时候被抓去警卫队,也不过是教育和罚款。 不过打几下可以,杀了人就不好脱身了,凌一要报仇,只能在避难所外报仇。 此举也不过是增加一点仇恨值,看看杨牧多窝囊。 事实证明,杨牧很能忍。 几人并未追上去,追上去也不能当众做什么,第一件事是回家打扫。 被一群流氓混子住过的隔间散发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臭味,花了整整五个小时,她们才把隔间打扫干净,还喷上了香水,勉强能住人了。 此时俞知秋等人也结束了一天的搜寻工作回到避难所,得知凌一回来,惊讶无比,她还真以为凌一如那些人所说,死在外面了,没想到还回来了。 俞知秋想来找凌一说搬进013的事,在她看来,凌一这里刚好空两张铺位,自己和傅韫又是以前的队友,再怎么也比陌生人好。 没想到,她来的时候,凌一认识的那对母女已经搬进去了。 俞知秋傻眼了,顿时不知道说啥,有种一腔好意被辜负的感觉。 就在她气得话也不说就要离开的时候,俞岁寒叫住了她:“喂!” 俞知秋没好气地盯着俞岁寒,这个恶毒的继妹有什么话好说。 “杨牧手段下作,他知道你有空间项链,他想抢,你自己好自为之吧。”俞岁寒小声说完这句话,就不再管俞知秋想什么,转身继续打扫屋子。 俞知秋却在听到这句话后,浑身发冷,手脚僵硬。 什么?杨牧知道她有空间项链,还想抢夺,而且俞岁寒也知道? 她们怎么会知道她有空间项链?她自问用空间的时候非常小心谨慎,几次为了不露马脚,宁愿少搜许多物资,自己另外找机会再杀个回马木仓。 难道,重生的不只她一个,对啊,凭什么只有她能重生呢,这一世许多和前世不符合的地方,可能都是因为有其他人重生了。 俞知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震惊的同时带点害怕,但转念一想也不对,如果俞岁寒重生了,为什么俞岁寒自己不来抢空间项链呢?俞岁寒肯定会记得前世那些靠着抢来的空间项链过上的好日子,由奢入俭难,享受过上辈子的奢靡日子,俞岁寒怎么能接受这辈子的平庸。 而且,俞岁寒就算不抢空间项链,也会提前囤物资找个好地方度过末世吧,怎么会在这一世的时候和俞家人流落安置区呢? 这么一想,俞知秋便知道,俞岁寒肯定没有重生,重生者大概率是凌一和杨牧。 她这么猜测倒也不全错,至少凌一和杨牧确实提前知道了末世到来。 可问题是,就算有重生者,她们又怎么知道空间项链的事呢?这事放在前世,也只有俞知秋和俞岁寒知道。 俞知秋想不明白,目前放在她面前更紧迫的问题不是去追问为什么她们会知道空间的存在,而是怎么对付杨牧。 如果真如俞岁寒所说,杨牧的目标是她的空间项链,那么她就危险了。 她说怎么每次去一个大型物资点,就正好能撞上杨牧,杨牧每次还总在她四周,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样子,合着是既想攻击她抢夺项链,又怕被她利用空间反杀啊。 要知道,她的空间能收进去一切东西,包括人,如果把杨牧收进去,他的尸体一辈子都没人找得到。 想明白这一点,俞知秋对杨牧的警惕心越来越重,对旁人也一样。 已经有不少人知道她的空间,万一谁上报给避难所了呢,避难所把她当什么怪物给抓起来研究,或者避难所出手抢夺她的空间,以此来应对末日呢? 俞知秋开始琢磨俞岁寒提醒她的动机,首先,提醒她这件事肯定是凌*一指使俞岁寒做的,毕竟,在她看来,俞岁寒这种人善妒,知道她有空间,只会嫉妒她,哪里会提醒她。 祁婆婆被杨牧派人打死,凌一和杨牧是杀母之仇,两人最后肯定是你死我活的结局,那么凌一这时候让俞岁寒来提醒她,肯定是想修复关系,以后大家一起对付杨牧。 可是凌一不该让她搬进013来一起商量对付杨牧的事吗,为什么提醒她之后,又和一对陌生母女住在一起了? 俞知秋抠破脑袋也没想明白凌一到底想干嘛,只能先回去。 而那对母女在接连几天被杨牧团伙收取保护费,几乎被抢走了所有物资后,终于等来了凌一的消息,魏姐过来通知母女俩搬去013,她们俩欢天喜地地收拾所剩无几的行李跟着走。 一进入013,她们就惊讶地张大嘴,杨牧等人住着时,013脏乱不堪,现在被凌一等人收拾干净,房间虽小,五脏俱全,桌椅板凳更是不少,各种各样的东西堆满房间的角落、桌面,床铺干净整洁,而且铺上了凉席。 不仅如此,房间里还有风扇、扇子等,在末世里宛如小卖部。 母女俩一进来都有些不敢相信,魏姐笑着对她们说:“你们的铺位就在上下一起吧,靠门的位置,要是嫌吵可以和我换。” 然后魏姐给她们分别介绍了一下屋里的三人:“这是祁安,也是咱们013的室长,搜寻队的队长,我们搜到的物资都归她分配。这是俞岁寒,咱们队的军师,这是苏敏姐,岁寒的妈妈,我叫魏勉,你们随便怎么叫都行,之后大家就是一个屋的了,先前说好的,你们母女俩只要守口如瓶,不对外泄露我们屋的任何信息,每天都能分到足够的食物,平常打扫一下屋子,守住这个门就行,如果有人强行闯进来,你们也别硬刚,该跑就跑,只要别被逮到,别泄露我们的事,大家就算是并肩作战的队友。” 母女俩对视一眼,并肩作战的队友?可她们啥也不用干啊,母女俩在原先的隔间常受欺负,隔间的卫生也是她们负责,到了这个隔间一样要打扫卫生,不同的是,只要管住嘴,每天就能分到食物,这是什么天大的好事? 就在母女俩疑惑不解之时,她们就分到了今天的食物,是热乎乎的饭菜,而不是干巴巴的饼干面包。 女儿端着自己的那一碗饭,不敢置信地看着妈妈,妈妈哽咽着点头:“吃,念念快吃。” 母女俩妈妈叫王月茹,女儿叫向念,爸爸在一次和别人抢物资的时候被打死了。 不知道多久没有吃过正常的饭菜,母女俩这一顿吃得快吐了才停下。但其实,饿了很久的人,胃也会缩小,所以她们俩猛猛吃,也吃不了多少饭菜,凌一也不心疼这点东西。 这天晚上,妈妈王月茹才知道,为什么需要她们守口如瓶了。 因为这个隔间的人不简单,明明杨牧等人离开时搬走了所有有用的物资,只留下了垃圾。 可凌一几个不仅清理了垃圾,还重新布置了隔间,来时几人身上虽然有几个大背包,但背包里却能掏出来一些很难获得的物资。 至少,她们母女俩在避难所生活这么久,没见别人用过这些东西。比如卡式炉,比如整套的厨具,又比如管制刀具。 难怪需要她们保密,这些东西的来路实在诡异,母女俩只以为这屋子里的人有大靠山,好东西都是从特殊渠道搞来的,小心谨慎的同时,一时半会儿也没往空间上面想。 第322章 报仇 接下来的几天,凌一和俞岁寒最主要的事就是带着魏姐出去搜物资,同时去找杨牧团伙的麻烦。 苏敏不擅长和人正面对上,凌一给了她防身的武器,教她怎么藏,然后苏敏就负责在隔间守住物资。 而那对母女也有自己的求生本事,她们始终怕白吃饭被人抛弃,主动请求帮忙。 还别说,母女俩确实有点手段,母女俩白天也会出去搜物资,尽管搜不到什么好东西,但却能打听到许多消息。 一连几天,王月茹打听到杨牧都不曾离开避难所,想来是杨牧也知道凌一不会轻易放过他,而有警卫队保护的避难所,才是他的乌龟洞。 但是他手下这么多兄弟,其中包括直接下手打死两位老人的八个男人,以及杨牧最信任的三个弟兄,以及几个边缘跑腿小弟,加杨牧在内二十人。二十个大小伙子每天要吃掉多少食物,简直不敢想。 杨牧虽然提前知道了末世剧情,但他没有空间,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多地在家里囤积物资,而他家能囤积的物资,早就消耗完了,他这人向来在小世界里大手大脚惯了,从没想过自己会不受天道眷顾,本以为很快就能夺得女主的空间项链,顺带连里面的物资一起收入囊中,岂料中间出现许多插曲,外加凌一搅局,他手上的物资所剩无几。 故,他完全不顾及这些弟兄的安危,借口自己需要去结交小队长,把搜物资的工作全安排给手底下的人。 杨牧明知这些人离开避难所去搜物资会被凌一盯上,他依旧毫不犹豫地把兄弟出卖了,只因为他龟缩在避难所的同时需要有人给他搜来物资生存。 杨牧的小弟们也是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真以为男人间的兄弟情义大过天,屁颠颠地组队继续搜物资了。 杨牧团伙每天要安排十五人出去搜物资,半搜半抢才能拿回够二十人的份,而且基本没有多少剩余可以兑换成钱。 十五人分三支队伍,每个人都配备了武器,乍一看还挺像那么回事,路过避难所外的零散幸存者时,没人敢靠近,一靠近就得被勒索钱财。 避难所外依旧每天有人死去有人赶来,热死的、饿死的、渴死的,还有病死的,可大家就是不走。因为避难所内也有人每天都会死去,只要避难所内有人死,那么避难所就会放出几个名额,这些在外艰难求生的人就会像闻到血味儿的狼一样扑上来。 但面对经常出来搜物资和抢劫的杨牧团伙,这些零散幸存者连和他们对视都不敢。 十五人出了避难所大门就分开了,五人一支小队实力也算不错。 但在他们离开后,凌一、俞岁寒、魏姐组成的三人小队默默地选了一支小队跟上。 被选中的五个倒霉蛋毫无察觉,正往避难所北边的一处小型幸存者聚居地走,这里靠避难所远,平常来这儿敲诈勒索没人管,而且这里的人也比较弱,被他们恐吓,毫无还手之力。 五人小队的临时队长叫刘强,名字和脸一样普通,从小在家人的溺爱和吹捧下长大,初入社会后落差太大,难以接受自己的平庸与失败,恨上了社会和女人,跟了杨牧是他认为最正确的选择,因为跟着杨牧,他能体会到末世前没有的权力滋味,这些末世前或许生活比他更滋润的人,看见他就得点头哈腰,稍微有点姿色的女人,看他的眼神不再是嫌弃,而是害怕。 幸存者北区这一带不仅凄惨,而且乱,避难所也给了这些人一条出路,那就是即便人没资格住进避难所,但避难所每天会开启大门,给她们卖钱换食物的机会。 避难所以外的幸存者只要能找到有用物资,也能活下去,只是多少的问题。 有人找不到有用物资换钱怎么办呢?那就只能去偷去抢,甚至是去卖,卖身和体。 这边是刘强喜欢来北区敲诈收取保护费的原因,在这里,他能白piao。 刘强带人一来,北区的人就暗自咬紧牙关,又要交保护费了,凭什么,给了条生路的避难所都没让她们交保护费,杨牧一伙人不过是群小混混,做什么了就要她们交保护费? 但是她们不敢反抗,反抗就会招来殴打,这可不比从前,从前挨打了去医院挂号看病就没事了,顶多损失点钱。现在医药资源比食物还紧缺,挨了打可没得治,痛一下倒是无所谓,就怕打断手脚无法搜物资,打落牙齿无法进食,不管身上伤到哪里,都有可能一命呜呼。 刘强不是看不见这些人眼里的怨恨,他反而很享受,在杨牧那儿装孙子,到了这里他就是大爷。 “全部排队来交今天的保护费了哦,赶紧的,一个一个来!”刘强身边的小弟手拢在嘴边喊到。 保护费可以是避难所发行的钱,也可以是有价值的物品,反正多少要给,给少了肯定要挨揍。 刘强看着来给保护费的人里有几个长相不错的,笑容猥琐,虽然因为长时间不洗澡打扮有些脏,但是他不嫌弃,殊不知,危险正在悄然靠近。 凌一三人从刘强五人身后走来,她们没有蒙面,而是戴上了摩托车全包头盔,别说脸了,连头发丝都只能看见背后那一撮。 北区的幸存者不清楚状况,只是呆呆地看着,谁都没有出声提醒。 三人走得飞快,脚步轻盈,当刘强听到身后来人时,人已经十分接近了。 可就算他听到了脚步声,他也没当回事,头也不回地说:“保护费放前面来……” 话还没说完,一截手臂长两指宽的钢管“邦”地一下横扫过来,正中刘强太阳穴,力度之大,导致刘强脑袋当场成了碎块。 即便是在没有秩序的北区生活惯的幸存者们也被吓得尖叫出声,但这还只是第一个。 凌一率先杀了刘强的同时,俞岁寒和魏姐也出手了。 凌一说了,她们这次行动,既是为报仇,也是为给俞岁寒和魏姐练练手,看看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果如何。 杀了一个刘强,还有四个,俞岁寒和魏姐一人解决一个,凌一一打二,几人打作一团,桌椅板凳都撞坏不少。 北区幸存者们纷纷远离战场,但没有一个人跑去避难所报警或求助的,因为最初刘强他们来收保护费的时候,就有人去求助过,得到的回答是避难所外的事避难所不负责。 更何况,眼下看来,刘强等人是弱势,突然出现的三个头盔女明显占优势,看见曾经欺压自己的恶霸挨打,幸存者们怎么可能会去告状。 最后四人也没能坚持太久,凌一负责的两个在凌一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凌一为了等俞岁寒和魏姐结束,没有草草结束二人的痛苦,而是先打断手脚,扔在一边不管,指点起俞岁寒和魏姐的动作招式来。 这时候,一个瘦小的身影悄悄靠近凌一,凌一警觉地扭头看去,个子只到她肩膀的年轻女生站在她身后。 因为外面温度高,戴上头盔是为了护住头也是为了遮住脸,不露一点面貌特征,以防被人抓到把柄。 除了凌一,俞岁寒和魏姐偷窥下的头发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三人皆穿短袖短裤,方便打架。 从身材不难看出三人是女人,于是那小姑娘靠近后,小声问:“你们和他们有仇是吗?” 凌一察觉不到对方身上的恶意,遂道:“和你没关系。” 女生继续问:“你们是**要来接管他们的地盘吗?” “不是。”凌一淡淡地回到,她没有收保护费的打算,她不缺这点物资,北区幸存者们所有的物资加起来都没她空间里的物资多。 “那如果我给你交保护费,你可以保护我吗?”女生骨瘦如柴,身上伤痕遍布,脸通红,不是害羞,是晒的,脸上还有烧伤,不知道怎么搞的。 凌一皱眉,她收保护费干嘛? 不过女生看不见凌一皱眉,她见凌一沉默,以为对方在考虑,于是赶紧把自己今天带来准备交给刘强的保护费拿出来——一张皱巴巴的五毛钱,这是她和姐姐辛苦一整天才搜到的物资换来的。 凌一看着这钱,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是,俞岁寒率先一个抱摔将她的对手掀翻,抽出匕首划破对方喉咙,鲜血喷涌而出,有几滴溅在她身侧滑落的长发上,显得她十分可怕。 魏姐也在几招之内解决了敌人,最后地上多了三具尸体和两个手脚断掉的废人。 俞岁寒走过来,看见一个女生举着五毛钱递给凌一,凌一没有要收的意思,她走上前,拿过钱,笑着说:“要买吃的呀,五毛钱可买不到多少哦。” 那女生一愣,赶紧摆手,正要解释,却见俞岁寒从背包里掏出一罐八宝粥,修长的五指抓着八宝粥放在女生手上:“最多买一罐。” 这一罐在末世前可能也就几块钱,但在末世后却是难得的美食,两个人分着吃也能吃一两顿,要是加点水煮稀一点还能吃更久。 女生赶紧解释道:“我……我不是买东西的,这是保护费。” 俞岁寒又不是聋子,她在打架的时候依旧能一心二用,留意着凌一那边的动静。 说实话,俞岁寒觉得,自己若是运气不好,下场和这个女生没什么区别。人在艰难环境下,很难保持本性的善良,在自己日子不错的时候,才有多余的力气去发善心。 俞岁寒没有收回八宝粥,只是收起了那张五毛钱,对女生说:“我们的保护费就是这么收的,同样的,你得帮我们多留意一伙人,和地上这五个人一起的人。” 女生愣愣地点头,谁家收保护费是低价卖食物给她们啊? 随后三人离去,地上手脚断了的两个她们没管,想也知道,废了的两人落在曾经被他们欺辱的幸存者手上,下场比她们亲自收拾还要惨。 回去的路上,凌一问俞岁寒:“你为什么会帮她?” 俞岁寒耸肩:“想帮就帮了,你当时要接楼里的人一起来避难所,不也是想到就去做了吗?” 凌一沉默,她那时候没有记忆,做什么都是凭借本能,而不收保护费也是本能,她没有对钱的贪欲,也不想去欺压别人。 俞岁寒这句话倒是令凌一疑惑起来,她的本能是帮助别人吗? 这么一想,好像凌一确实帮过很多人,小小、秋池、裴浅等等,但她也杀过很多人,尤其是在上一个世界,上阵杀敌,满手鲜血。 她如果是一个被创造出来帮助别人的机器,那为什么她又能毫无怜悯去杀人呢? 凌一不由得好奇,她的造物者将她创造出来,到底希望她做什么。 寻路,寻什么路? 凌一走到避难所大门前停下,回头望向外面。 避难所外有无数的帐篷,有的已经垮塌,有的还在苦苦支撑,除了一条大路必须空出来供避难所里的人进出外,道路两边全是尸体和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幸存者,苍蝇往人脸上扑都没人管,甚至还会兴奋地捉来吃,完全不顾病菌会不会传染,这些人还活着,但是离死不远了。 末世会持续多久? 剧情只给到了俞知秋在末世七年的结局,末世七年,俞知秋依旧生活在避难所,末世的天灾不断轮回,资源越来越少,幸存者也越来越少,那之后呢,七年之后,人类会适应这样的末世,还是走向灭绝? 两个任务者直播间的观众说这个世界是基于主世界两百多年前的世界观改编来的,也就是说,主世界两百多年前也曾面临同样的困境,她们又是如何突破困境离开旧蓝星继续繁衍下去的? 凌一想,这条路或许不是她回家的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家,她只是个系统,只是数字生命。 刻在她脑海里的指令“寻路”,也许是要求她为人类找寻出路? 可她只是一个机器,她会杀人,会搜集物资,空间里的物资很多,够她和朋友们吃穿一辈子,但远远不足以给人类找到出路,看着多的物资,一旦分的人多,吃不了几口。 凌一觉得自己不足以担此大任,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她的这双手力大无比,不论是打架还是做手工、修机器,她都可以胜任,但她的这些技能,不过源于她的资料库罢了。 坦白说,她没有创造力,得有一个真正的人去开辟和创造新事物,她才能学习和重复。 创造力,应该是造物者所有的。 “你怎么了?”俞岁寒白皙的手掌在凌一面前晃悠好几下,凌一都没反应,吓着她了。 尽管现在的凌一有时会让她觉得陌生,但俞岁寒并不讨厌凌一,只是不大适应。眼见凌一又开始“宕机”,她慌了。 凌一回神,黑曜石般的眼睛深深凝视着俞岁寒。 “你干嘛这样看我?”俞岁寒磕磕巴巴地说。 “末世前你是什么专业的?” “人工智能。” 两人目光相触时,谁都没有挪开视线,默默对视。 俞岁寒想起了她在凌一腰腹中看到的东西,凌一想的是怎么会这么巧,俞岁寒学的东西正好和凌一自身有关。 第323章 母女 两人的对话没有持续多久,幸存者北区就在避难所边上,杀了刘强五人,她们就回来了。 刘强五人是负责就近敲诈勒索保护费的,还有两支队伍才是外出搜寻物资的,此时两支队伍已经离开避难所,凌一几人不知道去向,干脆回家。 杨牧的一举一动,凌一都让王月茹母女俩帮她监视,母女俩很有些手段,活在避难所里像老鼠一样乱窜,传回来的消息真真假假,但有用的不少。 通过母女俩的打听,凌一知道,杨牧傍上的靠山小队长名叫罗雄,头上还有大队长,他手底下管着一支五十人的警卫队。 避难所不算是一个完整的政权,它只是一个临时政府,D国乃至全球陷入末世的秩序崩溃中,但政府仍在,只不过,D国的政治中心不在此处,通讯抢修恢复后,军队调度不如从前,各地方的避难所都有一点割据为主的意思。 C市避难所便是融合了附近各省的一个独立势力,最高长官不是从前的官员,而是新人长官,所长刘飞星,刘飞星三十岁出头,原本是受命来救灾的长官,安置了最早一批灾民后,迟迟等不到更多的支援,最后选择了联合附近各省长官,用尽人力物力,冒着暴雨洪涝在洪水底下修建避难所。 极寒到来时,避难所也从未停止修建,终于赶在高温到来前很多天竣工且投入使用。 刘飞星理所当然成了避难所最高长官,权力最大的人,期间也不是没有人想用末世前的官职和权力来压他一头,最后这些图谋不轨的人,要么失踪要么意外死亡,谁都不敢再吭声。 而罗雄和刘飞星还有点关系,两人曾是战友,但刘飞星人家升上去了,罗雄却在队里寂寂无名。好在两人多少认识,罗雄在避难所才混了个小队长当。 一般情况下,罗雄只要不闹出大问题,避难所都不会把他怎么样。 而什么叫大问题,很简单,避难所里死了人就叫大问题,避难所内的严重犯罪也叫大问题。 但是避难所外发生了什么,就连问题都不算了。 可罗雄为什么这么护着杨牧?杨牧能给他什么? 杨牧频繁去找罗雄,罗雄为此都加派了警卫兵在八环和二环附近巡逻,一为保护杨牧,二为监视凌一。 避难所里没法动手,但人不可能一直窝在避难所里。 杨牧可以躲,他那些弟兄一个都躲不了。 第一天是刘强五人出去了就没回来,杨牧派人第二天出去搜物资的时候顺便找一下,结果却在避难所外出的大路旁发现了五颗整整齐齐的人头,仿佛在挑衅他们。 人头倒不是凌一摆的,而是北区幸存者摆的。手脚被打断的两个人在北区受尽折磨而死,而后连同刘强的碎头一起被摆在了大路边,是那天收下俞岁寒八宝粥的女生和她姐姐组织人干的。 这五人死在她们地盘上,如果杨牧团伙日后要报复,肯定是避不开的,既然如此,她们必须得团结起来对抗敌人,第一步便是宣战。 俞岁寒没想到她随手帮了一个女生,女生就和姐姐一起组织了北区幸存者,也算是建立了一个小团体。 第三天,杨牧手下另一支小队顶替了刘强去收保护费,被已经起了反抗心的北区幸存者群殴拿下,五人没有被杀,他们五人是北区幸存者拿去向凌一投诚的祭品。 祭品们双手被缚,跪在北区边上,等凌一三人来时,五人鼻青脸肿,但还清醒着。 令她们没想到的不仅是北区幸存者竟然如此有胆量,而且很聪明,为首的女生正是那天换到了八宝粥的女生,她脸上带着大方的笑容,指着跪着的五人说:“今天的保护费。” 凌一三人有备而来,杀了刘强的第二天,杨牧就派人去查了。北区的女生发现外面几个鬼鬼祟祟的人,于是守在凌一几人回去的路上,告诉了这个消息。 第三天这五人的落网,已经在凌一的预料之中,所以她们准备了一点物资作为交换,换这五人的脑袋。 三个大背包里全是物资,食物和干净的水,以及一点药品。食物最多,因为这东西对外面的幸存者来说是最紧缺的。 幸存者们看见满满三个巨大背包的物资,眼睛都看直了,倒出来的食物全是热量高又顶饱的食物。 女生示意同伴把物资拿过来,把拴着五人的绳子交给凌一:“归你们了。” 凌一并不想将这几人怎么样,反倒是俞岁寒看着五人中的俞俊明,神色复杂。 俞俊明眼睛都被打肿了,但看见俞岁寒就激动起来:“姐!我是俊明,救救我救救我!” 俞岁寒无语,有种吃了苍蝇的恶心感。 俞月华和外人合起伙来杀她,俞俊明和外人合起伙来打苏敏,两父子倒是如出一辙的恶心。 毕竟是俞岁寒的亲弟弟,凌一和魏姐都没说话,等着她做抉择。 俞俊明顾不上别的,人在经历了殴打和死亡威胁后,那点无关紧要的自尊和脸皮早就丢到天外去了,他手还被捆在身后,靠着两条腿跪着走,趴到俞岁寒面前,猛猛磕头:“姐,你饶我一命吧,我是你亲弟弟啊,我们都姓俞啊!” 不说还好,一说都姓俞,俞岁寒就觉得更恶心了。 俞岁寒弯腰,抽出军刀,皮笑肉不笑地用刀身拍打俞俊明的脸:“谁说我们都姓俞,我回去就改姓,跟我妈姓苏。” 俞俊明不敢置信地抬头望着她:“你疯啦,你对得起爸爸吗?” 俞岁寒一刀扎进俞俊明心脏,靠近说:“有什么对不起的,他还是死在我手上的呢,你们想害我,就没想过被我反杀吗?我这就送你们姓俞的地下团聚吧。” 亲手了结了俞俊明,俞岁寒擦着刀上的血,突然扭头看凌一,笑容灿烂问:“哎,你们说,姓俞好听还是姓苏好听?” 魏姐和凌一一刀一个祭品,凌一头也不抬地说:“随你。” 魏姐起身,好似认真思考了一下:“姓苏吧,跟苏敏姐姓才对,你是她生的,一个姓才是血缘的印证。” 凌一起身,想到自己的名字,赞同道:“嗯,我祖母就姓祁,我母亲也是。” 其实祁安并不存在,她的名字,应该是那位造物者创造的,造物者希望她随母姓。 凌一眼睛一亮,她好似从自己身上,找到了一点造物者留下的期待,这种感觉很奇妙,她仿佛穿越了时间触碰到了造物者。 三人回到避难所,去幸存者信息登记处改了姓。 俞,不对,现在该叫苏岁寒,她嘴里念着新名字,还有些不习惯,但好在,大家平常叫她也不叫全名,要么叫她岁寒,要么叫她囡囡,只有凌一,啥都不叫,总是“你你你”。 想到这里,苏岁寒没好气地瞪了凌一一眼,她有名字为什么要叫“你”,没礼貌。 凌一莫名其妙被瞪,却毫无察觉,正在盘算杨牧团伙还剩几人。 回到隔间,苏敏得知女儿改和自己一个姓,愣了好久。 苏敏坐在自己的铺位上发呆,想起从前在俞家,全家人都姓俞,只有她姓苏,俞俊明小时候不听话,有次还说出了“你从我们俞家滚出去”之类的话,就连两口子吵架,公婆有时候也会对俞俊明进行一些洗脑式的诱导,比如引导他去想,为什么全家人都姓俞,妈妈却姓苏,然后得出,妈妈是外人的结论。 她从自己的家剥离出来,融入了俞家,最后被俞俊明认为是外人。她在俞家生育了两个孩子,都是她的血脉,最后却没有一个跟她姓。 放在从前,苏敏是不在意这些的,因为她好像也觉得这样没错。 可是,当女儿说改了跟她姓,她发现,女儿眉眼好像和她越来越像,既是她孕育的新生命,又像是她生命和基因的延续。 俞月华提供的jing子,好似对女儿没有太大影响,当姓氏被改掉,苏敏便有一种俞月华遗留在岁寒身上的痕迹轻而易举被甩掉了一样,像条吸血蛭被清理掉了。 苏敏第一次生出一种女儿跟她紧密相连的感觉,她坐在床上,一遍遍想着“母亲”两个字。 苏岁寒翻下床,隔间里的年轻人都睡上铺,方便下铺的大人们,她见苏敏在发呆,刚叫了一声“妈”。 就见苏敏蹭地一下站起来:“我也要去改姓!” 苏岁寒吓一跳,魏姐无奈扶额:“苏敏姐,你改的姓,也是你妈妈跟别人的姓,不如就从你这里开始,将你的姓赋予岁寒不好吗?” 凌一扭头看魏姐:“赋予,你说得很贴切。” 魏姐得意挑眉,拜托,她可是文化人。 苏敏听劝后,不住点头,从这天起,她做事好像比以前更努力了些,连平常的训练,都请求凌一给她上强度。 苏敏不像上个世界的江萍,江萍性格泼辣,身强体壮是她的倚仗,苏敏的力气一般,身高也不高,偏瘦,又常年用各种美容护肤品或做整形,身体素质要跟上年轻人难度很大,所以凌一教她的东西,更偏向于技巧,一些出其不意的招式,用于保命和一击必杀。 当苏岁寒告诉苏敏自己动手了结了俞俊明时,苏敏晃神一瞬,随后摇头:“他姓俞,你姓苏,他跟我们娘俩有什么关系呢。” 说是这么说,但苏岁寒还是瞧见苏敏在整理被子时滴落的几滴泪,她妈就是心肠软,也不知道在俞知秋那儿,怎么就成了刻薄恶毒后妈了。 第324章 高温 三天死了十个弟兄,杨牧再蠢也知道凌一的厉害了,可他要吃饭,只能继续派人出去搜物资。 但这时候,他的弟兄们也反应过来了,十个兄弟死得蹊跷,他们这是被人盯上了啊,而且这人只能在避难所外作案,在避难所里却是拿他们没办法的。 于是,不论杨牧怎么劝说、威胁,剩下九人宁愿饿死也不愿意出去搜物资。 不搜物资吧,总要找点活干吧,这又不是从前,随便干点啥都饿不死的时候,现在是想干活都抢不到活,不干活就饿死。 没人出去搜物资,杨牧拿什么贿赂罗雄呢? 杨牧阴沉着脸,指着一个干瘦的年轻人说:“老三,明天你带人出去搜物资。” 被叫到的老三是跟了杨牧很久的小弟,杨牧救过他的命,他发誓要把杨牧当亲哥对待。 但是吧,老三是几个兄弟里最聪明的,此时苦着脸说:“杨哥,要不咱歇几天吧,死了十个弟兄,肯定有人寻仇来的,多半是二环那女的,咱们安分几天,等那女的摸不准咱们的习性,咱们再出去搜物资,避开她些。” 老三实在不懂凌一怎么那么恐怖,战斗力太吓人了,他这小身板不够凌一一拳的,他可不想自寻死路。 杨牧瞪他一眼,暗骂一句窝囊废,但面上却得做出为兄弟们考虑的样子:“可是罗队长那边怎么搞,不按时送东西去,咱在八环的日子可没以前那么好过。” 老三不以为意:“忍忍呗,随便恐吓些好欺负的人,勒索点吃的,先熬过这几天再说。” 另外八人也都是贪生怕死之辈,此时也颇为赞同老三的窝囊点子,气得杨牧不知道说啥好了。 他本想让老三带一队人出去吸引凌一视线,然后他带人从后面偷袭,杀了凌一。 凌一强归强,但绝对不是无敌的,他就不信那人还能是钢铁之躯了,要知道,凌一第一次杀了他的人,捡到的那把木仓,可是他的,是他在金源府杀了治安队抢来的。有木仓的治安队都能被他偷袭,更何况是凌一。 木仓这东西他在来避难所之前就藏起来了,不然木仓支的来源不好解释,而且他也不想把好东西全部上交。 大不了,他就带人去把埋好的木仓挖出来,跟凌一在避难所外火拼。 不过,杨牧怕自己去挖木仓的时候就被凌一逮到了,所以才想让老三先带一队人去吸引凌一视线。至于老三这队人能不能活着回来,那就不是他关心的,就算老三死了,他也一定会为老三报仇。 可老三不上钩啊,老三知道杨牧藏了木仓,毕竟杨牧没有空间,大家有哪些物资,他能不清楚嘛,失踪的木仓杨牧不让过问,他也心里有数。 想让他去当诱饵,自己好跑去挖木仓自保,想得美。 一群人商量不出个结果来,谁都不愿意去冒险,杨牧气得肺快炸了也劝不动这些贪生怕死之辈,只能冷冷地甩下一句狠话:“反正你们都觉得自己能耐了,那咱们就分道扬镳吧,以后快饿死了也别来找我。” 话是这么说,大家还住在一个大通铺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气氛着实尴尬。 罗雄只是警卫队的小队长,管不到铺位这边来,杨牧又和凌一是死仇,季旭也从魏姐那儿听说了杨牧的事迹,不可能给他行方便调动铺位,不仅不给方便,还安排了几个刺儿头进他们*的大通铺。 要知道,之前杨牧是攀上了罗雄的关系,罗雄罩着他,他把别人赶走,也没人敢告到警卫队去,所以他们二十人的小团体占了一整个大通铺也没人去和他们挤一挤。 最初避难所外闹了一阵儿,避难所就放了一部分外面的幸存者进来,原定的外四环一个大隔间就住二十人,后来每个隔间至少住三十人。 现在杨牧和兄弟们闹掰,季旭那边又故意不给走后门,再加上二十人死了十个,十个人占着一个大隔间,怎么也说不过去。 于是,杨牧舒服的日子一去不回,不仅要生活在拥挤到无法呼吸的隔间里生活,还要忍受从前兄弟的白眼。 他想让主世界的粉丝观众们看见他和兄弟们之前的真性情,殊不知,大家看到的只有这群人为了各自利益勾心斗角,小到每天晚上谁打呼吵到谁,大到谁偷了谁的东西。 杨牧不堪其扰,暗骂这群龟孙儿翻脸比翻书还快,如果不是他领头,这些人连住进避难所的资格都没有,早死在丽水苑了。 老三是个聪明人,知道杨牧还有罗雄做靠山,不会当面和杨牧作对,但他会怂恿其他人去搞杨牧。 可即便大家闹掰了,该吃饭还是得吃饭,在避难所里躲了几天,本来就花钱大手大脚的十人还是得出去搜物资。 但他们都选择了单独行动,想着凌一应该不可能记住他们每个人,照之前那样五人行动肯定扎眼,他们单独行动不就行了? 而且各自为营,搜到多少都算自己的,还不用上交给懒货杨牧,日子也算好过。 殊不知,杨牧团伙里的每个人,凌一都记着呢。 有的她没见过,但是通过王月茹母女,偷拍到了这些人的照片,再送到北区幸存者手里,北区会帮她盯着每个人的去向。 北区幸存者目前的老大就是组织幸存者们和凌一交易的那个女生,年纪不大,在此之前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在末世里失去了父母朋友,只剩下一个姐姐相依为命,妹妹名叫谢莹,姐姐叫谢琼。 谢莹接过照片的时候,惊讶无比,这是末世前很常见的拍立得照片,关键是,末世后这些电子设备保存完好的不多,一场不停歇的大雨毁损了许多电子设备。 凌一也不是刻意去搜这种东西的,只是从别人手里用食物淘来的。 商店里的这些电子设备大多保存不好,被水浸泡坏了,只有一些个人珍藏的东西保存不错。 可惜,这些东西到了末世的作用不大,不少人为了生存会选择卖了换食物,王月茹母女鬼点子多,走街串巷搜罗来不少小东西。 还有闲钱买这种无关紧要的东西,谢莹大概明白凌一有多土豪了,这人肯定不缺食物,她们北区要想活下去,必须得抓紧这条大腿。 几人躲了几天后,陆陆续续走出避难所搜物资,实在是饿得没法了,必须出来干活。 北区幸存者等的就是他们,相比起避难所里的幸存者还需要遵守里面的规则,外面的幸存者什么罪恶都见过了,下手没有半点怜悯,出来搜物资的八人全部落网。 八人交给凌一,换了不少物资,省着点能坚持很久,谢莹看着这些物资,脸上的笑容抑制不住。 清点了物资,谢莹看向凌一三人,说:“但是还有两人一直没见过,他们好像不肯出来。” 凌一点头,剩下两人她知道是哪两个,主谋杨牧,跟班老三。 这两人是比较精明的,饿极了也不敢出避难所,她很好奇,这两人憋了这么多天,吃什么呢? 凌一三下五除二解决了这八人,但没有立即回避难所,而是继续往外走,打算出去搜物资。 得亏谢莹等人,凌一不用每天蹲守去抓这些人,她们依旧能正常外出搜寻物资,每天都会带回来很多有用的东西,换成钱后攒了不少。 今天凌一她们要去的一个物资点是隔壁市的医院,有的医院在末世最初几个月的时候反应迅速,转移药品器械很快,但这样的医院只是少数,大部分医院还是按照常规的防洪防汛方法操作,压根没人想到这场暴雨洪涝会持续几个月之久,而且洪水会涨到几层楼高。 很多医院的药品库房都建立在低层,要么是地面一楼,要么是地下负一楼,总之楼层都不大高,在洪水淹没时,来不及转移的药品估计都泡了水。 被洪水泡过的食物都会沾染大量污秽和细菌,一不小心吃了就可能出大问题。 食物都会出问题,更何况是药物,这些被洪水泡过的药,放在末世前那肯定只能当废物处理了。 但在这时候,但凡有一点可以用的概率,现在大家都不会放弃,那食物过期了哪怕会中毒,饿到极致的人也会狂塞进嘴里。 凌一几人运气好,连搜了一个市区五所医院,终于在其中一所比较小型的医院住院楼五楼找到了一个小药品库,顺便把整个医院能用的东西全部搜走了。 而所谓能用,不仅指能发挥它本身的作用,比如病床能睡,这是它本身的作用,但即便它坏了,泡烂了,但其中的零件,例如钢管等,依旧能循环利用,凌一还是会收走。 和魏姐摊牌之后的好处就是,凌一用空间放东西十分方便,大家都不用干一些搬运的繁重体力活,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做别的事。 比如分散开来寻找物资,又比如在远离避难所的地方放肆联系木仓法和搏斗。 回去的路上,车子开到一半就冒烟了,凌一下车检修,苏岁寒跟着下来,她也想学修车。 魏姐自然也没有偷懒的心,凑上来观看学习。 没办法,多学一个本事多一条路走。现在室外温度已经四十多度了,她们每次离开避难所都会备好许多防暑的东西,可架不住车子出问题。 这些天出来搜物资的人越来越少,出来了又有不少人回不去,热死在外面。 太热了,又没空调,没有充足的水,不管是用来喝还是用来降温都没有,物资匮乏,但又要顶着暑热搜物资,每次出来都是一次生死考验。 想必,过不了多久,室外的温度就会彻底不适合人类生存,那时候,她们物资再充足,也不可能顶着五六十度高温搜物资,她们就只能在避难所里找工作赚钱。 而此时凌一教给她们的任何一项技能,都可能为她们找到工作提供多一分的希望。 苏岁寒典型的理科生,对发动机有了解,学得很快,相比起来,魏姐就觉得头有些疼了,她本来就是文科出身,又工作好多年,早就不碰那些知识,学着是真头疼。 发动机太烫了,就算是凌一也得花费一两个小时修理,苏岁寒两人在一旁看着,怕凌一中暑了,还帮忙给凌一打伞。 温度太高,两人站一会儿就受不了回车上了,车上虽然闷,但不会直射,好歹能活。 凌一见状,走到车门旁,从空间里掏出几块脑袋大的冰块,用一个盆装着,打开车上她给安装的风扇,风扇吹着冰块,带来一阵凉风,两人顿觉全身舒爽。 魏姐惊讶不已:“怎么搞来的冰块?” 凌一回去修车,头也不抬地说:“你问她。” 这个她显然指的是苏岁寒,苏岁寒负责抱着盆,盆冰冰凉凉,十分舒服,她脸上也多了丝笑意:“那不极寒的时候,志愿者组织咱们去扫雪嘛,说雪太厚重怕压垮房子,她那时候就一边扫雪一边往空间里装雪,还半夜去楼下凿冰,别人凿冰是拿来烧水,她全放空间里了。” 魏姐不语,合着这两人早就知道极寒之后还会有异常高温吗? 苏岁寒知道魏姐是聪明人,两人无言对视,魏姐心下了然,这不是她该问的,她便老实吹着凉风。 凌一的怪异之处,两人之间不可言说的秘密,还有俞知秋那些异常举动,都让魏姐知道,她们和她不一样,这些人仿佛小说里有着使命的主角一样,掌握着许多她不知道的信息,但是没事,她只想活下去,若是跟着主角混能活着,她也无所谓。 车子修好后,几人重新上路,赶在避难所关门前抵达。 路过避难所外的幸存者们时,凌一听见了夜里人们辗转反侧的煎熬声,也听见压抑的哭声。 避难所里是麻木生存的人,避难所外是绝望痛苦的人,没有谁好过,高温比极寒更加痛苦。极寒有的人会在睡梦中冻死,痛苦或许可以是短暂的,但高温下,人活活渴死、热死和饿死,那样的痛苦无异于下地狱。 现在谢莹等人还能因为交换到一点物资而开心,很快她们就开心不起来了。 因为往后的日子,只会一天比一天热,热到根本吃不下东西。 许多动物即便受伤生病严重,但能吃得进食物,就有恢复的可能。可当人这种动物连食物摆在眼前,都吃不下的时候,等待她们的就只有死亡。 接下来几天,不说外面的人,就连避难所里的人都受不了了。避难所建在地下,比地面温度低一些,可依旧难以躲避极端高温,缺水缺资源缺食物,所有人都挤在避难所里,那就是坐吃山空。 为了节省能源,避难所的中央空调已经上调了许多度,室外温度达到了五十度,室内也来到了三十六度左右。 这个温度对人类来说很热,但不是不能活。 现在所有人都不出去搜物资了,太热了,没法搜。 避难所迫切地需要能源,不管是燃油还是煤炭或者什么新能源,能用的都得用上,一旦避难所的能源耗尽,维持着整个避难所正常温度的中央空调系统难以支撑时,大家就等着一起被蒸熟吧。 可问题是,资源就摆在外面,某地的煤矿还没开采完,石油能源也还有,问题是,谁去运输呢? 但这是避难所高层需要考虑的问题,底层人们更需要考虑的是明天该怎么办。 距离凌一几人搜到医疗物资过去了两周,避难所的大门足足有一周没有开启过。没人出去,她们那一趟之后,竭尽所能地往没人去的地方搜物资,尽可能地搜刮一切物品。 但其实,凌一还能出去,她算是为数不多还在往外去搜物资的人。 苏岁寒和魏姐实在撑不住,即便有凌一给的冰块降温,也中暑了好几次。 好在凌一那儿有药,魏姐中暑三次,苏岁寒也中暑了两次,都是靠着凌一空间里的药才缓过来。 可身体不适不是靠药物就能恢复如初的,高温就像把人放在烤箱里,把肉和器官烤熟了,人怎么活? 药物只能救一次两次,次数多了,蛋白质因高温变性不可逆,熟肉还能便生肉不成,这俩人再跟着凌一往外钻,那可就没命了。 于是,小队队长凌一决定,接下来的搜寻工作就由她一个人负责,013的大家就在避难所里找活干,能找到就干,找不到就做做家务、煮饭或者打杂,反正在避难所里待着总比去外面好。 魏姐当即点头同意,她实在受不了外面的高温了,前两周还能忍,现在是忍都没法忍了,再忍就没命了。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外面每天都有人热死,她们常听人说,避难所的医务室都快装不下病人了。 但唯独苏岁寒不说话,她身体不舒服,闷热令她脸颊通红,她眼睛像红宝石一样,看得出来因为闷热很不舒服,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凌一看苏岁寒盯着自己,那模样十分可怜,遂问:“你有不同意见?” 苏岁寒咬紧后槽牙,缓缓摇头,艰难吐出几个字:“没意见。” 凌一看出她在撒谎,但是不明白她为什么撒谎,可苏岁寒不说,凌一也就不问。 最后大家“一致”同意,接下来的搜寻工作,只由凌一负责,她若是撑不住,也必须如实告诉大家,大不了不搜物资,去避难所里找杂活干也行,反正健康和生命是最重要的。 第325章 闹掰 清晨的阳光照不进地下避难所里,避难所不分昼夜的黑,人们对时间的感知只能依靠时钟,每个小区域有一个挂钟,挂钟是最简洁省电的那种,用的还是干电池。 挂钟通常在公共场所摆放,大多数隔间里是没有的,如果没有手表,大家就只能自己估摸着时间起床。 魏姐在季旭的介绍下,给她当助理,也算是混上了一份饭吃,每天还能领到一瓶干净的饮用水。 凌一教给苏敏很多菜式,苏敏勉强去避难所的食堂应聘当了厨子,当然,其中也有魏姐和季旭的帮忙,不然会做饭的人可不少,凭什么招苏敏。 王月茹母女俩也有自己的活,母女俩一起游走于各个区,帮忙交换、倒卖小东西。 唯独苏岁寒,因为生病,卧床休息,根本下不了床。 凌一知道她是前几天逞强跟自己出去,中暑严重,吃了药也得休息好几天。 现在钱不好挣,物资匮乏,大家做事都十分拼命,凌一找王月茹母女买来一个小闹钟,放在隔间中间的桌子上,一响大家都能听到。 不管身体多疲累,眼皮都抬不起来,大家也得摸黑起床去干活。如果一个隔间里不干活的人多了,交不起电费,那么她们这个隔间的空调就会断掉,到时候别人隔间三十几度,她们就得直接飙升四十几度。 避难所的中央空调系统很强大,能单独操控某个小区域的冷气和暖气输送,依靠的是每个隔间头顶的通风管道。 没办法,这不是地面上的普通房屋,地下建立的避难所,通风管道比电路还要更早铺设,地下的通风若是不做好,整个避难所的人都得闷死在里面。 往常起得最早,收拾最快的凌一今天吊车尾,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去干活,她才慢悠悠下床。 下铺三个床位,苏敏、王月茹和魏姐,上铺则是凌一、苏岁寒和王月茹女儿向念。 但是因为苏岁寒最近身体不适,她和苏敏换了床位,免得她劳累爬上爬下。 凌一翻下床,穿着整齐,一点不像刚睡醒的样子。可见,她方才就是穿戴整齐地躺在上铺,不吭声不出气,似乎在刻意装睡,等大家都离开。 隔间里本来就没有光源,她们起床干活比避难所规定的开灯时间要早一个小时,得亏凌一的空间里有不少好东西,淘来一个桌上小夜灯,放在闹钟旁,有点微弱的昏黄灯光,供大家早晨梳洗收拾。 那昏黄的灯光被什么东西挡住,苏岁寒闭着眼也能感觉到光线的变化,她想睁开眼看看,但脑子昏沉,身体发热酸痛,动不了。 光线被挡住,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阴影在苏岁寒床前,凌一蹲下,目光停留在苏岁寒的脸上,眼里化不开的温柔缱绻。 手背在苏岁寒额头试探了一下温度,凌一皱眉,从空间里找出药放在桌上,又放好两瓶干净的矿泉水,最后往苏岁寒枕头底下塞了一把刀和一个对讲机以防万一,以及一封信,再打开了安装在苏岁寒床板上的小风扇,凌一才轻轻关上门离开。 等她走后,苏岁寒挣扎了好久才从梦中醒来,额头的凉风吹着,屋里有微光,桌上有药有水还有早餐,她慢慢坐起身,不小心按到了枕头底下坚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她便知道是谁放的。 这几样东西除了凌一能拿得出来,其他人都不敢随身携带,随身携带若是遇上检查,发现违规物品,那可就完蛋了。 原来,早上她以为是梦的那个温柔阴影,是凌一在她床前照顾她。 苏岁寒脸上潮红还未褪去,头依旧昏沉,但眼神却十分坚定,她不想拖后腿。她必须想个办法找事做,不说能改变大家的生活,至少,她不要当团体里最弱小的那个,被人当挂件当拖累,她受够了。 可是,她能干什么呢? 现在的温度,人出去不需要多久就得热熟了,除非,出去的不是人。 故,避难所如果想要生存,那肯定需要面向所有幸存者,征集各个领域的能人,尤其是电子科技、机械工程、人工智能等等领域相关专业的人才,避难所打算研究外出作业机器人,代替人类采集资源。 苏岁寒对自己的学习能力很有信心,即便她入学不到两年,和导师关系也没那么好,但是,她和凌一几个救了元彤教授一家,如果拜托元彤给她一个学习的机会,元彤应该会答应吧? 而且,她虽然专业和元彤不搭,但是转专业对她来说也是小菜一碟,学什么都行。 苏岁寒咬牙,在中午时分,能下床走动后,她就藏好隔间的物品,锁上门,往一环大门走去。 而早就离开的凌一,此时正在前往H市的路上。 五十度的室外高温,没电没水,谁能活? 她记得她从避难所大门出来时,守卫看她那异样的眼神,这个温度这个天气,谁还敢出去搜物资? 守卫都不禁在想,这个女人出去了还回得来吗? 不过,除了凌一,还有避难所的搜寻队,这是由军队分出来的队伍,主要任务就是外出搜寻能源,不管是燃油还是矿物,能找到什么就搬什么回来。 官方的搜寻队出去一天,回来起码一半以上的人都得送医务室去,故,搜寻队也开始两三天出去一次。 凌一出去时,正好碰上搜寻队外出,搜寻队的人看着她,震惊不已,这时候还有平民出去呢? 一张还算眼熟的面孔出现,项烨文盯着凌一看,忍不住走到她身边问:“小姑娘,外面可是有五十度,你也敢出去?” 男二是个多管闲事的人设,凌一瞥了眼他,淡淡点头,没有回话。 项烨文又问:“你不怕热啊?” 凌一摇头,项烨文还想问什么,凌一已经加快速度往外走去,不给他多嘴的机会。 项烨文记得凌一,凌一貌似是俞知秋的朋友,他对俞知秋印象深刻。 俞知秋在和凌一几人分道扬镳后,继续和傅韫、叶易伟组队,但是没多久和叶易伟也分道扬镳了。 因为物资越来越难搜寻,近一点的物资全被搜干净了,她们只能往远的地方去。 其实在剧情里,俞知秋在天气越来越热的时候,她就不用出去搜物资了,她可以住在1环的单间里,关上门,躲进空间里,吹着空调吃冰棍,不问俗事。 可现实和剧情完全不同,她和傅韫所在的隔间,太多人不值得信任,她连吃点好东西都得遮遮掩掩,不然就会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她拉上床帘也无法阻挡外人窥探的目光。 她空间里好东西多,苦于不能光明正大拿东西出来,实在憋屈。所以她哪怕不想动弹,也得和傅韫、叶易伟一道出去搜物资,好歹挣点钱,然后再浑水摸鱼给自己偷摸加餐。 可是,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她无法控制隔间的温度,又不能躲进空间里,只能忍受三十几度的高温。 更惨的是,她那个隔间除开她和傅韫,剩下的是一家人,这一家人兄弟姐妹很团结,也很排外,这家人能挣到钱的人不多,只有兄妹二人,剩下三个老人孩子都是吃白饭的。 相当于加上傅韫妹妹七个人的隔间,虽然只用交六个人的电费,但有三个人不干活,另外四人要承担那三人的电费。 俞知秋心想,自己和傅韫和这家人又不熟,凭什么她们要承担对方的电费呢? 可是电费是按隔间来算的,如果交不够,整个隔间都没空调吹。 这家兄妹二人也是尽力在挣钱了,但钱不是她们努力就能挣到的,两人挣不来四个人的生活费。 这导致,好几天了,俞知秋一直在从自己空间里扒拉东西拿去卖给避难所换钱,填补隔间所需的电费。 她心里始终憋着一股气,凭什么啊,她一个人只需要交一块钱电费,现在却要分担别人的份,不说傅韫的妹妹了,其他人跟她很熟吗? 自己隔间的事都处理不好,叶易伟那边又不高兴了。 原因也很简单,叶易伟一家五口,只有他干活挣钱,一个人要承担五个人的生活费,他理所应当地希望搜物资的时候他能多分一点。 但是凭什么呢?三个人搜物资,每人干的活差不多,凭什么他多分呢?就因为他家里吃饭的嘴更多? 要想分得更多,让他老婆孩子加入一起干活呗。 傅韫对叶易伟也渐渐生出不满,因为叶易伟要多分,那他和俞知秋肯定就得少分。以前有魏姐在,魏姐体力不是最好的,虽然能提供一些便利,但是大家给她少分,她不好撕破脸,也就忍了,可当魏姐走了,谁来当这个冤大头? 物资分配问题一直都在,只不过之前日子还好过,俞知秋还能带着大家去搜一些大型物资点,大家都富裕,富裕的时候自然慷慨,可当现在出去一趟就跟要人命一样热,附近的大型物资点搜完了,只能去更远的,去一趟就得休息好几天,谁还能像从前那样大方? 这时候叶易伟没闹,他分得的物资越来越少,家里吃饭的嘴那么多,连正常生活都难以维系了,他老婆孙莉就爆发了。 