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嫁东宫,绝嗣太子轻点宠》 第一卷 第1章 冤死 军帐中。 宋云缨万万没想到会被陷害,更会被自己深爱的夫君捉奸在床。 “昨夜将士们死伤惨重,我一直在军营治伤,太累了才喝了碗醒神汤……” 太子独孤侃显然不信她,语气满满都是愤怒,“将士们在阵前搏杀,你身为军医,却跟几个俘虏行苟且之事?!” “我没有,夫君!在你还是二皇子之时,我便嫁你为妻,尽心陪伴直至今日,为何不信我!” 此时,宋云缨听到军帐外有人在说话: ——我听说,太子身边出了奸细! ——若是这一战惨败,只怕他太子之位不保,除非找到那个奸细! 宋云缨满心担忧,看向太子:“殿下查到了吗,究竟谁是军中的奸细?” 只可惜,宋云缨没等来答案。 等来的是来人的一剑穿胸。 白刀进,红刀出。 “奸细当然是你了,我的好太子妃。” 独孤侃的笑逐渐狡黠,“你自从嫁过来,就帮了我那么多,索性就帮到底吧!” 宋云缨恍然,当众捉奸不过是个幌子。 他,早就选好了替罪羊。 只不过一瞬,宋云缨可笑自己的付出皆是一场空,她死不瞑目! * 再度睁开眼,宋云缨死死盯着看着眼前的床幔。 自己竟回到了当年和独孤侃订亲的日子。 身边的女使奈奈絮絮叨叨,说起了前几日发生的事情。 “咦,四姑娘一病醒来,死活不嫁九皇子了!非让老爷将她嫁给二皇子,都绝食三天了。” 她立刻明白,嫡妹宋瑶仙也和自己一起重生了。 上辈子,她俩同为宋国公之女,京中不少权贵想要攀亲。 宋云缨身为庶女,选了出身低微的二皇子独孤侃做夫婿。 而宋瑶仙嫁给了最有望授封太子的九皇子独孤羽。 谁料,嫁过去以后,宋瑶仙才知道九皇子竟是个绝嗣的傻子… 从前只听闻,九皇子行慢语迟,鲜少露面,有些不同于常人而已。 谁想,洞房之夜他就犯了病。 又疯又傻,全然不能行男女之事。 宋瑶仙这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后来九皇子短命,早早殁了,宋瑶仙膝下没有一儿半女,被皇上下旨去给亡夫守陵。 可惜她大好年华都蹉跎在陵墓前,荒凉至死。 反而是宋云缨嫁了二皇子,才是真正的命好。 虽说独孤侃出身卑微,生母不过是太后宫里的一个洗脚婢。 但他胜在熬死了嫡子,又有一身武艺,屡立战功,深得皇帝赏识,最终被封为了太子。 今生,宋瑶仙一口咬定要改嫁独孤侃,定是知道他日后战功赫赫,入主东宫,想着坐享太子妃之位。 身边的奈奈还在为自己抱不平,“老爷最偏疼四姑娘了,奴婢担心她一旦闹起来,姑娘你招架不住啊。” 宋云缨一无生母照拂,二无亲爹庇佑,大宅里子没少受欺辱。 “明明是她们先挑了九皇子,如今姑娘刚要和二皇子定亲,她又来折腾……” 听到二皇子这三个字,宋云缨的双手瞬间握紧,指甲渗出血迹。 前世嫁了二皇子,本本分分做太子妃,又有什么用? 还不是被休弃,被当作替罪羊,草草结束了上辈子悲惨的一生。 宋云缨笑笑,“九皇子挺好啊,皇上嫡出,独一无二的尊贵。若真换了,我可是高攀。” “听说九皇子是个闷葫芦,话都不多说两句。” “这世上本就没有正确的选择,我要做的,就是把选择变得正确。”宋云缨拍了拍奈奈的手,以示安慰。 好吧,主子说的深奥,奈奈听不大懂。 “奴婢就是气不过,隔壁院子什么都要来争一争。肯定又要给咱们泼脏水了。” 宋云缨起身,“放心,这桶脏水我一定烧滚了,给她泼回去。” 宋瑶仙还真以为是独孤侃命好、有本事,既是常胜将军,又熬死了嫡子,一路平步青云,承嗣大统? 是她在军中妙手回春,替他赢得声望。 也是她深入敌营,冒险施毒。 更是宋云缨几次救了他的命! 独孤侃能够授封镇北将军,执掌东宫,成为太子,都是自己的功劳! 如今,自己看清了他。师从医圣,有这身手艺,还怕挣不来前程? 等到了前厅,嫡妹宋瑶仙早已哭得梨花带雨。 这个家里,只要她一哭,父亲就心软,什么家法规矩都顾不得了。 “云缨,九皇子可是宫里头一份的尊贵,你若嫁了,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宋云缨俯身低眉,“女儿知道的。” 宋瑶仙偷瞄了一下,眼底不经意漏出笑意——这个庶女,还真以为嫁了高门,就能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了? 做梦吧! 上辈子她洞房时才知道,那九皇子是个傻子。 什么皇上嫡子将来肯定要执掌江山,什么面如冠玉貌比潘安,都是宫里为了掩人耳目。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一个疯傻之人,连夫妻之事都办不了,还谈什么千秋万代?社稷江山? 这辈子,看那强势的皇后娘娘和难缠的妃嫔会不会饶了她。 宋父在等,“云缨,你是答应了?” 宋云缨知道,嫡母袁氏始终在暗地里观察自己,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觊觎。 那她就装一下呗—— 眼泪立刻如断了线的珠子。 “爹爹,我怕。” “母亲,我一个庶女,没见过什么世面,如何经得住宫里的厮杀?” “妹妹,要不咱们还是别换了?” 不就是演戏吗? 活了两辈子,从皇子妃到太子妃,这些把式耳濡目染,自然手到拈来。 谁料宋瑶仙眼泪一抹不干了,“爹,女儿非二皇子不嫁,父亲若不许,我便剔了头发上山去做姑子!” “又胡说八道,看看人家云缨多稳重。”嫡母袁氏呵斥。 见这小庶女一如既往安分,她暗暗放心,“云缨,我从不在意什么嫡庶,一直待你如亲生女儿。说句掏心窝的话,那九皇子一表人才,眼见着就要封亲王,日后更是东宫首选。这么好的姻缘,你可要好好把握。” 第一卷 第2章 换嫁 上辈子,嫡母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这种人,是心里有一万个算盘,面儿上也表现最委曲求全。 先前她说九皇子性子孤僻,多病缠身,怕宋云缨嫁过去吃苦。 如今又让人好好把握,横竖都是她有理。 至于九皇子仪表堂堂,这宋云缨知道。 她又不是没见过。 皇子们刚成婚时都住在宫里,封地封王后,才会迁出宫另立门户。 前世独孤羽唤她一声皇嫂,她叫他九弟。 宫里数他不爱说话,闷在自己院子不出门,高冷得很。 想见他一次金面都难。 后来才知道,他是儿时受了惊吓,醒来后就成这个样子。 太医说,是伤到了脑子。很难痊愈。 这也成了宫中秘事,鲜为人知。 难怪皇上如此宠爱九皇子却迟迟不肯立太子,也是怕万里江山所托非人吧。 宋云缨记得,九皇子虽然疯傻,可也是间歇发作,没到神志不清、无药可救的地步。 若经她精心调理,未必治不好。 如果治好了,他身为嫡子,定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治不好,要是能有个孩子,保住嫡出血脉,日后一样荣华富贵。 横竖都有出路,总比嫁给独孤侃那个自私自利的狗东西强。 宋父问,“云缨,你考虑的如何了?” 只要这辈子能避开那个狼心狗肺的二皇子,她没理由不答应。 心里暗喜,面上却演得万分为难,“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不敢自专。既然四妹心有所属,女儿愿意听凭父亲安排。” 闻言,宋瑶仙母女暗暗松了口气——这蠢丫头,只想着攀高枝,真好糊弄。 她哪知道二皇子当下虽然默默无闻,日后可是要做太子的。 此等泼天富贵,叫人如何不欣喜呢? 袁氏亲昵地拉着云缨的手,“好孩子,你自幼没了生母,若得此姻缘,你娘在地下也能安息了。” 宋云缨笑里含泪,“母亲此话倒惹来女儿一阵伤心来。” “哦?” “如今我嫁人享福,却留娘亲牌位在道观里孤零零的,我这心里实在难受……” 宋云缨的生母是个命苦人。 她本是医官之后,上山采药遇到了身负重伤的宋父。 彼时天下大乱,出于仁心,才把宋父带回家医治。 两人情义相许,拜了天地结为夫妇。 后来宋父伤好离开,说是要建立一番功勋回来娶她,要她等。 结果,一等就是一辈子。 娘亲带着她跟弟弟相依为命,积年劳累,恶病缠身。 直到娘亲临死时,宋云缨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 那时她七岁,小小的一个人,拿着信物独自投奔到侯府,受尽白眼和磋磨。 “你是想把陆氏的牌位请回来?”袁氏心生警惕。 宋云缨以退为进,“生母牌位不在宗祠供奉,女儿是怕宫里问起来,会觉得咱们轻看九皇子。” 宋父的前尘往事,若被帝后追究起来,非要问个详细,只怕不妥。 宋父赞同,“云缨说得有理。” “老爷……”袁氏心里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不敢表露。 她身为继室,拦了这么多年,都没让那贱人的牌位进宗祠,现在这丫头片子仗着要攀高枝了,就痴心妄想。 可是……宋云缨若因此嫁不了那傻子…… 那仙儿怎么办?她将来可是要做太子妃的。 忍。 只能忍。 凡事都有轻重缓急,且让这丫头得意几天,以后有她哭的时候。 袁氏慈眉善目道:“老爷,明日我就去把陆家妹妹的牌位请来。” “不,现在就去!” “可这会儿夜已经深了。” “怎么,不愿意?”宋父烦闷,“不是你们娘俩嚷着要换亲吗?如今倒不乐意了?” 袁氏不敢再言语,连夜去玉宗观将陆氏的牌位接回祠堂打扫供奉。 * 宫里自有父亲去摆平。 听说,是请了司天监的郎官,好好算了一番八字。 卦象说——宋家三姑娘与九皇子命盘最为合宜。 若能相配,二者前程通达无碍,大富大贵。若不能相配,则双双断折而死。 宋父在宫里苦求,说不忍女儿受此一劫,请皇上体谅。 皇上果然准了。 毕竟宋父早年随圣上造反起家,有从龙之功,只要不过分,皇上都会答应。 皇上说,“爱卿不如让你那丫头入宫一趟,就当孩子们相看一场。羽儿性子孤僻,只要他点头,我绝无二话。” 入宫? 宋云缨怎么不记得之前还有这环节? 世人皆知,皇上很在意这个九皇子。 他是皇后所出,单名一个“羽”字。 要知道,当年皇上举兵起义,用得正是楚霸王“天不容我,我必逆天”的口号。 其中深意,可见一斑。 奈奈跟太师府的丫鬟要好,打听到了宫里一些消息。 “奴婢听说,九皇子已经有意中人了。” “哦?” 那小傻子还能有心上人? 看来男人都一个样儿,甭管三岁还是三百岁,皆是色字当头。 “他宫里连个通房的宫女都没有,她们都说……” “说什么?” 奈奈俯近耳旁,“说他不怎么行。” 诸如二皇子那样正直的人,宫里还养了几个通房呢。 九皇子金尊玉贵,有承袭江山的重任,怎会不沾女色? 宋云缨打趣,“没准儿是为了心上人守身如玉呢。” 此番重生自己倒做了打鸳鸯的棒子,挤走了小叔子的白月光,也是神奇…… “姑娘还有心情笑?奴婢只盼着姑娘明日进宫,一切顺遂,可别再出什么岔子让隔壁笑话了。” “放心,她们现在可比你还想让我嫁出去。” 袁氏早早让人给宋云缨备好了嫁妆。 京郊的百亩水田,庄子铺面,奴仆下人,车马银钱…… 对比上一世,真是下了不小功夫。 之前宋云缨的嫁妆还不及四妹的一半。 这回如此下本,是生怕宋云缨撑不起场面,遭宫里退货,继而毁了某人太子妃的美梦。 奈奈请示,“姑娘,咱们要收下吗?” 宋云缨抿口茶:“收,为什么不收。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只有银子攥在手里最实在。” 奈奈清点财物,装箱造册,“姑娘真是淡定,这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思看书。” 宋云缨一页页翻着手里的册子,“这是脉案。” 小师妹在太医署当差,拖了关系私下给她拿来了九皇子的脉案,以便她探查病情,对症下药。 伤了脑子可不好治。 总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奈奈探头问,“那……他还行吗?” 第一卷 第3章 殿下,你不是不行吗? 她卷起册子敲她脑壳,“死不了。” 傍晚,庭院。 宋瑶仙特意来寻宋云缨。 “三姐姐,这满院的珠宝你可要好好留着,九皇子金尊玉贵,你也不能太寒酸,丢咱们宋家的脸。” 这是专程来说风凉话的。 “妹妹若喜欢,挑走些便是。” “谁稀罕。”宋瑶仙一脸轻蔑。 “四妹妹情比金坚,一心要嫁给心上人,自然看不上这些俗物。是姐姐我唐突了。” 宋瑶仙见她示弱,说话也就没那么夹枪带棒,“喏,这个送你。” 云丝镶金边的香囊。 宋云缨闻了闻,“是仙桃汁扮了豆蔻、丁香。” “真是狗鼻子。”宋瑶仙继续道,“九皇子最喜欢这类香料,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打听来的,拿着吧,当你是亲姐妹才送的。” 宋云缨万分感谢。 等宋瑶仙走了,奈奈才里外翻着香囊,“她会有这么好心?” 自然不会。 方才宋云缨没点破。 九皇子神智弱于常人,每日需在药池里浸泡两个时辰治疗。 这池子里偏偏有一味合欢花沫入药,若与豆蔻相遇,则会变成烈性的催情之药。 幸而自己看过脉案,知晓其中门道。 宋瑶仙这是想让她步她的后尘,把生米煮成熟饭,好让九皇子不答应也得答应。 奈奈大惊,“四姑娘也太狠了,这不是拿姑娘的清白去赌吗?万一他昏了头,姑娘你的名声可就毁了。” “奈奈,你不是说九皇子不能行夫妻之事吗?” “传言岂能当真?” “那不是谣言。” 自从看了脉案,宋云缨算是知道她这个妹妹当初为何要红杏出墙了。 原来,九皇子不止痴傻,还有隐疾。 守寡难,守活寡更难。 尤其是对着这么一个神清骨秀的郎君,只能远观不可亵玩,委实造孽。 奈奈道,“他若真不行,那日后岂不是连子嗣都没指望了?” 她拉着宋云缨急道,“姑娘,咱们去找老爷,咱不嫁了成不成?” 事已至此,哪还有退路? 宋云缨觉得,只把独孤羽当成个有着漂亮皮囊的人偶也不错。 她自己到省了生儿育女这桩苦差事。 皇室宗亲里,多的是优秀的孩子可以过继。 只要他撑着别死。 一切都来得及。 * 翌日,大巽皇宫。 因是雪天,耽搁了些时辰。 宫女早已在此等候,一路引着宋云缨先去皇后娘娘的殿中请安。 皇后见到宋云缨一阵嘘寒问暖。 “丫头,冷不冷啊?瞧这风尘仆仆的,脸蛋都冻红了。” “快到本宫身边坐着。” “哎呀,小手怎么这么凉。快,快去给宋三姑娘拿个汤婆子暖暖。” 宋云缨眉眼含笑,一一应答。 不知为何,皇后娘娘一直很喜欢她,上辈子也是如此。 虽说皇后行事独断,颇有威仪。 可对宋云缨却格外宽容,更是手把手交过她如何掌事理家。 当初,九皇子病逝,皇后娘娘一蹶不振,除了宋云缨,其他人谁端来的药她都不喝。 对待她这个庶子儿媳甚至比亲儿媳还上心。 这也是宋云缨愿意再嫁入宫的原因。 有时,遇到一个好相处的婆母,可比遇到靠谱的郎君更难得。 皇后娘娘一阵寒暄后,才叫宫女带着宋云缨去揽羽殿。 揽羽殿是九皇子的居所。 今日大雪覆皇城,亭台轩榭白皑皑一片,别有景致。 宫女颔首,“殿下有吩咐,外面天寒,叫姑娘进去等着。” 宋云缨推开宫门,暖气层层袭来。 整个身子也松快了一些。 屋里没人。 雕梁画栋间,悬挂着不少水墨画,穿堂风一吹,如帘幕一般轻轻飘着。 她撩开薄纸墨画,探头,“九殿下?” 虽说上辈子也来过,可一想她如今进得是小叔的宫殿,叔嫂有别,宋云缨这张老脸还是羞得红了一红。 “殿下?” 从前都是喊皇弟、九弟,猛地改口确实有点不习惯。 仍没人回应。 有药味,从里面飘来,宋云缨鼻子很灵。难道说,他还在泡药池? “是我,宋云缨。” 她立在原地。 还是不要闯进去为好,万一他赤着身子,岂不让人占了便宜。 合欢花香气弥漫,透着纱幔,隐约看到有个人影坐在池子里。 水汽腾起,似雾一般。 那人始终一动不动,宋云缨心里不免有些犯嘀咕。 他别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宋云缨下意识撩开纱幔。 绕过药池,从背后转到身前。 只见独孤羽闭着眼睛,泡在氤氲的池子里,水纹在胸膛轻轻滞留。 这张脸,真是好看。 不犯病时委实是个静静的美男子。 若他不是个傻子,只怕这桩婚事也落不到她一个庶女头上。 宋云缨蹲身,两指并着探了探他的鼻息。 “糟了!” 气息全无! “不……不会真死了吧?” 宋云缨刚想喊人。 却正对上独孤羽一双眼睛,微微睁开。 热气腾起他的额发,肆意飞舞,狭长的双眸,正堪堪定在她身上。 两人离的太近。 甚至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宋,云,缨?” 他慢慢念着她的名字。 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 宋云缨努力表现得不那么尴尬,毕竟自己上辈子也是太子妃,见过大世面。 “殿下是不是坐麻了,你要不行,我扶你出来?” 她示好地伸出手。 他眉心一皱,“不行?” 小脑瓜想什么呢? 宋云缨指指,“殿下别误会,我说的是腿。” 他不动声色把一只手从水池里伸了出来。 宋云缨刚想握住。 谁料,他一把攥紧她的手,直接将人拽进了池子里。 噗通—— 宋云缨猝不及防地翻入水中,里外里湿了个透。 她挣扎起身,被独孤羽一手箍住了腰,揽到胸前。 “不是你要嫁给我?躲什么?” 她睫毛还挂着水珠,“我……没躲啊。” 他反而像来了兴趣,手指缠上她腰间的裙带,挑开。 她摁住,“殿下这是愿意要我了?” “怕了?” 怕什么? 且不说她本来就是冲着他来的。 退一万步讲,独孤羽身患隐疾,这会儿也难对她下手。 此举不过是虚张声势。 她何惧之有? 宋云缨索性攀上独孤羽的肩,反客为主,“殿下哪里抱恙不妨告诉我,我略通医术,最擅长妙手回……” 她特意强调一个“春”字。 小兔崽子,再敢轻浮猖狂。 当了你皇嫂这么多年,还治不住你吗? 谁料,独孤羽笑笑,直接站起了身。 水流沿着胸膛的肌理滑滑落入池中。 肩宽腰窄,血脉喷张,胯下…… 这怎么看,也不像…… 宋云缨抬头咽了下唾沫,脱口而出,“殿……殿下,你不是不行吗?” 第一卷 第4章 你不傻,你装的 “你说什么?” 他靠前一步,她就后退一步。 直到被逼到池子边。 师妹给的什么破脉案,不是说他体虚身弱,有难言之疾? 宋云缨眼神躲闪,“九殿下,这大白天的,不妥吧。” “哦?” “皇上和皇后娘娘还等着咱们去赴宫宴,一番折腾岂不是要误了时辰?” 独孤羽笑了笑。 他倾身向前,水沿着长发滴在她的锁骨间。 冰得她一激灵。 宋家女儿多貌美,京中早有盛名。 宋云缨虽不及妹妹似清水芙蓉,可胜在美得艳丽。 此番落水,身形被湿衣包裹,更显得妖娆魅惑。 让人不由得多看两眼。 罢了,宋云缨心一横。 她也懒得做小女子娇羞模样,扯掉外衣,湿身站起。 独孤羽眼眸渐深。 他贴近,她闭上眼睛。 谁料独孤羽却轻轻一笑,抬手扯了她身后衣架上的外袍。 “好狗不挡道。”他说。 淡淡地语气,嘲笑她刚才的一举一动。 原来,他只是拿袍子。 …… 正巧外面有宫女推门而入,“九殿下,皇后娘娘请您去赴宴了。” 宋云缨此时衣不蔽体,冷得发抖,羞愤地要钻进池子里。 独孤羽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进怀中,用袍子裹紧,挡在身后。 “待着别动。” 宫女自知唐突,跪在地上:“奴婢该死,皇后娘娘着人来喊殿下前去赴宴,奴婢不知宋三姑娘在此……” “滚出去。” “殿下……” “滚。” 独孤羽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宋云缨只觉得这宫女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略略一想,终于记起她叫春桃,原是皇后宫里的人。 上辈子,春桃因勾引二皇子获罪。 那时独孤侃刚与宋云缨成亲,他为了自证清白,亲手杖毙了春桃,还得了个坐怀不乱的美名。 春桃的出现,绝非巧合。 她一口一个宋三姑娘,明明是头次见面,却认得准确,定是有人指使。 想必是独孤侃那个狗东西,知道了宋家换亲一事。 庶女变嫡女,天上掉馅饼。他自然希望九弟跟宋家庶女生米煮成熟饭,最好闹得人尽皆知。 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迎娶宋国公嫡女,稳固势力。 独孤羽瞥了春桃一眼,仿佛在看阴沟里的蛆虫。 “去领二十廷杖。” “殿下!” “三十。” “奴婢真不是有意的。” “四十。” 春桃不敢再应声。 二皇子明明说,只要她来撞破九皇子的不雅之事,就纳她做妾。 都说九皇子痴傻,最好摆弄。 怎么会这样? 结果春桃被拖到庭院里打得皮开肉绽,昏死过去。 殿中,独孤羽把一身干净地衣裳递给宋云缨。 “换上。” 盛传九皇子脾气古怪孤僻,不通人情。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你甚至听不到他说五个字以上的话。 宋云缨抬眼看他,“你不傻。” 他凤目微狭。 “你装的。” 她肯定他是装的。 脉案可以造假,言行也可以演戏。 但他的眼神骗不了人。 独孤羽一指放在唇边,“嘘——” “你承认了?!” 宋云缨倒真佩服他。 独孤羽眉尾微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 什么情况?就这么干脆地承认了? 宋云缨都有点儿后悔拆穿他。 宫廷斗争,向来尔虞我诈,他身份如此尊贵尚且要藏拙,一定是有天大的理由。 下一步,独孤羽是想让她一起保守秘密。 还是想杀人灭口? 宋云缨一瞬间有个念头,她希望春桃别昏死,赶紧醒过来跟自己一起承受这个秘密。 独孤羽刮掉她鼻尖上的水珠。 “挺聪明的。” “放肆!” 她打开他的手。 许久不用这两个字还有生疏。 诚然她上辈子是个好脾气的太子妃,治病救人,与谁都和和气气的。 可今日接二连三被嬉耍,实在令人恼火。 “信不信我告诉皇上,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独孤羽偏不受威胁,直接攥紧她的手腕,大步走出宫殿。 “你干什么?” “不是告状吗,我让你光明正大地说个痛快。” “喂!” 小兔崽子,竟敢将她的军。 两人就这么一路拉拉扯扯到了昭阳殿。 * 这场宫宴由皇后娘娘亲自操持,说是家宴,实则为了让两对儿新人相看一番。 席间美酒佳肴,歌舞奏乐无所断绝。 皇后娘娘道,“羽儿呢?怎么还没来?” 独孤侃起身回道,“母后莫急,九弟这会儿怕是正在路上。” “他是个荒唐性子,你们先吃,不必等他。” 宋瑶仙也跟着举杯,“皇后娘娘宽厚慈爱,最疼惜咱们小辈,臣女如沐春风,这杯酒先干为敬。” 皇后打量一番宋瑶仙,“宋四姑娘好口才,倒是比你姐姐伶俐了许多。” “姐姐性子豪爽,喜欢外出游历,四海闯荡。不像我,只知道躲在闺房读诗词、做女红。” 皇后没接她的茬儿,“女儿家是不该整日闷在闺门中。本宫年轻时也爱随圣上游历山水,一会儿等云缨来了,本宫要好好听她讲讲才是。” “是……” 宋瑶仙没讨得便宜,悻悻地坐下来。 前世,她这做皇后的婆母就处处刁难,看她一万个不顺眼。 这辈子还是这么刻薄。 宋瑶仙暗暗想,幸好,她这回嫁的是独孤侃,日后是要入主东宫、继承大统的。 皇后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嫡母,等过几年夫君、儿子一死,她就成了孤老婆子。 后半辈子想过得安稳,还不是要看他们夫妻俩的脸色? 到时候再跟她算账也不迟。 这时,独孤羽突然拉着宋云缨闯了进来。 本就是郎才女貌的两个人。 宫灯烛火下,如此唐突地冒出来,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九殿下——” 宫人们齐刷刷地跪下。 就连独孤侃都得起身行礼,“九弟,你来了。” 第一卷 第5章 母后喜欢,儿臣就喜欢 独孤羽身着官黄云锦锻,墨色暗龙纹绣边的外袍,马尾簪玉高高扎起。 一应装扮是皇家嫡子才有的尊崇,尽显少年矜贵。 侍宴的宫人迅速地布置了最新鲜的菜肴,一应器皿也都纯银打造,是避毒所用。金丝盘锦坐垫,云柔鹅绒背靠,一个银炭暖炉烧在座下。 皇后娘娘招手,“羽儿,怎么又冒冒失失的?” 独孤羽看了眼宋云缨,“刚在水里捞了条鱼,觉得有趣,耽搁了一会儿。” “就你贪玩,”皇后和蔼一笑,“宋家三姑娘想必你见过了,这位是四姑娘。” 宋瑶仙忙起身行礼,“臣女宋瑶仙,参见九殿下。” “聒噪。” 独孤羽没搭理她,直接入了座。 宋瑶仙碰了一鼻子灰,又不敢发作,只能悻悻坐下。 皇后叫人在身边专门给宋云缨设了座。 席间,独孤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对别人的话充耳不闻。 娇生惯养。 前世只当他是嫡子,所以娇贵。直到宋瑶仙哭着跑回娘家,说九皇子是个一犯病就胡言乱语的傻子,全家这才悔不当初。 