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回溯[无限]》 第1章 白华园殡仪馆 姜银砚左手握一支眉笔,右手捏一支削笔刀,站在不知道是哪里的小路边,茫然四顾。 夜色苍茫,星隐月藏,周围蝉鸣蛙絮热闹非凡,可就是不见一个人影。 凉飕飕的夜风吹动姜银砚身上单薄的红蓝色唐风汉服,冷得她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场景转换之前,是早上七点过,姜银砚正在家中卫生间的镜前化妆,为两个小时后的汉服大会做准备。 在一层又一层地打好底妆后,她便准备画眉。 拿起昨天提早削好的眉笔,对镜描画,可就在刚落第二笔时,笔芯却猝不及防地折断。 眼下,手边没有备用的眉笔,姜银砚只好拿起刀子重新削。谁知眉笔刚削到一半,洗漱台凭空出现一枚银色的方形胸针。 她从来不买胸针,住所平常也只有闺蜜赵枝会来,但赵枝和她一样对胸针无感。 姜银砚狐疑又惊奇地拿起胸针一看,只见上面雕刻着十分精致的狴犴图案,款式简单却不失别致。 转到胸针背后,居然清晰地刻着她的名字,姜银砚吓得手一抖,胸针瞬间落到地上,弹进洗漱池下面的空隙里。 正当她弯腰准备捡起那枚奇怪的胸针仔细查看时,卫生间骤然全黑。 姜银砚第一反应是停电,两个月前线路改道也停过电,而且是整整两天。 但那次业主群提前一周就在通知,所以她有准备,而这次物业却一声不吭。 不过,现在不是去询问物业停电原因的时候,妆还差一半化好,时间又不等人,所以她准备去客厅继续化。 一步迈出,落脚却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手里依然拿着眉笔和刀,姜银砚一低头,却见那枚狴犴胸针竟诡异地别在衣服的左侧。 足足二十秒的懵怔后,姜银砚冲空旷的原野喊:“有人吗?” 回应她的只有青蛙那仿佛不知疲累的“呱呱”叫。 姜银砚不信邪,转身又冲后面喊:“有人在吗?” 这一次,终于有了动静,她听到汽车辘辘行驶的声音。 下一秒,一辆开着远光灯的面包车朝姜银砚驶来。 姜银砚像是看到救星,拼命地朝小车挥手,“停车,停车。” 车速果然缓慢下来,在距姜银砚尚有五六步之远处停下。 姜银砚并未深想司机为什么不直接停在自己面前,只顾欣喜地往驾驶位跑去。 隔着紧闭的车窗,姜银砚看到开车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小伙,他的胸前同样别着一枚狴犴胸针。 车虽然已经停下,但小伙的双手仍然紧紧地握住方向盘,姿势也有明显的僵硬,表情更是古怪,眼睛底下的肌肉时不时地颤抖,目光不停地左右移动,仿佛不敢直视姜银砚。 在无人的地方夜遇身强体壮的陌生小伙,姜银砚的害怕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由自主地攥劳削笔刀,这是她目前唯一可以用来防身的武器。 见小伙始终没有摁下车窗的意思,姜银砚只好壮起胆子,轻敲车窗。 小伙却显得很犹豫,两只手在方向盘上面摩来摩去,额头逐渐冒出汗珠。 姜银砚不知就里,又加重力道,再次叩窗,“咚咚咚”。 而这次,小伙竟然被只比刚才稍大一点的叩窗声惊得一激灵,慌慌张张地从衣领里掏出一枚玉质的观音吊坠,双手合十握在掌心,嘴唇快速地翻动。 由于车窗紧闭,良好的隔音让姜银砚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能从小伙的表情判断出他是在害怕。 至于举措,不出意外应该是在求神拜佛。 姜银砚不知道小伙在畏惧什么,也由此导致她更加害怕,鸡皮疙瘩一茬接一茬地冒,恨不能立马晕倒过去,醒来后发现眼前的一切不过是自己做的一场荒诞不经的梦。 但现实是,凉风吹到脸上的清晰感提醒着她,当前突变的处境不大可能是梦。 于是,姜银砚木桩子似的站在车外,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叩窗。 而车内,小伙虽然已经停止奇怪的举动,但仍旧没有开窗的意思,两人之间逐渐形成一种奇怪的对峙。 不过,姜银砚没打算放弃,荒郊野岭难得遇到一个大活人,哪有一句话都没搭上就让人走的道理。 正当姜银砚准备再次叩窗时,小伙也有了动作。 只见他颤巍巍地把左手从方向盘挪开,继而放在控窗按钮上,谨慎地将车窗降下只够蚊蝇进出的两厘米缝隙。 而这短短的两厘米,却像是打开了安全防护罩,小伙喉结浮动的幅度明显增大,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古代的……鬼吗?” 听到小伙的话,姜银砚心脏猛地一缩,越发贴近车门,紧张兮兮地左顾右盼,连舌头都吓得捋不直:“哪……哪里有鬼?你别吓我,我胆儿小。” 小伙指着她身上的汉服,“你……不是古代的鬼?” 姜银砚低头往自己身上一看,这才明白过来,继而愠怒道:“你怎么咒人呢?我看起来像鬼吗?” 小伙一本正经地说:“很像。” 姜银砚气得发指,为证明自己不是鬼,特地走到车灯前,指着身后长长的影子说:“鬼是没有影子的,我有。” 像是觉得影子的证据太过单薄,怕小伙还是不信,姜银砚又回到车窗旁,问他:“你有没有烟?” 小伙被姜银砚问得莫名其妙,“鬼也要抽烟?” 姜银砚咬牙切齿,“你先不管鬼抽不抽烟,你只回答有还是没有。” 看姜银砚一脸严肃,并不像是在跟他闹玩笑,小伙赶忙从裤袋里摸出半盒烟,“有。” 姜银砚指挥道:“点一根。” 小伙依言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又随手拿起放在杯架内的打火机,将烟点燃后,从车窗打开的缝隙递给姜银砚。 姜银砚将烟倒拈在指间,“鬼吹不动烟,人才能,你看好了啊。” 说完,姜银砚对着那一缕袅袅升腾的烟“呼”地吹出一口气,轻烟瞬间折腰。 姜银砚看向小伙,“这下你该信我了吧。” 小伙紧绷的神情霎时舒开,狠喘了几口气后,终于将车窗全部摇下,心有余悸地说:“你可把我吓得不轻,好端端的,你干嘛把自己的脸抹成这样,白得跟鬼似的。” 语气里含有几分明晃晃的埋怨。 “我怎么了?”姜银砚狐疑地往后视镜一照,看到镜子里那张惨白的脸时,当场给自己一阵吓,连忙扭过头,直拍心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因唐妆讲究色彩浓重,所以底妆必须要白,而姜银砚刚打好底妆,还没来得及描彩,却无端来到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加上又身穿汉服,便导致小伙误以为她是古代的鬼。 弄清原委后,姜银砚哭笑不得地给小伙解释:“我那是因为要去参加汉服会,妆才化到一半,就莫名其妙到了这里,我都还没整明白是怎么回事。” 一番话让小伙像是找到知音,神色明显激动起来,“我也是,我是个大学生,和寝室哥们儿在网吧上完通宵准备回去睡觉,刚到宿舍楼下,一枚胸针从天而降掉到我面前。我把它捡起来,再抬头,面前的宿舍消失了,周围的同学也不见了,只有一辆插着钥匙的面包车。” “我上学期才刚到拿驾照,还手生的很,硬着头皮摸了方向盘,开着车边走边找路,直到在这里遇到你。话说回来,刚看你那样儿,我还真以为见鬼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姜银砚由衷地感叹过后,又跟小伙商量:“把副驾驶的车门按开吧,我们搭个伴。” 小伙想也不想就答应:“那感情好啊。” 革命的友谊就此建立。 “嘭”,关上车门,姜银砚坐在副驾位,系好安全带,长舒一口气后,留意到座椅后面安装着一块将面包车前后无缝隔开的板子。 她用手敲了敲,隔板发出“空空”的声响,便问小伙:“车里怎么有一块隔板?” 小伙两手一摊,“我也不知道。” 姜银砚没有再注意隔板的事,转而研究起胸针,“这是个什么鬼胸针啊?还刻着我的名字。” 姜银砚试图把胸针从衣服上摘掉,小伙却说:“别白费劲了,我什么办法都试过,这鬼胸针就像是长在了衣服上,根本取不下来。” “有这么邪门儿?”姜银砚不信邪地鼓捣了几次,发现的确取不下来,也就暂且作罢,转而问小伙:“这到底是哪里啊?要不是看到你,我都要以为我是在做梦。” 小伙积攒半晌的怨气像是终于找到宣泄口,不满的情绪一触即发:“谁说不是,我还跟寝室的哥们儿约了今晚继续打通宵,还发誓谁放鸽子谁当孙子。现在骂死我都是轻的,无端让我多了几个爷爷,我找谁说理去?” 一想到期待已久的汉服大会可能因此泡汤,姜银砚也忍不住怨言喋喋:“我今天特地起了个大早,要去参加杏北公园的汉服会,现在这么一耽搁,肯定来不及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抱怨被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但二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要接电话的意思。 姜银砚看小伙不动,便提醒他:“你手机在响。” 小伙却讶异地说:“不是我的手机,我手机落宿舍了,应该是你的吧。” 姜银砚清楚记得自己的手机放在客厅充电,不过为稳妥起见,她还是翻了一下斜跨在身前的流苏缎包,里面没有手机,因而纳闷起来:“可是我的手机也没带在身上啊。” 既然两人的手机都没在身上,那么现在响起的电话铃声是…… 二人相视一眼,表情逐渐惊恐,异口同声地问:“那是谁的手机在响?” 紧跟着,两人无头苍蝇似的开始在车里到处乱翻,最后是姜银砚循着声音打开了二人中间的扶手箱才发现手机。 姜银砚毫不犹豫地把手机塞给小伙,“你接。” “我不接,你接。”小伙又把手机丢回给姜银砚。 姜银砚再次把手机塞给小伙,“我胆儿小,我不敢接,还是你接。” “我不行,我也怕。”小伙继续把手机丢给姜银砚。 铃声响个不停,在当前不知所以的境况里活似一道催命音。 那部手机就像烫手似的,被两人丢来丢去,最终还是小伙在姜银砚的鼓励下握住手机,胆战心惊地按下接听键,同时打开外放:“喂!” “傅平湘。”对面那一嗓子暴吼将两人吓得一哆嗦,小伙更是连手机都险些没拿住。 听声音是个男的,语气极度不耐烦:“大半天不接电话,你是不是又睡着了?” 小伙声音颤抖地问:“你……你是谁?” 对面的人先是愣了一秒,随即破口大骂:“你给我滚犊子,成天就知道睡觉,赶明儿连爹妈是谁都不知道了。” 无缘无故地被臭骂一顿,小伙不知所措地看向姜银砚,而姜银砚只比他更迷乱。 因为实在受不了对方无休止的漫骂,姜银砚小心翼翼地开口:“请问,你找傅平湘有什么事吗?” 对面气愤地说:“约好十一点半把尸体送到殡仪馆,这马上都十二点了,还没有看到他人。” “尸体?”姜银砚目瞪口呆。 小伙更是被骇得一怔,凑近手机,“尸……尸体在哪?” 一听此话,对面语气愈加不好:“出发前就跟你确认过,已经把尸体装车,你现在倒跟我充起楞来。你就说是不是不想干了,不想干就趁早滚蛋,别给老子整这出。” 小伙不由得浑身冒冷汗,“你是说……尸体已经装在车里了?” 听到这话,对面像是被突然踩到尾巴的猫,登时暴躁如雷:“傅平湘,你踏马是不是想辞职?限你半个小时内把尸体送过来,不然上个月的工资别想要了。” “嘟嘟嘟……”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 小伙满眼惊恐地看向姜银砚,面色铁青,“我……我的确叫傅平湘,但是他说的事,我压根儿不知道。” 姜银砚感觉四肢已经僵硬得不听使唤,未免是自己因今夜突发变故而惊吓过度导致出现视听上的幻觉,于是向傅平湘求证:“他刚才是不是说,车里装着一具尸体?” 傅平湘语气不确定地说:“好像……是。” 刹那间,一股寒意从姜银砚的脚底霍然蹿到天灵,她压抑住内心的恐惧,表情冷静地问:“你不介意我现在大叫一声吧?” 傅平湘充分理解姜银砚的感受,“我不介意,你叫吧。” 下一秒,“啊……” 姜银砚和傅平湘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同时爆响。 第2章 白华园殡仪馆 一分钟后,姜银砚和傅平湘双双蹲在路边。 短暂的沉默后,傅平湘提议:“要不……你去看看后面是不是有尸体?” 颓丧的姜银砚听到这话立马精神起来,一口回绝:“我不去,你去。” 被拒绝后,傅平湘没有放弃,而是决定改变策略,先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姜银砚不疑有他,随口回答:“姜银砚。” 傅平湘继续问:“你多大?” 姜银砚依然没有防备,老实回答:“24。” 长着一张可爱包子脸的傅平湘立马装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往姜银砚肩头一靠,扭捏作态地撒娇:“我今年21,姜姐姐比我大,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所以姐姐去。” 姜银砚鄙夷地“嘁”他一声,“光让我爱幼了,那你怎么不尊一下老?” 傅平湘眨巴着眼睛,“姜姐姐老吗?” 表情无辜,言语却十分欠揍。 “你给我滚。”姜银砚毫不留情地推开傅平湘的脑袋,揶揄道:“我看你脸皮比我厚,刀枪不入,鬼都害怕,所以该你去。” “姐姐欺负人。”傅平湘一边继续装委屈,一边从裤兜里掏出烟盒,取出一支烟,在点烟之前,先礼貌地问姜银砚:“姐姐要来一根么?” 姜银砚摆手,“你自己慢慢抽。” 傅平湘用从面包车里带出的白色塑料打火机点燃烟,坐在姜银砚身边吞云吐雾。 “咳咳……”姜银砚被飘来的烟呛到咳嗽。 傅平湘立刻将刚抽两口的烟摁进土里,“姐姐闻不得烟味怎么不说?” 姜银砚不以为意地道:“小事情。” 弥天的黑暗里,视线都难以聚焦。 姜银砚目光虚投远处,愁眉锁眼地说:“现在才十一点过,离天亮还有五六个小时。” 无聊的傅平湘用手拨弄路边的野草,“如果玩游戏,五六个小时也就是一眨眼的事。” “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玩游戏,你行不行啊小兄弟?”姜银砚莫名觉得火大。 傅平湘蹲得腿麻,索性坐下,“我不仅喜欢玩游戏,还喜欢唱歌,我给姐姐唱首歌听。” 还没等姜银砚拒绝,傅平湘已经开嗓:“姜银砚……是个胆小……鬼……” 才唱一句,姜银砚的拳头已经落到傅平湘的肩膀上,“滚蛋吧你。” 两人打闹得正起劲时,姜银砚不经意瞥见傅平湘放在地上的打火机无端蹿出一簇蓝色的火苗,转瞬又熄灭。 “奇怪。”姜银砚当即停止打闹,拿起打火机观察。 “什么奇怪?”傅平湘不明所以。 姜银砚:“打火机。” 傅平湘偏头看打火机一眼,“不就是一只普通的打火机么,两块钱一只,到处都买的到。” 姜银砚摇头,“不是这个问题。” “咔”,姜银砚摁下打火机,意外的是竟然没有点着,甚至连火花都不见冒,将打火机举高,从透明底部可以看到里面还剩一大半的气。 “咔”,姜银砚再次摁下打火机,出火口倏忽冒起一株幽蓝的火苗,像极磷火。 几乎同一时间,姜银砚恍然看到五六步开外出现一个披头散发、身穿蓝白相间条纹病服的背影,且那背影正在缓缓转身。 突如其来的惊悚画面使姜银砚心脏一抖,想也不想就把打火机往前一丢,蓝色火焰随之熄灭。 怪异的是,在蓝火熄灭的同时,那个背影也消失不见。 傅平湘余光瞥见姜银砚突然把打火机丢到前面的草丛里,又看她表情像是受到惊吓,忙问:“你怎么了?” 姜银砚心脏剧烈地跳动,她死死抓住傅平湘,着急地问:“你看到没有?” “看到什么?”傅平湘不知其所云。 姜银砚周身寒毛倒竖,吞了吞舌头,“一个穿病服的女人。” 听到姜银砚的话,傅平湘马上环视一周,可入目之物只有无尽的黑暗,并不见什么女人,“没有啊,我什么都没看到,你是不是眼花了?” 姜银砚怯怯地望向刚才背影出现的地方,果真空无一物,逐渐冷静下来后,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可那个古怪的背影却又像是印在脑中一样,挥之不去。 夷由片刻,姜银砚决定再验证一次,但打火机刚刚已经被自己丢到草丛里,此时的她断断不敢去捡,目光瞥到身旁的傅平湘,自然而然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 于是,姜银砚一改先前对傅平湘纵意打骂的态度,温言软语地道:“平湘啊,你去帮我把打火机捡回来吧。” 傅平湘眼睛微微眯起,“有诈”二字明晃晃挂在唇边眼角,头一歪,单手支腮,气定神闲地盯着姜银砚,“姜姐姐,你这是在训狗呢?” 姜银砚心虚地挺起脖子,“谁把你当狗了?我都言明是请你帮忙,别以己度人好么。” 傅平湘破天荒没回嘴,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拍拍裤子,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我现在就弘扬一下传统美德,尊敬老人,去给你捡。” 姜银砚禁不住捏紧拳头,但强忍住没发作,并虚情假意地夸赞:“真是乖巧懂事。” 傅平湘从草丛里把打火机捡回来交给姜银砚时,她忽然神情严肃地说:“刚刚就是在打火机冒出蓝色火焰的时候,那个背影才出现的。我现在准备再试一次,所以等下你好好看着,别眨眼。” 傅平湘当即用手把上下眼皮撑开,郑重承诺:“我保证不眨眼。” 姜银砚深吸一口气,“咔”,打火机又一次冒出蓝色火苗,而姜银砚的视线里也再次出现那个披头散发的背影。 而这一次,背影的动作明显加快,不过一个眨眼功夫,已经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双目紧闭、浑无血色的白面。 生怕那张脸下一秒就睁开一双血红的眼睛,姜银砚瞬间松开手指,拉住傅平湘,“看到了吗?这下看到了吗?” 傅平湘依然保持着撑眼的姿势,环顾左右,“没有啊,我什么都没看到啊。” “你看不到?”姜银砚对此感到窒息。 傅平湘放下手,“我真的不骗你,什么都没有看到。” 看傅平湘的表情不像是在骗人,姜银砚非常郁闷,“为什么我能看到?” 傅平湘猜测:“没准儿是打火机在谁手里,谁才能看到。你把打火机给我,我来试试。” 姜银砚思觉有理,便把打火机交给傅平湘。 “咔”,一声响后,打火机在傅平湘手里冒出的却不是蓝色火苗,而是正常的橘火。 “咔咔咔……”,傅平湘又连试数次,结果都一样。 傅平湘仔细观察打火机,又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他大惑不解:“这就奇怪了。” 姜银砚又紧张又好奇地搓手,“要不……让我再试一次?” 傅平湘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想也不想就把打火机塞给姜银砚,“好主意。” “我换个方向。”姜银砚身子一转,面朝前路,再次按下打火机。 汽车远射的灯光里,冷不丁出现一个人影,并快步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啊!”傅平湘一声惊叫,缩到姜银砚背后,“我看到了,有个人。” “不对啊。”姜银砚看着出火口的橘色火苗,又望向那个走来的身影,照身形来看,显然不是先前出现的病服女人,不禁喃喃问:“到底怎么回事?” 傅平湘则麻利地把玉观音合在掌心,开始拜天拜地,像只麻雀似的念念叨叨:“恳求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十八罗汉、太白金星……保佑弟子平安无事,弟子回去以后一定珍惜粮食,珍惜空气,阿弥陀佛……” 姜银砚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走来的人,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的胆气,竟鬼使神差地张口问:“来者何人?” 那人似乎顿了一下,旋即应话:“霍闻川。” 姜银砚警惕地问:“是人是鬼?” 霍闻川声气清和:“人。” 姜银砚顿时舒出一口气,随即用手肘杵了杵身后神神叨叨的傅平湘,“别念了,是人。” 听到来的是人后,傅平湘立马态度大转,从求神拜佛变成骂骂咧咧:“熊孩子,吓死人不偿命,给爷爷这一顿害怕。” 姜银砚起身望向霍闻川,随着他越走越近,样貌也逐渐清晰。 最终,站在姜银砚面前的是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面皮白净,双瞳清澈如山泉,身穿一套纯白色的休闲服,脚上是一双黑色运动鞋,左手腕戴一块黑色的运动手表,头上留着七八十年代男星的经典发型。 虽然早已过时,但搭配霍闻川那张不逊于当下任何一名奶油小生的脸,却分外得宜,没有半点土气。 况且,他额顶还有一个好看的美人尖。 霍闻川近前后,姜银砚和傅平湘齐齐起身,率先看向他的衣服,左胸处同样别着一枚狴犴胸针。 姜银砚指了指他身前的胸针,“你也是因为捡到胸针才来到这儿的吗?” 霍闻川:“嗯,这是我进的第四个案子。” “第四个案子?”姜银砚和傅平湘一脸茫然,完全听不懂霍闻川的话。 霍闻川耐心解说道:“我们现在身处的地方是完全脱离于现实世界的存在,由诸多凶案组成的迷案之地,你们可以将这里当成是真人的游戏世界。” 两人听得一头雾水,姜银砚面带微笑地问:“闻川小哥,可以麻烦你说得通俗一点吗?” 霍闻川不答反问:“看不看探案片?” 姜银砚和傅平湘齐刷刷点头。 霍闻川语气温柔地解释:“凡是来到迷案之地的人,在获得狴犴胸针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为灵异侦探组的组员,类似于私家侦探,狴犴胸针即是灵探组的徽章。我们所要做的是,找出案件中亡者的死因。但有一点,迷案之地的死者不是冰冷的尸体,而是亡者之灵。” “啥是亡者之灵?”傅平湘一时没反应过来。 姜银砚却是听懂了,害怕地干咽一口,“通俗地讲,就是……鬼。” 傅平湘吓得惊声大叫:“什么?这里还有鬼?” 恐惧之下,身高167的姜银砚和身高175的傅平湘一人抱紧霍闻川一条胳膊。霍闻川身高186,令姜银砚和傅平湘看起来就像是他身上的两个巨型挂件。 霍闻川任由两人挂在自己身上,一动不动,“在每一桩案件开始的时候,灵探组必须先找到灵物,通过灵物召唤出亡者之灵,才能推进后续的发展。” 姜银砚猛地想起先前那惊魂的一幕,颤巍巍举起打火机,幽幽地说:“我刚刚点着打火机的时候,看到一个穿病服的女人,是鬼吗?” “是。”霍闻川给予肯定的回答。 “啊……”姜银砚和傅平湘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尖叫。 第3章 白华园殡仪馆 耐心等待姜银砚和傅平湘喊完后,霍闻川像个勤勤恳恳的老师,继续给二人解说:“在迷案之地,破案是活命的根本,不遵守规则和案件未侦破的后果都是死亡。而这个结果会直接延伸到现实世界,死于迷案之地的人在现实世界里将以毫无疑点的方式死去。” 傅平湘骇得直接爆粗口:“草,这么吓人。” 相比之下,姜银砚倒显得挺淡定,甚至提醒傅平湘:“注意素质。” 霍闻川扫一眼旁边的面包车,“我需要知道你们从来到这个地方后遇见的所有事。” 姜银砚和傅平湘异口同声地说:“我先说。” 话一出,二人立马互相嫌弃地侧睨对方,才建立不久的革命友谊顷刻间摇摇欲坠。 傅平湘根本不给姜银砚争夺的机会,张口就滔滔不绝地跟霍闻川哭诉自己的遭遇,也顺带把姜银砚的遭遇一起说了。 末了,傅平湘看向姜银砚,“好了,我说完了,你说吧。” 姜银砚当场翻他一记白眼,“你倒是剩点儿给我说。” 话音刚落,姜银砚冷不丁“呀”了一声。 傅平湘一脸紧张地看向姜银砚,“你别吓我,我胆儿小。” 姜银砚摊开手,将打火机递到两人眼前,“刚才明明没有字的,现在出现了字。” 霍闻川一字一顿地念出声:“白华园殡仪馆。” “嘶”,傅平湘抱住自己的胳膊搓了搓,“连个两块钱的打火机也这么诡异。” 姜银砚将打火机翻了一个面,只见背面也有变化,出现一小幅简笔地图,路线清晰,标注明了,终点处以红圆为示。 傅平湘伸长脖子凑近看,“怎么还有地图?” 霍闻川猜测说:“应该是去白华园殡仪馆的地图。” “殡仪馆,”姜银砚瑟瑟发抖地问:“我们要去吗?” 霍闻川语气肯定:“那通电话已经给出第一个任务,把尸体送到殡仪馆,所以我们必须要去。” 说罢,霍闻川举步走到面包车的客座门外,“哗”地一下拉开车门,“先确认一下车里有没有尸体。” 姜银砚和傅平湘都站在原地不动,两人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尸体,胆怯地不敢近前。 傅平湘长颈鹿似的伸长脖子,“霍大帅哥,打电话的那个人是npc吗?” “可以这么理解。”霍闻川从裤兜里拿出一只小巧的手电筒,上半身探进车里,打亮手电,一番查视后,回头对二人说:“有一具男尸。” 姜银砚倒抽一口凉气,“把尸体送到殡仪馆就算通关了吗?” 霍闻川:“不算。” 姜银砚又问:“如果不送会怎么样?” 霍闻川不动声色地说:“被同化成迷案之地的一员,或许是亡者之灵,或许是npc,也或许是无关紧要的路人。” 姜银砚当即推了傅平湘一把,声音急促地说:“傅平湘,快开车,我们马上去殡仪馆。” “我我我……,”傅平湘已经吓得无颜落色,“我现在就去。” 姜银砚和傅平湘一前一后地坐进车里,傅平湘把打火机攥在手中,将印有地图的一面对向自己,双眼直视前方。 站在车外的霍闻川看傅平湘神情紧绷,便问:“你有把握吗?没有把握的话可以让我来开。” 傅平湘坐得无比端正,两手牢牢地抓紧方向盘,像是怕被人抢去一样,“前面就两个位置,姜银砚肯定是要坐前面的,我胆儿小,打死也不敢跟尸体待一块儿,还是我来开。” 霍闻川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沉吟片刻后,只叮嘱了一句:“你当心点。” 听到后面推拉门“哗”的一声响毕,傅平湘开始踩油门。 姜银砚看到傅平湘一边开车,一边看地图,紧张得额头直冒汗,整个人像是一根绷紧的弦,她果断把打火机拿过来,“我来看地图,你专心开车。” “我怕的要死。”傅平湘抬手抹了把汗,片刻也不敢分神。 姜银砚右手牢牢地攥住打火机,望着黑漆漆的前路,“我也一样。” 根据地图的标示,行驶了大约二十分钟后,灵车停在一间老旧的殡仪馆大门前。 将车停稳后,傅平湘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几乎瘫倒在座位上,“呼!终于到了。” 最先下车的是霍闻川,其次是姜银砚。 姜银砚一下来便看到霍闻川弓腰扶在车门旁,右手按住胸间位置,看上去似乎很难受。 “霍闻川,你怎么了?”姜银砚快步走到他身旁,却看到他脸上血色全失,当即以为是车里闹鬼才把霍闻川吓成这样,姜银砚二话不说抓住他手臂,把人往后一带。 霍闻川猝不及防地被姜银砚这么一拉,险些跌倒在地,待站稳后,他一头雾水地问:“怎么了?” 姜银砚小声地问:“里面是不是有鬼?” 霍闻川摇头,“没有。” 姜银砚诧异,“那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阿砚别担心,我一直有晕车的毛病,如果不是自己开,就容易犯晕。”霍闻川的微笑令人如坐春风。 “你没事就好。”姜银砚回以一笑,而后转移视线,投向面前的殡仪馆。 殡仪馆的外观非常简陋,围墙外贴的白色瓷砖有多处脱落,一片片的水泥面夹在反光的白砖里,像是老人缺落的牙齿。 大门口亮着两盏圆罩灯,月白的灯光将“白华园殡仪馆”五个黑底白字的挂墙漆面竖招牌照得铮亮。 两扇生锈的铁门向内敞开,每一扇铁门后都站着一个无头假人。 两个假人虽然身穿一样的服装,但凭身形判断,左边的是男性,右边的是女性。 这一幕简直太过诡异,把姜银砚看得心里直发毛。 殡仪馆里面漆黑一片,且又悄然寂静,像是无人在内。 另因殡仪馆的特殊性,阴森感特别浓郁,令人身临其中时,恐惧感由之加重,注意力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非常集中。 傅平湘下车后,一眼就看到铁门里的两个假人,吓得一个后趔,“哎哟,好吓人。” 赶紧跑到姜银砚身旁,紧挨着她。 姜银砚左右一看,“灵探组就只有我们三个人吗?” 还没等霍闻川回答,殡仪馆右侧外的小路便走来两男一女。 女生是个年轻小姑娘,身穿一条碎花连衣裙,左肩挂一只可爱的红色皮质小包,头发扎成一束马尾,警惕地东张西望。 和姑娘并肩而行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生,上身穿一件格子衬衫,下身是宽松的深色牛仔裤,除开一双转动的眼珠,整张脸像是定格画面,乍一看似乎面无表情,足够冷静,但紧张感早已被僵硬的肢体行动出卖。 两人后面走姿散漫的男人看上去大概三十来岁,穿一身沙滩衣,左臂有一整条龙纹身,领口挂一副墨镜,右手戴一只金表,脚上穿一双人字拖,沾满黄色的细沙,像是刚从沙滩过来。 三人的衣服上都别着一枚狴犴胸针,相对于前面两人的紧张,后面的纹身男却悠闲得仿佛是在度假。 纹身男在看到一脸白又身穿汉服的姜银砚时,当场咧嘴大笑,“哈哈哈,谁家请来唱戏的?涂个大白脸,扮的是鬼吧?哈哈哈哈……” 听到纹身男对姜银砚出言不逊,傅平湘立马跳出来鸣不平:“你长没长眼睛?这是汉服,你个土鳖。” 纹身男顿时笑转怒,“你骂谁土鳖?” 傅平湘指着纹身男的鼻子:“骂的就是你,大土鳖。” 姜银砚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劝傅平湘:“好了好了,破案要紧,我们不管他。” “你,”霍闻川冷不丁开口,语气夹着冰冷和要挟:“向姜小姐道歉。” 姜银砚惊讶地看向霍闻川,只见他眼神已不似先前柔和,隐约还压着怒意,颇有一腔“路见不平一声吼”的英勇。 纹身男不屑一哼:“你是什么东西?” 霍闻川猛地抓住纹身男的头发,动作十分迅利,拖着人就要往殡仪馆的墙上撞。 见势不对,姜银砚急忙喊道:“霍闻川,不要。” 霍闻川果真停下,手却没有松开,嘴里重复着那句话:“向姜小姐道歉。” 纹身男被霍闻川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傻,当场势软,再不犟嘴,双手抱头,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嘴欠。” 霍闻川这才终于放开手,而后从兜里取出一张叠得十分方正的蓝格纹手帕,将手仔细地擦拭一遍,十足的嫌弃。 “哇哦,”傅平湘一脸崇拜,“霍大帅哥,你就是我的偶像,我的superstar,我唯一的神话。” 霍闻川走回姜银砚身旁时,姜银砚小声对他说:“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要动真格。” 霍闻川把手帕重新叠好,放回兜里,又恢复初始的温和,认真地说:“是动真格。” 一旁的碎花裙女生已经看出纹身男不是个善茬,果断跑到姜银砚三人面前,态度友好地说:“你们好,我叫郑暧,格子衬衫的小哥叫蒲耀,穿花衬衫的大哥叫孙田,我们三个是在路上遇到的。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我现在好懵。” 这时,殡仪馆里面正对铁门的大厅忽然亮起灯,一个身材微胖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待男人走近后,姜银砚看到他胸前没有别狴犴胸针,而是一只名牌,上面写着:王齐东,白华园殡仪馆馆长。 王齐东用管事人的口吻给六人布置工作:“今天晚上,你们的工作是搭灵堂,然后把车里的尸体搬进去。住宿的地方在二楼,一人一间,工作完成后就上二楼休息,天亮之前不要离开房间。” 最后一句话,语气略有加重。 “现在随机分发房间的号牌。”王齐东从身后的皮带扣取下一串红色的号牌,每一个号牌上都挂着一根扎头发用的电话线圈,整个类似于超市的寄存牌。 “我来。”傅平湘率先走到王齐东面前,拿到第一个号牌,“5号。” 王齐东继续取下第二个号牌,姜银砚微笑着同郑暧说:“小暧,你先吧。” “嗯嗯。”郑暧才走出一步,孙田却飞快地抢到她前面,问王齐东:“有没有8号或者6号。” “随机发。”王齐东强调一遍后,不苟言笑地把第二个号牌给孙田。 孙田拿到一看,“怎么是4号?” 王齐东接着又取下第三个号牌,交给等在旁边的郑暧。 “是几号?”傅平湘凑过来问。 郑暧看一眼编号,“1号。” 接下来,姜银砚、霍闻川和蒲耀分别拿到8号、7号以及3号房间的号牌。 所有人都领到号牌后,王齐东嘱咐道:“每个人都保管好自己的号牌,不要遗失,要住对应的房间,不可以交换号牌。” 说完便转身往回走,眨眼不见人影。 霍闻川收回目送王齐东离开的目光,“他的话里,除开搭建灵堂,有两个很重要的信息,也就是规则。” 姜银砚一秒领悟到,“住号牌对应的房间,天亮之前不要出门,保管好号牌且不能互换。” 郑暧把电话圈套在手腕上,“我们把号牌戴手腕上吧,这样就不容易弄丢了。” “小题大做。”孙田用一根手指勾着线圈,并不把王齐东的叮嘱当一回事。 傅平湘老老实实地把线圈戴到腕子上,“某些人要是弄丢了号牌,可千万别来求我们救命,我可不会搭理你。” 转头又十分孩子气地对姜银砚和霍闻川说:“姜姐姐,霍大帅哥,你俩也别搭理他。” 霍闻川不欲再耽搁时间,把线圈套好后便说:“我们进去吧。” 姜银砚和霍闻川走在前面,傅平湘和郑暧跟在后面,四人两两并肩地走进铁门。 进铁门之后,霍闻川用只有身旁人才能听到的声量同姜银砚说:“阿砚,保管好打火机。” 姜银砚心神一凛,虽不知已经召唤出亡者之灵的灵物还有何用处,但听霍闻川特地叮嘱,猜也知必能再派上用场,便将打火机装进挎包里。 郑暧走进铁门后,回头一看,竟见蒲耀和孙田还在外面杵着不动,“小蒲哥,孙大哥,你们不进来吗?” 蒲耀在打量殡仪馆的外观,听到郑暧的声音后,点了点头,举步跟上。 孙田也没再继续逗留,跟在蒲耀后面往里走,经过铁门时,看到两旁的无头假人,好奇地捏了捏左边男人的手臂,软软的,手感竟与真人无异,“做的还挺真。” 听到孙田的自言自语,傅平湘回头就看到他在动假人,嗤道:“这种人,放刑侦片里活不过半集。” 因刚才初见时孙田对姜银砚口出无礼之言,让姜银砚对他浑无好感,自然无心提醒他,低声说:“别管他了。” 六人来到大厅,看到左右两侧摆着大大小小尚未拆封的纸箱,最大的有半人高,最小的也有微波炉那么大,每一口纸箱外都印刷着“易燃”二字。 姜银砚数了数,“一共十口纸箱。” 最大的纸箱上面放着一把沾满胶印的黄色美工刀,霍闻川径直走过去,拿起美工刀,把十口纸箱的胶带逐一划开,随后对众人说:“开工吧。” 第4章 白华园殡仪馆 五人协力搭灵堂的同时,姜银砚把迷案之地的事告诉给了郑暧和蒲耀。 在门口闲坐的孙田听后嘲讽说:“全部都是鬼扯淡,只有傻子才信。” 无人接茬,连最看不惯他的傅平湘此时都心神专注地在搭灵堂,懒得理睬他。 搭灵堂的祭品都是极薄的简易木板,虽然未附说明书,但五人也能自主操作,只用去不到一个小时就已经全部搭好。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传统的灵堂布置大多都是黑白两色,棺材、挽幛几乎必不可少,但纸箱里的木板却是一水儿的清新色系,不见棺材,却有一架兔耳靠背的单人床,还有装满一整个衣柜的粉色系纸衣。 整体一看,俨然是一个小女孩的房间,跟灵堂可以说是毫不沾边。 “这是灵堂?”傅平湘被眼前刚刚搭好的灵堂惊掉下巴。 “像是小姑娘的房间。”姜银砚同样不解。 郑暧也一脸迷惑地看着面前古怪的灵堂,话少的蒲耀继续沉默无声。 孙田扭头一看,“哟,你们在玩积木?好兴致啊。” 语气充满嘲讽。 霍闻川却十足的淡定,像是对不符合现实的一切事物都已经习以为常,看向傅平湘,“我们把尸体搬进来吧。” 傅平湘耸起双肩,面露怯意,“我不敢,我怕。” 姜银砚正打算说她可以,沉默寡言的蒲耀先于她开口:“我去。” 霍闻川冲蒲耀点点头,二人一齐朝外面走。 五六分钟后,霍闻川和蒲耀一前一后地将尸体抬进灵堂。 傅平湘环顾一周,唯一可以放置尸体的位置只有刚刚搭起的木板床,但木板薄如纸,尸体目测有150斤重,木板床根本承受不起这个重量,犯难地说:“放哪儿啊?” 霍闻川不假思索地说:“床。” “能行吗?”傅平湘表示怀疑。 霍闻川没有回答,回头给蒲耀以眼神示意,两人合力将尸体抬到木板床放下。 看起来一点也不结实的纸板床竟然稳稳当当地承受住了尸体的重量,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闻川小哥,你能告诉我们这是怎么一回事吗?”姜银砚问。 霍闻川一边擦手,一边回答:“在迷案之地,有些事情和现象没办法用现实的思维去理解,多经历几次你们自然就明白了。” “多经历几次?”傅平湘心肝一颤,“我们总共要经历多少次?” “不知道。” 三个字像是一副沉重的枷锁,将大家囚困其中。除开将自己全然置身事外的孙田,其他几人的脸上都或浓或淡地泛起一抹看不到结局的迷茫。 然而,再不情愿也只能接受,蒲耀淡漠地提醒众人:“我们该回房间了。” 上二楼的楼梯就在灵堂的旁边,六人陆续上楼。 二楼的阳台走廊一片漆黑,六人全部上来后,瞬间亮起昏黄的灯,首尾各一盏,再加正中间一盏,一共三盏,足以使人看清楚整个走廊的布局。 六人站在楼梯口往前望,所有房间都是老旧的黄漆木门,门上均贴着一块生满绿锈的正方形铜质牌,上面写着数字。 离楼梯口最近的是1号房间,拿到1号房间号牌的是郑暧。 郑暧走到门口,准备开门,却发现黄漆门既无把手,也无锁,她诧异地回头看五人,“房门没有锁。” 姜银砚走到门前,一看,本该有锁的位置却光秃秃一片,“小暧,你推门试试。” 郑暧点点头,伸手触门,一推即开。 姜银砚恍然大悟,“难怪王齐东不给我们钥匙,原来是根本没有锁。” “这样一来,岂不是每个人都能随意开门?”姜银砚说这话时眼睛看的是霍闻川,期待他的解答。 “不会。”霍闻川不负所托地说:“住对应的房间,不能交换号牌就已经限定了区域。” 姜银砚:“如果有人强行开别人的门会怎么样?” 霍闻川:“触犯规则的后果是危及性命。” “明白了。”姜银砚对众人说:“时间不早了,我们都快回自己的房间吧。” 傅平湘瑟瑟地站出来,挨着霍闻川,“霍大帅哥,我能和你一个房间吗?我不敢一个人住,我害怕。” “那可不行,你没听到王齐东说的,要住对应的房间。”姜银砚直接抹杀掉傅平湘的想法。 郑暧给傅平湘出主意:“小傅哥,你睡觉的时候用被子蒙住头就不会害怕了。” “对应的房间,呵,老子才不信邪。”孙田将号牌往地上一丢,径直走到6号房间外,推门而入。 郑暧担忧地喊:“孙大哥,你……” 本想劝孙田不要违反规则,霍闻川却沉声说:“来不及了,现在连4号房间也不属于他了。” 傅平湘、郑暧、蒲耀三人还在思考霍闻川话里的意思,就听姜银砚说:“4号牌不见了。” 三人连忙往孙田丢弃4号牌的地方看去,那里已经空空如也,傅平湘和郑暧连忙攥紧套住自己手腕的号牌,生怕一个不小心就遗失了去。 楼梯口的灯突然一闪,亮度肉眼可见地降低,霍闻川神情凛然,催促道:“大家快回自己的房间,天亮之前不要出来。” 郑暧离房间最近,立刻转身回房。 余下四人也逐一回到自己的房间。 姜银砚的8号房间距离楼梯口最远,在走廊的尽头,推开门后,前脚刚踏进去,外面的灯又是一闪。 而这一次,光线微弱得仿佛随时都将熄灭。 匆匆关闭房门,姜银砚在靠门一侧的墙壁摸到开关,一摁,却不见灯亮。 她狐疑地仰头一望,借着从门顶小窗投进来的幽晦灯光,看到天花板孤零零地吊着一根电线,尾端不见灯泡。 姜银砚以为今晚要摸黑时,到床边坐下,手指蓦然触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体,她吓得缩回手,歪头一看,竟是一只老旧的铁质电筒,她惊喜地抓起电筒,拇指向上推开关。 俄而,一束淡淡的黄光穿透镜片射到外面,姜银砚终于看清楚整个房间的布设。 房间呈长方形,非常狭窄,里面只有一张一米二的白漆铁架床,上面铺着纯白色的被褥,看起来像是医院的病床,好在被褥还算干净。 姜银砚把电筒放到枕头上,又从包里翻出两片湿巾,当前的处境容不得她细致卸妆,只整个儿地胡乱擦拭一遍即作罢,随后合衣躺下,关掉电筒,把削眉刀牢牢握在手里。 今天发生的事情极大地超出姜银砚二十四年来积累的所有认知,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不知过去多久,“吱……啦……”房门被推开的细微声清晰地传到姜银砚耳中,她身体猛然绷紧。 王齐东告诫过他们,天亮之前不要出门,所以在这个时候进来的一定不是霍闻川、傅平湘、郑暧和蒲耀四人,唯一有此胆量且不顾规则的人就只有孙田。 但当真是孙田吗? 迟疑片刻,姜银砚还是决定看一看究竟,她缓缓将眼睛睁开一道缝,却见到地上映着一个小小的影子。 分明是一个小孩。 影子缓缓入内,脚步迈得非常轻,声音几不可闻。 随着小孩走近床边,姜银砚影影绰绰看到是一个六七岁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 担心小女孩发现自己醒着,姜银砚赶紧闭眼,内心紧张到极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小女孩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姜银砚感觉得到她在注视自己。 深更半夜,一个小女孩出现在这里,姜银砚心里已经有了判断,她多半不是活人。 持续了五六分钟后,小女孩冷不丁地开口说:“起来陪我玩。” 稚嫩的声音却透着一股阴森,姜银砚当场吓出一身冷汗,小女孩显然是在试探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直觉告诉她,必须继续装睡。 没有等到姜银砚的回应,小女孩竟然开始往床上爬,将铁架床弄出“嘎吱嘎吱”的轻响,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姜银砚的心脏和神经。 姜银砚感觉到小女孩的脸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冰冷的气息也随之传来,沾染着她温热的皮肤,寒意四起。 这一次,姜银砚非常肯定,小女孩不是活人。 姜银砚强迫自己继续保持均匀的呼吸,以免被小女孩看出破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姜银砚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浸湿,粘在身上令人不适。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姜银砚察觉到咫尺之间的冰冷气息开始减弱,同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知道,小女孩应该是在下床。 果然,很快就听到关门的声音。 姜银砚仍然不敢动作,她担心万一是小女孩故意做出离开的假象从而引诱她睁开眼睛,所以她宁可忍耐。 随着时间的拉长,恐惧逐渐被困意包围,姜银砚再次醒来是被一阵惨叫声惊醒。 听声音,像是孙田。 “救命……救救我……你是谁,出去……快出去……啊……” 凄厉的求救声划破夜晚的寂静,但谁也不敢开门出去。 叫喊声逐渐微弱,到最后完全消失,姜银砚心知,孙田恐怕是凶多吉少。 孙田的突发事件使得姜银砚再也没有睡意,一直熬到天亮,直到霍闻川敲门的声音响起:“阿砚,醒了吗?” 姜银砚有气无力地坐起来回应:“醒了。” 打开房门后,姜银砚看到霍闻川精神依旧,似乎一夜好眠。 由于姜银砚的房间正好在走廊的尽头,所以不知道那个小女孩是否进了所有人的房间,便迫不及待地问:“昨天半夜,有没有一个小女孩进你屋子?” 霍闻川:“有,还听到孙田砸墙的声音。” 孙田昨晚进的是6号房间,就在霍闻川和傅平湘的中间,他砸墙想必是想向两人求救。 姜银砚往6号房间望去,房门紧闭,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便说:“我们先去把其他人也叫起来吧。” 二人刚走到5号房间外,3号房间的蒲耀便推门开。 三人对视一眼,姜银砚说:“蒲耀,麻烦你去叫一下郑暧,我们来叫傅平湘。” “好。”蒲耀简短地应下后,便朝1号房间走去。 “咚咚咚……” 姜银砚一边敲傅平湘的门,一边喊:“傅平湘,起来了。” 连敲数下,屋子里都没有发出一点动静,姜银砚悚然地看向霍闻川,随即推开房门。 只见傅平湘坐在房间的角落里,一动不动。 姜银砚大阔步走到傅平湘面前,蹲下身后才发现他用卫生纸团成球堵了双耳,难怪刚才一直敲门都不见答应。 姜银砚上手摘掉傅平湘塞住耳朵的纸团,摇他肩膀,“傅平湘,傅平湘……” 傅平湘一脸疲惫地睁开眼,看到面前的姜银砚和霍闻川时竟激动地哭出来,“你们终于来了,我要被吓死了。” 霍闻川语气平淡地说:“起来吧,白天不会有事发生。” “昨天晚上……”傅平湘准备告诉二人昨晚发生的事,姜银砚却打断他:“等郑暧和蒲耀来了之后一起说。” 话音刚落,郑暧和蒲耀就出现在门口。 郑暧的脸色看起来比昨天憔悴了一些,明显也睡得不好,她的目光一直望着6号房间,“孙大哥昨天晚上……” 霍闻川转身往外走,“我们去看看。” 第5章 白华园殡仪馆 五人围在孙田的门口,傅平湘拉着郑暧站在最外面,根本不敢靠近。 霍闻川伸手推门之前,偏头问身旁的姜银砚:“怕吗?” “怕也只能忍着。”姜银砚周身肌肉已经不自觉地绷紧。 霍闻川浅浅一笑,推开门。 浓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雪白的墙壁布满触目惊心的血手印,孙田平躺在床上,表情惊恐,双眼大睁,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 单是在门口匆匆一瞥,姜银砚便受到了不小的冲击,禁不住捂鼻后退。 傅平湘只是看到姜银砚惊恐的模样便已经心颤,万万不敢再进房间看个究竟。 霍闻川进去后,蒲耀也跟着入内。 姜银砚强忍住心中的惧怕,再次靠近门口,从指缝间往里看。 孙田的尸体已经凉透,霍闻川在房中检查一遍后,直接掀开被子,竟见孙田胸口以下的部分全部焦黑,像是被火烧过,已经呈现出炭化的状态。 但很诡异的是,整个房间连被烟熏过的痕迹都没有。 姜银砚惊讶不已,“他这是……被火烧了?” 霍闻川端详着孙田被烧焦的半身,“应该是。” “可是昨晚没见着火光啊。”郑暧虽然也不敢目睹房间里的惨状,但在根据姜银砚和霍闻川的对话思考。 蒲耀沉沉开口:“是昨天晚上的小女孩。” “看来小女孩去过我们每一个人的房间。”姜银砚微皱眉头,一想到昨晚小女孩进门甚至爬床的场景便骇起一身鸡皮疙瘩。 傅平湘哆哆嗦嗦地接话:“不住对应的房间就会死。” 霍闻川重新给孙田盖上被子,“我们下去吃早饭吧。” 姜银砚忍不住又往里看了一眼,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惊悚的场面,问道:“孙田的尸体怎么办?” “会被处理掉。”霍闻川言谈举止中都透着一股从容,像是已经司空见惯。 五人来到楼下,看到王齐东站在大门口,换了身衣裳,似乎特地在等他们。 “王馆长。”霍闻川跟他打起招呼。 “殡仪馆没有食堂,我们通常都是在秦姐的饭馆吃饭,我带你们过去吧。”王齐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漠得像是一个高端的机器人。 去往饭馆的路上,霍闻川开始跟王齐东闲聊:“王馆长,殡仪馆平时只有你一个人吗?” 在前面带路的王齐东停下脚步,回头指走在中间的傅平湘,“小傅是我们的司机,负责接送尸体。” 傅平湘瞳孔一缩,不迭摇头,低声道:“我没有,我不是。” 姜银砚忍俊不禁,顺着王齐东的话说:“王馆长,小傅在你们殡仪馆工作多久了?我看他业务不是特别熟练啊。” 王齐东说:“小傅上个月才来。” 姜银砚又问:“之前的司机呢?” 本是顺口一问,没想到王齐东脸色大变,“你问这个做什么?不该问的别问。” 姜银砚被王齐东突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回头和身后的傅平湘、郑暧面面相觑。 霍闻川目不转睛地看着王齐东的背影,若有所思。 王齐东将五人带到秦姐的饭馆后同秦姐交待了几句,一口饭没吃就走了。 秦姐的饭馆名叫聚源大饭店,名字取得高调,实则是一间面积不足六十平方的老旧中餐馆,开在两层自建房的一楼。 二楼一共两栋窗户,虽是夏天,但因今天的阳光并不盛,天边还堆着厚厚的乌云,明显将有一场雨,所以丝毫感觉不到炎热,可是两栋窗户都紧紧闭着,窗帘也拉得无比严实,而外墙又不见空调挂机。 “你们说那上面有人住吗?”姜银砚发现二楼窗户的异常,便悄声问身旁的伙伴们。 听到姜银砚的问题,几人不约而同地仰头上看。 傅平湘望一眼便笃定道:“一看就没人住,没有空调还关的那么严实,住里面不被憋死也得被热死。” “我见过挺多用自己的房子开餐馆,老板一般就住楼上。”姜银砚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不止姜银砚有疑惑,霍闻川同样有。 从殡仪馆过来的一路霍闻川都在不停地观察,所以在还有三十来米远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聚源大饭店二楼的窗户。 和沿路几家餐馆的共同之处是都用的自建房开店,不同之处就是姜银砚注意到的异常,其他餐馆的二楼窗户无一不是大开,只有这家是关得风雨不透。 “可以找机会问问。”霍闻川结束姜银砚和傅平湘的对话。 走进餐馆后,除开霍闻川淡定如常,其他四人几乎同时皱眉,嫌弃之色赤裸裸表现在脸上。 只见屋角挂着蛛网,桌椅油腻得泛光,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擦透过,还有四处乱飞的苍蝇直接让人食欲大减,卫生条件实在堪忧。 聚源大饭店离殡仪馆其实并不算特别近,走路约摸需要十五分钟,沿途的三四家饭馆都处于正常营业状态,店面虽也不大,但环境和卫生状况却比聚源饭店好不少,而这其中还有一家早餐店,也不知道殡仪馆的人为什么会选择在这家吃饭。 秦姐身材微胖,看上去应当已经年过五旬,王齐东一走便热络地来招呼五人落座,却不让他们点单,直接就去后厨准备饭菜。 目送秦姐离开后,郑暧小声提议:“这里看起来好不卫生啊,我看到那前面有一家早餐店,环境还看得过去,我们要不去那里吃吧?” 傅平湘第一个同意,在兜里摸了半天,最后一脸苦哈哈地掏出一张学校食堂的饭卡,“我只有这个。” “我有。”郑暧连忙去翻自己随身背的小包,竟然从里面翻出来四张冥币,骇得直接丢到桌子上,“怎么会这样?钱怎么变成冥币了?” 震惊不已的四人齐刷刷望向有经验的霍闻川,等待他的解答。 霍闻川没有立刻解答众人的疑惑,不紧不慢地将手伸进兜里,同样拿出几张冥币摆在桌上,“我们从现实世界带进来的东西,跟案子沾边的就会变成案件中所呈现出来的样子,要么这件案子里的通用货币就是冥币,要么有别的深意。” 姜银砚拿起一张冥币,将正反两面都仔细看了一遍,“回去之后还能再变回钱吗?” 霍闻川:“可以。” 姜银砚灵光一闪,冲郑暧说:“小暧,你再看看你包里的其他东西有没有变化。” “嗯。”郑暧将包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放在桌上,“其他东西都没有变化。” 半晌不作声的蒲耀开口说:“我们可以试试冥币能不能在这里使用。” 傅平湘累积一整夜的恐惧感到现在已经淡去不少,也拿起一张冥币来看,“我好奇的是,给找的零钱回去之后会变成我们那儿的零钱么?” 姜银砚将冥币还给霍闻川,“你的关注点还真是清新脱俗。” 霍闻川揣回冥币,辞气平和地说:“我们各自讲一下昨天晚上回房间后遇到的事吧,我先。” 回忆起昨晚恐怖的经历,傅平湘的恐惧感当场倒灌回来。 霍闻川刚说完,秦姐就端着一托盘炒菜从后厨走出来。 秦姐来回三趟,将四五个菜碟和装着米饭的小木桶摆到桌上后,又到柜台后面拿来两瓶没有任何标签的酒,不经询问就直接打开瓶盖。 且不说五人平常都很少沾酒,即便是沾,也断断没有大清早就喝酒的习惯,不知道秦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霍闻川礼貌拒绝:“秦姐,我们不喝酒。” “你们不喝酒?”听到霍闻川的话,秦姐反倒大吃一惊,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秦姐的反应让众人更是狐疑,明明很正常的事,为什么在秦姐的眼里却好像很稀奇。 姜银砚小心翼翼地问:“我们……应该要喝吗?” 秦姐把五人挨个打量了一下,随后笑盈盈地说:“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我们这儿一日三餐都少不了酒。” 郑暧讶异地问:“要是喝醉了怎么办?” 秦姐说:“我们这儿的酒不醉人,跟喝水差不多。” “劳烦秦姐了,放旁边吧。”霍闻川夹了一口炝炒白菜送进嘴里。 “你们慢慢吃,不够再跟我说。”说完这话后,秦姐又返回厨房。 傅平湘瞪大眼睛盯着摆在桌子中间的红烧肘子,“酒也就算了,大清早就让我们吃这么油腻。” “是很奇怪。”霍闻川嘴里这样说着,手上却并没有停筷。 而跟霍闻川同桌的四个人都干坐着不动,四道目光同时汇聚在他身上,看着他吃。 “不用担心,迷案之地的食物和现实世界里的一样,可以食用。” 霍闻川的话像是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四人终于放心,纷纷握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姜银砚的目光扫过手旁的酒瓶,“那个酒……要喝吗?” 霍闻川:“不用喝。” “不喝会不会破坏规则?”傅平湘对昨天晚上孙田破坏规则所遭受的后果心有余悸。 霍闻川不置可否,只是说:“先吃饭。” 在吃饭的同时,姜银砚四人继续讲自己昨晚的经历,除开霍闻川和傅平湘有听到剧烈的捶墙声以外,其他事情都一样。 “对了,”蒲耀最后一个讲完后,姜银砚看向傅平湘,“你昨晚怎么没有在床上睡?” 傅平湘喝着碗里的紫菜蛋花汤,“挨床的那堵墙像要被捶裂了似的,我哪还敢躺床上。在地上坐了一宿,睁眼到天明。” “我看是酣睡到天明吧,早上敲半天门都没有动静。”姜银砚笑完傅平湘后又看向霍闻川,“闻川小哥,我们吃完饭就回殡仪馆找证物吗?” 霍闻川食量较轻,没吃几口便已搁筷,“对,我们要尽快找到证物破案,否则在迷案之地留得越久,我们越危险。” 争分夺秒的紧迫感让四人已然失去食欲,不约而同地停筷。 霍闻川站起身,“我去后面找秦姐结账。” 两三分钟后,霍闻川去而复返,却没有回到饭桌前,而是径直走到柜台后面,打开抽屉一通翻找。 四人怔怔地望着霍闻川,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但直觉肯定跟案情有关,所以连话最多的傅平湘也没敢出声询问,生怕还在后厨的秦姐听到声音赶过来打断霍闻川的行动。 翻到最后一个抽屉时,霍闻川的表情出现细微的变化,约摸三秒钟的定睛后,霍闻川推回抽屉,从柜台里出来,对还愣在那里的四人说:“王馆长已经结过账了,我们走。” 四人赶紧起身,鱼贯而出。 走到饭馆外面后,姜银砚才开口问:“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霍闻川温和笑道:“是求证。” 在后面听的傅平湘一下挤到霍闻川和姜银砚中间,好奇地问:“求证什么?” 霍闻川没有回答傅平湘的话,而是指着不远处的早餐店问:“那家的包子应该还不错,你们想不想尝尝?” 四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郑暧老老实实地说:“我刚才已经吃饱了。” 蒲耀摇摇头,“我也饱了。” 霍闻川只是笑笑,没有接话,脚步却在朝早餐店迈近。 四人狐疑地跟上,准备看个究竟。 早餐店的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两个人正忙着换笼屉。 霍闻川走到店前,面带微笑,“老板,有白菜馅的包子吗?” 女人笑眯眯地说:“有有有,你要几个?” 霍闻川:“两个。” 男人麻利地揭开第三层笼屉,用食品袋兜住两只热腾腾的包子递给霍闻川。 霍闻川接过包子后问:“多少钱?” 女人说:“三块。” 霍闻川从裤兜里取出一张冥币递给女人。 四人这才明白,原来霍闻川是想知道冥币是不是这里的通用货币。 夫妻两人看到冥币后,脸色瞬间大变,男人凶狠地怒吼:“哪来的疯子,拿死人的钱买东西,你是不是想找茬?” 眼见老板怒火冲天,姜银砚急中生智,立马上前把霍闻川拉到身后,“对不住啊老板,我哥哥小时候从床上摔下去磕着脑袋了,治疗不及时所以留下了后遗症,人有点疯傻。” 霍闻川极其配合地冲两夫妻傻笑,当真像是心智不全的人。 女人训斥道:“小姑娘,你也真是粗心,让一个疯子出门多危险,万一伤着人了可怎么办?” “是我不对,我以后一定看好哥哥。”姜银砚取过霍闻川手里提的包子,递回给女人,“还给你们。” 男人没好气地说:“疯子碰过的东西我们不要,你拿走。” 姜银砚回头同霍闻川挤眉弄眼:“哥哥,快谢谢老板。” “谢……谢……老……板。”霍闻川摇头晃脑,语速缓慢地道谢。 离开早餐店后,傅平湘一边吃着热乎的包子,一边称赞姜银砚:“姜姐姐,机智啊,我看那两夫妻是真信了你的鬼话。” 姜银砚现在压根儿没空搭理傅平湘,她的心思全在冥币上,严肃地问霍闻川:“冥币非但不是这里的通用货币,甚至跟现实世界一样,都是烧给过世的人。所以,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们,你在抽屉里面发现了什么?” 霍闻川游目众人,“一叠整齐的冥币。” 第6章 白华园殡仪馆 霍闻川一语惊人,傅平湘手里没吃完的半个包子直接吓得掉到地上。 “是王齐东带我们去的秦姐饭馆,难道说……”姜银砚根本不敢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蒲耀接着姜银砚未完的话说:“王齐东和秦姐都不是活人。” “我们岂不是吃了一顿鬼做的饭?”傅平湘想想都觉得后背发凉,连带着胃里也不太舒服。 郑暧的脸更是瞬间煞白,眼眶里很快蓄起泪花,却强忍住没有哭出来,问道:“我们……我们今天晚上是不是还要继续住殡仪馆啊?” 此刻,大家手腕上的号牌像是一把开启死亡之门的钥匙,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姜银砚深吸一口气,“早餐店的夫妻应该是活人,我们要不要向他们打听一下殡仪馆曾经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霍闻川安排道:“下午我们就去旁边有人的地方打听。” 五人回到殡仪馆时,发现昨夜停在大门外的灵车不见了,而早上出门前都还在。 傅平湘指着地上清晰的车轮印,“我的车呢?” 蒲耀问:“车钥匙在你身上吗?” 傅平湘对那个时候的记忆有些模糊,开始翻兜,但把两个裤兜遍都没有找到车钥匙,回忆一阵,恍然道:“我想起来了,我昨晚就没有拔车钥匙。” “是谁把车开走了?”郑暧环顾四周,殡仪馆附近目之可及的范围里没有一户人家。 姜银砚猜测:“会是王齐东吗?” 傅平湘狐疑地问:“他把车开走是想干什么?” 霍闻川的目光落在铁门上,他们出来的时候,铁门是大开的状态,现在却呈半开半闭状,表明王齐东的确是回来过,“npc做的每一件事都值得注意,等他回来再说,我们现在进去找证物。为节省时间,大家划成两组,分头行事。” 傅平湘蹿到姜银砚身旁,“霍大帅哥,我要跟你和姜姐姐一组。” 霍闻川并未立刻同意,而是问其他人:“几位的意见?” 姜银砚淡然地说:“我和谁一组都行。” 郑暧主动说:“我和小蒲哥一组吧。” 蒲耀:“好的。” “殡仪馆通常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吊唁区,另外一部分是火葬区,火葬区一般设在殡仪馆的背后,面积较吊唁区小,所以郑暧和蒲耀的两人组去火葬区找,我们在吊唁区找。”霍闻川在分配任务时一改平素的温和,表情和言辞都严肃得令旁边人不由自主地心神专注,听他讲话。 末了,霍闻川又嘱咐道:“有的证物很明显,有的则很普通,但每一个证物都是破案的关键,我们争取不漏找任何一处地方。” 四人不约而同地点头。 霍闻川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随后从兜里掏出一块石英表递给蒲耀,“任何显示时间的工具在进入迷案之地后都会自动调整为案件中的时间,这是我带的备用手表,你们将就着用。现在是八点十三分,我们最好在十一点半之前结束寻找。” 蒲耀接过表戴到手腕上,五人立刻走进铁门,分头行动。 除火葬区之外的区域都属于吊唁区,从布局上来看,吊唁区的中间部分是灵堂,灵堂左侧是员工住宿区,右侧尚且不知,所以三人决定先从右侧开始找。 一楼是几间门窗紧闭的空屋,隔窗看进去,一目了然。 傅平湘从一楼所有屋子均是闲置的状态中得出一个结论:“这间殡仪馆的生意不好嘛。” 姜银砚随口道:“大概是因为位置太偏僻了。” 一楼无所获,霍闻川当即说:“我们去二楼。” 上二楼的楼梯在几间空屋的中间位置,三人沿着楼梯上行。 宿舍区的走廊阳台是朝向大门口,右侧的走廊阳台是朝向殡仪馆的背后,也因此可以看到后面的火葬区。 除开卫生间之外,二楼一共有三间屋子,每一扇门上都贴着示意牌,分别是“园长办公室”“储物室”“接待室”。 傅平湘的视线扫过整条走廊,“二楼是办公区啊。” “试试门能不能开。”姜银砚说完便去开近旁储物室的门。 每一扇门都是圆头锁,姜银砚一拧就开,惊喜地说:“门没锁。” 霍闻川朝她微笑,随即道:“刚好三间屋子,我们每人找一间。我找园长办公室,阿砚找储物室,傅平湘找接待室。” 任务分配好后,三人立即进入各自负责的区域。 办公室的布设很简单,一张朱漆斑驳的办公桌,一套白色的铁皮文件柜,一个尚余半桶水的饮水机,外加一组三人座的棕色皮沙发及一张老式的玻璃茶几。 霍闻川一眼扫过去便看出这间园长办公室有古怪。 再整洁的办公桌上面也不至于空无一物,连一支笔、一张纸都没有,而茶几上的纸杯却胡乱摆放,白色的陶瓷烟灰缸几乎被烟蒂堆满。 两者一对比,实在很不协调。 霍闻川先走到离门口最近的茶几旁,看到每一只纸杯里都盛着或多或少的水,有的里面漂浮着小飞虫,有却像是刚盛不久。 霍闻川随手拿起一只纸杯,凑到鼻尖轻轻一嗅,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同时还发现杯身外壁用铅笔写着一个蚊虫大小的数字“3”。 字迹虽淡,却很工整,并不像一时兴起所写。 霍闻川又拿起一只纸杯,外壁写着“4”,里面同样泛着酒气。 最后,霍闻川索性将6只纸杯逐一拿起,发现每一只纸杯的外壁都写着数字,从“1”到“6”,且杯中都盛着酒。 由于没有相关线索的支撑,霍闻川暂时想不明白写在纸杯上的数字到底有什么含义,只能隐约推测里面的酒应当不是王齐东自己喝的。 若是嗜酒的人,根本不会允许酒杯不见底。而不嗜酒的人,即使留底也会先将剩下的喝完再盛新。 放下纸杯,霍闻川又走向古怪的办公桌,先观察桌面,没有发现值得注意的印记,随后拉开抽屉。 左右两侧一共有六格抽屉,霍闻川从上往下依次拉开。 上面的两格抽屉里零零散散放着一些办公用品和印章,左侧最底层的抽屉里放着一个六寸大小的木质相框,其余三个抽屉均是空空如也。 相框呈正面倒扣状放置,霍闻川躬身拿起相框,将正面翻上来,是一名身穿淡青色长裙少女的照片。 照片里,长发及腰的少女左肩挂着一只橙色的双肩包,站在一墙紫色的花朵前,笑容僵硬地看着镜头。 霍闻川注意到,少女垂下的双臂紧贴在身侧,双手紧握成拳,下巴微微往内收,似乎有些害怕。 少女表情的不自然令霍闻川心生怀疑,随即拆开相框,从里面拿出照片,看到照片背后有一行蓝色的小字:李书月,摄于2014年8月11日。 能放在园长办公室的照片,这个名叫李书月的女孩肯定跟王齐东有关系,根据二人的年龄推断,正常情况下,李书月应该是王齐东的女儿。 这张照片疑点甚多,霍闻川把它装进衣服的隐形口袋里,并将相框同样倒扣着放回抽屉,随后来到文件柜前。 霍闻川拉了一下柜门,打不开,但办公桌的抽屉里却没有看到钥匙。 宿舍门、办公室的门都没有锁,单单文件柜被锁上,霍闻川笃定里面有重要证物。 这种铁皮柜,用破坏性的力气肯定能强行拉开,只是现在情况不明,而证物往往不会全部集中在一个地方,还需要找出更多的证物使案件清晰起来,所以他不敢打草惊蛇,谁也不知道王齐东在发现柜门被打开后会有什么反应。 接着,霍闻川又找了饮水机和沙发底,没有更多的发现。 除打不开的文件柜之外,园长办公室已经找不到更多的证物,霍闻川果断关门离开,继而来到隔壁的接待室,看到傅平湘也把沙发挪到旁边在检查沙发底。 傅平湘一个抬头,瞥见霍闻川出现在门口,连忙热情地招呼:“霍大帅哥。” 霍闻川问:“有发现吗?” 傅平湘两手摊开,微耸肩膀,“一无所获。” 接待室的布置比园长办公室更简单,只有两组皮沙发和一张玻璃茶几,而且看样子傅平湘已经都找完了。 “把沙发挪回原位吧,我们去储物室看看。”霍闻川说完便侧过身走向储物室。 储物室的面积大概有两间园长办公室大,里面横七竖八地堆满货物,姜银砚正忙着翻箱倒柜。 “阿砚。”霍闻川抬腿跨过一口及膝高的纸箱,朝姜银砚走去。 姜银砚回头看一眼霍闻川,愁眉苦脸地说:“里面全是祭奠用品。” “阿砚,先暂停一下,我给你看一张照片。”霍闻川从隐形口袋里拿出李书月的照片。 在霍闻川将照片递过来时,姜银砚一眼认出照片里的人,当即露出惊惧的表情:“是她。” “是谁?”傅平湘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两三步走到霍闻川身旁,看向霍闻川手里的照片,“这是谁啊?” “打火机召唤出来的那个女鬼。”姜银砚语速极快,咬字也略重,内心惊恐可窥一斑。 傅平湘当场后退一步,别过头,再不敢看那张照片,“霍……霍帅,这是你在园长办公室找到的?” “具体一点是在办公桌最后一层的抽屉里找到一个相框,我把照片取了出来,照片中的人叫李书月,是本案的死者。”霍闻川将李书月的照片拿给姜银砚看就是想确认李书月是不是死者,现在已经确定,的确是她。 “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傅平湘惊讶地问。 霍闻川将照片的背面翻上来,傅平湘恍然大悟 姜银砚很快从霍闻川给出的信息里提取出重要部分,分析道:“李书月的照片放在园长办公室的抽屉里,难道李书月是王齐东的女儿?” 傅平湘却觉得不对,“李书月姓李,王齐东姓王,两个人能是父女?” 姜银砚用看井底之蛙的眼神扫傅平湘一眼,“有何不可?很多孩子随母亲的姓,这很正常。” 霍闻川将照片放回口袋,“所以我们需要找到更多的证物,目前只有一张照片,还远远不够。” “那我们抓紧时间找。”姜银砚埋头继续翻找。 三个人在储物室里东翻西找,不一会儿,姜银砚在角落一口积着厚厚一层灰的纸箱里翻出一只橙色的双肩包,竟然和照片中李书月背的包一模一样。 姜银砚拎着包激动地对二人说:“你们看,这像不像照片里李书月背的包?” 第7章 白华园殡仪馆 傅平湘盯着姜银砚手里的双肩包端详,刚才看照片时他只是匆匆一瞥,并未留意太多细节,只依稀记得李书月肩上挂着一抹黄色,语气故而不太确定:“好像……是。” “外观一样。”说话间,霍闻川已经走到姜银砚面前,“阿砚,我们把它打开看看。” “好。”姜银砚蹲下身将包放在地上,拉开包链,看到里面有一只素色笔袋和一张笔记本护封。 霍闻川先将笔袋从包里拿出来打开,里面装着两件东西。 一件是一张银行卡形状的高中学生卡,上面是李书月的个人信息,另一件是一支印着“白华园殡仪馆”的中性笔。 姜银砚随后从包里拿出护封,发现内侧脊梁处粘着好几片指甲盖大小的纸屑,“你们看这里。” 傅平湘闻言看过去,“啥都没有啊。” 霍闻川一眼便看出问题所在,“如果笔记本的内芯是因为胶失去黏性后自动脱开,不会留下破碎的纸屑。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强行把内芯撕掉。” 经过霍闻川的分析,傅平湘也终于看出不对劲,把护封拿在手里仔细观察,“李书月自己撕的吧。” 姜银砚却不赞同傅平湘的观点:“我更倾向于是别人撕的,要是李书月想毁掉笔记本,或者藏起来,完全没必要留下护封,一张护封能有什么影响?只有跟笔记本内容相关的人才会想要这么做。他倒是聪明,只撕掉内芯,留个外皮,造成内芯是自动脱落的假象,想以此迷惑探案人员。” 傅平湘乍一听觉得有道理,但细想又觉得不对,“可是探案人员怎么知道李书月有个笔记本?连护封一起毁掉不是更简单?” 霍闻川平静地分析:“有第三个人见过李书月的笔记本,并且,极有可能知道笔记本的内容。” “也就是说,”傅平湘若有所思地道:“那第三个人跟笔记本里面提到的人不是一伙的。” “线索和证物不足,目前都只是推测。”霍闻川的注意力转到中性笔上,“我们假设一下,如果李书月不是王齐东的女儿,那么李书月跟殡仪馆之间的联系会是什么?” 姜银砚猜测:“李书月是王齐东亲戚的女儿?” 傅平湘接着姜银砚的话说:“姜姐姐的推测很有道理啊,因为李书月跟王齐东沾亲带故,所以会经常来殡仪馆玩。” 霍闻川却反问:“假如你某个叔叔或阿姨在殡仪馆、火葬场、墓园之类的地方工作,你会经常去玩吗?” 傅平湘想也不想就无比坚定地摆头,“打死也不去。” “所以说李书月还是王齐东的女儿?”姜银砚的思维已经转不开了。 “我们干脆直接去问王齐东得了。”傅平湘的五官几乎要皱成一团,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其中的关联。 “你长没长脑子?”姜银砚一指头戳在傅平湘的脑门上,“万一王齐东就是凶手或者帮凶,你这不是自投罗网?” 傅平湘不可思议地望着霍闻川,“npc能是凶手?” 霍闻川拉起笔袋的拉链,“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傅平湘轻“啧”一声,“看来那个王齐东还真不是个简单人物啊。” “闻川小哥,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姜银砚已然将有经验又性情温和的霍闻川视作团队里的决策者。 霍闻川看一眼手表,而后说:“储物室我们基本已经找遍了,现在还有点时间,我们去火葬区看一下蒲耀和郑暧有没有找到什么证物,顺便把我们找到的证物和猜想告诉他们,大家群策群力。” 姜银砚手里还拎着李书月的包,她问:“李书月的包怎么办?” 霍闻川将笔袋递给傅平湘,“我们把笔袋和护封带走,包放回原来的纸箱里。” 将储物室的门关上后,三人便朝楼梯口走去。 路过卫生间时,傅平湘说:“你们等我两分钟,我上个厕所。” 傅平湘进去后,姜银砚和霍闻川就在外面讨论今天找到的证物,忽然听到卫生间里传来一声惊叫,紧接着就看到傅平湘张皇失措地冲出来。 姜银砚一把抓住傅平湘的胳膊,“怎么了?” 傅平湘反手攥紧姜银砚的袖子,大喘气不停,“里面有……有东西。” 看傅平湘的状态,恐怕不是什么好物,霍闻川眉心微凝,“是什么?” 傅平湘咽了口唾沫,余悸未定地看向卫生间,“一个……一个烧焦的布娃娃。” “一个布娃娃就把你吓成这样,”姜银砚不以为意地调侃道:“傅平湘,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你是没看到……那个布娃娃……”傅平湘刚要辩驳,就听霍闻川说:“你们在外面等我。” “霍帅别去……那个布娃娃在……在流血。”傅平湘想阻止霍闻川,但霍闻川丝毫不在意,眨眼消失在卫生间的门口。 看到霍闻川进去后,姜银砚也准备跟上,傅平湘把她死死拽住,“你要干什么?” 姜银砚着急地说:“我担心他一个人进去会有危险。” 一番思想挣扎后,傅平湘咬咬牙,“我跟你一起去。” “好。”姜银砚走在前面,傅平湘躲在她身后,两人紧张地往里走。 卫生间里面光线暗淡,主要的光源来自于墙壁和天花板相接处的一扇小方格窗。 两人刚走进来便觉出一股说不清的阴森感,但那股阴森感并不是来自于昏暗的环境,反而像是三更半夜闯入了一间凶宅,让人禁不住头皮发麻。 更诡异的是,两人明明看到霍闻川进了卫生间,但现在里面却空无一人。 一个大活人竟然凭空消失,恐惧感瞬间被放大,两人的双腿像是被灌了铅,半步也挪不动。 “闻川。”姜银砚低低地喊。 等待半晌都无人回应,一派落针可闻的寂静里,均匀而缓慢的滴水声像是一把铁锤不停地砸向两人颤抖的心脏。 空气仿佛都变得凝固起来,姜银砚紧张得喉咙发干,突然间,“吱……啦……”一声,最后面隔间的门竟然在缓缓打开。 一刹那,压制不住的惊骇直冲天灵。 在叫出声的前一秒,傅平湘用手紧紧捂住了嘴,眼下要不是姜银砚还在自己身旁,他早就已经飞奔出去。 姜银砚比傅平湘好不到哪里去,她没有转身往外跑纯然是因为霍闻川还在里面,她不能丢下同伴不管。 两人一眼不眨地盯着那扇打开的门,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释放危险的信号。 一双焦黑的手霍然出现在门底,徐徐往外爬。 姜银砚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勇气,竟然大喊一声:“霍闻川。” 那双手往外爬的动作一顿,与此同时,“阿砚。”霍闻川也终于有了回应。 在霍闻川从中间一个隔间里走出来的时候,那双手开始往回爬,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姜银砚一个箭步冲到霍闻川跟前,关切地问:“闻川,你没事吧?” 霍闻川浅浅笑道:“让阿砚担心了,我没事。” 傅平湘急促地呼出一口气,捂住心口,“我迟早要被吓死。” 霍闻川露出询问的表情。 姜银砚指向最后那个隔间,解释说:“那里刚才有一双焦黑的手在往外爬。” 霍闻川扭头看了一眼后,毫不犹豫地朝那个隔间走去,最后在两人不安的目光中摇摇头。 “刚才明明有一双手啊。”姜银砚疾步走过去,往里面看,果然什么都没有。 这时,傅平湘猛然想起他们进卫生间的目的,忙问:“霍帅,你看到那个流血的布娃娃没有?” 霍闻川关上隔间的门,“看到了。” “在哪里?”姜银砚问。 霍闻川声音变得低沉,“出去说。” 三人出来后,霍闻川看向傅平湘的眼神里充满严肃,“你看到的不是布娃娃。” “不会吧,”傅平湘边用手比划边说:“就这么大,还穿着公主裙,是布娃娃啊。” 霍闻川语气略有加重:“不是布娃娃,是死婴。” 第8章 白华园殡仪馆 姜银砚和傅平湘同时倒抽一口凉气,刚落回的心又猛地提到嗓子眼儿。 傅平湘声音颤抖地说:“霍……霍帅……你别吓我,那个布娃娃还……还冲我笑来着……” “快别说了,”姜银砚搓着两条手臂的鸡皮疙瘩,“太瘆人了。” 看两人都惊恐不已,霍闻川适时中断这个话题,“我们去火葬区找郑暧和蒲耀。” 话音刚落,姜银砚和傅平湘逃也似的狂奔下楼,那拼命的模样,活似后面有人在提刀追砍。 再看霍闻川的步态却是不疾不徐,他到楼下时,那两人已经喘了有十来口气。 三人来到火葬区时,郑暧和蒲耀也刚好从里面出来。 蒲耀看上去倒还算从容,礼貌道谢后便把手表摘下来还给霍闻川,而郑暧却显得有些垂头丧气。 姜银砚迎上去问:“小暧,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只找到一块石头。”郑暧摊开右手,掌心卧着一块小熊形状的石头,黑乎乎的像是被火烧过。 “哇,小暧,这是很重要的发现啊。”姜银砚倒不全是为安慰郑暧才这样说,她是当真认为这块石头和案情有关。 郑暧一脸的不可思议,“真的吗,小姜姐?” 蒲耀目露端详之色,仿佛想通过姜银砚的微表情来判断她话语里的真假有几分。 傅平湘却没有蒲耀的那份心思,他对姜银砚的话深信不疑,赶紧来到郑暧身旁,拿过石头查看,急不可待地问姜银砚:“姜姐姐,这块石头到底怎么个重要法?” 姜银砚在开口之前先向霍闻川看去,似乎在征求这位决策者的意见。 “我相信阿砚的判断。”霍闻川面含浅笑,眼中一片晴和。 被有经验的前辈肯定,姜银砚心中十分欢喜,也更有底气,她拿出放在自己包里的笔记本护封,“在说这块石头之前,我先把我们找到的证物给你们看。” 霍闻川随之拿出李书月的照片,傅平湘见状也立马取出装在自己身上的笔袋。 姜银砚将他们在二楼找到证物的过程和猜测,以及卫生间里可怕的突遇事件,均一五一十地告诉给郑暧和蒲耀,之后再说出自己对石头的看法:“孙田半身被烧焦,我们在卫生间里看到的死婴和那双手也都是焦黑,而你们又在火葬区找到一块同样焦黑的石头,我觉得这不是偶然,其中必然有什么联系,只是我们现在缺少一根将它们串联起来的绳。不过,我几乎可以肯定的是,这件案子跟火有关,或许死者生前就是被火烧死的。” 听完姜银砚的分析,郑暧的失落感一扫而空,激动地问:“小姜姐,那这块石头算是证物吗?” 姜银砚:“我认为应该算,你把它保管好吧。” 傅平湘将石头还给郑暧,“算起来我们一早上的收获还挺丰富啊。” “是啊,小傅哥。”郑暧和傅平湘二人在对案情做各种猜测时,姜银砚侧过头问霍闻川:“闻川,刚才一直忘记问你,你那个时候在卫生间里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说是死婴?” 傅平湘的注意力立马被姜银砚的话吸引过来,也看向霍闻川,“哦对,霍帅,我也想问你这个来着。” “我抱她了。”霍闻川语出惊人,姜银砚和傅平湘直接怔在原地,两人万万没想到霍闻川居然抱了死婴。 此言一出,蒲耀再看霍闻川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五体投地的佩服,郑暧更是瞪愕而视。 当事人却平静得仿佛在卫生间里抱的不是死婴,而是一束鲜花。 忽视掉四双意味各不相同的目光,霍闻川继续说:“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和傅平湘一样,把她错认成是个被烧焦的布娃娃,直到她向我爬来。” 单是凭言语想象那个场景,傅平湘就禁不住后脊背发寒,“然后你就抱她了?” 霍闻川没有直接回答傅平湘的问题,而是反问他:“你是不是看到她在流血?” 傅平湘猛点头,“我现在一想起来就毛骨悚然。” “死婴头顶插着一把黄色的美工刀。” 一语如投石激浪,瞬间挑起众人愤怒的情绪,姜银砚气得张口痛斥:“什么样的人渣才能干出这么残忍的事?” 傅平湘飚出一连串的脏话后,咬牙切齿地说:“真特么枉为人。” 郑暧一阵唉声叹气,“好可怜。” 霍闻川耐心等待众人发泄情绪,当三人都收声后才温言道:“我能理解你们的愤怒,但也要提醒大家,这里是迷案之地,在怜悯受害者的同时,保持必要的警惕。” 一直默不作声的蒲耀开口说:“我们昨天晚上拆纸箱的工具也是一把黄色的美工刀。” “我的妈,”傅平湘大喊一声,“那是凶器啊。” 姜银砚沉着地说:“别一惊一乍的,不一定就是我们用的那把。” “储物室里有几乎一整盒崭新的黄色美工刀。”霍闻川说这句话时一直在低头看表,姜银砚早上就注意到他有这样的动作,猜测应该是他思考问题时的习惯。 思绪再回到美工刀上面,姜银砚眉头微收,“我甚至要怀疑这位王馆长就是凶手了。” 傅平湘根据姜银砚的怀疑灵光一闪地推想道:“文件柜里面会不会就锁着王齐东的罪证?” “没有钥匙,我们也打不开啊。”郑暧沮丧地说。 傅平湘却信心十足,“霍帅肯定有招。” 霍闻川只是笑笑,没接话。 目前找到的证物对于整个案件来说只是掀起了冰山一角,虽无法即时侦破,但好在已经有了头绪,等同于给一场即将到来的考试划出了知识点范围。 “还有饭馆的秦姐,”姜银砚说:“我总觉得她和这个案子有脱不开的关系。” 蒲耀进一步说:“这里吃饭的习惯也很奇怪,早饭过于丰盛,三餐都要喝酒。” 姜银砚提出疑问:“但是这里又有早餐店,卖的同样是包子油条豆浆,这一点和现实世界一样。我估计三餐喝酒这种怪异的说法只存在于聚源饭店,早餐丰盛同理。” 傅平湘武断地下结论:“我看那个秦姐就是王齐东的同谋。” “是否同谋还有待求证,但秦姐一定是局内人。”霍闻川说:“午餐时,我们找机会探秦姐的口风。” 郑暧面露担忧之色,“会不会打草惊蛇啊?” 霍闻川直言不讳地说:“会。” 在这一点上,姜银砚与霍闻川有一定的共识,她目光如炬地看向霍闻川,“大概就跟现实世界一样,某些情况下明知会打草惊蛇但还是要做,因为无法避免。” 霍闻川毫不掩饰地赞扬道:“我很欣赏阿砚的接受力。”看了看表,“该吃午餐了。” 一行五人再次来到聚源大饭店,跟早餐一样丰盛的饭菜上桌后,秦姐依然热情地打开两瓶酒,“自家酿的高粱酒,度数不高,几位尽管敞开了喝,完全不用担心会醉。” 姜银砚好言相拒:“多谢秦姐的美意,我们几个平常都是滴酒不沾。” 傅平湘急忙附和:“对对对,我喝酒过敏。” 蒲耀:“我喝酒上脸。” 郑暧:“我……我一沾酒就浑身起红疹。” 三人找的借口都跟身体有关,若是遇到无赖之徒,仍有被劝酒的风险,但霍闻川的借口却直接能让劝酒变成犯罪:“很抱歉,我最近几天都在服用头孢。” “这……”秦姐的劝酒计划落空,夷由片刻,最终妥协,盖回瓶盖,挂起笑脸,“那行,你们好好吃饭,加菜就叫我。” 傅平湘竖起大拇指拍秦姐的马屁:“我走南闯北二十年很少见过这么足量的饭菜,还是秦姐良心。” 秦姐被傅平湘夸得心花怒放,“我们这儿米饭管够,我再送你们一盘凉拌藕丁。” 说完便喜笑颜开地往后厨去,很快端出来一盘凉拌藕丁加到桌上。 秦姐走后,姜银砚一本正经地玩笑道:“小傅同学凭借一己吹嘘之力让我们成功蹭到一盘凉拌藕丁,我代表大家向你表示最诚挚的谢意,所以把我的这份鸡腿让给你吃,以兹鼓励。” “姜姐姐讲究。”傅平湘丝毫不客气,盘里总共五个鸡腿,他一下夹走两个。 霍闻川唇角微微勾起,将放在自己跟前的凉拌藕丁推到姜银砚面前。 “闻川,”姜银砚突然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后猛地凑近霍闻川,“老实讲你是不是会读心术?” 咫尺之距,姜银砚一双水透的眼睛波光粼粼,瞳孔又似泼墨般漆黑,一眨一眨的闪动之下,宛如湖光山色尽噙其中。 霍闻川笑问:“所以我猜对了吗?” 姜银砚爽声爽气地说:“完全正确,我真的很喜欢藕做的食物。” 忙着啃鸡腿的傅平湘抽空赞道:“霍帅真乃神人也。” “小霍哥真厉害。”郑暧也跟着夸道。 蒲耀见凉拌藕丁的量比较少,便说:“姜小姐,需不需要再给你点个藕?” 姜银砚笑盈盈地说:“够啦。” 傅平湘戏谑道:“当心吃藕……丑。” “嘿,我能打得你满地找牙你信不信?”姜银砚笑容顿收,佯嗔着将筷子掠向傅平湘,“你把鸡腿还我。” 傅平湘将刚啃干净的骨头丢到小盘里,推给姜银砚,“很遗憾,你的鸡腿已经被我吃进肚子了。” 姜银砚指着傅平湘碗里还一口未动的鸡腿,“睁眼说瞎话,把你碗里那个给我。” 傅平湘连忙抱碗护食,“碗里这个是我的。” 姜银砚哭笑不得,“刻你名儿了?” 傅平湘拿起鸡腿就是一口,“牙印为证。” 霍闻川夹起一只鸡腿送到姜银砚碗里,眉眼温温然,“阿砚,吃饭吧。” 姜银砚望一眼盘中仅剩的两只鸡腿,“闻川,你不吃吗?” 霍闻川语气轻缓:“不是非吃不可的食物。” 姜银砚注意到郑暧在数米粒式吃饭,胃口甚至不如早上,便问:“小暧,怎么了吗?” 郑暧茫然地抬起头,“小姜姐,我没事啊。” “我看你好像没什么胃口呢。” 姜银砚的关心让郑暧心头一暖,“啊,可能是因为没有我喜欢的菜,所以就吃得少了点。” 姜银砚关切地问:“你喜欢吃什么菜?” 郑暧以为姜银砚在跟自己闲聊,便不假思索地说:“我比较喜欢糖醋莲白。” 姜银砚想起早上是有这道菜,“要吃饱才有力气做事,你先将就着吃点别的,我去让秦姐给你炒个糖醋莲白。” 郑暧不好意思地说:“小姜姐,不用麻烦了,这些菜我也能吃。” “不麻烦,你等我一下。”姜银砚说罢就搁筷起身。 霍闻川也突然站起,“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对视一眼,姜银砚立刻明白霍闻川想做什么,点点头,跟他一前一后地往后厨去。 秦姐在后厨理菜,看到姜银砚和霍闻川走进来,连忙就着围裙擦手,“要添饭吗?” 姜银砚微笑道:“秦姐,麻烦给我们加个糖醋莲白。” “哎呀真不巧,莲白今早用完了。”秦姐看一眼地上的菜筐,弯腰从为数不多的菜里拿出两根紫茄,“还有茄子,要不做个糖醋茄子,味道也不错。” 姜银砚缓缓摇头,“秦姐,那就不用麻烦了。” “秦姐,你这间餐馆开多少年了?”霍闻川以闲话家常的方式打开话题。 “有……”秦姐想了想,“十几年了吧。” 霍闻川:“平时就是你一个人操持吗?” 秦姐一边理菜,一边说:“我一个人哪忙的过来哟,还有个干杂活儿的老姐儿,前天休假去了。” 霍闻川:“王馆长跟我们说馆里的人平时都在你这里吃饭,那应该有员工价吧,我们以后带朋友过来吃饭也可以给我们优惠吗?” 开门做生意,自然是能多一单是一单,秦姐立马眉开眼笑,“那都不用说,馆里的人带朋友过来吃饭,我一律给最低折扣。” 铺垫到此结束,霍闻川进入正题:“你跟王馆长很熟吗?” 秦姐顿了一下,溢于言表的喜悦逐渐消散,但还是勉强维持笑容,“他常在我这儿吃饭,老顾客了。” 两人即时捕捉到秦姐微妙的变化,姜银砚赶紧趁话追问:“王馆长有子女吗?” 秦姐将摘下来的黄菜叶丢进泔水桶,“没听说他有子女。” 第9章 白华园殡仪馆 姜银砚心头一震,迫不及待地问:“那他有老婆吗?” “他没结过婚。”秦姐似乎已经失去耐心,回答也变得有些漫不经心。 “你认不认识李……”姜银砚震惊于王齐东的个人信息,急于获求真相,脱口就要问李书月的事,却被霍闻川一下捂住嘴,摇头示意她不要着急,姜银砚这才冷静下来,囫囵咽回后半句话。 而这一瞬间的接触,姜银砚嗅到霍闻川身上有一股清冽的淡香,带着一丝初秋早晨山里的空凉,颇有些沁人心脾的舒爽,竟让她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留恋感。 松开姜银砚后,霍闻川礼貌地说:“秦姐,晚上如果有莲白,请帮我们炒个糖醋莲白。” 秦姐终于又挂回笑脸,“放心吧。” 走出厨房后,姜银砚忍不住问:“闻川,你用的什么香水?” 霍闻川偏头看她,“白山风,香水名。” “白山风。”姜银砚喃喃地念了一遍,“名字真好听。” 霍闻川唇角微勾,“好闻吗,阿砚?” 姜银砚将落到鬓前的头发别到耳后,凑近霍闻川深深一嗅,“我不用香水,所以没什么心得体会,不过你身上的香水味是我闻过的所有香水中最清新的一款。” “我很高兴。”霍闻川眼波里尽是如柳絮一般的温柔,要不是昨夜看到他对孙田动手,姜银砚恐怕要认为他没有任何脾气。 两人回来后,正在吃饭的三人齐刷刷望向他们。 傅平湘将啃到一半的鸡腿丢回碗里,随手抽出一张餐巾纸将嘴胡乱一擦,而后激动地问:“怎么样?怎么样?你们打听到什么没?” 几乎穿墙的音量让姜银砚脑门心子直发疼,狠狠地瞪他一眼,“你生怕npc听不见吗?” 傅平湘自知有错,所以不敢还嘴,朝郑暧和蒲耀撇撇嘴,“姜姐姐好凶残。” 姜银砚没搭理他,坐下后就把王齐东未婚无子女的消息告诉了大家,眉间徐徐叠出一个淡淡的“川”字,“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看几人在得知此事后均一脸愁容,已然失去食欲,霍闻川悠然地握筷夹菜,道:“饭菜剩太多会引起于我们不利的注意。” 话一出,四人连忙埋头吃饭。 一餐饭毕,满桌菜在五人的努力下已经所剩无几,霍闻川低头看表,还差十五分钟到一点,“我去跟秦姐打声招呼。” 姜银砚喝下碗里最后一口汤,“我们到外面等你。” 四人在外面只等了不到一分钟,便看到霍闻川从里面出来。 霍闻川刚走到门口,姜银砚突然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撞了一下,回头一看,见是傅平湘正昂首望着二楼,神神秘秘地说:“上面有人。” 闻言,三人连忙仰颈上望,看到二楼左边窗户的窗帘有轻微的摆动,但人已经不见了。 姜银砚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帘的摆动之处,问傅平湘:“看清楚是谁了吗?” “一晃眼就不见了,不过看身高貌似是个四五岁左右的孩子。”傅平湘视力极好,但那人躲闪得太快,所以他也没来得及看清。 郑暧端详一阵后见不再有动静便收回目光,揣测说:“可能是秦姐的孙女或者孙子吧。” “我们向周边邻居打听的时候可以问问秦姐家里有没有小孩。”霍闻川晚一步出来,没有看到窗帘的动静,但他从四人视线的一致上便知道有人的是左边窗户,他只抬头看去一眼,未以更多的观察。 蒲耀建议:“我们还是跟早上一样分成两组吧。” 霍闻川再次拿出那块备用手表给蒲耀,“我们分两个方向走,赶在四点钟之前回到殡仪馆。” 聚源饭店再往前三十余米恰好是一个三岔路口,两组人便各往左右而去。 霍闻川三人越往前走,路旁的房屋便越多,最后竟来到一处热闹的集市,有装着新鲜蔬菜的货担、卖鞋的简易摊桌、挂满衣服的铁架等等,赶集的人可谓是络绎不绝。 明明是来打探消息,却被傅平湘硬生生走出一股逛街风,他高兴地左瞧右看,“咱们遇上赶集的日子了,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事就是和奶奶去赶集。” 对于傅平湘良好的心态,姜银砚感到哭笑不得,忙拉了拉他,“你是继续赶集,还是跟我们去办正事?” “谁说赶集就不能办正事了?”傅平湘理直气壮地反问。 姜银砚指着两旁一眼看不到头的货物,“那我问你,你有钱买吗?” “nonono,”傅平湘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摆动,“逛街的终极奥义并不是买,而是逛。” 姜银砚刚想说他胡说八道,却听霍闻川淡然开口:“你可以继续逛,我和阿砚去打听事情,结束后在这家茶叶铺汇合。” 说话间,霍闻川视线移向右手旁一家绿色招牌的茶叶铺。 “没问题。”傅平湘打出一个清脆的响指后,当真有模有样地闲逛起来,观那情态,是十足的投入。 姜银砚有些无语。 “阿砚。”霍闻川唤她。 “怎么了?”姜银砚微微抬头看去,只见霍闻川的目光落在前面不远处的一家诊所上。 霍闻川:“我们去那家诊所。” 诊所里现在只有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医生,戴着一副厚厚的老花镜,坐在柜台后埋头翻看医书,时不时划上两笔,聚精会神到连两人行来面前都浑然不觉。 “老医生。”姜银砚含笑唤他。 老医生终于抬起头来,看到面前有两个人,便问:“谁瞧病?” 姜银砚拍拍霍闻川的肩,随后说出两人在门外商量好的托辞:“我哥哥昨晚在一家饭馆吃了饭,回去就拉肚子,现在还没好。” 老医生搁下笔,打量霍闻川,“以前有没有过?” 霍闻川坐在老医生对面的方凳上,装出一副虚弱的模样,“从来没有过。” 老医生把放在桌角的藏蓝色脉枕拿到中间,“把手放上来。” 把过脉又观过舌苔后,老医生问了一句似乎和症状毫不相干的问题:“小伙子,睡眠怎么样?” 霍闻川:“还好,只是比往常醒得早。” “每一处变化都是身体给你敲的警钟。”老医生收起脉枕,“年轻人,要多锻炼,少熬夜,不然老得快。肠胃没什么大问题,不用开药,这两天就尽量吃清淡些,最好是少油少辣。” 姜银砚担忧地问:“老医生,是不是饭馆的菜不干净所以我哥哥才拉肚子了?” 老医生:“饭馆当然赶不上家里的饭菜干净。” 霍闻川顺话便问:“老医生,你知道聚源饭店吗?” 老医生:“你们在那儿吃的?” “是啊,我们看老板娘一个人开店也不容易,还要养孩子,就想着去照顾她的生意。”姜银砚终于把话题引到目的上来。 老医生用手扶一扶老花镜,眼神怪异地看着两人,“你们看错了吧,那家没孩子。” 想起那两栋遮挡严实的窗户,姜银砚不禁一个心抖。 霍闻川略作惊讶,而后缓缓道:“看来是个误会,应该是邻居家的小孩子来串门,让我和妹妹误以为是老板娘的孩子。” 姜银砚紧接着问:“老板娘没结婚吗?” 老医生的回答让两人诧异无比:“她男人以前是给殡仪馆开车的,几年前出车祸死了。” 走出诊所后,姜银砚眉头紧锁,像是遇到疑难之事。 “阿砚,怎么了?”霍闻川关切道。 姜银砚看向他的眼睛,“闻川,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整件事好像越来越玄乎了。” 霍闻川辞气轻如微风:“我和阿砚有同样的感觉。” “算了,先不想。”姜银砚松松握起拳头,轻捶脑袋,“我们继续找人打听吧,希望能问出点李书月的事。” 两人接着往前走,目光最终锁定在一名正吞云吐雾抽旱烟的白发老叟身上,他面前放着一只竹背篓,里面装满烟叶。 姜银砚指着那位老叟同霍闻川说:“那个抽烟的老爷爷,看起来比医生的年纪还大,应该知道不少事。” 霍闻川微笑着回应:“就他了。” 姜银砚和霍闻川在竹背篓前蹲下,谁知那老叟只侧睨两人一眼便别开视线,理也不理。 姜银砚一脸懵,心情犹如吃了一顿莫名其妙的闭门羹,禁不住在心里嘀咕:这老头脾气真差。 “老爷爷,”霍闻川和气地问:“烟叶怎么卖?” 老叟根本不把两人当顾客,连说话都嫌弃麻烦,摆摆手示意两人走。 姜银砚脾气登时上来,一改之前在诊所面对老医生时的平和,冲口便是一通怒:“嘿,你这老头,送上门的买卖都不做,嫌钱多?” 老叟拿开烟杆,仰头吐出一口白气,而后对两人说:“两个青蛋娃娃买什么烟叶,这年头只有像我这样的老头才抽旱烟。” 霍闻川解释说:“家里老人两天前刚过世,明天要火化,他生前就好这口老烟,临终前还特地嘱咐我们把烟杆随葬,所以我和妹妹就想着来买点烟叶,明天烧给他老人家。” “挑吧,”老叟拿烟杆碰了碰背篓里的烟叶,“都是好叶子。” 霍闻川认真挑烟叶的同时,姜银砚开始套话:“老爷子,你给透漏透漏,那家白华园殡仪馆坑不坑人啊?” “做生意的,没几个不坑人。”老叟讲话直白,不拐弯抹角,正是霍闻川他们最需要的打听对象。 “逃不过您的法眼。”姜银砚心中暗喜,先赞美一句,再继续探问:“听长辈的一位朋友说有个在念书的小姑娘,常常过来殡仪馆帮忙,我们今天怎么没见着她人呢?” “你说的是小月丫头吧。”老叟擎烟杆的手缓缓放在膝上,“那是个苦命孩子,她爹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霍闻川一只手在满篓烟叶里穿梭,抬头问:“她去哪儿了?” 烟杆里的烟叶已经烧完,老叟在坐的石阶上就地磕烟斗,“得病死了。” 霍闻川追问:“您知道她得的什么病吗?” “她爹妈说是得了什么癌症,治不好。”老叟声气蓦然一重:“癌症就是那要人命的阎王爷,谁得谁死。” 姜银砚不相信李书月是死于癌症,死因太过于自然,随即问:“那她父母呢?” 老叟:“没多久也死了,不知道是不是也得了癌症。” “您知道她父母叫什么吗?”霍闻川问的同时也不忘继续挑烟叶,一副诚心要买的架势。 老叟目光定住,像是在回想,片刻后摇摇头,“叫啥我忘了,只记得她爹姓李。” 姜银砚急切地问:“他们一家人跟殡仪馆是什么关系?” 第10章 白华园殡仪馆 岂料这句话问出,老叟忽然态度大转,活似一只被踩尾的猫,手持烟杆驱逐二人,“你们买不买?不买别挡着,我卖的是烟叶,不是有肥有瘦的猪肉,选什么选?” 姜银砚当场愣住,“怎么突然发起火了?” 眼看老叟挥舞着烟杆就要起身,霍闻川赶紧拉姜银砚走开,并说出其中缘由:“我们刚才应该是触及到了案情的关键信息,致使迷案之地采取了保密措施。” 