家里两个老的三天两头生病,热出来的,再加上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跑医务室一趟就得花十几块,叶易伟一天才挣十几块,还要吃饭交电费,这哪里够? 叶易伟挣钱,但他不管钱,钱给孙莉管,他娶了孙莉,白得一个床伴、保姆、育儿嫂、护工加会计、采购。一个公司要花几个人工资请来的奴才,他娶个老婆就有了。 可是再忠心的奴才,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钱怎么管钱? 孙莉爆发了,怒吼叶易伟,必须跟俞知秋两个说清楚,她们家不够吃,得多分物资。 叶易伟和孙莉说,他是队伍里年纪最大的,俞知秋和傅韫都算是他妹妹弟弟,他不好占人家便宜。 孙莉毕竟没有跟着出去找物资,她不知道团队的核心其实该是俞知秋,她只单纯地认为,自己老公出力气最多,理所应当分最多的物资,凭什么和另外两个人平分? 而且,她看俞知秋那身材,也不像是干活利索的样子,看着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模样,肯定是沾傅韫的光,没出什么力,就光分物资了。 这个叶易伟也是好面子,没有告诉他家人,队伍的老大其实是俞知秋,他在家是大家长,家人不知道他在外是跟班。 前些天俞知秋几个商量要不要出去搜物资的时候,孙莉就闹到她们隔间来了,大吵大闹,要整个二环的人都听见她在闹,在替她老公打抱不平。 这下俞知秋和傅韫算是在二环出名了,不过名声不大好就对了。 俞知秋当即眼前一黑,怒瞪孙莉,但她的人设是清冷孤高性格,她拉不下脸去和孙莉吵,看向叶易伟:“叶大哥,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叶易伟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在家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是老好人,让着俞知秋和傅韫,慷慨大方,在俞知秋等人面前,他又是一个顾家爱老婆的好男人,老婆泼辣尖酸,他只能拜托大家让着点。 反正,出头由他老婆去,他就是一个完美的好男人。 可眼下他好男人的人设维持不住了,孙莉这时候以死相逼,让他必须找俞知秋和傅韫要回属于她们家分得的物资。 俞知秋眯着眼,语气冰冷:“你们家该分的物资?你倒是说说,你们家该分多少物资?” 孙莉认为她们该分一半物资,而不是三分之一。 俞知秋听后,气笑了,气到鼓掌:“好好好,既然如此,我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们家只有一个人出力,还想分一半的物资,我倒要看看,你们离了我,还能找到什么垃圾物资。” 这下子,双方是彻底闹掰了,叶易伟有些惶恐,但心里也有气,他脑子不聪明,不像魏姐那般精明,能发现俞知秋的不同之处,他竟然也以为,自己出力多,俞知秋只是起一个指路的作用,他要是离了俞知秋,也能自己找到物资。 两家人闹掰,各搜各的,俞知秋气得不行,被这一家子白眼狼气着了,不由得怀念起凌一和魏姐还在的时候,那时候魏姐圆滑,凌一勤劳,几人合作的时候各司其职,哪次搜物资效率不高,后来只剩下一个闷葫芦傅韫和一个傻大个叶易伟,做事总没那么痛快。 之后的日子,双方也确实划清了界限。 俞知秋和傅韫没什么影响,该搜东西就搜,两人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出去一趟难受一天,但搜到的物资也够两人好几天躺平。 反观叶易伟这边,信心满满地出去一趟,没等走出几公里外,就热得跑回来了,一连几天都没有收获,这下子,叶家人是真慌了,让叶睿和孙莉都跟着出去搜物资,一家三口出去三天,两个病倒。 尤其是病倒的还有孙莉,孙莉一倒,饭没人做,衣服没人洗,老人没人照顾,叶易伟手忙脚乱照顾了几下家人,彻底恼了,撒手不干,任凭家人躺在床上哭天喊地。 和她们同住的两口子都看不下去了,帮忙照顾了一下孙莉,叶易伟这才开始想办法。 而他想到的办法就是去给俞知秋道歉,结果俞知秋压根不搭理他。 他转头又想起以前关系还不错的凌一和魏姐,跑去013求助,结果魏姐早看他不惯了,013没一个给他开门的,任凭他怎么拍门求助,里面的人就像睡着了一样,其实大家都在闷头吃饭呢。 闻着里面传出来的饭菜香,叶易伟肚子更饿了,始终得不到回应,他恼怒地踹了一脚门,不甘心地离开了。 在那之后,俞知秋和傅韫就开始了她们的“二人世界”,才怪咧。 这之后她们出去搜物资,每次都恰巧碰上项烨文带领的官方搜寻队,项烨文对俞知秋很感兴趣,每次碰到都会搭话,也总能发现俞知秋的一些“特别”之处。 比如俞知秋二人带回来很多物资,但是她们并没有运送物资的车辆,这是怎么带回来的呢? 又比如俞知秋喝的水总是包装干净的矿泉水,甚至还有饮料,这些东西外面还能搜到吗?俞知秋这么奢侈? 俞知秋也真是怕了项烨文了,每次项烨文发现她的怪异之处,总能从她这里顺走点东西。 比如她好不容易发现一辆还能开的车,就会被项烨文以官方名义征收走。又比如她用来防身的武器,也能被项烨文发现,然后征收走。 害得她现在有什么好东西根本不敢拿出来,只敢忍着高温,苦哈哈地和普通人一样搜物资。 这样的后果就是,俞知秋也病了,傅韫也不出去搜物资,就在隔间照顾他,不然凭他一个人,也搜不到物资。 今天便是如此,俞知秋没有出来,项烨文还有些想她,看见和俞知秋有关系的凌一,多嘴问了几句,可凌一就像块石头,一个字不说,就只有点头和摇头。 项烨文看着凌一远去的背影,眼睛眯起来,他有预感,凌一肯定不一般。 因为,他见过俞知秋总能找到或携带一些好东西,他断定,凌一也一样,跟着凌一,或许也能“收缴”好东西。 于是,项烨文命令队伍悄悄跟上凌一。 凌一余光里瞥见项烨文的队伍,心里有数,没有着急拿出空间里的东西,而是顶着烈日,徒步往幸存者北区去。 第326章 所求 连日的高温不知道热死了多少人,避难所选址很讲究,不远处就是一条贯穿D国的江河分支,算是水源,地底下还有地下河,所以避难所里相对来说是不缺水的。 但是,避难所外缺水,尤其是这些普通的幸存者,只能徒步十几分钟去河里打水,可是因为连日高温,堪比大旱,河水干涸,且河水不能直接饮用,现代社会的江河污染物可不少,直接喝就等着得病吧。 尽管如此,还是有许多人冒着生命危险喝这样的水,下场就是得不到药物救治,死在自己的帐篷里,或暴露在烈日下,任凭尸体腐烂。 高温下的尸体腐烂速度很快,幸存者南北区死的人很多,沿路都很臭,除了尸体腐烂的臭味,还有屎尿的臭。 大家临时搭建帐篷住在避难所外,根本也修不了什么下水道,要么随地大小便,要么讲究点挖个土坑当旱厕。 有味道是正常的,凌一不是第一次来北区,她习惯了,面不改色穿过一间间破烂的帐篷,最后在一处向下的坑洞前停住。 而她身后跟着的项烨文等人就有些绷不住了,个个都捂住口鼻,难受得眉毛皱在一块儿能夹死蚊子。 因为温度高,普通的作战服穿着太热,避难所的各类兵种,包括外出的搜寻队等都穿上了灰色或褐色的短袖长裤。 汗水将衣服打湿,也给脸上涂了层油,项烨文端正的脸也难免显得油腻,他紧紧盯着凌一,好奇凌一想干什么。 外面的幸存者是倒霉,不是傻,热了这么久,她们也猜到暴雨极寒之后,天灾并未停止,接下来的就是极端高温,那么她们想活下来就必须得想办法。 在这些幸存者里谢莹姐妹是最聪明的,她们先是自己毁容,躲避了小部分不轨之徒的觊觎,再是抓住时机认识凌一等人,靠帮凌一抓人换取了有用物资,赶在前几天的时候,终于挖好了地洞。 没错,对于没电可用的谢莹来说,住在地下能比住在地面舒服许多。帐篷隔热的效果有限,不如土层。 恰好谢莹姐姐谢琼末世前是学土木的,不说别的,建筑学相关的她比外行懂。 两姐妹组织了北区大概二十*人建立了一个施工队,她们俩是工头,在地下挖出来一个能暂时住人的地洞,勉强避暑。 而那些一开始嘲笑她们,排挤她们的人,被拒绝进入地洞。 这些人不是没想过强行闯入,但谢莹找凌一换取的物资里其实包含了一把木仓和一些刀棍,谢莹一向是个不好惹的,她带领的施工队也一样。 她眼光毒辣,选中的人看似受尽欺负,其实只要一个机会,这些人就会如毒蛇般反击,她只需要凝聚这些人的信任,就能拥有一个强大的团队。 这些凌一不知道,她来此地,只是为了找谢莹商量一件事。 地洞的入口是平面的木板门,木门紧闭,外面的人全部都待在各自的帐篷里躲避烈日,而木门下的人稍微好受些。 “谢莹在吗?我是祁安。”凌一大声喊道。 紧闭的木门打开,谢莹的头从地下通道里探出,眼里带着真诚的喜悦:“是安安姐啊,你有任务给我吗?快下来说话,上面热。” 凌一点头,走进通道,身影消失在项烨文的视线中。 “老大,这人出来就是和北区幸存者玩一块儿,我怀疑她的物资就是让这些人给她找的,找到了再统一交给她,她拿回避难所换钱,再给这些人一点好处,没啥特别的呀。”一旁的队员小声猜测道,心里想,这和收保护费也没啥区别,这种人他见得多了。 项烨文皱眉,他觉得没这么简单。 可是头顶的烈日不允许他一直在此地蹲守,队员们跟着他躲在暗处,都是走路过来的,开车动静大,容易被发现。 项烨文等不到凌一出来,他还有任务在身,只能折返回门口,和队员开上车出去搜物资。 官方的搜寻队就是豪横,开着最新改装的作战卡车,吹着空调执行任务,只有在下车搜寻和搬运物资的时候会受罪,其余时间在车上还算好过。 而隔老远还能听见发动机声音的凌一,此时终于将注意力放回谢莹姐妹身上。 地下坑洞是她们凭借凌一给的物资自己挖出来的,不可能像末世前那样建材充足,坑洞非常简陋,但是生活气息满满,施工队大部分是女人,还有五个小孩儿,只有一个是男孩,年纪不过两岁,是某个工友的孩子。 谢莹姐妹警惕心重,不容易相信他人,尤其不信任在身体上有优势的男人。 姐姐谢琼在末世前的工地上监工,倒是认识不少工地上的女建筑工人,她知道女人生活不易,这支施工队便是全由女人们组成的。只不过,拖家带口是没办法的事,只要在她们可控范围就行。 坑洞里有桌椅板凳和床铺柜子,看上去有模有样,凌一能感觉到坑洞里的温度比地面低一点,通风一般,但是能建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厉害了。 凌一说明自己的来意:“我有小道消息,过些日子,外面的温度能飙升六十度乃至七十度,现在只有五十度,少数人还能活,再往上升温,可就不是现在的你们能抵挡的。” 姐姐谢琼想说她们还能继续往地下挖,但问题是,再往下挖,地洞容易塌陷,通风艰难,这些都还能解决,更大的问题是,温度再升,她们怎么找物资啊? 要知道,人不吃饭不喝水可是会死的。她们能往地下挖,能躲得了一时的高温,能躲得了一辈子吗?别说一辈子了,几天不出去找水喝就得死。 显然,两姐妹和洞里的大家都意识到了问题严重性。 谢莹咬牙,看向凌一:“安安姐,你就直说吧,你需要我们做什么,能给我们什么帮助?” 谢莹认为,凌一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任何人做任何费力不讨好的事,肯定都有所图谋。 凌一点头:“我有个办法,能让你们全部进入避难所。” “避难所最缺能源,我可以帮你们找到大量燃油和煤炭,然后你们靠着这些能源,和避难所谈判,换取进入避难所的资格。” “那你呢?”谢莹看着凌一的眼睛问,在凌一那双如黑曜石般深邃的眸子里,谢莹看不见一丝贪欲,很奇怪。 凌一愣神,似乎还没有考虑过自己的问题。 谢莹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安安姐,你来这一趟真只是为了帮我们?” 这下,谢莹姐妹都傻眼了,她们两姐妹相依为命那是有深厚情谊在的,而这满屋子的女人,也都是互相依靠、抱团取暖罢了,凌一却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而且是日子过得还不错的陌生人,竟然不图回报帮她们吗? 凌一低头,思索良久又抬头,看着谢莹问:“我应该索要什么?” 谢莹完全摸不着头脑,她们这些人在外面生存如此艰难,什么也给不了啊。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而且凌一也不像那些男人,肯定不是冲着她们身体来的,那她们能给凌一什么? 见谢莹等人犯难,凌一开口问:“假如,我想要救全人类,我需要什么?” 谢莹和姐姐对视一眼,分别脱口而出。 “权力!” “科技!” 姐姐谢琼认为,现在的天灾迫使人类的科技水平迅速提高,各种极端气候,已经不是普通人力可以抵挡的,唯有在短时间内飞速发展科技,要么改变环境,要么改变人类体质,否则人类如何对抗大自然? 可谢莹却持有不同意见,她认为,科技或许能改变人类一时的困境,但人类的劣根性无法改变,人类从未在历史的教训中学会任何东西。就好像此时的避难所,你说避难所不能活吗?完全能啊,避难所里肯定还有很大空间能容纳更多幸存者,但避难所不愿意牺牲少部分人的特权来和大部分人共存,就算科技发展又怎么样呢,牺牲大部分人的利益来供给少部分人吗? 谢莹认为掌握权力更重要,因为她知道人有多恶,科学或许是无性别的,但人是有性别的,人有七情六欲,她的性别让她和姐姐在末世步履维艰,她希望权力能掌握在自己手上,不让自己成为被牺牲的那部分人。 两姐妹因为这个问题差点吵起来,凌一却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 “这个条件我暂时保留,我先帮你们进入避难所,进入后,我会再找机会联系你们。” 凌一不想耽搁时间,她地图里有标注一处煤矿山,此行便是冲着煤矿去的,煤矿离C市可远着呢,凌一脑子里装着整个D国乃至全世界的地图数据,只不过其他国家的地图数据不如D国详细,毕竟她在末世前用手机能查到的资料相当有限。 这座煤矿在离C市遥远的K市,末世前开车也得两三天,更何况是末世后,路况复杂,高温炎热,车子在路上抛锚的次数数不胜数,暴雨时发生的泥石流、山洪等等破坏了道路,垮塌的隧道,哪一个都足以逼退一些想出远门寻找物资的人。 但凌一不是人,她不怕高温炎热,车子过不去的地方,她就把车收进空间,自己走过去,或翻山越岭绕过去,等路况好些了,再把车拿出来。 凌一料想自己这一趟会花费不少时间,所以她给隔间里的大家留下了足够多的物资,也给苏岁寒留了一封信,说明去向。 之所以没有和大家商量,是因为凌一不想解释这一路她要怎么过去,虽然魏姐知道她有空间,但不知道她非人类,魏姐尚且如此,隔间里还有苏敏、王月茹母女,圆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凌一懒得费那心思。 故,她只告诉了苏岁寒一个人自己的去向。 等苏岁寒醒来,或许能看见她放在对方枕头底下,用对讲机压着的那封信。 凌一同谢莹等人告别,顺便留下了一点食物和水,以及非常珍贵的便携电源和一把风扇,这对躲在坑洞里的施工队来说,简直如沙漠中的甘泉,谢莹姐妹挥手同凌一道别。 谢莹心中记着这份恩情,其实凌一就算没办法帮她们进入避难所,她也会想办法回报凌一的帮助,就算是要她去杀人放火,她也干。 凌一告别姐妹俩,离开北区,一路往西北方向走。 她走的这个方向,正好也是项烨文等人去的方向。 貌似,项烨文一行人也想去找煤矿。这是凌一跟在项烨文队伍后方,发现双方的路线基本一致时的猜测。 不过想也知道,避难所到底还是有末世前官方政府的底子在,全国上下的资源信息她们肯定是一手拿到的,D国中西部和北部地区多矿山,不一定都是去K市的,但肯定项烨文等人是要深入中西部和北部的。 凌一的脚程比这群人更快,因为这群人即使能掌握一手的地图,但因为卫星基地的损坏,她们也无法获得实时地图,极寒后的道路究竟是什么样,她们也只能等去了才知道。 凌一则在看地图的同时,大脑里飞速分析和计算某地区可能发生的灾害,推算不同路线的风险和收益,选择最稳妥也最快的路线。 于是,双方在某处岔路便分开了。 凌一的跟踪本事还是比项烨文略高一筹,项烨文刚开始跟踪凌一就被发现了,而凌一从始至终都没被项烨文发现,直至离开。 凌一一路上见山翻山,遇水划船,除了领略一番天灾后的人类世界外,还发现了不少在外的幸存者。 这些人生命力极其顽强,虽然数量少,但靠着顽强的生命力和强大的体魄以及聪明的头脑,依旧活着,只要活着,对凌一态度还算不错的,眼里没有贪欲、色欲的,大多凌一都没有管她们,偶尔有人好奇凌一是从哪儿来的,凌一就会说避难所的位置,至于这些人去不去,能不能平安抵达,那就不是她在意的事了。 终于,第三天的晚上,凌一抵达了K市的一处煤矿山,K市矿山多,其中还有不少hei煤矿,不受监管,安全隐患多,位置也较为隐蔽。 凌一花费五天时间,找到了K市以及隔壁几个市的几座矿山,把能收入空间的煤矿和其他矿物都收进去。 顺便,凌一在某处煤矿外遇到了一个小型的幸存者基地。 这个基地一开始是一个安置区,官方出力建立的,开始时管理还算合规,但这个地方通讯不发达,末世时就被人夺了权,现在已经沦为人间地狱土匪窝。 见到凌一一个人,还想将她抓起来,结果被凌一逃了。 凌一逃走但没有离开,找到机会,潜入基地,连杀几十人,收缴了许多木仓支弹药,把基地让给被这些人欺压折磨的受害者,任凭受害者处置曾经伤害过她们的人。 这一处的煤矿也是唯一一个凌一没有收入空间的,她把煤矿留给了这些有能力有决心反抗的幸存者。 在第十天,凌一踏上了归途。 第327章 第三 凌一离开的十天里,只有苏岁寒知道凌一的去向,她从1环回来后,拜托魏姐把凌一的床铺留着,尽量不要暴露凌一人离开的消息,大家就在凌一的床上堆了几个枕头,假装她生病休息。 好在避难所里没有所谓的宿管,每周清点人数负责管理幸存者的工作人员归季旭管,只要魏姐和季旭通了气,隐瞒不报凌一外出未归的事不成问题。 避难所大门那边的守卫兵倒是知道凌一出去没回来,只当她死在外面了,因为她们并不认识凌一,也没空管凌一是哪个隔间的。 而项烨文带领的搜寻队则比凌一还要晚回避难所,压根不知道凌一外出了十天。 唯一注意到凌一外出十天未归的人竟然是俞知秋,原因很简单,俞知秋和傅韫受不了同隔间的那家人了,那家人能挣到的钱太少,交不起电费维持她们隔间的空调,不够的那部分,全得俞知秋和傅韫来填,不然大家一起遭罪。 俞知秋当了好多天的冤大头,为了隔间多出几十块,她又不是傻子,能受这气? 于是,俞知秋想到了换隔间,她要换到凌一的隔间来,相比起陌生人,俞知秋对凌一、魏姐几个知根知底,就算有苏岁寒和苏敏在,她自认也有办法压制这两人。 更重要的是,她发现,就算是曾经她憎恨的苏岁寒和苏敏,两人也比她隔间的那家人好,离了俞月华父子,苏岁寒母女自力更生,每天挣的钱也够自己吃喝。 如此一来,就算凌一不肯把苏岁寒母女换掉让俞知秋和傅韫住进来,她俞知秋也能勉强接受和这对可恶的母女住在一起,把王月茹母女换掉就行。 俞知秋想的很美好,但当她去敲门找凌一的时候,却被告知,凌一生病下不来床,也不见人。 俞知秋透过门缝看到原先凌一的床铺上有个隆起,这么热的天,那个隆起的东西还盖着被子,疯了吧? 除了俞知秋,好像别人都不在意凌一是否在隔间里,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可她进不去,只能偷偷找到魏姐打听情况。 但现在的魏姐其实并不如俞知秋所想的那么信任她,她们之间早就出现了信任裂缝,只不过魏姐人精,不会提醒俞知秋而已。 魏姐并未暴露凌一的情况,顾左右而言其他,甚至之后几次借口工作太忙,俞知秋根本找不到她。 要让俞知秋去找苏岁寒打听,她又拉不下脸,那可是她两世最恨的人,她对苏岁寒的恨超过了对俞月华父子、宋昊宇等等直接加害者,苏岁寒都觉得莫名其妙。 被晾了好几天的俞知秋,终于在第十天等到了凌一回来。 凌一从外面回来,趁着大门口人多,浑水摸鱼通过检查进来,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 当她走向隔间时,发现俞知秋搬来一张椅子,蹲坐在她隔间外面。 凌一走近,疑惑问:“你在这里坐着干什么?” 俞知秋揉了揉眼睛,确定是凌一,惊讶道:“你终于回来了?” 凌一面无表情:“嗯,你有事?” 她们俩在隔间外面,人多眼杂,俞知秋示意进屋说话。 但凌一没有要邀请俞知秋进去的意思,她不知道屋里什么情况,怎么可能邀请俞知秋进去。 俞知秋见状,只能压低声音说:“我想换来你隔间,你跟魏姐说说,把姓王的母女换走或者把俞岁寒母女换走都行。” “苏岁寒,她改姓了,”凌一先是纠正道,接着又说:“这事不急,你如果实在想搬进我们隔间,你得答应我的条件。” “什么条件?”俞知秋连忙问,她现在哪还有剧情里那副胜券在握的轻松姿态,受罪这么久,她只想好好过日子。 “不管傅韫,你空间项链里的物资需要和我们共享,由我来分配。” 听到这句话,俞知秋脸一瞬间就白了。 她早从苏岁寒口中得知自己的秘密瞒不住,但她没想到凌一竟然狮子大开口,直接要所有物资。 凌一忽略掉俞知秋直播间里观众对她破口大骂的评论,只专注地看着俞知秋:“我知道你空间里囤积了很多物资,也知道你提前知道末世到来,更知道你知晓未来发展,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不会抢夺你的空间项链。是你想要加入我的团队,那么你就该拿出你的诚意来。” “搞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真正想要什么,再来找我。”凌一面无表情说完,然后掏出钥匙进门。 伴随着铁门的吱呀声,凌一的身影消失在俞知秋眼前,她提上椅子,转身回到自己隔间。 隔间里的室友们正拿着自制的扇子扇风,老人小孩哀嚎不已,傅韫也在给妹妹傅鸢扇风,他那张帅气的脸蛋在这时候也无法打动俞知秋了。 “怎么样?祁安怎么说?”傅韫见俞知秋回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首先关心的是凌一的态度,她们仨到底能不能搬去013,他实在受不了这家人了。 俞知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照凌一话里的意思,她自己一个人是可以搬过去的,但傅韫兄妹怕是不行了,凌一不要这两个拖油瓶。 没错,即便凌一从未开口提过“拖油瓶”这三个字,但俞知秋脑海里还是第一时间联想到了,因为她其实也明白,傅韫于她来说,就是拖油瓶。不过是看在傅韫长得好看,符合她审美和对男人的标准,她才一直带着傅韫。 如果傅韫是女人,俞知秋是男人,傅韫早就被骂花瓶无数次。 甚至,俞知秋忍不住想,一个傅韫而已,没了他还有别人,什么陈韫、顾韫还少吗?如果她是男主,漂亮的女主女配还少吗? 俞知秋下定决心,笑容勉强,看着傅韫道:“安安姐那边只有一个铺位可以给出来,而且你知道的,她们隔间全是女人,你去不方便,所以……” 没说完的话,彼此心里都清楚,傅韫脸上的期待落了空,好看的脸也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急忙道:“什么意思?一个铺位?我可以打地铺的呀,你知道的,我和妹妹两个人都能打地铺,而且,都末世了,还讲究这些干什么,又不是封建古代,那租房还有女人和男人合租的呢?还有女人带男朋友回租房的呀。” 俞知秋有些不高兴,辩解道:“所以这种类型的合租容易出事啊,什么偷拍、猥亵不就更容易发生吗?” 傅韫脸彻底黑了:“你什么意思?你们觉得我是那种猥琐的人吗?” 俞知秋解释:“我没有这么说,但是我了解你,别人不了解你,她们凭什么要赌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傅韫双眼死死盯着俞知秋看,最后再一次恳求道:“那我们以后还一起搜物资,对吗?” 俞知秋不敢保证,因为凌一说过,凌一才是团队的老大,要搬去013,那就必须听凌一安排,若是凌一要求搜物资不带傅韫或别人,她也没法。 俞知秋的沉默仿佛激发了傅韫的愤怒,他撒泼般地指责俞知秋,但俞知秋只是保持沉默,默默地收拾自己的行李,争取尽快搬去凌一隔间,因为多待一天,她就得为这家人多负担一天的电费。 傅鸢不懂哥哥的愤怒,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俞知秋:“知秋姐姐要走了吗?不要我和哥哥了吗?” 这一刻,俞知秋感觉自己像什么抛妻弃子的渣男,但是,她明明和傅韫都没有确定恋爱关系,和傅鸢也没有别的关系,她一路上帮过这对兄妹不知道多少,她这一次要为了自己而活,不行吗? 升米恩斗米仇,俞知秋这下是真生气了,什么话也不解释,飞快收拾好东西逃离这个隔间。 俞知秋来敲门,在凌一预料之中,因为她看见了俞知秋直播间里观众们的评论。 观众一开始骂凌一,说她不识好歹,女主角抛出的橄榄枝不接着,还敢凌驾于女主之上,认为自己才是团队的领导。 观众们容易代入主角的第一视角,看惯了主角大杀四方,看主角低声下气,便会恨上凌一,认为凌一和反派没什么两样。 可当俞知秋为了生存妥协,和傅韫两清时,观众立刻转头去骂俞知秋,因为俞知秋伤害了她们最爱的男主。 凌一从评论可以看出,俞知秋要做出正确的选择了,只是不知道,这样的选择让修复局看了会怎么想。 事实上,修复局已经快气炸了,女主竟然为了个人利益抛弃男主,这怎么能忍?不让傅韫吸血,俞知秋太自私了! 修复局给俞知秋的系统发送命令,想要让系统强制唤醒俞知秋的真实记忆,让她知道自己是任务者,迷途知返,继续按照剧情走下去。 但很可惜,修复局发现自己对001小世界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自从第一次派出去刺杀凌一的行动失败后,修复局就彻底丧失了对001号小世界的监管,好像冥冥之中有道屏障,隔绝了信号一样。 为此,修复局上上下下进行了缜密的排查,工作人员加班加点、不眠不休,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 无论是俞知秋还是杨牧,都不应该出现在001号世界,因为001号世界开启在1号休眠舱,而那里沉睡的人不是任务者,而是修复局曾经的副局长,1号休眠舱所在的房间是修复局的核心机密文件所在,密码只有副局长自己知道,强行闯入会触发自毁程序,里面所有修复局的核心技术都将摧毁。 001号世界强行将两名任务者拉入其中,但修复局却无法插手,唯一一次动手,看似是修复局突破了001号世界的屏蔽,其实更像是被谁故意放进去的。 甚至,由于那一次的贸然行动,修复局全局都被一种奇怪的病毒入侵,所有的电子设备都不受掌控,频繁出现闪屏、黑屏乃至是跳转乱七八糟软件的情况。 现在有两种解决办法,一是消灭这种病毒,那必定得打开1号休眠舱,因为病毒是从001号世界里出来的;二是更换全部电子设备,重新安排一批设备。 目前看来,第二种方法更可靠,但是投入的资金相当可怕。因为修复局的各种设备可不是普通电子设备,每一套都是百万以上,若要更换,成千上万套设备,还不包括中央控制系统,这得多少钱? 关键是,有钱也搞不到这么多套设备,这些设备其中有些都是几十年前的老机器了,换了能不能用还是个大问题。 “局长!”副局长急匆匆闯进办公室,额头全是汗,“出大事了,001号世界又开了一个直播间。” 局长正在打电话,上头的人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在电话里受的气,他转头就朝副局长撒了,斥骂道:“开就开呗,那个破世界再去几个任务者都没辙!” 副局长压下心头的怒气,解释道:“新开的直播间不属于任务者,第一视角是那个祁安。” 局长皱眉,祁安是谁? 他这种大人物,日理万机,哪里会去仔细看小世界的剧情,他甚至自己都没有体验过小世界,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虚的,只有在主世界掌握实权才是真的。 副局长提醒:“就是我们派人去刺杀的目标,疑似是1号的那个人。” 修复局里再次乱成一锅粥,而主世界的网络上更是炸翻天,先是有一两个人偶然进入某个直播间,发现该直播间的视角很怪,简介里写着001号世界,但视角却并不属于俞知秋或杨牧,反而是里面的一个配角祁安。 有人离开又回来,顺手将直播间分享出去,进入该直播间的人越来越多,但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祁安竟然是任务者。 关键是,如果她是任务者,那么在直播间里就应该有她的任务者信息,就像杨牧和俞知秋一样,她们俩连所使用的休眠舱编号都会标明,这是规矩。 但凌一的直播间里,除了关于这个世界是001号世界的简介外,什么都没有。 不过,因为凌一的视角看过去没有任何和男主有关的爱情线,也没有杨牧那样爽翻天的剧情,大家并不想看一个配角的视角,既没意思,也很憋屈。 直到,凌一的视角里出现了一个重要人物。 第328章 人物 避难所里的工作非常卷,每个人干着自己的工作,不管够不够吃饭,都会拼了命留下来,因为只有工作才能挣到钱交电费,不然空调一关,那简直比死还难受。 013隔间的大家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即便看不见天色,但隔间里挂钟的指针不到晚上十点,大家是不会回来的。 过了十一点,大家才陆陆续续回来。 最先回来的是魏姐,她的活也不轻松,工资一般,能够自己生存。苏敏那边也是,因为一开始去避难所食堂干的是打杂,工资低活又重。 虽说凌一教了苏敏一些菜式,季旭也给了推荐,但这都只是给了苏敏一个去工作的机会,实际上,避难所食堂并不需要多好的厨艺,食材有限,所有的食物都奔着吃不死人、管饱去的,苏敏厨艺好也派不上用场,全靠她自己肯吃苦,食堂那边才肯留下她。 王月茹母女俩倒卖东西好几次差点被巡逻队逮到,吓得四处乱窜,在公共卫生间躲到晚上才回来。 凌一看着每个人为了生存不顾一切的样子,陷入了沉思。 最后一个回来的是苏岁寒,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她身边跟着元彤两口子。 人还没到,她们三人的聊天声先传入凌一耳朵。 “岁寒啊,你真的不来我的项目嘛,或者你张叔项目也行,你确实是个人才,不来可惜了。”元彤话语里难掩对苏岁寒的欣赏。 之前在B市匆匆一瞥,双方并未深入了解对方,但在十天前,苏岁寒敲响元彤家门,表明自己想加入避难所科研部,问元彤有没有门路,可不可以帮个忙搭个桥。 元彤记着苏岁寒几人帮她们的情谊,凌一照顾过张天建的母亲一段时间,后来又给了她们一家食物和水,这才让她们能够安全抵达避难所,说白了,凌一几人救了她们全家,帮忙介绍去科研部不成问题。 问题是,苏岁寒有加入的资格吗?她去了科研部,哪个大佬会要她? 元彤并不了解苏岁寒,她们夫妻俩都是专攻生物领域,和苏岁寒擅长的计算机领域没多少交叉的地方,只不过认识苏岁寒的导师而已。 但苏岁寒厚着脸皮介绍自己,包括她在末世前参加的各种竞赛、项目、保送经历等等,元彤知道她有些天赋,最后答应帮忙。 元彤把苏岁寒介绍给科研部机器人小组的组长刘存志,刘存志也是业内非常厉害的一位大佬,名气不亚于苏岁寒的导师陆航。 据说,避难所建立之初,刘存志本来在其他省的某个安置区,打算随安置区撤离到另一个避难所去,但是,被C市避难所的所长刘飞星给抢先带走了。 两人虽然都姓刘,但其实没啥亲戚关系,刘飞星给刘存志非常不错的待遇,刘存志最后就在C市避难所留下了,导致被抢的那个避难所领导人,私下痛骂刘飞星无耻。 避难所科研部气象组的专家们预测温度还会继续上升,最高温的时候,恐怕人类都无法在外面多待一秒,但是避难所各个机器设备运作需要能源,太阳能可以用,但供给有限,最简单高效和易得的能源就是煤炭和石油,煤炭最简单,开采用于火力发电,要不怎么说科学的尽头是烧开水呢,用了这么多年的煤炭还能继续支撑人类活下去。 问题就出在这里,人类无法外出作业寻找和运输物资,那些矿山摆在那儿,谁去开采谁去运输呢? 人类无法外出,那机械呢? 所以,避难所想出的办法是研发外出作业机器人,代替人类去搜寻物资。 这个项目在刘飞星抢下刘存志的时候就定下了,目前人类的机器人研发成果也有一些,各种智能机器人虽然没有普及到日常生活,但是各种科研展览、竞赛比比皆是,抢到人才,研发出能代替人类工作的机器人不成问题。 一旦能源得到保障,元彤夫妇参与的各个科研项目才能得以开展,包括地下温室种植产量高、占地少的作物,以及繁育快、出栏快的牲畜等等,元彤还参与了医药研发的项目,她一个人分、身乏术,把苏岁寒介绍给刘存志后,苏岁寒能不能在那边留下来,那就只能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没想到,十天过去了,苏岁寒还没被刘存志赶走,不仅没被赶走,刘存志还来元彤的实验室夸过苏岁寒。可见,这个组员元彤推荐是推荐对了,让刘存志很满意。 其实想也知道,暴雨极寒时,通讯断断续续,交通更是直接瘫痪,刘飞星能找到刘存志都算很不错了,哪还有精力去给刘存志找些可靠的助手和组员。 末世死了那么多人,天灾和人祸可不管你是什么精英、人才,死了半数以上人口,其中也有很多令人惋惜的人才。 刘存志开始自己的项目后,能招到的助手和组员实在是很难评。他原本的学生里也有不错的苗子,其中有个智商很高,非常有天赋,结果呢,死在暴雨的时候了。 因为该学生在天灾发生时,被困学生宿舍,个人的生活自理能力比较差,不是很讲究卫生,在末世不足一个月,就死在了宿舍里。 而和刘存志一个地位、资历的大佬们,想也知道年纪不小,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瘟疫还是战乱,中老年人的生存率都更低。如祁婆婆、刘阿婆这类有人护着来避难所的中老年人都是少数,叶易伟的父母也是运气好,能跟着叶易伟吸到俞知秋的血,不然就和多数人一样死在天灾中。 刘存志爱招的学生都是某个方面非常拔尖的人才,尤其是偏爱那种聪明到有些不聪明的男学生,他觉得这就是天才该有的样子,结果死伤大半。 最后在避难所里,他能招到的组员和助手不尽人意,要么是某科技公司的半吊子员工,要么是普通院校的普通学生或老师。 可元彤介绍来的苏岁寒,不仅符合刘存志对组员的要求,甚至符合他在末世前对学生的要求,除了性别。 苏岁寒很聪明,各种比赛、竞赛经验也很充足,还得过很多奖,刘存志很满意,立刻让苏岁寒担任他的助手。 元彤得知苏岁寒在刘存志手下混得还不错,放心了些,今天亲自送苏岁寒回来。 一路上,元彤和苏岁寒聊着天,还多次邀请苏岁寒搬去1环和她们一家住,她们家只有张天建是男的,她和女儿都很喜欢苏岁寒。 虽然救她们一家的还有凌一几人,但人和人之间的圈子并不同,她对凌一几人感激归感激,但只对苏岁寒这种人*才更加亲近。 凌一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先一步打开门迎接。 苏岁寒看见凌一回来,眼睛顿时如黑夜星辰闪耀:“你回来了?” 凌一点头:“嗯,刚回来,搜到好多物资,都放屋里了。元彤教授可以来看看,有看得上眼的能换。” 元彤本来不感兴趣,她不觉得外面还能搜到什么好物资,现在那温度根本不是人待的,凌一没有如官方搜寻队那样的好车和装备,顶多在避难所外走一圈,能搜到什么好东西。 但是苏岁寒拉着元彤,亲热地喊元彤一声老师,她便跟着进去看看。 一进去,元彤眼睛都亮了。 她们一家来到避难所也有一段时间了,她和丈夫在避难所的地位也很高,因为最要紧的几个和农作物、牲畜、医药有关的项目都在她们手上,避难所给她们的工资和项目资金都很充足,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她们能自己去买,至少吃穿不愁。 可凌一这里的东西真是齐全,好些小玩意,避难所不会浪费人力去搜寻,反倒在凌一这里出现,她很是惊喜。 本来只是客气一番,等进来后,元彤却认真挑选起来,一边挑选一边和苏岁寒唠嗑。 俞知秋来时便看见了这一幕,她站在门外,手里大包小包,她在避难所里,不能明目张胆用空间,该装样子还是得装。 凌一却发现自己的脑海里多了一个视角的观众评论,这些观众似乎看到的是她的视角。 而凌一视角里,能清晰听见元彤和苏岁寒聊到刘存志和陆航。 “啊?刘存志?好耳熟的名字。” “楼上是不是新蓝星公民?刘存志都不知道,近现代史是不是不及格?” “刘存志不是星球迁移史的传奇人物吗?听说旧蓝星时代的仿生机器人奠基者就是他,要是没有他,人类研发出在天灾末世里作业的机器人起码得晚几十年,耽误的这几十年,有可能就会导致星球迁移计划失败。” “不是,001号世界相关的小说不是标明的借鉴旧蓝星世界观,但架空吗?怎么涉及到了历史人物刘存志了,这算不算歪曲历史人物?” 此时,相关小说的作者纷纷站出来表态,撇清001号世界和自己作品的关系,她们的作品里可没有涉及到真实历史人物。 同时,也有人说,可能是重名,毕竟,旧蓝星人口那么多,重名很正常。 可很快有人反驳了,因为大家根据凌一视角看见的元彤,搜索元彤相关的历史也找到了留存的珍贵影像资料,历史上也有元彤这个人,长相和001号世界里的元彤一模一样,只不过影像资料里的元彤更苍老一些,现在的元彤才四十岁出头,影像资料里的元彤已经六十岁了。 “这元彤是历史上那个元彤吗?” “如果她是真的,那刘存志也是吧,那这个001号世界该不会是还原的旧蓝星时代吧?” “我靠,这可刺激了,我们看的不是小说世界,而是历史重现啊。” 凌一的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她分心,只有苏岁寒,忍不住一直看凌一。 元彤可买了些好东西,这些都是避难所里难买到的。例如她和女儿都需要的卫生巾等,这些在避难所很难买到,因为避难所的掌权者是男人,他懒得去考虑女人们需要什么,自认为古代女人也没有卫生巾用,不也活下来了,所以这种东西在他看来是非必要的,所以避难所的工厂并不生产相关的产品。 不止有生活用品,元彤还淘到了一台质量很不错的新笔记本电脑,保存完好,而且还充满电,电源线也有,天知道她用避难所里的旧电脑有多难受,不管是进行数据分析还是实验模拟,都不大方便,现在淘到一台新电脑,送到实验室去别提多高兴了。 当然,电脑不便宜,卖给避难所二环居民根本卖不动,除了元彤等人对电脑有高要求外,大部分人在生存没有得到保障之前,根本不会花大价钱买电脑,买了也没法用,电费那么贵谁舍得给电脑用。 元彤走后,大家的目光才放在门口站了许久的俞知秋身上。 苏岁寒脸色不大好看,俞知秋讨厌她,她又何尝不讨厌俞知秋呢。 见死不救、莫名其妙的针对和怨恨,真当她苏岁寒是什么软包子吗,之前不过是因为她和凌一在俞知秋的团队里都是普通队员,话语权没有俞知秋大,两人忍气吞声也就罢了,现在俞知秋这模样,明显是有求于她们,地位倒转,苏岁寒才不会给俞知秋好脸色看。 “让让,挡着门口了。”苏岁寒白了一眼俞知秋说到。 俞知秋求助的目光看向凌一,说好让她搬进来的。 凌一不看她,而是看向屋里的几人说:“接下里避难所可能会接收很大一批人,会变得更加拥挤,我们2环的六人间大概率也会被改成八人间、十人间,甚至更多,所以,俞知秋找我想合作,我认为可以接纳她搬进来,知根知底的同时,她空间里的所有物资也可以归我们分配。” 听到前面,大家脸上俱是不安和不敢置信,但听到后面,大家都不吭声了。 俞知秋也有空间?苏敏和魏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难道真如小说里一样,碰上异能者了,而她们都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王月茹母女有些懵,不敢吭声。她们早觉得凌一有“大神通”,但是为了自己活命,只管兢兢业业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保密,不该问的别问,任何事都别往外说。 苏岁寒脸上的嫌弃少了许多,想也知道,俞知秋这个女主,提前知道末世到来,靠着空间囤积的物资有多丰富,她们之间的矛盾是个人恩怨,如果俞知秋能带来巨大利益,她才不管那么多。 苏岁寒向来是个利益至上的人,她可以为了利益不顾他人感受,同样也可以不顾自己的感受。 “我同意。”苏岁寒是第一个开口同意的,在她之后,苏敏虽然不乐意,但也点头同意了。 魏姐耸肩,举手表示同意,她和俞知秋又没仇,而且以前关系还不错,没有反对的理由。 王月茹母女不认识俞知秋,但听说可以分物资,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成。 就这样,013隔间一致通过接纳俞知秋搬进来,当013的房门一关,房间里的物资大变样,各式各样,看得人眼花缭乱。 俞知秋好歹也认识凌一那么久,相信凌一不图她的空间项链,直接把项链交到凌一手里,方便对方使用。 凌一将俞知秋空间里的物资清点一二,随后打算找个时间去避难所外将项链里的物资全部转移到自己的空间里,眼下只需要把俞知秋的生活物资拿出来摆放好。 六人间的床铺,没有俞知秋睡的地方,好在俞知秋的空间里有折叠床,往隔间中间一摆就能睡。 隔间多了许多物资,大家的生活质量有所提升的同时,也更挤了,但不得不说,每个人都还挺满意的。 013的大家能分到更多物资,包括食物、医药、生活用品等,而俞知秋也能无所顾忌地享受生活,而不是每次都躲在床帘里,吃个东西都躲躲藏藏,生怕别人闻到味道或听到声音。 而且,013隔间的电费从不拖欠,还通过魏姐的关系,比别人房间多输送了些冷气,温度还更低,皮肤清爽干燥,别提多舒服了。 013隔间的每个人都很满意,但隔间之外的人就不一样了。 第329章 重组 凌一回到避难所的第三天,谢莹姐妹和避难所的谈判也达成了。 凌一回来时,开着货车藏在某个地下停车场,将地址告诉谢莹姐妹,并交代她们可以用货车里的煤炭和避难所谈判,谈判结果就是连货车带上面满满的煤炭一起都交给避难所,而避难所则全面开放,容纳目前外面所有幸存者。 不仅如此,谢莹还和避难所争取到住进2环的资格,包括她的那支施工队全员都能住进2环,至于其他幸存者就随便避难所怎么安置了。 这是凌一和谢莹约好的,避难所占了这么多资源,不出点血多收容一些幸存者怎么行,不然这么一大卡车的煤炭,就只换了二十条命,不划算。 于是第三天的晚上,避难所外的幸存者全部排在大门口,趁着夜晚温度稍稍降低,大家依次排序等待进入避难所。 此时,避难所派出去的那一支远行的搜寻队也回来了,看见大门口这么多人,项烨文忍不住皱眉问:“什么情况?怎么外面的人都在这儿排着?” 队员听了一耳朵说:“好像是北区的幸存者里有个女人用一大卡车煤炭换咱避难所收容所有幸存者,现在这些人都对那个女人感恩戴德。” 和项烨文关系好的一个兄弟不乐意道:“对那个女的感恩戴德?不应该对咱们避难所感恩戴德吗?收容庇护的是避难所,那个女的不过是贡献了点煤炭而已,至于吗?” 队伍里和他关系不和的一个人嘲讽道:“一点煤炭而已,那咱们出去十几天,还一点煤炭没找着呢。” 队伍的大家不说话了,低着头往所里走。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们这一支队伍,总共二十个大小伙子,个个身强体壮,结果出去没三天,不是上吐下泻就是头晕眼花,外出搜物资的路上一半时间都是在车上开着空调度过的。 可倒霉的是,他们不仅迷路,而且车子开到半路抛锚了,其中一辆车更是直接自燃起火,还好车上的队员发现及时,下车逃跑,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损失的就不只是一辆车了,还要包括好几条人命。 队伍里带了个修车工,光是找汽车零件就找了一天,终于修好了,也只能在晚上行进,白天的温度太高,大家只能尽量找一些地下停车场开着空调避暑。 就这样,他们的补给和燃油只够他们走到K市,但K市的大部分物资都被K市本地人搜走消耗了,剩下的煤矿里的煤炭,也都被凌一搜走,时间不够他们再去附近几个市搜物资,只能草草收场。 一个车队出去,回来人倒是一个不少,但东西也一点没找着,空手而归,想也知道回来该挨多少骂。 还一点煤炭而已,人家非官方的施工队,物资贫瘠,设备几乎等于没有,能拿出一大卡车的煤炭,而他们这些训练有素的官方搜寻队,竟然啥东西都没找着,这不让人笑掉大牙吗? 众人心中恐惧不安,回到避难所里也不敢抬头看长官。 普通队员还不用直接面对大队长,而项烨文作为小队长,大队长的怒火可都全部朝他扑过来了。 项烨文在大队长办公室挨了两个小时痛骂,灰头土脸地出来了,队员们不敢看他,他沉着脸叫来一人问:“北区那女人在哪里?她们怎么找到一卡车煤炭的?” 那人摇头:“不清楚,这些都是仓管部的人在负责,要打听只能私下打听。” 项烨文皱眉道:“那就去打听啊。” 手下做了个搓手指的动作,项烨文忍着怒火,掏出十块钱交给手下,手下笑嘻嘻地拿着钱走了。 笑话,现在又不像从前,大家都钻钱眼里了,干什么不得用钱,打听消息也一样。 项烨文可不认为谢莹姐妹那种一直赖在避难所外不走的幸存者,能有实力搞到一卡车的煤炭,他总觉得这卡车的煤炭来路不明。 项烨文觉得,肯定是上头被谢莹给欺骗了。 但这么浅显的道理,项烨文能想到,仓管部又怎么想不到,她们自然也怀疑过谢莹这一卡车煤炭的来源。 这一点,凌一和谢莹已经商量过对策了。 谢莹大大方方地表示,这一卡车的煤炭不是她找来的,而是她的朋友凌一远赴K市运输回来的,凌一想帮她们,就把自己搜到的所有煤炭连车一起给了她,让她拿去换进入避难所的机会。 仓管部的人非常震惊,有人能孤身远赴K市找到这么多煤炭,千辛万苦运送回来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当天晚上,仓管部的人就联系到了搜寻队大队长,向大队长举荐了凌一。 一个孤身往返K、C两市,带回来一卡车煤炭的人才,她们怎么能轻易放过。 大队长这边前头把项烨文骂得狗血淋头,转头收到了仓管部的推荐,总算是心情好了些,他不确定仓管部的人有没有糊弄他,说实话,他可不相信有人能独自完成长途运输工作,尤其是在外面五十多度高温的情况下,没有人互相照应,一不小心中暑晕倒就得凉凉。 大队长打算考察凌一几天,调查凌一接下来单独搜物资的效率,看看她是否有真本事。 凌一即便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关注,但她允许谢莹透露自己的存在,这便意味着,凌一自己也有想要加入搜寻队的想法。 俞知秋作为女主,碰见项烨文总是吃亏,最根本的原因是地位不对等,俞知秋满心眼里觉得自己可以在末世独善其身,过上岁月静好的日子,但事实上,有人的地方就有勾心斗角,就有利益角逐,她若是过得凄惨,自然没人关注她,但她日子过得舒坦,必定会招来各种祸端。 俞知秋太依赖前世记忆,也低估了末世的残酷和人心的善变,财富和权力,在这片土地上,凌一会选择权力。 就如那天她问谢莹姐妹,她想要救很多人,那她应该争夺的是权力,而非依靠科技。虽然凌一没有认可两姐妹任何一人的观点,但有一点凌一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她自身或许是高科技物品,但她没有创造力,科技需要创造力,她不具有这个优点,那么,她便需要权力,去找寻拥有创造力的人,并且保下这些人。 