从前,宋云缨还对这个九弟略有同情,如今知道底细,只感慨他演技超群。 皇后拍拍她:“云缨你怎么一直发抖,是冷吗?” 可不嘛? 被你那宝贝儿子撂进水池,浑身湿透,天寒地冻的能不冷吗? 可万般怨怼到嘴边化作一句,“臣女不冷,是见到皇后娘娘心生敬畏,有些胆怯罢了。” “不怕,有本宫在没人敢欺负你。” 独孤羽眼尾微扬。 显然是在幸灾乐祸。 皇后叫宫人拿来大氅给她披上,“四姑娘说你喜欢游历四海,云缨,不如你跟本宫讲讲都遇到过什么趣事?” 宋云缨知道要博婆婆的好感,讲故事也要有分寸。 太平淡、太激烈的都不适合,既有趣还能提升人格魅力的才是首选。 于是挑了个上伏羲山采药,偶遇病患,施药救人的事儿。 皇后娘娘听得津津有味,直称赞,“云缨医者仁心,比那些整日在闺房涂脂抹粉的姑娘不知强了多少。” “哪家要是娶了你做媳妇,可真是有福气呢。” 皇后一句一夸,宋云缨也觉得不好意思。 “羽儿,你说是不是?” 独孤羽嘴角还挂着樱桃,“是吗?” “瞧你,没个正形的,好好回话。” 独孤羽略略端坐了一下。 “你喜欢宋三姑娘吗?” “母后喜欢?” 皇后微笑,“羽儿,这是给你选正妃呢。只母后喜欢怎么行?” 他粲然一笑,“母后喜欢,儿臣就喜欢。” 这表情,这神态,这语气,哪里是刚才吃人的恶狼? 明明是个暖心小白兔。 偏他生得少年勃勃,如此做作倒也不显得违和。 皇后被他一口一个母后喊得心花怒放。 独孤羽啊独孤羽,你真是狠起来,连自己亲娘都骗啊。 “云缨,以后本宫就把羽儿拜托给你了,你可愿意?” 宋云缨冷静一下,心态放平。 虽然事情曲折,倒也殊途同归。 这辈子总要活个痛快。 守护好脆弱的九皇子,整死薄情寡义的前夫哥,把东宫之位收入囊中…… 宋云缨点点头,“臣女愿意。” 皇后喜上眉梢,“本宫今日真是高兴,来,咱们共饮此杯。” 宋瑶仙在一旁听着心生嫉妒——不就是天天跟那些脏兮兮的草药混在一起吗?能有什么出息,皇后还真把她当成宝了? 别看俩人现在亲近,以后成了婆媳肯定鸡飞狗跳。 到时候自己就看戏好了。 宋瑶仙祝道,“九殿下与姐姐佳偶天成,妹妹祝你们琴瑟和鸣,百岁不相离。” 独孤羽直接挖了挖耳朵,“聒噪。” 宋瑶仙虽然尴尬,也只能赔笑。 这白痴上辈子连句整话都说不利索,除了发脾气、使唤人什么也不会。 这辈子最好也早点翘辫子,省得碍眼。 独孤侃附和,“九弟,宋三姑娘,恭喜了。” 熟悉的声音。 宋云缨只感觉脊背一凉。 曾几何时,独孤侃也是这样唤她。 那时宋云缨年少不经事,以为她自幼丧母,他母妃低微,两人本不幸福的童年会让彼此惺惺相惜。 是她把人想简单了。 如今再听独孤侃的声音,恍如隔世,也只剩恶心。 “二殿下同喜。”宋云缨不露声色地饮尽杯中酒。 独孤侃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虽说只是个庶女,生得倒是美貌。 幸好只是个庶女,否则老九也太得意了。 老九做事一向由着性子胡来。 说他傻吧,他挥毫泼墨就是一幅千里江山图。 说他不傻,犯起病来疯疯癫癫,谁也摁不住。 不过他这样也好,自从大皇子殁了,太子之位就一直空着。 老九越傻越疯,自己就越有出头之日。 这点闲气,忍就忍了。 席间得空儿,独孤侃找了机会上前跟宋云缨搭话。 “宋三姑娘,多谢你前几日送的金创药,在下的刀伤已经痊愈了。” 宋云缨这才记起,当初独孤侃有伤,想着很快就是一家人了,便没避讳,叫奈奈给他送去了上好的金创药。 如今想想也是后悔,该让这狗东西的肉烂到骨子里。 宋云缨道,“二殿下客气了,一副药而已,我是个医官,殿下在我眼里跟那些疯牛、病猪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独孤侃听着这话别扭,“三姑娘真爱说笑。我知道,换亲一事你很受委屈,咱们终究是有缘无份了。” 他还惋惜? 宋云缨有些无语,“我不委屈,二殿下多虑了。” 独孤侃也纳闷,她怎么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之前她一听他受伤,就叫女使送来良药,听说,还为他掉了眼泪。 如今态度如此冷淡,反而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你是医官自然能看出端倪,九弟这样子,以后你怕是要吃苦头了。” “嫁鸡随鸡,我心甘情愿,不劳二殿下操心。” 独孤侃上前,“你真是单纯,不懂人心险恶。宫里世事复杂,日后遇到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不必了。” 他再近一步,“你这就见外了。” “站住。” “?” 宋云缨阻止他靠近,“我叫你站住,离我远点儿。” 若不是知道他为人,若不是前世的仇恨,当真就被这花言巧语给骗了。 “云缨,你对我有恩,我这才想着帮你一把,没有别的意图。” “我若遇事,自有夫君撑腰,与二殿下何干?”宋云缨素手扫去大氅上的落雪。 第一卷 第6章 整天做这小人心思,你累不累? “二殿下得空还是去瞧瞧春桃吧。” 独孤侃面上不动声色,“春桃是谁?” 宋云缨笑,“她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刚才九殿下一顿廷杖差点要了她的命,若是她嘴不严,一会儿醒过来非要攀扯些什么,只怕有人吃不了兜着走。” 今日是怎么了? 宋云缨这蠢丫头一向温顺,平时除了倒腾些草药什么也不会,这会儿怎么突然怼天怼地了? 母妃曾说,皇上年事已高,太子之位久悬,立嫡立长争论不休。 朝中旧臣多拥护嫡出的九皇子,若不搏上一搏,这辈子他们母子都要被人踩在脚下。 宋国公位高权重,只有身靠这棵大树,自己才有争一争的资本。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宋家的姑娘娶进门再说。 * 腊月十六,黄道吉日。 皇家娶亲,宋国公嫁女,一时成为徽京盛事,引来不少百姓围观。 宋家一门出贵女,只因宋国公膝下无子,四个女儿各个嫁的豪门。 这其中,当属宋云缨嫁的三姑爷最显赫尊贵。 今时不同往日,宋父和袁氏待她也格外客气。 宋父道,“入了宫,一切要小心。皇上有意给九皇子封王,等王府修葺好,自会让你们搬出宫住,在宫里这段时间你断不可生事。” 袁氏依旧保持慈母形象,“云缨,如今你是咱们家最有出息的姑娘了,凡事要以大局为重。” 宋父点头,“瑶仙从小娇惯,你当姐姐的,多帮帮她。” “是啊,以后你们姐妹之间可要相互扶持。” “云缨最是懂事,她会的。” 一众人围着宋云缨道喜。 宋瑶仙平日里众星拱月惯了,此时无端被冷落,拉着袁氏开始抱怨,“小人得志。母亲还上赶子去捧她,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你这浮躁性子何时能改改?按规矩你也得给她行礼,宫里可不比宋家,由得你任性。” “让我给她一个庶女行礼?笑话。” “糊涂,三丫头进宫肯定是要吃苦头的,你心里明白就行了,嘴上奉承两句又不掉块肉。别让你爹爹心烦。”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啰嗦。” 拜别父母,姐妹俩各自上了花轿。 宋瑶仙追上去,“恭喜姐姐要嫁高门了,有皇后娘娘护着,妹妹真是羡慕啊。” 宋云缨亦是回笑,“你是羡慕,还是嫉妒?” “什么?” “我猜四妹是嫉妒。” “你说我嫉妒你?” 在家里向来是宋瑶仙不要的,才轮的到别人去挑,打小她没尝过嫉妒两字是什么滋味。 宋云缨丝毫不留情面,“你往香囊里掺了什么你心里清楚。” “豆蔻和合欢花沫是欢情之药,你让我带着去见九殿下,是何居心?” “皇后娘娘对桃子过敏,你却往里掺桃汁,不就是为了嫁祸给我?” 宋瑶仙被说得恼羞成怒,“你血口喷人!” 宋云缨逼着她后退,“宋瑶仙,你有没有想过,若是皇后为此伤了凤体,你我谁能独善其身?宋家满门下场又是如何?” “你,你吓唬谁呢?” “吓唬?庄妃对皇后大不敬,皇上一顿板子就要了她的命。你还觉得我是吓唬你?要不咱们去父亲面前分说分说?” 宋瑶仙自是不肯,“谁要跟你去?” “想做狐狸就先把尾巴藏好。整天做这小人心思,你累不累!” 宋云缨一把推开宋瑶仙,上花轿。 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懒得与她纠缠。 “你给我站住!” 宋瑶仙在后面起得跺脚,从小到大她哪里被这么训斥过。 前世她想巴结皇后,特意选了西域进宫的玉蟠桃,结果弄巧成拙,惹得皇后大病一场。自己狠狠挨了一顿板子。 宋云缨凭什么这么好命能得皇后赏识? 宋瑶仙愤愤道:“宋云缨你别得意,山高水长,咱们走着瞧!” 宋云缨才不理她的闲言碎语,只将自己的药包放好。 今晚,还有场硬仗要打。 因为她要救一个人。 前世二位皇子的新婚之夜,亦是丹阳大公主的临盆之日。 大公主被人所害导致早产,终因下毒之人自尽找不到解药,结果毒发,母子俱亡。 丹阳大公主是皇上最宠的女儿,因为此事,处死了太医署十几名医官。 而宋云缨的小师妹不幸就在其中。 师父临终前曾将小师妹托孤于她。 既然前世来不及阻止,这次重生复仇之路,她非把人救下不可。 * 入夜,洞房花烛。 宋云缨有些心不在焉,毕竟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按照以往,独孤羽该是对洞房一事毫无兴趣,呼呼大睡,这才惹得宋瑶仙被人耻笑,回娘家告状诉苦。 今晚,怎么瞧着不太一样? 宋云缨不禁又偷偷朝独孤羽瞟了一眼。 “看够了吗?” 一晚上她没少往这边瞥。 宋云缨忙收起凤冠珠穗:“殿下生得俊秀,我……这才忍不住想多瞧两眼。” “油嘴滑舌。” “哪有,我实话实说。” “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她坚定:“没有。” 独孤羽双臂伸开,等她宽衣。 平时见他多穿官黄服饰,乍一换了锦红长锻的喜服,褪去了一丝少年气,多了几分稳重。 “别以为你知道点儿什么就与众不同了。我娶你,是因为母后喜欢你。” 还挺傲娇。 “是。” 宋云缨心想,本也没指望跟你心心相印,只要你保住小命,好好活着,让她背靠大树好乘凉就行。 “那你这么在乎皇后娘娘,还骗她?” “我自有我的道理。你做为妻子,可以放心依附于我。” 宋云缨面上不动声色,装作把姿态放低的样子,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你的衣裳呢?”他挑眉。 说了半天,只顾着给他宽衣,眼前独孤羽已经是一袭薄衫了,她自己还裹得像粽子。 纵然宋云缨不是头一次入洞房。 可让他当着小叔子面宽衣,还是需要勇气的。 她胡扯了个理由,“我怕冷,夫君不如先进被窝,也好先替我暖一暖?” 独孤羽攥住她的手:“想得美。” 他倒是毫不害羞,说着就要剥她的衣裳。 “殿……殿下,”宋云缨紧紧捂着,“我知道你急,可你先别急。” 年轻人真是心浮气躁。 月色渐深,他的呼吸浅浅扑在她的额发,气氛暧昧。 常言道,月满撩人心。 他不松手,“你我即是夫妻,还这般扭捏做甚?” 宋云缨快扛不住了。 第一卷 第7章 救了大公主的命 不合理啊,这小子怎么还没晕过去? 合卺酒里,她明明下了足量的迷心散,为得就是让独孤羽昏睡,她好单独行事。 算着时间,药早该发作了。 “你……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独孤羽忽然头晕,直觉告诉他,刚才的交杯酒有问题。 来了。 宋云缨明知故问,“殿下你怎么了?” 独孤羽摇摇脑袋,“晕。” 她忙扶着又给他把把脉,“身体没什么大碍,想必是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一,二,三。 心里刚默许了三个数,独孤羽就栽倒在她怀里。 这个角度瞧他神清骨秀,剑眉星目,挺俊的。 “殿下?”她拍拍他肩头。 没动静了。 这迷心散是好用。 将独孤羽安置好后,宋云缨出门。 毒杀公主,非同小可。 宋云缨未卜先知固然好,可若提前说了,很容易被怀疑是同伙,到时候有嘴说不清。 救人也得讲究分寸。 只是刚才耽搁了不少时间,此刻宫中恐怕是暗藏杀机。 宋云缨不由得加快脚步。 丹阳公主的毓秀宫在御花园西侧,巧的是她刚走到宫门口,就见一红衣宫女端着盘子走了进去。 是她! 化成灰宋云缨也认得。 当初毒杀大公主后,这宫女便自尽,解药的下落也无从得知。 宋云缨顾不得多想,连忙闯进宫门喊道:“公主殿下当心——有刺客!” 说时迟那时快,红衣宫女已经抽出盘子下的匕首刺了过去。 幸而有宋云缨高声一呼,宫人们反应及时,挡在公主前面,刺客这才没得逞。 公主受了冲撞,身下见红。 惊得众人直呼抓刺客。 丹阳倒在一边,嘴唇发紫,已然是中毒之兆。 宋云缨把了脉,忙道:“去取一捧炭灰,和着铭藤、金银花和甘草煎一壶水来先给公主服下。” 此时御医还没到,宫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该不该照做。 “我是九殿下的正妃,太医署医官,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宫人们这才恍然,忙照吩咐去煎药。 行刺的宫女还没被抓,就已经咬舌自尽,解药彻底断了线索。 “一群饭桶,养你们有什么用?救不了丹阳,本宫让你们都陪葬!” “臣惶恐——”太医们跪地齐呼。 宋云缨站了出来,“母后,让儿臣试一试吧。” 太医令忙阻拦,“宋医官,你经验尚浅,此毒药凶险,你不要强出头。” 太医令是为了乌纱帽不肯犯险。 左右公主是被人下了毒,真有个三长两短也不是太医署的罪过。 若真诊错了脉、下错了药,整个太医署都难辞其咎。 皇后撇这白胡子老头一眼,“那太医令你来?” “臣……臣学艺不精,此毒世所罕见,恐怕……” “本宫瞧你是老糊涂了,净扯些没用的混账话。云缨是本宫的儿媳,本宫尚未开口,你倒先评判起来了。” 太医令头上冒汗,“臣该死,还请皇后恕罪。” 他嘴上告罪,心里却认为宋云缨自不量力。 一个跟着乡野郎中学医的丫头能有什么本事? 刚嫁入皇家就争着表现,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你们几个烧三缸滚水放于榻下,以汽蒸毒……” “再将这几粒药丸随刚才煎服的药汤一起喂给大公主……” 宋云缨不打无准备之仗。 只因她知道,这毒药乃是千血株,用鸩羽、环蛇等数十种毒物的血提炼而出。 前世,丹阳大公主中毒一案牵扯颇广。 宋云缨从未放弃寻找真相。 她花费了五年的时间,寻访民间,查看古籍,才研制出解毒的药方。 此次进宫,她就已经将解药带在了身上。 大公主服下解药,脸上有了血色,生孩子也用得上力气了。 皇后见状连呼阿弥陀佛,“丹阳这孩子命苦,打小随本宫颠沛流离,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到了出嫁的年纪,又被皇上指婚给北夷。如今北夷被灭,她带着遗腹子回来,也是遭尽闲言碎语……” 屋内孩子的一声啼哭,打破了漆黑的夜。 母女平安。 皇后喜极而泣,“云缨,还好有你在。” 因是这孩子来得格外不容易,一出生就被皇上封了郡主,御赐封号——昭愿。 取日月昭昭,山河如愿之意。 事后,连小师妹都觉得不可思议。 “师姐,你究竟哪来的解药?” 宋云缨不方便说自己知道千血株一事。 “自然是师父独传秘方,能解百毒。” “我爹?这小老头儿可真偏心,竟然传你不传我。” 宋云缨笑,“吃醋了?” “可不嘛,之前你还担心自己嫁了人就做不成医官。如今立了这么一大功,非但留在了太医署,还坐了院判的位置。” “以后咱们又能在一起了!”小师妹暗爽,“你都没看到,圣旨传下来的时候,太医令的脸都青了,谁让他一直看不起咱们。” 前世,宋云缨嫁给独孤侃后,就被迫辞去了太医署的医官。 独孤侃给的理由是,女人还是以家为重,整日抛头露面,终究是不成体统。 于是宋云缨在家闲赋数年,一身本事无用武之地。 直到玄甲军征纳军医,她才偷偷报了名。 为此,独孤侃还和自己大吵了一架。 没想到,此番救了公主性命,不但保住了小师妹,还有意外收获。 小师妹笑意浓浓,“想不到九殿下如此开明,竟许你留在太医署。” “他?” 宋云缨以为是皇后保荐,皇上这才顺水推舟。 这里……竟还有独孤羽的事儿? “你是他的正妃,没他点头谁敢留你?他可是宫里最难伺候的主儿了。” “师姐,你来太医署不久,不明白宫里的弯弯绕,以后自然就知道了。” 小师妹虽然年纪小,来太医署的时间却长,相比之下宋云缨就没那么顺利了。 父亲让她学医亦是格外开恩,宋云缨也是费了不少口舌才说服父亲同意她进太医署。 不曾想,她新嫁的夫君到是个通情达理的。 眼下师妹活着,她也做了院判,前世的轨迹已经在慢慢改变。 是不是意味着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第一卷 第8章 以后不许再给我下迷药 回揽羽殿的路上,宋云缨还在想着师妹说的话。 独孤羽开明,她也不是不知感恩的人。 再怎么说,这辈子也算是盟友了。 于是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 她记得前世独孤羽喜欢吃蟹粉狮子头,但凡他在,席面必有这道菜。 用晚膳时,宋云缨特地把狮子头往他面前推了推。 “尝尝,我亲手做的。” 独孤羽瞧出了她的不寻常,“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开门见山问道:“殿下,是不是你求皇上让我留在太医署的?” “就为这点小事?” 她不认为,“对你来说是小事一桩,对我却意义重大。” “别多想,我是怕你在宫里闲得净找我麻烦,给你找点事做。” 还真是傲娇又嘴硬。 “谢谢。” 感谢就要说出口,宋云缨一向爱憎分明。 独孤羽一抬眸,正对上宋云缨无比真挚的眼神。 他手中筷子一停,随即又夹了块狮子头,“吃饭。” 宋云缨知道自己也没什么能报答的。 “殿下这么帮我,我……也会帮你保守秘密,我嘴很严的。” 他眼风一扫,她立刻噤声。 明明是他要装傻充楞,如今她愿意无条件陪他演戏,他反倒端起架子了。 罢了罢了,随他去吧。 独孤羽幽幽道,“我已经禀明父皇,以后由你来调理我的身子。” 宋云缨被饭噎了一口,“我?” “不愿意?” “没……没有。” “救我长姐时,你不是挺有主意的?” 宋云缨有些猝不及防,“殿下千金贵体,我是怕难当重任,辜负了皇上的信任。” 毕竟,前世因为他的癔症,皇上杀了不少太医。 如今知道他痴傻是假,病弱是真。 本想默默在幕后替他调养,谁知被推到了台面上。 不免有些被动。 毕竟行医是高危的行当。 万一出了差错,以他父皇的脾气,又要杀人了。 独孤羽满不在乎,“你就死马当做活马医。” 她严肃,“九殿下,其实我和兽医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能治吗?” “能。”宋云缨在这方面还是颇有自信,“但凡还有口气儿的,都能治。” 殊不知,宋云缨此生想守护的,正是他的命。 独孤羽停下碗筷,“只一条,以后不许再给我下迷药。” 宋云缨用微笑掩饰尴尬,“什么迷药?殿下,你说话真奇怪。” 他的怒意在眉间凝滞。 “装傻是吧?” “还不是跟你学的……” “你说什么?” 她忙摇头,“没什么。” 空气宁静了片刻。 宋云缨不知他下一步要出什么招。 一双筷子在他手里拿起又放下,他淡淡道,“看在你救了我阿姐的份儿上,下不为例。” 躲过一劫,宋云缨长松了口气。 忙把剩下的狮子头都夹到他碗里,“明日新妇回门,你若身子不爽,我自己回去也是一样的。” 前世,她们两姐妹同日成亲,同日回门。 不同的是,宋云缨夫妇二人携手同行,而宋瑶仙不但洞房夜独守空房,连回娘家也是只身一人。 当初,独孤羽给的理由好像是身体不适,不便出宫。 此事传开,不少官眷妇人在背地里闲话议论,正经八百的官家贵妇哪有姑爷不跟着回门的? 这不明白着没把新妇当回事吗? 一时间宋瑶仙沦为了徽京城的笑柄。 气得她回娘家哭了好久。 宋云缨这一世洞房花烛,虽然也未曾圆房。 可她救人有功,不但没人敢议论,反倒升了官。 独孤羽若真不想去宋家,她不勉强。 她先替他说了,算是报答他的“提携”之恩吧。 只听独孤羽幽幽道,“天底下哪有新妇回门,姑爷不去的道理?” 宋云缨惊讶,“你不是不想去吗?” “我说过吗?” 宋云缨一愣,“倒是没有……” 都说天子之心难以揣摩,看来皇子之心也没那么容易把握。 “还是说,你不想与我同行?” 宋云缨赶紧否认,“怎么会?你去我自然高兴。我是担心你的身子。” 他瞧着她,“不是有你在吗?” 宋云缨怔了怔。 回过神来心头一暖。 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也不错。 * 翌日,宋国公府早早备好一切,阖府上下严阵以待,迎接宫里的贵人。 宦海沉浮,宋父深知狡兔三窟。 一边是嫡子,一边是次长子。 无论哪个女儿得宠,宋家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九殿下不喜花香,庭院里的红梅,砍了。 不喜鸟兽,笼子里的鹦鹉八哥,放了。 不喜热闹,就爆竹换成了灯笼。 宋瑶仙夫妇二人到的早一些,父亲虽然招呼他们前厅歇息,嘴上客套聊着,可心思一直放在外头。 ——九殿下没来,一刻不能放松。 别说席面了,就是沏得上好茗茶也不能先开封。 宋瑶仙来的早,此时已到晌午,早就饿得人前胸贴后背。 “爹,席面备好了吗?” “再等等,你三姐还没到。” “这么多人等她一个,架子可真不小。” 宋瑶仙看到父亲着急忐忑的样子,不由得心生嫉妒。 明明她才是爹最偏爱的女儿,如今宋云缨已经嫁给九皇子了,还要来争父亲的宠爱? “爹,听我的,别等了。他们一准不来了。” “不会啊,昨日你三姐可是传了信说都要来。” “切,你听她说大话。” 宋瑶仙不屑。 独孤羽是出了名的不爱热闹,谁能请得动他? 前世,她跪在独孤羽面前,苦苦哀求他跟她回门,只为保全她在娘家的面子。 她膝盖都跪肿了,换来的却是他冰冷的一张脸和“不去”二字。 宋云缨不过是一介庶女,能有什么天大的本事,请得动这尊佛? “老爷,九殿下和三小姐回来了!” 小厮一路跑进前厅,气喘吁吁,“眼下车驾已经到府门口了。” 宋父立刻起身,正了正衣裳,“快,快随我去迎驾。” 半幅天子仪仗,六马驾车,是太子才有的尊崇。 可见独孤羽地位之高。 除了名分,他已然拥有了太子的一切。 难怪贵为国公爷的父亲也要礼让三分。 宋父携家眷纷纷跪拜行礼,“老臣恭迎九殿下——” 第一卷 第9章 玷污她的清白,毁她的名节 独孤羽“嗯”了一声,转身搭手让宋云缨下车。 “慢着点。” 寒冬风雪里,她的绯红云锦风袍翻飞,独孤羽伸手替她藏了一藏。 奈奈看在眼里,会心一笑,“殿下,还是奴婢来吧。” 宋云缨下车后,两人并身而立。 独孤羽,“起来吧。” “谢殿下——”宋家人这才起身。 宋父赶紧关切道,“寒冬腊月,殿下一路上冷了吧,府里备好了姜汤,先进去喝一碗暖暖身子。” 袁氏也附和,“席面早就按殿下和云缨的口味备好了,就等着你们来呢。” 这些年,宋云缨从未感受过的父爱母爱,在此刻兑现了。 众人簇拥着贵人进府。 “小人得志。” 宋瑶仙气得发抖。 她给独孤羽灌了什么迷魂汤? 他竟然会来,还对她如此上心。 凭什么?! 论美貌、才华,她哪一点不如她? 凭什么爹爹和独孤羽都一边倒的倾向她? 独孤侃瞧她久久不进门,拉她的手,“风口冷,夫人别一直站着了,大家都已经进去了。” “明明都是皇子,怎么差这么多?”宋瑶仙脱口而出。 独孤侃并非木头,回门的待遇悬殊至此,哪儿会没有感觉? 可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是我不及九弟尊贵,连累夫人也跟着受委屈了。” “不,”宋瑶仙透着不甘,“那是他们这群瞎眼的不识货。夫君,咱们的福气还在后头。” 前世独孤侃能文能武,靠一身才华杀出来的夺嫡之路。 岂是独孤羽这种短命鬼能比的? 想到这儿,宋瑶仙心里顺畅多了,“夫君,你一定建功立业。将来把这些势利眼都踩在脚下。” “夫人可要谨言慎行。” 独孤侃深知,这世上的权谋斗争远比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更为复杂。 而他所面对的,不仅仅是兄弟间的争斗,还有朝堂上那些虎视眈眈的权臣。 “我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你知不知道,将来你才是太……” “太什么?” 她急道,“太心软,你这当哥哥就是太心软,才由得他骑在头上。