姜银砚还没从老叟由水至火的转变里回过神来,一时间不能理解霍闻川的话,茫然摇头,“听不懂。” 霍闻川便再用事件本身来解释:“换言之,如果老叟回答了我们的问题,我们很快就能破案。” 姜银砚这才恍然大悟,“我们最后问的是李书月一家人和殡仪馆的关系。” “这也意味着我们可以从npc口中获知的信息将越来越有限。”霍闻川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我们去把傅平湘找到,问他有没有打探出有别于我们的线索。” 两人找到傅平湘时,他正流连于一个小小的花茶摊,卖茶的是个年轻小姑娘,不知道跟傅平湘在聊什么,笑得很是开心。 “傅平湘。”姜银砚未走近便开始喊人。 而傅平湘却像是没有听到,和卖茶姑娘聊得热火朝天。 姜银砚和霍闻川对视一眼,均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两人走到摊前,姜银砚笑眯眯地问卖茶姑娘:“金银花怎么卖?”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傅平湘连忙回头,看到姜银砚和霍闻川时,脸上笑意加深,不及卖茶姑娘出声,傅平湘便替她回答:“一两三十,姜姐姐要来点?” 听到这句话,姜银砚差点背过气去,压低声音说:“我来你个大头鬼,你是不是特想留在这儿?” 傅平湘仍然嘻嘻哈哈地笑,“没有的事。” 姜银砚强忍住怒气,“那还不赶紧走。” “小慧,”傅平湘冲卖茶姑娘依依不舍地说:“我还有事,只能先走啦。” 卖茶姑娘笑容甜甜地说:“好的,平湘哥,明天我还在这儿。” 傅平湘自以为帅气地打了个响指,再用手比划出一把□□的形状,指尖对着小慧,“明天见,girl。” 姜银砚直翻白眼,“瞧你那副骚包样。” 再一看身旁温文尔雅的霍闻川,对比鲜明如斯,若让姜银砚用一个词总结傅平湘刚才的行为,那就是:“油光可鉴。” 霍闻川被姜银砚那句“油光可鉴”逗笑,“阿砚总是如此有趣。” 傅平湘丝毫不在乎姜银砚的调侃,甚至生出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骄傲来,振振有词地说:“我油故我在。” “呕……走走走,我们赶紧走,他再说一句这种话出来,我怕我等下要当街扶墙呕吐。”姜银砚只恨现在找不到棉花,否则一定团成两个棉花球塞住耳朵。 “你好不解风情。”傅平湘也同时表露出对姜银砚的嫌弃,并试图找到知音:“霍帅应该能理解我。” 然而霍闻川却笑说:“抱歉,我或许理解不了。” “连霍帅也不能跟我惺惺相惜。”傅平湘缓缓摇头,长吁短叹:“无敌是多么让人寂寞。” “无耻是多么让人头疼。”姜银砚揶揄一句后,不再跟他插科打诨,“言归正传,你逛这大半天打听到什么没有?” 傅平湘瞬间精神,“当然有。” 霍闻川:“说说看。” 傅平湘一五一十地陈述道:“小慧的姐姐和李书月是高中同学,李书月曾经还去她们家玩过几次。高三那年,不知道什么原因,临近高考的两个月前,李书月突然休学。那个时候,小慧的姐姐忙于备战高考,所以打算高考结束后去李书月家里找她。谁知道高考结束后,小慧的姐姐到李书月家里,她爸妈却说她已经得癌症死了。” 霍闻川:“死亡原因和我们打听到的一样。” 傅平湘略显诧异:“你们也打听到她得癌症死了?我还以为我得到的是第一手消息。” “第几手消息不重要。”姜银砚问:“除此之外,你还打听到什么?比如李书月的性格、爱好之类。” “听小慧说,李书月的成绩很好,考本科完全没问题。李书月死后,她们的班主任一度感到可惜。哦对,”傅平湘忽然想起什么,“还有件事,有一次小慧的姐姐带李书月和小慧去河边捡石头,李书月捡到一块大概半个巴掌大小、半红半黑、小熊形状的石头,她当时非常开心,还说这是幸运石,她要随身携带。” 霍闻川和姜银砚立刻联想到郑暧在火葬区捡到的石头,同样是半个巴掌大小,那块石头虽然已经被烧黑,看不出本来颜色,但形状却是一点没被破坏。 无论是客观分析,还是直觉,都告诉二人这一定不是巧合。 末了,傅平湘问二人:“你们说,会是郑暧捡的那块吗?” 霍闻川没有回答,“还有别的消息吗?” “没有了,就这些。不过,”傅平湘皱起眉头,眼噙困惑,“我还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每当我想继续问下去,小慧就像是没听见一样,我问东,她答西,完全不着边。” “看来又是保密措施。”姜银砚转眸看向霍闻川,发现对方也默契地把目光投向自己。 “什么保密措施?”傅平湘一头雾水。 霍闻川言简意赅地给傅平湘解释了迷案之地的保密措施,傅平湘听后大呼:“太贼精了吧。” 姜银砚再次为傅平湘的大嗓门头疼,“你小点声。” 傅平湘左右张望一番,见有两三双好奇的眼睛在盯着他们,当下收敛不少,调低音量说:“我还纳闷小慧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敢情是我的话进她耳朵里直接变成了风马牛不相及的另一句。” “我们刚刚也遇到了。”接下来,姜银砚把她和霍闻川打听到的消息原原本本地讲给傅平湘听。 三人将线索一串联,案情愈加明朗起来,但距离真相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 傅平湘一本正经地说:“我有种感觉,李书月很可能不是自然死亡,如果癌症不算是意外死亡的话。” “迷案之地的死者,死亡原因大多属于人为。”在温柔之余,霍闻川的声音还透着教人无理由信服的冷静。 姜银砚“嗯”了一声,“李书月要是真死于癌症,那就没有查案的必要了。” “有道理。”傅平湘抿起嘴唇,旋即又舒开,“我们还接着打听吗?” “不,”霍闻川再次抬腕看表,“我们现在原路返回。” 五里地之外,蒲耀和郑暧所走的另一头跟霍闻川三人来到的地方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副光景,一路走来遇见的不是疏落的村屋就是大片大片的农田。 而那些村屋还大都关门闭户,有一两家没锁门的,外面都拴着一条大黄狗,一见陌生人走近便龇牙咧嘴地狂吠,仿佛下一秒就要挣断铁链猛扑过来。 看那架势,两人自然再不敢靠拢,只能继续往前走。 来到一片水田时,郑暧两人终于看到有人,是一对将裤腿挽至膝处的中年男女,他们此时正忙着在水田里插秧苗。 “可算看见人了。”郑暧几乎喜极而泣。 “我们过去问问。”蒲耀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 “大哥大姐,”郑暧热情询问:“需要我们帮忙吗?” 原本只是试图跟两人拉近乎的一句客套话,谁知那男人竟然一点也不客气,“那敢情好,多个人多份力。” 女人却对两名一看就没干过农活的年轻人表示怀疑,“你们会插秧吗?” 郑暧感到头大无比,连忙向身旁的蒲耀求救:“小蒲哥,怎么办?我从小没干过农活。” “我干过,我去帮忙,你就在旁边装装样子。”蒲耀说完便弯腰卷裤腿,而后将鞋脱在田埂上,踩进水田。 农活无疑是郑暧十数年无忧无虑人生里的空白,难免有些踟蹰,但这个忙毕竟是她提出来的,出口之言犹如泼出之水,再难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郑暧将过膝长裙提至膝处打结,光脚下到水田里,从女人手里接过一把嫩绿的秧苗。 蒲耀现场教学,从小没吃过丁点苦的郑暧意外得很快上手,熟练之后便和蒲耀小声商量向那对夫妻打听殡仪馆和聚源饭店的事。 短暂的交头接耳,郑暧决定先从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女人下手,“大姐,我们刚才一路走过来发现大家都关着门,是都下地干农活去了吗?” 女人说:“今天是赶集的日子,大伙儿都上集市去了。” 郑暧:“我们是从外地来的,找一个很多年都没有联系过的亲戚,村里的人你都认识吗?” “基本上都认识。”女人一面插秧,一面热心地问郑暧:“你们要找的亲戚叫什么名儿?” 蒲耀接过话:“我们只知道她姓秦,五十来岁,好像开了个饭馆。” “姓秦的,开饭馆。”女人不由得停住手里的活计,开始在脑中搜索对应的人。 男人不耐烦地说:“哎呀,不就是聚源饭店的秦姐嘛,就这还用想半天,白活你四十多年。” 女人被说得有些耳红,一句话也没反驳,表情讪讪的,低头继续插秧,看样子平常没少遭到男人的言语打击。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郑暧担心女人再被男人斥责,便索性问男人:“大哥,你知道聚源饭店在哪里吗?” “不远。”男人直起腰,给郑暧指路线。 郑暧趁热打铁:“我们很多年没有跟她联系过,也不知道她现如今的情况,大哥你清楚吗?” “那个女人……”男人嘴一撇,直摇头。 第11章 白华园殡仪馆 看男人的表情似乎对秦姐有不善的看法,郑暧也因此更加好奇,“怎么了?” 男人说:“四十来岁好不容易生个儿子,没过几年儿子在河里淹死了,打捞队四五个人捞了半个月,最后只捞起一顶帽子,那个女人当天晚上回去就疯了。后来也不知道咋回事,前几年她突然好了,不疯了,但是男人又出车祸死了。” 今天跟秦姐接触两回,除开劝酒一事,其他言行举止都跟常人没有分别,完全看不出来曾经疯过,郑暧也无法想象她疯时的样子。 “她一共几个孩子?”郑暧问。 男人:“就那么一个,老来得子,宝贝得跟啥似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蒲耀:“饭馆一直是她一个人在经营吗?” “原来是她和她男人一起在弄,那个时候风光的很,全村就她家最有钱。”男人的语气,是个人都能听出几分不平来,“疯了过后就只有她男人在管,疯病好了又开始当老板娘,她男人就去给殡仪馆开灵车了。” “她丈夫为什么放着好好的饭馆不经营要去开灵车呢?”郑暧对此感到费解。 “哼,生意不好呗。”男人右边嘴角往上一挑,竟颇有几分快意,“她疯的那几年,村里又开了一些新饭馆,有几家就在她旁边,生意被抢了,每个月赚不到几个钱。刚好殡仪馆那阵儿在找司机,她男人就去了,还把殡仪馆的人给弄到自家饭馆来吃饭。” 莫名其妙地,郑暧想起傅平湘在二楼看到的人影,“大哥,你见过她的孩子吗?” 男人抬臂在空中划了一下,“村子就那么大,晚上出门溜达一趟都能碰两回面,她儿子长得矮矮胖胖,最喜欢戴一顶黄帽子,我们有时候逗他玩就叫他小黄帽。” “你还记得她儿子叫什么名字吗?”和郑暧一样,蒲耀也想到二楼窗户里的人影。 “我想想啊。”男人冥思苦想一阵,不确定地说:“好像叫杨……杨明什么来着,时间太久,记不全了。” “杨明锐。”沉默良久的女人轻声开口。 “对对对,是叫杨明锐。有一回她儿子会写自己名字了,她逢人就显摆,跟别人家孩子都不识字似的。”即便郑暧已经告诉男人他们是秦姐的亲戚,男人也丝毫不顾及,只管发泄自己的不满。 蒲耀问:“是哪两个字?” 郑暧看蒲耀一眼,两人再次想到一处去,不管之后用不用得上也要问个仔细。 “明天的明,锐就是……”男人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空写。 等男人写完杨明锐的名字后,郑暧又问:“她丈夫死后,她有没有改嫁?” 男人不屑地说:“她倒是想,谁敢娶啊?” “大哥,”郑暧偏过头去,跟蒲耀眼神交汇,蒲耀轻轻点头后,郑暧试探地开口:“我们来之前听人说秦姐丈夫上班的那个殡仪馆有个小女孩,姓李,你知道吗?” 郑暧话音一落,男人突然冲女人发火,指责她:“插个秧歪七扭八,你说你能干好啥事?” 女人表情有些委屈,但手里的活却没停。 “大哥,我刚刚问的……”不等郑暧说完,男人再次发怒:“你耳朵聋了?叫你插稀点,插稀点,你插这么密,长出来稻子挤稻子,全给挤死了。” 女人被骂得泪眼汪汪,却一个字也不敢反驳。 “小蒲哥。”郑暧无措地看向蒲耀。 蒲耀也不知所以,只能先劝:“大哥,别生气,大嫂她……” “再往后移点,手把手教你大半辈子都学不会,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蠢女人?”男人仿佛没听到二人的话,自顾自对女人呵嗔。 两人在原地僵怔片刻,明显感觉到这对夫妻对他们的忽视,想不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明明刚才还滔滔不绝的男人转眼就变了一副面孔。 蒲耀对郑暧摇摇头,两人不再继续下功夫,双双离开水田,穿好鞋后便返回马路上。 “那男的怎么回事?一直在骂自己的妻子。好莫名其妙,我都傻了,这种男人也太没品了,就知道欺负老实女人。”郑暧困惑不已的同时也替女人感到不平。 蒲耀说:“或许霍先生可以解答这个问题。” 郑暧看到稍远处还有一栋房屋,“那我们还继续找别人打听吗?” 蒲耀若有所思地回望夫妻二人,丈夫依然在骂骂咧咧,妻子也依然低头不语,“我认为暂时不用了。” 郑暧问:“我们出来多久了?” 蒲耀看看表,“差不多快两个小时了。” “不早了。”郑暧说:“那我们原路返回吧。” 郑暧和蒲耀回到殡仪馆时,姜银砚三人已经在院里休息。 “小姜姐,你们回来多久了?”郑暧见到三人时只觉得格外亲切,虽然同大家的认识只有短暂的一天,但非比寻常的经历让她早已将四人视作值得信赖的朋友。 “比你们早十几分钟。”谈话间,姜银砚发现郑暧脚踝处沾着不少泥点,连忙又去看蒲耀,发现他也有,遂惊讶地问:“你们去什么地方了?怎么弄了一身泥回来?” 听姜银砚一说,坐在台阶上休息的傅平湘忙不迭凑上前来,看到两人脚踝处的泥点时同样露出吃惊的表情,“你们两个下午干的事有点惊心动魄啊。” 霍闻川也扫了两人的脚踝一眼,反应则比姜银砚和傅平湘淡然得多,几乎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问:“你们需要先清洗一下吗?” “我暂时不用。”蒲耀随后问郑暧:“郑暧,你需要清洗吗?” 郑暧摇摇头,“我没关系,我也还能忍得住。” 傅平湘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将手比成话筒对向二人,“先生,女士,讲出你们的故事。” “我们下午,”郑暧禁不住一阵苦笑,“帮别人干农活了。” 在姜银砚和傅平湘期待的目光中,郑暧开始讲述自己和蒲耀下午的经历。 郑暧说到秦姐的儿子和丈夫身亡之时,姜银砚也立马想到二楼的人影,“如果说秦姐的儿子和丈夫皆已亡故,而她又没有改嫁,那么二楼的人是谁?” “会不会是……鬼?”傅平湘顿时被自己冒出的想法吓到。 怀疑于心和宣之于口完全是两种感觉,姜银砚和郑暧听到傅平湘直接说出来,都禁不住汗毛倒竖。 看到郑暧有些发虚,蒲耀便接着讲后面的事。 “最后特别奇怪,那个男人好像当我们不存在,再也不理睬我们。”郑暧百思不得其解。 “我知道。”傅平湘像是老师提问时积极抢答的好学生,“霍帅说这是迷案之地的保密措施,当我们问到破案的关键时,npc就会态度大变,什么都不会再说,我们下午也遇到了。” 霍闻川微笑颔首,以示事情的确如此。 姜银砚知道傅平湘的表达欲由不得人控制,便主动提出:“那就由傅同学来说说我们下午打听到的情况。” 傅平湘脱稿演讲似的,滔滔不绝地讲述他们三人下午的经历。 把两组打听到的线索一结合,姜银砚发现一个点,“我们下午打听到的线索主要是关于李书月,而你们则是秦姐,功夫和时间都没有白费。” 旋即看向霍闻川,“这也是迷案之地的干预吗?” 霍闻川:“嗯,这是迷案之地给予灵探组的便利。” 傅平湘冷嘲热讽道:“我该说它贴心呢,还是歹毒呢?” “关于打听到的线索,目前有三个疑问。”霍闻川开始梳理由线索衍生出来的问题:“一,秦姐的疯病为什么突然好了?二,李书月的父母是意外身亡还是自然死亡?最后一个,是李书月的幸运石。” 李书月本该随身携带的幸运石被发现在火葬区烧过,蒲耀因此有一个推测:“李书月死后,尸体在白华园殡仪馆火化。” 傅平湘:“李书月一家人和殡仪馆的关系还真是个谜啊。” “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李书月的父母当中有一个人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姜银砚说出猜测之后,紧跟着又说理由:“唯有至亲之人在这里上班,李书月才有可能时常来殡仪馆,死后尸体也自然而然地在殡仪馆火化。” 郑暧笃定道:“要是李书月真的在这里火化,殡仪馆一定会做登记。” 傅平湘长叹一声,“绕来绕去最终还是回到了文件柜上。” 霍闻川回头朝二楼办公区望去一眼,“阿砚,你和郑暧在这里给我们把风,我们三人上去试一试。” “没问题。”姜银砚一口答应。 蒲耀:“霍先生是否准备对柜门进行强拆?” 霍闻川:“眼下唯有此法。” “可是,”郑暧却对此感到犹疑,“如果破开文件柜也不能找到我们需要的信息,该怎么办呢?” 霍闻川低头看表,“四点五十五分,离入夜已经不远,我们只能赌一赌。” 大约十五分钟后,霍闻川三人回到楼下,姜银砚赶忙迎上去问:“怎么样?文件柜打开了吗?” 傅平湘揉着胳膊说:“跟铜墙铁壁似的,我们三个人一起用力它都纹丝不动。” 姜银砚纳闷地说:“看起来分明是很普通的文件柜啊。” “是普通的文件柜。”霍闻川也疑惑甚深,像突然走进一条死胡同。 “是不是被封印了?”傅平湘冷不丁冒出一句脱离实际的话来。 “上面有贴符纸吗?”郑暧眨巴着眼睛问。 蒲耀认真回答:“什么都没有。” 恰这时,五人听到汽车驶近的声音,傅平湘当即跑到铁门旁往外看,回头朝众人说:“王齐东回来了。” 王齐东把车停到昨天的位置,下车后看到五人站在门里,便问:“你们怎么还不过去吃晚饭?” “我们正准备去。”霍闻川唇角虽在上扬,笑意却分毫不达双眼。 姜银砚故作热情地问:“王馆长,和我们一起去吗?” 王齐东不咸不淡地说:“哦,我吃过了,你们去吧。”说罢便朝办公区的方向走去。 现在分明是夏季,才刚刚五点,夕阳已经落尽,蓝灰色的天空出现一轮暗淡的钩月。 “天黑得好快。”姜银砚举目遥望,“月亮都已经出来了。” “这种感觉,”蒲耀说出自己的感受:“像是在催促人们早点回家。” 傅平湘怯怯地说:“天一黑,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 “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晚。”郑暧脑中骤然涌现出昨夜小女孩进屋时的可怖情形,以及孙田撕心裂肺的呼救,不禁满心忧虑。 霍闻川依然维持着那一份淡然,“我们去饭馆吧。” 第12章 白华园殡仪馆 五人来到聚源饭店时,饭菜已经摆到桌上。 菜品和中午几乎没差,只是多了一盘糖醋莲白,凉拌藕丁的分量也更足了些。 姜银砚笑吟吟地同郑暧说:“小暧,有你最喜欢的糖醋莲白。” “看在糖醋莲白的份上,我一定要多吃半碗米饭。”郑暧一扫凝聚在眉间的阴霾,率先落座,给自己盛饭。 大家都坐下后,秦姐从后面走出来。 五人下意识以为她又要劝酒,傅平湘看见满满一盘鸡腿时的欢喜瞬间荡然无存,一张脸毫不掩饰地皱成苦瓜,正思考用什么办法才能让秦姐彻底死心时,却不想她只是到前面来拿清凉油。 秦姐一边往自己手臂抹清凉油,一边无奈地说:“蚊子太多了,一闲下来不动就被叮得到处都是疙瘩。” 而五人当中,除开姜银砚和霍闻川身穿长袖,其他三人都是短袖。 等秦姐走后,姜银砚低声问:“有蚊子吗?” 傅平湘和郑暧不约而同地摇头,“没感觉。” 蒲耀低头看自己的手臂,“我也没感觉到。” “奇了怪了,在现实世界里我可是招蚊体质,到这儿来反倒成了蚊子绝缘体,这体质要是能带回去那可就太好了,也不枉我来这一遭。”傅平湘兴奋得像是发现新大陆。 而这时,姜银砚察觉到外面的天空已经快要接近墨蓝色,心里莫名地慌张起来,“先不想这个了,我们赶快吃饭吧,天越来越黑了。” 虽然五人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在吃饭,但一餐饭完时,天还是完全黑了下来,匆匆别过秦姐后便迅速往回赶。 殡仪馆门口的两盏灯已经亮起,白天大开的铁门此刻呈半掩状态。 五人刚一进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看到王齐东从办公区走过来,先指了姜银砚、霍闻川和蒲耀,“你们三个负责把遗体送到炉子里火化,骨灰装在黑盒子里。” 再指了指郑暧和傅平湘,“你们两个跟我到二楼办公室来。” 任务分派完后,王齐东便头也不回地往办公区走。 “他让我们去干什么啊?我们能不能不听他的?”傅平湘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抗拒。 “我也不想去。”经过昨晚的事情,郑暧比昨天刚到时胆小不少。 霍闻川想起茶几上那些做标记的纸杯,正色叮嘱二人:“你们记住,不管他给你们什么东西,都不要入口。” 这一郑重的提醒顿时加深两人的恐惧,他们迟迟不肯挪脚,仿佛王齐东的办公室里藏着顷刻间便能直夺人命的毒蛇猛兽。 “我可以代替郑暧去吗?”蒲耀流露出对同伴的关心。 “很抱歉,我无法预知换人的后果。”霍闻川不置可否,事实上他也的确不能预估事态将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而郑暧也做不到让他人替自己涉险,只能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笑颜以对,“多谢小蒲哥的好意,我选择自己去。” 姜银砚眼睛一阵发酸,一把抱住郑暧,安慰道:“小暧,多点警惕,会没事的。” “姜姐姐,我也需要一个抱抱。”傅平湘张开双臂就要抱向姜银砚,却猝不及防地被霍闻川拉开,随后得到一个他的拥抱。 三人眼看着傅平湘和郑暧三步一回头地往办公区走,踏上楼梯,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姜银砚在心中默默祈愿他们平安回来。 “阿砚,”霍闻川温言道:“走吧,我们还有需要完成的工作。” 姜银砚抬起鸦睫,冲霍闻川扯出一个勉强的笑,“他们应该会没事的,对吧?” “阿砚,我该怎么回答你呢?”这个问题,霍闻川无法回答。 “尽人事,听天命。”蒲耀落下这句话后便转身走向灵堂。 姜银砚不再说话,步伐沉重地跟在后面,白日里的生气正渐渐从四肢百骸抽离。 灵堂内,三人面对纸床上那具僵硬的尸体。 由尸身泛出的死气在不觉间弥漫开来,越发看得人惊悚不安。 殡仪馆没有搬运工具,霍闻川和蒲耀便决定用最原始的方式,直接把尸体抬到火葬区。 姜银砚虽然没有直接触碰尸体,但跟在两人旁边犹然让她打心底里瘆得慌。 此时的火葬区笼罩在一片惨白的灯光之下,虽然光线充足,很是亮堂,但阴森感也直接拉满,令人胆寒。 对这里已经算是熟悉的蒲耀自然而然地走在前面带路,穿过两道单扇铁门后,终于来到焚化炉前。 屋子的角落里有一只带盖的黑漆盒子,不见遗体放置台,两人只好暂时把尸体搁在地上。 姜银砚打量着面前巨大的焚化炉,“怎么操作啊?” “我也没有操作过。”这同样是蒲耀的知识盲区。 在两人琢磨的目光中,霍闻川径直将焚化炉门拉开,从里面取出一只长方形的容器。 见状,蒲耀立刻领悟过来,和霍闻川合力将尸体装进容器里,送进焚化炉,最后关闭炉门。 霍闻川又走到焚化炉的侧面,拨下按钮,焚化炉门旁的红色警示灯瞬间亮起。 “闻川,你怎么会懂这个?”姜银砚对霍闻川的熟练感到惊异。 蒲耀看向霍闻川的目光里也带着明晃晃的审视。 霍闻川轻描淡写地说:“机缘巧合下知道的。”随后看一眼表,“大概要花一个半小时,我们出去等吧。” 外间是休息室,摆着两组三人座的布艺沙发和一张多处掉漆的圆形玻璃桌,三人出来后就直接坐到沙发上。 姜银砚非常担心傅平湘和郑暧的安全,思来想去,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在深夜来临前破案,那么所有人都能活着出去。 只是,虽然下午打听到的线索已经不少,但关键部分依然处于神隐的状态,像是一块残缺的拼图。 尽管大家都推测文件柜里有重要信息,但棘手的是柜门根本打不开,导致整个案件陷入僵局。 姜银砚忽地拍一下沙发扶手,目光炯炯地注视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的两人,“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去偷文件柜的钥匙。” 蒲耀毫不犹豫地响应:“我同意。” 姜银砚又看向霍闻川,“闻川,你呢?你觉得可不可行?” “我觉得,”霍闻川沉吟片时,“打开文件柜的关键或许不是钥匙。” “不是钥匙那会是什么?”这一天里,姜银砚感觉自己的脑袋像个飞速运转的机器,到此刻已经有些应接不暇。 “下午去破坏文件柜时,我就感觉到一些不寻常,只是暂时还没有想明白。”霍闻川姿态慵懒地坐在松软的沙发里,专注地思考问题时令他看上去像极一尊线条柔和的雕塑。 姜银砚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而这个细微的举动恰好落在蒲耀眼里,当姜银砚察觉到时,便见蒲耀对她意味深长地一笑,竟让她莫名发窘,连忙将视线别开,假装不在意。 接下来,三人都不再说话,各自在思考问题,大概过去半小时,外面突然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紧跟着是傅平湘喘息不定的喊声:“姜姐姐,霍帅,蒲耀,你们在里面吗?” “傅平湘。”姜银砚赓即起身走到门口,一眼便看到傅平湘和郑暧神色慌张地跑过来。 两人进来后,直接砸进沙发里。 傅平湘跑得太急而致面色潮红,不断地喘粗气。 郑暧虽也气喘吁吁,但脸色却是煞白,整个人还带着轻微的颤抖,眼睛木怔怔地盯着前面,失神似的,一看便知大事不妙。 姜银砚急忙搂住郑暧的肩,“王齐东叫你们去干什么了?” “郑暧,她……她……”傅平湘一口气没喘匀,说话都变得不甚利索。 “她怎么了?”姜银砚急得不行。 “我……我喝他给的酒了。”话一说完,郑暧再绷不住,当场大哭起来,眼泪如泄洪般往外涌,片刻濡湿面颊。 蒲耀眉头皱起,“郑暧,你怎么会……” “酒是不是装在纸杯里?”霍闻川忙问。 郑暧急促地说:“最开始他问我们要钱,只有我身上有,我问他需要多少,他说是一张就够了,然后我就从包里取出一张冥币给他。后来他又递给我一个纸杯,说里面是水,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一直提醒自己不能喝他给的任何东西,但那个时候就好像中邪了一样,鬼使神差就接过来喝了,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里面是酒。” 气息已经顺畅许多的傅平湘接着说:“我那会儿就在旁边,我还看到王齐东开文件柜拿酒了,那个瓶子跟聚源饭店的酒瓶一模一样,我当时就觉得王齐东肯定有问题。果不其然,他又拿出一个纸杯,倒了一些酒进去,最后把纸杯递给郑暧。我原本以为郑暧肯定不会接,谁知道她居然接了,我极力想阻止她,可是我发现自己好像被人点了穴一样,完全动不了,嘴也张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郑暧把酒喝了。” 姜银砚:“王齐东为什么单独给郑暧一杯酒?” “冥币。”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霍闻川又紧接着说:“郑暧,把你剩下的钱拿出来。” 郑暧抽噎着打开小包,拿出来的钱却已经不再是冥币,而是现实世界里的纸钞。 第13章 白华园殡仪馆 霍闻川随后拿出自己兜里的钱,却仍然是冥币。 众人呼吸一窒,蒲耀问:“郑暧,你包里的钱被人动过吗?” “没有,包包一直在我身上,没有人动过。”郑暧语气笃定。 傅平湘也说:“我作证,我一直在她旁边,钱是郑暧拿给王齐东的,王齐东没有碰过她的包。” 霍闻川:“傅平湘,你说你看到王齐东开文件柜了?” 傅平湘郑重道:“亲眼所见。” 霍闻川:“有没有用钥匙?” “没有,直接拉开的。”傅平湘回想道:“柜子好像根本没锁,他很轻松就拉开了,里面除了一瓶酒,就是一堆牛皮纸文件袋,五六个蓝色的文件夹外加一沓没有封装的文件。” 姜银砚忍不住打岔问:“闻川,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我还需要进一步证实,但要等骨灰装盒之后。”稍顿,霍闻川又说:“今天王齐东把车开回来后,我们还没来得及到车里去找吧?” 蒲耀起身说:“我现在就去找。” 霍闻川看向姜银砚三人:“我和蒲耀一起去,你们在这里等。” 两人出去后,姜银砚和傅平湘便开始宽慰郑暧,说着“一定有办法”、“只要尽快破案,我们就能离开”之类苍白无力的话。 十几分钟后,霍闻川和蒲耀回到休息室,两人带回来一个令人震惊的发现。 蒲耀展开右手,“我们在车后面找到一片新鲜的莲白碎叶。” “莲白叶。”傅平湘盯着蒲耀掌心的莲白叶看,“王齐东开灵车出去拉菜了?” “或者说,王齐东是帮聚源饭店运的菜。”姜银砚深吸一口气,“午饭的时候,秦姐说莲白已经用完了,晚上却又上了一盘分量扎实的糖醋莲白。” 郑暧狐疑地问:“王齐东和秦姐的关系好到这种地步吗?” 霍闻川缓缓坐到沙发上,目视众人,“如果说,我们所见到的王齐东并不是真正的王齐东。” 姜银砚几乎是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秦姐那个出车祸死去的丈夫。” “为什么王齐东不是真正的王齐东?我都听糊涂了,谁能给我解释解释啊?”傅平湘双眉紧锁,越发想不通透。 突如其来的发现使郑暧暂时忘记了喝酒的恐惧,开始分析线索:“会不会王齐东对秦姐只是单纯的照顾?” 霍闻川立刻否定了这个可能性:“王齐东应该不是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人,否则照片中的李书月不会露出害怕的表情。” “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个细节。”姜银砚情绪明显高昂起来,“早上王齐东带我们到饭馆后,秦姐递给他一杯水,我看到杯口有淡淡的口红印。我当时以为是杯子没洗干净,现在仔细一想,那应该是秦姐的水杯,她今天也的确擦了口红。” 傅平湘一掌拍在圆桌上,“那没跑了,王齐东绝对就是秦姐的丈夫,他丈夫不仅没死,还整容成了王齐东的样子,接管了殡仪馆,当起馆长,也就更方便给自家的饭馆招揽生意,以公谋私。” “啪”,郑暧冷不丁朝自己小腿打去一巴掌,再拿开时,无名指赫然粘着一只被拍扁的蚊子,“我被蚊子咬了。” “我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我的推测,也知道怎么打开文件柜。”霍闻川看着郑暧手里刚拍死的蚊子,“其实,从一开始我们的认知就错了,秦姐和王齐东不是鬼,我们才是。而现在,郑暧已经不是了。” 霍闻川一语惊人,四双目光齐齐聚在他的身上,为这个结论感到难以置信。 静默了大约十几秒后,傅平湘哆哆嗦嗦地道:“我我我……我竟然是鬼,回到现实世界后我还能变回人吗?我不想做鬼啊,我想做人。” 没有人回答傅平湘的问题,更确切地说,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傅平湘的问题上,因为在当前的境况里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姜银砚已经在十几秒钟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所以说,王齐东的目的是想把我们变成人?通过让我们喝酒的方式?” 霍闻川解释说:“他让郑暧给钱,应该是想促成一个买卖的行为,给钱便意味着自愿,所以当他把酒拿给郑暧时,郑暧已经无法拒绝。” 听到事实,郑暧又生气又心惊,“可是他为什么要把我变成人?” 蒲耀最先想到的是正在焚化炉里火化的尸体,“霍先生,是因为把我们变成人了才可以火化吗?” 霍闻川:“我想应该是的。” 郑暧瞬间捏紧拳头,激动地问:“如果我那个时候不给他钱,他是不是就拿我没办法?” 霍闻川坦诚地说:“郑暧,没有如果,我们目前要做的是尽快破案,现在你是我们当中唯一可以打开文件柜的人。” “我马上就去。”郑暧说着就起身要走。 姜银砚赶忙拉住郑暧,“小暧,先等等,王齐东现在还在办公室,我们需要计划一下。” “好,小姜姐,我听你们的。”郑暧坐回沙发上,身体紧绷成一根仿佛随时会断的弦。 傅平湘忿忿地说:“我们人多力量大,干脆直接把王齐东给绑了,然后郑暧就去开文件柜。” 话说出后,却见大家神色凝重,都不表态,傅平湘底气渐失,“你们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吗?” 蒲耀一本正经地说:“不太可行。” 除此之外,傅平湘也再想不出别的办法,立马寄希望于霍闻川,“霍帅,你给出个招啊。” 其他人也把目光投向霍闻川,毕竟五人当中只有他有过一次经验。 霍闻川神色沉着,“再等半个小时,我们把骨灰装好后,去找王齐东。” 半个小时,打游戏、看剧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但在迷案之地,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一分一秒都是漫长。 “我想到一个问题。”姜银砚说:“既然那个假王齐东是秦姐的丈夫,那他每天晚上是住宿舍还是聚源饭店?” 霍闻川:“你们注意到没有,王齐东今天换了一身衣裳。” 蒲耀立马领悟霍闻川的点,“但是二楼的宿舍没有衣柜,办公区也没有专门用来睡觉的房间。” “所以王齐东其实是住在聚源饭店。”傅平湘激动得几乎要从沙发上跳起。 郑暧也闻言了然,“王齐东现在还没走,是在等我们完成火化的任务回到宿舍吗?” “我推测应该是。”霍闻川再抛出一条佐证信息:“昨天晚上,我们回宿舍后不久,我听到一阵很轻微的、铁门开关的声音。” 听到霍闻川的话,所有人都不觉信心十足,只等火化一结束便返回宿舍,等待王齐东离开殡仪馆。 在漫长的等待中,一阵“叮叮叮……”的声音终于不负众望地响起,郑暧登时起身,第一个往里冲,其余人也紧跟其后。 在霍闻川的带领下,大家很快把骨灰装进盒里。 扣严盒盖后,蒲耀主动提出来抱骨灰盒,霍闻川和傅平湘则协助蒲耀将骨灰盒抱稳,所有人片刻不停地直奔办公区。 到楼下后,不是此任务的指定参与者傅平湘和郑暧便留在下面,目送三人拾级而上。 楼道里灯光忽明忽暗,王齐东办公室的门呈虚掩状,从门缝里透出一道狭长的光。 姜银砚走到门外,“咚咚咚”,敲门三下,“王馆长。” 声落后,未听到回应。 现在的姜银砚没有多少耐性,二话不说便将门推开,却看到办公室里面居然空无一人。 三人鱼贯进入办公室后,蒲耀径直将骨灰盒放在办公桌上。 霍闻川则走到茶几前,原本的6个纸杯,现在已经变成了7个,他一眼扫过便看出哪个是新多出来的,随手拿起一看,上面果然写着一个数字:7。 看到霍闻川在拿纸杯,姜银砚连忙凑过来,“这是小暧喝的那个吗?” 霍闻川把写有数字的那一面展示给姜银砚看,姜银砚本能地念出声:“7。” 放下纸杯后,霍闻川冲姜银砚伸出一只手,“阿砚,把你的打火机给我。” 姜银砚麻利地从包里拿出打火机递给霍闻川。 霍闻川接过打火机,却未立刻使用,而是放进兜里,“你们留在办公室,我出去找王齐东。” “闻川,等一下,他不会是在卫生间吧?”姜银砚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大白天都能闹鬼的卫生间。 蒲耀担心霍闻川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便说:“霍先生,我和你一起去吧。” 霍闻川温和地说:“阿砚比较胆小,我更希望你能留下来陪她,可以吗?” 姜银砚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父母离婚又各自组建新的家庭后,闺蜜赵枝之外,霍闻川是第一个对她这般温柔的人,用略显俗气的话来说,就像是一阵和煦的春风贴面拂过。 “谢谢。”姜银砚眼眶里一阵温热,仿佛有温泉蓄在其中。 蒲耀看到姜银砚眼里浅泛波光,而那声“谢谢”也饱含深挚,便知定然是触及到了她的酸心事,立刻应承下来:“嗯,好的。” 霍闻川转身之前又多看了姜银砚两眼,随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 办公室和卫生间之间大约有十余步的距离,霍闻川两手插在兜里,在摇曳的灯光下,气定神闲地朝前走。 离卫生间还差一步时,霍闻川蓦然停住脚步,从兜里拿出打火机,随后举步走进去。 里面伸手不见五指,霍闻川进来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摁亮打火机。 在一派昏黄的微弱光线里,霍闻川瞥见角落处蹲着个人影,身上穿的衣服和王齐东一样,脚边放着一只碗,怀里好像抱着什么。 霍闻川放慢脚步,缓缓靠近,来到他背后时才看到王齐东手里抱的竟是他们上午在卫生间里看到的焦黑鬼婴。 更可怖的是,王齐东正舀着碗里的东西,一勺一勺地喂鬼婴吃,而那碗里分明装的是骨灰。 鬼婴在每吃下一口骨灰后,身上焦黑的外皮便翘起一片,发出令人不适的撕裂声,并自动卷到一边,露出本该属于婴孩的白嫩肌肤。 霍闻川完全有理由相信,当鬼婴将一整碗骨灰全部吃下去后,身上焦黑的外皮便会像蛇蜕皮一样整个剥落。 也不知道王齐东是太过醉心于喂食婴孩而未察觉到身后有人,还是根本不惧怕有人看到这个秘密,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犹然进行着自己的事。 卫生间里安静得可怕,让人恍惚有种置身于真空环境的错觉。 此刻,鬼婴脸部的焦黑外皮已经卷起一半,王齐东喂食的动作仍然在有序地进行。 忽然间,只听“滴答”一声,似远似近的滴水声被百倍放大,叫人听在耳中不由得心脏一缩。 而滴水声响起的刹那,鬼婴原本紧闭的双眼竟霍然睁开,一双没有眼白的黑瞳死死盯着王齐东身后的霍闻川。 约摸三秒钟的无声对视后,鬼婴缓缓冲他露出一个阴森至极的笑。 “嘻嘻嘻……” 伴着诡异的稚音,王齐东喂食的动作一顿,眼看着下一秒就要转过脸来。 霍闻川毫不犹豫地旋踵,迅速离开卫生间。 第14章 白华园殡仪馆 办公室里,白天在卫生间看到的惊悚画面像烙在姜银砚脑中一样,日间尚且如此,晚上只怕是危险加倍,所以从霍闻川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刻起,她便如坐针毡。 而蒲耀虽然表面上看似淡定无比,但仿佛多动症一样的举止也透漏出内心的慌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两人等回来的却不是霍闻川,而是王齐东。 王齐东走进办公室后,冲两人冷冰冰地说:“小霍已经回宿舍了,你们也赶紧回去吧。” 突发情况让姜银砚和蒲耀陷入无措的境地,两人飞快地交换眼色。 虽然不知道眼前的王齐东是人还是鬼,但他口中之言却是十乘十的假。 姜银砚噙笑说:“多谢王馆长,我们还想在您的办公室坐坐,您要有事就先去忙,不用管我们,我们坐一会儿就回去。” “小霍都回去了,你们还不走?”王齐东目光乍然凌厉起来,语气也更加生硬。 蒲耀两只手撑在沙发上,快速地按压两下,表情充满享受,“沙发很松软,我们希望可以再多坐会儿,请王馆长允许。” 姜银砚也往后一靠,摸摸肚皮,“晚饭吃得太饱,现在回去总归是睡不着。” 见二人油盐不进,王齐东禁不住面色几变,最终拂袖而去。 王齐东走后,两人悠闲的情态顿时一收。 姜银砚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我刚才真是捏一把汗。” 话音刚落,便看到霍闻川行色匆匆地进门。 经过王齐东那一遭,两人不禁对眼前的霍闻川充满怀疑。 霍闻川自然也发现二人眼神的古怪,“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你……”姜银砚犹豫着开口:“是真的?” 霍闻川立刻就明白刚刚出现了什么,他摊开手掌,露出从姜银砚手里拿走的打火机,跟着又取出兜里的冥币,用两件物品来证明自己的真实性,“是我,霍闻川。” 两人随之放下戒备,蒲耀说:“如果霍先生再早两步回来就能撞见一个假的王齐东。” 姜银砚又接着蒲耀的话将刚发生的事告诉霍闻川。 霍闻川声沉沉道:“任何时候我都不会不告而别。” 姜银砚郑重道:“我们都相信你。” “霍先生在卫生间找到王齐东了吗?”蒲耀问。 “找到王齐东的同时,我还知道了骨灰的作用。” 当霍闻川将他在卫生间里看到的场景告诉两人时,姜银砚当时瞪大双眼,“这也太恐怖了吧,还好我没看到,不然当场就能吓晕。” 蒲耀五官直接皱起,“不但可怕,还令人作呕。” 这个发现无疑给办公桌上的骨灰盒蒙起一层奇诡的阴影,姜银砚的视线丝毫不敢往那处瞥,就怕忍不住脑补出更多也更骇人的画面。 “那他得多久才能结束?”姜银砚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应该快了,我去的时候,碗里的骨灰已经所剩无几。”霍闻川神色自若,语气淡然,但说出口的话却能教人心脏翻滚。 实际也正如他所言,不过两三句话的功夫,王齐东便出现在门口,目光扫过坐在沙发上的三人,一言不发地走近办公桌,揭开骨灰盒盖。 在看到盒里装得满满当当的骨灰时,王齐东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此情此景若叫不知其中的人看去,恐怕要认为里面装的是满满一盒钱。 王齐东小心翼翼地抱起骨灰盒,打开文件柜。 文件柜虽然只拉开半扇,却分毫挡不住三人探究的目光,只恨不能马上走过去拿出里面的文件翻看。 王齐东全然未察觉身后那三道虎狼似的目光,他慢条斯理地将骨灰盒放到最下面一层,又往里推进一柞,随后关闭柜门,也将三双灼灼的目光挡在外面。 在王齐东转身之前,三人迅速收回视线,装作一副完全不知情、也毫不在意的样子。 霍闻川问:“王馆长,我们今天的任务是否已经完成?” 王齐东面对三人时,又恢复那副冰冷的表情,“你们现在可以回宿舍了,听到狗吠三声后就不可以再出来。” 狗吠三声后,不能离开宿舍,这是今晚的规则。 姜银砚表情认真地说:“记住了。” 楼下,傅平湘和郑暧等得心急如焚,既不敢直接上去,也不敢回宿舍,只能在原地不停地踱来踱去,望眼欲穿。 三人下来时看到的场景就是傅平湘和郑暧一个在往右走,一个在往左走,十余步之后又默契十足地调换过来。 郑暧双手贴在胸前,紧紧抓住包包的链子。 傅平湘把自己的吊坠捏在手心里,嘴唇快速翻动,大约又是在祈求各路神佛庇佑。 下最后几步台阶时,姜银砚忍不住问:“走来走去,你们两个晕不晕?” 听到声音,二人的脚步当时一顿。 “我的亲人,你们总算是下来了。”傅平湘“噔噔噔”跑过来,将三人上下左右地打量,“全须全尾。” 姜银砚视线越过傅平湘,落到郑暧身上,那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女孩站在原地没动,原本明亮的双瞳此时却布满似乎挥散不去的阴霾,精气神的抽离仿佛肉眼可见。 姜银砚来到郑暧面前,“小暧,还不到最后一刻,别放弃。” 尽管任何宽慰的言辞都不能逆改已经产生的结果,也无法让人摆脱困境,但在某些时候对于某些人,却是一种必需品,好比镇定剂。 “嗯,我相信希望。” 刹那间,姜银砚透过郑暧漆黑的双瞳,看到阴霾深处的光芒。 傅平湘急着问他们在楼上遇到是否有遇到可怕的事,为什么迟迟没有下来,以及诉说他和郑暧非常担心云云。 霍闻川却并不急着回答,只是说:“先回宿舍。” 路过灵堂外,五人发现大厅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关了,眼下是黑洞洞一片,透着挠心的森然。 回到二楼宿舍区后,五人没有去各自的房间,而是集中在距离楼梯口最近的一号房中,也就是郑暧住的那间,等待王齐东的离开。 房间里唯一可以产生光源的就只有手电筒,但谁也没有要打开的意思,因为黑暗往往能使听觉更加灵敏,况且从门缝里漏进来的微弱光丝已经足够让他们准确看到对方的轮廓。 狭窄的屋子里,除开一张床,没有别的家具,霍闻川选择靠墙而立,蒲耀选择站在床尾,姜银砚三人则并肩坐在床沿。 蒲耀显然是几人中最忙碌的,一进屋他便被傅平湘缠着问他们三人在办公室的所见所闻。 在蒲耀讲到霍闻川进卫生间时,冷不丁被姜银砚出声打断:“稍等一下。” 随后便看到她取下斜垮在身前的小包,不由分说地捂住傅平湘的嘴,“蒲耀,你可以继续了。”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姜银砚这么做的原因,唯独当事人傅平湘自己心中无数,挣扎着想要推开姜银砚,但在听到蒲耀讲王齐东喂鬼婴吃骨灰时,他整个人顿时僵在那里,不再试图扒开姜银砚。 一直等到蒲耀讲述完毕,姜银砚才将小包从傅平湘嘴前移开,重新挎回身前,整个过程完全可以用行云流水来形容。 “嘶……”傅平湘好半晌才回过神,“好踏马吓人,我打死也不会再进那个卫生间,我进我是狗,我是……” 傅平湘害怕的时候就喜欢不停地讲话,在他忘我地宣泄恐惧的情绪时,肩膀猝不及防地被人用力一掐,他连忙捂着疼痛处,“姜姐姐,你掐我干嘛?” “别说话。”姜银砚凝神在听外面的动静,瞬目间,一道微不可闻的“吱呀”声传入耳中。 随后便听到霍闻川说:“王齐东走了,两分钟后我们出去。” 两分钟,已经足够王齐东走远。 众人几乎是数着时间在等,只听霍闻川道:“走。” 将军下令一般,四人即时行动,离门最近的姜银砚率先起身,打开房门,其余人跟在她身后鱼贯而出。 因卫生间连发的惊悚事件而对整个办公区都有着极大阴影的傅平湘和视力极好的蒲耀留在下面,其他三人则迅速上到二楼,进入王齐东的办公室。 霍闻川先用一块薄薄的布裹住手电筒,然后再打开,光芒因此减弱一半,能让里面的人足以看清近物,也引不起外面人的注意,一举两得。 郑暧站在文件柜前,紧张得手掌心里全是汗,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打开文件柜,也不知道一旦失败,自己将会面临怎样的命运。 “小暧,别怕。”姜银砚在一旁给她鼓气。 郑暧颤抖地伸出手,指尖触及到冰凉的文件柜,深吸一口气,霍地往外一拉,半扇柜门当真无钥而开。 姜银砚和郑暧瞬间喜形于色,生出些底气的郑暧又连忙把另外半扇门也拉开。 里面存放的文件正如傅平湘所说,一堆牛皮纸,几个蓝色文件夹和一沓没有封装的文件。 “阿砚翻文件夹,郑暧翻牛皮纸里面的文件,我来翻剩下的。”霍闻川迅速地分配好每个人所负责的版块后,三人便开始紧张有序地进行。 霍闻川将手电筒放在文件柜里,摆放的位置刚好能够照到所有文件。 此刻,安静的办公室里,只能听到纸张的摩擦声。 “我找到了员工花名册。”郑暧拿着一叠类似于简历的a4纸,激动地说。 “很重要的发现。”站在中间的姜银砚把花名册拿到手里,以便于三个人都能看见。 第一张上面的名字就写着王齐东,除开没有个人照片,里面的信息可谓是相当齐全,身高体重、婚姻情况、家庭住址等信息均有,甚至包括血型。 王齐东的信息表里,婚姻状况一栏赫然写着:未婚。 形体方面,身高178,体重72kg,明显偏瘦,所以现在已经确定那个人不是真正的王齐东。 姜银砚将王齐东的信息表拿出来放在一旁,随后又往下翻,后面4个人的信息都跟李书月无关,翻到第5个人的时候,姜银砚停下来。 只见上面的信息是: 李发平,男,身高171,体重68kg,已婚,家庭住址是胜利县同花沟村7组15号,在殡仪馆担任的工作是保洁员。 霍闻川将李发平的信息表抽出来,“阿砚,继续。” 姜银砚于是接着往下翻,翻到一个名叫周琦芬的女人的信息表时再次停下。 只见周琦芬的家庭住址也是胜利县同花沟村7组15号,担任的工作同样是保洁员,和李发平一样。 霍闻川又将周琦芬的信息表抽出来。 姜银砚继续翻,到最后一张信息表时,姜银砚双目赫然瞪大,这张信息表上面的姓名是杨诚,家庭住址居然是聚源大饭店。 郑暧不由分说地将杨诚的信息表抽出来,将家庭住址那一栏连看四五遍,“这是……秦姐的丈夫?” 再看表上的其他信息,身高168,体重83kg,非常符合假王齐东的身材。 霍闻川不打算在此时此地便开始就信息表上的内容展开讨论,“时间紧迫,我们先把剩下的文件看完。” 半分钟后。 “你们看,我找到了这个。”姜银砚语气激动地说。 左右两人立刻凑过来,见是一本遗体火化登记表,上面记录着死者的基本信息。 登记表大概有三厘米厚,一时半会儿肯定翻不完,姜银砚便把它和方才抽取出来的四张信息表放在一起,然后继续看剩下的文件。 所有文件全部翻完后,再没有找到更多有用的线索。 与此同时,姜银砚发现一件极为致命的事:“没有找到李书月的日记本。” 第15章 白华园殡仪馆 霍闻川面色一沉,“我们先离开这里。” 话落,三人带着四张信息表离开办公区,和楼下焦急等待的两人汇合。 看到他们回来,不及人走近,傅平湘便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柜子打开了吗?” 蒲耀也向三人投去询问的目光。 日记本的缺失令郑暧面如死灰,两眼无神地望向茫茫夜色,恐惧和悲伤刹那间齐袭心头,当场痛哭起来。 “柜子……没打开?”郑暧的反应使傅平湘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 “打开了。”姜银砚把信息表囫囵塞给傅平湘,又把登记册撕成五份发给大家,“我们一起来找。” 傅平湘和蒲耀接过来一看,是遗体火化登记表,立马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 姜银砚把登记表拿给郑暧时,鼓励道:“小暧,打起精神来,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 这次,对于姜银砚的安慰,郑暧没再做回应,只是默然地接过登记册,在上面寻找名字。 三厘米厚的登记册,密密麻麻的手写字,不太工整的字体,五个人仅用了三分钟时间便全部看完,结果是根本没有李书月的名字,登记册也没有任何被涂抹过的痕迹。 姜银砚:“果然,李书月没有经过正常的火化程序。” 这个结果其实算是在大家的意料之中,只是现在得到了证实。 “有人想要隐瞒她的死亡,所以毁尸灭迹。而殡仪馆的焚化炉无疑是最好的毁尸场。凶手以自己在殡仪馆工作的便利,将李书月杀害后运到殡仪馆,或者,直接在殡仪馆将李书月杀害,继而送进焚化炉烧成灰。”霍闻川微微仰起头,看向二楼,“从办公区二楼的卫生间冲进下水道。” 最后一句话令在场诸人大吃一惊。 迟钝如傅平湘也当即明白过来,“这难道就是我们在卫生间撞鬼的原因?” 姜银砚了然地说:“原来如此,难怪她要往外爬。” 傅平湘可怜兮兮地恳求道:“姜姐姐别说了,我害怕。” 案情分析到这一步,郑暧也开始恢复思考,“谁会是凶手?王齐东吗?” “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李书月的父母在这件案子里扮演着什么角色。”姜银砚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还有一个人,她的身份在我们现在收集到的所有线索里都是一片空白的存在。”霍闻川抛出一个似乎被大家忽略的疑问。 傅平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谁?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 姜银砚却立时反应过来,“那个鬼婴。” 蒲耀揣测道:“会不会是李书月的孩子?” “李书月不是学生吗?死的时候才上高中,最多也不过十七八岁,哪儿来的孩子啊?”傅平湘再次被搅糊涂了。 姜银砚沉沉叹气,“这或许与她的遭遇有关了,如果我们能找到李书月的日记本,说不定一切都能大白于天下。” “我还有一个疑问,你们咋知道这两人就是李书月的父母?”傅平湘拿着李发平和周琦芬的信息表,左看一下,右看一下,怎么也看不出这两人和李书月之间的联系,“难道就因为李发平和李书月都姓李?不能够吧这个,有点牵强啊。” 姜银砚:“还真叫你猜对了,就是因为李发平姓李,所以我们肯定他是李书月的父亲,因为花名册里面的所有人,只有他才姓李,也只有他的年龄对得上。而且这间殡仪馆总共也没几个人,用排除法一筛选,只有李发平最契合。” 在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四张信息表之时,霍闻川的视线却落在铁门旁边两个无头假人的身上。 端视片刻,霍闻川趋步朝假人走去。 姜银砚第一个发现霍闻川的举动,急忙问:“闻川,你去哪里?” 沉浸在串连线索中的傅平湘三人闻言也纷纷看过去,只见霍闻川头也不回地往铁门的方向迈近,举动很是奇怪。 “霍帅该不会是中邪了吧?”傅平湘吓得瑟瑟发抖。 要知道,霍闻川可是团队里的主心骨,如果连他都折戟,那么他们破案的希望将会更加渺茫。 姜银砚把登记册往傅平湘手里一塞,拔腿跑向霍闻川,拽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继续前行,“闻川,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们。” 霍闻川回头冲她绽开一个微笑,“阿砚,如果我现在打开铁门往外走,你猜会发生什么?” 听到这话,姜银砚更是忧心如捣,“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想猜。闻川,你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了?” 霍闻川把姜银砚的手从他腕上拿开,辞气依旧温柔:“放心,我没事,你在这里看着就好。” 姜银砚站在原地,怔怔地望住霍闻川朝铁门走去的背影,心脏揪成一团。 霍闻川不疾不徐地靠近铁门,在门跟前止步。 铁门并未上锁,所以霍闻川直接上手就欲拉开。 两个无头假人突然动了起来,一人拉住霍闻川一只胳膊,显然是在阻止他开门。 看到这一幕,几人终于明白霍闻川的目的,原来他是发现了无头假人的秘密。 当霍闻川双手离开铁门时,无头假人也立刻松开。 “卧槽,卧槽,卧槽,”傅平湘连声惊呼,“搞半天那两个人是为了防我们出去才在门口守着的。” 郑暧也看得目瞪口呆,“我一直以为那是两个假人。” 姜银砚:“我也是。” 蒲耀:“我也……” 大伙儿在惊讶的同时,也为霍闻川的平安无事感到高兴。 “大家都过来一下。”霍闻川回头招呼众人。 四人连忙来到霍闻川身旁,齐齐望住他,似等候将军指令的战士。 傅平湘双手交叉于身前,一本正经地说:“霍帅,敬请吩咐。” 霍闻川:“我们搜一下两个无头假人的身。” 话音落时,大家自动分成男女两组,开始分别搜两个无头假人的身。 姜银砚和郑暧在女性无头假人身上找出一本海蓝色的预防接种证,里面登记的新生儿名字叫李米良,男性,生于2014年12月25日,而父母竟然是李发平和周琦芬。 傅平湘和蒲耀在男性无头假人身上找到一张妊娠化验单,化验人是李书月。 从化验单上可以看出,李书月腹中的胎儿已有四周大。 化验单还给出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李书月是b型血,但李发平和周琦芬都是a型血,李米良同样是a型血。 “李书月竟然不是李发平和周琦芬的亲生女儿。”傅平湘双手扶额,“我的妈呀,信息量太大,我要晕头了。” “案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面对两件新找到的证物,郑暧更加乐观不起来。 蒲耀分析道:“李发平和周琦芬应该非常希望能有一个拥有自己血脉的孩子,连高龄孕育的风险都可以不顾及。” “李发平和周琦芬死了,那他们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在哪里?”姜银砚翻看手里的预防接种证,里面只有四次接种信息,下一次的接种日期是2015年7月19日。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霍闻川在细看李书月妊娠化验单上的信息,化验日期是2015年5月2日,再过两个月就是7月高考,霍闻川由此得出结论:“李书月休学的原因应该是怀孕。” 姜银砚看着两个木头似的无头假人,“李发平和周琦芬恐怕对这个女儿不是太好。” “找不到李书月的日记本,我们还是破不了案。”郑暧身体禁不住地轻颤,情绪已经接近崩溃,“殡仪馆能找的地方我们都已经找过了,现在连无头假人的身也搜了,我已经想不出还有哪里可以找。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不想死啊。” 大家的情绪也都被郑暧感染,现在的情况是他们确实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日记本。 眼见郑暧的状态越来越差,蒲耀很想说些什么,但他又不实在不善言辞,欲言又止数次才终于挤出一句话:“郑暧,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郑暧听到后更加崩溃。 蒲耀有些不知所措,“对不起,我不太会安慰人。” “小暧……”姜银砚想挽救一下现在的场面,张口之后才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拍拍郑暧的肩,让她不要害怕。 “万一日记本早就被人烧了,我们岂不是要全军覆没?”被情绪感染最严重的傅平湘提出一个令人绝望的猜测。 “拼图法则。”霍闻川不动声色地说:“迷案之地的每一桩案件都是一面拼图,证物则是图块,而图块只会被藏起来,不会被毁掉。” 听到这话,除开郑暧,余的三人都仿佛吃下一颗定心丸。 “汪……” 一声突如其来的犬吠瞬间击破夜晚的寂静,也令郑暧心如死灰。 姜银砚心里一个“咯噔”,“糟糕,我们没时间了。” 霍闻川面色沉肃地说:“我们现在必须回宿舍。” 五人当即往宿舍的方向赶。 在奋力疾跑的过程中,郑暧由于过度恐惧而致腿脚突然失力,当场以前扑的姿势跌倒在地,悲哭声瞬间逼停了已经跑到前面的四人。 他们毫不犹豫地转身跑回郑暧身边,一左一右将她迅速扶起,继续朝前飞奔。 当五人刚刚来到楼梯口时,“汪……”,又是一声。 还剩最后一声,众人一秒钟都不敢耽搁,加快速度奔上二楼。 “汪……” 在进入房间之际,最后一声犬吠宛如死亡宣告般炸响。 现实 再低头一看,别在衣服上的狴犴胸针已经消失不见,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化。 /p 两三秒的愣怔后,姜银砚飞快来到客厅,手机依然是充电的状态,还差8满格,刚指纹解锁,微信便“噔噔噔噔”接连响起两声。 /p 姜银砚点进信息,是两条添加好友的请求。 /p 一人的微信头像是一只黑框白底的复古式挂钟照,昵称:三千世,验证信息:阿砚,我是霍闻川。 /p 另一人的微信头像是游戏人物,昵称:进击的青铜,验证信息:姜姐姐,快加我。 /p 通过两人的添加请求后,姜银砚看了一眼右上角的时间,七点二十一分,又退出微信界面看日期,仍然是2021年8月14日,再过两个小时就是她期待已久的汉服大会。 /p 在迷案之地两天两夜,现实世界里的时间却几乎是分秒未变,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分别活了一遭。 /p 傅平湘发来一条消息:姜姐姐,你明天有空吗?我明天就想去看我干爹。 /p 姜银砚回复:有空,几点出发?目的地是哪里? /p 傅平湘:早上八点,目的地是从关市,我给你报销来回路费。 /p 姜银砚:拿当地的特色小吃来抵路费。 /p 傅平湘:给长官敬礼jpg /p 迷案之地的经历很大程度上削减了姜银砚对汉服大会的热情,她瘫倒在沙发上,手机放在旁边,化妆的心思几近于无。 /p “噔噔……” /p 微信再度响起。 /p 姜银砚有气无力地拿起来看,是霍闻川的消息:阿砚,我方便来观看你们两个小时后的汉服会吗? /p 姜银砚已经冷却的热情重新被霍闻川点燃,她迅速打字:可以啊,我发你地址。 /p 定位发过去后,霍闻川秒回:好的,两小时后见。 /p 姜银砚打起精神,坐起身,用力地拍拍脸,提醒自己现在已经回到现实世界,不管之后如何,时间的车轮不会停止,生活要继续。 /p 化妆加梳发型总共花去半个小时,拾掇完毕后,姜银砚便准备出门,刚走到门口,闺蜜赵枝的电话忽然打来。 /p 姜银砚接起电话:“咱们的赵大小姐这是终于醒了?” /p 听筒里传来赵枝磁性又略带妖媚气的声音:“good ,y girl砚砚,我今天恐怕去不了了,跟砚砚宝贝请个假。” /p “又宿醉了?”姜银砚面无表情,对赵枝的掉链子早就习以为常。 /p “bgo!”赵枝哄小孩似的哄姜银砚:“我们砚砚真聪明,晚上奖励大餐一顿。” /p 挂断电话,姜银砚迅速换鞋出门。 /p 从姜银砚居住的南庭小区到杏北公园约摸四十分钟的车程,姜银砚到达杏北公园时刚好八点半,距离汉服大会的开始还有半个小时,但公园外此时已经是万头攒动,穿汉服的男生女生三三两两地结伴往里走。 /p “噔噔……” /p 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p 姜银砚点开来看,是霍闻川:阿砚,我已经到杏北公园,在一棵红果树下。 /p 姜银砚引颈而望,一眼便看到右前方不远处有一棵结实累累的红果树,被后面的灰瓦白墙衬托得十分醒目,她连忙穿过人群,朝红果树走去。 /p 红馥馥的树下,霍闻川身穿一件白衬衫,两只手各擎一杯奶茶,均已插好吸管。 /p 待姜银砚走到面前,霍闻川将其中一杯奶茶递给她,“红豆芋泥奶茶。” /p 姜银砚惊喜地说:“这么巧,我最喜欢的奶茶就是红豆芋泥。” /p “我很开心买到了阿砚喜欢的口味。”同样的话如果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或许只是客套,但霍闻川不一样,他的开心勾于唇角,流于眸心,能够让对方感觉到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发于真诚。 /p “这么高的命中率,不去买彩票实在可惜。”姜银砚灵动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喜滋滋地吸一口奶茶,打起霍闻川的主意:“汉服大会一结束我就拉你去买彩票,中奖了我们五五分,如何?” /p 霍闻川不假思索地说:“中奖了都给阿砚。” /p “你说真的?”姜银砚认真的神情像是已经中奖一般。 /p 霍闻川亦认真对待:“绝不反悔。” /p 姜银砚禁不住喜笑颜开,“你是什么神仙下凡,这样好。” /p 霍闻川眼亮似星,“阿砚可以跟我说说汉服大会主要是做什么吗?” /p 入园的人愈来愈多,外面的人则肉眼可见地变少,姜银砚手捧奶茶,吸一口杯底的芋泥,“我们边走边说。” /p 从2018年开始,古典式园林杏北公园每年的8月14日都会举办汉服大会,今年已经是第五届。 /p 这一天,杏北公园里面会布置得更加古色古香,对入园也有限制条件,只有身穿汉服或者与穿汉服的人同行才可以入园。 /p 汉服大会从早上九点开始,中午十二/p 点结束,共设三个娱乐节目,游园、观莲舟舞和写时光邮件。 /p 姜银砚以前虽听说过杏北公园的汉服大会,但参加还是头一回,并且是作为莲舟舞的舞者,这是赵枝偷偷给她报的名。 /p 当时一共有一百来人报名,姜银砚能够从百人当中脱颖而出,一是外形出众,具有一种独特的古典美韵,二是过硬的舞蹈功底,三是可以把水波晃动的不稳性与舞姿相结合,试舞当场便令一众评委拍手称妙,这是其他参赛者无法做到的。 /p “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阿砚的莲舟舞。”霍闻川的眼尾和唇角都扬起一道形如钩月的弧度,期待感溢于言表。 /p “虽然是枝枝背着我报的名,但是被选中后我每天都在练习,今天就要检验成果了,希望不会让园方失望。”姜银砚自从当上老师后,重心都放在了孩子们的身上,很少再上舞台,赵枝却一直认为姜银砚属于舞台,她该是那个闪闪发光的人,所以才有了这次偷偷报名的事。 /p 霍闻川问她:“我相信你,你相信自己吗?” /p 曾经的姜银砚本就是个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人,双亲离异后,留给她一套六十平米的小房,就再也没有过问她,甚至为了自己的新家庭而跟她断绝一切联系,给的理由是她并不是爱情的产物,已经找到彼此爱情的两人自然需要丢弃不完美的残次品。 /p 总有一些人喜欢把不负责任粉饰成身不由己,以受害者之名,行加害之实,最后批一层爱情的假衣,自诩坦荡。 /p 那以后,姜银砚的光芒便被一层尘埃遮盖,是赵枝陪伴她走过那段黑暗的时光,温暖着她。 /p 只是,在接受现实后,姜银砚便越发地不喜欢舞台,因为舞台上耀眼的光芒能够将她内心的贫瘠照得无所遁形。 /p 霍闻川的话令她一震,片刻的无声后,姜银砚倏而抬起纤长卷翘的鸦睫,眼中仿佛有水波荡漾,莹莹生光,“我相信自己。” /p 九点半,姜银砚来到园里的办公室,为半个小时后的莲舟舞做准备。 /p 九点四十左右,溪流两旁已经围满赏舞的观众,霍闻川也在其中,翘首以盼。 /p 十点钟准时一到,一只盛着荷叶的小舟缓缓从上游漂来。 /p 莲舟上共有两人,一名舞者和一名吹笛者。 /p 舞者以一面轻纱半遮颜,在新鲜荷叶的簇拥下,踏着笛音翩翩起舞,从莲舟里荡出的烟雾随着她的舞姿飘动,恍若九天仙娥游履红尘。 /p 霍闻川站在熙攘的人群里,一眼不眨地望着姜银砚从远处飘来,又顺水远去。 /p 莲舟舞结束后,姜银砚与霍闻川汇合,见面第一句话便是:“闻川,你可能不信,刚才两边有那么多的人,我竟然一眼就看到了你,这就是个子高的好处吗?” /p 姜银砚一边说,一边努力地垫起脚尖,却也只能够到霍闻川的肩膀。 /p “我终于找到自己小时候特别希望长高的原因。”霍闻川一副仿似恍然大悟的模样。 /p 姜银砚的好奇心瞬间被勾起,“什么原因?” /p 霍闻川微微俯身,“原来,是为了让阿砚可以从人群中一眼就看到我呀。” /p 这个无头无尾的理由让姜银砚忍俊不禁,“托你的福,我也顺便找到了自己长不高的原因。” /p 霍闻川:“是什么?” /p “为了坐教室的前排。”一想到这个,姜银砚就无比心塞,“我从小学到高中,每个班主任安排座位的标准都出奇的统一,全是根据身高来排,我想开小差都难。好处是,成绩一直稳定上升,从来没有滑过坡。” /p 霍闻川自我打趣道:“如果我和阿砚一个班,那我一定是最后一排的学生。” /p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逛完杏北公园的特色景点后便往时光邮件寄存处踱去。 /p 寄存处外面排着两条长长的队伍,一个身穿宋制汉服的女孩在给大家分发信纸和一次性短笔。 /p 两人见状,赶即一左一右排到队伍后面。 /p 领到信纸和笔时,姜银砚问:“闻川,你有想好写什么内容寄给未来的自己吗?” /p “对自己的一些祝福吧。”霍闻川旋即问她:“你呢?” /p 姜银砚一脸神秘地朝霍闻川招招手,示意他弯腰靠近。 /p 霍闻川俯身凑近后,姜银砚悄声对他说:“我会留一些问题给未来的自己,比如是否已经暴富、有没有脱单、男朋友帅不帅之类的。” /p 说完忍不住嘿嘿一笑。 /p “我猜,”霍闻川笑眯眯地说:“未来的阿砚应该会回答:已经暴富,已经脱单,男朋友很帅。” /p 听到这话,姜银砚笑得更欢,“连你都这么说了,那未来一定就是。” /p 时光邮件寄存完毕,两人信步闲庭地离开杏北公园,准备找家彩票店买彩票。/p 现实 两人一路走一路找,终于在距离杏北公园大约一公里处看到一间店面极小的彩票店。 /p 店主是个中年女人,正在吃饭,看到有人来,赶紧放下碗筷招呼:“帅哥美女,买几注?” /p “嗯……”姜银砚没买过彩票,不懂店主说的几注是什么意思,想了一想,随口说:“买一张。” /p 店主划动鼠标,“一张就是五注号,随机还是自选?” /p 姜银砚扫了一眼电脑屏幕,花花绿绿的数字看得人眼晕,“对不起啊,我是第一次买彩票,不太懂。” /p 霍闻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随机。” /p 店主又问:“一注随机五倍投,还是五注都随机?” /p 霍闻川:“一注随机。” /p 问明顾客的需求后,店主熟练地操作起电脑,一张彩票很快打印出来,“20。” /p “我扫码付。”姜银砚拉开包,准备掏手机,却看到霍闻川递给店主一张百元钞,赶紧阻止他,“闻川,怎么能让你付钱,这是我自己要买的,理当我自己付才对。” /p “由我买单,中奖的概率或许会更大哦。” /p 这句话成功说服了姜银砚。 /p 拿到彩票后,姜银砚扫了一眼号码,问店主:“请问多久开奖?” /p 店主:“明天晚上。” /p “谢谢。”姜银砚向店主道过谢后,拈着彩票冲霍闻川娱娱而笑,“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张彩票。” /p “也是我人生中买的第一张彩票。”言讫,霍闻川问:“阿砚下午有空吗?” /p 姜银砚将彩票装进包里,顺口答:“有空啊。” /p 霍闻川手里拿着两张电影票,“我有荣幸邀请阿砚看一场电影吗?” /p “我都好久没有看过电影了。”姜银砚高兴地取过一张电影票,看票面信息,地点是星度国际电影城,影片是《被蝉杀死的夏天》,观影时间是14:08,“听名字像是悬疑片。” /p 霍闻川:“是没有对白的文艺片。” /p 长这么大,姜银砚进电影院的次数屈指可数,不是没有兴趣,而是身边的朋友太少,大都是泛泛之交,唯一要好的赵枝又是个从不进电影院的人,所以她一般都在家里看,氛围感相比电影院自然差好几个档次,“我虽然很少看文艺片,但不妨一试。” /p “星度影城就在前面购物中心的顶层,我们可以先去里面吃个午饭。”霍闻川问:“阿砚有想要吃的餐食吗?或者我们进去之后现场决定?” /p “去那家购物中心吃饭吗?”姜银砚眉头微拧。 /p 霍闻川看出姜银砚的犹豫,“里面没有阿砚喜欢的餐厅?” /p “倒不是因为这个,实话讲,那里我只逛过一次。”姜银砚直截了当地说:“那家购物中心卖的全是奢侈品,一件衣服,一个包包,动辄几千上万,我唯一消费得起的恐怕就只有一张电影票。” /p “阿砚要是不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原来那家购物中心是卖奢侈品的,难怪连电影票都比其他影院贵不少。”霍闻川认真思考片刻,“我记得杏北公园旁边好像有一条美食街,阿砚去过吗?” /p 听到美食街,姜银砚瞬间来了精神,“去过啊,我去过好多次呢,我最喜欢钟阿姨牛肉馆的炖牛肉。” /p 霍闻川微笑着说:“阿砚最喜欢的,味道一定很好。” /p “光是想想我都馋了。”姜银砚的眼睛笑成可爱的月牙形,“闻川,你能吃牛肉吗?” /p 霍闻川不假思索地说:“当然。” /p 一提起炖牛肉,姜银砚腹中的馋虫便不停地去勾她的饿感,蛊惑胃部给大脑发送一秒钟也不能等待的讯息。 /p 不过两三秒的功夫,姜银砚便被引诱成功,“走走走,我们现在就去,再晚一会儿就只剩塞牙缝的肉渣子了。” /p 梨花美食街有三十多年的历史,其中不乏一些百年老店,姜银砚说的钟阿姨牛肉馆就是之一,远在美食街成型之前就已经存在。 /p 赵枝带姜银砚去过不少高级餐厅,但她始终兴味索然,因为越是高级的餐厅,越是缺少那一味子烟火气。 /p 她更喜欢像梨花美食街这样的地方,一到饭点,走在外面都能闻到四溢的甘旨香,鲜少有人能经得住那份不做任何修饰的诱惑。 /p 对梨花美食街早已是轻车熟路的姜银砚,带着霍闻川一头扎进那有如实质的飘香里,直奔钟阿姨牛肉馆。 /p 今天是周六,梨花街上的每一间饭馆外都坐着排队等待的人,生意特别红火的那些店,食客有时甚至需要等两三个小时才能吃上饭,但每个人的脸上都表现出极大的耐心,仿佛非常乐意把难得的周末时光奉献给自己那被宠坏的味蕾。 /p 不出姜银砚所料,钟阿姨牛肉馆门外的等候区也坐满了人。 /p 若换作平时,姜银砚说什么也要等下去,但今天不一样,两点半还有一场准时放映的电影,依照以往的经验,前面有这么多人,最少也要排一个小时。 /p 原本还心存侥幸,但现实教做人。 /p “还是那么多人。”姜银砚很快便打起了退堂鼓。 /p 霍闻川淡静如故,“阿砚,你刚才不是说想吃前面那家卤味店的脆藕吗?我现在去取号,你去买藕片可以吗?” /p 姜银砚还在犹豫,霍闻川已经阔步走到门口的服务台前,问服务生取排号纸。 /p 总归是要吃点东西,姜银砚这么想着,便不再迟疑,转身朝卤味店走去。 /p 霍闻川取到号后,面朝等候区的一众食客,礼貌地问:“请问哪位小姐先生手里的排号是73?” /p 一句话问出后,不管是埋头玩手机的人,还是跟同伴聊天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霍闻川,向他投去纳闷的目光。 /p 人群中,一名二十来岁的短发女生举起手里的号码纸,“我是。” /p 霍闻川走到短发女生面前,浅笑道:“小姐你好,如果你愿意,或许我可以支付微薄的感谢费,用我手里的74号交换你的73号。” /p 无论是霍闻川英俊的外表,还是他彬彬有礼的谈吐,都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短发女生毫不犹豫地答应:“我不要感谢费也愿意跟你交换。” /p “时间无价,请一定收下我恳切的心意。”霍闻川的话让人听来耳舒心畅,短发女生最终同意接受他的感谢费。 /p 看到扫码转账过来的金额时,短发女生不可置信地说:“你给我转了两千?你是不是多点了一个零?” /p 周围的其他人也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齐刷刷看过来。 /p 霍闻川洒然道:“愿你度过一个愉快的下午。” /p 紧接着,霍闻川又问:“请问哪位小姐先生手里的排号是72?” /p 一众人纷纷去看自己的号码纸,一名瘦削的中年男人出声:“我。” /p 因为丰厚的感谢费,等候区的所有人都积极主动地跟霍闻川交换号码纸。 /p 当姜银砚买完卤藕片回来时,霍闻川手里的号码纸已经由最开始的74号变成了时间最近的29号。 /p 不过去买了一趟藕片,姜银砚回来后却察觉到等候区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那些刚才不是在玩手机就是在说笑的人,现在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看她。 /p 跟平常穿汉服走在路上遇到的那种直通通的眼神不同,眼前这些人像是故意装作不经意地一瞥,但眼睛里那抹带着好奇的打量之色却已经不自觉的流露出来。 /p 姜银砚头一次遇到这种怪事,心里难免有些发毛,加上她也无意在此干等,便跟霍闻川提议:“闻川,这里人太多了,我们要不换一家排队人少的店随便吃点?” /p 话音刚落,服务生的叫号声响起:“29号,29号……” /p “阿砚,我们进去吧。”霍闻川说着就要往里走,姜银砚赶紧拉住他的袖子,“闻川,他叫的是29号,我们还早呢。” /p 霍闻川扬起手里的号码纸,“我们就是29号。” /p 在刚收拾出来的位置坐下后,姜银砚半信半疑地问霍闻川要过号码纸,亲眼看到的确是29号后,惊喜地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p 霍闻川一本正经地说:“捡的。” /p 姜银砚豁然开朗,心情也倏而愉悦起来,“我说他们刚才怎么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原来是你捡到前面的号了,我们能省去一两个小时呢。” /p 说话间,服务生拿着一张菜单走过来,“两位吃点什么?” /p 姜银砚把菜单递到霍闻川面前,大方地说:“闻川,你随便点,我请客。我跟你说啊,这家不仅味道好,价格也很美丽,牛肉都是大块,人均才五十不到,很良心了。” /p 霍闻川一边看菜单,一边问:“阿砚有推荐的菜品吗?” /p 姜银砚如同背诵熟悉的诗词一般,张口便来:“烧汁牛肉,是他们家一道必吃的菜。然后就是火烤肥牛片和陈皮牛腩,素菜方面我推荐焖白萝卜和高汤娃娃菜。” /p 霍闻川对服务生说:“这位小姐说的菜都要。” /p 听到霍闻川说都要,姜银砚瞬间呆住,倒不是她舍不得钱,而是这么多菜两个人根本吃不完,只是刚才自己已经放出豪言让人随便点,现在自然不好置喙。 /p 好在服务生和姜银砚的想法一致,善意提醒道:“两位一共点了五道菜,我们家每一道菜的分量都很足,所以两个人可能会吃不完,需要取消一些吗?” /p 霍闻川:“阿砚的意见呢?” /p “我也觉得有点多,我们两个人点三个菜应该就很合适。”姜银砚在内心抉择了一番,“不然娃娃菜和陈皮牛腩就先不要吧。” /p “好的,二位一共点了三个菜,烧汁牛肉、火烤肥牛片和焖白萝卜。”服务生给两人报一遍菜名后便扯掉记菜本面上的白纸压到纸巾盒下,离开的同时也带走了菜单。 /p 吃过那么多次钟阿姨牛肉馆,今天是姜银砚第一次没有经历排队的煎熬。 /p 从坐下到吃完,只用了不到四十分钟,最终两/p 人到星度影城时,距离电影开场还有半个钟头。 /p 霍闻川去买饮料和爆米花,姜银砚就坐在休息区等他,顺便趁开场前搜索了一下影片相关的剧情梗概。 /p 14:18开始检票进场,影片时常是97分钟,观影结束刚好四点。 /p 影片以日记的形式呈现,每一篇日记的日期都是7月8日那天,内容透着冰冷,表达的主题却很温暖。 /p 片中的女主人公,母亲因病早亡,父亲另娶一妻,继母在她的童年乃至少年时期都扮演着恶毒的角色,但女孩没有因此而自暴自弃,一直心怀光明和希望。 /p 影片的结尾,女孩成为一名优秀的儿科医生,告诉和她有着同样遭遇的孩子:“人间需要天使,所以上天就赐给了人们小孩。” /p 这句话像是一片暖阳照进姜银砚的心里,她的双亲虽然健在,但都对她弃如敝履,片中人物的经历在一定程度上引起了她的共鸣。 /p 走出影厅后,姜银砚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霍闻川出声问:“阿砚,你怎么理解片名被蝉杀死的夏天?” /p “被蝉杀死的夏天,一只蝉的力量多么渺小,它杀死的不是夏天,而是那些曾经留在夏天里的苦难。”姜银砚进一步说出自己的理解:“每一篇日记的日期都是7月8号,这是影片在最开始就抛出的一个悬念,直到快要结尾时才揭晓答案,那一天是女主人公的生日,她的生日是在夏天。母亲去世后就再也没有人记得她的生日,也许父亲记得,但是他并不在意,继母就更不用说,给予女孩的只有无穷无尽的伤害。” /p 霍闻川温柔地说:“心怀希望,未来有无限阳光。” /p 姜银砚禁不住眼睛发酸,这些年郁结在心中的悲怨仿佛刹那间释然,最终化以清浅的一笑,“闻川,谢谢你带我来看这部影片,我很喜欢。” /p 霍闻川抬起手腕看表,“四点,在迷案之地的这几天辛苦了,如果阿砚不介意,我们稍后可以一起吃个晚饭。” /p 难道遇到如此投缘的人,姜银砚当然不介意,一口答应下来:“好啊。” /p 经商量,两人一致同意回梨花街吃晚饭。 /p 六点不到,两人的晚餐时光便已结束。 /p 霍闻川:“阿砚,我送你回家吧。” /p 姜银砚:“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p 霍闻川眼里噙满温柔,“我的荣幸。” /p 姜银砚歪头一笑,“那……谢谢啦!” /p 两人走出梨花街,霍闻川径直走向一辆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树荫下的黑色轿车前,拉开副驾驶位的车门,“阿砚,请上车。” /p 中午加晚上总共路过三次,姜银砚都没注意到这里停着一辆车,一边上车,一边问:“闻川,你什么时候把车停在这里的?” /p “早上来的时候。”霍闻川关好车门,随后从车头外绕向驾驶位,拉开车门坐进来。 /p 看到霍闻川点开导航,姜银砚连忙说:“南庭小区。” /p 半小时后,车停在南庭小区外。 /p 霍闻川保持着握住方向盘的姿势,偏头看她,“早上傅平湘发微信告诉我,你们明天一早要动身去他的老家,今天晚上就早点休息吧。” /p 姜银砚解开安全带,“闻川,谢谢你陪我看电影还送我回来。” /p 霍闻川眼睛里像是挂着闪亮的星星,“我的荣幸。” /p 正要开门时,姜银砚突发奇想:“闻川,索性你当我哥哥吧。你这么有风度有涵养的男生,简直跟大熊猫一样稀有。” /p “哥哥吗?”霍闻川没有立刻表态,像是在考虑。 /p 怕霍闻川拒绝,姜银砚赶紧补充:“我当你姐姐也行,你给我当弟弟。实在不行就表哥表姐,表弟表妹。” /p 这才是姜银砚的秉性,和傅平湘几乎不差上下。因为霍闻川的彬彬有礼,所以姜银砚一整天都不觉然地内敛,眼下才终于露出真性情。 /p 霍闻川不觉莞尔,“我第一次当哥哥,没有经验,以后要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妹妹不吝赐教。” /p “闻川,你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姜银砚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没来由地相信一个认识仅三天的人。 /p 姜银砚下车后,霍闻川目送她走进小区,直到她消失在拐角处,才启动车子,驾车离开。/p 417寝室 次日清早,六点半。 /p “叮铃铃……叮铃铃……”,闹钟响起。 /p 姜银砚睁开惺忪的睡眼,划掉闹钟,起床洗漱。 /p 也许是连日的疲惫,姜银砚昨晚的睡眠质量出奇得好,九点躺下,不到十分钟就睡着,放在往常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p 九个小时的无梦深度睡眠,她现在精神饱满,用五分钟化好一个简单的淡妆,便回到卧室挑选今天出门要穿的衣服。 /p 姜银砚的日常衣服一眼知数,拉开衣柜门,空荡荡的柜子里挂着两条连衣裙、四件白色t恤,三条牛仔裤,所以几乎没得选。 /p 她随意拿起一件体恤和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换上,蹬一双帆布小白鞋便提包出门。 /p 赶到火车站时,傅平湘发来信息:姜姐姐起床了吗? /p 姜银砚:我已经到火车站了,准备验票进站。 /p 傅平湘:姜姐姐诚不欺我。 /p 傅平湘:感动jpg /p 姜银砚面无表情:你少贫,一会儿见。 /p 11:07,火车停在从关市。 /p 傅平湘是半个小时前到的站,眼下正在出口等姜银砚。 /p 姜银砚跟着人潮往出口走,同时给傅平湘发消息:我到了。 /p 傅平湘: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我在出口等你。 /p 走出来的人群里,傅平湘一眼就瞄到姜银砚,当即扯嗓子喊:“姜姐姐,姜姐姐,我在这儿。” /p 汇合后,姜银砚看到傅平湘手里提着一袋苹果,目测有四五个,刚好她有些饿,便问:“那些苹果是买来路上吃的吗?” /p 谁知傅平湘却摇头,“不是,这是孝敬我干爹的。” /p “孝敬你干爹?”姜银砚瞬间对傅平湘有了新的认识,“你是葛朗台吗,这么吝啬。大老远回来看望干爹,就提几个苹果。” /p 傅平湘信心十足地说:“我干爹不一样。” /p 新认知令姜银砚看傅平湘的眼神带着明晃晃的鄙视,“我们是先去吃饭,还是先去看望你干爹?” /p 傅平湘郑重地说:“干爹比吃饭重要,先去看干爹。” /p 姜银砚斜睨着他,“这句话我听着怪假的。” /p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一间已经塌掉半边的老屋外,二人鱼贯下车。 /p “这是你干爹的住处吗?”姜银砚打量着面前破损严重的土房,周围长满杂草,丝毫看不出有人住的痕迹。 /p 傅平湘瞥老土房一眼,“当然不是,我干爹在这里。” /p 姜银砚转过身来,看到傅平湘将苹果摆在一根电线杆前,“你在做什么?” /p 傅平湘神色恭敬,“孝敬干爹。” /p “你干爹在哪儿啊?没看见人啊。”姜银砚四下张望,但目之所及的范围里只有她和傅平湘两个人。 /p 傅平湘手指电线杆,“他就是我干爹啊。” /p “你是说,你的干爹是这根电线杆?”姜银砚再次怀疑自己这么多年塑造起的世界观。 /p 傅平湘解释说:“这是我们这里的风俗,我们很少找人当干爹干娘。我的干爹是电线杆,我原来邻居家姐姐的干娘是一棵三百年的银杏树。” /p 姜银砚开眼的同时也明白过来,“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你说你的干爹不会受到保密措施的影响,原来是这个原因。” /p “是啊。”傅平湘面朝电线杆坐在地上,“我现在要把迷案之地的事情告诉干爹。” /p 了解因故后,姜银砚也在傅平湘旁边席地而坐,以认真的态度对待此事,“我给你作证。” /p 五十分钟后,啰嗦的傅平湘终于汇报完毕,姜银砚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p 傅平湘起身后拍拍裤子,“走,姜姐姐,我带你去吃我们当地的特色小吃。” /p 路面上的小石子硌得姜银砚屁股生疼,腿也酸得站不起来,瞪傅平湘一眼,“你好歹扶我一把。” /p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姜银砚被傅平湘带着到处去吃美食。 /p 她本以为傅平湘会回家一趟,然而傅平湘却说自己和家人在五年前就已搬离从关市,定居在他上大学的千苗市,只是每年过年才会回来走走亲戚。 /p 这次要不是因为看望干爹,他也不会特地回来。 /p 下午五点左右,两人在从关市的火车站分别。 /p 回到浮江已经晚上八点,姜银砚走到出站口,蓦然瞥见人群中有个熟悉的身影,再定睛一看,竟然是霍闻川。 /p 他身穿一件靛蓝色的长袖无领扎染衫,搭配烟灰色长裤,上下都是宽松款,但给人的感觉却好似量体而裁,竟让他穿出几分仙风来。 /p 抛开身高不谈,单是那份绝尘的气质,在人群里便格外引人注目。 /p 姜银砚快步走到他跟前,“闻川,你怎么来了?” /p 两个人站在一起,关注度直接乘以二,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猜测两人的关系。 /p 霍闻/p 川递给姜银砚一杯芋泥奶茶,“来接我的妹妹回家。” /p 车里,姜银砚喝着微冰的奶茶,将傅平湘的干爹是电线杆的事情告诉霍闻川后,又给自己立下一个目标:“等我退休了,我一定要到处旅游,感受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有的民俗太有意思了。” /p 霍闻川:“会有那么一天的。” /p 车停在南庭小区的大门外,姜银砚欢喜地说:“有哥哥的感觉真好。” /p 刚感叹完,一个包装精美的方形物品被托在一只手指修长的掌中,递到她的面前。 /p 姜银砚没有立刻接过来,而是先问:“这是什么?” /p “当一件物品被赋予礼物的意义封装起来时,世上便多了一个被期待揭开的秘密。”霍闻川天生一副朱唇榴齿,勾起的笑无比醉人。 /p 姜银砚却浑无所觉,她的注意力都在那个神秘的礼物上,一点也不客气地接过礼物,三下两下地拆开包装纸,露出一只看起来很是高档的玫瑰色绒布方盒。 /p 方盒分为两层,上面一层比较窄,约有半截拇指宽,下面一层以金色扣卡住,似乎需要用特质的工具才能打开。 /p 姜银砚先打开上面一层,盒盖内侧,正中间的镶嵌凹槽里卧着一个拧发条用的“8”字形小钥匙,她将钥匙拿出来,朝金色扣比划,“是用这个打开盒子吗?” /p “试试。”霍闻川继续保持悬念。 /p 姜银砚将钥匙插进金色扣的小孔里,顺时针拧到底,手指松开后,盒里的部分缓缓升起,先是露出玫瑰干花,随后是表带。 /p 最后呈现出来的是,在一圈都是整颗玫瑰干花的团绕中,嵌着一支秀气的粉金色手表,圆圆的表盘是好看的珠光白,晃眼一看,像是一颗硕大的珍珠。 /p 霍闻川温柔地问:“喜欢吗?” /p “喜欢啊。”姜银砚把手表戴到左腕上,欣赏几眼后,认真地说:“手机带不进迷案之地,表就成为获知时间的重要工具。” /p “你能喜欢,我很高兴。”霍闻川赠表的用意也在于此。 /p 进家门后,姜银砚在包里找手机,突然发现昨天买的彩票,再看时间,已经开奖,连忙搜出开奖号核对。 /p 一整组号码,居然一个数字都没有对上,姜银砚随手把彩票搁到鞋柜的抽屉里,坐到沙发上给霍闻川发信息:猜猜我中奖没? /p 大约一分钟后,霍闻川:我猜……没有。 /p 姜银砚:泪流满面jpg /p 自从关市回来的第二天是周一,姜银砚和绝大多数的上班族一样,早上七点钟的闹铃一响,一天的工作正式开启。 /p 寒暑假是姜银砚最忙碌的时候,很多家长都趁此闲暇给孩子报兴趣班。 /p 和以前不同的是,她的生活里多了两个人,一个是会时不时到培训学校来接她下班的霍闻川,一个是一次性可以连发十几条微信的傅平湘。 /p 至于蒲耀,似乎不常用微信,和大家的联系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p 正常的生活让姜银砚几乎已经忘记迷案之地,尤其是每天都被一群可爱的小朋友包围。 /p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下午,霍闻川来接她下班,一起去吃火锅。 /p 进火锅店坐下,点好单,锅子刚端上来,手边突然出现那枚狴犴胸针,姜银砚顿时一慌,赶紧抬头去看对面,只见霍闻川面前同样摆着一枚狴犴胸针。 /p 不过弹指功夫,胸针已经自动别到两人的衣服上,与此同时,周围霍地陷入一片漆黑。 /p 虽然已经经历过一次,但姜银砚的心脏还是控制不住地砰砰直跳。 /p 短暂的无声后,逐渐有亮光撕开无缝的黑暗,伴着一阵朗朗的读书声响起,姜银砚周围的环境变成一所学校。 /p 她目前所处的位置是一间写着高二六班的教室外,教室里的学生正手捧一本语文书在大声朗读诗词。 /p 姜银砚感觉到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本高中二年级的英语书。 /p 这时,一个捂着肚子的男学生从教室里跑出来,经过姜银砚时,恭敬地唤她一声:“姜老师好。” /p 姜银砚一愣,旋即往学生跑的方向望去,看到前面不远处的拐角贴着厕所的标志。 /p 李书月的案件里,傅平湘既是灵探组的成员,也是殡仪馆的司机。而这次,换成姜银砚,她的身份是一名老师,看样子还是英语老师。 /p 霍闻川解释过这个原因,迷案之地给予灵探组其中一人在案件里的身份,是为让他们方便查案,类似于卧底。 /p 但这个身份同时也承担着一定的风险,如果卧底的身份在案件里很重要,甚至起到决定性的作用,那么这个人遇到危险的几率也就比其他人更大。 /p 傅平湘当时的卧底身份是一名灵车司机,在查案过程中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所以他面临的危险就和其他组员一样。 /p 迷案之地在选择卧底时,一半是技能匹配,一半是随机。 /p 例如李书月的案/p 件,卧底的身份是司机,首先就会排除不会开车的人,之后再在会开车的几人当中随机选出一人。 /p 这一次,选出的姜银砚也同样如此。 /p 以前上学的时候,众多科目里,姜银砚成绩最好的就是英语,初中到高中都是班里的英语课代表,大学后又当选为英语社团的社长。 /p 所以现在即便是当真让姜银砚走上讲台给高中生上一堂英语课,她也能够毫无破绽地完成。 /p 读书声已经停下,教室里的学生都不约而同地望向玻璃窗外,看这位站在走廊里的英语老师。 /p 姜银砚冲学生们微微一笑,带着英语书匆匆离开教学楼,她现在要去找其他人汇合。 /p 路过一座花坛时,看到一对神色慌张的男女在四处张望,男生戴一副黑框眼镜,女生留着一头及肩短发,两人的衣服上都别着狴犴胸针。 /p 姜银砚大步流星地走过去,跟二人说:“先不要问我这是什么地方,跟我走,我们去找其他同伴。” /p 两人看到姜银砚衣服上的狴犴胸针后,果然一句话都没有问,只管跟着姜银砚走。 /p 走到一栋实验楼前,姜银砚终于看到霍闻川和傅平湘,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一男两女三个新人。 /p 男的约摸五十来岁,戴一顶黑色的渔夫帽。 /p 两名女生的年纪和姜银砚相仿,其中一个女生个子高挑,目测一米七以上,一身西服款休闲装,既衬托出她的身形,也把她的气质带往干练那一挂。 /p 暗红的双唇,经过细修的欧式眉,再搭配一头垂肩的奶奶灰微卷发,时尚感直接拉满。最令人暗叫上天不公平的是,她还生有一张美丽的脸庞。 /p 这样的女生,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很容易让周围的人黯然失色。 /p 除开同样鹤立鸡群的霍闻川。 /p 另一个女生个子相对较矮,目测不到一米六,身穿一条无袖针织裙。 /p 霍闻川和三个新人都是背对着姜银砚走来的方向,只有傅平湘是面朝这边,所以他一眼就看到正朝他们走来的姜银砚,激动大喊:“姜姐姐。” /p 霍闻川闻声回首。 /p 几分钟前还坐在火锅店准备点单的两个人,转眼间却来到一所暗藏凶险的校园里,恍如隔世。 /p 傅平湘冲与他们一起的三个新人说:“我来向大家介绍,这位是姜银砚,和我一样是上个案子进来的。” /p 随后又指着三个新人对姜银砚说:“这位戴帽子的叔叔叫孔奇,这位腿长一米八的小姐姐叫张晴和,另外这位小姐姐叫黄涵涵。” /p 很显然,社交达人傅平湘已经把迷案之地的事情告诉了这三位新人,并且与之交换了部分个人信息。 /p 孔奇脸色苍白,一直捂着心口处。 /p 黄涵涵眼圈微红,像是刚刚哭过。 /p 张晴和最淡定,不住地打量众人,眼神里透着一股聪明劲。 /p 傅平湘的视线落到姜银砚旁边两人的身上,“我叫傅平湘,我旁边这位大帅哥叫霍闻川,你们二位怎么称呼?” /p 短发女生:“我叫任芊。” /p 眼镜男生:“我叫于新。” /p “还差蒲耀。”姜银砚向远处张望,偌大的校园此时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没有蒲耀的身影。 /p 霍闻川注意到姜银砚手里拿着一本书,在进迷案之地前,她并没有带书,“阿砚,你手里拿的什么?” /p 姜银砚这才想起自己的卧底身份,连忙将英语书拿给霍闻川和傅平湘看,“是一本英语书,这次,我的身份是一名英语老师。” /p “应该比我上次的作用大。”傅平湘皱着鼻子槽道:“我上次的卧底身份,除了运尸体,基本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p 霍闻川却有所担忧,“作用大也意味着危险系数高,有好有坏。” /p 三人的对话把五个新人听得一愣一愣,又是卧底,又是运尸体,还有危险系数,尤其是还不知道迷案之地的任芊和于新,两人瞬间紧张起来,看向三人的眼神带着明显的防备。 /p “你们是……”未免惹恼三人,任芊斟酌着用词,“法律的……边缘人吗?”/p 417寝室 于新推了推眼镜,慌乱的神情像是一头落入猎人陷阱的鹿,“我……我是遵纪守法的人,我不会和你们同流合污的,我……我妈妈也不会答应。” /p “我妈妈”三个字让大家齐齐看向于新,张晴和更是不屑地轻哼一声,嘲讽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要问于新断奶没有。 /p 傅平湘的关注点没有在于新那句话,而是任芊和于新对迷案之地的事全然不知,“姜姐姐,你还没告诉他们情况啊?” /p 姜银砚摇摇头,“我是想等大家汇合之后一起说,来一个讲一遍,太费劲了。” /p “我不怕费劲,我来说。”傅平湘热情地把这项活计揽过来:“我告诉你们啊,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叫迷案之地……” /p 姜银砚和霍闻川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因傅平湘的积极而忍俊不禁,并一致认为傅平湘非常适合当迷案之地的解说员。 /p 傅平湘刚给任芊和于新解说完毕,姜银砚便看到蒲耀带着两个新人从足球场那边走过来。 /p 姜银砚拍拍傅平湘的肩,“看来你又得重新讲一遍了。” /p “什么?”傅平湘转过头来才看到蒲耀和他身旁的两个新人,赫然震惊于灵探组的人数,“这次居然有十一个人。” /p 霍闻川微凝眉,“不是好事。” /p 环视空荡荡的校园,姜银砚对死者的身份已有猜测,但她还想听听其他人的想法,便问大家:“你们说,这起案子的死者会是什么身份?” /p “学生。”接话的是张晴和。 /p 张晴和的镇定让姜银砚很是欣赏,比她当新人时强太多,“我跟晴和的想法一样。” /p 傅平湘却觉得张晴和太过于冷静,身上丝毫没有新人该有的特质,于是走到她面前,“晴和,你好歹表现得像个新人一点吧?” /p 张晴和与傅平湘身高差不多,所以跟傅平湘对视时,两人的目光都处于水平的状态,张晴和在气势上可谓是完全拿捏,反问他:“新人应该怎么表现?你教我。” /p 傅平湘灵活运用肢体语言,再以拉扯五官做配合,“慌张,害怕,失去理智,疑神疑鬼。” /p 张晴和漫不经心地问:“这就是你新人时期的表现吗?” /p “我……”傅平湘当场噎住,“不是,我……你……” /p 张晴和一脸淡漠,“嗯,我知道了。” /p 看到傅平湘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切入点时而急灼的模样,姜银砚当场哈哈大笑,“傅平湘,你这是遇到对手了啊。” /p 傅平湘气呼呼地瞪张晴和一眼,“我这是给自己挖了个巨坑。” /p “还顺手把自己埋了。”姜银砚火上浇油。 /p “好意思笑我?”傅平湘斜眼看她,“某位姓姜的女士新人时期的表现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p “言归正传。”姜银砚立时转移话题,“闻川,你觉得死者是什么身份?” /p 霍闻川当然知道姜银砚是不想被傅平湘揭短,所以他全力配合,一本正经地分析:“学校是比较特殊的环境,所以我认为死者是学生的可能性最大。” /p “你们都猜学生,那我要猜个不一样的。”傅平湘举目环顾,视线最终定在左前方的食堂上,“我猜是食堂的人。” /p 信口胡诌的成分非常明显。 /p “哦?”姜银砚:“我能问问,你猜测的根据是什么吗?” /p 傅平湘故作深沉地说:“男人的第七感。” /p 这个玄乎的回答让几位新人对傅平湘多了一份“此人不太靠谱”的印象。 /p 谈话间,蒲耀三人已经靠拢。 /p 蒲耀一眼扫过众人,“十一个人,比上次多了五人。” /p 跟蒲耀一起过来的圆脸女生问:“人多是不是就死得快?” /p 能问出这话,表明蒲耀已经给他们讲过迷案之地的事。 /p 另一个颧骨高突、瘦得几乎皮包骨的男生说:“根据上一个案子的死亡人数,可以算出死亡率是百分之三十三,我们十一个人,将会死三点六个人,四舍五入就是四个人。” /p “啥啥啥,三点六个人?”听到这人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傅平湘眼角禁不住一阵抽搐,“你还有这本事,能算出死亡人数?你莫不是传说中的神机妙算子?” /p 宋翔像是听不出傅平湘言语里的调侃之意,认真地说:“科学推理。” /p 与宋翔一路走过来的蒲耀对他所谓的“科学推理”已经耳熟,未免他带偏其他新人,蒲耀不得不开口反驳:“宋翔,迷案之地的死亡不具有既定性。” /p “不会,任何事情都有规律可循。”宋翔一口咬定自己的观点才是正确,并把话头抛给一旁的圆脸女生,“陶锦也同意我的观点。” /p 陶锦忽然被提到,有些莫名其妙,毫不留面地说:“我怎么不记得你和我说过这个?” /p 没想到陶锦不接茬,宋翔立时绷起脸,不再说话。 /p “我不想死,我要出去,你们不能限制我的人身自/p 由。”突然间,于新疯狂地扒衣服上的狴犴胸针,试图将它扯掉。 /p “你拽不掉的。”傅平湘好心提醒。 /p “是不是你?”于新猛地揪住傅平湘的衣领,“是不是你想害我?” /p 见状,姜银砚立马伸出一条手臂横在于新和傅平湘的中间,“于新你在做什么?你来到这里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事,我们也和你一样是被迫的。” /p 傅平湘趁机反手一抓,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于新的两只手撇开,“好心当做驴肝肺,你还能再弱点不?” /p 在傅平湘手里吃亏,心有不甘的于新又以迅雷之势钳制住离他最近的姜银砚,从姜银砚背后反剪她一条胳膊。 /p 当姜银砚反应过来时,脖颈处已经被一把冰凉的水果刀抵住。 /p 于新太阳穴青筋暴突,歇斯底里地吼叫:“让我出去。” /p 黄涵涵吓得当场晕厥过去。 /p 身体虚弱的孔奇同样经受不起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喘息变得艰难的同时,脊背也大幅度地凸驼,整个人摇摇欲坠。 /p 而原本和于新站在一起的任芊见势不对,立刻后退到相对安全的位置,警惕地望着几步之外的持刀狂徒。 /p 锋利的刀口和颈动脉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姜银砚明白,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乱,所以极力使自己镇定,同时劝说于新:“于新,冷静下来,就算杀掉我,你也无法立刻离开。现在,我们是一个不可分割的团队,只要大家通力合作侦破案件,就能平安出去。” /p 傅平湘暴跳如雷,怒指于新,“你个王八蛋,放开姜姐姐。” /p 张晴和轻蔑地看于新一眼,嘲讽道:“孬种。” /p “给你三秒钟,松手。”霍闻川平素的和气霎时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语气和风暴来临前的阴沉神色,像头深藏已久的狼,终于露出尖利的爪牙。 /p “让我走,不然就割了她的脖子。”于新现在听不进任何人的话,整个人处于疯狂的状态,一心只想离开这里,水果刀在姜银砚纤长的脖颈间晃来晃去,看得人禁不住为她捏起一把汗。 /p “于新,别冲动,你这样做是……” /p 蒲耀刚想劝于新不要做损人不利己的事,却看到霍闻川已于瞬目间来到于新身后。 /p 霍闻川单凭身高优势便胜于新一筹,更何况于新的力气在他面前根本不堪一击,所以霍闻川没有使用任何技巧,只是快速地擒住捉刀之手,用力一捏,转眼间,水果刀便到了他的手里。 /p 与此同时,于新和姜银砚都听到“咔嚓”一下,像是骨头折断的声音。 /p 紧接着便是一声刺耳的惨呼,于新的右手腕严重外翻,他不得不用左手托起右小臂,疼得吱哇乱叫。 /p 威胁撤除后,姜银砚立马转过身,不敢再背对于新,看到他表情痛苦,遂问:“他怎么了?” /p 霍闻川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断了一只手而已。” /p 宋翔瞠目,“你犯了故意伤人罪。” /p “我不介意再犯一次。” /p 冰冷的话语,带刺的眼神,宋翔感觉自己的手腕在隐隐作痛,果断选择闭嘴。 /p 傅平湘像个看到高潮戏份的观众,兴奋地说:“英雄救美的戏码永远都不过时。” /p 于新的痛嚎声还在继续,可是没人搭理他。 /p 经过刚才的事,大家已经自动把他排除在团队之外,再同情心泛滥的人也难以对他施援手,谁也不知道农夫与蛇的故事会不会在发生在自己身上。 /p 几个新人也因此见识到了霍闻川的凶狠,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没有人会相信这么温柔的一个人,折断别人的手腕时竟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p 天使到恶魔的转变,只需要一秒钟,甚至更短。 /p 此刻,那个人已经恢复先前的温和神气,夕阳的淡金色光芒照在他身上,和谐得像是一副油彩尚未干透的画,没有人会怀疑他微笑时的真诚。 /p 大致弄明白情况的任芊赶紧跑过来关心姜银砚,“小姐姐,你没事吧?” /p “我没事,孔叔看起来不大好。”尽管半分钟前才经历过惊魂一刻,但姜银砚现在顾不上后怕,眼下她更关心孔奇的状况,从见到孔奇时,他的情况便令人担忧,现在似乎更严重了。 /p 姜银砚大步流星地来到孔奇身旁,扶起他一条胳膊,“孔叔,你怎么样?” /p 傅平湘也走过来,扶住孔奇另一条胳膊,“孔叔说他有心脏病,偶尔会犯心绞痛,刚进来的时候情况就不太好。” /p “速效救心丸可以缓解急性心绞痛,学校或许有医务室。”霍闻川冲姜银砚伸出一只手,“阿砚,让我来扶孔叔吧。” /p “好。”姜银砚把孔奇的胳膊交到霍闻川手里。 /p 另一边,张晴和用拇指掐住黄涵涵的人中,因惊吓过度而晕倒的黄涵涵很快苏醒过来,但她手软腿酥,实在站不起来,张晴和便从旁扶住她,陶锦见状也连忙过来一起搀扶。 /p “小姐姐,我来扶你吧。”任芊再次对姜银砚示好,她看得出来,姜银砚在老成员当中的人缘非常好,所以盘算着自己只要跟她走近,便也能借树乘凉。 /p 姜银砚却不知道任芊的心思,以为任芊是真心实意地关心自己,只是那点惊吓程度还不足以让她耿耿于心,因而微笑婉拒:“谢谢你的好意,我现在感觉很好。” /p 任芊计划落空,但她马上调整心态,回姜银砚一个和善的笑容,“好的。” /p 孔奇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脸也逐渐泛起灰白色,情况越发紧急。 /p 但现在还不知道医务室在哪里,姜银砚决定利用自己老师的身份去找个学生来带路。 /p 刚走出两步,后面冷不丁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们几个,停一下。”/p 417寝室 众人闻声回头,只见一名身穿灰色连衣裙的中年女性正朝他们走来。 /p 傅平湘低声说:“终于出来个有用的npc了。” /p 陶锦从中听出个看似有理的因果关系,“其他的npc都没用吗?” /p 傅平湘:“npc也分主演和路人甲。” /p 两三句话的功夫,灰裙女人已经来到跟前。 /p 看到人群里的姜银砚时,灰裙女人明显愣了一下,旋即挂起一张笑脸,语气也一改方才的生硬:“姜老师也在啊。” /p 姜银砚笑颜回应:“是啊。” /p 灰裙女人快速扫一眼其他人后,视线再转回姜银砚身上,“姜老师认识他们?” /p 姜银砚两秒钟打好腹稿,“我路过这里,他们跟我求助,说有个叔叔心绞痛犯了,还有个女生晕倒了,所以我准备带他们去医务室。” /p 稍顿,姜银砚眉头微蹙,“哎,我昨晚失眠到半夜,这会儿脑袋有点短路,愣是想不起来医务室怎么走。” /p 灰裙女人果然接茬:“医务室就在女生宿舍的一楼,正好我过来也是领他们去宿舍,天黑之前要把寝室给他们分好。” /p 听到分寝室,新成员都有些茫然,但老成员却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p 入夜在即,灵物尚未找到,死者之灵不召唤出来,线索和证物便如同隐藏在静水之下的冰山。 /p 再加上孔奇突发身体状况,时间已然耽搁不得。 /p 斜阳的西落也像是在提醒众人,抓紧时间,四个老成员均感觉头顶若悬警钟。 /p “马老师,请你带路。”胡乱喊出一个姓,乃姜银砚故意为之。 /p 灰裙女人笑道:“姜老师,我姓谢。” /p 姜银砚赶紧假装自责:“对不住对不住,你看我这脑袋,最近老爱忘事。” /p 去往医务室的路上,谢老师和姜银砚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两人很快熟络起来。 /p 姜银砚从谢老师口中得知自己住在教师宿舍,并问出了门牌号,201,随后在自己的衣兜里找到一枚钥匙。 /p 和同伴分开住已经不妙,更麻烦的是,教师宿舍和学生宿舍在两个对角点,即便是以最快的速度奔跑,也需要四到五分钟,所以姜银砚等于是和其他人完全隔开,一旦遇到事情,基本只能自救。 /p 一起经历过生死的老成员们,心情都因此沉重起来。 /p 于新抱着断手跟在众人后面,不知是自觉理亏,还是心怀怨怼,始终一言不发。 /p 谢老师领着十一人来到女生宿舍楼前,进楼的大门外就是医务室。 /p 医务室面积不大,只有五十来平,摆着两张挂帘的病床、一组药柜以及一张诊桌,诊桌前坐着一名四五十岁的女医生,戴着一副银色的细边眼镜,目光在电脑和手里的纸张之间穿梭。 /p 谢老师:“苏医生,有人心绞痛犯了。” /p 苏医生松开正在划拉的鼠标,看一眼孔奇,“让他到床上躺着。” /p 霍闻川和傅平湘依言把孔奇扶到病床躺下,苏医生紧跟着戴上听诊器来到床前,一边听心跳,一边询问孔奇的症状,然后给他开药。 /p 服下速效救心丸后,孔奇的症状得到缓解,虽然身体依然虚弱,但已无大碍。 /p 而接下来,苏医生的一个建议令众人无不感到意外。 /p 在诊断完黄涵涵和于新后,苏医生居然建议只是因惊吓而晕倒的黄涵涵也住在医务室,反倒是更需要医生的于新不必留下,除非黄涵涵不住医务室,把病床空出来给于新。 /p “黄涵涵,你不需要住医务室,你把病床让给我。”沉默许久的于新终于开口,但他那带着命令的口吻令在场的所有人听在耳中都不太舒服。 /p 黄涵涵胆小,怕要是不答应会招致于新的报复,况且住宿舍和住医务室的差别也不大,一番衡量后,正准备松口同意,却被张晴和出声阻止:“听医生的话。” /p 听张晴和一说,黄涵涵又犹豫起来,眼睛不由得看向几位老成员,似乎在征求他们的意见。 /p 霍闻川不温不火地说:“谨遵医嘱。” /p 姜银砚和蒲耀微微点头,傅平湘则冲黄涵涵挑眉暗示:“听大帅哥的。” /p 几位老成员的话显然很有分量,黄涵涵算是吃下一颗定心丸,鼓足勇气,拒绝于新:“我……我要住医务室。” /p 于新当场暴呵:“黄涵涵,我被人弄断了手,我比你更需要住医务室。” /p 黄涵涵吓得直接扑进张晴和的怀里,一想到于新拿刀要挟姜银砚的场景便禁不住瑟瑟发抖。 /p 傅平湘将手指捏得“咔咔”作响,恶言厉色地威胁:“另一只手也不想要了是吧?” /p “关你屁事?”断骨的疼痛令于新暴躁如雷,脾气变得跟火药桶似的,一点就炸。 /p 傅平湘脖子一挺,“我就爱管闲事。” /p 见两人要争吵起来,苏医生连忙发话:“病人需要休息,请你们出去。” /p 在苏医生面前,于新不敢硬气,恳求道:“苏医生,我的手断了,你要救救我,我不想残废。” /p 苏医生却完全不给他好脸色,冷冰冰地说:“骨折该去大医院。” /p 于新焦急地问:“大医院在哪儿?远吗?” /p “离学校七公里。”苏医生说完后又坐回电脑前,继续忙活刚才未做完的事。 /p “谢老师,能帮我叫救护车吗?”于新把希望转寄到谢老师身上。 /p 谢老师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 /p “为什么?”于新濒临崩溃的边缘。 /p 谢老师严肃地说:“你的攻击性太强,我要替学校师生的安全考虑。” /p 傅平湘趁机添油加醋:“谢老师英明神武,这个人有严重的反社会倾向,前脚把他的手治好,他后脚就要持刀砍人。” /p 宋翔没眼力劲地说:“水果刀砍不了人,只能捅。” /p 傅平湘成功被气到,咬牙切齿地说:“宋翔,你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p 宋翔面带微笑,“多谢夸奖。” /p 姜银砚却在担心另一方面的事,如果于新和其他人一起住,对同寝室的人是个不小的威胁,因而委婉地问:“谢老师,于新是单独住一间寝室吗?” /p “咱们学校啊,历来不许搞特殊。”顿一下,谢老师又补充道:“再说了,学生宿舍没有单间,都是四人间。” /p 剩下的八个人当中,有五名男生,但是一个房间只能住四个人,所以最终还是有一个人要单独住,姜银砚觉得这个安排似乎不太合理,“谢老师,现在一共有五个男生,无论怎么分都会单出来一个人。” /p 谢老师:“目前只剩三个空寝室,所以要男女混住。” /p “男女混住?”陶锦一脸震惊,“这……不大好吧?” /p 谢老师语气变得有些生硬:“我们的安排都是合规定的。” /p “可是,男女有别啊……”陶锦还想再争论,却被霍闻川插言阻止:“我们尊重并接受学校的安排。” /p 男女混住的结果就是,于新会和剩下九人当中的其中三人同住一间寝室。 /p “谢老师,这人有极其严重的反社会倾向,我说什么也不要和他住一间,万一他大半夜发起狂来怎么办?”傅平湘头一个表达不满。 /p 紧跟着表态的是陶锦:“我也不愿意。” /p 之前讨好姜银砚无果的任芊也赶紧站队:“是啊,谢老师,我们大家都不希望和他住一间。” /p 听到大家直言不讳地排斥自己,于新恼羞成怒,“爱住住,不住滚。还是我妈说的对,外面的人都自私。” /p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宋翔开始扮好人,“我们大家要团结友爱,互帮互……” /p 傅平湘忍不住呛他:“那你跟他住,专门给你们两个安排一间,让你好好友爱他。” /p 宋翔登时不再吭声。 /p 谢老师板起脸,“不服从安排的,我们会把他赶出学校。” /p 此言一出,瞬间鸦雀无声。 /p 霍闻川不动声色地问:“谢老师,寝室怎么分?” /p 谢老师很满意霍闻川不多事的态度,回答他的问题时语气不禁变得和蔼起来:“抓阄决定。” /p 众人一愣,这么草率? /p 谢老师:“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抓阄。” /p 抓阄的地点在女生宿舍内的大门旁,也就是谢老师住的房间外。 /p 大约两分钟后,谢老师从里面递出一只一次性塑料餐盒,里面装着一些小纸团。 /p 姜银砚心中默数,刚好10个。 /p 于新抢到最前面,第一个抓,任芊抢抓第二个,其他人则依次上前,不争不抢。 /p 最终,抓阄的结果是:霍闻川、张晴和、陶锦三人住317,蒲耀、任芊、于新三人住417,傅平湘和宋翔两人住416。 /p 陶锦看到令人安全感爆棚的霍闻川和自己住同个房间时,不由得眉飞色舞,对抓阄的结果可谓是相当满意,而先前因男女混住生出的不快一扫而空。 /p 如果说陶锦的心情是飞在天上,那么傅平湘和任芊便是跌到谷底,他们二人对这个结果是相当的不满意。 /p 尤其任芊,几分钟前她刚当着于新的面表示不希望与他同住一间,谁知好巧不巧,偏偏和他抓到一间去,她现在不安到极点,几乎已经预见自己今晚的处境。 /p 任芊无比后悔自己的鲁莽,甚至开始想,如果时间可以退回到五分钟前,她绝对一句话也不说。 /p 谢老师随后拿出三把钥匙,分别给三个房间的人。 /p 傅平湘眼疾手快地把416房间的钥匙抢到自己手中,他实在信不过宋翔,担心这人突然脑抽,干出些什么匪夷所思的事。 /p 出于对于新的忌惮,任芊也争先一步,拿到417房间的钥匙。 /p 和任芊同寝室的蒲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于新则横眉怒视任芊,心/p 里对任芊的怨愤再添一笔。 /p 最和谐的当属霍闻川他们寝室,陶锦把钥匙拿到后想给霍闻川和张晴和,但两人都让她拿着,陶锦也就欣然揣下。 /p “谢老师,八个人为什么会分到三个房间?”宋翔看着自己手里的纸条,想不通八个人明明可以直接住满两间房,为什么宁愿每一间都留余床位,而不直接空出一整间来。 /p 这也是所有人都不能理解的地方。 /p “学校有规定,不能搞特殊。”谢老师这句略带机械式的回答颇有些答非所问。 /p 傅平湘嘀咕:“哪里特殊了?” /p “我们在什么地方吃饭?”张晴和冷不丁的一句话直接将话题跳转到别的地方,不过她所问的也确实重要。 /p “在食堂吃。”谢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用橡皮筋扎好的纸质卡片,递给离窗户最近的陶锦,叮嘱道:“吃饭之前先来我这儿领卡,打饭的时候把卡拿给食堂的人。早饭时间是六点半到八点半,午饭时间是十二点到一点半,晚饭时间是五点到七点,没有夜宵。” /p 拿到就餐卡,大家看到卡片的正面印着“一次性就餐卡”,加盖“新仁中学后勤管理处”的鲜红方章,背面是圆圈框住一只帆船的水蓝色图样,圈内印有“新仁中学”几个字,应该是新仁中学的校徽。 /p 所有人都拿到就餐卡后,陶锦手里还有两张,除开她自己的一张,便只剩一张,但医务室现在住的是两个人,明显少了一张。 /p 她回到窗前,笑眯眯地说:“谢老师,少了一张就餐卡。”/p 417寝室 “你们一共十个人,我是给了十张卡啊,我今天还数了两遍呢,不会有错。”谢老师的眼睛随着众人所站立的位置转动,扫到姜银砚时,看到她手里也拿着一张就餐卡,笑笑说:“姜老师不用这个就餐卡,学校的老师有专门的餐卡。” /p “哦对,”姜银砚装作刚省起的样子,把就餐卡还给陶锦,“我有餐卡。” /p 说罢,又在兜里翻了翻,进迷案之地后,到目前为止,她浑身上下多出来的就只有一本英语书和一把钥匙,不见任何卡片,遂作出一副发愁的模样,“我的餐卡不知道放哪去了。” /p “哎哟,我这会儿没有多的餐卡。”谢老师给姜银砚出主意:“姜老师,要不你回宿舍找找,如果找不着,你明天中午来我这儿,我给你补办。” /p 九人走到外面,天边的金辉只余窄窄的一片,少得给人一种仿佛可以凭尺测量出面积的错觉。 /p “铃铃铃……” /p 下课铃声响起。 /p 十一人中,唯一的学生党傅平湘的生物钟瞬间被激活,开始摩拳擦掌,“快,学生们下课了,我们要赶紧冲到食堂。” /p 于新不由分说地把就餐卡递到任芊面前,“你帮我带饭。” /p 这一次,任芊不敢拒绝,也试图借此机会缓和跟于新的关系,于是接过就餐卡,“你想吃什么?” /p 于新的口气跟使唤佣人似的:“全要肉,最好有猪蹄,或者鸡爪。” /p 傅平湘阴阳怪气地酸他:“哟,吃哪补哪啊。” /p 于新没接傅平湘的话茬,因为苏医生给他的止疼药正在起效,疼痛减退的同时,由于力气丧失而导致的虚弱感便逐渐清晰。 /p 陶锦摸摸肚皮,“我中午只吃了一个鸡蛋大的饭团,现在饿得不行。” /p 宋翔又开始搬弄自己的理论知识:“饥饿会导致人的体能下降,从而引起头晕、心慌等不良症状,及时进食可使症状得到缓解。” /p “你今天没喝水,所以你今天很渴。”傅平湘怼他:“废话文学真是被你运用得淋漓尽致。” /p “我们需要分成两组。”霍闻川将众人有些跑偏的思维引回正轨,“一组人去食堂打饭,另一组人去我们分到的三间寝室找灵物。” /p 姜银砚有上一个案子的经验,这次便主动提出:“我留下来找灵物。” /p “不是我妄自菲薄,找东西我真不在行,我去食堂给大家服务。”傅平湘知道自己马虎,像这样细心的活儿,他委实干不好。 /p 任芊和陶锦也选择去食堂打饭,宋翔原本想去寝室找灵物,但傅平湘担心他留下来反而坏事,便硬拖着他跟自己去食堂打饭。 /p 剩下的五个人,于新基本指望不上,便只有姜银砚、霍闻川、蒲耀与张晴和,这四人去寝室找灵物。 /p 陶锦把钥匙交给张晴和,傅平湘把钥匙交给姜银砚,任芊把钥匙交给蒲耀,分工完毕,两组人立刻行动起来。 /p 宿舍一共有七层,与楼梯口在同一侧的是双数号房间,对面的则是单数号房间,所以同样位于尽头处的16号和17号便是门对门。 /p 四人决定两两一组,先找门对门的416跟417,最后再一起到楼下找317。 /p 姜银砚拿着416的钥匙,便和霍闻川一起找416。蒲耀拿着417的钥匙,便和张晴和一起找417。 /p 宿舍的面积不大,傍门一侧立着一组四格的储物柜,靠墙两边是两张刷蓝漆的双层铁架床,漆皮已有多处剥落,露出锈迹斑斑的铁架。 /p 两张床的中间摆着一张长条桌,配四个天蓝色的塑料方凳。 /p 416的方凳都整齐地摆在桌下,417的却是东一只西一只,杂乱无章。 /p 寝室的最里面是一个带门的阳台,阳台一侧连着卫生间。 /p 非常诡异的是,两个寝室都像是有人住,正常寝室该有的生活物品一样都不少,生活气息十分浓郁,仿佛住在里面的同学们现在只是去上课了,不多时就要回来。 /p 416寝室的桌上有四个款式一样但颜色各异的马克杯,还有两个粉色的梳妆镜和四把木梳,以及一些简单的护肤品。 /p 床上铺着一水儿的白底蓝格纹床单被罩,被子都叠成软踏踏的方块。 /p 墙角整齐地立着四只热水壶,霍闻川逐个拔出木塞来看,全是空瓶,一滴水都没有。 /p 外面的阳台晾着两套校服,姜银砚用手一摸,已经干透并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p 四个储物柜均未上锁,两人将柜门全部打开,里面是一些女孩子的个人物品,有衣物,有文学书,还有亮晶晶的发卡和头绳。 /p 二十分钟后,打饭组提着饭菜回来,寻物组也基本把两间寝室翻遍,结果是一无所获。 /p 除于新外,其他人都聚在416寝室,准备吃饭。 /p 在打饭时,傅平湘特地多拿了一副碗筷,虽然是八人份的饭菜,但九个人吃也完全足够,况且姜银砚的饭量一直不大。 /p 大伙儿边吃边讨论各自获取的信息。 /p “我遭遇了人生第一次社交滑铁卢。”傅平湘愁眉哀叹。 /p 虽然他是打听消息的一把好手,但因为灵物尚未找到,亡者之灵一秒钟不召唤出来,线索便一秒钟不会浮出水面,所以在排队之时,他把前后左右的同学都聊了个遍,也没打探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p 姜银砚根据416寝室的物品推测:“416寝室的室友关系应该比较和谐,大家用的是同款马克杯,每个柜子里都有一支一模一样的水晶发卡,而且能看出四个女生都是爱干净的人,东西摆放得很整齐。” /p 紧跟着,蒲耀说出417寝室的情况:“我和张小姐找的417,物品的放置很凌乱,床沿用衣架挂着毛巾,地上随处可见长长短短的落发,墙角放着一个没有内胆的水壶壳,床底还有一些内胆碎片。四张床,只有一张床铺叠了被子,也只有一个储物柜收拾得比较整洁。” /p 霍闻川非常自然地把炒藕片推到姜银砚面前,“这次的灵物可能跟学生用的物品有关,我们速度吃完饭,然后找317。” /p 任芊提出想法:“我们可不可以明天再找灵物?那样今天晚上就可以平安度过。” /p “不行。”霍闻川果断否定任芊的想法:“时间拖得越久,找到灵物的难度就越大。今天,灵物或许在我们触手可及之处,明天便有可能在一个很难被人发现的地方,寻找灵物的最佳时间是第一天晚上的十二点之前,时间一过,难度加倍。” /p 陶锦身子一抖,刚要入口的莴笋片当即掉回碗里,“这也太可怕了吧。” /p 宋翔“不负众望”地阐述自己的见解:“我认为,找到灵物具有一定的偶然性……” /p “你可别认为了。”傅平湘完全不给他做无效表达的机会,“就当我求你,消停点儿成么?你有那认为的时间,去给咱找灵物不好么?” /p 宋翔摇摇头,“我认为……” /p 傅平湘简直一秒钟都忍不住,猛地一筷子戳到宋翔的眼睛前方,“你是不是还要认为?” /p “我认为你说的很对。”宋翔说这话时仿佛开启了三倍速,迅速说完,然后低头吃饭。 /p 讨论还在继续,不过,姜银砚察觉到,张晴和整个过程都一声未吭,一直在埋头吃饭。 /p 正当姜银砚打算开口一问时,却不料傅平湘竟然先她一秒出声:“晴和,你别光顾着吃饭啊,又没人跟你抢,我们都在说找灵物的事,你也发表发表看法嘛。” /p “食不语。”张晴和眼皮抬也不抬。 /p 姜银砚估计张晴和应该是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说话,个人习性,旁人自不便打扰,兼之天色已黑,时间愈发紧迫,单是口头讨论对寻找灵物实在助益不大,所以不如快速地吃完饭,好投入到新一轮的翻找中,“我们也赶快吃饭吧。” /p 得知灵物不尽快找到的后果时,大家已经尝不出饭菜的滋味,纯然是完成任务式地拈菜、咀嚼,最后吞咽。 /p 九人仅用去不到十分钟便结束进餐,匆匆收拾好餐盒后,一起往外走。 /p 宿舍楼陆续有同学回来,热闹的气氛渐渐冲淡了恍如阴霾笼罩于此间的可怖感。 /p 女学生们一路有说有笑,遇见他们几个外来人员,尤其当中还有男士时,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甚至连好奇地侧目看一眼都不存在。 /p 这个反应已经超出了人的本能,仿佛他们本就是楼里的住宿生。 /p 傅平湘从楼梯扶手间的空隙往下看,“讲真的,我还是第一次进女生宿舍,感觉挺奇妙。” /p 姜银砚正色叮咛:“你最好老实点。” /p “瞧你这话说的,”傅平湘挺起胸膛,“我就是老实人本人。” /p 被傅平湘用筷子戳眼威胁也挫不败宋翔的表达欲,他又郑重开口:“研究表明,老实人一般不会说自己是老实人。” /p “哈哈。”姜银砚忍不住笑出声,“宋翔,你说了这么些话,属这句最真实。” /p 傅平湘深切地感觉自己被冒犯到,捏紧拳头,“哪个混蛋研究的?给我站出来,我非要撕烂他的嘴。” /p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317寝室的门外。 /p 霍闻川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又顺手摁亮寝室的灯,随后转头把钥匙交给陶锦,进入寝室。 /p “你老不老实心里没数?”张晴和硬声硬气地丢给傅平湘这句话后,一脚跨进房间。 /p 傅平湘发现张晴和总是能让他吃瘪,而且最打击人的是,他毫无还手之力,真是怪了事了。 /p 317寝室的状况介于416和417之间,一眼能扫到的地方还算整洁,可以看得出是仔细收拾过,但一打开储物柜,便知不过是表面功夫,柜里整个胡塞海堆,其中不乏学校明令禁止的大功率电器。 /p 打开柜门的那刻,一股熟悉感冲陶锦扑面而来,她“哼哼”地笑,“跟我们以前的寝室好像,一看就是老师要来查寝了才慌慌忙忙地藏东西。” /p 对此,姜银砚也深有同感,“这才是大多数寝室的样子。” /p 霍闻川煞有兴趣地问:“阿砚上学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p “是啊。”姜银砚大方承认,“我和枝枝经常用小电锅在寝室里偷偷煮火锅。” /p 张晴和冷眼一瞥,“然后被老师没收,全校通报批评。” /p 傅平湘诧异,“你怎么知道?你们是一个学校的?” /p 张晴和:“不是她,是我。” /p “晴和居然还干过这种事?”姜银砚觉得不可思议,很难想象她这种冰冷又带着爽利的性格会偷偷在寝室做饭。 /p “电饭锅煎牛排吃过吗?”张晴和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p 姜银砚和傅平湘齐齐摇头。 /p 张晴和挑起一边嘴角,“味道不错。” /p “天哪,”傅平湘用怀疑的语气问姜银砚:“刚才那是晴和吗?” /p 姜银砚一本正经地说:“据我观察,应该假不了。” /p 张晴和一记冷眼甩过来,“还杵着不动,灵物找到了?” /p 姜银砚和傅平湘相视一眼,随后异口同声地说:“是她。”/p 417寝室 不到十分钟,317寝室的每一处角落都透着被翻找过的痕迹,却仍然不见灵物的踪迹。 /p 任芊压抑住心里的烦躁,“灵物到底有什么特征?” /p “上个案子的灵物是一支很普通的打火机。”关于这件事,姜银砚其实也有一个疑问,“但当时第一个发现打火机和使用的人都不是我,而是傅平湘。我也很奇怪,为什么傅平湘没有召唤出亡者之灵?” /p “因为我太帅了,亡者之灵比较害羞?”傅平湘表情认真,仿佛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当真发自内心地在自夸。 /p 在场的四位女生同时露出无语的表情。 /p 霍闻川:“我也只是猜测,或许是因为李书月不喜欢抽烟的人。” /p 姜银砚的思维瞬间被打通,“这样便能说得通,傅平湘用打火机是拿来点烟,我用打火机是因为无聊。” /p 蒲耀提出假设:“有没有可能,我们其实已经接触过灵物,只是因为接触的人不对,所以没能激活它。” /p 傅平湘头皮发麻,“这也太愁人了,那么多东西,我们总不能挨个去试吧?” /p 宋翔:“这就牵扯到排列组合的问题,好比彩票九位数字的……” /p 张晴和一声轻呵:“闭嘴。” /p 宋翔蓬勃的表达欲瞬间冷却。 /p “我们还能找到灵物吗?”陶锦禁不住愁眉苦眼,茫然无措于未卜的命途。 /p “每一件成功的事情都离不开好运气的加持。”霍闻川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掠过,“三间寝室的状况你们都看到过,假如其中一间是凶案发生地点,你们认为会是哪一间?” /p “我觉得是416。”傅平湘面部表情极其丰富,“太整洁了,根本不像个住人的寝室。想我们那寝室……” /p 不等傅平湘啰嗦完,张晴和笃定地说:“417。” /p “我也认为是417。”姜银砚说出自己的理由:“417整体比较凌乱,但有一张床铺和储物柜却显得格格不入,在集体生活中,这样的人很容易遭到其他人的孤立甚至排挤,即便她什么都没有做错。我现在不去猜测住在417的四个人之间是否发生过什么,但根据种种迹象,417寝室产生过矛盾的可能性最大。” /p 陶锦原本没有什么想法,但听姜银砚一分析,甚觉有理,“细思极恐啊,我觉得多半是这样。” /p 蒲耀:“我也觉得417的可能性很大,理由就是姜小姐说的。” /p 宋翔:“我觉得三间寝室都有可能。” /p 傅平湘当场翻他一记白眼,“说话跟放屁似的。” /p 宋翔今天被傅平湘跟张晴和怼到怀疑人生。 /p “317吧。”任芊的理由非常随意,像是根本没有经过思考,“只有317寝室有大功率电器,有人用,就有人举报,拉下仇恨也正常。” /p 姜银砚问霍闻川:“闻川,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p 这一次,连张晴和在内,每个人都望向霍闻川,宛如在等待优等生给出标准答案。 /p 没有片刻的沉吟,霍闻川脱口道:“417,理由和你一样。” /p “霍帅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应该是417。”傅平湘墙头草的属性坐得结结实实。 /p 姜银砚立刻说:“我们再回417找。” /p 一群人赶即离开317,匆匆忙忙地往楼上走。 /p 417寝室,刚吃完饭的于新戴着眼镜躺在那张整洁的床上,正打算休息,八个人冷不丁地涌进来,他顿时面生不悦,张口就要赶人:“这是我的寝室,闲杂人等赶快出去,别打扰我睡觉。” /p 然而,所有人都当他是空气,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进屋便四处翻找,无暇理会于新的无能狂怒。 /p 这一次,每个人都带着十二分的仔细,每一件物品都一再确认,反复斟酌。 /p 忽然间,只听“嘡”的一声,所有人手里的动作都被这道突兀的响声打断,循声看去,只见张晴和手里拿着一把折断的红色塑皮铁芯衣架,正在敲击床杠。 /p 傅平湘集中注意力在做一件事的时候,最怕突兀的响声,心脏蓦地一惊,恼道:“晴和你干嘛?吓我一跳。” /p “我找到了。”张晴和回过头目视大家,眼底有一掠而过的错愕,“我看到一个穿校服的女生背影。” /p “就是那个背影。”姜银砚激动不已,“灵物是衣架吗?” /p 张晴和把衣架递给姜银砚,“你试试,用力敲击。” /p 姜银砚接过衣架,“嘡”的一下,同样敲在床杠上,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有召唤出亡者之灵的人才能够再次使用灵物看到那个影像。” /p 随后把衣架还给张晴和,“晴和,你收好,之后还有大用处。” /p “我很好奇,”傅平湘惑然不解,任他想破脑袋也没办法把一支烂衣架和灵物联系到一起,“你究竟是怎么发现这把烂衣架是灵物的?” /p 张晴和反问:“一把已经失去作用的衣架/p ,你怎么处理?” /p “当然是丢……”傅平湘刚脱口而出,旋即反应过来,“原来是这样,那你之前怎么没想到?” /p 张晴和睨他一眼,“之前没想到,现在就不能想到了?” /p 傅平湘被怼得哑口无言。 /p 蒲耀指着于新躺的那张床,“这把衣架是张小姐在那张床的枕头底下找到的。” /p 此话一出,大家再看于新时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p 不过,于新却是毫不知情,因为他现在双眼闭合,压根儿不知道蒲耀说的是他。 /p 蒲耀继续说:“当时我们也讨论过,只是没找到方法。” /p 霍闻川在观察张晴和手里的衣架,几秒之后得出结论:“你应该是发现这把衣架的弯曲程度很像人为导致,所以才试着去敲击的是吗?” /p 张晴和用略带欣赏的目光直视霍闻川,“你很聪明。” /p “在417找到的灵物,是不是表示417是……”任芊不敢往下想。 /p 一直竖起耳朵在听动静的于新登时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表示什么?” /p 傅平湘大声道:“表示你要大难临头了。” /p 于新眼神乍地凌厉,“你别恐吓我。” /p 宋翔平和地说:“他没有恐吓你。” /p “什么意思?”于新猛地看向任芊,他已经拿捏住任芊的弱点,而且也清楚地知道,其他几个人一定不会告诉自己,只有怕事的任芊是突破口,“你说,表示什么?” /p 任芊无奈地说:“表示417是凶案发生地。” /p 于新开始发慌,急忙掏出挂在脖子上的红符,“我有妈妈专门在高僧那里求的灵符,什么妖魔鬼怪都近不了我的身。” /p 虽然417是凶案发生地,但不意味着其他寝室就一定安全,所以住在另外两间寝室的人也没有因此而松懈下来。 /p 姜银砚低头看表,已经七点过,“我得回宿舍了。” /p 霍闻川:“我送你过去。” /p 傅平湘叮嘱道:“姜姐姐,晚上别睡太沉了。” /p “知道。”姜银砚睇宋翔一眼,压低声音对傅平湘说:“你也一样,提防着点。” /p 姜银砚和霍闻川离开417后,其他人也都陆续回到各自的寝室。 /p 路过足球场,里面还有几个男生在热火朝天地踢足球。 /p 一路走来也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学生抱着书往宿舍的方向走,期间,姜银砚还收获不少恭敬的问好。 /p 周遭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和,仿佛只是某间中学无比平淡的一个夜晚,姜银砚甚至产生一种梦回高中的错觉。 /p 霍闻川忽然问:“阿砚,怕吗?” /p “挺怕的。”姜银砚很快又乐观起来,“不过,我有李书月的祝福,就算遇到了,也还有挣扎的机会。” /p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不知不觉抵达教师宿舍的楼下。 /p 姜银砚在台阶前止步,半转过身,面对霍闻川,“闻川,就送到这里,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p 霍闻川温言款语地说:“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 /p 姜银砚微笑回应:“你也是。” /p 姜银砚走后,霍闻川一直站在原地,直到看见二楼右边窗户的灯亮起,才转身离开。 /p 教师宿舍的结构是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姜银砚住的地方和那三间学生寝室的情况一样,充满各种生活用品,而且一眼就能看出房间的主人是一名女性。 /p 淡粉色的窗帘,姜黄色的沙发,盖着碎花桌布的茶几上有一个插着一束新鲜百合的玻璃瓶,旁边放着一支未盖严实的口红,像是很赶时间,匆匆涂抹了一下,都未来得及放进包里便着急地出门,门口胡乱摆放的拖鞋似乎也在印证姜银砚的猜测。 /p 越是这种生活气息浓郁的房子越让人感到害怕,进来的人就像是一个强行闯入的不速之客,不知道主人家是不是很快就会回来。 /p 姜银砚在卫生间的浴室柜里找到一套未拆封的洗漱用品,简单地洗漱过后便进卧室躺下,眼睛盯着天花板,心里在想417寝室的事,也不知道那三个人今天晚上会怎么样。 /p 417寝室目前还处于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倒是对面的416,不甚太平。 /p 傅平湘已经被宋翔时不时冒出的理论知识逼得抓狂,“你记那么多东西,脑袋不累吗?脑细胞还够用吗?你知道你为什么瘦成猴了吗?” /p “遗传。”傅平湘本是随口一问,宋翔却当成一个正经问题来回答。 /p 傅平湘被他气得心堵,“去你的遗传,是你用脑过度,脑细胞不够脂肪凑。” /p 宋翔一本正色地反驳:“你的回答很不科学,细胞和脂肪是……” /p “打住。”傅平湘往床上一躺,转过身子面朝墙,“关灯,睡觉。”/p 417寝室 今天晚上,相比其他人,最舒心的莫过于陶锦,回到317后便缠着霍闻川问东问西。 /p 只是,霍闻川基本不回答她的任何问题,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跟白日里判若两人。 /p 在霍闻川到阳台洗漱时,陶锦悄悄地跟张晴和说:“那个帅哥好奇怪,白天问啥都说,平易近人,晚上送一趟人回来就不出声了。” /p 张晴和看着霍闻川的背影,若有所思。 /p 楼上的417,气氛冷至冰点,因为于新持刀挟持姜银砚的事,老成员都对他心怀不满,任芊则更多的是防备。 /p 总之,三人心思各异,所以基本失去交流。 /p 在选床铺时,蒲耀很绅士地让任芊先选,任芊果断选择于新对面的上铺,蒲耀便顺然地选了任芊的下铺。 /p 还差十分钟到九点,417寝室的三个人已经躺在床上。 /p 过道里,有学生在打闹,也有学生穿着拖鞋在跑来跑去,杂沓的人声更衬得屋里悄然寂静,仿佛落针可闻。 /p “真烦人。”于新怨言喋喋:“大晚上不回寝室看书,还想考大学,做春秋大梦。花着父母的辛苦钱,不好好学习就知道玩,这种人能有什么出息?” /p 蒲耀和任芊都没有理会他的牢骚,像于新这样的人,最好就是不要给他太多眼神,否则他必定蹬鼻子上脸,没完没了。 /p 过道逐渐安静下来,蒲耀很快听到上铺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以及对床轻微的鼾声。 /p 看表,已经十一点半,片刻都不敢松懈的警惕让他毫无困意,大脑仍在清醒地运转。 /p 又过去大概十分钟,过道已经完全安静下来。 /p 看似平静的水面,往往暗流深涌,潜藏的危险通常出现在寂静时分。 /p 在午夜十二点来临之时,蒲耀清晰地听到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虽然轻微如蚊呐,却很难被人忽略。 /p 锁芯在缓缓转动,伴着“吱啦”一声,417寝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过道的光线瞬间漏进屋内。 /p 蒲耀床尾对着储物柜,只要他睁开眼,便能看到门口的情况,但理智告诉他,在情况不明之前装睡是最稳妥的应对。 /p 所以,当光线闯进的一刹那,蒲耀霍然闭眼。 /p 大约四五秒后,寝室门被重新关闭,蒲耀听到“当”地一下,落锁的声音。 /p 片刻的凝静后,蒲耀再次听到响动,是一串虚浮的脚步声,不过又很快消失,似乎停在了条桌的位置。 /p 与此同时,蒲耀闻到一股带着潮气的霉味,像是放置太久而发霉的水果。 /p 很快,霉味越来越浓,未几便充斥着整个房间,蒲耀甚至怀疑自己睡的被褥枕头都已经爬满霉菌。 /p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p 于新的鼾声还在继续,任芊的呼吸声却已经安静下来,蒲耀估计她应该是醒了。 /p 黑暗中,蒲耀感觉到房间里亮起一团荧然之光。 /p 紧接着,一个女声幽幽地说:“我知道你们在装睡,如果陪我过生日,我就原谅你们。”一顿,声音乍然凌厉起来:“如果继续装睡,我会让你们跟我一个下场。” /p 思维快速运转,两秒钟后,蒲耀猛然睁眼,入目的景象令他一个心惊。 /p 光线来自于一个蛋糕上被点燃的四根蜡烛,暗淡的烛光里,一名身穿校服的女学生披头散发地坐在桌前,面带微笑却阴森十足地盯着他。 /p 女生的身上和她面前的蛋糕,以及整个房间都布满霉斑,包括他们的被褥和枕头。 /p 女生高兴地说:“蒲耀,快把大家都叫起来,陪我过生日吧。” /p 蒲耀坐起身,镇定地问:“可以开灯吗?” /p “吃完蛋糕才可以开灯。”女生的语气还算温和,但她一身的霉斑却实在令人胆寒。 /p 这时,上铺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任芊踩着床梯,抖抖擞擞地下来。 /p 女生看向沉睡中的于新,“还有一位室友在睡觉,有好心的室友把他叫起来吗?” /p 任芊早已吓得抖如筛糠,木头似的立在床边,始终低垂着眼,双腿软得几乎快要站不住,还是靠着床梯才勉强没倒下去,更别提去叫于新。 /p “我来叫吧。”蒲耀走到于新的床前,推一推他,“于新,起来。” /p 于新不耐烦地挥开蒲耀的手,“别吵我。” /p 蒲耀担心女生发怒,连忙用力去推于新,“于新,赶快起来。” /p 于新却气冲冲地翻过身,继续睡。 /p “啪”,蒲耀不得已之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于新瞬间惊醒,转头就想怒吼,却猛地看到桌前坐了个人,不过因为睡觉的时候眼镜从脸上滑脱,所以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p 他在枕头边一阵摸索,找到眼镜后急急忙忙地戴上,当看清桌前的人时,忍不住惊叫出声。 /p 女生的笑容瞬间消失,张着一双犹如死鱼的眼睛,寒气森森地盯着于新,“你在害怕我吗?” /p 于新还处在恐惧当中,蒲耀却惊愕地发现,霉斑在女生动怒之后蓦然暴增,甚至连自己的手背上都开始生出星星点点的霉斑。 /p 蒲耀担心再拖下去,他们迟早要被霉斑吞噬,不由分说地把于新从床上拽下来。 /p 于新光脚踩地,也没有意识到要去穿鞋,整个人僵在那里,满心恐惧。 /p 看到三个人都已经起床,女生由怒转笑,“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妈妈做了奶油蛋糕让我带回来和你们一起分享,你们快点坐下,我们一起吃蛋糕。” /p 于新一只手偷偷握住垂在胸前的红符,在离女生最远的一张凳子坐下。 /p 任芊哆嗦着双腿来到桌前,坐下时,没留神往后一挫,凳子在地板上擦出一声钝响,任芊吓得心脏狂跳。 /p 女生嘴唇缓缓翕动,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你不想吃蛋糕?” /p 任芊慌忙解释:“不,不,你别误会,只是凳子和桌子靠得太近了。” /p 女生的眼珠开始机械地转动,而后猛地闭上,在三人心惊胆战的注视下,眼角缓缓流出两股血水,三四秒的功夫,再睁开时,眼珠竟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双空洞洞的眼眶。 /p 这一幕太过惊悚,任芊如果不是拼命地咬住舌头,已经骇得惊叫出来。 /p 于新害怕得当场闭眼,直接用上两只手握住红符。 /p 蒲耀虽然有过李书月的经历,但也忍不住来自本能的恐惧,放在腿上的双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攥紧。 /p 悄然别开视线后,蒲耀赫然看到那个裱花不算精美的蛋糕上用红色果酱写着“元香生日快乐”六个字,因为字迹不够清晰,又且长满霉斑,所以需要靠近才能辨认得出。 /p 死者名叫元香,这是他们获知的第一个重要信息。 /p 无人说话,元香再次愤怒,“你们为什么不祝我生日快乐?” /p 话落的瞬间,蒲耀手背的霉斑猛然增多,他急忙开口:“元香,生日快乐。” /p 任芊声音颤抖地说:“生……生日快……快乐。” /p 轮到于新时,一滴汗从他眉角滴落,继而滑进眼睛里,刺痛感令他不停地眨眼,但他不敢擦汗,和任芊一样,期期艾艾地说:“祝你……祝你……生日快乐。” /p 元香嘻嘻地笑:“谢谢你们的祝福,我很开心,我们一起吹蜡烛吧。” /p 目前,屋里唯一的光源就是蛋糕上的四根蜡烛,吹熄蜡烛,屋里必定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但如果不照做,就会激怒元香,蒲耀很犹豫。 /p 被元香的愤怒吓到的于新却没想那么多,一口气吹过去,蜡烛熄掉一根,光线瞬间变暗。 /p 元香拍手欢笑,“还有三根。” /p 任芊担心自己一口气吹不熄,便借助桌沿半站起,尽最大的力气去吹,第二根蜡烛熄灭。 /p “蒲耀,到你了。”元香看向蒲耀,生满霉斑的脸部,即便是笑容都压不住那股子瘆人。 /p 现在已经由不得蒲耀做选择,他果断吹熄一根蜡烛,准备之后再见机行事。 /p 原本以为元香会吹熄最后一根蜡烛,谁知她却拿起一把塑料刀,开始切蛋糕。 /p 两分钟后,每个人都分到一块发霉的蛋糕和一把塑料小叉。 /p 元香端起面前切好的蛋糕,用小叉挖掉一块送进嘴里,细嚼慢咽,表情非常享受,“妈妈做的蛋糕比蛋糕店里的还要好吃。” /p 三个人面面相觑,手里捏着小叉,根本不敢下口。 /p 看到“室友们”都不动,元香瞬即阴沉着脸,“你们为什么不吃?是嫌弃我妈妈做的蛋糕吗?” /p 话音一落,长桌开始猛烈地颤动,桌上的玻璃杯、陶瓷杯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哐哐”的声响,元香的愤怒值几乎已经达到顶点。 /p 蒲耀发现元香的脖颈间出现一圈暗红色的痕迹,像是被绳子紧紧勒过后留下的淤青。 /p 更糟糕的是,元香那生满霉斑的身体竟然在迅速腐烂,令人作呕的腐肉臭气很快替代了霉味,场面也变得更加惊悚。 /p 蒲耀瞥见元香身上流出一种褐色的液体,珠珠串串地滴到地上,逐渐聚起小小的一滩。 /p 而同时,元香手里的蛋糕块也以极快的速度腐化成黑乎乎的一团,原本尚且可以看到霉斑之下的白色奶油,不过短短功夫,已经无法辨认。 /p “你们凭什么嫌弃我妈妈做的蛋糕?”元香此时已经非常暴躁,大张的血口像是准备活吞了面前的三个人。 /p 长桌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咵嚓”,一只瓷杯掉在地上,当场摔碎。 /p 楼下,317寝室,睡在下床的霍闻川猛地睁眼,第一时间就是看表,十二点二十三分。 /p 对面床的张晴和同样被响声惊醒,她直接坐起,看向霍闻川,“417出事了。” /p 而张晴和上铺的陶锦依然酣睡。 /p 刚才那道声响并不小,两个下铺的人几乎是瞬间醒来,而距离天花板最近的人反倒是一声未闻,十分/p 安然。 /p “十二点二十三分。”霍闻川告诉张晴和现在的时间。 /p 刚说完,“咵嚓”,又是一声,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天花板。 /p 楼上,417寝室,蒲耀三人也发现,原本只是长在手背的霉斑竟一霎蔓延至肘处,并且还有继续生长的趋势,时间已然耽搁不得。 /p 蒲耀当机立断,迅速用小叉挖起一块指头大小的蛋糕送进嘴里,“很美味。” /p 任芊迫不得已也挖了一团蚕豆大小的奶油,犹豫须臾后,眼睛一闭,囫囵塞到口中。 /p 接下来是于新。 /p 纵然一万个不情愿,但在性命面前,吃一块发霉的蛋糕还真不算大事。 /p 于新强抑住胃里哪吒闹海似的翻滚,用平常使不惯的左手去挖蛋糕。 /p 由于恐惧而不断发抖的左手居然一个不小心挖了鸽蛋大的一块,于新无比崩溃,但木已成舟,他如果放下蛋糕,必定激怒元香,后果不堪设想,只好硬着头皮吃下去。 /p 孰料,舌头甫一接触到发霉的蛋糕,于新便忍不住地呕吐起来,晚饭全部吐出来不说,蛋糕在不留神间落到地上。 /p “你扔了我妈妈做的蛋糕,你该死,你该死。”元香放下手里未吃完的蛋糕,从一间储物柜里拿出一根长长的彩绳,起身走到阳台,站在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方凳上,把彩绳穿过晾衣杆,绾出一个结,头伸进绳圈里,“嗙”地蹬开方凳,吊颈自尽。 /p 格外惨白的月光里,尸体悬在空中,摇摇晃晃。 /p 任芊和于新被吓得不轻。 /p 蒲耀本以为今晚已经结束,却不想元香竟猛地睁眼,眉毛下的两个黑洞盯着屋里的人,嘴里发出桀桀怪笑,伴着牙齿磕碰的声音,令人不觉毛骨悚然。 /p 任芊当场晕了过去。/p 417寝室 蒲耀吐出口中未咽下的蛋糕块。 /p 再看于新,像是陷入魔怔,徒手抓起剩下的发霉蛋糕,疯狂地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扶胸起身,踱回床前躺下。 /p 蒲耀将昏厥的任芊扶到自己床上,但他也没上任芊的床,而是在桌前枯坐。 /p 元香的尸体还挂在外面,笑声已经停止,不过他不确定今晚是否还会发生别的什么事,因为手臂的霉斑尚未消失,整个417仍然处于霉斑的包裹之中。 /p 于新的鼾声再度响起,蒲耀很佩服他的入睡速度,经过这样可怖的事情还能跟没事人似的睡着,和吃蛋糕时的胆小迥然不同。 /p 元香踢倒方凳的声音,也传到了楼下的317。 /p 一共三道声响,前两道都是在头顶上方,最后一道却发生在阳台,而且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重,远不如前面的清脆。 /p 霍闻川跟张晴和坐在各自的床沿,静等新的响动。 /p 但在阳台的声响过后,楼上便好似安静下来,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出现任何声音。 /p 417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等到明天早上才能知道。 /p 次日清晨,六点,霍闻川洗漱完毕,在出门之前叫醒了张晴和跟陶锦。 /p 陶锦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时,霍闻川已经开门出去,她打了个哈欠,“晴和,早啊!” /p 张晴和冷冷淡淡地说:“下来吧。” /p 陶锦揉揉眼睛,声音懒懒地回应:“嗯,好。” /p 过道里,要上早读课的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走出寝室。 /p 霍闻川举步生风地来到417寝室外叩门。 /p 很快,里面传来动静。 /p 开门的是蒲耀,他一脸倦容,仿佛整宿未睡,见到霍闻川的第一句话就是:“死者名叫元香。” /p 霍闻川点点头,走进417,一眼便看到挂在阳台上的人影。 /p 但因天尚未亮透,看不分明,霍闻川回手摁亮灯。 /p 终于看清那人的模样时,蒲耀顿即皱眉,“怎么是于新?” /p 霍闻川看向于新昨天睡的床铺,那里已经没人,转头问蒲耀:“应该是谁?” /p “元香。”蒲耀把昨晚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霍闻川。 /p 当讲到元香悬梁自尽时,屋里突然爆发出一嗓子震耳欲聋的尖叫,两人回头去看,是刚醒来的任芊猝不及防地看到阳台外吊着于新的尸体时,直接吓到惊嚷。 /p “为什么是他?”任芊惊恐万状地缩在床角,昨夜的情景如电影般不断地在脑中回放,比现实里最吓人的惊悚片都要恐怖百倍。 /p 霍闻川没有理会任芊,问蒲耀:“你几点醒的?” /p 蒲耀忽地深呼吸,忍住一个呵欠,而后倦声倦气地说:“一夜没睡。” /p 霍闻川下结论:“那看来于新不是自尽。” /p “于新是不是你杀的?”任芊突然把矛头对向蒲耀,红着眼眶,歇斯底里地质问:“屋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也只有你没有睡觉,是不是你杀了他?” /p 被任芊胡乱扣一顶杀人犯的帽子,但出于对新人的理解,蒲耀没有气恼,而是心平气和地解释:“不是我。” /p “不是你杀的,还能是谁?”任芊不依不饶,似乎笃信于新的死跟蒲耀有关。 /p “元香杀的。”霍闻川的断定如同权威的认证,任芊虽仍旧心存怀疑,但已经不再咬住蒲耀不放,陷入沉默的思考当中。 /p 掠视雪白的墙壁,霍闻川问:“你有没有察觉到霉斑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p 蒲耀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大概在元香自缢的半个小时后,霉斑开始变淡,到最后完全消失,大约用去三个小时。” /p 霍闻川又看向任芊,问她:“你知道元香为什么杀的是于新,而不是你吗?” /p 任芊因恐惧而不住地颤抖,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p 霍闻川拿起桌上剩下的蛋糕,上面已经不见霉斑,变得很新鲜,水晶般的果酱、雪白的奶油、黄澄澄的蛋糕胚,散发着香甜的味道,“因为你吃了元香的蛋糕,而他没有。” /p 任芊理屈词穷,不再说话。 /p 这时,拾掇好的张晴和跟陶锦来到417的门口,张晴和毫不迟疑地走进来,陶锦则是先把脑袋往里探,在看到吊在阳台的于新时,登时张大嘴巴。 /p 而同样看到于新尸体的张晴和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大声喝住:“不要叫。” /p 陶锦当即抬手捂嘴,把惊叫声挫回肚里,随后扭头看416,紧闭的寝室门告诉她里面的人还未起,“我去叫傅平湘和宋翔。” /p 416开门的人是宋翔,但第一个出来的人却是傅平湘。 /p 傅平湘用手蒙着眼睛冲进417,从指缝间看霍闻川他们,“什么情况?” /p 张晴和反问:“你自己不能看吗?” /p 傅平湘毫不掩饰地说:“我胆儿小。” /p 张晴和大阔步来到傅平湘面前,不由分说地拽开他蒙住眼睛的手,随即将人往前面一推,“自己看。” /p 在白华园殡仪馆那件案子里,李书月折颈撞窗那晚,傅平湘的心理承受能力便有质的飞跃,眼下看到吊死的于新,已不再像以前那样害怕,加上于新昨天拿刀威胁过姜银砚,所以他对此人实在同情不起来,更好奇417昨晚发生的事。 /p 刚想问蒲耀,忽然瞥见桌上放着分好的蛋糕,傅平湘快步走到桌前,拿起一块只有丁点缺角的蛋糕,“你们居然有蛋糕?吃独食啊。”说完便张口咬去。 /p “不能吃。”蒲耀连忙阻止,却为时已晚,傅平湘已经咬掉一口,两咀两咀就咽下肚。 /p 品味一番后,傅平湘赞道:“这蛋糕味道不错啊,你们也尝尝。” /p 蒲耀忙不迭拒绝:“我们不尝。” /p 傅平湘:“你不喜欢吃蛋糕?” /p 蒲耀欲言又止,任芊则一会儿将头转过去面对墙,一会儿又带着怯怯的目光瞟傅平湘,视线来回不定。 /p 霍闻川气定神闲地看着他,“如果你知道这块蛋糕是谁带来的,可能就不会觉得味道不错。” /p 傅平湘吃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想想,蛋糕出现在这里确实有些突兀,遂问:“谁带来的?” /p 霍闻川:“元香。” /p “元香是谁?”傅平湘快速地搜索脑海,很确定自己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p 霍闻川不慌不忙地说:“本案的死者。” /p 傅平湘当场石化,刚才还觉得美味的蛋糕,转眼间却比砒霜还要毒,胃里瞬间天翻地覆,把蛋糕一丢,一个箭步冲回416,在卫生间大吐特吐。 /p 姜银砚挟着英语书过来时,看到其他人都在417,只有傅平湘一个人坐在416的床上,头靠着床杆,眼神空洞,有气无力,跟丢了魂儿似的。 /p 但出事的明明是417,蒲耀跟任芊都不似他那样萎靡,倒是他,颇有几分一蹶不振的架势。 /p “他怎么了?”姜银砚罔然地问。 /p 霍闻川注意到姜银砚眼底的青影,精神气也不如昨日,担心地问:“阿砚,昨晚睡得不好吗?” /p 姜银砚摇头,“不是太好,一整晚都提心吊胆,稍有一点响动就醒了。另外,我打听到一些信息。” /p 宋翔插言:“我去招呼傅平湘过来。” /p 傅平湘极不情愿地被宋翔拖拽到417,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p 随后,蒲耀又将昨晚的事重新讲了一遍,顺便解开了姜银砚的疑惑。 /p 而傅平湘在得知昨夜的整个过程后,好不容易舒缓下来的恶心感腾地围裹住五脏六腑,胃里又开始闹腾,他逃命似的跑回416,一头扎进卫生间。 /p 姜银砚啼笑皆非,“是他能干出来的事。”顿一顿,话音一转:“我现在说我打听到的事。” /p “我的邻居是一名数学老师,早上我出门的时候刚好她也出来,我在跟她聊天的过程中了解到,学生宿舍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年级越高,住的楼层便越低,像四楼,住的就是高二年级的学生。” /p 霍闻川瞳孔微微一收,“这个线索很重要,范围一下缩小很多。” /p “我认为不一定。”宋翔又开始唱反调,“某个年级的宿舍不够,挪到其他年级的楼层也不是不可能。” /p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学校的宿舍通常只多不少。像今年,每个年级的楼层都有多多少少的空余,所以不存在你说的那种情况。” /p 没想到姜银砚考虑得如此周全,宋翔再无其他疑问,以一个“哦”字结束了问答环节。 /p “直觉告诉我,今天晚上,谢老师会让我们更换房间。” /p 霍闻川冷不丁的一句话让几家欢喜几家愁,住在417就意味着与危险并肩。 /p 陶锦一脸愁容,“我不想换房间。” /p 不料一句有口无心的话直接触动任芊的神经,她暴怒地喊:“你不想换?难道我就该一直住这儿?谁不想住安全的房间,就你命贵?” /p 陶锦慌忙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p 任芊恶声恶气地逼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p “我……我……”陶锦一时间找不出合适的措辞,因为当她说出那句话时,就已经不占理。 /p “你倒是说,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不想换?你是想让我们一直住417吗?你想活着,难道我就想死?”昨夜的事让任芊的情绪很不稳定,急需找到发泄口,陶锦算是撞在了枪口上。 /p 怕两人再吵下去影响之后寻找线索的进度,姜银砚赶紧出面调解:“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陶锦刚才的话的确不对,没有人愿意住危险的房间。但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我们的重心是破案,破案才能活命。大家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船沉了,谁也活不了。” /p “姜姐姐,说的……真好。” /p 姜银砚扭头望去,只见傅平湘/p 捂着肚子,傍门而立,“你怎么样?” /p 傅平湘虚弱地说:“我还能……坚持。” /p 霍闻川看表,“我们该下去领餐卡了。” /p 大家逐个往外走时,陶锦踏着小碎步踱到任芊跟前,以诚恳的语气向任芊低头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对。” /p 任芊正在气头上,对陶锦的道歉丝毫不领情,冷眼从她面前走过。 /p 屋里只剩下陶锦与张晴和,陶锦无比自责,忍不住黯然落泪。 /p 忽然,一张纸巾递到眼底,陶锦抬头,对上张晴和平宁的目光,她说:“去吃饭。”/p 417寝室 果然如霍闻川所料,谢老师在给大家发餐卡的同时,提醒大家领取晚餐餐卡时交还三个房间的钥匙,再重新抓阄分房间。 /p 另外,苏医生已经通知孔奇和黄涵涵不必继续住医务室,所以今晚要和其他人一起抓阄。 /p 当孔奇和黄涵涵得知昨晚发生的事情后,立刻回头找苏医生,以自己的病情尚未好转为由,希望可以继续住在医务室,但遭到了苏医生的果断拒绝。 /p 倒是傅平湘打起了医务室的主意,刚好他连番呕吐后,脸色苍白,身体虚弱,趁还没吃饭,赶忙去找苏医生。 /p 为演戏演全套,傅平湘让蒲耀扶着自己,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来到医务室,“苏医生,我生病了。” /p 谁知苏医生问明症状后,只是给他开了三道药。 /p 傅平湘向蒲耀求救,蒲耀耸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傅平湘急忙说:“苏医生,我觉得我挺严重的。” /p 于是,傅平湘又得到苏医生的温馨叮嘱:“忌冷忌辣。” /p “不是,”傅平湘见含蓄的不行,干脆端出自己的目的,“苏医生,我觉得我的状况需要住医务室观察。” /p “你不需要。”苏医生顾着忙活手里的事情,眼也不抬。 /p “苏医生……”傅平湘不死心,还想再磨一磨,却遭到苏医生的厉声训斥:“这里是医务室,不是寝室。而且你的问题不需要观察,饭后把药吃了,多喝热水。” /p 看到傅平湘灰溜溜地从医务室出来,众人便知他计划失败。 /p 原本想趁着在食堂吃饭的空当跟学生打听417的事,但学生们都赶着去上早课,没人愿意驻足,所以大家不得不另寻机会。 /p 吃完早餐,霍闻川安排大家分成四组,由四名老成员领队,分别去不同的地方寻找线索。 /p 分组时,傅平湘不停地向霍闻川挤眉弄眼,暗示自己不希望跟宋翔一组。 /p 这一幕恰好被姜银砚瞥见,她暗中观察片刻,直截了当地问:“你眼睛抽抽啥?” /p 不意被姜银砚挑破,傅平湘无语拍额,“我真是败给你。” /p 霍闻川不禁哑然失笑,“我和宋翔一组。” /p 宋翔本人没有意见。 /p 任芊和陶锦有过矛盾,还曾怀疑蒲耀,姜银砚便决定让她和自己一组。 /p 而对任芊来说,她原本就想亲近姜银砚,眼下正是个好机会,所以欣然接受。 /p 接下来,傅平湘又打算避开张晴和,但还没等他有所行动,就听到张晴和说:“我和傅平湘一组。” /p “为啥?”傅平湘很是纳闷。 /p 张晴和嘴角挑起一个戏弄的笑,“和你斗嘴有意思。” /p 姜银砚在一旁起哄:“我认为这个安排非常合理。” /p 霍闻川也打趣说:“深以为然。” /p 傅平湘气到翻白眼。 /p 黄涵涵举手:“我想跟晴和姐一组。” /p 张晴和一口答应:“好。” /p 最后,还有蒲耀、陶锦和孔奇。 /p 相比其他人而言,陶锦最熟的人就是蒲耀,自然希望和他一组,而孔奇是无所谓和谁一组,所以三人便自动结成一组。 /p 然后是划分区域。 /p 目前,对新仁中学的布局比较熟悉的人是姜银砚,早上从教师宿舍过来的一路,她都在留心观察学校的建筑物,心里已经画出大致的平面图。 /p “新仁中学的建筑物主要是:三栋教学楼、一座图书馆、一栋科技楼,一栋食堂、两栋学生宿舍及一栋教师宿舍,另外还有保卫科。”姜银砚晃一晃手里的英语书,“我在这里的身份是老师,跟老师学生沟通起来比较方便,所以由我和任芊负责教学楼。” /p “那我去科技楼。”中学时,傅平湘最期待的就是去科技楼上计算机课,老师通常只讲十分钟,余下的时间都留给学生们自己玩,那个时候,即便是最简单的单机游戏,他也能玩得不亦乐乎。 /p 张晴和补充道:“中学的科技楼使用度不高,我们再加一个学生宿舍。” /p 霍闻川言简意赅:“图书馆和保卫科。” /p 蒲耀:“食堂的一楼是一间小超市和一间照相馆,我们可以负责这两个地方。” /p 张晴和忽然发现傅平湘在打量自己随身携带的衣架,“咻”地一下把衣架挥到他面前,“你看中这把衣架了?” /p “要不说人气质好能顶过一切化妆品。”傅平湘向大伙儿说:“你们看晴和,一把破烂衣架,偏被她带出一股仗剑走天下的侠客气。” /p 张晴和:“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p “哟,”姜银砚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傅小兄弟,今天是转性子了?居然破天荒说了一句人话。” /p “嘁,”傅平湘双手抱胸,“我懒得搭理你。” /p 姜银砚突然凑近傅平湘,对他使坏:“蛋糕。” /p “唔,”傅平湘当下捂嘴,胃里隐隐翻滚,/p “姜银砚,我杀了你。” /p “任芊,我们快跑。”姜银砚把任芊一拉,赶紧跑掉。 /p 其他三组也陆续前往自己所负责的区域。 /p 不得不说,姜银砚的教师身份带给她很多的便利,让她不仅可以随意出入教师办公室,还可以从教室里直接唤出学生询问。 /p 姜银砚和任芊来到教学楼后,先找到教师办公室。 /p 办公室的面积虽然不算大,但有比较清晰的区域划分,每六张办公桌连在一起合成一组,每一组前面都有“语文组”、“数学组”、“英语组”等标示牌。 /p 此时,老师们大都在教室上课,所以办公室只有寥寥可数的几名老师。 /p 走进教室,姜银砚先是跟正在埋头批改试卷的几位老师逐一打过招呼,随后和任芊直奔英语组。 /p 既然给予她高二老师的身份,那么一定和元香的班级有关,虽然在找到证物之前不敢直接下结论,但姜银砚隐隐感觉元香应该是“她”教过的学生。 /p 六张没有署名的办公桌,哪一张才是她的工位? /p 姜银砚依次看过去,忽地,眼前一亮,在最后面的一张办公桌上看到一小盆玉露,当即确定这就是“她”的工位,因为她住的那间宿舍里也养着好几盆小巧的多肉,其中便有玉露。 /p 姜银砚递给任芊一个眼色,任芊立刻会意,跟在姜银砚身后走向那张办公桌。 /p “我找台面,你找抽屉。”姜银砚迅速给任芊和自己分工。 /p 办公桌收拾得很整洁,东西都分门别类地摆放,跟“她”的房间如出一辙,可见“她”是个爱干净的人,这点倒和姜银砚很像。 /p 和所有老师一样,“她”的办公桌上除开教科书,便是各种资料及几本教师专用的练习册,最要紧的是,有四叠摞到一起的试卷,似乎已经批改完。 /p 姜银砚坐到转椅上,先一整叠一整叠地翻了一下,是四个班级的卷子,分别是:高二六班、高二九班、高二十三班以及高二十八班。 /p 翻完最后一个抽屉,任芊站起身,“我没有找到可疑的东西。” /p 姜银砚把旁边摆的一张塑料凳挪给任芊,随后将最上面的两叠试卷拿给她,低声说:“找元香的名字。” /p 一叠试卷才翻到一半,一名手拿教科书的年轻男老师突然走进教室,看到姜银砚时,惊讶地问:“姜老师,你不是下午才有课吗,怎么上午就来了?” /p 姜银砚胡乱编出个理由:“噢,我在备课的时候发现有份资料忘记带回去了,所以过来拿。” /p “年底的优秀教师评选,我保准投姜老师一票。”男老师打趣完后便径直走向地理组。 /p 本以为男老师只是个小插曲,谁知他把手里的书本放到工位后,竟朝英语组过来,旁若无人地跟姜银砚攀谈:“姜老师,昨天晚上我看到一个男的送你回宿舍,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p “嗯?”姜银砚反应了一下,猛然想起他应该说的是霍闻川,“不是,他是我哥哥。” /p 男老师笑道:“你家基因真好。”旋即又问:“姜老师好像没有男朋友吧?” /p “没有。”姜银砚实在无暇跟他闲聊,正准备想个招子把他打发走,却听他说:“昨天晚上,我看到姜老师门外立着个人,还以为是你男朋友呢。” /p “昨天晚上?”这句话引起姜银砚的注意,她停下手里的事,“大概几点?” /p 男老师回忆须臾,“一点过吧,我从外面回来,在楼下看到的,上来的时候人就不在了。” /p “一点过?”姜银砚很确信那个人不是霍闻川,也不会是团队里的其他人,到底是谁会在半夜里站到姜银砚的门口? /p “男的女的?”姜银砚追问。 /p 男老师摇头,“光线太暗了,没看清楚。” /p 姜银砚礼貌道谢:“谢谢你告诉我。” /p “我下午到晚上都没课,想邀请姜老师共进晚餐,姜老师可否赏光?”拐弯抹角半天,男老师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 /p 姜银砚假作遗憾地说:“恐怕要给老师你道个歉,我最近几天都要辅导学生的功课,实在抽不出时间。” /p 男老师说:“咱们之间叫老师多生疏,我不介意你叫我云培。” /p 姜银砚随口敷衍:“好的,云老师。” /p “姜老师,你真的很可爱。”男老师笑道:“我姓黎,黎云培。” /p 姜银砚继续敷衍:“好的,黎老师。” /p 黎云培浮上一抹无奈的笑,定定地看着姜银砚。 /p 碍于黎云培在面前,姜银砚不得不维持住老师的人设,难免有些束手束脚,便轻声问:“黎老师,还有别的事吗?” /p “没有了,你忙吧。”黎云培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转身回到地理组。 /p 黎云培走远后,任芊望着他的背影,小声又激动地对姜银砚说:“那个黎老师,长得好帅。” /p 看到任芊犯花痴,姜银砚当场一瓢/p 冷水泼过去:“再帅也只是npc。” /p 任芊突然好奇地问:“姜老师,要是现实里有这么帅的男老师约你共进晚餐,你会答应吗?”/p 417寝室 姜银砚就这个问题认真思考了两秒,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不确定,看心情。” /p “暴殄天物啊。”任芊一阵唉声叹气:“现实里要是有黎云培这么帅的男生约我,我肯定立马答应,不带半点犹豫的。” /p 姜银砚委实佩服任芊,在经历过昨晚的事情后,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想帅哥,随手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递给她,“把你的口水擦擦,现实里的帅哥一大把,所以我们要赶紧找到线索破案。” /p “我流口水了?”任芊半信半疑地接过纸巾擦嘴,视线始终在黎云培身上打转。 /p 翻到高二九班的试卷时,姜银砚终于看到一张试卷的密封线外写着元香的名字,字迹娟秀工整。 /p 姜银砚把元香的试卷抽出来,看向打分处,“元香的成绩很好。” /p 听言,任芊凑过来,“找到了?” /p “找到了,她在高二九班。”姜银砚把元香的试卷朝任芊挪近,“总分150分,元香得了135分。” /p 任芊看到总计那一栏用红笔写着135,下面加一个“=”,“成绩这么好。” /p 姜银砚把元香的试卷卷起拿在手里,想了想,干脆把高二九班的试卷全部抱上。 /p “姜老师,”任芊讶异地问:“你要把这个班的卷子全都带走吗?” /p 姜银砚将被翻乱的桌面重新归置整齐,“左右也不重,就带着呗,兴许能用得上。” /p /p 图书馆在足球场旁边,正常情况下,需要绕足球场大半周才能抵达图书馆。 /p 不过,现在足球场无人,为节省时间,霍闻川和宋翔直接从足球场中间穿过,来到图书馆。 /p 管理员是一名三十来岁的女人,坐在闸机外的电脑桌前,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 /p 已经走到门跟前,宋翔才发表意见:“我认为我们不应该来图书馆。” /p 霍闻川对宋翔的“认为”置之不理,径直走到管理员面前,“老师你好,我前几天借的一本书不小心弄丢了,可以帮我查一下多少金额吗?” /p 管理员放下手里的书,摸到鼠标,眼睛看着电脑,“书名叫什么?我先查一下。” /p 霍闻川:“空谷幽兰。” /p 《空谷幽兰》是一本非常小众的书,许多省级图书馆都不一定有,一所中学的图书馆就更不可能找到。 /p 果不其然,管理员在查询栏输入“空谷幽兰”四个字后,搜索结果为“不存在”,“馆里没有这本书,你借的应该是其他的吧。” /p 霍闻川:“或许是我记错了,可以麻烦老师用我的名字查吗?” /p 管理员:“带借阅卡没?” /p 霍闻川假装翻兜,两个兜都找遍后,“忘记带了。” /p 管理员铁面无私:“你要把借阅卡带着,我才能给你查。” /p /p 科技楼二楼,计算机室,里面有学生正在上课,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男老师坐在讲台上,正在用投影仪给学生演示电脑的一些基本操作。 /p 趁老师不注意,傅平湘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溜进去,坐到最后一排的空位上。 /p 旁边的男学生疑惑地看着他。 /p 傅平湘坐直身体,装出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不理会旁睐的目光,手抓鼠标,在电脑上操作起来。 /p 门外,黄涵涵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心里七上八下,“晴和姐,他要是被老师发现了怎么办?” /p 张晴和不苟言笑地说:“把他抓起来,扭送到派出所,拘留十日。” /p 黄涵涵吓得瞪大眼睛,“啊?要拘留这么长时间吗?” /p 张晴和瞥黄涵涵一眼,“嗯。” /p 再看傅平湘时,黄涵涵的眼神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p 而当事人现在背对门口,正在电脑上鼓弄,心里策划着怎么向旁边的人打听元香的事。 /p 片刻后,傅平湘装作不懂的样子,问右手旁的男生:“同学,这个怎么操作啊?” /p 男生热心地在自己的电脑上给傅平湘演示:“你这样,这样,再这样。” /p “哦,原来是这样,懂了懂了。”傅平湘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大神,受我一拜。” /p 男生咧嘴一笑,豪迈地说:“没事,你有啥不懂的就问我,老师讲的我都会。” /p 傅平湘成功打入内部,“我是其他班偷摸过来学习的,你们是哪个班啊?” /p “我们是高二七班。”男生又问:“你是哪个班的?” /p 两个人说悄悄话似的在最后一排闲聊起来。 /p “我是高二二班的。”傅平湘胡编乱造的功力和姜银砚可谓是难分伯仲。 /p 男生突然神神秘秘地凑过来,面带羞涩地说:“我喜欢的女孩子就在你们班。” /p 傅平湘身体里沉睡已久的八卦因子瞬间被激活,“哦?是哪位同学?” /p 男生犹豫少时,最终决定将自己心里的秘密/p 说出来,叮嘱道:“我说了你不许告诉别人啊。” /p 傅平湘当即拍胸膛保证,“你放心吧,咱俩是好哥们儿,我肯定不说出去。” /p 男生左顾右盼,看到其他同学都在认真听老师讲课时,才小声道:“董欣欣。” /p 旋即又苦恼地说:“不知道她有没有喜欢的人。” /p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件事包我身上,我去给你打听。”傅平湘主动把事情揽过来,以获取男生的信任。 /p 果然,男生在听到这话后无比惊喜,“你真是好哥们儿。” /p “这点小忙,兄弟我义不容辞。”澎湃过后,傅平湘的情绪突然急转直下,叹息一声,“不瞒你说,我曾经也有个喜欢的女生,就是我们学校的,也是高二,我休了半年病假回来,听人说她转校了。” /p 男生好奇地问:“是谁啊?” /p 傅平湘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元香。” /p “啊?”男生当场惊掉下巴,“她不是转校,是上吊自杀了。” /p “什么?”一时之间,震惊、崩溃、不敢置信三种表情在傅平湘脸上走马灯似的轮换,“她为什么自杀啊?” /p 男生摇头,“不清楚,学校一直瞒着这事不让人说,但其实大家都知道。” /p 傅平湘半信半疑,“真的是自杀吗?” /p 男生笃定地说:“千真万确,警察都来过,确定是自杀。” /p “咚咚咚……”蓦然间,老师用板擦叩黑板提醒:“最后排那两位同学,不要交头接耳,有不懂的举手提问。” /p 两人连忙坐正。 /p 十几秒后,傅平湘又问:“你还知道别的吗?” /p 男生眼睛盯着前方,头往傅平湘的位置偏,“不知道了。” /p 傅平湘估摸着也打听不出更多的线索,握住鼠标的手一松,“同学,我先走了,你的事我回头一定给你办。” /p 男生露出感激的眼神,“谢谢好哥们儿。” /p 傅平湘前脚刚走,男生才猛然想起没有问他的名字,懊丧不已。 /p 看到傅平湘从教室里出来,黄涵涵急忙上前问:“没被老师发现吧?” /p “发现了。”傅平湘面无表情。 /p 黄涵涵顿时哭丧着脸,“怎么办啊?” /p 傅平湘不以为意地说:“发现就发现呗,能怎么办?” /p 黄涵涵焦眉焦眼地说:“你要被抓到警局,拘留十天。” /p 对于黄涵涵的言论,傅平湘感到十分震惊,“谁告诉你的?” /p 靠墙而立的张晴和缓缓睁开眼,偏过头,“我。” /p “晴和,你能不能别吓人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傅平湘轻斥张晴和一通,又转头对黄涵涵辟谣:“她逗你玩呢,我不会被抓走。拘留十天,扯淡呢。” /p 黄涵涵眨巴着眼睛看向张晴和,“晴和姐。” /p “开个玩笑。”张晴和笑得人畜无害。 /p “嘶,”傅平湘缩着肩膀打抖,“这玩笑好冷。” /p 张晴和问:“线索是什么?” /p “你怎么知道我打听到了线索?”傅平湘冷不丁往后一跳,手指张晴和,表情夸张地说:“你给我身上装窃听器了?” /p 张晴和竟配合地给予肯定回复:“嗯。” /p 黄涵涵大吃一惊,“真的吗?晴和姐。” /p 张晴和眼尾微勾,“假的。” /p “我又被晴和姐骗了。”黄涵涵被自己傻到发笑。 /p “所以,”张晴和看着傅平湘,“你打听到的线索是什么?” /p /p 三餐之外的时间,能够出现在食堂附近的学生多是去小超市买东西的。 /p 蒲耀三人来到小超市,看到收银员是一名四五十岁的中年微胖男人,正在扫描一个学生递过去的面包。 /p 超市里面的货架间,还有两三个学生穿梭其中,在挑选零食和饮料。 /p 三人装作顾客往里走。 /p 这次,带进来的钱原模原样,没有任何变化。 /p 三人各自选了一瓶饮料,到收银台结账。 /p 蒲耀付过款后,拧开饮料瓶喝了一口,“老板,这么多年,你还在这儿啊。” /p 由毫不相干的事起头,再循序渐进,是他们的惯用套路。 /p 老板一副秒懂的神情,“回来看母校?” /p “是啊。”陶锦接过话:“我和蒲师兄都是在这儿上的高中,这次有空就回来看看。” /p “你们长大了,我也老咯。”学校每年毕业上千人,老板其实压根儿记不住,二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p “我听说咱们学校之前好像出过一档子事,一个女学生死在寝室里了,是真的还是谣言啊?”话少的蒲耀默默退居幕后,陶锦登场演戏。 /p 老板:“真的,就前不久发生的事,我亲眼看到尸体抬下来的。” /p 陶锦继续问:“怎么死的/p ?” /p “被人害死的。”老板说:“她妈到学校闹了,让学校交出凶手。学校又不是警察局,哪有那权力。再说了,都不知道凶手是谁,咋交嘛?” /p 蒲耀补充式发问:“你见过那个女学生吗?” /p “就是见过也记不住啊,每天进进出出的都是学生。”老板张开五指比划,“能记住的,一只手都能掰过来。” /p 蒲耀当即转移话题:“对了,老板,旁边的照相馆今天没开门吗?” /p 老板:“带老婆孩子出去玩儿了,后天才回来。” /p 最先回到416寝室的是霍闻川和宋翔,大约十分钟后,蒲耀、陶锦、孔奇三人回来,紧随其后的是张晴和、傅平湘和黄涵涵三人。 /p 傅平湘一屁股坐到床上,视线将屋里的人扫视一遍,“还差姜姐姐和任芊了。”/p 417寝室 十个人出发前便约定好,完事后回416汇合,交换各自打听到的线索。 /p “我先说我们打听到的吧,元香是自杀的。”傅平湘最积极,“蒲哥也说昨晚看到元香的脖子有一圈勒痕,所以我肯定元香就是上吊自杀。” /p “啊?”陶锦有些懵,“我们打听到她是被人害死的。” /p 正说着,任芊抱着一摞试卷出现在门口,霍闻川、傅平湘几人都下意识往她身后看去,直到任芊进屋也没有看到姜银砚的身影。 /p 霍闻川眉头微凝,“你的同伴?” /p 任芊将试卷放到桌上,“有个男老师请姜老师吃午饭,姜老师打算借机跟他问些元香的事,所以就和他去了。” /p 满试卷醒目的红勾红叉撞进傅平湘的视线,“你这是……抱的卷子吗?” /p 任芊把一张卷起的试卷交给霍闻川,“姜老师让我给你的,这是元香的英语试卷。” /p 霍闻川只匆匆地扫过一眼便把试卷拿给一旁的蒲耀,再次问回刚才的话题:“他们去哪里吃午饭?” /p 任芊:“校外的一家西餐厅。” /p “什么时候回来?”霍闻川神情变得冷涩,丝毫不复在姜银砚面前时的温和,像是一颗定时炸弹。 /p 这样的霍闻川令任芊莫名地感到害怕,她吞吞喉咙,“说是……吃……吃过午饭就回来。” /p 霍闻川抬腕看表,十点二十三分,“我们汇总一下线索。” /p 须臾间的转变,连一向没正形的傅平湘都明晰地察觉到,如临风暴前夕。 /p 孔奇手里捧着元香的试卷,“我看了一眼题目,难度属于中等偏高,这孩子能得135分,可见功底非常扎实。” /p 听孔奇的口气,像极一名教师。 /p 陶锦问:“孔叔,你是英语老师吗?” /p 孔奇笑笑说:“再带一个班,我就要退休了。” /p 傅平湘一个“哇塞”,“搞半天,原来您才货真价实的老师。” /p 张晴和问:“孔老师,依你的经验判断,这张试卷的及格率高不高?” /p 孔奇摇头,“不高,难度比高考还大。” /p 张晴和若有所思。 /p “有个迷惑的地方。”傅平湘在狭小的房间里踱来踱去,“我们打听到的线索,元香是自杀的。蒲哥他们打听到的是被人害死的,到底哪个说法是真的?” /p 张晴和接着说:“我们在楼梯口遇到一个高二女生,听到元香的名字时满脸惊恐……” /p “对对对,”傅平湘像是刚想起一样,“她连才拿的药都不要了,丢了就跑,倒把我吓一大跳。” /p 试图插言而数次未果的宋翔终于找到可以发表看法的点,“我认为她害怕元香不是因为元香死在宿舍,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p 跟宋翔同住一间寝室的傅平湘深受其害,所以宋翔的每次发言都一概被他归为废话,不耐烦地说:“你什么时候能提出一些建设性的认为?” /p 任芊忽然联想到昨晚的经历,推己及人,大胆忖测:“是不是元香请每一间寝室的人都吃过发霉蛋糕?” /p 听到蛋糕,“唔……”傅平湘倏地捂嘴,扭头冲进卫生间,“哇哇”呕吐。 /p “如此一来,事情的严重性恐怕会令这栋宿舍人去楼空,甚至波及整个学校。”蒲耀以结果来反推任芊揣测的事不可能发生。 /p 霍闻川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将笔重重一搁,站起身,快步走向417。 /p 一分钟后,霍闻川回到416,手里拿着一张粉色的收据,收款方是春阳照相馆,费用是30元,收款日期是2016年9月17日,内容是花团锦簇,最底下还有一行手写的小字:三天后凭票取。 /p “春阳照相馆。”陶锦一字一顿地念出店名后,霍然反应过来:“不就是食堂下面的那家照相馆吗?” /p 任芊的眼睛倏而生光,激动地说:“今天已经是9月27号,收据还在,说明照片还在照相馆没有取。” /p 黄涵涵问:“花团锦簇是什么意思啊?” /p 陶锦想了一下,揣测道:“可能是照片的风格。” /p 今天之前,这张收据在众多物品中并不起眼,但现在,或许牵涉到极其重要的证物。 /p 可接下来,蒲耀的一句话把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浇灭:“照相馆这两天在关闭中,老板后日才归。” /p 傅平湘伸长手臂往桌上一趴,哀嚎:“晴天霹雳。” /p 自任芊回来后,霍闻川就绷着一张脸,现在又听到照相馆没开门,面色更加阴沉,“保卫科的人对元香的事讳莫如深,图书馆可以入手,但需要找到元香的借阅卡,午饭前我们再找一次417。” /p /p 校外一间冷色调的咖啡厅,落地玻璃窗边坐着一名长发女生,其背后不远处,一名男生端着一份甜品,满面春风地走向她。 /p 黎云培将甜品放到姜银砚面前,“我听说女孩子都喜欢吃甜/p 品,给你点了一份,尝尝看。” /p 姜银砚笑微微道:“谢谢!” /p 黎云培抿一口咖啡,而后放下杯盏,“问一个冒昧的问题,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或者,你希望未来的男朋友是什么样的?” /p “没想过。”姜银砚这句话倒是真的。 /p 黎云培一瞬不瞬地盯着姜银砚,“我们在一间办公室也挺久了,你对我有什么看法吗?” /p “挺好的。”姜银砚被黎云培殷切的眼神盯得不大自在,低头拿起小勺,假装认真吃甜品,顺便以此掩盖自己的心虚。 /p 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姜银砚言语里的敷衍,黎云培显得有些失落,转瞬又微笑以对,“也算是对我的一种肯定吧。” /p 姜银砚深知言多必失,怕露出破绽,决定不再给黎云培天南地北的机会,直切正题:“黎老师,正好我也有点事想请教你。” /p 黎云培虚心地说:“小砚问我,谈不上请教。” /p 姜银砚被那声“小砚”麻得起鸡皮疙瘩,“你知道九班有个叫元香的学生吗?” /p “知道,我带九班的地理。” /p 黎云培竟然也带九班,这是姜银砚不曾想到的,索性以元香的成绩为切入点,“元香的地理成绩好吗?” /p “考试从来没有下过八十分,在我带的几个班里,每一次的成绩都是名列前茅。”黎云培只是科任老师,他对元香的成绩可以记得那么清楚,也从另一方面表明元香的确很优秀。 /p “元香在班上和其他同学的关系处得好吗?”姜银砚像是个关心学生成绩和生活的班主任。 /p 黎云培回忆道:“我印象中她不怎么爱说话,课间休息也在学习,是个很努力的孩子。” /p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突然就……哎……”姜银砚长叹一声,等待黎云培的反应。 /p 但黎云培只是惋惜道:“或许是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p 看来黎云培也不清楚元香死亡的内幕,姜银砚端起咖啡浅抿一口,明明已经放了一包糖,但还是压不住那股苦味,所以她素来不喜欢喝咖啡,而更喜欢茶饮。 /p 姜银砚:“黎老师,元香的那几位室友现在还在学校吗?” /p 黎云培眼噙惊讶,“小砚不知道吗?” /p 糟糕,该怎么解释她的记忆空白? /p “我……”姜银砚吞吞吐吐半天,灵光一闪,自责起来:“怪我平时太注重抓孩子们的学习,对她们生活上的事疏于关心了。” /p 黎云培宽慰道:“我们不是班主任,所以也没有办法面面俱到。” /p 此刻,姜银砚多么希望黎云培是像傅平湘那样的话痨,只需起个话头,他便能滔滔不绝,而不是问一句才答一句。 /p 姜银砚只好再问:“元香的室友后来怎么了?” /p 黎云培:“两个死在寝室,一个疯了。” /p 姜银砚的杯子差点没拿稳,事情的走向是她预想不到的,忙问:“怎么死的?” /p 黎云培:“和元香一样,也是上吊自杀。” /p “元香是……”姜银砚惊愕不已,“自杀?” /p “小砚,你都不知道吗?”黎云培双眉微收,露出一副纳闷的表情。 /p 姜银砚赶紧追问:“另一个疯了是因为她的三个室友都自杀了吗?” /p “我用abc来代称元香的三个室友吧。”这一次,黎云培终于肯多说,“元香自杀后,abc三人就搬离原来的寝室,a和b再次被分到同一间寝室,c在另外一间。一次周末放假,同学们都离校回家,只有少数几个学生因为离家远,所以留在学校,b和c就是留校的人。返校那天,a回来得早,推开门就看到b挂在阳台,紧接着又得知c也在寝室上吊身亡,当场吓疯,后来就被家人接回家了。” /p 姜银砚突然有一个猜测,“ab和c她们后来住的是哪两间寝室?” /p “我记得好像有一间就在原来寝室的对面,另一间在楼下。” /p 黎云培的话证实了姜银砚的猜测,那三个室友后来住的寝室应该就是317和416。 /p 现在最大的疑问是,元香为什么要自杀? /p 难道真的如黎云培所说是压力过大? /p 元香三名室友两死一疯的结局,无疑给案情拓开了新的一面。 /p 姜银砚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学校,她相信其他三组已经打听到更多的线索,将所有的线索一串连,说不定就能找出元香自杀的原因。 /p “黎老师,我突然想起……” /p 像是知道姜银砚要找借口离开,黎云培果断打岔:“到饭点了,我们去吃牛排吧。” /p 姜银砚“噌”地一下站起,“黎老师,很抱歉,我现在有急事,只有改天再约。” /p 黎云培端着咖啡,眼眸低垂,声音沉沉地问:“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 /p “你说什么?”姜银砚怀疑自己听错了。 /p 黎云培抬起头,眼角竟然闪着泪/p 光,重复刚才的话:“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 /p “黎老师,你……” /p “咵嚓”,杯子突然落在桌上,咖啡溅了黎云培一身,他一把抱住姜银砚,语带哭腔,再一次问:“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云培啊。” /p 两三秒的愣怔后,反应过来的姜银砚猛地推开黎云培,生气地说:“黎老师,你太越界了。” /p “姐姐,你果然忘了我。”黎云培颓丧地低着头,像是一头受伤的小鹿,瑟瑟发抖地舔舐着鲜红的伤口。 /p 不想再听黎云培继续说疯话,姜银砚转身即走。 /p 刚走出咖啡厅,身后传来黎云培的声音:“姜老师,我送你回学校。” /p 姜银砚回首望去,只见黎云培神情举止已经恢复正常,但她却不领情,自顾自往前走,冷冰冰地说:“不必,我可以自己回去。” /p 黎云培尽量顺应姜银砚的步伐,和她并肩而行,“别生气了,是我不对,我吓着你了,我道歉,我改。” /p “麻烦你以后不要再跟我说话。”黎云培的无礼之举令姜银砚大为光火。 /p 黎云培突地快走一步,挡在姜银砚前面,展臂拦下她,笑得阳光无邪,“我真的知道错了,请你原谅我,好吗?” /p 姜银砚气鼓鼓地瞪着黎云培,“黎老师,戏弄人真的很缺德,以后少干点这种事。” /p 黎云培一脸无辜地说:“我第一次干。” /p “那我可真倒霉。”姜银砚毫不犹豫地搡开黎云培,继续往前走。 /p 黎云培跟上姜银砚,“姐姐。” /p 姜银砚没好气地说:“我独生女。” /p 黎云培不依不饶:“可你真的是我姐姐。” /p “转行吧,演员的职业更适合你。”姜银砚觉得黎云培简直无药可救。 /p 黎云培:“好啊,姐姐。” /p 姜银砚翻了翻眼睛,“有毛病。” /p 黎云培暴露本性之后,就变得跟块牛皮糖似的粘着姜银砚,一路跟着姜银砚回学校,又到女生宿舍的楼下。 /p 姜银砚忍无可忍,冲黎云培破口大喊:“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 /p 眼下正是饭点,往来的学生们纷纷侧目。 /p 霍闻川一行人也刚好从四楼下来,还没出宿舍大门便听到姜银砚的喊声。 /p “是姜姐姐。”傅平湘一个箭步跑到外面,一看,果然是姜银砚。 /p 其他人也迅速走出宿舍,看到姜银砚和一个男的站在一起,两人之间似乎闹得有些不愉快。 /p 黄涵涵好奇地问:“那个男的是谁啊?蛮帅诶。” /p 任芊目不转睛地盯着黎云培,心波微荡,“学校的地理老师,黎云培。” /p 没人注意到,在看到黎云培时,霍闻川的面色出现一刹那的冷沉,转眼又恢复如常,从容地走向两人。 /p “阿砚。”霍闻川轻声唤道。 /p 姜银砚回过头,看到霍闻川时,瞬间回嗔作喜,“闻川。” /p 刚准备拔腿跑向霍闻川,手腕却猝不及防地被人拽住,扭头一看,又是黎云培。 /p “你做什么?”姜银砚用力挣扎,试图甩掉他,但黎云培手劲很大,似乎安心不让姜银砚走,牢牢地扣住人,“姐姐跑什么?我又不吃你。” /p 说话间,霍闻川已经走到跟前,声音格外低沉:“一秒钟。” /p “黎云培,你松开。”姜银砚还在挣扎。 /p 黎云培盯着霍闻川,眼睛微眯,带着一丝戏谑,“你的表情,似乎很意外,不是早该料到吗?” /p 这句话无头无尾,莫名其妙,但霍闻川明白。 /p “你在说什么胡话?”姜银砚手腕纤细,黎云培的手掌也很薄,她被硌得生疼,“黎云培,我疼。” /p 黎云培当即松开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疼姐姐的。” /p 霍闻川看到姜银砚皙白的手腕已经显出一圈浅淡的红印,眉头微微皱起,旋即轻柔地问:“吃过午饭吗?” /p 姜银砚摇头,“还没有。” /p 霍闻川:“走吧。” /p 两人转身后,黎云培在后面唤:“姐姐。” /p 霍闻川头也不回地说:“好自为之。” /p 这是姜银砚第一次听到霍闻川用如此生硬的语气对一名毫无交集的陌生人说话,甚至含有一丝警告的意味。 /p “所以,”姜银砚仰头笑道:“这就是来自哥哥的安全感吗?” /p 霍闻川眼中似噙星芒,“不止。”/p 417寝室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大家特地挑了一处角落的位置坐,方便饭后谈论案情。 /p 姜银砚带回来的线索非常重要。 /p 起初,当张晴和在417找到灵物后,317和416便自动被归为与其他所有寝室一样的普通寝室,但现在的线索却打破了这个基本已经固定的认知。 /p “黎云培也说元香是自杀,不过,”因为出现两种说法,又之黎云培此人的行径十足的无礼,也十足的怪异,所以姜银砚忍不住怀疑他言语里的真假,“不知道他的话可不可信。” /p “可信。”霍闻川语气笃定。 /p 姜银砚感到有些奇怪,霍闻川此刻对黎云培的肯定,与他在宿舍楼下见到黎云培时的态度大相径庭。 /p 这是为什么? /p 张晴和不紧不慢地说:“超市老板的话,也未必是假。” /p “你怎么变得跟宋翔一样?”傅平湘对宋翔式思维已经快要到深恶痛绝的地步,“一个人怎么可能有两种死法,不矛盾么?” /p 宋翔像是习惯了傅平湘随时随地的人身攻击,反倒练出一副好性子,显得无比淡定,顺便发表自己的看法:“我认为不矛盾,凶手先把人杀害,再用绳子吊起尸体,布置成死者自杀的假象,最后被人添油加醋地传播一阵子,就自然而然地变成两种说法。” /p “我大概是玩完了,”傅平湘双手抱头,目光呆滞,“我竟然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 /p 素爱看法治新闻的孔奇说:“凶手还可能是有计划地杀人。” /p 黄涵涵不解地问:“凶手为什么要杀元香呢?” /p 陶锦发散思维:“报复社会?激情杀人?” /p “真是越说越离谱。”任芊语气不善,显然是对陶锦早上说的那句话怨气犹存。 /p 陶锦自知理亏,不敢和任芊争辩,将头一低,不再说话。 /p 姜银砚单手支颐,“总觉得哪里缺了一块。” /p “两个室友和元香都是一样的死法,我想,另外那个如果不是休假回家,恐怕也会是一样的结局。”知道元香的三个室友两死一疯后,蒲耀便一直在思考这件事,试图找出其中的牵扯。 /p 霍闻川展开那张收据,“春阳照相馆的证物很重要。” /p 傅平湘愁得抓头发,“可是老板后天才回来,我们等不起啊。” /p 蒲耀想到个办法,“我们不妨问超市老板是否可以联系照相馆的老板,跟他商量一下可否提前回来。” /p 张晴和脆声道:“好主意。” /p 霍闻川把收据拿给蒲耀,“如果跟照相馆的人联系上,问他还记不记得这张收据的照片和过来拍照的人。” /p 十几分钟后,蒲耀和陶锦从超市返回食堂。 /p 陶锦气喘吁吁地说:“拍照的……是三个女学生。” /p “三个。”霍闻川若有所思。 /p 蒲耀接着说:“很奇怪的是,这张照片一直没人去取,前天突然被学校的一个老师取走了。” /p 姜银砚问:“哪个老师?” /p 蒲耀:“取照片的老师让老板保密。” /p 张晴和目光虚虚地望着食堂打饭的窗口,“来者不善啊。” /p “这怎么还牵扯了个老师进来?”傅平湘把头发搔成了一丛野蛮生长的杂草。 /p 黄涵涵看向孔奇:“孔叔,你也是老师,你会去取学生的照片吗?” /p 孔奇摇头,“那是学生的私人物品,我们无权处置。” /p 任芊不觉然捏紧十指,“学校少说也有五六十号老师,难道要挨个去问吗?” /p “我们可以适当地把范围缩小一下,”姜银砚冷静分析:“这位老师一定和元香有过交集,也许是元香的班主任,也许是某一位科任老师。” /p 姜银砚垂眼看着自己的手腕,被用力抓出的红印已经消散,冷笑一声,“这么一来,我倒是想起一位。” /p 霍闻川:“黎云培。” /p “对。”姜银砚右手松松捏起,“黎云培是元香他们班的地理老师。” /p “黎老师拿这张照片做什么?”任芊一面惊讶,一面又很疑惑,虽然接触的不多,但在她看来,黎云培不像是坏人。 /p 姜银砚怒斥:“谁知道那个疯子有什么毛病。” /p 听到姜银砚骂黎云培,任芊的心情莫名地有些微妙。 /p 傅平湘立马站起,摩拳擦掌,“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的吧,让他把照片交出来。” /p 霍闻川不动声色地说:“我去找他。” /p 姜银砚:“我和你一起去吧,他现在应该在教师宿舍。” /p 霍闻川问:“知道是哪一间吗?” /p “301。”这是黎云培跟姜银砚闲聊时告诉她的,当时姜银砚还敷衍说是有缘,现在看来是妥妥的孽缘。 /p “我一个人去,你们都回416,研究一下九班的英语试卷,想办法找到元香那三个室友的卷子。”甫一说完,霍闻川便/p 起身离开食堂。 /p 大概是腿长的原因,霍闻川一旦急走起来,速度便快得宛如一阵风。 /p 姜银砚刚想起黎云培说昨晚一点过看到她门口立着个人,准备告诉他,但还没来得及启唇,人已经消失在大门口,只好先打住,等他回来再说。 /p 众人依言回到416,傅平湘积极地给大家分试卷,每个人手里都拿到四五张。 /p 剔除一看就是男生名字的,最后还剩下二十八张。 /p “竟然还剩这么多人。”傅平湘头大如斗。 /p 孔奇解释道:“因为是文科班,所以女生居多。” /p 傅平湘:“大海捞针么不是。” /p 张晴和拿出一张试卷放到一旁,“把高于90分的筛出去。” /p 大家纷纷翻看自己手里的试卷,90分以上的一共筛出6张。 /p 傅平湘负责统计数据:“还剩22张。” /p 张晴和看向姜银砚,“有一件事,只有你能做。” /p “问谢老师拿住校生的名单。”姜银砚也想到这一点。 /p 张晴和笑道:“我喜欢你的聪明。” /p 姜银砚回以一笑,“我也很欣赏你。” /p 两人你来我往的言谈中,竟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 /p “你俩就别搁这儿商业互吹了。”傅平湘夺过姜银砚手里的试卷,把她往外面推,“姜姐姐赶快去拿名单吧。” /p 姜银砚下去拿名单的时候,屋里的人也没闲着,都在分析那15张90分以下的试卷。 /p 大约十分钟后,姜银砚拿到名单回来,一共四张a4纸。 /p 蒲耀粗略地扫了一眼,根据数量判断:“是整个高二年级女住校生的名单吗?” /p 姜银砚:“我最开始是问谢老师拿高二九班的名单,结果触发了保密措施,只能拿到整个高二年级的。” /p 任芊问:“什么是保密措施?” /p 新人们今天暂时都没有遇到保密措施的情况,所以不知道内情。 /p “我跟你们说啊,保密措施就是……”傅平湘立刻化身为解说员。 /p “两个人看一张。”姜银砚把四张名单发给大家,“先找元香的名字在不在里面,如果在,那么其他三个人也一定在。” /p 傅平湘拿到名单后,问:“如果不在呢?” /p “嚓嚓”,张晴和朝傅平湘手里的名单迅速地弹了两指,“先找。” /p 开始找之前,姜银砚又提醒道:“我问过谢老师,名单里的名字都是打乱的,所以相互挨着的人不一定住在同一间寝室。” /p “是保密措施吧。”任芊的领悟力还算不错。 /p 姜银砚:“是。” /p 另一边,霍闻川来到黎云培的门外。 /p “嗙嗙嗙……” /p 因为是薄薄的铁皮门,稍一用力,声音便格外的响,几乎整栋楼都能听见,乍闻之下犹如砸门。 /p 约摸半分钟后,门缓缓打开,黎云培双手横抱在胸前,懒懒地靠在门边,皮笑肉不笑,“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p 霍闻川抬腿跨进门里,气息凛若冰霜:“拿出来。” /p 黎云培慢悠悠地走到餐桌前,翻起一只倒扣的玻璃杯,提起旁边的凉水壶给杯中倒满水,“拿什么?” /p 霍闻川声调骤然拔高:“黎云培。” /p 黎云培一顿,旋即放下凉水壶,“吼那么大声做什么?” /p “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啊。”霍闻川露出厌恶的眼神,像见到一只赶不走的苍蝇似的。 /p “真叫你说对了。”黎云培一只手擎杯,一只手撑住桌沿,笑得十分阴鸷,“我呢,就是阴魂不散。你对我恨得牙痒痒又如何,现在不照样被我玩弄于鼓掌?” /p 霍闻川:“你想阻止破案的进程?” /p 黎云培走到沙发前坐下,“我阻止了么?销毁证物才算阻止,我又没有。我只是给你们增加一点难度而已,这算违反规则吗?” /p 霍闻川双手插进裤袋,气势凌人,“你的目的。” /p “从始至终,我的目的只有一个,你清楚得很。”黎云培笑意渐敛,眼底幽深如海,“霍闻川,你似乎忘了,当初你是因为什么对我动的手?” /p 霍闻川脊背一僵。 /p “不过,现在我一点儿也不恨你,反倒要感谢你,谢你创造的这次机会。”黎云培慢条斯理地将左袖捋至肘处,抹下紧箍手腕的黑色硅胶宽手环,露出一只画上去的手表,线条简单,画工粗糙,但黎云培却很珍视,“她给我画的,我让人把它永远地纹在了这里。” /p 霍闻川脸色愈发难看,十指暗暗用力,杀心乍起。 /p 黎云培瞥他一眼,“杀npc的后果不比杀同伴的后果轻,你还想再来一次吗?杀人犯,霍闻川。” /p 最后一句话直接刺激到霍闻川的神经,他瞬间失去理智,疯一般地冲过去,一把扼住黎云培的喉咙,“你找死。”/p 417寝室 霍闻川用上狠力,黎云培很快就喘不过气,一张脸涨得通红。 /p 而霍闻川的力道却只增不减,黎云培甚至感觉自己的脖子下一秒就要被霍闻川生生掐断。 /p 黎云培不断地挣扎,但作用甚微。 /p 霍闻川是马术师,从小就锻炼身体,不论寒暑,从不间歇,力气自然比常人要大,所以黎云培根本反抗不了。 /p 不到一分钟,黎云培肺里的空气已经被挤得一点也不剩,至多再有半分钟,他或将窒息而死。 /p 但看霍闻川的架势,似乎根本没打算放过他。 /p 黎云培的生命在霍闻川手里摇摇欲堕。 /p “闻川。”蓦然间,一个清越的声音传到霍闻川耳中,刹那抚平他心中的狂躁,令他冷静下来,不觉然地松开手。 /p 五分钟前,姜银砚和大家在翻名单时一直担心霍闻川这边的情况,黎云培是个不可捉摸的人,神智似乎也不正常,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过来找他。 /p 一路疾跑,爬到三楼的楼梯时,发现黎云培屋子的门开着,她连忙加快脚步,两三步跑上来,谁知刚到门口,两只脚都还在外面,就看到霍闻川掐黎云培的一幕。 /p “咳咳咳……”空气猛地灌进黎云培肺里,刺激到他的喉咙,令他咳嗽不止。 /p 霍闻川眼角的红在缓慢褪去,他站起身,冲姜银砚笑,“阿砚。” /p “你……你们在干什么?”姜银砚被刚才的情形惊住。 /p 在她心里,霍闻川是多么温润如玉的一个人,待人接物都是彬彬有礼,怎么会冲动到要掐人? /p “姐姐,我好怕,我差点就死了。”黎云培居然哑着嗓子掉起泪来。 /p 霍闻川不解释,只是定定地望着姜银砚,嘴角的笑在缓缓消失。 /p “黎云培,你少装可怜。”姜银砚大阔步走进屋里,质问道:“你把照片藏哪儿去了?” /p 姜银砚的信任教霍闻川心房一热。 /p 黎云培的眼神却有些复杂,捂着脖子,一脸茫然地问:“什么照片?我不知道。” /p “不是你拿了照片?”姜银砚一个字也不信。 /p “我只对姐姐的照片感兴趣。”黎云培戴回硅胶手环,遮住手表纹身。 /p 霍闻川:“撒谎成性。” /p 黎云培猛地从沙发上跳起,像只炸毛的猫,怒指霍闻川,“我警告你,你少在姐姐面前诋毁我。” /p 姜银砚:“我拜托你,黎老师,关乎人命,开不得玩笑,你把照片给我们好吗?” /p “姐姐又不住那里,我只关心你的安全。”黎云培有意看向霍闻川,“其他人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p “你……你怎么知道?”姜银砚终于开始怀疑,听黎云培的话,像是知道破案的事。 /p “知道什么?”黎云培反问。 /p 姜银砚警惕地后退一步,“闻川,好像有点不对劲。” /p “阿砚别怕,我在。”霍闻川上前半步与她并肩而立,给予她足够的安全感。 /p 黎云培又惊又恼,“姐姐怕我?” /p 姜银砚反问:“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怕吗?一直叫我姐姐,我不是你的什么姐姐,你认错人了。” /p 黎云培怒视霍闻川,冲他发火:“我收回那句话,我依然恨你。” /p 霍闻川对他的愤怒视而不见,“阿砚,我们走吧。” /p “好。”姜银砚毫不犹豫地和霍闻川一起往外走,他们都知道黎云培不会轻易交出照片,只有另谋他法。 /p “姐姐。”黎云培追出来,“我不是坏人,我从来都盼着姐姐好。” /p 姜银砚理都不理,只回头望他一眼便继续下楼,到二楼时还跟霍闻川嘀咕:“我看那个黎云培真的有大脑方面的问题,逮着个人就叫姐姐。” /p 霍闻川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嗯,我也觉得。” /p “他早上还跟我说昨晚一点过看到有人站在我门外,本来我还挺信,现在只觉得是他胡编乱造来吓唬我的。” /p 姜银砚没有把黎云培的话当回事,但霍闻川却在心里备案,叮嘱道:“阿砚,你晚上一个人住这里,万事要当心,谨慎一点不是坏事。” /p “嗯,我知道了。”姜银砚随即又开始发愁,“他不肯交出照片,我们怎么办?” /p “只要相机的内存卡还在,就算是已经删除照片,我也可以恢复里面的数据。” /p 霍闻川提出的办法无异于绝处逢生,姜银砚再次看到破案的希望。 /p 416,大家在住宿名单里找到了元香的名字,这就意味着其他三个室友的名字也在其中。 /p 根据九班被筛出的22张90分以下的试卷,在住宿名单里总共找到15个人的名字。 /p 看着那15个人的名字,傅平湘不解地问:“晴和,我不懂为什么是90分以下。” /p 张晴和:“储物柜里各有一本未署名的英语练习册,我让孔老师看了一下,其中三/p 本都是抄的另外一本,连不小心犯的语法错误都原封不动地照搬。这样的,英语成绩能好?” /p 黄涵涵恍然大悟,“我明白晴和姐的意思了。” /p 陶锦欣喜地说:“所以元香的三个室友就在这15个人里面。” /p 任芊:“找到室友的名字有什么用?我觉得关键还是那张照片。” /p 蒲耀用便签纸把15个人的名字写下来。 /p 傅平湘瞅过去,“蒲哥,你在干什么?” /p 张晴和:“姜银砚可以找出那三个室友是谁。” /p 说曹操曹操到,姜银砚刚走到416的外面就听到张晴和在说自己,她推开掩起的门,“我这不就回来了。” /p 蒲耀把便签纸递给姜银砚,“就在这15个人里。” /p 姜银砚接过便签纸揣进兜里,“下午正好有一堂九班的课。” /p “拿到照片没有?”任芊迫不及待地问。 /p 霍闻川眼睛看向蒲耀,“需要你再去一趟超市,拜托老板问照相馆的人,相机的内存卡还在不在。” /p 傅平湘立刻反应过来,“就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只要电子照还在,重新打印一张又不费事。” /p “可是,”任芊担忧地说:“如果电子照被删了怎么办?” /p 姜银砚:“闻川有办法恢复数据。” /p “我现在就去。”蒲耀说完便飞快地走出寝室。 /p 姜银砚看表,“再有二十分钟就是九班的课,我该过去了。” /p 言讫,把英语书一拿就急匆匆地往外走。 /p 来到九班的教室外,姜银砚眉头一皱,看到黎云培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她。 /p 姜银砚没搭理他,径直从他面前走过。 /p “姜老师好!”黎云培一本正经,仿佛之前喊她“姐姐”的那个人从未出现过。 /p 姜银砚不由得怀疑黎云培是否人格分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他,思忖片刻,不温不火地回应他的问好:“黎老师,你好!” /p “走了。”黎云培一挥手,竟然非常干脆地离开,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p 透过玻璃窗,姜银砚看到满教室坐得端端正正的学生。 /p 第一次以老师的身份面对几十号学生,她感觉有点晕。 /p 深吸一口气,姜银砚抬步走进去,把教科书放在讲台,里面夹着那张便签纸,“上课之前,我们先点一下名,被点到的学生举手说一声到。” /p “周柔。” /p “到。” /p “冯明明。” /p “到。” /p “陈雪玲。” /p 无人回应,姜银砚抬眸扫视全班学生,都没有反应,她用笔给陈雪玲圈起。 /p “何花。” /p “到。” /p …… /p “曹月。” /p 再次无声,姜银砚又将曹月圈起。 /p “柳庭。” /p “到。” /p …… /p “唐萝。” /p 第三次无声,姜银砚将唐萝圈起。 /p 15个人里,只有陈雪玲、曹月、唐萝不在。 /p 姜银砚合上书,“今天的点名就到这里,本节课自习。” /p 蒲耀前脚刚回416,姜银砚后脚便到。 /p 令人高兴的是,姜银砚找到了元香三个室友的名字。 /p 沮丧的是,内存卡被照相馆的老板连带着相机一起带走了,最早也要明晚十一点左右才能回来,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p 四个老成员明显感觉到这起案子比上一起更复杂,难度有很明显的提升。 /p 傅平湘抬腕看表,“天哪,一下午啥都没干,怎么就四点过了?我这表不是坏了吧?蒲哥,看看你的表是几点?” /p 蒲耀去看自己的表,“四点零二分。” /p “时间过的好快。”一想到昨晚的事,任芊就焦灼不安,她害怕又抽中417。 /p 夜晚即将到来,气氛变得有些沉闷。 /p 姜银砚安抚道:“就算遇到元香,也不是毫无活下来的机会。昨天晚上,蒲耀和任芊能够活下来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大家不要灰心。” /p “哎,要是我……”陶锦本想说要是她抓到417,铁定活不了,却又猛地想起早上自己因为一句无心之言而惹恼任芊,所以赶紧闭嘴,生怕又说错话。 /p 宋翔:“我认为只要我们能在十二点之前破案,就可以全都活着。” /p 傅平湘暴呵:“滚。” /p 姜银砚突然走向张晴和,“晴和,我头发被项链缠住了,可以麻烦你帮我解一下吗?” /p 在张晴和帮她弄头发之时,姜银砚暗中塞给她一个珍珠大小的纸团。 /p 张晴和将纸团捏在掌中,放下姜银砚的头发,“好了。” /p 姜银砚:“谢谢!” /p 当众人从其他角度切入案情讨论时,张晴和借故来到卫生间,打开纸团,只见上面写了五个字:帮我打掩护。 /p 虽未明说因由,但张晴和还是很快读懂姜银砚的想法,她是想再去找黎云培,但又不想让霍闻川知道。 /p 张晴和随手把纸条丢进便盆,摁水冲走。 /p 出来后,张晴和给姜银砚投去一个眼神,示意她明白了。 /p 两人交换完眼神的瞬间,姜银砚忽然捂着小腹,五官皱起,“肚子有些不舒服,晴和,可以陪我去医务室吗?” /p 霍闻川心脏倏然紧缩,“阿砚,我陪你去。” /p 姜银砚当即摇头,“不用,大概是来例假了。” /p 不等霍闻川再次开口,张晴和道:“好,我陪你去。”/p 417寝室 两人出来后,姜银砚一秒恢复如常,“谢谢你,晴和。” /p “你有把握吗?”张晴和问。 /p 姜银砚偏头看向张晴和,眼睛里透着冷静,“说实话,我没什么把握。黎云培这个人疯疯癫癫性,性情不定,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只是想在天黑之前再试一次。” /p 张晴和送姜银砚来到楼下,“你自己小心。” /p 姜银砚:“嗯,我会的。” /p 在楼下待了大约十分钟后,张晴和回到416。 /p “阿砚呢?”从姜银砚说自己肚子不舒服开始,霍闻川就始终心神不宁,眉间叠出淡淡的竖痕。 /p 张晴和知道霍闻川不好糊弄,所以在进来前便整理好表情,此刻淡然应对:“苏医生让她在医务室休息,她体内寒气重,需要敷暖宫贴驱寒。” /p 霍闻川犹然放心不下,“我去看看她。” /p “让她趁这个机会睡会儿吧,她昨晚几乎没怎么睡。”张晴和成功击中霍闻川的软肋,他不再说话。 /p 姜银砚回到教师宿舍,发现黎云培的门呈虚掩状态,她小心翼翼地推开,先探头往里看,屋里很安静,好像没人,随后壮起胆子抬腿进去,并试探性地小声喊:“黎云培。” /p 无人应声。 /p 简直是天赐良机,黎云培不在屋里,她正好找那张照片。 /p 刚准备关门,腰间忽然环上一双手臂,姜银砚吓得一抖,扭头而看,是黎云培,她赶紧挣开,“你干什么?” /p “嘭”,黎云培身子往后一仰,将铁门关上,勾起一抹略带审视的笑,“姐姐未经允许进人家屋里,又是在干什么?” /p 姜银砚也不跟他虚与委蛇,直接言明:“找照片。” /p “咔”,黎云培回手将门反锁,“姐姐就那么认定照片是我拿的?” /p 姜银砚登时警钟大作,暗暗摸到口袋里的折叠小刀,“除了你还能有谁?” /p 黎云培身体离开门,故意放慢步伐,一步一步地走向她,每一步都带给姜银砚十足的压力。 /p 姜银砚缓缓后退,拿出小刀的同时摁下机括,弹出里面锋利的刀片,“你别过来。” /p “我又不吃你。”黎云培像是被人点中笑穴,突然笑不可支,似乎一点也不忌惮姜银砚手里不过指长的小刀。 /p 忽然,身后碰到障碍物,姜银砚迅速回头看,是沙发的扶手抵住了小腿。 /p 当是时,黎云培冷不丁扑过来,一举夺走姜银砚手里的小刀,顺势把她压倒在松软的沙发上,埋首于她的颈窝,深深一嗅,“姐姐好香。” /p “神经病,你放开我。”挣扎中,“啪”,姜银砚一巴掌呼在黎云培脸上,声音响亮又清脆。 /p 黎云培被打蒙似的,整个人当场愣住,须臾后,手背在侧脸轻轻拂过,突然狂暴地钳制住姜银砚的手腕,“姐姐,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孤独,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姐姐你愿意留下来陪我吗?你若说愿意,我立刻把照片给你。” /p 姜银砚想也不想便拒绝:“我不愿意。” /p “那你别想要照片了,我就是烧掉也不给你。”黎云培故意气她。 /p “你……”姜银砚吃恼中猛然反应过来,“你承认照片在你手里了?” /p “什么照片?我不知道呀。”黎云培又开启装傻充愣模式。 /p 姜银砚气得脸绿,“川剧变脸都没你快。” /p 黎云培噙笑起身,“我买了菜,做饭给姐姐吃。” /p 姜银砚双腿挪下沙发扶手,坐起来,没好气地说:“不敢吃,我怕你下毒。” /p “说什么傻话,你以前经常夸我做饭好吃。”黎云培将折叠刀还给姜银砚,“我不是坏人,姐姐以后莫要对我拔刀相向了。” /p 姜银砚嘀咕:“也不知道谁在说傻话。” /p 须臾,黎云培给姜银砚倒来一杯温热的蜂蜜柠檬水,戏谑地说:“特地给你泡的,喝吧,没毒。” /p 趁黎云培在厨房做饭时,姜银砚就在客厅翻箱倒柜,每个角落甚至沙发的缝隙都不放过,却没见照片。 /p 她又来到卧室,正在折腾床头柜时,背后冷不丁响起黎云培的声音:“姐姐在找什么?” /p 姜银砚吓得一激灵,当下回头,只见身系围裙、手拿锅铲的黎云培斜倚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p “明知故问。”姜银砚把抽屉往回一推,“嘭”地关上。 /p “找照片?”黎云培爽快地说:“我拿给你啊。” /p 姜银砚一喜,“真的?” /p “当然。”黎云培走到床头,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本印着副水墨画的皮质相册,“喏。” /p 姜银砚意外于照片的藏匿地点,“当真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早知道我就……” /p “现在也不晚。”黎云培笑眼茸茸,“打开看看。” /p 姜银砚坐在床沿,兴高采烈地翻开相册,却看到里面全是她自己的照片,她飞快地往后翻,甚/p 至还有几张她与黎云培两人的合影。 /p 一整本相册翻完,少说也有二十张。 /p 有合照其实并不奇怪,在这里,“她”和黎云培是同一间办公室的老师,两人私底下有交集实属正常。 /p 但非常可怕的一点是,照片里面,姜银砚身上穿的衣服正是她现实世界里的衣服,和201宿舍衣柜里的衣服完全是两种风格。 /p 宿舍的衣柜里大多是过膝的连衣裙,颜色鲜艳,而她现实里的日常衣服却是以黑白为主。 /p “你……你为什么……”姜银砚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p 黎云培眨眨眼,“为什么我有你这么多照片?为什么我们两个有合照?姐姐是想问这个吗?” /p 姜银砚紧扣相册的手指微微泛白,“为什么?” /p 黎云培俯下身,跟姜银砚鼻尖对鼻尖,“喜欢你啊,姐姐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姑娘。” /p 咫尺之距带给姜银砚莫大的慌乱,她本能地推开黎云培,把相册扔到一边,“到底怎么回事?” /p “如你所见。”黎云培一脸真诚。 /p “绝不可能。”姜银砚不断地暗示自己,这一定是黎云培耍的花样,很大的可能是迷案之地的npc有所升级,可以伪造与玩家相关的物事。 /p “不信就算啦,我继续做饭。”黎云培扬扬锅铲,走出卧室。 /p 姜银砚侧过头,盯着那本躺在床尾的相册,像个魔鬼似的在诱导她相信眼见之实。 /p “不对不对,都是假的。”姜银砚不迭地摇头,试图把那些照片甩出脑海。 /p “眼不见为净。”姜银砚把枕头拎过去压住相册,又继续去翻还没有找过的地方。 /p 直到黎云培把饭做好端上桌,姜银砚还没有找到那张照片。 /p “姐姐,出来吃饭了。”黎云培一边盛饭,一边唤她。 /p 姜银砚气汹汹地走出来,质问他:“你到底把照片藏哪儿了?” /p 黎云培把筷子放在饭碗上,“生气小心消化不良。” /p “你是不是认识我?”姜银砚严肃地问。 /p 黎云培灵魂反问:“你不认识我吗?” /p “我……”姜银砚被他问得梗住,迷案之地给她的身份就是跟黎云培同一间办公室而且还住楼上楼下的同事,怎么可能不认识他。 /p “吃饭吧。”黎云培替姜银砚拉开餐椅,“姜小姐,请坐。” /p 姜银砚坐下后,看着满桌的菜肴,都是自己喜欢的菜,却没什么胃口。 /p 等等,黎云培做的居然都是她平时喜欢吃的菜,连汤都是她爱喝的萝卜海带汤,甚至蒸米饭的时候混少许玉米糁也是她的习惯。 /p 姜银砚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简单的“震惊”来形容,而是那种起鸡皮疙瘩的悚怖。 /p 见她迟迟不动筷,黎云培问:“姐姐,怎么不吃呀?” /p 看着面前熟悉的饭菜,姜银砚却一口也吃不下。 /p “哦对,”黎云培似乎想起什么,回厨房拿了个空碗和瓷勺过来,给姜银砚盛半碗汤,还特地舀了两块萝卜,放到她面前,“姐姐先喝汤。” /p 饭前喝半碗汤,吃两块萝卜,同样是姜银砚的饮食习惯。 /p “别光看啊,看能看饱吗?”黎云培把勺子递给她。 /p 姜银砚在犹豫要不要接。 /p 黎云培站起身,不由分说地捞起她搁在桌下的右手,把勺柄塞到她手里,“你若是再不动,我可就要采取措施了。” /p “吃完饭你能把照片给我不?”这个时候,姜银砚还不忘问他要照片。 /p “你先吃。”黎云培不置可否。 /p 姜银砚跟他谈条件:“你先把照片拿出来给我看看。” /p 黎云培:“姐姐不是都找遍了么?没找着就是没有啊。” /p 姜银砚:“你没藏宿舍?” /p 黎云培无奈叹气,“吃饭吧姐姐,每一样都是我用心做的。” /p 姜银砚低头看表,五点半,估计霍闻川他们已经抓过阄了,不知道今晚是谁住417。 /p “吃饭吧。”姜银砚捧起汤碗,开始喝汤。 /p 该来的躲不掉,她彻底放弃从黎云培手里要到照片的想法。 /p 跟疯子打交道,难。 /p 煮饭一小时,吃饭五分钟,桌上还剩一大半的菜,但姜银砚能够吃到半饱已经是勉强。 /p 筷子一搁,她就起身准备走,黎云培连忙拉住她,“留下来陪陪我。” /p 姜银砚果断抽回自己的手,“我赶时间。” /p 说罢,决然离开,飞快往学生寝室的方向赶去。 /p 女寝一楼,谢老师宿舍的窗户外,九人已经拿到就餐卡,在等待抓阄。 /p 两分钟后,谢老师从窗户里递出昨天抓阄用的盒子,里面放着几个小纸团。 /p 于新的死亡令大家此时抓阄的心情和昨天大不相同,更多了一份轮廓鲜明的恐惧。 /p 谢老师指了指蒲耀和任芊,“你们两个最后抓。” /p 任芊愣了一下,随即小声猜测:“是不是昨晚住过417的,今晚就不会再抓到?” /p 蒲耀摇头,“不知道。” /p 先抓的七人已经打开手里的小纸团。 /p 孔奇看到纸团写的寝室号时,当场喘息急促,纸条落在地上,连连后退,“不,我不。” /p 近旁的陶锦赶紧扶住他,“孔叔。” /p 任芊捡起地上的纸条,“417。” /p 紧接着,大家又听到黄涵涵的啜泣声,一看她手里的纸条,也是417。 /p 傅平湘捻开自己的纸团,依然是416,他问众人:“还有谁抓的417?” /p 张晴和面无表情地说:“我。” /p “我还是416。”宋翔说完这话,傅平湘当即剜他一眼。 /p “我还是317。”陶锦不由得松了口气。 /p 傅平湘又问霍闻川:“霍帅,那你肯定还是317了?” /p 霍闻川把纸条拿给他看,的确是317。 /p “你们两个,过来抓。”谢老师唤蒲耀和任芊,而刚刚抓空的盒子,现在又放了四个纸团进去。 /p 蒲耀和任芊陆续上前。 /p 拿到纸团后,傅平湘凑到蒲耀跟前,看蒲耀用手指抹开纸团,替他说:“317。” /p 任芊也打开自己的纸团,“416。” /p “孔叔不好了。”陶锦急呼。 /p 傅平湘连忙扶住孔奇另一只胳膊,“带孔叔去医务室。” /p 一群人神色慌张地来到医务室,却不想刚把孔奇扶到病床前,还没等苏医生拿来速效救心丸,他嘴一张,猛地吸进一口气后,眼睛瞪直地往后倒去。 /p “孔叔,孔叔……”此起彼伏的惊喊声充斥着小小的医务室。 /p 苏医生让傅平湘把孔奇放到床上躺下,一番抢救后,耳戴听诊器听孔奇的心跳,须臾,摇摇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p 跟过来的谢老师听到苏医生的话,冷漠地说:“要重新抓阄。”/p 417寝室 霍闻川像是早已看淡旁人的生死,右手抹过孔奇大睁的眼睛让他瞑目,“我们走吧。” /p 张晴和一瞬不瞬地望着霍闻川,看样子他早已识破她和姜银砚的做戏,她们先前的担心都是多余。 /p 姜银砚气喘吁吁地赶回来,正好撞到他们准备开始第二轮抓阄。 /p 谢老师将空盒递出去,“先把前面抓的交回来。” /p 刚到大门外的姜银砚凑巧听到谢老师的话,忙问:“怎么了?” /p “你回来了。”霍闻川不管是之前在抓到317的纸团,还是现在面对第二轮抓阄的风险,都是一副漠然不动的神情,眼下看到姜银砚回来,脸色瞬间如雨后初晴般明朗。 /p 姜银砚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假意拨拨留海,“刚才有事出去了。” /p 霍闻川浅浅地笑,“回来就好。” /p 看到傅平湘和陶锦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黄涵涵脸泛水光,其中还少了个人,姜银砚问:“孔叔呢?” /p 蒲耀:“心脏病发,离世了。” /p “我走之前都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姜银砚十分诧异。 /p 张晴和言简意赅:“抓到了417。” /p 姜银砚明白了,心脏不好的人受不得太大的刺激,孔奇是惊吓过度导致的病发,加上年纪较大,身体机能远不如青壮年,叹息一声后,问:“所以现在你们是要重新抓阄?” /p 谢老师指向蒲耀、张晴和、任芊跟黄涵涵四个人,“你们几个不用抓。” /p 剩下的就是霍闻川、傅平湘、陶锦、宋翔四人,第二轮抓阄显然是要从他们当中选出一人填补417的空缺。 /p 陶锦拿着之前抽到的317的纸团欲哭无泪。 /p 四人把先前的纸团交还后,谢老师又拿出那个盒子,装着新的纸团。 /p “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我先来。”傅平湘抬头挺胸走上前,拈出一个纸团,三两下展开,心里的石头落地,“谢天谢地,还是416。” /p “我……我来。”陶锦在剩下的六个纸团里摇摆不定,像是打算用肉眼看到里面的字。 /p 谢老师不耐烦地催促:“快点,后面还有人。” /p 陶锦伸出一根手指,“点兵点将,点兵点将……” /p 任芊嗤道:“过场真多。” /p “谁人就是我的。”到最后一个字停下,陶锦把对应的纸团拈出来,捋开。 /p 看到房间号的瞬间,陶锦“哇”地一声哭出来。 /p 黄涵涵走过去抱住她,两个人哭作一团。 /p 霍闻川和宋翔已经没有悬念,第二轮抓阄,除开抽中417的陶锦,其他三人都跟第一轮的结果一样。 /p 姜银砚走到张晴和跟前,轻轻地踮起脚尖,附耳低语:“晴和,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活下来。” /p 张晴和眸光清浅,“我尽力。” /p 晚餐时,陶锦和黄涵涵两人食不下咽,没吃几口就搁筷,时不时地掩面哭泣。 /p 在吃饭这件事上,张晴和向来认真,给人一种就算天塌下来她也要先吃完饭的感觉。 /p 姜银砚在黎云培那里已经吃到半饱,现在跟大家一起吃饭就只是简单地吃了两口炝炒藕片,显得食欲不佳。 /p 傅平湘注意到姜银砚的异常,“姜姐姐,你咋吃这么少?” /p 如果照实说,势必要引起大家的误会,姜银砚索性一个字都不提,临时编了个合情合理的借口:“案子没破,心情不好。” /p “天黑了。”霍闻川不咸不淡地提醒道。 /p 陶锦和黄涵涵顿时哭得更大声。 /p 饭后,霍闻川送姜银砚回宿舍。 /p “闻川,”姜银砚语气淡淡的,“我觉得很奇怪。” /p “是关于黎云培吗?”霍闻川语调舒缓,听不出任何情绪。 /p “嗯。”姜银砚说出心中的疑惑:“我今天在黎云培家里看到一本相册,放的都是我的照片,还有跟他的合照。照片里,我的衣服是现实中自己的衣服,和201宿舍的衣服风格大不相同。” /p 姜银砚忽然止步,求解地看着闻川,“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p 霍闻川注视着她那双冰镜一般的眸子,“要让阿砚失望了,这件事,我也解释不了。” /p “没关系,”姜银砚乐观地笑道:“只要不影响我们破案,无所谓知不知道。” /p 到宿舍楼下后,霍闻川严肃叮咛:“不管听到什么声音,不要开门,就算是有人唤你的名字,也只管装作听不见,好吗?阿砚,答应我。” /p 姜银砚神情郑重,“好,我答应你。” /p 校园的另一头,417寝室,黄涵涵和陶锦哭哭啼啼地伏案写遗书。 /p 纸废了一张又一张,哭得快要背过气去,也没有写出个名堂来。 /p 张晴和躺在元香床铺对面的下铺里,静静地听二人互诉恐惧和悲伤。 /p 临走之前/p ,蒲耀把自己的手表拿给了张晴和,方便她看时间。 /p 昨天晚上,元香出现的时间是十二零几分,蒲耀便估计今晚应该也是这个时间,但霍闻川却说:“万事没有绝对。” /p 快到十一点时,陶锦和黄涵涵似乎哭累了,在各自的唉声叹气中爬上床,直挺挺地躺在那里,犹如在等待死亡的来临。 /p 安静的房间里,只能听到两人吸鼻子的声音。 /p 大概又过去四十分钟,电灯突然熄灭,陶锦和黄涵涵吓得惊声尖叫。 /p 张晴和看表,才十一点半。 /p 昨晚的断电时间是十二点,今天却足足早了半个小时,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大概就是霍闻川说的,万事没有绝对。 /p 除此之外,张晴和发现今晚还有一处异常。 /p 天空分明有星也有月,比昨夜晴朗许多,但屋里却出奇得黑,可以说是一点光线都没有,散发着令人闷窒的气息。 /p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黄涵涵突然战战兢兢地出声:“你们睡了吗?” /p 张晴和闭眼回答:“没有。” /p “我也没有。”陶锦脑袋转向黄涵涵,却什么都看不到。 /p “我有点想上厕所。”听黄涵涵的声音,似乎有点憋不住了。 /p “厕所就在阳台外面。”陶锦以为黄涵涵是不知道厕所在哪里,毕竟昨晚她没有住在寝室。 /p 黄涵涵略带焦急地说:“我知道厕所在哪里,但是太黑了,我一个人不敢去。” /p 张晴和蓦然睁眼,“下来吧,我陪你去。” /p 接着便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双脚踏地后,黄涵涵扶着床梯,小声问:“晴和姐,你在哪儿?” /p 话音刚落,黄涵涵便感觉到有只冰凉的手拉住自己,“是你吗,晴和姐?” /p “嗯。”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张晴和说话的语气。 /p 黄涵涵便放心地跟着张晴和走,到阳台外时,在朦胧的月光下,黄涵涵猛然看到拉住自己的人穿着新仁中学的校服,浑身布满霉斑,两只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挖去,空洞洞地往下流血水,冲黄涵涵森冷地笑。 /p 面前的人根本不是张晴和。 /p “啊……”一道震耳欲聋的惨叫声如晴天惊雷般冲出黄涵涵口中。 /p 张晴和刚从床上坐起,正准备带黄涵涵去厕所,却听到阳台的叫声,她立刻意识到出事了。 /p 陶锦骇得一把拉过被子,蒙住脑袋,缩在被窝里不停地发抖。 /p 张晴和迅速躺回去,闭上眼,心跳加速。 /p 她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元香究竟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还是说,她一直在417,没有出去过? /p 惨呼声后,黄涵涵再没有发出其他声音,张晴和恐怕她已经凶多吉少。 /p 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一根蜡烛忽而无火自燃,张晴和虽然闭着眼,但是她能够感觉到屋里的亮度在提高,同时闻到浓浓的霉味。 /p “别装了,我知道你们没睡,起来。”言罢,又恶狠狠地跟一句:“继续装睡的,我让你们跟她一个下场。” /p 张晴和倏地睁眼,屋里的场景果然跟蒲耀描述的一样,到处都是霉斑,元香坐在桌前,森森地看着她。 /p 元香冷冷地说:“还有一个室友,似乎不想起来。” /p 陶锦迫不得已出声:“我……我起……” /p 话落,陶锦掀开被子,胆战心惊地下床。 /p 此刻,陶锦只恨自己不是近视眼,单是瞥元香一眼,她就吓得直抽凉气。 /p 张晴和跟陶锦一前一后地坐下。 /p 元香嘻嘻地笑,“时间无尽头,生命有限度,好学生就该争分夺秒地学习。” /p 而后分别给两人一张试卷。 /p 拿到试卷后,张晴和却惊愕地发现卷子上的黑点不是一个个的字,而是一只只小黑虫。 /p 元香不知道从哪里拿的衣架,狠力敲击桌沿,语气强硬地制定规则:“考试需要安静,打破安静的同学要受到严重的惩罚。” /p 陶锦死死地抿住嘴。 /p 手指甫一触到试卷,小黑虫便像是活过来一般,在纸上爬来爬去。 /p 张晴和懂了,这张试卷考的不是学习成绩,而是她们的忍受力,因为小黑虫渐渐爬到她的手上,又顺着手臂往身上爬。 /p 更甚至,小黑虫开始啃咬她的皮肉,明明是跟蚂蚁差不多大小的虫子,但咬出的疼痛级别却跟打针一样。 /p 一只已是如此,无数只小黑虫同时啃咬,如同被千针锥刺。 /p 张晴和疼得浑身冒冷汗,薄薄的衣衫很快湿透。 /p 对面的陶锦状况更差,她的忍耐力大不如张晴和,密密麻麻的疼痛令她的脸色惨白如纸,身子不停地颤栗,活似一根逐渐被拉到极限的皮筋。 /p 元香手里同样捧着一张卷子,张晴和忍住周身的疼,不着痕迹地睇视一眼,是一张正常的英语试卷,画着鲜红的勾勾叉叉。 /p 张晴和的视线又移向陶锦,她的齐刘海被汗打湿,一条一条地粘在额头,五官紧紧地皱到一起,表情痛苦不堪。 /p 时间变得非常缓慢,五分钟过出一个小时的错觉。 /p 到第十分钟时,两人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直线下降,下盘也越发不稳。 /p 又过去五分钟,一声刺耳的尖叫蓦然打破仅仅维持了十五分钟的平静。/p 417寝室 出声的人是陶锦。 /p 元香把手里的试卷一合,愤怒地说:“有同学不遵守考场规则,考试提前结束。” /p 小黑虫迅速地爬回试卷,化作一缕缕细如发丝的黑烟,啃咬的痛感也随之消失。 /p 元香收回两人手里已经成为白纸的试卷,走到门口,开门离开。 /p 寝室门关闭的刹那,蜡烛熄灭,月光淡淡地洒进屋里。 /p 陶锦一言不发地起身,来到元香的床铺前,直挺挺地躺下。 /p “陶锦。”张晴和唤她。 /p 不过须臾功夫,陶锦像是已经陷入沉睡,听不到张晴和的喊声。 /p 张晴和又来到阳台,看到黄涵涵倒在地上,大睁着眼,已经没有气息。 /p 次日六点,霍闻川和蒲耀几乎同时醒来,叫醒任芊后,两人便急匆匆地来到417门前。 /p 蒲耀上前叩门。 /p 很快,里面传来动静。 /p 开门的是张晴和,她精神抖擞,目光奕奕,精神状态和昨天没有差别,谁能看出她其实一夜未睡,“陶锦和黄涵涵都没能活下来。” /p 霍闻川和蒲耀一前一后地进入417,走向阳台。 /p 陶锦和于新一样,被挂在晾衣杆上,浑身血肉模糊,像是被人用尖利的梅花针锤一下一下狠狠扎遍。 /p 黄涵涵则是后脑勺向下,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身下聚着一滩血。 /p 霍闻川在观察陶锦的伤口时,外面传来傅平湘火急火燎的声音:“晴和还活着吗?” /p 张晴和回头,“在喘气儿,应该还活着。” /p “黄涵涵和陶锦……”刚喊出两人的名字,傅平湘就看到阳台的两具尸体,他霍然住口。 /p 任芊才走到门口,就听到宋翔在说:“加上于新和孔叔,已经死了四个人了。” /p /p 教师宿舍,201。 /p 昨晚,姜银砚跟张晴和一样,几乎整夜未眠。 /p 将近十一点躺下,十二点左右,听到开门的声音,很清晰,也很近,她很确定是201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p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黎云培。 /p 黎云培举止疯癫,令人捉摸不透,像是一个谜,加上他就住在自己的楼上,大半夜下来捉弄她也不是不可能。 /p 不过,她很快否定这个猜测。 /p 铁门装的是老式的弹子锁,从里面反锁后,外面的人就算拿钥匙也开不了,除非是专业的开锁匠。 /p 她不相信黎云培能神通广大到这个程度,连开锁都懂。而且睡觉之前她还反复确认过,反锁扣的的确确已经拧上。 /p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进来的不是人。 /p 铁门被打开后,她还剩最后一重防护——同样被反锁的卧室门。 /p 姜银砚冷静地摸出兜里的折叠刀,弹出刀片,就算对付不了,也要在此刻求个心理安慰。 /p 很快,卧室的门锁被拧动,“咔哒咔哒”,声音越来越急促,听着无比瘆人。 /p 姜银砚心脏砰砰直跳,在她感觉到门马上就要被打开时,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蓦然响起:“祝福你。” /p 是李书月的声音。 /p “咔哒咔哒”的响动戛然而止。 /p 她猛地想起霍闻川说过,亡者之灵的祝福可以在下个案件里帮她化解一次危机,所以是李书月救了她。 /p 门外的响声虽然已经消失,但姜银砚不敢出去看究竟,谁知道还有没有可怕的东西在外面,李书月的祝福已经用掉,再来一次,她就只能靠运气。 /p 突发事件杀死了姜银砚身体里的瞌睡虫,她辗转反侧,大脑清醒无比,一直到早晨六点,黎云培敲门,“姐姐,你晚上睡觉怎么都不关门的?” /p 姜银砚摁亮床头灯,下床开门,看到黎云培穿着一身运动服站在客厅,已经把客厅的灯打开,“你怎么来了?” /p 黎云培擦动双臂,做出跑步的姿势,“我出去晨跑啊,你胆子也太肥了,门大敞开,我还以为你屋里进贼了。” /p 姜银砚发现卧室门口落了一张试卷,她捡起一看,是英语卷,再看考生名,居然是元香,登时感到一阵后怕。 /p “你去跑步吧,我有点事也要出去。”姜银砚把黎云培往出赶。 /p 黎云培兴致勃勃地说:“什么事啊?我陪你啊。” /p “别管我。”姜银砚卷起元香的试卷,步履仓皇地往学生宿舍赶,把黎云培丢在身后,远远地望着她,目光深深。 /p 417,所有人都在等姜银砚,现在只有她还不知道昨晚的事。 /p 姜银砚跑得大汗淋漓,一进来就被告知黄涵涵和陶锦都没活下来。 /p 不等喘口气,她急忙把试卷拿给霍闻川,“昨晚十二点过,元香去我那里了。” /p 傅平湘惊得猛拍大腿,“卧槽,这还带转移的?” /p “她应该是从417离开后,直接去的你那里。”见姜银砚平/p 安无事,霍闻川放心之余,也猜到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李书月的祝福生效了?” /p 姜银砚:“说到这个,我还真要感谢李书月,如果不是她,恐怕我就凉了。” /p 傅平湘转头对张晴和说:“晴和,你还不知道什么是亡者之灵的祝福吧?我来告诉你……” /p “我知道。”张晴和晃晃手里的衣架,“这件案子破了,我就能得到元香的祝福。” /p 任芊疑惑地问:“元香为什么会到姜老师的宿舍去?” /p “也许是因为这张英语试卷。”霍闻川指着一道用铅笔圈起的选择题,“这道题的正确答案是d,元香填的也是d,但老师却画了叉,扣掉三分。” /p 傅平湘接话:“所以元香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p 霍闻川却不认同傅平湘的说法,“目的未必是报复,可能只是想请教,但请教的过程大概不会很顺利。” /p 姜银砚大喘气说:“我现在想想都心有余悸。” /p 霍闻川温言道:“即使没有李书月的祝福,我相信你也能够处理好这件事。” /p “霍帅,你好会安慰人。”傅平湘愁眉苦脸地说:“今天要是没破案,晚上又要抓阄,你也安慰安慰我吧。” /p 姜银砚:“先别说丧气话,元香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p “我知道,我告诉你。”傅解说员一秒上线。 /p 傅平湘说完后,张晴和把一张卡片拿给霍闻川,“元香的借阅卡。” /p 蒲耀诧异地问:“张小姐,你是怎么找到的?” /p 前前后后,417被他们仔细找了三遍都没有见到这张借阅卡。 /p 张晴和轻描淡写地说:“从元香的衣服口袋里拿的。” /p “你……”傅平湘惊得目瞪口呆。 /p “我看到她的口袋里有东西,趁她从我面前走过去时顺手拿的。”分明是惊心动魄的事,张晴和讲出来却像是易如反掌。 /p 傅平湘脑袋里“嗡嗡”的,单是听张晴和口述,他都不寒而栗,“你不怕被元香发现吗?” /p 沉默片刻,张晴和神情冷峻地说:“我当然怕。” /p 同样经历过生死一线的任芊对张晴和佩服得五体投地,“你太厉害了。” /p 一般人不被吓死已经是了不得,而张晴和竟然敢虎口夺食。 /p 张晴和虽然嘴上不说,但大家都知道,过程的惊险程度,如果不是身处其中的当事人,是根本不敢想象的,在那样的情况下,非有强大的心理素质而不可完成。 /p “借阅卡有什么用处吗?”宋翔认真地问。 /p “你认为一下。”傅平湘也认真地怼。 /p 霍闻川收起借阅卡,“我昨天留意了一下,图书馆是每天早上八点开门。” /p 姜银砚看表,已经六点半,“吃完早饭也差不多。” /p “去领餐卡。”张晴和说完就往出走。 /p 傅平湘调侃说:“每次吃饭,晴和都是最积极的一个,还从来不剩饭。” /p 姜银砚赞道:“多好的女孩子,我很喜欢晴和的个性,也无比佩服她的胆量。” /p 七点四十左右,霍闻川来到图书馆,发现门上新贴了一张a4纸,走近一看,上面写着:闭馆整理图书,下午四点开放。 /p 此事无异于晴天霹雳,下午四点开放,也就意味着从现在开始的八个小时将白白浪费。 /p 可用的时间等同于缩短一半,所有人都如坐针毡。 /p 下午四点整,图书馆准时开门,霍闻川独自进去。 /p 相比昨日,馆内的确整洁不少,管理员坐在电脑桌前,闭眼休息,看样子似乎很累。 /p 霍闻川走过去,把借阅卡放到桌上,“老师,我是昨天找《空谷幽兰》的学生,我把借阅卡带来了,麻烦您帮我查一下。” /p 管理员无精打采地睁开眼,看一眼借阅卡,随后在搜索栏输入“元香”的名字,点击查询,很快出来一串名单,“我查了一下借书记录,没有还的都赔过了。” /p 霍闻川:“老师,可以让我看看吗?” /p “你看吧。”管理员把电脑转向霍闻川,又往椅背倒去。 /p 在一长串的借阅记录里,霍闻川发现元香所借书籍的类别大体分为两类,一类是国内外经典名著,其中不乏英文原文书,另一类是言情,而两者的比重几乎相当。 /p 还有一点,经典名著的后面都标记着“已还”的字样,而言情却有好几本是“已赔付”,后面附带数字不等的金额。 /p 霍闻川估算了一下,丢的那几本书的金额加起来将近两百,他将那几本书的书名记在脑中,跟管理员道过谢后便拿着借阅卡离开图书馆。 /p 大家都在足球场的边缘等霍闻川。 /p 跟众人汇合后,霍闻川不动声色地道:“回寝室说。” /p 回到416,霍闻川拿起桌上的一支笔,在一本便利贴上写下那几本言情的书名,随后迅利地倒/p 转笔身,用笔头不轻不重地敲击便利贴,“这是元香因丢失而赔付图书馆的那几本书,总金额将近两百。” /p 傅平湘走近来看,首先注意到的是霍闻川的字迹,“霍帅,要是你能把这一手好字分十分之一给我,我期末就不会被扣卷面分了。” /p 张晴和冷声提醒:“别歪题。” /p “霸道总裁的亲亲乖宝贝、冷面王爷恋俏妃。”姜银砚被书名尴尬得脚趾扣地,“我初中有一阵儿爱看这种,现在只觉得羞耻。” /p 135分的英语试卷还摆在桌上,傅平湘看一眼分数,再看一眼那几个名,觉得不可思议,“学霸也爱看霸道总裁?”/p 417寝室 霍闻川推断:“元香应该没时间看言情。” /p 姜银砚也赞同道:“大概率不是给她自己借的。” /p “她的室友。” /p 张晴和的话让姜银砚倏而灵光一闪,她道:“我可能知道元香的死因了。” /p 霍闻川:“既是自杀,也是被害。” /p “霸凌。”姜银砚像是忽然被人打通任督二脉,激动地说:“元香长期被她的室友霸凌,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于是自缢。而且很有可能,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第一晚出现的生日蛋糕,那天是元香的生日。” /p 听到蛋糕,傅平湘当即咬紧后槽牙,表情凝沉,“我忍得住,你继续说。” /p “第一晚,元香让室友吃发霉蛋糕,不吃的后果就是死。第二晚,元香让室友认真学习,要保持安静,打破安静的后果同样是死。这两件事一定都是元香亲身经历过,而且印象深刻,甚至是留下了很大的阴影。最后,吃掉发霉蛋糕和保持安静的人,因为遵守了元香制定的规则,所以活了下来。” /p 姜银砚分析后断定:“说明元香的根本目的不是杀人,而是希望室友能够吃蛋糕和保持安静。可以推想,在元香生前,这两件事,或许还有更多的事,没有达成所愿。” /p 经过姜银砚的推理,思路和案情瞬间清晰起来。 /p 宋翔冷不丁问:“为什么不是元香霸凌她的三个室友?” /p “劳资都要被你气笑了。”傅平湘气得直捶心口,又仰起头,“晴和,快给我掐人中。” /p 张晴和面无表情地睨他,竟当真伸手去给他掐人中。 /p “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霍闻川先递给姜银砚一杯水,再看向宋翔,“其一,即便是在身体力量有悬殊的情况下,个人对群体的霸凌都极难发生。其二,三人均抄过元香的作业。其三,元香替三人借书,甚至丢书后的赔付大概率也是元香出的。其四,元香带蛋糕给室友。” /p 任芊提出疑惑:“我有个想不通的地方,她为什么杀黄涵涵?那个时候不是还没有开始考试吗?” /p “黄涵涵的死是个意外。”霍闻川说:“我检查过黄涵涵的尸身,她的死因是后脑勺磕地。” /p 蒲耀补充:“还有惊吓过度。” /p “和孔叔一样。”姜银砚眼睫低垂,为黄涵涵和孔奇的死感到遗憾。 /p “我们现在怎么办?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任芊的语气透着无助。 /p 姜银砚拿出写在便签纸上的名单,看着画圈的三个名字,“元香的三个室友,陈雪玲、曹月、唐萝,借阅卡让我们得到了更多线索,我想我们现在应该可以打听出疯掉的室友是谁。” /p 张晴和听出姜银砚的言下之意,“你想去找那个还活着的室友?” /p “是的,或许我们不用拿到照片也能破案,只要能让那个室友说出真相。”姜银砚把三人的名字单独写在一张新的便签纸上,撕下来。 /p “让疯的人正常说话,我怎么觉得比拿到照片的难度还高。”傅平湘很是头大。 /p 姜银砚瞪他一眼,“你少在那儿扰乱军心。”随即问霍闻川:“闻川,你觉得我的办法可行吗?” /p 霍闻川凝视她晶灿灿的眼瞳,“我相信你,你相信自己吗?” /p 这句话比直接的鼓舞更能让人产生自信,姜银砚信手将便签纸贴在柜门上,“我现在就去打听。” /p 女寝一楼,宿管房间,谢老师坐在桌前削芒果。 /p 姜银砚亲切地招呼她:“老远就闻到芒果香啦。” /p 谢老师“哦呵呵”笑一声,“姜老师,吃芒果吗?” /p 姜银砚婉拒:“谢啦,才吃过早饭,还不饿,您帮我多吃两口。” /p “姜老师来找学生吗?”谢老师手法娴熟地将芒果切成小块。 /p 姜银砚双臂叠放在窄窄的窗台上,“过来跟谢老师了解一下我班上几个学生的情况。” /p “姜老师想了解哪个班的学生?”谢老师专心于手里的芒果,回答姜银砚的问题时只是偶尔抬一下眼。 /p “九班,因精神问题休学的那个女生。”姜银砚仔细观察谢老师的表情,昨天要九班名单时,谢老师顿时皱眉不悦,现在,重要度相当的问题,谢老师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姜银砚即知她想的没错,因为拿到借阅卡而找出的信息解锁了新的线索。 /p “休学?”谢老师认真地想了一下,“曹月吧?” /p 目的达到,姜银砚克制住因案件或将侦破而产生的兴奋,进一步问:“谢老师知道曹月现在的情况吗?” /p 谢老师从牙签盒里倒出一根牙签,刺着芒果块吃,“家里人把她从学校接走后就送进六医院了。” /p 姜银砚突兀地问:“芒果甜吗?” /p 谢老师抬眼笑道:“挺甜的。” /p “那我就不打扰您吃芒果了。”姜银砚挥挥手,“谢老师,回见!” /p 回到416,姜银砚激动地对众人说/p :“我打听到了,是曹月,在六医院。” /p 霍闻川赓即起身,“我们现在去。” /p 两人走后,傅平湘扫视寝室里剩下的几人,颇有些无所事事的慌张,“他们去找曹月了,我们做什么?” /p 张晴和面无表情地说:“等着。” /p 事实的确如张晴和所说,现在除照片之外,他们唯一可破案的希望就只有疯掉的曹月。 /p 半个小时后,一辆出租车停在六医院的门口,车门打开,下来一对模样顶好的男女,男人手里提着一只蛋糕。 /p 来到住院部,姜银砚对值班的护士假称自己和霍闻川是曹月的朋友,特地来探望病人,从而问到曹月的病房号。 /p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为因素的干预,曹月的病房号竟然也是417。 /p 两人来到417门外,透过嵌门玻璃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坐在病床上,背对着门,一动不动,床尾的信息牌写着“曹月”的名字。 /p 霍闻川抓住门把手,往下一压,打开房门,和姜银砚一前一后地走进去。 /p 房门关闭后,姜银砚轻声唤:“曹月。” /p 曹月恍若未闻,依旧纹丝不动。 /p 姜银砚和霍闻川对视一眼,而后走近几步,再次唤:“曹月。” /p 这次,曹月终于有了反应,徐徐转过头来,肤色惨白得吓人,像是长时间不见天日,整张脸毫无血色,双眼也呆滞无神,看起来非常不健康。 /p 姜银砚微笑以对,“曹月,知道我是谁吗?” /p 曹月不说话,只是一眼不眨地看着面前的人。 /p 姜银砚继续引导:“我是你的英语老师,不记得了吗?” /p 曹月依然麻木。 /p “元香为什么自缢?”霍闻川开门见山,直接刺激。 /p 果然,听到元香的名字,曹月惊恐地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钻到床底,抱头颤抖,口中不停地说:“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p 姜银砚忙蹲下身,言辞也不再迂回:“曹月,告诉我,你们当初对元香做了什么?” /p “不要找我,不要找我……”曹月嘴里始终在重复这句话。 /p 霍闻川将从路边一家甜品店买来的蛋糕放在地上,揭开透明罩,插上四根蜡烛,点燃,推向曹月,毫无感情地说:“今天是元香的生日,她请你吃蛋糕。” /p 看到蛋糕,曹月愈加害怕,颤抖得也越发厉害,仿佛那不是香甜的蛋糕,而是什么害人的毒蛇猛兽。 /p 姜银砚也钻到床底,将曹月抱进怀里,“曹月,告诉姜老师,元香为什么自杀?” /p “姜老师,”曹月像是神智顿时恢复清明一般,反抱住姜银砚,“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p 霍闻川悄然把蛋糕撤到一旁,他和姜银砚分别唱红脸和白脸来刺激曹月的办法似乎奏效。 /p “别怕,老师在这里。”姜银砚化作暖心老师,安慰曹月。 /p 曹月失声痛哭,呼吸急促地说:“是陈雪玲和唐萝逼我的。” /p 姜银砚轻抚曹月的后背,“嗯,你慢慢说。” /p 通过曹月断断续续的讲述,最终还原元香自杀的真相。 /p 如姜银砚所料,是霸凌。 /p 元香成绩优异,性格随和,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p 而同寝室的三个室友,恰与她相反,成绩门门倒数,且又叛逆,受到瞩目的元香自然成为寝室里的另类者。 /p 罪恶在417悄然滋生。 /p 让元香帮忙带饭却不给钱、让元香帮忙借书却故意不还、深更半夜发出各种声音阻止元香睡觉,诸如此类的小事数不胜数。 /p 而元香的隐忍促使三人更加肆意妄为,从最初的言语暴力逐渐转化成身体上的摧残,衣架成为她们殴打元香的常用工具。 /p 元香自杀那天是她的生日,虽然前一天才遭到三人的拳打脚踢,但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元香把妈妈亲手做的蛋糕带回寝室,试图缓和417失衡已久的关系。 /p 但三人却毫不领情,一番恶毒的嘲讽后,将蛋糕砸在元香身上,元香的心理防线就此破溃。 /p 在所有人都熟睡后,元香拿出系蛋糕盒的彩绳,在阳台自缢。 /p 之后的事,和他们打听到的相去无几。 /p 那张照片,是曹月和陈雪玲、唐萝一起拍的半艺术照,只是还没来得及去拿,元香就出事了。 /p 霍闻川看表,五点二十,外面天色已黑,“阿砚,时间不多了,我们走。” /p “姜老师,我求求你不要走。”曹月死死地搂住姜银砚,像是抱住深水中唯一的浮木。 /p 姜银砚用力掰开曹月的手,不冷不热地说:“你好好休息。” /p “姜老师……”曹月还在身后大喊,姜银砚却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p 出来后,两人发现原本人来人往的过道此刻空无一人,连护士的值班台也是如此,所有人仿佛在某个瞬间全部蒸发,整层楼/p 的灯光不停地闪烁,时明时灭,节奏统一,气氛无比诡异。 /p “快走。”霍闻川一把拉住姜银砚,朝楼梯的方向跑。 /p 奔跑途中,姜银砚鬼使神差地回头一看,只见走廊尽头,一个浑身霉斑的校服女孩稳稳地抱住一块点燃蜡烛的发霉蛋糕,缓缓来到417病房的门口,推开门,走进去。 /p 在房门关闭的刹那,曹月惊恐的尖叫声瞬间破出房间,贯穿耳膜。 /p 跑到楼下时,两人抬起头看,4楼的灯光已经恢复正常,只有一个房间依然黑暗,透过嵌门玻璃投进的微弱光线,隐约可以看到天花板的中央挂着一个人。/p 417寝室 出租车里,姜银砚紧紧揪住霍闻川的衣角,惊魂未定地问:“是我们把元香带去的吗?” /p 霍闻川目露思量,“大约是吧。” /p 回到学校,已经六点。 /p 留在学校的五个人,只有张晴和跟任芊吃过晚饭,另外三人均滴水未进。 /p 傅平湘和宋翔是因为担心姜银砚跟霍闻川如果失败,今晚住417的就将是他们,而蒲耀是食欲缺缺。 /p 416,眼看天色已晚,两人还未回来,傅平湘急得坐立不安。 /p 宋翔的目光随着傅平湘的走动而来回挪移,他观察一阵,下结论似的说:“我看得出来,你现在很浮躁。” /p 傅平湘呛他:“恭喜你,眼睛还没瞎。” /p 宋翔拍拍自己旁边的凳子,“过来坐下吧。” /p 傅平湘不耐烦地说:“坐你的。” /p “咚咚咚……” /p 敲门声响起,傅平湘面色一喜,一个箭步冲过去,打开门,却看到门外的人不是姜银砚和霍闻川,而是黎云培。 /p 看到黎云培时,任芊顿时喜见于色,“黎老师。” /p 傅平湘警惕地问:“你找谁?” /p 黎云培的目光越过傅平湘看向里面,“姜老师在吗?” /p 傅平湘口气不善:“她不在,有什么事给我说,我代为传达。” /p “那我进来等她吧。”黎云培不由分说地推开傅平湘,走进寝室,大喇喇坐在凳子上,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 /p 因为照片的事,傅平湘看到黎云培就来气,现在他竟然不经允许就闯进来,犹如火上浇油,傅平湘更加冒火,“喂喂喂,谁许你进来的?你赶快出去。” /p 黎云培翘起嘴角,问任芊:“我可以进来吗?” /p 任芊蓦地脸红,羞涩地说:“当……当然可以。” /p 黎云培挑衅地对傅平湘说:“有人允许了。” /p 傅平湘恨铁不成钢地瞪任芊一眼,“她一个人说了不算,我们投票决定。” /p 投票还未开始,姜银砚和霍闻川就出现在门口。 /p 看到黎云培在寝室,姜银砚有一瞬间的诧异,随后没好气地问:“你来干什么?” /p 黎云培笑眯眯地说:“请你吃晚饭。” /p “我现在没空搭理你。”案件已破,姜银砚不需要再跟黎云培虚与委蛇,态度自然也冷硬起来。 /p “别生气嘛,我……” /p 不等黎云培说完,霍闻川骤然打断他,对同伴们说:“我们去417。” /p 七人来到417,“嘭”地一声,黎云培被关在门外。 /p 霍闻川将元香的死因及医院最后发生的惊悚一幕告诉众人后,姜银砚立刻提醒张晴和:“晴和,用衣架敲击。” /p 张晴和依言拿衣架随意敲击床杠,两秒钟后,浑身干净的元香蓦然出现在桌前,正伏案做题,忽而抬首,望住张晴和,粲然一笑,“祝福你。” /p 随后继续埋头做题。 /p 一阵突如其来的黑暗后,姜银砚闻到火锅的香气,周围光亮一盛,面前的火锅“咕嘟咕嘟”地沸腾。 /p 隔着一层烟气,霍闻川坐在对面,面带笑容,“回来了。” /p 姜银砚抓起手旁的冰豆奶猛灌两口,凉意贯彻百骸,浑身的紧绷感刹那间烟消云散,“终于回来了。” /p 霍闻川状似不经意地问:“黎云培来找你……” /p “黎云培是谁?”姜银砚一脸懵然,仿佛根本不认识名叫黎云培的人。 /p 霍闻川愣了一下,“教元香班地理的老师叫什么名字?” /p 姜银砚脱口道:“叫章新啊。” /p 霍闻川突然明白了什么,赓即又问:“他长什么样子,我印象有些模糊了。” /p 姜银砚放下冷似凝冰的饮料瓶,“矮矮瘦瘦的,戴一副黑框眼镜,行为有些怪异,我不大喜欢这人。” /p 姜银砚口中描述的人并不是黎云培。 /p 说罢,姜银砚问:“你怎么想起他来了?” /p 没等霍闻川开口,姜银砚的手机“噔噔”响起,收到一条微信,她划开一看,是傅平湘: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姜姐姐的聪明机智,我傅某人又活着回来了。 /p 不过两秒钟,霍闻川的手机也“噔噔”响起。 /p 姜银砚猜问:“是不是傅平湘?” /p 霍闻川点开来看,“嗯,是他。” /p 姜银砚:“是不是发的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你的聪明机智,他傅某人又活着回来了?” /p “阿砚料事如神。”霍闻川把手机拿给姜银砚看。 /p 姜银砚轻哼一声,“我就知道。” /p 正想调侃他,傅平湘又发来一条消息:我把你的微信推给晴和他们了。 /p 紧接着,收到三条添加好友的请求,微信昵称分别是:ounta、大脸小猫和黄金分割点。 /p 特质鲜明,不用问也/p 知道是谁。 /p 挨个通过三人的好友请求,姜银砚放下手机,拿起长筷,“现在火锅最重要。” /p 和霍闻川一起吃火锅,姜银砚基本上只需负责吃,霍闻川会给她烫好菜,单独夹到一个碗里,体贴入微。 /p 吃完火锅,霍闻川送姜银砚回到南庭小区,温柔叮嘱:“阿砚,早点休息。” /p 姜银砚手捧一杯奶茶,吸一口沉底的芋泥,细咀慢咽,忍不住叫苦:“好累,不知道还要破多少案子才能结束这种惊险的生活。” /p 霍闻川:“不会很久的。” /p 目送姜银砚走进小区大门,霍闻川依依不舍地才驱车离开。 /p 第二桩案件结束的第三天,是周六,姜银砚一大早就被傅平湘的电话吵醒。 /p 伴着列车乘务员的叫卖声,傅平湘兴奋地说:“姜姐姐,赶紧起来,我跟晴和来浮江了。” /p 姜银砚一个激灵坐起,“现在?” /p 听筒里传来张晴和清冷如凉泉的声音:“某人拖着我来看霍闻川的赛马。” /p 张晴和是千苗市人,姜银砚估计多半是傅平湘软磨硬泡把人拉上的。 /p 傅平湘:“我昨天就跟霍帅约好了,周末过来看赛马。” /p 姜银砚揉揉蓬乱的头发,“几点到?” /p 傅平湘:“十点半,到时候霍帅会来接我们。” /p 姜银砚看向手机右上角,现在是八点零五分,她又安心地躺下,“还有两个半小时,我再睡会儿。” /p 傅平湘:“哎哟,你也别太懒了,赶快起来捯饬。” /p “别闹啊,我再睡一个小时。”不等傅平湘再回应,姜银砚果断挂掉电话,设好闹钟,安稳地睡去。 /p 千苗开往浮江的高铁里,傅平湘把手机放到面前的小桌板上,槽道:“比我还懒。” /p 旁边的张晴和将座椅靠背后调,又从包里拿出眼罩戴上,“起太早,我也要再睡会儿。” /p “你们……一个个的,懒到一堆去了。”话痨无比郁闷。 /p 十点整,闹钟响起的同时,霍闻川打来电话:“阿砚,醒了吗?” /p “刚醒。”姜银砚伸伸懒腰,两个小时的回笼觉令她现在精神百倍。 /p “睡得好吗?”霍闻川的声音温和如清晨的初阳。 /p 姜银砚下床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屋里,“比今天的天气还要好。” /p 电话的另一头,霍闻川看向外面,眼角噙笑,“傅平湘说已经给你打过电话,我现在去火车站接他们,稍后再一起过来接你。” /p 姜银砚甜甜地说:“辛苦啦,我的好哥哥。” /p 挂断电话,姜银砚开始洗漱,同时把两片吐司放进烤面包机,并开火煮鸡蛋,顺便倒一杯牛奶。 /p 简单地吃完早餐,电话再次响起,是傅平湘:“姜姐姐快下来,我们在你的小区门口。” /p “马上啊。”姜银砚一把抓起钥匙,一根手指勾着包带就换鞋出门。 /p 走出小区大门,姜银砚一眼看到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傅平湘的脑袋从车窗里钻出来,喜洋洋地冲姜银砚招手,“我们在这里。” /p 姜银砚快步走过去,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系上安全带,扭头看后排的两人。 /p 与在迷案之地的干练不同,张晴和今天衣着休闲,神态悠悠,活似一只冷傲中带着一丝倦懒气的布偶猫。 /p 傅平湘则还是老样子。 /p 姜银砚跟张晴和打招呼:“晴和,早啊。” /p “早。”张晴和的回应不亲不疏。 /p 傅平湘抬起手腕,用指头戳戳手表,“十一点,已经中午了,两位姐姐。” /p 张晴和斜眼看他,“你是在挖苦我?” /p “我没有,我不敢。”傅平湘立刻乖顺。 /p 霍闻川笑着问:“阿砚,中午想吃什么?” /p 姜银砚问张晴和:“晴和,你有想吃的吗?” /p 张晴和:“我不挑食。” /p “我有,”傅平湘积极举手,“我想吃西餐。” /p 张晴和即时反对:“不吃西餐。” /p 傅平湘讶异,“你不是不挑食吗?” /p 张晴和:“选择性挑食。” /p 傅平湘无语。 /p 姜银砚想了一下,“我知道一家海鲜馄饨特别好吃,店里还有一些特色菜可以点。” /p 张晴和:“可以。” /p 霍闻川:“阿砚推荐的,我都想尝尝。” /p 傅平湘嘟囔:“我不是特别想吃。” /p 张晴和:“那你下去?” /p 傅平湘态度忽转,“海鲜馄饨在哪里?” /p 二十分钟后,四人坐在馄饨店里,服务生递来菜单。 /p 傅平湘拿着菜单用指头戳,“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p 眼见傅平湘一口气点了四五个菜,姜银砚赶紧阻止:“别点太多,他们家馄饨的分量/p 很大,我怕你撑死。” /p “撑死总比饿死强。”傅平湘典型的强词夺理。 /p 馄饨上来后,傅平湘双眼圆瞪如锣,“这么大一碗。” /p 姜银砚给大家拿筷子,“眼大肚皮小,现在就让你知道撑死有没有比饿死强。” /p 霍闻川持勺舀起一个馄饨,品尝之后,赞道:“味道很鲜。” /p 姜银砚咬一口馄饨抿一口汤,边吃边介绍:“这家店的馅儿用料很足,虾仁都是整颗,煮馄饨的汤是用大骨熬的,非常入味,我来过很多次。” /p 张晴和虽然没发表见解,但点头已经表示认同。 /p 一个馄饨吃下去后,傅平湘夸张地说:“我隆重宣布,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海鲜馄饨。” /p “再给你来一碗?”张晴和破天荒在吃饭时讲话。 /p 傅平湘连忙摆手,“我可不想明天登新闻头条。” /p 午饭过后,四人回到车里,准备去看霍闻川的赛马。 /p 到达目的地,姜银砚才知道霍闻川拥有一座面积不小的马场,里面有三匹骏马,由专人饲养,而且每一匹马都配备专业的马术教练来训练。 /p 霍闻川带三人来到马房,最外间关的是一匹纯黑色的马,霍闻川抚摸马首,介绍道:“它叫烈,个性略躁,是三马中最认人的,除韩教练和我,不肯让别人骑。” /p 傅平湘手欠地摸它一下,烈顿时不满地哼气,龇牙咧嘴的模样像是要咬人,傅平湘赶紧缩回手,评价道:“马如其名。” /p 接着来到第二间,是一匹枣红色的马,霍闻川继续介绍:“它叫筱筱,是三马中最温顺的。” /p “我可以摸一下筱筱吗?”姜银砚第一次看见真马,不禁心痒痒。 /p “我想筱筱会非常乐意。”霍闻川先捏捏筱筱的耳朵,随后用商量的口吻说:“这个姐姐很喜欢筱筱,筱筱听话,要乖乖的,让姐姐摸一下好吗?” /p 筱筱像是能听懂霍闻川的话,将头往围栏外又伸出寸许,微微放低。 /p 姜银砚走近筱筱,轻轻地抚摸它,而筱筱也很乖顺,任由姜银砚触碰。 /p 想到刚才烈的反应,傅平湘咂舌:“都是一个棚子里的马,这差距也太大了。” /p 张晴和回头看向烈,“我喜欢烈的个性。” /p 最后是第三间马房,关着一匹深棕色的马,霍闻川说:“它叫小让,很冷傲,不容易亲近。” /p “它那表情……”观察一阵,傅平湘忽然破口大笑,“好像晴和。” /p 闻言,张晴和一拳头捶在傅平湘的后背,“你想挨打。” /p “啊,”傅平湘惨呼一声,“好痛。” /p “晴和,打的好。”姜银砚在一旁煽风点火。 /p 傅平湘剜姜银砚一眼,“我恨你。” /p 姜银砚耸耸肩,“我也不爱你。” /p 霍闻川问:“阿砚想骑马吗?” /p 姜银砚:“我是又想又怕摔。” /p “我不怕摔,我来。”傅平湘瞬间忘记张晴和那一拳的疼痛。 /p 霍闻川冲外面招手,很快走来一名身穿骑马劲装的年轻女人。 /p 女人恭敬地称呼霍闻川:“霍先生。” /p 霍闻川向大家介绍:“这位是米教练,负责小让的马术训练。”随后对米教练说:“接待好张小姐和傅先生。” /p 米教练:“好的,霍先生。” /p 傅平湘激动地搓搓手,“小让,我来了。” /p 将米教练安排给张晴和跟傅平湘后,霍闻川带姜银砚返回第二间马房,“阿砚,我带你驭筱筱。”/p 现实 四人换好骑马装回到马场,小让和筱筱已经被各自的教练牵出马房。 /p 筱筱的教练把缰绳交给霍闻川后便退到一旁。 /p 在霍闻川的帮助下,姜银砚成功上马,筱筱还没有开始动蹄,不远处忽而传来傅平湘的鬼叫,一声高过一声。 /p 姜银砚转头望去,只见小让驼着傅平湘在马场撒蹄狂奔,急得米教练在后面扬鞭疯追。 /p 傅平湘牢牢地拽住缰绳,无意间踹了一下马肚,受激的小让竟然直冲筱筱奔来。 /p 姜银砚吓得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冲筱筱喊:“筱筱快走。” /p 说时迟那时快,霍闻川一个翻身跃上筱筱的背,双手从姜银砚腰侧越过,拉起缰绳就夹马肚,筱筱瞬间扬蹄前奔,成功避开直冲而来的小让。 /p 姜银砚当场吓出一身冷汗。 /p 霍闻川在她身后安抚:“阿砚,没事了。” /p 姜银砚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果然还是筱筱温顺,连小让都这样,我难以想象烈的脾气。” /p 霍闻川温和地说:“烈速度最快,阿砚想看吗?” /p 姜银砚当即来了兴趣,“好啊。” /p 跟张晴和联手控制住小让后,米教练自责地来到霍闻川跟前,“对不起,霍先生,我自请辞职。” /p 傅平湘慌忙解释:“霍帅,不是米教练的错,是我太莽了。” /p 生怕霍闻川因此事开除米教练,傅平湘赶紧给张晴和使眼色,“晴和在场,她也知道。” /p 张晴和:“嗯,是傅平湘操之过急。” /p 霍闻川似乎无意追究米教练的责任,只是对她说:“让韩教练把烈牵出来。” /p 米教练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好的,霍先生。” /p “如果刚才骑的是烈,我现在可能已经是伤残人士了。”傅平湘心有余悸地说。 /p 张晴和纠正道:“不是可能,是肯定。” /p 韩教练是三个教练里身形最魁梧的,膀大腰圆,步伐稳健,面目透着久经风吹日晒的黧黑,他一手持鞭,一手牵着烈走出马房。 /p 傅平湘:“看韩教练就知道这个烈不好惹,一般人训不服它。” /p “烈是被霍先生训服的。”韩教练说完后,把马鞭恭恭敬敬地递给霍闻川。 /p 霍闻川手持长鞭,单脚踏马镫,一跃而上,身姿矫健,动作一气呵成,一袭利落的骑马劲装完美地展现出他如描似削的身形,烘出一身的优雅清贵气,像是唐时长安街头,鲜衣怒马的翩翩少年郎。 /p 傅平湘满眼崇拜,“霍帅也太耀眼了,让我们这些普通男人一下就黯然失色。” /p 张晴和不温不凉地说:“你还凑合。” /p 傅平湘:“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分析也听不出来你到底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p 霍闻川驭马回首的刹那,姜银砚突然说:“我才发现,闻川竟然这么好看。” /p “你眼睛长脚底心儿了?”傅平湘仿佛听到什么惊天大新闻一般,看异类物种似的打量姜银砚。 /p 烈浑身油黑发亮,活似从水墨画里奔出来的驵骏,蹄声震震如雷鸣,长鬃迎风而起,飞飒飒似如流星,在霍闻川的控御下绕着马场奋蹄疾奔。 /p 马背上的男子,乘风而行,傲然浊世。 /p 不知不觉又过去一个半月,转眼即金秋。 /p 今天,雨雾蒙蒙,路上穿夏装的人寥寥无几,姜银砚也已收起屈指可数的几件短袖t恤,换上长袖针织薄衫。 /p 迷案之地带给她的不止是惊险,还有像至亲之人一样陪伴自己的霍闻川。 /p 在一间礼品店前,姜银砚收起红色的波点雨伞,推开玻璃门。 /p “叮铃……” /p 悬在门顶的铃铛响起,一名腰系围裙的女店员笑盈盈地走上前,“欢迎光临!” /p “谢谢,我想自己看看。”姜银砚当先婉拒店员的推荐服务。 /p 女店员笑意不减,“好的。” /p 像姜银砚这样的顾客不在少数,如果不是必要,她们更喜欢自己逛,自己选。 /p 明天是10月13日,周六,霍闻川的生辰,姜银砚准备挑选一件礼物送给他。 /p 从两个月前的相识到现在,多是霍闻川在照顾她,每次只要和他出去,桩桩件件的事都被他安排得很是周到,所以她一直找不到回报的机会。 /p 今天一到下班时间,她就马不停蹄地离开学校,来到这间她路过无数次的特色礼品店。 /p 姜银砚从未给男生送过礼物,又之,虽然跟霍闻川认识的时间已经不算短,但每次的吃喝玩乐他都是征求姜银砚的意见,所以姜银砚实在不知道他的喜好,眼下望着琳琅满目的礼品,不禁有些犯难。 /p 姜银砚在店里边走边看,目光停在一副落地的古风画上,画前立着一架齐人高的木质多宝阁,每个小阁子里都摆着一只刺绣的车载香薰盒。 /p 在姜银砚面前,古风的物事从来都/p 很亮眼。 /p 她阔步走过去,发现每只香薰盒的刺绣都不一样,盒底压着一张纸质的注释卡,写着香薰的名字及其含义,盒盖的刺绣纹就代表里面香气的类别。 /p 姜银砚拿起一只绣着茉莉花的香盒,打开一嗅,淡淡的茉莉清香。 /p 多宝阁共摆有二十多个香盒,姜银砚最终选中一款清爽的薄荷青竹香。 /p 第二天早上,十一点,霍闻川来接姜银砚。 /p 在车里,姜银砚把礼品袋打开,拿出香薰盒,夹在通风口,“闻川,生日快乐。” /p 霍闻川单是一笑便令人浑身暖煦煦,“我很喜欢。” /p 霍闻川带姜银砚来到郊外一间装潢别致的独栋餐厅,这样的地方,非常适合各式各样的多人聚会,姜银砚便以为应该会有很多朋友在里面,谁知进去后,莫说什么朋友,整间餐厅就只有他们两个客人。 /p “闻川,只有我们两个人吗?”姜银砚边往里走,边问。 /p 霍闻川停在一张靠窗的桌前,绅士地拉开椅子,“有你就够了。” /p 姜银砚坐下后,环顾一周,空荡荡不见人影,“这家餐厅的生意不怎么好啊,除了我们,都没有看到别的客人。” /p 霍闻川却说:“难得清净。” /p 两人坐下后,一名身穿燕尾西装的服务生捧来两本菜单,分别放在二人面前,“欢迎霍先生和姜小姐光临碧云阁。” /p 姜银砚翻开菜单,每一样菜品都很精致,起的菜名也十分优雅。 /p 一本菜单还未翻完,姜银砚已经眼花,“单看图片,我觉得每个菜应该都好吃,真的好难选。” /p 霍闻川蔼然道:“阿砚可以每样菜都尝尝。” /p 姜银砚摇头,“不行啊,太多了,吃不完也浪费。闻川,还是你点吧。” /p “我很乐意。”霍闻川翻开面前的菜单,“这个,这个,这个……” /p 姜银砚看他点单熟练,便问:“你经常来这里?” /p 霍闻川抬眸对上姜银砚的目光,“只来过一次。” /p “那你先点,我去上个洗手间。”姜银砚刚站起,便有一名身穿黑裙的服务生走过来,对她俯首行礼,“姜小姐,您好!我带您去洗手间。” /p “哦,好的,谢谢!”如此周到的服务,姜银砚还是第一次体会,颇有些不习惯。 /p 走向洗手间的路上,姜银砚好奇地问:“你们店里怎么没有其他客人?” /p 服务生挂起露八颗牙齿的标准式微笑,“很荣幸为姜小姐解答疑惑,碧云阁每天只接待一组客人。” /p “一组?能赚到钱吗?”姜银砚想不到生意冷清的背后竟然是这个原因。 /p 服务生认真回答:“可以的。” /p 姜银砚顺口一问:“一组客人能消费多少钱啊?” /p “碧云阁一天的费用是十万起。”服务生回答得云淡风轻,姜银砚却当场惊掉下巴,“十万?只有两个人也是十万?” /p 看到姜银砚的反应,服务生虽感到诧异,但职业素养和上岗前的严格培训让他们非常清楚该如何应对每一位顾客的不同情绪,她依旧保持露八颗牙齿的标准式微笑回答姜银砚:“是的。” /p 姜银砚愣得说不出话来,虽然已经见识过霍闻川的马场,但因她对这方面缺乏了解,所以并没有什么概念,又加上霍闻川平时都是听她的意见,两人吃过的最贵的一顿饭也不超过五百,而现在一天就要花掉十万。 /p 姜银砚沉默不语,服务生也没有再出声,双手交握于腹前,安静等待。 /p 须臾,“你们这儿工资高吗?”普通打工族姜银砚首要关心的问题就是薪酬。 /p 服务生再次俯首,“非常抱歉,姜小姐,员工的薪资是公司的秘密,我不可以违反规定。” /p 姜银砚连忙摆手,“没关系,我就是随口问问,你别放在心上,我没有其他问题了,谢谢你!” /p 服务生恢复微笑,带姜银砚到洗手间门口,“姜小姐,我在外面等您。” /p “谢谢!”姜银砚走进洗手间,如厕之时都在惊叹碧云阁的收费之高,明明看起来都是一些寻常食材,怎么就能卖到十万? /p 姜银砚来到盥洗台,双手伸向感应水嘴,随水流而下的还有那枚银光闪闪的狴犴胸针,姜银砚一把捞起胸针,拔腿就要往外面跑,却在刚跑到门口时,灯光忽地一暗。 /p 经历过两次相同的场景,姜银砚现在已经习惯,静静地等待几秒后,面前出现一条笔直的绿荫路,身侧是一座极具年代感的石牌门。 /p 进进出出的人们,不论男女都穿一身灰蓝色工装、脚蹬老式黑色棉布鞋,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脸上有说有笑。 /p 站在大门正中间、穿一件咖啡色针织衫的姜银砚在人群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p 一个年轻姑娘从姜银砚身旁跑过,上衣是一件蓝底的碎花衬衫,脚上同样是白袜棉鞋,斜挎一只藏青色布包,头梳两条油黑的麻花辫,急匆匆地跑进门/p 里。 /p 姜银砚后退几步,抬起头,只见石门顶立着五个用铁架撑起的红漆大字:天芳罐头厂。/p 天芳罐头厂 根据人们的着装,姜银砚判断她现在所处的时代应当是七八十年代,最晚不超过九零年。 /p 往外走的人里,有一个同样穿针织衫的男子,八尺之躯在人群当中宛如鹤立鸡群,温文的外表却隐泛着不容人忽视的气场,像是缓步行走在莽原里的猎豹,即使一声不响,也能直逼人眼球。 /p 在靠近姜银砚时,猎豹秒变天鹅,眼睛如夏日里的山泉一样清澈温软,“阿砚。” /p 映在霍闻川眸心的女子,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不住地向四处看,“我们来到了三四十年前。” /p 忽然,身后响起一个慌张的男声:“你们是什么人?天芳罐头厂是干什么的?我是被谁拐来的?” /p 姜银砚闻声回头,只见一名穿黑色夹克衫的矮个中年男人拦住两个身穿印着“天芳罐头厂”字样的工装女人在问。 /p 两个女人被男人问得莫名其妙,其中一个女人说:“罐头厂就是做罐头的。” /p 夹克衫男人显然并不满意这个回答,他一把抓住那个女人的手腕,“你给我说清楚,这个地方……” /p 一句话还没说完,女人一巴掌扇到男人脸上,唾骂道:“呸,老流氓。” /p 骂完甩头就走。 /p 男人直接被打懵,愣了一秒后,又抬腿往前走,像是准备再抓个人来问,姜银砚连忙喊:“大哥,你过来。” /p 听到有人在招呼自己,男人毫不迟疑地跑过来。 /p 有了刚才的教训,男人不敢轻举妄动,先是打量二人,看他们的着装很现代化,胸前同样别着一枚胸针,心里才有了一点底,“你们是谁?” /p “我们会告诉你,不过要等人全部到齐。” /p “等人?”姜银砚的话令男人眉头微皱,眼中腾起一丝戒备,“等谁?” /p 霍闻川两手插在裤袋里,在一米五六的男人面前有种居高临下的既视感,令男人在看他时不得不稍稍仰起头。 /p 他不咸不淡地开口:“我们的同伴。” /p 男人登时疑心大发,右脚不由自主地后移寸许,“你们还有同伴?” /p 这个微小的举动被姜银砚捕捉到,假使男人扭头跑掉,在她眼里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p 就姜银砚自身而言,纵然已经进出过两起案件,她也无法完全适应,更何况对眼前情况一无所知的新人。 /p 对新人最好的抚慰就是告诉他,他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姜银砚和善地说:“你也是我们的同伴。” /p 男人虽半信半疑,但对二人的防备已经消减几分,“同伴在哪儿?” /p 姜银砚的视线投向男人的身后,三个熟悉的身影正不疾不徐地朝他们走来,“他们来了。” /p 走在中间的是傅平湘,看到姜银砚和霍闻川时,远远地就开始喊:“姜姐姐,霍帅。” /p 在傅平湘左右两边的人分别是张晴和跟蒲耀。 /p 没一会儿,任芊和宋翔从厂里走出来,跟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个身穿小熊睡衣、脚趿半毛绒脱鞋的女生。 /p 姜银砚先问了两个新人的名字,夹克衫男人名叫冯禄寿,睡衣女生名叫高茴。 /p 傅平湘环顾四周,目之可见的人都是npc,再没有别的奇装异服者,由之断定:“这次只多了两个新人。” /p 霍闻川却不着急,“再等等。” /p 众人又等了大概三分钟,一个西装革履、腋夹公文包的男人进入视线。 /p 而让众人目瞪口呆的是,他居然在给沿路遇到的每一个npc散传单似的发名片,脸上还洋溢着热切的笑容,像无意间飞进一片花圃的蜜蜂。 /p 西装男走近众人后,开口第一句不是问“这是哪里”“你们是谁”之类的话,而是把手里已经所剩无几的名片依次递给众人,同时不忘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安心保险公司的业务员小唐,个人或是身边亲友需要购买保险可以找我,我们公司各类险种都有。” /p 大家低头看手里的名片:唐浪,安心保险公司的业务经理。 /p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敬业的人。”傅平湘钦佩地竖起大拇指。 /p 傅平湘的话里其实有另一层意思,但唐浪却直白地理解为对他的夸奖,朝傅平湘伸出右手,“多谢赞扬。” /p 傅平湘和他握手,“甭客气,保持住你的好心态,接下来你听到的事,会大大超出你现有的认知。” /p “哦?”唐浪表现出职业式的耐心,将公文包从腋下拿到手里提着,“我很期待接下来的对话。” /p “我们现在……”傅平湘才起个头,一男一女从他们旁边往厂里走,两人手中都拿着唐浪的名片。 /p 女的跟男的嘀咕:“给一片儿啥字儿没有的纸,有啥用?” /p 男的把名片丢到树脚,“脑壳有问题吧。” /p “嗯?”听到两人的对话,唐浪先是看了看自己手里仅剩几张的名片,等人走远后又跑过去捡起被男人丢掉的名片,有些莫名其妙,“有字啊。” /p “给我看看。”姜银砚拿过名片,也能看到清晰的打印字,“npc好像看不到名片上的字。” /p 霍闻川解释说:“名片上有唐浪的真实信息,这是不能让npc知道的,所以被迷案之地屏蔽掉了。” /p 傅平湘拍拍唐浪的肩,“兄弟,人才啊,一来就给我们的认知添砖加瓦。” /p 唐浪无奈地说:“你们说的话我都能听懂,就是理解不了。” /p “因为我还没有说完。”傅平湘继续给三个新人讲迷案之地的事。 /p 获知迷案之地的信息后,三个人里,最先崩溃的是冯禄寿,他丧气地说:“算命的说我能活个大岁数,一辈子不愁吃喝,我今年才五十六岁,我还年轻,还不想死。” /p 姜银砚劝道:“冯叔,不是一定就会死,我们每个人都有生还的希望。” /p 外表看似软萌的高茴适应能力却比另外两位都强,她洒脱地说:“我觉得很刺激啊,寡淡无味的人生有什么意思,我梦想的生活就是像这样有滋有味,哪怕很惊险也无所谓。” /p “你不怕鬼?”今天的两个新人都刷新了傅平湘的见识。 /p 高茴反问:“鬼有什么好怕的,不也就是死后的人?” /p “虽然听着是挺有道理,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傅平湘开始就高茴的话冥思苦想。 /p 张晴和用手轻敲傅平湘的头,“别想破脑袋了。” /p 傅平湘抱住头,不满地说:“给我敲笨了。” /p 张晴和微微挑起一边眉,“不敲就能聪明?” /p 虽是问句,但最后一个词音调上扬,很显然言下之意是:不敲也聪明不了。 /p 唐浪无比纳闷,“我一向遵纪守法,从小到大连根针都没偷过,迷案之地为什么要来惩罚我?” /p 宋翔说:“我认为是随机选人。” /p “我觉得是因为我们优秀。”傅平湘厚颜无耻地说。 /p “不必执着于暂时参悟不透的事,答案或许在路的尽头。”霍闻川打断他们毫无意义的讨论,垂首看表,下午五点四十,“我们进厂。” /p 走到一间厂房时,一个剪着齐耳短发的中年女人叫住他们:“几位同志。” /p 十个人里面,年龄最大的冯禄寿被一声“同志”唤回青年时期的记忆,即便是在完全陌生的地方,也顿时生出亲切感,“同志,你好。” /p “你好,冯禄寿同志。”短发女人朝冯禄寿伸出右手,跟他握手,随后说:“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秀芬,负责给厂里的同志安排宿舍。吴厂长在外地出差,后天才能回来,走的时候特地交待我一定要安排好冯禄寿同志和助手们的衣食住行。这次请冯禄寿同志来我们天芳罐头厂,一是厂里需要新鲜的血液,二是希望可以多开发几种罐头。” /p 冯禄寿是天芳罐头厂请来开发新罐头的人,毫无疑问他就是这起案件的卧底。 /p 王秀芬滔滔不绝地介绍完毕,然后带十个人来到职工宿舍区。 /p 一群人立在小院里,十双眼睛都在打量面前这围得像一口箱子似的职工宿舍。 /p 宿舍区一共有四栋双层房,以单元号来区分,呈正方形围出一个小院,院子中央有一张石桌,旁边是一片用砖头围起的树坛,大概有一平方的样子,里面长满杂草,早已不见树的踪迹。 /p 在一次又一次的锤炼之下,姜银砚已经学会去留意每一处细节,因为在案情全盘明了之前,你不知道何为有用,何为无用。 /p 譬如眼前这个长草的树坛,就算是现在,在公家的地方动土动砖都需要申请,更何况是那个年代,稍大点的事情往往需要把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商议决定。 /p 既然特地砌出一个树坛,说明是规划过要在院里种一棵树,但现在却杂草丛生,无人打理,以探案的思维来看,姜银砚觉得有些奇怪,便问王秀芬:“王秀芬同志,这里以前种过树吗?” /p 王秀芬瞥树坛一眼,“种过。” /p 姜银砚追问:“什么树?” /p 王秀芬:“一棵桃树。” /p “后来为什么又不种了?”姜银砚颇有些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势头。 /p 姜银砚前面的两个问题都得到了回答,到这个问题时,王秀芬像是没听见一样,笑呵呵地对众人说:“咱们每个房间住两位同志,夫妻可以同住一间,大家自由选择。” /p 除宋翔和任芊,其他五个老成员都心照不宣地对望一眼,保密措施在这个问题上生效,也就意味着那棵消失的桃树是案件里的一环。 /p 这一次,因为保密措施拦截线索,反而给到众人一条确切的信息,对于之后的破案,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p 王秀芬还在一旁等待大家选择室友。 /p “我和银砚同志住一间。”霍闻川短短的一句话就让不知情的三个新人和王秀芬以为他跟姜银砚是夫妻关系。 /p 而知情的人,傅平湘为之愕然,其他人则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p 姜银/p 砚脸“唰”地一红,从小到大,她从未跟男生同住过一个房间,即便是亲哥哥都要避嫌,何况他们两个毫无血缘关系。 /p 她觉得有些不妥,正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婉拒,手腕却猝不及防地被霍闻川握住,炽热而有力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扣住她,这个像安定剂一样存在的男人,令姜银砚瞬间打消拒绝他的想法。 /p 因为,霍闻川在用自己的方式无声地告诉她:“相信我。” /p “蒲耀同志,我和你一间。”傅平湘和任芊竟然同时开口。 /p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傅平湘呛她:“任芊同志,你知不知道害臊?你跟蒲耀同志是夫妻吗,你就跟人住一间。” /p 王秀芬笑着说:“如果两个人是对象,也可以住一间。” /p “我就是蒲耀同志的对象。”任芊这时候也不顾男女有别了,直接挽住蒲耀的胳膊,宣誓主权。 /p “你都不问问蒲耀同志肯不肯?”傅平湘不甘示弱地挽住蒲耀另一只胳膊,“蒲耀同志,我是你兄弟,你是不是该和我住一间?” /p 这种情况下,蒲耀觉得女孩子的面子比较重要,只好答应任芊:“我和任芊同志住一间吧。” /p 傅平湘松开蒲耀的胳膊,痛心疾首地说:“蒲耀同志,你变了。” /p “傅平湘同志,我可以和你住一间。”宋翔向傅平湘递出橄榄枝。 /p “我不。”傅平湘拒绝得非常干脆,转而看向唐浪,“唐浪同志,我们两个一间吧。” /p “不行。”唐浪也拒绝得很干脆,“我已经打算和冯禄寿同志住一间。” /p 唐浪有自己的考量,在他的认为里,和卧底在一起会更安全。 /p 冯禄寿持无所谓的态度,“我和谁住都行。” /p 高茴走到张晴和旁边,“张晴和同志,我可以和你住一间吗?” /p 张晴和:“可以。” /p 现在只剩下傅平湘和宋翔,他现在是愿意得住,不愿意也得住,无从选择。 /p 王秀芬把五个房间的钥匙分别拿给大家,上面贴着单元号和房间号。 /p 蒲耀、任芊的房间在1单元113,姜银砚、霍闻川的房间在2单元212,傅平湘、宋翔的房间在2单元105,张晴和、高茴的房间在3单元209,唐浪、冯禄寿的房间在4单元107。 /p 只有姜银砚、霍闻川跟张晴和、高茴的房间在同一栋楼,其他人都分散在另外三栋楼里。 /p 发完钥匙,王秀芬又细心交待:“厂里有饭堂,包三顿饭,穿咱们的工作服就能直接去吃。工作服还在管理处放着,我已经打好申请了,等会儿就给你们送过来。开水在饭堂旁边的水房打,水龙头拧开就有。” /p “谢谢王秀芬同志。”冯禄寿很适应这个年代的生活。 /p 王秀芬走后,姜银砚问冯禄寿:“冯叔,你在现实世界的职业是什么?” /p “我开水果店的。”冯禄寿一边说,一边比出两根手指,“开了二十多年,大半辈子都在跟水果打交道。” /p 霍闻川由此断定:“这个厂做的是水果罐头。” /p 傅平湘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肉罐头,不然我……” /p 姜银砚和傅平湘不谋而合地想到一块儿去,胃里忍不住地犯恶心,赶紧出言制止他:“不要说出来。” /p “肉罐头怎么了?”高茴不明所以。 /p 李书月案件的阴影在姜银砚和傅平湘心中挥之不去,恰这个案件的发生地点是罐头厂,他们难免想起在白华园殡仪馆里骨灰的用处,姜银砚不敢深想,“没……没什么。” /p 霍闻川清楚姜银砚此刻的恐惧点,他晃一晃手里的钥匙,“我们先回各自的房间找灵物。” /p 十个人两两一组,分别去往自己所分到的单元楼。 /p 来到212门前,一共两栋窗户,靠门一栋,门对面一栋,所以光照极佳,在外面就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p 霍闻川将钥匙插进锁孔拧开,随后推开门,绅士地让姜银砚先进屋。 /p 房间里的装潢和陈设都散发出浓厚的年代气息,跟现如今许多商家为招徕生意而特地“还原”的做旧不同,眼前的是崭新且自然的复古感。 /p 上白下绿的两色墙面,反光的水泥地板,进门左手边靠墙摆一张刷红漆的木质双人床,床尾搁一组与床同色的五斗橱,上面的搪瓷盘里有一只红色水壶和两个搪瓷杯。 /p 床上铺的是印着一大朵一大朵牡丹花的粉色棉毯,床尾一丝不苟地叠着一条用针线把被罩和棉花芯缝在一起的被子,床头的两只枕头上都盖着一张同款的粉色织花枕巾,花印旁边还有“南平毛巾场”字样。 /p 让姜银砚尴尬的是,枕巾上面居然印着个明晃晃的“囍”字,不知道的人恐怕要以为这是一间新婚夫妻的屋子。 /p 视线右移,窗框刷的是略略泛白的鹅黄色漆,抵窗横一张摆着一些日用品和一盏翡翠绿台灯的写字台,右墙是一组嵌漆花镜的三开门落地红漆衣柜。 /p 屋子被收拾得很整洁,职工宿舍的条件可谓是相当不错,但同时也让人绝望,前面人住过的痕迹几乎已经被抹杀干净。 /p 除开床下有一只崭新的印“囍”字搪瓷脸盆,五斗橱、衣柜以及写字台的抽屉里面均是空空如也,连一粒灰尘都没留下。 /p 姜银砚关上衣柜门,看着和小姑娘的脸一样干净的房间,眉间隐泛忧虑,“我们的屋子是不可能找到灵物了。” /p 霍闻川依旧神色自若,“我们下去看看其他人的房间。” /p 楼下的105和他们的情况一样,只是枕巾和脸盆没有“囍”字,其他陈设都相差无几。 /p 宋翔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歇气,傅平湘还在执着地翻箱倒柜,每个角落最少都要找三遍,像头犁地的老牛,勤勤恳恳。 /p “傅平湘。”姜银砚抬腿跨进105,扫一眼便知情形无差,“别找了,我们的房间和你们一样。” /p 傅平湘退出埋在衣柜里的半个身子,看向门口的两人,“你们也啥都没找着?” /p “干净得跟间新房似的。”姜银砚不经思考地说出这句话后,猛然反应过来,下意识回头看霍闻川,发现他正笑眼回波地望着自己,那样的平易温和,竟让她生出一寸羞臊心来。 /p 又看傅平湘和宋翔,一个倚着衣柜冥思苦想,一个靠着椅背面无表情,都没有注意到她话里不经意沾染的桃花色。 /p 宋翔沉吟少时,用非常肯定的语气推测:“我认为灵物不在我们住的这五个房间里。” /p 这一次,傅平湘难得没有把宋翔的话判成胡说八道,而是很认真地问他:“理由是什么?” /p 宋翔站起身,用手抹过桌面,一本正经地说:“房间太干净了,一看就是有人收拾过。” /p 傅平湘嘴角抽了抽,“我就不该把你的话当成一回事,房间干不干净我们看不出来?要你在这儿猪鼻子插葱。” /p 这对冤家每次斗嘴,姜银砚都忍不住想笑,一回头看到霍闻川目不斜视地盯着衣柜门的水晶拉手,但又并不是当真在看拉手,而像在思考什么,便问:“闻川,你在想什么?” /p “路过其他屋子时,我留意了一下,每一个窗台都扑满了灰,其中一间房的窗台摆着一个小花盆,里面的植物早已枯萎,土也干得发白灰,像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住过。”霍闻川说出自己的发现。 /p 傅平湘是个行动派,听到霍闻川的话,他马上冲到隔壁房间,一摸窗台,果真如霍闻川所说,落着一层厚厚的灰。 /p 接着又连看三间,同样如此,但每一间都紧紧地拉着窗帘。 /p 看不到屋里的情形,傅平湘心里跟猫挠似的,难受得慌,他像只壁虎一样趴在门上,试图透过细如发丝的缝隙看进去。 /p 正全神贯注时,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你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p 天芳罐头厂 问话的人是张晴和。 /p 傅平湘当场吓一大跳,心脏砰砰直跳,倒真像在做贼。 /p 回过头,只见张晴和跟高茴正往2单元来,蒲耀和任芊也恰好从屋里走出来。 /p 张晴和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戏谑道:“我要叫人来抓贼吗?” /p 傅平湘气得翻白眼,“你幼不幼稚?” /p 张晴和笑得不行,“好玩儿。” /p 张晴和、蒲耀四人走到105门口时,唐浪和冯禄寿才开始出门往外走。 /p 屋子还算大,十个人同时进来也不显得拥挤,大家都说了一下各自房间的情况,五间屋子都一样,整洁如新。 /p 傅平湘又把霍闻川的发现和自己验证后的结果告诉了张晴和他们,大家不禁开始怀疑在他们来之前,四个单元楼是不是都没人住。 /p 不过,光凭猜测是不行的,他们需要获得更多的信息。 /p 霍闻川扭头看向外面的屋子,除开他们住的几间,其他所有屋子都是黑洞洞的,里面仿佛蛰伏着一只不可见天日的怪物,“我们需要问问王秀芬。” /p 说曹操曹操到,话出口不过三四秒功夫,王秀芬就抱着一大摞高过她头顶的工装出现在小院里。 /p 王秀芬累得气喘吁吁,她把工装放到院子中央的石桌上,就袖子擦擦额头的汗,扯嗓子喊:“几位同志,我给你们送衣服来了。” /p 十个人鱼贯走出105,来到王秀芬跟前。 /p “先发女同志的。”王秀芬把最上面的四套工装拿给四个女生,然后再把剩下的六套工装发给男人们,“男同志的码数要大一些。” /p 等到王秀芬把工装发完,霍闻川才开口问:“请问王秀芬同志,厂里的其他同志也是住在职工宿舍吗?” /p 王秀芬:“有人住,少。” /p 人少无妨,只要有npc住在这里,对他们来说都无疑是个好消息,或许找到灵物的关键就在这些人身上。 /p “几位同志换好工作服,我就领你们去饭堂。对了,”王秀芬提醒道:“带上热水瓶,可以顺便把开水打了。” /p 冯禄寿客套道:“劳烦王秀芬同志了。” /p 王秀芬笑得合不拢嘴,“冯禄寿同志哪里的话,为同志服务,是我的分内事。” /p 回到二楼,霍闻川把钥匙拿给姜银砚,随后转过身,面朝小院,背对门窗,“我不进去。” /p 霍闻川挺拔的身姿像一棵百年不折的参天大树,印在姜银砚如星光灿耀的眸中,她攥了攥手里的钥匙,心里有一股陌生的情绪在悄然滋长,唇角不觉然地漾起一抹笑,随即转身进屋。 /p 十分钟后,所有人都换好衣服来到院里。 /p 姜银砚刚走到楼下就听见傅平湘在小声地发牢骚:“我还以为换身衣裳就能摆脱这个破胸针,谁知道它还长脚了,自己个儿跑到我新换的衣服上来。” /p 抱怨声在姜银砚和霍闻川出现后戛然而止。 /p 傅平湘看他们二人,一个风致亭亭,一个神仪明秀,站在一起宛如一双登对的璧人,便口无遮拦地开起玩笑:“同样的衣服,穿我们身上是上岗工人,穿他们身上就变成了情侣装,你说气不气人。” /p 霍闻川听然而笑,朗目昭昭,未生半丝郁气。 /p 姜银砚却被说得面颊泛红,当下攥起拳头警告:“少在那儿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捶死你。” /p 傅平湘突然凑近,视线在姜银砚脸庞停留几秒,一本正经地问:“你脸咋这么红?” /p 姜银砚赶紧用手捧住脸,“我脸红了?有吗?” /p 说话间,下意识偏头去看霍闻川,把他的眼睛当成镜子照,同时问他:“没有吧?” /p 霍闻川没有直接回答有没有红,而是说了一句似乎毫不相干的话:“阿砚很可爱。” /p 这一下,姜银砚的脸像突然着火似的,烧得厉害,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脸已经红成什么样了。 /p 看着霍闻川和姜银砚,冯禄寿禁不住感叹:“还是年轻好啊。” /p 傅平湘笑吟吟地说:“冯叔,只要保持年轻的心态,你就不老。” /p 饭堂在厂房和宿舍区的中间位置,宽敞到可以容纳近百人。 /p 现在是饭点,饭堂里人声鼎沸,几个打饭窗口前都排起了长队,外面还有刚下工的人在陆陆续续进来。 /p 王秀芬带大家来到一摞笼屉前,旁边挂一只小黑板,上面写着:十一月三号供应菜单。 /p 底下跟着七八个菜名。 /p 他们一人拿一只已经蒸好米饭的铝质饭盒,然后再到窗口打菜。 /p 在厂里,工装就等同于餐卡,把饭盒伸进窗口,打饭的人就会用铁勺把菜给你盛到盒里。 /p 王秀芬招呼大家分散在不同的窗口排好队后就离开了。 /p 十个人排了大概有七八分钟,终于打到菜,他们端着满满一盒饭菜,坐到最角落的位置。 /p 刚吃两口饭,两个年轻姑娘走到他们/p 的旁边坐下。 /p 傅平湘觉得这是一个打听线索的机会,连忙用手肘碰了碰张晴和,“我们换换位置。” /p 张晴和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旁的两个姑娘,顷刻心领神会,将自己的饭盒推到他的位置。 /p 调换位置后,傅平湘先假装继续吃饭,而后对身旁梳戴发箍的姑娘说:“同志,你好面熟啊。” /p 发箍姑娘茫然地端详他,“我们认识吗?” /p 傅平湘眯眼笑,“像我家年画上的姑娘。” /p 发箍姑娘瞬间害羞地低下头,白净的脸庞浮起一抹胭红。 /p 傅平湘:“敢问芳名?” /p 发箍姑娘的朋友抢着替她回答:“有啥不敢问的,她叫丁羽。” /p “感谢同志告诉我。”傅平湘端的一副彬彬有礼,逐渐切入正题:“丁羽同志住职工宿舍吗?” /p “我住家里。”丁羽的声音和她的眼神一样温柔。 /p 傅平湘状似好奇地问:“那么多间职工宿舍,为什么大家都不住呢?” /p 丁羽:“有一个人在住的。” /p 傅平湘惊叹此人胆量之大,“四栋房子就一个人住,他晚上不害怕吗?” /p 丁羽摇摇头,“我没有住过,就不晓得了。” /p 情况和上次在学校食堂一样,傅平湘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从丁羽口中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p 而且,光顾着聊天,傅平湘总共也没吃几口饭,其他人都吃完时,他的饭盒里还是满当当的,饭菜早已凉透。 /p 秉承着节约粮食的精神,傅平湘开启囫囵吞枣式吃饭,两三分钟就把一盒冷掉的饭菜全部吃完,一粒不剩。 /p 此举意外获得了丁羽的好感,临走时问了他在宿舍的房间号,说是明天给他带他喜欢的冬枣吃。 /p “傅平湘同志很适合做销售。”这是唐浪给予傅平湘的肯定。 /p 冯禄寿也夸赞他:“小伙子口才好,是个可造之材。” /p 姜银砚调侃道:“这下傅平湘的尾巴要翘上天了。” /p 傅平湘昂首挺胸,得意洋洋,“本人的实力在这里。” /p 霍闻川提起水瓶,“阿砚,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打水。” /p 蒲耀和唐浪也主动把打水的活儿揽过去。 /p 张晴和提着水瓶就要往外走,高茴从她手里接过来,“晴和姐,给我吧,我去打水,顺便找找学生时代的感觉。” /p 傅平湘懒洋洋地坐在那里,用眼神指挥宋翔,“你去。” /p 宋翔老老实实地拎起水瓶,跟在霍闻川他们身后。 /p 开水房里有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正在打水,一头花白的发疏于打理,乱糟糟得像是一团不羁的云,身上的工装被岁月涤洗得早已褪去颜色,衣摆也被磨出一整周破边。 /p 他面前那只失去提手的暖水瓶宛如一个齿豁头童的老人,瓶口周围覆着一层略厚的水垢,外面那层掉漆严重的生锈铝壳脆弱得仿佛随便磕碰一下就要骨折。 /p 和他整个人一样,都散发出陈旧甚至是腐朽的气息,与厂里其他人的精神面貌大不相同。 /p 他一手拿着瓶塞,一手拿着瓶盖,神情专注地盯着水龙头口直冲而下的水流,随着瓶里的水位上升,灌水声逐渐变得沉闷。 /p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潮湿的开水房里,像极一张定格的泛黄老照片。 /p 五个人不约而同地交换眼神,现在这个点儿在开水房打水的人,十有八九是住宿舍。 /p 霍闻川对同伴们点点头,径直走到男人旁边,先拧开水龙头放掉一部分积水,然后将水瓶提到台子上,揭开瓶盖和木塞,对准出水口,再次转动阀门。 /p 热气腾腾的水开始往瓶里灌,霍闻川状若无意地跟男人搭话:“同志也住宿舍?” /p 男人的目光像是粘在水瓶上,不肯挪动半寸,“嗯”一声算是回答。 /p 这人话少得出奇,但霍闻川耐心十足,“我住二单元二楼,请问同志住几单元?” /p “三单元一楼。”男人依然目不转睛,声音平淡。 /p 同样住三单元的高茴立马搭腔:“嘿,我也住三单元,虽然是二楼,但四舍五入咱们也算是一栋楼的邻居了。” /p 男人又以一声“嗯”做回应,恰好水瓶灌满,他关掉水龙头,利落地堵回木塞,扣好瓶盖,一手抓住把手,一手托住瓶底,在五人的注视下,头也不回地离开水房。 /p 霍闻川收回视线,“那个人有问题。” /p 宋翔赞同地说:“嗯,比蒲耀话还少。” /p “我们打完水回去就登门造访他。”蒲耀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寻找灵物上,丝毫不理会宋翔的无礼发言。 /p 五人提着水瓶返回饭堂,到门口时,霍闻川让蒲耀他们在外面等,他进去唤姜银砚几人出来。 /p 走进饭堂,隔着密密挤挤的人群,霍闻川一眼瞧见姜银砚面前坐了一个剃着寸头的男人。 /p 因为那人是背对门口而坐/p ,所以看不到他的脸。不过,从姜银砚的表情上可以看得出两个人正相谈甚欢。 /p 霍闻川不由得加快脚步,因为寸头男人的背影看起来实在很像某个人。 /p “阿砚。”霍闻川远远地唤她。 /p 饭堂里人声嘈杂,姜银砚没有听到,犹自和寸头男交谈。 /p 还是傅平湘率先看到霍闻川他们,“霍帅他们回来了。” /p 听到傅平湘的话,姜银砚的注意力才从寸头男身上移开,望向正朝他们走来的霍闻川。 /p 没等走近,霍闻川就急着问:“阿砚,这位是?” /p 寸头男人缓缓转过头来,嘴角挂着挑衅的笑,却故作礼貌地跟霍闻川打招呼:“你好!” /p 看到那张一点儿也不陌生的脸,霍闻川的脸顿时沉得像乌云密布的阴天。 /p 眼前之人不是别的谁,正是那个阴魂不散的黎云培。/p 天芳罐头厂 姜银砚笑盈盈地介绍道:“闻川,他是黎云培同志,和我们一样,也住宿舍。” /p 黎云培友好地朝霍闻川伸出右手,“幸会。” /p 霍闻川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既不伸手,也不出声,从表面上看似乎是不愿意和陌生人接触,但黎云培却能真切地感受到他隐忍且不断升腾的怒气,就像涨潮时,水浪一层接一层地铺来,奔腾着冲向岸边。 /p 黎云培知道霍闻川不会和他握手,霍闻川也知道黎云培是故意恶心他。 /p 黎云培假装无辜地收回手,“砚姐姐,这名同志好像不待见我,我是无意间做错什么事了吗?” /p “不会啊,”傅平湘十分单纯地帮霍闻川辩解:“我们霍帅别提有多随和了,跟他做朋友,谁不说他一声好?”顺带把张晴和拉入话题,“晴和,你说是吧?” /p 张晴和扫霍闻川跟黎云培一眼,对两人之间的风云暗涌似有所觉,“是。” /p “是吗?”黎云培拖腔拉调地问,语气间透着对傅平湘言辞的不相信。 /p “黎云培同志你别多想,闻川是很好的人。”姜银砚察觉到霍闻川似乎不喜欢黎云培,虽不知道缘由,但她坚定地站在霍闻川身边,“我们现在要回宿舍,就不奉陪了,回头见。”说完就起身要走。 /p 黎云培咧嘴而笑,“我一会儿过来找姐姐。” /p “哦,好。”姜银砚漫不经心地回应。 /p 任芊依依不舍地离开座位,几拖几拉之下就不觉然地落在队伍的最后面,三步一回头地看黎云培。 /p 在上个案子里,任芊对外形帅气的黎云培就有好感,这次记忆重刷,竟依旧看他入眼。 /p 但,黎云培的眼里只有姜银砚。 /p 一行人回到宿舍,发现有一间屋子亮着灯,在3单元1楼,应当就是开水房那个男人的住屋。 /p 尽管人已经回到屋里,但那间屋子仍旧紧拉着窗帘,遮挡得密不透风。 /p 傅平湘用钥匙打开门,为不引起注意,没有开灯,大家摸黑进屋。 /p 十个人或坐或站地齐聚在傅平湘和宋翔的房中,关起门来商讨对策。 /p 宋翔第一个发言:“我认为灵物在那个男人的屋里。” /p “你说的这不是废话么?我们现在就是要想办法进他屋里。”和宋翔说话时夹枪带棒已经变成傅平湘像口头禅一样的习惯。 /p 新老成员们纷纷出谋划策。 /p 姜银砚:“把人引出来。” /p “打二两酒和他碰几杯,灌晕成事。”冯禄寿的话一听就是个老酒罐。 /p “简单,一棍子打晕。”张晴和用最平淡的口气,说着最凶狠的话语。 /p 傅平湘听之咋舌,“晴和,你好暴力。” /p 高茴右手捏拳扬起,“啥也不说,直接呼啦啦冲进去,我们人多势众,不怕他抵抗。” /p 傅平湘大跌眼镜,“高茴,你跟晴和上辈子是亲姐妹吧。” /p 张晴和挑起眼角看他,“你有什么好主意?” /p 傅平湘正气凛然地说:“当然是用文明的办法。” /p 张晴和睨笑,“所以,是什么办法?” /p “蒲哥的办法就是我的办法。”傅平湘有把话题引向蒲耀的办法,“蒲哥,你想到办法没有?” /p 蒲耀:“我也赞成把他引出来。” /p 任芊问:“怎么引?” /p 唐浪拍拍胸脯,“这方面我有经验,咱吃饭就靠这张巧嘴。” /p “好,你去试试,最好能把他引到别的地方,或者你们的房间。”霍闻川迅速分派每个人负责的事:“他一出来,阿砚、我、傅平湘、张晴和、蒲耀、宋翔进去找灵物,任芊在外面望风,高茴和冯叔接应唐浪,如果他提前回来,你们就想办法拖住他。” /p 任务分配完毕,所有人都摩拳擦掌,像个临阵的兵士,在心里擂响战鼓。 /p 打头冲锋的是唐浪,他挺直腰杆,习惯性地把手伸到衣领处,本想理一下领带,五指摸空才想起领带已经在换工装时卸掉,便顺手捋捋衣领,随即开门出去。 /p 房门重新关闭后,霍闻川走到窗边,身体靠墙,将窗帘撩开一道指宽的缝隙,看向外面。 /p 姜银砚也忙不迭跑到他身旁,眼睛紧盯着唐浪,看到他步伐急促地走到三单元亮灯的房间外。 /p 深吸一口气,唐浪抬手敲门,“有人在吗?” /p 一声刚落,门就被打开,浓烈的烟味直冲唐浪面门,熏得他嗓子发痒,艰难忍住才没有咳出来。 /p 寒凉的深秋,男人脚上却趿着一双凉拖鞋,站在里面,指间夹一根抽到一半的烟,脸色不太好看,语气也很冰冷:“干什么?” /p 斜对面的105,藏在窗帘后的两道目光射进男人的屋里,当先看到的是散落一地的空酒瓶和桌上一只插满烟头的烟灰缸,再是房中其他凌乱摆放的物品。 /p 从屋里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可以看出,男人是一个人住。 /p 唐浪也粗略地扫过一眼,旋即摆出一副着急的模样,“同志,江湖救急,我钥匙掉了,但我有夜盲症,一到晚上就看不清路,能麻烦你陪我去找一下钥匙吗?” /p “找王秀芬。”男人的表情和语气都透着明显的不耐烦。 /p 唐浪假装没察觉到,继续纠缠:“你能带我去找王秀芬同志吗?” /p “我没空。”男人说完话就要关门,唐浪赶紧伸出一条腿挡住,可怜又夸张地说:“同志,求求你帮帮我这个无助的可怜人,天寒地冻的,我身体又弱,在外面露宿一晚,半条命就要交待出去。” /p 男人被唐浪烦得抓狂,把未抽完的半根烟丢到地上,用脚蹍熄,“走。” /p 唐浪激动地说:“感谢同志,你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p 男人没有关灯,也没有锁门,将门随手虚掩过去,便与唐浪一起离开宿舍区。 /p 硬底脱鞋的“哒哒”声微不可闻时,105房间的人开始出动。 /p 一进入屋里,那股像是已经腌透墙壁的烟味就猛地蹿进鼻腔,几个不抽烟的人当即皱起鼻子,迫不得已地浅吸深吐几口气后才逐渐适应过来。 /p 屋里的东西其实不算太多,但因为放置凌乱,所以显得拥挤,再进来六个人,活似一口塞满物品的箱子。 /p 好在六人都有充足的经验,行动起来井然有序,霍闻川迅速划分好各自负责的区域后,大家马上动手。 /p 高茴和冯禄寿徘徊在回宿舍区的必经之路上,一旦那个人回来,他们就立刻上前拖住他,给霍闻川他们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p 任芊担任的是通信员的角色,如果找到灵物,她就即刻把高茴和冯禄寿叫回来,如果那个人在他们找到灵物之前回来,她就赶紧通知屋里的六个人撤离。 /p 屋里,六个人像是在遵守什么不成文的规定一样,连话痨傅平湘和爱“认为”的宋翔都默契得未发一语,整个房间唯一能听到的就只有他们东翻西找的声音和衣服的窸窣声。 /p 霍闻川找灵物的同时也在暗自计时间,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他大体可以估算出唐浪和那个人回来的时间,安排任芊望风只是多一重出现突发事件时的保障。 /p 大概过去五分钟时,傅平湘从床底爬出来,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抓着一只带嘴儿的塑料壶,满脸嫌弃,“这是啥啊?尿壶吗?” /p 蒲耀看一眼便断定:“浇花的壶。” /p “这人还挺有雅兴。”傅平湘放心地松开捏鼻子的手,“不过我看呐,也是个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上面的灰厚得都能刮下两碗来蒸馒头了。这屋里屋外连个花盆的影子都没见着,多半是干死了。” /p 张晴和呵道:“别啰嗦,不是灵物就别耗时间。” /p “这玩意儿要是灵物,还不方便携带。”傅平湘打趣两句后又把浇花壶塞回床底,继续找别的地方。 /p 忽然间,姜银砚手拿两张照片对其他五个人低呼:“你们看这个。” /p 闻声,大家当即暂停寻找,齐齐看向姜银砚手里的照片。 /p 一张是喜气满满的结婚照,相片里的男女看起来很年轻,像是二十岁年华正盛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p 如果不是样貌相似,很难把照片里的男人和现在的男人联系起来,两者的精神气实在是相差太多,一个朝气蓬勃,一个却是憔悴颓唐。 /p 另一张相片里是一个只有几个月大的小男孩,穿一件刺“福”字的红肚兜,两手高捧一颗硕大的鲜桃,坐在树脚笑。男孩脖子上有一粒绿豆大小的痣,被嫩白的皮肤衬托得分外显眼。 /p 傅平湘两眼圆瞪,“他结过婚,还有孩子,老婆还这么漂亮。” /p 张晴和打量照片里的妻子,是个相貌韶秀的女子,而男人即便是在那个风华正茂的年纪,模样也不算出挑,“果然,人不可貌相。” /p 宋翔环视一片狼藉的屋子,大惑不解:“他老婆孩子去哪儿了,怎么留他一个人住?” /p 现场无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p 霍闻川把男人妻子和孩子的样貌记在脑中,“继续找。” /p 又过去两三分钟,霍闻川在被褥底下找到一本泛黄发旧的书,书名是《游园别梦》,著作者叫路克行。 /p 霍闻川翻开副页,上面标注着这是一篇写于1978年的游记散文。 /p 再随手翻看到最后一页,讲的是作者和友人在花园游玩时,因流连一座古石碑而跟友人走散,却因此邂逅一名柳絮才高的女子,芳名邹清雨。 /p 在花园一别,回去后夜夜梦思清雨佳人,故称游园别梦。 /p 跟着,其他人又陆续找到几本早已落灰的散文书,著作者都是同一个人,路克行,著作时间有早于78年的,也有晚于78年的。 /p 而除开那本《游园别梦》压在褥底,其他几本要么被拿来垫桌角,要么被塞在乱纷纷的衣柜里,皆落得个无人问津的命运。 /p 当是时,任芊急翻翻地推开门,“他回来了。”/p 霍闻川抬腕看表,刚好二十分钟,他们也差不多把屋里都找遍了,“把书带上,我们走。” /p 六个人快速而有序地离开屋子,回到105,依旧没有开灯。 /p 刚进屋不到两分钟,唐浪、高茴、冯禄寿便和那人一同回到院里。 /p 男人的表情跟吃了黄莲似的苦,唐浪陪着笑把人送回屋,“嘭”地一下,男人把气撒在门上。 /p 唐浪长舒一口气,和高茴、冯禄寿赶紧往二单元疾走。 /p 进屋后,唐浪不及喘气就急急问:“灵物找到没有?” /p 姜银砚在黑暗里摇摇头,“没有。” /p “灵物不在他屋里?”高茴的表情如闻噩耗。 /p 姜银砚轻轻地“嗯”一声后,开始琢磨那两张照片。 /p 唐浪:“会不会我们搞错对象了?不是他,” /p “我相信霍帅的判断,不会有错。”傅平湘对霍闻川的每一个决定都深信不疑。 /p “小伙子不要那么激动嘛,我只是合理地提出质疑。”说话间,唐浪用指头点点自己那块整个表盘都发夜光的腕表,“毕竟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p 经过一番冥思苦索,宋翔语气郑重地说:“我认为灵物有可能在他身上带着。” /p 冯禄寿被宋翔的话吓一跳,“哎哟,我这把老骨头不能再折腾了。” /p 五十来岁也算老?况且今晚也没让他做费力气的事,傅平湘觉得冯禄寿有些无理取闹,“冯叔,您还年轻。” /p “你年轻人,不知道累……”冯禄寿一说起来就喋喋不休,从东扯到西,又从南扯到北,生怕在场的人以为他还年轻力壮。 /p 张晴和耳朵里像是有一只蜜蜂在不停地嗡嗡嗡,她硬声硬气地说:“既然老了,那就留在迷案之地养老吧。” /p 冯禄寿当即闭嘴。 /p 一片安静中,霍闻川冷不丁出声问:“他叫什么名字?” /p 霍闻川并未指明问谁,唐浪却像是信号接收器一样,准确接收到霍闻川的询问信号,并立即作出回答:“路克行。”/p 天芳罐头厂 “还真是……”傅平湘难以想象那样邋遢的人,曾经能是个跟笔墨打交道的文化人,“人不可貌相。” /p 话音落,突然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灯泡亮起,众人已经习惯黑暗的眼睛顿时有轻微的刺痛感,几眨几眨之后又很快适应亮光。 /p 姜银砚站在开关前,是她开的灯。 /p 她打开手里的散文集,“我们把每本书都翻来看看,或许能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p 一共在路克行房中找到六本书,分下来,平均每两人可看一本。 /p 屋里静得只有翻书的“唰唰”声,大家全神贯注地在阅览散文的内容。 /p 五斗橱前,一直未表态的霍闻川手里虽也在翻书,但脑中浮现的却是小孩抱桃的照片,他在试图解读照片里的信息。 /p 照片框进了一部分桃树枝,每一根枝条都挂满鲜红的果实,说明这棵桃树长势很好,而且树干粗壮,能看出已经有些年头。 /p 春时桃花盛开,是一道靓景。至时节硕果累累,大家可以吃到脆甜的鲜桃。密阴如盖时,又可供人乘凉。 /p 这样一棵百利而无一害的果树,如若不是土地动迁,轻易不会被砍伐。 /p 现在树坛已经荒废在那里,没有再种新的植物,也就说明当时砍树不是因为要换桃种李。 /p 所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果严重到必须要砍掉这棵桃树? /p 还有,路克行的妻儿去了哪里?是已经身故,还是单纯地弃他而去? /p 虽然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和线索指向路克行,但霍闻川直觉本案的死者一定跟路克行有干系。 /p 酒瓶,烟头,邋遢的男人,散文集,结婚照,小孩照,桃果,桃树,树坛…… /p 霍闻川在脑中梳理目前已知的信息,一条一条捋过来,猛地想到什么,他顺手将书放在五斗橱上,迈步往外走。 /p “闻川。”姜银砚也放下书,紧紧跟上他。 /p 众人抬起头,疑惑地你看我我看你,张晴和跟傅平湘率先合起书,紧追在二人身后。 /p 其他人见状也都陆续收起书,跟着往外走。 /p 霍闻川从兜里拿出一支半柞长的小手电,走到树坛前蹲下,摁亮手电,将亮度调至适中,随后在一堆杂草里拨来拨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p 其他九个人则围绕树坛站成一圈,半蹲着身,活似一群看蚂蚁搬食的小童。 /p “灵物在……”任芊想问灵物是不是在树坛里,话犹未完,听到有人轻“嘘”一声,抬眸循声看去,只见姜银砚将食指竖在唇前,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同时缓缓摇头,示意她不要打断霍闻川。 /p 任芊当即止声。 /p 十几分钟的时间里,树坛里的每一根草几乎都被霍闻川不轻不重地拨动过,在他似要将底下的土皮整个翻一面时,手忽而一顿,好像有所发现。 /p “阿砚,”霍闻川抬眸看向姜银砚,“你来。” /p 姜银砚好奇地伏过去,其他人也纷纷将头往前伸,在那一小束手电光的引示下,大家看到杂草丛中有一颗陷在土里的发黑桃核。 /p 不等姜银砚出声询问,霍闻川继续说:“把它捡起来。” /p “嗯。”姜银砚依言拾起桃核。 /p 霍闻川问:“看到什么没有?” /p 姜银砚摇头,“没有啊。” /p 沉吟须臾,霍闻川又道:“再把它埋进土里。” /p 虽然不明白此怪异之举用意何在,但姜银砚还是毫不迟疑地照做。 /p 而就在将桃核放进土里的刹那,姜银砚惊异地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的背影。 /p 大的是一个穿黄色波点连衣裙的女人,小的是一个上身穿白背心、下身穿绿短裤的小男孩。 /p 女人牵着男孩的手,宛如一对母子。 /p 姜银砚顿时诧呼道:“有两个人。” /p 周围的成员无不惊愕地睁大眼,尤其傅平湘、任芊等老成员。 /p 要知道,他们前面经历的案子,都只有一名死者,便自然地默认为每一桩案件均是如此。 /p 察觉到姜银砚动作凝滞,表情微变,霍闻川立刻摁住她的手,“阿砚,等他们转身。” /p 听到霍闻川的话,姜银砚十指用力内扣,忍着心悸,强迫自己直视他们,等待女人和小男孩缓缓转向她。 /p 两张死灰色的面孔逐渐出现在视线当中,姜银砚一眼认出女人是邹清雨,相比照片里,岁月削减了她的少女感,她泪眼婆娑地望着姜银砚,面容悲戚,眼眶里还蓄着两汪泪,将坠未坠,仿佛过得并不顺意。 /p 男孩的面目虽然陌生,但脖颈处的痣却很熟悉,和穿肚兜的抱桃婴孩颈间那颗痣一样,都长在中间偏右的位置,只是大小因年龄增加而略微长开。 /p 稚嫩眼睛失去纯真,噙满深深怨气,即使姜银砚知道身旁有霍闻川,周围还有许多同伴,但也分毫未削弱男孩带给她的可怖感。 /p 看清楚后,姜银砚瞬间松/p 开桃核,“是邹清雨和他们的儿子,就是照片里那个穿肚兜的男孩。” /p 说话间,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指,“他们这里都有一颗痣,我看到的是他稍微长大时候的样子,差不多有五六岁。” /p “居然是这么小的孩子。”傅平湘有点诧异。 /p “在那个年代,小孩儿意外死亡的情况挺多的。”蒲耀明明还不到三十岁,但说这话时的语气却像是见证过那个年代的人。 /p 傅平湘夸赞道:“蒲哥不愧是在博物馆上班的人,历史比咱们几个都了解得多。” /p 高茴恍然大悟地说:“难怪路克行这么颓废,原来是经历过丧妻丧子之痛,拿他现在跟以前比,完全变了人样。” /p 见没人聊到事情的中心点,任芊急不可耐地提醒:“现在的关键是,邹清雨和孩子是被谁杀的?” /p 傅平湘觉得任芊的这个问题十分多余,“要知道谁杀的,还不直接结案?” /p 心里急得跟火烧似的任芊像是被一场忽如其来的冷雨兜头淋过,表情显得有些尴尬。 /p 唐浪用经验式思维来分析此事:“据我多年看今日说法的总结,凶手应该是路克行,很多男人把升官发财死老婆当做圣典。别看他书里写的多恩爱,有钱了,一切都是空谈。当然,我个人是非常不齿这种行为,不爱老婆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p 霍闻川把桃核捡起来,用手巾包起,递给姜银砚,“阿砚,这是你的灵物。” /p 现在,姜银砚总算明白霍闻川的用意,由她激活了灵物,等到案件结束时,她就可以获得亡者之灵的祝福。 /p 姜银砚一方面很感激霍闻川对她的照顾,另一方面又觉得受之有愧,“闻川,灵物是你找到的。” /p 霍闻川温柔但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把用手巾裹住的灵物放到姜银砚掌中,“是阿砚察觉树坛异常和找到照片在先,我根据你发现的线索找到灵物在后。若推因果,灵物原就该是阿砚的。” /p 看姜银砚面露迟疑,傅平湘一本正经且无比坦然地说:“霍帅,下次有这种好事就找我,我没有心理负担。” /p 一番没脸没皮的话令高茴当场惊呆,她戏谑道:“你的脸皮要是能借我三分之一,我也不至于单身到现在。” /p 姜银砚被傅平湘和高茴的对话弄得哭笑不得,她心里很清楚不止是树坛和照片的功劳。 /p 树坛和照片就在哪里,即便不被她发现,也会被其他人发现,所以这层因果关系完全不成立。 /p 霍闻川只是找个由头让她安心收下灵物,况且现在灵物已经经由她的手激活,亡者之灵的祝福便只能对她起效,所以她只能收。 /p 只是,姜银砚从不曾想到,在这种攸关性命的事情上,霍闻川竟也对她如此慷慨,眼睛禁不住有些酸涩,她强行抑住泪意,“真的……很谢谢。” /p 半晌没说话的宋翔一直在思考唐浪对路克行和老婆离婚的揣测,他总觉得哪里不对,现在终于想通,眉头随之舒展,语气郑重得像是在宣布一则重要通知:“我认为,路克行不是凶手。” /p “兄弟,你的反射弧能绕赤道一周。”傅平湘怼宋翔的功力越发纯熟,也越发精准。 /p 唐浪却坚持己见:“绝对是他。” /p 怕两人因此争论起来,姜银砚赶紧打圆场:“在迷案之地,一切皆有可能,案件侦破之前,每个人的猜测都有一定的合理性。” /p 唐浪立马表示赞同:“姜女士说话中肯。” /p 傅平湘发现张晴和从找到灵物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说,“晴和,你也别沉默啊,和我一样踊跃发言嘛。” /p 张晴和的关注点稍稍有些不同,她在思考霍闻川找到灵物的思路,问道:“霍闻川,我很好奇,你是通过什么来判断灵物是一颗桃核,而且还在树坛里。” /p 跟上个案件不一样,上个案件靠手气的成分居多,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瞎猫碰耗子,但这次是预先找到了一些别的信息,再由此展开推想。 /p 但如果缺少有力的论证,一般人很难想到灵物会在树坛里。 /p 而这需要敏锐的洞察力和剑走偏锋的猜测。 /p “小伙子年纪轻轻,聪明绝顶啊。”冯禄寿在找灵物的事情上几乎没帮到什么忙,担心被一众年轻人嫌弃,便借话夸霍闻川一嘴。 /p 时今,“聪明绝顶”在网络上有一层诙谐的含义,经常上网的年轻人大多都知道,其中就包括傅平湘,他连忙说:“不行不行,霍帅可不能绝顶。” /p 冯禄寿笑哈哈改口:“聪明得不得了。” /p 对于张晴和的问题,霍闻川的回答只有七个字:“基于实际的设想。” /p 跟张晴和揣测的一样,霍闻川并不确定灵物就在树坛里,但他优秀的是,不囿于一隅。 /p 傅平湘双手抱拳,“虽然我听不懂,但是不妨碍我对你五体投地。” /p 刚才一直忙着找灵物,疏于关注时间,霍闻川发现路克行住的房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灯,他连忙看/p 表,已经十一点半,“快到零点了,大家赶快回宿舍。” /p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十个人立即行动,急步往自己所住的单元楼赶。 /p 每一组人回屋后做的第一件事都是拉上窗帘,似乎这样就能保证安全。 /p 212和113两个房间,面临同样的尴尬。 /p 212房间,觉得尴尬的是姜银砚。113房间,觉得尴尬的是蒲耀。 /p 霍闻川和任芊则无比坦然。 /p “闻川,我……我……”姜银砚环视这间不足二十平米、只有一张床的屋子,慌乱又努力地替自己寻找除床之外的容身所,视线最终锁定衣柜,“我睡衣柜里。” /p 霍闻川坐在床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阿砚怕我吗?” /p “你是男生。”姜银砚长这么大连男孩子的手都未牵过,更别说同躺一张床,单是想想那个画面她就羞臊得厉害,白皙的小脸红得像金秋的石榴。 /p 霍闻川凝视姜银砚若噙一泓春水的眼眸,没有说话,起身走向她,步子迈得缓而重,眉眼虽依旧温柔,但带起的压迫感却像是一头闲庭散步的猎豹。 /p 姜银砚则是一头无意闯入猎豹视线的小鹿,敏锐地嗅到猎豹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她下意识往后退,一步跟着一步,直到后背抵住衣柜。 /p 霍闻川却仍然在靠近,姜银砚心脏砰砰直跳,“闻川,你别吓我,我胆儿小,长这么大我连男生的手指头都没碰过。” /p “巧了,除开阿砚,我也没碰过女生的手指头。但是,”霍闻川微微俯下身,挑起嘴角,“如果阿砚坚持睡衣柜,我要碰的可能就不止你的手指头了哦。” /p 第一次在霍闻川口中听到威胁昭然的话,姜银砚心脏一抖,瞬间化作一尾狡猾的游鱼,蹿到旁侧溜走,到床边时又麻利地脱掉鞋子,扑进床里,抓起棉被盖上,动作一气呵成,不带一丝滞涩。 /p 霍闻川粲然一笑,走到开关前,关掉灯,而后躺进床里,特地空出半尺间隙,给姜银砚留出足够的安全距离。 /p 姜银砚立时反应过来,“闻川,你刚刚是故意吓我的么?” /p “我想知道阿砚怕不怕我,果然是怕的。”霍闻川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受伤。 /p 姜银砚赶忙解释:“你误会了,我不是怕你,我就是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点……” /p “有点什么?”霍闻川神情顶真,令姜银砚分辨不出他是当真不知,还是明知故问。 /p 不过,思他平素理智沉稳,未有任何逗弄言行,姜银砚又怀疑是否自己的小心思在作怪,也许这种时候不该在意此类无足轻重之事。 /p 忖量须臾,姜银砚大方承认:“矫情一点儿就是,我难为情了。” /p 黑暗里,姜银砚听到枕边传来一声轻笑,当下侧过头,“不许笑话我。” /p “好,我不笑。”霍闻川嘴上虽这样说,但语气里却分明仍含笑意。 /p 姜银砚听得清楚,一时有些羞恼,扭脸朝墙,“再笑我就不理你了。” /p 这话十足的孩子气,霍闻川下意识伸出手往她头顶抚去,却在只差毫厘时蓦然停住,五指缓缓蜷入掌心,温声道:“我正经的不笑了,阿砚别不理我。” /p 113房间,两个人解决尴尬的办法是,任芊睡床头,蒲耀睡床尾。 /p 蒲耀话少,躺下后就不再主动开口,任芊问一句他答一句,很快就聊尽话题,相处无言。 /p 105房间的傅平湘和宋翔,情形和上个案件一样,一个想说,一个不想听,傅平湘不知不觉地又攒了一肚子火。 /p 209房间的情况和113类似,高茴不停地问之前的案件,张晴和就负责回答,相处倒也融洽。 /p 107房间则变成了唐浪的个人推销现场,他不住嘴地向冯禄寿推荐各种保险,冯禄寿被唬得一愣一愣,竟当场签了一单人身意外险。 /p 两人还约定好,从这里出去后,冯禄寿就把买保险的钱转给唐浪。 /p 还剩七八分钟到零点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p 外面鸦默雀静,屋里也悄无声息,连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每个人都像是被一套无形的枷锁束缚住,俨如等待法官审判的被告。 /p 忽然,一声清脆的口哨划破深夜的凝静。 /p 每个人都立马竖起耳朵,精神高度集中。 /p 口哨吹出熟悉的小调,八零年代的经典流行歌曲——《甜蜜蜜》。 /p 当年,这首歌一经推出便迅速火遍大江南北,传唱在街头小巷,那个年代的人,除开耄耋老人和襁褓之子,无一不会。 /p 即便是2021年,会唱的年轻人也不在少数。 /p 住在二单元的四个人同时生出一种口哨声离他们越来越近的错觉,吹口哨的人像是在往二单元行来。 /p 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不是错觉,那个人的确在靠近他们,因为他从105外面经过,然后上楼了。/p 天芳罐头厂 他们明明打听到职工宿舍只住了路克行一个人,眼下深更半夜冒出来的人是谁? /p 是活人,还是鬼?是npc给到的线索有误,还是另有暗因? /p 212房间,姜银砚紧张得手心冒汗,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绷得比石头还硬。 /p 俄而,她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握住她不觉间攥起的拳头,紧绷感刹那散去大半。 /p 随着那人越发靠近,姜银砚从绵绵的口哨声里听到一丝轻微的脚步声,很平稳,具有目的性。 /p 当姜银砚想要仔细听辨时,声音在他们的屋外戛然而止。 /p 姜银砚刚松开的拳头又猛地攥紧。 /p 那个人现在和他们只隔着一层脆弱的玻璃窗,姜银砚又想起第一个案子,李书月当时就是撞碎了郑暧房间的窗户把人带走的。 /p 可郑暧是因为喝了杨诚给的酒,她和霍闻川又是为什么被盯上? /p 姜银砚努力回想从他们来到这里后发生的每一件事,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p 但她越想越迷惘,因为一切都很正常。 /p 就在姜银砚脑汁快要熬干时,“哐哒”,隔壁屋响起关门的声音。 /p 她有些懵。 /p 紧接着,霍闻川在她耳边低声说:“住隔壁的邻居。” /p 悬起的心当下落回肚里,姜银砚这才感觉到贴身的衣物已经被汗沁湿,冰冰凉凉地贴着皮肤,令她不大舒服。 /p 然而,众人绷紧的神经还不及完全松懈,外面突然天光大盛,亮堂得宛如白昼。 /p 113,任芊抬起头看向窗户,“怎么这么亮?” /p 蒲耀的记忆瞬间被拉回李书月的案子,那晚也是突然出现火光,接着李书月就拿头撞窗。 /p 209,躺在床铺内侧的高茴霍地转过身,“什么情况?” /p 张晴和语气沉着地说:“异常情况。” /p 105,傅平湘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我还没睡呢,天就亮了?” /p 宋翔又开始发散脑洞,毫无根据地猜测:“我认为,这个案子里夜晚很短,十二点过后就是白天。” /p 107,冯禄寿半坐起,“小唐啊,你去看看外面出什么事了。” /p 唐浪睁眼看一下又立马闭上,像死鱼一样躺着不动,“冯叔,枪打出头鸟,总会有人去看的,你安心躺着吧。” /p 212,姜银砚和霍闻川几乎同时从床上坐起。 /p 两人相视一眼,霍闻川镇定地说:“静观其变。” /p 大约过去半分钟时,外面“嘎吱嘎吱”的开门声陆续响起,听起来像是职工宿舍区的所有房间门都在打开,一扇接着一扇。 /p 伴随着杂沓的脚步声,安静的住宿区忽然变得十分热闹,阳台上仿佛有很多人在走动。 /p 但诡异的是,只有脚步声,没有一句说话声。 /p “咚咚咚……” /p 有人在叩门。 /p 五个房间没有一个人去开门,这个时候,敲门的必定不是活人。 /p “咚咚咚……咚咚咚……” /p 叩门声骤然急促起来,力道也愈发地大,像是恨不能徒手把门敲破,强行闯进来。 /p 任他在外面暴跳如雷,屋里的人犹然纹丝不动。 /p 终于,叩门的人耐心被磨光,停止敲击。 /p 与此同时,外面也恢复寂静。 /p 有两三个心大的人以为危机已经渡过,准备松一口气,但下一秒,一张蓝底的织花手绢凭空出现在他们手里。 /p 212房间,姜银砚发现手里凭空出现的手绢时,先是愣了一秒,赓即看向霍闻川,只见他手里也有一张一模一样的手绢。 /p 她直觉这不是什么好物,本能地想要丢掉,可还没来得及伸手,她和霍闻川两人竟眨眼间从屋里来到阳台,并肩站在一起。 /p 还没从瞬间转移的诧愕中反应过来,姜银砚又赫然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p 竟见早已荒废的树坛里长出一棵枝繁叶茂、果实累累的桃树,亮如白昼的光源便是从桃树身上发出的,活似一盏树形巨灯。 /p 姜银砚望向对面的单元楼,其他几个房间的人也双双并肩站在屋外。 /p 而当他们来到阳台之后,手绢就像突然出现那样,又突然消失,仿佛出现的任务就是为了把他们带到外面。 /p “嘭……” /p 刚才几乎悉数打开的房间门同时关闭,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p 姜银砚小声说:“这次好奇怪,我们所有人都被迫出来了。” /p “元香的案子,是只有住在417的室友参与,或许这一次是我们全部都要参与。”霍闻川每每在面对突发状况时的从容不迫,都能无形中给予姜银砚沉定自我的勇气。 /p 十个人站在原地,要么东张西觑,要么目不斜视地端量桃树,要么喁喁私语地讨论,或口言或心揣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 /p 落针可闻的沉寂中/p ,倏忽间,“吱……呀……”有一扇门徐缓打开,声音悠长得像是影视剧中的慢镜头,音量也好似被调大数倍,异常刺耳,听得人浑身难受。 /p 三单元一楼,路克行的房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敞开。 /p 其他四个房间的人,在声音响起的顷刻便一眼锁定位置,此刻均凝瞩着路克行的屋子。 /p 三单元二楼,张晴和也有所察觉,但由于在视线盲区,她无法确定是哪间屋子,只是心里有猜测。 /p 高茴一点点挪动双足,挨紧张晴和。 /p 她三百度近视,一百度散光,由于不习惯戴眼镜,导致二十米开外的景物在她眼里跟像素不高的视频差不多,她虚起眼睛到处看,“晴和姐,看到是哪个屋子的门开了没有?” /p 张晴和刚要开口,却见二单元二楼的姜银砚伸手指向她们楼下,路克行屋子的方位。 /p 猜测被证实,张晴和语气肯定地说:“路克行的屋。” /p 高茴当即视线下移,“路克行莫非没有睡着?” /p 一单元,蒲耀和任芊住的113几乎是正对路克行的屋子,房门自开带给两人的冲击力因此也是最大。 /p 还在屋里时,尽管拉着窗帘,但桃树的光芒像具有穿透力,把他们的房间照得跟开了白炽灯一样亮。 /p 但路克行的屋子,即便是房门已开,光线也照不进去,他们只能看到黑洞洞的一团。 /p 眼睛直视那一团漆黑时,任芊恍惚有种他们会被吸进去的错觉,就好像那扇门是专程为他们而开。 /p 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令任芊禁不住头脑晕胀,她抬手去揉太阳穴,才按两下,忽见一个穿背心短裤的四五岁男孩从对面黝黑的屋子里走出来,蹦蹦跳跳地进入众人的视线。 /p 姜银砚一眼就认出那个小孩,“邹清雨和路克行的儿子。” /p 男孩蹦到桃树下,冲他们挨个招手,“快过来陪我玩。” /p 四单元一楼,冯禄寿以为只是简单地陪小孩儿玩游戏,在这方面,十个人当中属他最有经验,“那孩子跟我孙儿差不多大,。” /p “我最讨厌小孩,闹起来耳朵都要聋。”唐浪一脸发愁,他实在不擅长哄孩子。 /p 二单元一楼,傅平湘双眉紧拧,他想到上个案件里元香请室友吃发霉蛋糕,不吃的人下场就是死,这次恐怕与上次异曲同工,“一看就是鸿门宴,玩得不好就被杀。” /p 宋翔:“小孩子天真无邪,我认为不会那么残忍。” /p 这次,傅平湘没有反驳宋翔,反倒希望如宋翔所说,“但愿是这样吧。” /p 他们楼上,霍闻川和柔叮咛身旁之人:“阿砚,不管遇到什么状况,冷静思考。” /p 姜银砚沉沉颔首。 /p 不到两分钟,十个人已经齐聚在院子里,一同走向桃树。 /p 大家走近后,看到男孩手里捏着一张织花手绢,和先前凭空出现在他们手里的手绢一样。 /p 跟前面两个案子的鬼不同,眼前的男孩小脸白净,一身整洁,既没有血红的眼珠,也没有惨白的皮肤,鲜灵得像个活生生的孩子,单凭外表,一点儿也不可怖。 /p 唐浪和冯禄寿不禁怀疑几个老成员先前是不是在危言耸听,事实并没有他们讲的那么骇人。 /p 男孩对众人九十度鞠躬,“我大名叫路望,小名叫安安,你们可以和我爸爸妈妈一样叫我安安,谢谢你们愿意陪我玩丢手绢。” /p 这次的鬼不仅长相可爱,还很有礼貌,叫人怕不起来。 /p 冯禄寿笑呵呵地夸赞道:“哎哟,我家小孙孙要是有安安这么听话懂事,我们能少操好多心哦。” /p 冯禄寿的反应令众人大吃一惊,安安有礼貌不假,但也改变不了他是鬼的事实,冯禄寿似乎完全忘记这一茬儿。 /p 安安甜甜地回应夸奖:“谢谢爷爷。” /p 那一声“爷爷”直接击中冯禄寿的心脏,他跟被人下了蛊似的,对安安越看越喜欢,不由得弯下腰,展开双臂,“安安乖孙儿,过来给爷爷抱抱。” /p 霍闻川顿即断喝道:“冯叔。” /p 冯禄寿瞬间如梦初醒,赶紧缩回手,吓出一身冷汗,他方才竟忘了这个小孩不是人,差点儿去抱他,现在回过神来,满心后怕。 /p 安安咧开嘴,盯着冯禄寿阴恻恻地笑。 /p 冯禄寿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战战兢兢地别开视线,再也不觉得安安可爱。 /p “你们围成圆圈,”安安开始说游戏规则:“不能说话不能动,我会把手绢丢到一个人的后面,其他人不要告诉他哦。一轮里,每个人只有一次转头的机会,猜对的人活,猜错的人……” /p 安安低垂着头,眼珠极力上翻,表情变得阴森可怖,笑里带刀,“死。”/p 天芳罐头厂 众人当场寒毛卓竖。 /p 霍闻川率先行动,跟姜银砚之间拉出一米的距离,再用眼神暗示其他人。 /p 张晴和当即领会,快步往右走一米。 /p 剩下的人看到他们的举动,便猜其中必有深意,纷纷照做,迅速站成一个圈。 /p 一米的距离是霍闻川有意留出的,如果手绢落在自己身旁人的后面,就算不转头,只要调整好姿势,余光也足以瞥见。 /p 这样一来,被手绢丢中之人的左右同伴和对面可以直接看到的三人就不会选错。 /p 但要是距离再远一些,就超出可视范围。再近一些,又是灯下黑。 /p 所以,最合适的距离就是一米。 /p 安安立在圆圈之外,“游戏开始了。” /p 每个人都打叠十二分精神,身体站得笔直,余光瞥向安安,恨不得后脑勺也能长出一只眼睛来。 /p “丢,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安安围着圆圈,呈顺时针方向边唱边跳,歌声很是欢乐。 /p 所有人的眼睛都跟着安安转动,生怕漏看一眼,尤其当安安快到自己身后时,浑身的肌肉都不由自主地绷紧。 /p 唱到第二句“快点快点捉住他”时,安安正好蹦到傅平湘后面。 /p 接下来,正对傅平湘而立的张晴和,就看到那张可以称作是牵系命运的手绢不偏不倚地落在傅平湘脚后跟外。 /p 而同样看见安安丢手绢一幕的还有高茴跟任芊,她们分别站在张晴和的左右两边。 /p 站在傅平湘左右两侧的是宋翔和姜银砚,他们的余光也都瞟到手绢落地的瞬间。 /p 此外,霍闻川也知道手绢在傅平湘身后,因为在游戏开始时,他便闭上眼睛,聚精会神地听安安的歌声,通过他的气息匀和程度来判别。 /p 每个人站立的方位,霍闻川都熟记在心,当歌声飘到傅平湘站立的位置时,安安的气息出现极其微小的变化,音调也略有拖长,但如果不仔细听,很难发现。 /p 之后他睁开眼睛,安安手里果然已经空了。 /p 当傅平湘发现手绢不在安安手里时,安安已经蹦到高茴的身后,歌也已经唱完,他笑嘻嘻地说:“只有三十秒的时间哦。” /p 此时,明确知道手绢不在自己身后的有六个人,不知道手绢是否在自己身后的有四个人。 /p 后者需要在短短三十秒的时间内做出选择,前者则需要想办法提醒傅平湘,只要傅平湘回头捡起手绢,本轮游戏就宣告结束。 /p “一、二、三……”安安开始计时。 /p 现在的情况,除开傅平湘自己,张晴和是最大的希望,她和傅平湘面对面站立,就算眨一下眼睛,傅平湘都可以看到。 /p 她要怎么做才能让傅平湘意识到手绢在他后面? /p 计时声在继续,安安不停地绕圈走。 /p 冯禄寿和唐浪芒刺在背,心里仿佛刮起一阵龙卷风,搅得方寸大乱。 /p 蒲耀表面看似平静,然则那上下滑动的喉结却透露出他内心的慌乱。 /p 再看傅平湘,他那会儿故意将腿呈三十度角的圆规状岔开,祈祷手绢就算要丢给他,也务必丢到他双脚的中间。 /p 现在他竭力往下看,但可视范围到底有限,只能看到两个脚尖,而手帕离他的鞋跟还有三寸之远,他如果不转头,永远也看不到。 /p 眼前的情况,只能寄希望于正对面的张晴和,他快速地眨动眼睛,以此询问张晴和。 /p 张晴和明白他的意思,冲他用力挤眼。 /p 这个举动落在傅平湘眼里,被他解读成张晴和同样在询问他,他便左右来回地转动眼珠,示意手绢不在她身后。 /p 张晴和倒是读懂了他的眼神戏,但内心也逐渐狂躁:老娘的眼周纹白特么长了。 /p 见张晴和翻白眼,傅平湘以为她是接收到自己的眼神信号,知道手绢不在身后,所以在放心地松气,颇有些洋洋得意。 /p 对面,张晴和看到傅平湘居然在笑,禁不住暗骂一句“有毛病”,而后继续思考怎么把信息传递给他。 /p “一十二、一十三……” /p 安安童真的稚音像是令人绝望的催命咒,冯禄寿眉头紧皱,身体出现轻微的颤抖,已然动起转身的念头。 /p 姜银砚站在冯禄寿的斜对面,一直在关注冯禄寿的状态。 /p 他现在非常慌躁不安,姜银砚知道冯禄寿快要稳不住了,如果傅平湘再不赶快发现手绢在他自己身后结束这一轮游戏,恐怕冯禄寿就要转头了。 /p 冯禄寿正对面的霍闻川也察觉到他的摇摆,他想通过眼神告诉冯禄寿,但冯禄寿始终眼珠下垂,一眼都不看他。 /p 姜银砚看到张晴和努力在向傅平湘传达信息,但傅平湘却迟迟不开窍,眼看只剩下二十秒的时间,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p “一十七、一十八……” /p 冯禄寿终于精神崩溃,倏然转身,而知道手绢不在冯禄寿/p 身后的几个人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p 看到自己身后空空如也时,冯禄寿吓得疯狂惨叫。 /p 安安慢悠悠来到他面前,邪邪地笑:“爷爷,你猜错了。” /p 几分钟前,冯禄寿听到这一声“爷爷”,心里甜滋滋的,现在听到这一声“爷爷”,内心只有无尽的恐惧。 /p 话音刚落,冯禄寿站立的位置,数条雪白的树根乍然从铺地的青砖下面钻出来,毒蛇一样缠住冯禄寿,从他的双脚蜿蜒攀爬,很快便裹覆到腰际。 /p 求生欲在这一刻爆发,冯禄寿像是溺水之人,毫不犹豫地扑向旁边的高茴,把高茴当成他的救命稻草,拽住她的裤腿,“救我,救我……” /p 游戏开始时,安安就说过不能动,高茴一旦动了,不但救不了冯禄寿,还要和他一起死。 /p 可她又实在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同伴死在自己面前,索性闭眼,双脚用力扎稳,避免被冯禄寿带倒。 /p 须臾功夫,冯禄寿便被树根缠裹成蛹状,倒在高茴脚边。 /p “二十一、二十二……”安安又开始计时。 /p 冯禄寿因为选择错误而出事后,傅平湘、蒲耀和唐浪三人更加惊惶。 /p 忽然,姜银砚灵机一动,冲张晴和大幅度挤眼,用夸张的眼部动作把她的目光吸引过来。 /p 张晴和看向自己后,姜银砚先是正常地从张晴和面部往下看,当视线移到她脚下,赫然瞪大双目,做出一个吃惊的表情。 /p 张晴和立时心领意会,在最后的十秒钟时间里,把姜银砚交给她的办法冲傅平湘原原本本地做了一遍。 /p “二十六、二十七……” /p 念到“二十八”时,傅平湘猛地转身,弯腰捡起手绢,计时声戛然而止,距离游戏结束时间只余惊心动魄的两秒钟。 /p “啪啪啪……”安安欢乐地鼓掌,“你猜对了。” /p 总算结束了,可众人还没来得及为冯禄寿的死亡而伤感,却又听安安说:“大家原地休息五分钟,然后开始第二轮。” /p 唐浪惊乍得差点跳起,“还要来?” /p 安安左手竖起一根手指,右手竖起两根手指,以非常孩童的方式比出一个三,“一共有三轮哦。” /p “这次不会再丢我后面了吧?”傅平湘心力交瘁。 /p “你猜呢。”安安眨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笑容天真烂漫,却看得他们浑身起鸡皮疙瘩。 /p 这个游戏算是考验他们的默契,如果傅平湘一直看不懂张晴和的表情暗示,他现在只怕已经跟冯禄寿一样。 /p “闻川,我们……”姜银砚想和霍闻川商量对策,一句话才刚出口,蓦然被气鼓鼓的吼声打断:“不许交头接耳。” /p 后面的话当时咽回肚里。 /p 张晴和问:“我腿站麻了,能不能让我动一下?” /p 安安:“脚不能动,身体可以。” /p 仿佛被点穴的几人霎时冲破穴道一般,开始活动起来。 /p 在这场只能通过对面同伴给出暗示的游戏里,他们急需统一一个眼神,当对方看到这个眼神时,就知道手绢在自己后面。 /p 不许说话,他们就只能用表情和姿势交流, /p 姜银砚教给张晴和的眼神便很有指向性,能让人一目了然。 /p 目前,剩下的九个人当中,除姜银砚自己,知道这个眼神的有张晴和、傅平湘、高茴以及宋翔。 /p 另四人因位置原因未曾看见,所以在第二轮开始之前,急需把这个眼神暗号传达给他们。 /p 姜银砚负责告诉霍闻川,身子往右转时,恰霍闻川也转向她,她赶紧冲霍闻川做出那个眼部动作。 /p 接着,一个传一个,在安安说“第二轮开始”时,每个人都已经接收到这个象征性的眼神信号,并看懂其含义。 /p “丢,丢,丢手绢……” /p 和第一轮一样,安安捏着手绢顺时针跑圈。 /p 霍闻川仍旧闭眼听,唱到“大家不要告诉他”时,安安的气息出现变化,根据声音的方位,霍闻川判断出手绢被丢在他右边,蒲耀的身后。 /p 两秒钟后,霍闻川准备睁眼,冷不丁地,安安的气息再次出现变化,这一次是在唐浪的位置,而唐浪和蒲耀正好是面对面站立。 /p 难道这次丢了两张手绢? /p 霍闻川意识到不对劲后,猛地睁眼,率先看向斜对面的唐浪,他的身后果然有一张手绢。 /p 再睨身旁的蒲耀,他后面竟也落着一张手绢。/p 天芳罐头厂 同样看到安安丢出两张手绢的还有任芊和宋翔。 /p 另外六人没有看到,也更不会想到,这一轮居然有两张手绢。 /p “一、二、三……” /p 计时已经开始。 /p 蒲耀马上冲唐浪示意,唐浪也同时对蒲耀示意,两人均因对方的举动怔住。 /p 又复做两次,依然如此。 /p “九、十……” /p 两个人急忙看向自己斜对面的人。 /p 唐浪的斜对面有霍闻川和任芊,冯禄寿死后,蒲耀的斜对面就只剩宋翔。 /p 霍闻川看到唐浪把目光投向自己,他知道两个人应当是察觉出异常,才转而向斜对面的人求助。 /p 霍闻川便把姜银砚教自己的眼神朝唐浪做了一遍,宋翔也同样对蒲耀做了一遍。 /p 但他们都不确定唐浪和蒲耀是否能相信这一轮出现两张手绢的事,毕竟游戏开始之前,安安只字未提,却在中途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p 两个人陷入迷乱当中,明明手绢在对方的身后,为什么对方会冲自己示意? /p “一十八、一十九……” /p 眼看时间即将结束,还没有人捡起手绢,不知情的四个人开始眼神交流。 /p 你来我去的几番对视后,他们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手绢不在他们身后。 /p “二十五、二十六……” /p 蒲耀呼吸变得急促,唐浪也心跳加速。 /p “二十八、二十九……” /p 只剩最后一秒,两人的思考几乎停止,“三十。” /p 结果是,他们二人谁也没有转过头去。 /p 安安:“你们都猜错了。” /p 这时,蒲耀和唐浪惊得齐齐转身,才发现自己后面也有一张手绢,登时明白对方和斜对面两人的示意。 /p 但为时已晚。 /p 从地底下钻出来的树根飞快地将他二人缠住,继而织茧一般密密匝匝地绕身而盘。 /p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唐□□喊着猛拽攀在身上的树根。 /p 那些树根虽看起来似乎不堪一折,实则韧如铁丝,唐浪根本扯不断。 /p “蒲耀。” /p “蒲哥。” /p 姜银砚和傅平湘惊声大喊。 /p 蒲耀虽然话少,但大家一路走过来,早已是朋友,本以为他们会一起经历完每一桩案件,直到离开迷案之地,岂料他折在第三件案子里。 /p 蒲耀曾以为自己应当是怕死的,可如今真真正正地面对死亡时,他反倒无比坦然,笑看诸人,“永别了,我的朋友们。” /p 最后一句话说完,树根霍地缠住他的头。 /p 第一次亲见熟悉之人的死亡,姜银砚一时难以承受,双手掩面而泣。 /p 看着姜银砚悲伤的模样,霍闻川十分心疼,“阿砚,我理解你的悲痛,但我要残忍地提醒你,我们还有一轮。” /p 姜银砚哽咽地说:“嗯,我知道的。” /p 傅平湘一向重情义,蒲耀的死对他是个不小的打击,心情悲郁至极,带着质问的口气:“为什么会有两张手绢?” /p 安安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休息五分钟,开始第三轮哦。” /p “我问你,为什么……”傅平湘正是气血冲头,霍闻川怕他惹怒安安,厉声打断他:“傅平湘,别冲动,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结果就冷静下来。” /p 傅平湘强压下内心的悲愤,深深地吸一口寒气,冲熄胸腔里的火气。 /p 姜银砚也尽力调整自己的状态,她很清楚,只要一天不离开迷案之地,这样的事就还会发生,要么是同伴的死亡,要么是自己的死亡。 /p 而张晴和、高茴四人同蒲耀的感情虽不像姜银砚和傅平湘那么深,但多少也有些兔死狐悲之伤。 /p 在迷案之地,经验丰富并不是活命的不二保障。 /p 姜银砚用手在眼部快速地抹了两把,再睁开时,眼神已然坚毅。 /p 七个人互相交换眼神,他们开始推测第三轮或将出现的情况。 /p 第二轮出现两张手绢属实在众人的意料之外,那么据此可以推断出第三轮或有三种情况。 /p 其一,和前面两轮一样,一张或是两张手绢。 /p 其二,三张或者更多的手绢,甚至不排除每个人身后都有手绢的可能性。 /p 其三,一张手绢都没有。 /p 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他们都要相信同伴,也必须相信同伴。 /p “休息时间到,现在开始第三轮哦。”安安欢笑的语气令人毛骨悚然。 /p 每个人都收敛情绪,聚精凝神地望住圈外那个活泼的小孩。 /p “丢,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 /p 一曲毕,安安停在姜银砚和霍闻川的中间位置,开始计时:“一、二、三……” /p 安安一边念数,一边不停地在圆圈内外跑进跑出,像个织布的梭子,在/p 他们中间穿来穿去,像是故意扰乱他们的注意力。 /p 霍闻川张开眼睛,最后一轮,一张手绢都没有。 /p 折掉三个同伴后,眼下对于安安的捣乱行为,大家已然可以做到视若无睹,视线始终保持与对面的同伴交汇,用眼神告诉对面的人,他的身后没有手绢。 /p “十九、二十……” /p 还剩十秒钟时间,七个人均没有任何动作,只祈祷计时赶快结束。 /p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p 最后一秒数完,响起“噼噼啪啪”的鼓掌声,“你们都猜对了,游戏结束。” /p 大家紧绷的身体徐徐舒缓下来。 /p 安安站在圆圈中心,朝七人鞠躬,“谢谢你们陪我玩。” /p 话一说完,又连蹦带跳回到路克行的屋子,消失在黑暗里,门也在他进屋后冉冉关闭。 /p 银光璀璨的桃树随之起变化,果实退成花朵,绽放的桃花又变成骨朵的状态,树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细、缩小,成一株嫩绿的幼苗,最后化作一颗桃核,归于原始。 /p 朦胧如纱的月光照回小院,宿舍区恢复静谧。 /p 虽然刚度过第一晚,但每个人都有劫后余生之感。 /p 看着地上被树根缚成蛹状的同伴,高茴问:“他们怎么办?” /p 任芊:“留在这里。” /p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姜银砚周身分外地冷,一双脚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闻川,我想回屋休息了。” /p 霍闻川脱掉自己的工装外套,披在姜银砚身上,“大家也都回屋吧。” /p 傅平湘蹲在蒲耀旁边,他一时不能接受熟识之人的死亡,心里难受至极。 /p 张晴和走到傅平湘面前,“如果哪天我死了,以后每年的清明节,带一瓶香水来我坟前,洒给我。我不喜欢味道太浓的,要淡雅一点,记住了吗?” /p 傅平湘“噌”地一下站起,“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你赶紧给我呸呸呸。” /p 张晴和:“呸。” /p 傅平湘像个负责任的监督员,“再呸两下。” /p 张晴和:“呸呸。” /p 傅平湘吸吸被冻红的鼻子,呵气搓手,“夜里真冷,快回去了。” /p 几个人纷纷散去。 /p 212,姜银砚和霍闻川躺在床里。 /p 从进屋后,姜银砚就一直沉默着没说话。 /p “阿砚,”霍闻川忽而问:“你知道扶桑花吗?” /p 姜银砚:“不知道。” /p 霍闻川娓娓而言:“扶桑花,也叫朝开暮落花。清晨盛开,傍晚凋败,是属于它的自然规律。人生的不确定性,则是属于我们的自然规律。未来我们还将遇到诸多不可掌控的事,也许是死亡,也许是新生。但不管是什么,坦然接受命运的赠取。” /p 姜银砚突然转过头,鬼使神差地问霍闻川:“你可以一直陪着我吗?” /p “可以,一直到我生命的尽头。”霍闻川回应得不带一丝犹豫。 /p 隔日,清晨六点半,一声惊恐的喊叫唤醒熟睡中的人们。 /p 好几个人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冲出门,他们看到一单元113外面,任芊惊慌失措地跑出来。 /p “任芊,出什么事了?”傅平湘一边问,一边朝一单元跑。 /p 其他两个房间的人也大步流星地往过赶。 /p 任芊抓住傅平湘的衣服,吓得面无人色,“蒲耀……蒲耀在屋里。” /p “蒲哥?”一听是蒲耀,傅平湘什么都来不及想,一头扎进屋里,竟看到床上躺着一具干尸。 /p 他扭头就往外奔。 /p 后几步赶到的人本想问傅平湘屋里的情况,却见他脸色非常难看,便没问他,直接冲进屋里。 /p 才看一眼,高茴“啊”地一下搂住张晴和的脖子。 /p 高茴看着娇小,力气却不是一般的大,张晴和被她勒得快要断气。 /p “害怕就出去。”张晴和猛地扯开高茴的手臂,把她朝门口搡。 /p “好,好。”高茴逃也似的离开屋子。 /p 看到床上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姜银砚不由得感叹,在迷案之地,最是生死无常。 /p 尽管猜到冯禄寿和唐浪的尸身多半也和蒲耀一样,但姜银砚还是想亲眼证实,便对霍闻川说:“闻川,我想去107看看。” /p 两人一起来到四单元的107外,房门呈虚掩状,霍闻川一推即开。 /p 107房间的床上躺着两具干尸,根据身高可以判断出躺在里面的是冯禄寿,外面的是唐浪。 /p 霍闻川走近干尸,俯身,用指头去触碰唐浪干瘪如枯枝的手,皮肉已经完全失去弹性,“他们的血全部被树根吸干,一滴不剩。” /p 姜银砚也走近床边,观察尸身状况,只是不敢像霍闻川那样去触摸,“死亡原因是这个吗?” /p “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在未经/p 技术验证,或是亲眼所见的情况下,霍闻川的论断性言语一向会有所保留,但百分之九十九已经算是确定。 /p 被活活吸干周身血液而死,痛苦程度难以想象。 /p 带上107的门,两人又返回一单元。 /p 高茴已经从方才的冲击中缓过来,但短时间内却不敢再目睹一次那样的景象,看到姜银砚和霍闻川回来,快步走上前问:“冯叔和唐哥是不是也?” /p “嗯。”姜银砚语气轻得像一片飞羽,瞥眼看到任芊脸上惊惧未退,不必问也猜到她极有可能和蒲耀的尸身在床上躺了一晚,清晨天亮时才发现。 /p “任芊,你还好吗?”姜银砚很担心任芊的心理状况。 /p 任芊声音止不住地颤抖:“我要去跟王秀芬说,让她给我换一间屋,我不能住这间了。” /p 姜银砚掌住任芊的肩膀,“好,等下我们和你一起去找王秀芬。” /p 刚说到王秀芬,她人就笑容满面地走进小院,“各位同志,早!” /p 任芊一个箭步奔过去,紧握住王秀芬的手腕,“同志,同志,我要换一间屋。” /p 王秀芬不问她为什么换屋,只是说:“哎哟,没有其他空屋了。” /p “怎么可能没有空屋?”任芊指向那些没人住的房间,“那些屋子不都空着吗?” /p 王秀芬:“那些都是别人的屋子,你不能住。” /p “明明没有人……”任芊本能地想要反驳王秀芬,转念又怕激怒她,旋即改成恳求的语气:“求你了,给我换一间行吗?随便哪个屋,没有床的我也能住。” /p 王秀芬皱眉蹙眼地说:“同志,不是我不想给你换,是真的没有空屋了嘛。” /p 任芊指向身旁的同伴,“我能不能和他们挤一间?” /p 王秀芬矢口否决:“不行,一个屋只睡得下两个人。” /p 见软的不行,任芊索性把态度放强硬,“我不能再住113,你今天必须另外给我安排一个屋。” /p 王秀芬被纠缠得又气又无奈,“咱们都是同志,你别为难我嘛。” /p 王秀芬的态度很明确,不管任芊用软的还是硬的,王秀芬都不可能另外给她安排一间屋,但任芊却不甘罢休,她扣着王秀芬的手腕不松,大有跟王秀芬耗到底之势。 /p 姜银砚把任芊拉到一旁,耳语劝说:“没用的,王秀芬是npc,她充其量只能算是执行者。” /p “可是……我……我不想和尸体住一个屋。”任芊已经不是新人,姜银砚说的这个道理她当然懂,但一想到夜里可能要独自一人面对一具干尸,即使那人曾是与她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同伴,她也忍不住胆寒。 /p 姜银砚能够理解任芊的恐惧,思来想去,她提议道:“如果天黑之前蒲耀的尸身还在屋里,或许我们可以暂时把他移到冯叔和唐浪的屋里安放。” /p “不能换房间,也就只有这样了。”任芊垂头丧气地接纳姜银砚提出的解决办法。 /p “王秀芬同志,你过来找我们,是要给我们分派工作吗?”姜银砚在劝说任芊时,霍闻川便出言转移王秀芬的注意力。 /p 刚好霍闻川询中王秀芬大早来此的任务,她恼气不耐的表情才稍稍转霁,“昨天厂里运回来一批新鲜水果,你们的工作就是给水果剥皮去籽。七点五十到一号厂房来找我,我再给你们具体分工。”/p 天芳罐头厂 早饭食毕,才七点十几分,众人又返回宿舍,聚在傅平湘和宋翔的105房间。 /p 霍闻川倚墙而立,视线穿过玻璃窗,投向路克行的屋,其他人则继续翻阅那几本没看完的散文集。 /p 十分钟前,他们吃完早饭准备离开时,看到路克行拿着一只用得很旧的铝制饭盒走进食堂,几个人便继续坐在原位,偷偷地观察他。 /p 路克行似乎没有在食堂用餐的习惯,打到早餐便盖好饭盒,离开食堂。 /p 期间没有和厂里的其他工人搭一句话,也无人主动找他攀谈,热闹的食堂里,他孤独得像是一只沉在水底的蚌。 /p 路克行前脚走出食堂,七个人后脚就跟了出去,一路看着他手捧饭盒回到宿舍,关起房门。 /p 高茴手里捧的书叫《烟雨笺》,里面不是散文,而是路克行写给邹清雨的所有信件内容,后来被邹清雨刊印成册。 /p 《烟雨笺》读到一半,高茴禁不住感慨道:“路克行是个很浪漫的人啊。” /p 傅平湘抬起头问:“有多浪漫?” /p 高茴用朗诵腔念道:“昨天傍晚,我坐在屋顶看夕阳。有一缕风吹到我的面前,问我在想什么。我对风说,我在想邹清雨。风问我,邹清雨是谁?我说,邹清雨是每天晚上都会到我梦里的人。” /p “还有这句,”高茴又翻一页,“世间人都是虚象,唯邹清雨真实,路克行今生不再有邹清雨之外的爱人。” /p 傅平湘听后只觉得矫揉造作,不以为然地说:“文人的浪漫多少带着点儿矫情。” /p 高茴本还沉浸在路克行的诗意辞藻里,却被傅平湘煞风景的一句话拉回现实,“你是大老粗,当然欣赏不了。” /p “我不知道邹清雨遇到路克行,是幸还是不幸。不可否认,路克行的确是个浪漫的人,兜里只有两毛钱,他能把两毛钱全用来给邹清雨买玫瑰花,导致没钱买大米,两个人只能挖野菜吃。”姜银砚在路克行的浪漫之皮里,清晰地看到他不切实际之骨。 /p 傅平湘听后对路克行更加嗤之以鼻:“完全没法儿理解,我看这不叫浪漫,叫不知柴米油盐贵。把两毛钱拿去买米,一家人填饱肚子才该是正经事。” /p 张晴和:“没看出来你很务实嘛。” /p 傅平湘一脸憧憬地说:“我要是喜欢一个女孩儿,我就努力赚钱,让兜里不止两毛钱,这样玫瑰花和大米就都能买。” /p 几人的对话,霍闻川在一旁听得饶有兴致,也参与到话题当中:“浪漫至上的人,可以坦然面对饥饿,但不能没有玫瑰花。” /p 思而今如同一具行尸走肉的路克行,姜银砚说:“现在的路克行,应当不再需要玫瑰花了。” /p “我选择玫瑰花。”宋翔深思熟虑之后发言:“没有大米,他们还能挖野菜吃。路克行没有因为当时把钱全部用来买玫瑰花而饿死,所以我认为玫瑰花才是正确的选择。” /p 傅平湘:“听君一席话,少活十分钟。” /p 张晴和扬扬手里的书,“我手里的这本叫《春生夏长》,是上册,写的是路克行婚后的生活。结婚头一年,黄莲都能吃出甜味。结婚第二年,他们有了一个孩子,大名叫路望,路克行起的,小名叫安安,邹清雨起的。” /p 孩子的名字,通常都饱含父母的寄意。 /p 姜银砚玩味道:“路克行望子成龙,邹清雨希望孩子平平安安。” /p “安安出生的次年,路克行和邹清雨进厂。”张晴和合上书,“上册完。” /p 霍闻川问:“下册在谁那里?” /p 大家却纷纷摇头。 /p “下册是不是还在路克行的屋里?”姜银砚上一秒刚说完,下一秒又立即否定这个猜测,“不应该啊,他屋就那么大,我们几乎是地毯式搜索,最终只找到这几本。” /p 任芊思考一阵,“能不能是被路克行搞丢了?” /p 高茴气得捶桌,“偏偏丢的是最重要的下册。” /p “下册一定放在某个地方,我们要把它找出来。”迷案之地的此类把戏,霍闻川已经见怪不怪。 /p 姜银砚竖起右手的食指,“就像是第一起案子,李书月的日记本,谁能想到居然藏在男孩房间的相框里。” /p 傅平湘咬牙切齿地说:“套路,都是套路。” /p 高茴辩说道:“用最简单的手段达到最绝佳的效果,这不叫套路,叫屡试不爽的经典招数。” /p 霍闻川看到路克行已经换上工装开门出来,他抬腕看表,七点四十,“我们也该去找王秀芬了。” /p 快到一号厂房时,几人远远便望见站在外面的王秀芬,看样子是在等他们。 /p 王秀芬把七人领进厂房,给他们介绍:“现在这个时节,厂里主要生产橘子、葡萄和山楂三种罐头。” /p 一号厂房里堆满新鲜橘子,似一片黄灿灿的沙滩,俯首可拾。 /p 橘子分成两堆放置,一堆是未剪叶的,一堆是剪过叶并清洗干净倒在薄膜上的,一晚上过/p 去,现在已经自然风干。 /p “我这辈子都没见到过这么多的橘子。”傅平湘捡起一只橘子,问王秀芬:“甜吗?” /p 王秀芬自豪地说:“厂里采购的水果全都是优良品种,你们可以剥一个尝尝。” /p 傅平湘三下两下地剥完皮,掰两瓣放进嘴里,一咬,橘子瓣在舌尖爆开,流出来的汁水甘甜如蜜,“哇,真的好甜,你们也尝尝。” /p 其他人也都从傅平湘手里掰过一瓣来尝,高茴:“这种橘子,我一口气能吃十个。” /p 跟自家孩子被夸似的,王秀芬笑得合不拢嘴,然而下一秒,宋翔就开始科普:“黄色水果食用过多,皮肤也会变成黄色,建议每日的食用量不宜超过两颗。” /p 王秀芬的笑容登时僵住。 /p 在生产橘子罐头的厂家面前说这种话,多少有故意找茬的嫌疑,姜银砚连忙转移话题:“我们的工作是剥橘子皮吗?” /p 王秀芬的语气明显变得生硬:“一号厂房是橘子,二号厂房是葡萄,三号厂房是山楂。橘子和葡萄都要剥皮去籽,山楂只需要去籽。每间厂房不少于两个人,你们自己选。” /p 傅平湘指指张晴和,直接做主张:“我跟晴和选一号厂房,我爱吃橘子,也不怕皮肤黄。” /p “咳咳。”宋翔轻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p “我随便。”张晴和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p “晴和姐跟你一组了,那我……”高茴的视线在大伙儿之间来回扫,最后停在任芊的脸上,“任芊,我们都是女生,咱俩一块儿吧,你喜欢什么水果?” /p 任芊语气淡漠如水:“我都行。” /p 高茴:“那就葡萄吧,我妈妈喜欢吃葡萄。” /p 姜银砚、霍闻川、宋翔三人则自动归入二号厂房。 /p 王秀芬给七个人每人发一副崭新的橡胶手套和一只口罩,叮嘱道:“食品加工厂最注重安全和卫生,咱们天芳罐头厂也是一样,你们剥水果的时候务必要戴好手套,还有口罩。橘子和葡萄这种带皮的水果,一个人剥皮,另一个人就负责去籽,不能一个人同时剥皮又去籽。” /p 安排好众人的工作后,王秀芬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厂房区。 /p 傅平湘跟张晴和留在一号厂房,其他五人则分别去往自己所要工作的厂房。 /p 走进二号厂房,满地的火红山楂里,一个孤独又熟悉的背影坐在洗干净的山楂堆旁,麻利地去山楂籽。 /p 他手速十分快,几乎两秒一颗,脚边的搪瓷盆里,去籽的山楂已经装得半满。 /p “路克行同志。”三人走过去同他打招呼。 /p 路克行回首望了一眼,“嗯”一声算是回应,转过头又继续剥山楂。 /p 这时,外面传来闹嚷嚷的讲话声。 /p 姜银砚扭头后看,只见二十来名身穿工装的男女成群地走进厂房。 /p 在看到有三名新人时,也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 /p 大家分工明确,每一个环节都有固定的人员,戴好手套和口罩就开始上工。 /p 灵探组的小团体也在内部分了工。 /p 一号厂房,张晴和负责剥皮,傅平湘负责去籽。 /p 二号厂房,姜银砚负责去籽,霍闻川负责清洗,宋翔则负责将水果装盆,端到水槽。 /p 三号厂房,高茴负责剥皮,任芊负责去籽。 /p 这样的分工有利于他们在工作中接触到每一个npc。 /p 二号厂房。 /p 姜银砚故意挑路克行旁边的位置坐,她一边工作,一边悄悄观察路克行。 /p 他未将旁边人的拉闲散闷当一回事,旁边人也未将他的默不作声当一回事,彼此之间互不干扰,形成默契。 /p “春花姨,”姜银砚开口跟其他人搭话,“你们都是厂里的老职工吗?” /p 姜银砚选择许春花,是因为她属几个人当中最健谈的。 /p “刚开厂我就进来了,算一算都有八年了。”许春花非常乐意有人找她谈天。 /p 许春花左边的男人钱贵说:“我第二年进来的,我跟我老婆就是在厂里认识的,她前几年生完娃,就在老家带娃了。明年等娃上学,她又要回厂子。” /p 许春花右边的麻花辫姑娘说:“我进厂晚,去年才进的。” /p 麻花辫姑娘最后一个字刚出口,姜银砚就迫不及待地把话头抛给路克行:“路哥呢?” /p 话题甫一转给路克行,许春花和钱贵的表情就变得复杂不已,连讲话的欲望都似刹那间退却。 /p 路克行头也不抬,“六年。” /p 六年,也就是在天芳罐头厂建立的第三年,安安出生的次年。 /p 以他从前自恃其才的性情,进厂成为一名工人恐怕并非出于自愿。 /p 姜银砚没有再追问别的事,“路哥平常喝酒吗?” /p 路克行:“喝。” /p “我家那口子也爱喝酒,昨天还愁找不着人/p 陪他喝两杯,这不巧了么,路哥也喝酒,你要是不介意,我叫他今晚陪路哥喝点儿。”这是霍闻川使的计。 /p 昨天,他们在外面看到路克行屋里有一地酒瓶时,以为他是个嗜酒的人,但后来进去才发现,每个酒瓶面儿都积着灰,屋里也闻不到一丝酒气。 /p 之后,他们知道亡者之灵是邹清雨和安安,除唐浪依然坚持路克行是凶手而外,其他人均猜测是妻儿死后路克行受的打击太大从此戒了酒,却又揣摩不出他为什么还留着空酒瓶在屋里。 /p 果然,路克行听到姜银砚的提议,未经思考就果断拒绝:“我喜欢一个人喝。” /p 姜银砚假作道歉:“抱歉抱歉,回头我叫我家那口子自己喝。” /p 路克行的嘴闭太紧,或许要找到更多的线索才能使他敞开心扉。 /p 另一头,水槽前。 /p 霍闻川和一个名叫尤文化的络腮胡男人搭上话。 /p 男人虽说叫尤文化,但实际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和许春花一样,都是健谈的人。 /p 在聊天中得知,尤文化进厂已逾六年,算是厂里的老职工。 /p 尤文化一张口就像电站开闸,滔滔不绝,但话题都大同小异,王家儿子娶妻,李家闺女嫁人,诸如此类的家长里短。 /p 霍闻川好不容易才把话题引到职工宿舍上,趁他纵马狂奔之前,抓紧问:“尤哥,厂里都有谁住职工宿舍?” /p “没几个,都是外地人。”多年的练就,尤文化嘴里不停地闲侃,手上的活计也丝毫不耽误。 /p 相比尤文化的麻利,霍闻川则显得慢条斯理,一颗山楂不仔细清洗三遍不停罢,“你是本地人?” /p “我土生土长。”尤文化说:“咱们厂本地人多,都住家里。” /p 虽时今尚不是冬日,但手不停歇地浸在水里,即使隔着手套也觉得凉寒冻骨,霍闻川便把手搭在水槽边缓缓。 /p 看到霍闻川的举动,尤文化嘿嘿一笑,“我才进厂那会儿跟你差不多,这几天还算暖和,等再过些日子,天气更冷,那才够人受。你不生两年冻疮,顺不透这活儿。” /p 霍闻川付以一笑,接着方才的话题说:“本地人居多,职工宿舍等于是荒废了。” /p 尤文化:“这两年是没什么人住,前几年可是住满了人,四栋楼就没有一个空的。家里条件不好的职工,都情愿住宿舍。还有那种夫妻两个都在厂里干活儿的,他们也住。” /p 根据尤文化的说法,现在的宿舍区基本处于空置状态,但任芊央求王秀芬给她另换一间时,王秀芬却又说没有空屋。 /p 霍闻川隐晦询问:“倘若厂里再进一批新人,是否可以申请宿舍?” /p 尤文化把滤水框里洗好的山楂倒入桶里,“那有什么问题?剩这么多屋,再来一百号人都住得下。” /p 尤文化和王秀芬两人的说法相背,一时很难分辨谁言是真,谁言是假,只有想办法进入那些遮挡严实的空屋里查看究竟。 /p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信息,夫妻两人都是厂里的职工也可以住宿舍,是否意味着邹清雨曾经也是厂里的工人? /p 霍闻川将刚洗干净的一颗山楂丢进滤水框,“要是一对夫妻只有一人是厂里的职工,他们能不能住宿舍?” /p 尤文化:“那不成,只有在厂里干活的那个人才给屋。” /p “我想起来,昨天在开水房碰到一位住宿舍的同志,好像姓路。”霍闻川故意只说一个姓。 /p 尤文化脱口道:“路克行。” /p 霍闻川:“他是外地人?” /p 尤文化:“不是,他是本地的。” /p 霍闻川:“他在本地无住房?” /p 尤文化动作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说:“他的事,一两句话说不全。” /p 霍闻川:“你和他熟吗?” /p 尤文化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地凑到霍闻川耳朵旁,小声说:“哥哥好心劝你一句,这个路克行不好沾惹,你最好离他远点。” /p 如此看来,路克行的独来独往不只是他单方面的行为,厂里的人对他同样是避而远之。 /p “尤哥的话倒让我愈发好奇了。”霍闻川问:“他做了什么事?” /p “说不得,说不得。”尤文化转而又讲起别的事,显然不欲继续谈论路克行。 /p 一号厂房。 /p 张晴和在剥橘皮,傅平湘在去籽。 /p 同样负责去籽的还有几个年轻女孩,而其中就有昨夜在食堂碰到的发箍姑娘丁羽。 /p 傅平湘坐在女孩们的中间,海阔天空地吹嘘。 /p 问到路克行时,因女孩们进厂都比较晚,最短的仅两个月,最长的是丁羽,但也不到两年,听其他人嘱咐过不要过多地跟路克行接触,但无人告知因由,所以不知道路克行的事。 /p 张晴和身旁坐的几个人进厂倒是早,也知道路克行的事,但他们都避而不谈。 /p 而且,可以感觉得出,他们对路克行/p 的守口如瓶并非是迷案之地的保密措施,纯然是厂里人自己的行为。 /p 也使得路克行身上的迷雾愈加深浓,引人猜度。 /p 二号厂房的任芊和高茴,遇到的情况同样如此。 /p 中午十二点,下工的铃声准时响起,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工作,摘掉手套和口罩,结伴往外走。 /p 姜银砚、霍闻川和宋翔三人刚走到门口,忽然有“滋滋”的电流声传入耳中,有人打开了广播。 /p 广播员清一清嗓子,“昨天,我新学会一首歌,在这里献给天芳罐头厂每一位光荣的劳动人民,祝大家生活美满幸福。” /p “广播员的声音,”姜银砚在脑中搜寻,“好耳熟。” /p 宋翔也觉得声音有几分熟悉,“我好像也听到过。” /p 霍闻川眸中掠过一抹厌恶之色。 /p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象花儿开在春风里……”富有磁性的嗓音回荡在天芳罐头厂每一个角落。 /p “他唱的《甜蜜蜜》。”撇开播音员的声音不谈,姜银砚乍然想起昨晚的口哨声,“住我们隔壁的邻居?” /p 宋翔有理有据地分析:“我认为应该是巧合,《甜蜜蜜》是这个年代的流行歌曲,深受广大年轻人喜欢。” /p 霍闻川鼻腔里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冷笑,“没有那么多巧合。” /p 走到一号厂房和其他人汇合时,姜银砚终于想起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黎云培。”/p 天芳罐头厂 “黎云培来了?”傅平湘没有听出广播员的声音,以为姜银砚是看到黎云培,于是往四周看去。 /p 在黎云培开口讲第一句话时,张晴和便听出他的声音,“广播员是黎云培。” /p 高茴竖起耳朵听,“大半夜吹口哨的人是不是他?” /p “等下如果看到他,我们问问。”就像宋翔说的,这个年代会唱《甜蜜蜜》的人满大街都是,所以姜银砚也不确定。 /p 跟着,七人分享了打探结果,无一例外,每个人都对路克行讳莫如深。 /p 宿舍方面,其他npc和尤文化的说法一样,几乎处于空置状态。 /p 最气的是任芊,“我就知道王秀芬没说老实话。” /p 宋翔不解,“王秀芬为什么要说谎?” /p “这还用说,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任芊对王秀芬的不满已经发展成私怨。 /p 傅平湘大胆猜测:“会不会是王秀芬在那些空屋里藏了金银财宝?” /p 高茴眨眨眼,“你的这个想法,很值得推敲诶。” /p 姜银砚却表示怀疑,“单凭王秀芬一个人,能干出这么胆大的事?” /p 宋翔:“富贵险中求。” /p 张晴和想到一个人,“他们的厂长明天回来。” /p 傅平湘咂摸张晴和的话,“你是说,是厂长授意王秀芬藏金银财宝的?” /p 张晴和像是容忍到极限,语气霍然加重:“把金银财宝从你的脑袋里剔出去。” /p 广播里的歌声还在继续,黎云培唱得深情款款,飘进霍闻川耳里却有如杂音,他皱了皱眉,轻声道:“趁厂长回来之前,想办法进屋看看。” /p 一上午的劳作,现在每个人在食堂都能遇到和自己同工的熟人,招呼打个不停。 /p 打饭时,傅平湘赫然看到一盆凉拌鱼腥草,那个味道是他此生不多的饮食噩梦之一,当即嫌弃地别过头,一眼都不想多看,“同志,麻烦给我来一勺土豆丝。” /p 排在傅平湘后面的姜银砚跟着把饭盒递进窗口,“我也要土豆丝。” /p 饭食过半,一个熟悉的人坐到大家旁边的空位上,“我们真是有缘啊。” /p 看到黎云培,任芊阴郁许久的心情瞬间明朗起来,“云培同志。” /p 黎云培的目光越过任芊投向姜银砚,看到她饭盒里还剩几根土豆丝,便问:“砚姐姐,土豆丝好吃吗?” /p 吃饭时,姜银砚心里想的都是路克行和空屋的事,压根儿没功夫品尝饭菜的味道,这会儿听黎云培问,便敷衍道:“还行。” /p 话音一落,黎云培竟探起身从姜银砚饭盒里夹走两根土豆丝。 /p 又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旁若无人地把土豆丝送进嘴里,细嚼慢咽,“真的好吃,难怪我去打饭的时候已经没有土豆丝了。” /p 这一幕落在霍闻川眼中,如鲠于喉,呼吸微不可察地急促起来。 /p 其他人没有注意到霍闻川的压抑,黎云培可是分明地看在眼里。 /p 四目相对,似乎以激怒霍闻川为乐,黎云培寻衅地冲他挑眉一笑。 /p “你在干什么?”姜银砚赶紧把用手把饭盒护起来,觉得这人太过唐突,令她心生嫌恶。 /p “我还有土豆丝,分你。”单纯的傅平湘以为黎云培当真是想吃土豆丝,便夹起一箸,准备送到他饭盒里。 /p 黎云培及时摁住他的手,哂笑道:“谢谢,我自己有菜。” /p 傅平湘看黎云培的饭盒,再添两勺菜就能彻底装满,“你有菜还夹走姜姐姐的土豆丝,吃碗看锅啊?” /p 快速地吃完最后一口饭,姜银砚放下筷子,语气生硬:“我问你,昨晚半夜,是你在吹口哨吗?” /p 黎云培坦荡承认:“是啊,你听到了?” /p “大哥,深更半夜吹口哨,想吓死人吗?”高茴郁闷不已,昨夜听到口哨声,她吓得一个鲤鱼打挺,顺便把身旁原本沉稳的张晴和惊了一惊。 /p 黎云培却反问:“怕什么?” /p 张晴和食毕搁筷,冷然道:“怕鬼。” /p 黎云培被呛得无言以对。 /p 霍闻川看一眼搁在饭桌上的左手,“还有四十分钟上工,我想回宿舍休息半小时。” /p 姜银砚:“好,我们大家一块儿。” /p 黎云培手肘撑桌,洒然地挥挥手,“砚姐姐再见。” /p 一行人走出饭堂,直奔宿舍。 /p 在没有钥匙,也不具备开锁技能的情况之下,大家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找到一扇扣合最松的窗户,进行暴力破坏。 /p 老式木窗普遍比较脆弱,年份一久,木头便容易朽败,插销也就随之变松。 /p 所以,大家决定每两个人负责一栋单元楼,一扇一扇地去推窗户,找出相对来说最容易暴力推开的一间。 /p 然而,在推窗之时,他们惊诧地发现,看似脆而不坚的窗户,推起来却纹丝不动,仿佛已经跟墙壁合为一体。/p 又尝试推门,情况和窗一样。 /p 路克行的事尚疑团莫释,这些空屋又似乎藏着秘密,案子变得越发棘手。 /p 下午,大家的工作还是一样。 /p 广播里,《上海滩》《甜蜜蜜》等时下流行歌曲一首接一首地唱,俨然黎云培的个人演唱会。 /p 傅平湘本和丁羽她们相聊甚欢,歌声响起后,也兴趣盎然地跟着哼唱了十来分钟。 /p 直到一个小时过去,广播里竟还在持续地唱,傅平湘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忍不住大喊:“放磁带吧大哥,我想听原唱啊。” /p 任芊则全然与之相反,平时只听不唱的人,从广播响起时便一直跟着黎云培的歌声哼唱,愉悦非常。 /p 霍闻川虽强忍住冲到广播室揍人的冲动,但不知不觉中,山楂在他手里被洗烂一颗又一颗。 /p 尤文化在旁边瞠目而视,“兄弟,山楂可经不起你这劲儿啊。” /p 霍闻川淡然一笑,仿佛洗烂山楂的事并不存在,“广播员每天都要这么唱吗?” /p “那不是,”尤文化往嘴里丢一颗山楂,一咬,酸得倒牙,边嚼边说:“原先都是放磁带,不唱歌。” /p 霍闻川:“也是这些歌?” /p 尤文化被山楂酸得打战,“这玩意儿要是不用糖水泡,还真下不了口。” /p 缓过这阵劲儿后,尤文化才回答霍闻川的问题:“也放腻腻歪歪的歌,不是这些,这些没听过。” /p “放的最多是那首……叫什么来着……叫……叫……”尤文化苦思冥想半天,终于模模糊糊地记起,“好像叫我在乎你还是爱你来着,是个女同志唱的。” /p “我认为应该是邓丽君唱的《我只在乎你》,和她的《甜蜜蜜》一样,都是这个年代的流行曲。”宋翔冷不丁从后面冒出来,一番推度后,又哼唱起《我只在乎你》的旋律。 /p 尤文化听后不迭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么个歌,有一阵儿天天放,我腻味得不行。” /p 另一边,广播声对姜银砚未造成任何影响,她此刻正竖起耳朵听许春花几个拉闲,时不时掺和两句。 /p 从他们的谈天中,姜银砚了解到,厂里几乎每个人都住过职工宿舍,在本地有家的人也经常不回去,他们喜欢那股子热闹劲儿。 /p 临近下班时间,黎云培跑来二号厂房,悄然走到姜银砚身后,轻轻地蒙住她双眼。 /p “啊!”姜银砚骇得当场惊叫,反手就是一巴掌,正中黎云培左脸。 /p 黎云培挨打不说,脸还被糊一手山楂汁,幽怨地盯着姜银砚,“砚姐姐,是我啊,跟你闹着玩儿嘛。” /p 这一幕,恰好落到霍闻川眼里,他未出声,也未走过去,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观察姜银砚的反应。 /p 午饭时,黎云培兀自从姜银砚食盒里夹土豆丝的行为已经给她留下此人轻浮的印象,现在更是做出该当属于同性友人或是情侣之间的举动,气得她破口大吼:“吓人好玩儿?” /p 黎云培像是没想到姜银砚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赶紧承认错误,“别气啊别气,我改,我再也不吓你了好吗?” /p “铃……铃……” /p 恰此时,下工铃声响起。 /p “我和你不熟。”姜银砚冷漠地说出这句话后,径直从黎云培旁边擦身走过,向不远处正在等她的霍闻川行去。 /p 黎云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仿佛受到莫大的打击,颇有几分颓丧气,惹得许春花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劝慰。 /p 晚饭后,七人回到职工宿舍,105房间。 /p 一进屋,傅平湘便纳闷地说:“奇怪,丁羽今天没有给我带冬枣。” /p 姜银砚哭笑不得,“人姑娘一句客套话,你还当真了。” /p “不不不,”傅平湘竖起食指左右摇摆,“丁羽挺实诚一人儿的,不像是在跟我客套,忘记带的可能性很大。” /p “哎哎,这位同志,”姜银砚敲桌提醒,“现在是惦记冬枣的时候?” /p 傅平湘:“我不是惦记那三瓜两枣,我就觉得女人心海底针,一会儿熟得跟发小似的,一会儿陌生得像路人。” /p 张晴和冷眼睨他,“无差别攻击?” /p “对不起,姐,我错了。”傅平湘双手合十,“咱屋里的女性不在海底针范围内。” /p 姜银砚敛回锐利的眼神,“我们还是说说今晚的事吧。” /p “今晚玩丢手绢,我们完全不用担心了。”高茴很乐观。 /p 霍闻川站在窗后,凝视对面四单元的空屋,“大概率不是丢手绢。” /p “那就是老鹰捉小鸡,或者投沙包。”高茴露出一副已经完全掌握游戏规则的泰然,“以前的小孩儿,玩的游戏就这么几样,八九不离十,差不了。” /p “咔……咔……” /p 张晴和侧身坐在桌前,右手不停地拉扯台灯的开关绳,暖黄的光忽一下亮起,又忽一下熄灭,她缓缓道:“昨晚的开门声很/p 密集,我有理由相信,那个时候,我们以及路克行之外的屋,黎云培的屋是否开门暂时保留,其他屋的门全部在打开。” /p 回忆昨夜的情形,姜银砚的确听到似乎整层楼的门都在打开,“会不会是,只有在零点过后,那些屋的门才能开。” /p 霍闻川回过头,“谁在开门?屋里的人,还是外面的人?” /p “屋里有……有人?”傅平湘闻言愕然,他一直认为那些遮挡严实的都是空屋,从未设想过里面有人的情况。 /p 霍闻川转过身来,“只是假设。” /p 姜银砚发觉任芊从食堂回来后就没再说过一句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知她定然是在愁屋里的尸体,便说:“我们去任芊的屋里看看。” /p 任芊霍地站起,看向姜银砚的眼神充满感激,“好,好。” /p 一行人来到113房间外,任芊开始翻兜找钥匙。 /p 一阵手忙脚乱后,她惊恐地望向众人,“钥匙不见了。”/p 天芳罐头厂 高茴当先问:“是不是落屋里了?” /p “我不知道,我想不起来了。”任芊欲哭无泪。 /p “先找。”霍闻川根据白日里厂房的人员分组迅速给三组人划定寻找区域,“任芊、高茴找三号厂房,张晴和、傅平湘找食堂,阿砚、宋翔和我找路上。” /p 一个小时后,七人赤手回到宿舍小院。 /p 钥匙没找到,任芊焦心如焚,“怎么办,怎么办?” /p “你再好好想想,今早出门的时候有没有把钥匙带出来。”傅平湘将双手拱成望远镜的形状罩住眼睛,随后贴在玻璃窗上,透过窗帘的缝隙往屋里看。 /p 而任芊的脑袋里犹如灌进一团抹不开的浆糊,“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p 高茴断言:“指定是落屋里了。” /p 天色已暗,姜银砚也跟着着急起来,“实在没办法只有去找王秀芬,问她有没有备用钥匙。” /p 张晴和挑开被夜风吹挂在唇上的耳发,“回来的途中我们去了一趟办公区,王秀芬没在那里,估计一下工就回家了。” /p 霍闻川提腕看表,时针刚刚指向八,“如果王秀芬住的地方距离罐头厂不是太远,我们还有时间去她家里找人。” /p 姜银砚连忙说:“我去问路克行,他应该知道王秀芬的家庭住址。” /p 敲开路克行的房门,姜银砚被冲面的烟味熏得呛鼻,强忍住咽喉的刺激感,礼貌询问:“路哥,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想请问,你知道王秀芬同志的住址吗?” /p “住址?”路克行的尾音微微上扬,仿佛不理解姜银砚的问题。 /p 姜银砚稍稍加重语气:“对,家庭住址,我们有着紧的事找她。” /p “我不知道。”路克行冷漠地说完这句话后就毫不迟疑地转身回屋,把姜银砚关在门外。 /p 回到一单元,姜银砚在任芊期待的目光中摇摇头,“路克行不知道王秀芬的住址。” /p “他怎么会不知道?”任芊濒临崩溃。 /p 高茴微不可闻地叹一声气,“再找别人问问吧。” /p “还能找谁呢?”任芊茫茫然不知所措。 /p 姜银砚脑海里猛地浮现出一个人来,“黎云培,他是厂里的广播员,也许能知道。” /p “那人神神道道的,我觉着不靠谱。”一讲到黎云培,傅平湘眼底便全是不信任。 /p 任芊自告奋勇:“我去找他。” /p 说罢,一溜烟跑出小院,姜银砚在后面叫也叫不住。 /p 傅平湘劝道:“姜姐姐,你就甭担心了,那黎云培还能把任芊吃了不成?” /p 姜银砚蛾眉深皱,“任芊正在急头上,黎云培又吊儿郎当,能不叫人担心吗?” /p “据我观察,任芊对黎云培有好感。”宋翔半晌不开口,冷不丁的一句话叫姜银砚愈加担心,“不行,我得跟过去看看,黎云培这个人……” /p 话犹未完,却听霍闻川淡静地说:“阿砚无需担心,任芊不会有事。” /p 霍闻川的话犹如一针镇定剂,令姜银砚瞬时冷静下来,“行,那我们还是去105等她吧。” /p 在等待的时间里,众人又把路克行的散文集翻来覆去地看,似要从字里行间抠出什么隐藏的信息。 /p 大概二十分钟后,任芊终于出现在门口,然而带回来的消息依然是不知晓。 /p 连路克行和黎云培都不知道王秀芬的家庭住址,罐头厂的其他人恐怕更不清楚。 /p 现在已经八点半,时间所剩不多。 /p “把门砸开吧。”任芊开始病急乱投医。 /p 霍闻川合上手里的书,“在规则不明确时,我不建议砸门。” /p “嘿,我想到一个好办法。”傅平湘右拳霍地击一下左掌,“107的门现在不用钥匙就能开,我们把冯叔和唐浪挪出来,让任芊住进去。” /p 还没等任芊回神来考虑此方案的可行性,张晴和就开口说:“别乱出馊主意。” /p 宋翔紧跟着发言:“我也有一个办法。” /p 傅平湘怀疑地摸摸下巴,“虽然大概率你的办法比我更馊,但你还是讲吧。” /p 宋翔挺直身板,郑重其辞:“我们在十二点之前破案,离开这里,就不需要进屋了。” /p 高茴听得眼角抽抽,“果然一个比一个馊。” /p 姜银砚冥思苦想半天,忽而灵光一闪,“这年代也有开锁师傅啊,我们去外面请个开锁师傅来。” /p 霍闻川:“阿砚的办法可行。” /p 得到霍闻川的肯定,姜银砚更有底气,“我们留一半人在厂里继续找线索破案,一半人出去找开锁师傅,这样两件事都不耽误。” /p 在大家准备兵分两路时,高茴幽幽地举手,“我有话要说。” /p 六个人齐齐看向她。 /p “我……”高茴眼珠下移,看起来颇甚犹豫,似乎不确定该不该说出已经打好的腹稿。 /p “嘿!”傅/p 平湘轻拍一下高茴的肩,鼓励她:“有什么话尽管说,啥也别怕。” /p 经过几番挣扎,高茴终于定下决心,“我会开锁。” /p 小心翼翼地说出这句话后,高茴又慌忙解释:“但我不是小偷,我从不干违法的事。我外公是开锁匠,从我懂事起就教我开锁,希望我将来继承他的衣钵。” /p 姜银砚立时明白高茴的顾虑,“是不是曾经有人误会过你?” /p 高茴徐徐低头,“嗯,高一那年住校,同寝室有人锁在柜子里的钱不见了,刚好有人知道我会开锁,于是,我什么都没干,却成了人人喊打的小偷。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告诉过别人我会开锁这件事。” /p 此事于任芊无异于峰回路转,她欣喜若狂地拉住高茴,像是终于找到一粒救命丹药,“你帮我开锁吧,我绝不说你是小偷。” /p 高茴抬起眼帘,“嗯,我帮你开。” /p 张晴和眼光变得锐利,“被人诬赖,你澄清没有?” /p 高茴摇头,“我转学了。” /p “别怕妹子,”傅平湘捶捶胸膛,“以后哥撑你,你就是我亲妹子。” /p 姜银砚一只手握住高茴的肩,“驱散阴影的最佳办法就是直视它,如果你愿意,从这里出去之后,我会和你一起找到那几个室友,澄清当年的事情。” /p 高茴眸光灿动,哽咽地说:“谢谢,我会认真考虑的。” /p “高茴同志犹如一颗照亮夜空的明星。”宋翔的夸赞板板正正,宛如一名不苟言笑的长辈。 /p “夸人都夸的这么老土。”傅平湘对宋翔嗤之以鼻,旋即又想到那些门窗宛如被焊铁板的空屋,“是不是意味着,那些屋子也能打开了?” /p 大家积极的反应瞬间打散高茴此前的顾虑,她认真思考片刻,如果是现实世界,开这样的老式锁易如反掌,但在诡幻的迷案之地,她却没有多少把握,“我不敢说一定能开,要试试。还有就是,我手里没有开锁的工具,得找一下。” /p 宋翔立马掏出自己的钥匙串,从十来把钥匙里扒出一支耳挖,“这个用不用得了?” /p 高茴用手指捻了捻耳挖的粗细,“可以用。” /p “呵,”傅平湘瞳孔扩大,表情夸张得像是看到石头开花,“难得你终于干了件人事。” /p 瞥见任芊的目光宛如胶在高茴身上,姜银砚催促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开113的锁。” /p 113屋外,高茴弯腰站在门前,任芊在旁边目不斜视地打手电。 /p 高茴先用拇指的指腹抹了一下锁眼,随后把耳挖一点一点地探进去。 /p 不到三两下功夫,“咔哒”,门锁被轻巧地透开。 /p 高茴伸掌推开门,又顺手摁亮灯,光照满室的刹那,床上的尸身蓦然跃入众人的眼帘。 /p 饶是已经做足心理准备,任芊还是当场吓得尖叫,清早醒来时看到身旁平躺一具干尸的惊惧感骤然涌回心头,那怵目惊心的一幕,至死都忘不掉。 /p 姜银砚赶忙把任芊拉到身后,“高茴,把她带到旁边去。” /p 任芊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被高茴扶到旁边,双腿软得像棉花,只能背靠墙壁才勉强不会倒下去。 /p 霍闻川一边缅袖边,一边对傅平湘说:“我们进去。” /p 蒲耀的尸身被霍闻川和傅平湘抬走后,任芊才敢在姜银砚等人的陪同下回屋。 /p 几人一进屋就看到床沿下方落着一把铜质钥匙,早晨事出突然,压根儿没人注意到。 /p 任芊捡起钥匙,放进胸前带纽扣的小兜里,悬起的心终于落下,“高茴,今天多亏有你。” /p 高茴微笑,“举手之劳。” /p 站在门外的张晴和急不及待地喊道:“高茴,试试隔壁的门。” /p 然后,高茴又手拿耳挖来到隔壁。 /p 霍闻川和傅平湘也安顿好蒲耀回来,正赶上高茴开空屋的锁。 /p 分明是同样的锁,113几乎一捅就开,隔壁空屋却纹丝不动,高茴又连试几个屋,无一例外。 /p 这些捅不开的锁把高茴急得满头大汗,“怎么办?我找不到锁簧。” /p 傅平湘声调忽然拔高:“我明白了,我知道是什么原因。” /p 还没等傅平湘讲出自己恍然大悟的猜测,霍闻川便斩钉截铁地说:“不是你想的那个原因。” /p 傅平湘讶然,“霍帅,你怎么知道我想的什么?” /p 霍闻川反问:“今天是否有npc劝诱我们去做某一件事?” /p “今天……”傅平湘从早起开始回想,半晌后,“好像没有。” /p 昨晚此起彼伏的开门声令张晴和坚信这些房门可以打开,思量一番,道:“或许是没到时间。” /p 高茴用袖子擦擦脖颈的汗,“应该是什么时间?” /p 姜银砚右手半握住左腕,拇指在光滑的表盘打圈摩挲,“半夜十二点过后。” /p “十二点?”傅平湘五官皱出/p 一个大大的“难”字,“要是屋里封……封印着什么厉鬼怎么办?” /p 姜银砚瞬间脑补出一个披头散发的红衣鬼往外爬的画面,气得想捶傅平湘,“你能不能别危言耸听?” /p 傅平湘指着面前的空屋,“我真的想破脑袋也猜不出这些屋里到底有什么。” /p 任芊虽然没被傅平湘的话吓到,但也表露出担忧,“我们真的要等到十二点后开锁吗?” /p 霍闻川语气肯定:“别无他法,只能一试。” /p 高茴将耳挖装到胸前的口袋里,仔细地系上纽扣,“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 /p 萧萧秋寒中,霍闻川挺拔的身躯如青山肃立,他嗓音清冷地说:“等十二点。” /p 七人又回到105捋今日的事,一直到十一点半才陆续回屋。 /p 每个人都躺在床上,即使闭眼也了无睡意,煎熬地等待十二点到来。 /p 分针再移两格便指向十二时,黎云培的口哨声像昨夜一样准时响起,吹的依然是《甜蜜蜜》。 /p 口哨声不疾不徐地靠近二单元,接着上楼,从姜银砚和霍闻川的屋外飘过,最后被一道关门声中断。 /p 姜银砚忽有所觉,一看表,竟刚好十二点,与此同时,耳边响起霍闻川低低的声音:“昨夜也是。” /p 也就是说,黎云培一连两晚都是在接近十二点时回来,姜银砚肯定这不是巧合。 /p 十二点一过,亡者之灵便可随意出没,黎云培为什么要挑这个时间回屋? /p 迁思回虑,姜银砚惊然想起,昨天丁羽说过,宿舍区只有一个人住,因而昨夜口哨声响起时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那不是活人。 /p 而之后一连串的事情又占据了他们的心思,所以尽管在晚饭时,黎云培承认吹口哨的人是他,他们也没有注意到不对劲。 /p 至少她,可以说是完全忽略了这件事。 /p 现在细细想来,如果黎云培也住宿舍,再加一个路克行,那么就该是两个人,可为何丁羽要说是一个人? /p 是丁羽不知道黎云培也住宿舍导致信息误差,还是路克行和黎云培两人当中,有一个不是人?/p 天芳罐头厂 疑猜就像是无尽深渊,一旦起心动念,便一发不可收拾。 /p 姜银砚将头转向左侧,“闻川,你觉不觉得,黎云培和路克行两人,有蹊跷?” /p “嗯,从知道昨夜吹口哨的人是他起,我就开始怀疑。”霍闻川语气很平淡。 /p 原来霍闻川早就起疑,姜银砚索性将身体全部侧向他,“我刚刚省起,丁羽说过宿舍只住了一人,之后回来看到路克行住在里面,就自然而然地认为那一个人是路克行。但现在又冒出个黎云培,他也说自己住宿舍,他们两人到底谁才是那个住宿舍的?” /p 霍闻川也将头偏向她,“阿砚觉得呢?” /p 姜银砚开始分析:“黎云培总是半夜才回来,路克行则是一下工就回屋。从两人的行为来看,后者更像是正常住宿舍的人。” /p 黑暗中,霍闻川凝视那双近在咫尺的明眸,一眨一眨,令他想到竹林深处的萤火,在此刻,宛如风暴中心的一片恬静,令人想要珍惜。 /p 静默良晌,他才缓缓应她:“我和阿砚想的一样。” /p “撇开晚归不谈,黎云培在待人接物方面也很古怪,像是带着目的接近我们。”这是姜银砚对黎云培的整体印象。 /p 霍闻川趁机叮嘱道:“跟他接触时,务必提高警惕。” /p “闻川,你是不是……”姜银砚想问霍闻川是不是昨晚在食堂就看出黎云培不正常,但话还没说完,屋子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 /p “嘭嚓……” /p 开水瓶被震落,摔出惊心的声响。 /p 姜银砚的第一反应是地震,她本能地抓住身旁的霍闻川,把人拉起来,“闻川,地震了,跑。” /p 霍闻川却按住她的手,“阿砚等等。” /p 姜银砚依言静等。 /p 房屋震动不停,物品一件跟一件地被抖落,此起彼伏的摔砸声冲进姜银砚耳朵里,心神很快被搅乱。 /p 直到一分钟过去,地震犹然未止,姜银砚开始焦急,“持续时间太久了。” /p 话音方落,忽听霍闻川问:“你有没有闻到烧炭的气味?” /p “烧炭?”紧张和焦躁的双重围击使姜银砚不知不觉间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地震上面,兼之家具不断产生杂沓的晃动声,听觉神经就变得异常敏感,也从而导致嗅觉神经变得迟钝。 /p 经霍闻川提醒,她凝神嗅了嗅,果真有一股烧炭的气味,并且正在由淡变浓,“我闻到了。” /p 霍闻川从兜里拿出迷你手电,摁下开关。 /p 灯光亮起的瞬间,嗅觉神经猛然恢复如常,烧炭气也已经浓至熏人的程度,姜银砚不得不用袖子捂住口鼻。 /p 地震已经持续近两分钟,房屋未见明显的损坏,气味却在益发增浓,在门窗紧闭的情况之下,现在最大的威胁或许不是地震,而是不清楚来源的烧炭气。 /p “阿砚,”霍闻川箍住姜银砚的手腕,“现在走。” /p 两人匆匆忙忙趿上鞋,大步流星地冲到外面。 /p 清新的空气吸入鼻腔,被烧炭气闷浊的肺仿佛沉入山泉里涤洗了一遭,遍体舒爽。 /p 紧跟着,左侧三单元,张晴和跟高茴也一前一后地跑到外面阳台。 /p 她们望向二单元的同时,就看到一楼105的门被大力拽开,砸到墙壁撞出不小的声响,傅平湘拖着还在蹬鞋的宋翔从屋子里冲出来。 /p 六人齐齐望向一单元,任芊的屋。 /p 地动还在继续,但113却毫无动静,房门始终紧闭。 /p 迟迟不见任芊出来,大家非常担心,同样住在一楼的傅平湘顾不了那么多,飞快地跑向一单元。 /p 来到113外面,他使劲砸门,边砸边喊:“任芊,任芊,快点出来……” /p 宋翔慢两步跟过来,和傅平湘一起呼喊任芊。 /p 与此同时,张晴和跟高茴也来到楼下路克行的屋外,敲门唤人。 /p 姜银砚和霍闻川则紧跟着跑到113,用手电照玻璃窗。 /p 从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里,两人看到任芊安静地躺在床上,地震和烧炭气对她似乎没有产生影响。 /p “糟糕,任芊可能是昏迷了。”姜银砚连忙冲对面的三单元大喊,“高茴,快过来,任芊昏迷了。” /p 高茴正跟张晴和一起敲路克行的门,听到喊声,她二话不说,拔腿就往一单元跑,气喘吁吁地来到113,取出耳挖捅进锁眼里。 /p 先前轻易便透开的锁,眼下却出现和那些空屋同样的状况,高茴不信邪,用耳挖一直在锁眼里探,试了数十次,依旧找不到锁簧。 /p 霍闻川看出不对劲,“打不开吗?” /p 高茴又急出一身汗,一边继续试,一边说:“太诡异了,前面开锁都能找见锁簧,现在锁簧像是被人抽掉了一样,死活找不到。” /p 姜银砚心急如焚,“为什么变得和那些空屋一样?” /p “任芊,醒醒,任芊……”傅平湘不停歇地在外面喊。/p 霍闻川的视线从三单元转回来,对高茴说:“路克行也没有出来,我们继续在这里想办法,你先去开路克行的屋。” /p 高茴点点头,利落地拔出耳挖,返身往回跑。 /p 姜银砚盯紧玻璃窗,“门打不开,只有砸窗户。” /p 霍闻川和她想的一样,姜银砚在说出这句话时,霍闻川已经脱掉衣服,并快速地将右手包裹起来,“你们都到我后面去。” /p 姜银砚、傅平湘、宋翔三人步伐一致,一起退到一米开外的位置。 /p 一拳砸下去,“嘭”,声响很大,玻璃却连一丝裂纹都没有。 /p 傅平湘顿时傻眼,“这窗户是用的钢化玻璃吗?” /p 霍闻川当机立断,扭头望向傅平湘,“回去把你们屋里的椅子搬过来。” /p “好,我马上去。”傅平湘赶即往二单元狂奔。 /p “闻川。”姜银砚正准备上前,才迈出半步,便看到霍闻川举起左手比停,“阿砚先别过来,我再试一次。” /p 她连忙收住脚,叮咛道:“你小心别弄伤自己。” /p 霍闻川再次抬起被衣服包裹的右手,一拳下去,声音比方才更大,但玻璃依旧稳如铁板。 /p 在霍闻川捶下第三拳时,傅平湘火速搬来铁椅,交给他。 /p 霍闻川单手操起铁椅,几乎是用摔的,拼尽全力将它砸向窗户。 /p 铁椅撞出震耳的巨响,但结果却未有一丝改变。 /p 四人背对的方向,三单元。 /p 高茴不费吹灰之力便捅开路克行房门的锁,跟张晴和进屋把已经昏迷的路克行带到外面。 /p 张晴和扶住路克行,“我来照管他,你快去救任芊。” /p 于是,高茴又马不停蹄地跑回任芊的屋外,看向不断抡椅砸窗的霍闻川,“我再试试。” /p 霍闻川当下停手,把铁椅放到旁边。 /p 姜银砚一个箭步冲到霍闻川跟前,抓起他的右手翻来覆去地看,“你的手没事吧?” /p 霍闻川活动了一下五指,“没事。” /p 几秒钟后,高茴的第二次开锁再次以失败告终。 /p 这时,姜银砚冷不丁想起一事,“王秀芬今早说过一句话,她说,每个房间只能住两个人。我起初以为是不能超过两个人,照现在的情况,有没有可能是必须住满两个人,一个都不能少?” /p 傅平湘随即发出异议:“路克行也是一个人住,他的门为什么能打开?” /p 姜银砚回首望向三单元一楼,路克行的屋房门洞开,“关于这一点,我暂时也没想明白。” /p “路克行和任芊的不同之处就在于,”霍闻川声音沉冷地分析:“路克行是案件中人,而任芊是外来者。” /p 张晴和把路克行安顿好后走了过来,恰听到几人的讨论,也提出假设:“如果没有把蒲耀从113搬走,是不是就算两个人?” /p 当前,谁也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p 姜银砚照起手电,贴窗观察任芊,越看越觉得诡异,“任芊的状态好奇怪,面容安详得像是陷入沉睡,屋里的东西砸烂一地,就算是感觉不到地震,但不至于听不见声音。而且,烧炭的气味是散发在地震之后,按理在开水瓶摔地的时候,她就应该被惊醒。” /p 张晴和进一步分析:“任芊也不是容易睡着的人,尤其是今早蒲耀的尸身出现在屋里后。” /p “任芊今晚岂不是……”傅平湘话出一半又猛地住口,他不敢说出心里的忖测。 /p 霍闻川将话补全:“凶多吉少。” /p 一直在琢磨怎么把门弄开的宋翔忽然茅塞顿开,“门是木头做的,怕火,我们干脆点一把火烧了它。” /p “这个主意,”傅平湘将点火烧门的办法在脑中一过,“好像不是特别馊。” /p 张晴和先是一瓢冷水泼过来,“没用。”赓即又说:“不过可以试试。” /p 傅平湘又问霍闻川:“霍帅,你觉得可不可行?” /p 霍闻川:“危急时刻,任何办法都值得一试。” /p 姜银砚的视线匆匆扫过二单元,乍然思起一人,目光又连忙转回到他们隔壁,黎云培的屋,“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p 傅平湘正往兜里掏打火机,听到姜银砚的话,忙抬眼问:“谁?” /p “高茴,跟我走。”姜银砚二话不说,拉起高茴就朝二单元疾奔。 /p 霍闻川替她回答傅平湘的问题:“黎云培。” /p 傅平湘摸出打火机就是一声“靠”,“居然还漏了一个人,我压根儿没想起黎云培也住这里。” /p 来到213房间外,姜银砚先叩门大喊:“黎云培,出来。” /p 连叩数下都无人应声,姜银砚便同高茴说:“开锁吧。” /p 高茴捏紧耳挖,刚猫下腰,房门却猝不及防地自内打开,黎云培站在门里,一身慵懒气,睡眼迷离地看着门口的两人,“砚姐姐,出什么事了?” /p 高茴眼疾手快地藏起耳挖,挺直身子,偏头与姜银砚对视,眼睛里噙满疑惑。 /p 姜银砚同样对黎云培的状态感到纳闷,他像是刚从熟睡中醒来,没有受到一丁点儿外界的干扰,“地震,你没感觉到吗?” /p “地震么?”黎云培在一晃而过的愣怔后,赓即说:“感觉到了。” /p 姜银砚捕捉到他的表情变化,心里由此生疑,目光投向他身后黑漆漆的房间,“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 /p 黎云培嗅一嗅,反问姜银砚:“什么气味?” /p 这次,姜银砚留了个心眼儿,“水果腐烂的气味。” /p 黎云培不察此话虚实,“闻到了,厂里水果多,我经常闻到。” /p 看来,黎云培不仅感觉不到地震,也闻不到炭气,姜银砚越发觉得此人古怪,不知道屋里是否藏有见不得人的东西,脖颈不觉然伸长,探究之意昭然,“你一个人住?” /p “是啊,我一个人住,砚姐姐要进来坐坐吗?”黎云培微微侧身,让出进屋之路,却没有开灯的举动。 /p 此人虽一脸和善,但姜银砚却猜不透他皮下到底是人是鬼,更何况现在已过午夜十二点,她自不敢贸然进屋,于是果断拒绝:“不进去了,你继续睡吧。” /p “砚姐姐是因为地震,所以特地来叫我的吗?”黎云培眼睛里竟流露出几分期待之色。 /p 此时,震荡幅度已有明显减轻,姜银砚估计不出十分钟就能彻底静止,她上来叫黎云培并不完全是担心他一氧化碳中毒,也有试探的目的在里面。 /p 而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黎云培委实身揣谜团。 /p 只是看样子一时半霎解不开,姜银砚不欲多跟他耗时间,便敷衍道:“嗯,怕你睡的太沉。地震应该很快就要停了,我也不用担心了。” /p “砚姐姐当真不进来坐坐?”黎云培一只手掌住门边,眼神意味不明。 /p 姜银砚知道黎云培在勾她的好奇心,若能进屋察看,当然是好,但只怕他动机不纯,斟酌少时,直白地问:“你能不能把灯打开?” /p 黎云培气定神闲地说:“灯泡坏了,没来得及换。” /p 有这么巧的事? /p 姜银砚警钟大作,“夜深不便,明日再来。”说完便急匆匆地拉着高茴往楼梯口疾行。 /p 身后,黎云培笑眼弯弯,“姐姐还是那么胆小。”/p 天芳罐头厂 下楼梯时,高茴终于说出憋了半晌的疑惑:“我怎么感觉他好像认识你。” /p “这怎么可能?”姜银砚被高茴的想法惊到,“他是npc,怎么会认识我?” /p 高茴想想觉得也是,又问:“前面的案子也有这么古怪的npc?” /p “没有,两个案子都没有。”第二起案子里关于黎云培的记忆,在回到现实的刹那便彻底从姜银砚脑中消失。 /p 走出二单元,看到任芊的房门依旧完好无损,姜银砚便知宋翔用火烧门的办法也未能奏效。 /p 没等两人走近,傅平湘便急巴巴地上前问:“姜姐姐,你们和黎云培说什么了?我好像看到他在请你进屋。” /p 霍闻川冷冽的目光从213收回来,在看向姜银砚时又不着痕迹地变成担忧,“阿砚,你没事吧?” /p 姜银砚便把和黎云培说话的全过程一句不漏地告诉他们。 /p 张晴和:“任芊、黎云培、路克行,三人都是独住一间,遇到的状况却完全不同。任芊被困在屋里,黎云培察觉不到地震和炭气。路克行的状况最正常,我们撬门进屋,看到他是头朝门趴在地上,浑身乏力,意识勉强算清醒。” /p “黎云培和路克行都是npc,为什么黎云培会感觉不到地震,也闻不到炭气?”在黎云培打开房门的瞬间,烧炭气便直冲出来,高茴闻得清楚,“他也没有任何一氧化碳中毒的迹象。” /p 线索乱成一团,傅平湘急躁地抓头发,“这起案子越来越复杂了,连个头绪都没有,我们走进了死胡同。” /p 张晴和瞥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不想秃头就把手从脑袋上拿开。” /p “案子侦不破,人也救不出。”傅平湘拿开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任芊的屋,想不明白原本一击就碎的玻璃窗和并不坚实的木头门怎么就变得刀枪不破。 /p 霍闻川看向隔壁,“我们还有一件事没做。” /p 姜银砚脱口道:“开空屋。” /p 六人纷纷围拢到112,站成半圆,将高茴圈在最里面。 /p 姜银砚负责打手电,高茴则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将耳挖伸进锁眼里。 /p 众人紧张地凝睇门锁,心中忐忑不已,不知道是否能打开,也不知道打开后会在屋里看到什么。 /p 耳挖一点一点地往里探,忽然间,触到一块阻挡物,高茴心中一阵惊喜,手上的动作随之增大。 /p 须臾,众人只听“哒”地一声,门锁开了。 /p 霍闻川就站在房门正中之前,他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推。 /p “吱……啦……” /p 门随着他手掌的力道旋旋转开。 /p 他挡在大家前面,“我先进去。” /p 跟即摁亮自己的手电,抬腿迈入。 /p 手电光照进屋里的顷刻,他们看到床上躺着两个人,而在离床一米左右的地上放着一只用旧的搪瓷盆,里面有一小堆发白的炭灰,甫一进屋便能闻到一股烧炭气。 /p 霍闻川绕过炭灰盆,靠近床,当看清床上的两个人时,眉头瞬间皱起。 /p 紧跟其后进来的几人,往床上一看,姜银砚当场惊得目定口呆,张晴和则立马回身捂住傅平湘的嘴,把那一声惊叫挡在喉咙里。 /p 高茴捧手遮盖口鼻,低声诧呼:“我的天哪。” /p 宋翔为看清一些,胆大地凑到床前,当两张面孔清晰入目的刹那,他同样震愕得说不出话来。 /p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屋里有人,更想不到那两个人他们竟然认识,甚至几个小时前还在食堂跟他们打过照面,丁羽和她的好朋友陈心兰。 /p 只见两人闭眼躺在床里,皮肤灰白,杳无生气。 /p 鲜活的人和死气沉沉的尸体形成无比诡奇的对照,姜银砚不可置信地跑到床前,“丁羽和陈心兰她们……” /p 霍闻川用手指去探二人的鼻息,“身亡。” /p 傅平湘禁不住脑袋发冷,“那我们白天看到的是?” /p 白天看到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p 霍闻川用手电的光把整间屋扫了一遍,视线最后落到床底,他后退一步,蹲下身。 /p 光线照进去,霍闻川眼睛一定,探手拖出一只鼓鼓囊囊的浅绿色蛇皮袋,扒开松松扭起的袋口,露出一块块几乎有半袋之多的乌黑木炭。 /p “在密闭的空间里烧炭,致死率几乎可以达到999,太不应该了。”宋翔痛心疾首地说。 /p 霍闻川将几乎崭新的蛇皮袋推回床底,起身道:“去别的屋看看。” /p 第二个房间,他们选择的是二单元108,里面也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看上去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床底同样搁着半袋木炭。 /p 高茴一眼就认出来这两张面孔,“我见过这对夫妻,他们是三号厂房的,负责洗葡萄。” /p 接下来,他们又开了几间屋,无一例外,里面全都有人,并且均是白天和他们一起上工的人。 /p 而这其中/p ,还有王秀芬。 /p 王秀芬住在四单元二楼,屋里只有她一个人,但床上却有两只枕头。 /p 再看写字台,有一盒烟和一只清洗干净的白瓷烟灰缸,门后还有一双中码的男士皮鞋。 /p 姜银砚拉开衣柜门,男女的衣服都有,“王秀芬的丈夫也是厂里的人。” /p 张晴和推断:“看样子出事的时候,她的丈夫不在厂里。” /p 从王秀芬的屋里出来后,高茴又开了一间,霍闻川在里面看到了尤文化。 /p 从丁羽到尤文化,他们一共开了七间屋,每个房里都有一盆炭灰、半袋木炭,以及残留未散尽的气味。 /p 推及剩下的几十间空屋,想必也是一样。 /p 整间罐头厂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居然都不是活人,这件事离奇又惊悚,令人后脊背发凉。 /p 霍闻川站在炭灰盆旁,从灰烬的形状可以看出有三块炭,均烧得非常彻底,一点黑渣都没留下,“他们的死因是一氧化碳中毒。” /p 宋翔语气粗重:“这是一起集体性的意外死亡事件。” /p 高茴惊骇得忍不住发抖,“太可怕了。” /p 姜银砚拉开阳台一侧的窗帘,和其他六间房一样,这间屋的窗户也是稳稳关着,“每间屋都是门窗紧闭,那个年代的人,大多没有一氧化碳中毒的概念。回推到事发当晚,我想应该是厂里给员工发了一批木炭,帮助他们取暖过冬。” /p 霍闻川接着推测:“天芳罐头厂虽然有八九年的历史,但用木炭做福利却是第一次。” /p “那……”高茴想起路克行晕倒在地的模样,“路克行是活人还是鬼?” /p “没有死于一氧化碳中毒的人。”霍闻川说的相当保守。 /p 傅平湘双掌一击,语气笃定:“那就是活人。” /p “他为什么?”在巨大的震惊之下,高茴感觉自己的思维像是被困在一座迷宫里,前后左右都封死不通。 /p 张晴和:“路克行那晚不在厂里,邹清雨和安安就说不准了。” /p 姜银砚:“邹清雨暂时无法确定,但昨晚安安是从路克行屋里出来的,恐怕死因也是一氧化碳中毒。” /p 傅平湘另有一事不解,“刚才地震的那么厉害,这些屋里的东西居然一件儿也没摔。” /p 张晴和视线投进放在桌沿的搪瓷杯,看着半杯波澜不起的水,沉吟片晌,拿起杯子轻轻摇晃,里面的水也跟着摆荡起来,“这次地震来得就很蹊跷。” /p “地震发生在气味出现之前。”霍闻川言简意赅地说:“假设一下,事发当晚,地震袭来,熟睡的人们被物品的摔砸声惊醒,纷纷跑到屋外。” /p 傅平湘激动地说:“这样他们就不会中毒。” /p 高茴紊乱的思绪被霍闻川一句话理清,“是安安弄出的地震吗?” /p 霍闻川:“现在还下不了结论。” /p “另外,”张晴和放下搪瓷杯,“我们住的这几个房间,能正常受到地震的影响,我们也闻到了烧炭的气味。要么以前就是没人住的空屋,要么这几个房间的人是幸存者。” /p “如果是幸存者,那就是没有烧炭,或者跟路克行一样没在厂里,才躲过一劫。”傅平湘的声调因案情逐渐清晰而变得有些高亢。 /p “照这样看,黎云培多半也不是活人。他感受不到地震,也闻不出气味,还没有一丁点儿中毒的迹象。”姜银砚在地震前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每晚都掐准十二点回来的原因也只有一个,只有到十二点,房门才可以打开。” /p 此问题算是解开,但同时,姜银砚又生出新的疑惑,“不过,有一点我想不通,为什么只有他在十二点回来,其他人呢?” /p 高茴回想道:“从昨晚到现在,除了王秀芬早上来了一次,我就没在宿舍区见到过其他人,” /p 傅平湘也恍然大悟:“我说王秀芬咋来那么早,还以为她天不亮就起来了,结果是她本来就在宿舍,压根儿没出去过。” /p “王秀芬和黎云培应该是作为重要npc的存在,王秀芬是要给我们安排工作,黎云培的作用又是什么?”到目前为止,黎云培的用处并未显现,姜银砚狐疑道:“总不能是为了在十二点吹口哨吓人吧?” /p 霍闻川平和地说:“黎云培的身份是广播员,明天我找机会去一趟广播室。” /p 姜银砚:“我和你一起去。” /p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稍顿,傅平湘又手指一单元,“还有任芊。” /p “我们救不了任芊。”张晴和的话听起来残酷,但站在理性的角度,这就是事实。 /p 傅平湘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要是不把蒲哥移走,任芊说不定就不用死。” /p 提出移走尸身建议的人是姜银砚,她无比自责,“是我害了任芊,如果我不说把尸身挪走,任芊就能活着。” /p “阿砚,这件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并不能确定任芊被困是否跟移走蒲耀有关。另外,依任芊的脾/p 性,她也不会安于和尸身待一晚,即便那是她的同伴。”霍闻川语气温软,言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p 话落,霍闻川又紧接着说:“回屋之前,我需要单独见一下路克行。” /p 在救出路克行后,他房间的门窗便被张晴和悉数敞开。 /p “嗖嗖”的冷风穿屋而过,因吸入一氧化碳而导致的晕沉感随之散去大半,路克行身上穿着单衣薄裤,被子被他掀在墙边,整个人凉凉地躺在床上,大睁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 /p 霍闻川进来时,就看到他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淡薄的月光打在路克行脸上,皮肤惨白得不像活人。 /p “路克行。”霍闻川走近床畔,将桌前的椅子拉过来,在一地东倒西歪的酒瓶里坐下,凝视路克行的眼睛。 /p 路克行眼珠缓缓转向霍闻川,仿佛一株枯萎焦黄的草,只剩腐烂化泥。 /p 霍闻川开门见山地问:“邹清雨和安安是你的什么人?” /p 灰败的双瞳倏而生出一抹亮光,路克行勉力支起身,“你……你看到清雨和安安了?” /p 霍闻川避而不答路克行的问题,继续面无表情地问:“他们是怎么死的?” /p 不知是因为天冷,还是受到刺激,路克行不住地打哆嗦,书生气的脸庞写满风霜。 /p “院里的桃树是谁砍的?”霍闻川不间断地抛出第二个问题。 /p 路克行眼眶里闪着水光,“为什么要问这些?” /p 霍闻川神情凛若冰霜,语气无一丝温度,“回答我的问题。” /p 今夜之事令路克行备受打击,情绪进入短暂的脆弱期,兼之他们发现了空屋的秘密,保密措施必定有所松解,霍闻川欲趁此时击溃路克行的心理防线。 /p “桃树……那棵桃树……”路克行喃喃自语,视线失焦,像是在回忆往事。 /p “谁砍的?”霍闻川音调骤然拔高,气势压人。 /p 路克行不觉然语带哭腔:“是我,我砍了桃树。” /p 路克行在《春生夏长》的最后提起过桃树,将其誉为大人和小孩共有的乐园。 /p 霍闻川已经猜到桃树被砍和路克行有关,他现在需要知道的是缘由,因为他直觉路克行砍树的最初源头或是这起集体中毒事件,“为什么砍树?” /p “清雨,清雨啊……”路克行忽然又哭又叫,嘴里不停地喊着邹清雨,状若癫狂。 /p 霍闻川眉心一跳,“邹清雨也是中毒身亡?” /p 路克行却恍若未闻,自顾自哭诉衷情:“清雨,我的清雨,你不是说过,我们死后都变成喜鹊要继续在一起吗?我等了你好久啊,你为什么不来?你哪天才来啊?” /p 霍闻川强压下心头忽而涌起的悲悯,披起一层冰冷的外皮,“路克行,邹清雨是怎么死的?” /p 但不管霍闻川如何逼问,路克行却只知道悲哭,霍闻川便知又是迷案之地的保密措施。 /p 地震早已停止,烧炭气也完全消散,更多的线索还需留待明日再找。 /p 霍闻川起身离开。 /p 二单元212,姜银砚回来后便一直在房中来回踱步,平均每三秒望一次窗户。 /p 今夜还很漫长,她担心再生变故,提到嗓子眼儿的心一直到霍闻川出现在门外时才落回去。 /p 把霍闻川上下一打量,姜银砚急切地问:“你没事吧?” /p “让阿砚担心了,我没事。”霍闻川温柔似和风。 /p 姜银砚紧跟着问:“路克行说什么了吗?” /p 霍闻川反手关上房门,“院里那棵桃树是他砍的。” /p “他砍的。”姜银砚在脑中打出一个巨大的问号,“他为什么要砍桃树?” /p 霍闻川:“我怀疑是因为邹清雨。” /p “邹清雨是怎么死的?”姜银砚问霍闻川的话,和霍闻川问路克行的话,一字不差。 /p 霍闻川:“保密措施。” /p 姜银砚大脑飞速运转,“如果保密措施在此环节起效,我是不是可以推测出,邹清雨并非死于一氧化碳中毒?” /p 霍闻川浅笑,“阿砚很聪明。” /p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变成,邹清雨到底死于中毒事件前,还是中毒事件后。”历经三起案件,姜银砚对案情的分析能力有显著提高,“还有安安,虽然没有看到安安的尸身,但我直觉他应该是中毒事件的死者。” /p 不知是否错觉,姜银砚在霍闻川凝视她的眼眸里看到一丝遏抑不住的悲凉,令她心头像是被冰雪拂过,莫名其妙地生出几分寒意。 /p 霍闻川伸出一只手,用掌心触碰姜银砚的腮颊,呢喃轻唤:“阿砚。” /p “你怎么了?”姜银砚被霍闻川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以。 /p 蜻蜓点水地一抚,霍闻川倏然撤回手,恢复平素的自持,“不早了,睡觉吧。” /p 关灯之后,两人躺在床里,中间兀然相隔半尺。 /p 姜银砚浑无/p 睡意,但又不好出声打搅霍闻川,便只有闭眼思考案情。 /p 大约十分钟后,霍闻川轻声开口:“阿砚睡不着吗?” /p 姜银砚的思绪瞬间从案情中抽离出来,“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睡着?” /p 霍闻川轻声细语:“你的呼吸声。” /p “原来你也没睡,我还在想罐头厂的事。”姜银砚偏过头,在黑暗中看到霍闻川闭着眼睛,“你呢,你为什么睡不着?” /p “我在想路克行和邹清雨。”路克行悲戚的模样在霍闻川脑中挥之不去,“失去挚爱,一定很痛苦吧。”/p 天芳罐头厂 翌日天明,身陷诡诞怪梦之中的姜银砚被霍闻川唤醒。 /p 她睁开朦胧睡眼,半坐起身,眼底浮现出一片清晰可见的青影。 /p 霍闻川站在床前,微微俯身,注视姜银砚,“阿砚没睡好吗?” /p 姜银砚揉揉太阳穴,微笑抬头,“还好。”随即掀被下床。 /p 简单地洗漱过后,两人来到楼下,一抬眼便看到傅平湘和宋翔鬼鬼祟祟地趴在对面四单元107的门口,窃窃私语地交谈。 /p “事出反常必有妖。”姜银砚冲霍闻川比出个嘘声的手势,蹑手蹑脚地走向对面。 /p 姜银砚悄无声息地来到他们身后,在两人的肩膀忽地一拍,“你们在干什么?” /p “啊!”傅平湘骇得缩肩惊嚎,宋翔也吓得一抖,两人齐齐转过头来。 /p 看到是姜银砚,傅平湘气急败坏地喝道:“姜银砚。” /p 姜银砚没想到两人的反应会如此大,心中越发好奇,“你们在冯叔和唐浪的屋外干什么?” /p “你小点声。”傅平湘紧张兮兮地说:“我们刚才出来的时候,看到他们了。” /p “看到他们?”霍闻川在玩味傅平湘的话。 /p 宋翔也出言证实:“看到他们从屋里出来。” /p 十分钟前,酣睡中的傅平湘忽然被宋翔叫醒。 /p “傅平湘,傅平湘,快起来。”宋翔边推边唤。 /p 傅平湘勉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天亮了?” /p 宋翔:“冯叔和唐浪出来了。” /p “你说啥?”瞌睡当场飞到九霄云外,傅平湘一骨碌爬起来跑到窗前,从窗帘缝里往外看,果见冯禄寿和唐浪无比鲜活地出现在院子里,有说有笑地向外面走。 /p 傅平湘不可思议地揉揉眼睛,再仔细看,确实是他们。 /p 宋翔在旁边低声说:“我刚刚在这里练扩胸运动,才做到一半,就看到107的门开了,冯叔和唐浪从里面走了出来。” /p 于是,等冯禄寿和唐浪走远后,两人便悄悄来到他们屋外,想看看里面的情况,结果是什么也没看见,却被姜银砚吓了一跳。 /p “你们确定没看错人?”姜银砚不敢相信。 /p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没看错人,就是他们。”傅平湘腮帮紧咬,语气坚定。 /p 宋翔也说:“我也肯定。” /p 沉吟片刻,霍闻川忽然问:“胸针在不在他们身上?” /p 傅平湘和宋翔大眼望小眼,相继摇头,当时的冲击太大,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胸针是否还在。 /p “没看到蒲耀吗?”姜银砚刚问出这句话,骤然听到一阵开门声,四人同时循声扭头,竟见蒲耀从113走出来。 /p 五个人面面相对,愣在原地。 /p “蒲耀?”张晴和突如其来的声音蓦然打破楼下诡异而僵滞的气氛。 /p “你们好!”蒲耀言语依旧礼貌,但眼神却像是在看一群陌生人,给姜银砚和傅平湘一种宛如回到那晚在殡仪馆外和他初见之时的生疏感,心里生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怆然。 /p 大家同时注意到,原本别在胸膛左侧的狴犴胸针,已经从蒲耀身上消失。 /p “那个人是蒲耀吗?”姜银砚小声问。 /p 宋翔一本正经地回答:“长相和蒲耀一模一样。” /p “我去找他聊聊。”霍闻川说罢便抬腿冲蒲耀行去。 /p 姜银砚三人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观察蒲耀的举动,张晴和跟高茴则迅速从二楼下来。 /p 只交谈两分钟,蒲耀便离开宿舍区,霍闻川也返身往回走。 /p “他说什么了?”姜银砚迫不及待地问。 /p 霍闻川:“他说他和唐浪一样,都是冯叔带到罐头厂的新职工。” /p “冯叔带来的新职工?”傅平湘听着耳熟,“这话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p 张晴和收回目送蒲耀远去的视线,“来的那天,王秀芬说过,我们都是冯叔的助手。” /p “在迷案之地,人死还能复生吗?”高茴在震惊的同时也感到疑惑不解。 /p “有的案子比较特殊,灵探组的人在案件中死亡后会成为里面的npc,填补空缺。”担心大家听不明白,霍闻川又扩展语意,“可以理解为,一张原本完整的拼图因为某种原因导致缺少了几张图块,物主便又单独买了丢失的部分填补进去。虽然单买的图块是新的,但不影响严丝合缝地拼全整张图。” /p 姜银砚理解道:“也就是说,事发当天,的确有十个新职工住宿舍,但他们都侥幸没死。” /p 霍闻川:“嗯,是这样的。” /p “等等,我发现了一个盲点。”傅平湘后知后觉地说:“蒲哥不是被我们抬到107了吗?怎么是从113出来的?” /p 霍闻川解释道:“拼图法则,每一张图块都有属于自己的固定位置。” /p 傅平湘如饮醍醐,“蒲哥属于113,所以就算我们把他挪到107,他/p 还是会自动回到113。” /p “现在蒲耀、唐浪和冯叔都已经出来了,任芊是不是也……”姜银砚望向113。 /p 霍闻川:“任芊和蒲耀三人的死亡时间相差24小时,今晚十二点过后,任芊才会变成npc。” /p 进来是十个人,两个晚上过去,就只剩下六人,时间在悄然流逝,案子却还没侦破,每个人心头都闷沉沉如蒙阴云。 /p “吃早餐吧,饿了。”张晴和声音清冽,透着冷静。 /p 六人来到食堂,恰撞见刚刚吃完早饭的冯禄寿和唐浪,在疏离的对视中,与他们擦身而过。 /p 食堂里喧嚣不止,多的是熟悉的面孔,鲜活得仿佛一场热闹的梦。 /p 傅平湘在人群中看到丁羽,依然和她的好友陈心兰坐在一起,他连饭都顾不上打,步履如飞地跑到二人跟前打招呼:“丁羽,陈心兰。” /p 丁羽和陈心兰抬起头,明亮的眼睛里却蓄满生分,“你是?” /p 傅平湘被问得愣住,“你们……不认识我?” /p 丁羽把他上上下下端详一番,摇摇头,“不认识。” /p 傅平湘愕然,“我是傅平湘啊,你们不记得我了?” /p 陈心兰像是想起什么,眼睛一亮,“你是今天新来的职工吗?” /p 傅平湘感觉陈心兰问得莫名其妙,“我是新来的,但不是今天,是昨……” /p 话犹未完,傅平湘的嘴倏然被一只纤软的手捂住,接着又从丁羽和陈心兰面前把他拖走。 /p 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的人是张晴和,他们也同样察觉到昨天还在一起上工的人,今天却完全不识得他们。 /p 傅平湘一头雾水,“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p “现在还不知道。”张晴和右手在傅平湘的衣服上擦了擦,嫌弃之意尽显。 /p 见到张晴和的动作,傅平湘连忙抹了一把嘴,“我没喷口水吧?” /p 姜银砚环视人群,“他们昨天的记忆好像被清除了。” /p 高茴眉心紧拧,“冯叔他们不记得我们,连厂里的人也不记得我们,我们在这个案子里的角色到底是啥?” /p “阿砚,我记得你昨天说过这里的豆浆很香浓?”霍闻川突然问了句跟案情毫不相干的话。 /p 姜银砚不假思索地回答:“是啊。” /p 霍闻川的视线落在打饭窗口,“今天的豆浆想必也很香浓,想尝尝吗?” /p “今天的豆浆?”姜银砚看向打饭窗口,早餐品类和昨天的一样,都是馒头、包子、花卷等等。 /p 宋翔:“早些年代的食物都是纯天然无添加剂,味道很纯正。” /p “我们去打饭吧。”姜银砚目光移到笼屉上,不经意间扫过菜单小黑板,却惊然看到上面的日期仍然是十一月三日,“黑板的日期还是前天?” /p 这话引起了其他几人的注意,傅平湘不以为意地说:“忘改了吧,他们昨天就忘改了。” /p “我也觉得是食堂的人忘改了,可能就是个摆设,重要的是菜单。”高茴赞同傅平湘的说法。 /p 黑板上的菜单虽然也没变,和昨天的一样,但早餐通常都比较简单,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p 姜银砚直觉不是食堂的疏忽或者偷懒,便问霍闻川:“闻川,你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p 只见霍闻川迈步走到最近的就餐桌旁,俯身问正在喝粥的男人,“请问,今天是几号?” /p 男人捧着饭盒,眼珠转了一转,“三号嘛。” /p 答案揭晓,几人同时愣在原地。 /p “他记错了吧?”宋翔当即否认男人的回答。 /p 姜银砚二话不说,也连忙拦下一个正往外走的人,得到的答案同样是三号。 /p 张晴和思忖须臾,“时间循环。” /p “对。”霍闻川走回来,“这便是他们都不记得我们的原因。” /p 傅平湘恍然明白过来,“丁羽前天说要给我带冬枣,但昨天我再见到她,她不仅没有提冬枣的事,看我的眼神还有点陌生,我当时还以为她是害羞。” /p 高茴茫然不解,“为什么我们昨天没有留意到这个问题?” /p 姜银砚语气沉沉:“如果不是经历昨晚的事,我们很难留意黑板的时间,就算留意到,也只会认为是食堂的人没有更新。” /p 张晴和看着食堂里一排排埋头吃饭的人,“照这样看,不出意外,三号就是事发当天。” /p “可是,”高茴继续提出疑问:“路克行和黎云培为什么记得我们?” /p “路克行是活着的人,黎云培……”提到黎云培的名字,霍闻川眼角便不由自主地沾染冰霜,“原因不知。” /p “路克行一直都知道他们在时间循环里。”姜银砚心情莫名其妙的有些复杂。 /p “我的妈呀,这么大一间罐头厂,就他一个活人。换我,我得吓死。”傅平湘单是设想一下就后脊背发凉。 /p 六人中最早起来的宋翔/p 冷不丁说:“今早好像没有看到路克行出来。” /p 姜银砚也想起清早下楼后不经意看到的情形,“晴和昨晚把路克行的门窗全部打开来通风,早上那会儿我瞟了一眼,好像又关闭了。” /p 霍闻川脸色瞬即一沉,“我们需要立刻回一趟宿舍。”/p 天芳罐头厂 六人回到宿舍,第一时间就来到路克行的屋外,只见门窗依然紧闭。 /p 霍闻川抬手叩门,“路克行。” /p 半晌不见门开,霍闻川毫不迟疑地看向高茴,“试试开锁。” /p 高茴点头,麻利地取出耳挖捅进锁眼,在里面捣鼓一阵,焦眉焦眼地回头看众人,“我找不到锁簧了。” /p “和那些屋子一样,难道说路克行已经……”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傅平湘便被惊悚到。 /p 姜银砚忧心忡忡地说:“路克行是唯一的活人npc,如果连他也死了,寻找邹清雨死因的线索岂不是就此中断?” /p 霍闻川:“如无意外,路克行应该会和蒲耀他们一样,在明天活过来,但记忆很大可能被重刷。” /p 尽管发自内心地不愿意,但姜银砚不得不承认:“现在黎云培反倒成了几乎算是唯一的希望。” /p 说曹操曹操到,黎云培优哉游哉地下楼,来到院子,走进六双或焦愁或凌厉的目光里,同时自动屏蔽掉某道极不友好的眼光,热情洋溢地跟众人打招呼:“各位同志,早啊!” /p 傅平湘脱口道:“这踏马是个神人吧。” /p “黎云培,你来的正好。”姜银砚勾起亲和无害的笑脸,“我们刚刚在讨论你昨天放的那几首金曲,大家都很好奇广播站长什么样,你方便带我们去参观参观吗?” /p “荣幸之至。”但还没等众人欣喜,黎云培旋即又说:“不过厂里有明文规定,除厂长和广播员,其他人不能随意进出广播站,但我可以悄悄地带一个人去。” /p 像是料到霍闻川要提出由他去,不等霍闻川开口,黎云培便接着说:“就带砚姐姐好了,砚姐姐比较懂欣赏。” /p 傅平湘感觉被冒犯到,当场忿忿不平:“喂喂喂,我的音乐细胞也不差好吗?” /p 被冒犯到的不止傅平湘,还有声乐系的高茴。 /p 高茴不满地嘀咕:“那些歌我早就烂熟于心了好不好?” /p 姜银砚折声同其他人说:“我去吧,我不信光天化日他还能为非作歹。” /p 霍闻川清楚黎云培的脾性,也知道他目前不会对姜银砚做出实质性的伤害,但此人坏就坏在居心不良,令人不得不防。 /p 所以,在黎云培的视线盲区,霍闻川从裤袋里拿出一个小物件,塞到姜银砚手里。 /p 姜银砚低头看,是一支小巧精致的甲壳虫挂件,尾巴后面跟着一段绳子。 /p 张晴和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姜银砚手里的东西,“微型警报器。” /p 霍闻川叮嘱:“遇到危险就拽掉绳子。” /p “嗯。”姜银砚收好甲壳虫警报器,“我去了。” /p 来到黎云培跟前,却见他摸摸肚子,撒娇似的说:“砚姐姐,我现在好饿,我们可以先吃早饭吗?” /p 理由正当,姜银砚无法拒绝,“好。” /p 未免黎云培再提别的要求,姜银砚便事先同他约定好:“吃完早饭就带我去广播站参观好吗?” /p 黎云培爽快答应:“那是当然的。” /p 于是,姜银砚和黎云培在身后诸人神情各异的注视下,并肩离开宿舍区。 /p 这么来回一耽搁,霍闻川等人再次回到饭堂时,里面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p 姜银砚和黎云培坐在靠门一侧避风的位置,后者大快朵颐,看起来食欲颇佳,前者却是有一口没一口地舀豆浆喝,神情怏怏。 /p 打完饭的傅平湘一屁股坐到黎云培旁边,“兄弟,咱们商量商量,等下去广播站也捎上我呗,多一个不多嘛。” /p 黎云培一口回绝:“不成,我只能带一个人去,多了要被厂长罚钱。” /p “厂长?”傅平湘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你们厂长不都……” /p 一个馒头猝不及防地塞到傅平湘嘴里,拦住他剩下的话。 /p 张晴和声音冷冽:“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 /p 傅平湘这才省起,现在案件未破,集体死亡事件的相关信息不可以对npc讲,还好张晴和及时阻止,否则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 /p 黎云培夹咸菜的动作一停,筷子伸在半空,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傅平湘:“厂长怎么了?” /p 姜银砚将饭盒往桌上一放,表情沉肃,“我吃饱了,走。” /p 起身后,和霍闻川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不给黎云培继续追问的机会,姜银砚故意飞快地走出饭堂。 /p 黎云培把最后一口粥喝完,也急匆匆追了出去。 /p 两人走后,霍闻川他们才坐下来,准备吃饭。 /p “黎云培刚才没听出什么来吧?”傅平湘感到后怕。 /p “现在知道怕了?”张晴和毫不留情地斥问:“说话的时候有没有过脑子?” /p 傅平湘自知理亏,所以不敢犟嘴,当即埋头吃饭。 /p 这餐饭他们吃得比以往都快,最终用时不到五分钟。 /p 尤其霍闻川,其他人刚吃到/p 一半,他就已经搁筷起身,仓卒地交待两句后便急不可待地离开饭堂。 /p 距饭堂大约五百米有一片专供工人运动娱乐的休闲空地,旁边一座红砖平房就是广播站。 /p 黎云培带姜银砚穿过空地,来到红砖房最中间的屋子前,掏出钥匙开门。 /p 甫一走进去,姜银砚便觉出一股森冷的气息冲面席卷而来,屋里温度竟比室外还要低。 /p 但这种冷不是天气原因所致,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寒,姜银砚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禁不住脱口道:“好冷。” /p 黎云培笑笑说:“就快入冬了,姐姐需要添衣。” /p 姜银砚含糊地应了一声,开始打量这间广播室。 /p 面积不大,陈设单一,整间屋只有一张带抽屉的写字台,上面摆着一套半新的广播设备,话筒旁边搁一盒磁带,是邓丽君的专辑《甜蜜蜜》。 /p 环视一圈后,姜银砚的目光落到三个抽屉上,伸手指向抽屉,“那里面还有别的磁带吗?” /p 黎云培大方地拉开最中间的大抽屉,“有好多,姐姐想听什么,来挑啊。” /p 姜银砚也不客气,径直走到抽屉前,一盒一盒仔细地翻,基本都是七八十年代的流行歌曲,其中还有一张邓丽君的专辑——《我只在乎你》。 /p 尤文化告诉过霍闻川,广播员有一阵儿特别喜欢放《我只在乎你》这首歌。 /p 姜银砚蓦然想起这一茬,顺口问黎云培:“你喜欢哪首歌?” /p 黎云培毫不犹豫地说:“《甜蜜蜜》啊,曲好,词更好。” /p 这个回答在姜银砚心里轻轻地画下一笔,“还有别的吗?” /p 黎云培的手指在《甜蜜蜜》的磁带上轻轻敲击,“邓丽君的歌,我就只喜欢《甜蜜蜜》,百听不厌。” /p 姜银砚从二三十盒磁带里拿出《我只在乎你》,“我倒是挺喜欢这首,你觉得怎么样?” /p 黎云培咧开嘴笑,“如果是姐姐喜欢的,那我肯定喜欢。” /p 听黎云培的意思,他似乎并不喜欢这首曾经被循环播放数日的歌。 /p 人在做某件事情时,会不由自主地偏向自己的喜好,好比美术生作画、厨师炒菜,诸如此类。 /p 如果黎云培不喜欢《我只在乎你》,为什么会天天播放? /p 姜银砚揭开磁带盒,取出里面的磁带,“可以放这首吗?” /p 黎云培欣然地接过磁带,看了一眼,打开播放器,将a面朝外放置,按下开始键。 /p 盘心轮顺时针旋转,引带也正常传送,但播放出来的声音却像是卡带一样,断断续续的歌声里夹着“吱吱啦啦”的杂响。 /p 黎云培按下停止键,拿出磁带检查,“没绞带啊。” /p 姜银砚也察看了两个盘心轮,没有明显的硬件故障,“以前能正常播放吗?” /p “以前?”黎云培摇头,“不知道,我没放过这盒磁带,大概是放太久不用,潮了,我换一面试试。” /p 黎云培又换到b面播放,结果也和刚才一样,一卡一顿夹着杂音。 /p “这盘磁带多半是坏了。”黎云培给出结论。 /p “换张别的试试。”姜银砚从抽屉里随便挑出一盒磁带递给黎云培,“放这个。” /p “嗯。”黎云培和顺地接过磁带装进播放器,按下开始键,歌声十分流畅地从扬声器里飘出来。 /p 姜银砚又将《我只在乎你》的磁带拿在手里翻看,若有所思,须臾,抬眸看黎云培,“看来这盘磁带确实坏了,方便送给我吗,我想拿回去做个纪念。” /p 黎云培像是受宠若惊,愣了一秒钟后才激动地说:“姐姐要是喜欢,这些全都可以送给你。” /p 黎云培过于激动的反应把姜银砚弄得莫名其妙,她礼貌婉拒:“谢谢,一盘就够了,我也只喜欢这一首。” /p “这两个抽屉放的什么呢?”姜银砚把磁带揣兜后,又状似好奇地打起另外两个抽屉的主意。 /p 黎云培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就一摞文件和几本书。” /p “书?”姜银砚瞬间联想到路克行的散文书,“我可以看看吗?” /p 黎云培拉开两边的小抽屉,“姐姐随意看。” /p 左边的抽屉是一叠五厘米厚的文件,右边的抽屉有七八本累在一起的书,最面上的一本是《边城》,沈从文先生著的中篇。 /p 姜银砚先把右边抽屉里的书一本一本地拿出来,有《骆驼祥子》《简爱》《茶花女》等,全是国内外的经典著作,每一本的书页都可见蓬松,看起来应该是经常翻阅。 /p 姜银砚把每一本都大致翻了翻,书中的一些经典段落有读者的批注,字迹工整娟秀,文笔清丽,却不像是黎云培的口吻,遂问:“这些书都是你的吗?” /p 黎云培先是一口承认:“是啊。”须臾又说:“我问人借的,还没看完呢。” /p “问谁借的?”姜银砚追问。 /p “厂里的人/p 。”在回答这个问题时,黎云培分明有片刻的思考,仿佛有什么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p 姜银砚机敏地捕捉到这一点,对他的回答存疑,更没有理由放过这个话头,继续问:“谁呢?” /p 黎云培眼神闪烁,瞳孔状似不经意地转向旁边,“问周香丽借的。” /p 周香丽,姜银砚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不是昨天二号厂房的人,她心中陡生计较,放回手里的书,拿起《边城》,“我很喜欢沈从文先生,想重温一下他的《边城》,可以把这本书借给我吗?” /p 送磁带时的大方在此刻毫无体现,黎云培表情里有几分犹豫。 /p 姜银砚把《边城》放回抽屉,神色平淡,“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p “姐姐不开心了吗?”黎云培小心翼翼地问。 /p “没什么开不开心的。”姜银砚嘴上虽这么说,但半耷拉的眼帘却明晃晃地在告诉黎云培,你不把书借我,我下一刻也许就要翻脸不认人。 /p 黎云培纠结半晌,最终情感打败理智,松口道:“姐姐拿去吧。” /p 姜银砚变脸如变天,当即笑靥如花,将《边城》抓到手里,顺便夸道:“云培同志古道热肠。” /p 黎云培笑容灿烂,“姐姐开心就好。” /p 接着是左边的抽屉,姜银砚:“这些文件是什么?” /p 黎云培漫不经意地说:“厂里下发的,都是一些广播站的事。” /p “我可以看看吗?”姜银砚温和又礼貌,令人难以拒绝。 /p 黎云培大方道:“姐姐都可以看。” /p 姜银砚当真将文件全部拿出来,一张一张专心致志地看。 /p 翻到最底下,是一叠泛黄的信签纸,目测有二十来张,每一张都写满蓝色的钢笔字。 /p 第一张的第一行居中有四个字:秋收冬藏。 /p “秋收冬藏。”姜银砚一字一顿地念毕这四个字后,猛然想到那本上册书——《春生夏长》。/p 天芳罐头厂 黎云培捕捉到姜银砚的神态变化,忙问:“姐姐,怎么了?” /p 姜银砚迅即恢复如常,将《秋收冬藏》的手稿用上面的文件遮住,她得想办法把手稿带出去。 /p 磁带和书籍尚且能够以自己喜欢为借口问黎云培要,和广播站文件放在一起的手稿却无法效仿前者。 /p 一是,她不知道手稿为什么会在广播站。 /p 二是,直觉黎云培也许不知道手稿的存在,抑或是就算知道《秋收冬藏》,却未必知道《春生夏长》。 /p 不管是哪种情况,她都希望能够悄无声息地带走这份手稿,前提是支走黎云培。 /p 姜银砚进来的时候注意到墙角有一个红色的开水瓶,但屋里却不见水杯,她计上心头,“云培同志,我有点口渴,能劳烦你帮我倒杯水吗?” /p 黎云培却将信将疑,他看了看那摞已经被姜银砚搁回抽屉的文件,“姐姐早上喝的豆浆,不解渴吗?” /p “不管豆浆还是牛奶,都不及白开水解渴。”姜银砚说这话时故意推回抽屉,演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p 黎云培走到墙角,提起水壶晃了晃,听声音,里面只剩不到半杯水,“姐姐稍微等一等,我现在去打开水。” /p 姜银砚莞尔,“辛苦你了。” /p 在窗户里面看到黎云培提着水瓶走出空地后,姜银砚马不停蹄地拉开抽屉,从最底下取出手稿,对中折起,塞到外套里。 /p 从广播站到开水房,一来一回,再加灌水耗费的时间,最快也要十分钟。 /p 十分钟时间,足够姜银砚把广播室仔细地找一遍。 /p 大约用时六分钟,广播室里的每个犄里旯旮都被姜银砚的目光扫到过,刚才不方便细看的文件也都逐一看遍。 /p 其中有几份文件上面有字,和书籍上批注的笔迹一模一样,为同一人所写。 /p 根据黎云培的说法,这几本书是问周香丽所借,而广播站的文件也有周香丽的字迹,所以周香丽也是广播员?天芳罐头厂一共有两名广播员吗? /p “滋滋……滋滋……” /p 姜银砚正在比对两边的字迹,播放器突然响起时断时续的电流声,她心头一震。 /p 刚才黎云培已经把磁带从播放器拿了出来,现在里面是空的,怎么可能出现电流声? /p 姜银砚放下文件和书籍,准备打开播放器,里面却传出清晰的歌声: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 /p 分明是先前一直卡带的那首——《我只在乎你》。 /p 但此刻,磁带却在桌上放着,播放器里面空空如也,姜银砚当场惊出一身鸡皮疙瘩,她飞快地将文件放回抽屉,两只手抓起《边城》和磁带便往外跑。 /p 还差两步就到门口,姜银砚猝不及防地被什么东西绊倒,整个人向前扑去,重重摔地。 /p 忍着疼痛爬起来,回头看,身后却坦荡荡无任何阻碍物,她瞬间惊恐失色,捡起书和磁带就汲汲皇皇地奔出去。 /p 到空地后,姜银砚倏地停住脚步,余悸未定地转身回望,竟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广播室,若隐若现,依稀是一名女子。 /p 姜银砚怕是自己眼花,用力地眨眨眼后,再定睛看,屋里居然真的有个女人。 /p 虽然女人像一抹飘渺不定的虚影,但姜银砚还是根据她身上的衣服颜色及大体款式看出她穿的是天芳罐头厂男女统一制的工装。 /p 姜银砚吸了吸气,斗胆开口问:“你是谁?” /p 虚影闻声一顿,在原地转了半圈后立定,从轮廓来看,好像在和姜银砚对视。 /p 歌声持续未停,虚影似乎张了张嘴,但不知是播放器的音量太高,还是她的声音太小,姜银砚什么也听不到。 /p 虚影又好似很想告诉姜银砚什么,双唇一直不断地翕动。 /p 姜银砚想要听到她究竟在说什么,双腿不由自主地向广播室迈进。 /p 刚走到门口,眼看再有一步就要进去,黎云培的声音突如其来地传到耳中:“姐姐,你怎么出来了?” /p 姜银砚倏然止步,扭头看,黎云培拎着水瓶返回。 /p 再转回头看广播室,一秒钟前还近在咫尺的虚影,在黎云培出现后,倏忽间消失不见。 /p 从播放器里凭空传出的歌声也像是被人按下暂停键,寂然无声。 /p 姜银砚不确定黎云培有没有看到虚影,但转念一想,刚才她一直挡在门口,黎云培在外面,视线背光,虚影朦胧不比实像,看到的可能性不大。 /p 担心黎云培察觉出她的异常,姜银砚顺势往门框一倚,“云培同志,快来扶我一把,我有点头晕。” /p 黎云培赶紧跑到姜银砚身边,将水瓶放到一旁,先把她搀扶进屋,在屋里唯一的一张椅子坐下,焦急地问:“姐姐怎么突然头晕了?” /p 姜银砚假意地揉揉太阳穴,“估计是没睡好。” /p 黎云培问:“还喝水吗?” /p 演/p 戏演全套,姜银砚果断说:“要喝。” /p 黎云培打开水的同时还带了只搪瓷杯回来,他往里面倒了半杯水,又用嘴吹到入口不烫的程度才用双手捧给姜银砚,“来,姐姐,可以喝了。” /p 姜银砚只喝了两口就放下杯子,起身道:“广播站已经参观完了,我现在要回厂房干活了。谢谢你送我的磁带,书我看完后会尽快还你。” /p 黎云培拉住她,像个讨糖吃的小孩,“姐姐再多陪陪我好吗?” /p 姜银砚面带歉意,“实在对不住,我还有许多活儿要干。” /p “姐姐,”黎云培声气缱绻,“那些活儿干不干又有什么关系呢?” /p 姜银砚理直气壮地说:“当然有,不干活就得被扣工资,我不想被扣钱,有时间我再跟你聊吧。” /p 不等黎云培再出言挽留,姜银砚逃也似的离开广播室,直奔厂房而去。 /p 留黎云培一个人站在空落落的房间里,一眨不眨地望着姜银砚匆匆离去的背影。 /p 直到她消失在视线里,黎云培才收回目光,落寞地走到广播台前,打开播放器,将《甜蜜蜜》的磁带放进去。 /p 随着欢娱的歌声流出,黎云培坐到椅子上,目不转视地盯看她刚刚喝过的杯子发呆。 /p 听到广播里响起的歌声,姜银砚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应该是黎云培放的磁带,随后又加快脚步。 /p 经过两排梧桐树夹道的小径时,霍闻川他们五人赫然从树的背后走出来,唤她:“阿砚。” /p 姜银砚一喜,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几人跟前,“找个没人的地方,我给你们看几样东西。” /p 在霍闻川的提议下,六个人来到一号厂房的背后,这里鲜少有人经过。 /p 姜银砚先把磁带和《边城》拿给他们,而后又从衣服外套里取出手稿,“我找到《春生夏长》的下册了,是一份手稿,你们看看。” /p 张晴和完整地看完过《春生夏长》,所以《秋收冬藏》便由她来翻。 /p 霍闻川手里拿的是《边城》,姜银砚解释道:“一共有八本书,都是中外名篇,每一本都有批注,我看字迹像是女生写的,遣词造句也跟路克行平时说话的风格不同,就问他借了一本,想拿给你们再看看。” /p “对了,”姜银砚又想起黎云培说的借书之人,“你们听没听过周香丽这个人?” /p “周香丽?”傅平湘回忆半秒后霍然想起:“不就是昨天跟我们一块儿挤橘子籽的女生吗,晴和也认识,都是一号厂房的。” /p 张晴和面无表情,头也不抬,“不认识,我昨天的工作是剥皮。” /p 傅平湘:“哦哦,对对对,晴和昨天没跟我在一块儿。” /p 姜银砚指了指《边城》,“黎云培说,这些书都是问周香丽借的,我表示怀疑。” /p “啊?”傅平湘疑讶道:“不能吧,我昨天跟周香里聊过天,她说她以前最讨厌的就是上学,功课门门倒数,经常被老师责备。” /p “除了这个,还有一摞厂里下发给广播站的文件,有几张的字迹和批注的字迹一样,我敢肯定是同一个人写的。”最后一句话,姜银砚语气尤重。 /p 傅平湘纳闷,“我没听周香丽说她在广播站待过。” /p 霍闻川合起书,“你想办法让周香丽写几个字,对照一下笔迹就能知道是不是她。” /p “这盒磁带……”高茴打开盒子,“我记得昨天霍哥好像说厂里有阵儿天天放这首歌,是吗,霍哥?” /p 霍闻川瞥磁带一眼,“是。” /p 说起这首歌,那种像是无数冰虫爬满脊背的阴冷感瞬间回到姜银砚体内,她吞了吞口水,“我在广播室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虚影。” /p 姜银砚把整个经过讲述完毕后,又接着说出自己的揣测:“我怀疑那个虚影是邹清雨。” /p “邹清雨为什么会出现在广播站?该不会广播站就是凶案发生地吧?凶手难道是黎云培?”傅平湘惊异地一连三问。 /p 霍闻川:“广播站是一条全新的线索。” /p “我认为,黎云培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凶手。用结果反推,如果书不是问周香丽借的,他出于什么目的要撒这个谎?”被傅平湘花式狠怼后,宋翔逐渐养成发言前三过脑的习惯。 /p “而且他对这首歌无感,那以前天天放这首歌的人是谁?”高茴也赞同黎云培是凶手的说法。 /p 傅平湘冲两人挤眉弄眼,“智者所见略同。” /p 在几人讨论时,张晴和已经迅速地翻完二十来页的手稿,抬眸看向傅平湘,问他:“黎云培杀邹清雨的理由?” /p “这个嘛,”傅平湘刚才没有考虑过黎云培的杀人目的,被张晴和一问才开始思考,片刻后,说:“没准儿邹清雨以前也是广播员,和黎云培在工作中意见不合,黎云培心生怨恨,就把人给杀了。” /p “前半句可以确定。”张晴和把抽出来的一张手稿拿给大家看,“路克行在文里写了,邹清雨是/p 厂里的广播员。” /p 姜银砚没来得及看手稿的内容,现在听张晴和说才知道原来邹清雨是广播员,某些断节的线索似乎可以串联起,“既然邹清雨是广播员,是否说明那八本书是她的,歌也是她放的?” /p 傅平湘:“我是不是不用让周香丽写字了?” /p “依然要,案子未破之前,一切信息都尽量求真。”霍闻川一目十行地看完张晴和取出来的手稿后,又依顺序递给左侧的傅平湘,“现有的证据只能证明邹清雨是广播员,其他都是猜测。” /p 高茴凑到傅平湘旁边,伸长脖子,和他一起看手稿,同时不忘继续分析:“这么一说的话,邹清雨的鬼影出现在广播室就不奇怪了,黎云培是凶手的嫌疑好像也更大了。” /p 傅平湘只看到邹清雨是广播员那段后就不再多往下看了,直接塞给速度缓慢的高茴,“我就说嘛,凶手肯定是他,这个人行为就不太正常,还调戏姜姐姐,看面相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p 姜银砚差点被呛到,“不要乱说,没人那啥我,我们现在的话题是案子,别扯那些无关紧要的事。” /p 霍闻川眉心微不可察地蹙起。 /p 张晴和又抽出几张信笺稿,直接拿在手里展示给几人看。 /p 每一张信笺上都有两三处洇开的痕迹,像是有水滴在上面,将字迹糊成一小团一小团的蓝印。 /p 张晴和解说道:“路克行对婚后生活的怨言都在这份稿子里。” /p 姜银砚随意拿过两张来看,满篇都是□□般的牢骚。 /p 他说邹清雨变成了没有灵魂的俗人,两只手粗糙得像砂纸,他永远失去和她牵手的欲望。邹清雨不再是花蕊里的露珠,而是腐烂的花泥。 /p 和《春生夏长》的画风截然不同,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写的,看得姜银砚频频皱眉,“他不想进厂。” /p “不想进厂就不进呗,干啥要勉强自己?”傅平湘感到不解。 /p “生活所迫。”霍闻川扫过手稿内容,只捉出一些关键字眼便足以悉知全貌,“安安的出生打乱了路克行原本轻松规律的生活节奏,经济并不宽裕的处境里,增添人口的压力随之而来。” /p 末了,霍闻川又补充一句:“如果照这篇手稿的内容来看。” /p “他后悔结婚,更后悔要孩子。”姜银砚感喟道:“邹清雨看到这份手稿,应该很伤心吧。召唤出亡者之灵时,我看到的邹清雨就是在哭泣。” /p 高茴愤懑道:“他还是不是人,说出这种话,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p “冤枉,天大的冤枉,你眼前的这两位,”傅平湘用手示意他和霍闻川,“都是当代绝世好男人啊。” /p 没有被包括的宋翔:“……” /p 我好像被针对了,又好像没有。 /p 姜银砚将偏离的话题拽回来:“邹清雨的死会不会跟这篇手稿有关?毕竟曾经那样恩爱的人,竟然对结婚和孩子的出生有那么多怨言。路克行用诗意的文笔,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婚姻的受害者。” /p “我晓得了。”傅平湘连珠炮似的说:“路克行本来没想把手稿拿给邹清雨看,是邹清雨无意间发现的。一看这满篇都在槽她,是个正常人都要跟他闹。路克行已经觉得这一切都是邹清雨造成的,现在她又找自己闹,于是他更加愤怒,直接失去理智。刚好知道黎云培觊觎广播员的位置已久,就干脆伙同黎云培杀了邹清雨。” /p 张晴和一块寒冰砸向他:“你的推测毫无根据。” /p “虽然听起来有点天方夜谭,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年轻人,你要多看点新闻。”傅平湘看张晴和的眼神里流露出让她想当场打爆他脑袋的关爱。 /p 霍闻川抬起手腕,一看表,已经快到十点了,“现在大家都回到厂房上工,不能叫人看出破绽,同时继续打听有关邹清雨的线索。”/p 天芳罐头厂 六人刚从一号厂房后面走出来,便看到王秀芬神色着急地在寻人。 /p 见几个人成群结队地出现,王秀芬急得跺脚,“哎哟,我的几位同志诶,你们上哪儿去了?我到处找都找不到。” /p 霍闻川彬彬有礼地说:“我们在熟悉厂里的环境,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p “对不起啊秀芬同志。” /p 姜银砚和傅平湘也跟着道歉。 /p 众人端正的认错态度令王秀芬一下气消大半,招手示意:“你们跟我过来吧,我给你们分下活儿。” /p 六人跟随王秀芬进入一号厂房,她讲话的内容和昨天一样,临了又叫他们自己商量要进哪间厂房干活。 /p 几人的选择大体跟昨天一样,唯一的区别是,昨天在二号厂房的宋翔今天选择了三号厂房,和高茴一组。 /p 领到口罩和手套后,三组人分别去往各自的厂房。 /p 姜银砚和霍闻川来到二号厂房,刚走到门口,蓦然看见坐在一堆红彤彤山楂堆旁的蒲耀,他跟许春花和钱贵在一块儿去山楂籽。 /p 同伴死而复生,却只限于在迷案之地,姜银砚心里五味杂陈,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住,好半晌都缓不过来。 /p 深吸一口气后,姜银砚低低地问:“蒲耀他们,会一直活在这里吗?” /p 霍闻川偏头看她,只见其杏眼里已然蓄起滢滢泪光,声音温润地回答她:“他们会的。” /p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后,姜银砚戴好口罩和手套,走过去跟蒲耀打招呼:“同志你好,我叫姜银砚,是今天新进厂的。” /p 蒲耀抬起头,熟悉的面孔上却投射出一双生疏的目光,令姜银砚顿时酸楚难当,“同志你好,我叫蒲耀。” /p 到中午下工铃打响时,六人又再次和厂里的部分人混熟。 /p 打听到的线索相比昨天虽有新增,但基本都是他们今早已经知道的事,邹清雨的死因仍然如蒙迷雾。 /p 六人照旧在一号厂房汇合,见面后都相对摇头。 /p “唐浪还是那么健谈,恍如隔世啊。”傅平湘感慨万分。 /p 姜银砚轻轻地“嗯”一声,“蒲耀也没变,依然沉默寡言。” /p 高茴跟着叹息:“冯叔还是那么喜欢小孩子,跟其他人聊起孩子就乐呵。” /p 张晴和不动声色地拿出一张纸条:“周香丽写的字,笔迹和批注不一样,黎云培在撒谎。” /p 姜银砚伸头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字歪歪扭扭,像一个个蜷缩的蚯蚓,跟书里做批注的字迹完全没法比。 /p “还有还有,”傅平湘补充道:“周香丽不爱听歌,她说欣赏不来。” /p 霍闻川定结论:“现在可以确定那些书都是属于邹清雨,歌也是她放的。” /p 傅平湘禁不住心潮澎湃,“真相越来越接近于我的推测了。” /p 汇合后便一直未出声的宋翔冷不丁开口说:“二号厂房有个女人也姓宋,叫宋菊,她说邹清雨是她介绍到罐头厂的。” /p “卧槽,”傅平湘赫然瞪眼,“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p 宋翔一板一眼地说:“我刚才在思考你们的谈话。” /p 听到这话,傅平湘登时上火,“你就不能说完了再思考?真能被你急死。” /p 霍闻川倒是一贯的从容,淡然问:“有没有问出什么?” /p 宋翔:“还没问就打铃了。” /p 众人:“……” /p 姜银砚一只手捂着胃部,“下午问吧,先去吃饭,我早饭只喝了半碗豆浆,这会儿饿得不行了。” /p 午饭菜单和昨天一模一样,傅平湘的噩梦鱼腥草也在其中。 /p 六人刚坐下不到一分钟,黎云培手捧饭盒笑嘻嘻地走过来,“都在啊。” /p 姜银砚今天也打了土豆丝,见黎云培走近,本能地护住食盒,像是怕他又在自己碗里夺食。 /p 黎云培脸上的笑立马有些挂不住,“不打扰了,你们吃。” /p “姜姐姐,”黎云培走后,傅平湘望着他的背影,低声说:“人家早上才送了你一盒磁带,还借书给你,你刚刚表现的像防贼一样。” /p 姜银砚本想反驳“一码归一码”,还没张口,又听傅平湘说:“万一他记恨上你,你多危险。” /p 同样认定黎云培是凶手的高茴也说:“傅平湘说的是啊,俗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他是npc,想给我们使绊子太容易了。” /p 姜银砚打趣道:“被你俩说的,我都后悔没直接把饭盒给他。” /p 霍闻川冷淡的目光从黎云培身上收回来,转向姜银砚时又嘴眼含笑,“阿砚别饿太久哦,对胃不好。” /p 午餐完毕,六人回到宿舍,依旧聚在傅平湘和宋翔的105房间。 /p 由于线索不完整,他们卡在了邹清雨的死因上。 /p 姜银砚坐在床边,“老实讲,我到现在都还没从路克行的死亡上回过神。上午一直在讨论邹清雨/p ,我就没想路克行的事,刚刚进院子看到他的屋,一下就想起这事。” /p “是啊,他死的好突然,毫无征兆,到底是怎么死的?”傅平湘看向霍闻川:“霍帅,昨晚你是最后一个见他的,看出啥异常没?” /p 路克行昨夜的状态在霍闻川脑中清晰浮现,宛如须臾前刚见,那双沧桑的眼睛里已经失去生的希望,无形中也深深影响着他,“失去至亲的悲痛。” /p 姜银砚揣测:“路克行恐怕是自杀。” /p 傅平湘愕然,这是他未曾想过的死亡方式。 /p “可是……为什么是昨晚?”高茴百思不得其解。 /p “也许昨晚的地震加深了他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懊悔。”姜银砚浅凝眉,“路克行明知道罐头厂的人全部死于那一晚,但他依然选择留在这里。我想,应该是出于愧疚和执念。说到底,他还是爱邹清雨,但做了令邹清雨不可原谅的事也是真的。” /p 张晴和推断:“路克行自杀前应该是看到了什么。” /p 姜银砚又想起早上看到的虚影,“我猜测,他是看到了邹清雨,地震很可能是邹清雨弄出来的。或许她并不是在提醒我们,而是路克行。” /p “邹清雨竟然还留念这种人,救他干嘛?渣男就该让他死了得了。”高茴有些怒其不争。 /p 左肩被人轻轻拍了两下,高茴侧头,看到一张和蔼无害的脸,傅平湘友善提醒:“这位打抱不平的同志,路克行已经死了。” /p 高茴咬牙切齿,“该,看到他写的那些混账话,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p 傅平湘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变脸如变天,“你前天不是还夸他浪漫来着?还朗诵人家写的散文呢。” /p 高茴不屑地哼道:“谁知道他是这种人。” /p “我可以理解邹清雨,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宋翔明明单身,但言语中却像个过来人。 /p 高茴:“去他爹的百日恩。” /p 无端被怼的宋翔:“……” /p “咳咳,”傅平湘假意咳嗽两声,中断令高茴气愤的话题,“路克行现在自杀了,说明他不是黎云培的同伙。” /p 对傅平湘想当然地将黎云培判为凶手的言辞,张晴和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强行克制住吼他的冲动,心平气和地跟他讲:“需要黎云培杀害邹清雨的证据才能破案。” /p “证据的话……”傅平湘挠头,忽而灵光一现,“黎云培的屋我们至今还没进过,说不定凶器就在他屋里。” /p 撇开黎云培是否凶手不谈,单说他昨晚邀请她进屋却不开灯的行为,姜银砚也很难不怀疑他屋里是否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白天进不了他的屋,要找机会也只能等到晚上十二点。” /p 高茴未雨绸缪道:“他说屋里的灯坏了,等我晚上开间屋子,拧一颗给他。” /p “哪用这么麻烦,多拿几个电筒就行了,把光开到最强。”傅平湘拿出兜里的迷你手电。 /p 几人在谋划如何进黎云培的屋时,霍闻川不紧不慢说出的话就好像在众人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进去过:“他屋里没什么东西。” /p 傅平湘转手电的动作一顿,“霍帅,你进去过?” /p 本以为霍闻川的结论有什么凿凿的根据,岂料他的答案只有虚无缥缈的两个字:“经验。” /p 虽然无实际证据,但几人都选择相信他的“经验”。 /p 霍闻川接着说:“今晚我们要找机会进的是路克行的屋,他是整个事件的主角。如果昨晚邹清雨在他面前出现过,或许能留下蛛丝马迹。” /p “另外,”张晴和直来直去地说:“下午找宋菊打听线索的事,让高茴来做。” /p 被寄予信任的高茴:“我一定办好这件事。” /p 被不信任的宋翔:“……” /p 下午上工后,高茴和宋翔彼此调换了活计。 /p 聊天当中,高茴发现宋菊不喜欢聊家长里短,而是对厂里的工作更有兴趣,也很乐于给新进厂的人分享自己琢磨出的一套高效率方法。 /p 高茴顺水推舟,装作啥也不懂的样子,以请教为名和宋菊搭话,循序渐进地铺垫了半个小时,话题才终于转到广播站上。 /p “宋师傅,”宋菊很喜欢高茴这样称呼她,“广播站的那个小伙儿你熟吗?” /p “你说的是小黎吧?”宋菊一边和高茴谈天,一边熟练地干着手里的活计,两边不耽误。 /p “嗯,是他,黎云培。”未免厂里还有别的黎姓之人,高茴特地把黎云培的名字补全。 /p 宋菊笑眯眯地说:“厂里的人我都熟。” /p 听到这话,高茴便觉得接下来的打探基本稳了,“咱们厂就他一个广播员吗?” /p 宋菊将一把刚刚去完籽的山楂丢到盆里,“广播员是邹清雨,不是他。清雨昨天回娘家去了,他给替几天工,等清雨回来,他又回厂房干活儿。” /p 原来邹清雨是回娘家了,高茴紧着问:“宋师傅,你跟邹清雨熟吗?”/p 宋菊:“我和她打小就一块玩儿,认识好多年了,她和她那口子都是我介绍进厂的。” /p 路克行居然也是宋菊介绍进厂的,高茴倒是有点诧异,“她丈夫也在厂里?是谁啊?” /p “路克行,大作家。”听宋菊的口气,邹清雨应该没有告诉她《秋收冬藏》的事。 /p “我昨天还见过他来着,不知道他是个作家。”高茴将话题引到最终目的上:“邹清雨今天会回来吗?我有一盘磁带,还想放来听听。” /p 宋菊:“清雨请了三天假,估计明晚能回来。你找小黎,他能给你放。” /p 下工铃甫一响起,六人便迅速来到一号厂房。 /p 听完高茴的叙述,姜银砚便猜度:“邹清雨明晚回来,罐头厂是今晚出的事。有没有可能,邹清雨回来之后发现出事了,难以接受这一残酷的现实,从而悲愤自杀?” /p “悲愤自杀。”傅平湘站在邹清雨的角度思考了一下,丈夫的埋怨,孩子的身亡,“倒不是没这个可能。” /p 张晴和从路克行的线推理:“路克行今晚也没在厂里,留下五岁的安安一个人在房中。但他出门之前,在屋里烧了一盆炭,所以这一家三口,只有安安死于一氧化碳中毒。” /p “没想到啊,黎云培居然不是凶手。”傅平湘自以为捋顺的思路被邹清雨回娘家这一信息全线剪断。 /p 宋翔眉头深深皱起,“本案案情实在是非比寻常的复杂。” /p 张晴和两手半插在裤兜里,“现在只剩最后一个问题,邹清雨的自杀方式和安安死于一氧化碳中毒的证据。” /p 到现在,安安和邹清雨的死因都是诸人的推测,安安的尸身未出现,邹清雨的死亡方式也不明确,离彻底破案还缺少直接或间接的证据。 /p 半晌未发言的霍闻川不动声色地说:“等今夜。”/p 天芳罐头厂 饭后,众人回到宿舍区,照常聚在105。 /p 傅平湘问张晴和拿来《秋收冬藏》,跟高茴一人一半,一张一张看得万分仔细,试图从字里行间抠出什么被忽略的线索。 /p 姜银砚跟张晴和两人则在分析邹清雨的自杀方式,服毒、割腕、自缢等均有可能。 /p 宋翔凑在傅平湘旁边,接他看完的信笺纸,自己拿过来再看一遍。 /p 半晌都不发一言的霍闻川忽然说:“我出去一下。” /p 没等姜银砚询问,霍闻川已经转身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p “咣哒……” /p 门在他身后轻轻关闭,截断屋里几人统一向外看的视线。 /p 天色渐晚,月亮初升。 /p 没有路灯的天芳罐头厂暗胧胧一片,霍闻川步伐稳健地行走在疏影交错的林荫道上。 /p 广播站,正中一间有轻微脱漆的木门开了一道不足一柞宽的缝隙,像是屋主人离开时忘记扣锁而被风吹开后的状态。 /p 霍闻川走到广播室外,毫不迟疑地推开门。 /p 屋里黑麻麻的,依稀可见有个人影坐在一把椅子上。 /p 霍闻川抬脚走入的瞬间,“咔”,黑暗中,金属打火机的盖子被顶开。 /p 紧接着,“哧”,擦亮一簇火苗,一个寸头男人的背影出现在霍闻川的视线里。 /p 黎云培徐徐转过头来,嘴角挂着不善的笑,“有事?” /p 霍闻川迈进一步后便不再继续往里走,脸上看不出阴晴,“这就是你想要的日子?” /p “这种日子……”黎云培将打火机反复地擦亮又熄灭,“不好吗?” /p “那份手稿是你写的?”虽是问句,但霍闻川的语气却充满肯定。 /p 黎云培动作一僵,刹那间笑得更甚,但接下来的话却颇有些咬牙切齿:“你还是这么不好对付,完全陌生的笔迹都能被你猜到,真了不起。有时候你聪明得让我讨厌啊,霍闻川。” /p 霍闻川满不在乎地说:“倘若我没记错,你一直都讨厌我。” /p 黎云培大笑三声,“的确,我讨厌你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p 言讫,黎云培倏地站起来,转过身,面对霍闻川,和他对视,笑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如枭一般的阴鸷。 /p 霍闻川身体挺立如竹,“重新编写《秋收冬藏》的内容,的确是最好也最便捷的误导途径,二十几页纸堪以打乱整个案子的进程,达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p 黎云培捏着打火机的手不觉中暗暗用力,“可还是没能逃过你的眼睛,被你识破。” /p 从姜银砚几乎可以说是很顺利地拿到手稿时,霍闻川就开始怀疑这份手稿的真实性。 /p 不管在哪个案子,黎云培都不会希望他们破案。 /p 如此重要的证物,他只会藏起来,绝不叫人发现,就像上个案子的照片一样。 /p 此是其一。 /p 其二,路克行昨晚的状态与手稿内容不符。 /p 如果当真是像信笺里写的那样,他后悔结婚生子,也无比厌倦厂里的生活,便不会对邹清雨还留有这么深的眷念,甚至自杀殉情,两相矛盾。 /p 其三,姜银砚听到播放器里的歌,又看到邹清雨的虚影。 /p 歌毫无疑问是邹清雨放的,问题就在于她为什么要放这首她非常喜欢的恋歌。 /p 假如手稿真是路克行所写,恐怕邹清雨在看到手稿的那一刻,与路克行之间的柔情蜜意就刹那间不复存在。 /p 如歌里所唱,“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这是邹清雨在借歌词向路克行表达心底的思念。 /p 霍闻川神色由肃然变得轻松,“我并不认为你不清楚蓄意伪造证物的后果。” /p 黎云培满不在乎地说:“铤而走险不就是我的一贯风格?我乐意。” /p “下次做得再周密一些。”霍闻川状似叮嘱的提醒后,顿一顿,又道:“如果下个案子你还能出现。” /p 最后这句话令黎云培眸心乍寒。 /p 霍闻川不欲继续在此耗费时间,旋踵即去。 /p 在他身后,广播室里的淡淡橘光有节奏地明灭,黎云培凶相毕露,仿佛一头恶狠狠盯着被力量更强者夺走猎物的狼。 /p 此时此刻,那颗急剧跳动的心脏里,向全身输出的每一滴血液都携带着怨愤的情绪。 /p 宿舍区,看完手稿的高茴将路克行里里外外唾骂了无数遍,傅平湘有理由相信,要是路克行现在站到高茴面前,绝对会被她喷得体无完肤。 /p 他和宋翔两人一个字也不敢辩驳,只敢跟姜银砚、张晴和她们讨论邹清雨和安安的案情部分。 /p 大约二十分钟,霍闻川去而复返。 /p 姜银砚迫不及待地问:“闻川,你去哪里了?” /p 霍闻川从兜里掏出一张揉皱的手帕,“去厂房找这个了。”赓即看向傅平湘三人,不动声色地将话题从自己身上转移开:“你们有没有/p 发现新的线索?” /p “我发现男人都很善变。”高茴无差别扫射后,又把他们前晚在路克行房中找到的几本书嫌弃地用手一拨,“那天看完这几本书,我还以为路克行是个浪漫又深情的人,谁知道全都是假象,伪君子,呸……” /p 深思熟虑后,宋翔以缓和为目的勇于去接高茴的话:“上册和下册的差距确实很大。” /p 高茴斜眼瞥他,“你也承认男人都善变了?” /p 宋翔:“……” /p 他承认什么了? /p 手稿是伪造的事,霍闻川无法直接向五人言明,只能从另一角度旁敲侧击:“今早阿砚在广播室看到了邹清雨的虚影,也听到那首她最喜欢的歌。假如邹清雨憎恨路克行,她是否会再放这首充满情意的歌曲?” /p 姜银砚琢磨片刻,“是有些不合常理。” /p “昨夜我到路克行房里,看到他心灰意冷地躺在床上,像具毫无生气的尸体,嘴里念的都是邹清雨。”霍闻川继续引导:“倘若路克行对婚姻充满悔怨,现在邹清雨和安安相继亡故,或许念在夫妻一场,路克行心里能有点怅惘,但我想,更多的可能是解脱。然而事实上,我昨晚看到的路克行并无半分终获自由的豁然,相反是失去挚爱的悲痛。” /p 张晴和若有所思,而后道:“有点道理,你继续说。” /p “等等。”傅平湘冷不丁插言:“那这份手稿就解释不通啊,他每一篇都在怨天尤人,牢骚大得很,活脱脱一个怨妇。” /p “怨夫。”高茴大声纠正。 /p 霍闻川不疾不徐地说:“我们不妨换个思路,许多人在负面情绪达到峰值的时刻,都会不受控制地生出或多或少的黑暗想法,情绪欺骗理智,所以我倾向于《秋收冬藏》是路克行的发泄产物,二十页的牢骚只是短暂的头脑发热,当峰值跌下去后,理智又重新压倒情绪。” /p “霍帅,你说的好深奥。”傅平湘听得脑袋发懵。 /p 姜银砚概括道:“路克行被一时上头的情绪蒙蔽了,冲动写下这篇手稿,但他的真实想法并不是这样,没有后悔过结婚生子。” /p “可问题是,”高茴觉得这个说法有点牵强,她实在想不明白,“邹清雨的的确确看了这篇手稿啊,她难道就一点儿也不怨路克行吗?” /p 张晴和已经理解透了,她进一步解说:“路克行和邹清雨两人,是夫妻,也是知己。