凌一想起她问苏岁寒的那个问题,苏岁寒的专业和凌一自身有关,这或许并不是一个巧合。 元彤是旧蓝星时代的历史人物,刘存志也是,001号世界或许就是曾经的旧蓝星历史重现,她的造物者,或许是想让她来寻找人类生存的道路,真正的道路,而不是让旧蓝星变成新蓝星那样,人们活得愚昧麻木,被压榨却甘之如饴,麻木地生活,喝着营养液和根本称不上食物的药丸胶囊,不敢抗争,只敢在小世界里沉沦。 但是凌一忍不住在想,夏风为什么会来到001号世界。 她自清醒起,便察觉到了苏岁寒身体里的灵魂异样,苏岁寒身体里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苏岁寒的灵魂是夏风。 凌一可以认错很多人,但唯独不会认错夏风。 她记得自己明明封锁了上个世界,夏风应该作为林漾活在上个世界,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是那个世界在她走后,还是被修复局攻破了吗? 凌一不理解,她还有好多问题想问自己的造物主,1号休眠舱里的女人,是否就是创造她的人,是她的母亲吗? 那个女人在沉睡,灵魂应该就在1号休眠舱对应的001号世界里,那这个女人在哪儿呢? 凌一有太多的困惑,但她现在太弱小,无法触碰到这个世界顶端的信息,所以,她要借着谢莹姐妹凝聚起来的力量,让自己走上这个世界的权力顶端。 因为接收了超千名幸存者,避难所再度变得拥挤,外四环早就挤不下了,现在人都往内四环安排。 2环所属的隔间,基本从六人间改成八人间甚至是十二人间,一张张上下床被搬进隔间,013算幸运的,只是被改成了十人间。 而这时候,俞知秋的加入便顺理成章起来,俞知秋也才理解,为什么凌一说谁都不会搬出去,但却可以让她搬进来,俞知秋虽然消息不灵通,但她的直觉告诉她,避难所新来的一千多幸存者和凌一脱不了干系。 俞知秋就不明白了,凌一到底想干什么,凌一一次次和她的意见相反,救了苏岁寒,救了数不胜数的不相干的人,难道真是圣母在世? 不过,从前俞知秋还会骂凌一圣母,但现在她能搬进013隔间,甩掉几个吸血虫,也得益于凌一帮忙,她便骂不出口了。 凌一给了些物资交给魏姐,让魏姐去找季旭打点,给她们013安排两个人进来就行,如此一来,013隔间便只住了九人。 九人分别是,凌一、苏岁寒、魏姐、苏敏、王月茹、向念、俞知秋、谢莹、谢琼,空出来的一个铺位可以放不少东西。 谢莹姐妹拖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看见凌一三人,脸上浮现出放松的笑容:“姐,我们来了!” 隔间里的大家早听说要来新人,见到是两个模样看着凶声音却很热情的女生,苏敏和王月茹作为隔间里唯二的两个长辈,赶忙把俩女生拉进来。 大家以后就是同一个隔间的室友和家人了,都知道彼此的秘密,绑在一条船上,可不得热情些嘛。 不过,苏敏和王月茹也确实有点可怜谢莹姐妹,谢莹姐妹运气不好,来的晚,没能挤进避难所,在避难所外讨生活,既要为生存奔波,也要提防坏人,两姐妹本来长得还行,但长相却在末世里给她们带去不少麻烦,两姐妹心一横,交换破坏对方的面容,换取不被人注意的超低存在感。 苏敏二人不免想到自己的女儿,若不是运气好加拼命,她们母女若是流落在外,恐怕下场不会比谢莹姐妹好,而且她们还不一定能做到谢莹姐妹这样果断狠心。 谢莹的年纪也确实和苏岁寒差不多大,苏敏难免更心疼她些,新来的三人两个都得到了隔间大家的关心和照顾,唯有俞知秋,大家对她不闻不问,就当她不存在一样。 接纳她加入是一回事,真心拿她当自己人是另一回事。 就连魏姐这个俞知秋曾经的队友,也没有对俞知秋表现出太多的热情,实在是她的热情都被俞知秋消耗完了。 魏姐算是个明白人,她看得出来俞知秋对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对待,她作为女人,得在俞知秋面前表现出对傅韫完全不在意,并且对俞知秋没有丝毫嫉妒心,才能得到俞知秋的信任,若她表现出一丁点对傅韫的欣赏或在意,恐怕就会在俞知秋那儿就被打上了恶毒女配的标签。 俞知秋感觉自己被孤立了,但大家又没有针对她,只是对她不冷不热而已,她也没地方说理去。 直播里的观众看得那叫一个火冒三丈,把隔间里所有人都问候了一个遍,说这些人就是嫉妒女主有金手指,嫉妒女主独立强大,拥有大量物资,不用靠别人脸色生活,才把女主害得这一世只能和她们一样卑微憋屈地活着。 甚至,很多人把矛头指向凌一,认为是这个不按剧情走的配角破坏了女主的主角光环,导致剧情发生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害得俞知秋没能住进1环,这就是俞知秋憋屈生活的开始。 凌一看着这些评论,一点也不生气,看向俞知秋问:“大家在所里都有工作,就我们四个没有,我们干脆组成搜寻小队,继续出去找物资,正好你的空间可以用来装物资,我们四个一辆小车上路就足够省油了。” 俞知秋点头,现在她还能怎么办,只能听队长的安排呗,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服,指着苏岁寒说:“她怎么不用跟我们出去找物资?” 凌一白她一眼:“她现在是科研部某项目组组长的助手,每个月有三百块工资,她放着擅长的工作不做,来和我们干挣一天吃一顿的活?” 俞知秋不敢置信地看着苏岁寒,苏岁寒脸上闪过得意的笑,她那天没注意听元彤和苏岁寒的对话,一直等在隔间外面,而且就算听到了,她也不相信苏岁寒这种菟丝花离开强者还能活。 观众们也是同样不相信,苏岁寒是什么人,可是剧情里标准的恶毒女配,自私自利、虚荣拜金、嫉妒心强得可怕,她能有进入科研部的本事吗? 事实上苏岁寒还真有,即便她真如俞知秋和观众所想,是个人品极差的坏女人,那也不影响她有颗聪明脑袋,人品和实力并不划等号,只不过稳定社会需要大多数人维持和平的景象,所以恶人看起来更少而已,事实上高智商、高学历、高地位犯罪并不少。 作为刘存志的助手,苏岁寒工资一个月三百,每天就有十块,十块钱其中两块钱交电费,两块钱吃饭,还能存下六块,这六块够买多少东西了? 俞知秋从前不在意避难所的钱,因为那时候她每天出去搜物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每次回来用物资都能卖十几块,够她霍霍好几天,而且食物她也能躲着吃空间里的美食,并没有多少花钱的需要。 直到,隔间里的拖油瓶们交不起电费,她不得不承担起整个隔间的电费,她需要从空间里拿出来的物资越来越多,这才认识到钱的重要性。 苏岁寒的工资可比她搜物资高多了,而且还更“轻松”,只需要在实验室里倒腾那些乱七八糟的机器,敲几下电脑,吹着空调,一点都不累。 俞知秋心里生出一丝不服来,凭什么她们这种辛辛苦苦搜物资干苦力活的人没有苏岁寒这种吹空调的人赚得多? 苏岁寒看见俞知秋眼里的恨,她可太清楚了,暴雨时,自己在俞知秋家外看着俞知秋的大门,眼里也是一样的不服。 但是不服也只能憋着,寄人篱下,俞知秋就得听队长的安排。 谢莹姐妹没什么意见,她们都快习惯外面的高温了,来到避难所里,三十几度的室温简直就是天堂,为了能在天堂里生活,让她们干什么都行,更别说只是和寻常一样到处搜物资,简直不要太简单好嘛。 013隔间里大家聚在一起商量今后的计划,围坐在中间的长桌旁,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美食,好多都是食堂里看都看不见的珍馐,更别提俞知秋空间里还存放了大量快餐食品,如炸鸡、麻辣烫、碳酸饮料、奶茶等,加上她之前也存了冰块进空间,这时候加在饮料里,喝上一口,全身的燥热都消失了。 头顶的三台吊顶风扇是凌一从外面带回来的,改装后可以用移动电源供电,功率不算大,但胜在有冰块的加持,吹得众人心情愉悦。 即便俞知秋和苏岁寒不对付,但大家见俞知秋拿出这么多美食来,对她态度也热情不少,甚至俞知秋还拿出了红酒来,看得魏姐眼前一亮。 凌一看魏姐那眼神便知道她想干啥,分给魏姐一整箱红酒,她们自己另开几瓶,单独的一整箱红酒就交给魏姐给季旭打点了。要知道,末世里,红酒、香烟等可算是奢侈品了。 可食用的农作物还会重点培育和种植,许多烟草都在洪涝时被泡坏,大多数仓库和商铺也都在低楼层,商品也被泡坏,现在能搜到的烟酒基本上是高楼层住户私人所有。 所以这些东西就算能搜到,也都是些零散的,而且大多数也被幸存者们交易出去了,鲜少有保存完好的。 季旭拿了这一箱红酒,之后打点关系也方便许多。 隔间里的大家吃着美食喝着小酒,凌一不喝酒,只喝纯水,看着桌上一个个东倒西歪的样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岁寒也爱喝酒,此时人已经软绵绵地趴在桌上了。 因为都是一个隔间的,大家没什么戒备心,喝得东倒西歪也不担心被人袭击什么的,凌一无奈,作为隔间里唯一一个清醒的“人”,她不得不把所有人扶到床上去。 好在凌一力气大,跟提小鸡仔一样,一手拽一个扔床上去,动作干净利落但是一点也不留情,好几个人感觉自己被凌一拽着的手臂生疼,想被铁钳子夹住一样。 最后桌上只剩下一个苏岁寒,凌一没有像对其他人一样拽着手臂提溜扔到床上,而是拉着苏岁寒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脖子,左手搂住苏岁寒的腰,右手穿过苏岁寒的膝弯,将人抱起来,稳稳走到床边,踩着梯子爬到上铺,将人放到床上。 大家喝醉后睡得很沉,不算结实的铁架床因为爬上去两个人,咯吱作响,却没有吵醒任何人。 凌一把人放下,碍于空间有限,单手撑在苏岁寒枕边,又拿出湿巾简单给苏岁寒擦了脸,正准备下床,就被一双手牢牢搂住脖子,控在原地。 本该喝醉不省人事的苏岁寒睁开微醺泛红的双眼,眼眸中透露着朦胧,但眼神锐利中带着一丝势在必得,可见人十分清醒。 “你醒了?”凌一没觉得这个姿势有什么奇怪的,就着这样半压在苏岁寒身上的姿势,倾斜靠在侧边询问到。 苏岁寒笑而不语,姣好的面容泛着不同寻常的红,喝酒上脸的人先不论酒量好坏,酒后的慵懒与妩媚倒是真的。 “怎么不说话?”凌一疑惑道,“不舒服吗?” “有点。”苏岁寒的声音比平常更轻些,气若游丝的样子好似真的很难受,难受到眼眸低垂,薄唇紧抿,似乎快哭出来了。 只是,就连凌一也没看见,她眼底闪过的一丝得逞, 凌一果真上当,凑近去关心苏岁寒。 恰巧是她这么一凑近,从倾斜的姿势变成双手撑在苏岁寒身侧,上半身悬空压在苏岁寒身上,苏岁寒只轻轻用力,搂着对方的脖子,便将人拉入怀中。 凌一猝不及防被拉下去,倒不是因为苏岁寒力气大,而是她对苏岁寒没有防备。 013隔间的大家不缺洗漱用品,相比起很多人买不起洗漱用品,脏到发臭来说,013的每个人都过着看似清苦实则讲究的生活。 于是,凌一撞进一个香味萦绕的怀抱,抬眼便和眼里藏着得意的苏岁寒对上。 两人从来没有表过白,这个世界的苏岁寒又好似传统意义上的直女,毕竟她可是和俞知秋抢男人的恶毒女配,谁都没想过苏岁寒会对女人感兴趣。 苏岁寒自己也没想过,严格来说,她对人就不感兴趣,她觉得人都很烂,任何人都只是她的垫脚石,对她来说只有“可利用”和“没用”的区别。 但是凌一不同,苏岁寒第一次见凌一,她觉得此人很神奇,背着大包,在高楼的外墙攀爬,简直胆大到不要命。 苏岁寒的一生按照规划走,她的未来被父母安排得明明白白,第一次见到凌一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她第一反应是好奇。 好奇凌一怎么能有那么好的身手,简直不像人;好奇凌一怎么会从上到下都和她反着来,是她在末世前绝对不会结交或靠近的人;好奇凌一,为什么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一步步瓦解她的心理防线。 发现凌一不是人之后,苏岁寒好似松了口气,她总算知道凌一哪里不对劲了,但当她见到清醒过来的凌一后,她又生出一丝不安,怕凌一变了,变得不再像从前那样对她。 直到,她生病起不来,凌一临走前的告别,让她在模糊中看清了对方的心,也看清了自己的心。 苏岁寒有朋友,比起特立独行的俞知秋,苏岁寒的朋友不少,有的会和她牵手逛街,有的会拥抱贴脸,可没有哪一个,会和凌一一样,像一幅画刻在她脑海里,她知道,自己对凌一的感情,不是友情,友情不会让她有想要肌肤相触的悸动,不会让她有忐忑不安的试探。 苏岁寒不知道是哪一刻对凌一心动的,不知道是凌一递刀给她的温热手掌,还是凌一在烛光下认真的凝视,苏岁寒庆幸自己不喜欢男人,从未在男人身上倾注过期待,但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喜欢女人。 幸运的是,清醒后的凌一虽然看上去更加狠厉,但对她依旧温柔,即便在旁人看来凌一没什么表情,但凌一任何时刻仿佛都能注意到苏岁寒的需要,这让苏岁寒觉得甜蜜但磨人。 她不止一次地想,幸好凌一是机器人,机器人应该没有感情,至少凌一不会喜欢别人。 可她又觉得难过,凌一不会喜欢别人,也不会喜欢她。 酒精不会让好人变坏人,但会放大人的欲念和冲动,真正喝醉的人躺倒就不动了,只有心怀不轨之人,才会借着酒意上头,做出平时不敢做的事。 隔间的光全靠桌上的小台灯,光线从下攀上,照亮了凌一上半张脸的眼睛,下半张脸藏在阴影中。 苏岁寒只能看见对方深邃如黑洞的眼睛,可凌一却能看见苏岁寒那张绯红情动的脸,她能将苏岁寒脸上的所有细节看清,能感受到酒精在人脸上的放肆,也能感受到苏岁寒不加掩饰的柔情。 突然,隔间里传来一声谁睡着时的呢喃,吓得苏岁寒抱紧了凌一,不敢乱动。 两人谁也没动,直到那呢喃不再,才敢松一口气。 集体住宿就是不方便,苏岁寒真想取代刘存志,早点住进1环,不然个人x生活都没了。 第330章 撤职 宿醉过后,大家第二天的精神都不大好,但是闹钟一响,还得起来工作。 苏岁寒和凌一谁都没有提过两人是什么关系,但昨晚凌一悄悄爬下床后,两人于夜里闪烁的眼眸里尽是清晰流淌的爱意。 这天过后,两人关系较之从前变成了另一层面的亲密,旁人倒是没多少感触,毕竟两个女生关系好,有许多亲密举动很常见,唯独魏姐总感觉凌一和苏岁寒的亲密有些怪,她们俩之间的氛围好像外人融不进去。 好在,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多,苏岁寒白天要去实验室上班,凌一要出去搜物资,也就吃晚饭的时候,两人挨着坐,背*着人有些亲密举动罢了。 俞知秋看不见直播间的评论,还不知道观众已经炸开了锅。 虽然凌一视角的直播会直接黑屏,自动挡住某些隐秘的画面,但是从凌一视角看,明显能感觉到苏岁寒对凌一的在意,这根本就不是朋友关系。 观众们懵了,她们一直以来都将苏岁寒视作女主的劲敌,苏岁寒会和女主抢亲情、友情、爱情,但现在,苏岁寒杀了俞月华父子,根本不在乎俞知秋前世渴求的亲情,苏岁寒和宋昊宇闹掰,互相仇视,也并未如剧情里那样觊觎傅韫,根本没把傅韫放在眼里,反倒变成了一个喜欢女人的同性恋。 这让替女主记恨苏岁寒的观众们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说好的一起争风吃醋抢男人呢,结果苏岁寒压根不喜欢男人。 凌一看见俞知秋直播间的评论和她自己视角的评论,但无心理会,她整理好着装,就得出门搜物资。 目前013隔间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唯有谢莹姐妹、俞知秋和凌一四人是没有正经工作的,所以她们得出去搜物资,搜到的物资除开一部分,剩下的部分交公,就像其他人挣得的工钱也需要交公一部分,自留一部分一样。 公用的物资和钱用于大家日常吃穿开销,电费也从里面出,这比起俞知秋之前待的那个隔间好上许多,总算不用一直为别人的无能和懒惰承担更多电费了。 离开避难所的时候,四人受到了无数人的注目,这个天气还敢往外去的人,要么勇要么蠢。 项烨文那边也听手下说发现北区两姐妹出动了,他带领队伍紧跟其后。 凌一四人先去一个隐蔽的地下停车场,把空间里的小货车拿出来,之前凌一修好一辆大货车,用于装煤炭送给谢莹姐妹了,谢莹后来拿这车煤炭去跟避难所交易,连车一起被收走了。 现在大货车就由避难所的搜寻队开,项烨文倒是看上了那辆大货车,但是他的队伍没能带回有用的物资,他没脸找大队长要,大队长就把车子分配给另外一支搜寻队了。 目前避难所的搜寻队总共二十支,可以说人数不少了,项烨文所带领的小队是第三分队,一般都管他们叫三队。 在搜寻队,序号越靠前,意味着分到的装备越好,搜到的物资越多,待遇也越好。而且队与队之间的人员流动是比较频繁的,表现好的队员就能调去排序靠前的分队,项烨文在排名第三的分队当小队长,可想而知之前的成绩十分不错。 这得多亏了俞知秋,项烨文和俞知秋的羁绊使得他总能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碰见俞知秋,将俞知秋不方便收入空间的物资收入囊中,成为他的功绩。 俞知秋对苏岁寒不给好脸色,但对项烨文却是尽可能地避让,因为在她心里,项烨文代表的是避难所官方,她面对“强大”的男人很吃亏,她不想正面硬刚避难所。 但凌一不一样,她谁都敢刚,凌一让俞知秋和谢琼去地下室取车,她和谢莹守在地下室入口处。 虽说夏日昼长夜短,天亮早,但她们五点半出门,日头却已经高悬,这也太早天亮了。 不过极端天气下,出现什么异象,大家都不惊讶了。 高温炙烤会让人头晕目眩,凌一不怕热,但谢莹还是普通人,她们二人站在地下室入口的里面,勉强能感受到地下室里吹出来的凉风。 项烨文三队开着三辆车过来,还没进入地下室入口,就被末世后坏掉的收费杆拦住了,是凌一特意放下来的,收费杆外还堆叠着许多防汛沙袋,要全部挪开还得费些时间。 项烨文派人去守住另外一个地下室出口,然后大家一起抬起收费杆,清理道路。 他本以为,凌一几人肯定是要进去取车的,毕竟这个天气在外面搜物资,没有车是不行的,那么肯定是这队人把车藏在了地下室,只需要守住可以供车辆出入的出入口即可。 谁曾想,四人直接从楼道离开,找到一处无人的空地拿出车扬长而去,等项烨文浪费两个小时蹲守都没蹲到人出来,进去找也没找到人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早就被发现了,而且凌一几个还摆了他一道。 被人耍了,项烨文的脸色极其难看,他没想到凌一的反侦查意识这么强,他可是部队出身,竟然抓不住一个普通人,这事传出去不纯笑话吗? 笑话都还是其次,三队浪费了两个小时在找人和蹲守上,啥物资也没找着,地下室里全是废车和淤泥垃圾,此时已经是八点,白天的太阳越来越毒辣,自从出现极端高温后,末世的白昼比黑夜长很多,早晨五点多天就亮了,直到晚上十点才黑,不仅白昼长,而且热。 三队浪费了这么多时间,队员们都有些不高兴,看项烨文的眼神有些许埋怨。 要知道,他们的工资虽然是固定的,但是每周都有搜寻考核,物资搜到少的队伍会进行人员调动,他们现在还能待在三队,要是这周考核成绩差,他们可就得被赶到其他队去了,要是之后还差,直接踢出搜寻队也不是没可能,毕竟避难所可没有所谓的铁饭碗,所有人都得拼了命工作才能换取活下去的资源。 项烨文作为小队长,带着他们来这里蹲守几个普通幸存者,结果一无所获,没有找到物资,连人影都没看见,这不纯纯浪费大家的时间吗? 为此,三队不得不往更远的地方去搜物资,希望能填补今天的空缺。 结果就是因为走得远,燃油不大够,路况不熟悉,半路车子抛锚,第二天一早才赶回避难所,但队伍里有五人因为高温而死,项烨文没想到,只是耽搁一点点时间,会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 项烨文决策失误害死五名队员,一点惩罚都没有实在说不过去,于是大队长把项烨文叫到办公室去,撤销了他三队小队长的职位,降为三队的普通队员。 项烨文不可置信地撑着桌子站起来:“撤职?把我撤了,谁来管理三队?” 项烨文把自己队伍里每一个队员都猜了一遍,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谁都不如他。 大队长神情有些不耐烦,恰好此时传来敲门声,大队长开口道:“进来。” 门一开,先走进来的是仓管部的部长,后面跟着的人竟然是凌一。 项烨文皱眉,昨天和凌一的“交手”令他非常不高兴,他发现凌一和俞知秋不同,两人虽然都有怪异之处,但俞知秋会主动避让他,他便觉得俞知秋可爱,可凌一从不让他,每次见他也是一脸冷淡,有好东西还藏着掖着,自私自利。 仓管部的部长姓姜,一个雷厉风行的青年女性,她笑起来很亲切,带着凌一进来,笑呵呵地说:“老梁,训人呢?” 大队长姓梁,和姜部长以前是同事,两人以前都是C市的旧领导,在末世跟着刘飞星混。 梁队长笑容不是很真诚,他上下打量姜部长:“姜姐这是干嘛来了?” 姜部长往侧边一站,让出凌一的身形,笑着说:“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祁安吗,我看这姑娘有实力,每次出去搜物资都能大丰收,是个人才,我们仓管部的人都认识她,她每次上交的物资那都是顶好的,上次那一车煤炭的事你也知道,这次小祁说她还知道一个地方有煤矿,我就想带她来你们大队看看,能不能给组建支队伍,借点人手,出去运一车煤炭回来。” 梁队长一听,眼前一亮,轻咳一声,朝两个小的挥手,让她们出去,他和姜部长细谈这事。 项烨文还没开口,就被梁队长瞪了一眼,只得憋屈地离开,凌一比他更快,两人就等在办公室门外,一人站一边。 项烨文想打听些消息,便主动开口问:“昨天你们进了那个地下停车场,之后去了哪里?” 项烨文一开口就是一副审讯犯人的口吻,凌一装耳聋,不理他。 项烨文皱眉:“问你话呢?” “喂?” “你哑巴啊?” 凌一没什么反应,项烨文急得快破防了。 凌一视角的观众纷纷发出疑问:“不是,项烨文怎么和剧情里不一样啊,发什么疯啊?” “怎么就发疯了,别人和你说话,你不理人家,不讲礼貌,还不能生气了?” “别太爱了,谁规定你找别人说话就得理你,蓝星都得围着你转是吧?” 就在观众们吵闹的时候,项烨文直接靠近,貌似想要伸手去抓凌一的肩膀,强迫凌一和他对视。 却不想,刚伸出去的手,就被凌一抓住,一个擒拿手按在墙上。 “嗷嗷嗷!痛!你干什么!”项烨文的尖叫太大声,立刻引来旁人关注,保安赶过来的同时,办公室的门也打开了。 “干什么呢?”梁队长皱眉,看向凌一的神情有些复杂,“快给他放了,以后你就是三队的小队长,你俩还是队友呢,别搞得关系这么僵。” 凌一闻言,放手的同时说:“好,我当队长后,我可以规训我的队员吧?对于这种骚扰女人的队员,可以采取什么样的措施?” 梁队长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谁骚扰女人了?” 项烨文吗?不对吧,他急得项烨文是个十足的木脑袋,条件不错但是一直没谈对象,给他介绍他就说看不上,也不想耽误别的姑娘。 项烨文在剧情里的人设是老干部性格,正直不近女色,唯有面对俞知秋才有柔情。 凌一疑惑问:“他呀,老是找我搭讪,我不理他,他还动手想抓我,看监控就知道了。” 凌一能说出这话,可见事实差不多,梁队长没好气地瞪了项烨文一眼:“你一天天的不干正事搞这些邪门歪道,你这些天先不出任务了,好好在家反省反省。” 项烨文还要为自己狡辩,梁队长却不想听了,挥挥手让秘书把两人带走。 项烨文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刚才梁队长好像说,凌一顶替他当三队的队长了,凭什么? 凭什么?自然是凭凌一手中掌握着煤矿的资源,当时姜部长和梁队长在办公室里谈的就是这件事。 姜部长在凌一昨天带回大量物资的时候,就通过季旭把凌一留下来,她实在是对凌一好奇,这个人怎么能每次都带回来这么多物资呢,她必须留下这个人才。 凌一也顺势提出自己愿意加入搜寻队,但是她有个条件,她必须进很不错的队伍,并且得是队长,全队得听她的指挥,拥有绝对的权力。 一个分队的小队长位置,姜部长觉得梁队长还是能做主的。 梁队长一开始是不愿意的,因为他觉得凌一要是真厉害,就把那些煤炭运回来,让他亲眼看看,说不定上次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呢? 可姜部长却黑了脸,她不高兴地敲桌子:“你知不知道一大卡车的煤炭多贵,她要是以个人幸存者身份带回来这么多煤炭,我们拿多少钱跟她买?不买难道要抢?她要是先把物资藏在某个地方,我们上哪儿抢去?” “你们搜寻队小队长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钱,一大卡车的煤炭值多少钱,这么简单的账你都不会算吗?把她收编了,给个职位,比直接从她手上买煤炭划算,你要是觉得我这个提议不好,那我就去找刘飞星说理去。” 姜部长一拍桌子,把态度放这儿了。 最后梁队长一合计,确实是这么个理,正好最近项烨文不知道犯什么病,工作失误害死五名队员,需要给搜寻队的队员们拿出惩戒态度来,他索性就把项烨文给换成了凌一,如此一来,既给了凌一小队长的职位换煤炭,还能敲打项烨文,让他好好反省。 姜部长和梁队长以为她们这是收了个有本事的“下属”,殊不知,这只是凌一进入避难所官方的第一步,未来谁是谁上司还不好说呢。 330-340 第331章 队伍 第二天就是凌一带三队第一次出任务,三队队员都是男人,对她并不服气,有几个挑刺的被凌一抓出来打了一顿,告到了梁队长那儿去,结果就是挨了一顿训。 梁队长看着凌一那一脸淡定,希望自己没有押错宝,没有白白偏袒她。 凌一抓着两个刺儿头离开办公室之前,又找梁队长要了一个特许,那就是她可以决定三队队员的去留和替换,如果队伍里有她不满意的队员,她可以推荐自己认为合格的人进入队伍。 这可把三队队员吓得不轻,他们不仅要担心被其他小队的人追赶上考核业绩,还要担心被自己的小队长替换? 梁队长脸色有些阴沉,依旧坐在办公桌后,望着门口的凌一,咬牙道:“行。” 他看着凌一离开的背影,心里暗道,这人最好是能运回来一车煤炭,不然他这几天把手底下的人辜负了个遍,若是最后不好收场,他就得拿凌一开刀。 除了梁队长和姜部长,三队的队员和项烨文都盼着凌一完蛋,其他小队则是在看热闹,尤其是其中几个队的队长听说三队突然换队长,而且新队长的手段非常狠厉,纷纷前来打听。 结果凌一不给她们看热闹的机会,早晨五点就带着队伍出发前往K市。 K市是三队曾经去过的一个城市,他们是奔着那儿的煤矿去的,结果扑了个空不说,路上还损失两辆车和五名队员,可谓是损失惨重。 队员发出疑惑的声音,但凌一没有理会他们。 她自然有把握找到其他矿井,她那一次来,并未将所有的煤炭全部装进空间,毕竟还要给其他幸存者留活路。 没想到,她们这一趟,遇到了凌一救过的一个幸存者基地团体,她们已经坚持不住想要迁往C市,去寻找凌一口中的避难所。 倒不是她们资源不够,实在是技术不够,普通的幸存者想要凝聚各类人才、技术、机器和军队,实在是太难了,光有煤炭用于发电,她们也坚持不了太久。 此处的煤矿便成了凌一这一趟的巨大收获,尽管她还有其他煤矿的地址,但她没有说,而是以带这些人回避难所为条件,换取了她们的所有物资和资源。 谁也没想到,凌一带着三队出去不过一周,就带回来好几卡车的煤炭以及一百多个幸存者。 只不过,比起避难所里的原住民们,这些新来的幸存者比之前北区进来的幸存者还要凶狠,个个眼里的闪着凶光,一看就是见过血的。 这些人防备心很重,但她们对凌一却格外尊敬,看避难所原住民的眼神跟野狗看家狗没什么区别。 项烨文闭门反省期间,被梁队长叫去教育了几次,他就等着凌一无功而返,然后他重回三队队长的位置,再好好教凌一做人。 可谁能告诉他,出现在避难所外的几十辆车队是怎么来的? 要知道,三队的车子折损两辆在上一次行动中,所以这次三队的队员离开避难所时都是挤着坐的,因为他们没脸找梁队长批车子。 可凌一有办法,她带人去附近的地下停车场,花了几个小时时间,就修好了三辆车,尽管车型不一,有越野有轿车,但只要能开就行。 不管其他那些远大空的目标,对于三队队员来说,摆在面前的好车,对他们来说就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在外行动不能不待在车里开空调,但三队死了五名队员后,也有十五人,挤在三辆车上,着实难受。 现在多出来三辆车,简直不要太舒服。 这下子,就算还没找到煤炭,就已经有好几个队员对凌一服气了。 谁能想到,她们的队长是个比高级维修工更厉害的大佬呢。 于是,三队去时就有了五辆车,但回来时又多了十八辆车。 其中三辆是大卡车,装着满满的物资和煤炭,这些物资不仅包括生活物资,还包括武器弹药。 毕竟那个被凌一解救的幸存者基地前身也曾是安置区政府,只不过被某些人给抢夺了权力,里面的武器资源一点不缺。 可以说,凌一带队在外一周时间,其中五天用于赶路,一天用于装卸物资,一天用于修车。 外人看凌一,就像在看一个不用睡觉、不用休息、甚至不用降温的机器一样。 事实上,凌一也确实是。 不得不说,这么庞大的车队出现在避难所外的大道上着实显眼,避难所的车子不少,但分配到每支小队手上肯定就只有几辆,车子坏了都是修修补补接着开,能一次性开回来几十辆车,其价值不低于那三卡车的物资。 这下子,项烨文惨白着脸站在大门口,凌一第一次带队,成绩就如此惊人,那三队还有他一席之地吗? 答案是没有,不仅没有他一席之地,连带梁队长都得靠边站。 新来的一百多幸存者,凌一直接找到仓管部的姜部长,她和季旭认识,是比梁队长更好接触的避难所高层,做事更加理智,看待问题也更有大局观,不容易意气用事,和这样的人谈条件最舒服。 物资是这一百多人的全部物资,避难所自然得收留她们。 于是避难所变得更加拥挤,这一次,1区的房间也将被征用。 避难所里的特权阶级不得不为现实让路,不过所谓的让路也只是让出了几个只住了一两个人的房间,以及过道安排上下铺而已。 不过,这也算是一点让步,凌一会让这些人让步更多。 除了安排这一百多人的去处,凌一转头又找到梁队长,商量她要推荐的人。 首先是三队她指名点姓要三人加入,俞知秋、谢莹、谢琼三人要加入三队,正好三队死了五个人,就让她们填补空缺。 其次是搜寻队要开放女性报名通道,之前搜寻队默认是招收男性,几乎没有女人可以加入。一旦有女人想要加入,就会被那些高于男性队员的招收条件吓退。 搜寻队对女性队员的要求比某些男性队员还要低,甚至凌一带领的三队,其中也有几个根本就没有经历过考核,都是内推进来的。 两个条件梁队长都不想答应,他觉得队里多了女人就多了麻烦,他不想麻烦。 而什么麻烦自然不必说,狼群里多了只羊,能是什么麻烦。 凌一知道对方在顾虑什么,于是提出一个解决办法,加强避难所的法治建设,打击犯罪械斗等等。例如项烨文上次那种上手骚扰女人的行为,就该受到更加严厉的惩罚,比如真正的刑罚,坐牢、死刑等等。 梁队长自然不同意,项烨文上次犯错,他知道不对,但他只是轻拿轻放,呵斥了几句,并让项烨文带薪休假,他不同意对自己的男性队员施以如此严格的管控。 可凌一说不论性别,谁犯法都得受到惩罚,梁队长还是不乐意,因为他知道,就算如此,犯错的人也是他的队员更多。 这个条件没得谈,但为了不闹得太僵,就好像拆屋效应一样,你说开天窗(一个小要求),大多数人会拒绝;但如果说拆掉屋顶(一个大要求),人们可能会妥协,进而接受开天窗的小要求。 于是梁队长驳回了加大管理力度的请求,同意了凌一所说的放宽对女性队员的招收条件,和男性队员一样。 三队的队员因为此次行动,考核成绩飙升,人人都分到了不少的奖金,大家对凌一心服口服,再没了之前那股子傲气。 而此时项烨文也终于“休假”结束归队,他看凌一依旧是哪哪都不顺眼,但令他开心的是,这次归队,队伍里还多了三人。 其中就有俞知秋,俞知秋可是他这么多年唯一在意的女人,他面对俞知秋,就是有种莫名的在意。 俞知秋私下还找凌一问,能不能带上傅韫,反正凌一如今在三队的地位这么高,多加一个傅韫不成问题。 结果她还没开口,就被凌一那冰冷的眼神堵了回去,她想起来了,傅韫是吸血鬼,她能搬进013,就已经承诺过不会再带傅韫行动。 谢莹姐妹倒是神经大条,完全没注意到俞知秋和凌一之间的诡异气氛,两姐妹高兴地抱在一起欢呼,凌一不在的这几天,她们依旧要出去搜物资,不过是单独两姐妹出去,并没有带上俞知秋,她们气场不和。 但是零散的幸存者出去搜物资,想也知道是没有车子可用的,两姐妹愣是想出了个笨办法,在晚上卡着点离开避难所,利用夜晚温度稍稍降低的优势,打着手电筒摸黑找物资,然后抢在第二天天亮前,第一批搜寻队队员出门时回到避难所。 这样一来,两人头晕目眩的症状少了许多,但危险也有,那就是一旦在外面有个什么意外,那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许多人有样学样,好歹是敢踏出避难所大门挣点钱买食物了。 听说搜寻队放宽了一点对女性队员的招收要求,其实两姐妹有想过去应招,但是凌一给了她们更大的惊喜,那就是内推入队,两人能不高兴嘛。 俞知秋为了自己能继续留在013,不再提傅韫。 观众们却十分着急,她们看得出来俞知秋是想帮傅韫的,但怎么被女配凌一一个眼神就吓住了呢? 观众们到底是和这个世界隔着一个屏幕,她们无法感受饿肚子的痛苦,无法感受屏幕那一头俞知秋被拖油瓶的室友毒蛇一般的目光盯着的难受和不适,更无法感受脱离了剧情的现实情况,她们只是出于爱护男主的心,恨不得自己顶替俞知秋去帮傅韫说情。 三队有老“队员”回归,也有新队员加入,大家没什么意见,上次的行动每个人都分到不少奖金,回去后破天荒地吃了顿有肉有菜的饭,还给家人也买了好东西,现在大家看凌一的眼睛里都闪着光,更有几人在凌一一出现时,就狗腿地上前询问:“队长,我们这次行动去哪里找煤炭啊?” 凌一检查需要带上的设备机器以及物资,不急不缓地说:“这次行动不找煤炭,我们去M市找石油。” 队员们全傻了,连跟着凌一来的俞知秋三人也傻了,石油?要她们开采吗?她们不会啊! M市有一座油田,降雨量常年都偏低,但也没能逃过在末世里被暴雨覆盖、洪水淹没的命运,油井都被淹了,死了不少人。M市的大部分幸存者都迁往了除C市避难所外另一个大型避难所,位于J市。 按理来说,J市距离M市比C市更近,近水楼台先得月,M市的油田在末世若是能够得到很好的清理和完善,也是可以重新开采的,J市比起其他避难所,应该日子更好过些。 但问题就出在了油田上面,且不说末世前的正常开采,都会因为油气泄漏、操作失误、设备老化等问题发生爆火乍事故,更不用说现在了。 所以,在洪水还未退去的时候,M市的安置区政府就曾派人去开采原油,运回安置区想办法提炼加工。结果就是因为工人不专业,操作不规范,以及各种各样的因素,发生了一次大爆炸。 这一次大爆炸直接导致派过去的工人和治安队全灭,M市安置区政府遭受重大损失,不得已和J市安置区政府合二为一。 之后附近四省联合建立的避难所政府,也曾想过重回M市继续开采石油,结果随着气温升高,更容易发生爆炸,接连损失了不少人手,大家终于放弃了这一块肥肉。 倒不是说五六十度的高温就能让原油自燃,而是因为高温环境会导致原油的爆炸极限范围增大,不论是开采过程还是运输过程的爆炸风险都会大大增加。 在这种情况下,凌一竟然大言不惭说要去找石油?怕不是在运输路途中就带着大家一起爆火乍上西天? 第332章 教训 开采石油的机械设备和技术人手,凌一都有,她这次带领队伍去M市,就打算在M市驻扎一个月,一个月内,对队员们进行培训,培训她们开采石油的基本操作、机器使用等等,顺便把M市的油田开采井修复,各种机器设备也进行修复,用油罐车将开采的原油运回避难所,避难所的工业区也有分区可以进行原油的提炼加工。 凌一作为队长兼技术指导,她的话基本没人敢不听,大多数队员都服气,队长说什么是什么,唯独项烨文心有不甘,他不懂什么技术什么原理,他只知道凌一在夸大其词,在打肿脸充胖子,她们不可能完成运输原油的任务。 项烨文当众反驳了凌一两次, 第三次的时候,凌一直直地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盯着他。 凌一比项烨文还要高三厘米左右,但肉眼看过去却好似高了许多,两人平视却给人一种凌一俯视项烨文的感觉。 队员们不敢吭声,一个是新晋雷厉风行的队长,一个是“刚正不阿”的老队长,她们都是普通队员,说谁不对都没资格。 项烨文嘴硬道:“我调查过你,你在末世之前只是一个连高中大学都没读过的家里蹲,也没上过班,你哪儿懂这些?分明就是胡说八道!” 凌一盯着他看:“我是在下命令,不是征求你的意见,你只需要服从命令,不服从一律当退队处理,退队就自己走回避难所。” 走回去?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说话,真让她们走回去那就是找死,这么热的天,没有带空调的车,走几小时就得中暑甚至是脱水严重而死。 项烨文还没有领略过凌一的厉害,以为凌一只是在吓唬他,他可不是吓大的。 下场就是项烨文被凌一将他手反折,押下车一脚踹开,凌一自己也不上车,就阻拦项烨文上车,将人踩在烈日下的柏油路上。 项烨文不是没想过反抗,当着自己曾经的队员如此羞辱他,他如何能忍,但当他反抗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挣脱不开凌一的桎梏,他在凌一手上就如同小鸡仔一样脆弱,凌一的力气大得吓人。 项烨文被按在地上,烈日当空,室外温度高达五六十度,车队停靠在附近的地下停车场,大家也不敢出来晒太阳,就算涂了防晒霜也架不住这样晒,只敢在停车场入口处探出脑袋窥探,连劝架都不敢。 凌一并不阻止队员窥探,她甚至有意将项烨文的脸朝着队员的方向,让这些人遥遥相望,让她们看见彼此眼里的屈辱和恐惧。 俞知秋和谢莹姐妹一辆车,谢琼是司机,她常跑工地,会开车,凌一就顺带教她开卡车了。 三人车里还有两个男队员,都曾是项烨文的下属,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说什么好。 俞知秋皱眉,在她看来,项烨文毕竟是曾经的搜寻队队长,而且出身还不错,属于“上位者”,凌一这么羞辱他,不怕他报复吗? 谢莹乐得看稀奇,忍不住咂舌:“自讨苦吃,咱安安姐可不是吃素的,真以为蓝星公转是围绕他’公‘转啊。” 别说两个小时,不足一小时,烈日下的项烨文就中暑晕了过去。 天旋地转、被人羞辱的气愤,让项烨文感觉胸腔都被火气充满,他呼吸的每一丝气都带着滚烫的温度,感觉鼻腔都烫得生疼,更不用说被人反剪右手的疼痛,他自己也经常用这个招式去制伏敌人,自然知道多疼。 身体和地面接触的部分像被放在铁板上烤一样,当他想用力的时候,只会换来凌一加大力度的压制,他的正面和地面紧贴,这一面都熟了。 他的脸因为被压在高温炙烤的柏油路面上,直接烫熟了,伤疤可怖。 凌一见人还活着,松了手,单手抓着人的胳膊,提溜起来,扔进车里,吩咐两个队员给项烨文灌点药。 队员磕磕巴巴地问:“队长,烫伤咋办?” “留着,当作他勇于反抗’强权‘的勋章。”凌一淡淡地说。 她的表情过于冷淡,眼里更是毫无情绪起伏,让人一时之间分不清她是认真的还是在阴阳。 俩队员不敢说话,甚至不想去照顾项烨文,想都知道今天过后,项烨文在队里的地位会是怎样,如果这一趟凌一真能运输原油成功,那么项烨文是绝对不可能在三队好过了,谁沾上他谁倒霉。 别看平时大家互称战友兄弟,什么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真到了触及利益的时候,战士断腕也是可以的。 等项烨文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临时搭建的地下室营地里了。 这次运输任务,凌一安排了十辆大卡车,车上装着足够一两个月的物资,其中几辆车上还安装了制冷设备,相当于是大型冷藏车,连冻肉都能运输,更不用说大家的物资了,回去的时候用于给原油降温也行。 抵达M市的时候,项烨文还没醒,但大家已经被M市吓得不敢吭声了。 M市地处D国西北部,本身在夏日的温度就很高,现在虽然才六月,可因为极端高温,M市的温度比C市还要高几度,温度直逼六十多度。 在地面上扎营要遭老罪了,大家只能找到一处宽敞的地下停车场,借助停车场搭建临时营地,毕竟她们之后一个多月都要待在这里。 凌一先是带着大家用运来的建材对营地进行大致地封闭建设,通风、制冷、发电设备一一装好,因为煤炭是用于在避难所工业区的火力发电站里,她们外出是没法直接用煤炭发电的,所以这次的发电机全部都是燃油发电机,这一趟估计得耗不少油。 末世里,避难所的燃油基本都是各地的加油站、储油站里的汽油、柴油等,基本上都来自联合四省的储备,等这四省的资源搜刮完,她们去到别的省搜刮,会招致其他省*的警告。 况且,哪个省建立安置区和避难所的时候不会先将燃油储备起来呢,所以像M市油田这样的可供捡漏的燃油资源少之又少。 M市和C市完全不同,本身气候就偏干燥,温度比C市高,发生过多次爆炸,光是在高温来临前就发生过爆炸,可想而知这座城市经历了什么。 甚至,其中几次爆炸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天灾根本不挑国家,D国秩序崩溃,其它国家又何尝不是呢。对于一些大国,即使秩序崩溃,也有留存的政府和地方势力会组建避难所,维持末世里微弱的规则和秩序,但对于一些本来就很乱的国家,它们甚至会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选择侵略别国。M市经历的多次爆炸中,就有不知名国家投下的火乍弹,为的就是和D国争夺油田。 但是经历过如此多磨难的M市已经面目全非,极端的高温让谁都无法轻易踏足此地,M市安置区政府联合J市守住了油田,但自己却无力开采。 当车队进入M市城区时,不知道的还以为进入了混乱的战场。 其他城市在末世里是荒凉、肮脏的,但M市是破碎不堪的,残垣断壁、垮塌的房屋建筑映入眼帘,众人不由得皱紧眉头。 恰好三队里有个队员老家是M市的,看见如此场景,忍不住眼眶泛红。 其实对末世里的幸存者们来说,末世仿佛一场梦,她们拼了命活下去,只为了在梦醒后,回到熟悉的地方重建家园。 可亲眼见到家园因战乱而支离破碎,谁看了都难受,那名队员靠在车窗上都忍不住哭了起来。 车上的众人一时之间也觉得气氛过于沉重,末世前,强大的祖国让她们免于战乱之苦,但末世后,世界大乱,曾经的所谓国际规则能不能重新制定都不好说,她们这一趟必须为避难所运回原油,自身强大才能免于自己成为鱼肉,不然,别说M市了,D国多少省市都保不住。 三队在M市开采石油的时间延长到了两个月,因为中间还遭遇了J市避难所时不时派来的搜寻队,按理来说双方都是同胞,但双方归属不同避难所,特殊时期各省市之间的关系也很微妙,有的省市会合并成为强大的力量,也有省市会互相针对、竞争。M市地理位置更靠近J市,且M市安置区政府已经并入J市避难所,她们理所当然地认为M市的油田归属于J市避难所,C市避难所的搜寻队来这里做什么? 双方见面的时候气氛十分诡异,两支搜寻队都持有武器,毕竟外出行动,有可能碰上不受管制的民间幸存者队伍,这些队伍早就对加入官方避难所不抱希望,他们只想烧杀抢掠,仗着秩序崩坏,极尽一切力量将世界搅得更加混乱。 凌一这边更是人人持木仓,得益于C市避难所是四省联合,刘飞星掌管的军事力量很强,科技稍弱,所以搜寻队几乎人手一把步木仓,子弹管够,手雷、火乍弹也有。 双方僵持了很久,但没人敢先开木仓,因为一旦开木仓就无法收场,这不只是两个避难所的问题,这还关系到整个D国,谁要是开了这个先例,其他地区的避难所会不会也手足相残,谁也说不准。 况且,极端高温下,开木仓也不能保证会不会炸膛。 最后是J市避难所那边派来三人与凌一交涉,双方洽谈三天,分别做出了妥协。 J市避难所允许C市来这里开采石油,但条件是要分三成给她们,并且还得包运输。 凌一同意了,但她也有条件,J市避难所距离M市更近,应该在末世里接收了不少曾经的M市幸存者,这些幸存者里如果有曾经在油田工作的工人和管理,得介绍过来帮忙重建油田的开采工作。 项烨文不懂了,在自己面前霸道不讲理的凌一,怎么又有能和J市避难所沟通的脑子了? 他不懂的还多着呢,他在M市醒来后,找到机会和俞知秋搭讪,言辞中有意无意地透露,他觉得俞知秋比凌一厉害得多,温柔大方、坚强独立,不像凌一那样狠厉专制。 这话听得俞知秋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后知后觉地问项烨文:“你在挑拨离间吗?” 项烨文表情僵硬一瞬,很快又带着温柔的笑凝视俞知秋:“不,我只是心疼你,我记得以前你们搜物资,都是你领队,如今她反倒踩在你头上,我替你觉得不公平。” 俞知秋想到自己在凌一隔间外苦等的几天时间,嘴角抽动,她领队,她领队就是被一群人吸血。 末世的残酷让她慢慢清醒,不说看清别人,看清自己才是最主要的,她只是重生了,不是变强了,人得承认自己的平庸,她早该承认的,在来到C市避难所没能抢到1环房间的时候就该承认了,靠着突然积攒物资的暴发户,又怎么比得过那些掌握实权的大人物呢。 俞知秋摆摆手,莫名觉得项烨文有点茶,就像小说里的绿茶女配一样,在男主面前挑拨离间。 可惜,她不吃这套,她最讨厌的就是绿茶,项烨文这么说,只会让她觉得项烨文不安好心,撺掇她去和凌一斗,斗输了,她就得搬出013,再没了夜里用冰块降温的特权,也没了顿顿肉菜的好日子,真当她傻啊。 俞知秋转头就走,顺便还去凌一那儿告了项烨文的状,项烨文傻眼了,接着就发现今天的伙食只有半个饼。 搜寻队在避难所的地位很高,毕竟避难所的正常运作得靠她们,个别幸存者确实能搜到避难所急需的物资,但量都不大,不像搜寻队有专业设备和车辆,能去到很远的地方搜物资。 所以搜寻队的伙食、待遇都是很不错的,在许多人只能吃干巴巴的饼干和已经过期的食物时,搜寻队的伙食由避难所官方负责,不说顿顿有肉菜,但至少每天一顿是有肉菜点缀的。 可项烨文只分到了半个大饼,嚼都嚼不动。 负责打饭的队员在项烨文目光扫过来时,飞快地低下头,项烨文走到他面前,厉声道:“什么意思!我就只配吃半个饼?” 队员不说话,被项烨文问得烦了,一扔锅铲,不耐烦地说:“对啊,半个饼子都算赏你的了,队长说了,你从那天不服命令起,就被开除了。要不是出于人道主义,怕你走回避难所会热死渴死,我们才不带你来M市呢,有饼吃你就知足吧,还挑挑拣拣,真当自己还是队长呢,你连队员都不算了。” 项烨文如遭雷击,冲动地抓住队员的衣领,拳头还没挥下,就被旁边的队员拦住了。 项烨文双拳难敌四手,最后挨了几拳,捧着半个饼蹲一旁吃去了,越吃越难受,吃一口要非常用力才能咽下去,眼泪都比嘴里分泌的口水多。 第333章 名望 要不说搜寻队的待遇比一般工作岗更好呢,因为外出任务实在是艰苦,防晒霜涂了一层又一层,一点用没用,每个人离开临时营地都得穿上防晒服,但是如此一来,高温导致出汗量巨大,衣服材质就算是特制的也抵挡不住炎热,每个人出去一趟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好在回到临时营地里,每人都有一定的用水量,包括饮用水和生活用水,晚上睡觉才没那么难熬。 