都是皇上的儿子,凭什么……” “夫人,小心祸从口出。”独孤侃忙捂她的嘴,“今日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以后千万别再说了。” “瞧你胆小的样子,还是督军校尉,皇上之子。这又不是在宫里,你怕他们,我可不怕!” 宋瑶仙气鼓鼓地走了。 刚回到前厅,宋瑶仙发现席面已经开了,根本没人关心她在与不在。 合府上下都围着九殿下夫妇转。 尽是些没跟骨的墙头草,见这庶女得势,一个个就上赶子巴结。 目光短浅! 只有像她这种能隐忍、能吃苦的人,才配享东宫的荣华富贵。 只听宋父关切问道,“云缨,宫中可还习惯?你没给殿下添麻烦吧?” 独孤羽抿口茶,“她很好。” “那老臣就放心了。” 宋父端酒一饮而尽,喜悦之情不禁挂在脸上。 看来,换嫁一事他是赌对了。 若三丫头真有本事攥住九殿下的心,就能延续宋氏一门的荣耀。 “爹爹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宋瑶仙接了话,开始阴阳怪气,“三姐姐此番入宫可谓大有作为,当上了太医署院判,做了正经女官。” “又是侍奉皇后,又是搭救公主,忙得不得了,宫里人人都卖她的好儿呢。” 受了一天的冷落,她早憋着气,在宫里忍气吞声就罢了,好不容易到了娘家她绝不能让那庶女踩在自己头上。 宋父明知她没好话,还不便发作。 独孤羽放下茶盏,给身后大宫女递了个眼神。 锦瑟心领神会,飞步行至宋瑶仙身边,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响亮刮喇。 宋瑶仙直接懵了。 “你,你敢打我?!” “奴婢手狠,二皇子妃受累,忍着点儿。” 打狗还要看主人。 宋瑶仙愤愤指着,“这是我家,宋国公府!你一个贱婢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我?” “啪!” 反手又是一巴掌。 锦瑟面上谦卑,嘴上却半点不饶人。 “皇后娘娘和大公主岂是旁人能信口议论的?二皇子妃虽然身在娘家,也别忘了宫里的规矩。” “你!”宋瑶仙捂着通红的脸。 上辈子,这叫锦瑟的宫女就是独孤羽跟前的一条狗。 仗着自己是大宫女,有些资历,整日不把她这女主人放在眼里。 重活一世,自己竟还要受她这贱婢的窝囊气! 宋瑶仙恼羞成怒,“来人,把这贱婢给我拖下去,打死为止!” “谁敢?” “你们都是死人啊,给我打!” 锦瑟不卑不亢,“奴婢是皇后娘娘指到九殿下宫里的,纵然犯了杀头抄家的死罪,也要皇后娘娘来发落,轮不着旁人指手画脚。” 她这么一说,宋府上下的人谁还敢动? 一个个低头不敢吱声。 宋瑶仙见平日对她殷勤谄媚的下人,如今都变了脸,愤懑之余只能转身把气撒在独孤侃身上。 “殿下,你究竟管还是不管?” 独孤侃只想息事宁人,“夫人,大喜的日子,快别动气。” “你是二皇子,金尊玉贵,还怕她一个贱婢不成?” “够了!”宋父怒斥一声。 “简直无法无天,亵渎皇尊还敢顶嘴。都是家里给你惯坏了。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滚去祠堂,给我跪着!” 宋瑶仙还要争辩,已经被袁氏从席面上硬给拽走了。 “还不快走,净惹你爹爹生气……” 少了宋瑶仙的吵闹,宴席忽然静了下来,众人皆是大气不敢出,连根针落在地上也能听见。 锦瑟慢慢退回席后,仪态端好。 良久,独孤羽才道,“岳父大人,别见怪。” 宋父忙客气道,“殿下这么说真是折煞老臣了,是那丫头太不像话,确实该打。” 独孤羽回头,“二哥,你觉得呢?” 独孤侃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悲,“亵渎皇尊,是该罚。可瑶仙毕竟是我娘子,九弟若点头,我替她跪了,可好?” 宋云缨在一旁瞧了半天的好戏。 大家都在演,却都没这个二皇子演得好。 体面的姑爷,深情的丈夫。 谦谦君子。 让她想起,从前他也是如此体贴,可转眼就叫人玷污她的清白,毁她的名节。 将她一剑穿胸。 孤独羽并不买他的账,“此言差矣。若能替罪,还有王法公道吗?” “二哥最是刚正,难道要以身试法?” 独孤侃爱惜名声,自是不肯。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进退两难。 第一卷 第10章 无论如何,别委屈了自己 宋父在一边打圆场,“二姑爷不必心疼她,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就让她跪着!”…… 独孤羽需按时进药,宋云缨怕下人出纰漏,亲自在小厨房看着。 忽然,门帘被掀开。 “在给九弟煎药呢?”独孤侃走了进来,“好香啊。” 从前他可是最讨厌这些草药味。 为了阻止她去当军医,曾经一把火烧了她的草药房。 宋云缨跟他过了一辈子,到头来也没弄明白,他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这是球花党参,奇臭无比。”宋云缨幽幽道。 “是吗?我竟不觉得。” 宋云缨猜他的来意,“四妹妹在家祠,不在厨房,二殿下来错地方了吧。” 她拿着扇子猛扇汤火,呛得独孤侃直咳嗽。 “我就不能跟你说句话吗?咳咳……” “我忙得很。”宋云缨扇着火。 她越想赶他走,他越要往上凑。 这世上从来都是得不到的最偏爱。 “云缨,我想你对我有误会,你还在为换嫁的事怪我,对不对?”她对他那么上心,又是送药,又是书信。 若没有换亲这档事,他们本该是一对儿。 宋云缨冷笑,“我的婚事上尊皇恩,下从父母,与二殿下何干?” “你这么着急与我撇清干系,是因为九弟吗?” “废话。” “宋云缨,我究竟哪里得罪你了?” 他不明白,曾经将他放在眼里的女子,怎么就变得这么快。 从前的柔情,难道都是骗人的? 宋云缨把扇子拍在灶台上,“二殿下,既然说到这个份儿上,我也索性把话讲开了。” “你装你的正人君子,我扮我的贤良淑女,咱们本能井水不犯河水。” “可你偏要把这层窗户纸捅破,站到跟前来恶心我,别怪我以后不给你留情面。” 独孤侃被说得面红耳赤。 “你说我恶心?” “对,恶心。” 他猛地拉住她的手腕,“宋云缨,既然都是庶出,都要庶出,你又高贵什么?” 宋云缨甩开他,“此事无关嫡庶!” “那关什么?” 独孤侃再问,“难道你也跟他们一样,捧高踩低,瞧不起我?!” 这是独孤侃的逆鳞。 他母妃洗脚婢出身,为此,他受尽白眼。 宋云缨刚嫁给他时,两人在宫里日子过得很艰难。 虽说是皇子,可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皇亲国戚。 人人面上客气,背地里有嚼不完的舌根,只因他是一个洗脚婢生的孩子。 他拼了命想得到父皇的肯定、兄弟的尊重,可有什么用? 若不是独孤羽死了,他下辈子也拼不过。 宋云缨嘲讽,“独孤侃,你真是活得卑微又可怜。” “放开我!” 她被他紧紧拉着,无还手之力。 平日他都能隐藏地很好。 正直的品行,文武兼修。 可不知怎么搞得,面对宋云缨,他很轻易就暴露了真面目。 “你算什么东西,以为抱上老九的大腿就高枕无忧了?” 对视的瞬间,宋云缨前世的噩梦排山倒海而来—— 大雪。军营。 她浑身赤裸,被他一剑穿胸,血溅五步。 “独孤侃,卑鄙无耻的小人!” 宋云缨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抓起药渣狠狠摔在他脸上。 “啊——”独孤侃眼睛被蛰的生疼,脸上也立刻起了红疹,痛痒无比。 他踉跄几步,倒在墙上。 宋云缨想逃,又被他扯了回来,“跑什么?” “你那么在乎九弟,肯定是还没见过他发病的样子吧!” “等着瞧吧,那可场好戏呢。” 不是要划清界限吗? 不是想攀中宫嫡子的高枝吗? 他不信,当她看到独孤羽的真面目,还能如此盛气凌人! “二哥,你很闲啊——” 门外徒然一声。 一鹅黄绣墨锦的身影出现。 只见独孤羽长身而立。 斜阳透过门帘正好落在他的眉梢,有层金光浮于额前的碎发。他静静一笑,多了几分少年的明媚。 “九弟……你怎么来了?” 独孤侃忙松开手。 “二哥,这话应该我问你。” 独孤羽不动声色地把宋云缨挡在身后,“你拉我娘子拉的很顺手啊。” 独孤侃抹着脸上的药渣,全然没了刚才的气焰。 “九弟你误会了。我突然身感不爽,想请弟妹给把把脉,对,把脉。” 三人明知都是作戏,也是一人一句地唱了下去。 “有趣,”独孤羽眉尾轻挑,“你母妃给太后洗脚洗到了龙床上,你把脉把到了手心里,真是母子连心。” “我好歹长你几岁,九弟何必咄咄逼人?”独孤侃脸色铁青。 敢做,就别怕人说。 独孤羽摆明没把他放在眼里,“道歉。” 见独孤侃没动静。 独孤羽再道,“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面对羞辱,独孤侃还得强压怒火。 能忍,是他最大的长处。 他摆着脸,朝宋云缨作了一揖,“是我冒犯弟妹,还请九弟和弟妹原谅,以后……不会了。” 宋云缨想赶紧结束这种场面,“二殿下确实病得不轻,我才疏学浅,你还是回宫另请高明吧。” 独孤侃本想走。 “慢着——” 独孤羽打断他。 然后指了指火上的药罐子,“此药最是清热败火,二哥喝了静静心,再走不迟。” 独孤侃与独孤羽不同。 兄弟俩一个是药罐子,一个最怕吃药,闻着药味就头晕。 何况这药汤酸苦无比。什么清热败火,更是瞎诌的。 独孤侃不敢说不。 屏住呼吸,一仰头把药灌进肚子里,还没转身他就差点吐了出来。 独孤羽拍拍他的背,言语关切,“二哥,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以后的苦还多着呢。” 独孤侃暗暗咬牙,却能陪出一张笑脸,“多谢九弟提点。” 独孤羽头也不回地拉着宋云缨离开。 回房间的路上她一言不发。 独孤羽挑了话头,“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宋云缨以为他误会了,“我跟他没什么。” 谁料独孤羽并非此意。 “为什么恨他?” 刚才在小厨房,她明明失了态。 可据他了解,宋国公府的三小姐善心有加,举止端庄,绝非无理取闹之人。 宋云缨被问的哑口无言。 独孤羽道,“总得有原因吧。” 第一卷 第11章 你们宋家,还真是藏龙卧虎 爱一个人或许不需要理由,恨一个人总得有原因。 “他不是好人,你别被他骗了。” 他并不意外,“这我知道。” 他还包藏祸心,毁人清白,杀妻顶罪! 但这些话宋云缨没办法直言相告。 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信,只会当她是疯子。 独孤羽看出来她的犹豫,“今后他若再找你麻烦,尽管反击,有我在,他不敢造次。” 果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那……万一你不在了呢?” “怎么会不在?” 宋云缨深呼一口,“嗯,不会的……” 她就算使出毕生所学,寻遍千山万水,也会留住他的。 “宋云缨,你今天说话很奇怪。” “有吗?哪里奇怪了?” 她不想细说,他不逼她。 独孤羽告诉她,“无论如何,别委屈了自己。” 宋云缨颇为感激。 从小,母亲教导她温柔谦让,父亲让她先苦后甜。 从没一个人告诉她,别委屈自己。 * 两人回去时,路过家祠,听到里面有两人在说话—— “父亲大人不是想让我跪死在这儿,还来假惺惺地扶我做什么?” “仙儿,爹那是都做给外人看的,爹爹平日最疼你,你心里还不清楚吗?何必记仇呢?” 还说呢,刚怎么不见父亲。 原来是跑到这儿跟小女儿说悄悄话了。 “外人?谁是外人?” “自然是你三姐姐和宫里来的人。” “他们还没走呢,爹同我说这些,可别得罪了贵人,让全家遭殃,我可担当不起。” “仙儿,如果不是为了让九殿下消气,爹哪儿舍得罚自己的宝贝女儿跪祠堂?瞧这膝盖肿的,真可怜人儿。” 宋瑶仙半信半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爹已经让二姑爷去请他们先回宫了,等人一走,你就随爹出去。来,让爹看看小脸还疼不疼。” 宋瑶仙自小没挨过一句重话,今天当众又是挨耳光,又是被罚跪,她还以为爹爹再也不在乎自己了。 原来,是演戏给那个庶女啊。 宋瑶仙破涕为笑,“有爹爹这句话,女儿不疼。” 好一场父女情深的戏码。 窗外,宋云缨偷偷瞄了一眼独孤羽。 他看起来皮笑肉不笑,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走吧?”宋云缨压低声音问。 这种事她见怪不怪。 小时候但凡与四妹起了争执,无论谁对谁错,都会怪到宋云缨头上。 若是四妹做得太过分了,父亲也只是不痛不痒申斥几句,一顿饭的功夫就忘了。 独孤羽的步子纹丝不动,“你们宋家,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她苦笑,“殿下谬赞了。” 既然听壁脚了,那就听到底—— “爹,你认识一个叫崔彧的举子吗?” “不曾听说,你突然问这做什么?” “女儿想求爹一件事,爹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此人如今身在何处?女儿有非常重要的事要找他。” “你如今是皇子妃。何事要你一个妇道人家急着去寻个举子?未免失了体统。” “所以我才请爹出面啊。” “那你告诉爹,为何着急找他?” 宋瑶仙支支吾吾,“眼下我不能说……总之,爹一定得帮我这个忙!” 为什么找崔彧? 宋父不知,宋云缨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前世,崔彧是独孤侃麾下第一谋士。 他本是一介布衣,乾元十五年的恩科状元,后来做了二皇子府上的幕僚。 战场上,他运筹帷幄,一人可敌千军万马。朝堂上,他纵横捭阖,一杆笔写尽治国良策。 皇帝赞他,“太子之肱骨,治世之能臣,得其者,可安天下。” 独孤侃最终能登上太子之位,崔彧功不可没。 宋瑶仙这么着急找他,一是想为夫君谋划贤臣,另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前朝权臣当道,这才惹得天下大乱。 皇上吸取前车之鉴,不许各皇子在世家、权臣中选幕僚,只能在家世清贫、有德有才的人中挑选。 今年的恩科,就是特意为皇子们选幕僚而设立。 选人,讲究先到先得,你情我愿。 想到这儿,宋云缨不禁冷笑。 她这四妹妹只知道崔彧有大才,想先下手为强。 却不知,当初独孤侃看上的是另一个举子。 之所以崔彧会投奔到二皇子府中,全是靠宋云缨慧眼识珠,礼贤下士。 独孤侃不过是坐享其成。 宋瑶仙以为自己未卜先知,恐怕也是枉费心机。 “爹,你门生故吏遍天下,一定能帮我找到崔彧的,对不对?” 对宋父来说,找个人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好,爹就替你打听打听。” “谢谢爹!” 父慈女孝,宋云缨只觉得唏嘘。 小时候,她丢了一只娘亲留下的耳环,想让父亲帮忙找,不但没得到回应,还被父亲骂丢三落四。 打那以后,宋云缨再没求父亲帮过什么忙。 “岳父大人——” 宋云缨还没回过神,就被旁边的人牵着手拉进祠堂。 “九殿下?”宋父一怔,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独孤羽不慌不忙,“姨妹怎么起来了?” “我……”此时宋瑶仙捂着红肿的膝盖,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宋父到底是老江湖,变脸比翻书还快,立刻呵斥道,“谁让你起来的,不恭顺的东西,还不跪着!” “爹……”宋瑶仙嘴一撇,泪水在眼眶里打旋。 “不必了。”独孤羽对她的眼泪深感厌恶,“我们夫妇过来拜一拜母亲的牌位,闲杂人等,还是回避的好。” “是,是,你母亲最喜欢清静。”宋父转身对宋瑶仙使眼色,“愣着干什么,滚回屋里去面壁思过。” 宋瑶仙这才噙着眼泪一瘸一拐地走了。 宋父先点了香,递上,“你母亲善良仁心,九年了,我每每想起她,都愧疚的很。” 说到动情处,眼眶泛红。 宋云缨则是冷眼相看,“爹,娘已经死十一年了。” “是吗?”宋父的泪珠刚挤出眼眶,似落非落,尴尬的很。 独孤羽淡淡看了一眼宋父,“闲杂人等,还是回避的好。” 宋父这才明白过来说的是自己。 第12章 你是我妻子,对你好,还需要理由吗? 于是找补道,“哦,那你们祭拜,我先去瞧瞧你们回宫的马车备好了没。” 宋父走后,独孤羽整理衣袍,毕恭毕敬地为逝者进香,行跪拜行礼。 青灯烛光下,尤显得他孑然一身。 宋云缨想,男儿膝下有黄金,他这样尊贵的人,上拜天地神明,下跪祖宗父母,何时在臣子府上卑躬屈膝? 她是感动的。 她扶他,“殿下,地上凉,先起来吧。” 独孤羽心细如发,“你娘的牌位瞧着崭新得很,不像是享了长久的香火。” 宋云缨仔细擦拭着金丝楠木雕刻的牌位,“已经很好了,就这……也是拖了殿下的福。” 独孤羽自幼长在宫里,女子到死也没名份这种事,见也见多了。 他大概猜到了其中一二。 “你爹虽然官做的大,心眼儿缺小。” 父亲不但心眼小,还心眼多。 “这世上,只有最没出息的男人,才会委屈自己的女人。”独孤羽说。 不是每个男人都像他这么想。 前世,宋云缨也是当上太子妃后,才把母亲的牌位请回宋府。 天下男人大多觉得,委屈,是女人天生该学会的品行。 作为男人,让女子仰慕、妻子顺从才是正理。被女人拿捏,拘泥于儿女情长是没出息的表现。 独孤羽眼神落在边角落灰的牌位上,“宋子游?这是谁?” 听着像个男子的姓名。 “是我弟弟,”宋云缨不由得一阵酸楚,“我爹说他早死了,可我不信。” “你还有个弟弟?” 满城皆知,宋国公只有四女,并无儿子。 宋云缨点头,“但很小的时候就走丢了。” 那时娘亲重病不愈,宋云缨和弟弟要靠在药房捣药、干粗活给娘亲换药钱治病。 娘亲的怪病用药及贵。 药房掌柜嫌这是个填不平的窟窿,就把他们姐弟俩赶出了药房。 在一个雨天,弟弟留下二十两银子和一封书信就不见了。 宋云缨这才知道,弟弟是卖身救母。 这二十两,是他的卖身钱。 此后,她再也没见过弟弟。 当初宋父之所以愿意把年幼的宋云缨留在了国公府,也是在意他这个儿子。 宋家不能无后。 想着只有宋云缨知道儿子的模样,起初宋父还哄着她问寻下落,派人出去找。 直到发现宋云缨对此也一无所知,才彻底失去了耐心。 再后来,就是打听到买家在饥荒年全家都饿死了,宋父不得不接受了儿子早夭的现实。 独孤羽问她,“还记得你弟弟的样子吗?” 宋云缨知道他是一番好心,“没用的,十几年了,就算他活着也早就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独孤羽自有办法,“去叫人准备纸墨。” 她虽然不知他有何用意,可也叫奈奈按吩咐去做。 书房里,独孤羽执笔挥毫。 宋云缨一边研磨,一边按照记忆里的模样描述着,“眉毛略高,鼻子这里再挺一些,眼睛再大一点……” 独孤羽作画的时候,极其认真。 烛光在他额发上晕出一层微黄,眼神深邃,下笔如有神。 “好像啊。” 宋云缨不禁赞叹。 从前只听说九皇子尤擅丹青,却不知他功力如此之深。 独孤羽先是按照宋云缨的描述,画出了她弟弟小时候的样子。 再根据小时候,推测描绘出了弟弟十九岁的模样。 宋云缨拿着两张画对比,一时激动得很,“殿下真是妙手丹青,连我都觉得子游近在眼前了。” 独孤羽收笔擦手,“暗卫的朱统领欠我一个人情,他的眼线多,明日我亲自把画给他,人是死是活,总比你在这儿瞎猜的好。” 他愿意亲力亲为,也是为了保全宋家和她的名声。 自打宋云缨要嫁到宫里,不止一人告诉她,九皇子性子孤傲冷僻,没有一丝人气儿,是块难捂热的冰石头。 这几天短暂的相处,她发现他也并非传闻中那么冰冷。 她不禁问,“殿下,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独孤羽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你是我妻子,对你好,还需要理由吗?” 这么简单? 前世宋瑶仙三可是番两头地跑回娘家哭诉九皇子的冷漠无情。 那时,她不也是他的妻子吗? 日渐西落,回宫的马车并排停在国公府。 九殿下的半幅天子仪仗,威风凛凛,相比之下二皇子的就寒酸了很多。 宋瑶仙坐在马车里,用冰块敷着肿胀的膝盖,“夫君怎么不选那副皇子仪仗?从前在家里,我样样比她好,如今事事都要矮半截,真是窝囊。” 独孤侃心里烦闷,还要跟她讲道理,“父皇不喜铺张,我们低调些,总没坏处。” “那他们怎么可以?” 宋瑶仙明知自己问了句废话,于是无奈转了话题,“皇上就要开恩科了,夫君可要好好把握,切莫再落于人后了。可有中意的人选吗?” “夫人怎会突然有此一问?” 此次恩科,皆是出身清贫的有才之士。 科举选材在早年被世家子弟垄断,好不容易有一次公平竞争的机会,天下苦寒学子皆是跃跃欲试。 “我是关心你的前程,若选了个狼子野心的人在身边,岂不是自掘坟墓?” 独孤侃想了想:“有个叫李君的,颇有才华。” “不行!” “为什么?” 怎么他选的不是崔彧崔大人? 前世不是独孤侃三顾茅庐,精诚所至,才请的崔彧出山入府? “李君乃是沽名钓誉之辈,选了他,咱们可就被害死了。” 李君之前是投到了六皇子门下,他心术不正,结党营私,不仅被皇上抄家问斩,还连累六皇子失了圣宠,彻底断了夺嫡之路。 她绝不能让自己的丈夫重蹈覆辙! 宋瑶仙拿过纸笔,凭借记忆写出了这场恩科的考题——论西晋八王之乱。 “夫人……这是?” “天机不可泄露。” 宋瑶仙把纸团在手里,露出得意的微笑。 别说是这场恩科的考题,就是未来十年的科考她也清楚的很。 有考题在手,还愁说服不了崔彧? 这次她一定要主动出击,赢下这一局。 等拿下崔彧,独孤侃就离太子之位又近一步,别说什么短命的九皇子,就是夺嫡的皇子加在一起,都不是对手。 第13章 又被下药 皇宫,揽羽殿。 宫人们跪拜迎着两位主子入殿净手更衣。 秋砚在宫里守了一天,不免有些担心道:“皇子妃可有什么不舒服?奴婢瞧二皇子妃一回宫就传了太医,说是在娘家吃坏了东西,正闹肚子呢。” 宋瑶仙请太医恐怕是为了治膝盖,不能明说这才找了个别的理由。 宋云缨摆手,“我没事,不用了。给我弄盏茶水来,路上风干,嘴皮有些涩涩的。” “奴婢这就去。” 宋云缨连饮了三盏清梅汁解渴,只因回趟娘家身感呼吸都是偏累。 反观独孤羽的心情很平静,没受什么影响。 “殿下,我该给你请平安脉了。” 既然她是皇上指给他瞧病的医官,总得尽心尽力才好。 独孤羽很配合。 “脉象平稳,气血足而不虚,没什么大碍,”宋云缨转身对锦瑟吩咐,“在今日的药池中加一味吴茱萸,祛寒解乏,最是得宜。” “奴婢遵命。” 夕阳西沉,药池的水已经备好。宋云缨对了药方没错,这才安心离开。 “等等,”独孤羽忽然喊她,“你留下。” 宋云缨指自己鼻尖,“我吗?” 他一副不然呢的表情。 “宋大人,你以为太医署院判是好当的?” 这哪里是院判? 明明是搓澡丫鬟! 不过看在他今日格外维护自己的份儿,宋云缨没推辞,不然显得她太没良心。 药理她倒是懂。 可怎么服侍皇子,她一窍不通。 锦瑟耐心地将步骤一一教给她,从独孤羽的脚丫子迈进药池,到出来洗漱更衣就寝,一共三十六道工序。 宋云缨不禁感慨,“锦瑟,你拿这份月例银子,我是服气的。” 锦瑟谦卑低头,“都是皇子妃宽厚,不嫌奴婢蠢笨罢了。” 宋云缨把她拉到一旁小声道,“别走远,有个万一我也好喊你帮忙。” 锦瑟屈膝笑笑,“是。” 她招招手,有宫女把两碗热汤奉上。 “这是皇后娘娘特意叫奴婢熬得参汤,说今日殿下和皇子妃回门,路上定是冷的,喝碗热汤暖暖身子。” “不是刚喝过青梅汤了吗?” 锦瑟笑,“皇后娘娘宫里的东西,一向都是最好的。” 参汤冒着白气,散发微微的清香。 也罢,总是皇后娘娘的一番好意。 宋云缨没想太多,遥谢过皇后,端起碗一饮而尽。 “殿下请用。” 锦瑟把另一碗端到独孤羽面前。 他眉心簇了簇,眼风扫过宋云缨,顿了顿,又飘向别处。 “不喝,端走。”他吐了一句。 “是。”锦瑟很识趣的把碗放回盘子里。 宋云缨问他,“怎么不喝?这山参入口醇香,最是滋补,对你身子也极有好处。” 他黑色的眸子落在她脸上,似在审视。 “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宋云缨不好意思地摸着。 “食不欲饱,居不欲安。你爹娘没教过你吗?” 他是在嫌她吃喝没个节制? “我没娘……爹也……”宋云缨眼朝天看。 爹也从来不管不顾。 不过是多喝了一碗参汤,至于吗? 皇后娘娘还能害他们不成? “那奴婢告退。” 锦瑟很有眼色,懂得何时回避,带着一众宫人退了出去。 