在文学方面,他们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p 姜银砚拿起一张手稿,凝视被泪水洇开的蓝色印记,“从这个角度来讲,邹清雨或许就不是因为看到手稿而自杀。” /p 宋翔大胆猜测:“她从娘家回厂的途中,意外身亡。” /p “这件案子,我有新的推度。邹清雨的死因是自杀,这点继续保留。而路克行和安安,我认为他们都死于一氧化碳中毒。”霍闻川语出惊人,几人足足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 /p 傅平湘浑身一震,“卧槽,这么离奇的吗?” /p 姜银砚放下手稿,她虽然没有傅平湘那么震惊,但也难以置信,“闻川,有什么根据吗?” /p “现在还只是我的推测,暂时没找到相关证据。”霍闻川有条有理地说:“我是刚刚突然想明白,那场地震,邹清雨或许不是在救昨夜的路克行,她是想救死于十一月三日晚的路克行和安安。” /p 姜银砚由之想到重要的一点,“这么说,路克行和安安的尸身就在他们屋里。” /p “我的妈呀,我还以为路克行是厂里唯一的活人,原来他也和其他人一样,都是鬼。”傅平湘吃惊之余又欲哭无泪,“感情只有我们才是活人,这件案子也太难了。” /p 高茴犹然眉头不展,“既然路克行也死在三号晚上,为什么他的房间随时都能打开?下工后也只有他还能正常进出宿舍?” /p “可以解释。”张晴和分析道:“邹清雨化作鬼魂想救路克行和安安,比她更早化作鬼魂的路克行当然也想救当时原本还活着但已经活不下去的邹清雨。” /p “还有那棵桃树。”姜银砚一个箭步奔到窗边,看向院里生满杂草的花坛,“树是路克行砍的,一定是已经变成鬼的他砍的,他为什么死了还要砍桃树?” /p 在几人讨论的时候,宋翔照顺序整理好了每一张手稿,整齐地放在桌上,“路克行是个爱发泄的人,邹清雨死后他悲痛欲绝,就通过砍树宣泄情绪。” /p 姜银砚当即否定宋翔的说法:“不是,不是单纯的因为悲痛而发泄。” /p 霍闻川凝视姜银砚眸心闪动的光,“阿砚,你已经想到了。” /p 姜银砚脑中徐徐勾勒出一副画面,喉咙禁不住发紧,“邹清雨,是在桃树自缢的。”/p 天芳罐头厂 “路克行不是变鬼了吗?他没有救下邹清雨?”每消除一个疑惑,高茴便能再生出一个新的问题。 /p 霍闻川目光幽深,“这件事,恐怕得问路克行本人。” /p “意思就是,我们这会儿啥也做不了,只能等十二点撬路克行的门?”傅平湘刚说完便看到一记眼刀毫不留情地向他脑门插来。 /p 高茴的目光杀气腾腾,“能不能别用撬?” /p 傅平湘心里一个“咯噔”,忙不迭改口:“开,开门。” /p 霍闻川缓缓道:“是。” /p 将近十二点,口哨声却没有如前两日那样准时响起。 /p 姜银砚平躺在床里,数不清多少次地看表,她觉得奇怪,“黎云培今晚没回来?” /p 霍闻川声线清润如风过竹林,“没关系,他不重要。” /p 姜银砚未多思,转瞬就忘记这一茬,因为手表的指针已经指向十二。 /p “滋滋……滋滋……” /p 弥天的静谧中,广播里突然响起信号不太稳定的电流声。 /p 大约持续十来秒后,流出一段耳熟的音乐,姜银砚今早才在广播室听到过,“《我只在乎你》的前奏乐。” /p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 /p 进入唱词部分的同时,伴随歌曲而来的依稀还有高跟鞋磕地的“噔噔”声,仿佛外面有一位穿着高跟鞋的女人正不紧不慢地从远处走过来。 /p “邹清雨吗?”姜银砚低低地问。 /p “不出意外,应该是她。”语罢,霍闻川掀被下床。 /p 姜银砚也半支起身,蹑手蹑脚地挪到床边,跟在霍闻川后面来到窗前。 /p 楼下105,昏昏欲睡的傅平湘霎时惊起一身鸡皮疙瘩,窸窸窣窣地朝左边挪,小声问:“你有没有听到……高跟鞋的声音?” /p 宋翔同样小声应他:“我听到了。” /p 三单元209。 /p 高茴搂紧张晴和的胳膊,整个人几乎贴到张晴和身上,心肝儿颤抖得厉害,“是不是邹清雨?” /p 张晴和冷声问:“你不热吗?” /p 听到这话,高茴抱得更紧,生怕张晴和一把推开她,即便周身已经冒出一层密密的汗,也坚决不肯承认:“我不热。” /p 张晴和掰开高茴的手,“我去看看。” /p 高茴一骨碌坐起,赶紧跟上,“我也来。” /p 三个房间,六个人,不约而同地站在窗帘后面,透过不足半指宽的缝隙向外看。 /p 二楼因为有阳台,所以往下面看时视线几乎被遮挡一半,致使姜银砚跟张晴和她们两个房间都看不全底下的情况。 /p 傅平湘和宋翔住在一楼,外面没有任何遮拦物,因此能一览无余。 /p 然而他们现在只听到高跟鞋的声音,却不见任何人影,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脚步声一直在不停地靠近,仿佛再有十来步就能到达他们的门前。 /p “噔……噔……噔……” /p 高跟鞋的声音踩入傅平湘的耳朵里,他紧张得似乎心脏都在不知不觉间由其控制,跟着那有节奏的步点跳动。 /p 傅平湘一只手扶住墙,一只手揪紧窗帘边,眼睛满院巡睃,吓得汗不敢出,“怎么看不到人?” /p 还没等宋翔张口,高跟鞋的声音竟在他们的房间外戛然而止,就好像穿高跟鞋的女人此刻就停在与他们一窗之隔的外面。 /p 傅平湘甚至感觉有一双眼睛正透过玻璃窗和自己四目相对,他顿时汗毛倒竖,立马拉严实窗帘,身体不寒而栗。 /p 见傅平湘惊恐的模样,宋翔以为他看到了什么,“你……” /p 刚说出一个字,嘴巴蓦地被一只手死死捂住,傅平湘贴近宋翔的耳朵,“嘘!别说话。” /p 宋翔会意地点点头,以示他知道了,傅平湘这才松开手。 /p 二楼,姜银砚侧耳听,“高跟鞋的声音没了。” /p 又望向三单元,从他们房间的位置可以看到张晴和那边,依稀可见209房间的窗帘有极其轻微的晃动,姜银砚便知张晴和跟高茴两人也藏在窗帘后面暗中观察外边的动静。 /p 霍闻川游视空荡荡的阳台,“嗯,突然停止了。” /p 广播里的歌曲在循环播放,原本是耳熟能详的经典情歌,但逢此夜深人静的时刻却无比可怖,教人浑无欣赏的心思。 /p 高跟鞋的声音停在窗外,傅平湘连大气也不敢喘,双腿止不住地哆嗦。 /p 明明已经完整地经历过两起案子,他的胆子却丝毫没见变大,依然小得像刚进迷案之地那时。 /p 宋翔较他要好一些,脸上没有明显的惊惧神色。 /p 时间漫长得让人发疯,虽然不敢拉开窗帘看,但傅平湘清楚地知道,那个女人没有走,依然站在他们的窗外。 /p 傅平湘将胸前的观音吊坠牢牢地握在手中,心里不断地祈求神佛护佑。 /p 门窗紧闭的屋内,氧气仿佛在迅速流失,空气变得稀薄,像须臾间被迫登进高海拔地带,傅平湘呼吸得非常费力,状态几近缺氧。 /p 足足持续了一首歌的时间,“噔……噔……”高跟鞋的声音复又响起。 /p 刹那间,傅平湘从高山跌回平原,终于长长地吸进一口冷冽的空气。 /p 宋翔出言宽慰:“别太紧张了。” /p “感谢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各路神仙的保佑……”傅平湘将玉坠合在掌中,感天谢地。 /p 大约二十秒后,高跟鞋的声音再次停止。 /p “好像去了三单元。”姜银砚一直竖起耳朵凝神听。 /p 霍闻川沉声道:“路克行的屋。” /p 三单元二楼。 /p 高茴心惊胆战地问:“她不会上来吧?” /p 张晴和背靠墙而立,“一半一半。” /p “什么一半一半?”高茴侧过头,在张晴和那双黑如染墨的瞳仁里看到显露于外的镇定。 /p 张晴和也微微偏头,对上高茴的眼睛,“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 /p 高茴双手合十,“求她千万别上来,求求,求求……” /p 看到高茴这副模样,张晴和莫名地想到傅平湘,他也很胆小,每每害怕时都要捧着玉坠祈祷。 /p 张晴和一时起了玩心,半认真半吓唬地同高茴说:“如果她不上来,那我们有可能会下去。” /p “下去?”高茴欲哭无泪,“她也要找我开锁吗?” /p 张晴和忍住笑意,“你可以做好这个准备。” /p 沉默一阵,高茴双手颤抖地解开上衣口袋的纽扣,取出耳挖,辞色里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悲壮:“我开。” /p “咚咚咚……” /p 楼下传来敲门声。 /p “她……她真的进不去。”高茴一个发抖,耳挖掉到地上,她赶紧蹲下身去找,“我耳挖掉了。” /p 张晴和也准备一起寻找,但还没蹲下去,高跟鞋的声音再次响起。 /p “噔噔噔……噔噔噔……” /p 这一次,声音非常凌乱,女人明显开始急躁。 /p 高茴听到后更加害怕,恰这时,晦暗的屋里,耳挖就像落进大海的一滴水,怎么也找不到,她方寸大乱,着急地求助张晴和:“晴和姐,怎么办,我找不到耳挖了。” /p 张晴和毫不迟疑地蹲下身,和高茴一起在地上摸寻。 /p 忽而,张晴和的手指碰到一根细细的小棍,她当即拈起,正是高茴的耳挖,“找到了。” /p 找回耳挖后,高茴再不敢大意,保险起见,她还是将耳挖放回口袋里,以免再不慎弄丢。 /p 二单元105。 /p 疯狂的叩门声把傅平湘骇得不轻,他蹿回床里抱紧被子,抖若筛糠。 /p 宋翔虽然没他那么夸张,但也着实被吓到,他轻手轻脚地搬来椅子抵住门,好像这样就能阻止邹清雨进屋。 /p 不知道过去多久,急促的敲门声终于停了下来。 /p 傅平湘哆嗦的幅度随之渐小,他探出脑袋,“结束了?” /p 躲在衣柜里的宋翔推开柜门,“我认为应该结束了。” /p 傅平湘推开棉被,小心翼翼地下床来到窗前,咽了咽口水,壮起胆子把手伸向窗帘,闭上眼睛,缓慢地撇开一点。 /p 再次睁开眼,傅平湘登时吓得心脏骤停。 /p 只见一张灰白的脸贴在玻璃上,死死地盯着他。 /p 傅平湘立马松开窗帘,逃命似的跑回床里,一把抓过棉被从头盖到尾,半点缝隙都不敢留,抖得比刚才更厉害,动作幅度太大,连床都被震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p 看到傅平湘的反应,宋翔不问也猜出他看到了什么,敏捷地关上柜门,缩在里面不敢动弹。 /p 楼上212。 /p 从广播响起后,两人便一直站在窗边。 /p 姜银砚心里有不好的预测,“路克行的门明晚也可以开,但找到邹清雨的自杀方式,今晚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p 接连三个晚上都在近十二点前准时回来的黎云培,今夜却风悄雀静,姜银砚那时便嗅到了一丝异常。 /p 十二点一到,广播里开始放歌,邹清雨也踩着高跟鞋回来,听她暴怒地跺脚,应当是进不去他们住的屋子。 /p 霍闻川:“只有高茴可以开门让她进去,但是高茴出去后的安全却是个很大的问题。在破案之前,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亡者之灵对我们来说都是最危险的存在。” /p “晴和应该能想到办法。”姜银砚冷静分析:“晴和有元香的祝福,就算邹清雨动手,她们也有一次抵挡的机会。所以我想,晴和会利用这次机会。” /p 姜银砚猜的没错,张晴和的确想要利用元香的祝福护送高茴去开路克行的门。 /p “高茴,看着我。”张晴和捧住高茴的脸,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p 高茴矮张晴和几乎一个头,身高差距让/p 她不得不仰起脖子才能看到张晴和的眼睛,“我……我看着的。” /p 张晴和表情严肃不容轻视,“今晚或许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我需要你立刻冷静下来,听我说。” /p 高茴重重点头,“嗯,我在听。” /p 确定高茴在认真听,张晴和于是松开手,“邹清雨今晚的目的是回屋,她在敲门已经证实这一点。现在,只有你能打开那道门……” /p 没等张晴和说完,高茴便惊恐地打断:“晴和姐,我以为你……你那会儿是在跟我开玩笑。” /p “我不轻易跟人开玩笑。”张晴和严肃得像是一名即将开庭审案的法官。 /p “可是……我害怕啊,万一邹清雨要杀人……那我该怎……怎么办?”一想到蒲耀他们几人的死状,高茴就无比胆怯。 /p “我会和你一起去。”张晴和叮嘱道:“我们有一次逃生的机会,所以我需要你保持足够的冷静,动作要快,不能失手。” /p 到底面对的是非生即死之事,高茴依然犹豫不决。 /p 张晴和加重语气:“相信我。” /p 高茴听傅平湘讲过,在上一桩案子里,张晴和连亡者之灵身上的东西都敢拿,此等胆气令人由衷折服。 /p 被张晴和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勇敢无畏所激励,高茴挺身道:“我相信你。” /p 傅平湘蒙着被子不断作揖,嘴里念念有词。 /p “咔哒……” /p 房门被人推动。 /p 傅平湘一个激灵,身体不由得僵住,耳朵竖得老高。 /p “咔哒……” /p 又是一声。 /p 傅平湘苦着一张脸,无声恳求:别来了,求你。 /p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p 推门的频率越来越急,连带着宋翔抬去紧紧抵在门后的椅子都被顶开一厘米。 /p 傅平湘内心狂呼:不要吓人了,我代表我八辈儿祖宗求您,别玩了,我怕啊。 /p 外面的人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仿佛今晚不把门摇开就势不罢休。 /p 宋翔把他和傅平湘换下来的所有衣服都顶在头上,心里默念:找不到我,找不到我……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p 傅平湘恐惧到极点,外面的人跟那扇门磕上了似的,他又怕又气,很快,愤怒占据上风,他把棉被一掀,袖子撸起,“士可杀不可辱,劳资今天还就跟你较劲了。” /p 他不管不顾地冲到门后,一拳头捶在门上,“来劲了是不是?要杀就杀,要剐就剐,光杵在这儿欺负门算什么本事?” /p 这话一出,外面的人果真停手,傅平湘忽然长了志气,指着门骂:“嘿,我还当你是头厉害的老虎,原来不过是只纸糊的猫。” /p 不知道是不是被傅平湘挑衅的言语刺激到,“咣当咣当咣当……”那人猛地加大力气,将木门摇得訇然作响。 /p “你……你少吓唬我,我不怕你。”傅平湘的腿却不像他的嘴这么硬,瞬间后退几步,声音也明显能听出没什么底气。 /p 楼上另一头,姜银砚和霍闻川看到斜对面209的房间门徐徐打开,两个人影矮身经过阳台。 /p 高茴紧紧地跟在张晴和身后,听到推门的声响,她紧张地问:“谁的门?” /p 张晴和耳朵灵敏地听出声音来自二单元,对她们来说,时机正好,“不管,我们动作快点。” /p 未免发出声音,两人没有穿鞋,只套了两双厚袜,踩在冰冷的地面,脚冻得微微发麻。 /p 两人迅速来到楼下,张晴和紧贴着墙,藏在楼梯口,探出头观察外面的情况。 /p 二单元的推门声还在继续,张晴和回头问高茴:“准备好了吗?” /p 高茴攥牢耳挖,“准备好了。” /p “相信我。”张晴和再一次给高茴注入勇气,旋即迈出脚。/p 天芳罐头厂 从两人离开房间起,姜银砚的心便倏地揪紧,回头问霍闻川:“我们可以做些什么?” /p 霍闻川的手已经搭在门锁上,“我们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把火引过来。” /p 姜银砚目光灼灼,“就像傅平湘他们那样。” /p 楼下的傅平湘:“姐,姑奶奶,你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我错了,我大错特错,别跟我一般见识,我跟你赔不是,求你放过我成吗?” /p 门外的人不依不饶。 /p “咱们有话好好说,武力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你是文化人,恰好我也是。四舍五入,咱俩都是君子,能动嘴就尽量不要动手好吗?”傅平湘就差给她跪下了。 /p 宋翔从衣柜里出来,也帮着劝道:“邹女士,别激动,遇到什么事都要放宽心,生气对身体不好,你……” /p 傅平湘声若蚊呐地提醒:“她是鬼,没身体了。” /p 谁知推门的力道却再次加大,甚至有上脚踹的趋势,傅平湘没想到他这么小的声音也能被听到,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p “对不起,你不是鬼,你是人,你有身体。”傅平湘崩溃不已,“啊,你到底想怎么样?你适当地消消火行吗?路克行说你是个温柔如水的人,很少发脾气。” /p 最后一句话出口,外面的人顿然平静下来。 /p 傅平湘和宋翔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出声,就怕哪句话不合适又刺激到她。 /p 另一边,张晴和跟高茴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路克行的房门外。 /p 高茴刚弯下腰,二单元却冷不丁恢复安静,她扭头而望,“没动静了?” /p 话音刚落,一道凌厉的阴风霎时飞卷而来,吹得她凉瑟瑟一颤。 /p 高茴意识到,她们被发现了。 /p 张晴和眉头一皱,直接用身体挡住高茴。 /p 当是时,姜银砚和霍闻川走出房间,站在阳台边缘,望着底下。 /p 霍闻川朗声念:“昨天傍晚,我坐在屋顶看夕阳。有一缕风吹到我的面前,问我在想什么。” /p 这是路克行散文里的段落,高茴在他们面前念过。 /p 闻言,风势顿收。 /p 见有效果,姜银砚又接着念:“我对风说,我在想邹清雨。风问我,邹清雨是谁?我说,邹清雨是每天晚上都会到我梦里的人。” /p 张晴和与楼上两人互相交换了眼神,他们继续念,张晴和也赶紧催促高茴:“快开锁。” /p 高茴瞬即将耳挖捅进锁眼里。 /p 诵读声同时传到了傅平湘和宋翔的耳中。 /p 傅平湘凝神静听片刻,狐疑地问:“是霍帅跟姜姐姐吗?” /p 宋翔:“听声音是他们。” /p 傅平湘揣着十二万分的好奇,心惊胆战地来到窗前,撩开窗帘,却看到张晴和在路克行的门外,她后面好像还猫着一个人,只是被张晴和挡得太过严实,看不清是谁。 /p “晴和在做什么?”傅平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p 此刻,姜银砚和霍闻川的念诵声不停,他们两人都在楼上,那么眼下在张晴和背后的人就最有可能的就是高茴。 /p 傅平湘倏然反应过来,“她们在开路克行的门。” /p 吸引火力的策略只是暂时性的拖延,对方很快发现霍闻川他们的计谋。 /p 意识到被戏耍,邹清雨恼羞成怒,一阵狠辣的阴风直冲二楼刮去。 /p 说时迟那时快,霍闻川迅疾地拉起姜银砚,以电闪之速退回身后的房中,在风抵达的前一秒关闭房门。 /p 烈风“砰”地撞在门上,整层楼仿佛都跟着一震。 /p 安全回屋后,两人又一齐来到窗边,看向三单元。 /p 愤怒未彻底发泄,邹清雨又将目标转回到张晴和她们身上。 /p 暴风迅即调转方向,直逼张晴和面门。 /p 张晴和大睁着眼,在如有实质的风中看到一抹若隐若现的虚影,脖子的位置似乎系着一根丝巾,随风飘动。 /p 风势越来越猛,像有无数把锋利的刀子割在张晴和脸上,左侧脖子忽然传来一股针刺般的疼,她用手一摸,沾了满手血。 /p 高茴正在开锁,陡然感觉一滴液体砸到自己颈间,她下意识抬手去擦,却看到指头上惹来一抹鲜红,赫然是血。 /p 但她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转头一看,却见张晴和修长白皙的脖颈侧面已经出现两三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半边脖子都被血染红,“你流血了?” /p 张晴和厉声呵道:“别分心。” /p 高茴迅即正回头,继续开锁。 /p 广播里的歌声悠扬婉转,与张晴和面前几乎要刮掉人一层皮的疾风对比过分鲜明。 /p 在张晴和就快要抵挡不住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祝福你。” /p 张晴和霍然睁大眼睛,精神为之一振,是元香。 /p 元香的祝福出现后,不过俯仰之间,六级台风即时变成和柔春/p 风,虚影也骤然停在原地,不再上前。 /p 时间有限,张晴和回头问:“打开没?” /p “马上。”刚说完,就听见“咔哒”一声,高茴一掌推开门,又反手去摁开关,灯却不亮。 /p 张晴和利落地打开提早就拿出来的手电,往屋里一照,果然看到一大一小两具尸体躺在床里。 /p 门已开,但阴风却不减势头,跟着卷进屋。 /p 张晴和一把将高茴拽出来,“她不想我们进屋,快走。” /p 虚影随风飞到屋内,房门在张晴和二人身后“砰”地一下关闭。 /p 高茴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一转头,却看到张晴和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黄色染花的丝巾,“哪来的丝巾呀?” /p 张晴和轻描淡写地说:“系在邹清雨脖子上的。” /p 高茴惊得目瞪口呆,总算见识到张晴和的胆大,这种惊险时刻她竟然还有心思“雁过拔毛”。 /p 先前听傅平湘描述时,还没有太大的感觉,现在亲眼所见,高茴才认识到张晴和果真悍勇无双,当场佩服得五体投地,“你真是我见过的最狠的狠人,你就不怕?” /p 张晴和却云淡风轻地反问:“怕就能破案?” /p “晴和,高茴。” /p 听到喊声,张晴和跟高茴齐齐循声抬头,看到姜银砚和霍闻川已经出来,姜银砚一边喊,一边飞跑着下楼。 /p 傅平湘和宋翔探头探脑地打开门,看到外面恢复风平浪静后,才松了一口气,果断迈出房间,一径朝三单元奔去。 /p 走近后傅平湘才发现张晴和糊了一脖子血,心慌意急之下,他一手扣住衣服的一边,用力拽开,纽扣被扯掉好几粒,他挑中间穿的一件不薄不厚的单衣,“刺啦”撕下一块,包扎之前先提醒:“别动,我给你包扎。” /p 姜银砚和霍闻川到楼下时,刚好看到傅平湘给张晴和包扎伤口的一幕。 /p 认识傅平湘以来,姜银砚这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如此认真又严肃的神情,手上的动作一丝不苟,每一根手指都含着小心。 /p 张晴和也非常配合地站在那里,像是很放心地交给他摆弄。 /p 看到张晴和的衣领被血染红,姜银砚非常担忧她的状况,“晴和,你没事吧?” /p 张晴和大咧咧道:“死不了。” /p 看到张晴和无大碍,姜银砚才算是放下心,任何伤都会在离开迷案之地的瞬间复原。 /p 在傅平湘给张晴和包扎的间隙,姜银砚又问高茴:“你们在屋里看到路克行和安安了吗?” /p 高茴:“看到了,父子二人就在床上躺着,跟睡着似的。” /p 姜银砚歪头看向霍闻川,“你猜对了。” /p 霍闻川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p 傅平湘熟练地给张晴和的脖子缠了两圈布条,最后系上一个不松不紧的结,“幸好我学过一些基础护理,我说晴和,你能不能善待一下你的小命?” /p 张晴和摸了摸脖子,松紧度正好,便“不吝其词”地给予口头肯定:“没白学。” /p 傅平湘不满地说:“多夸两句也不费舌头。” /p 张晴和没接话,转而将丝巾拿给几人看,“系在邹清雨脖子上的,我顺手拿了。” /p 在场的,除了高茴,其他四人都见识过张晴和的能耐,因而不觉得惊讶。 /p 霍闻川拿过丝巾察看,发现中间位置有十来处断丝、冒丝的破口,像是被什么尖锐物刮过。 /p 姜银砚想了想,“白天在广播室看到她是穿的工装,没有系丝巾,但是脖子上有一圈暗色的痕迹,我当时以为是高领毛衣,现在细细一想又觉得不是,那个痕迹像是长在她皮肤上的。” /p 张晴和本想颔首,但又碍于脖子上有伤,因而没有大动,“我也看到了,是勒痕。不过,和元香的不一样,邹清雨脖子上的勒痕比较宽。” /p 傅平湘衣服上的扣子仅剩两粒,他便懒得再系,只用手一拢就算完事,“邹清雨也是上吊自杀的?” /p “和我猜的一样。”宋翔微笑得很是真诚,傅平湘却觉得他在显摆,不屑地“切”他一声。 /p 宋翔:我又说错什么了? /p 霍闻川将展开的丝巾收拢成一小束,又把两端合在一起打成结,“我想,她是用丝巾在桃树自缢的。” /p 傅平湘抓过丝巾,“这条?” /p 霍闻川在丝巾上拈出少许树皮签子,“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p “这么薄的丝巾能承受起一个人的重量?”高茴觉得不可思议。 /p “如果是蚕丝,或许不行。但如果是化纤质地的丝巾,完全可以承受起一百斤左右的重量。”姜银砚摩挲了一下丝巾的面料,“邹清雨的这根丝巾,明显是化纤。” /p 傅平湘逐字地解读了一下姜银砚的话后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我们这是……破案了?” /p 霍闻川夷然自若地说:“大家回屋换衣服吧。” /p 傅平湘一时/p 没醒起霍闻川的言外之意,“为啥要换衣服?” /p “你身上的衣服是迷案之地的,你不换衣服从这里出去……”张晴和掐断后半句话,但意思不言而喻。 /p 傅平湘本能地双手抱胸。 /p 站在二单元的楼梯口,姜银砚回首望向一单元和四单元,满心惆怅地叹息:“要是能早些破案就好了,蒲耀他们也不会……” /p 霍闻川宽慰道:“他们活在天芳罐头厂。” /p 姜银砚长叹一声,迈出脚,拾级而上。 /p 五分钟后,换好衣服的六个人回到院子里,围在花坛旁。 /p 姜银砚从包里取出用手帕仔细裹起的桃核,蹲身放回霍闻川那晚挖出的小坑里,埋上土。 /p 所有人都一眨不眨地盯着花坛,屏息静等。 /p 十分钟过去,花坛浑无动静。 /p 傅平湘几次想扒开土看看,最后还是忍住,“是不是要浇点水?” /p “我们屋有水,我去拿。”宋翔说完便转身往回跑。 /p 傅平湘在他后面高声喊:“要凉的。” /p 片刻后,宋翔端来满满一搪瓷杯的水递给姜银砚。 /p 姜银砚缓缓将水浇进花坛。 /p 不过弹指功夫,一株幼苗从杂草丛中破土而出,并以眨眼之速飞快生长。 /p 短短几分钟内,便长成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抽花苞、绽放、结果,最后停在硕果累累的状态上。 /p “嘎吱……” /p “嘎吱……” /p “嘎吱……” /p 四个单元楼的房门陆续打开,走出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而这其中就有蒲耀、任芊、唐浪和冯禄寿。 /p 每个人都喜眉笑脸,像一股股汇入汪洋的江流,缓慢而又整齐地围聚到桃树下。 /p 还剩一扇门没开,是路克行一家三口。 /p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他们,等待他们出来。 /p “爸爸,妈妈,我们出去玩儿,他们都在外面等我们。”安安童稚的声音响起。 /p 路克行和邹清雨异口同声地说:“好。” /p 房门徐徐拉开,路克行和邹清雨一人牵安安一只手,笑容满面地走出房间,来到桃树下。 /p 路克行指着霍闻川他们六人,对妻儿说:“我跟那几位朋友说两句话。” /p 邹清雨牵着安安,冲他们微笑。 /p 路克行走到几人面前,霍闻川含笑送上祝贺:“恭喜!” /p “感谢你们。”此时的路克行,一身儒雅气,浑不似刚见时那样,颓靡不振。 /p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高茴不冷不热地开口:“你没有救得了邹清雨吗?” /p 这是路克行心里的伤痛,他无奈地摇摇头,“救过两次,第一次是烧炭,第二次是割腕。到第三次时,她趁我不注意,悬颈自尽了。” /p 其爱之深,其痛之彻,令听者无不动容。 /p 姜银砚感喟不置,“她活不下去了。” /p “还有,你屋里的那些空酒瓶?”傅平湘问。 /p 路克行:“那个啊,是清雨收集起来准备给安安做涂绘用的坯。” /p 这个用途倒是出人意料, /p “原来是这样,我们以为是你……”姜银砚没好意思说出最后半句。 /p “以为我酗酒对吧?”路克行倒是一点也不介意,他笑道:“我确实喝酒,但喝得少,一小瓶酒能抿半个月。” /p 姜银砚这才明白,为什么那天跟他提一起喝酒的事,他拒绝得那么干脆。 /p 路克行看着姜银砚,“清雨和安安请你过去一下,他们有话要对你讲。” /p 姜银砚和霍闻川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随即走向那对母子。 /p 安安甜甜地唤她:“姐姐。” /p 姜银砚摸摸他圆圆的小脑袋,“要听爸爸妈妈的话。” /p 安安用力点头。 /p 邹清雨低头对安安说:“安安,我们要祝福这位姐姐哦。” /p 安安软乎乎的小胖手拉住姜银砚,乖巧地说:“姐姐,祝福你。” /p 邹清雨也温柔地看着姜银砚,“祝福你。” /p 姜银砚回以一笑,“谢谢你们!” /p 邹清雨捏了捏安安粉嘟嘟的脸蛋,“我们去找爸爸吧。” /p “找爸爸咯,找爸爸咯……”安安兴奋地欢呼,拉着邹清雨蹦蹦跳跳地跑向路克行。 /p 路克行一手抱起安安,一手牵着邹清雨,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走到桃树底下。 /p 在黑暗来临的前一秒,姜银砚听到傅平湘在大声问高茴的电话号码,高茴迅速地念了一串数字后,一切声音戛然而止,周围的所有人也都在一瞬间消失不见。/p 现实 回到碧云阁的洗手间,亮灿灿的灯光刺得姜银砚眼睛发酸,她闭眼扶住门框。 /p 姜银砚进案子之前是在往门口跑,服务生听到她急促的奔跑声后,火急火燎地冲进来便看到她闭眼倚门的一幕,连忙扶好她,二话不说就摁住耳麦,“姜小姐身体有恙,请马医生来洗手间,谢谢!” /p “请医生?”姜银砚倏地睁开眼,“不用不用,我没事,只是灯光有点刺眼,我闭一闭就好了。” /p 服务生再次摁住耳麦,“卫生间灯光过亮,刺激到姜小姐的眼睛,请调低亮度,谢谢!” /p 一秒钟后,灯光霍然变黯,倒是不刺眼了,却又阴森森得教姜银砚情不自禁地想起案子里的部分经历。 /p 但姜银砚向来不喜欢给人添麻烦,所以鉴于他们有求必应的服务,她一个字也不敢再提,生怕别人再为她一句话忙前忙后。 /p 这时,外面传来霍闻川的声音:“阿砚,你还好吗?” /p 服务生:“霍先生在找您,需要我扶您出去吗?” /p 姜银砚婉拒:“谢谢你,我没问题,可以走。” /p 服务生露齿微笑,“好的。” /p 出来后,姜银砚看到霍闻川担忧的眼神,便知应该是有人告诉他请医生的事,哭笑不得地解释:“这家店的服务是我前所未见的好,我刚才只是被灯光刺激到了眼睛,没别的问题。” /p 霍闻川替她理了理一绺凌乱的鬓发,“阿砚,这几天辛苦了。” /p 不比前两次破案回来的轻松,这次两个熟悉的人折在里面,姜银砚心里有些发闷。 /p 但又因今天是霍闻川的生日,姜银砚不想在他面前多提迷案之地的事,便忍住心里的愁郁,俏皮地扯开话题:“好饿啊,请问寿星先生,我们可以开饭了吗?” /p 霍闻川粲然一笑,冲服务生比出一个手势。 /p 服务生会意,躬身道:“好的,请霍先生、姜小姐稍等。” /p 刚回到座位,姜银砚就看到手机进来两条新消息,当时便猜其中一条是傅平湘,另一条是高茴的添加信息,点开一看,果然如此。 /p 傅平湘的信息和上次一样: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姜姐姐的聪明机智,我傅某人又活着回来了。 /p 好友请求的昵称是哆啦做梦,备注是:我是高茴。 /p 姜银砚一一回复后便把手机放到一旁,准备吃饭。 /p 用餐时,霍闻川状似不经意地问:“那个广播员叫什么名字?” /p 姜银砚咬一口蜂蜜渍的青梅凉藕,不假思索地回答:“赵浩,怎么了?” /p 霍闻川再次证实,姜银砚他们离开迷案之地后便不记得黎云培,黎云培顶的也只是案件中的角色,他本身没法成为里面的人。 /p 对上姜银砚疑惑的眼神,霍闻川淡然地解释:“我在脑中复盘案子,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 /p 姜银砚放下筷子擦擦嘴,“别那么辛苦,今天是你的生日,你需要清空脑袋,心无旁骛地玩。” /p 霍闻川莞尔,“阿砚说的对。” /p 下午,霍闻川带姜银砚来到一家卡丁车室内体验馆,姜银砚昨天在他面前念叨过一次,霍闻川记在心里,提早便预约好。 /p 进来之后,姜银砚发现平时火爆的场馆今天竟然门可罗雀,“这什么情况,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p 霍闻川随口道:“大约是生意不好。” /p 姜银砚惊掉下巴,这家店平时特别难约,她只跟赵枝来玩过一次,而且要提前一个星期预约,没想到时今变得这么空荡,不禁唏嘘:“看来现在生意不太好做。” /p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姜银砚换好衣服,刚戴上头盔,一通语音电话打过来。 /p 工作人员把电话拿给姜银砚,姜银砚瞄一眼手机屏幕,是傅平湘发来的视频通话。 /p “谢谢!”她拿过手机,接通视频,傅平湘的大脸赫然占满整面屏幕。 /p 而从傅平湘的视角只能看到一个反光的头盔,他瞪圆眼睛,惊呼道:“我去,你这什么造型?” /p “傅平湘。”霍闻川拎着头盔从姜银砚背后走来。 /p 傅平湘能够完整看到霍闻川的上半身,穿着一件利落的红蓝色赛车服,“霍帅,你们在干啥?” /p “他们在玩卡丁车。”张晴和的声音从手机里飘出来。 /p 姜银砚一把划开头盔的挡风片,“晴和跟你在一块儿?” /p “我陪晴和上医院来了。”傅平湘从镜头前闪开,而后对准张晴和。 /p 张晴和愤懑地纠正:“不是陪,是强迫。” /p “什么?晴和进医院了?”姜银砚大惊失色,按理说在迷案之地受的伤出来就能瞬间复原,怎么会严重到进医院? /p 张晴和半坐在病床上,两手横抱在胸前,“傅平湘死活要拉我来医院。” /p “以防万一嘛。”傅平湘嘿嘿地笑,“带她做了个全身检查,刚查完,下午晚点出结果,我们现在在这儿等。” /p “等结果为什么要住院?”张晴和很暴躁。 /p “就住一晚上,没问题明天一早就出院,我还跟这儿待一宿照顾你呢。”傅平湘又把摄像头对准自己,“晴和这会儿脾气有点大,咱不跟她聊呵。” /p “傅平湘。”张晴和气得一拳头捶向傅平湘的后脑勺。 /p 傅平湘预判到似的偏头一躲,得意洋洋地说:“嘿,你打不着。” /p “太欠揍了,晴和,狠狠捶他。”姜银砚在手机屏幕里添油加醋。 /p 傅平湘:“喂喂喂,看热闹不嫌事大啊。不和你说了,你跟霍帅好好玩,我去给晴和买点水果,拜拜!” /p 张晴和的声音从屏幕外飘来:“苹果、山楂、柚子都不要。” /p 傅平湘侧过头,“老师没告诉你不许挑食吗?” /p 话音刚落,傅平湘的侧脸定格在屏幕上,同时显示:对方已挂断。 /p 自动退回锁屏界面后,姜银砚再次把手机交给工作人员,开始戴手套。 /p 戴着戴着,她冷不丁冒出一句话:“傅平湘跟晴和吵吵闹闹的好像一对姐弟。” /p 霍闻川一愣,“阿砚觉得他们像姐弟?” /p 姜银砚:“是啊,就跟我们像兄妹一样。” /p 霍闻川心脏猛然一缩,却还要神情自若地应她:“嗯,挺像的。” /p 姜银砚坐进卡丁车,霍闻川唤道:“阿砚。” /p 她回头。 /p 霍闻川在她身旁单膝蹲下,浅笑道:“挡风片没划下来。” /p 一只手温柔地替她盖下挡风片,姜银砚视线被手掌遮住的那一瞬间,霍闻川隔着头盔,在她嘴唇的位置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旋即移开手,“好了。” /p 姜银砚冲他挥挥手,缓缓踩下油门,“呜”地一声冲进赛道。 /p 在她身后,霍闻川再难支撑,嘴里蓦然吐出一口殷红的血,整个人轰然倒地。 /p 见状,工作人员全部惊慌失措地蜂拥上来,“霍先生,霍先生……” /p 一圈结束后,终点处,一个面生的西装男人走过来,蹲下身和姜银砚保持平视,露出职业式微笑,“姜小姐,你好!” /p 姜银砚摘掉头盔,“你好,请问你是?” /p 男人自我介绍:“我是霍先生的司机,姜小姐不介意可以叫我小韩。” /p 姜银砚四下里一望,不见霍闻川的人影,“闻川呢?” /p 小韩:“霍先生临时有紧急的事先离开了,让我跟姜小姐说声抱歉,改天再亲自跟您赔罪。” /p 霍闻川不是不告而别的人,姜银砚怕他遇到什么难题,“事情要紧吗?” /p 小韩:“姜小姐别担心,霍先生可以处理妥善。” /p 姜银砚这才放心,“那就好。” /p 小韩:“霍先生走时交待过我,不管姜小姐想去哪里,我都全程陪同,所以姜小姐接下来是继续在这里玩,还是想再去别的地方?” /p 霍闻川不在,姜银砚也没了兴致,起身跨出卡丁车,“可以麻烦你送我回家吗?” /p 小韩:“我的荣幸。” /p 姜银砚拿到手机的第一时间给霍闻川发去一条信息:闻川,我现在准备回家去,你的事情棘手吗? /p 信息发送完毕,姜银砚回更衣室换衣服。 /p 霍闻川平时几乎是秒回信息,但今天直到坐上车,姜银砚也没有收到他的回信,不免有些担心,便问小韩:“闻川的事情真的不要紧吗?” /p 小韩一边开车,一边礼貌回答她的问题:“请姜小姐放心,不要紧。” /p 既然小韩都这么说,姜银砚便不再多想。 /p 回到家里,姜银砚洗了个澡,随后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机,躺进暖和的被窝。 /p 在迷案之地的这几天,睡眠严重不足,她需要好好补觉。 /p 一觉醒来,天已黑透,姜银砚打开床头灯,拿过手机,已经晚上九点,她这一觉睡了整整五个小时。 /p 微信有几条新消息,姜银砚点开来看,最顶上是赵枝,三条。 /p 赵枝的下面是一个学生的家长,两条。 /p 学生家长的下面是霍闻川,一条。 /p 姜银砚首先点开霍闻川的消息:阿砚,今天不告而别,我很抱歉! /p 内容只有这短短的一句,再看发送时间,下午五点半,那个时候她已经睡着。 /p 姜银砚点击输入框:没关系,你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p 发送后,姜银砚退出和霍闻川的对话框,点进学生家长的信息,是一段跳舞视频和一条长达六十秒的语音。 /p 听完语音后,姜银砚先是夸赞了一番,随后提出几条意见一并发给家长。 /p 刚退出对话框便收到家长的回信:谢谢姜老师,我会按照你说的要求孩子。 /p 姜银砚再次点进去回复:不客气! /p 姜银砚最后点开赵枝的对话框,一张男士照和两条文字信息:砚砚宝贝,给/p 你隆重介绍,这是本小姐的新欢。帅不帅? /p 这是赵枝的第五任男友,姜银砚先回了个“帅”,紧接着又问:多大? /p 问年龄的原因是,到目前为止,赵枝的每一任新男友都比前一任小,要么小一年,要么小一个月。 /p 果不其然,赵枝的回复是:十九。 /p 姜银砚一副了然的神情,又跟她闲聊几句后便退出微信界面。 /p “咕咕咕……” /p 肚子发出饥饿的信号。 /p 姜银砚一贯不喜欢吃外卖,所以橱柜里有准备方便面,就是为了应付这种时候,懒得动手,但又不得不吃。 /p 姜银砚一边泡面,一边刷微博,同时在等霍闻川的回信。 /p 但直到她洗漱完毕再次上床睡觉,都没有等到他的消息。 /p 姜银砚以为他一直在忙,电话号码翻出好几次都没能按下拨号键,一直犹豫到十二点。 /p 也许他和自己一样,事情处理完毕后就回家睡觉了,这么一想便很合理,姜银砚安心地放下手机,打算明天再跟他联系。/p 现实 第二天,刚过七点姜银砚就自然醒来。 /p 天尚未亮,她打开床头灯,缓缓坐起身,拿过手机,没有新信息,点进微信,和霍闻川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她昨晚发的最后一条。 /p 昨天因为要给霍闻川过生日,姜银砚特地请了一天假,今天得早点去。 /p 姜银砚日常上班常描淡妆,两三分钟就完事,看时间还早,便准备到楼下的早餐店吃个早饭。 /p 刚到早餐店坐下,“叮铃叮铃……”电话铃声响起,是傅平湘打来的。 /p 姜银砚接通电话,开口便问:“晴和检查的结果怎么样?” /p 傅平湘:“她好的很,先不说她,你看到蒲哥发的朋友圈没?” /p 姜银砚:“蒲耀?我今天还没看朋友圈,怎么了?” /p 傅平湘:“是蒲哥的家人用他的微信发的,他昨天下午出车祸了,没抢救过来,于凌晨去世。” /p 虽然蒲耀的死亡是既定的结果,但姜银砚亲耳听到时仍然被触动,哽咽地说:“我们……去送送他吧。” /p 傅平湘:“我跟晴和也商量了要去,霍帅去吗?” /p 姜银砚:“我要打电话问问他。” /p “那你给霍帅打电话,我们准备买机票了。对了,”傅平湘提醒道:“晴和查了一下雪山市的天气,今天只有十度,你们记得穿厚点。” /p “好,我知道了。”挂断傅平湘的电话后,姜银砚又把霍闻川的号码调出来,毫不犹豫地摁下拨号键。 /p “嘟……嘟……嘟……” /p 回铃音足足响了七声后,电话才终于接通,“阿砚。” /p 听到霍闻川的声音,姜银砚竟莫名其妙地有点激动,抓电话的手指都不觉然地加重几分力道,“闻川,你还好吗?” /p 电话对面,霍闻川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病服,躺在一间单人病房内,皮肤苍白无血色,精神气也大不如往常。 /p 刚才迟迟不接电话就是担心姜银砚听出端倪,努力地调整好状态后才摁下接听键,“我很好,你吃早饭了吗?” /p 早饭还没有端上来,姜银砚却不假思索地说:“吃过了,你呢?” /p 霍闻川:“我今天犯懒,还没有吃。” /p 其实,姜银砚已经听出霍闻川尽力掩饰的虚弱,她假装不察,叮咛道:“要认真吃饭,一日三餐,一餐都不能少。” /p 霍闻川笑了,“阿砚打电话过来是特地叮嘱我好好吃饭吗?” /p 姜银砚把他们今天要去雪山市见蒲耀最后一面的事情吞回肚里,“是啊,你昨天突然走了,我很担心,所以给你打个电话问一下情况。你要是方便,我今天下班就来看你。” /p “如果是你来,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很方便。”霍闻川语气比残冷的月光还淡,却在无人可窥之地暗流深涌。 /p 姜银砚不觉微微勾唇,“我今天下班可能会比较晚,到时提前跟你联系,你好好休息。” /p “好。”霍闻川喉咙蓦地一阵发痒,他连忙捂住嘴,舒缓过来后才缓缓道:“不管多晚,我都等。” /p 姜银砚细腻地捕捉到他的异样,又加上刚刚得知蒲耀的死讯,忽然悲从中来,怕霍闻川发觉到,便以要赶公交车为借口匆忙地挂断电话。 /p 早餐端上桌,姜银砚已经没什么胃口,给校长打电话请完假后便立刻订了最早一班飞往雪山市的机票。 /p 姜银砚胡乱地吃了几口,又回屋拿了一件羊绒大衣,便乘出租车赶往机场。 /p 十一点整,飞机落地,姜银砚刚打开手机就收到傅平湘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他跟张晴和已经抵达雪山市机场,在a3出口等她。 /p 雪山市比浮江市要冷七八度,姜银砚裹紧大衣,根据指示标来到a3出口。 /p 张晴和跟傅平湘两人在一株绿植前目不斜视地聊着什么,看起来很投入,姜银砚都快走到跟前了那俩人还没发现。 /p 姜银砚紧跑两步来到他们面前,“晴和,傅平湘,你们在聊什么?” /p 张晴和往她身后看去,“霍闻川没来?” /p 姜银砚摇摇头,“他今天身体不大好,我就没告诉他。” /p 傅平湘神色凝重地说:“我下飞机的时候给蒲哥的手机打了一通电话,是他父亲接的。他告诉我,今天一大早有人通过银行给他们打了一笔钱,两百万,备注是蒲耀的朋友。巧的是,转款的那家银行在浮江市,我跟晴和就猜这笔钱是不是霍帅打的。” /p 姜银砚早上给霍闻川打电话的时候他并没有说这件事,“我不知道,他没有跟我提过。” /p 到蒲耀家里后,三人才知道原来蒲耀的家庭情况不是太好。 /p 母亲身体有病,需要常年服药。父亲也有腿疾,干不了重活。 /p 一家人住在一套不到四十平米的出租屋内,所有开销都靠蒲耀在博物馆的微薄工资。 /p 他的父母亲都是老实人,收到这笔意外之款时没有感到高兴,反而担心是打款方输错金额,/p 预备料理好蒲耀的身后事就去银行办理退款。 /p 姜银砚准备给霍闻川打电话询问这笔钱,刚拿出手机便看到他发来的信息:阿砚,代我向叔叔阿姨问好,请他们安心收下这笔钱。 /p 雪山市的物价不高,两百万已经足够两位老人拥用一套属于自己的住房,并衣食无忧地度过后半生。 /p 原来,霍闻川早已默默地把一切都安排好。 /p 姜银砚不禁热泪盈眶,“蒲叔叔,王阿姨,这笔钱是蒲耀的朋友赠予你们的礼物。” /p 从蒲耀的家里出来后,傅平湘提议:“来都来了,到处逛逛吧,我这是第一次来雪山市。” /p 张晴和:“我都可以。” /p 姜银砚记挂霍闻川,只想尽快回浮江看他,“你俩逛,我已经买好回浮江的机票了,还有五十分钟登机,我现在得赶紧走了,咱们回头微信联系。” /p 目送姜银砚坐进出租车,傅平湘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晴和,我一直有个疑问,霍帅是不是喜欢姜姐姐?” /p 张晴和瞥他一眼,“恭喜,你那一对儿黑漆漆的眼珠子还能正常使用。” /p “但我看姜姐姐她自己好像不知道,我要不要点一点她?”傅平湘一扭头,却发现张晴和已经走出好几步,赶紧拔腿追上去,“诶,晴和,等等我啊,你说我要不要提醒她?” /p “有些事,自己发现比被旁人提醒更有意思。”张晴和走到一个卖冰糖葫芦的老人面前,回头对向自己跑来的少年说:“傅平湘,请我吃串冰糖葫芦吧。” /p 下午四点半,浮江市机场,t1航站楼。 /p 飞机刚落地,还在跑道减速,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打进来。 /p 姜银砚接起电话:“你好!” /p 对方:“姜小姐你好,我是霍先生的司机小韩。” /p 和小韩结束通话后,一名长相甜美的空姐来到姜银砚坐的位置旁边,“姜小姐你好!” /p 姜银砚有点懵,“你好!” /p “稍后由我负责送您到停车场,请您跟我来。”空姐的声音也很甜。 /p “还有……这样的服务?”姜银砚活这二十几年,飞机也坐过数十次,今天是第一次听到还有空乘人员带乘客到停车场的服务。 /p 空姐:“霍先生是飞月航空的尊贵客户,我们有义务保障他和家人的每一次出行便利。” /p 霍闻川连她不知道机场停车场的位置都能预料到,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似他这般对自己细心周到至如此地步的人。 /p 姜银砚这一刹那的想法就只有立刻见到他,她扒开安全带,拿起包就迅速跟空姐离开飞机。 /p 在停车场的入口,姜银砚看到了小韩,他和昨天一样,也是一身西装,笔直地站在那里,端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 /p 姜银砚冲他招手,“小韩。” /p 看到姜银砚,小韩周身的冷漠气息霎时间烟消云散,恭敬地向她低头,“姜小姐。” /p 姜银砚跟小韩走到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旁,小韩替她拉车门。 /p 车门打开的瞬间,姜银砚看到霍闻川坐在里面,顿时喜形于色,“闻川。” /p 霍闻川微微歪头,“阿砚,冷吗?” /p “雪山市挺冷的,回来浮江就还好。”姜银砚坐上车后,忽然想起霍闻川说过他晕车,“闻川,你怎么也来了?你不怕晕车吗?” /p 霍闻川:“一想到是来接阿砚,我就不怕了。” /p 姜银砚笑得合不拢嘴,“你说的我怪不好意思。” /p 霍闻川:“阿砚一定饿了吧,今天想吃什么?” /p 姜银砚却不着急吃饭,她更关心霍闻川的身体状况,“闻川,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p 霍闻川自嘲:“被阿砚看出来了,我确实不适合当演员啊。” /p 姜银砚立马紧张起来,“严重吗?” /p 霍闻川轻描淡写地说:“小毛病,吃几天药就好了。” /p “真的吗?没骗我?”姜银砚故意作出半信半疑的模样问他。 /p 霍闻川神情认真地说:“真的,不骗你。” /p 姜银砚相信霍闻川的话,关于晚饭,她顶真地思考了一下,跟霍闻川认识以来,从来没有请他到家里做过客,索性今天下厨,给他做几样清淡的家常菜,“闻川,你要是不嫌弃我厨艺粗糙,我想请你到我家里,我做饭给你吃。” /p “阿砚会很辛苦的。” /p 霍闻川想的却不是饭菜可不可口,而是她做饭辛苦,姜银砚感动得想流泪,她吸吸鼻子,“不辛苦,就这么决定了,我们现在去超市采购食材。霍先生,今天的晚餐,由姜小厨为您安排。” /p 两人来到离南庭小区最近的一间大型超市。 /p 霍闻川负责推购物车,姜银砚负责选食材。 /p 周末的超市熙熙攘攘,每个人都在挑选自己需要的物品。 /p 姜银砚站在摆满番茄的菜架前,红彤彤的/p 番茄衬得她皮肤愈加白皙。 /p 不远处,霍闻川拿出手机,点开相机,摁下拍摄键的一刹那,姜银砚刚好拿起一颗番茄,对他笑,“闻川,晚上做个番茄蛋汤好吗?” /p “咔嚓……” /p 一张定格照片出现在霍闻川的相册里。 /p 看到霍闻川举起手机,姜银砚拿着番茄跑过去,“闻川,你在拍照吗?” /p 霍闻川翻出一张没有拍到她的照片给她看,“很久没进超市了,拍张照留个纪念。” /p “你以后要是想逛超市了,我随时陪你。”姜银砚把番茄放进购物车,又指向肉蛋区,“走吧,我们再去那边看看。” /p 霍闻川把手机放回衣服口袋,推着购物车跟在她身后,努力地把每一幕都刻进脑中。 /p 回到南庭小区,小韩将两袋食材提上楼,又拎进厨房,搁下就要走,姜银砚热情地邀请他留下来一起吃饭,被小韩委婉而又果断地拒绝。 /p 小韩离开后,姜银砚给霍闻川安置到沙发坐下,打开电视,把遥控器塞到他手里,“你什么都不用管,就坐在这里看电视,当自己家一样。我姜小厨保证,今天的晚饭不会让你皱眉头。” /p 霍闻川修长的手指握住遥控器,坐姿变得随性,眼睛里始终带笑,“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p 姜银砚走进厨房,拿出许久不用的围裙系上,开始“叮叮哐哐”地捣弄,忙得热火朝天。 /p 霍闻川的目光一直胶在她身上,一秒钟也舍不得移开。 /p 一个小时后,三菜一汤上桌,姜银砚摆好碗筷,解开围裙,笑盈盈地唤他:“闻川,饭好了。” /p 坐下后,姜银砚一边给霍闻川盛番茄蛋汤,一边不自信地说:“好久没下厨,手都生疏了,味道可能不太好。” /p 霍闻川舀一勺汤含进口中,神情认真得像是在品尝珠翠之珍。 /p 一勺汤喝完,霍闻川不吝其词地夸道:“我的味蕾告诉我,这是它尝过的最美味的番茄蛋汤。” /p 姜银砚被夸得心花怒放,立马抿了一口,味道还成,但没有霍闻川夸的那么厉害,打趣道:“替我谢谢你的味蕾,要是它喜欢,下次我还给它做。” /p 晚饭在欢乐的气氛中结束,走时,霍闻川说不必送,姜银砚却坚持送他到车库,看到他坐上车才放心。 /p 姜银砚从兜里掏出一条巧克力,“闻川,给,那会儿在超市买的,甜食有助于分泌多巴胺,我心情低落的时候会吃一块,所以巧克力在我这里就是快乐的代名词。现在,我把快乐送给你。” /p 霍闻川接过巧克力,“我很喜欢快乐的样子。” /p 驶离车库,小韩三分疑惑七分不可思议,“先生从来都不喜欢巧克力。” /p 巧克力被霍闻川捧在掌心,愉悦从微挑的唇角肆意流露,“现在开始喜欢。”/p 暗礁 第四桩案件在两个月后的一个深夜到来,依旧猝不及防。 /p 寒冬腊月,甚少落雪的浮江市今年罕见地冰雪飞飞,一片银白。 /p 馨淡的香氛里,姜银砚身穿毛绒睡衣靠坐床头,手机里正循环播放一首节奏欢快的老歌,她点开分享键,准备发给霍闻川,狴犴胸针突如其来地砸中手机屏幕。 /p 几乎是瞬间的反应,姜银砚一个天鹅起跳,伸手抓向挂在落地衣撑上的羊绒大衣,衣领入手的下一秒,卧室骤然全黑,香薰的气味被一股咸湿的海腥取代。 /p 光线再次亮起时,姜银砚已经不在自己的卧室,面前所见的是一片蔚蓝之海和一艘艘或停泊或刚启航的船只,岸边还有一些卖鱼的摊贩,俨然是一处码头。 /p 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姜银砚拎着羊绒大衣站在一个鱼摊前。 /p 摊主是个中年男人,看姜银砚立在跟前,赶忙热情招徕:“大妹子买鱼吗?我这儿都是刚到的活鱼。” /p 姜银砚低头看那几桶没什么生气的鱼,“不买。” /p 摊主霎时变脸,挥手驱赶,“不买鱼挡什么路?走开走开。” /p 姜银砚赶紧闪到一旁。 /p 烈阳当空,体感气温近三十摄氏度,毛绒睡衣很快给她蒸出一身热汗。 /p 这里的季节是夏天。 /p 前方走来一个熟悉的人影,“阿砚。” /p 姜银砚一边走向霍闻川,一边抹额头的汗,“好热啊。” /p 看到霍闻川一身薄衣薄裤,姜银砚羡慕不已,“闻川,还是你有先见之明。” /p 霍闻川笑道:“我睡觉不习惯穿太厚。”旋即又说:“等所有人都到齐了,我们去找些夏天的衣服换上。” /p 说话间,姜银砚的视线越过霍闻川望向他身后,抬抬下巴,“他们来了。” /p 霍闻川回头,看到张晴和、傅平湘二人正朝他们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东张西望的年轻女人,单从厚厚的衣着便能看出是本案的新人,她把雪青色棉服搭在臂弯,还不住地拉扯高领毛衣的领口散热。 /p 张晴和跟霍闻川一样淡定,她身上同样穿着单薄的丝质睡衣,眼睛里映着一艘艘渔船和蔚蓝广阔的海面。 /p “霍帅,姜姐姐。”和姜银砚一样穿着绒睡衣的傅平湘快跑几步来到两人跟前,上衣三粒纽扣已经敞开,额前碎发湿哒哒地粘在皮肤上,热得满脸通红,“开局就来这么刺激的,刚刚还在北极,转眼就来了赤道。” /p 姜银砚提一提手里的羊绒大衣,“瞧见没,胸针出现的瞬间我拼老命拿的,结果压根儿派不上用场,反倒是个累赘。” /p 傅平湘扫一眼霍闻川的衣着,“还是霍帅跟晴和有先见之明,人家俩穿的跟过夏天似的,我羡慕得要命。” /p 霍闻川的目光落到傅平湘半敞的胸膛上,“系好衣领。” /p 傅平湘听得目怔口呆,“霍帅,我都快热疯了。” /p “在女孩子面前,衣着须得体,我不介意帮你系。”霍闻川说罢就要动手,傅平湘连忙往后趔,“咱们两个大男人,不合适不合适,我自己来。” /p “老板,你这些鱼怎么卖?”一个粗嗓子男人的声音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p 众人闻声而望,只见一名腰系围裙的中年微胖男人手拿锅铲站在一个鱼摊前,下身是一条薄绒睡裤,上身穿一件黑红两色条纹的圆领针织衫,一枚胸针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闪光。 /p 鱼摊老板坐在一张折叠椅上,闭目养神,“大的五块,小的三块。” /p “这么便宜,给我来条大的。”中年男人兴奋的表情犹如中大奖,就要掏兜拿钱,傅平湘紧忙喊:“别买。” /p 鱼摊老板瞬间睁眼,和中年男人一齐看向傅平湘,后者眼里满是疑惑,前者则是瞋目横眉,“想当程咬金?” /p 看到鱼摊老板的反应,傅平湘才猛然反应过来,“大哥别误会,我不是想坏你的生意……” /p 鱼摊老板满脸横肉,手臂粗壮有力,压根儿不听傅平湘的解释,凶神恶煞地站起身。 /p 姜银砚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中年男人旁边,笑道:“舅舅,我一沾鱼就感冒,你忘记了?” /p 又对鱼摊老板说:“大哥消消火气,这是我舅舅,我跟他好久没见,他忘了我不能吃鱼这事。” /p 回头指傅平湘,“我表弟记得清楚,刚才是在提醒他爸,没想拦你的生意。” /p 鱼摊老板打量了他们一下,见几人都逆季节着装,风格像是一家人,便信了姜银砚的话,一屁股坐回去,不再搭理他们。 /p “舅舅,我们回去吧。”不等男人询问,姜银砚赶紧把他拉走,同时悄声说:“我们不是坏人。” /p 走出好几步后,男人终于忍不住问:“你们是谁?” /p 姜银砚撒开男人的围裙,“等人齐了一起说。” /p 傅平湘系好纽扣,瞥一眼鱼摊老板,“那卖鱼的哥脾气真大。” /p “你还有脸说。”姜银砚不住地/p 用手扇风,“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人白白少赚五块钱,换我,我也怨你。” /p 霍闻川的视线里出现一艘正在靠岸的渔船,船头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人冲岸上招手,“傅平湘、傅平湘……” /p “我好像听到宋翔在叫我?”傅平湘前后左右看了一圈都没见着人,不禁怀疑:“我幻听了?” /p 张晴和二话不说掰过傅平湘的脑袋,“那艘船。” /p 在张晴和的精准定位下,傅平湘终于看到一艘渔船的船头立着个身穿粉色睡袍的人,“这么帅的出场方式怎么给他了?我不服。” /p “不服憋着。”高茴从后面走来,旁边还跟着一个穿校服的男生。 /p “这次的卧底,”前前卧底姜银砚思忖道:“看来是宋翔。” /p 渔船靠岸后,宋翔第一个跳下来,激动地说:“我是卧底,这艘船就是我的。” /p “给我一辆破面包车,给你一艘渔船?这迷案之地怎么还搞差别待遇?”傅平湘愤愤不平地槽道。 /p 霍闻川问宋翔:“你会开船?” /p “不会。”宋翔旋即又说:“我父母在公园经营脚踏船租赁的生意。” /p “所以你就成了渔船老板?”傅平湘对这次卧底的人员选择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p 姜银砚忍住笑,“多少沾点边。” /p 渔船上又下来两男一女,胸前均别着狴犴胸针。 /p 等了五六分钟后,再没有别的新人出现,大家开始自我介绍。 /p 这次一共两女四男六名新人,分别是超市收银员蔡思雨、美妆博主、高三男生姚博诚、家庭煮夫马群荣、电脑维修员樊科、烧烤摊老板胡杨。 /p 这次的新人里,心理素质最好的是美妆博主。 /p 胸针出现时,她刚拍完化妆教程,还没来得及换装就被拉进迷案之地,眼下也是一身可爱的毛绒睡衣,娇小的身体里却装着一颗强大的心脏。 /p 听完傅平湘的解说,只是问了几个不懂的地方便跟姜银砚、张晴和她们热聊起来。 /p 心理素质最差的是电脑维修员樊科,他那时在玩游戏,场景恰好也是海边的一个渔村,便以为是进入了游戏里,崩溃无比,宋翔解释了好多遍他才信这里不是他玩的那款游戏。 /p 最令人无语的是无神论者姚博诚,在傅平湘讲到亡者之灵时数次出言反驳,令傅平湘头大如斗,还是张晴和毫不留情地呵止,姚博诚才终于住口。 /p 马群荣和胡杨起初死活不信,嚷着要联系家人,但在身上没找到手机,只有问周围的npc借,然而所有npc都不知道手机为何物。 /p 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座机的小卖铺,可熟记于心的每个号码拨出去都被提示不存在。 /p 至此,二人才肯接受现实。 /p 蔡思雨最担心的是会被老板扣工资,因为她每个月都风雨无阻地拿了全勤,直到姜银砚以人格担保不管在迷案之地待多久,于现实世界都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她才放下心来。 /p “哟,咱家翔子回来了。”一个皮肤黝黑的光膀汉子远远地招呼宋翔。 /p 傅平湘小声说:“宋翔,你哥来了。” /p 宋翔信以为真,老老实实地喊来人一声:“哥。” /p “哥啥哥,我是你小叔。第一次出海,满不满?”光膀汉子冲宋翔后背拍了一掌,力气太大,震得宋翔差点灵魂出窍。 /p “满不满?”宋翔没理解他的话。 /p 霍闻川开口接茬:“半满。” /p “小小个事,再多出去几趟就能满。”光膀汉子不拘小节地搂上宋翔的肩,“走,带上你的伙计们,我跟你们一道去你表哥那儿喝两杯。” /p 傅平湘不满地嘀咕:“我们都成宋翔的伙计了。” /p 一行人被光膀汉子领到一栋与众不同的粉色小屋外,周围没有别的人家,屋前的水岸泊着四艘小渔船,每一艘都有一个红色的编号,从右到左,一至四。 /p 门是开着,但光膀汉子却不进去,而是站在外面扯嗓子喊:“雷大,酒菜烧好没?翔子和他的伙计们回来了。” /p 没人应声,光膀汉子又喊了一嗓子。 /p 半晌,屋里走出来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一根擦拭光亮的渔叉,叉柄的中间部分包着一圈醒目的红色金属皮。 /p 女人水灵的大眼睛盯着外面的一群人看,明明是三十来岁的年纪,神态却懵懂得像是稚子。 /p 光膀汉子笑嘻嘻地问:“英儿,雷大在里头吗?” /p 女人愣愣地盯着光膀汉子看,既不出声,也没有任何肢体动作。 /p 根据女人的年纪,宋翔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女人是“表哥”的妻子,张口便喊:“表嫂。” /p 话音刚落,宋翔猝不及防地被光膀汉子搡了一下,“表哪门子的嫂,你小子别乱喊。” /p 宋翔心脏一紧,他竟险些露馅。 /p 担心光膀汉子追问宋翔的“失误”,读出女/p 人眼神里茫然的姜银砚迅速接过话:“她好像听不懂你的话。” /p 光膀汉子指指自己的脑袋,“精神出了点问题。” /p 如果忽略女人的神情,完全看不出她的精神不正常。 /p 脸庞白净,身上的淡粉色背心裙整洁如新,头发一丝不苟地扎在脑后,一对圆润的珍珠耳坠为她增添了几分别样的温婉。 /p 霍闻川的目光在女人身上迅速地打了一转后又看回光膀汉子,“先天还是后天。” /p 光膀汉子:“后天。” /p 后天的精神疾病多是因突如其来的变故所刺激而引起。 /p 姜银砚心直口快地问:“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吗?” /p 还没等光膀汉子回答,忽听有人喊:“来胜小叔,翔子。” /p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瘦削的男人拎着几只肥美的大螃蟹,面带笑容地走过来,想必他就是宋翔的“表哥”雷大。 /p 雷大身高中等,脸上长满雀斑,不似其他男性npc几乎一水儿的光膀子,他衣装齐楚,上身穿泥色短袖衬衫,下身是蓝灰色长裤,不见一丝褶皱,应当是特地熨过。 /p 唯一不足的是衣裤都不大合身,又长又宽松,裤腰间还工整地扎着一根皮带。 /p 来胜直勾勾地盯着那几只奋力挣扎的螃蟹,腹中馋虫顿时苏醒,“你咋知道我们要来,还去买了螃蟹。” /p 雷大笑呵呵地说:“英子想吃螃蟹,我就去提了几只鲜的,等会儿蒸给她吃。” /p 听到不是给自己准备的,来胜肚子里的馋虫瞬间缩回窝,“给英儿的,我还以为给我的。” /p “英子要是吃不完就给你。”雷大走向女人,用哄小孩儿的语气同她说:“进去吧英子,我给你蒸鲜鲜肥肥的螃蟹吃。” /p 女人的反应也和听话的小孩一样,抱着渔叉和雷大一起回屋。 /p 如无意外,灵物就在这栋粉色的房子里,但雷大却没有邀请他们进去,来胜也没有进屋的意思。 /p 姜银砚忍不住问:“来胜小叔,我们不进去吗?” /p 来胜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里面只剩一根,他利索地给自己点上,随后将空烟盒捏瘪丢到路边,表情享受地吞云吐雾,“翔子这表哥,从来不让人进英儿的房子。咱们老实在外面待着吧,他做完饭会给我们端出来。” /p 张晴和敏锐地抓取出重点,“这是英子的房子?” /p “是英子的,不是雷大的。”来胜夹烟的两根手指淡淡泛黄,稳稳的老烟枪。 /p 张晴和继续问:“雷大的房子在哪里?” /p “在海鲜市场那片儿,两层那个就是他的。我住他前头,不远,几步路就到了。”说完,来胜吐出一口烟。 /p 姜银砚被烟飘到,呛得发咳嗽,霍闻川悄无声息地挡在她和来胜的中间,“方便说说英子的事吗?” /p “事情都过去了,没啥可说的,她现在有吃有喝,也有人照顾,过得好就行了。”来胜没有半点想聊英子的意思。 /p 姜银砚却不死心,总得问出些有用的信息,想了想,“她全名叫什么?” /p 来胜弹弹烟灰,“杜玉英。”/p 暗礁 毛绒睡衣给傅平湘逼出一身汗,他热得脑袋发胀。 /p 粉房子的周围光秃秃的,没有可以乘凉的大树,他实在有些忍不住,悄悄把宋翔拉到一旁,“让你小叔给我们找几件夏天的衣裳,我都快捂出痱子了。” /p 高茴同样热得满脸通红,“我也是。” /p 也凑过来,“还有我。” /p 宋翔冲三人比出一个“ok”的手势,随后走到来胜跟前,“小叔,你能给我们找些夏天的衣服吗?” /p 来胜瞥一瞥宋翔身上毛绒绒的睡袍,“热了就脱。” /p 傅平湘不停地扯衣服透风,“有女生在,不方便光膀子。” /p “跟他表哥一样臭讲究。”来胜揶揄完后又说:“吃完饭我给你们找。” /p 烈日罩顶,众人像是身处于一只巨大的蒸笼之中,咸涩的海风吹拂过来,他们活似一块块被腌烤的肉。 /p 姜银砚也渐渐有些受不住,汗水不停地冒,“越来越热了。” /p 霍闻川环顾四周,目光停在泊岸的那四艘旧渔船上,问来胜:“那些渔船是谁的?” /p 来胜把烟头丢到地上,用脚蹍熄,“没主的废船。” /p “热得不行了。”胡杨三下五除二脱掉上衣,贴身的加绒秋衣早已被汗打湿,几乎能拧出一捧水来。 /p 马群荣见状也开始除衣物,最里面穿的是一件薄秋衣,眼下正合适。 /p “幸好我里面穿的是短袖。”姚博诚脱掉厚如棉被的羽绒服后,上身便是夏装,胸前印着硕大的“good news”的标志,是一个非常著名的服装品牌,像这么一件简单的t恤售价都是三四千。 /p 姚博诚似乎很喜欢这件t恤,脱掉羽绒服后就忍不住左看右看。 /p “我们能否到渔船里……”霍闻川话犹未完,樊科冷不防晕倒坠地。 /p 众人大惊,连声呼道:“樊科、樊科……” /p 来胜像个没事人一样,淡定地说:“中暑了,不是啥大事。你们把他抬到船上,控制室能躺,我去找雷大要碗海带汤,给他喝了就能醒。” /p 几个男人合力把樊科抬到最近的那艘渔船上。 /p 走上甲板时,霍闻川首先注意到洞开的船舱。 /p 控制室内的物品均已被拆除,连半张凳子都没有留下,他们只能把樊科就地而放。 /p 霍闻川提醒:“人太多不利于空气流通,只留两个人在里面照看。” /p 马群荣和胡杨主动提出留下来照看樊科,而其他人则都去往隔壁的渔船。 /p 两三分钟后,来胜把一碗凉海带汤送到樊科的船上,马群荣半抱起樊科,胡杨便一勺一勺地喂给他喝。 /p 一碗汤很快见底,胡杨把碗还给来胜。 /p 来胜端着空碗说:“你们就待在船上,等会儿雷大会把饭菜给你们送过来,你们就不用跑了。” /p 来胜从樊科他们的船舱出来,又转进九人所在的渔船,还在外面就大声喊:“翔子,我让你表哥准备了一盅酒,咱们叔侄一会儿来个午醉。” /p 傅平湘警惕地冲宋翔摇头,郑暧被杨诚骗喝酒的可怕场景还历历在目。 /p 宋翔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拒绝:“小叔,我不喝酒。” /p 来胜立马变脸,假装不高兴,“不给小叔面子是不?” /p “酒精损伤肝脏,刺激胃粘膜,容易引发胃出血,严重时可扰乱神经系统,小叔务必早戒。”宋翔开启喋喋不休的科普模式。 /p 来胜听得皱眉头,“啥乱七八糟的?” /p “他也有中暑的迹象,沾不得酒。”张晴和一句话解了宋翔的围。 /p 来胜把手往身后一背,“磨磨唧唧的,我找雷大喝去。” /p 霍闻川冷不丁问:“你和雷大的酒量谁好?” /p 来胜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是我。” /p “冒昧地说,我觉得雷大的酒量看起来更好。”霍闻川故意激将来胜。 /p 来胜也豪不辜负地成功上钩,“臭小子眼睛长脚底心儿了,我今天非让你服气,你等着瞧。” /p 说罢,转身离开。 /p 来胜走后,傅平湘好奇地问:“霍帅,你怎么知道雷大的酒量更好?” /p 霍闻川缓缓摩挲渔船的方向舵,“我不在乎谁的酒量更好,我只关心雷大能不能被来胜灌醉。” /p “哦……”傅平湘秒懂,“我明白了,如果雷大醉了,我们就能进粉房子找灵物。” /p 高茴目光俄而犀利,“那我希望他醉得不省人事。” /p 张晴和望向远处捕鱼的海鸥,“就要看来胜的功力够不够。” /p 大概半个小时后,雷大和来胜把饭菜送到船上,一共七个菜,全是鱼虾等海鲜。 /p “好丰盛。”姚博诚酷爱吃海鲜,一看到分量如此足的新鲜海味便禁不住两眼放光。 /p 而非但没有表现出一星半点的兴趣,反倒很发愁,等雷大和来胜走后,她才/p 告诉大家:“我对海鲜过敏,只能吃米饭了。” /p 姜银砚连忙关心道:“可以吃饱吗?” /p 乐观地说:“没关系,反正我饭量不大,有米饭吃也饿不死。” /p 蔡思雨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掏出两包榨菜,“还有半个月才过期,可以吃,都给你。” /p “思雨,你真是我的救星。”感激地接过榨菜,就着米饭一起吃。 /p 饭毕,霍闻川看表,“一点十五,我们有将近十一个小时的时间去找灵物。” /p 吃得最饱的姚博诚伸个懒腰后躺平身体,“睡两个小时午觉绰绰有余。” /p 傅平湘对姚博诚懒散的态度震惊不已,“这什么时候你还想睡午觉,还两个小时?你不知道迷案之地的时间有多宝贵吗?” /p 姚博诚将手交叠枕在脑后,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这是我雷打不动的习惯,不睡就没精神。况且有这么多人,少我一个有什么影响?” /p 姜银砚被他最后一句话气到,“我们是一个团队,所有人都要参与到破案的每一个环节当中。如果每个人都有坐享其成的思想,我们全都要死在这里。” /p “我相信你们没有午睡的习惯。”姚博诚不为所动。 /p “你是什么品种的……”傅平湘气得想动手,张晴和及时按住他,“你能劝住该死的鬼?” /p “随你们怎么说,天塌下来我都要睡午觉。”姚博诚是铁了心不愿动。 /p 在和姚博诚置气的时候,蔡思雨已经默默地把餐具收拾好,“我把碗筷送回去。” /p “我和你一起。”姜银砚从蔡思雨手里接过一半的餐具,和她一前一后地走出控制室。 /p 霍闻川也起身往外走,“我去看看樊科。” /p 除开姚博诚,其他人也都鱼贯而出,去往隔壁的船。 /p 樊科在喝海带汤时便转醒,现在也已经吃完饭。 /p 霍闻川他们过来时,马群荣和胡杨在收拾餐具,樊科依然赤膊躺在那里,睁着眼睛,看起来还是很虚弱。 /p 傅平湘走到樊科身旁,“樊科,你怎么样了?” /p 樊科转过眼珠,“这儿有空调吗?” /p 傅平湘认真回答:“其他地方不知道,这四艘渔船肯定是没有。” /p 樊科闭上眼睛,绝望地说:“没空调我活不过这个夏天。” /p “你在想啥?在这个连手机都没有的地方,能装空调的人家非富即贵。还有,你来这里不是吹空调的,是破案,破案知道吗?”高茴今天第二次被惹出脾气,第一次是姚博诚要睡午觉。 /p 傅平湘气得转身离开控制室,毫不顾忌地抱怨道:“这回的新人,一个比一个能搞。” /p 谁都没有再说话,连先前主动提出照看樊科的马群荣和胡杨也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留樊科一人在控制室躺着。 /p 这时,还餐具的姜银砚和蔡思雨已经回来。 /p 姜银砚:“来胜的酒量的确好,雷大现在已经半醉了,他还跟没事儿人似的,估计再有小半瓶雷大就能不省人事。” /p 霍闻川:“他们在哪里喝酒?” /p “在房子后面的一个凉棚里。”姜银砚像是知道霍闻川接下来要问谁,跟着又说:“杜玉英在房子里,我们从窗外看到的,她在吃雷大给她剥好的螃蟹和虾。” /p 高茴感慨道:“雷大对杜玉英真好。” /p 的目光投向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这里的生活好平静,也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发生过凶案的地方。” /p “我不这么认为。”频繁被怼的宋翔现在只敢在新人面前进行反驳式发言:“经过测量,冰山露出水面的部分只占整体的十分之一。” /p 马群荣听得云里雾里,“凶案跟冰山有啥关系?” /p 霍闻川的眼睛被太阳映照出金灿灿的光,“一起案件,最棘手的地方就是看起来很正常。” /p “是啊,而且我明显感觉到每一起案子的难度都在增加。”尽管如此,姜银砚也没有企盼过直接快进到最后一起案子,她属于稳扎稳打型。 /p “罐头厂的案子给我整得脑细胞死了一半,现在回想起都头皮发麻。”傅平湘简直不能更赞同姜银砚的话。 /p 张晴和眯起眼睛,抬头看了看烈日,“我们不能在这里干等。” /p 傅平湘第一个举手响应:“我赞成。” /p 霍闻川恰也有此意,便直截了当地划任务:“我们分三组,一组人留在这里,把余下的两艘渔船找一遍,然后等来胜出来。另外两组人到周边转转,但最好不要走太远,我们的主要目标还是这栋粉房子。” /p 霍闻川话音刚落,胡杨便开口:“我想去周边转。” /p 也积极地说:“还有我。” /p 宋翔亦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我喜欢户外活动,所以加我一个。” /p 听到已经经历过两起案件的老成员宋翔现在居然和新人一/p 样,似乎把这里当成了游玩之地,傅平湘一阵心梗,“鬼特么的户外活动。” /p 霍闻川从容淡静地将宋翔的想法阻杀,“你留在这里等来胜,请他给我们找夏天的衣服。” /p 外出的两组人绕着粉房子的方圆两里分别转了半圈后,在一片未生寸草但散落着各种各样海类生物尸体的沙滩上不期碰头。 /p 一路走来,两方人都没见着别的建筑物,沿途也一切正常,唯有眼前这片沙滩充满诡异,随处可见或干或湿的鱼虾蟹等尸体,活似一处海类生物的乱葬岗。 /p “这啥情况?”傅平湘捡起一只碗大的螃蟹,入手重量极轻,微一用劲便掰开腹壳,里面的肉早已干得附在壳壁。 /p “渔民丢的吧。”烧烤摊老板胡杨头头是道地分析:“靠海的人都爱吃活的,死的没人吃就只有丢了。” /p “诶!”胡杨突然诧呼一声,紧跟着快跑两步,捡起一条轻度腐烂的黄鱼,“这么贵的鱼都有人丢?” /p 海鲜过敏的:“这是什么鱼?” /p “黄鱼啊,这种个头的,一百块一斤。”胡杨掂掂重量,“这条活的时候应该有五六斤。” /p “好家伙,直接丢了六百块,啥家庭啊?”傅平湘愕然地盯着胡杨手里的黄鱼看。 /p 霍闻川在观察了一阵后,以笃定的语气否定了胡杨的说法:“它们不是被渔民丢的。” /p 姜银砚也回望沙滩边缘呈弧形生长的杂草,“像是被冲上岸的。” /p 胡杨扔掉黄鱼,拍拍沾在手上的沙,“我就说嘛,哪有人这么傻,连黄鱼也丢。” /p “什么鬼浪,单就冲到这一片儿,太集中了。”虽说这些尸体是被冲上岸的,但傅平湘依然觉得不正常。 /p 张晴和蹲下身,一言不发就开始徒手挖沙,在将表面的干沙挖开半指深后,露出底下颜色较深的湿沙。 /p 若有所思地起身后,张晴和又望向水边,他们现在所站立的位置距水边还有将近百米的距离,“如果是冲上岸的,那么最有可能的是近日涨过一次潮。” /p 心思单纯地说:“有没有可能就是涨过一次潮呢?” /p 姜银砚说:“最稳妥的还是去问问当地的渔民,他们应该最清楚。” /p 于是,一行人又返回粉房子。 /p 高茴和蔡思雨撑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红色圆点伞站在粉房子外面,不住地东张西望。 /p 看到同伴们回来,高茴一把将伞塞给蔡思雨,拔腿朝几人跑过去,兴奋地说:“你们终于回来了,雷大已经醉成了一滩烂泥。” /p 众人顿时喜形于色,姜银砚忙问:“来胜呢?” /p “他回家了,宋翔和马叔也跟着去了,给我们拿夏天的衣服。我们什么时候进去找灵物?”高茴摩拳擦掌,急不可待。 /p “就现在。”说罢,霍闻川又迅利地转过身面对傅平湘,“傅平湘去棚里守着雷大,如果他中途醒来,想办法高声说话,我们可以听到。其他人,全都进屋找灵物。”/p 暗礁 进屋后,众人才看清粉房子的布局,总体面积约摸七十平米,是比较中规中矩的两室一厅,一厨一卫。 /p 结构虽简单,但装潢却很别致,鱼鳞形状的地砖和木板拼接起来的墙贴都是深色基调,再搭配一整套做旧的家具和一面花纹繁复的深棕色圆形地毯,浓浓的中世纪风。 /p 小声说:“我喜欢这个装修风格。” /p 胡杨却皱皱眉,一脸的不可理解,“刷白墙多好看,这个……我欣赏不来。” /p 话不投机半句多,好恶本就是非常私人的事,只当作没听到,不再接话。 /p 两间卧室的门,一开一闭,杜玉英此时就在闭门的那间屋里睡午觉。 /p 暂时撇开杜玉英的卧室,霍闻川把粉房子划成四个部分,再根据寻找的难易程度合理分配人员,七个人即时行动起来。 /p 厨房的易碎品较多,所以就由细心又谨慎的蔡思雨来找。 /p 卫生间东西少,找起来容易,胡杨主动把这个区域揽给自己。 /p 敞开门的卧室由张晴和跟负责,客厅则是霍闻川、姜银砚以及高茴。 /p “咵嚓……” /p 才进行不到两分钟,卫生间冷不丁地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众人的心瞬间揪紧,客厅里的三人齐刷刷看向杜玉英的卧室。 /p 张晴和、也在声音响起的下一秒跑出来,和客厅的三人短暂的对视后,张晴和轻抬两步来到隔壁卧室的门口,贴耳静听。 /p 一门之隔的屋里悄然无声,杜玉英没被惊醒,张晴和遂冲同伴们缓缓摇头,大家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弛下来。 /p 胡杨抓着一个只剩手把的玻璃杯从卫生间走出来,面含歉意地说:“我没成心打了一个漱口的杯子。” /p 杜玉英虽未醒,但众人又开始担心另一件事,万一胡杨打碎的玻璃杯就是灵物怎么办? /p 高茴狂躁地抓了抓头,“完蛋了。” /p 胡杨只顾着紧张,一时间没想到灵物这一层,所以高茴的反应令他有些错愕,“怎……怎么了吗?” /p 姜银砚从未遇到过这种突发情况,她忙问霍闻川:“如果灵物被毁坏,还能召唤出亡者之灵吗?” /p 霍闻川冷淡的眼神在看向姜银砚时又晕染上惯素的柔和,“我们只能祈祷这只杯子不是灵物。” /p “我是不是闯大祸了?”后知后觉的胡杨终于明白过来,每一根头发丝都在懊恼自己的粗心。 /p 霍闻川不温不火地说:“把玻璃碎片全部收拾起来带走。” /p 胡杨没能完全理解霍闻川的意思,“我……我还继续找吗?” /p “剩下的地方由我们来找,你现在需要休息。”霍闻川并非不再信任胡杨,而是胡杨当前的状态也不适合继续找灵物,战战兢兢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p “哦……好。”胡杨暗自松了口气。 /p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p 他本来还担心等下又弄坏什么东西,现在不用他找灵物,他自己也觉得轻松不少,而且没来由得相信就算打碎的是灵物,老成员们也肯定有办法解决,便毫不犹豫地走回卫生间。 /p 回到卫生间,面对一地玻璃渣,胡杨自责地叹息一声后便开始收捡,倒比刚才找灵物都小心谨慎,生怕再出什么要命的岔子。 /p 在外面听到摔碎声的傅平湘火急火燎地冲进来,“怎么了,怎么了?出啥事了?” /p “打碎了一只玻璃杯。”姜银砚言简意赅地说完后又催促道:“你先别管这个了,赶紧出去盯着雷大。” /p 听到玻璃杯被打碎,傅平湘和大伙儿刚才的反应一样,慌忙问:“是不是灵物?” /p 霍闻川把沙发上的一块黄色盖毯整理复原,“暂时还不能确定。” /p 外面没人守着雷大,姜银砚禁不住提心吊胆,急急道:“木已成舟,先把屋子找完再说。你快点出去,万一雷大醒了。” /p “他睡得死沉死沉的,没那么容易醒。”傅平湘倒是半点也不担心雷大突然酒醒。 /p 来胜无疑是个狠人,为了证明他比雷大酒量好,几乎是把人往死里在灌,而雷大酒量又明显不济,没两下便被来胜灌趴下。 /p “你们找到啥可疑的东西没?”傅平湘又问。 /p 一直躬身翻找,高茴累得腰酸,她直起脊背,反手捶腰,“我看啥都可疑。” /p 傅平湘达观地说:“这次的时间长,还能慢慢找。房子也不大,灵物肯定就在某个地方,跑不了。” /p 姜银砚深知傅平湘的啰嗦劲儿,操起鸡毛掸子就开始赶人,“别跟这儿磨嘴巴了,出去。” /p 傅平湘出去后不久,宋翔和马群荣分别抱着一堆夏天的衣服回来。 /p 屋里的几人现在都没功夫换衣服,宋翔和马群荣便又把衣服抱到船上,先给了樊科跟姚博诚一人一套,两人当场就换上,接着继续休息,全然把渔船当成了自己家。 /p 粉房子里,除开杜玉英的/p 卧室,其他地方都已经找完。 /p 没有什么明显的发现,唯一跟可疑沾边的是次卧,衣柜里全是男性的衣物,可尺码相对于雷大的身量来说都明显偏大,几乎没有一件是合身的。 /p 但目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没有找到灵物,那么仅剩的可能就只有杜玉英的卧室。 /p “要不要进去?”高茴问。 /p “要。”姜银砚、霍闻川异口同声地答。 /p 看了看众人,“谁进去啊?” /p 考虑到杜玉英是女性,霍闻川不便入内,姜银砚主动说:“我进去吧。” /p 张晴和也赓即开口:“一起。” /p 霍闻川对另外三人说:“高茴、、蔡思雨,你们先回船上。” /p 高茴三人走后,霍闻川立即退到隔壁的次卧,掩起房门。 /p 杜玉英的房门缓缓从外面推开,姜银砚用起十二分的小心,屏息凝神地注视着越来越宽的门缝。 /p 当门缝扩开约三寸宽时,一个脑袋蓦然闯进视野。 /p 姜银砚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得一抖,如果不是她及时捂住自己的嘴,恐怕已经惊叫出声。 /p 杜玉英站在门中,眼睛一眨一眨,嘴角上翘,似笑非笑地盯着外面的人,把姜银砚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p 在宛如凝滞的空气中,双方沉默地对视数秒后,杜玉英嘿嘿地笑将起来,嘴里不住地说:“坏人来了,坏人来了……” /p 姜银砚急忙解释:“不是,我们不是坏人。” /p 杜玉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手里挥舞着渔叉,始终重复着那句“坏人来了”。 /p 声音虽低,像是在说悄悄话,但动作幅度却愈来愈大,渔叉的尖头好几次都从姜银砚身前一厘米处掠过。 /p 蓦然间,一只细白的手从姜银砚后面伸出来,利落地关上门,又顺手把姜银砚拉离房门。 /p 与此同时,听到不对劲的霍闻川也迅速走出次卧,看到两个女生站在房门半米开外的地方,他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杜玉英醒了?” /p 姜银砚心有余悸地说:“嗯,看样子应该醒了有一阵子了。” /p 张晴和眸光冷凝,“她手里有渔叉,我们不敢贸然进去。” /p 霍闻川面色一沉,“有没有伤到你们?” /p 其实,在杜玉英挥舞渔叉的时候,姜银砚升起过强行进入房间的念头,她料定灵物肯定在那间卧室,如果不是张晴和及时出手,她已经付诸行动。 /p 但她一个字也不敢跟霍闻川提,只能含糊地说结果:“我们及时关门了,没被伤到。” /p 霍闻川没有怀疑姜银砚的话,“我们先出去,再找机会。” /p 走出粉房子后,霍闻川又转到棚子里叫了傅平湘,四人一齐迈向第三艘船。 /p 宋翔他们都在第三艘船上,俱已换上清凉的夏装。 /p 傅平湘满头大汗地跑进来,才站住脚就急不可耐地冲宋翔伸手,“快快快,把短袖给我,再挨一会儿就得中暑了。” /p 姜银砚在傅平湘之后换好衣服,夏装上身的一刹那,那种如同身处蒸笼的闷热感总算有所减轻。 /p “找到灵物了吗?”漆亮的眼睛里充满期待。 /p 姜银砚将自己的羊绒大衣叠起来放到毛绒睡衣的上面,“杜玉英醒了,应该是我们还在外面找的时候就醒了。” /p 高茴大感震惊,“我居然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p 张晴和淡淡地扫了高茴一眼,“不止是你。” /p 蔡思雨禁不住感叹:“她好安静啊。” /p 马群荣:“还进不进去找?” /p 傅平湘不假思索地道:“当然要了,今天十二点之前不找到,明天找灵物的难度就要加大,还不知道会被放到什么不见天日的地方去。” /p 胡杨把用衣服兜起的玻璃碎片拿出来,不安地问:“灵物万一就是这,你们有法子修好不?” /p 霍闻川的目光直直地投进胡杨的瞳孔里,“假如被打碎的玻璃杯是灵物,召唤出亡者之灵的唯一办法就是用玻璃碎片杀死毁坏灵物的人。” /p 听到霍闻川的话,胡杨脸色大变,炎热的天里,心头的寒意却一股一股地往外冒,周身血液跟冻住似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出现机械性的发僵。 /p “要杀人?这可使不得啊。”马群荣悚然不已,“小伙子,你是咱一群人当中最厉害的,你要给想个其他法子啊,咱不能干违法的事。” /p 姜银砚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同伴去死,“闻川,有办法确定玻璃杯是否是灵物吗?” /p “没办法。”霍闻川的答案犹如一盆冷水泼向众人。 /p 傅平湘也急得脑心跳,“这不就跟赌博是一个性质?” /p “不,比赌博更残忍,它的赌注是生命。落棋尚能反悔,但这个,不管赌错还是赌对,都不能改变发生过的事。”说话时,张晴和目不转睛地盯着胡杨,脑中浮现的却是对杜玉英的卧房/p 匆匆一瞥的画面。 /p “家里就我一个人挣钱,我死了,我的老婆孩子要怎么生活?”胡杨哭丧着脸,仿佛已经确定玻璃杯就是灵物。 /p 姜银砚于心不忍,慰劝道:“你先别灰心,杜玉英的卧室还没有找,兴许灵物在她的卧室里。” /p 胡杨因姜银砚的话又腾起一丝希望,“啥时候找?” /p 姜银砚迅速地在脑中规划了一番,杜玉英虽然疯疯癫癫,还有攻击性,但可以把她从卧室引出来。 /p 何况他们人多,就算杜玉英挥刀伤人,他们也有钳制她的力量,所以无论如何都比直接硬刚雷大强。 /p 计划一定,姜银砚便毫不迟疑地道:“现在就去。” /p 在姜银砚把计划说出来后,胡杨第一个举手,“杯子是我打的,我去引。” /p 张晴和直率地问:“你打算怎么引?” /p “我……我……”胡杨低垂着头,显然还没有主意。 /p 姜银砚站起来,拍拍手,“我去吧,我有办法。” /p 霍闻川紧随其后道:“我和阿砚一起去。” /p “还有我,我跟你们一块儿。”傅平湘双掌撑地,迅利起身,同时还顺手把张晴和从地上捞起来,“晴和也去。” /p 张晴和掸掸衣服,默认一同前往。 /p 指了指自己,“我们呢?” /p 霍闻川:“去一个人守雷大,其他人留在船上。” /p “我去守雷大。”胡杨再次积极揽事情。 /p 这次,霍闻川爽利地答应:“好。” /p 进入粉房子后,张晴和跟傅平湘先藏到隔壁的次卧,姜银砚和霍闻川则一人拿一只抱枕挡住胸腹,站在杜玉英卧房的门外。 /p 霍闻川握住门把手,与姜银砚对视一眼后,轻轻拧动锁,门徐徐往内开。 /p 姜银砚的心高高提起,一眼不眨地盯着门缝,待房内景象呈现在视野中时,喉咙里发出一声疑惑的轻吟。 /p 卧室里竟然空无一人。/p 暗礁 “没人?”姜银砚把房门完全推开,快速地扫视一周,随后又看了门后,杜玉英确实不见了。 /p “我去叫傅平湘跟晴和过来。”姜银砚扭头跑了出去,片刻后把张晴和跟傅平湘叫到房中。 /p 霍闻川已经把衣柜门全部拉开,里面挂满女士衣物。 /p 傅平湘又趴在地上看床底,“也没有。” /p 张晴和去了一趟卫生间,结果和卧房一样,没有人。 /p 从他们前面离开到现在第二次进屋,不足二十分钟的时间里,一个神志不清的人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房门还是维持在关闭状态。 /p 姜银砚猜测:“会不会去凉棚找雷大了?” /p “我去看看。”傅平湘说完就跑了出去。 /p 霍闻川举步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先找灵物。” /p 一分钟后,傅平湘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没在棚子里,雷大也还没醒。” /p 张晴和从衣柜里捧出一只品相精美的蓝色珐琅盒,“你去门外守着,如果杜玉英突然回来,想办法拖住她。” /p “好,我这就去。”傅平湘又一口气冲了出去。 /p 张晴和将珐琅盒放到床边,招呼姜银砚和霍闻川:“你们过来看。” /p 两人停下手里的动作,齐齐看过来。 /p 珐琅盒的古色古韵令姜银砚眼前一亮,“好漂亮的盒子。” /p 张晴和是文物鉴定师,在衣柜里发现这只珐琅盒时就怀疑是古物,经过一番专业的甄鉴后才终于确定:“这是一件诞生于西朝的古物。” /p 随即,她揭开盒盖,里面装着满满一盒子珍珠,每一颗都浑圆油亮,品相均属上层。 /p 其中,一颗通体粉亮的海螺珠最为耀眼,比成年人的指甲盖还大,形状椭圆似橄榄,在一堆雪白的珍珠里尤为惹眼,即便是外行人都能看出此物价值不菲。 /p “这是……海螺珠?”姜银砚小心翼翼地拈出海螺珠,“它很贵啊,一粒就要好几万。” /p 赵枝有一条海螺珠项链,是她生日时母亲送的,姜银砚看见她戴过,所以知道。 /p “海螺珠确实稀有,但在这只珐琅盒面前就相形见绌。”张晴和抚摸盒盖上的花纹,“这种品相完美、花纹艳丽又保存完好的珐琅盒,我只在博物馆见到过。” /p 姜银砚在张晴和眼睛里看到一抹对暴殄天物行为的惋惜,“西朝的文物却被用来装普通珍珠,是杜玉英不知道这是文物,还是根本不在乎它的价值?” /p 霍闻川看着盒里那些大小不一但颗颗浑圆的珍珠,“依杜玉英目前的精神状况,不好判断是什么原因。” /p 姜银砚把海螺珠放回盒里,“那先不管,找到灵物再说。” /p 三人将杜玉英的卧室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灵物,直到傅平湘慌慌张张地冲进屋,“快走,雷大醒了。” /p 三人迅速离开粉房子,回到船上。 /p 得知杜玉英的卧室也没有灵物,胡杨崩溃地说:“就是杯子了,灵物就是这个杯子。” /p “胡杨你先别着急,还有凉棚没有找,过会儿我们再去一趟。”担心胡杨激动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姜银砚果决地把玻璃碎片从他身前拿到自己后面,“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p “灵物没在凉棚,我守雷大的时候已经找过了。”傅平湘没有跟上姜银砚的思维,本是如实说出的一句话,却无意间掐折胡杨心田里刚长出不到三秒的希望之苗。 /p 姜银砚暗中瞪了傅平湘一眼,“没关系,再找一次,也许会有新的发现。417寝室的案子,我们不也是找了两遍吗?” /p 提出疑问:“有没有一种可能,灵物不是在粉房子里?” /p “或许有这种可能。不过,在粉房子的几率还是稍微要大一些。”顾及到胡杨的情绪,霍闻川没有将话说得太死,但老成员们都清楚,今晚十二点之前,灵物只可能在粉房子里。 /p 这时,船身忽然摇晃了一下。 /p 一船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外面,却见姚博诚笑嘻嘻地走上船,“都在呢,灵物是啥,拿出来给我见识见识。” /p “您午觉醒了?睡得还踏实不?”傅平湘阴阳怪气地问。 /p “跟家里的软床比不了,硬邦邦的,硌得慌。”姚博诚真以为傅平湘是在关心他的睡眠情况,回答得十分顶真。 /p 对姚博诚和樊科的印象都不好,眼下听见姚博诚的声音都闷得慌,一记眼神都不愿再给,索性扭过头和蔡思雨说话。 /p 傅平湘被姚博诚气笑,“硌得慌也能睡这么久,您还真不挑啊。” /p 姚博诚双手一摊,“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就凑合睡呗。” /p 高茴也毫不客气地冷嘲热讽:“可把您给委屈坏了。” /p “老祖宗不是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我无时无刻都在身体力行地践行老祖宗的劝诫。”被傅平湘和高茴接连怼,姚博诚也从容依旧,可见心态甚好。 /p 马群荣觉得姚博诚还是太年轻,也忍不住想说上两句:“你这哪叫苦哟,我年轻那会儿过的日子才是苦……” /p 还没等马群荣说完,姚博诚便不耐烦地打断他:“马叔,时代不一样了,你的那些老黄历没法拿到现在比。” /p 马群荣当场噎住。 /p 姚博诚走进控制室,一屁股坐到众人中间,“灵物呢?在谁那儿?拿出来给我看看。” /p “没找到。”其他人都没有吱声,只有姜银砚冷冰冰地理了他。 /p “什么?你们这么多人连个灵物都没找到,你们干什么去了?”姚博诚本以为他们已经找到灵物,所以才如此悠闲,现在却得知没有找到,心态瞬间崩炸。 /p 张晴和半点不给他面子,“不如你去?” /p “我?”一听到让自己去,姚博诚顿即像是被针戳破的皮球,当场泄气,“你们这么多人都找不到,我一个人哪行。” /p 张晴和声色俱厉:“不行就闭嘴。” /p “说话好冲。”姚博诚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但到底还是没再多说。 /p 霍闻川看了一下表,“三点二十六,我们……” /p 话还没说完,外面响起雷大的叫喊声:“英子,英子……” /p 姜银砚连忙抬头看向舱外,只见雷大正焦急地四下张望,“他发现杜玉英不见了。” /p 蔡思雨脱口问:“我们要不要出去帮他找人?” /p 这是进凉棚的好机会,霍闻川当机立断:“要。” /p 十一人鱼贯走下船,雷大看到他们后,飞快地跑过来,“翔子,看见你英儿姐了吗?” /p “没看见,英姐不见了吗?”宋翔假装不知。 /p 雷大自责不已:“都怪我,不该喝那么多酒,也不知道她是啥时候出去的,这么烈的太阳,晒坏了怎么办?” /p 姜银砚主动开口:“雷大哥,需要我们帮忙一起找吗?” /p “好好,人多力量大,你们都帮着找找。翔子去通知一下来胜小叔,我回屋拿把伞就跟着来。”雷大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粉房子。 /p 大家也分头行动,边走边喊杜玉英的名字。 /p 雷大出来走远后,姜银砚和霍闻川又拐回粉房子,来到后面的凉棚。 /p 凉棚由葡萄架搭成,紫到近黑的饱满葡萄串密密地吊在顶上,散发着清甜的果香。 /p 阳光穿过绿叶间的缝隙,细细碎碎地洒进来,倒是一处乘凉的好地方。 /p 葡萄架的中央摆着两只藤椅和一张贴满彩色贝壳的方桌,上面还搁着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盘和酒瓶。 /p 挨着粉房子的内角有一根一米来高的外接水管,旁边立着一把锄头,架子周围的土壤有新鲜的翻动痕迹,应当刚除过草没两天。 /p 水管对面的角落搁着一口没水的玻璃鱼缸,约摸半人来高,底下还铺着一层贝壳和圆润剔透的小石头。 /p 每一片贝壳的大小都差不多,石头也均是水蓝色,像是精心挑选过,但现在却落着一层厚厚的灰,应当已经闲置了挺长时间。 /p 姜银砚的目光被一颗颗蓝石头吸引,她俯身探进鱼缸拈起一粒,用指腹抹去上面的灰,拿在手上观赏,“这些小石头还蛮漂亮,透明得像玻璃。” /p 霍闻川也取了一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石头应该是海捞琉璃。” /p 姜银砚愈加好奇,“我只听说过琉璃,没听过海捞琉璃。” /p 霍闻川解说道:“古时候沉船里的琉璃制品在海里经过数百上千年的冲刷和自然打磨形成的,是近几年才兴起的文玩。但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是不是海捞琉璃还要等张晴和看过再确定。” /p 听完,姜银砚更细致地打量了一番,随后又从鱼缸取出两粒蓝色石头装进兜里,“我多带几颗给晴和看。” /p 燥热的海风拂进葡萄架,清甜的果香在风中肆意飘浮,气味十分诱人。 /p 虽然不是毫无收获,但结果确实如傅平湘所说,灵物不在凉棚,也就意味着,玻璃杯是灵物的可能性再次增大。 /p 姜银砚不敢想象胡杨知道这件事的反应,“我现在更希望灵物是在别的地方,而不是玻璃杯。” /p 霍闻川温和地看着她,“我和阿砚有同样的希望。” /p “如果十二点之前我们还是找不到灵物,怎么办?真的要让胡杨拿命去试真假吗?”姜银砚忧心忡忡地问。 /p 霍闻川的视线移向粉房子,“接下来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重新找一次粉房子。” /p 姜银砚颦眉,“可惜雷大把门锁了,不然我们现在就能进去。” /p 话音甫落,“嘎吱”,杜玉英卧房的窗户冷不丁被推开。 /p 高茴的脑袋从里面冒出来,笑吟吟地说:“锁了我也能让你们进来。”/p 暗礁 姜银砚立时喜形于色,看向霍闻川,“是你让高茴回来的?” /p 霍闻川浅笑,“一遍找不到就再找一遍。” /p 这一回,三个人比第一次都找得仔细,不但把枕头芯子一寸寸摁过、地砖一块块敲过,甚至连厨房的盐罐子都用勺子拨到底。 /p 足足用去一个半小时,然而结果却没有发生变化。 /p 三人心情沉重地离开粉房子,现在已经五点,距离十二点只剩下七个小时。 /p “有没有可能,这个案子剑走偏锋?”两次寻找灵物均以失败告终后,姜银砚便开始摒弃灵物一定在粉房子的思维,一边说一边比划:“到目前为止,出现的主要npc有三个人,杜玉英、雷大、来胜。殡仪馆那个案子的最后一件证物是在秦姐的家里,那为什么这个案子的灵物不可以是在来胜或者雷大的家里?” /p “诶嘿,我看有这可能。”高茴的思路成功被姜银砚带走。 /p 但下一秒,姜银砚起伏的心潮在看到霍闻川波澜不惊的眼神时又猛然冷静下来,“怎么能有这么巧的事?偏偏那个玻璃杯就是灵物?” /p 霍闻川依旧从容,“还有七个小时,我们暂且不下结论。” /p “我们要不要去雷大和来胜家找?”高茴仍然旋在姜银砚的思路里。 /p 姜银砚看向霍闻川,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p 四目相对,霍闻川果断决定:“找。” /p 他知道灵物在雷大和来胜家的可能性不大,但也知道姜银砚一定会去这两个地方找。 /p 果然,得到霍闻川的支持后,姜银砚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 /p 三人正打算行动,“喂!” /p 樊科从控制室出来,摇摇晃晃地下船,“你们找到灵物了吗?” /p 和姚博诚一样,樊科见到同伴问的第一件事就是灵物,坐享其成的心思分外明显。 /p 高茴讥讽道:“怎么不等太阳落下去再出来?” /p 樊科皱着眉头,有气无力地说:“还难受,我想再喝一碗海带汤。” /p 中暑是真的,但现在的装腔作势也是真的。 /p 高茴鄙夷地一哼,“你出来的不巧,雷大不在屋里,给不了你海带汤。” /p 樊科眼皮快速地眨动两下,“他去哪儿了?” /p 雷大喊杜玉英时的声音那么大,姜银砚不相信樊科一点都没听到,加上灵物没找到,心情不大好,便故意怼他:“上海里给你摘新鲜海带去了。” /p 樊科知道姜银砚是在讽刺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也担心之后万一遇到事情没人帮他,于是想要缓和关系:“要我帮什么忙吗?” /p 姜银砚弯起一个不达眼底的微笑,“你帮忙喝海带汤就行了。” /p 樊科再次被噎,他知道自己理亏,同伴有气也很正常。 /p 面前的三个人,目前只有霍闻川看起来友好一些,樊科捕捉到这一信息,赶忙将视线投向霍闻川,求救似的问:“其他人去哪儿了?” /p 却不料,霍闻川只是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便移开目光,侧头看向身旁的女孩。 /p “商量今晚吃什么去了。”姜银砚拐弯抹角地挖苦他。 /p “对不住啊,我今天身体不舒服,拖大伙儿后腿了。”樊科假装没听懂姜银砚的言外之意,企图以身体不适来替自己一下午的懒惰开脱。 /p 姜银砚却不吃这一套,笑容瞬间从脸上消失,用近乎于吼的语气说:“你拖的是你自己的后腿。” /p 樊科怔了两秒后,最终惭愧地低下了头。 /p 把一下午搜集到的所有信息都跟樊科分享完时,出去找杜玉英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地返回。 /p 最先回来的是张晴和、傅平湘、马群荣。 /p 马群荣晒得满脸通红,张晴和跟傅平湘状态还好,毕竟年轻。 /p 但将近六十岁的马群荣已经累得拖着脚走路,鞋底擦地的声音一路未停,单是用听的,就能感觉到他的绵软无力。 /p 没等姜银砚他们问,傅平湘就开口:“没找到杜玉英,也不晓得这么大个活人上哪儿去了。” /p “是不是掉海里了?”意识到在迷案之地里团队合作重要性的樊科,开始有意地刷自己的存在感。 /p “你就不能盼着点人好?”傅平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块纸板,不停地扇风,“在海边长大的人,有几个不会游泳?掉海里也能游回来。” /p 在烈日底下奔走一下午,张晴和整张脸也就脸颊处微微泛红,宛如晕了一抹胭脂,双眸淡宁如初,像是被冰镇过的龙眼,“灵物还是没找到?” /p 姜银砚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前面三个案子的灵物加起来都没有这个找起来吃力。” /p 手不经意碰到裤子,被硬物硌到,姜银砚霍然想到在鱼缸拿的小石头,连忙伸兜取出来,“晴和,你看看这是不是海捞琉璃。” /p 张晴和拈过三粒石头放到掌心,在倾射的夕阳光下仔细观察了半分钟左右,“是海捞/p 琉璃,而且没有经过人工打磨。” /p 最后那句“没有经过人工打磨”在霍闻川脑中停留,又一字一顿地默念了一遍,同时若有所思地看着张晴和手心的石头。 /p “海捞琉璃?”傅平湘好奇地抓起两粒石头,学着张晴和刚才的样子端详,“也是古董?” /p 张晴和:“算是吧。” /p “我看那么多放鱼缸里,还以为是啥造景石,居然是古董。”傅平湘啧啧称异:“杜玉英还真不把古董当回事,啥家庭啊。” /p 海捞琉璃或许跟案件有关,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寻找灵物,否则一切都是空谈,所以姜银砚暂时没有深谈海捞琉璃的打算,再次将关注点放到灵物上,“关于灵物,晴和有什么想法吗?” /p “我的想法就一个,灵物一定在粉房子里。”顿了顿,张晴和又说:“但不一定是玻璃杯。” /p 张晴和的回答令傅平湘生出在听宋翔说废话的错觉,“你这话……我还以为宋翔附身了,说了等于没说嘛。霍帅呢?你怎么认为的?” /p 霍闻川模棱两可地说:“也许在粉房子,也许在别的地方。” /p 没想到霍闻川的回答也是如此,傅平湘颇有些头疼,“你们今天都被宋翔上身了?” /p 恰这时,宋翔和姚博诚寻人回来,听到傅平湘在叫自己的名字,宋翔热情地高声回应:“我在这里。” /p 傅平湘头也不回地说:“没叫你。” /p 姜银砚看到姚博诚浑身湿漉漉的,像是落过水,“你掉海里了?” /p 姚博诚自以为潇洒地抹了把头发,“游了个海泳,可惜没有潜水装备,不然我能现场表演个深潜。” /p 依姚博诚的德行,能干出这样的事也不足为奇,只是这次,大家都没功夫再言语他。 /p 临近黄昏,蒸人的热气已较午时减弱少许,阳光也不再刺眼,夕阳如同一块被烧红的饼金,悬于海天相交之际,平静的蓝色水面浮光跃金。 /p 此时,距离杜玉英失踪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p “有没有人看到杜玉英?”霍闻川问宋翔。 /p 宋翔神情沉重,“沿路问了十来个人,都说没有看见。” /p “我们也是。”傅平湘垂头丧气地说:“我们还去了海鲜市场,问遍了人,也是说没看到她。” /p 姜银砚狐疑:“难道杜玉英是专挑没人的地方去?” /p “我说,就别管什么杜玉英了,她失不失踪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找到她又不能破案。”姚博诚甩甩头发上的水,自顾自朝渔船走去,“我去换身干衣裳。” /p 姚博诚前脚刚走,、蔡思雨、胡杨后脚就疲惫不堪地从粉房子后面钻出来。 /p 用手背去擦额头的汗,“累死我了。” /p 傅平湘问:“你们找到杜玉英了吗?” /p 蔡思雨摆摆手,“没找到。” /p 霍闻川:“有没有人看到她?” /p “问了好多人,没一个看到过。”胡杨回答完霍闻川的问题后,没顾得多歇两口气又着急地问:“灵物找着了吗?” /p 姜银砚轻轻摇头,“抱歉,没找到。” /p 这个结果对于胡杨无异于一道死刑判决,他顿时耷拉着眼皮,情绪显而易见地变消沉。 /p “嘿,兄弟。”傅平湘拍一下胡杨的肩,“这还没到十二点呢,上个案子的灵物也藏得超级隐秘,我们紧卡着那个点儿才找到的,整个过程别提有多惊心动魄了。今天的时间可比上回充裕多了,我们待会儿再上来胜和雷大家找找。” /p 霍闻川问宋翔:“知不知道来胜和雷大家里的情况?” /p “来胜小叔开了一间珍珠店,每天都是婶婶在守。问过我这次出海有没有捞到大蚌,他最近都没有收到品相好的珍珠。雷大表哥家里就他一个人,平时都住杜玉英家里,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宋翔入戏甚深,片刻没忘自己在案中的卧底身份。 /p 姜银砚:“我们分成三组,一组人留在这里等雷大回来,另外两组人去雷大和来胜的房子找灵物。” /p 一直想要表现的樊科见机会来了,连忙说:“我去找灵物。” /p 胡杨一面想要出力,一面又担心自己毛手毛脚再打碎什么东西,迟疑须臾后,“我留在这里吧。” /p 商议过后,最终决定由胡杨、姚博诚、马群荣三人留下来,其他九人都去找灵物。/p 暗礁 一行人踏着夕光行往海鲜市场。 /p 一路紧走,过了大概十五分钟,众人走进一片疏密有致的住宅区。 /p 在一水儿的低矮平房之间,一栋蓝顶的两层小楼鹤立鸡群,分外醒目,那就是雷大的房子。 /p 宋翔指着蓝顶楼房前面十几米远的一栋平房说:“那是来胜小叔的房子。” /p 从他们的角度只能看到房子的侧面,傅平湘用手肘顶了顶宋翔,调侃式地问:“宋船长,你婶婶这会儿在屋里没?” /p 那一声“宋船长”叫得宋翔心花怒放,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她现在还在店里,最近游客少,关店都比较早,有的时候六点半,有的时候七点。” /p 姜银砚看了一下手表,已经五点半,“珍珠店离这里有多远?” /p 宋翔抬手朝北指,“在卖纪念品那边,听来胜小叔说,骑自行车要十来分钟。” /p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开始。”霍闻川看向高茴,高茴则会意地点点头。 /p 上个案子结束后,高茴便把开锁工具随身携带,就是为了方便在下一个案子里使用。 /p 她三下五除二地把来胜的门锁透开,张晴和、傅平湘等人立刻闪进屋内。 /p 轮到雷大的房子时却没有那么顺利,炎热的天气加上内心的急躁,高茴的后背沁出一大块汗水印。 /p 姜银砚凑拢过来,“不好开吗?” /p 高茴脸躁得通红,“这锁外表看着普通,实际锁芯却是特制的,就好比有两重防盗锁,只有用钥匙才能打开。” /p 这件事令众人大感意外,好奇心也瞬间拔高。 /p “他在屋里藏了什么?”姜银砚敲了敲门,发出的声音颇甚沉闷,可见这道门相当厚实。 /p 也试着推了推,大门岿然不动,“凭我的直觉,一定放着不少值钱的东西。” /p “要真是这样,雷大住杜玉英家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是真心想照顾她,有够心机的。”高茴鄙夷道。 /p 霍闻川目前并不关心雷大的目的,而是扫了一眼旁边的窗户,“找其他入口。” /p 大家围着雷大的房子转了一圈,只有一道门,前后的窗户均从里面锁死,窗帘也拉得严丝合缝,几个老成员油然想起罐头厂的宿舍。 /p 高茴却摇摇头,“情况不一样,罐头厂的那些宿舍是找不到锁芯,而雷大的屋子是有两重锁芯,人为的。” /p 门户如此严紧,屋里的东西肯定不普通。但也正因如此,灵物在里面的可能性便大大降低。 /p 这才第四起案件,找灵物的难度不会这样大。 /p 霍闻川伸手在门锁表面轻轻拂过,指腹沾满灰尘,看样子这扇门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被打开过。 /p 若无其事地掸掉灰尘后,霍闻川笃定道:“灵物不在这里。” /p 但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它意味着希望直接被砍掉一半,大伙儿的表情也由此变得沉重起来。 /p 樊科脑筋简单地说:“肯定在来胜的家里,他家的门一捅就开。” /p “喂!你们是谁啊?”雷大的邻居扛着渔网路过。 /p 姜银砚不假思索地回他:“找雷大。” /p 邻居热心地说:“你们是他的朋友吧?他现在没住这儿,你们得去杜玉英那儿找他。” /p “好的,谢谢你,我们这就去。”姜银砚微笑着说完就和同伴们一起离开雷大的房子,转了一圈后,绕到来胜的屋前。 /p 几人左看右看后,见四下里没人,高茴利索地捅开大门,飞快钻进屋里。 /p 正在客厅翻找的两人当场吓了一跳,看到来人是姜银砚他们,又瞬间松了口气。 /p 傅平湘心有余悸地说:“你们这……神出鬼没的,大白天想吓死人啊?” /p 张晴和一眼看出情况不对,“你们没进雷大的房子?” /p 姜银砚邑邑道:“别提了,跟铜墙铁壁似的,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p 傅平湘愕然,“藏了啥啊,搞的这么神秘。” /p 玩笑道:“一屋子钞票呗。” /p “我去,”傅平湘惊得两眼圆瞪,“雷大这么有钱?” /p 乐得笑不可支,“哈哈哈哈,你还真信,逗你玩的,窗帘拉的贼严实,我们啥也没看到。” /p 傅平湘眼睛似要翻到头顶,“赏你个白眼儿。” /p 张晴和轻飘飘地睨他一眼,“头脑简单。” /p 傅平湘闻言怒指,“小心我告你人参公鸡。” /p 霍闻川环视屋里凌乱的摆放,“你们有收获吗?” /p 傅平湘摊手,“暂时还没有。” /p “这……”指指满屋子胡乱放置的物品,“你们弄乱的?” /p “哪啊,进来的时候就这样。”傅平湘撩一把沙发上的男士短裤,“这两口子平常应该不怎么收拾屋,啥玩意儿都往沙发上怼。” /p 宋翔从卧室里出来,“我找/p 到一盒珍珠。” /p “是灵物不?”傅平湘嘴上虽在问,但眼睛却不屑一顾。 /p 宋翔:“不是。” /p 傅平湘漫不经心地说:“不是灵物就没什么稀奇,他家开珍珠店,堆一屋子珍珠都不过分。” /p “珍珠底下有个夹层,装的是钱。”说话间,宋翔扒开夹层。 /p 傅平湘的八卦因子登时活跃起来,“哟,你这小叔还藏私房钱,数数有多少?” /p “一、二、三……”宋翔依言数起来,“十三枚,全是古币。” /p “古币?”张晴和走过去,“给我看看。” /p 宋翔发现的古币是生锈的方孔铜钱,张晴和拈起一枚,上面铸着“开元通宝”四个字。 /p 张晴和判定:“是西朝的铜钱。” /p 傅平湘好奇地凑过来,“仿的还是真的?” /p “真的。”张晴和语气肯定。 /p 傅平湘也拿起一枚掂了掂,“呵,杜玉英有西朝的珐琅盒,来胜有西朝的铜钱,这一个个的,都兴收藏西朝的古董啊。” /p 姜银砚迫不及待地问:“还找到别的什么没有?” /p 刚问出,蔡思雨从另一间卧室出来,手里托着一只润泽如玉的净瓶,“这个是古董吗?” /p 张晴和拿过来仔细看了看,“也是西朝的。” /p 宋翔煞有介事地说:“我认为这个渔村的人都有收藏西朝古董的癖好。” /p “先不管他们有没有这个癖好吧,我觉得首要问题是,这些价值不菲的古董是从哪来的?”高茴盯着张晴和手里那只完好无暇的净瓶打量。 /p “西时沉船。”在杜玉英的卧室找到珐琅盒时,霍闻川就有此猜测,现在在来胜家里找到的铜钱和净瓶仿佛进一步证实了这一点。 /p 张晴和首先便表示了赞同:“嗯,这个可能性最大。” /p “是灵物吗?”姜银砚当前并不怎么关心这些古董的来路,而是亟待解决的灵物,这事关胡杨的性命。 /p “不是。”张晴和将净瓶还给蔡思雨。 /p 姜银砚蓦然皱起眉头。 /p 霍闻川读懂姜银砚心中所忧,“我们继续找。” /p 半小时后,来胜的家里可以说是被翻了个底朝天,连掉在衣柜缝隙里的硬币都被扒了出来,却始终没有找到灵物。 /p 没来得及沮丧,雷大和来胜的谈话声从外面飘进来。 /p 傅平湘兔子似的奔到窗前,从窗缝里往外看,只见两人正有气无力地往这边来,雷大郁郁寡欢,来胜嘴里说着话,似乎在安慰他,“他们回来了。” /p 樊科当场急乱了方寸,“完了完了,我们要被人抓包了。” /p 高茴毫不留情地呵道:“看把你吓的,能不能冷静点?他们是人,又不是鬼。” /p 霍闻川不由分说地抓起姜银砚的手腕,“走,翻窗。” /p 外面的说话声越来越近,屋里的人有序地来到后窗前。 /p 姜银砚先往外面望了望,左右都没人,然后毫不迟疑地拉开窗户,两只脚一前一后地踩上窗底,刚探出脑袋准备跳,却猝不及防地和一双眼睛对视上,心里猛地一个咯噔。 /p 眼睛的主人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她独自一人坐在窗下,手里拿着一根棒棒糖,眨着一双桂圆似的大眼睛,稚声稚气地问:“姐姐是小偷吗?” /p 姜银砚当即否认:“不是,姐姐是在玩儿。” /p “谁啊?”傅平湘从后面凑过来,把头伸到窗外,冷不丁对上两只眼睛,当场惊得一抖。 /p 见屋里还有其他人,小女孩连忙站起来,用棒棒糖指着他们,大声问:“你们是谁?” /p 怕女孩大喊大叫,姜银砚倏地从窗台跳下来,竖起食指抵住嘴唇,“嘘!小妹妹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来这里做客的。” /p “你骗人。”小姑娘非常机警,一点也不好哄骗。 /p 屋里的人紧跟着跳出来,当小女孩看到宋翔时,一脸的警惕瞬间烟消云散,咧嘴喊道:“翔叔叔。” /p 被这么没头没脑地喊了一声,宋翔还处在懵怔状态,后背忽然被人推了一掌,接着便听到张晴和的声音:“她认识你,去哄她。” /p 霍闻川也低声道:“说我们在玩捉迷藏,不要告诉其他人。” /p 宋翔赶紧接替姜银砚的位置,半蹲在小女孩跟前,“小妹妹,我们在玩捉迷藏,你不要说出去。” /p 语气生硬得不像在哄人,反而像是在威胁年幼的儿童。 /p 幸好小女孩胆大,竟也信了这套说辞,嘟起嘴巴,把棒棒糖比在嘴前,像个小大人,“嘘!我谁也不说。” /p 蔡思雨从兜里掏出一颗奶糖,面带微笑,“谢谢你!” /p 小女孩将头摇得像拨浪鼓,“妈妈说不可以要陌生人给的东西。” /p “哇,好乖的孩子。”忍不住想捏捏小女孩红彤彤的脸蛋,还没付诸行动便听到开门的“吱呀”声。 /p 一群人不约而同地埋下腰,姜银砚再次轻声叮嘱小女孩:“千万不能告诉其他人哦。” /p “嗯,拉勾。”小女孩也低声回她,并伸出小指。 /p 姜银砚认真地跟她拉完勾,和大伙儿一起离开来胜的房子。 /p 他们围着五六栋房子绕了一圈,再次转到来胜家的正门外。 /p 透过客厅的窗户,他们看到雷大和来胜坐在沙发上喝水,两个人的面容都有明显的疲惫。 /p 尤其雷大,右手握着水杯,脊背瘫抵在沙发的靠背上,双目了无神光,不管来胜说什么,他都不动嘴。 /p 宋翔走到门前,正要伸手,姜银砚已经提前一步敲打窗户,“乓乓乓……” /p 听到叩窗声,雷大条件反射地站起来,神情激动地望向窗户,但在看清外面的人时,又顿时萎了下去。 /p 最后是来胜开的门。 /p 进屋后,霍闻川立即问:“有线索吗?” /p 来胜回头望了雷大一眼,使眼色把几人唤到一旁,怨言喋喋:“这个女人疯疯癫癫,每隔两三个月就要失踪一次,回回都找不着人,半夜又自己回来。我早说不用找,他表哥这人又心眼子死,把自己个儿折腾得够呛,我也跟着受罪。” /p 大家从来胜的话里品出他对杜玉英的真实态度,在雷大面前叫的是英儿,背后却称其疯女人,可见对杜玉英并不似表面那般有耐心,先前作为全碍于雷大的情面。 /p 姜银砚心中冷笑,“还找吗?” /p “找个屁。”来胜情绪激动地脱口说完后,似乎担心自己声音太大被雷大听到,下意识回头看,见雷大并没有什么反应,随后放下心来,再次压低声音:“我反正是不找了,谁爱找谁去。” /p 傅平湘惊讶于来胜的两幅面孔,“你就不怕人丢了?” /p “丢什么丢?”来胜满脸都是不耐烦,“你们要没事干就去做饭,给我和翔子他婶子一块儿煮上,菜都在厨房,自己看着弄。” /p 指挥完毕,来胜不给几人追问的机会,转身回到沙发前,但没有坐下,宽慰了雷大几句后,又留人吃饭:“晚上就在我这儿吃了,我让翔子他们煮,你多歇会儿,我出去买包烟。” /p 来胜出门后,雷大把水杯放到面前的茶几上,闭上眼睛,像是在休息。 /p 樊科偷瞄了雷大一眼,“我们真的要给他们做饭?” /p “做。”霍闻川答。 /p “我平时都点的外卖,不会做饭啊。”樊科下午的处事态度是混账了些,但这句倒是实话,他一年到头很难下一次厨。 /p 蔡思雨第一个举手,“我会做一些简单的饭菜,就是味道一般。” /p 然后是,“除了海鲜不会,其他的我基本上都能做。” /p 傅平湘也积极揽活儿,“做饭这事,我家就属我最在行。” /p 话落,张晴和赞同道:“嗯,还不错。” /p 难得被张晴和一本正经地夸一次,傅平湘心里欢喜得仿佛有只麻雀在飞,摩拳擦掌,干劲十足。 /p 几人商量过后,决定由傅平湘、、蔡思雨三人做饭,樊科回粉房子叫胡杨他们过来,其他人则继续找灵物。 /p 说是找灵物,但其实大伙儿都很迷茫,因为能找的地方已经找遍,他们实在想不出还有哪里可以找。 /p 远方,笔直的海平线上,斜阳半沉。 /p 距离十二点还剩下不到六个钟头,时间越发紧迫。 /p 姜银砚努力回想进入案件后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试图找出其中被他们遗漏的地方。 /p 这时,两名身穿下水裤的渔民打门跟前经过,一人提着铝皮桶,一人手持渔叉。 /p 姜银砚猛然想到杜玉英那柄片刻不离身的渔叉,刚要说出心里冒出的想法,霍闻川已经先一秒张口:“渔叉。” /p 宋翔没反应过来,以为霍闻川说的是过路渔民手里拿的渔叉,便科普式地道:“海边的渔民几乎家家有……” /p “杜玉英的渔叉。”姜银砚急声打断他。 /p 高茴倒是明白了,但同时也有点崩溃,“船迟又遇打头风,杜玉英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失踪了。” /p 而宋翔的智商依旧处于离线状态,“是的,杜玉英家里也有一把这样的渔叉。” /p “我真是败给你。”姜银砚无比头大,音量不由得拔高:“杜玉英的渔叉有可能是灵物。” /p 张晴和翠眉轻颦,“惯性思维让我忽略了这柄渔叉。” /p 姜银砚、高茴异口同声道:“我也是。” /p 张晴和转动眼珠,看向姜银砚身旁低头沉思的男人。 /p 以霍闻川在前几件案子里表现出来的机敏,他早该想到渔叉,但今天却明显迟滞,是他不够专心,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p 几人把渔叉的消息告诉给厨房的三人时,傅平湘霍地一刀剁在砧板上,“迷案之地搁这给咱玩好消息和坏消息呢?” /p 刚把炭炉研究明白,这/p 会儿正在淘米,“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要找到杜玉英?” /p 姜银砚重重地“嗯”了一声。 /p 傅平湘把菜刀一撇,“那还做什么饭,麻溜的去找人吧。” /p 宋翔自以为体贴地说:“我们可以下馆子。” /p 傅平湘强忍住想一拳打爆宋翔脑袋的冲动,“这踏马压根儿就不是下不下馆子的事,是找杜玉英。” /p 霍闻川看向宋翔,“你去跟雷大说,刚刚有人告诉你,在海鲜市场看到过杜玉英。” /p 宋翔逃也似的奔出厨房,按照霍闻川教的,添油加醋地在雷大跟前诓了一通。 /p 演技浮夸至极,雷大却偏是信了,一秒不犹豫地从沙发里坐起,双脚仿佛踩了风火轮,转瞬间夺门而出。 /p 当来胜嘴里叼着一支烟,手里拎着一瓶酒回来时,看到门大敞开,一屋子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厨房的炭炉倒是烧起了,上面却没架锅,米也只淘了一半。 /p 他愣愣地看着那乱糟糟的一摊子,“人呢?”/p 暗礁 雷大忙里慌张地冲到海鲜市场,一圈找下来,却依然不见杜玉英半个人影,当场急红眼,拉住宋翔问:“翔子,你不是说人在海鲜市场吗?在哪儿呢?他们都说没看到。” /p 姜银砚趁机提出:“应该是又上别的地方去了,我们不如像下午那样分头找。” /p 雷大想也不想就立马同意。 /p 霍闻川又即时给宋翔递眼风,暗示他和雷大一起。 /p 宋翔也心领神会,“表哥,我跟着你。” /p 雷大这时已经无暇去思考其他,满心只有找杜玉英这件事,“走。” /p 将近十点,出去找杜玉英的人才陆陆续续地返回来胜家。 /p 来胜和妻子汪霞在看电视,姚博诚坐在两口子旁边玩游戏机,樊科、胡杨、马群荣三人坐在饭厅,看着桌上摆的几样剩菜发呆。 /p 见霍闻川他们回来,胡杨“噌”地一下站起,“找到人了吗?” /p 樊科已经把灵物有可能是渔叉的事告诉了他们,所以胡杨一晚上都在暗自祈祷。 /p 姜银砚没有立刻回答胡杨的话,先问了句:“其他人回来了吗?” /p 樊科:“现在只有你们回来了。” /p “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们拿碗筷,天大的事也得先填饱肚子。”年过五旬的马群荣像是一个大家长,操持着团队成员的一日三餐。 /p 那时,樊科回渔船把三人唤过来,却发现屋里只有来胜,其他人均不知去向,厨房也是冷锅冷灶,胡杨和马群荣便主动把煮饭的活儿揽下来。 /p 看着胡杨期盼的目光,姜银砚难受地干咽了一下,“胡大哥,不着急,我们再等等其他人。” /p 胡杨咧嘴道:“行咧。” /p 胡杨的强颜欢笑令姜银砚心里很不是滋味,好菜好饭吃在嘴里却味同嚼蜡。 /p 每一组回来的人在吃过饭后都往渔船返,马群荣和胡杨则继续留在来胜家等余的人。 /p 最后回来的一组人是宋翔和雷大,彼时已经十一点,距离十二点仅剩一个小时。 /p 杜玉英仿佛人间蒸发,自她失踪开始,十几个人找了两次,一共问了上百号人,竟没有一个人见到过她。 /p 并且,以往的每一次失踪也惧是如此,令大伙儿百思不解的同时,又惊叹于一个神智不清的人居然可以消失得那么杳无痕迹。 /p 十一点半,宋翔四人回到渔船。 /p 雷大叮嘱灵探组诸人只能三个人住一艘船、零点一过就不要再下船,然后便进了粉房子。 /p 留给灵探组的时间只剩下半个小时不到,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杜玉英能在十二点之前把渔叉带回来。 /p 大伙儿多坐卧不安,而姚博诚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一回来就扎到自己下午待的渔船上睡觉,还美其名曰“早睡早起身体好”。 /p 与其相反的是胡杨,和宋翔他们一块儿回来后便抱着那一兜碎玻璃长吁短叹,甚至留好遗言,浑似已经做好成仁取义的准备。 /p 霍闻川低头看表,还剩五分钟,“每三人一艘船,大家自由组队吧。” /p 胡杨凄凄惨惨地看向霍闻川,“我……这个……” /p “宝贵的生命不能随意丢弃在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上。”霍闻川的话有如一针镇定剂,众人紧绷的神经不觉然松缓下来。 /p 霍闻川又看向姜银砚,温声细语:“阿砚,我可以与你同住吗?” /p “好啊。”姜银砚毫不犹豫地同意。 /p 见状,傅平湘泥鳅似的挤到姜银砚和霍闻川的中间,“我也和你们……” /p “傅平湘跟我。”张晴和亭亭似月地站在那里,神色平淡,语气中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p 识时务者为俊杰,傅平湘也不扭捏,果断来到张晴和身边,小鸟依人般靠在她肩头,“大佬,求罩。” /p 高茴也“噔噔噔”地跑过来靠在张晴和的另一边,“晴和姐,还有我,还有我。” /p 在上个案子里,张晴和跟高茴就是室友,两人已有一定的默契,张晴和没有推开便表示同意。 /p 挽着蔡思雨的胳膊,“思雨,我和你住吧。” /p 蔡思雨欣然接受,“好。” /p 在大家组伴时,姜银砚注意到角落里的胡杨始终沉默不语,“胡大哥,你如果不介意,可以和我们住一艘船。” /p 打碎的玻璃杯几乎快要击垮胡杨的意志力,初见时的精神气被消耗殆尽。 /p 此刻,姜银砚的善意令胡杨感到温暖的同时也更加愧疚,说话时嘴唇有轻微的颤动:“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吧?” /p 傅平湘心直口快地说:“姚博诚那样好吃懒做的人才是麻烦,你跟麻烦毫不沾边儿嘛。” /p 同样有“好吃懒做”嫌疑的樊科悄悄把脸别到一旁,假装在看大海。 /p 剩下的人,宋翔表示希望和、蔡思雨两位女生住一艘船,女生们都没意见。 /p 樊科和马群荣落最后,就只有/p 和傅平湘嘴里“好吃懒做”的姚博诚同住。 /p 住宿分配完毕,霍闻川又表情严肃地叮嘱:“灵物没找到不代表今晚就绝对安全,案件的难度在加大,相应的,变数也在叠增,零点过后尽量不要离开控制室。” /p 本以为今晚能睡个好觉的众人此刻都面面相觑,心怀忐忑地去往各自的渔船。 /p 海边昼夜温差较大,而渔船里连半个枕头都没有,白天把人捂出痱子的羽绒服、毛绒睡衣等冬季衣物正好派上用场,大家分一分,足够人手一条“薄被”。 /p 海风拂浪的声音宛如大海特供的摇篮曲,伴着诸人浅浅入睡。 /p 次日一早,天光微明。 /p 沉在睡梦中的人们被马群荣和樊科焦急的喊声叫醒。 /p 姜银砚隐约听到他们在喊姚博诚不见了,清晨的困意刹那间消失,猛地一下坐起,与同样刚醒的霍闻川和胡杨对视一眼,“姚博诚不见了。” /p 霍闻川身上盖着姜银砚的羊绒大衣,他一把掀开衣物,自己先起来,再把手递给姜银砚,拉她起身,“出去看看。” /p 胡杨也急急忙忙地爬起来,跟在二人身后走出控制室。 /p 另外两艘船的人同样在听到喊声的第一时间下船。 /p 霍闻川拉住惊惶的马群荣,“马叔,怎么回事?” /p “姚……姚博诚不见了。”马群荣累得气喘吁吁,仿佛快跑了一段长路。 /p “马叔,你去找他了?”姜银砚问。 /p 清晨的凉气尚未消退,马群荣却已经热得面红耳赤,下巴尖儿还挂着将坠未坠的汗滴,“我给这周围找了一转,没找到才回来喊的你们。” /p 宋翔举目四望,“什么时候的事?” /p 马群荣:“不知道啊,我醒了就没瞧见人。” /p “这姚博诚,一向不听指挥,以他的尿性,多半又上哪儿疯去了。”傅平湘昨天便已见识过姚博诚的游手好闲,所以他并不担心姚博诚会出意外。 /p 观姚博诚昨日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度,推测说:“他是不是以为灵物没找到就不会出问题?” /p 话音刚落,樊科立刻否定了这一猜测:“不是,我们昨晚回船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马叔担心他乱跑还专门把他喊醒让他别离开控制室。” /p 张晴和把一头慵懒垂散的灰色卷发撩到肩后,“他答应了吗?” /p 樊科看张晴和撩发的动作竟不觉间入了迷,直到张晴和以询问的口气“嗯”了一声,他才讪讪地别开视线,还用手指蹭了蹭自己的鼻头来掩饰尴尬,“他说他知道了。” /p “灵物没找到,人又丢了一个,咱这回的运气,真简直了……”昨天开雷大房子的失败令高茴一整晚都困在开锁的梦中,越是着急越是手忙脚乱,现在刚醒,梦里的情绪还留在大脑皮层,心情十分不豫。 /p 蔡思雨打了个哈欠,“我们要去找人吗?” /p “嘟……” /p 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中断了他们的谈话,像是有人拿着低音大号在扩音器前急促地吹了一下。 /p “卧槽,”傅平湘捂住胸口,“吓我一跳。” /p 声音只维持了两秒钟便戛然而止,姜银砚似曾相闻,“那是什么声音?” /p 霍闻川望向声音传来之处,“渔船出海的鸣笛声。” /p 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看身形像是一名女子,正慢条斯理地朝这边走来。 /p 姜银砚眯起眼睛辨认,当看到女子身上那条眼熟的连衣裙时,瞳孔赫然放大,“是杜玉英。” /p 话一出,大伙儿赶紧乌泱泱迎过去。 /p 走近后看到果然是杜玉英,消失那么长时间,衣裙平整得与昨日失踪时一样,不见一丝褶皱,头发也梳理得一丝不紊,唯一的变化是手里空空如也。 /p 姜银砚急忙问:“你的渔叉呢?” /p 杜玉英像是听不懂似的,懵懵然盯着姜银砚。 /p 姜银砚握住她的手,边说边给她比划,“就是那个长的,上头有尖尖的刺,能叉鱼,你每天都抓在手里的铁棍子。” /p “嘿……嘻嘻……”杜玉英先是一阵傻笑,随后又欢快地重复一句话:“被鱼吃了,被鱼吃了……” /p 一壁说,一壁从人群中间穿过,脚步轻快地朝粉房子蹦跳而去。 /p 傅平湘愁得眉头叠成了大峡谷,“人回来了,渔叉又不见了,这不等于是让我们去大海捞针?” /p “我们……还能找到吗?”胡杨表情沮丧,也不知道是在问别人,还是在问自己。 /p “杜玉英,杜玉英……”姜银砚还想追过去再问,手腕猝不及防地被人拉住,她回过头看,是霍闻川。 /p 只见他眼神定定,“我或许知道在哪里。”/p 暗礁 十一人风驰电掣般来到港口,眼前有序停泊的船只中,有一艘印着“5321”的中型渔船刚刚起航,和岸边已经拉开近百米的距离。 /p 姜银砚扫视港口边大大小小的渔船,“渔叉就在这里吗?” /p 霍闻川指着才起航的5321,“在那艘船上。” /p 傅平湘心脏瞬间蹦到嗓子眼儿,“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拦下他们。” /p “喂……停下……” /p 傅平湘一边喊,一边朝渔船挥动双臂,试图引起船上人的注意。 /p 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喊,沉寂的港口顿时嘈杂起来。 /p 任凭众人喊破嗓子,那艘渔船却没有丁点儿要停的意思,在一波高过一波的音浪中又航出数十米。 /p 眼见渔船越开越远,姜银砚三下五除二脱掉鞋,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奋力朝渔船游去。 /p “阿砚。”霍闻川连鞋也顾不得脱,跟着跳入水中。 /p 团队里,只要是会水的人,都一个接一个下饺子似的投进海中,齐齐游向5321号渔船。 /p 最后,岸边只留下不会游泳的马群荣和蔡思雨两人继续喊。 /p 没有护目镜,咸涩的海水刺激得眼球发疼,像有几百根针同时在扎,但大家现在完全顾不得这么多,如果灵物真的在那艘船上,一旦错失,后果只会更加令人难以承受,彼时便就当真是大海捞针。 /p 游着游着,感觉到右腿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刺痛感瞬间传遍全身,她在水里回过头,看到一条银色发灰的鱼张着一口尖利的牙齿在她腿边游来游去,仿佛在追逐一块美味的盘中餐。 /p 而她的右腿赫然出现几个绿豆大小的血窟窿,鲜红的液体汩汩往外流。 /p “啊,我被鱼咬了。”把头探出水面,大声呼叫着向同伴求救,两腿还要不停地往旁边狂蹬,避免再次被咬。 /p 离最近的是张晴和跟傅平湘,一个在她前面,一个在她侧后方。 /p 听到呼救声,张晴和立即掉头往回游。 /p 傅平湘也冲停而回首的姜银砚和霍闻川喊:“你们去找渔叉,我跟晴和去救。” /p 霍闻川没有迟疑,当即沉声道:“阿砚,走。” /p 姜银砚吐出嘴里咸涩的海水,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追。 /p 后方,被吓得惊叫,因为她感觉到那条鱼擦着自己的左腿倏地蹿了过去。 /p 张傅二人来到身边,一左一右架着她朝岸边游。 /p 而那条鱼好像盯准了,在她身边不停地蹿来蹿去,虽然尚未二次动口,但那股明晃晃的威胁感已足以令骇得魂不附体。 /p 最后一个跳水的樊科听到被鱼咬,担心得不敢再继续往前游,趋利避害的本能驱使他果断掉头,使出吃奶的劲儿疯一般地游上岸,坐在岸边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p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蔡思雨一面担心同伴的安危,一面又害怕错失找到灵物的机会,眼睛不住地四下里瞟,最后落到不远处刚拉开卷帘门的小卖部上,心中顿生一计。 /p 她忙不迭地跑到小卖部前,问哈欠连天的老板借了只喇叭。 /p 蔡思雨在超市上班,喇叭算是常用工具,不必教也知道怎么用。 /p 拿到喇叭后,蔡思雨又马不停蹄地跑回水边,摁住按钮便开始喊:“5321,停下来。5321,停下来……” /p 喊了大概有十声,终于有船员跑出控制室,一眼便看到正朝自己游过来的几人,急忙喊:“谢哥,停船,停船……” /p 十几秒后,5321号终于缓缓停航,五六个船员纷纷钻出控制室跑到船舷旁。 /p “他们是谁?” /p “不认识啊。” /p 船员们交头接耳,均是一脸茫然。 /p 随后,被唤作谢哥的年长船员问:“你们找谁?” /p 姜银砚和霍闻川在咸腥的海水里相视而笑,前者欣喜地喊:“我们有东西落你们船上了。” /p 一名穿紫色背心的船员问:“啥东西?” /p “别管啥东西了,先把人拉上来再说。”谢哥又指挥旁边身形高壮的船员,“三娃,去拿绳子。” /p 五人被5321号的船员们陆续拉到船上,衣服上的水很快把船板滴湿一片。 /p “落啥东西了?”谢哥问。 /p 霍闻川用拳头抵住唇,咳嗽了几声,而后缓缓道:“一根渔叉。” /p 一名个子小的船员狐疑道:“你们的渔叉怎么会在我们船上?” /p “事情有点复杂,一两句话解释不清,可以让我们找一下吗?”担心船员们怕他们别有所图,姜银砚又诚恳地立保证:“我们绝对不是坏人,也没有一丝非分之想,确实是一根很重要的渔叉丢了。” /p 高茴竖起三根手指,“我们可以对天发誓。” /p 年长的船员把五人打量了一番,看态度不像是在说假话,/p 于是爽快答应:“去呗,要真有你们的渔叉,拿走就是。不过动作得快点,我们赶着出海。” /p “感谢,我们一定尽快。”姜银砚转头想对霍闻川说什么,却发现他状态不大对劲。 /p 一路游过来,他们几人都累得大喘气,可霍闻川胸膛的起伏却很小,脸色也白得像是严重贫血。 /p “闻川,你在这里休息,我们去找。”姜银砚跟船员们要了张椅子让霍闻川坐下,然后和高茴、宋翔、胡杨三人分头去找。 /p 那一头,咬人的鱼还未彻底摆脱,的左腿又忽然不受控制地抽筋。 /p 双重疼痛的夹击之下,反而更加理智,担心鲜血引来其他食肉鱼反倒害了张晴和跟傅平湘,她用尽全力把两人往旁边推,“别管我了,你们快走。” /p 张晴和面不改色,“连你都救不了,我们恐怕也活不到最后一个案子。把眼睛闭上,交给我们。” /p “别说话了,保存体力,我们不会丢下同伴不管。”傅平湘也牢牢地锢住的手臂,用尽全力把人往岸边带。 /p 近岸时,傅平湘冲坐在岸边的樊科喊:“樊科,快来帮忙。” /p 樊科下意识站起,忽又想到水里有咬人的鱼,竟犹豫着不敢再下水。 /p 见樊科不动,马群荣连忙催促:“小樊快下去帮忙啊。” /p 樊科不但不上前,反而还往后退了半步,“我……我不敢……” /p “樊科,你在干什么?”傅平湘登时急了。 /p 张晴和冷冷地望了樊科一眼,“别管他了,他不会来。” /p 傅平湘气得一拳头砸在水面上,“真踏马不是东西。” /p 看到樊科视若无睹,蔡思雨急得直跺脚,但又不能强迫他,只有责怪自己:“我要是会游泳就好了。” /p 码头的路坎高出水面一米左右,等三人快要游拢时,蔡思雨和马群荣连忙把刚才问小卖部借来拉樊科的绳子丢下去。 /p 张晴和拽住绳子缠在腰间,“拉。” /p 三人全部拉上来后,张晴和当先察看了一下的伤势。 /p 没想到那鱼个头不大,咬出的伤却不浅,触目惊心的两排血洞,鲜血一直不停地往外流,半截小腿都被染红,如果不及时处理,感染的风险非常大。 /p 靠在蔡思雨怀里,一只手紧紧揪着张晴和的衣服边,无力地抽抽搭搭:“晴和姐,好疼啊。” /p 张晴和看向傅平湘,“你和马叔换件衣服。” /p 傅平湘看着身上滴水的t恤,没想到张晴和居然如此关心他,明明她自己也还穿着湿衣服,却先让他换,一时间感动不已,“其实也不用……” /p “别废话。”张晴和态度强硬。 /p 说话间,马群荣已经把t恤脱下来,“小傅,赶紧换上,别感冒了。你们年轻人不爱锻炼,体质没我好。” /p “我的……”傅平湘下意识想为自己的体质辩解,刚出口又旋即止住,“谢谢马叔。” /p 然后,在爱的包围里迅速换上马群荣的干衣服,“晴和,你的衣服也……” /p 傅平湘话犹未完,猝不及防地被张晴和一把抓过去,又眼睁睁看着张晴和把自己才换上的t恤撕走一圈布。 /p 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宽松的t恤瞬间变成性感的露脐装。 /p 傅平湘急忙用双手捂住肚子,“你……流氓。” /p 张晴和没搭理他,麻利地给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往南有个诊所,我们送你去治疗。” /p 吸吸鼻子,“嗯嗯。” /p 张晴和随后又指挥傅平湘:“你背她。” /p 傅平湘眼神幽怨地看着张晴和,扯了扯身上的露脐装,肚皮凉飕飕的,颇不适应。 /p 张晴和憋住笑,冷着脸道:“别矫情。” /p “哦。”傅平湘听话地背起,蔡思雨在旁边扶着的背,“我也去。” /p “你和马叔留在这里等姜银砚他们。”张晴和直接略过樊科,全然当他不存在。 /p 圆日出海,天光已盛。 /p 浮泊在百米之外的渔船上,霍闻川换上船员拿给他的干衣服,海水侵入骨头的冰冷逐渐被暖阳驱散。 /p 姜银砚四人还在努力寻找渔叉,每一个卡卡角角都没放过,结果却是…… /p 没有看到杜玉英的渔叉。 /p “没有吗?”霍闻川身体往后仰,贴紧椅背。 /p 他的头发已经半干,松松散散地耷拉下来恰好遮住眼睛,凝神思考时油然散发出一股只可远观的疏冷气息。 /p 紫背心男气哄哄地说:“我都说了没有,你们还不肯信,白耽误我们半个小时。” /p “哥几个消消气。”胡杨把手伸进裤兜,本是想给船员们打烟,却忘记那半盒烟早就被海水泡湿,眼下拿出来就是一包水渣,“我这脑子,怎么给忘了。” /p 宋/p 翔无缝接茬:“吸烟有害健康。” /p 正在往外拿烟盒的谢哥闻言一顿,思索两秒后又悄悄揣了回去,“没别的事我们就要出海了,你们看是原路回还是怎么弄?” /p 见霍闻川坐着不动,视线没有焦点,眼睛眨动的时间间隔也明显延长,姜银砚即知他正在思考渔叉的事,便再次恳求谢哥:“很抱歉耽误你们的时间,可否再等等?” /p “有啥好等的,说没有就是没有。”紫背心男不满地说:“我和小军每次出海前都要检查一遍工具,要有别人的,我们早就发现了。” /p 被唤作小军的小个子船员也极力证明紫背心男的话:“我和井哥昨天下午就检查好了,真的没有眼生的工具。” /p “有没有可能是……今天早上才放的?” /p 高茴本意是想再争取一点时间,谁料紫背心男仿佛抓住一个新鲜话柄,反问道:“那我倒要问问你们了,为啥要把你们的东西放到我们船上,你们有啥目的?” /p 现在尚不清楚杜玉英和船员们之间的关系,姜银砚担心万一他们有仇,照实说极容易引起误会,而要是他们熟识,那就更不能讲实话。 /p 稳妥起见,只能编个理由。 /p 想了想,姜银砚说:“是我们一个同伴放错船了。” /p “谁这么蠢?”紫背心男嘴上在问,眼睛看的却是宋翔。 /p 宋翔真切地感受到对方深深的恶意,立马准备了一肚子话打算为自己消除嫌疑。 /p 刚要开口,姜银砚却赶在他之前说了话:“事情具体是怎么发生的我们现在也不清楚。” /p “谁放的让谁来找。”紫背心男成心要跟几个不速之客杠上。 /p “他失踪了。”姜银砚说得一本正经,像真有那么回事。 /p 紫背心男斜眼看她,“为一根渔叉费那些劲,再去买根也花不了几个钱。” /p “祖传的。”姜银砚现在诓起人来眼睛都不带眨。 /p 看对方抛出的每个理由似乎都很正当,紫背心男不服气,“有那么……” /p “行了,哪儿那么多话?”谢哥不耐烦地打断紫背心男,又对姜银砚几人说:“再给你们五分钟,找不到就只有算了。” /p 姜银砚高兴地捏拳,“太感谢了。” /p 船员们回控制室后,霍闻川离开椅子站起来,不疾不徐地走到船舷边,探出头往水里望。 /p 姜银砚以为霍闻川要下水,吓得赶紧从背后抱住他,“闻川你要干什么?” /p 霍闻川低头看环在腰间的青葱玉手,不禁莞尔,“我不跳水。” /p “当真?”姜银砚半信半疑。 /p 霍闻川笑意加深,“不骗你。” /p 姜银砚这才放心地松开手,也学着他的样子把头探出船舷,“你在看什么?” /p 霍闻川没有立刻回答姜银砚的问题,而是问她:“还能下水吗?” /p 姜银砚不假思索地答:“完全没问题。” /p 霍闻川:“我怀疑渔叉在船底。” /p “啊?在船底,我看看。”高茴把大半个身子探了出去,没留神脚底一滑,“噗通”一声栽到水里。 /p “我勒个去。”冰凉的海水瞬间令高茴神清气爽,好不容易半干的衣服又一下湿透。 /p 宋翔眼疾手快地把麻绳丢给高茴,“我拉你上来。” /p 霍闻川却抬手示停,“既然已经下水,那就去找渔叉。把绳子缠在腰间,往船底潜,遇到危险就用力拽绳子,我们拉你上来。” /p “好。”高茴抓住麻绳,利落地往腰上套。 /p 等高茴系好绳子后,姜银砚又鸿声叮嘱:“当心咬人的鱼。” /p “我会的。”说罢,高茴长吸一口气,倏地扎进水下,四肢灵活地朝深处游去。 /p 高茴下潜的速度很快,片刻便看不见人影,霍闻川收起目光,走回椅子旁坐下,闭目养神。 /p “咬人的鱼?”进控制室不到两分钟的紫背心男又神出鬼没地来到外面,双臂叠放在船舷上,弯腰往水里看,“这是码头,每天船来船往的,食人鱼不敢来。” /p 宋翔神色凝重,“有,我们一个同伴刚被咬。” /p “你懵不到我。”紫背心男不以为然,“我打小在这儿长大,从来没听到过有人在码头被食人鱼咬。” /p 紫背心男盯着宋翔嘲讽道:“食人鱼也没那么蠢,游到码头来咬人。” /p 宋翔第二次被紫背心男恶意针对,直气得脸红脖子粗,当场就想发作。 /p 胡杨低声劝说:“忍一时风平浪静。” /p “我们的目的是找渔叉,不是与npc吵架。”姜银砚特地咬重“npc”一词,意在告诉宋翔犯不着和案子里的人置气。 /p 果然,宋翔听到这话后立马冷静下来,回视紫背心男的眼神充满不屑。 /p 这一变化倒把紫背心男给看懵了,宛如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越想越觉得不得劲儿。 /p 水里,高茴已/p 经潜到船底。 /p 她抬起头向上看,目前所处的位置是在船尾,空溜溜一片,连根海菜都没挂上,更别提渔叉了,便又顺着渔船往中间游。 /p 游到四分之二的地方时,肺部空气告急,高茴不敢强撑,紧忙浮出水面,大口呼吸。 /p 姜银砚、宋翔、胡杨三人一直趴在船舷旁俯视水里,精神高度集中。 /p 他们一方面担心找不到渔叉,另一方面还要提防咬人的鱼,比身在水中的高茴还要紧张。 /p 高茴冒出水面的瞬间,姜银砚十指不由自主地扣紧,“找到了吗?” /p “还没找完,我上来透口气,马上又下去。”连着深呼吸几下后,高茴再次将头埋到水中。 /p 回到刚才四分之二的位置,高茴继续朝船头游。 /p 待至船腹靠前处,高茴倏忽停住,只见溜光的船底赫然贴着一柄渔叉,叉柄中间的红色金属皮十分亮眼,即便是在晦暗的船底也不压颜色。 /p 高茴游近看才发现渔叉是被两只“u”形卡扣卡住头尾固定在木板上,宛如一条吸附在船底即将远游的鱼。 /p 她上手拉了拉,u形扣卡得很紧,便是浑身肌肉的汉子也拽不动,只能老老实实地用螺丝刀卸掉螺丝钉。 /p 第二次游出水面,不待船上的同伴们询问,高茴急促地直陈需求:“给我找一把螺丝刀。”/p 暗暗礁 一番检查下来,只有张晴和他们的三号船没有进水,其他几艘船均出现大大小小的裂隙。 /p 根据破损的严重程度推算,最先沉没的应该是宋翔他们的二号船。 /p 虽然大家用冬天的衣服堵住了破口,但也只能是延长沉船时间。 /p 尾船受损较轻,霍闻川估计能撑四个小时左右。 /p 二号船,宋翔估计最多只能撑两个小时,因为他们的船像是撞进礁石的凹陷里,导致船舱出现四处破洞。 /p 其中一处足有脸盆那么大,就算加上三号船的全部衣服也根本堵不住,依然有一小股一小股的水渗进来。 /p 现在只有三号船完好无损,正常情况应该是所有人都转到三号船就能安全,然而这里是迷案之地,零点过后就不能离开自己所在的渔船。 /p 四艘船现在相隔的距离不超过五米,只要说话声音拔高,旁边船的人也能听到。 /p 高茴纳闷:“那些鱼把我们送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单纯想我们触礁沉船吗?会不会太费劲了点儿?” /p “不知道,总感觉没有那么简单。”姜银砚思索道:“要想在海上弄死我们,不难,鱼群就能直接把船掀翻。” /p 傅平湘积极给同伴们出主意:“反正船沉了也是死,不如在沉之前来我们船上,搏一搏总比啥也不干强。” /p 宋翔立马应和:“我认为你说的对。” /p 一号船的樊科大声道:“我,我可以来你们船上。” /p 傅平湘看樊科非常不爽,听到他说话,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出言怼,但转念又作罢,当前的处境不适合内讧,便说:“还没到时候。” /p 马群荣也觉得傅平湘说的是那么回事,但心里总是忍不住七上八下的,像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要发生,便询问靠在控制室外壁的霍闻川:“小霍啊,我们能上他们的船吗?” /p 危险就在脚底,谁知霍闻川却若无其事地说:“休息一会儿吧。” /p 马群荣霎时咋舌。 /p 姜银砚觉得霍闻川淡定得有点反常,“闻川,你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p 霍闻川声如和风:“其一,死亡的前提是违反规则,这里的规则是零点过后不可以下船,我们没有人下船。其二,你还记得罐头厂第一晚发生的事吗?” /p 姜银砚回忆片刻,“零点一到,房子外面突然天光大亮,像白天一样。接着,npc的门全在打开。我们都没有动,然后就有人来敲我们的门。” /p 傅平湘继续往下说:“我们都没开门,结果被瞬间转移到了院子里。” /p 高茴补全:“然后被迫玩丢手绢。” /p “这次跟罐头厂那次或许有异曲同工的地方,我们可能会面临一次非生即死的抉择,下船,或者,”霍闻川指向隔壁的渔船,“去三号船。” /p 听到三号船在选择范围之内,傅平湘激动地问:“霍帅,那我们三个呢?我们就在三号船还用选吗?学校那件案子就是只要不是住417的人都很安全,我们这次是不是也一样?” /p 霍闻川看了一下手表,不知不觉已经两点,“等选择降临时才能知道。” /p 张晴和凝视底下的暗礁,“我倒是很好奇另一个选择是什么。” /p “能不能是让我们去海里抓鱼?”傅平湘脑洞大开。 /p 话音刚落,他便听到姜银砚笃定的声音:“不是。” /p “为什……” /p “么”字还没问出,傅平湘就看到一艘轮船刺破黑暗,幽灵般航进他们的视线。 /p 渔船上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艘不知道从哪里驶来的巨轮。 /p 姜银砚觉察出一丝异常,“这么大一艘船,航行起来却没有一点声音,连水声都没有。” /p 张晴和眼眸微眯,“船上也没有一点光。” /p 待巨轮驶近,高茴惊呼:“我的天哪,这是什么船?外面怎么长了那么多海藻和贝壳。” /p 巨轮一百八十度转向,侧面朝向灵探组的渔船,仿佛是为了让人看清它的模样。 /p 大家也不负所望地认真打量。 /p 巨轮浮于水面的高度目测有十来米,船身长约七八十米,首尾高,中间底,整体形状宛如被暴力拉长而导致变形的“凹”字,造型不像是近代之物。 /p 巨轮在五米开外处停下,与此同时,底下的暗礁冉冉升出水面,大家这才看清礁石表面有许多凹坑,和室内攀岩壁的受力块大小相近。 /p 这块硕大的礁石像一架助人登船的天然石梯,紧贴船身,升至与船腹等高处即停。 /p 礁石连接渔船和巨轮,只要他们踏上礁石,就能走到那艘巨轮上去。 /p 姜银砚恍然大悟,“看来这艘轮船就是另一个选择。” /p 霍闻川端详着船身被严重腐蚀的地方以及呈包裹状生长的厚珊瑚,“我想,这大概是一艘古沉船。” /p 傅平湘连忙把张晴和推出来,“晴和是考古专家,你赶紧看看这船是哪个朝代的/p 。” /p 张晴和反问:“还用看吗?” /p 傅平湘没理解她的意思,“为什么不用看?” /p “西代的商船。”霍闻川回答了他的问题。 /p 姜银砚估计傅平湘还是没想明白,便把找到的线索端出来:“杜玉英家里的珐琅盒、来胜家里的铜钱和净瓶、胡丙家里的鸾鸟葡萄镜,十有八九都是来自于这艘船。” /p 傅平湘忽然觉得所有人都比他聪明。 /p 高茴震惊的是村民竟然可以把价值连城的文物据为己有,还明目张胆地放在家里,“私拿文物不是犯法的吗?当地政府难道不管吗?” /p 张晴和表情变得严肃,“政府当然要管,但前提是政府知道有这艘船的存在。” /p “你的意思是,有人发现了这艘船,但没有上报给政府?”傅平湘的思维终于跟了上来。 /p 在旁边静听几人讨论的高声问:“我们要去那艘船上吗?” /p “我只想去三号船,我现在能来三号船吗?”从船进水开始,樊科心心念念的都是去没有撞破的三号船,还生怕傅平湘几人拒绝他上船。 /p 张晴和冷冰冰道:“可以,但后果自负。” /p “好好,我自负,我自负。”樊科一步跨出一号船,踩上礁石。 /p 胡杨劝道:“你要不等等看大家怎么选?一起行动才安全。” /p “你慢慢等,我要去三号船了,现在只有三号船才最安全。”樊科坚信自己的判断。 /p 说罢,他从仅容一只脚站立的横切平坦窄地走向三号船,把胡杨独自一人留在一号船上。 /p 蔡思雨看着樊科从他们面前小心翼翼地踱过去,“那我们呢?去三号船还是那艘大船?” /p 姜银砚道:“去古沉船或许有危险,但破案的重要证物很可能在那上面。” /p “就像元香的借阅卡。”傅平湘脑袋终于灵光了一回。 /p 霍闻川:“我同意阿砚说的,但事关生死,大家自行选择。” /p 张晴和捞起搁在船头的一捆麻绳挂在臂弯,径直跨出渔船,左脚踩在横切地,右手扣紧离头顶处最近的一个岩点,二话不说就开始往上攀爬。 /p 高茴兴致勃勃,“我也来。” /p 高茴前脚刚离开,樊科后脚就从礁石跳到三号船,把一手的水在裤腿蹭干,随后问傅平湘:“你要去吗?” /p “如果不去就要和你待在一块儿,那我宁愿冒一冒风险。”傅平湘半点不给面子地说完后就毫不犹豫地踩上礁石。 /p 四号船,姜银砚和霍闻川并步而上,马群荣犹豫了几秒,最终决定跟随大部队一起攀礁石。 /p 张晴和第一个登顶,她把麻绳的一头绾在手里,再将其余的部分全部丢向二号船,“绑紧。” /p 蔡思雨和宋翔立即把麻绳绑在的腰部,紧紧地缠了几圈后系劳。 /p 等其他船的人全都上去后,大家开始齐心协力拽麻绳。 /p 左手抓住麻绳,右手和左脚则借力岩点,在同伴们的帮助下成功攀上六米高的礁石。 /p 最后是宋翔和蔡思雨,在上去后,他们两人才开始攀爬。 /p 十一个人,只有樊科选择留在三号船,其他十人都选择了古沉船。 /p 他们站在礁石中间,老成员们纷纷打开手电,近距离端详眼前的这艘巨轮。 /p 沉在不见天日的海底,早已失去原本的色彩,犹如一颗被蒙尘的珍珠。 /p 古船的整体结构被破坏程度较轻,所以如今依然可以窥见它的英姿,仿佛只要修缮一番,它仍旧可以在辽阔的大海乘风破浪。 /p “好可惜。”姜银砚惋惜不已。 /p 观察半天,傅平湘发出疑问:“这么大一艘船,究竟是怎么沉的?” /p 张晴和手电的光照在船头一处断裂口上,“触礁、超载、海盗或是遭遇极端天气等,具体原因需要专业部门来调查。” /p 霍闻川走到礁石边缘,“我们下去吧。” /p 张晴和叮嘱道:“这艘船一直泡在海水里,许多地方已经腐朽,稳固性很低,所以我们尽量把动作放轻。” /p 十个人次第下到船上,最后一人是胡杨,他刚蹑手蹑脚地踏上船板,礁石便在他身后冉冉下降,沉回水中。 /p 傅平湘双手扒在船舷上,惊异地瞪大眼睛,“这啥情况?还不让我们回去了?” /p 高茴乐观地说:“既来之则安之。” /p 傅平湘又定定地看了两秒,而后离开船舷,把目光投向脚下的这艘巨轮。 /p 由于长年累月沉在海底,船上积了很多淤泥,一脚踩下去,足以淹没脚踝。 /p 在外围旁观和身处其中的感觉大不一样,除了看得更清楚,还让人更直观地感受到这艘轮船的庞然。 /p 船头层台累榭的建筑非常具有标志性,最上面是一栋飞檐斗拱的宫屋,其下共设三层阶梯,每一层都用汉白玉栏杆围住。 /p 张晴和走近一根栏杆,用手抹去上面的附着物,露出一块灰白色。 /p 把手电照近,像刻着一朵花,但有泥嵌在其中,看不大清楚,而眼下又没有专业的考古工具,张晴和只能用指尖把刻纹里的泥扣出来。 /p 在扣泥的过程中,张晴和发现图案是向内“凹”进,这种雕刻方式属于阴刻,在西时非常盛行。 /p 把泥全部扣掉后,张晴和才看清上面雕的是一朵菊花,雕工精湛,像一朵真菊,这也是西代的雕刻风格,趋近于写实。 /p 之前的猜测现在已经可以确定。 /p 张晴和转身看向同伴们,语气笃定:“是西代的沉船。” /p 姜银砚抬起头,“果然啊。” /p 高茴愤怒地骂道:“那些丧心病狂的,居然敢私藏文物。” /p 霍闻川忽然感叹道:“先人的造船、航海技术在数百年间都属于世界领先水平,眼前的这艘船就可以窥见一斑。” /p 一番话让众人肃然起敬。 /p “我这暴脾气呵。”姜银砚怒气冲天,“这些偷文物的毛贼,我非得给他们送进局子。” /p “确实,劳资现在越想越气。”傅平湘说完后猛地反应过来这里不是现实世界,又加一句:“在迷案之地也气。” /p 宋翔握紧拳头,“嗯,我也气。” /p 张晴和:“现实世界也有不少打文物坏主意的人。” /p “嘿tui,统统滚去吃牢饭吧。”姜银砚生气时像一只鼓鼓的河豚,明明气得眼睛发绿,却又莫名让人觉得分外可爱。 /p 鬼使神差地,霍闻川竟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戳了戳姜银砚软嘟嘟的脸颊,动作自然如流水,亲昵得仿佛是女生的恋人。 /p 认识这么长时间,姜银砚还是头一次看到霍闻川做出略显唐突的举动,当场呆住,“闻川。” /p 霍闻川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倏地缩回手,“抱歉,我应该先征求你的同意。” /p “啊?”身体里的八卦因子顿时活跃起来,“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吗?” /p 姜银砚不假思索地说:“我们不是啊。” /p 霍闻川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而后眼睫微垂,没有说话。 /p 赶紧道歉:“对不起,是我眼拙。” /p 傅平湘怪声怪气地说:“哪里是你眼拙。” /p “啥意思?”没明白傅平湘的意思。 /p “贺海生应该也来过这艘船。”张晴和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回正事。 /p 蔡思雨问:“那只珐琅盒是不是就是他偷的?” /p “我先来猜一下。”姜银砚将相关的线索做初步串联:“贺海生、胡丙他们四个人在出海捕鱼时无意间发现了这艘装着西代文物的古沉船,然后见财起意,每个人都拿走几件,准备卖掉换钱。” /p “但是,”高茴有疑问:“来胜不是船上的人,他怎么也有文物?” /p 姜银砚:“说明来胜这块拼图出现得早了点,他的那一环目前还在未知区域。” /p 胡杨听得云里雾里,“啥意思?” /p “好比一盘磁带,贺海生他们四个人属于a面,来胜属于b面,现在的播放进度停在a面,要想换到b面,我们还需要找到更多的线索。出现ab面也就说明当时可能还发生了别的事情。”姜银砚的思维很清晰,打的比方也通俗易懂。 /p 胡杨豁然顿悟,“我这下听懂了。” /p 几人在讨论时,一道黑影从傅平湘的视线里飞快闪过,“我靠,刚刚那是什么?” /p 高茴的心因他这一句话猛地提到嗓子眼儿,嗔道:“别一惊一乍的吓人。” /p 傅平湘指向船尾的舱口,“我没吓人,我刚才看到一个黑影钻进去了。” /p 姜银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船舱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没眼花?” /p 傅平湘竖起三根手指,一本正色地说:“我对大海起誓,我绝对没有眼花。” /p 张晴和没有迟疑,“进去看看。”/p 暗暗礁 众人开始往船舱口走时,霍闻川把三个人叫停:“、蔡思雨和马叔留在外面。” /p 随后把自己的手电交给马叔。 /p 三人依言止住脚步,不再往前。 /p 其他人都踏着淤泥,一步一步缓慢移向船舱口。 /p 进来是一段长长的走廊,墙壁朱漆斑驳,两侧都是房间。 /p 姜银砚用指腹轻柔地摩挲那些鲜艳,仿佛来到千年前的那个时空,和西朝人共处一室,“这种感觉好奇妙。” /p 她前面,高茴和傅平湘一进来就立马靠拢张晴和,一左一右,把张晴和簇拥在中间,紧张兮兮地观察四周,生怕黑暗里突然蹿出个什么来。 /p 而张晴和面无表情,似乎早已习惯。 /p 姜银砚胆子比那两人大不了多少,只是这艘千年前的巨轮分散了她的畏惧。 /p 霍闻川走在她旁边,与之并行,同样在观察这艘古老的沉船。 /p 宋翔和胡杨走在队伍的最后端,神情严肃得像扑克脸,警惕地望着前方。 /p 七个人,五支手电,其中两支拧到了最强光,光照距离可以达到十米以上。 /p 走了大约五米,来到第一个房间。 /p 和其他房间的单扇门不同,第一个房间是两扇有门钉的板门,住在里面的人,身份必定不凡。 /p 左扇门往内开了约摸三寸,张晴和把光照进去,入目的是一把倒在地上的圈椅和半张条桌,还有一地零零碎碎的器物,但被淤泥裹盖,远远地看不出是什么。 /p “晴和姐,我们要进去吗?”高茴胆战心惊地问。 /p 话音刚落,张晴和一掌推开门,在旁边两人的惊视下,大阔步迈进屋内。 /p 傅平湘和高茴站在门口,没说进,也没说不进,挡着后面的人也进不去。 /p 姜银砚拍拍两人的肩膀,“你俩进不进去?” /p “别急,我先观察观察。”傅平湘把脑袋往里伸,才看了个大概,猝不及防地被姜银砚一把搡了进去。 /p “磨磨唧唧,后面还有那么多房间要看,抓紧时间。”姜银砚批判完傅平湘,又看向高茴,“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p 这次,高茴毫不犹豫,兔子似的闪进房中。 /p 霍闻川让宋翔和胡杨留在外面后也跟着走了进去。 /p 这间房的家具几乎一应俱全,角落里还有一只银质夜壶。 /p 张晴和:“在古代,用金银夜壶的人地位通常都不低。” /p 傅平湘摸摸这,碰碰那,“是大佬住的房间,没跑了。” /p 外面走廊,宋翔竖起耳朵,他好像听到了“咚咚咚”的声音,忙问身旁的胡杨:“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p 胡杨光顾着看里面,没留意别的,眼下听宋翔问,便凝神听了听,果然听到有,“好像有人在敲什么东西。” /p 声音越来越近,两人不禁毛骨悚然。 /p 霍闻川离门最近,他听到两人的对话,但房间里听不到任何声音,于是两三步跨到外面,同样听到“咚咚咚”的敲击声。 /p “你也听到了?”宋翔小声问。 /p 霍闻川言简意赅:“里面听不到,外面可以。” /p 屋里的人也跟着走出来,看到霍闻川三人的目光都投向前方,傅平湘立有所觉,心脏猛地一缩,“人还是鬼?” /p 姜银砚一指头戳中傅平湘脑门,“脑子再不动该生锈了,这儿现在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就怪了。” /p 霍闻川抬起手,“给我一支手电。” /p 距他最近的姜银砚当即把电筒放到他掌中,霍闻川接过手电后,径直迈步朝前,其他人则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地走。 /p 众人循着声音向前走,但敲击声也一直在匀速移动,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像是一种有目的的指引。 /p 一派落针可闻的安静中,高茴幽幽地问:“会不会是陷阱?” /p 傅平湘捏着挂颈的观音玉坠,“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菩萨保佑前面啥也没有。” /p “嘘!”姜银砚食指抵唇,示意傅平湘噤声。 /p 傅平湘赶紧住口,两只眼睛瞪若铜铃。 /p 走廊的尽头是通往下层的楼梯口,众人此刻就停在这里,敲击声也在他们抵达时戛然而止。 /p 对方的意图甚是明显。 /p 姜银砚咂摸道:“看样子这人是想我们下去。” /p 高茴吞了吞口水,“那我们……下去吗?” /p 下一秒,霍闻川当机立断迈出脚踩下台阶,沉声道:“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p 楼梯呈“>”形,下去又是一道走廊。 /p 霍闻川把手电拧到最强光,向前照去,看不到走廊尽头。 /p 张晴和推测:“这条走廊应该贯穿整艘船。” /p 高茴发出疑问:“这么大艘船,这些人是要去哪儿?” /p 张晴和:“这艘船大概率是商船,把本土的货物,如茶/p 叶、瓷器等,通过海运输出国,卖给国外的商人。” /p 姜银砚进而理解道:“如果沉船是发生在他们去的途中,是不是意味着船上至今还保存着当时的货物?” /p 张晴和:“是的,但前提是这艘船还没有被海耗子发现。” /p 傅平湘捉出一个陌生词:“海耗子是啥?” /p “以破坏性的手段违法打捞沉船的人。”张晴和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下,又说:“走吧,我们去看看这艘船里的物品还在不在。” /p 说罢就往前走,发丝从傅平湘耳畔飞过,轻柔得宛若羽毛,拂得他耳朵一阵酥痒。 /p 这一层同样有许多房间,与上一层不同的是,这一层的房间不是门对门,而是次第错开。 /p 众人停在第一个房间外,门顶有一个圆圈,隐约可以看到圆圈内刻着一个字。 /p 霍闻川直接用手擦开附着在上面的泥,露出一个铁画银钩的“天”字。 /p 胡杨不解:“为啥要刻个天?” /p 张晴和看向下一个房间,“第二个房间上面应该刻着一个地字。” /p 宋翔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第二个房间外,擦掉上面的泥,“是地。” /p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张晴和解释道:“古时人们多用千字文来计数,天就是一号房,地就是二号房,以此类推。” /p 霍闻川推开天字间的门,手电灯还没照进去,高茴突然惊呼一声:“宋翔不见了。” /p 大伙儿连忙看向地字间,宋翔刚刚站立的位置,一个大活人,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连带着手电凭空消失了。 /p 姜银砚迅速往前走了几步,唤他:“宋翔,宋翔……” /p 长长的走廊,悄无声息。 /p “刚才还不觉得,现在这船是越看越阴森。宋翔,宋翔……”傅平湘又试着叫了几声,依然无人回应。 /p “一转眼人就不见了。”高茴想想都觉得后脊背发凉。 /p 胡杨声音微颤:“别是有……” /p “胡哥,别说,千万别说,我害怕。”傅平湘死命地攥紧玉坠,不许胡杨说出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字。 /p 姜银砚又走回地字间,准备推门,手刚抬起,蓦然被霍闻川叫住:“阿砚别动。” /p 随后,霍闻川走到她身旁,一只手紧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攥着电筒缓缓推门,地字间的门在六双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下徐徐旋开。 /p 光线照进去,满地淤泥,整间房被木板隔出十数块格位,中间留一条仅容一人落脚行走的空道,依稀可以看到每一块格位里都堆放着物品。 /p 但没有宋翔的影子。 /p 两人暂时退出地字间,回到走廊。 /p 姜银砚摇摇头,“人不在里面。” /p 本来还抱有一线希望的傅平湘呆若木鸡,“真消失了?” /p “从现在开始,”霍闻川表情无比严肃,“每两个人一起行动,最好是能用东西绑在一起。” /p 言讫,霍闻川掏出一块手帕,不由分说地抓起姜银砚的手腕,把她的右腕和自己的左腕紧紧地绑在一起,最后打个死结。 /p 其他人也赶紧在兜里翻。 /p 高茴直接拽掉扎头发的发带,“晴和姐,我们用这个。” /p 张晴和顺从地递出左手,高茴牢牢地缠了几圈,打上结后才终于缓了一口气。 /p 傅平湘和胡杨比较麻烦,两人既没有发带,也没有手帕,裤兜翻到底,能沾边的就只有一根脆弱的橡皮筋。 /p 傅平湘犯难,“这可咋整?” /p 已经绑好的两组人也在兜里翻了一遍,同样没有能用得上的。 /p “我倒是有个法子,就是怕……” /p 不等胡杨说完,傅平湘着急忙慌地催促:“都这个时候了,胡哥你就别磨蹭,赶紧拿出来。” /p 四五秒后,所有人都捂着鼻子,傅平湘把自己的左手远远地递给胡杨,头转向另一边,脸上摆出一副仿佛将上刑场的决绝。 /p 只见胡杨脱下一只黑色袜子,喜滋滋地夸道:“我媳妇儿给我买的袜子,弹性好,还长,刚好够绑一圈。” /p 傅平湘在心里暗暗发誓,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买连脚踝都裹不住的短袜,关键时刻毫无用处。 /p 胡杨把袜子递到傅平湘手边,“你拽一头,我拽一头,咱们把它拉紧。” /p 傅平湘颤抖地伸出右手,捏住袜子的一头,和胡杨协力把两人的手腕绑在一起。 /p 胡杨嘿嘿笑道:“对不住了兄弟,我是个汗脚,味儿有点大。” /p 傅平湘露出一个坚强的笑容,“胡哥,没事,我能理解。” /p 霍闻川把手电还给姜银砚,“阿砚,你拿着。” /p 姜银砚知道霍闻川是担心再出意外,所以提前把手电拿给她,但她没有接,“闻川,你拿着也是一样的。” /p 霍闻川却不允许她拒绝,态度一反既往,强硬地塞给她,“阿砚,我不怕黑。” /p 姜银砚愣住,她怕黑,每晚睡觉都必须开小夜灯,但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告诉过霍闻川。 /p 张晴和推开天字间的门,一句话打断姜银砚的思绪:“有人进来过。”/p 暗暗礁 众人开始往船舱口走时,霍闻川把三个人叫停:“、蔡思雨和马叔留在外面。” /p 随后把自己的手电交给马叔。 /p 三人依言止住脚步,不再往前。 /p 其他人都踏着淤泥,一步一步缓慢移向船舱口。 /p 进来是一段长长的走廊,墙壁朱漆斑驳,两侧都是房间。 /p 姜银砚用指腹轻柔地摩挲那些鲜艳,仿佛来到千年前的那个时空,和西朝人共处一室,“这种感觉好奇妙。” /p 她前面,高茴和傅平湘一进来就立马靠拢张晴和,一左一右,把张晴和簇拥在中间,紧张兮兮地观察四周,生怕黑暗里突然蹿出个什么来。 /p 而张晴和面无表情,似乎早已习惯。 /p 姜银砚胆子比那两人大不了多少,只是这艘千年前的巨轮分散了她的畏惧。 /p 霍闻川走在她旁边,与之并行,同样在观察这艘古老的沉船。 /p 宋翔和胡杨走在队伍的最后端,神情严肃得像扑克脸,警惕地望着前方。 /p 七个人,五支手电,其中两支拧到了最强光,光照距离可以达到十米以上。 /p 走了大约五米,来到第一个房间。 /p 和其他房间的单扇门不同,第一个房间是两扇有门钉的板门,住在里面的人,身份必定不凡。 /p 左扇门往内开了约摸三寸,张晴和把光照进去,入目的是一把倒在地上的圈椅和半张条桌,还有一地零零碎碎的器物,但被淤泥裹盖,远远地看不出是什么。 /p “晴和姐,我们要进去吗?”高茴胆战心惊地问。 /p 话音刚落,张晴和一掌推开门,在旁边两人的惊视下,大阔步迈进屋内。 /p 傅平湘和高茴站在门口,没说进,也没说不进,挡着后面的人也进不去。 /p 姜银砚拍拍两人的肩膀,“你俩进不进去?” /p “别急,我先观察观察。”傅平湘把脑袋往里伸,才看了个大概,猝不及防地被姜银砚一把搡了进去。 /p “磨磨唧唧,后面还有那么多房间要看,抓紧时间。”姜银砚批判完傅平湘,又看向高茴,“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p 这次,高茴毫不犹豫,兔子似的闪进房中。 /p 霍闻川让宋翔和胡杨留在外面后也跟着走了进去。 /p 这间房的家具几乎一应俱全,角落里还有一只银质夜壶。 /p 张晴和:“在古代,用金银夜壶的人地位通常都不低。” /p 傅平湘摸摸这,碰碰那,“是大佬住的房间,没跑了。” /p 外面走廊,宋翔竖起耳朵,他好像听到了“咚咚咚”的声音,忙问身旁的胡杨:“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p 胡杨光顾着看里面,没留意别的,眼下听宋翔问,便凝神听了听,果然听到有,“好像有人在敲什么东西。” /p 声音越来越近,两人不禁毛骨悚然。 /p 霍闻川离门最近,他听到两人的对话,但房间里听不到任何声音,于是两三步跨到外面,同样听到“咚咚咚”的敲击声。 /p “你也听到了?”宋翔小声问。 /p 霍闻川言简意赅:“里面听不到,外面可以。” /p 屋里的人也跟着走出来,看到霍闻川三人的目光都投向前方,傅平湘立有所觉,心脏猛地一缩,“人还是鬼?” /p 姜银砚一指头戳中傅平湘脑门,“脑子再不动该生锈了,这儿现在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就怪了。” /p 霍闻川抬起手,“给我一支手电。” /p 距他最近的姜银砚当即把电筒放到他掌中,霍闻川接过手电后,径直迈步朝前,其他人则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地走。 /p 众人循着声音向前走,但敲击声也一直在匀速移动,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像是一种有目的的指引。 /p 一派落针可闻的安静中,高茴幽幽地问:“会不会是陷阱?” /p 傅平湘捏着挂颈的观音玉坠,“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菩萨保佑前面啥也没有。” /p “嘘!”姜银砚食指抵唇,示意傅平湘噤声。 /p 傅平湘赶紧住口,两只眼睛瞪若铜铃。 /p 走廊的尽头是通往下层的楼梯口,众人此刻就停在这里,敲击声也在他们抵达时戛然而止。 /p 对方的意图甚是明显。 /p 姜银砚咂摸道:“看样子这人是想我们下去。” /p 高茴吞了吞口水,“那我们……下去吗?” /p 下一秒,霍闻川当机立断迈出脚踩下台阶,沉声道:“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p 楼梯呈“>”形,下去又是一道走廊。 /p 霍闻川把手电拧到最强光,向前照去,看不到走廊尽头。 /p 张晴和推测:“这条走廊应该贯穿整艘船。” /p 高茴发出疑问:“这么大艘船,这些人是要去哪儿?” /p 张晴和:“这艘船大概率是商船,把本土的货物,如茶/p 叶、瓷器等,通过海运输出国,卖给国外的商人。” /p 姜银砚进而理解道:“如果沉船是发生在他们去的途中,是不是意味着船上至今还保存着当时的货物?” /p 张晴和:“是的,但前提是这艘船还没有被海耗子发现。” /p 傅平湘捉出一个陌生词:“海耗子是啥?” /p “以破坏性的手段违法打捞沉船的人。”张晴和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下,又说:“走吧,我们去看看这艘船里的物品还在不在。” /p 说罢就往前走,发丝从傅平湘耳畔飞过,轻柔得宛若羽毛,拂得他耳朵一阵酥痒。 /p 这一层同样有许多房间,与上一层不同的是,这一层的房间不是门对门,而是次第错开。 /p 众人停在第一个房间外,门顶有一个圆圈,隐约可以看到圆圈内刻着一个字。 /p 霍闻川直接用手擦开附着在上面的泥,露出一个铁画银钩的“天”字。 /p 胡杨不解:“为啥要刻个天?” /p 张晴和看向下一个房间,“第二个房间上面应该刻着一个地字。” /p 宋翔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第二个房间外,擦掉上面的泥,“是地。” /p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张晴和解释道:“古时人们多用千字文来计数,天就是一号房,地就是二号房,以此类推。” /p 霍闻川推开天字间的门,手电灯还没照进去,高茴突然惊呼一声:“宋翔不见了。” /p 大伙儿连忙看向地字间,宋翔刚刚站立的位置,一个大活人,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连带着手电凭空消失了。 /p 姜银砚迅速往前走了几步,唤他:“宋翔,宋翔……” /p 长长的走廊,悄无声息。 /p “刚才还不觉得,现在这船是越看越阴森。宋翔,宋翔……”傅平湘又试着叫了几声,依然无人回应。 /p “一转眼人就不见了。”高茴想想都觉得后脊背发凉。 /p 胡杨声音微颤:“别是有……” /p “胡哥,别说,千万别说,我害怕。”傅平湘死命地攥紧玉坠,不许胡杨说出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字。 /p 姜银砚又走回地字间,准备推门,手刚抬起,蓦然被霍闻川叫住:“阿砚别动。” /p 随后,霍闻川走到她身旁,一只手紧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攥着电筒缓缓推门,地字间的门在六双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下徐徐旋开。 /p 光线照进去,满地淤泥,整间房被木板隔出十数块格位,中间留一条仅容一人落脚行走的空道,依稀可以看到每一块格位里都堆放着物品。 /p 但没有宋翔的影子。 /p 两人暂时退出地字间,回到走廊。 /p 姜银砚摇摇头,“人不在里面。” /p 本来还抱有一线希望的傅平湘呆若木鸡,“真消失了?” /p “从现在开始,”霍闻川表情无比严肃,“每两个人一起行动,最好是能用东西绑在一起。” /p 言讫,霍闻川掏出一块手帕,不由分说地抓起姜银砚的手腕,把她的右腕和自己的左腕紧紧地绑在一起,最后打个死结。 /p 其他人也赶紧在兜里翻。 /p 高茴直接拽掉扎头发的发带,“晴和姐,我们用这个。” /p 张晴和顺从地递出左手,高茴牢牢地缠了几圈,打上结后才终于缓了一口气。 /p 傅平湘和胡杨比较麻烦,两人既没有发带,也没有手帕,裤兜翻到底,能沾边的就只有一根脆弱的橡皮筋。 /p 傅平湘犯难,“这可咋整?” /p 已经绑好的两组人也在兜里翻了一遍,同样没有能用得上的。 /p “我倒是有个法子,就是怕……” /p 不等胡杨说完,傅平湘着急忙慌地催促:“都这个时候了,胡哥你就别磨蹭,赶紧拿出来。” /p 四五秒后,所有人都捂着鼻子,傅平湘把自己的左手远远地递给胡杨,头转向另一边,脸上摆出一副仿佛将上刑场的决绝。 /p 只见胡杨脱下一只黑色袜子,喜滋滋地夸道:“我媳妇儿给我买的袜子,弹性好,还长,刚好够绑一圈。” /p 傅平湘在心里暗暗发誓,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买连脚踝都裹不住的短袜,关键时刻毫无用处。 /p 胡杨把袜子递到傅平湘手边,“你拽一头,我拽一头,咱们把它拉紧。” /p 傅平湘颤抖地伸出右手,捏住袜子的一头,和胡杨协力把两人的手腕绑在一起。 /p 胡杨嘿嘿笑道:“对不住了兄弟,我是个汗脚,味儿有点大。” /p 傅平湘露出一个坚强的笑容,“胡哥,没事,我能理解。” /p 霍闻川把手电还给姜银砚,“阿砚,你拿着。” /p 姜银砚知道霍闻川是担心再出意外,所以提前把手电拿给她,但她没有接,“闻川,你拿着也是一样的。” /p 霍闻川却不允许她拒绝,态度一反既往,强硬地塞给她,“阿砚,我不怕黑。” /p 姜银砚愣住,她怕黑,每晚睡觉都必须开小夜灯,但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告诉过霍闻川。 /p 张晴和推开天字间的门,一句话打断姜银砚的思绪:“有人进来过。”/p 暗礁 干鱼店,大腹便便的老板坐在门口,手里捧着一只蓝色的掌上游戏机,玩得非常起劲。 /p 三人走过去,姜银砚微笑唤道:“老板。” /p 胖老板沉浸在游戏中,眼睛抬也不抬,只有嘴巴在回应:“买点啥?” /p 姜银砚瞟了一眼游戏界面,是超级玛丽,“我们有个朋友不见了,想问你有没有看到过他?” /p 胖老板两根大拇指飞速地按键,沉迷得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啥时候丢的?” /p 姜银砚:“今天早上。” /p “噔噔……噔噔噔噔噔……” /p 通关失败的声音响起,胖老板的视线终于从游戏机上面移走,投向前面。 /p 看到是昨天来过的人时,胖老板的表情里没有一丝惊讶,随手把游戏机放到虾米袋子上,“杜玉英还没找到?” /p “杜玉英找到了,我们的一个同伴丢了,他上身穿灰色短袖,下身穿黑色短裤,个子大概有一米七,瘦瘦的。”高茴描述的人是姚博诚。 /p 胖老板指着此时行人稀少的街道,“我在这坐一早上了,没看到有这么个人。” /p 姜银砚假意捶捶膝盖,“走了一上午,鞋都快磨破了,我们能在你店里坐会儿吗?” /p 胖老板热情地从里面搬出来三只包浆的木凳,“随便坐,喝茶不,我这有竹叶青。” /p 姜银砚刚想说“不用麻烦”,却听到霍闻川先于自己两秒出声:“谢谢!” /p 于是,胖老板又搬来一张方形木凳,把泡好的三杯茶搁在凳子上,自己则端着一只紫砂杯。 /p 昨天因受保密措施影响而没能知道答案的问题,今天又再次被姜银砚提出:“杜玉英究竟是怎么疯的?” /p 胖老板揭开紫砂杯的盖,让蒸汽水滴进杯中,“男人死了,她接受不了就疯了。” /p 和他们猜的一样。 /p 姜银砚紧着问:“她男人是谁?什么时候出的事?” /p 胖老板翘起二郎腿,整个一副优哉游哉,“贺海生,去年八月底出的事,没多久杜玉英就疯了。” /p 听到“贺海生”三个字,三人立刻想到和他名字相似的另一个人,贺海潮。 /p “贺海潮是贺海生的什么人?”高茴直截了当地问。 /p “他俩人是兄弟。”稍顿,胖老板又补充道:“亲的。” /p 高茴脑中浮现出贺海生与贺海潮的面孔,“这么一说,两人的样貌确实有几分相似。” /p 胖老板吹了吹烫口的茶水,“那是肯定嘛,一个妈生的。” /p 霍闻川神色温淡,“贺海生是怎么死的?” /p 胖老板:“我听人说是淹死的,但我不信。” /p 霍闻川拿杯的手一顿,“为什么?” /p “贺海生水性好得很,当时船上还有三个人,虽然水性不如贺海生,但也差不到哪里去,怎么还能把个大活人给淹死了?”胖老板一边说,一边用手背击手掌,疑惑之色甚显。 /p 姜银砚迅速地在脑中整理了一下信息,“所以是,他们四个人出海打渔,贺海生淹死了?” /p “奇不奇怪?”胖老板伸出四根丰圆粗短的手指,“四个人,水性最好的那个死了。” /p 霍闻川注视胖老板的瞳孔,“另外三个人是谁?” /p “你们不知道吗?”胖老板说出了三个他们未曾听过的名字:“胡丙、包利强,还有皮三。” /p 让三人意外的是,一起出海的人里面没有雷大,他们原本还猜测过雷大跟贺海生的死有关系。 /p 姜银砚:“他是怎么落水的?” /p “说起这个,就更离奇了。”胖老板抿了一口茶,“据回来的三人说,贺海生是收网的时候被一只魔鬼鱼拖了下去,等他们去救人时,就只捞回来他的衣裳,人被吃得连骨头都没剩一根。” /p 胖老板说完,见三人没什么反应,“你们没发现问题?” /p 高茴茫然地问:“什么问题?魔鬼鱼吃人的速度太快?” /p “不是这个。”胖老板卖起关子,想要他们自己发现问题所在。 /p 霍闻川缓缓开口:“魔鬼鱼不吃人。” /p 答案被揭晓,胖老板像个学生回答提问正确的老师,顿时眉开眼舒,“对咯,魔鬼鱼从来都不吃人。” /p 这份说辞里的矛盾十分明显,姜银砚连珠炮似的问:“他们是在撒谎吗?撒谎为什么要说魔鬼鱼?说鲨鱼不是更令人信服?” /p 胖老板脸上浮现出“你们终于懂了”的欣慰,“所以才说离奇。” /p “的确离奇。”霍闻川附和了一句,又问:“贺海生生前是在哪艘渔船工作?” /p 胖老板吐出喝进嘴里的茶叶渣,“5321,贺海潮现在也在那上面。” /p 贺海生生前在5321号工作,那么也就意味着,5321号现在的船员都是出事之后才接手的,看来关键部分在皮三他们身上。 /p 破案的曙光仿佛已经从/p 海岸线升起,姜银砚心情油然激动起来,但同时又提醒自己不能让胖老板看出他们刻意在打听这事,以免招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便控制好口气和语速:“皮三他们又去哪艘船了?” /p 胖老板没有怀疑三人的目的,犹自跟他们闲谈:“贺海生出事后,他们三个就再也没出过海了。” /p 高茴:“他们换工作了?” /p “包利强在市场杀鱼,皮三嘛开了一间烟酒副食店。胡丙啥也没干,成天搁屋里头喝酒,老婆受不了跟他离了,把孩子也一块儿带走了。”胖老板对三人的情况似乎了如指掌,信口便道。 /p “他们跟贺海生的关系很好?”如果没有其他情况,这是姜银砚唯一能想到的出事之后三人不再出海的因由。 /p “贺海生是个老实人,皮三他们……”说到同船的另三人,胖老板嘴一瘪。 /p 高茴从胖老板的辞色中品出一抹别有所指的意味,“他们不好?” /p 胖老板面露嫌色,“不怎么厚道。” /p “大胆猜测一下,贺海生的死有没有可能跟他们有关系?”姜银砚循循引导。 /p 胖老板摇摇头,“不好猜嘛,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在船上发生了什么。” /p “雷大和杜玉英是什么关系?”即便是端着磕掉漆的搪瓷杯,霍闻川的举手投足也一如既往的优雅。 /p 胖老板:“这我就不清楚了。” /p 姜银砚突然想起胖老板昨天说过的一句话,“你昨天为什么让我们劝杜玉英离雷大远点?” /p “嗐,我也就是瞎说说。”胖老板今天的言论相较昨天多了几分冷静,“要是离了雷大,杜玉英吃饭都成问题,没人能像雷大这么照顾她。” /p 的确,雷大对杜玉英的好有目共睹,但他的房子里有秘密也是事实,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p “雷大有那么无私?”姜银砚的语气里多少有些怀疑。 /p “杜玉英是渔村出了名的美人,雷大肯定也动了心思。杜玉英要是没疯,能瞧得上他?光是比模样,贺海生就强他太多。”胖老板调侃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总得努点力不是?” /p “或许吧。”姜银砚暂时没有什么别的问题了,她的关注点已经转到包利强三人的身上,要想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得去问一问这三人。 /p “说白了还是心思龌龊。”高茴义愤填膺地说。 /p “也不能这么说吧。”胖老板一改昨天的口吻,“杜玉英家里的人早就搬到其他地方去了,出事后回来接过她,她不肯走,雷大又主动说要照顾她,她家里人就同意了。” /p 霍闻川:“雷大自己的房子空置了吗?” /p 胖老板笑了,“他巴不得把两只眼睛都贴杜玉英身上,哪还有心思管自己的房子?房子就在那,跑不了,人可就不好说了。” /p “他那房子锁得严严实实,是不是有啥值钱的东西?”高茴问得直接,充满嫌疑。 /p 胖老板也察觉到味不对,特地端详了高茴几眼,见她神色坦荡,不似有非分之想,才没有起疑心,“别看他那样,他还是有点钱,不然也盖不起两层楼房。他现在又不在那住,肯定要锁起来,防个小偷小摸的。” /p 合情合理,无可怀疑。 /p 安静须臾,姜银砚把话题牵到自己最关心的事情上:“你知道皮三他们住在什么地方吗?” /p 胖老板:“包利强就住市场背后,最右边的房子就是他的。皮三住鱼钩湾,胡丙住……” /p “等等,鱼钩湾?”高茴打岔,“雷大的房子不就在鱼钩湾?” /p 胖老板:“他俩的房子没隔多远。” /p 高茴:“好的,胡丙住哪里?” /p “胡丙住海螺口。”说到这里,胖老板的表情忽然变得神秘起来,“你们是不是要调查贺海生的事?” /p 姜银砚跟他打哈哈:“我们又不是警察,不调查,纯粹是好奇心作祟。” /p 在胖老板将信将疑的目光中,霍闻川冷不丁抛出一个跟前面聊天内容毫不相干的问题:“这几天涨过潮吗?” /p 胖老板不假思索地说:“最近一个星期都没涨过。” /p 霍闻川看一看表,嘴角微翘,“时间不早了,我们该继续找人了,多谢你的茶。” /p 胖老板放下紫砂杯,“小事小事,我一个人看店也无聊的很,你们来了还能陪我说会儿话。” /p 离开干鱼店,走在路上,姜银砚还在思考从胖老板口中问出的信息,“照老板的说法,雷大穿贺海生的衣服应该是为了让杜玉英更好地接纳他,关于贺海生的痕迹,我估计十有八九是他抹掉的。” /p 高茴啐了一口,“这个诡计多端的心机男。” /p 两公里之外的沙滩是游客们的聚集地,那里坐落着一条专卖海鲜的小吃街,合杂着七八家旅店、四五家品类不一的纪念品售卖店,以及一间粉色外墙的珍珠店。 /p 傅平湘走进小吃街,瞬间被食物的香气包裹,仿佛到/p 了海鲜的世界,只恨自己眼下身无分文,不能大快朵颐。 /p 张晴和、宋翔两人走在前面,察觉到傅平湘没跟上,张晴和停步回头,便见那人的眼睛在各家小吃店之间不住打转,双脚挪动得非常缓慢。 /p 傅平湘还在饱眼福,耳朵忽然被人揪住,疼得他“嘶”了一声,“晴和,疼疼疼……我不看了,不看了……” /p 张晴和却没打算松手,也不说话,只是揪住傅平湘的耳朵径直朝珍珠店走,等到了门口才放开。 /p 傅平湘赶紧用手捂住被揪得灼热的耳朵,看到宋翔抛来同情的眼神,他一个白眼瞪回去,“见死不救,绝交。” /p 宋翔也委屈:我想救,但我得有那胆才行啊。 /p 珍珠店内的装潢很奇趣,地砖是海蓝色,头顶是一幅填满天花板的手工画,一只闭眼美人鱼怀抱一颗硕大的珍珠,躺在打开的巨型贝壳里,背景是一半沙滩,一半浅蓝色的海。 /p 白色的墙壁镶嵌着大大小小的彩色贝壳和海星,玻璃陈设柜上面也放着几株珊瑚摆件。 /p 整间店铺的最中央立着一口比人还高的管状玻璃缸,直径大约有半米,五六只水母在里面惬意地浮游。 /p 人一走进,如入奇幻的海底世界。 /p 在海蓝色的地砖之间,张晴和眼尖地发现玻璃缸底铺着一层水蓝色的海捞琉璃,同样未经人工打磨。 /p 此时,店里有两名穿着时髦的游客,汪霞正在给二人介绍琳琅满目的珍珠饰品。 /p 三人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等两名游客走后才不紧不慢地进店。 /p “翔子来了。”汪霞笑呵呵地招呼三人,同时把刚卖出首饰的钱收进抽屉,从展示柜后面走出来,“坐,都坐。” /p “婶子,小叔喝醉了。”宋翔一坐下就告来胜的状。 /p 汪霞脸色瞬变,当着三人的面就开始骂骂咧咧:“就知道泡在酒里,喝得胃出血也不肯戒,短命孙子迟早喝死……” /p 直接咒老公喝死,给傅平湘和宋翔听得目瞪口呆。 /p “他酒量还不错,昨天把雷大喝倒了。”张晴和打断她似无休止的唠叨,顺便将话题引向雷大。 /p 汪霞闻言更加来火,“就没人喝得过他,赚那几个钱全给他拿去买酒买烟了……” /p 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珍珠店里的人齐齐望向门口,看到有人飞快地跑过。 /p “怎么了?”汪霞起身走到门口,眼睛东张西望。 /p 她伸长脖子问对面烤生蚝的店家:“出啥事了?” /p 烤生蚝的老板也是一脸不知所以,“我也不知道啊,我在这给人烤生蚝,就听到有人在喊什么沙滩出事了。” /p 张晴和用眼神给同伴示意,“我们去看看。” /p 傅平湘和宋翔同时站起来,“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