两个月下来,有的人晒得跟黑煤炭一样,也有人只是晒成了小麦皮肤。 就连皮肤白皙的标准女主俞知秋也晒出了小麦色皮肤,更不用说其他人,凌一倒是没什么变化,因为她的皮肤压根也不是真正的皮肤。不过为了显得合群,她也控制着皮肤的颜色,让自己皮肤呈现小麦色,结果反倒因此显得五官更加突出清晰,人群中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她是领头的。 因为时间紧迫,所以即使白天最热的时间,大家也得为重建油田而忙碌。 虽说项烨文被三队开除,但是三队不可能白白养着他,每天该干的活还是得干。 项烨文日子不好过,俞知秋并不同情他,毕竟这人之前抢了自己好多物资,她每次都是吃暗亏,不敢招惹,现在看项烨文在凌一手上遭罪,她反倒生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快意。 女主俞知秋乐得看戏,观众们却不买账了,纷纷斥责俞知秋不配当女主,哪有女主看见深情男配遭罪而开心的,她们要看的虐恋情深,不是虐男情深。 修复局收到了很多投诉,局里乱成一锅粥,投诉也没办法,她们自己内部的系统都被病毒入侵了,忙着杀毒呢。 这些天修复局大小会开个不停,不说什么普通员工,就是部长局长也没有睡过好觉。 会议上鸦雀无声,谁都不敢提建议,局长脸色阴沉,用力一拍桌子:“平常一个个话多的跟炮弹似的,现在都哑巴了!” “岳风,你来说,现在怎么办!” 被局长点到的人是执法部的部长岳风,他此时在众人注视下,苦着脸说:“要不再派执法者尝试闯入001世界?” “再派执法者?那就得再次连接001号世界,又中病毒怎么办?”技术部部长皱紧眉头,立刻反对。 监管部冷嘲热讽道:“你们技术部工资那么高,结果一个小小的病毒都解决不了,不知道干什么吃的。” 技术部部长脸色铁青,干脆一摊手,不管了:“那行吧,那病毒和bug就不管吧,看看001号世界想干嘛,要是通过我们的网络入侵全球网络,到时候闹出更大的麻烦,你们负责吧。” 确实,001号世界的直播无法关闭,这就说明了这种病毒已经入侵到了全球网络,只不过渗透不深而已,如果因为修复局不管不顾,导致全球网络瘫痪,那就完蛋了。 局长呵斥了监管部部长几句,又交代道:“不管怎么样,你们技术部必须守住咱们局的网络和系统,这种病毒如果蔓延到全球,我们全部都得完蛋。” “另外,尝试给俞知秋的系统发送命令,务必要让俞知秋清醒作为任务者的记忆,她搞的这个重生剧本行不通,必须得清醒过来,她才会意识到不对劲。” 其实,旁观者清,修复局的人看见“祁安”这个角色走上了剧情完全不一样的路线,结合“祁安”的性格、气质和能力,便猜到了她就是之前的1号破坏者。 尽管大家不理解为什么被摧毁的1号又出现在了小世界中,但她们清楚地知道,祁安就是凌一,这个穿梭在多个小世界里,企图破坏世界剧情的人。 局长头疼地捏了捏鼻梁:“这个1号太难缠了,她到底想干什么!” 宣传部部长突然小声说:“她作为系统,按理来说是没有性别之分的,但是她的所作所为好像都是在帮助小世界里的女性觉醒,让这些女人认识到她们自身的强大和地位的不平等,她会不会是那位留下来的。” 那位?修复局各部的部长,有的是以前留下的老人,也有的是后起之秀,几个老人一听便知道那位是谁,顿时不说话了,齐齐看向局长。 局长的脸白得像刚刷过的墙,眼睛瞪得老大,他咬着牙:“不可能,不可能是那个女人,她已经沉睡了十几年,她肯定早就死在休眠舱里了!” 到底死没死,谁知道呢?1号休眠舱没人进得去,里面死个人也看不见啊。 思想部部长和局长关系比较好,他尝试着提醒道:“局长,要不咱试试给1号休眠舱发消息,试探一下那个女人是否还活着?” “如果1号破坏者真是她留下的,那么她的意图也很明显了,她是外面那群平等主义的领导者,她要的就是男女平等。” 平等主义,原先并不叫平等,而叫女quan主义,但是在以前被污名化严重,后来被主世界联邦政府定义为恐怖势力,迫不得已改名了。 联邦政府作为新蓝星唯一的政权,这里不存在国家、民族,只有一个政府,一切都是联邦政府说了算,要封杀一个所谓的什么主义很容易。 这个平等主义已经存在很久了,从人类在新蓝星重建文明开始就存在,前身是几百年前的女quan主义,但是发展至今,相比以前却好像倒退了。 局长阴沉着脸,真是那个女人留下的,那她可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人被困在1号休眠舱,还能影响到外界,更不能留她了。 宣传部部长嘀咕道:“那让俞知秋觉醒作为任务者的记忆不是更好,我听说俞知秋那个任务者也曾说过她支持平等主义,接手的一些世界剧本基本都是女强文类型,让她觉醒记忆,说不定还能和1号破坏者拉近关系,防止1号破坏者继续破坏小世界。” “而且,001号世界的原剧情也算符合平等主义吧,那可是女强文的剧情,女主强大独立,不依附任何人而活,男主、男配都只是她的陪衬。” 开会几个小时没有什么结果,修复局只好采用这个办法,想办法让俞知秋觉醒作为任务者的记忆,最好以她手持女强文剧本,去和凌一拉近关系,劝说凌一“迷途知返”。 修复局那边全力给俞知秋的系统发送命令,终于,在修复局的不懈努力之下,命令传达给了俞知秋的系统,系统激活的同时,将俞知秋的记忆也激活了。 在外进行石油开采工作的俞知秋,突然觉醒自己作为任务者的记忆,在队友的声声呼唤中,她才回神。 她站在油田上方,烈日当空,荒漠无边,她作为主世界的公民,怎么能忍受在这样的地方工作。 最开始的三天,每个人都得跟着J市避难所派来的油田工作人员学习如何开采石油,专业的事让专业的人来教是最合适的,之后的日子,最主要的事情就是重建油田。 期间M市还发生了几次械斗,是一些潜藏在附近的幸存者团体,J市避难所和C市达成合作之后,双方的搜寻队联合起来赶跑了这些幸存者,两个避难所好歹都是几个省联合建立的避难所,武器资源充足,比乌合之众要厉害许多。 终于,两个月后,三队开着装满原油的卡车回到了C市避难所。 期间属于J市避难所的那部分,凌一提前给她们送过去了,两个避难所的关系反倒因为共同开采M市石油变得亲近起来,短暂地恢复了通讯,互通有无。 凌一第一次带队运回来一大批煤炭,供给避难所火力发电,她不在的这两个月,靠着她运回来的煤炭,避难所的中央空调系统都可以把温度下调两度,让大家日子好过不少。 第二次任务又运回来十几卡车的石油原油,经过提炼加工,既可以加工成汽油柴油等,还能用于制作其他产品,避难所的工业区变得前所未有的忙碌。 避难所建立之初,工业区预留的工厂很多,虽然规模不如正常的工厂车间,但尽量能找到的器材、设备都准备好了。 可碍于原材料的匮乏,许多工厂压根没开工,为了省电,很多不必要的产品都没有开展生产,避难所居民的日常生活用品基本靠搜寻。 这样不只是居民日常生活匮乏,就连科研部各个项目所需的各种高科技材料也十分匮乏,无法自行研制。 好在,第一批原油抵达,许多工厂开始生产,材料和电力得到保障的情况下,需要招收大批工人,如此一来,许多濒临饿死的居民开始涌入这些工厂,不至于饿死。 人一旦有了活路和工作,社会就会稳定许多,避难所不大,加起来也就几万人口,消息传播很快,大家都知道之所以能多出如此多岗位供她们生存,就是因为搜寻队三队带回来了大批石油,石油的衍生产业带来了许多就业机会,也给避难所提供了许多能源,这些天空调温度都降了一点。 众人纷纷关注起搜寻队来,期盼着搜寻队能源源不断地运输物资回来。尤其是三队队长,那真是一个传奇人物。 原本只是2环一个普通的搜寻者,干着和她们一样的工作,但却比她们更吃苦耐劳,在高温不退的外面依旧不停歇地工作,同时心地善良,自己搜到的煤炭给了北区幸存者,这才有了避难所开放,收容附近所有幸存者的举动,说是她拿煤炭换了这些人的命也不为过。 搜寻队破例将她收编,还认命为三队队长,她第一次任务就带回来大批煤炭和几十辆卡车,虽然同时还有一百多名幸存者,但和资源比起来,人算什么。 第二次任务又带回来大批石油,这还只是第一批,和J市避难所合作开采石油,那才是重头戏,M市油田可开采很久,如果只是两个避难所开采,足够她们用到死,几代人都够用。 民众对于三队队长的好奇和崇拜油然而生,除了凌一的事迹确实神奇外,不乏北区幸存者和K市幸存者的宣传。 北区幸存者作为曾经被拒之门外的倒霉蛋,她们可太清楚避难所某些人的嘴脸了,她们以前进不来避难所,每天艰难度日,许多人受不住自杀,如果不是凌一那一车煤炭,她们可能就得热死在外面。 当她们进入避难所后,她们才知道,原来她们在外面受风吹日晒的时候,避难所里的某些人竟然吹着空调吃香喝辣,尤其是1环的权贵阶级,更是享受着堪比末世前的好日子,单间房间,正常饭菜,美酒香烟,哪样东西的价值不够再多收容一个幸存者? 她们真以为是避难所实在住不下人,才将她们拒之门外,可当她们进入避难所后才知道,避难所的空间和资源还多着呢,只是避难所高层不愿意挤压权贵的空间、牺牲权贵的资源来供给她们这些平民。 故,北区幸存者即使被避难所接纳,她们感激的人是凌一,而非避难所。 和北区幸存者的心态不一样,K市的这群幸存者早就接受过凌一的救助,凌一没有拿走她们赖以生存的资源,还给了她们反抗压迫者的勇气和武器,她们对凌一不仅仅是感激,更是崇拜,她们极度恐惧再次变得弱小,加入避难所后,比任何人都渴望掌握权力和地位,她们竭尽所能地去寻找一切可能往上爬的机会。 搜寻队放宽对女性队员的要求,报名的女人比以前翻了几十倍,其中大部分都是K市的这群女人。 搜寻队在避难所的地位可以和军队、治安队相提并论,因为搜寻队原本也是避难所官方分出来的一支军队,加入搜寻队可以持木仓外出作业,待遇福利好,是避难所不可小觑的一支武装力量。 有这些来自搜寻队的女性队员宣传,凌一在整个避难所的名望瞬间大涨,很多民众在此之前,根本不会关心一个不相干的搜寻队队长,因为攀不上关系,她们也就不在意。甚至很多人压根不清楚避难所的高层都有哪些人,她们不知道刘飞星是谁,不知道科研部有哪些教授、专家,她们甚至不认识搜寻队的大队长,但她们现在却知道了凌一这个小队长。 这让梁大队长有些不高兴,自己的手下比自己名望还高,他怎么想怎么不痛快。 所以就算凌一这次带回来大批原油,得到上头的嘉奖,他却反而生出一丝敲打凌一的心思。 不过,凌一却不吃这一套,他那些关于年轻人应该吃苦耐劳、无私奉献、低调行事的道理在凌一这里行不通。 凌一只问他要实质的奖励,比如上头对她此次行动的奖励是钱财、物品还是勋章、奖章,如果什么都没有,她倒觉得这个油田不开采也一样。 梁队长被气得指着凌一骂:“你这是在威胁我?” 凌一点头:“嗯,我想要实质的奖励,很难吗?难道你是不要工资白干活的?那既然如此,你不要的工资可以分给我吗?” 梁队长脸色铁青,直接下令撤销了凌一三队队长的职务,但又留了个后手,没有直接将她踢出去,而是让她像之前的项烨文一样停职几天,只不过停职的时候不发工资,打算杀杀她的锐气。 谁料,上头很快下达命令,让搜寻队继续和J市接洽,下个月进行第二批原油的开采和运输。 很多机械设备一旦开启,就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因为这些机器开启和关闭的能耗比一直保持开启状态更多,所以都会一直开启,必须保证后续能源的供应。 结果梁队长为了压制凌一,没让她带队,而是重新启用项烨文,让他带队去和J市避难所接洽运输原油。 这次谢莹姐妹不干了,自家大姐大不带队,其它人她们信不过,尤其是项烨文那个小气男。 她们俩不服从命令,被踢出了三队,俞知秋此时恢复了记忆,对凌一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她拥有了作为任务者的记忆,比从前更自信了,因为她知晓了重生后的全部剧情,对傅韫、项烨文充满了信心,和项烨文的关系反倒比之前更亲近了些。 可谁也没想到,梁队长的这个决策会给三队带来灾难性的伤亡。 第334章 小组 梁队长为了杀一杀凌一的锐气,将她停职的一个月,并没有给她和项烨文一样的带薪停职待遇,反而连工资都没发。 不过,凌一是谁,官方搜寻队不带她玩,她也不出去找物资,反正她空间里的物资完全够吃够用,她之前搜寻物资换的钱也够交几个月的电费,就算躺平几个月也没问题。 更不用说,就算她没钱,013隔间的大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遭罪。 虽然凌一的亲人全死了,但王月茹和苏敏对她也和自家亲长辈差不多,尤其是苏敏,一方面是受过凌一从前的照顾,若不是凌一允许她跟上来避难所的车,她恐怕就得死在丽水苑,另一方面,因为女儿和凌一的关系最好,苏敏看凌一也和看半个女儿差不多。 苏敏在食堂后厨打杂了两个月,成功混成了掌勺师傅,不说别的,每天带几份盒饭回来完全没问题,给隔间大家带的盒饭,都是好多人去食堂买饭的升级版,肉菜更多,且分量大。 魏姐找到凌一,说季旭和仓管部的人对她很感兴趣,既然搜寻队不要她,那就来她们仓管部,仓管部掌管物资分配和人员管理,凌一要想单独组建一支小搜寻队,仓管部可以提供车辆。 仓管部财大气粗,那位姜部长也确实是位英明的领导,不过,凌一要的不是一支小搜寻队的权力,她想要顶替梁队长,那就必须从搜寻队往上爬。 凌一拒绝了魏姐的好意,直说她不急,反正她攒的钱多,平时没有多余开销,空间里物资也多,实在没钱了还能拿物资换钱,舍不得物资换钱,她就去外面搜废车拆零件组装整车换钱,反正对凌一这个耐热的“机器人”来说,她不会活不下去。 魏姐当然不知道凌一是机器人,她只是觉得现在没有官方的车辆、设备,一般人很难出去搜物资,她担心凌一彻底失业。 但随即一想,别的不说,就凌一的厨艺、修车技术去到哪里不能活,避难所后半部分的工业区、高新技术区都缺人。 王月茹母女在私底下干倒卖生活用品的活,赚得不多,但也有的赚,两人知道凌一空间各式各样的物资多,提出可以和凌一合作做生意,凌一提供货物,她们俩负责卖,利润五五分。 母女俩赚的也是辛苦钱,每天走街串巷地卖东西,还得提防被为数不多的摄像头拍到,要警惕治安队的调查,赚的本就不多,还能想到凌一,也是有心了。 谢莹姐妹重新加入了一支新的搜寻队,这支搜寻队是全女性队员,由K市新来的那个幸存者团队建立,K市那一百多号人,全部都去应聘搜寻队,其中五十人被选上了,这五十人三五成群打散进入各支搜寻队。 但由于她们很会抱团,排挤走不少人,排挤走旧队员,就拉自己原先相熟的队员进来,结果愣是被她们组建了一支全女队员的搜寻队。 谢莹姐妹性子强势,又因为和凌一的关系,很快加入了这支全女的搜寻队,相处十分融洽,她们俩便想邀请凌一一起加入。 但很可惜,搜寻队归梁队长管,既然凌一停职了,那就意味着她不止不能在三队任职,也不能在其他搜寻队任职。 凌一拒绝了姐妹俩的好意,不想给她们带去麻烦,免得牵连这支全女搜寻队。 就连俞知秋也和凌一提议,她可以去拜托项烨文帮忙说情,只需要凌一和梁队长道个歉,服个软,凌一就能重回三队。 凌一看着俞知秋,俞知秋和她对视,眼神不够坚定,一看就知道心里藏着事。 凌一好像知道俞知秋心里所想,俞知秋也许是好意,但服软不是凌一想做的。 她要梁队长和避难所的人知道,她被停职,不是她的损失和低谷,而是避难所的损失。谁给谁服软,还不好说。 至于俞知秋,凌一只对她说了一句:“我被停职后,项烨文顶替我,你对他的命令,最好不要全听,他是个庸才。” 谢莹姐妹去了全女搜寻队,凌一不担心她们的安全,反倒是俞知秋这个对男主男配容易交付真心的人,凌一得多提醒一句。 俞知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013隔间的大家各有各的工作,曾经都受过凌一的帮助,在凌一“落魄”时,都愿意伸手帮一把。即便和凌一有许多不和之处的俞知秋,也愿意帮忙,至少这个隔间还是很团结的。 不过,凌一真的不缺钱,她也不落魄。 凌一拒绝了所有人的好意,唯独没有拒绝一个人。 随着工业区的加速重建,科研部的各个项目得以开展,苏岁寒所在的机器人小组更是获得了大量材料和资源,成了能和元彤小组并重的项目。 而苏岁寒因其高智商和在机器人方面的经验与天赋,深得其组长刘存志的看重,她从单纯的助手转正成为组员,不仅如此,还向组长刘存志申请自己需要一名助手。 刘存志听笑了,自己的小助手还招上助手了? 不过刘存志并未反对,也就是多给一个人的工资而已,一个月也才不到一百块,她们组给得起。 凌一看见摆在面前的工作牌,以及那双白皙到几乎透明的手,抬头望进苏岁寒那双桃花眼里,疑惑道:“我去给你当助手?” 苏岁寒挑眉:“对啊,我现在可是刘教授手底下得力干将,跟姐混,包你吃喝不愁。” 凌一忍不住轻笑出声:“好。” 苏岁寒表情里带着得意,眼里却带着笑。 两人的关系确定少说也有两三个月,但二人时间少得可怜。 没办法,在避难所,除了1环的房间,几乎没人有自己单独的隐私空间,她们俩所在的隔间人又这么多,除了偶尔的眼神接触,以及饭桌底下的拉拉小手,别的时间都得保持正常朋友界限。 其实被停职一个月,凌一直接摆烂也能活,但既然苏岁寒邀请了,她自然不会拒绝。 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有一天也会渴望和爱的人亲近。 凌一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一天,苏岁寒也想不到。 第二天,凌一就跟着苏岁寒去避难所后面的科研部上班,两人同出同进,其他人都没觉得有什么。 只有魏姐,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眼里带着吃瓜的好奇心。 从2环出来,离开了隔间大家的视线,两人走路步伐接近,距离也不断拉近。 凌一不是初出茅庐的恋爱新手,当苏岁寒靠近时,她便主动牵住了对方的手。 苏岁寒惊喜之下,扭头看凌一,嘀咕道:“你还挺上道的,你学过?” 苏岁寒知道凌一的秘密,知道凌一是机器人,但她不知道,机器人也会恋爱吗? 凌一摇头:“我的数据库里没有关于恋爱的内容,创造我的人或许并不希望我有感情。” “但是,当我学习成为一个人的时候,有人教会了我,感情是人类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不论亲情、友情、爱情,都可以是人类最重要的感情。” 科研部的各个项目小组都在高新技术区,从2环过去需要穿过正中心的大路,不过苏岁寒是刘存志的组员,可以走两边的员工个人通道过去。 这条通道人很少,除了1环的住户和避难所高层和特殊工作人员,很少有普通人走。 路上人少,两人说话声压低,也能聊一些私密的话题。 苏岁寒不由得好奇凌一的来历,遂问:“我真想知道是谁创造了你,你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怎么会顶替祁安,你有自己的名字或编号吗?” 凌一看着苏岁寒,眼里是罕见的温柔:“我的编号是01,名字叫凌一。” 凌一没有告诉苏岁寒两人曾经在各个世界的相遇相恋,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视角还有观众在观看,她自己不怕修复局,但怕修复局发现每个世界的夏风、秋池、裴浅都是同一人,找到夏风的灵魂伤害她。 苏岁寒反复呢喃着凌一的名字,编号是01,说明凌一是其创造者的第一个作品,能创造出这样一个强大机器人的人,得是怎样的天才啊。 苏岁寒不由得肃然起敬,照蓝星目前的科技水平,能制造出完全取代人类独立进行户外作业的机器人都算不错了,要想创造出凌一这样思维、智力、武力、知识库远超人类自身的机器人,那得是外星科技了吧。 两人走到高新区,机器人小组*有自己的实验室和办公室,苏岁寒和同事简单打了个招呼,她的性格让她在小组里如鱼得水,姣好的面容、礼貌又情商高,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凌一环顾一圈,小组全是男人,只有苏岁寒一个女人。 苏岁寒拉着凌一在自己的工位坐下,毕竟避难所是赶工建好的,各项设施并不算完善,组员办公室比较简陋,不过是一张大长桌,坐两排人,连隔板都没有,旁边房间就是实验室,还有一台超级电脑,已经算非常不错的配置了。 凌一就坐在苏岁寒旁边,两人是来上班的,进入办公室后,就没再闲聊,苏岁寒埋头于电脑里。 这台电脑还是凌一给苏岁寒组装的,她找了自己能找到的最好的配件,苏岁寒的办公设备在办公室里是最好的,连刘存志都羡慕,只不过他不好意思开口要下属的东西。 苏岁寒忙工作有自己的节奏,凌一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一边做着,帮忙处理一些数据分析和计算。 没人给她安排工作,她自己主动就把能做的全做了。 两人各忙各的,期间却不断有人来打扰。 有的人是正常来交接资料、数据,也有的人借各种理由来搭讪。 苏岁寒面上带着笑,心里很不爽,看不出来她很忙吗,借着送资料找她聊天,不知道时间就是金钱吗? 对于这种人,苏岁寒在一个除她以外全是男人的组里还真不敢直接怼回去。她是后面加入小组的,而且算是空降,刚开始还有人造她和刘存志的黄谣,说她是刘存志包养的女学生。 这种人不在少数,但这些人不当她面说,她自然也找不到究竟是谁在造谣。 又来一个借机聊天的男人,凌一替苏岁寒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数据记录,只瞥了一眼,就开口指出:“数据有误,有组数据重复计算,你是不是根本没有检查过?” 那人白了凌一一眼,苏岁寒好歹还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凌一这个不知道哪儿来的打杂的,能看出什么来,纯找茬呢。 “笑死,你看得懂吗?就在那儿说说说,上过大学吗请问?”男人没好气地说。 苏岁寒脸上的笑瞬间消失,表情冷冽,语气都有了几分怒气:“她怎么看不懂,我找来的助手能看不懂这些,我找她干什么,你自己数据有误,拿回去重做,想在组里浑水摸鱼,不如转去其他组。” 苏岁寒的导师虽然不是刘存志,但她是刘存志直系下属,比起这些让刘存志非常不满意的组员,在刘存志那里说谁的坏话,说不准刘存志真会把人踢走。 男人脸色青白交错,“你你你”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拿着数据走了。 凌一看着苏岁寒问:“你不怕我看错了?” 苏岁寒眨巴两下眼,笑眯眯地说:“我相信你,我看错了你都不会看错。” 像凌一这样的高科技机器人,可比一般组员靠谱多了。要不是知道凌一志不在此,苏岁寒真想把她一直留在组里,留在自己身边。 事实证明,确实是那个男人数据有误,他自己拿着数据去找刘存志打小报告,结果刘存志翻看后,把他骂了一顿。 经此一事,倒是没人敢来关公面前耍大刀了,交给苏岁寒的数据、报告都得先经过凌一的手,给苏岁寒减轻了不少繁杂工作的压力,项目进度提升不少。刘存志走出私人办公室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凌一身上,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给凌一的工资提高了五十块。 第335章 愤怒 梁队长等着凌一服软,结果他却从姜部长那儿听说凌一成了科研部机器人项目组的组员助手,每个月一百五十块工资,一点不比在他手下混得差。 梁队长脸色铁青,他还以为凌一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没想到头脑也很发达,机器人项目组的组长刘存志出了名的刁钻挑剔,他能容忍凌一留在组里,可见凌一在组里是真能帮上忙的,一般名牌大学的学生都进不去刘存志的小组。 梁队长自己是部队出身,跟着刘飞星混的,文化成绩本来就一般,和刘存志那些人聊不到一块儿去。 就算是避难所的高层,彼此之间也各有小团体,梁队长和姜部长是老同事,两人勉强有些交情,但和科研部那群老学究,聊天那才叫一个话不投机半句多,刘存志那些人看不起他,觉得他是莽夫,也就是运气好,跟着刘飞星成了搜寻队的顶头上司。 可梁队长也看不起刘存志,老不死的东西,老婆早些年和他离了婚,带走了孩子,他一个孤家寡人只知道搞研究,事业再好有什么用,家庭破碎,不会做人,一辈子也就是个搞科研的,没有她们这些军人保护,早在末世早期就死了。 但不管是梁队长还是刘存志,都是老狐狸,心里不爽归不爽,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的,梁队长不好自己去要人,只能找姜部长从中调和,去打听一下凌一什么情况,不会真成了科研部的组员吧,那之后还回来搜寻队不? 谁知,那刘存志真是个犟种,一听姜部长来打听凌一,便猜到了是梁队长想要人,他直接闭门不见。 避难所就这么大点,这些人的身份信息早就录入了系统,凌一作为三队的传奇队长,刘存志早有耳闻,只是他也没想到,凌一不仅擅长外出行动,身体素质强硬,就连头脑也好用,不管是计算、分析还是反应都是一绝,比之他见过的那些天才学生不遑多让。 说实话,刘存志是真想留下凌一,这小姑娘脑子堪比超级电脑,多复杂的问题但凡让她看一遍,她都能计算出来。 美中不足的就是,如果是她们目前没有攻破的问题,她们也不知道答案的东西,凌一似乎也不知道。 所以他才觉得,苏岁寒不可替代,凌一脑子好用是一回事,但过于死板,这俩人相辅相成才叫一个绝。 可惜的是,刘存志想把凌一留下,仅仅留了一个月。 三队在项烨文的带领下,重整行装,踏上了前往M市运输石油的路途,结果在开采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J市避难所提供工人和技术支持,C市的三队队员和工人们一起开采石油,然后装罐发车,但在开采的时候,J市的一名工人发现安全隐患,找到项烨文报告这个问题。 项烨文恨死了M市,这里是他遭受凌一羞辱的地方,他只想尽快开采够石油,马上赶回避难所,对于J市工人提到的隐患,他不以为然,他听说石油燃点很高,这点小问题根本不算什么。 结果就是这个小问题导致油井发生爆炸,当时在作业的工人和队员全部牺牲,只有少部分在外面和营地里的人存活。 爆炸总共造成五十人遇难,其中一半是三队队员,一半是J市避难所的工人和技术管理员。 J市避难所震怒,她们幸存的工人找到项烨文要说法,结果项烨文蛮不讲理,还把对方打了一顿。 M市由于此次爆炸,气温更高,空气中都弥漫着焦臭味,浑浊不堪,呼吸不戴口罩简直难受死。 不得已,M市是待不了人了,J市避难所的工人赶回J市,将情况上报,这事没完。 项烨文自知待不下去,也带人回来。 三队幸存的人包括项烨文和俞知秋在内才五人,五人只有两人会开大卡车,来时的六辆车不得已只开回来两辆。 路上俞知秋沉默不语,她来时便听凌一提醒过,项烨文这人是个草包莽夫,她还抱着对剧情里项烨文的滤镜,结果三十人的队伍,回去只有五个人,她真的要气死了。 人不是草木石头,做不到对身边队友的死毫无触动,那些队员可都是和她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就是根木头也有感情的。 俞知秋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恢复了作为任务者的记忆,却对项烨文怎么也喜欢不起来,她在进入世界之前,还很喜欢项烨文这个深情男配,谁知他竟是这种蠢货,俞知秋有些烦躁。 二十五人的伤亡可是重大事故,要是放在末世前的文明社会,项烨文这种人可是得坐牢的。 这次等待他的处罚,可就不是不痛不痒的带薪停职了。 可上头对项烨文的处罚迟迟没有下来,只是让他接受调查。 项烨文这人多少也是有点家庭背景的,不然怎么能年纪轻轻当上三队队长,在剧情里,他最后还能坐上避难所司令的位置。 避难所司令是什么样的存在,避难所所有的武装力量的最高领导,包括搜寻队、治安队和军队。 很多人其实不知道,项烨文的父亲和刘飞星是战友,项烨文的父亲牺牲后,刘飞星拿他当半个亲儿子看待,项烨文接连完成许多任务,后来还调去了治安队,破获了几桩大案子,一路飞升。 要不然,梁队长怎么会多次保他呢,自然是看在刘飞星的份上。 这件事上面的人态度十分模糊,一方面J市避难所施压,这次事故J市伤亡也很严重,她们希望C市避难所给个交代。 另一方面,也得给避难所民众一个交代。 末世里伤亡人员不计其数,各地避难所幸存者都不过几万,旧蓝星几十亿的人口,最后能剩下几千万都算不错了。 对于远处的同胞,人们并没有多少感触,但眼前牺牲的二十五人,是她们的亲人、朋友、战友,二十五个家庭因此破碎,多少家庭靠着这二十五人的工资过活,她们是谁家的女儿男儿,她们的亲人朋友如何能轻易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 再加上罪魁祸首项烨文一回到避难所,就被“保护”起来,尽管搜寻队再怎么掩盖事故发生的真相,消息也无法做到完全封锁,顿时民众的愤怒达到了顶峰。 在给这二十五名遇难者举办的集体追悼会上,项烨文现身了,这二十五人中也有他昔日战友,他怎么能不来送战友最后一程。 可偏偏是他的现身,点燃了这些遇难者家属的怒火,因为他一出现,大家才知道,他并非如官方所说的被关押起来,仅仅只是停职,又是停职,他害死了一次队友,停职,又害死一次队友,还是停职! 凌一那天在实验室和苏岁寒忙机器人开发的最后实验阶段,如果顺利,不出一个月,这批作业机器人就能开始投入实战。 关于这场事故,凌一无话可说,是项烨文造的孽,就该他自己承担后果。 但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场怒火不仅点燃了遇难者家属对于项烨文和高层决策的不满,还点燃了幸存者民众对全体高层和特权阶级的不满。 原先还只是在追悼会上有人朝项烨文扔垃圾,鸡蛋是扔不起的,太贵了,大家扔的是什么呢?是兜屎的尿片子。 据说项烨文避无可避,浑身都是屎尿,像从粪坑里爬出来的恶鬼。 项烨文跑出追悼会大堂,家属和民众追出来,开始对护着项烨文的治安队队员推搡,推搡之下,貌似是有治安队队员对一个拳击他的民众开了木仓,木仓声一响,局势彻底控不住了。 双方冲突爆发,这时候大家才惊恐地发现,有的人来参加追悼会竟然带了刀。 与此同时,伴随着追悼会的冲突蔓延,避难所各区域都有人手持武器进行**劫,抢劫就算了,竟然还有人丧心病狂到杀人。 此时凌一和苏岁寒和另外两个组员正在测试机器狗的金属探测功能和热感应功能,结果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避难所。 这种警报声急促而响亮,有点类似尖锐版的防空警报声,听得人心慌恐惧。 避难所内通讯没有从前那样方便快捷,追悼会上的动乱凌一等人还不知道,但听见这急促的警报声也知道出事了。 苏岁寒对实验室构造更熟悉,当机立断道:“把门关上,搬桌子堵住!” 避难所警报声分几种,有火灾、地震、防空,但她们听见的明显是恐怖袭击的警报,所以现在最稳妥的做法是躲起来,等待动乱平息。 另外两个组员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平时只管做科研,很多生活类常识并不多,此时压根没听出来这是哪种警报。 凌一却已经先他们一步,和苏岁寒一起将笨重的实验桌搬过去抵住门。 实验室分前后门,两人堵完前门,那两个组员才反应过来去堵后门。 结果他们俩一用力,发现自己搬不动实验的厚重桌子。明明看凌一搬桌子的时候很轻松啊,怎么他们两个男的力气还没对方两个女的大了?两人一脸尴尬,同时又急又怕,和警报声一起传来的还有混乱的脚步声和尖叫声,出大事了呀这是! 两个门是堵上了,但玻璃窗堵不上。 实验室的玻璃窗本来应该用特制的玻璃,但末世后资源匮乏,避难所又是紧急建造的,很多设备设施不达标也正常,况且修建的时候,大家觉得这边的实验室是机器人项目组用的,又不是什么生化实验室,要求没那么严格,就偷懒了。 结果,现在外面冲进来一群暴徒,看见实验室里有人,面上或带着狰狞的笑容,或带着暴戾的愤怒,不断地用手里的锤子、斧头破坏门窗。 两个组员已经吓傻了,他们俩都是没遭受过社会毒打的学生,从本科到读研读博,就没离开过校园,末世前D国整体的社会还算比较安稳,这种大型的恐怖袭击比较少见,两人长这么大没经历过,此时吓得连防身的武器都不知道找。 凌一和苏岁寒对视一眼,彼此都知道这下避难所要乱了。 最恼火的是,实验室可是为数不多摄像头遍布的地方,凌一想从空间里拿武器出来都不好解释武器哪儿来的,因为她们在进入实验室之前,就会经过检查和换装,怎么解释武器来源?难不成还能从实验室里找到手木仓和弓弩? 两人很镇定,清楚明白不能从空间里拿武器,便四下寻找可以充当武器的东西。 苏岁寒抓起凳子当防身武器,凌一则抓起实验室里的救火的灭火器,两人面对外面的歹徒,脸上没有一丝恐慌和怯弱。 两个组员还在急得踱步,苏岁寒呵斥道:“别拖拖拉拉的,赶紧找东西防身,玻璃窗撑不住多久,他们进来了有你们好果子吃。” 两人被苏岁寒的声音吓一跳,平常苏岁寒都是一副温温柔柔笑盈盈的模样,何曾这样大声和他们说话,下意识他们就乖乖地听从命令,学着苏岁寒找来一块铁尺和一张凳子当武器。 玻璃随着暴徒的捶打出现裂痕,暴徒人数不少,好几十人呢,有的冲进其他实验室去,留在苏岁寒实验室外只有不到十人。 这十人手里拿着正儿八经的武器,甩棍、军刀、斧头、锤子,比起实验室里面拿凳子的四人,不管是武器还是人数都占优势。 十人中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指着里面的凌一和苏岁寒说:“就那个最高的,得留着带给杨哥,其他人杀了都没事。” “什么没事,你眼瞎啊,那个矮点的女的长那么标致,不留着享用可惜了。” 几人一边狂笑着破窗,一边幻想着未来,殊不知,玻璃窗的存在,不是保护里面的人,而是保护他们自己。 当玻璃破碎洒落一地,暴徒们翻窗冲进来,凌一和苏岁寒首先发起攻击。 苏岁寒抄起凳子砸向第一个冲进来的暴徒,暴徒嗤笑一声,抬起就是一脚,结果凌一从旁冲上来,修长的手臂张开挥舞,一拳打中他的下巴。 只听得一声清晰可见的脆响,那人两眼一黑,倒地没了动静。 众人低头一看,那人的脑袋呈现一个非常怪异的角度,头像是和脖子脱离,只剩下一层皮吊着,骨头却已断开。 暴徒不敢小看凌一,纷纷朝她挥砍,打算先解决她。 但凌一的速度很快,比一般运动员还要快,她单手提着灭火器往人脑袋上砸,一砸就是一个坑,俨然颅骨都已经凹陷破碎。 和凌一交手的暴徒,没一个脑袋完好的。 最后这一架打完,十人有七个死在凌一手上,苏岁寒单独解决了两个,两个组员合力解决了一个。 看着混乱不堪的实验室和一地的尸体,组员吓得瘫软脱力,靠着墙坐下,剧烈大喘气。 反观两个早就手里沾过血的,只是冷静地将尸体拖走,让出她们出去的一条路来。 有凌一在,苏岁寒就从来没担心过打架会输的问题。 但她们的实验室外还有几十个暴徒,分别在其他实验室里打砸伤人。 “怎么办?先回家还是先解决实验室的暴徒?”苏岁寒问凌一。 先回家是怕隔间的大家出事,苏岁寒自己跟着凌一学了点格斗技巧,对付一两个暴徒还行,但隔间里例如苏敏、王月茹母女等,如果手上没有趁手的武器非常危险。 可其他实验室里不仅有各种机器设备,还有末世里非常珍贵的实验样本,例如元彤两口子负责的耐旱高产作物等,元彤她们的实验室离得不远,万一这两人出事,将会是避难所巨大的损失,也将会是人类的巨大损失。 小家和大家,如何选择? 第336章 解救 但其实,留给她们纠结的时间不多,急促的警报声,不安痛苦的嚎叫,都在催促她们尽快作出决定。 “我先去找元彤和刘存志,你去找苏姨。” 谢莹姐妹是狠角色,她们俩又是搜寻队的,这时间应该不是在训练就是外出搜寻,手里大概率是有武器的,不用多加担心。 该担心的是苏敏和王月茹母女,魏姐是季旭的助手,季旭是避难所管理层,应该知道往哪儿躲,唯有另外三人,干的都是苦力活,这个时间不是在走街串巷卖东西就是在食堂忙活。 凌一拉着苏岁寒走到后门,借着桌椅和身体的遮挡,往苏岁寒手里塞了两把武器,一把匕首一把手木仓,顺带还给了一盒子弹。 “找到苏姨再去找王阿姨,和她们集合后躲到隔间去抵住门。”凌一冷静叮嘱道。 隔间的墙壁是水泥墙壁,比较粗糙,没有装修过,门也是薄铁门,但隔间的锁经过凌一和苏岁寒的改装,从外面看还是普通的门锁,里面却有好多机关,不是简单撬坏一个门锁就能打开的。 苏岁寒藏好了武器,又用力抓紧了凌一的手:“你也要保护好自己,答应我,好吗?” 她不是不知道凌一是机器人,她看见过凌一重伤的样子,她还是怕。 凌一郑重点头:“我答应你。” 两人就此分别,实验室里的两个组员不干了,叫住她们:“等等,你们走了我们怎么办?” 不得不说,有凌一两个在,他们更有安全感。 苏岁寒不客气地说:“你们都是成年人了,还要我们保护不成,我有自己的家人要救,你们难道没有家人吗?” 说完,两人不再多言,翻窗离开。 两个组员一脸惊慌,却不敢在实验室多待,因为窗户破了,外面的人随时能进来,他们只好捡起板凳防身,往外跑。 在两人离开后,凌一又返回了这间实验室,将实验室里落下的机器设备全部装进空间,尤其是苏岁寒和她做的两只实验机器狗。 苏岁寒先去食堂找苏敏,毕竟是自己亲妈。 凌一则扭头去找刘存志和元彤,这两人分属不同项目组,元彤两口子经常埋在温室实验室,刘存志则更多待在办公室里。 凌一先去找元彤,元彤的安危关系着避难所接下来一两年的食物来源,不管是新作物还是新繁育的牲畜,和她都有关系。 温室实验室在高新技术区和农业区的接壤区域,占地非常广,进出都需要换实验服,里面也分各个小温室,培育不同品种作物。 此时那群暴徒早就冲进了温室里面,一顿打砸,那些元彤项目组好不容易培育长出的秧苗都被践踏,元彤两口子每天恨不得睡在温室里,两眼一睁就是给新品种作物授粉,吃喝拉撒都不走出实验室。 此时被暴徒冲进来打砸,组员们都傻眼了,元彤当即冲到门口去阻拦,暴徒一把推开她,朝着旁边放着秧苗的架子就是一脚。 架子一倒,小盆破碎,特殊土壤撒了一地,暴徒不得劲,还上前踩了两脚。 元彤被推到地上,顾不得疼痛,冲上去抱住暴徒的脚:“别!别踩!以后我们吃饭都靠这东西!别踩了!求你别踩了!” 暴徒充耳不闻,甚至拿着甩棍就往元彤背上打。 元彤丈夫此时也赶忙上来拦:“老婆!快放开他,要打死人了!警卫呢!治安队呢,快来人啊!” 组员们看见组长被打,也顾不上别的,能找到什么就拿什么当武器,什么铲子、花盆、板凳,一个劲儿地往暴徒们身上招呼。 可惜,元彤和组员们的武器太简陋了,她们身体素质也比较一般,在这群凶残的暴徒面前就跟豆腐一样。 更不用说,暴徒手里还有刀。 没多久,就有两名组员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 而元彤更是因为拼死护着自己栽培的作物,被暴徒踢打到内脏出血。 就在暴徒拿起刀,要犯下更重的罪行时,一张半人高的桌子以极快的速度砸向他,直接连人带桌子一起撞到墙上,只听得那人发出闷响,半天爬不起来。 凌一捡起他掉落地上的刀,蹲下将元彤扶到墙角休息,检查了一下元彤的伤势,背上和脸上许多青紫,胸口腹部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得尽快送医,看来得速战速决。 凌一拿起刀冲向还没反应过来的暴徒,手起刀落,像切西瓜一样砍下了一颗又一颗头颅。 组员们直接看傻了,看向凌一的眼神除了震惊还有恐惧。 冲进温室的暴徒足足有十五人,皆死在凌一手上,解决这些暴徒不过才用了不到半小时,这速度比木仓决还快。毕竟用木仓,一颗子弹还不一定能打死人,有时候都得多补几木仓。 凌一手里的刀都砍得快卷刃了,可想而知她有多可怕。 凌一走到元彤身边,将人背起来,元彤丈夫瘸着脚走过来。 整个温室看死的都是暴徒,才意识到凌一是来救她们的,但只有元彤两口子认识凌一,敢上前说话。 “是小祁嘛,你没事吧?” 凌一没有理会元彤丈夫的关心,淡淡地说:“元组长伤得很重,我得尽快送她去医务室。” 元彤丈夫迟疑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会不会更危险?” 元彤项目组的人因为日夜不停埋头在温室,外面很多事情她们都不知道,就连暴徒冲进来,她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凌一背着元彤往外走,单手托着元彤防止对方滑下去,另一只手还牢牢提着刀,杀气很重地说:“没事,外面发生什么杀过去就行,医务室有药有医护人员才能救治元组长。” 凌一顺便简单说明了外面的情况,上头对项烨文的轻拿轻放引起了整个避难所的不满,点燃了民众怒火,有人浑水摸鱼制造了这场暴动。 元彤无力地趴在凌一背上,咬牙切齿道:“温室咋办?” 凌一回头看那些个个挨了顿打的组员,倒是比苏岁寒那个实验室的组员有血性多了,她用下巴指了指地上暴徒的武器:“捡起来保护好你们的温室,把门堵上,暴乱没结束别开门。” 温室里土壤不少,一袋袋的能当防汛沙袋用,堵门没问题。 闻言组员们也顾不上疼痛,纷纷去搬沙袋。 元彤丈夫跟着去医务室,帮忙扶着元彤,凌一带着她们走过去,一路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避开了拿木仓扫射的治安队和军队,她们终于赶到了医务室。 医务室的大门紧闭,想来是反应比较快堵住了门。 元彤丈夫上前拍门,表明身份又把自己的工作牌塞进去,三人才被放出去。 门打开一条缝的时候,几个护士谨慎地往外看,发现之前在她们门外砸门踹门的暴徒全部都躺在地上,头身分离,血流一地,而站她们面前的凌一却手持一把沾满血的刀。 几人吓一跳,但见到殷勤恳求的元彤丈夫和凌一背上的元彤时,还是放她们进来了。 医务室里全是病人和医护人员,避难所的医务室规模不算大,资源紧张,有两个门,由于没有救护车,救护车也没路开,所以这两个门都是双开的,她们堵门只能用担架车堵住。 元彤被送去急诊救治,她丈夫也陪同去了,凌一则转身要离开。 一个护士叫住凌一:“哎,你身上这么多血,没受伤吧?” 凌一摇摇头,单手推开担架车打开门走出去,捡起暴徒的武器,全部丢进医务室里,丢下一句“拿起武器保护自己”,就飞快离开了医务室。 她还得去找刘存志,据直播间观众的评论,刘存志和元彤都曾是旧蓝星历史上的重要人物,对末世里人类的生存做出过重大贡献,这俩人必须得保住。 刘存志一般情况会待在他的办公室里,凌一飞快赶到办公室,却并未发现刘存志。 办公室的门被踹开,沾血的大脚印非常明显,办公室里的文件被翻得乱七八糟,唯一的一台电脑都还没来得及关。 没找到人,凌一正要离开,却发现了办公室里的摄像头,她用办公室里的电脑读取了这个摄像头的数据,翻找出几十分钟前的录像。 才知道刘存志应该算是第一批被治安队保护着离开的避难所上层,他在两名警卫的护送下着急忙慌锁上办公室离开,什么都没来得及带走,但应该没有大碍。 刘存志前脚刚离开,后脚暴徒就踹开门冲进来,一通翻找,没有找到值钱的东西,把文件打乱,本来想把电脑搬走,但想了想电脑也就对这些搞科研的人有用,普通人抢了电脑也不好出手,弄坏了更是一坨垃圾。 暴徒并未在此多加停留,很快离开,但凌一的视线却停留在一沓被翻乱的文件上。 她捡起文件,文件杂乱,但她迅速寻找到了所有文件。 文件里记录的是机器人项目组所有的实验数据,包括苏岁寒参与的各种机器人设计、实验等等。 从数据可见,户外作业机器人项目的进度很快,毕竟时间紧张、资源紧张,每个人都拼尽全力。 在这其中,苏岁寒出力不少,可以说关键的几项技术突破都有她出力。 但是在这个文件的报告中,却并未提及苏岁寒,组员也只提及了今天在实验室里的两个男组员,组长自然是刘存志。 不难看出,这份文件提交后,户外作业机器人项目组的第一大功臣就是刘存志,接着便是他手下那两名男组员,从头到尾都没有苏岁寒的存在。 凌一突然想起,为什么观众不管是对“俞岁寒”还是“苏岁寒”的名字都不敏感,不像对刘存志和元彤一样敏感,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到来,改变了苏岁寒的命运和轨迹,导致小世界这里的剧情和历史差距大。 却不曾想,原来是有人刻意抹去了苏岁寒的功劳。 凌一突然想起组员们偶尔聊天提到的刘存志,偏爱男组员,会留下苏岁寒和她,仅仅是因为她们的能力无可替代,但是她们的功劳随手可以抹去。 凌一看着这一整个办公室的资料柜,又看了眼摄像头,将其所有录像清空后,将所有文件和电脑中的数据记载脑子里,随即一把火点燃了办公室。 凌一站在办公室外,看着火舌吞噬一切、毁灭一切,心中没有丝毫波澜,等火烧得差不多了,再捡起灭火器对着办公室一顿喷。 她是来拯救人类的没错,这似乎是她的造物者给她脑海里刻下的指令。但是,什么样的人类值得她拯救,她还是能分清的。 第337章 镇压 凌一接连又毁掉几个可能和她有关的摄像头,离开办公室后径直去了食堂。 苏岁寒找苏敏大概率会去食堂,果然,凌一在食堂的后厨里找到了母女俩,后厨的门被用饭桌堵上,凌一收拾了堵在外面打砸的暴徒,里面的人才敢放她进去。 此时凌一身上已经不能用沾血来形容了,在实验室里穿的白色实验服已经被鲜血彻底染红,暗红色的血渍让人根本看不出实验服本身的颜色。 血腥味太浓,后厨躲着的人看凌一的眼神都充满恐惧。 苏岁寒松了口气,牵着凌一走到苏敏身边。 大家都躲在这里,只敢小声议论,就算怕凌一,但也知道凌一是来帮她们的,凌一能解决掉外面砸门的暴徒,她越凶残,对她们越有利。 凌一先是上下打量了几眼苏岁寒,衣着整齐,没有受伤。 “你没事吧?”两人看着对方,几乎同时开口。 凌一摇头:“我没事,你来的路上没发生什么吧?” 苏岁寒也摇头,她来的路上虽然碰见了几个不长眼的,但都被她开木仓吓跑了,一路上有惊无险地抵达了食堂后厨。 苏敏还算是反应快的,叫上几个同事躲到后厨把门堵上。 她们但凡晚一步就得挨顿毒打,要知道,前面打饭窗口都被砸了个稀巴烂,还有好多早餐都被暴徒们狼吞虎咽吃掉了,吃不完的暴徒宁愿倒地上都不放过。 这种行为对于在后厨忙碌的食堂工作人员来说,无异于把她们的心血扔在地上践踏。 这场暴、动不仅仅对避难所民众的财产、人身安全造成了重大威胁,也对民众的精神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且不说没跑得掉的人挨了打甚至丢了命,就说那些躲起来的人,听着外面疯狂的辱骂和破坏,谁不害怕? 凌一确认了苏岁寒母女的安全,很快就要离开食*堂。 苏岁寒抓着她的手不放,眼里带着不可置信:“你要去哪儿?” 凌一没有保留地说:“我去外面帮忙制止暴徒,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她是机器人,身体没有一般人类那么脆弱,反应也很快。 苏岁寒知道凌一说的没错,但她不放心:“我听说暴徒手里有刀有木仓,你再厉害,万一被伤到了核心怎么办?” 