偌大的寝殿只剩两个人。 独孤羽抬手,仿佛命别人来服侍都是他在纡尊降贵。 她替他褪去大氅,锦衣…… 宽厚的臂膀,内衫薄薄的一层,捻起时触碰到他紧实的肌肤。 宋云缨忙收手。 转念一想,本就是夫妻何必扭捏? 定定心,继续扒他的衣服。 逆着月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额前有温温呼出的气息。 “好了。” “嗯。” 独孤羽未着寸缕,站在面前。 宋云缨不知自己的眼神该往哪放。 眼珠子上下转了一圈,装作若无其事地飘到了门口的青花瓷上。 他嘴角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学得挺快。” 宋云缨脸颊噌得烧了起来。 独孤羽潜入池子,闲闲倚在边上,胸膛萦绕着朦胧水雾。 平日他都将马尾扎起,少年气十足。这会儿卸了束发玉冠,乌发如瀑地遮住半脸轮廓,更多了几分阴柔之美。 夜渐深,有风入室。 宋云缨不禁打了个寒颤。 “一起?” “啊?” 独孤羽语气平静地很,“外面冷。” 宋云缨下意识地拒绝,“我不冷,殿下自己泡就好。” “怕我吃了你?” “哪有?”宋云缨躲闪,“我真不冷,你瞧,这刚喝了参汤,脑门子上还有汗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 宋云缨此时心口燥热,白皙的脖颈也浮出涔涔汗意。 哎,不过是个漂亮男人。 好歹自己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怎会如此没有定力? 独孤羽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要么你下来,要么被我扯进来,自己选。” 什么人啊,也不讲道理。 白天还以为他良心发现,真是脸说变就变。 通过这两天的相处,宋云缨得出结论,独孤羽是个顺毛驴,凡事你只要应承他,结果好与坏都无所谓。 倘若你试图忤逆他,只有自讨苦吃。 宋云缨熄了两盏夜烛,殿内暗了几分,正欲再灭两盏。 “别熄,”他说:“我不喜欢黑。” “哦。” 她把灯罩又拿了下来。 宋云缨褪去层层衣袍,缓步走下药池,氤氲的水汽蒸腾缠绕。 气氛暧昧又尴尬。 他不语,宋云缨只能没话找话,“水还挺热的。” 说完就感觉是一句废话。 “嗯。” 独孤羽闭目养神,没太在意。 慵懒随性地倚着,是只在他这种矜贵公子身上才有的松弛感。 宋云缨渡到他身旁,轻轻地坐下,像老虎身边安分的小猫。 殿内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呼吸和风吹树影的沙沙声。 仔细听,还能听到外面有宫女在小声议论—— “这些年,殿下除了锦瑟姐姐,从不让人侍药,看来是挺把她放在心上了。” “不见得,殿下虽让她侍药,可至今没碰她,怕是还惦记着旁人,不肯呢。” 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也是。咱们宫里连通房都没收过,哪个皇子像殿下这般清心寡欲?” “唉你说殿下不会真的……总得要生孩子的吧……” “低声些,你不想要脑袋了……” …… 声音越来越小,后面说了什么听不到了。 “都吃饱了撑的?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是锦瑟的声音由远及近,“不知死活的东西,再烂嚼舌根把你们全罚去慎刑司做苦役!” 众人这才噤声。 宋云缨偷偷瞟了眼独孤羽。 第14章 你想霸王硬上弓吗? 他依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不知刚才的闲话听到了几分。 是睡着了吗? 宋云缨目光不禁又落在墙壁的那副仕女图上。 它挂得位置醒目,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画中女子身量纤纤,长发及腰,一袭素衣裙裾,置身于烟雾缭绕的青山绿水间。 唯独那张脸,是空白的,没有画。 是他的心上人吧。 偏爱到如此明目张胆。 满宫人陪着他心照不宣。 独孤羽做事一向自我又不按章法,难怪上辈子宋瑶仙气得疯了一样。 不过等他活到宋云缨这份儿上就会明白——情这东西,是带血的。 没舔血自愈的能力,还是少沾惹的为好。 “殿下?” 他眼睛未睁,鼻腔里“嗯”了一声。 思量片刻,宋云缨把想法说了出来,“政治联姻,自古皆然,我有自知之明。若殿下心有所属,他日要纳谁入门,我也都是愿意的。” 先表一番忠心,希望他以后别为了别的女人为难她。 她可不是拈酸吃醋的人。 独孤羽胸前的水纹略略翻起涟漪。 “怎么突然说这个?” 宋云缨选了个他也许能接受的理由,“殿下身份尊贵,又生得俊秀,在女子眼里自然是千好万好,她们想要侍奉左右也是人之常情。” 停了片刻。 他掀起眼帘,长长的睫毛带着水气,“那你呢?” “在你眼里呢?” 宋云缨很坦诚,“殿下是我的夫君,我自然要尽心侍奉,事事以你为先了。” “只因我是你丈夫?” 他这话问的孩子气。 两人若非夫妻,岂能独处暗室,肌肤相亲?又何必携手同行? “殿下不只是我的夫君,还是皇上的嫡子,大巽的未来。” 独孤羽眼睛一合,像是不感兴趣。 “别给我戴高帽,我没那么大本事。” 宋云缨轻拍了拍自己这张说错话的嘴。 “是,旁的先不论,殿下平安才是正理。” 她这一世还有未了的愿,未报的仇。 万事都要仰仗独孤羽多活几年。 若他身边有个可心人陪伴疏解宽慰,也算帮了她大忙。 她可不能在儿女情长浪费时间。 殿内水雾蒸腾,宋云缨身感愈来愈热。 总觉得哪里不对。 虽说这药池有驱寒的作用,可入药的方子她都瞧过,只是滋补避寒,并无发热攻心之效。 难道……是刚才那碗参汤? 作为医官的直觉,宋云缨忙自摸脉象,不禁暗暗叫苦。 皇后娘娘一心想撮合他们小夫妻,不惜往参汤里下药! 都怪自己对皇后毫无戒心,竟毫无防备地着了道。 更要命的是,独独她自己喝了。 独孤羽可是一滴未沾。 他刚才是看出了端倪才没碰那碗参汤吗? 如果真是这样,万一一会儿…… 她岂不是要在他面前出大糗? 宋云缨心生悔意,上次是她给他下迷药,这回报应到自己身上来了。 还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热…… 宋云缨呼吸渐渐变重,红晕自锁骨烧到了耳根。 像是烈性的炼情草。 杂文有记,炼情草是西周妖妃专门用来引诱帝王的催情之药。 无色无味,最难察觉。 宋云缨此时脚下发飘,强忍着发颤的身体站起。 为今之计,还是去寻解药是上策。 “跑什么?” 她刚踏出池子,独孤羽徒然一句。 惊得她脚下一滑,下一刻,独孤羽就眼睁睁的任由她跌进池子里。 哗—— 炸开的水花像是涌动的火焰,映入他的眼眸。 “咳,咳。”宋云缨呛了水挣扎而出。 她好不容易站稳了,摸了把脸上水,面颊潮红,湿漉漉的发丝在白嫩的胸口打了几个圈,她呼吸急促,“殿下……我没跑……” 理智在跟本能打架。 她难受的要命,“我……就是头晕,我出去等你好不好?” 美人面带薄红,近在咫尺。 他喉头不禁微微一颤。 “你可以留下来。” 宋云缨双腿发软,晕得厉害,“我得出去……” 理智尚存,她得找解药。 否则将欲火焚身。 “你不愿……”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又换了个语调,“放心,我不会趁人之危。” 难道他…… 已经看出来了! 宋云缨身体好似不受控制地从水中摸过来,贴着他,酥白的胸口在水面起伏,说句话都要喘好久。 “殿下,要不……你把我打晕吧……” 她眼神已经带了一丝哀求。 独孤羽的手臂轻轻环绕在她腰间,将人稳稳托入怀中。 “我不打女人。” 明白了。 他就是要看她出糗。 奈何她浑身酥软,就连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的力气都没有。 理智和身体正在逐渐失去控制。 头脑发昏,她欲眼迷离地攀上他的脖颈,再难矜持,“殿下……帮帮我……” 他的面颊冰凉,贴上去舒服极了。 但他的声音更冷,“怎么帮?” “……” 她羞于开口。 几个字在唇齿舌尖打了半天转,说,“求你了……” 他转身把她抵在池边,幽暗深邃的眸子像是要把人看穿一般。 湿身相对。 宋云缨此刻浑身的血都沸腾燃烧起来。 连带瞧着独孤羽都比往日俊俏了许多,肩宽腰窄,骨骼精壮更是诱人。 “你想霸王硬上弓吗?”他盯着她,冷冷的问。 “……” “谁让殿下刚才不……提醒我……” 宋云缨把他归为始作俑者。 能怪他吗? 不是她自己没设防中了人家的圈套? 独孤羽抓住重点,“怎么,想让我以身谢罪?” “不敢……” 她难受得快哭了。 他在她打旋的泪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却没作声。 “好……我不要你帮了……” 宋云缨认输,她推他,奈何脚下飘得厉害,挪一步就软了。 他眼疾手快地搂住她,声音似缠在耳边的蝉鸣,问她:“要,还是不要?” 第15章 就差把我给吃了 “不要!”宋云缨带着哭腔。 他的心上人还挂在墙上呢。 他不愿意。 她这么狼狈,这么丢脸,放下身段低三下四地求他。 他还是不愿意! 纵然是个泥人也还有三分土性子。 宋云缨仗着药劲也硬气了一回,“都是我自作自受,与你无关!” 他挑眉,“还挺倔。” 之后的事,宋云缨记不得了,大脑一片混沌。 月上树枝头,气息跟水流在一起缠绕撩拨着。 宋云缨理智渐渐被吞没,她无力闭上双眼,任由药效把她拉进一个香艳又模糊的世界…… …… 咚!咚!咚! 夜半三更,有人扣开揽羽殿的殿门。 “九殿下,我师姐怎么样了?” 小师妹背着药箱,一路小跑进来,“锦瑟姑姑一传信,我就赶紧来了。师姐她人呢?” 独孤羽正倚着床,撂了个眼神在旁边。 只见宋云缨整个人湿漉漉的,浑身红热发烫,头上搭着一方凉帕。 不知喃喃自语些什么。 “真能忍啊……” 小师妹倒是佩服师姐了。 炼情草药效及其霸道,能忍到如此地步,实在是厉害。 床边放着水盆,里面堆着冰块,还有几条干净的帕子。 小师妹看了看独孤羽,“殿下还挺有经验的。” 他掀眸一扫。 吓得小师妹连忙改口,“殿下,烦请移步到旁边,剩下的交给我吧。” 独孤羽一副“你看我站得起来吗”的样子。 只因宋云缨昏迷间,还搂着独孤羽一只胳膊,腻在怀里,死活不撒手。 小师妹尴尬一笑,“师姐对殿下还真是用情至深。” “少废话,”独孤羽幽幽道,“还有救吗?” “有,有!” 炼情草虽稀有,可也不算疑难杂症,小师妹煎了汤药合着团好的药丸给宋云缨送进嘴里。 不过片刻,她体内的燥热已解,松了手,翻了个身子,沉沉睡去。 独孤羽这才起身,活泛下酸麻的胳膊,“管好自己的嘴。” 小师妹一点就通,“殿下放心,今晚下官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做过。” 在太医署当差多年,猴子也修练成了人精。 不该打听的一概不问,知道的一概不说。 刚才锦瑟来传话的时候她还不信。 毕竟,九殿下的名声不大好——孤傲、戾气又难搞。 好在自己平时只给嫔妃们瞧病,跟揽羽殿的人并无瓜葛。不然皇上动不动就砍太医的头,这谁受得了? 小师妹是到了地方才知道,师姐被下了药。 不知何人如此大胆。 想必九殿下也是出于信任,想着她们是师出同门,这才传召。 这种事若传出去,终归对师姐的名声不好。 他想得很周全。 用了药,宋云缨安分了许多。 宋家折腾一天,宫里折腾一宿,任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了。 独孤羽塞好被褥,将人往里面推了推。合着手,躺在了外侧。 “殿下……” 她转了个身,胳膊搭上来。 他一把推开。 她又翻身而来。 独孤羽正欲再推人,一扭头与她近在咫尺。 她此时闭着眼,颊染桃色,睫毛长长的,薄唇水嫩圆润,锁骨随着呼吸浅浅的起伏。 月下,冷艳出尘。 “宋云缨?” “嗯……” “往里走走。”他快被挤到地上了。 “不要……” “……” 合着她就记住这两个字了。 宋云缨额头在他腰窝蹭了蹭,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恍惚间,宋云缨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是炎热难耐的盛夏,翻滚的热浪搅得人意乱心慌。 她寻了半晌才在地窖里发现了一块冰,急得忙扑上去。 冰凉又柔软。 只是太滑。 刚扒上去就溜了下来。 她舍不得撒手,扑了又扑,直到这厮按冰不动。 她这才心满意足,紧紧裹挟,任由寒冰在怀里化成了水,湿了衣裳…… 日上三竿,宋云缨才猛然惊醒。 “怎么不叫我,耽误了给皇后娘娘请安可如何是好?” 奈奈和秋砚一同上前梳妆。 “是殿下不让奴婢们喊的。” “反正有各路嫔妃去凤仪宫请安,殿下和您晚去些,等人都走了,还能多陪皇后娘娘说会儿话。” “皇后娘娘最疼殿下和皇子妃,不会怪罪的。” 提到独孤羽,宋云缨下意识的一慌。 掀起被子,身上是整齐的寝衣,想是他没有趁火打劫。 只是,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不记得了。 应该……没有……太丢脸吧。 “殿下呢?”她问。 奈奈指了指,“在小厨房给您熬药呢。” “给我?熬药?” 宋云缨咋舌,从来都是太医署围着他这位祖宗转,何时见他亲自去熬药? 秋砚点头,“殿下说主子病了,昨晚守了您一宿呢。” 可瞧着皇子妃气色白里透红,不像是过了病气的。 奈奈疑惑,“主子究竟哪里不舒服?需要去传太医吗?” “不用了!” 宋云缨连忙制止,“我就是太医还找什么。只是受点风寒,我心里有数,喝些药就成了。” “殿下也是这么说的,”奈奈扶她起来,坐在妆台前,“殿下亲自抓药熬药,不假手于人,奴婢也不敢多问,还以为主子出什么事了。听您这么一说,就放心了。” 也是,她体内的燥热还有残余,虽然不足以扰乱心神,可若让别人去抓药,万一露了马脚,反倒惹人闲话。 洗漱、进药。 独孤羽始终一言不发。 去凤仪宫的路上,宋云缨试探地问他,“殿下,昨夜我……不吓人吧。” 炼情草药性霸道,一旦发作,实难控制。 “不吓人。” “那就好……”她刚想松口气。 他又淡淡道,“就是要吃人。” “……”她拉耸着脑袋,“那你怎么不反抗。” 他冷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有这么糟糕吗…… 宋云缨终归是没维护好她贤良淑德的形象。 若就此被夫君厌弃,岂不功亏一篑? 她追上去解释,“殿下,昨晚的事我也是受害者,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 独孤羽突然停了步子,害得宋云缨一头撞进了胸膛。 他提醒她,“你还是想想,怎么跟母后解释吧。” 成亲三日,还没圆房,是有些不合规矩。 前两日还能找理由搪塞,可昨夜皇后都亲自送参汤了,却还是没有下文。 皇后娘娘若问起来,怎么解释? 宋云缨觉得委屈。 这种事,也不能只怪她一个人啊。 她老老实实地喝了汤,不明不白地成了案板上的鱼肉,已经是任人宰割。 谁让他非要当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为旧爱守身如玉。 皇后娘娘再怎么责怪,也怪不到她头上来。 这口锅,她可不背。 第16章 一个疯子,再生一群小疯子? 到了凤仪宫,正巧遇到二皇子夫妇刚请完安。 “九弟,弟妹,你们来了。” 独孤羽是向来不给他这二哥面子的,看都没看就进了宫门。 独孤侃有些尴尬,看了眼宋云缨,似乎想从她这里找点台阶。 谁想,宋云缨也当他是空气。 擦肩而过时,连一步都没停。 宋瑶仙白了一眼道,“一出门就碰到她,真是晦气。” 独孤侃很懂得粉饰太平,“也许是没看到吧。” “他们是瞎子吗?两个大活人站在这儿看不到?” “夫人小声些,有人看着呢。” 宋瑶仙像是胸有成竹,“等着看吧,她得意不了几天了。” “夫人!” “好,好,我不提还不行了吗。” 皇后娘娘专门叫人张罗了席面,留宋云缨他们夫妇二人用午膳。 “云缨,昨夜睡得可好?” 宋云缨行礼道,“谢母后关心,云缨一切安好。” 皇后娘娘的目光打量着,脸上露出慈爱的微笑,“昨晚的参汤,可还合胃口?” 好婆婆,您昨晚的一碗汤可是把人给害苦了。 宋云缨心中忐忑,面上却笑得姣好,“参汤最是暖身,多谢母后美意。” 皇后娘娘笑得意味深长,“那就好,那就好。” “云缨,有你陪在羽儿身边,本宫就放心多了。” 旁边的独孤羽始终一言不发,许是看宋云缨做戏快要做不下去了,这才接话。 “母后,您以后别在往我的汤里下药了,成吗?” 皇后也不惯着他,“不成。” 宋云缨只觉得一股凉气顺着脊梁往上窜。 就这么水灵灵地对峙上了? 她夹在中间可如何是好? “儿臣这一身病,若您哪天没掌握好火候,药下猛了,岂不让我早早去见阎王?” 皇后也不恼,放下茶盏道,“你用不着吓唬本宫,那药无毒无害,怎会要命?” “你若好好听话,给咱们独孤家开枝散叶,本宫何须浪费这心思?” 看来,这是他们母子之间常聊的话题。 怕是从独孤羽不往宫里收通房的时候,皇后娘娘就已经焦虑上了。 “怎么开枝散叶?一个疯子,再生一群小疯子吗?” “胡说八道!”皇后娘娘猛地一拍凤椅,看来是真怒了,“你少跟本宫讨价还价。半年之内,怀不上子嗣,本宫叫人把你宫里那些画全烧了!” “随你。” 话不投机,独孤羽拂袖而去。 留下宋云缨到偏殿劝了皇后许久,“母后别急,事缓则圆,总能解决的。” 皇后拂着胸口,气得不轻,“你说他这臭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本宫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他做打算?” 别说身处皇室,就算平民百姓家里,也是讲究多子多福的。 “他大哥死的早,丹阳又只是个公主,本宫所有心血都在他身上,可你瞧瞧,他整日对着墙上的那副画,何时把正事放在心上?” “殿下用情至深,云缨自愧不如。” 皇后握紧她的手,言辞恳切,“孩子,本宫知道这样很对不起你,可夫妻二人,必定是携手齐心才能共奔前程。就算本宫求你,帮帮他,成吗?” 帮帮他…… 昨夜之事历历在目。 宋云缨如今委实听不得一个“帮”字。 “云缨,帮帮子翎吧。” 子翎是独孤羽的小字。 她在那副仕女图的落款处见过。 锦瑟说,跟九殿下亲近的人,都这么唤他。 宋云缨忙回道,“母后放心,殿下的事,便是儿臣的事。云缨都懂。” 即便皇后不提,宋云缨自己心里也有数。 想要在宫里巩固地位,最好的方法就是有个子嗣。 譬如玉嫔,若不是阴差阳错地生了独孤侃,她一个洗脚婢女如何能当得了一宫主位? 如今皇上日渐年迈,身体大不如前。皇子们逐个成婚,若谁宫里能诞下皇长孙,别说是封王,就是入主东宫也未尝可知。 皇后对宋云缨的回答很满意,“好孩子,圆房的事,还要靠你自己想办法了。本宫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云缨明白,夫妻之事本该我做娘子的用心,让皇后娘娘如此费神已是罪过,怎好再叨扰您呢?” 皇后不住赞叹,“本宫果然没看错人。” “那本宫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宋云缨唯有磕头谢恩的份儿。 安抚过皇后,宋云缨独自回到揽羽殿。 圆房…… 哎,该怎么办呢? 宋云缨问,“锦瑟,殿下呢?” 锦瑟张望着,“殿下不是跟皇子妃您在一起吗?” 宋云缨摇头,“没有啊。” 自打他负气离开,宋云缨就一直待在凤仪宫劝解皇后,回来时没见到独孤羽,自然也就没有同行。 锦瑟慌神,“糟了。” 见她如此慌张,宋云缨不免要问,“怎么了?” 锦瑟下意识缄口,可想着也是瞒不住,于是道,“司天监来禀,说是今日变天,辰时一刻降霜,三刻起雾。” “那又如何?” 不过是起雾,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难不成独孤羽还能走丢了,找不到回来的路? 锦瑟此时如热锅上的蚂蚁,只得道出真相,“九殿下身有癔症,每到大雾天就会发作。若不及时找到,只怕酿成大祸。” 宋云缨恍然大悟,这难道就是他们口中独孤羽要发病的时候? 前世,独孤羽被保护的很好,发病的样子,只有宋瑶仙见过。 昨日在宋家,独孤侃也提及了此事。 唯独宋云缨没经历过。 若今天要起大雾,他能在哪里呢? 宋云缨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于是吩咐锦瑟,“先别急,你想想,殿下平时有没有喜欢去的地方?” “凤仪宫?” “我刚从母后那儿回来,他不在。” 锦瑟努力回想,“往日殿下不是在书房作画,就是在亭子里喝茶,宫门都懒得出半步……奴婢实在想不出别的地方。” 第17章 癔症发作 事不宜迟,宋云缨当机立断,“罢了,咱们分头去找!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立刻回来报信。” 锦瑟应声,赶忙带着两个宫女寻人去了。 宋云缨则带着奈奈向着另外一个方向。 奈奈问,“皇子妃慢些走,不过是下场大雾,会有那么严重吗?” 宋云缨,“且看锦瑟的反应就知道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若不严重,前世宋瑶仙怎会三天两头回娘家诉苦。 若不严重,独孤侃怎会以此为由恶心她。 若不严重,以独孤羽的身份,太子之位何至于久悬不定。 宋云缨步履匆匆,四处张望。 想着所有可能的地方,连廊……鱼池……竹林…… 但是毫无线索。 焦急时没看准路,一个转弯与来人撞了满怀。 “云缨?” 真是冤家路窄。 “瞧这一脑门子汗,何事啊如此慌张?” 宋云缨打打衣袖,似乎嫌弃得很,“二殿下好,二殿下请让开。” 独孤侃还与她说笑,“撞了人怎么也不道歉。” 宋云缨瞪他一眼,心想,你又不是人。 无奈她有要事在身,不便与之纠缠,便道:“对不起,行了吧。” 独孤侃伸手拦她,“你这脾气,怎么跟老九越来越像。” 之前她可不这么冲,常跟在他屁股后侃哥哥长,侃哥哥短。 “哎?怎么不见老九?” “关你什么事?”宋云缨没功夫跟他鬼扯。 他笑,“丢了?” 然后又说,“我开玩笑的,那么大的人怎么会丢了呢?” “二殿下,你嘴可真臭。”宋云缨一语双关,“人若总躲着生闷气,则胃壁生寒,经脉难疏,很容易咽干口吐恶臭。今后,你且得多注意啊。” 独孤侃面色微僵。 却又很快恢复平常,他看着漫天大雾,觉得自己掌握了主动权,“你不就是在找老九吗,我知道他在哪儿。” “在哪儿?” “告诉你也无妨,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宋云缨没妥协,“你要说便说,犯不着威胁我。见死不救,大不了咱们把事情捅到皇上面前,看谁吃不了兜着走。” 她心思沉静,举手投足有世家女的风范。 比宋瑶仙只知道使性子的小姐脾气强了不少。 独孤侃突然有个念头,当初若真把宋云缨娶进门,未必是件坏事。 “事情闹大了,也是老九丢人。父皇再生气,没有真凭实据,顶多申斥我两句。” 在宫里熬了这些年,独孤侃很懂得拿捏人心。 “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 宋云缨现在可以肯定,他们的偶遇绝非意外。 他守株待兔地在此地等她。 没准儿是挖好了坑,等她去跳。 他说:“怎么样?这笔交易很公平吧。” 此时浓雾大起,整座皇宫笼罩在层层云烟中,五步之外,迷茫一片。 不能再这么等下去。 “什么交易?” 见她服软,独孤侃说道:“很简单,我只想请你给一个人看看病。” “谁?”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医者仁心,总归是不违背正道。 犹豫再三,宋云缨最终点头,“好,我答应你。” 得到承诺,独孤侃这才松口,“随我来。” 跟在他身后,宋云缨也并没有放松警惕,与豺狼做交易,小心使得万年船。 穿过花圃和八角亭,松林深处,青石板的小路已经到了尽头。 一棵歪脖子老槐树下,她找到了独孤羽。 只见他浑身颤抖,蜷缩成一团,将脸埋进膝盖,似乎这样能给他带来一丝安全感。 像一头迷路又受伤的小兽。 “殿下!”宋云缨脱口而出。 “别过去。”独孤侃拦她。 见宋云缨不肯,独孤侃解释,“我是为你好,老九发起疯来可不得了。” “让开!” 宋云缨掀开他的胳膊,直奔到独孤羽身边。 “殿下,你没事吧。我是云缨啊。” 他抬眸,眼中布满血丝,尽是无助和恐惧。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独孤羽,像只丧丧的小狗。 他永远是高傲的,冷蔑的,一句话就能灭了任何人的气焰。 他不该像现在这般栗栗危惧。 宋云缨拉他的手,“走,我带你回去。” “别碰我!” 他甩开她。 宋云缨差点摔倒。 初次见面时,她以为他是装的,他本就没个正形。如今才知道是确有隐情。 独孤羽手松开,几只萤火虫徐徐飞出,在面前划过数缕荧光,溜走了。 宋云缨这才发现,他手心密密麻麻全是刀口子,血肉模糊的让人看了心惊胆战。 “疼吗?” 她拿出手帕想要给他包扎。 “滚开——”他吼道。 萤火虫飞散,面前一抹光亮暗了下来。 独孤羽突然像是丢失了至宝。 光开始从他眸子中熄灭,眼神里的恐惧渐渐变成了憎恶,再由憎恶变成狠毒。 “云缨,你快回来!”独孤侃显然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宋云缨也发觉了独孤羽的变化,不禁起身防备。 独孤羽逼近一步,她后退一步,一个趔趄跌在水井边上。 他忽然瞳眸赤红,猝不及防地掐住她的脖子,“你找死——” “殿……殿下……” 宋云缨快要喘不上气。 她扒着他的手,喘息的片刻也试图唤回他的理智,“独孤羽……你醒醒!” 他是下了死手,“还想逃?” 大雾弥漫,似流动的浮云穿梭在黑夜。 独孤羽如发狂的野兽,眸底泛起骇人的猩红。 想杀人时,眼都不眨一下,“哥,我这就让她去陪你!” 他像是在跟谁说话。 掐紧她的脖子,指甲狠狠地嵌进肉里,不断有血从伤口渗出,他和她的血混在一起。 宋云缨的脖颈在他掌心脆弱的如同一截莲藕。 独孤羽口中的哥哥,是已经薨逝的大皇子吗? 宋云缨不确定…… 生理性的疼痛让她的眼泪溢了出来。 一滴泪落在他手背。 似块冰掉进烧熔的铁水中。 独孤羽微微一怔,神色淡漠了许多。 独孤侃见状高喊:“九弟,快松手,那可是你的妻子啊!” 一听到他的声音,独孤羽原本松开的手再次发狠,咬紧唇齿,“去死——” 宋云缨不想认命。 重活一世,若就此草草丧命岂不窝囊。 可独孤侃明摆着看戏,不肯出手相救,以她手无缚鸡之力的本事,如何能逃脱得了。 第18章 心疼了? 她紧握着他的手,只能赌一把,“子翎……是我……” 大皇子在世时,应是这么喊他的吧。 不是说,只有跟他亲近的人才有资格这么喊吗? “子翎……你别做傻事……” 宋云缨眼底带着哀求。 经她一唤,独孤羽眼中的怒火果然熄了半分。 只这片刻,也让她有了喘息之机。 千钧一发之际,御前侍卫闻声赶到。 训练有素的侍卫很快将宋云缨解救出来。 另一边,独孤羽也被好几个人拉开控制。 独孤羽摇了摇脑袋,还没清醒。 侍卫们迅速扯了绳索,里三层外三层地如粽子一般绑了独孤羽。 那是天牢用在钦犯身上的绳索,玄铁环环相连,虽精细,却坚固无比,斧劈不开,刀砍不断。 “放开我——” 独孤羽刚想反抗,就被死死摁在地上。 沙石在他脸上擦出血痕,血沿着勾勒分明的下颌滴下。 “九殿下,别顽抗,您能少受些罪。” “滚——” 见独孤羽情绪癫狂,为首的将领举过一火把。 火焰飞腾,立刻冲散了身前的浓雾,方寸之地,有光照下。 独孤羽被刺得抬手遮眼,手心满是血痕。 “动作快点。” 侍卫们把他当囚犯一样捆了,滚在地上扯来扯去,但有反抗,就糟来更强一轮的压制。 这样一个矜贵尊崇的皇子,平日高声说句话就能让满宫人噤若寒蝉。 此时,却如待宰羔羊般,随意被人蹂躏践踏。 “心疼了?” 独孤侃脸上不露声色,语气却透着得意。看见宋云缨一脸担忧,他心里有了一丝痛快,“他刚才可是要杀你。” 什么叫道貌岸然,宋云缨今日算是涨了见识。 独孤侃远远地站着,“你帮不了他,咱们谁都帮不了他。” 宋云缨狠狠剜了他一眼。 他下巴一扬,“不信你自己瞧。” 独孤羽被五花大绑起来,他低垂着头,却无法敛去叛逆的眸,不服之色悬在眉宇。 宋云缨没有再隔岸观火,她上前推开侍卫,“放开他!他又不是犯人,他只是病了!” 没人理会她。 宋云缨阻拦无果,只能发狠拔了一个人的佩剑,挥着挡在前面。 “本宫让你们住手!没听见吗!” 御林侍卫很为难,只能实言相告,“皇子妃请恕罪,下官们也是奉旨行事。” 奉旨? 宋云缨下意识四周张望。 只见浓雾外的松林边处,一袭明皇赫然而立,无声无息,却透着不言而喻的气场,似山一般压过来。 “参见皇上——” “参见父皇——” 在场之人纷纷下跪。 松林在云雾缭绕中晃动,遮住了威严的面孔,却挡不住压迫感十足的气魄。 “你,就是宋家的三丫头?” 宋云缨这才发现,众人皆匍匐在地,唯独她一个人还挡在独孤羽的前面。 她连忙丢剑跪地,“臣女宋云缨,拜见皇上。” 御前拔剑,本是大不敬。 然而皇上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小丫头倒是有股子狠劲儿。” “臣女御前失仪,请皇上赎罪。” 皇上道,“回宫去吧,这儿没你的事儿了。” 她怎能放心走,“那殿下呢?” 皇上没给她答案,手一抬,侍卫们架起独孤羽就要走。 “等等!” 宋云缨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量,叩拜道,“皇上,在公臣女是太医署院判,主掌殿下病况;在私臣女是九皇子妃。于公于私,这……都有臣女的事。” 皇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都说,宋家这个三丫头很有主意,入宫第一日就救了丹阳母女。 如今又想插手羽儿的事。 不简单啊。 皇上沉声道,“既是你的事,你怎么没照看好他?” 宋云缨不敢忤逆,“还请皇上给臣女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独孤侃想替她解围,“父皇,弟妹刚入宫不久,不懂规矩,等九弟好些了再教她不迟。” 好个一箭双雕。 既点了宋云缨不懂规矩,又怪罪独孤羽家教不严。 宋云缨可不吃这哑巴亏,“二殿下此言差矣,我弄丢了夫君,固然有罪。可毕竟事先不知内情。” “而你呢?你明知一旦天变,我夫君会极其危险,却还在半路拦我威胁,迟迟不肯直言相告。” “若不是我苦苦相求,只怕……” 说到为难处,宋云缨故作痛心疾首,抹了几滴眼泪。 “你胡说什么!” 独孤侃急了,“我何时威胁你了?” 皇上面前他一向周正得体,甚少失态,确实是被宋云缨气到了,“你说话可要讲凭据!” “是二殿下要跟我们揽羽殿做交易,这刚说完的话,难道忘了不成?” “你!” 独孤侃没想到她这么不讲道义,交易这种话也是能在皇上面前说的吗? “够了!” 皇上怒目而视,吓得独孤侃立刻跪地。 “父皇,您别听她挑唆,儿臣是出来找九弟,儿臣肯定是希望九弟平平安安的。” 宋云缨虽然算不上对皇上了如指掌,可前世也是做了大半辈子的太子妃,有些经验。 知道皇上多疑,自己弑兄杀侄得来的江山,更忌讳儿孙兄弟相争。 果然,皇帝露出半分鄙夷,“朕说过,老九的事你们谁也不许插手,是都把朕的话当耳旁风吗?” 独孤侃低声下气,“儿臣只是想帮忙。” “想帮就帮成这个样子,你要是想害他,他此时还有命吗?!” 独孤侃连连解释,“父皇,儿臣一直以九弟为尊,从不敢起歹心,请父皇明察!” “你不敢最好。” 皇上嗔怒道,“收起你的心思,在这儿跪着,跪到老九醒过来为止。” 言罢,拂袖而去。 只留独孤侃一个人跪在松林外,他袖中双拳紧握,青筋暴起。 自己做事从来都是谨小慎微,何曾惹得皇上如此大怒过? 一个独孤羽还不够,又来了一个宋云缨。 她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么整他? 第19章 赌约 老九有高贵的出身,聪颖的天资,只要他在,父皇就永远看不到自己。 所以老九习文,他就习武,想凭本事在宫中占有一席之地。 他好不容易混到今天的位置,难道要就此功亏一篑? 不,他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独孤侃挺直腰杆,跪在地上,再多的委屈都生生咽下。 他不信老九的命会那么好。 他有疯病,难以根治。又娶了个庶女,没什么靠山。 早晚有一天,父皇就算有维护之心,也无维护之力。 他就等着那一天! * 乾元殿,密室内。 独孤羽被绑在一张寒冰床上,四肢铁锁禁锢,巫医在他头上扎满了银针。 每下一针,他的身体就颤栗一分。 巫医拿着法杖围着床榻蹦跳,嘴里振振有词地念着。 独孤羽紧闭双眼,豆大的汗珠沿着额发流下,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怕他失去意识咬舌头,就用绢帛塞到嘴里。 宋云缨不忍再看。 皇上道:“朕说过,你不用跟过来。” 宋云缨很快定了定神,“皇上,臣女想去帮忙。” “你?” 宋云缨点头,“臣女师承医圣,有些不同与常理的本事,皇上若信得过,臣女愿意一试。” 皇上没立刻答应。 别说是个小女子,就是皇后,皇上也没许进来过。 慈母多败儿,皇后爱惜老九如眼珠子一般,若见他遭此大罪,只怕比剜她的心还难受,若再加以阻拦,那才是功亏一篑。 宋云缨问巫医,“殿下每每发病,都是这般模样吗?” 巫医自有道理,“九殿下离神之症乃邪祟入侵所致,若不驱邪除秽,稳定其心神,只怕要被反噬,一发不可收拾。” 宋云缨进言,“皇上,辟邪固然重要,以医治身才是根本。殿下病情危急,耽误不得,不如双管齐下。还请皇上明断。” 宋家这个三丫头,临危不乱,倒是有点儿胆识。 “准。”皇帝眉毛一扬,让她去了。 “谢皇上!” 宋云缨开始布针。 其实,之前在医仙谷跟师父学医时,遇到过一个癔症离神的病人,发作时跟独孤羽的病症很像。 宋云缨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况,效仿师父所为,施针至重穴,下得毫不手软。 所灸之处,独孤羽不由得颤抖,筋肉犯紫,十分吓人。 一旁巫医看了都心惊胆颤,“皇上,此灸法过于奇特……万一九殿下有个好歹可如何是好?” 另一人也道:“九殿下千金贵体,怎能禁得住如此煎熬?” …… 看出了皇上的犹豫,宋云缨只能据理力争,“九殿下是我夫君,一损俱损,我有什么理由害他?” “可朕,凭什么信你?” 宋云缨拜道,“臣女愿意以宋家三十六口的性命作保,一定救下九殿下。” 反正独孤羽一死,她这辈子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不如放手一搏。 皇上眯缝双眼,“丫头,你这可是把全家都搭进去了。” 宋云缨坚定,“若非如此,皇上必定不会信我。” 皇上欣赏她的自信。 上回丹阳中毒难产,整个太医署束手无策,是这丫头力缆狂澜。 她虽不按套路,可也有些本事。 老九的病,治了这么多年都不见好转,让她试试也无妨。 皇上盯着宋云缨,“继续。” “是!” 得了皇命,宋云缨没了后顾之忧,一门心思放在独孤羽身上。 最后一针,下到百会穴,独孤羽瞳孔惊厥,猛吐了一大口血,随之昏了过去…… “殿下!”侍卫见状大惊。 眼见着独孤羽昏死过去,他们立刻拿下了宋云缨。 谋害皇嗣可是灭族的大罪。 皇上之前为此已经杀了不少太医。 巫医惊呼,“这可如何是好啊。” 宋云缨没放弃争取机会,“皇上,不出一日,殿下一定能醒过来!” 皇上稳如泰山,冷声问,“若醒不了呢?” “若醒不过来,臣女和宋家都任凭皇上发落!” 要死她也得拉个垫背的。 “好,朕等着。” 没有过多的停留,皇上就把独孤羽带走,唯独把宋云缨留在了密室。 黑暗里,只有一盏烛火摇晃。 经历刚才的急迫,猛地抽离出来,宋云缨还有些恍惚。 她站在那,期盼独孤羽能快点醒过来。 站的累了,宋云缨就靠墙边坐着。 脑海中不停反复着师父说过的话——“凡是身患癔症离神者,或受刺激,或受凌虐,身心俱毁之人,才会神不附体。药医只在其次,解除心结才是关键。” 那……独孤羽的心结究竟是什么? 宋云缨连带着把上辈子的事都想了一遍。 前世独孤羽九岁入京,十九娶亲,二十封王,二十一就薨逝了。一生虽短暂却也无比灿烂。 会是什么事,让他如此耿耿于怀? 她想不通。 怪只怪宋云缨当初一心扑在薄情寡义的前夫身上,跟独孤羽的交际实在太少。 只依稀记得,父亲提过,九殿下年幼时聪颖机智,有小诸葛之称。 既然如此,怎会成了如今的样子?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漫长。身处暗室,也不知现在是几时几刻。 罢了,针也下了,毒誓也发了,剩下的只有等待。 如果父亲知道了此事会怎样? 依他的脾气定是在家里炸开了锅,大骂她忤逆不孝。 不过这些,她早就不在乎了。 上辈子宋云缨学会了一个道理,有时把事情搞得越大,大到自己不能收拾,就自然有人替你想办法收拾。wWW.xszWω㈧.йêt * “阿嚏——” 宋父在家里正练字,连打了四五个喷嚏。 袁氏忙把窗户关上,“天气凉,是我疏忽了。这是仙儿从宫里送来的寿眉,冬日烹此茶,最是驱寒。” 宋父接过茶盏,“仙儿有心了。” 小厮一路跑来,详细说了宫里发生的事。 “什么?!”宋父闻言气得连砸了三个砚台,“这忤逆不孝的畜牲!她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华佗在世吗?” “敢在皇上面前逞能,还把全家拉下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出这么个女儿!” 袁氏心里更是着急,“老爷,如果九殿下有个好歹,仙儿在宫里岂不也受牵连?” “岂止是仙儿,整个宋家都得给那死丫头陪葬。” 第20章 殿下醒了吗? 袁氏故作大惊,“这九殿下是疯子还是傻子啊?若是真的,云缨岂不是吃了大苦,老爷你消消气,别怪她了,明明是宫里瞒着咱们呀。” “你还想跟皇上打官司?” “三丫头也是爱夫心切,九殿下患病自有太医去治,她何必逞强呢?万一拖全家入水怎么办?” “她就是想出风头,进了宫也不安分!把我这个做父亲的话全当耳旁风!” 前世,老夫妻俩知道九殿下癔症时,宋国公是捶胸顿足,袁氏终日以泪洗面,无不为了宋瑶仙悲痛不已。 相较之下,宋云缨就没那么好命。 夫妻俩除了埋怨这个女儿不懂事,还只想让她生咽了委屈,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之心。 宋父一边找官服穿上,一边交代,“你先去账房给我支三万两银子,我这就去宫里打探打探消息。” “什么消息要三万两?” “皇上嫡子的命不值三万两?咱们宋家的前程不值三万两?” 平时宋国公府的账都由袁氏打理,一应田产地铺道掌柜也都是她多年的心腹。 宋父只在外应酬,从不过问府内细软之事。 宋父整理着官帽,“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此时入宫,若不经三道宫门,皇上连我的拜帖都收不到。你以为宫里那些人是几个碎银子就能打发的了的吗?” 袁氏又道,“老爷是国公爷,跟皇上一起打天下,还怕那几个阉人?” 宋父气得手抖,“你给我闭嘴!皇上最忌惮臣子居功自傲,你还敢挂嘴边说道?是嫌我命长吗!怎么,你这么推三阻四,是家里没银子了吗?” “不,不是啊。” 袁氏解释,“两个丫头刚出嫁,嫁妆就用了不少银子,还有年初修园子,在兖州老家买地,一笔笔都是花销,账头上实在没那么多闲钱了呀。” 其实,是袁氏自己拿钱去贴补母家不说,还私自放了印子,上个月刚被人卷走了好几万两,窟窿还没填上,一直不敢声张。 宋父听得头疼,“你不是还有私房钱吗?” 袁氏吃惊,“那可是我的陪嫁。” “命都要没了,你留嫁妆还有什么用。”宋父没耐心再跟她废话,“你拿不拿?!” “老爷,我……” “好,你不拿我就让人去你娘家拿。别以为你平日周济你那几个不争气的弟弟我不知道。既然不让我活,那大家都别活!” 此话一出,袁氏知道再无商量可能,忙拉着劝,“老爷,老爷,消消气。我没说不拿呀,你容我去取来就是。” * 宋云缨也不知自己等了多久。 困意时,暗门开启一道缝,有光洒进来。 一个清瘦的身影出现。 宋云缨眯着眼睛瞄过去,“师妹?” “嘘——” 小师妹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宋云缨不解,“你怎么这身打扮?” 堂堂太医署医官,竟然穿成个小太监的模样。 小师妹低声道,“是非之地,咱们长话短说。” “你疯了?这地方也敢来。” 此地毕竟是禁宫重地,等闲之人岂能踏入? 小师妹解释,“看门的小喜子,我救过他老娘的命,我说‘你要是这回不帮我,我就把你从御书房偷字画卖钱的事儿捅出去。’他就帮我喽。” 宋云缨无语,“你还真是狗胆包天。” “不敢当。跟你比,我是小巫见大巫。” 小师妹给她指了条明路,“师姐,要不你还是逃命去吧。” “殿下还没醒吗?” 师妹点头,“嗯。要我说你也是倒霉,我打听了他的病情,以往发病,最快也要三五天才能恢复正常。你当着皇上的面那么打包票,不是自讨苦吃吗?” 这宫里的太医和巫医该是有多无能,治了这么多年,人还是这样。 她问:“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得病吗?” 小师妹摇头,“不清楚,只听说是小时候的事了,或许是有什么童年阴影吧。” “会不会跟独孤侃有关?” “二殿下?”小师妹不解,“为什么这么问。” “我也是猜测,”宋云缨回想当天的场景,“独孤羽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发狂。” 好几次宋云缨都差点劝住了,独孤侃一出声反而火上浇油。 小师妹觉得不太可能,“二殿下才比九殿下大几岁?那么多年前的事儿,小孩子,能有那么坏的心思吗?” 确实可能性小了一些。 宋云缨想,要真是独孤侃所为,独孤羽能饶了他? 哎,一团乱麻。 “师姐,你真的有把握救九殿下吗?” “师父他救过一个病人,跟殿下的病症很像,虽然花费了不少时间,最后也成功了。” 小师妹撇撇嘴,“就知道老头儿没少给你开小灶。” 她把一颗红色药丸交给宋云缨,“转魂丹,你懂的。” 转魂丹就是假死药,想使金蝉脱壳之计,这药最好使。 师妹不像开玩笑,“听说你爹在乾元殿跪了两个时辰,皇上都没见他,还打死了一个传话的小太监。情况可能不妙。” 正说着,暗门外太监小声催促——“姑奶奶,你可快点走吧,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知道了,知道了。” 师妹连忙把转魂丹塞给宋云缨,“拿着吧,真出了事,我在宫外接应你。”尛說Φ紋網 说罢就匆匆离开了。 看着这粒血红的转魂丹,宋云缨恍如隔世—— 从前,独孤侃奉召讨贼,遭人暗算,是她给他服下转魂丹,使了金蝉脱壳之计,大军这才转败为胜。 可他却亲手杀了她! 上辈子栽过的跟头,宋云缨一定不会再犯。 独孤侃的虚伪面具,她要一层层撕下来。 宋云缨一盏灯芯挑了又挑,直到屋内蜡烛燃尽,再没了任何光亮。 也不知道独孤羽那边怎么样了…… …… 过了好久,门终于开了。 是皇上身边的曹内官,“九皇子妃,皇上传召,您请吧。” 她一心惦记着独孤羽的病情,说不忐忑,是假的。 “曹公公,殿下醒了吗?” 第21章 赢了,你就是太子妃 “奴婢不知。”曹公公谨慎得很。 一路把她领到御书房,宋云缨看到父亲也跪在门外。 “爹。” 父亲极力压制着怒气,“你干得好事。”小說中文網 他肯定被皇上斥责,见宋云缨来了,就想把气撒她身上。 “三脚猫的功夫,你还跑到皇上面前卖弄起来了。” 宋父从来都看不上她学医的本事,成天摘草熬汤的,不知所谓。哪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是养在乡下给养野了! “没错,爹,女儿面子是小,这不才把您抬出来吗?” 宋父气道,“拿宋家满门去充脸面,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宋云缨有意提醒他,“国公爷千万别动气,这可是在宫里,皇上面前谨言慎行,您昔日教我的,怎么自己先忘了?” 上有威严暴戾的君上。 下有胆大包天的女儿。 宋国公表面混的风生水起,其实也是提心吊胆过日子。 还好曹公公打破僵局,“皇子妃请吧,别让皇上久等了。” 御书房内,皇上正襟危坐,见到宋云缨道,“来了。” 见她还有些拘谨,皇上又道,“去瞧瞧羽儿吧。” “皇上的意思是……殿下他醒了?!” 宋云缨内心是期待的。 “怎么,不是你给朕打的保票?眼下人醒了,你又不信了。” “并非不信,”宋云缨解释,“只是臣女看父亲在殿外跪着,还以为……” 皇上不怒自威,“朕罚你爹自有朕的道理,与你无关。怎么?他为难你了?” 宋云缨两指一捻,“一点点。” 皇上被她逗笑,“此番你立了大功,说吧,想要什么?” “不,这都是皇上恩泽庇佑,殿下才能转危为安,臣女只是略尽绵力。” 奉承的话,宋云缨手到擒来。 皇上很受用,“朕开口许诺可不容易,你可别错失良机。” “什么都可以吗?” “但说无妨。” 既然如此,宋云缨也就不客气。 她想了想,笃定道:“臣女想要京郊的小陇山。” “那只是一座荒山,”皇上不解,“你要它做甚?” 小陇山原本地处交通要塞,有不少粮商把米仓面仓建在此处。 一场地震后,山体崩塌,官道也改了线,很多粮商便把粮仓迁到了别处。 小陇山也就荒废了。 宋云缨扯了个理由,“臣女年幼时曾跟母亲在此处生活过,因此格外有感情,想着若有机会,将荒山开垦一番,于公于私都是件善事。” 小陇山是处荒山不假。 可谁也不知道,它下面埋藏着巨大的宝藏! 上一世,大巽遭遇百年难遇的蝗灾,百姓食不果腹。 有一妇人自称是神农后人,找宋云缨是为报救命之恩。 她说小陇山下囤积了数万神农稻种,一粒种下,百斤而出。 宋云缨急忙把这好消息告诉了独孤侃,他立刻找人开垦荒山,改树为田,不出半年就得了百万斤的粮食。 不仅救了灾民的命,也解了皇上的燃眉之急。 朝野上下无不赞叹。 独孤侃也因此积累了原始的政治资本。 掐指一算,蝗灾正发生大半年后。 倘若开春播种,便能赶在蝗灾来临前,收割粮食,以备赈灾留用。 这一世,宋云缨绝不能让这么好的机会,再流到那狼心狗肺的前夫手里! 皇上没怀疑她另有目的,“只是一处荒山,朕若赏你,未免小气了些。” “不会的,”宋云缨再道,“九殿下曾说过,小陇山的云海最美,臣女也想有朝一日能跟殿下一起坐看云卷云舒…..” 皇上不再坚持,“好,朕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朕一件事。” 宋云缨微微福了福,“皇上请吩咐。” “老九这次的病虽然稳住了,以后如何,谁也说不清楚。所以朕有件事要交待给你。” 皇上接着说—— 几年前,大巽朝纲稳固,立储一事势在必行。 独孤羽身为嫡子,本该被立为储君。 可神女卜算天命,说他命中有大劫,不易立为太子。 皇上急着寻求破解之法。 神女说,若皇子在弱冠之年时能根除灾病,则可继承江山,得万世千秋。 若不能根除,则将恶病缠身,草草一生。 “草草一生……” 宋云缨想,这不就是独孤羽前世的宿命吗? 这个神女,有些真本事。 宋云缨曾听父亲提过,说她能卜算未来,通达神明。 当初皇上尚在潜邸,她算出皇上若敢起兵,必能龙登九五。 后来果然应验,因此皇上对她极为信任,无有不依。 宋云缨不禁问:“皇上跟臣女讲这些是为了什么?” 皇上拨弄着手上的玉扳指,掷地有声,“为了告诉你,只要你能在冠礼前医好羽儿的病,太子之位是他的,太子妃之位是你的。” 如此直白,没有丝毫犹豫,皇上的心思无比真诚。 “若臣女治不好呢?” “治不好,朕就要你给羽儿殉葬。” 皇上通过这几天的观察,知道宋云缨有些能耐,也叫人去打听了她那位隐世高人的师父,确实当得起医圣二字。 太医署治了十年毫无进展,不如把宝压在这丫头身上。 “怎么样?敢跟朕打这个赌吗?赢了,你就是太子妃。” “有何不敢?” 按照前世的走向,独孤羽死了,定是独孤侃继位,如果让这蛇蝎小人掌权,她还能有活路吗? 左右都是个死,不如押宝在独孤羽身上。 此时,皇上和宋云缨都是各怀心思,各有打算。 “不过臣女有个条件。” “讲。” “这是皇上和臣女打的赌,臣女不想让九殿下知道。” 她救他是责任。 但若涉及储君一事,就功利了许多。 独孤羽心思敏感,她不想让其中掺杂太多复杂的东西。 皇上示意案牍上的赌约,“画个押,你就能走了。” 宋云缨上前,指腹横在唇边,用力一咬。 以血画押。 短短几日,她已经接了不少旨意。 皇后让她半年内抓紧怀上皇嗣。 皇上让她冠礼前必须医好独孤羽。 算了算,也就不到一年的时间。 宋云缨顿时压力倍增。 “去吧,羽儿在里面。” 第22章 出宫找乐子 见到独孤羽时,他还是一副闲散淡淡的神情。 仿佛刚从鬼门关回来的是别人。 许是刚醒来的缘故,独孤羽略显疲惫,但依旧身挺,眉宇隽秀,惨白的面色也透着精致,不失世家公子的气度。 “殿下,你果然没死。” 眼见为实,宋云缨激动地扑了上来。 