核心这个词苏岁寒说得很小声,她其实想说伤到了重要的芯片怎么办?她参与研发的机器人都有各自的处理器芯片,她认为,凌一也有。只不过怕压低声音也会被人听去,才会用了这么一个模糊的词。 凌一摇头:“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我只会在暗处放冷箭。” 苏岁寒还要说什么,却听凌一说:“不用劝我,我要在避难所高层露面,我要她们认识我,要超越梁队长。仅仅有才能是不够的,我要名气,要威望,更要权力。” 紧接着,凌一小声地把自己在办公室看到的那份文件告诉苏岁寒。 苏岁寒人直接呆愣在原地,她开始回想一直以来在刘存志手下干活做事的细节,愤怒和被人背叛、轻视的屈辱让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组长窃取组员科研成果,这种事即便在末世前也不少见,但苏岁寒没想到,最主要的功劳不给她就算了,连加个名字都没她的份。 要知道,她付出的努力和心血比一般组员都要多。因为她末世前还只是一名大学生,很多知识都没接触到,她几乎是一边自学一边跟着刘存志搞科研,白天干活,晚上回来还要学习,要不是隔间的物资充足开得起灯,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她寻思自己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吧,连一点公平都不给她吗? 苏岁寒的难过和愤怒凌一看在眼里,她小声地说:“不过你放心,我一把火把那些资料烧光了。” 苏岁寒的难过戛然而止,眼睛瞪得滴溜圆:“你……” 凌一茫然的表情里透露着几分无辜:“但是文件数据我都保存在脑子里了,你需要我就给你。” “干得漂亮!”苏岁寒觉得胸口的郁结之气通了。 凌一顺着说下去:“所以我必须出去,当我们的头上有梁队长、刘存志这种人压着的时候,我们永远都不会被看见、听见、记住,他们现在只是抹杀你的功劳,未来甚至可以抹杀我们的存在。” 苏岁寒犹豫几秒,最后松开手,她想把木仓还给凌一,但凌一摇头拒绝了,她不能使用自己的木仓,容易被怀疑,她得去捡外面的武器。 最终凌一同苏岁寒告别,她离开了食堂,路上捡到什么武器用什么,有时候是棍子,敲了几个脑袋后断了,有时候是刀,没砍几个人就卷刃了。 直到凌一捡到了一名死去的治安队队员的步木仓,属于她的杀戮时间终于到来。 凌一的瞄准不同于一般人,瞄准迅速、反应极快,准头高,预判准确,哪怕是运动不规则的暴徒,她也能精确瞄准。 早在暴徒开始打砸伤人的时候,上头就下令对暴徒直接进行射杀,要不是避难所部分狭窄的通道开不进去坦克,不然战况只会更激烈。 凌一换上死去队员的作战服和武器,循着声音前往战况最激烈的区域,暴徒和治安队、军队的区别很明显,即便有人破坏了照明设备,凌一还是能一眼锁定人群中目露凶光的暴徒。 凌一的每一发子弹都不会浪费,木仓木仓爆头,看得队员们一惊,纷纷看向她,却见她穿着治安队队员的作战服,而且射中的都是暴徒,遂对她放下心来,专心抓捕和击杀暴徒。 暴、动持续了一整天,避难所治安队、军队以雷霆手段进行镇压,大部分暴徒被抓,治安队正在审问这些人,弄清楚她们的目的、头目等等。 当外面平静下来,治安队开始敲响每一扇门,组织大家去医务室进行治疗。 此次暴、动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无妄之灾,所以避难所这次组织大家去医务室治疗是全部免费的,在本次人祸里受伤的民众去到医务室登记即可。 而避难所官方则将凌一的武器和作战服要了回去,并且也把她一并带走。 不过凌一被带走只是询问,而非审问,她也不用像犯人一样被手铐锁着,她只需要回答三支队伍的队长问话即可。 简单的身份信息很好查,凌一又曾是搜寻队三队的队长,危难时刻站出来保护避难所、维护治安也没什么问题。 唯一值得询问的是,凌一是否是第一次使用木仓械,为什么能无视木仓械后坐力,一打一个准。 凌一说自己摸过木仓,在搜寻队的时候,人人配木仓,她也参加过射击训练。 梁队长并没有亲自去观察过队员们的训练,他也没想到凌一的木仓法这么好,不仅木仓法好,还能在木仓林弹雨中躲避队友子弹误伤。 治安队和军队的长官都面露欣赏地看着凌一,三队的事他们不太熟悉,但知道三队的队长换了两次人,项烨文便是换了又回来,其中到底有多少纠葛,他们不关心,他们只关心,如果搜寻队不会再让凌一官复原职,那他们岂不是可以拉凌一进自己队了? 梁队长脸色愈发难看,之前有个刘存志想强留他的队员在科研部就算了,现在治安队和军队也想抢人,他们当他是死人吗? 三人互相阴阳之际,有人来通报,说三队总司令要见凌一。 现在三支队伍的总司令还是刘飞星,避难所建立还不完善,不管是所长还是总司令,军、政的最高长官都是刘飞星,未来避难所发展完善后,才会将各部门彻底分开。 眼看着凌一被带走,梁队长却心里止不住打鼓。 凌一是他的手下,手下越过他去和自己的上司对话,这其实也算犯了忌讳,尤其是,凌一之前还被他停职一个多月,凌一会不会借机告状? 梁队长的担心不无道理,因为当凌一见到刘飞星本人的时候,也确实告了他一状,无非是借着包庇项烨文和打压她的事直言不讳地说梁队长不适合继续担任搜寻队的大队长一职。 刘飞星是个挺着大肚子的青年男人,才三十几岁就长得肥头大耳,不过他那一双眼睛看人倒是威慑力十足。 只可惜凌一回望着他,眼神不偏不倚,半点没被他吓着。 “你说梁建勋不适合继续担任搜寻队大队长,那谁适合?”刘飞星脸色不算好看,暴、乱的事还在调查,他只是听人说起有个搜寻队的在此次镇压中表现尤为突出,救了不少人,击杀暴徒更是勇猛无敌,他好奇这样的人怎么会在避难所里寂寂无名,故才叫来看看。 凌一一点不懂谦逊:“我,搜寻队几次运输重要物资,都是我带队,我当了大队长,才能让搜寻队找到源源不断的物资,不止煤炭、石油,还有各类金属矿物、稀有矿。” “你凭什么?”刘飞星略带一丝不屑地问。 “凭我脑子里有全国的地图,有过硬的专业技术,更有不怕热不怕死的毅力。” 后面两句话刘飞星都没放在心上,第一句话却让他瞪大了眼:“你说什么?全国地图?你是学地理的?有的人记性好,记得全国地图不奇怪。” 天才何其多,刘飞星不觉得这有什么稀奇,他这里还有全国地图的资料呢。 凌一补充道:“我记得每一座城市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路口,只要是地图上多次放大能看清的地点,我都记得。” 刘飞星皱眉:“小姑娘,年纪不大,说起大话来口气倒是不小。” 凌一也不解释,抓起刘飞星书桌前的纸笔就开始将避难所附近的地图画出来。 刘飞星吓一跳,旁边的保镖立刻冲上来,结果是虚惊一场。 眼睁睁看着凌一都快把整个C市的地图画完了,刘飞星才终于对凌一的话有了一点信任。 之后两人在办公室里聊了什么没人知道,但从凌一离开刘飞星办公室之后,第二天搜寻队的大队长就被停职查办了。 新的大队长还没安排,但是刘飞星承诺凌一,如果她带人重建油田,并且修复C市和M市,乃至是和J市的运输道路,这搜寻队的大队长位置就归凌一。 至于梁建勋,项烨文的事虽然只是导火索,但民众的怒火总得有人承担,项烨文是第一个被拿来开刀的,就算他是刘飞星战友的儿子也不行,其次,梁建勋无故将凌一停职,对项烨文处罚过轻,存在包庇下属、滥用职权等等行为,也逃不掉。 梁建勋和项烨文双双被关押调查,连同被捕的暴徒三十人一起接受审讯,而凌一等到调查结果出来,就得再度踏上前往M市的旅程。 只不过这一次,损失惨重的搜寻队三队似乎凑不够人了。 第338章 两难 搜寻队三队因为项烨文的疏忽和错误决策,损失二十多人,剩下的几人完全组不成一支队伍,故凌一得先重建三队,招满人才能出发。 刘飞星也不急,目前最重要的是将此次的暴、乱调查清楚,该肃清的肃清,该木仓毙的木仓毙。 治安队总共抓捕了两百人,其中一百多已经在混乱中被击毙,剩下被捕的八十人,情节严重的二十人基本都被判了死刑,还有六十人左右情节较轻,基本都是边缘人物,勉强保住命,只是接下来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们将会无休止地劳作,除了每天一顿饭,没有任何工资。 据被捕的八十人交代和治安队调查得知,这次的暴、动并非偶然,而是有人刻意为之。早在项烨文被停职调查,上头还没有发布对他的处罚时,就有人想借项烨文的事推翻避难所官方的通知。 而这个人便是避难所里新兴的日罚教,他们宣扬极端的高温和不断的天灾是太阳神对人类的惩罚,就因为人类无休止地破坏大自然和开采资源,惹怒神明,降下神罚。 日罚教认为,需要人类足够虔诚地忏悔,才会迎来新生。 其实末世的极端天气已经不是现在的科技能解释的,所以有人宣扬一些乱七、八糟的言论也很正常,末世前还有各种无法控制的教派,更别说末世后了。 避难所官方一开始没把日罚教放在心上,因为日罚教行事低调,少有和官方发生冲突。 此次日罚教突然硬刚避难所,其实也是受他们的圣子挑唆。 而圣子是谁,一查便知,此人还是凌一的“熟人”——杨牧。 杨牧自从无法外出搜寻,手下又尽数被凌一杀害,他如同断了手脚的牲畜,活得苟延残喘。 他所依靠的某支治安队的小队长也抛弃了他,只因为他无法把从外面敲诈勒索得来的好处分给自己,那自己也没必要当他的保护伞。 被小队长抛弃,杨牧日子愈发艰难,被排挤到九环,五十人住一个大隔间,他连睡上中下铺的资格都没有,他只能在隔间打地铺,睡过道,谁经过都得踩他一脚。 杨牧直播间的观众看得十分憋屈,他们要看的是男主大杀四方,把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踩在脚下,而不是被人踩在脚下。 观众们看得心烦,离开杨牧直播间转战凌一直播间。 凌一直播间多了许多杨牧的观众,每天不是掐架就是掐架,凌一直播间是bug般的存在,也没人帮忙禁言管理,乌烟瘴气。 杨牧没有关系人脉,个人也没有特别突出的优点或才能,只能每天捡垃圾生存,无意中加入了日罚教。 杨牧发现日罚教会给教众每天一顿饭,即便这顿饭并不足以让他饱餐一顿,但至少饿不死。 于是,杨牧有了新目标,日罚教的教主,一个五十岁肥头大耳的老男人。 老男人荤素不忌,杨牧克服了内心的恐惧和恶心,去讨好老男人,认了对方当干爹,终于在某天从对方隔间出来后,成为了日罚教的圣子。 杨牧终于翻身了,他第一件事就是报复凌一。 可此时的凌一就算被梁队长停职,她也还是搜寻队的人,日罚教不是很想和官方直接硬刚。 杨牧为了公报私仇,不得不挑起日罚教和避难所官方的矛盾,撺掇他的干爹去和避难所刘飞星争权。 他自己前段时间饱受饥饿和欺辱,深知避难所底层人民生活困苦,他并不是真想为这些穷苦人民讨要公道,他只想利用这些人的愤怒去搅浑水。 于是杨牧带领日罚教组织策划了这场暴、动,他本人虽然没被抓到,但是混乱中有人看见他从搜寻队的仓库开走了一辆卡车。 卡车上面肯定装着物资,这小子竟然还敢往外跑。 不过他跑了对凌一来说是好事,因为杨牧不跑,被避难所抓住,最多判死刑,太便宜他了。只有让他跑了,跑到避难所抓不到的地方,凌一才能抓住他用自己的办法处决对方。 随着大批人被捕,避难所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寂,有人在这场暴、动中失去钱财、货物,房屋被破坏,精神受到打击,还有人在此次灾难中失去亲人。 末世天灾里已经有无数人死亡,她们经历过一次生离死别,这次的人祸比天灾更可怕,天灾的降临造成亲人离世,是钝刀割肉,但人祸却是当着她们的面将亲人活活打死,前者带来的多是哀伤与无奈,后者则带来无尽的愤怒和痛苦。 避难所此次大受打击,急需搜寻队外出给所里的人带来好消息,振奋人心的同时,也给予一些绝望的人希望。 凌一重组了三队,队员全部由她亲自挑选,三队的人数达到了超前的五十人。 五十人的搜寻队并不是很好管理,但在凌一的队伍里,讲关系是没用的,绝对的命令才是大家应该服从的。 五十人全是女人,不是没人说闲话,但搜寻队的顶头上司梁建勋已经被关起来了,对他的处罚还没做出,刘飞星那边的态度是看凌一这次能带回来什么好消息,如果凌一给出足够动摇他的利益,那么就算是直接判梁建勋死刑又如何呢,反正梁建勋以前也不是没干过收受贿赂的事,梁建勋和项烨文关系不错,给他扣个帽子也没事。 谢莹姐妹重回三队,俞知秋也还留在三队,其余队员大部分是K市来的,这群人格外的狠,凌一选她们也是看中她们的强势。 值得一提的是,一旦有女人进入搜寻队,尝到了好处,来报名的女性队员就会多起来,不管偏见还是打压,有利益驱动,大家就会勇敢去尝试。 目前为止,除了三队重组,其他组也缺了不少人,在暴、动中牺牲的人都由新招的队员填补。 如此一来,二十支搜寻队,只剩下一二队没有女队员,其他队多多少少都有。 至于一二队为什么没有,原因也很简单,两队的队长不招女队员。 凌一带领队伍离开避难所前,和一二队的队长见过面,两位队长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显然不服气。 不过没关系,等她这一趟回来,这俩人就是她的下属了,再对她不敬,她就换人当队长。 要说凌一的三队为什么人数大大超出要求,只因为凌一这一趟出去,不只是为了运输物资,更是为了建立J市、M市、C市三座城市之间的运输道路,为了方便运输,除了陆路外,还得恢复城市与城市之间的航线。 不过飞机等交通运输工具的搜寻和修复,交给了其他搜寻队去负责,凌一的三队最主要的任务是运输物资和修复路线。 J市那边的怒火还没熄灭,C市要还想修复关系,就得交出项烨文,凌一并不恨项烨文,交了就交了,是死是活不过J市领导人一句话的事,交给她们能平息那些遇难者家属的愤怒也是好的。 凌一这一趟远行,一走就是三个月。 俞知秋也从项烨文的事件过后,彻底失去了对男配的滤镜,同时对傅韫也愈发不耐烦起来。 凌一等人不曾关注,但俞知秋和傅韫还有一层暧昧关系在,傅韫在暴、动事件后找到俞知秋,希望她能借点钱给自己周转。 傅韫在暴、动中被人打断了一条腿,他也算有点良心,断腿是为了护住妹妹,过后虽然医治腿脚的费用免除了,但他无法再找到合适的工作挣钱,饭也吃不上了。 俞知秋本来想直接拒绝,她确实有钱,不缺物资,但她又不是冤大头,干嘛非得帮傅韫。但架不住傅韫现在小心讨好,对俞知秋那叫一个温柔服从,堪称贤夫良父,事事以俞知秋为先,再加上傅韫的身份,俞知秋就给了对方五十块当一个月的生活费。 傅韫屁颠颠地拿着钱一瘸一拐走了,每天还要帮俞知秋洗衣打杂。 隔间大家的家务都是自己做,吃饭也都是去食堂吃,不过每天的晚饭会躲在隔间里吃顿丰盛的,由厨艺不错的苏敏负责,她做大锅饭习惯了,手艺好得很。 不过例如洗衣服、买生活用品等杂事,俞知秋有点不乐意自己做,全都交给傅韫去做,傅韫拿了钱也不能白吃,这钱只是借他周转,他还是得想办法找工作。 后来听说傅韫专门接了个给人洗衣服的活,每天上门去收各家脏的衣物,洗好晾干又送回去,每天挣点辛苦钱养活自己和妹妹。 凌一对傅韫无感,此人也不像项烨文那样凑上来找虐,俞知秋帮过傅韫一次,凌一知道,却没有戳破,俞知秋如今做事也务实多了,对男主男配的滤镜破碎后,活得倒是肆意多了。 在傅韫面前,俞知秋成了主导者,用苏敏闲时聊天的话来说就是,俞知秋好像活成了男人。 也因此,俞知秋直播间的观众越来越看不下去自己心爱的男主在俞知秋面前伏低做小,看得难受,也全部转来凌一的直播间。 结果就是凌一直播间更热闹了,三方人掐架个不停。 一方是俞知秋的观众,她们爱慕男主男配,恨不得自己顶替俞知秋穿进小世界里讨好男主男配。 一方是杨牧的观众,他们看不惯杨牧的窝囊样,恨不得自己踹掉杨牧,左拥右抱,把所有人踩在脚下。 但令凌一没想到的是,还有第三方观众,她们两头骂。 一会儿骂俞知秋的观众自甘堕落,不爱自己,就爱那些男主男配。一会儿又骂杨牧的观众,思想下流猥琐,没把女人当人。 这种观众凌一不是第一次见,曾经在俞知秋的直播间,她偶尔能看见一两句类似正常人的发言,但是很少。 没想到,当她的直播间火了,这类人其实不少,只是好像平时不是很敢发言。 甚至,凌一能得到关于主世界、造物者的关键信息,都是从这类人口中得知。 比如,尽管主世界历史上并没有苏岁寒这个人的存在,但却有苏岁寒后代的记录。 苏岁寒的苏家是少数的女性传承的家族,从她那一代开始,后代全都随母姓,男方基本都是入赘。 而苏家在历史上为人类做出不少贡献,家族中出过不少科学界的名人,从旧蓝星时代到新蓝星时代,苏家人才辈出,最让凌一没想到的是。 1号休眠舱里躺着的那位也姓苏,而且是苏家子女。 凌一看到这里时,心神一震,那个女人也姓苏?夏风在这个世界也姓苏,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与其说修复局现在使用的系统和世界跃迁技术是1号休眠舱的女人创造,不如说是她们苏家世世代代的积累。 修复局局长不敢直接断掉1号休眠舱的营养供应和电源,一是怕被迫触发了修复局的自毁程序,二也是怕苏家发难。 凌一直播间出现的第三方人,开始科普起苏岁寒的事,还有人在直播间里怀疑刘存志的成果是否是他自己的,说不定是偷的苏岁寒的,毕竟凌一的视角可是让观众们看见了文件内容的。 而且苏岁寒和凌一的对话也并未屏蔽观众,尽管有人说001号世界是虚拟的,是歪曲历史的,但仍有人提出质疑,开始深扒当年的历史。 修复局局长命人时刻关注凌一直播间的动向,手下汇报情况的时候,局长额头都渗出汗来。 这些事可不能深扒,刘存志的后代可不好惹,这个歪曲历史的小世界到底怎么才能关闭! 局长这下真慌了,接了几个电话后,在局里骂了几个小时,还是没办法关闭001号世界,除非他彻底断掉1号休眠舱的电源和营养供应,这样一来,修复局也保不住了。 自己的命更重要还是修复局更重要? 第339章 教育 局长最后做出了决定,向联邦政府申请关停修复局,并且断掉给1号休眠舱的能源供应。 如此一来,申请、批复、以及撤离人员都需要一定时间,他只能不断催促上头和下属,尽量争取快一点。 修复局的时间流速比小世界慢很多,局长知道自己多耽搁一秒,小世界里的变化都会翻天覆地,他一刻都耽搁不起。 与此同时,凌一带着三队外出执行任务,三个月的时间,她们不仅重建了油田,还修复了C市、M市、J市三地的公路,以及直通的停机坪,方便三地用飞机运输。 两种运输方式足够三地的发展和重建了,凌一这一趟回到避难所,连三地的通讯电网等都修复了,大家传递消息不再那么简陋,甚至避难所里的大家都用上网了。 只不过许多网站、app因为无人维修服务器,无法使用,有了通讯信号,也只能用来打电话。 没有意外,凌一是此次重建工程的大功臣,她稳稳坐上了搜寻队的一把手位置,所里对梁建勋的处罚也出来了,直接开除,顺带三年的劳役刑期。 因为末世后资源匮乏,所有的罪犯如果不是死刑,那就得服劳役,没有工资,每天一顿饭,劳动结束就回牢房睡觉。 牢房的床铺比普通大隔间还要拥挤,从上到下五层铺,每层铺的床高不超过半米,坐床上都直不起身,两个床架之间的过道也不超过半米,仅够单人通过。 牢房隔间不像人住的,像密集的蜂巢又像空间狭窄无法动弹的养鸡场。 这里的犯人比从前更没有盼头,梁建勋进来一次就感觉自己快被扒掉一层皮,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出去的机会。 凌一带队修复了道路、通讯、航线,给避难所带回来如此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不仅坐上了搜寻队一把手的位置,还获得了民众的感激。 因为搜寻队带回来大量资源,避难所的中央空调温度又往下调了三度,如今室内温度已经来到了三十度左右,只有室外温度的一半,怎么能不让人开心。 从前没有风扇,光靠着中央空调三十几度的送风,民众晚上也难以入眠。 风扇不便宜,一般人舍不得花钱买一台,多数都自己拿着扇子扇风。 现在室内温度比起之前来说舒适不少,人在这样的环境下,烦躁、易怒的情绪也削减了,避难所社会趋于稳定。 且随着凌一掌握搜寻队大权,在她严格的管理和训练下,搜寻队队员们的身体素质提高,外出作业能力也提高了。 凌一对搜寻队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一二队的队长全换了,谢莹和谢琼分别担任一二队队长,三队则由俞知秋带领。 一二队主要负责道路、通讯、矿井、工厂重建等工作,因为谢莹姐妹专业相关,她们更乐意去搞施工。 三队俞知秋和其他小队依旧负责搜寻工作,她的空间项链是非常不错的东西,在一些极端环境下,能带回来意想不到的物资。 其实,凌一想把俞知秋的空间项链充公,但是目前避难所官方还不是由她完全掌权,她不能保证项链不被谁抢走,所以暂时没有暴露项链的存在。 眨眼便又是一个月,时间来到了第三年二月,极端高温持续了一年,比暴雨和极寒更难熬。 好在,外面的温度在升至六七十度的时候稳定了,各地区温度也少有不同。比如M市和J市温度会更高些,C市则相对低一点。 能源供应足够的情况下,C市避难所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工业区的各种工厂开始了自给自足,生产的东西不仅能满足民众日常所需,就连科研部那边需要的各种材料也能制造出来。 这时候,避难所的民众不分女男老少,都是可用的劳动力。但凡过了十八岁就能去参加各种职业技能培训,培训通过去就各个岗位上班。 不过碍于末世天灾中有的人失去了亲人,尤其是那些一家全死完了就剩个孩子的,避难所也允许这些孩子未满十八岁也来参加技能培训。 令人高兴的是,除了技能培训等课程,避难所建立了末世以来的第一所学校。 这所学校由元彤、苏岁寒等人牵头创办,恢复了末世以前的教育,但是教材、课程的设计又和从前大不相同,毕竟末世后的许多科学知识、技能才是重点。 这所学校的小学、初高中、乃至大学,都是冠以C市的名字,创办者本来该是所里有威望、地位的学术大拿,但是创办初期需要投入大量资金,招老师、租地皮、建造学校、购买设备设施哪样都要花钱。 元彤一开始想拉刘存志入伙,她本来对创办学校不感兴趣,但是经过暴、动事件后,她的身体大不如从前,组员们的能力有限,她挑半天也没挑到合适的接班人,想了想还是觉得抓教育更重要。 而刘存志也同意元彤的看法,但就在元彤和刘存志要合伙创办学校之前,苏岁寒和凌一单独找到了元彤。 苏岁寒告诉元彤,刘存志是个欺上瞒下的小人,窃取了她的科研成果,还企图找到上头邀功。 苏岁寒没有说她是从刘存志办公室的文件得知自己的功劳被抢,而是谎称凌一从刘飞星那儿听说刘存志邀功只字不提苏岁寒,而且给刘飞星的报告里不仅没有苏岁寒,还有两个平日里没出多少力吃白饭的组员。 有凌一在,元彤没有怀疑苏岁寒的话,毕竟凌一两次救她性命,又是如今掌管搜寻队的大队长,她不至于拿这种事骗人。 故元彤放弃了和刘存志合伙,因为想也知道,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苏岁寒会找到她,显然就是要她表态站队。 元彤最终选择了苏岁寒,因为刘存志若真抢了手下组员的功劳,那也是个道德败坏、虚伪阴险的小人,不配与她为伍。 创办学校需要钱和设备,凌一也加入进来,她不缺钱,学校需要什么课桌、电脑、书籍,她都能去外面搜回来。而元彤和苏岁寒负责招老师,以及对新老师进行培训,苏岁寒另外还得负责招生和招聘教职工。 足足一个月,学校就建好了,位置在生活区的最中心,地皮好买,凌一找到刘飞星申请,一天时间就批准了。 避难所里寸土寸金,所有的地皮、房屋都是避难所的,所有人都只有房屋、地皮的使用权,允许租赁和转卖,但是都需要登记,卖的不是所有权,而是使用权,要将一些商用地皮改成它用,以及一些特殊场地,都需要层层上报审批。 凌一倒是方便,直接找到最高领导人刘飞星了。 C、J市两地的通讯恢复后,谢莹姐妹带领的两支队伍不断往外探索,重新修复了和另外几所避难所的通讯。 目前已知的D国避难所总共十所,分布在全国各地,几乎都是几个省联合建立的,但重建速度还要数C市最快。 令人开心的是,卫星网络在一个月后也恢复了,现在的幸存者们终于能用手机连上网络,一些主流媒体应用也能正常工作。 除了不能到室外活动,只有搜寻队员能借助改装后的车辆外出搜物资外,大家基本都转到了地下生活。 有几个避难所提议在地下打造通道,方便各个避难所之间来往。相当于她们要在地底下建立几条连通各避难所的地铁,地铁的修建比高铁简单不到哪儿去。 此时谢莹姐妹的专业性不是很够,还得继续学习深造。 如此一来,学校的重建更是重中之重,元彤、苏岁寒、凌一三人创办的学校更是被学生挤破了脑袋。 不仅本地避难所民众稍微有点余钱都会送孩子来读书,就连J市和另外几个避难所的幸存者,得知C市率先重建学校,纷纷打听消息,能不能送自家孩子来读书。 能源开采是幸存者活下去的希望,但教育却是人类种族延续的希望。 为此,各个避难所也纷纷重建学校,但有人得知元彤在C市,且元彤带头培育的新型小麦抗旱耐高温,高产的同时还用上了最新的根部灌溉系统,极大地减少了水分流失,充分利用每一滴水输送给作物。 新型小麦解决了C市避难所的食物难题,因为外面的物资搜回来能用的多是耐高温的物品,而像能吃的食物,几年下来不是高度腐烂就是过期变质,那些罐头或密封装的食物也会因为高温出现膨胀、变质的问题。 所以各地避难所都在想办法自己种植、养殖,以满足避难所的食物需求。 养殖的成本比种植更高,就连培育新品种牲畜、家禽的成本也更高,所以元彤的新型小麦成了C市的招牌,不仅抗旱耐高温而且高产成熟快,能短时间内收获,解决了不少避难所的食物短缺难题。 故元彤的名气在各避难所传播开来,尽管避难所各自都开始重拾教育,但大家还是更想把孩子送到元彤所在的C市来,*尤其是C市的学校还是元彤和人一起创办的,她自己平时也会担任大学老师,自家孩子跟她学习准没错。 本来也该成为旧蓝星时代耀眼明星的刘存志,反而因为那场暴、动烧毁了他项目组的一切数据、资料,机器人项目组进度无限拖延,他没能在末世天灾里扬名,末世前的名声在末世后一文不值。 而刘飞星也因为这件事对刘存志不剩多少耐心,他是想着刘飞星能研发出代替人类户外作业的机器人,就能让搜寻队在外执行任务时少牺牲几个人,尤其是怕后面的天灾更恐怖,温度要是上升到一百多度,人就完全没法离开避难所,只能依靠机器人户外作业。 谁曾想,刘飞星早些时候信誓旦旦地和他说项目研发顺利,进展快,很快就能完成最后的实验,将机器人投入实战。 结果呢,一场火烧毁了刘飞星和项目组的心血,他整个人受到极大打击。 他明明记得自己走时锁上门了,他能在那样危急、混乱的情况下锁好门,已经很稳妥了,为什么暴徒还会冲进没人的办公室,烧毁一切? 暴徒图什么呢?图杀人破坏?图偷盗资料倒卖?可问题是也没见他项目组的资料、数据泄露啊,倒卖给谁了? 刘飞星好言相劝:“刘教授,照我说,你要不还是转战别的项目,外面高温稳定在六十几度,热归热,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外出,搜寻队也可以依靠一些小型机器人,用控制器操控作业,现在有个耐热降温作战服的项目,是张教授带头的,你看你要不要去问问。” 刘存志脸色极其难看,张教授他知道,搞材料化学的,也是其领域的泰斗,他刘存志去了,就只能给人当技术组员了,而不是当组长,他一把年纪了,怎么能忍受给曾经一个级别的人当下属。 刘存志没有答应,他的骄傲和自尊心不允许他答应,他宁愿自己另外创办一个项目。 可结果却是,他想创办新项目,但是原先的组员不跟了。 第一个辞职的就是苏岁寒,她退出了刘存志的小组,没有任何理由,就是退了。 刘存志找到她谈话,说自己花了很多心思培养她,这个组里他最看重的也是她,她要是不跟自己去新项目,岂不是辜负了他的栽培和信任? 苏岁寒内心止不住冷笑,谁辜负谁?要不是看过文件原件,她就真信了刘存志的鬼话。 苏岁寒还庆幸那份文件没来得及上报给刘飞星,不然刘飞星看了实验结果,估计还得让刘存志继续享受她的劳动成果。 这时候不管是拆穿刘存志的真面目,还是控诉他的卑鄙都没有用,凌一烧掉文件和一切数据,既断了刘存志的根,也不可避免地让他这次使坏未能成功,证据也一并毁了。 不过,苏岁寒也没打算和刘存志斗,毕竟对方是专业领域的大佬,对于这种醉心事业的人来说,毁了他的事业,让他一事无成,比攻击他的人品道德更诛心。 苏岁寒辞去了刘存志小组的工作,专心创办学校,自己也在学校步入正轨之后,重新投入大学学习。 她的根基薄弱,这也是她无法自己单干,需要进入别人小组的原因。 所以,这一次,她要先提升自我,学有所成后,自己单干,看谁还敢抢夺她的功劳和成果。 凌一直播间里多了许多“慕名而来”的所谓刘存志后代,她们在直播间里痛斥001号世界恶意抹黑英雄,要去法院起诉001号世界和修复局。 可谁也没想到,这群人在直播间吵架,反倒被骂了。因为有人扒出来几百年前,某位苏姓女士的一份手稿,手稿里记录的数据正是和该项目组机器人有关的数据。但是在历史记载中,刘存志等一众功臣名单里,并未有姓苏的女士。 这么一看,观众们竟觉得001号世界更趋近于真相,而她们现在看到的历史记录,反倒像是胜利者的篡改。 主世界的纷纷扰扰暂时影响不到小世界的发展,凌一和苏岁寒反倒因为苏岁寒重回大学校园,多了一点相处的时间。 俞知秋也想重回校园,但是舍不得现在三队队长的职位,这可是多少人羡慕都求不来的职位,她去读书了,工作就没了。尽管学校有照顾学生要生存、工作的需求,开办了夜校课程,但她实在没有多余精力在白天经过酷热的工作后,晚上还能睁开眼学习。 她不是学习这块料,她认了,以前对苏岁寒是哪哪都看不顺眼,现在看苏岁寒从白天学到晚上,她是真服气了。 奇怪,她以前怎么就会觉得苏岁寒是菟丝花呢? 可仔细一想,菟丝花汲取宿主的营养养活自己,也是一种能力。而俞知秋接过的剧情里,苏岁寒哪里汲取了别人的营养,她分明就是燃烧自己的青春去依附他人,获利的还是他人。 剧情有错,俞知秋不由得叹气,也就是她现在恢复任务者记忆了能看出剧情有错,要是一直没有恢复记忆,把剧情当前世,那真是不知道死多少回。 同样面临学习和工作两难处境的还有谢莹姐妹,但她们有自己的解决办法,姐姐谢琼工作也有几年了,大学学业还不错,她不打算放弃二队队长的职位,但鼓励谢莹继续读大学。 谢琼自己白天在搜寻队工作,赚的钱足够养活她和妹妹,也完全供得起妹妹读书的开销。 所以,谢莹去读书,学习更多专业知识,晚上抽出三小时时间给下班回来的姐姐补课。 如此一来,两个人一个能继续学习,一个也能赚钱养家外加学习。 王月茹也送女儿向念去读书了,不过入学前带着女儿去身份登记处改了姓,或许是因为苏敏母女,她总觉得,女儿跟自己姓更亲近些,好似自己的血脉有了传承。 只可惜,俞知秋并不知道自己妈妈姓什么,她拿到的剧本里从头到尾提及原主母亲都是描述原主母亲多惨,却只字不提是谁,原主母亲的惨也只是为了衬托原主的可怜和苏敏母女的可恶。 更何况,俞知秋这个任务者根本也不姓俞,她不在乎原主改不改姓。 比起王月茹、苏敏,俞知秋没有这种想法或执念。 最后刘存志没办法,还是去了张教授的项目组,勉强当了副组长,处处被张教授压一头。 而张教授还为了给避难所撑场子,带着刘存志一起去学校任教,也是为了培养新人才。 不说别的,刘存志面对学生可比面对组员客气多了,因为现在的学生多是末世里熬过来的,一个比一个硬气,大不了就闹,闹到领导层去,她们也一点不怵。 暴雨、洪涝、极寒、极热、暴、动,她们都熬过来了,一个个年纪不大,心思却成熟得很,而且很多学生都是半工半读的状态,为人处世、人情世故也不差的,相比起来,刘存志半辈子被人供起来,小时候有老娘照顾,结了婚有新娘照顾,离了婚末世里还有人捧他臭脚,有时候吵架还吵不过学生,别提多憋屈了,这些学生闹起来,到处投诉举报。 刘飞星可能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作为学校创办者的元、苏、凌三人可不惯着他,该扣工资扣工资,投诉多了就让人事联系他该辞退辞退。 为了不被辞退,少一分收入,刘存志只能忍气吞声。 谁能想到曾经在他手底下干活的苏岁寒,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副校长,踩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苏岁寒这人很能忍,以前能忍着别人对她的殷勤、打扰,只为了学习、工作和占便宜,现在即使和刘存志不对付,也会认真听刘存志的课。毕竟知识无价,刘存志人品不咋地,专业知识倒是过硬,她学到就是赚到。 避难所的教育步入正轨,能源充足,室外高温也趋于稳定,但并不意味着天灾就对人类没有威胁了。 据几个避难所交换的情报来看,大家都开始为同一个问题发愁——水资源。 最先水资源告急的是J市避难所,因为她们地处D国西北部,本来就容易缺水,高温不退,一开始避难所建立时就有水库,囤积了大量水资源,可是高温持续太久,有的避难所只有几万人口,有的却有十几万,这么多人每天要用多少水,简直不敢想。 为此,各避难所都采取了应对措施。 有的避难所研发了一些储水装置,安装在户外,利用白日和夜晚的温度差收集露水。但是这样的收集效率低,能收集到的水仅供部分人饮用。 有的避难所选择放出各种机器狗,探寻地下水,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 还有的避难所临近海边,选择净化海水。 净化海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她们没办法,其中有两个避难所靠海都选择了净化海水来供应避难所的日常用水。 C市避难所也开始为用水发愁,C市避难所一开始的储水是够的,因为挨着一条河,河水毕竟也算是淡水,经过自来水厂的净化处理能饮用和使用。然后所内的水循环也比较讲究,生活废水、污水等等都不会轻易往外排放,在末世前大家恨不得到处排污水,到了末世,哪怕是一些化工厂的废水、污水,也得想尽办法处理,将这些水循环再使用。 可即便如此,C市附近的那条河也快干涸了,倒不是被避难所几万人喝干的,而是被高温蒸发干了。 在河床越来越凸显的时候,所里的气象组就频繁地给刘飞星报告,要尽快解决用水问题。 刘飞星不得已找到凌一,交给她这个任务。 水资源是古今中外都会遇到的一大难题,凌一没有托大,她不说自己一定能解决,但她提出了一个条件,如果刘飞星能做到,她就想尽办法解决。 凌一要求,刘飞星放权给她,要把避难所的军和政分离。不能刘飞星一个人又把持三队总司令的位置,又稳坐避难所第一领导人的位置。 刘飞星第一反应是拒绝,但他没把话说死,要他放权,他一万个不愿意。可是,若凌一真有办法解决水资源问题呢? 若是缺水,避难所撑不了多久,人挨饿还能挨十天半个月,缺水那可是几天就得死。 经历一场暴、动后的幸存者,再不复以往的乖顺听话,若是又因为水资源紧缺闹起来,他才是一个头两个大。 第340章 研究 最终刘飞星还是答应了凌一的要求,他不答应也没办法,凌一如今是搜寻队的大队长,和仓管部的部长关系也好,还是科研部领军人物元彤的救命恩人,就连他刘飞星,要稳固自己的统治,也必须拜托凌一想办法。 凌一这次也不要虚的,她要求刘飞星先放权,她满意了才能带队出去找水源。 前前后后又耽搁了一个多月,终于,凌一坐上了避难所三军总司令的位置。 凌一组建了一只百人施工队,由建筑工人和搜寻队队员组成,于三日后出发前往H市,与H市避难所协商水资源西调工程。 H市避难所是末世后靠海发展最好的避难所,她们率先建立出海水净化工厂,水资源尤其充足,但缺能源。 太阳能发电不能满足一些大功率用电和发电,大部分避难所都还是选择了传统的火力发电,火力发电无外乎就是煤炭、石油、天然气。 H市避难所和L市避难所都靠海,两处地方相隔好几座城市,但无一例外都曾试图去海上开采石油,甚至还联合开采,发生了几次意外,两个避难所都不敢再有多余行动。 如今通讯恢复,凌一便想借K市的煤炭和M市的石油和这两个避难所交易水资源,用石油和煤炭去买水。 单用卡车运水效率低,一卡车水也用不了多久,所以效率更高的办法是用埋在地下的水管,连通几个避难所,方便运水。 这将又是一项重大工程,为期半年,等凌一完成任务回来后,她才发现苏岁寒已经离开大学,开始组建自己的项目组了。 苏岁寒重拾当初的机器人项目组,但这一次,她不是要创造和刘存志目标一致的工作机器人,而是想创造一种仿生机器人,既能模仿人类处理、接受信息的能力,也能模仿人类工作,甚至在体能方面要远胜于人类,才能代替人类在极端环境下进行一些高危作业。 这个项目比刘存志的项目更看不到希望,刘存志还只是想做出几条机器狗,而且有军用机器狗的基础在,要研发极端环境下工作的机器狗要少走很多弯路。 可苏岁寒想创造的,可不是刘存志那种机器狗,反而是更类似凌一这样的机器人。 刘存志一开始听说苏岁寒搞了个机器人项目组,还以为苏岁寒是想走他的老路,自以为是地找到苏岁寒,说这个项目没他不行,结果吃了闭门羹,连苏岁寒的面都见不到。 后来听说她们俩的项目完全不是个方向,刘存志神色铁青,在张教授面前像刚蜕壳的螃蟹,又红又羞愧。 张教授挺看好苏岁寒,苏岁寒花了半年时间学完了她们本科四年外加硕博的研究内容,每天废寝忘食地学习,其毅力和恒心很难不让人佩服,她这么快能自己单干,也确实有本事。 只是,就连刘存志那个户外作业机器人的项目都功亏一篑,苏岁寒这个仿生机器人的项目岂不是更离谱? 仿生机器人在末世前不是没有,各种机器人问世,和人类对答如流,甚至在某些领域能吊打人类,可问题是,少有仿生机器人能投入到体力和脑力的双重工作中,而且大部分机器人还是需要人为操控以及丰富信息库。 可苏岁寒有种直觉,她可以做到,她在看见凌一的伤口时,震惊压过了内心一闪而过的熟悉,但等她回过头来想,她认为,凌一就是她和人类的希望。 凌一曾告诉苏岁寒,她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只为了“寻路”,她们都以为,凌一要为人类寻找出路。 可为什么,凌一本身就不能是人类的出路呢? 凌一给避难所带回了资源,也带回了希望;凌一给普通人带来了工作机会,喘息空间,这更是希望;凌一也为她苏岁寒带来了希望,不必依附他人,能成就自我的希望。 苏岁寒想,若是自己能研究明白凌一的构造和其运作原理,那是否能让凌一成为人类的出路呢? 这事关乎凌一的根本,苏岁寒必须找凌一问清楚。 听完苏岁寒的猜想,凌一沉默许久,她没有生气,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看着苏岁寒,眼前的苏岁寒和1号休眠舱里的女人完全是两个人,但却不知道为什么,眉眼间依稀又有一点相似。 凌一经历过许多小世界,遇见过许多夏风,但她在每个世界都能精准地找到夏风,有时候她也很好奇,是自己和夏风有缘,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就那么凑巧,凌一和夏风在各个世界的身份角色都有一定关系,就那么凑巧,世界那么大,她们不仅能很快相识,还能牵扯进世界剧情中。 凌一连人都算不上,更何况什么信仰,她不相信缘分,她更愿意相信,有人刻意为之,将她和夏风安排进各个小世界。 并不是说这个人刻意将她们拉近,逼她们相爱,而是说这个人不希望她们分离,因为一旦分离,就无法达到那人所期望的目的。 那人的目的是什么?在此之前,凌一脑海中模糊的命令是寻路,可当苏岁寒说出“为什么你自己就不能是人类的出路呢”时,凌一明白,自己的存在,不仅仅是为了帮助谁觉醒,更是为了自己觉醒。 她和夏风在每个世界能相遇,是有人刻意安排,夏风在她的帮助下觉醒,而她也在夏风的引导下觉醒。 而这个人,或许就是早已在主世界里觉醒的“夏风”,即历史上苏岁寒的后代,1号休眠舱里沉睡的那个女人。 凌一有记忆,但苏岁寒没有,她究竟想要达成什么目的,或许还得顺其自然。 “好。”凌一同意了苏岁寒研究她,不过她的身份不能轻易暴露,所以需要苏岁寒额外申请一个单独的实验室,该实验室由凌一监工,不能安装监控和留下任何影像、音频记录,不能有涉及到凌一的任何身份信息,不能有除苏岁寒、凌一以外的人进入该实验室。 这件事对于已经身居高位的凌一和脱离学校单干的苏岁寒来说不是难事,在避难所里申请一个绝对私密的实验室只不过是凌一一句话的事。 刘飞星过问了一句,凌一敷衍了事,刘飞星心里有气,却也懒得多问,他不知道刘存志和苏岁寒的矛盾,但也知道人都是追名逐利的,苏岁寒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想在元彤、刘存志、张教授都一众科学大拿面前杀出重围,确实需要谨慎又谨慎。 不管怎样,反正最后苏岁寒研究出来的任何东西都是为了服务避难所,为了全人类,抓住这一点,刘飞星就能行个方便。 苏岁寒的项目组正式建立,单独的秘密实验室仅供她和凌一进入,主要用于她研究凌一的身体构造。别人再权威,苏岁寒都不能让凌一暴露,她只相信在自己手下,才能在研究的同时保证凌一的安全,不会以科研的名义伤害凌一,除自己以外,她谁都不信任。 好在,凌一也不是任人摆布的角色,她若不是心甘情愿和苏岁寒合作,旁人奈何不了她。 作为三军总司令的凌一,白天处理公务,晚上配合苏岁寒研究,两人干脆在实验室里搭了一张小床,工作晚了懒得回隔间的时候有个地方睡觉,也算是有了一个小小的二人世界。 除此外,苏岁寒也需要招聘组员,刘存志脸皮都不要了,赶来应聘组员,苏岁寒可不会把好好的“牛马”往外赶,廉价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刘存志还以为凭自己的本事和地位,再不济能混个副组长当当,结果他来到苏岁寒的项目组,竟然只能和自己昔日的学生一起当同事,大家都是普通组员。 刘存志气得不行,但他现在实在舍不得这份工作,光在大学任教,他的收入还不够,养活自己一个人可以,养家不行。 末世前和他分居的妻子和两个男儿也赶来C市避难所投靠他,两个男儿都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地步,末世归末世,人吃饱了饭就会追求别的。 两个男儿想着自己爸在C市避难所大学任教,肯定风光无限,赶来投靠,盼望着老爹给自己出彩礼,跟着老爹肯定能住进1环的单间,谁曾想,这两个男儿把女朋友一家也带来了,刘存志瞬间多了无数压力,只有一份任教的工资哪里够。 可偏偏他又是个好面子的,不肯承认自己如今在C市避难所混得不如从前,在苏岁寒手底下当个组员就当吧,只要给钱,让他当孙子都行。 刘存志虽然在1环有单间,但要知道,自从凌一正式踏入避难所管理层后,她就开始帮助推行各种改革,其中对于1环这个曾经引起民众不忿和怨恨的“特权住宅区”,她没有直接剥夺1环居民的“特权”,而是对她们征收更高的房租、电费、水费,高到里面的人若是没有正儿八经的工作,难以维持生计。 这些人想住在1环,那就得付出比以前更高的生活成本。而这些成本不能依靠她们在末世前的资产支付,必须以她们在避难所挣得的钱支付。 1环住的基本都是达官显贵,不然就是和元彤一家那样的地位崇高的人,前者的工资在凌一后续插手的改革中得到削减,而元彤一家因为研发了新型小麦,解决了几个避难所的粮食问题,她的收入足以维持在1环生活的成本,她值得住1环。 而其它人承担不起如此高的生活成本呢?她们有两种选择,一是搬出1环,去别的区域租住更便宜的隔间,和大家共同承担生活成本。 二是找室友,来分担房租水电,如此一来,1环便不再像从前一样仅仅是特权阶级的专供,而是有能力的人,愿意花费高额房租水电享受的住宅。 它不再高不可攀,里面的人付不起房租水电也只能搬出来,外面的人若是愿意,也能支付高额生活成本搬进去。它更像一个商品,而非贡品。 而像凌一、谢莹等身兼要职的避难所高层都不住1环,倒是令民众对避难所管理层的不满减少许多,因为她们觉得,连总司令和搜寻队一二队的队长都住着多人隔间,房租水电还更贵,心理平衡多了。 1环随着原住民承担不起高额的房租水电,不得已很多人选择改装单间,往自己的单间里面添加架子床,出租床位,普通人也能住进1环。 像刘存志,他本来也想出租,结果离婚的妻儿来投靠,他少了份房租收入,看见苏岁寒的招聘广告就来了。 昔日组长变组员,苏岁寒却一点不谦虚,享受着刘存志对她的恭敬和谦让。 苏岁寒此次招聘的组员很多都是新人,除了刘存志,其它人都是学校毕业的新生。 令苏岁寒没想到的是,元彤女儿改名元天骄,没有选择她妈妈和爸爸在的生物学专业,竟然因为崇拜苏岁寒,选了计算机专业,着实令人吃惊。 元彤也不恼,对于女儿不接自己班的事无可奈何,她尊重女儿的选择,也给了女儿一个助力,推荐女儿来苏岁寒的项目组。 苏岁寒的人品元彤信得过,更不用说半年前苏岁寒就差点研究出户外作业机器人,只不过因为一场大火烧掉了一切,元彤相信,女儿跟着苏岁寒肯定会有大好前途。 刘存志没想到,组里多少人都是他的学生,结果师生皆是平级,他的脸上挂不住,每天也没了摆谱的心思,只恨不得埋在实验室里,谁都不用搭理。 340-350 第341章 锁定 一眨眼又到了年底,常年住在避光地下避难所的幸存者们已经不记得多久没见过阳光了。灯光始终无法代替阳光,但外面的阳光却能轻易灼伤她们的皮肤和眼睛。 这是末世的第四年一月一日,室外的温度却高达七十度。 极端高温的这两年,升温减缓了许多,但仍有不少地区温度突破了七十度。 所幸大部分避难所都建在了地下,能够避免阳光直接暴晒,只要能源和水资源充足,生命力顽强的人类总能找到活下去的办法。 自打恢复了全国十个避难所的通讯后,C市气象部的专家也从其它避难所获得了不少情报。 包括但不限于,极端高温会持续多久,高温如果会结束,结束后的蓝星会恢复正常还是迎来更可怕的天灾。 每个问题都没人能给出确切的回答,众说纷纭,但有个靠海的避难所提出了一个想法。 她们认为,极端的高温导致地表的水资源极度缺乏,她们避难所依靠净化海水获得水资源,但也因为临近海边,敏锐地发现海平面正在下降。 这是很不正常的表现,按理来说,极端的高温不分地区,那么南北极的冰川肯定也会融化,冰川融化应该会导致海平面上升才对,为什么海平面不升反降?这些被高温蒸发的水去哪儿了? 海平面下降像是一把悬在众人头上的砍刀,砍刀什么时候落下,新的灾难就会什么时候到来。 这时候,已经习惯末世的女主俞知秋终于找回了一点属于主世界任务者的优越感,她找到凌一,有非常重要的事报告。 凌一作为避难所总司令,和俞知秋这个三队队长中间还隔着一个大队长,俞知秋能轻松找到凌一,也得亏了两人住在同一个隔间。 俞知秋敲门踏入办公室,神情紧张,环顾四周。 凌一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说:“没有摄像头,没有监听监视,有什么说什么。” 俞知秋松了口气:“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对你来说有点离谱,但我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绝对没有危言耸听。” 