独孤羽被她撞的厉害,猛咳了两声,“这么盼着我死啊?” 她这一天的委屈在此刻爆发,“他们都说你醒不过来了,不让我碰你。我不信,我知道自己一定能把你救回来。” “谁不让你碰我?” “那个老巫医,还有你二哥……总之很多。” 独孤羽双手停滞在空中半晌,随后轻轻落在她背上,拍了拍。 他咳了一声,“那些个庸才,你听他们胡扯。” “还好有皇上信我,”宋云缨破涕而笑,“还疼吗?” 他脸上还有伤痕,手也包扎着纱布。 宋云缨看了有些心疼。 “我不知道他们会那么对你,如果早知道的话……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我那里有上好的金创药,我这就去拿!用了包你活蹦乱跳的。” 她边掉眼泪,边笑。 “等等。”独孤羽拉着她,声音沙哑,“我没事,你陪我坐坐。” “嗯。”她乖乖地坐在床边。 烛火上有层彩色的光,妆点着她眉眼间的笑意。 他抬眸示意,“饿了吧,先吃些糕饼。” 确实肚子咕咕叫。 她在暗室可没他这么好的待遇,又是桂花藕粉糕,又是红枣血燕羹。 “还是皇上这儿的伙食好。”宋云缨一手拿糕饼,一手端汤,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独孤羽道,“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他原本以为她会惊恐。 毕竟,他差点杀了她。 自从那件事后,他得了癔症。 每每发作时,独孤羽连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状况。 只觉得每次都像噩梦般漫长。 想醒,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但从旁人的眼光,自己的满身伤痕,独孤羽猜得出,这病多半是疯狂且不体面的。 他曾因失手,杀了一个送药的宫女。 事后皇上命人毁尸灭迹,尸体运出宫时,被独孤羽无意撞见。看到了那宫女死时的惨状。 历历在目。 良久,独孤羽才蹦出一句,“你不怕我吗?” 她摇头,“不怕。” “为什么?” 宋云缨并不在意,“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见过的病人比你糟糕的多了去了,十个手指都数不到你。” 独孤羽口吻冷峻,“你到是视死如归。” 宋云缨扯着他起来,“随你怎么说,咱们这就回去,吃药施针也好,贴符驱邪也罢。” “我就是要治好你!” 接下来的几日,宋云缨确实很卖力。 仔细诊脉,查看病情,挑着夜灯翻遍了独孤羽进五年以来的脉案,想要从中寻找蛛丝马迹,哪怕有一丝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独孤羽就不同了。 他一如既往的慵懒闲散,偶尔去池子里喂喂鱼,书房画两幅画,一副生死看淡的样子。 宋云缨对他吊儿郎当的态度有所不齿,“殿下,命是你的,是不是应该认真一点儿。” 他慢悠悠地洒着鱼饵,“早跟你说过,死马当作活马医就成,不用那么卖力。” 毫无求生欲。 话不投机,宋云缨只能自己研究。 她翻着脉案,眉头紧皱,“不对啊,这跟我之前看得怎么不一样?” 换嫁一事时,宋云缨拖小师妹偷拿了独孤羽的脉案,为得是深入了解,知己知彼。ωww.xSZWω㈧.NēΤ 可这会儿手里拿得跟当初的根本不一样啊。 甚至有的地方完全相反。 独孤羽坐在藤椅上闲闲地摇着道,“告诉你师妹,再敢偷东西,我叫她去太医署刷恭桶。” “……” 宋云缨明白了,“你故意的?” 他嘴角扬起戏谑,“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偷东西,她还嫩点。” 原来,之前师妹拿来的,是独孤羽准备的假脉案。 请君入瓮。 什么虚不受补,血亏肾亏的,都是他故意让人胡乱写的,为的就是扰人耳目。 难怪她会出那么大的糗。 宋云缨问:“那你现在怎么又愿意给我看真的?” 他收起鱼饵,换了本书瞧,“现在觉得多活两年,也不错。” “想通了?还是开窍了?” 独孤羽这张三言两语就能噎死人的嘴,很少有卡壳的时候。 宋云缨偷偷一笑,“是因为我吗?” 他顿了顿,“我活得久一些,你也多有个依靠,这样不好吗?” “自然好啊。” 宋云缨当然希望他活个长命百岁,富贵万年。 如果再有个孩子,就更稳了……不,更完美了。 “眼下年关将至,京城最热闹的就是天街的庙会了,殿下,我们一起去逛逛怎么样?” 独孤羽不感兴趣,“我不喜欢热闹。” “你总是这么闷在宫里,对病情没好处。” 他戳穿她,“你究竟是想给我治病,还是打着我的旗号,自己出宫找乐子?” 她尚未出阁时,是个性子活跃、爱溜出去跑的人。 天街庙会,更是每年必看的节目。 宋云缨喃喃道,“人家都是新婚燕尔,夫君陪着娘子去逛庙会,看花灯……” 他打断她,“你说的人家,是谁家?” 这应该不是重点吧。 四目相对时,正巧奈奈抱着个食匣子跑进来,“主子,二皇子夫妇刚从天街庙会回来,说是主子在闺中最喜欢老庙口的卤水鸭,二皇子妃特意买了送来的。” 刚说完“二皇子”三个字,奈奈就感觉屋内的气氛不对。 “奴婢……说错话了吗?” 奈奈端着卤水鸭不知该不该放下。 独孤羽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把书往案牍上一撂,“去备马车。” * 夜幕降临,庙会上的灯笼逐渐亮起,路两旁扯着五彩斑斓的布幔,将整座徽京城映衬得如梦如幻。 宋云缨没来得及告诉独孤羽,其实她不喜欢卤水鸭,只是宋瑶仙喜欢,每到庙会必会去买。 而没有人会问宋云缨喜欢吃什么,嫡母觉得不能厚此薄彼,就顺带多稍一只给她。 她这喜欢,是他们强给的喜欢。 第23章 小娘子,你惹上大麻烦了 远处,还有人表演杂耍皮影,舞狮队伍翻腾跳跃,栩栩如生,引来周围观众的阵阵喝彩。 “殿下,快来这边!” 宋云缨又看见了新热闹。 独孤羽无奈被她扯着往前走,“都跟你说了,宫外不能这么称呼。” “哦,哦。”宋云缨嘴误。 “真是个冒失鬼。” 明明是她要微服出宫,拒了他的车架和随从,说要体会寻常夫妻的二人世界。 这才只穿了便服,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宋云缨自知不妥,就问他:“那该怎么称呼?阿羽?” 似乎怪怪的。 “羽儿?” 只有皇上、皇后才这么叫。 “对了,”宋云缨突然想到,“我叫你子翎吧。” 独孤羽一怔。 她的眼神很真挚,“不行吗?” 不是不行,是太久没人唤他这个名字,不免有些恍惚。 “就这么定了!” 他还没点头吧,就敢擅作主张。 宋云缨觉得这个称呼极好。 就先喊着顺顺口,“子翎,子翎~” 那天独孤羽就是听到“子翎”两个字,才放下了杀手,是个吉祥兆头。 这么喊,既显得亲切,在宫外也不会暴露,两全其美。 “子翎,我请你吃糖人怎么样?” 不等独孤羽答话,宋云缨就挤开人群,把他拉到一个白胡子老头的摊位前。 一张木桌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糖人,每一块都晶莹剔透,栩栩如生,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老伯,给我来串糖人。” 白胡子老头袖口高高卷起,手中揉着糖稀,“敢问公子和夫人想要捏什么?” 宋云缨早有选择,“老虎。” “好嘞~” 白胡子老头手法娴熟,三下五除二就捏了个老虎出来。 “夫人您拿好,虎虎生威,万事皆宜!” 宋云缨开心付了钱,把糖人递给独孤羽,“子翎,给你的。” “我不喜欢吃糖……唔……” 话还没说完,糖人就已经塞到他嘴里。 独孤羽舌头囫囵着,“干,什,么?” 她笑,“你不是属虎吗?尝尝嘛。相信我,很好吃的。” 他舌尖在糖纸上打了旋,没在反抗。 宋云缨观察着他的神情,“怎么样好吃吧?嘴里的甜能解心里的苦。” 白胡子老头竖大拇指赞成,“夫人说的对,我这捏糖人手艺可是祖传的,连皇上吃了都说甜呐!” “皇上吃过么……”独孤羽神色不屑,嘴里却化着糖人。 嘭——嘭—— 此时空中“啪”得一声炸开一朵璀璨的烟花,映得夜市流光溢彩。 庙会也在人人赞叹声中推向高潮。 “子翎,别愣着啊,你快跟上来——” 宋云缨被人群挤得朝前边走边喊。 独孤羽转身给了白胡子老头五个铜钱,“老头儿,再捏只兔子。” “公子,兔子模样小,不划算。我在给你捏个龙怎么样?” 独孤羽眉心一皱,铜板捏在手里,冷冷道,“让你捏你就捏,哪儿那么多废话?” “好……”白胡子老头想,这哪儿来的小阎王,说话这么冲。 古街上熙熙攘攘,急着看烟花的人更是不计其数,一个不留神,宋云缨很快就被人群冲散了。 “子翎……” 她边喊边被人群推着往前走。 好不容易挤到一酒楼前,宋云缨付了二两银子,跑堂才把她领上二楼的露台。 这里视野好,方便找人。 宋云缨趴在阑干上,手搭眉梢,焦急地寻找独孤羽的身影。 “小娘子~等人呢?” 一个挑逗玩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回头只见一身着华丽锦衣,油头粉面的男子吊儿郎当地盯着她看。 “这是哪儿来的美娇娘,本公子怎么没见过?” 宋云缨瞧他像个喝醉酒的浪荡子,也懒得与他纠缠。 本想换个地方。 他却堵住去路,“小娘子这是火急火燎地等谁呢?” 后面还跟着几个醉醺醺的纨绔子弟,见宋云缨貌美又落了单,就勾肩搭背的一起起哄。 “别走啦,陪哥儿几个玩玩嘛~” 浪荡子酒壮怂人胆,“小娘子要找谁?京城的人我熟啊,只要你一句话,我上刀山下火海也把人给你找到。” “让开。” 这种人宋云缨见多了,仗着喝了二两黄汤就出来犯浑、耍威风,真该一脚踹进金水河里醒醒酒。 油头粉面男轻佻道,“好妹妹,别等你的情哥哥了,这月黑风高,陪谁不是陪?不如从了我吧,我保你这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他的手不安分地想往宋云缨下巴颏撩。 她反手打开,厉声呵斥,“滚一边去。” 这更激起油头粉面男的兴趣。 他摸摸下巴,眼神在她身上来回刮着,“呦~不止模样好,脾气还挺辣,本公子喜欢。” “有病。”惹不起躲得起。 “本公子是有病,对你害了相思病~” 宋云缨一阵恶心,但本着出宫不惹事的态度,正在极力克制。 “哎,别走啊小娘子,”油头粉面男拦她,“哥儿几个心情好,娘子留下来,陪咱们喝几杯,若伺候的好了,本公子把你娶回家做个贵妾,岂不美哉……” “放肆!”宋云缨拿起桌上的酒壶,狠狠泼了他一脸。 “喔——” 喽啰们惊呼,怕是没见过谁这么胆大的。 油头粉面男被辣酒泼了眼睛,蛰得正龇牙咧嘴。 “二郎,她瞧着像是官家的娘子,”有一个眼尖的看出宋云缨气质穿着非比寻常,打趣道,“你可悠着点,别惹一身桃花官司啊。” 浪荡子缕缕两胳膊的袖子,“官家娘子啊?老子今儿正好换换口味。” 说着就往宋云缨身上扑。 幸好宋云缨机灵,飞速闪开,踢了椅子过去绊倒这登徒子,摔了个狗啃泥。 油头粉面男恼羞成怒道,“臭婊子,老子看上你是你的造化,别给脸不要脸!”Www.XSZWω8.ΝΕt 身后的喽啰们也跟着起哄叫嚷—— “小娘子,你惹上大麻烦了,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可是尚书大人的亲侄子,赵二公子,皇亲国戚!他姑姑是赵贵妃,你惹他,等于是跟皇上作对!” “还不赶紧给赵公子敬酒赔个不是。” 宋云缨冷冷笑着,“原来是赵大人家的公子,失敬了。” “知道怕了?”赵二公子以为她服软,便得意起来。 第24章 老子就是王法 毕竟赵家在徽京也是高门大户,尚书大人的名号一提,谁人不给三分薄面。 这位赵家二郎更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糟蹋过不少良家女子,让受害的姑娘家求告无门。 赵二郎如此嚣张,也是有原因的。 赵家地位显赫,偏偏这一辈只他一个男丁,因此就被全家宠着。 有尚书大人和宫里的赵贵妃做后台,就算惹了天大的祸,也有人替他收拾。 据说,不久前他曾霸占过一官员的妻子,人家不堪受辱上吊自尽,最后反倒污蔑那妇人勾引在先。 赵尚书使了门路,给那被带绿帽子的官员连升三级,这才平息此事。 因此,这赵二也愈发猖狂,无法无天。 以至于官眷都敢上前调戏。 赵二公子借着酒劲耍淫威,“知道怕了就过来给本公子端两杯酒,陪个不是,洗干净了回屋等着。如若不然……” 宋云缨当即问他,“不然怎样?” “不然本公子就叫人把你抄家问罪,发卖到青楼里去接客!” “抄我家?你知道我是谁吗?” 宋云缨如此气定神闲,到吓住了这浪荡子几分,不过他很快觉得她是在虚张声势。 哪家的大家闺秀出门不是一群下人跟着? 她一个落了单的小娘子,能多金贵?他才不怕。尐説φ呅蛧 “你就是公主今天也别想走。”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就算是赵秉义也不敢大放厥词、草菅人命吧。” 赵二公子还没意识到自己惹错了人,“你还敢直呼我叔叔的名讳?来人啊,给我绑了,打烂她的嘴!” 喽啰们正欲一拥而上,只听门外嗖——嗖——几声。 随着一阵惨叫。 喽啰们都中了石子暗器,躺倒在地,各个被打得鼻青脸肿,哀嚎一片。 “走啊!” 宋云缨的手突然被牵起来。 掌心一暖,宋云缨抬眸正对上独孤羽的眼神。 月色荧光下,尤显得清澈。 “愣着干嘛。” 独孤羽拉着她就跑。 “他妈的!”眼见着人逃了,赵二公子急得跺脚,“你们这群废物,张两只眼是喘气儿用的?给我追啊!” “哎,是!” 喽啰们爬起来就追。 岂料,这些人刚追两步,就被门口的油水滑倒,又呼啦啦跌成一片。 一个火折子从天而降,紧接着霹雳吧啦的烟花就炸开了。 原来,不知是谁把爆竹里的火药堆撒在了门口。 当场整了一个活人炸金花。 几个纨绔被炸得嗷嗷乱叫,在烟花四射、浓烟弹雾里抱头鼠窜。 酒楼外,独孤羽拉着宋云缨一口气跑了两条巷子,身后是烟花炸裂,眼前是京都繁华,明艳又荒唐。 “跑不动了……”宋云缨靠在巷末墙边喘着气。 独孤羽微微呼着薄气,“真是长本事了,都会惹桃花了。” 宋云缨有点露怯,“又不是我主动惹的。” 她突然想起,“对了,你不是不会武功吗?” 那几颗石子打得熟练精准,准头力道,绝非一日之功。 月下,独孤羽侧脸勾勒分明,额前碎发微微扬起,更衬得少年英气。 他从袖中拿出一空心短竹,给她看,“老朱给的,非常之时,可以防身。” 朱统领是暗卫总领,跟独孤羽颇有交情。 确实是个制作精良的暗器发射器,石子或者箭头放于其中,拨动机关,就能迅速发射出暗器。 招招击中要害。 只是边角有些磨损,想必是年头久了的缘故。 “你呢?”独孤羽问她,“被人揩油也不知道躲吗?” “我躲了啊。” “我怎么没看出来?” “……” 她不能再受冤枉,“我明明负隅顽抗,以一敌十,险些一失足成千古恨。” 独孤羽给她竖大拇指,“巾帼奇才。” “……” 怎么听都觉得别扭。 “嗳?这是什么?”宋云缨指着他的怀兜。 独孤羽拿出来,是糖纸包好的糖人,许是在胸口捂得紧了,此时已经化成了一坨糖稀。 “真可惜……”宋云缨看着,“明明是只那么可爱的小老虎。” “老虎?”独孤羽的眼神也停滞了片刻。 宋云缨看出了他的可惜,就安慰劝道,“没关系,一会儿我再给你买一个更大的。” “公子!狗男女在这儿呢——” 远处一声高喊,十几个五大三粗的人举着火把堵死了巷子口。 “又来了……”真是甩也甩不掉的臭虫。 只见赵二公子从人群中走上前,耀武扬威,甚是得瑟,“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本公子看你们还往哪儿跑!” 赵二公子刚被烟花“洗礼”过,不但鼻青脸肿,还衣着破烂,说起话来样子十分滑稽。 宋云缨忍不住笑,“姓赵的,擦亮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宋云缨把一玉扳指丢给他。 赵二公子翻来覆去看不出个所以然。 倒是他身边有个识货的,“赵二爷,这像是宫里的东西。皇家用的。” 赵二公子冷笑,“什么皇家?他要是皇家我还是太子呢!我姑母是贵妃娘娘,宫里任由我出入,要是宫里东西我能不认得?你少在这儿胡诌!” “是……”那人没敢在吭声。 赵二公子今日吃瘪,在兄弟面前丢了大面子,不报此仇是决不罢休,“把这俩狗男女一起绑了,带回去审问!” “你敢!” “怎么不敢?”赵二公子逐渐露出淫笑,“不过,美人儿你要是肯从了我,本公子一高兴,兴许就放了你的情哥哥。” 宋云缨嘲讽,“私设公堂,目无王法,我是怕你吃不了兜着走。” “王法?”赵二公子哈哈大笑,“在徽京城,老子就是王法!给我带走!” 宋云缨被死死绑住,套了头套丢上马车。 赵家果然一手这天,连府尹大牢都任他进出。 宋云缨被锁在一间密不透风的牢房内,独孤羽亦是如此。 但自始至终,他都没说过一句话。 像是知道这场闹剧,终究会以他胜利做结束,因此没必要为了一个蠢货浪费口舌。 赵二公子还在插科打诨,“怎么样小娘子,没来过这种地方吧?” 第25章 让拙荆陪你多喝两杯 宋云缨神色自若,“确实没有。” 宋云缨跟独孤羽被分开在两间牢房,对着门。 赵二郎笑,“别怕,只要你听话,本公子不会为难你的情哥哥。” 她比他笑得还灿烂,“怎么个听话法?” “小娘子先喊我一声‘官人’听听。” 独孤羽不由得眉心一皱,隔着木栅栏一股邪气扑面而来。 “官人。” “哎~这就对了嘛,来,让哥哥疼疼你。”赵二笑得眉飞色舞。 宋云缨虽喊了,却不是对着赵二,“官人,这姓赵的目无法纪,若不治治,恐怕会有更多的良家女子遭殃。” “他是活腻了。”独孤羽抄着手,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赵二郎气道:“臭娘们,你敢耍我?” “耍你又怎样?有本事叫你二叔过来定我们的罪。” “你给我等着!” 他瞧这俩不知死活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意料之中,宋云缨他们刚被关进牢里不到半个时辰,尚书大人就着急忙慌地赶到大牢。 只见赵大人满头大汗,嘴唇发干,想是知道一旦事发,自己有几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臣叩见九殿下。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尚书大人把头磕得头破血流,谁也劝不住。 只因请神容易送神难。 赵二公子刚才还挺着脸嚣张无比,此时在一旁惊得下巴快要掉在地上的样子。 “二叔,你说……你说他是谁?!” 尚书大人直接甩了他一巴掌,又照着他猛踹一脚,吼道:“混帐羔子,擦擦你狗眼看看,这是九殿下!你还不跪下来给殿下请罪!” 九殿下?! 皇上嫡出,千宠万爱于一身的九皇子独孤羽? 赵二公子都被打懵了。 再也没了刚才的气焰,腿似泥鳅一般软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 尚书大人陪着笑脸,“九殿下,是这帮蠢货有眼无珠,抓错了人。府衙外马车已经备好了,微臣这就送您回宫。” 赵二公子早已语无伦次,“殿下……我……不是,草民……有眼无珠还请殿下饶命。” 独孤羽继续抄着手,坐在干草垛上,清冷得很,“别啊赵公子,待会儿还得让拙荆陪您多喝两杯呢。” 宋云缨眉梢微颤。 却也接话,“是啊,赵大人不如去备些薄酒,本宫好陪令侄畅饮一番。” 赵二公子更是大惊失色,也不敢结巴了,“九殿下,娘娘,都是草民有眼无珠!草民该死!” “什么娘娘?刚才一口一个小娘子不是喊得挺起劲?” “草民喝醉酒昏了狗头,胡言乱语,冲撞了殿下和娘娘,罪该万死!” 头磕得咚咚响,一旁的尚书大人也是大气不敢出。 独孤羽蔑声问道:“你说你错了?” 赵二猛磕头,“是,大错特错,千错万错!” 独孤羽微微抬眸,睥睨道,“可是孤最讨厌,随意认错的人。” 赵二公子被吓得直接尿了裤子。尐説φ呅蛧 还是尚书大人见过世面,顶得住,“这逆子闯下如此弥天大祸,都是微臣之过。微臣愿替逆子赎罪,只要九殿下一句话,微臣乃至整个赵家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皇上把这位嫡子当命根子一般爱护,为他杀了不少人,今日之事若敢传到皇上耳朵,只怕赵家要大祸临头。 尚书大人见独孤羽纹丝不动,只能抛出杀手锏,“如今东宫未定,朝野不稳,微臣不才,愿为殿下鞍前马后。” 如果刚才还是试探,现在就是站队表忠心了。 赵家也算一门忠烈,当年平叛时,男丁皆为国捐躯。只剩一个赵秉义如今掌管吏部,掌握各级官员的升迁大计,还有个能在皇帝面前吹枕边风的贵妃妹妹。 因此他的话,在朝野很有分量。 但独孤羽斜睨着他,轻声嗤笑,“怎么,没你们赵家,孤就无法在宫中立足吗?” “臣不敢!”赵大人拜道,“臣只想为殿下尽一份绵薄之力。” 独孤羽带着浅浅的嘲讽,“孤要你赵家作什么?孤只要他的命就够了。” 赵二公子闻言,白眼一番,直接口吐沫子晕死了过去。 还以为他是个什么厉害人物,原来也只是个狐假虎威的草包。 尚书大人深知九皇子是个油盐不进的孤傲性子,只能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宋云缨身上。 “九皇子妃,这逆子犯了死罪,实难饶恕。但求您看在赵家一门忠烈的份儿,高抬贵手,给这逆子留条活路,赵某万死无以为报!” 赵二虽混蛋,可自己到底没被轻薄。 赵大人肯如此低三下四的求饶,想来也是真的在乎这个侄子。 更重要的是,独孤羽此时根基未稳,不易树敌。就算不招揽赵家,最好也别得罪。 独孤羽自己身份贵重可以不屑于这些人情世故,可她身为妻子,理当做好勒紧野马的缰绳。不说鼎力相助,但求不添麻烦。 思量再三,宋云缨开口,“赵大人,你想让他活命也可以,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见独孤侃并未阻拦,尚书大人忙抓住救命稻草,“皇子妃但说无妨!” 宋云缨慢慢道—— “一则,让赵二找到所有被他轻薄的女子人家,一一磕头认罪,求得所有人原谅。少一人,本宫就砍他一根手指。” “二则,由你赵大人出面,给这些女子寻个好人家做正妻。嫁妆,就按照六品官家女子的规矩,全由你们赵家出。” “三则,赵二流放岭南三千里服苦役,永世不得归京。也叫他尝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 “此三则,但有一条做不全,本宫便回了皇上请他老人家定夺。”宋云缨把问题抛给对面,“赵大人自己掂量掂量吧。” 前两条还好说,无非是丢脸使银子,只最后一条…… 岂不是要在荒凉之地了此残生? 罢了,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分不易,若是再犹豫,九皇子盛怒难止,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尚书大人无奈磕头应允,“微臣替逆子谢殿下、皇子妃不杀之恩。” 临走前,宋云缨不忘提醒,“赵大人,惯子如杀子,赵家虽满门荣耀,可壮士当有断腕之勇。切莫为了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第26章 刚封太子就休妻另娶 尚书大人跪拜送驾,久久没起身。想不到宋国公一介武夫,养得女儿竟有如此城府,是他小瞧了宋家。 回去的路上,独孤羽说,“你倒是会做顺水人情,换做是我,定要他人头落地。” 他哪里懂得她的苦心。 “殿下是君,尚书大人是臣,想要赵二郎的命不过是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 “如今殿下根基不稳,赵家在朝野的势力又盘根错节。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咬。” “殿下身性高洁,不屑与臭鱼烂虾搅为一潭。你不愿开口的事,我可以代劳。” 独孤羽关注的重点不在这里。 “你好像很在意我能不能当储君。”小說中文網 宋云缨不想骗他,“总有人要当,为什么不能是殿下?” “可我若入不了东宫,当不了储君呢?” 她只是笑笑,“不辞青山,相随与共。” * 回到宫里,锦瑟她们听宋云缨讲了今天发生的事。 仍是心有余悸,“奴婢右眼跳个不停,眼见着宫门下钥了主子还不回来,果然还是出事了。” 奈奈也跟着道,“二皇子妃已经跑去皇后娘娘那里告状了,指不定要怎么说主子不守规矩呢。” 宋云缨问,“宋瑶仙最近常去凤仪宫吗?” “她也就是硬往上凑,皇后娘娘烦她,十次有八次都不召见。”奈奈嫌弃道:“即使这样她也去,她可会巴结了。” 宋云缨觉得有些不合常理。 前世,宋瑶仙这个做媳妇的从一开始就与皇后娘娘不和。除了晨昏定省,绝不多往凤仪宫跑一次。 这辈子皇后娘娘也没多待见她,她怎会如此殷勤? 定是有原因。 宋云缨直觉很准,“她除了去凤仪宫,还有没有顺路去别的地方?” 锦瑟想了想,“似乎没有。凤仪宫离博文楼不远,如今殿试在即,附近都被封起来了,谁也闲逛不得。” 博文楼是本次殿试学子下榻及考试的地方。 一应饮食起居都有专人打点,殿试之前,不许与任何人接触。 为的就是公平二字。 宋瑶仙此时不避嫌地去周围晃悠,怕是另有所图。 宋云缨若有所思,“锦瑟,你替我去办件事。” * 腊月二十三,小年宫宴。 因南方近日闹饥荒,凡事不易铺张,皇后娘娘吩咐宫中事务一切从简。 因此今日到场的嫔妃也都装扮素净,怕被人挑出错处。 宋云缨备了些自酿的果酒,叫御膳房的人添置在筵席,也算应了皇后娘娘节俭的旨意。 “云缨有心了。” 皇后娘娘特意喊了宋云缨上座,连颇受宠的赵贵妃都比了下去。 皇后娘娘打量了一圈,问:“怎么不见玉嫔?” 宋瑶仙起身答道,“回禀皇后娘娘,母妃她昨日腰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出不得宫,特叫臣妾替她告假请罪,还请皇后娘娘见谅。” “怎么又病了?”皇后娘娘似乎已经厌烦了她屡次推辞宫宴,“玉嫔身子弱,养养是好的。多找个太医给她看看就是了,每每躲在宫里不赴宴,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苛待嫔妃呢。” 宋瑶仙忙道,“怎会呢,满宫谁不知道皇后娘娘的贤德?” “二皇子妃,你去叫玉嫔过来,就说本宫请她。” “是。”宋瑶仙离了席位请人去了。 奈奈给宋云缨斟满酒樽,低声问:“主子,玉嫔是谁?咱们来宫里这些日,好像都没见过。” “嘘——”宋云缨示意她小声些。 玉嫔就是独孤侃的生母。 她为人“低调”,不爱社交,因此进宫数日也从没碰过面。 当初她在太后宫里做洗脚婢时,腰伤积年成疾,落下了病根。 宫里的人趋炎附势,她即使后来当了主子,太医们也都治得不怎么上心。 直到生下了二皇子,她日子才好过些。 前世宋云缨嫁给独孤侃后,见婆母如此遭罪,便细心研制了药方和治疗之法,不出一年,旧伤已大有好转。 玉嫔也颇为感谢,常在嫔妃面前夸这位儿媳妇医者仁心,才貌双全。 人前,她们曾是人人羡慕的一双婆媳。 若没有那件事,宋云缨还天真地以为玉嫔是个心地良善之人。 前世,独孤侃被封太子后,玉嫔第一个劝说她儿子休妻另娶。 那时玉嫔说,“宋家荣耀早已不在,她又是个不能生的。镇国公既然有意嫁女,侃儿你何不借此机会,休了那无花果,巩固地位?” 独孤侃不肯,“母妃,孩儿刚受封太子就休妻另娶,岂不被天下人耻笑?” “你是太子,他们巴结还不及,怎会笑你?” “母妃,我刚入主东宫,父皇仍健在,如此折腾岂不暴露心迹?” “不休她,娶个平妻总可以吧。”玉嫔劝不动只能退而求其次,“你父皇三宫六院,皇后都没说什么。你现在可是太子,难到她还想独占我儿,过一辈子不成?” 从前的谦卑慈爱是假。 眼见大局已定,迫不及待要劝人挥剑斩旧情才是真。 独孤侃还是拒绝,“眼下孩儿只关心自己的前程,无意男女之情,母妃休要再提,更别让云缨知道。” 玉嫔无语得很,“知道了,知道了,都听你的成了吧?” 只是玉嫔不知道,那天宋云缨得了副上好的狐裘护腰,正要给她送来。 刚到门口,就听见他们母子的悄悄话。 玉嫔出身卑贱,因此对荣华富贵格外渴望。 她劝言不成,就把一腔怒火撒在宋云缨身上。 储君生母,将来就是圣母皇太后。有如此光环,玉嫔再也不必卑微隐忍,彻底撕掉了虚伪的面具。 人前说宋云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人后用各种细碎的功夫折磨人。 随着皇上病情加重,玉嫔做事也愈来愈张狂,到了最后,甚至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 只有独孤侃护着她,可他毕竟身在战场,一年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 宋云缨只有生生咽下这口气。 若不是念着与独孤侃的几分夫妻之情,她断断坚持不下去。 可到头来,换来了什么? 她还是被这母子俩算计至死。 往事种种如恶浪翻涌,宋云缨紧紧握着酒杯,十指骨节泛白。 “主子你瞧,玉嫔来了。”奈奈暗戳戳。 第27章 玉嫔 “这也不是很美嘛。”奈奈还以为是什么仙女一般的人物。 宋云缨笑笑。 玉嫔本来就是平平无奇。 只因为她上位的经历过于传奇,不明就里的人就会以为她貌若天仙,能歌善舞,这才引得皇上垂怜,一步登天。 殊不知,她只是皇上醉酒后随意宠幸的宫女。 命好怀了皇嗣。 若非如此,皇上只怕连她是谁都想不起来。 玉嫔由宫女扶着,姗姗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实则是身子不爽,难以挪动,这才耽搁了时间,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嗯”了一声,“入座吧,你身子弱,别站着了。” 玉嫔起身入席后,先服了一碗药,捂着胸口咳了几声。 看到宋云缨时道:“想必这位就是九皇子妃吧,果然是仙子一般的人物,恭喜皇后娘娘觅得佳媳。” 皇后娘娘脸上略带自豪,“云缨的确是个好孩子,本宫瞧着心里也敞亮。” 见话题到了自己身上,宋云缨起身道,“母后这么说可真是折煞儿臣了。” 皇后娘娘慈爱地笑,“你这孩子就是脸皮子薄,刚夸半句怎么就不好意思了,上回你给本宫针灸,没两日这肩颈就不酸痛了。” “你若闲来无事可去玉嫔宫里坐坐,她是陈年的老毛病了,太医们治不好,就这么拖着,或许你的偏方还有用些。” 玉嫔哪里好意思,“臣妾病体残躯,怎好劳烦九皇子妃来照料我这孤老婆子?太过意不去了。” “说的是。”宋云缨毫不留情地接话,“听说玉嫔娘娘体恤下人,最怕给人添麻烦。我这个做晚辈的,也不好不成全您这份仁善。” 连皇后都怔了怔神。 玉嫔虽然嘴上是拒绝,可多半是客套话,见宋云缨也是个不好惹的,于是自己找台阶,“九皇子妃贵人事忙,皇后娘娘不必为了臣妾为难她了。” 宋云缨朝皇后拜了拜,直截了当,“母后,并非儿臣推脱。实在是皇上有命,让儿臣悉心照顾九殿下,不敢有丝毫怠慢。若再分了神给别人,只怕两头都得不到好照料。” “想来,玉嫔娘娘也不愿因为自己,耽误了九殿下的安康吧?” 玉嫔笑得有些假,“那是当然。” “都说玉嫔娘娘识大体、守规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宋云缨坐了下来。 玉嫔腰疼难忍,自有她自己受着,与她何干? 上辈子当冤大头也就罢了。 这一世,她绝不委屈自己,更不想踏入玉嫔的鹊禧宫一步。 玉嫔自己也知道,宫人对她大多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可像宋云缨这样怼脸上的,她还是第一次碰见。 心里憋屈,也只能生生咽了,“九皇子妃说的对,我一半老残躯,怎能与九殿下的千金贵体相提并论。” 宋瑶仙早就看不过宋云缨一庶女攀高枝耍威风的模样,眼见着自己的婆婆受欺负,岂能罢休? 上去就想替玉嫔出头,“姐姐,退一万步讲,玉嫔娘娘也是咱们的长辈。医者仁心,姐姐这么说未免刻薄了些。” 宋云缨才不受她道德绑架,“说起来妹妹才是正儿八经地喊玉嫔娘娘一声母妃的,怎的你不身前尽孝,反倒拉着我一个外人呈口舌?” “难道妹妹的孝道,要我这个做姐姐的去尽吗?” 今日就是说破大天,也不可能给玉嫔瞧病。 她最好腰酸背痛,躺在床上一辈子不出门,宫里也少个祸害。 宋瑶仙正面碰不过,就开始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对,姐姐如今是贵人了,自然瞧不上咱们这些妇孺老弱。妹妹惹不起,躲得起还不行嘛。” 转身又对玉嫔说,“母妃,咱别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了。姐姐一门心思都在九殿下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图谋什么呢。” 话音未落,席间已有嫔妃在窃窃私语。 这宋家二姐妹真是新奇。 别人家都是姐妹携手共赴前程,她们怎么自己人跟自己人怎么掐起来了? 平日瞧着宋家体体面面的国公府,原来内里也是姐妹妯娌乱成一团。 宋云缨一笑,早就捏住了她的把柄,才不会惯着她,“这话我还想问妹妹呢。你叫亲信去博文楼散播谣言,说是手中有恩科考题,你又图谋什么?” “你!你血口喷人!”宋瑶仙吓得连连后退,“我何时去过博文楼?” “要不要把你的贴身婢女带过来严刑拷问,等问完了,你再喊冤不迟。” 起初宋云缨也不完全确认。 可刚才看到宋瑶仙的反应,自己立刻就能确认,消息一定是她传出去的。 宋瑶仙也是重生,自然知道恩科考题。她想以此为资本,在各府选才时赚够筹码,为夫君搏一个前程。 宋云缨岂能让她如意? 皇后皱眉,“二皇子妃,这究竟怎么回事?” 进宫受训诫的头一条就是后宫不得干政。 宋瑶仙若敢知法犯法,就是罪加一等。 只见宋瑶仙急步上前,叩拜道:“皇后娘娘,臣妾一介女子,有何通天本事能知晓恩科考题?明明是姐姐她栽赃陷害,请娘娘明察。” 言罢,也不忘掉几滴眼泪,委屈万分。 宋云缨瞧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直接叫人拿了书信过来。 甩在地上,“这里面是二皇子妃在博文楼兜售的恩科考题,一题十万两。皇后娘娘请过目。” 宋瑶仙气得五官乱飞,“宋云缨你疯了,什么十万两?你说话要讲凭据,攀污皇眷,可是要坐罪的!” 宋瑶仙只是叫人去传话,想钓一钓崔彧,她怎么会傻到把考题写下来送到博文楼? 那不是给人留把柄吗? 一定是宋云缨栽赃! 她就是见不得自己好过。 宋云缨挥挥手,锦瑟就把一个小太监带了上来,像是早有准备,“这是替二皇子妃传话的小辉子,皇后娘娘一问便知。” 皇后厉声斥责道:“你还不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小辉子此时早已吓得抖如筛糠,不打自招,“禀皇后娘娘,都是二皇子妃让奴婢这么做的啊,她给了奴婢五百两银子,让奴婢将考题泄露的话传出去,其他的,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 皇后娘娘双眉紧簇,“一题你们敢要十万两?” 第28章 宋瑶仙被打入冷宫 “不,不,”小辉子急道,“殿试的学子大多出身贫寒,哪有这么多银子?都是来打听的多,真买得起的可是一个也没有啊。” 这也印证了宋云缨一开始的猜测。 宋瑶仙果然是冲着崔彧去的。 先给考题开出高价,高到无人可攀,再以此为诱饵,卖崔彧个人情,钓他上钩。 宋瑶仙忙为自己开脱,“这都是他们的一面之词,口说无凭。什么考题,什么银子,臣妾根本没见过!” 玉嫔眼见着宋瑶仙快要顶不住,只好帮腔道,“皇上历来重视科举,此次恩科又汇集了不少能人雅士。平日里大家难免讨论几句,别说是宫里,就是王府侯府的主母都想打听着消息,想榜前择婿。若这茶余饭后的闲话都被当作后宫干政,岂不是要人人自危了?” 此言一出,不少嫔妃暗暗点头。 宋云缨眼见玉嫔偷梁换柱,试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连忙把问题又拉了回来,“玉嫔娘娘此言差矣,榜前择婿和买卖考题是两码事。” “这个你怎么解释?”皇后愤怒地把信笺丢在地上。 信笺上的考题,当然是宋云缨仿着宋瑶仙的笔迹写的。 这世上,不止宋瑶仙一个人未卜先知。 她用心不纯,敢打恩科的主意,就别怪旁人将计就计。 宋瑶仙也没了头绪,“臣妾不知,但臣妾真是冤枉的啊!” 玉嫔仍不放弃,想替自己家的媳妇开脱,“皇后娘娘,瑶仙身处后宫,如何得知朝廷科考之事?怕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想借此大做文章。随便写几个字就说是恩科考题,未免儿戏了些。” 宋云缨快人快语,“玉嫔娘娘,你说谁别有用心?” 玉嫔没料到宋云缨会问到脸上,于是道,“本宫又没指名道姓,九皇子妃何必神色激动?” “是不是儿戏,一验便知。” 宋云缨继续道,“殿试是由皇上亲自出题,皇后娘娘只需将信笺交与皇上,比对比对,儿臣是不是污蔑,自有皇上定夺。” 事关朝廷选才,不可儿戏。 若查出考题真的泄漏,此时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皇后娘娘为求慎重,“去请皇上来凤仪宫。” 一炷香后,皇上驾临。 偌大的凤仪宫,宋家两姐妹跪于前殿,等候发落。还有闻讯赶来的二皇子,正焦灼地在殿外等候。 皇上看到信笺时,脸色极其难看。 只听皇上压低着声音,问宋瑶仙:“是你做得?还是老二?” 皇上出题后,就交由专人记档封存,只能在殿试当天启封。 此间接手的人不多,独孤侃算其中一个。 很明显,信笺上的内容正是皇上亲自出的考题。否则,皇上不会龙颜大怒。 “回答朕!” 宋瑶仙见火已经烧到自己夫君身上,大惊失色,“皇上,此事与二殿下无关,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与谁有关?” “这……”宋瑶仙哑口无言。 考题誊写的一字不差,除非是神魔降世,否则怎能未卜先知? 人证、物证俱在,无论如何也抵赖不得。 左右事情是从二皇子宫里传出去的,是她,还是独孤侃又有何区别? 皇上眼里他们已经是一丘之貉。 是她,总比是独孤侃好。 玉嫔的眼神也说明了问题。 只要独孤侃地位稳固,就不会不管她。 宋瑶仙下定决心,才哭泣道,“那日臣妾趁夫君不备,看了眼未封存的考题,许是跟人闲聊时说露了嘴,才被有心之人利用。但臣妾发誓,从头到尾没拿过一两银子,请皇上、皇后明察!” 皇后怒气未消,“你好大的胆子,后宫不得干政,本宫平时耳提面命,你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吗!” “皇后娘娘,臣妾真的是无心之失啊——” 此时,独孤侃也被皇上宣进殿。 “老二,你出息了,娶得媳妇都能替朕选拔良才了。” 独孤侃责问宋瑶仙,“你简直糊涂!自己什么身份,也敢插手科举之事?” “殿下,臣妾真不是有意为之啊。” 皇上一向疑心重,“侃儿,你事先是不知情了?” 独孤侃大气也不敢出,“儿臣真的不知情,恩科是国之大事,父皇但有交代,儿臣都是亲力亲为,从不假他人之手,还请父皇明察!” 皇上怒其不争,“你一向爱武胜于爱文,朕有意让你参与恩科,也是为了历练历练,可你跟你的妃子是怎么报答朕的?” “是儿臣失职,辜负了父皇的厚望!” 宋瑶仙也怕连累夫君,急道:“都是臣妾一时糊涂,祸从口出,叫人抓住了把柄,与殿下无关。” 宋瑶仙也是狗急跳墙,指着宋云缨,“一定是她!是她嫉妒臣妾,要处心积虑陷害臣妾!” “够了!”独孤侃斥责她,“你不知轻重,乱参国政,有何脸面在此叫屈?!” “殿下!” 宋瑶仙急得哭红了鼻子,她明明是为他着想,怎么到头来,全成了她的不是。 夫君不但不替她求情,还当面斥责她。 皇后见这场闹剧逐渐明朗,于是问:“皇上,此事要如何处置?” 皇上带着肃杀之气,“宋氏言行失德,包藏祸心,即日起打入冷宫,非召不得出。” 宋瑶仙闻言瘫倒在地。 “老二,你有意见吗?” 独孤侃此时心乱如麻。 宋瑶仙跪行到他面前,扯着他的衣袖,“殿下,我是你的妻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独孤侃决定自保,“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坏了规矩,我岂能容你?”仦說Ф忟網 “殿下,你是要袖手旁观吗?臣妾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啊。” “信口雌黄!男儿立世当无愧于天地,哪用得到你一个妇人四处谋划?看来你还是不知错认错,我也救不了你了。” 独孤羽这大义灭亲的样子,还是这么如出一辙。 皇上挥手,“拖下去,打入冷宫!” 第29章 给你降降火 这天,是宋云缨亡母的忌日。 父亲从府上传话来说要风光大办,让她务必回家操持。 此时,宫门外已经备好了马车。 奈奈有些不放心,“自从二皇子妃被打入冷宫,袁大娘子已经连送了五封拜帖,怕是外面的门路走不通,想进宫试试呢。” 袁氏就宋瑶仙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小捧在手心长大,双手不沾水米的娇贵。 如今闯下大祸被打入冷宫,袁氏这做娘的,如何不焦急万分。 “袁大娘子上下使了不少银子,但是没人敢应承她的事儿。” 袁家虽是伯爵府,在徽京有些人脉关系,可宋瑶仙的事是皇上亲口所定。 君无戏言,谁敢轻易进言求情? 宋云缨对铜镜把多余的钗环都卸下,只留了几簇素净的绢花,“那皇后娘娘收她的帖子了吗?” “皇后娘娘才懒得管她的闲事,叫人推了几回了。这不,她眼见着求皇后不成,又把帖子送到咱们宫里来了。” 宋父前些日刚被皇上斥责,如今家里在御前说得上话的,也就是宋云缨了。 奈奈手里逞着那份拜帖,“主子,咱们要收吗?” “收了吧。” 奈奈急道:“主子难道忘了之前在国公府,她们是怎么欺负人的了?” “没忘,”宋云缨当然不会忘,“母亲忌日,我原本就要回去,反正要跟她碰面,这拜帖拒与不拒,结果都是一样的。” “主子可别听她说几句好话就心软了。” 宋云缨拍拍奈奈肩膀,叫她放心,“你姑娘我可不是耳根子软的人。” 奈奈点头,“夫人忌日如此大办,这都是主子您争气,连带着国公府也不敢怠慢咱们夫人了,往日咱们吃尽苦头,何曾想过会有这么风光?” 听闻国公府专门将祠堂修葺了一番,说是要为夫人陆氏再添香火。 若不是嫁给了独孤羽,母亲怕是还要供奉在城外的道观里。 “主子,车驾已经在宫门候着了。”仦說Ф忟網 宋云缨起身,“但愿别是场鸿门宴。” * 国公府,宋氏祠堂。 一条由青石铺就的小径,从府门延伸至主堂,两旁摆放着整齐的纸鹤与白幡,有高僧诵经祈福,做一场法会。 京城的贵眷夫人们来见礼的不少。 到场的人,一半是冲着国公府的面子,另一半是冲着宋家的三姑爷。 虽然,九殿下今日并未到场。 但只需沾了他的名号,就足以让人蜂拥而至。 有人议论,“这就是宋家三姑娘?怎么瞧着不一样了?” “可不是吗,人家如今风光了,自然是贵气养人了。” “瞧她得意的,难道忘了往日做庶女时低三下四的样子了?” “嘘,小声点……” 两人掩嘴而笑。 …… 主堂内烛光摇曳,香烟袅袅,母亲的牌位放于中央。 宋云缨身着素服,各自点燃了一炷香,宋氏晚辈及亲友上前依次行礼。 宋云缨鞠躬回礼,一身孝衣更显得身量纤纤,柔若无骨。 法会结束后,国公府设宴款待,男宾席在前,女宾席在后。 席间,有人议论—— “只听说国公爷的夫人有钱氏、袁氏,这位陆氏又是何方神圣?”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钱氏是原配,死得早。陆氏是继室,还没来得及娶过门人就没了。眼下这位袁大娘子,已经是第三任夫人了。” “国公爷可真风流啊。” “什么继室,外室还差不多,女儿都生了说来不及娶?谁信啊。不过是给宫里那位留个脸面罢了。” “你说这养女有何用?人家大了翅膀硬了,要认亲娘,你养母再含辛茹苦不还是给别人做嫁衣?” “谁说不是啊……” …… 宋云缨打小有个耳尖的毛病,不巧,几位贵眷议论时,她正巧听见。 于是走到跟前,清了清嗓子,“各位是给谁留脸面呢?” 背地里嚼人舌根,最尴尬的就是被正主撞见。 “呦,九皇子妃啊,你怎么来了?我们姐妹不过闲聊几句,别往心里去啊。” 为首的是将军府的潘二姑娘,她身份贵重,平日又跟宋瑶仙的关系亲近,在私塾时俩人没少合伙孤立、欺负宋云缨。 骂宋云缨是没娘的野种。 替她们抄书,但凡写错一个字,就是荆条的一顿毒打。 逢年过节,宋云缨好不容易做一套新衣裳,她们就扒下来,剪成烂布条,塞进她嘴里。 边塞还边笑,“野种,你跟你娘一样下贱。想勾搭男人,就别穿衣服啊。” 可怜宋云缨小小的身子,青的青、紫的紫,竟没一处好皮肤。要不是奈奈奔了街上喊郎中,她险些活不下来。 父亲对她从来不伤心,也不过问后院之事。袁氏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人命,她就安心做她的主母娘子。 从那之后,宋云缨暗暗就发誓,总有一天她要给娘亲争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 宋云缨横眉冷对:“若本宫今日偏要往心里去呢?” “不至于吧,宋云缨,你怎么做了娘娘心眼却变小了,还不许旁人说话了?” “你在我娘亲忌日诋毁她,我若熟视无睹,岂不枉为人子?” 潘二姑娘下巴扬起,“我一没犯法,二没失德,你能拿我怎么样?” 前些日宋瑶仙被打入冷宫,潘二多少听说了点什么,一心想着为好姐妹“打抱不平”。 “哗——” 宋云缨没跟她废话,上去就把她的头摁进了水缸里。 然后似刷羊肉一般,提起来,再毫不留情地摁进去。 潘二姑娘“哇哇”喝了一肚子脏水,也只剩埋头挣扎的份儿。 旁边围观的女眷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 宋云缨可以忍受欺凌自己,但绝不能忍受她侮辱自己的母亲! 见潘二脏水也喝得差不多了,宋云缨不慌不忙地把人又拎出来,“今儿天热,本宫给潘二姑娘降降火。” 第30章 服软 此时潘二姑娘满脸是水,连打了四个喷嚏,整张脸冻得没了知觉。 她冻得直哆嗦,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宋云缨,你敢对我滥用私刑!” 这点私刑,不及她们用在她身上的十分之一。 宋云缨附身在她耳边道,“对啊,本宫就是要整你,你能怎么样?” “你!”她确实不能拿她怎么样,只好搬出后台,“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宋云缨撩起眼眸,“是吗?听说潘姑娘刚议了亲,未婚夫就跟外室跑了。这自家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情议论别人家的事,真是闲得慌。” 潘二姑娘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她好歹也是大将军嫡女,千宠万爱长大,从来没把宋云缨放在眼里。如今大庭广众之下被这庶女侮辱,她怎能忍下这口闲气? “满京城谁不知道你踩着自家姐妹的往上爬,当真是黑了心肝!” 宋云缨微微一笑,“潘姑娘是在质疑皇上吗?” “我……我什么时候说了?” “让宋瑶仙进冷宫是皇上的旨意,潘姑娘若想替她出头,不如本宫带你入宫,咱们去皇上面前分说分说?” “我凭什么跟你去?” 她哪儿敢去。 后槽牙咬得咯吱响,却没一点办法。 “有多大的能耐,惹多大的祸,潘二,你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清楚吗?” 潘二姑娘偏偏嘴硬,“宋云缨,你如今是上攀高枝儿了。可你当年如何跪地求饶,都忘了吗?” “没忘!” 她不可能忘。 当年娘亲忌日,宋云缨好不容易跟爹告了学塾的半天假,去青城观祭拜亡母。 谁想,她们一群官家嫡女,下了学塾到道观里堵她。 她们平日里都是大家闺秀,在她面前却露出了爪牙。 踢翻了香炉,脚踩着母亲的牌位。 把她摁在地上捶打。 ——“快,磕头啊,刚才不是挺会磕的。” ——“磕了头,喊声娘,我们就放了你!哈哈!” ——“贱骨头,跟你娘一样下贱!” 她们把母亲的牌位像皮球一样扔来扔去,她夺也夺不来。 直到潘二举了块石头,冲着牌位警告她,“你跪不跪?不跪我可砸了!” 宋云缨永远记得那天的屈辱。 她跪在人群中,怀里紧紧抱着母亲的牌位,消瘦的身子任由她们捶打。 每每梦中,宋云缨都会噩梦惊醒。 她问潘二姑娘,“本宫那时候的话,你难道忘了吗?” 她说过,她会让她们遭报应的。 潘二仰着脸,怒目而视,“没忘啊。你不就是想报仇吗?” “可我是大将军嫡女,我爹九死一生,为大巽立下汗马功劳,你敢我一根手指试试!” 大将军府一门极尽荣耀,皇上见了也礼让三分,就连二皇子都是在大将军麾下掌兵历练。 宋云缨一没家世、二没名声,除了有几分狐媚的姿色,什么也没有。 若不是瑶仙舍了富贵跟她换嫁,她能借着九殿下的名号狐假虎威? 听说,九殿下根本瞧不上她。 