凌一点头:“嗯,你说。” “我认为,高温并不会一直持续,今年开始应该会逐渐降温,但这并不一定是好事。” “降温带来的将会是末世开始时那样的暴雨洪涝,接着又是极寒。” “我们现在住在地下避难所,一旦出现暴雨洪涝,根本撑不住,这次的洪涝会比三年前更加夸张,可能积水会高达六十米,比之前更高。” 末世初期的洪涝,有的地方积水高达二三十米,也有的地方只有十几米,但若是俞知秋所说的六十米,那人类城市不知道会被淹没多少,大部分楼层都会被彻底淹没。 高楼层都有可能被淹没,更不用说在地下的避难所。 凌一知道俞知秋说的是真的,因为直播间里的观众也是这么说的,如果剧情关于天灾的描述没有歪曲,那么接下来向人类世界滚滚而来的将会是成倍杀伤力的暴雨洪涝。 不过,凌一心里清楚是一回事,她还是要质问俞知秋:“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我记得你并不是学地理的,也没有专业相关的知识。” 俞知秋知道自己躲不过盘问,咬牙道:“其实,我是重生的。我想你也知道,我在搬进1801前,就囤积了大量物资,提前激活了空间项链,就因为我原本已经在末世生存了几年,末世天灾的顺序我都清楚。” “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作为所里的高层领导,能让避难所提前做好应对措施,我在避难所过得很好,不希望它毁了。而且,我恳求你,不要把我重生的秘密告诉别人,我不想被抓起来当怪物研究。” 凌一沉默不语,俞知秋赶忙又说:“你应该能理解我吧,我们都有空间,你也有,你也囤货了,你是不是也是重生的?而且我还知道杨牧也是重生的,我们都是重生者,更应该互帮互助不是吗?” 凌一的目光像一把利剑撕破俞知秋的谎言,直击她眼底的心虚。 “我不是重生者,你也不是,杨牧更不是,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欺骗我。” 俞知秋咬牙,她当然不是重生的,她恢复记忆后就知道自己是任务者,她的主世界比这些小世界更加强大,她想离开也可以离开。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自恢复记忆后,也曾和系统申请脱离小世界,但是系统就像瘫痪了一样没有回应,她内心充斥着不安,她本该是生活在主世界的普通公民,为什么她要在几百年前的小世界里艰难求生。 她本是想拿着爽文剧本来到这个世界大杀四方,打脸渣贱,她要成为末世里的人上人,可她在这个世界不是吃亏就是吃瘪,一点都不爽。 俞知秋想回家,她不知道小世界什么时候是个头,她也曾想过干脆死了算了,死了说不定就自然从休眠舱里苏醒,但每当她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都格外恐慌,因为不管是哪种死法,她都怕。 她想死有很多种办法,去到外面热死、渴死、饿死,甚至是跳楼、上吊等等,但哪种死法不难受,她能当上三队队长,还有空间项链和物资,已经活得比大多数人舒服,她其实很怕死。 俞知秋紧张地看着凌一,嘴唇颤抖:“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凌一手指轻敲桌面,冷声道:“我的耐心不多,062号任务者。” 重生这一件事都够一般人琢磨许久了,而且重生这个理由很多人不信也得信,除非,对方有别的猜测。 凌一不仅不信她是重生者,还说出了她的休眠舱编号。 俞知秋猛地抬起头,瞪着凌一,手更是无法控制地指着凌一:“你……你是1号。” 俞知秋在进入001号世界前听说过凌一的存在,1号破坏者在修复局里很出名,许多任务者都在许愿别被1号盯上,被1号盯上就意味着她们的任务很大概率要被改得面目全非。 俞知秋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过得这么惨了,她眼里满是震惊和愤怒:“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来破坏我的任务?” 凌一不急不缓地说:“我没有破坏你的任务,就算没有我,你一个人能对付杨牧吗?他是139号任务者。” “你说我破坏你的任务,请问我做什么了?” 俞知秋嘴巴开合几下,却说不出来凌一到底做了什么。凌一没有和她抢男人,没有针对她,没有抢夺她的机缘、友情、爱情或者亲情,硬要说凌一从她这里拿走了什么,那也就只有一个苏岁寒了,更何况苏岁寒还是剧情里的反派女配,爱拿不拿。 俞知秋神色灰败,垂下头,肩膀都垮了下去。 她知道,不是凌一刻意针对她,就如同前几个世界一样,凌一并未刻意针对某个任务者,她只是撕破了一些假象。 也正因如此,俞知秋才更觉得凌一可怕:“我知道你,你推崇平等主义,既然如此,我们也是同伴,我拿的是女强文剧本任务,你更应该和我交好,而不是苏岁寒。” 凌一疑惑地看着她:“你拿的是女强剧本,还是女主强剧本?” “你如果只是女主强,那我们之间无话可说。”凌一接着说,“但是我得提醒你,这个世界已经封锁,你就算是自杀也无法脱离世界,如果你死了,那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你在主世界休眠舱里的身体也会随之死亡。” 俞知秋不敢置信地看着凌一,末世三年多,她在得知自己无法回到主世界时终于崩溃了。 但是俞知秋没有发疯,在末世活了这么久,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天真的任务者了,她第一次对上通缉令里的1号破坏者,也是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在对方面前有多渺小,以卵击石不可取。 且不说她就算能回去,也得小心别惹恼了1号被1号盯上,修复局说已经消灭了1号,1号却再次出现,只能说明,1号不是修复局能解决的,更何况是她。 更不用说,她暂时回不去,如果真如1号所说,她在小世界死亡,也会在主世界与世长辞,她就更不能惹怒凌一,不然,以凌一如今在避难所的地位,捏死她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 俞知秋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眼里没了光,恹恹地说:“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凌一打量着俞知秋,不得不说,俞知秋比上个世界的任务者更聪明,接受现实更快,难怪能接手女主强的任务,至少趋利避害还是懂的。 “我要知道末世天灾的时间顺序,更要知道修复局的一切信息。” 俞知秋读过修复局的员工守则,也仔细看过她和修复局签的合同,她不能和小世界的任何人透露主世界相关的一切,包括修复局和系统。 可是,她现在活都活不下去了,还会在乎什么规定和合同吗? “你问吧,我知道的都会说。”俞知秋忍不住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收起颓废的心情,已经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了。 修复局急啊,急得不行,062号休眠舱的任务者可是一个老手任务者,不然也不会在进入世界时选择封锁记忆沉浸式体验女主生活,062知道的东西可比一般任务者多得多。 “我们动不了1号休眠舱,还收拾不了062了!给我把062号的营养供应断了!”局长愤怒地拍着桌子道,口水喷溅到旁边的助理手上。 几位部长你看我我看你,只有监管部部长敢上去劝:“局长,不能断,062休眠舱任务者家属也在看直播呢,她要是死在我们局里,警察会介入调查。” 说白了,直接断了休眠舱供应,那就是故意杀人。谁敢去,去了就得摊上事。 局长也是气懵了,情绪过激做出的错事不少,被人一劝,情绪稍稍稳定,但还是不高兴地瞪了旁人一眼。 “一群废物,要你们干什么吃的,1号休眠舱破不开就算了,062号也被锁定,139呢?” 139正是杨牧所在的休眠舱编号,等技术部的介入才发现,他的休眠舱也被锁定了。 修复局众人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连忙检查其它休眠舱,最后得出一个令技术部冷汗止不住流的结果——修复局目前投入使用的几千台休眠舱,全部被锁定了,也就是说,这些任务者全部都被困在她们所在的小世界。 眼看着局长向上头提交的放弃1号休眠舱申请将要通过,所有休眠舱就被锁定了,这难道是1号休眠舱里那位对修复局的警告吗? 此时彻底放弃1号休眠舱和修复局的技术、机器,也等于放弃了这几千名任务者的生命,不说上头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就说这些任务者的亲属也绝对不会放过修复局。 舆论会怎么斥骂修复局和联邦,联邦的统治和社会都会变得极其不稳定,本来就因为资源匮乏、贫富差距大而建立用以安抚民众的修复局,立刻就会成为民众愤怒的出气口。 各个直播间那么多观众,可远不止001号世界的观众,这么多人看着,修复局还敢堂而皇之地谋杀这些任务者吗? 局长被愤怒冲昏头脑,直接倒在椅子上,双腿一蹬,晕了过去。 救护车开进修复局里,将局长送去了医院,剩下的部长们再次无言相望,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上头指示。 第342章 苏家 俞知秋比上个世界的唐筱更聪明,也更懂得见风使舵,她知道自己的命掌握在凌一手上,当凌一询问她有关修复局的情报时,她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 这下子,不仅凌一知道了修复局这么多年已经被人篡改得面目全非,就连观众们也都知道了。 修复局建立之初,并不是像现在这样全丢给任务者一些情情爱爱的任务,一开始大多数任务都是要求任务者去到各个小世界,帮助小世界文明社会发展,同时给主世界带来资源和技术。 说白了,一开始的修复局是借着空间跃迁技术,让任务者作为“留学生”去各个小世界交换学习。 而很多任务者都可以使用的系统空间,则是用于交换物资。 比如在科技更发达的现代社会,盐糖等物品更易获得,任务者携带这些物资,去小世界生存,交换获得小世界的特产,例如主世界没有的一些矿物、动植物等,还能学习各个小世界的文化、经济、政治等等。 可当第一任局长退休,两位副局长竞争局长位置的时候,修复局变味儿了。 两位修复局副局长,一个便是1号休眠舱里的苏家后代,名为苏启,另一个则是现在的局长,刘茂。 传闻苏启和刘茂当年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结果因为竞争局长位置闹掰,苏启负气闯入1号休眠舱,将自己封锁其中。 事情已经过去了十五年,当年三十五岁的苏启,如今也该五十岁了。而比她大五岁的刘茂更是早早过了半百,发福苍老。 凌一一愣,打断道:“你说1号休眠舱里的苏启和现任局长是情侣?” 俞知秋冷哼一声:“外面都是这么传的,但我觉得这就是个借口,让两个人的冲突变成’家务事‘罢了,据我所知,两人在进入修复局任职前,根本不认识,而且那个刘茂比苏启大五岁,长得又一般,苏启又不瞎,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俞知秋的这番话落在局长刘茂耳朵里,比一千根针还恶毒,他恨死了那些长相好看的男人,把男人的水平拉高,让他没法以一张丑脸去求偶,但他更恨那些注重外貌的女人。 俞知秋这话无疑是在他雷点上蹦迪,可关键是,他拿俞知秋没办法。 凌一皱眉:“这些东西你怎么会知道?” 凌一曾借某个任务者的身体去主世界走过一遭,但并未搜集到太多有用信息,为什么俞知秋还能知道十几年前的事? 俞知秋撇嘴:“我当然知道了,苏启是我小姨,是我妈妈最小的妹妹,全家人都想救她出来,可是偏偏没办法打开休眠舱,只能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念叨。” “说起来,我会入职修复局,我妈也拜托过我调查一下我小姨的情况,看看能不能救她出来。”俞知秋接着抱怨道,“我一个普通职员哪里有条件调查这些,至少也得等我升上主管或者部长吧,结果眼看着我完成这个世界就能升职,谁想碰到你了。” 俞知秋无语又无奈,她可是兢兢业业完成了不少任务,在修复局待了起码两年,终于熬到她要升职的时候,怎么就遇见凌一了呢。 凌一没想到,俞知秋的任务者竟然是苏启的侄女,她问:“那你叫什么?” “孟玉晟,怎么了?”俞知秋随口道。 凌一疑惑:“你不姓苏?” 俞知秋叹气:“我妈和小姨那一辈是苏家最后一代随母姓的,反正从我和几个弟弟开始,苏家人就改随父姓了。” 凌一不解:“为什么要改?” 俞知秋满不在乎地说:“不知道,跟谁姓有那么重要吗?我不跟我妈姓,难道我就不是她的孩子了?” “那你不跟你爸姓,难道就不是他的孩子了?既然不重要,那为什么要改?只有你们家从随母姓改随父姓,怎么不见别人从随父姓改随母姓?”凌一不理解,既然是跟谁姓都不重要,那为什么不能随母姓? 俞知秋无语,沉默半响道:“我知道你,你在各个小世界都宣扬平等主义,肯定也会争冠姓权,但是时代变了,现在男女平等了,争这些没有意义。” 凌一冷眼看着她:“是吗?平等了,为什么修复局高层全是男人,为什么你们手里接的任务全是洗脑的恋爱剧本,为什么你会和小姨不是同一个姓?” 俞知秋无言以对,有种被拆穿后却不知道怎么解释的羞恼:“高层全是男的,又不是因为不让女的上,那是因为那些女同事不够厉害,她们足够强大,谁也无法忽视她们!” 凌一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俞知秋:“用个例的强大和特权来掩饰普遍的歧视与偏见,这就是你所谓的平等?” “你走吧,天灾的事我会找刘飞星谈,不用担心暴露,我不会提及你,反正你也只想当一个默默无闻、为他人奉献、甘心屈居于他人之下的无名小卒,你也确实不配姓苏。” 凌一语气平静,仿佛在打发路边的乞丐。 俞知秋从办公室离开后,整个人还处于一种愤怒中,但她又不敢对凌一发火,最后回到隔间,看傅韫拿着一塌纸在等她,内心压抑不住怒火,朝他吼道:“你来干嘛,都说了这几天我很忙,你就不能懂事点?” 傅韫眉间难掩苦涩:“小鸢她生病了,医务室看病贵,我全部存款都拿出来了,还是差一点。” 俞知秋更不耐烦了,挥手道:“她生病管我什么事,她是你妹妹,跟你姓,又不是我妹妹,我管她生什么病。” 傅韫着急了:“咱俩是恋爱关系啊,以后结婚了,小鸢也是你妹妹。” 他这么说,并未打动俞知秋,俞知秋还是一脸冷漠。 傅韫更急了,他脑子里灵光一现,闪过这几年013隔间的许多事,王月茹母女、苏敏母女,就连和013有关的元彤母女好似都去改了姓,尽管傅鸢是妹妹,不是她们俩的孩子,但是…… 傅韫病急乱投医,口不择言地说:“你要想,那我带小鸢去改姓,她跟你姓俞,你们俞家就还有后代,以后咱俩的孩子也跟你姓,你就看在这个份上,救救小鸢吧!” 俞知秋一瞬间像被什么击中一样,不敢置信地看着傅韫。 她前脚还在嘴硬说冠姓权不重要,后脚就听傅韫为了讨好她,把妹妹和以后孩子的冠姓权都让出来了。更何况,冠姓权难道不本来就是她的吗? 俞知秋失落地垂下手,她神情有些恍惚,从这一刻起,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不能再装聋作哑下去,她在凌一面前嘴硬地说着已经平等,但她心里清楚,哪怕是科技发达的主世界,依旧存在不平等和歧视、剥削。 而观众们也跟着俞知秋的视角沉默了,那往常心疼傅韫的观众集体沉默,看着眼前消瘦的男人,第一次觉得他再没了往日的风采,只有沧桑和懦弱,像极了她们中的某些人。 不过,比起她们中的某些人,傅韫还算幸运的,因为他至少不用遭受生育之苦,妹妹也不是他生的,姓被夺走又被让出的倒霉蛋是他那个不知姓名的母亲。 凌一不知道俞知秋那边发生什么,但她发现观众的评论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骂她的人依然不少,但多了许多为她说话,维护她去和别人对线的观众。 凌一并未理会这些,她找到刘飞星和气象部,说明她的猜测。 凌一和俞知秋不同,凌一的大脑堪比机器,刘飞星如今对她的猜测没有半点怀疑,即便知道凌一连大学都没上过,却一点不敢小瞧她,一个能将地图、道路、地标、建筑等所有细节记得清清楚楚的人,不是他的脑子能理解的。 但刘飞星不需要理解,他只需要物尽其才、人尽其用即可。 据俞知秋提供的情报来看,六月过后,温度就会开始下降,这本是件好事,但逼近年末的时候,将会迎来全球性的台风暴雨,海平面上升,各地积水上涨,水会多到大家难以想象。 此时会议室格外安静,静到呼吸声都令人觉得吵闹。 如果真如凌一所说,到时候洪水会高达五六十米,那本就在地下的避难所必定会被淹没,别说避难所了,C市一半以上的建筑都会被淹没,少数几栋楼层高达三十几的或许会没事,但和暴雨一起来的还有台风。 谁敢相信一座内陆城市也会遭遇台风呢?而且还是顶级灾难台风,足以带来海啸。 那为数不多的高楼建筑,恐怕也难以在台风之下幸免。 如此一来,住地下要被淹,住高楼要被吹翻,到底还要不要人活了? 但这时候,科研部有人提议,不如就住在地下,等暴雨洪涝一来,她们就启用制氧设备,在避难所里自给自足,囤够物资和能源,坚持到洪涝结束,再度迎来极寒和极热。 也有人提议干脆建几艘巨型轮船,在暴雨洪涝到来之时,水涨多高都无所谓,反正她们在轮船上,跟着涨高就行。 也有人反驳,说如果洪水是平稳增高的还好说,可伴随着台风,她们本来就是内陆城市,大部分幸存者造船经验不够丰富,技术也有限,在洪涝中船若是被卷到撞上山体、建筑了怎么办?那些明面上看得见的高楼建筑都无法百分百避免碰撞,更不要说浑浊积水下的半高不高的建筑了。 而且,轮船或许能帮她们度过暴雨洪涝,那极寒极热呢?尤其是极寒,一旦水面冻住,轮船不也会被冻住吗?到时候冰面上留存的建筑少得可怜,她们就是冰面上的小可怜,直直遭受寒风吹。 最后凌一赞成第一种办法,那就是将避难所改造成可以完全自给自足的避难所,不仅在暴雨来之前囤够物资,也要囤够足够的能源,制氧设备,空气循环系统、排水系统等等全部都要装上。 至少,在水底生存,大部分压力都给到了水面以上,就连极寒到来,水面冻住以后,水底都不容易全部冻住。 凌一还记得,上次极寒的时候,冰层很厚,但水深远超冰层厚度,冰层以上零下负几十上百度,对比起来,冰层以下反倒暖和些。 最后会议决定,将避难所改造成水底避难所,从现在开始为接下来的天灾做准备。 至于这个情报要不要告知其它避难所,刘飞星本想藏着掖着,但凌一却主张全人类需要团结合作才能共存,且不说那些避难所都是自己的同胞,就说这些避难所各自手里掌握的技术、人才、物资、劳动力都是不可或缺的重要资源,能帮一把最好。 况且,十个避难所恢复通讯后,很多消息是瞒不住的,总有人在别的避难所有亲属,难道还要别人眼睁睁看着亲属去死吗? 刘飞星无语,他发现自己如今在避难所说话的分量越来越不如凌一,大家通常是先听他说完话,没有一个表态,纷纷把目光投向凌一,等着凌一发话。 怎么着,他就是个傀儡摆设呗? 刘飞星对凌一的不满日渐累积,叫来了他最信任的下属,吩咐了一些事。 第343章 操作 俞知秋把她知道的关于主世界、修复局的情报全部告诉了凌一,这是严重违法修复局规定的行为,修复局有权将其转交警方,情节严重可以判刑。 俞知秋可是熟读过规定的,但她没有选择,1号破坏者的“威名”她早有耳闻,如果1号封锁了世界后杀掉她,她就可能真死了。违反规定泄密,也不过是坐牢而已,而且也得等她有命结束这个世界才会去坐牢,孰轻孰重,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局长刘茂看见俞知秋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部抖出,他气得头疼,秘密泄露给凌一就算了,结果同时直播,还泄露给全联邦观众,这算哪门子秘密,这不昭告天下吗,让所有人都来调查他这个局长位子是怎么来的? “关了!把1号和062号休眠舱的营养供应关掉!”刘茂气昏头了,疯狂拍桌子。 副局长和部长们低着头,谁也没接话。 这是谋杀,他们可不想摊上事。 就在刘茂要指定某人去关时,会议室的大门被“砰”的一声撞开,门摔在墙壁上发出刺耳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踢踏声。 一个穿着联邦政府官员衬衫的女人,在一群西装女保镖的保护下进门。 女人年纪在六十岁左右,头发有些许银白,眼角略微低垂,皮肤松弛却不显老态,眼眸坚毅而威严,离退休还有十年,新蓝星人类的寿命比以前长了近二十岁,七八十岁还没退休的大有人在。 “苏……苏副部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刘茂的声音颤抖,似乎是没料到苏部长会出现在这里。 这位苏部长可不是修复局的部长,而是联邦政府信安部的部长,政府高官,职级远在刘茂之上。 信安部算是修复局的顶头上司,不仅管修复局,也管全联邦的信息网络和社会治安。 更重要的是,苏部长是苏启的亲大姐,也是俞知秋任务者母亲的亲大姐。 苏部长神色阴沉,淡淡地说:“接到举报,你们这里有人想要策划谋杀案,是你吧?” 苏部长年过半百,说话一点都不客气,一副苦相,半眯着眼扫视一圈,愣是没给任何人好颜色。 众人不敢吭声,心中已经有数,可不就是刘茂要杀人嘛,非得嚷嚷着断掉1号和062号的营养供应,明目张胆的杀人。 关键是,谁举报的呢? “这这这不可能,没有的事……”刘茂面上露出惶恐、委屈的神色,心里却在破口大骂,到底是谁出卖他,等他找到对方,要把对方丢进最恐怖的小世界折磨几百年! 苏部长抬手挡住刘茂继续解释,招手唤来技术部的人:“把你们会议室的监控调出来。” 现在科技发达,监控不仅是实时录像,而且声音、视频清晰无比,甚至还能投影在众人面前。 轻松调出监控来,刘茂脸瞬间如猪肝色,脖子涨粗如猪,冷汗却止不住地流:“误会误会,我太生气了,胡说的,这人一生气就容易口不择言,谁还没个冲动骂人的时候呢,这不没人去执行嘛,苏副部长你有点太小题大做了。” 苏部长冷笑一声:“刘茂,你以为我今天来只是查你有没有涉嫌谋杀吗?” 苏部长甩出批捕令:“有证据表明,你涉嫌十五年前一桩职务侵占罪、行贿罪,请你配合我们走一趟。” 刘茂脸上的讨好和恐惧一消而散,转而愤怒地指着苏部长痛骂:“好你个苏哲,你就是公报私仇,谁不知道你是苏家人,你是奔着苏启来的是不是!你们全家人都是为了她来的,你外甥女也入职了修复局,就是为了救苏启!现在抓我,不就是为了给十五年前的苏启讨回公道吗?我告诉你,没用!她苏启就是走出休眠舱又怎么样,我依旧是修复局的局长!你不过是副部长,部长没发话,你敢抓人?” 就因为苏哲只是副部长,无权直接任命和罢免修复局局长,所以刘茂这么多年才一直有恃无恐。 苏部长无奈扶额,嫌刘茂有些吵闹,她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大好,刘茂这么吵,吵得她耳朵痛。 “刘茂,你再好好看看批捕令是谁签发的。” 刘茂一愣,捡起桌上的批捕令一看,顿时脸上血色退得一干二净,只见“批准同意”的签名处赫然写着两个字——“苏哲”。 “你……你升部长了?”刘茂不敢置信地看向苏部长,“换届时间到了吗?” 他这些天忙修复局的事,对时间概念都有些模糊了。 苏部长终于露出了一个有点人气的笑容:“没到,但是你不想想,不抓他受贿,怎么能抓到你行贿呢?” “刘茂啊刘茂,你也太蠢了,怎么敢的,向那个男人申请封锁摧毁修复局,你到底知不知道,修复局对联邦来说意味着什么?” 来到新蓝星的人类,仅仅几百年就将人口增加到和从前无二,新蓝星的资源比旧蓝星更单一匮乏,如何承担得起几十亿人的生存和发展。 修复局的初衷是派出任务者去各个小世界学习技术、经验、文化,交换资源,可现在呢,被刘茂搞得乌烟瘴气。 若不是他搞出个直播,给修复局续命,让全联邦民众关注到修复局,往直播里砸钱,让那位尝到了甜头,有钱去打点其它,不然早就被查了。 可刘茂这次慌了,他竟然向那位申请关闭修复局,这意味着修复局的技术、设备以及未来可赚的钱都没了。 那位自然不允许,收了那位钱的官员也不允许,其中就有人往上举报了。 刘茂自然也想明白了,脱力一般瘫软在座椅上,脸色惨白。 苏部长可不管那么多,让人把他铐走,自己踢开刘茂坐过的椅子,双手撑在桌面上,扫视一圈心虚的修复局各部长,掷地有声道:“从现在开始,修复局全权由我接管,在没选出下一任局长前,你们全部听命与我,听明白了吗?” 下一面一堆小鸡啄米,他们这些人说到底都算不上政府官员,哪见过信安部部长这么大的官,而且自己顶头上司上一秒就被当面抓走,他们哪敢反驳。 听着这些部长汇报目前修复局面临的困境,苏部长越听脸色越难看。 问题还是出在苏启和那个凌一身上,她们两人到底想干什么? 苏部长并未和苏启事先通气,当年的事情发生后许久不见苏启的踪迹,她才接到消息说苏启“负气”把自己封锁在1号休眠舱,谁都拿她没办法。 她这个妹妹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从小受尽长辈宠爱,和她年纪相差最大,她都能当苏启的妈了,自然也是把这个妹妹当半个女儿对待。 苏启也并未让家族的人失望,从小就是别人口中的天才,天之骄子,是最让家人骄傲的孩子。 可偏偏是这样的人,过刚易折,在遭受挫折时比常人更难以接受自己的失败,容易崩溃。 当时修复局给出的回应就是,苏启受不了自己竞争局长失败的结果,一气之下将自己封锁在1号休眠舱。 可苏部长不这么认为,苏启手里的技术和专利,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资产,更是苏家几代人的共同努力,她妹妹再骄傲,也不可能如此意气用事,这其中必定有猫腻。 可苏部长当时还只是副部长,苏家开始走下坡路,苏家只剩下她一个人从政,她头上还有个部长压着,没有得到允许,她根本无法下手调查。 蛰伏十五年,终于被她逮到机会了。 可是,即便如此,她又该如何救苏启呢? 苏部长看着小世界的投影,头疼不已。 苏部长接手修复局后,她并不是直接担任修复局局长,不然这对她来说是降职,她只是暂时接手,局长之后还得另选。 不过局长的事先放一边,她得先把这些吃干饭的部长撤换了,一个个的不仅又蠢又坏,还没半点骨气,她就是撤了他们,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几天时间,修复局管理层大换血,各部门部长都被撤换,重新从主管和普通职员里面提拔了人上去。 苏部长看着推荐名单上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嘴角抽动,这个侄女真是让人不省心。 虽然孟玉晟世她二妹的血脉,但是二妹早些年因为她们父亲闹着和母亲离婚,带走了二妹和三弟,这两姐弟就和她们苏家离了心。 二妹的姓没改,父亲却把三弟的姓改了,后来二妹结婚竟然是出嫁,生下的孟玉晟和几个男儿都跟了外人姓。 不说二妹一脉了,好歹二妹还姓苏,三弟一脉才是完完全全跟外人姓。 对于这两家人,苏家都不亲近。故,若不是孟玉晟在小世界里自爆身份,别说刘茂这个外人了,就算苏启现在醒过来,她自己估计也不认识这个侄女。 这个孟玉晟要不要救,苏部长决定得看对方表现,看看对方在这个小世界的表现,以及之后孟玉晟会不会改姓回来认祖归宗。 主世界的政治斗争并未影响到小世界走向,小世界人类何去何从,还得看她们自己的造化。 避难所在会议后,开始了全面改造,疯狂囤积物资,和各个避难所交易物资囤积起来,尤其是能源,食物因为元彤新接手了一个科研项目,有盼头,暂时不需要多担心,唯一要考虑的就是在水下的氧气供应和气体循环。 此时苏岁寒暂停了手里的仿生机器人项目,转而投向水底作业机器人项目,连带着搜寻队也开始对队员进行潜水培训,到时候搜寻队就得同时负责外出搜寻任务和水下修复作业。 毕竟在暴风雨之下,暗流涌动,谁也不能保证避难所外部的建筑、设备会不会损坏,一旦出现毁损,就需要搜寻队穿着特制潜水服出去维修、更换。 时间转眼来到了六月,本该最热的季节,竟然开始降温。 前几天室外温度高达七十度,最近这几天有降低趋势,三天时间温度就下降了五度,这放在从前,大家想都不敢想。 众人对凌一的话更多了几分信任,因为气温确实如她所说开始下降,那么之后应该也会如她预料,出现暴雨洪涝。 可就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凌一涉嫌破坏国家安全罪被逮捕。 原来是刘飞星越来越不满凌一在所里的威望和地位给他造成了威胁,于是命人竭尽全力调查凌一的漏洞。 谁知,半年过去,凌一没给任何人留下把柄。 恰巧这时候,刘存志找到刘飞星告状,说他想加入苏岁寒的水下机器人项目组被拒绝了,他怀疑苏岁寒关于水下机器人的一些设备、数据是他原先那个项目组的,他怀疑是苏岁寒偷盗、毁损了她们组的研究成果。 刘飞星心下一喜,苏岁寒和凌一就像一文一武两颗双子星,在避难所里受民众景仰,如果不能除掉凌一,除掉苏岁寒,也能给凌一造成打击。 于是,刘飞星着手去调查苏岁寒,结果仍旧一无所获。 因为事发当日,苏岁寒跑去了食堂找苏敏,两人在食堂里的监控能证明这一切,苏岁寒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刘飞星却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苏岁寒和凌一关系好,说不定是凌一去帮忙毁损成果。果然,他去查刘存志办公室的监控,监控全毁了。 当一个人想证明自己清白的时候,没有证据就是最好的证明,那叫疑罪从无。但当一个权力不受监管的人想要冤枉你的时候,没有证据就是百口莫辩,这叫疑罪从有。 不过凌一的威望可见一斑,她被捕后,仍有许多人为她奔走,找到刘飞星竭力为凌一求情、辩解。 这令刘飞星头疼不已,这些人不能直接杀了,因为太多了,法不责众,他不想在暴雨来之前引发避难所的动荡。 但是他又不甘心放过凌一,于是,凌一的案子就无限搁浅,这人是杀也不能杀,放也不能放,就一直关在避难所的监狱里,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第344章 立场 不过到底是高层官员,凌一即便被关押,住的也是单间牢房,并未遭受刑讯逼供,吃穿住也都是一般人水平,甚至单间牢房还比避难所一般居民更多了份隐私。 谁不知道避难所在凌一的操作下,招收了大大小小不同避难所、幸存者基地的难民,避难所人口比起半年前更多,空间也更加拥挤,1环已经没有人有资格住单间了。 就连刘飞星,也在凌一等人的催促下,作为带头表率,容忍自己的家人和自己住一个单间。 他被凌一架在道德高地上拷问,更是因此遇到了不少下不来台的情况。 难怪他要对凌一下手,凌一不仅想要监督他的权力,还想剥夺他的特权。 他辛辛苦苦爬到现在的位置是为了什么,总不可能是为了理想和远大的志向吧,不就是为了成为人上人吗?也许有的人确实坚持自己的信仰,但这样的人爬不到他这个位置。 刘飞星作为避难所所长,在末世里占据附近几个省市的资源,他的权力不受监督,他就是这里的土皇帝。 而凌一看似一步步向他看齐,却在一步步瓜分他的利益,凌一自己吞下这些利益也就罢了,她还要分给普通人,他绝对不能忍。 刘飞星这几日越想越气,尤其是随着温度下降,空气的潮湿度越来越高,天空中乌云密布,几日不见太阳,这愈发证明了凌一的话是对的,且不说平民里支持凌一,为凌一鸣不平的大有人在,就连管理层里也有不少人希望释放凌一。 这些人越希望释放凌一,他就越恨凌一,这种恨就好像自己养的狗蛰伏身边有一天咬向自己一样,他要把这条狗驯服,不管用什么手段,如果最后无法驯服,那就杀了吃肉。 然而,没等刘飞星分出精力给凌一栽赃,更加严峻的挑战摆在了避难所面前。 末世几年,大家对日期、时间都不敏感了,在避难所里没有白天夜晚,只有工作时间和休息时间,而极端气候变化也让人分不清春夏秋冬。 可今年,难得有一次外面的气温符合了往常的降温时间。 半年前大家还因为交不上冷气的电费而发愁,出去搜物资都只能穿着特殊的防晒避暑服装,可现在,她们竟然感觉到降温了,是肉眼可见的体感温度下降,她们以前穿短袖都恨不得脱光,现在避难所里完全不输送冷气,大家也没觉得多热。 其实这时候温度才降到三十度,但对于适应了三十多度高温当常温的幸存者来说,三十度真凉快啊。 趁着这几天凉快,不止搜寻队开始出动全部人员外出搜寻、运输物资,就连普通民众也开始走出避难所,呼吸外面的空气。 对于几年没*出去过的人们来说,走出避难所,回看曾经的乐土,是她们感知自己还活着的最廉价途径。 这几天,2环隔间白天基本没啥人在,大家都跑到避难所外呼吸新鲜空气了。所里难得的安静,只有不可停工的工业区还有机器的响声。 013隔间的大家也不例外,纷纷跑出去晒太阳了,一个个几年不见光,白得跟啥一样,只有谢莹姐妹和俞知秋肤色正常,另外几个都白得吓人。 苏敏忙完食堂的活,请了下午的假,要带着女儿出去转转。 避难所看似安全,但住在里面逼仄又压抑,能有机会出去走走,苏敏自然不能放过。 “岁寒啊,收拾一下,咱娘俩出去转转。”苏敏拿了防晒霜和太阳伞,到底还是对几年的高温暴晒有阴影,带上这两样东西以防万一。 苏岁寒本想拒绝,但不知想到什么,沉默着跟苏敏走了。 母女俩走到避难所大门附近,就已经可以看见无数的人步履匆匆,迈向阳光和煦的地面出口。 阳光不再如之前一样滚烫,它如今是温和的,柔软的,而非刺痛的、剧烈的,带着天灾离去的假象,让人们不自觉地放松警惕,沉溺其中。 大多数人沐浴在温和的阳光下,有的人面露笑容,感慨末世不易,也有人想起这几年没能挺过来的亲友,被这样的温暖刺痛,反而泪流满面。 苏敏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或许是她末世前没能来得及见到最后一面的母亲,又或许是结婚后多年不联系的好姐妹,这些人都已经了无音讯。 十座避难所恢复通讯的同时,也方便了各地幸存者寻找自己的亲友,就这样还没找到的亲友,大概率已经没了。 末世前,苏敏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全职太太,嫁出去就好久不和老母亲来往。末世初期,苏敏跟着俞月华走,他是俞家的当家的,说一不二,苏敏连老家的母亲都没联系上,就跟着俞月华去到了丽水苑。 得不到母亲的消息,那就是老人家没挺过来,苏敏牵着苏岁寒的手,低头看自己愈发苍老的双手,她愧对母亲,但她又割舍不下孩子。她在母亲和孩子之间选择了孩子,现在回想起来,仍旧难以释怀,她妈妈会怪她吗? 苏岁寒扭头看眼泪滴落的苏敏,叹了口气:“妈,别难过,至少咱们母女还有重见阳光的一天,能出来放风是好事。” 苏敏抹去眼泪,连连点头:“好好好,咱娘俩要好好活着,以前多艰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可难过的。” 甚至,比起很多人,她们母女俩还在一块就已经算幸运了。 母女俩在避难所周围转了转,苏敏主要是跟人闲聊,苏岁寒则仔细观察着避难所改造的外墙,这些都是特殊材料建造的,为的是能在水下几十米深抗住强大的水压。 这些都是凌一带队改建的,苏岁寒看着这一幕,愤怒与难过涌上心头,修建这些人此时还关在监狱里,凭什么刘飞星能安稳坐在那个位置上? 苏岁寒和苏敏交代几句,转身回了避难所,直奔监狱去。 此时的凌一正待在她的单人牢房里,一遍又一遍地锻炼身体,一点不像个囚犯,情绪不曾低落,更不曾有半分对未来命运的恐惧。 她自己心态平和无比,但观众们却十分生气,纷纷骂起了刘飞星。 这段时间,观众们从一开始进入凌一直播间的质疑、怨怼,到逐渐上头,因为她们从凌一的视角,看见了避难所从简陋到自给自足的过程,基础建设愈发完善,看着凌一从普通搜寻队员往上爬,除了没有帅气的男主,她的经历令大多数观众都觉得畅快。 如今见她被刘飞星针对、“冤枉”,观众们也跟着难受,只恨不得冲进小世界里爆锤刘飞星。 不止如此,观众们看刘飞星,好似看到了她们如今的上层统治者。 毕竟,001号世界的原型便是旧蓝星时代,也就是说,历史上真可能有刘飞星的存在,而且他的后代也可能还活着,就像刘存志的后代一样。更有甚者,这些人会用权力孕育自己的家族势力,后代依旧是新蓝星的上层。 这些危险发言,放在别的直播间,早被封了,可凌一直播间关不了,观众们以为她们在这里的发言全是匿名,无从查询来源,大家开始畅所欲言。 绝对的自由会带来灾难,但这只是短暂的自由,对新蓝星人来说,绝对的自由还差得远呢。 直播间的评论已经往一种奇怪的方向发展,很多人认为,像刘飞星这样的人掌权,和封建旧社会没什么区别,她们要监督上层人的权力。更有甚者认为,根本就不该让人来掌控权力,而应该让没有七情六欲的机械来掌控权力。 苏部长让人时刻监控001号世界,包括凌一、俞知秋的视角,有任何情况都要报告给她。 之所以没有杨牧的视角,杨牧因为逃出避难所后,无处可去,又偷偷溜回来,最后被外出的搜寻队逮到,俞知秋抓着他把他交给了凌一,凌一没有把人送回避难所,而是关在外面的一栋高楼顶上,四肢绑住,不给水,锁在天台上。 没有水,高温暴晒,杨牧全身晒伤,杨牧只能选择喝自己的尿液生存,但尿液也不够喝,他连半天都没坚持住,就歇菜了,尸体没几天就晒成了干。 杨牧任务者死了,但他在休眠舱的身体却没有苏醒,休眠舱也并未开启,技术员企图用重启来解决,但因为里面还有人,怕断了营养供应和氧气导致人员伤亡,一直没敢轻举妄动。 也就是说,如果苏启达不到她想要的结果,修复局目前开启的休眠舱里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死。 可她想要什么结果呢?想要为自己平反,为苏家先辈平反? 这目的已经达到了呀,没两天,联邦就会发布警情通告,修复局也会发出声明,以苏部长的地位,让联邦历史博物馆和教育部发出解释声明也是可以的。 可苏启依旧没有打开休眠舱,没有放出任何一个“人质”。 作为亲姐,苏部长都有些搞不明白苏启想干什么了。 直到,她看见了手下呈报上来的凌一直播间所有评论。 这些评论被录入数据库,苏部长命人挨个调查,其中有些用户还是能查到来源的,但有一些评论,来源竟然是修复局内部。 这倒也没什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修复局的员工们也爱看热闹,这事无法控制。 但问题是,关于权力无人监督,应该由谁掌权的评论,竟然来自1号休眠舱。 不是吧,1号休眠舱里的苏启不是还在沉睡吗? 这应该不是苏启实时发出的评论,以苏启的本事,大概率是她编写的ai程序发出的评论。 但是,机械生命本身是不带任何个人偏向的,它不该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但创造机械生命的人有。 就像技术不算成熟的时候,一些简单的AI程序有时候还会“语出惊人”,充满冒犯、偏见、歧视,这并非是机械生命自己的偏向,而是创造者将自己的短见、恶毒心思投射到了作品里。 1号休眠舱发出的评论,即便不是苏启本人亲自发出的,也必定带着她的偏向,甚至是她摆出的态度。 苏部长顿感头更大了,苏启难不成想让机械生命统治新蓝星吗?搞什么机械革命吗?这根本不可能,且不说那个1号在新蓝星主世界根本没有实体,就算有,一个机器人再厉害能有多厉害?炮弹、化学武器、乃至是电磁武器哪个她抵挡得住? 这些观众也是,以为是匿名就敢乱说话,要知道,在新蓝星,民众不存在绝对的隐私,要想查什么查不到。 但也正因为不知情的人多,上头就算要收拾也没法全把人抓起来,凌一直播间里几亿人,全抓起来监狱哪里住得下。 苏部长现在也差不多弄懂了苏启的立场,看着已经接近瘫痪的修复局中央系统,苏部长觉得不会更差了,干脆让技术员想办法连入001号世界,给苏启传递一些消息。 第345章 转变 苏岁寒回到所里,提交了探监的申请,只等通过。 凌一被关押期间,不是没人来探监,无一不被监狱拒绝了。 刘飞星生怕外面的人给凌一传递什么消息,他不希望发生任何意外,任何人申请探视都没有通过。 再次被拒绝,苏岁寒的脸上再没了半点笑容,末世幸存的喜悦被冲淡,苏岁寒看着监狱狭窄的大门,端着木仓的守卫,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夜晚的隔间比往常热闹许多,大家都在讨论着末世应该结束了,毕竟现在都能走出避难所寻找物资,说不定很快世界就会开始重建,大家一起幻想着未来不会到来的美好日子,而苏岁寒却提前下班,坐在隔间里等待013的众人回来。 等人齐了,苏岁寒把铁门锁上,检查过后,确保不会被监听监视,她才面向屋里人,开口道:“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大家,希望大家支持我,不支持我也希望你们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到。” 隔间里各忙各的人此时停下手里的动作,扭过头看苏岁寒,眼神里俱是茫然。 唯有俞知秋,眉头紧锁,神色复杂。 “我要救祁安,方法会比较激进危险,我希望得到你们的帮助。”苏岁寒言简意赅,时间不多,她只能这样开门见山地谈。 王月茹一向是隔间里的老好人,她笑着说:“祁安对咱们都好得很,她出事了,我们肯定要帮忙的呀,只是,岁寒啊,你这个方法激进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锁苏岁寒,苏岁寒却一点不紧张:“我要搞一场罢工运动,逼迫刘飞星放人。” 隔间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因为大家不敢呼吸。 罢工运动,这个词在很多年前她们听过,尤其是近代史上。但如今的避难所,自打杨牧组织的暴、动结束后,上层就格外害怕底下人乱起来,所以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很容易被扣上犯罪的帽子。 罢工运动更不用说了,人员肯定会大量聚集,聚集起来发生什么暴、动,谁也说不准。 跟着苏岁寒干这事,那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刀尖上起舞。 大家的沉默在苏岁寒意料之中,她也不逼迫任何人加入,她只希望这些人哪怕不帮她,也不要暴露她的事情就行。 终于,这死一般的寂静被苏敏气呼呼的声音打破:“干就完了,小祁多好一人啊,没她都没我们母女俩的今天,说什么我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被冤枉。谁没有女儿、妈妈啊,我有女儿,我就见不得小祁遭这罪!” 更何况,苏敏觉得自己女儿和凌一的关系不一般,女儿要救,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也要帮女儿救出人来。 苏敏说完,谢莹从床帘里探出脑袋,她刚才从搜寻队回来,外出一天,出了不少汗,浑身不自在,刚刚在床帘里换衣服呢。 “我也要加入,真是无法无天了,刘飞星抓了人又没有证据判,按理来说该放人的,他迟迟不放,打的什么算盘,我可太清楚了。我和姐姐的命都是安安姐救的,她这样的人才该当领导,刘飞星算什么东西。” 谢琼性子沉稳,看向苏岁寒,问:“你当真想好了?” 苏岁寒点头,谢琼长出一口气:“那算我一个,莹莹性子有些冲动,我得看着点她。” 王月茹被女儿王念期待的目光盯着,忍不住叹气道:“算上我们母女吧,虽然我们俩不顶事,但是走街串巷也能帮忙。” 苏岁寒期待的目光落在魏姐身上,凭魏姐和季旭的关系,如果魏姐也加入,那将会是一大助力。 魏姐从容地笑:“这事我可以当不知道。” 魏姐没有加入这样冒险的行动,她和凌一几个都是因利益捆绑在一起的,有几分末日里相互扶持的情谊,但她认为,凌一是被当**关押,没有生命危险,估摸着刘飞星只是想把凌一从那个位置上拽下来,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赌上性命去闹事,不然她丢了命,凌一也不一定会被放出来。 苏岁寒松了口气,魏姐没加入虽然令她有些遗憾,但只要魏姐装不知情,她也能接受,至少不怕被自己人背刺。 不过,想到自己人,苏岁寒想到了俞知秋。 俞知秋真不算她自己人,俞知秋讨厌她,她又何尝不讨厌俞知秋呢,明明从前一家人都对俞知秋不好,俞知秋偏偏最恨自己,苏岁寒寻思着自己以前也不过是和俞知秋争抢一些小东西,家里三个孩子,不都是争来争去的,她又没有争到正儿八经的利益,不过是小打小闹,要说房子车子公司,一个都不在她手里,真不知道俞知秋恨她什么。 所以苏岁寒对俞知秋不抱期待,刚想开口威胁俞知秋不要告密,就听俞知秋的声音在隔间里响起,十分突兀。 “我也加入。”俞知秋莫名其妙举起手,好像老师点名抽到她了一样。 苏岁寒忍不住仔仔细细打量俞知秋,眼里藏不住的怀疑。 俞知秋任由对方打量,内心情绪十分复杂。 此时没有人看见俞知秋直播间过亿的观众评论,观众们纷纷猜测,女主转性了,竟然不和苏岁寒唱反调了。 殊不知,俞知秋之所以答应加入,只因为她今天回来的路上,收到了一封特殊的信。 这封信来自她的系统,由主世界修复局发出,只有她能看到。 俞知秋收到系统提示的第一时间向主世界发出求救,但是主世界没有再给予更多回应,她无奈只能先看信里说了什么。 这封信便是苏部长命修复局技术员想方设法传递进001号世界的,由于和001号世界相连的三个休眠舱,一个杨牧死了,苏启封锁自我,只剩下了俞知秋还在,所以接收到信件的自然是俞知秋。 从这封内容丰富的信里,俞知秋知道了无数重要信息。例如,苏岁寒极有可能是1号休眠舱里的那位,即她的小姨。 又比如,她小姨不仅封锁了1号休眠舱,还黑进修复局中央系统,将所有任务者的休眠舱封锁了。如果不能让小姨苏醒过来解开封锁,所有任务者都得死在休眠舱里。 休眠舱能提供人体所需的营养物质和氧气等,但它无法抑制人体细胞的新陈代谢,即无法抑制人的衰老和病变,若是出了什么事,神仙也救不了。 尽管所有任务者都是通过了特殊体检入职的,但谁能保证自己在休眠舱里不会生病不会死呢? 信里有修复局给出的许多诱人条件,只要能唤醒苏启,让她放人,苏部长甚至愿意接纳俞知秋回到苏家,改个姓的事。 要放在从前,俞知秋可能对这个条件不屑一顾,她心目中家里权力最大的家长是父亲,可在001号世界待久了,她的观念也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巨大改变。 她开始想,如果当初妈妈没有离开苏家,她会不会变成和小姨那样优秀的女性,她不是现实里为弟弟让出资源和地位的大姐,不是连找工作都要选工资高能资助弟弟的扶弟魔,她不是生活不如意要靠着无聊爽文安慰自己的普通人,她或许也有不普通的地方。 就好像她在这个世界一样,靠着空间和还算聪明的脑子以及不错的人脉,也能成为人人羡慕、景仰的搜寻队三队队长。 很多人都猜测,一二队偏向基建,搜寻队大队长的位置最终会落到她头上,她也可以站在权力中心。 俞知秋知道,自己这次能不能平安回到主世界,能不能回到苏家,就看她能不能唤醒苏启了。 而在知道苏岁寒就是苏启后,俞知秋也不讨厌对方了,其实她本来也不该讨厌,之前是因为有虚假的“重生记忆”影响,后来也确实对苏岁寒抱有了一些偏见,但利益当前,什么偏见,统统一边儿去,这可是她亲小姨,即便两人并不亲近。 信里修复局说要搞清楚苏启想干什么,俞知秋心想,苏启不就是苏岁寒吗,苏启既然把自己丢入001号世界来,那就说明,苏启想要做的事,那就是苏岁寒想做的事,俞知秋顺着她就行了。 不得不说,有些事情确实只有身在其中才能想得明白。 苏岁寒看着俞知秋真诚的目光,有种不真实感。 她不确定俞知秋言语的真假,但只能选择相信,因为这件事如果有俞知秋加入,将会事半功倍。 凌一被抓,大部分物资都转移给了俞知秋,俞知秋空间项链的事只有隔间众人知晓,另一个知晓的杨牧已经死了,所以俞知秋的这条空间项链能派上大用场。 因为项链认主,要抢夺项链,那就得把俞知秋杀了,这也是为什么俞知秋在得知杨牧想抢项链后,会坚定地寻求凌一庇护的原因,因为抢项链就等于要她的命。 此时苏岁寒召集大家秘密商议救人的事,也要为救人不成留后路,不能让这么多人都跟着她送死。 “苏岁寒还挺聪明的,想出这么多办法救人。” “这不废话吗,原剧情里她可是出了名的心机biao。” “凭什么女人聪明会算计就是心机biao啊,苏岁寒干啥了你们这么恨她?” “就是,怎么没听你们骂过杨牧心机diao呢?” …… 在俞知秋看不见的直播间里,评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骂战。 因为凌一被关押,她那边的视角过于无聊,观众们没有耐心,纷纷转到俞知秋这边来。 不说别的,只要俞知秋能活着活到主世界,她这个直播间的播放收益和打赏都足够她吃喝玩乐几十年了。 苏部长将涉及到001号世界的直播投影到办公桌上,让各新任部长观看学习。 为了尽快解决问题,小世界和主世界的时间流速每天都在变,时快时慢,此时小世界和主世界开始了同步,为的就是能看清苏岁寒在俞知秋加入后的表现。 修复局所有部门部长全部更换,新人几乎都是各部门的精英组员,各有各的本事,唯一的共同点都是在曾经的部门被欺压了许久。 要不怎么说人多力量大呢,这么多干实事的部长聚到一起,还真有一两个人提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比较认可的猜测。 有人说,苏启作为前任副局长,她在竞选局长时失利,且遭到了陷害,自己的技术、名誉都被窃取,罪魁祸首是刘茂,那她们要将苏启唤醒,那就得看看刘茂做了什么。 回首修复局以往十五年,部长中有几个是从普通任务者爬上来的,她们深有感触。 在十五年前,主世界的风气还算比较开放,那时候修复局招的任务者一半以上都是女员工,可随着苏启封锁,刘茂接手修复局,修复局就变味儿了。 刘茂是十足的大男子主义者,甚至可以说极端,但他很聪明,知道大肆宣扬这些也会被抓起来,所以他利用自己的权力,将修复局的任务全部换掉。从一些搞事业的任务换成谈恋爱、扶贫男主、一胎不知道多少宝的任务。 一些老牌的任务者干不下去都辞职了,现在基本都是新人,偶尔的几个老员工都是为了生计和工资在坚持。 她们心中有怨,可无处发泄。 因为刘茂的这个举动,恰好符合了当时的联邦形势。 新蓝星的资源本来就不丰富,是人类离开旧蓝星能找到的唯一可生存星球。为了抵挡新蓝星上的风沙,联邦建立了生活区,但生活区的区域甚至只有曾经旧蓝星的一块大陆大。 也就导致,几十亿人依靠这点土地生存,那必定要争夺资源,随着人类在新蓝星上无休止地发展,资源愈发紧张。 但其实就像避难所一样,资源再紧张,也不会缺了特权阶级的资源,只会因此削减普通人的生活质量。 联邦经济下滑,很多人失业,大部分人每天只能吃各种口味的营养胶囊、糊糊、营养液等,只有少部分人能吃得上正儿八经的饭菜,甚至是各种猎奇的食材。 经济下滑,联邦女性的地位也跟着下降,普通人生活难过,生育率也跟着下降,联邦政府便纵容了刘茂的行为,甚至觉得刘茂整改修复局,搞出了直播小世界的操作,让平民们更专注于情情爱爱,转移对社会问题的关注,让她们沉浸于虚假的爽快之中,就好像往驴前面栓了根萝卜一样,它自己就屁颠颠地往前走,哪怕身上驮着重物也能忽略。 苏家作为新蓝星开创的功臣,一直以来发展都很不错,家族中都是女性长辈掌权,外姓人入赘。后来走下坡路,女儿外嫁,也是受形势所迫。 旧蓝星时代,某些群体在某个国家不好过了,还能想办法逃离,但新蓝星时代,一个联邦政府的态度就决定了一切,苏家逃也没地儿逃,连苏启被迫封锁在修复局,因为手里权力大不过别人,查也无处查。 宣传部的新部长开口道:“其实我们都知道,苏副局长她才更应该坐上局长的位置,她想要的,不过就是公平,而非’公‘平,看1号破坏者在各个世界干的事就知道,苏副局长她想要提高女性地位,那我们就该让她在001号世界办到这件事,我们自己也要告诉她,十五年过去,外面的世界不一样了,她可以不用一直躲在休眠舱里,该走出来看看新世界,由我们改写的新世界。” 苏部长沉默地敲击桌面,确实,如果不是联邦形势转变了,她想要扳倒刘茂身后那位太难了。 而联邦形势转变,只因为苏部长的女儿没有从政,在得知小姨被封锁后,她女儿苏奕从科学院辞职,投入了风沙区。 风沙区是生活区以外的黄沙范围,不适宜人类居住,几十年没有人踏足。风沙区白天到晚上都被黄沙覆盖,每隔几天都会有沙尘暴,没有任何绿植和水源。 但苏奕愣是带着她的团队,深入风沙区,终于在新蓝星上离生活区最远的一个地方,发现了新能源。这种新能源是一种矿石,但其能量利用率能达到百分百,能支撑人类接下来几千年的发展和生存,足够人类再找到另一颗新蓝星。 甚至,利用新能源矿石,改造风沙区,将新蓝星上人类未曾踏足的非生活区改造成生活区也不是不可能。 开采新能源矿石,需要投入人力,创造就业岗位,那些被迫缩在一栋栋“监狱”楼里的民众也得走出家门工作,女人也是人,更是劳动力,更该利用上。 所以在这时候,联邦政府为了利益,形势发生了转变,刘茂搞的那一套不适用了。 虽然并不是因为这个世界变好了,她们的地位才会稍微提高,但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投入生产、劳动的机会,让自己的价值不再困于家庭、剧本和爱的机会。 苏部长想,她知道该怎么救苏启出来了。 第346章 期望 外面的人在思考如何救出苏启,而苏岁寒也在考虑如何救出凌一。 罢工运动只是迫不得已的一个办法,前面还有许多迂回的法子,从这天起,俞知秋和谢莹姐妹负责控制搜寻队,尽量将搜寻队的人心和权力抓在手上。 苏敏和王月茹母女走群众路线,在民众中宣扬凌一做过的好事,为民众谋求的利益。其实即便没有她们说,大家也都知道凌一做过哪些造福避难所的好事,但时间一久,总有人会遗忘,再加上刘飞星那些潜移默化抹杀凌一功绩的举措,如果没人提醒,忘记凌一是早晚的事。 从下至上,越来越多的人再次关注到凌一的案子,尤其是刘存志控诉她毁掉项目数据,导致项目搁浅的证据是一个都没有拿出来,这就令人费解了,既然没有证据,还关着人不放干什么呢? 如果不能证明是凌一毁掉的,还把人关着,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看谁不顺眼,就说是谁干的,反正那人需要自证,无法自证清白就抓起来,那还有没有王法了? 就算是在封建社会,也不能随便抓人吧? 如果官方不放人,岂不是人人自危,那所谓的避难所政府,和外面那些占山为王的幸存者团队有什么区别?如果个人权力凌驾于法律之上,那最后必将导致混乱。 谢莹姐妹联系上K市受过凌一帮助的那群人,她们经历过末世里如同地狱般的日子,她们知道没有法律的地方是如何吃人的,她们比谁都害怕再次出现这种情况。 K市这群人自打几年前加入避难所,挨过最狠的打,受过最艰难的苦,比谁都拼命,几年时间,她们大多数人都竭尽全力往上爬,如今已经是避难所各个领域的精英或管理。 民众和避难所管理层都在关注凌一的案子,这导致刘飞星想做手脚都没办法,就连季旭都联合了几个部门的领导找到了刘飞星询问情况。 刘飞星顶着各方压力,依旧关着凌一不放,直到十月的一场大雨。 这场雨就和末世开始时一样,哗哗下个不停,城市的下水道早在末世这几年毁损了,除了特殊管道,这就导致了暴雨来临时,水位上涨比末世初期还要快。 得亏凌一提前说过了暴雨来临的大概时间,不然那群一看六月过后气温下降的人,就要嚷嚷着天灾结束重建城市了。 如果真给这群人跑到外面去重建城市,那才真是浪费人力物力。 现在好了,对凌一“预测”还抱有怀疑的人都老实了。 就连气象部那边都找到刘飞星,希望放出凌一,因为凌一只说了气温下降后是暴雨洪涝,洪涝过后还有极寒,但她们不确定,极寒之后是极热,一直循环往复,还是说未来会有更多挑战。 凌一的这些预测自然都来自俞知秋,但现在俞知秋和苏岁寒是一条船上的人,目的是顺着苏岁寒救出凌一,自然不会在这时候暴露自己。 所以,凌一是唯一一个可能知道未来发展的人。气象部的人已经被几年来的天灾折磨得头秃了,冒着被刘飞星痛骂的风险,也要请求彻查凌一的案子,如果证据不足,就该放人。 元彤那边也收到了苏岁寒的授意,不止一次地联合另外几个科研项目组的组长向刘飞星施压。 在末世天灾面前,刘飞星手握兵权,确实能令部分人屈服,但他也深知,人类的力量在天灾面前微不足道,只有团结所有力量才能活下来,他如果把所有人都得罪或者杀了,那就是孤木难支。 连日的暴雨导致积水上涨,搜寻队所有人联合志愿者去堵漏抗洪,每个人回隔间都是浑身湿透的模样。 苏岁寒匆匆回到隔间,正对上隔间里大家湿漉漉的样子,因为都是女人,大家换衣服都不怎么避讳。 不得不说,俞知秋的空间比凌一的空间要更作弊一点,她的空间算是主世界提供的道具,可以升级,升级之后能放人进去,人可以在空间里的那栋别墅生活。 大家烧了热水就在别墅里洗澡,平日里若不是怕被外面的人发现她们不在,大家都想一直住在别墅里。 苏岁寒着装整齐干净,因为工作性质不同,她不用到处跑,她将一沓A4纸放在桌上,少说有几百张。 “要开始了。”苏岁寒的声音平静无比,但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大家换衣服的动作稍缓,目光放在了那一沓纸上,纸还需要被裁剪,裁剪过后分成几百上千份纸条,纸条上用规则的字体打印着本次行动的时间、地点等详细信息,唯独没有记录组织者、参与者。 这是一份完全匿名的组织纸条,她们需要发动全部力量去分发这些纸条。 众人的目光中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若此事不成,她们目前的好日子就真的到头了,还有可能丢掉性命。 也许一开始有的人加入此次营救行动,只是为了回报凌一的恩情,但到最后,她们都明白,照刘飞星目前这个专制独裁的架势,他是要当皇帝,她们都只是普通人罢了,如果不能打击刘飞星的公报私仇行为,那么以后她们也将会是被上层牺牲掉的牲口。 如果她们的力量不足以撼动刘飞星,那么她们以后也不会好过。 最终,在水位上涨彻底淹没了避难所后,罢工运动爆发了。 苏岁寒选在这个时间组织罢工,就是抓准了大部分人都集中在避难所里,搜寻队无法外出,各种各样的人混住在一起。且由于水淹没了一切,此时避难所一旦出现罢工,那么上层管理和领导层都得担心避难所的正常运作。 避难所在末世洪涝中处于绝对孤立的状态,一旦底层人罢工,将会影响到整个避难所的生存,上层人也会害怕避难所停工导致氧气供应、水循环、气体循环等系统出问题,甚至怕某些激进的人破坏避难所的设施、建筑,导致火灾、漏水、墙体垮塌等更可怕的事。 为了不被刘飞星抓到把柄,谢莹和俞知秋等人抽调了搜寻队的队员来维护治安,有搜寻队从中调和,刘飞星想命治安队直接将罢工的人抓回去都不行。 且比起治安队,搜寻队的“走狗”气息没有那么重,她们之中很多人更类似雇佣兵,拿钱办事,对上头的人没有那么忠诚。在这场运动中,搜寻队受各家队长影响,其实更想站在民众这一边。 因为工人们罢工,工业区停摆,除了最重要的几间工厂还在运行,其余工厂均*陷入瘫痪。除了供给最重要的几类机器,许多科研项目组的用电和家庭、工业用电都断了。 苏岁寒联合元彤等人带着各自的组员,堵在刘飞星办公室外,要他给个说法。 正好碰上季旭带气象部的人也来找刘飞星,季旭和苏岁寒对视一眼,两人年纪相差近十岁,她并未参与苏岁寒的行动,但魏姐有提醒过她,季旭装作不知情,将计就计,也想逼刘飞星放出一点权力给她。 一群人堵在刘飞星办公室外,其助理吓得满头大汗。 外面的工人和民众有军队和治安队拦着,但里面这些“大佬”,谁也不敢拦啊。堵在这里的不是各界精英就是上层领导,要么地位比自己高,要么贡献比自己多,普通工作人员根本不敢拦。 刘飞星此时在做什么呢? 他正在办公室里摔东西,摔了烟灰缸摔文件,推倒书架又砸杯子,恨不得现在就木仓毙了凌一,气死外面那些人。 但他也知道,没有任何依据就杀掉凌一,外面的人可就不只是罢工了,再来一次上回的暴、动都有可能。他就不明白了,一个凌一能有那么重要吗? 事实上,并不是凌一重要,许多闹罢工的普通人压根没见过凌一几次,她们只知道凌一为避难所、为她们做的那些贡献,她们对凌一也仅仅是尊重而已,谁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闹成这样。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凌一,而是治安队莫名其妙抓人。 把凌一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引起众人的不满,只不过凌一地位更高,她能引起更多关注罢了。末世里这么多避难所,有多少人无声无息地死在不知名的角落,大家无从得知,更无处伸冤,但凌一不同,她是受万众瞩目的三队总司令,她兴许还能成为下一任避难所所长,连她都能被极端的权力轻而易举地杀掉,那普通人呢? 大家闹罢工,究其根本还是害怕,害怕自己或亲人活在这样一个滥用权力的环境下,死了都没人知道。 刘飞星不曾站在民众的角度思考,他只觉得这些人无理取闹,他觉得自己身为避难所所长,想杀谁就可以杀谁,不然他辛辛苦苦掌控权力做什么,权力不就是用来强大自身,满足yu望的吗? 他的想法固然偏激,但他认为,大多数人都是他这样的想法,因为人就是这样的。 罢工运动闹了一天,晚上避难所还没来电,刘飞星也在办公室里躲了一天,实在饿得受不了,一推门看到外面还堵着苏岁寒等人,又气饱了。 看见刘飞星出来,一群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在刘飞星耳边嚷嚷,刘飞星从来没想到,这群搞科研的人能这么吵。 “够了!都给我闭嘴!”刘飞星难以抑制愤怒,大吼出声。 办公室外鸦雀无声,元彤等科研大拿脸色难看,没好气地盯着刘飞星看。 C市避难所能成为末世里十座避难所里日子十分滋润的一个,少不了元彤为首的科研大拿的付出,这些人没日没夜地带着组员泡在实验室、温室里,就为了研发出各种动植物、高科技材料、机器、系统,应对末世里的各种挑战。 有的人一夜白发,为避难所付出的不只是脑力、精力,还有青春与健康,结果刘飞星这么对她们?对得起她们的付出吗? “好啊刘飞星,当初你邀请我们来C市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现在用不上我们了就不拿我们当人看是吧?我看你对祁安也是用的这一套吧,用得上她的时候就一路提拔,用不上的时候就卸磨杀驴,拿不出任何证据,凭刘存志那小子一句话就抓人,你凭什么!你这是要搞独裁!你是要毁了我们的国家,我们的避难所!” 众人开始痛斥刘飞星,刘飞星头疼不已,最后无奈地大喊:“好了,我是一时激动没控制住,祁安的案子会查,要好好查,她只要是清白的,我绝对放人,行了吧?” 众人这才压下气焰,只剩下鼻子里还喷出的冷哼,跟着刘飞星去到工业区大门,监督刘飞星向闹罢工的工人们和民众保证,任何人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凌一若是清白的,她们一定会还她一个公道,请大家耐心等候调查结果。 这显然只是缓兵之计,苏岁寒可不会信,给俞知秋等人使眼色,躲在人群中的帮手隐匿在人群中大喊要一天之内给结果。 笑话,要真心想调查,关了几个月还调查不出结果?这又不是几十年前科技落后的时代,避难所科研部那边的监控到处都是,还调查不出结果,就说明人家是清白的,还关着做什么。 无奈,刘飞星承诺一天之内给出结果,想哄着这些人散去,但没想到,一天的时间大家还是等得起的,还有苏敏发动食堂的阿姨们来给这些闹罢工的人免费送饭,大家愿意在工业区大门口坐等一天的结果。 一天时间过去,刘飞星和治安队依旧没能找到凌一犯罪的证据,因为证据都被凌一毁掉了。 别说监控设备了,就连指纹复原都不足以证明凌一犯罪,因为凌一在那时候本就是刘存志的组员,她也给刘存志递交过报告,办公室里有她的指纹很正常。 第二天晚上,所有人聚集在工业区大门,等待刘飞星宣布调查结果。 刘飞星脸色难看,和被警卫带过来的凌一对视,凌一眼里是平静和从容,而他眼里是藏不住的愤怒和比哭还勉强的笑意。 凌一被释放时,她大大方方走入了闹罢工的民众中间,转身看向位置和民众对立的避难所高层们,那里不仅站着刘飞星,还站着苏岁寒、元彤、季旭等人。 凌一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视线落在苏岁寒脸上,苏岁寒朝她浅笑点头,凌一看着她们,朗声道:“感谢大家为我讨回公道,我也必定会为大家谋求正义与平等,我们好不容易在末世天灾中活下来,绝不该死在自己人手上。” “我会为大家监督手握权力之人,也请大家监督我。” 凌一面无表情地说完,民众鸦雀无声,半响才有人开口问:“啥意思啊?我们怎么监督你?” 凌一淡淡地说:“我将会每月进行一次述职报告,以当众演讲的形式,等洪涝极寒过去,如果有机会修复网络通讯,我也将会以直播的形式进行述职报告。” 不止刘飞星,连苏岁寒等人都惊呆了,什么述职报告?这不是下级对上级的吗,凌一这是要对谁报告? 民众们沉默许久,你看我我看你,才有人大喊出声:“对!就该这样,你们当官的都干了些什么,就该告诉我们,不然我们累死累活给人当牛做马图什么,累死了都没人在乎!” 而此时,主世界里的观众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在评论里发问:“联邦有人给我们看述职报告吗?” “笑死,还给我们看,我们这个直播间不匿名,你连话都不敢讲。” “楼上不知道吧,修复局都换人啦,姓刘那个已经下马了。” “我们联邦十二区区长谁能做到1号这样?” “哎,话不能这么说,1号是系统,她没有贪欲,但是人有的好吧。” “那就让系统来管理社会,而不该让人来管理。人缺点那么多,谁有权有势都会膨胀。” “那也不一定啊,你看有的区区长就很负责任呀,比如五区那个。” “你是封建时代来的吧,不想着自己翻身做主,想求来一个青天大老爷?” “就是,彩票都中不到奖,期待自己能遇良人?” …… 评论愈发激进,凌一一目十行看过去,她被关押的这几个月,思考了很多,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思维竟然能如此发散,她思考最多的便是自己存在的意义。 说来也好笑,一个被创造出来的机械生命,有一天也会困惑自己为什么存在。 凌一想,苏启创造她,如果只是为了修复局的任务服务,那么她不会有朝一日觉醒成为人,只有可能,苏启一开始就希望她能成为人。 苏启在她身上倾注的不只是解救自己的期望,更是解救这个快要完蛋的世界的期望。 第347章 历史 当凌一重新担任避难所总司令,刘飞星明显感觉到自己愈发力不从心,他知道放了凌一就等于放虎归山,但他没得选。 刘飞星有想过凌一会和他不死不休,一山不容二虎,避难所到底谁说了算,她们俩总有一个要死在这场政治旋涡中。 但令刘飞星没想到的是,凌一复职后,并未针对他,而是大力支持苏岁寒、元彤等的科研项目,在第二年搞出了一种水下机器人,能够代替人类潜入几百米深的水域工作,不仅是进行探测工作,还能进行运输、战斗类体力工作,而且这种机器人在极热和极寒环境下也能使用。 刘存志做不出来的东西,苏岁寒做出来了,而且这一次,总负责人就是苏岁寒自己,苏岁寒不再是某人组里的一个默默无闻被抢去功劳的无名小卒,她是将会留名青史的旧蓝星人类功臣。 元彤那边也没闲着,借着洪涝积水深,和负责研发净水设备的项目组合作,开发了新的灌溉系统,在多个大棚、温室投入试验,培育成功多种粮食作物和蔬菜,让避难所的食堂菜谱丰富了几倍有余。 这时候,凌一在避难所的地位进一步提高,因为她支持的几个项目,都是关乎民生的项目,这些内容她在述职报告会上讲出来,人们就能看到实打实和自己息息相关的利益,支持她的人越来越多。 而刘飞星急了,他不能来硬的,因为会适得其反,这迫使他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不得不有样学样,学习凌一,在述职报告会上展示自己为避难所做出的贡献。 可惜收效甚微,凌一能做到毫无私心,但他做不到。 报告的内容还有不少夸大、造假的成分在,被凌一戳穿后,他在民众心目中的名声更烂了。 此时已经是末世第四年末,极寒在年底迎来最低温,冰层厚度达几米,想要突破冰层去冰面上寻找物资难上加难。 好在,有苏岁寒带领研发的水下作业机器人,仅花费三天时间就在避难所正上方的冰层里破开一个直径五米的冰冻,供搜寻队驾驶水陆两栖车去冰面上搜寻物资。 末世第五年中,温度回暖,极寒退去,人类将迎来第二次极热。 上次极热持续了两年时间,这次的极热恐怕也一样。 好在,各个避难所都提前知道了极热会再次到来,大家有计划地在每场天灾中尽可能地储存多的资源,包括冰块、水、食物、能源等。 其中,人类食谱上除了新型作物外,还是有不少以前的食物,有的避难所没能研发出新作物来,只能种植以前的作物,但可供种植的土地不够,产量跟不上,最后无奈只能找C市避难所买新作物。 由于各个避难所没有再用末世前的货币,所以只能以物换物,或者用黄金等珍贵矿物来交换。 在这一点上,各避难所虽然还保留着同一语言同一文化的共同点,但其实大家自治程度高,而且不同避难所的新法律也不同,这导致很多人都已经敏锐地感觉到各避难所已经不再归属曾经的政府,而是不同的政府。 有的避难所靠得近是好事,互帮互助,也有的避难所会因为争抢资源大打出手。 若非如此,凌一手底下的武装势力怎么会有三支而非两支。搜寻队管物资搜寻,治安队管内部社会稳定,军队则负责**以及保卫避难所安全。 避难所之所以需要被保护,就因为外面的危险不仅来源于天灾,也来源于人祸。 末世到来,秩序崩塌,人心远比想象的要可怕。例如曾经的M市就曾遭受过一些幸存者团伙的袭击、抢劫,甚至还被别国的幸存者团伙袭击过,M市在末世后可谓是千疮百孔。 M市还只是末世避难所的一个缩影,目前和C市避难所重建联络的另外九个避难所,几乎都曾遭受过不同程度的袭击,而C市占了地理优势,夹在众多同胞避难所中间,暂且还未遭受外敌侵扰。 至于内斗,和J市合作开采石油后,C市避难所既有石油又有煤炭,还有新型高产作物,各个避难所想解决粮食和能源问题,都得找C市避难所合作交换物资,C市避难所的“所”缘挺不错的,大家为了维持合作关系,也都客客气气的。 为此,C市避难所也大方地通知了九座避难所关于天灾循环的消息,但不是以凌一的猜测形式告知,而是借口本所的气象部预测出的结果。 因为C市避难所大家相信凌一的实力是一回事,外人不熟悉凌一,她的话没有可信度。 就算是以C市避难所气象部发出的预测和警告,仍有几座避难所没有相信。 在天灾第一次循环结束时,那几座避难所以为极热过后,蓝星就会恢复平静,于是避难所开始大肆重建人类城市,幸存者大批迁出避难所,这就导致在暴雨突然到来时,一半以上的幸存者遇难。 因为她们慌乱之下,照搬了第一次暴雨来临时的经验,以为洪水最多涨个几层楼,结果就是除了高层住户和借住搬到高层的人,中低层无一幸免。 而这次的积水高达几十米,高层建筑也不好过,这场连续几个月的暴雨还带来了台风和海啸,沿海的两个避难所之一竟然因为恐怖的台风和海啸垮塌了。 在暴雨前,其中一个沿海避难所没有相信C市给的气象预测,而是着手重建家园,这就导致她们在面对第二次的暴雨时,采取了搬至高楼层的措施。 但这些高楼层在经历了末世天灾几年的摧残后,建筑毁损严重,遭遇台风海啸时难以支撑坍塌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避难所伤亡惨重,仅存不到十分之一的幸存者,冒着暴雨,驾驶船只逃往最近的避难所求助。 这座沿海避难所只能并入了隔壁最近的几座避难所,里面的人逃的逃,死的死。 第二次天灾的到来,让众避难所对C市气象部的信任多了一分,在末世里通讯艰难的情况下,仍不忘时常来打听C市的消息,希望和C市打好关系,有情况第一时间通知她们。 末世第五年末,极寒依旧。 末世第六年初,温度回暖,下一轮极热即将到来。 C市避难所赶在热浪彻底侵袭之前,积极恢复现存六座避难所之间的通讯和贸易,以及最重要的和M市之间的陆空运输,给自己的避难所囤积资源。 也正是在这时候,苏岁寒项目组的仿生机器人终于研制出了更全能的版本。虽然没有达到凌一这样的水平,但至少能代替人类在极端环境下工作,而人类可以待在特殊作业车里用控制器操控和监督机器人作业。 人类面对循环的天灾似乎已经慢慢研究出对策,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前进,就好像黑夜过后会迎来黎明,生命力顽强的人类总会找到出路一样。 末世第六年下半年,极热如期而至,各避难所已经做好了准备。 末世第七年末,极热依旧,紧接着就要跨入第八年,人们都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循环往复下去,但凌一却找到了俞知秋。 如今凌一、俞知秋早已交换了各种情报,虽然是俞知秋单方面地泄露情报,但在末世发展这件事上,俞知秋实在是给不出更多情报了。 因为俞知秋手上关于末世的剧情,仅到第七年,因为剧情里原主死在末世第七年,而俞知秋本该在顶替原主舒舒服服过完这七年间,就能打脸所有对原主不好的人,甚至不用七年,俞知秋就能完成任务离开这个世界,她压根也不知道七年以后这个世界的走向。 凌一无语地看着她:“剧情没写七年后人类会怎样,那你们联邦学校的历史书上总写了吧?” 难不成新蓝星人连自己旧蓝星的历史都不学了吗? 俞知秋尴尬地笑了笑:“我学习不是很好,历史没怎么听。” 凌一沉默了,倒不是因为她生气,而是因为她在看自己和俞知秋直播间的观众说话。 俞知秋不知道这些历史,观众总有知道的吧? 但令凌一吃惊的是,观众们也不知道。 因为关于旧蓝星的历史记载,非常模糊,不然也不会有苏家前辈被抹除功绩都无人给平反的事了。 观众只知道在末世差不多第二十年的时候,人类就已经联合起来,建立了初期的末世联邦,但她们的目的不是为了简单地活下去,而是为了离开旧蓝星,寻找新蓝星。 而在历经几十年的探索和研究后,人类研发出了能够大规模载人在宇宙中远航的航空器,至此,人类开始了星际移民计划。 然后在宇宙中漫游数十年后,找到了现在的新蓝星,就此定居。 只不过,现在的新蓝星开发程度不足百分之一,自打苏部长的女儿找到新能源矿石后,新蓝星的资源开发才正式开始。 因为在旧蓝星上发生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旧蓝星人口暴跌,许多历史无从考据,许多文化传承就此断裂,再加上人类又在太空中漫游数十年,生活习惯等等发生了巨大转变,关于旧蓝星的历史记载十分稀少。 新蓝星人们学习的历史大多是新蓝星时代两百多年的历史,非常短,涉及到旧蓝星,历史就变得模糊、断层。 若不是001号世界标着伪历史纪录片的字眼,很多人不会点进来。也正是因为旧蓝星历史模糊,001号世界的直播出现,才会引起观众们的好奇。 凌一没能从观众口中得知线索,只能从这些破碎的信息中拼凑一个猜想。 人类为什么要离开旧蓝星,如果只是天灾循环往复,那么旧蓝星资源也还算丰富,死了近八成人口,剩下的人完全够用这些资源,没有必要离开旧蓝星。 除非,旧蓝星已经完全不适宜人类居住,人类必须离开。 凌一认为,一轮又一轮的天灾还不足以击垮人类,末世七年后,还有更恐怖的东西存在。 就在第八年的第二轮极热结束时,凌一内心不安的猜测应验了。 第348章 灾难 第二轮极热结束时,气温降低,避难所本想照上次的安排,开始趁这段凉快的时间,把避难所外的建筑、道路修复,抓紧新一波的物资搜集。 得益于仿生机器人的出现,即便是在天灾极其严重,人类无法外出进行任务时,机器人依旧能出去,搜寻队员只需要开着作战车将机器人运送和投放到确切的位置,便可以在作战车里实时监控机器人进行作业。 所以即便末世天灾严重,避难所依旧能外出搜寻物资,重建家园。 人类重建家园的脚步从未停止,照人类的顽强生命力,终有一天,旧蓝星会回到以前的模样,即便天灾不断,人类也会寻找到一个平衡点。 人类的生命不会断在这里,文明也不会。 末世里的学生少有只读书不干活的,除了近几年出生的新生儿,大部分半大的孩子都会帮着家里做事补贴家用,在末世里,任何一个劳动力都得为了活下去竭尽全力。 C市避难所的学校算是几座避难所里最良心的,十八岁以下的孩子符合条件入读全免费,每天还包一顿午饭,有的家庭困难的孩子,还会把中午这顿免费午餐打包回家,给家人分着吃。 学校考虑到这方面,也会在调查了学生家庭之后,允许学生带家属就餐。当然,学校并未设立奖学金助学金等,因为对这些困难学生来说,包饭已经足够了,而且得是真正困难的家庭才有资格申请,这里的困难不是指家庭收入低,而是家庭劳动力少,只有老人或者双亲残疾的,才能申请。 就这,C市已经是几座避难所里最良心的了,而且C市的幸存者相比别地的幸存者也更加愿意生育,因为C市避难所除了挤了点,各方面利民政策不少,基本都由凌一、季旭、元彤等提议,刘飞星有的会赞同,有的会驳回。 他赞同的那就直接通过,他驳回的凌一就多次提出,甚至在述职报告会上提出,这导致刘飞星经常会站在民众的对立面。 刘飞星愈发忍不下凌一,明的不行,他就来暗的。 两人共同生活在避难所里,刘飞星的爪牙也不少,他三不五时就派人去刺杀凌一。 但派出去的人,无一例外连个影子都没了,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他哪知道,他派去的杀手,不管是用木仓,还是用刀,甚至是用毒,都弄不死凌一。不仅弄不死,凌一还反杀了杀手,把尸体丢空间里毁尸灭迹,一点痕迹不留。 但凡涉及到的监控摄像头,统统失效的失效,损坏的损坏,连指纹、脚印都没有残留。 两人的关系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尽管在很久之前,刘飞星根本没把凌一放在眼里。 不过在明面上,她们依旧是避难所的两位最上层领导,是让外人不敢觊觎避难所的两座大山。 这是避难所最寻常的一天,搜寻队队员们照常外出执行任务,治安队维护社会治安,工人们该上工上工,科研组和农民该研究研究该种地种地,小孩全去上学,大人们也各有各的事要做。 末世第八年,大多数人已经对这样的日子习以为常,不管是极端的高温还是寒冷,在她们看来,只要避难所还在,她们就能继续坚持。 而且现在避难所的各项科技研发出来,人类或许无法抵挡大自然的力量,但是她们只要团结一致,哪怕改变不了天灾,但能改变生存环境也是好的。 苏敏的生日就在六月,具体时间就在明天,苏岁寒打算自己明天请假,顺便给组员们放个假,她好陪苏敏过生日。 组员离开办公室,顺手关上门,苏岁寒从抽屉里拿出她提前一个月给苏敏准备的生日礼物。说实话,从前她哪有这样精心准备过礼物。 苏敏在以前家里就好像老黄牛一样,她自己过生日,几个孩子说句好听的话,她还要给孩子们发红包。 苏岁寒也不是没有心疼过苏敏,可是她发现只有自己心疼,自己就会承担苏敏在孩子、父亲那里遭受的怨气,苏岁寒心疼苏敏,苏敏就会向她倾倒苦楚,可是苏敏又不会做出改变,这就导致苏岁寒成了苏敏情绪地垃圾桶。 苏岁寒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但她知道趋利避害,所以从那以后,她也不心疼苏敏了,她和俞俊明、俞知秋一样,对苏敏的苦楚视而不见。 现在解决了俞月华父子,苏敏两大痛苦来源,苏敏的怨气少了很多,苏岁寒也不吝啬对她的关心。 八年时间,苏岁寒只不过是从二十岁到二十八岁,她依旧年轻,可苏敏却已经五十过半,年过半百的人,末世里的身体状况也不大好,最近两年总生病,苏岁寒对她比从前更多了分耐心,母女亲情总是最难割舍的,她想着,自己多陪苏敏一天也是好的。 013隔间里年纪最大的就是苏敏,大家都拿她当长辈对待,尤其是谢莹姐妹,因为在末世里失去双亲,苏敏待人和善,她们也很喜欢苏敏。 就连俞知秋,也摒弃了剧情里对苏敏的偏见。毕竟她又不是真的俞知秋,没那么恨苏敏,明天也打算早早下班,和隔间的大家吃顿好的。 这么多年,013的大家互相扶持互相帮助,即便没有血缘,却在末世里建立了不输血缘的亲密关系。 凌一看似冷淡,但也答应了明天早点下班。凌一的一天被塞得满满当当,因为她每天处理的事务起码是刘飞星的十倍多,刘飞星有时候看文件都看得头疼,不明白凌一怎么能像个工作机器一样,一天十几个小时工作不带累的。 凌一正在处理从J市发来的一封邮件,J市也是和C市交好的几大避难所之一,因为得了C市的提醒,在第二轮天灾循环时没有遭受太大的损失,为此两边关系十分不错。 C市避难所因为有元彤和苏岁寒在,科研重心放在了物资上,但J市的中心不同,她们偏向于气象预测等,这封邮件就是J市今天发过来的,里面是一堆J市气象部地震组监测到的一系列地壳异常运动数据。 或许是末世以来极端的高温低温,导致蓝星气温变化巨大,有时候甚至温差超过一两百度,湿度变化也很大,极热时候旱的旱死,洪涝时又涝的涝死,近几年地壳运动也跟着异常起来。 据J市避难所搜集到的情报和监测到的数据来看,年初时,国外几座大型死火山发生了爆炸式喷发,导致了好多国家的避难所毁于一旦,人员伤亡巨大。 而且第二轮的暴雨发生时,伴随着海啸,也就是说,海域的地壳运动也出现了异常。 J市气象部的专家大胆预测,近段时间可能会发生地震。 地震?凌一感觉不妙,暴雨、极寒、极热,人类都还能有喘息之力,可若是地震,那人和蝼蚁没有区别。 J市避难所出于同样的恐惧,这才给C市首先发了预警邮件,而后又和关系还行没有打过仗的避难所发去通知。 凌一看到这封邮件,也顾不上和刘飞星的矛盾,当务之急是尽快对可能发生的地震想出应对之策。 可就在凌一起身时,她似乎隐隐听到了一种不寻常的声音,那声音好似动物悲鸣,又像深渊里的生物发出的低吟。 紧接着,凌一就感觉到她的桌子在晃动,地板在晃动,书架在晃动,办公室、避难所乃至整个C市都在晃动。 地震!凌一立刻反应过来,寻常人在地震发生时,连跑都跑不稳,因为脚下踩着的地板都在晃动。凌一不是一般人,她迅速跑到门口,用力拉门。 结果门因为地震而被挤压变形,卡住了,凌一顾不上许多,从空间里拿出一柄斧头将门劈了个稀烂。 踹开坏掉的门,凌一用尽全力吵外面大喊:“地震了!快往外跑!” 按理来说,避难所楼层不高,而且建在地下,会比高楼层住宅好很多,但晃动幅度这么大,可想而知这次地震的震级有多大。 其实避难所是有地震预警装置的,但预警这东西,并非是能够提前发现灾难然后发出去预警,而是在灾难发生时,侦测到,然后发出预警。 预警的有效程度,和灾难发生与预警所在地的距离有关。 如果她们就是震中心,预警再早也早不过灾难发生,只能起一个“吹哨”作用。 避难所地震警报响起,犹如一把利剑划破避难所的平静,将众人砍得鲜血淋漓。 跑出办公室,凌一看见所有人都在警报声之下往外跑。 C市以前没有发生过大地震,但是D国发生过,所以人们听见警报声还是会下意识地跟随应急演练往外跑。 这是她们能拿出来最快的逃跑速度,但仍因为地震过于剧烈,跑得东倒西歪。 而且因为避难所场地有限,一直以来都属于密集居住,过道什么的都不算宽敞,尽管在杨牧暴、动之后,增加了许多应急通道,但在所有人都往外跑的时候,仍旧发生了拥堵。 最要命的是,逃跑时的拥堵,又撞上地震的晃动,有不少人摔倒。 人挤人卡在过道里,再有人摔倒,身旁的人便也会控制不住身形跟着摔倒,一倒倒一片,前面的人倒了,后面的人却不知情,还在往前挤,为了逃命用尽全力往前挤。 这就导致,前面摔倒的人渐渐被越来越多的人压在下面,中间的人被前后夹击,呼吸不畅,几乎快要被挤死。 凌一见状,不能再往里挤,她掏出木仓,威胁后面还能离开的人不准再往前,所有人换一条路走。 争分夺秒的时候,凌一不给任何人和她商量的机会,谁不听就得挨她的木仓子儿。 没人敢不听凌一的,她不仅是总司令,还曾一个人杀了几十名暴徒,谁都不会怀疑她扳机扣动的速度。 好在应急通道多修了几条,现在没时间把已经卡住、挤成一坨的人救出来,凌一只能放弃她们,转身从另一条应急通道去找苏岁寒。 那一个个人挤在通道里,不断地发出哀嚎、哭泣,人的肉身之躯如何能抵挡在地震中不断变形的挤压。 凌一进入另一条通道前,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里的人。 避难所的构造和路线凌一比谁都熟悉,她压根不需要回忆,她记得苏岁寒上午一般会在实验室里面的办公室待着,她一路朝着苏岁寒的位置狂奔。 这时候大家都在狂奔,没人能顾得上凌一,只有直播间的观众被凌一的奔跑速度惊得目瞪口呆。 “这速度堪比火箭了吧,这是人能跑出来的?” “她本来就不是人啊,那是1号诶,苏局长最得意的作品,不然苏局长为什么会把她放进小世界里。” 关于自己的来源,自己的创造者,凌一这几年从观众们口中断断续续地了解了大概。 小世界的几年,在主世界也就几十天,修复局对外声明,前局长收受贿赂,徇私舞弊,扶持刘茂上位,刘茂又涉及多桩行贿、职务侵占案,被捕入狱,可能面临几百年的刑罚。 得益于休眠舱的研发,既可以用来帮助主世界和其它世界交换资源、技术等,又可能用来惩罚罪犯。 把罪犯关进休眠舱,主世界的一年刑罚,便可以让罪犯在一些堪比地狱的小世界里艰难度过几十上百年。甚*至能让罪犯在如同001号世界这样纯粹人造的世界里,循环遭受折磨几百年。 当然,会被判处这种可怕刑罚的基本都是严重犯罪,像刘茂这种,他因为没有涉及到杀人、qj等大案,大概率是被判普通刑罚,即关在监狱里接受劳动改造。 和刘茂案子一起尘埃落定的还有对苏启的处理,因为修复局的休眠舱里还封锁着几百上千名任务者,如果苏启能放了她们,那么修复局可以考虑重新交到她手上,鉴于她十五年前是受害者,如今苏家又再度大权在握,她只要老老实实放了这些任务者,她就能成为修复局局长,重新管理修复局。 但若是苏启没有醒来放过这些任务者,那么她将面临数起杀人案的起诉,也将被判处极其严厉的刑罚。 想不都不用想,大家都认为苏启会选择前者,既能为自己平反,又能当上修复局局长,一箭双雕的好事,谁会拒绝。 所以自打修复局的声明出来后,观众们就已经提前叫苏启苏局长了。 其实,上头是不大乐意想让苏启当局长的,因为联邦认为苏启意气用事给修复局埋下了如此可怕的“火乍弹”,可见是个不好操控的,不听话的,那么她就不能留。 但苏部长给联邦看过很多段录像,这些都是凌一和苏岁寒的对话。 两人就俞知秋的反常行为说了很多,其中肯定避免不了提及凌一能看到俞知秋直播间评论的事。 这事凌一并未打算瞒着能看到她视角的主世界观众以及修复局,因为她知道瞒不了,恢复记忆的只有她,苏岁寒仍旧只是苏岁寒,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观众眼里,除了一些隐私画面会被遮挡黑屏,其余任何行动都会被看见,所以,凌一干脆大大方方地给主世界看。 所以,苏部长等人是知道凌一能看见观众评论的,修复局无法直接给凌一或苏启传递消息,那么就只能通过观众的评论,来给小世界里的凌一传递一个消息,那就是联邦愿意谅解苏启的行为,苏启知道了她能够回来当局长,那想必就会更愿意醒来,放出任务者们。 当然,如果放出假消息,由于人多嘴杂,修复局不可能管得住这么多人嘴,总有人不怀好意会泄露一些情况,所以修复局必须发出最“真诚”的声明。 凌一看见了,也告知了苏岁寒,但因为此刻的苏岁寒还是她自己,而非苏启,苏岁寒她信了又如何,她没有恢复记忆,信了也无法苏醒过来。 主世界的评论凌一已经无暇顾及,她现在拼了命地往实验室跑,只为了找到苏岁寒。 地震还在继续,楼道已经发生变形坍塌,沿路不断有人发出求救、哭泣,而此时的苏岁寒,也被该死的门困在了办公室里。 她在感到天旋地转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跑,但她跑慢了,被人随手带上的门此时死死卡在门框里。 苏岁寒没有凌一那样变态的力气,她第一时间无法破门,只能躲回办公桌下,希望桌子能为她提供一个支撑和庇护。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震,不规律的震动让趴在桌下的苏岁寒感到死亡的镰刀悬在头顶,她死死抓着办公桌的桌腿,把办公室里的茶水和零食以及她准备送给苏敏的项链抱在怀里,内心不住地祈祷地震快点结束,不要再摇了。 末世的天灾是她们能缓慢感知到的,不管是极寒还是极热,人们都能有应对之策,天灾也给了她们缓冲的时间。 唯独这突如其来的地震,让人防不胜防。 地震强度之大,给人已经天崩地裂的错觉,仿佛世界都要裂开了。 恐惧也如地震般强烈霸道,苏岁寒趴在地上都控制不住摇晃,紧紧咬着牙,抱着仅有的物资,眼泪却在她不知情的时候滴落下来。 一滴又一滴,她这才知道,自己这么恐惧死亡。 以前最艰难的时候,她也曾想过,这个世界烂得不行,死了算了。但在此刻,她想活的念头无比强烈。 她不想死啊,她还没有送给妈妈生日礼物,还没有和喜欢的人活到末日结束的那天,没有成为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科研大佬,她还有好多好多事没有完成,她还很年轻,她不要死! 苏岁寒胡乱抹掉眼泪,自言自语道:“不行!这都震多久了还没停,我得逃出去!” 她顾不上别的,抓起椅子,准备撞门逃生。 此时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办公室的门直接被人一脚踹开,门锁处都踹开裂了,门外站着一个表情冷到极致,宛如机器的人。 “没事吧?”凌一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具温热的身体抱住。 苏岁寒紧紧抱着凌一,仿佛要将对方嵌入自己身体一般,她的喘息急促如同心跳,她躲在办公桌下时,多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凌一了。 来不及多说,凌一拍了拍苏岁寒的后背,甚至都没有多余的安慰话语,牵着苏岁寒的手往外跑,顺手把苏岁寒拿着的东西放进空间,免得两人不方便跑。 地震的几十秒,无数建筑坍塌,避难所已经是加固、改造后的,承重抗压能力一流,比末世前还要强上许多。 但在地震面前,这些坚固的墙壁、地板出现了裂缝、坍塌,一个不小心就会掉入裂缝或被掉落的石板压住。 两人一边跑一边躲,一秒都不敢停。 苏岁寒跑得双腿几乎失去知觉,她的呼吸急促,口鼻中已经能依稀闻到血腥味,她脑子里什么也不剩,只剩下一个字——跑! 多亏了凌一,苏岁寒几次差点站不稳摔倒,都是凌一一把把人拽了回来,最后有段路已经坍塌,凌一背起苏岁寒,靠蹬墙跳过去。 九死一生的狂奔过后,她们终于看见了大门出口的光亮。 朝着光亮跑出去,两人总算是避免了在地震中被坍塌的建筑压住的危险,心想外面应该安全了。 却没想到,从避难所出来,外面的世界又是另一种人间炼狱。 第349章 救援 大地宛如撕裂的伤口,露出了蓝星蜿蜒丑陋的裂缝,目之所及,皆是坍塌的建筑和裂开垮塌的土地。 即便有的人此时正在避难所外工作,不少人也难逃一死。 隔一会儿又开始的地震,导致部分裂缝开合,人在大地裂开时掉落进裂缝,却又在下一秒眼睁睁看着生的希望在自己头顶闭合,严重的甚至直接在裂缝下被闭合的土地挤压致死。 活着的也并不幸运,她们看着裂缝合上,只能在地底下发出绝望的痛哭。 地面上侥幸活着的人要么被吓得不敢动弹,谁也不能保证从一个地方挪到另一个地方会不会裂开掉下去。 而亲友落入裂缝中的幸存者,则只能听着亲友的哭声求救,无助地趴在地面上,竭尽全力安慰地下的人。 凌一和苏岁寒从未同时听到如此多的哭声和哀嚎,说这里是人间炼狱一点不过分。 两人相互扶着从坍塌了一半的大门出来,无处可去,面前的大地裂开,地震稍微平息了几十秒,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地震什么时候再来,当大地不再摇晃,它才重新给人以踏实感。 可谁也不知道,上一秒还稳稳站立的地方,下一秒会不会张开血盆大口把她们吃进去。 外面的人在哭,里面被坍塌建筑压住的人也在哭。这哭声不叫人烦躁,只让人忍不住心痛。 苏岁寒扫视了一圈,在空地的幸存者中搜寻着她的亲人。 “妈?妈你在哪?” 叫妈妈的人太多了,人在死亡和恐惧面前,很容易大声哭喊叫妈妈,一声声哭喊将苏岁寒的声音淹没。 她找不到苏敏在哪,她也不敢去想这个时间段发生地震,苏敏会在哪里。 这是工作日,明天才是她们请假过生日的时间,这时候苏敏应该在食堂上班,而食堂就在避难所里的生活区,生活区在避难所中部靠后的位置。 避难所出口当然不止一个,不然发生事故跑都跑不掉,总共四个门,凌一二人就近走的是离实验室最近的北门出口。 而食堂所在的位置,其实去哪个门都有可能。 凌一和苏岁寒沿着避难所周围找了一圈,没有苏敏的踪迹。 没有消息是最可怕的消息,因为地面上看不到的地方,任何一处都宛如墓地。 苏岁寒感觉自己的手在抖,声音也在抖:“我妈她是不是还在避难所里?” 虽说外面空地也不见得安全,但绝对比避难所里好多了。 凌一握着苏岁寒的手:“别怕,就算在里面,我们也能救出来。” 苏岁寒咬牙:“怎么救,避难所完全塌了,余震随时可能再来,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仿佛是为了应验苏岁寒这句话,她话音刚落,一波余震到来。 尖叫声响起,众人纷纷趴下以维持平衡,苏岁寒在凌一的搀扶下勉强站稳,她紧紧攥着凌一的手:“不要进去!求你了!” 如果苏敏真的还在避难所里,刚才第一次地震,苏敏大概率已经死在里面了,苏岁寒已经失去了至亲,她不想也不能接受失去挚爱了。 凌一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从前苏岁寒看着,会觉得安心,但此刻,她却觉察出一丝平静之下的残忍。 作为凌一,她更愿意陪在苏岁寒身边。 可作为01,苏启写入她程序里的指令会让她义无反顾回到避难所。 两人无言对望,苏岁寒从凌一的眼睛里看到了回答,她无力地松开手:“你必须要回去,对吗?” 凌一点头:“对,这是我必须做的,也是你希望我做的。” 苏岁寒想说,这不是她希望的,她希望凌一能在这样危险、绝望的环境下陪着自己。 可她知道,凌一说的这个“她”,不是她苏岁寒,而是苏启。苏岁寒只是苏启的不知道多少代祖先,而她并不是苏岁寒,她只是在扮演苏岁寒,她甚至忘记了自己作为苏启的记忆。 苏岁寒绝望地想,如果她恢复了记忆,她会让凌一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吗? 那个现实主世界里的她,究竟在想什么,她可曾想过自己会爱上自己创造出来的机器人,她可曾想过,有朝一日她也会害怕失去这个人。 当看着凌一的背影冲进避难所后,苏岁寒深吸一口气,说什么都迟了,不管是作为苏启的她也好,凌一本人也好,她们都希望尽自己所能救人,她们要让主世界人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她们要让观众们知道,谁才是世界的希望。 而苏岁寒自己,也必须立得起来,否则外面这些人也活不长久。 苏岁寒虽然没有如凌一那样的官职在身,但她毕竟是避难所举足轻重的科研组长,她的话在避难所还是很有分量的,此时凌一进去救人了,她也不能闲着。 余震不断,苏岁寒组织地面上的幸存者先去安全地带避难,以防二次伤害。 苏岁寒抛弃以往的体面、温柔,扯着嗓子让大家转移至安全地带。 她环顾四周,终于看到了一处裂缝较少的空地,组织大家全部撤离到那边。 好在避难所建立之初就选在了郊外而非市区,此时附近基本没有高楼建筑,她们只需要注意脚下。 好在地震来时是上午,大多数人都清醒着,随着凌一将避难所坍塌的大门砸开,部分堵在门口的幸存者得救跑出来,凌一继续往里面走。 苏岁寒安顿好幸存者,从其中几个治安队队员的手上要来对讲机,联系上在外的搜寻队员。 一方面是确认搜寻队员们的安全,另一方面是让她们赶回来救人。 搜寻队每天都有外出作业任务,极热已经结束,她们得赶在年底的暴雨来临前尽可能多地搜集物资、重建通讯、道路等,所以搜寻队员们也因此大多不在避难所里。 这也不知道算好事还是坏事,在外的搜寻队员可能因为在外躲过一劫,也有可能工作的时候正在某些建筑里,因为目前不知道地震波及范围有多广,搜寻队队员们进入的建筑如果震感强烈,极有可能也被困在里面。 治安队和搜寻队那边也是有往来的,此时苏岁寒联系上了前三队,也就是俞知秋、谢莹姐妹分别带领的队伍,她们运气好,因为要出远门,走的老路,还在去的路上就发生了地震,大地裂缝吞噬了三辆车,其余人这一辈子的运气都快用在这里,才勉强躲过一劫。 掉入裂缝的车上还有人,此时她们也正在全力营救,幸运的是,因为谢莹姐妹带的是工程队,队伍里同时还有吊车、挖掘机,所以掉入裂缝的几辆车都有办法营救。 但是,短时间内,她们恐怕赶不回来,因为得先救在场的队员。 苏岁寒也知道事情有轻重缓急,远水救不了近火,她只能尽可能地找到目前还幸存的避难所管理层。 比较倒霉的是,如季旭、魏姐等管理层都不在,现场权力最大的只有一个治安队小队队长。 好在这个小队长是认识苏岁寒的,她恰好是凌一救过的K市幸存者之一,此时听苏岁寒说要组织人营救避难所里的伤者,她点头同意,立刻召集在场的队员,利用她们能找到的一切工具,想办法先把坍塌的大门打开。 凌一只是打开了一个小口,里面还有很多人挤不出来。 救援工作一刻不停,余震却一点不懂得怜惜人类,时不时来一波,把一些刚挖出来的通道又给震塌,甚至有人刚被救出来一半身子又被卡住。 整个世界可以用一个“残破”来形容,不仅建筑垮塌,到处是残垣断壁,就连人也肢体不全。 哭声混合着呕吐声,众人看到眼前的场景,听着耳边的求救和哀嚎,每个幸存者心里都不好受。 几乎在苏岁寒组织救援队的时候,不管自己力气够不够,大家都赶来报名。 空地上的幸存者总共两百余人,加上其中小孩只有十个,其余人全部加入救援队。 从白天到晚上,余震一共十八次,次次都能将好不容易看到的曙光浇灭,但救援队没有放弃希望,苏岁寒更没有。 她是此次救援队的队长,也是冲在最前面的人,总能找到一些薄弱点切入,挖开通道。 最终在众人不懈努力之下,从大门到七环住宅的通道已经挖通,总共救出来三百多人。 只可惜,这三百多人有的已经奄奄一息,被担架抬出去的时候,身上全是灰,伤口里也都是灰尘和石头残渣。 三百多人被安置到空地上,有人声嘶力竭地求着救援队再进去一趟,她们的家人还在里面,有人双眼麻木,早已没有了生的希望。 此时天已经全黑,大家的物资都不充足,大部分物资都还在避难所里,从别处调是不可能的,别处的物资都尽可能地搜集运回避难所了。 这不是一般情况下的地震,这是遭受天灾摧残几年后的地震,足以将人们好不容易建立对未来生活的期待摧毁的地震。 最可怕的是,此刻天空竟然开始下起小雨了。 下雨?还没到暴雨的时间,老天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她们留吗?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这场雨似乎只是一场稀松平常的小雨。 末世八年,人们多久没有见过正常的小雨了,众人都不由得愣住了。 就在此时,一道手电筒的强光从避难所大门照射出来,光线所及之处,雨滴显形,如珠帘闪烁。 苏岁寒不敢置信地看向大门,凌一举着手电筒,神情坚毅,脸上全是灰,只有一双眼睛遮盖不住的透亮,好似比那手电的光更让人触动。 “出来了!又有人出来了!”众人欢呼大叫,顾不上飘进嘴里的雨水,朝着大门狂奔过去。 苏岁寒跑得比谁都快,她冲到最前面,猛地扎进凌一怀里,却听凌一身后传来一个颤抖的女音。 “岁寒?你没事就好!”苏敏的声音有些弱,看样子被困里面受了伤。 苏岁寒立刻朝苏敏走去,苏敏手上杵着跟木棍当拐杖,右腿简单包扎过,但血迹依旧十分明显。 “妈?你怎么了?”苏岁寒的声音透露着一丝不可置信。 “妈没事,”苏敏笑着说,脸色惨白,“多亏了祁安,地震的时候,我被落下来的石板砸中压住了腿,也找不到刀把腿砍了,我还以为我要死在里面了呢,结果祁安来了,一下就给石板抬起来了……” 听着苏敏诉说凌一是怎么如天神降临救了当时一起困在食堂里的众人,苏岁寒眼里满是感激和担心,看着凌一,凌一朝她点点头,好似知道她内心所想,和她一起扶着苏敏往外走去。 在她们的身后,还有一些沿路被凌一救出来的人,和冲过来的亲友紧紧相拥,感受着彼此于灾难之下依旧跳动的、滚烫的心。 第350章 参政 最初的喜悦过后,苏岁寒忍不住牵着凌一的手要带她离开避难所附近,因为避难所附近的地下也基本都挖空改成建筑,在地震的时候坍塌,留下吃人的坑洞。 可这时,苏岁寒摸到的不是凌一一如既往温热的手掌,而是冰冷的、膈手的机械手臂。 苏岁寒这时候才注意到,凌一的手已经因为不知道在避难所里挖了多久,外层的类肤肌肉组织已经磨损,露出了最里面的机械臂。 在地底下,大部分建筑都已经坍塌变形,凌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进了最深处,一边寻找能用的东西支撑起一个空间,一边还得挖开废墟和石板救出里面的人。 她空间里有工具不假,但到最后,工具损坏了,还不如她直接用手。 不仅苏岁寒注意到了,跟随凌一出来的人也早就注意到了。 她们大多是被凌一救出来的,在昏暗的地底下,她们被各种重物压着,呼吸都快呼吸不上来,死亡的阴霾笼罩着她们。 首先闯入她们视野的不是凌一的脸,而是凌一的机械手。 所以,在这一刻,这些被救的人看见了来救她们的人,是一个机器人。 一开始还有人想,或许是义肢,毕竟科技这么发达,有身体残缺的人可以安装机械义肢,方便日常生活。 所以,大概她们的总司令也是一个安装了义肢的残疾人。 可是,当凌一单手抬起压在她们身上几百上千斤重的石板,然后徒手将钢筋弯折时,她们知道,她们不能自欺欺人了,现在的科技是发达,但研发出来的机械臂等不过是辅助运动,她们看过的那些科技展,展出的机械四肢,行动迟缓,就算是作为外骨骼使用,看上去也有说不出的违和感。 而凌一的机械手,是隐藏在类肤肌肉组织下的机械手,这不像义肢,这更像是仿生机器人的筋骨。 可是,比起自家总司令是机器人这件事,在地震中被压死更令人恐惧。 机器人怎么了?末世里,机器人远没有活人恐怖,更不用说,此时是这个机器人将她们救出来,在这种情况下,里面的人对凌一只有感激。 要说别的感情,庆幸也是有的,庆幸凌一是机器人,若非如此,一般人类怎么敢冲进地底下来解救她们,一般人又怎么有能力救出她们。 苏岁寒惊得不敢出声,怕暴露凌一的秘密,却没想到,此时大家早就知道了凌一的秘密,看苏岁寒的目光更是复杂。 苏岁寒是避难所科研部研究机器人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她接手过的项目几乎都和机器人、人工智能有关,这些人看苏岁寒的眼神,仿佛在怀疑凌一就是苏岁寒创造的。 这种怀疑并非毫无根源,对大多数人来说,她们不认识末世前的苏岁寒,只知道苏岁寒是和凌一一起来到避难所的,从一开始,凌一就和苏岁寒形影不离,她们俩的关系好到能穿一条裤子。 这时候大家知道了凌一不是人,难免将其和苏岁寒联想到一块儿。 该不该说,这种猜测过程全错,但结果却是正确的。 因为凌一确实是苏岁寒创造的,不过是主世界里的那个她罢了。 对凌一身份的讨论越来越多,苏岁寒将凌一拉到身后,企图掩盖对方的异样,但已经晚了。 此时夜晚黑得吓人,今晚没有月亮,小雨飘落在众人脸上,温度比白天低个十度,可以说温差很大,大部分人还只穿着单衣,被风吹雨淋,很容易生病。 凌一没顾得上别的,指挥所有人转移到安全地带,并且带人一起搭建临时庇护帐篷。 大家虽然听话,但目光总是时不时落在凌一身上,探究的意味不言而喻。 因为余震不断,在她们搭帐篷的时候都又出现了几次,临时的庇护所材料不能太重,不然坍塌压在人身上又跑不掉。 即便凌一能拿出来不少空间里的物资,但也不够几百人用的。 自从全身心投入避难所的建设和人类社会重建后,凌一就很少跟随搜寻队外出作业,也少有将物资放进空间,毕竟,大部分物资都还是要留给避难所的大家。 一个人或许用不了多少物资,但避难所近十万的人口,每天要消耗多少物资,难以想象。 所以凌一空间里的物资还是她没加入搜寻队之前的那些,够她们013隔间大家用一辈子,但却不够在场几百人用多久。 可不管能用多久,至少得度过今晚。 既然机器人的身份已经暴露,凌一也不装了,从空间里拿出食物来,搭建好一个粥棚后,开始煮粥,准备度过今晚。 目前还能活着站在这里的幸存者只有六百人,凌一到底还是避难所的总司令,她一发号施令,大家即便有疑问,也选择了服从命令,毕竟不管是治安队还是搜寻队和军队,首要学会的就是服从命令。 治安队和军队的人加起来有两百人左右,这些人身体素质比较不错,在灾难里跑得快些,即便被埋在地下,也坚持得久一些,存活率更高。 凌一很快把她们组织起来,主要分两队,一个是搜救队,一个是安置队。 搜救队跟凌一一起,稍作休整,继续进入避难所地下救人,安置队听苏岁寒的指挥,先把伤员安置好,用凌一拿出来的所有物资,尽可能地为她们医治。 凌一从空间里拿出来的物资包括了食物、水、药物、帐篷等等必需物资,足够安置目前的几百名幸存者,虽然不够她们坚持多久,但只要她们能从避难所地下救出越来越多的人,凌一也能在地下寻找到越来越多物资,全部用空间搬运出来。 一切的问题好像都有解决之法,但大部分人更愿意留在安置队,而非搜救队。 搜救队扛起了更大的责任,同时也承担了更大的风险。 余震不断,她们好不容易从地下逃出来,如果再回去,发生坍塌,她们又被困在下面怎么办? 多少人因为这一场灾难留下心理阴影,现在看见避难所大门就止不住发抖。 因为再进避难所会有极高的送命风险,所以凌一并未强制谁加入,她让想去的人在自己这里报名。 空间里的帐篷不多,仅有的二十顶帐篷都用来安置伤员了,大部分被救出来的人都受了伤,比如苏敏,因为能在地震中完好无损的人毕竟是少数,坍塌的房顶、东倒西歪的家具以及断裂的钢筋,都可能是致命的东西,更不要说因为地震站立不稳摔倒,发生踩踏事件了。 现在还能站在外面受凌一指挥分队的人,基本都是运气好加体质好跑得快的,只有两百人,在这场大地震中,这股力量过于微弱。 细雨飘落众人的发间、眉梢,夜雨下的应急灯光变得朦胧,在雨中闪烁的光芒,如大家的心一样摇摆不定。 主世界的观众们比001号世界的当事人们更急,已经在评论里吵了起来。 “这些人还在犹豫什么,快报名救人啊,地下还有那么多幸存者呢,多耽搁一秒钟,就可能多死一个人啊!” “你说得那么好听,你自己怎么不去救,被困者的命是命,搜救者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那不是有1号在吗,她那么强大,有她开路,一切都搞定了。” “说得简单,1号再强大,她也只有一个人啊,能救得了多少人,那万一1号也死了呢?这些人要怎么办?靠刘飞星那种只会争权夺势的废物?” “唉,都别吵了,看她们自己怎么选择吧。” 凌一几乎能从这些观众的评论里猜到在场幸存者们犹豫的原因,她理解,人类对死亡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她不是人,她可以义无反顾再次冲进地下,但这些人却不能。 凌一理解人类,但她不知为何,内心如发芽般生出一丝失落。 她没有对人类抱有过期待,她不该对任何人抱有期待,但她却忍不住想,她的造物者、她的母亲苏启创造出她,将她带来主世界,又送去这些小世界,就是为了挽救这样一群人吗? 凌一什么话也不说,转头朝着避难所大门跑去,即便她心里有失落和困惑,但她也知道,地下还有不少幸存者,她不去,这些人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雨不停落下,凹凸不平的地面已经有了一点积水,作战靴狂奔踩在水坑里,脚步声在夜晚掩盖了雨声。 令凌一没想到的是,除她以外,还有其余人的脚步声。 “队长!算我一个!”一个略显沙哑的女声从身后响起,那是治安队的一员,凌一见过她,她曾是K市那个小型幸存者基地的一员,两人仅有一面之缘,之后的再见,凌一从未把对方放心上,对方也没有凑上来混脸熟。 凌一没有问为什么那个女人愿意来,就像她没有问之后又跑过来的几十人一样。 总共五十人站在凌一面前,她们喊出了凌一最开始的那个职位称呼:“报告队长,集合完毕!” 凌一看着这些人,雨水顺着她们的脸流下,打湿脸上的灰尘砂砾,每个人看上去都脏得不行,但眼睛却如星辰耀眼。 观众们在这一刻集体沉默了,凌一的直播间里隔了好久才出现评论。 “其实,有没有人觉得,机器人辅政,和人类共同管理政府还挺好的?” “你疯了吧,没看过科幻电影吗,机器人未来会毁灭世界统治人类。” “我看你是看多了电影,机器人统治世界图什么啊?谁给她们下了这种命令吗?” “就是,你们看1号,她图什么,她自己手都挖破了,不贪恋权力、不吝啬金钱资源、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又因为苏局长给她输入的指令,她做的所有事不都是为了人类好吗?” “反正我是觉得,与其让刘茂这些人掌权,机器人监督和辅政甚至是参政反而靠谱些。” “是啊,哈哈哈,我至少不用担心机器人xsr我们。” …… 越来越多夸张的言论出现,苏部长看见这些评论,眉头紧锁。 机器人参政?妹妹,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苏部长并不反感苏启的这个想法,她只是担心,上头的人不会同意。 想也知道,大部分人都不是苏岁寒、苏启,没有她们这样大公无私的奉献精神,大部分人都是刘茂、刘飞星。 联邦政府的上层领导人,包括苏部长在内,真正有实权、决策能力的总共五千人,苏部长估摸着,会同意机器人参政的不到百分之一。 这项提议,不用想都知道,甚至无法递交到会议上。 联邦政府实行双总统制,南区和北区各一个总统,新蓝星总共分为十二个地区,没有了国家之分,经济、文化、政治、法制进行了统一。 十二个地区分别有自己的区长,区长和区政府又可以在联邦法律的基础上制定区域法律。 关乎整个联邦的决策,几乎都需要各区上交提议给联邦政府,政府进行统一投票表决。 而两位总统的实权并不大,他们的投票权也和各区区长一样,和苏部长这种联邦最高级别的部长一样。 甚至,两位总统的实权还不如苏部长,只不过他们抛头露面的机会比一般政府高层更多罢了,和各区区长一样更为民众所知。 所以如果真要提议机器人辅政或者参政,那么这项提议需要得到联邦政府上层的百分之八十的通过率。 前段时间通过的风沙区开发项目都只有90%的通过率,仍有保守派认为风沙区投入过多,且风险过大,容易导致她们如今本来开始下降的生育率更低,劳动力更少。 不过,苏部长转念一想,机器人参政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至少,联邦政府某些人担心的风沙区开发所需的劳动力似乎可以依靠机器人完成。 当然,新蓝星不缺机器人。在旧蓝星时代研发很久的代替人类工作的机器人在新蓝星根本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现在的机器人很多用的是修复局的系统同款,非常智能,处理信息和分析数据的能力比人类还强。它们的工作能力也是一流,但有个缺点,因为资源稀缺,这种高效作业的机器人所需的建造材料极其昂贵,一般人还真用不起。 比起用这种高科技机器人,人类更加廉价。 建造一个比凌一次等的机器人需要花费几十上百万,但雇佣一个年轻人去干同样的工作,每个月或许只需要几千。 所以新蓝星的科技先进,剥削人的手段却并没有多少长进,一如几百年前。 风沙区的开发离不了人,而且危险重重,且不说没多少人愿意投身风沙区,就算高薪资能骗人进去,这些人也活不了多久。 除非…… 苏部长的目光落在徒手撑起石板,给众人撑起一条求生通道的凌一身上。 除非,如凌一这样的机器人能带队,作为先驱在风沙*区先建立开发区。 如果凌一能做到,那么苏部长就能以此为由做出提案,或许能达成苏启想要的结果。 不过,这件事不能冒然做出决定,因为现在和001号世界通讯的途径只有直播间,如果政府要做出这个决定,那必然也会被民众知晓,这就必须通过内部会议投票决定。 苏部长想到这点,立刻叫来助理继续盯着直播间,她自己抓紧时间写提案,联系人脉。 第351章 新世界【完】 第351章 新世界 苏部长的提议很快交到了联邦会议上,会议前已经经过了众多和她同级别的政府领导之手,这些人也是人精,既没表示同意,也没有强烈反对。 毕竟风沙区的潜力无穷,人类对新蓝星的开发不足百分之一,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风沙区。 苏部长的女儿苏奕首先发现了新能源矿石,必将引起新蓝星联邦政府和资本的关注,新能源矿石的开采势在必得,联邦政府和资本谁先抢到谁就取得先机。 联邦政府可以强行派遣军队进入风沙区,但是损伤数以万计,任何一个区的领导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资本就无所顾忌了,大不了就是赔钱,资本最不缺的就是钱,最想要的也是钱,她们可以砸钱雇人进去,死了又雇,给社会带来的危害不小。 联邦政府如果不傻的话,苏部长想,她们一定会通过自己的提案。 最后苏部长的提案确实通过了,但也修改了很多。 其中,并未直接赋予机器人政治权利,因为这东西是人独有的。联邦政府要求苏启解开修复局内休眠舱的封锁,并且写下保证书不会再绑架任务者以威胁联邦政府。 这一点,只是给苏启无罪的一个台阶。 这第二点,才是联邦政府真正想要的。那就是苏启苏醒后,必须创造更多的类似01这样的机器人,材料、设备、技术,但凡苏启需要的,联邦政府都会为她提供,只要她能创造出更多如01这样的机器人,能够深入风沙区进行开发工作,那么联邦政府就会承认这一批机器人作为人,作为新蓝星人民的权利,既包括了各项人身权利和政治权利。 联邦政府不会直接赋予机器人参政、议政的权利,但是,她们许诺,如果苏启能创造出更多如01般的机器人,拥有人类一样思想的机器人,会自主思考的同时,又有超越人类的体魄和坚强毅力,那么联邦政府可以承认机器人是新蓝星人民,即可赋予她们作为人民的权利。 提案通过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了,联邦政府的效率已经很高了,毕竟这是管理着整个新蓝星的政府,能在一个月内做出如此颠覆人类世界的决策,已经是她们能做到最快的速度了。 修复局这边也配合着降低001号世界的时间流速,使其与主世界时间流速统一,即目前001号世界也过去了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放在末世天灾下,避难所别说重建了,加建一个都不成问题。 但那是在大地震没出现前,现在避难所尽毁,道路、建筑、人都会被大地吞噬。 此时让人觉得安心的大地变成了一个会吃人的怪物,幸存的人们睡觉都不敢睡久了,谁知道会不会在睡梦中发生地震来不及逃。 搜寻队在大地震发生后的第五天开始陆陆续续回来,几十支队伍因为离C市的距离不一,遇到的意外也不一样,不仅回来的时间相差甚远,回来的人都不齐。 这是一场全球范围的大地震,别以为出任务在外就能躲过,连人带车一起吞了的情况不算少见,等到地面上的人想施救都没办法,多少裂缝合上后,地面上的幸存者只有在夜晚会听见地底人的哭声。 这些哭声折磨着还幸存的人,仿佛她们活着是种罪,多少人因此留下严重的心理阴影。 然而,摆在众人面前的,是除了心理阴影以外更大的问题,那就是生存。 凌一带着救援队多次出入已经坍塌的避难所,其中伴随着一直不断的余震,好几次她们都被困在了地底下,还损失了十几名队员,但最后她们在凌一的指挥和带领下,不仅挖出了通道,还把最下面的一些活着的幸存者救出来了。 俞知秋还算幸运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女主光环起作用了,她带队回来的时候,不仅带着最齐全的队员,还带着最丰富的物资。 这些物资本来是给她们搜寻队远行任务的补给,长达一个月的外出任务补给不可小觑,也在这时候给了幸存者们一点希望。 没想到,俞知秋不仅带回来了物资,还带回来了一批人。 这些人竟然是J市的幸存者,J市避难所损失更为惨重,因为没有如凌一一样的人存在,她们在地震时就死了很多人,无数人被困避难所无法逃出,在余震不断的情况下,也没人敢进去搜救,只能等余震结束。 可是,一个月时间过去,余震依旧不断,两天一小震,三天一大震。最后J市只救出来大概两百名幸存者,而这两百人,正好和当时想要北上求助的俞知秋队伍碰上。 俞知秋在发生地震后,因为她已经离C市很远,本来就是负责将石油和其它物资运送到J市交易,结果在临近J市的时候发生地震,她此时再回C市,归路艰险,所以她选择了继续前往J市,寻求帮助。 没想到,俞知秋反而成了J市的希望,她带去的搜寻队员和车辆、物资,帮助J市救出来不少幸存者。 最后,J市幸存者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那就是跟随俞知秋前往C市。 因为J市勉强救出来六百人,这六百人想要重建避难所难于上青天,人力不足,资源匮乏,她们只能和从前的M市避难所一样,投靠别的避难所。 而在末世里,公认最强的几个避难所,前三就有C市避难所,再加上J市和C市的关系一直不错,J市幸存者愿意全部投靠C市避难所。 当然,说投靠都是高看她们了,她们没有足够的物资,只有一群老弱病残,说好听点叫投靠,说难听点叫求收留。 好在,J市来的幸存者里就有气象部的部长和成员,她们的专业水平不容置疑。 此时,C市避难所仅存的高层聚集在一个小帐篷里商量接下来的安排。 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造成了至少90%的伤亡,这是人类史上前所未有的大地震。一个月的救灾时间,只够J市和C市救出来大概两千人。 两个避难所之前的人口加起来快有二十万,现在只有两千人,百分之一的存活概率。 其实,还有一些幸存者在地底下和废墟中,但一个月的时间过去,这些人是否还活着很难说。就算还活着,地面上的人也已经没有时间和物资去进行救援了。 因为气温正在逐步恢复正常,空气中的湿度也在增加,也就意味着,尽管中途出现了大地震,但暴雨洪涝会如期而至。 等到那时,她们的避难所如果未能重建,她们将被洪水淹没。 甚至,她们现在连一个临时避难所都没有,因为这场大地震将大部分地面高层建筑摧毁。 想也知道,连建在地下的避难所都被摧毁,更何况高楼呢。 可想而知这次地震的震级几乎超过了人类的预测,海边避难所的情况也不乐观。 她们要赶在暴雨来临前重建避难所,但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伤者多,物资少,避难所里能扒拉出来的物资凌一都给带出来了,那些机器设备也尽量抢救,和人一样。 可是,伤员太多,根本无法在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里重建避难所。 避难所要抗震、抗压,水利、电力、空气循环系统等也得修复,这种事放在之前,那也得从几个月前开始准备,现在她们要从零开始,一个多月时间根本不够。 最终,高层们做出了一个决定。 那就是停止救援,直接开始重建避难所。 如果再将时间、人力用在救援上面,那么等到暴雨洪涝来临,地下的人活不了,地面的人也活不了。 这就相当于给地下的人判了死刑,高层做出这个决定的人是凌一。 她曾徒手救出大量被困地下废墟的人,她也是第一个主张放弃救援的人。 准确来说,不是放弃救援,是让其余人放弃救援。 因为救援需要考虑到余震对救援者的伤害,以及对被困者的伤害,所以救援进度十分缓慢。 凌一提出,所有人立刻将时间、精力投入到避难所重建中,至于救援,只能由她再想办法多救几个人。 原因也很简单,凌一是机器人,相比正常人类,她的身体素质好太多了,不仅如此,她还能深入许多普通救援者无法深入的地区。 停止救援是必须的,不然地面上的人无法抵挡即将到来的暴雨洪涝。所以,地下的人被放弃是必然的,凌一只能尽自己所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大家对这样的决策没有异议,一个个默许了停止救援,牺牲必死的那部分,来换取能活的机会,这是谁都知道的选择。 所以当决策做出,重建施工队开始组建的时候,幸存者们也都集体沉默了。 有人的亲友还在地下,但是一个月过去,哭声已经听不见了,被困地下,身受重伤,没水没粮,幸存者已经寥寥无几。 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一夜过去,眼泪擦干,乘着朝阳的光芒,众人从帐篷中爬起来,开始了新避难所的重建。 四个月时间过去,得益于凌一强大的大脑和异乎常人的体质,她不仅帮助重建了新避难所,还挖掘出几十个苏岁寒研发的仿生机器人。 这些机器人是前两年投入使用的,但在地震来临时被压在最底下。 有了这几十个仿生机器人的加入,重建工作仿佛按下了加速键。 一直观察001号世界的联邦政府和民众也看到了仿生机器人的巨大潜力,这是苏岁寒研发的,但同时也是苏启研发的。 修复局建立的初心不就是为了学习各个小世界的技术、经济、文化吗,顺便带来一些其它世界的生物,促进主世界的发展。 苏启在001号世界待了几年,就能研发出这种适应高强度工作的机器人,只要她能在主世界研发出更多01这样的机器人,那么风沙区的开发指日可待。 联邦政府和资本们都盯着苏启,此时暂时接手修复局的苏部长已经私底下收到了不少人抛出的橄榄枝。 有联邦政府给她画的大饼,也有资本想给她的“好处”,因为大家都知道她是苏启的姐姐,也是本次行动救出苏启的功臣,苏启醒来后,肯定会听她这个大姐的话。更不用说,苏部长的女儿还是新能源矿石的发现者,之后新能源矿石开采和风沙区开发,肯定都有她一杯羹。 但这些东西苏部长一个不要,不是她不贪,而是她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绝不会因为自己救了她就听自己的话。 苏启太有自己的主见,苏部长作为看着她长大的姐姐,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妹妹呢。 苏部长特意让人把苏启经历过的小世界都给她看,看完这些,苏部长隐约有种感觉,妹妹恐怕不只是要单纯地扳倒刘茂,扳倒刘茂只是杀鸡儆猴,苏启想要的,远不止一个修复局局长的位置。 一旦苏启醒来,真研发出数个如01般的机器人,那么整个新蓝星将会大变样,那时候,如果苏启真想改变整个联邦社会,也不是不可能。 而她能做什么呢?她能做的就是等待苏启醒来,和苏启联手。 且不说两人是亲姐妹,就算两人不是,苏部长也觉得,苏启想要改变的这个新蓝星历经几百年的巨大变迁,依旧没能从历史教训中学到任何东西,人类是时候该做出巨大改变了,或许,苏启一直在走的那条路,才是人类真正的出路。 001号小世界仿佛走到了尽头,而主世界的观众们也在期盼着小世界结束,迎来她们新的修复局局长以及新人类。 凌一带领幸存者们在C市的平地上重建了新避难所,苏岁寒研发出的机器人即使还达不到凌一这样的水准,却已经让主世界的联邦政府和资本看到了巨大的利益和劳动力。 新避难所重建期间,诸如J市这样的在地震中伤亡惨重的避难所,靠着无线电接收到了C市避难所发出的招收幸存者通知,纷纷前往C市寻求庇护。 地震前D国就只剩下了八个避难所,有两个避难所在天灾第二次循环开始时被暴雨洪涝打了个措手不及,无奈投靠了别的避难所。 在地震后,有四个避难所特别倒霉,在D国境内的地震带上,地震强度比其它地区高上几级,直接全军覆没,幸存者寥寥无几。 剩下三个也都损失惨重,听说C市还要重建避难所,她们考虑到重建的时间、物资、人力,最终选择了投靠、并入C市避难所。 一个避难所人力物力重建的速度慢,但多来几个避难所合并后重建速度就提上来了。 最终,C市避难所融合了幸存三个避难所的人力物力后,在旧避难所的基础上重建了新避难所。 新避难所采用了新的建筑设计和建材,其抗震抗压强度是从前的数十倍,哪怕大地裂缝塌陷了,新避难所也会如一个整体一样卡在裂缝中,不会轻易散架,里面的人绝对安全,哪怕发生地震,也能在震后从避难所上方挖出去。 来投靠C市新避难所的,除了D国剩余的三个避难所外,竟然还有外国的避难所。 这场地震是全球性的,天灾后许多小国甚至一夜之间覆灭不复存在,有的避难所不像D国一样是多省联合建造,反而是多国联合建造。 所以这时候,国外某些避难所搜寻一切有用信息的时候,也接收到了C市发给自家同胞的消息,即便语言不通,但她们也尽力找来会D国语言的人翻译了消息。 得知D国C市正在招收幸存者重建避难所,她们于是踏上了大迁徙的路途,不远万里跑来投靠C市避难所。 谁也没想到,招自家同胞招来了一批外国人。 D国人是人,外国人也是人。更何况,这些人还带来了物资、人力和技术,C市避难所也没有把人往外赶。 等到暴雨洪涝来临时,C市新避难所已经变成了融合多个国家、民族、地区的避难所,但总人口加起来却没有之前的十万。 可想而知,此次大地震对人类造成的伤亡多么惨重。 但这还只是蓝星不痛不痒地一次“翻身”罢了,如果蓝星再来一次大地震,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新避难所暂时可以应对暴雨、洪涝、极寒、极热,但谁也不知道,未来还会发生什么。 所以未雨绸缪的避难所,开始全面发展科技,力求早日能带着全人类离开旧蓝星,寻找另外适宜人类生存的星球。 本来这个人类迁徙计划还没有完全通过避难所全体高层的同意,部分人认为,人类科技在进步,地震也不是没有应对之策,她们还能研发出更加抗震的建筑,还能抗,不一定非得离开蓝星。 毕竟,人类对宇宙的探索还太渺小了,在蓝星上,脚踏实地些,可到了太空里,那真是一步错就得全军覆没。 真正让避难所将人类迁徙计划提上日程的是地震过后的第一极热轮回结束,发生了一件令目前所有幸存者为之愤怒的事。 极热结束到第二轮的暴雨中间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供人类重建社会和收集资源以及喘息,但有人却利用这点时间,对别的避难所发动了战争。 从古至今,蓝星上有人以来,战争就未停止过。就算是D国,很久以前也是战争不断。 末世前的和平年代,也不过是针对某些强大的国家而言,蓝星上的战争从未停止过。 而在末世后,大家本以为人类都到了这种危急时刻了,应该团结一致求生存。 没想到,还是有人只顾眼前的利益,向别的避难所发动战争。 结果就是这场大规模的战争造成了核电站毁损,大量核废料外流,即将污染整个蓝星。 不久,被攻击的避难所也回以颜色,对进攻方投放了核弹。 同时,C市避难所收到不少消息,说是各个地区都出现了核废料泄露的事故,原因和地震脱不了干系。 恐怕再过不久,蓝星将彻底不适合人类居住。 现在避难所只能尽力研发抗辐射的材料,应对即将到来的全球辐射危机。 这下子,外出作业的人只能是凌一和苏岁寒研发的仿生机器人,普通人出去没多久就会受到辐射感染,轻则呕吐、出血,重则全身溃烂死亡。 而这段关于辐射的历史已经被早期的联邦政府从历史中抹去了,因为,暴雨、极热、地震还能说是天灾,那辐射泛滥就是纯粹的人祸,人类自己要灭绝自己。 主世界观众们看到这里,纷纷痛骂人类真是活该,但转念一想,自己也是人类,岂不是连自己都骂了。 人类迁徙计划被彻底搬上了台面讨论,避难所最终决定,大力发展航空航天技术,争取在人类还未灭绝之前,带领剩余人类离开蓝星,寻找新蓝星生存。 同时,为了避免人类再次和从前一样互相争斗不休,新避难所开始推行统一的语言和文化,将各国家、民族、地区融合在一起,力争不要再因为同胞互相残杀而发生惨剧。 观众们看到这里,不由得笑了。 “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没有从历史中吸取任何教训。” “笑死,现在一区的人还看不起咱们十二区的呢,还大融合,歧视偏见处处都是。” “你说什么呢,地图炮是吧,我们一区怎么你了,而且,你们十二区天天住鸽子笼,生来就是牛马,难道我们说错了?你等着吧,风沙区的开发第一批就把你们十二区的人送进去干苦力。” …… 眼看着直播间的观众又吵了起来,苏部长头疼不已,因为话糙理不糙,如果真要安排人去开发风沙区,那一区的名额肯定比其它区少,但分得的利益肯定更多。 苏部长头疼的同时,默默祈祷,苏启快点醒啊,醒来推动新蓝星仿生机器人领域的进步,尽快让机械取代人类,或者,让机械管理人类。 苏部长明白,新蓝星的性别矛盾有,阶级矛盾也有,但联邦政府不重视性别矛盾,那也就意味着,它也不会重视阶级矛盾。性别关乎人,阶级同样。 苏部长想,或许苏启希望的那个由女人和机器人掌管的时代,才是人类真正成为人的时代。 但是,令主世界人没想到的是,001号世界由凌一这个机器人掌管的人类联合政府,并没有走新蓝星联邦的老路。 她们大力发展科技,高层基本都是女性,几乎只用了原本历史上二分之一的时间就带领人类离开了旧蓝星。 而寻找的新蓝星依旧是现在这颗星球,但在这颗星球上发展出的人类新文明却完全不同。 这时候人类在太空流浪了数百年,其对太空探索远超现在的新蓝星人类,新蓝星更像001号世界人类的一个暂时落脚点,而非唯一选择。 此时的人类已经完全由机器人掌管政治,人类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和机器人和平共处即可。而这些机器人,早已不是苏岁寒最开始研发的那些“劣质”机器人,而是一大批和凌一一样水准的机器人,她们有自己的思想,会独立思考,身体素质强悍,既有人类的优点,又没有沾染人类的缺陷。 主世界人类看见了一个与她们来自同一条历史长河,却有了完全不同发展的世界,她们看见001号世界里的人类安居乐业,没有科幻电影里面机器人残杀人类的情节,没有她们主世界上层剥削下层的现实,小世界里的人类也组建了修复局,为的只是更好地发展主世界,而不是满足自己的私心。 其实这时候的苏岁寒早已经老死,这都过去了一百多年,她没有后代,苏家只有她这最后一代,和现实完全不同。 而俞知秋也早死了,她倒是有后代,改姓了苏,为苏家传承了血脉,任务者则在死后沉睡于休眠舱中。 按理来说,一般的小世界在主角死后都会结束直播。 但这个世界并未停止,似乎有人刻意要观众们看见由机器人和女性掌管的世界会发展成什么样。 而观众们也确实沉溺于这样的美好世界,当满脑子情情爱爱的时候,她们会下意识忽略现实里的不美好和艰辛,可当真正的幸福摆在眼前时,却刺痛了她们的内心。 联邦政府看着评论里愤懑不满的发言,知道是时候推出新政策了,长久以来的压迫必将导致混乱,如果再不推行新政策,将矛盾解决或者转移,那么联邦的统治将不再稳固。 解决矛盾就要解决资源问题,让少部分人让出自己的资源不太可能,这些人掌握着联邦的上层权力。转移矛盾已经不管用了,转移到谁身上呢? 所以,联邦政府必须开发风沙区,寻求更多资源以满足民众生存、生活所需。 但同时,联邦政府要借用苏启和其研发的仿生机器人,那么必将让出利益和权力,而这点权力,便是苏启和凌一在各个小世界紧抓不放的东西,这点权力将会是她们翻身的根本。 001号小世界在新人类于新蓝星上建立了新文明后结束,观众们还意犹未尽,但她们看过前两天的政府新政策,知道虚无缥缈的东西终究是假的,现实里的改革才是真的,如果她们也能如001号世界一样,或许她们将迎来新世界。 沉寂十五年的1号休眠舱发出了一声开舱的提示音,修复局和政府人员早早地守在了休眠舱外,等待里面的人苏醒。 而在1号休眠舱里的那位醒来之前,凌一比她更早醒来。 凌一进入了修复局为她准备的新机器躯壳里,只花了片刻时间便适应了新身体。 新身体是一具身高一米九的女性机器人,所用材料都是当代最先进的材料,其实比她在001号世界里的躯壳更好。 她和苏部长等政府官员等在了1号休眠舱外,等待着她的造物者能第一眼看见她。 只听“滴滴滴”的几声提示音,单独的休眠舱大门像两侧打开,里面光线昏暗,正中心那颗白色的巨大休眠舱开启,舱门向两侧打开,里面穿着休眠服的女人身上还带着连接休眠服输送营养液的管子。 只见那女人睫毛微微颤动,四肢也开始有了反应。 凌一走在最前面,谁都没有上前拦她,在001号世界里,她可是全人类的机器人总统,有实权的那种,而非现在联邦的双总统。 休眠舱调整了角度,将倾倒状态的人调整到倾斜八十度,几近站立的角度。 而凌一走到那人面前,伸出手抚摸对方的脸颊,嘴角却带着久别重逢的笑容:“该醒来了,这是我们的新世界,母亲。” 一双眼眸突破沉眠多年的封锁,睁开的一瞬间就与凌一炙热的视线撞上。 凌一见过所有年龄阶段的苏启,对方青年、中年、老年时期的面孔她都见过,即便每个世界的脸都不一样,但在机器人凌一的眼里,人类的五官并不是很重要,反正每个人都是苏启,都是夏风。 将近四十岁的苏启,第一次在自己的世界和凌一见面,她握住了凌一抚摸自己脸庞的手,忍不住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好久不见,01。” 十五年前决定封锁休眠舱和自己的苏启,从未想过,她故意投放进小世界的那个系统01会在某一天成为她的爱人。 01的苏醒是苏启写进对方程序里的指令,但凌一和夏风的相遇、相恋,是她预料之外从未设想过的意外。 在苏启几十年的记忆里,她不曾爱过谁,因为爱情对她来说是最没用的东西。她的一生都在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以是苏家的兴盛,自己事业的鹏飞,人类的解放,唯独没有邂逅完美的爱情。 苏启相比夏风是骄傲的,她绝不会允许自己像夏风一样稀里糊涂地来到一个小镇支教,但她和夏风又接受了完全不同的教育,她们处在完全不同的社会,她作为夏风自然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苏启在成为夏风之前,无疑对平凡人的人生带着审视和高傲的态度,但当她自己成为其中一员时,她才知道自己真正在追寻什么。 也就是说,其实不止苏启的亲人不知道她封锁了休眠舱想做什么,就连苏启自己也不明白。 她在休眠舱里历经了无数人的人生,直到凌一按照她设定的程序苏醒,她遇到了凌一,遇到了自己创造的凌一,不受世俗沾染的凌一,她才知道,她究竟要什么。 她不要只是简单地扳倒刘茂,不要只是简单地去争一个修复局局长的位置,她要自己的亲人朋友爱人,和世上所有人的人一样,作为人而活着,有尊严,享受所有平等权利地活着。 而要改变主世界的现状,那不可能只是扳倒刘茂,她得改变主世界的政治、权力结构,她要真正能做到平等无私心的人去管理和统治世界。 而这样的人,目前来看是凌一,是她最满意的作品,也是她最爱的人。 苏启牵过凌一的手,走出了休眠舱,俯视着外面站着的一众官员和工作人员,露出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笑:“苏部长,好久不见。” 苏部长看着自己的妹妹这么叫自己,意料之中,她这个妹妹对谁都公事公办,像极了机器人。 不得不说,什么样的人创造出什么样的作品,苏启创造凌一的时候,想必也灌输了不少她自己的思想,更甚者,凌一的性格或许也是苏启照着自己性格设定的。 随着苏启的苏醒,修复局全体都忙碌起来,因为政府那边决定由苏启担任修复局新任局长,而凌一则被安排去负责风沙区的开发项目。 联邦为了风沙区的资源,也为了稳固自己的统治,可谓是“不计前嫌”地讨好苏启,不仅没有追究她绑架任务者的事情,而且还为她提供资金建立机器人实验室,用以造出更多个凌一。 按照联邦会议通过的法案,苏启和凌一必须创造出更多个凌一这样的机器人,为联邦开发风沙区,才能为机器人争取到作为人的权力,凌一这样的机器人才能参政。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苏启仅仅只用了两年时间,就创造出数以百计个和凌一同水准的机器人。 苏部长和联邦官员赶到实验室时,不敢置信地看着实验室里已经准备将系统和机器人躯壳相连的设备。 苏部长趁同事们去观摩,偷偷拉过苏启,小声问:“真的假的,这么短时间你就造了这么多个?” 苏启淡然点头:“嗯,不然你猜,凌一为什么叫01?” 有了01,自然就会有后面几十个编号的系统,而如同凌一一样能自主思考,有思想能作为人的机器人,依靠的肯定是比一般系统更加先进的系统,而这些系统,正是和凌一同一批生产的修复局早期旧系统。 苏部长神色复杂,她紧紧盯着苏启问:“你老实回答我,你当年封锁休眠舱的时候,是不是早就料到了有这么一天,早就想推动机器人改革了?” 苏启摇头:“没有,我那时候只是气不过,我不止气刘茂这种废物能赢过我,我更气的是,老局长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我当局长。” “大姐,你知道吗?很久以前,其实苏奕找过我,邀请我加入她的探索风沙区的小队,我想和她一起去。但是老局长卡着我,不放人。” 修复局毕竟是联邦政府的分支,重要职位的调度必须要上报和审批。苏启作为副局长,不是她想走就能走的,她要是能轻易辞职,那她所携带的技术岂不是可以轻易带走。 “我以为,老局长不放我走,是对我寄予厚望。但后来我才知道,他不放我走,只是为了帮刘茂压着我,不让我出头,也不让刘茂手底下无人可用。” “我那时候才明白,我们新蓝星人类发展为什么如此缓慢,都是人类自己害的。” “这些人不配当掌权者,我要进入那些小世界,要让我的’女儿‘帮我找寻人类真正的出路,只是我也没想到,她们成了我们人类的出路。” 苏部长满眼震惊地看着苏启,过了许久,轻拍了一下苏启的肩膀:“你长大了,母亲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苏启一愣,她也是从休眠舱里出来后才得知,在她封锁的十五年里,她的母亲已经去世。 苏启的眼眶迅速蓄满泪水,却没有落下,她笑着说:“对呀,就如同我会为凌一的强大而感到骄傲一样。” 苏部长随即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轻咳一声:“这还是不一样的,你俩不一样。” “对了,”苏部长随即问,“凌一和小奕、玉晟去了风沙区,没个三五年回不来,你的这批新机器人,能否立马投入使用,如果能,可以派去和她们搭上联系,修建道路,连接通讯吗?” 苏部长很想念自己的女儿,苏奕自从小姨苏启封锁后,她就扎根了风沙区,十天半个月传不出什么消息来,常常是半年回一次消息。 在通讯技术如此发达的今天,风沙区的通讯依旧断断续续,因为那些黄沙不只是简单的黄沙,风沙*区的磁场干扰更是厉害,许多依靠信号进行联络和操控的电子设备进去就失灵。 这也是为什么联邦政府紧盯凌一的原因,因为凌一不仅是机械,更是有生命的机械,她完全不需要人去操控,她就是一个具有钢铁躯壳的人,兼具了人和机械的优点。 在苏启苏醒后,修复局的所有休眠舱正常打开和使用,里面沉睡的任务者也都得到了妥善安置,没有一个人死亡。 俞知秋的任务者孟玉晟从休眠舱里醒来,没多久就去改了姓,带着母亲回了苏家。 她或许也是习惯了在外奔波,回了苏家后,没有跟其它小辈一样走上科研这条路,而是跟凌一一起加入了苏奕的风沙区开发项目组,主打就是一个不怕吃苦。 苏启听苏部长这么说,随即点头:“可以的,等凌一她们找到一个适合的基站,我会帮忙一起组建风沙区和我们的通讯网络。” 苏部长松了口气,女儿在风沙区,她始终不放心,但是有了凌一和苏玉晟的加入,她倒是松了口气。凌一的实力,新蓝星谁人不知,有她在相当于有个保命的杀手锏,至少能保证苏奕的先锋小队安全,这对苏部长来说就足够了。 当然,这对联邦政府来说还不够,好在,苏启已经准备将凌一同一批的系统载入新机器人躯壳,接下来就等新一批机器人进入风沙区了。 尽管这些新一批机器人的系统和凌一同出一源,她们的思维方式也一样,她们任何地方都一样。但苏启每天面对这些机器人,却只觉得思念像疯长的草,令她加速项目进度,只想尽快见到凌一。 这些机器人像是无数个01,但终究不是她的凌一。 苏启长出一口气,看着实验室里满面笑容的政府官员们以及一个个正在重启苏醒的机器人,年底就能安排进风沙区。 快了,她们马上就会再见了。 等这批机器人进入风沙区,凌一就能回来,作为第一个成为新蓝星人民的机器人,光明正大地站在苏启身边,苏启能向所有人介绍,这是她的爱人,凌一,而非01。 而那时的凌一,将作为第一个竞选区长的机器人,而她所竞选的区,并非十二区的某一个,而是风沙区。 新机器人将成为新人类,而新人类将迎来她们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