成亲数日,都没碰她一下。今天陆氏的忌日,他也没来。 这不明摆着不把她一个庶女当回事吗? 宋云缨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磕头。”谁想,宋云缨不跟她废话,拎着她的衣领,一路把她拖到母亲的牌位前。仦說Ф忟網 “你说什么?” “给我磕头!” 宋云缨死死摁住她的脖子,“今天是亡母忌日,你三番两次饶她清净,本宫现在叫你磕头认错!” “你休想!” 让她一个尊贵的嫡女给没名没分的外室磕头,绝不可能。 潘二使了蛮力挣扎,宋云缨眼见就要按不住了,旁边的人更是捂着嘴只顾看热闹,谁也不敢上前插手。 毕竟,一边是大将军嫡女,另一边是九皇子妃。 谁也惹不起啊。 只听潘二叫嚣着,“宋云缨,有本事你就杀了我,看将军府会不会饶了你!” ——“若是孤让你磕呢!” 远处传来一声。 明黄锦靴踏入门槛,四下里立刻安静了。 只见独孤羽站在家祠外,负手而立,一身素白暗纹云龙锦服,白玉冠束起发髻,只消站在那里,就让身边所有人黯然失色。 “给九殿下请安——” “见过九殿下——” 在场的人无不行礼问安。 他怎么来了…… 不是说要在宫中养病吗? 不知为何,看到独孤羽的那一刻,宋云缨暗暗松了口气。 独孤羽踱步上前,吓得潘二姑娘直往后躲。 九皇子,那可是宫中最不可一世的人物了。 瑶仙不是说,他对宋云缨最不屑一顾吗? 怎么会来管她的闲事? 潘二刚才尚敢顶嘴,可见了独孤羽,已经气焰全无。 “九殿下……我……” “陆氏是吾妻之母,亦是孤之母。谁给你的胆子,在此叫嚣?” 潘二姑娘低着头,眼神闪躲,“我没有,是宋云缨她先欺负……” “放肆!”奈奈急着维护主子,“皇子妃的名讳,岂是你能喊的!” 独孤羽语气透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话孤不想说第二遍。” “孤数到三,不磕,后果你自己掂量。” “九殿下!” “一。” “……” “二!” 潘姑娘气愤得眼泛泪花。 独孤羽的手段她知道,脾气乖戾,喜怒无常。只因宫人多点了盏灯,他就把那人剜了眼睛赶出宫去。 就连潘家兄长都受他欺辱过,事后皇上只是言语管教,没对他做任何惩罚。 宠溺程度仿佛独孤羽此刻造了反,皇上都恨不得亲自把玉玺奉上。 此时自己身在宋家,已是孤立无援。 独孤羽的“三”还没说出口,潘二已经服软,“我磕……我磕!” 潘二已经对着陆氏的牌位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她咬着牙,满眼怨恨。 独孤羽警告她,“以后见了云缨,把尾巴夹起来做人。” “是……” 言罢,拉着宋云缨离开了祠堂。 见贵人走后,潘二姑娘旁边的婢女才敢把她扶起来。 “姑娘,快起来吧,九殿下已经走了。” “滚!” 这小庶女变了,变得要吃人了。敢当众给自己这么大的难堪。 旁边有小姐妹劝她—— “潘姐姐算了吧,她如今飞上枝头做凤凰,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庶女了。” “她连亲妹妹都不放过,你惹她,不是自讨苦吃吗?” “她有九殿下撑腰,厉害着呢。” 第31章 这样的家,不要也罢!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把这庶女折磨死,省得她小人得志,如今敢欺负到自己头上。 潘二姑娘啐了一口,“有人撑腰又如何?能撑多久还不知道呢!下贱坯子,早晚我要她好看!”wWW.xszWω㈧.йêt …… 出了祠堂,独孤羽问:“你怎会认识她?” “你说潘嫣?”宋云缨如实相告,“他爹和我爹都是武将出身,因此两家走得近,小时候我们在一起念书。” 宋云缨反问,“殿下也认识她?” “见过几面。” 独孤羽对潘嫣这个趾高气昂的大小姐没什么好印象。 她任性骄纵,小时候随父进宫,几个年纪差不多的伙伴玩起来,她就敢嚷着把老二当马骑。 要不是独孤羽一脚把她踹了下去,只怕老二得散架。 可见其跋扈程度。 像宋云缨这样一个不受爹娘疼爱的庶女,想必没少受欺负。 独孤羽道:“左右你母亲的忌日典礼结束了,你若待着不开心,咱们回宫便是。” “可以吗?” “有何不可?”独孤羽牵着她,“我来就是接你回去的。” 宋云缨有些意外,“你专程来接我啊?” “嗯。”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独孤羽瞥她,“我是来接自家媳妇,又不是偷情,光明正大,有何稀奇?” 宋云缨不与他缠辩:“那咱们什么时候走?” “等我去给你母亲添柱香。”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法会上。 母亲的灵位摆在紫檀桌上,享着香火和贡品。 独孤羽到场时,众人退后,他举香齐眉,跪拜行礼后将三柱香插进香鼎。 “爹,我们先走了。” “今日你是主家,这才来了多久就要走?”宋父的脸色很差,不知是不是已经听说了祠堂的事。 他本想发作,但见独孤羽也在,多少收敛了些。 “你说你一个出阁女子,拽着人家姑娘喊打喊杀,这还有宾客呢,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宋云缨并未示弱,“爹,你亡妻被人侮辱你不觉丢人,你女儿被人欺负你不觉丢人。” “我不过是替亲娘讨个公道,你就嫌我丢人了?” “你想当缩头乌龟,我可不想。” 宋父抬手就要打,“你个混账!” “岳父大人!”独孤羽眼眸一掀。 宋父余光所及,独孤羽正盯着自己,又悻悻把手放下。 语调也低了几分,压着火气,“别觉得你嫁了人我就管不得你了。” “您之前也没管过我。” 宋父刚降下去的声调又抬了上来,“你吃穿用度、读书家人我哪一样没管?你是宋家的女儿,你害你妹妹还不够,如今又想给我惹官司,将军府你也敢得罪,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 宋云缨冷冷道,“女儿早在十年前就没家了。” 自母亲死后,弟弟下落不明,她孤身一人在宋家受辱这么多年,过得还不如大娘子院里的丫头。 这样的家,不要也罢! 旁边的袁氏也闻声哭了起来,“云缨,我和你爹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能陷害自己的亲妹妹啊!” 终于来了。 宋云缨知道,父亲愿意风光大办母亲的忌日,一定有所图谋。 自从宋瑶仙被打入冷宫,袁氏拜宫的帖子被拒了一封又一封,他们夫妻俩是想尽办法把她喊出宫。 为得就是当面打探一下宋瑶仙的情况。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宋云缨索性开门见山,“四妹妹干涉科举政事,皇上盛怒之下要杀鸡儆猴。与我何干?难不成是我让妹妹去卖考题的?” “他们说仙儿就是你揭发的!” 宋云缨不否认,“是她先说我图谋不轨,还不许我自辩清白了?” 袁氏哭道:“那你也可以为仙儿求情啊。” “大娘子真看得起我,皇上连爹的面子都不给,会听我一个女流之辈的?” 袁氏此刻也是乱了方寸,“那仙儿她现在怎么样了?你有没有去看过她?仙儿从小养尊处优,何时受过冷宫的苦,你是做姐姐的,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她是进冷宫,又不是关死牢,每日饭食都是按时供应。饿不死的。” “街边的猫儿狗儿也有口饭吃,瑶仙是你妹妹,你怎能如此刻薄?” 宋云缨觉得好笑,“大娘子这会儿觉得我俩是姐妹了?宋瑶仙欺我辱我时,何曾当大家是姐妹过?” 宋父见宋云缨一口伶牙俐齿,也是愤然,“你总是有理,都是别人对不起你。既然如此,你还来宋家作甚?回你的宫里当娘娘好了!” 宋云缨求之不得,“这可是爹说的。” 言罢,她转身就走。 只留下袁氏焦急彷徨,“老爷,咱们不是说有事好好商量吗?你把她气走了,仙儿怎么办?” “让她走。” 宋父气得胸口发闷,“没有她,我也能把仙儿救出来!” * 刚从国公府回去,皇后娘娘就传召了宋云缨。 听说是有要事相商,她顾不得对妆梳洗,直接奔了凤仪宫去。 刚入座,就见皇后身边的般若姑姑端了碗参汤,“九皇子妃暖暖身子吧。” 宋云缨尴尬一笑。 上回被下炼情草的阴影还没散去,她心有余悸。 皇后娘娘从屏风后走近,“怎么,还记本宫上回撮合你和羽儿的仇呢?” 宋云缨忙站起身,“臣妾不敢。” 皇后示意她坐下,“放心,这回不会再诓你了。” 宋云缨这才端起参汤,浅浅地尝了一口。 “皇后娘娘找臣妾有什么急事吗?” 皇后娘娘屏退左右,等宫人都出去了,才拉着宋云缨道,“本宫是想问问,你跟羽儿进展的怎么样了?” “咳咳。”宋云缨险些呛住。 她忙把参汤放下,“挺好的。” “挺好?”皇后娘娘不信,“本宫怎么看他还是一副高高挂起的样子。” “殿下的脾性最是闲散不羁,恐怕一时难以改变。” 皇后并未生气,“跟本宫说,是不是还没圆房呢?” 宋云缨的脸噌得烧起来。 皇后见状,便知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本宫就知道,这小子没个正型,你让他往东,他偏往西。” 第32章 假戏真做 宋云缨没接话。 与婆母的相处之道,头一禁忌,就是当着她的面数落儿子的不是。 “本宫一会儿就让人把他宫里的那些画拿去烧了!” “别……”宋云缨拦着。 独孤羽平时最宝贝那副画,除了他谁也不让碰,若真烧了还不知道要闹多大的误会。 于是她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我与殿下是圆房了的。” 皇后娘娘一脸疑问,“哦?真的?是在何时?” 在宫里都是有敬事房记档的,宋云缨只好扯了个旁的理由,“是在宫外,我和殿下……” 她羞上一羞,也好将这桩事坐实。 “别害羞,本宫是过来人,”皇后娘娘眼眉含笑,“这男人啊,好比笼子里的金丝雀,你关着它,它嫌烦。你打开笼子,它反而不敢飞太远。所以你得手里攥着食饵,吊着它。” 宋云缨点头称是。 这样,他的那些画,是不是就能保住了? “你们既已成婚,自不必管那些虚礼,他不肯,你就逼着他肯,方法多的是。” “有本宫在,他断不敢欺负你。” “你是个聪明识大体的好孩子,事关皇室血脉,社稷传承,切不可轻视。” 其实独孤羽对她很客气,也算照顾,可他似乎对于男女之事全然不感兴趣。 他们之间更像是豪门联姻的政治夫妻,不似郎情妾意那般甜蜜恩爱。 多了份尊重,少了份情调。 宋云缨知道皇后是一番好意,可牛不喝水哪有强按头的道理? “娘娘,臣妾明白您的意思。可是殿下似乎有喜欢的人,臣妾想……慢慢来。” 皇后娘娘可不愿意等,“云缨你要记住,你才是揽羽殿的女主人。怎能让一张画喧宾夺主?” “是,云缨谨遵娘娘教诲。” 从凤仪宫出来,宋云缨感觉衣衫湿了大半。 回到寝殿她无力坐在小窗下。 圆房……圆房……该怎么办呢? 大话已经说出去了。 皇后娘娘今日是喜从天降,说什么也要找个嬷嬷来给宋云缨瞧瞧,万一验明正身,她岂不是要露馅? “你不睡了?” 独孤羽在一旁观察她半天了,唉声叹气,愁个没完。 “我哪睡得着啊。” 宋云缨倒也不遮掩,“殿下,你想喝参汤吗?我请你喝。” 独孤羽眉宇凝神,“干什么,又想给我下药。” 她点点头,没有丝毫愧疚,“嗯。” “……” 能下药下得这么理直气壮,他还是头一次见。 独孤羽大致猜到原因,“去了一趟凤仪宫,回来就跟霜打的茄子一般。发生什么了?说来听听。” 宋云缨把皇后今日喊去问话的事挑重点讲了一下。 她拖着下巴,“怎么办,牛皮好像吹大了。” “好办,实话实说,你告诉母后根本没有圆房的事。” “那怎么行?娘娘会把你的画烧了的!” 他原本就没什么喜好,唯独对着笔墨纵情潇洒,若连这点自由都给剥夺了,岂不可怜? 她奉旨给他看病,最重要的就是稳定他的心神,若是被伤了,岂不因小失大。 “烧了就烧了。烧多少,我再画多少,你心疼什么?”他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那你不是存心跟娘娘作对吗?” 皇后娘娘待自己不薄,宋云缨不想让他们母子离心。 独孤羽抄着手,“那就只剩一种办法了。” “什么办法?” 他伸手捻起她的下颌,微微抬起,“假戏真做。” 宋云缨感觉到自己的下巴在他手上微微颤抖。 “现……现在做吗?” 她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 未果。 他的指腹像烙铁一样烧灼着她的皮肤。 而表情却意外的认真,“你定。” 宋云缨站起身,额发正巧抵在他唇边,最是暧昧的距离。 正在犹豫,他已经顺势将她拉入怀中。 宋云缨能感到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贴了上来,他的手滑过她的背,蜿蜒而上。 她身子一阵酥麻,脚下发飘,软进他的怀里。 他轻抚着她的发丝,薄唇触碰她的耳垂,“继续假戏,还是让它变成现实?” 宋云缨心慌腿麻,可理智还在。 她也明白自己需要掌握主动权,需要夫君实质的宠爱,需要一个孩子,只有这样才能在宫中立足。 于是攀上他的脖颈,“我与殿下是真夫妻,何须作假?” “很好。”独孤羽不再犹豫,掐上她的腰,将人抵在窗轩之下。 炽热的吻似乎要将她揉碎。 “嗯……”喉底的一声呜咽,更激起了他的兴奋。 他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上。 单膝抵着她,手撑在她的身旁,唇拨开了她胸前的衣襟,滚烫而下,惊得她一阵麻栗。 “殿下……” “嗯?”他声音哑的要命。 她醉眼迷离地望着他,似摇曳地春花。 独孤羽俯身正欲进一步的动作。 “咚咚咚——” 寝殿外,一阵急促的扣门声。 “殿下,皇上召您去趟乾元殿议事。” 独孤羽微微抬头,语调略飘,“所为何事?” “奴婢不知,只是说有要事相商,请您务必赶紧前去。” 身下宋云缨还喘着粗气,面颊绯红,犹如熟透了的樱桃。 她轻轻推他,“你……你赶紧去吧。” 独孤羽笑了笑,甩开披落的长发,冲着外面应声:“知道了。” * 近日,恩科殿试是朝廷的头等大事。 皇上一连三天,召了几个皇子到乾元殿议事,也是为了此次恩科。 因着考题泄露的风波,皇上一怒之下,将殿试改为现场出题,要求学子们口答,而非笔书。 听说,三甲已定,只是状元还不知花落谁家。 若是谁能收得恩科状元为幕僚,在天下士子中,也能赢得不小的威望。 揽羽殿的书房,宋云缨见独孤羽在看殿试名单,便问,“殿下心中有人选了吗?” 此前,皇上不允许皇子与外臣接触。 这回借恩科之名,广纳贤才,可见皇上是有意让皇子们开始参与政事了。 如此机会,必然要好好把握。 独孤羽很坦诚,“有个叫崔彧的,人虽狂了点,但胜在足智多谋,可堪重用。” 第33章 雪崩被困 独孤羽很坦诚,“有个叫崔彧的,人虽狂了点,但胜在足智多谋,可堪重用。” 果然是崔彧。 前世独孤羽并未选中崔彧,只因被宋云缨半路截胡。 宋云缨知道崔彧的弱点:“殿下,你想让他入府做幕僚吗?” “你有法子?” 崔彧声名在外,曾经有人想请他出山,但都被拒之门外,可见他不是趋炎附势之辈。 为名为利,他未必答应。 宋云缨胸有成竹,“当然。” 别忘了,上辈子可是她帮独孤侃把崔彧请进了门。 这才有了崔彧后来的献计献策,一路将独孤侃送上了太子之位。 独孤羽放下名册,“说来听听。” “天机不可泄露,”宋云缨一副神秘的样子,“殿下还是先随我去一个地方。” 宋云缨命人备了马车,出宫后一路向南。 山路崎岖过后,马车京郊淇县的一处村庄停了下来。 因是常年贫困的村子,乍一出现官家的马车,引来了不少村民张望。 宋云缨领着独孤羽穿过曲折的小径,来到了一座黄土堆砌的院墙前。 “有人吗?”宋云缨扣门。 开门的是一个瞎眼的婆婆。 “你们是谁?来我家何事啊?” 宋云缨轻声解释道:“崔婆婆,我是三郎的朋友,听说您眼睛不便,特地从京城赶来为您诊治的。” 婆婆激动道,“三郎?他在哪?他从京城回来了?” “没有,他在宫里好好的,皇上说他有大才,要重用他呢。” “真的?” “当然是真的。” “老天保佑,我儿一生襟抱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婆婆脸上露出喜悦和感激,摸索着将门开得更宽,请宋云缨他们进入。 院内虽然简陋,却打扫得干干净净,唯一宽大的房间里,密密麻麻摆放的全是书。 “翠婆婆您坐。” 宋云缨仔细为她查看了眼睛,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取出几味草药,分装好,耐心地教她如何煎煮和服用。 “婆婆,这是五天的药量,下次我让人再把药带来。您放心,按照我的方子吃药,眼睛一定会好的。” “姑娘,这怎么好意思呢?”说着要她把压箱底的钱拿出来。 宋云缨连忙制止,“婆婆,三郎对我有救命之恩,你别过意不去,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如此这般,婆婆终于放心收下。 回去的路上,独孤羽看着车窗外,似有非有地问她,“救命之恩是怎么回事?你之前认识崔彧?” “算是认识。” 他不看她,“你倒是深藏不露。” 若说崔彧对宋云缨有救命之恩,绝非夸大其词。 前世,宋云缨身为军医随军出征,怎料营地被敌军包围,生死一线。 独孤侃作为主帅原本起了丢车保帅的心思,是崔彧力排众议,率援军回营救人,宋云缨与众将士这才保住了性命。 崔彧说过:“仗打到最后,往往等来的是君主握手言和,政客升官发财,商人盆满钵满。只有母亲和妻子,等来的是山上的皑皑白骨。我,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将士。” 因此,她也算从崔彧手里捡了条命。 可宋云缨没办法把前世的因果告诉独孤羽,只能道,“我这么说,是为了让崔婆婆放心收了咱们的好意。不然,她真把家底拿出来相送,崔彧回来岂不把咱们当骗财的小贼了?” 独孤羽没再继续问,不知是否把她的话听了进去。 轰隆隆—— 突然,远处山崖上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紧接着,马车剧烈摇晃,白茫茫的雪球如潮水一般汹涌袭来。 “小心!” 独孤羽翻身而下,拉紧了缰绳,马车打滑在雪崩的边缘滑行。 “抓紧了。” 宋云缨被剧烈的撞击颠簸出马车,独孤羽眼疾手快地托住了她,用身子死死抵着车门,怕她被再此甩出来。 “是雪崩!”宋云缨扒着门框,暗叫不妙,“殿下当心。” 只见独孤羽挥着鞭子,催促马匹加速,终于赶在大雪倾覆前停在了半山腰的一出平台上。 哗—— 雪从身旁倾泻而下。 “好险啊。”宋云缨惊魂未定,望着身后被雪覆盖的山路,有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人还在,马还在,只是路被封死了。 独孤羽观察四周,然后淡定地从袖中拿出一支穿云箭,扯了引子,只听“嗖”得一声响彻山谷,箭矢带着信号直冲云霄,在空中炸开一朵白色的火花。 “这是……玄甲军的求援信号?” 独孤羽颇感意外,“有点儿见识。” 也不算见识。ωww.xSZWω㈧.NēΤ 只是上辈子当了军医,投在玄甲军麾下,受敌军围困时,她见将领发送过类似这样的信号。 可是,独孤羽此时不过一个只知道舞文弄墨的闲散皇子,手里怎会握有玄甲军的暗号? 宋云缨抬头望着,“会有来人救我们吗?” 这里除了脚下的平台,身后的山洞,四面八方都是雪。 “等等看。” 他们躲进山洞,耳边的风声渐渐熄灭,独孤羽将周围的杂草和枯树枝捡来,娴熟地点然一堆火。 虽然只有两个人,可在狭小的山洞里也略显拥挤。 宋云缨坐在独孤羽身边,蜷膝坐着:“你怎么会跟玄甲军有关系?” 他反问,“你一个刚出阁的姑娘,怎么会认得玄甲军的暗号?” “我……听我父亲讲过。” 宋云缨随便扯了个理由,暗暗瞟一眼独孤羽,他没再追问,似乎相信了她的说辞。 玄甲军是朝廷最能征善战的军队。 直属皇上管辖,除此之外,不受任何人的挟制。 前世,独孤侃也是登上太子之位后,皇上才慢慢把玄甲军的军权交给他管理。 独孤羽一不爱舞刀弄枪,二没有领军打仗的经验,竟然能召唤得了玄甲军? 第34章 没碰过女人,羞涩了? 让宋云缨有些意外。 独孤羽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玄甲军由我大哥创立,其中将领皆是他的故友。我只是跟着占了些便宜。” “原来是这样……” 大皇子独孤毅智勇双全,曾随皇上起兵,南征北战,在军中威望极高。 听闻,他后来以身殉国。 也有人传当时他是为救皇上而死。 其中是非曲折外人不得而知,只知道皇上痛失爱子,立国后第一件事就是追封他为毅文太子。 可见对这个儿子的喜爱。 若大皇子还健在,储君之位是绝对轮不到这些弟弟们争的。 “你跟你大哥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宋云缨也有弟弟,她理解骨肉分离的难过。她时常会想,如果子游没有丢,应该长得有多高,吃得有多壮。 “你还相信帝王家的兄弟情?” 独孤羽拎着枯树枝,朝火堆里填。 火光映照着他冷漠的一张脸,眼神中流露着萤火闪烁。 他总是对身边的人漠不关心。 也很少提及。 唯一爱好就是对着白纸泼墨宣泄自己的情绪。 对待皇后,对待皇上,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像个被宠坏的小孩。 宋云缨说:“我虽不信帝王家的真情,可我相信人之常情。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总是把自己包裹的像块冰,凉的是自己家人的心。” 独孤羽冷笑,“你一个忤逆父母,把亲妹妹送进冷宫的人,跟我谈亲情?” “那是他们有错在先。” 父亲的冷漠,嫡母的伪善,妹妹的凌辱,这些无不是前世压垮她的稻草。 若不是被家人的抛弃,独孤侃再大胆子,怎敢害她性命? 宋云缨是经历过生死之后的看淡,“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 “你怎知我不是?” 他看着她,眼眸是深不见底的幽暗。 只那一瞬间,宋云缨突然意识到,或许她从未真正了解过独孤羽。 只是把他当作重生复仇路上的一个合作伙伴。 他的过往,他的内心是怎样的,她一点儿也不知道。 “咳,咳……”独孤羽蜷手咳嗽着。 看着时辰他该泡药了。 可是大雪封山,要去哪里找药呢? 独孤羽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只因他体内有寒气,若不及时驱散,很容易侵蚀五脏六腑。 宋云缨把草垛垫高一些,“你先躺着,我去熬些药来。” 他猛地拉住她的手腕,“你认识我大哥?” “毅文太子,文可安邦武能定国,又是至诚至孝之人。如此美名,谁会不识?” 都说人无完人,可宋云缨经历两世,从没听谁说过毅文太子的不是。 独孤羽慢慢放手,“他就是傻,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宋云缨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独孤羽很快藏匿了眼中的流光,“没什么,只是感觉你有些见地,即知道我大哥,也知道崔彧。对朝廷宫闱之事,上心的很。” 宋云缨不想惹他怀疑,“我只是就事论事。” “我想听实话。” “殿下,我只是觉得有时候你该争一争。” “太子之位吗?”独孤羽这回没打算让她糊弄过去,他不能接受一个拥有太多秘密的人待在身边。 “回答我。” 宋云缨见瞒不过,只好实话实说,“崔彧有大才,是恩科状元的头号人选。皇上好不容易让皇子们参政议事,我只想帮殿下广聚才、纳圣贤,除此之外没别的心思。”小說中文網 “后宫不得干政,你胆子不小啊。” “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宋云缨低头翻着药箱里的药,“认识崔彧不是我的错,而是殿下的福报。殿下生于帝王家,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吗?” 独孤羽欣赏她的坦诚。 但也有自己的坚持,“我无意夺嫡,只怕辜负了你这份胆量。” 前世,独孤羽暴毙的早。 世人只感慨他英年早逝,却没人知道,他竟然对东宫之位毫无兴趣。 难不成真要把太子之位拱手相让? 还是说,他在玩欲拒欢迎的把戏? 一旦涉足权力的漩涡,就很难全身而退。 宋云缨此生与他了解的还不够深,万事还是要三思而后行。 她找到了几味可以缓解独孤羽症状的草药,融了雪水放在小瓮里煎煮。 “既然皇上把殿下交给我,我定要尽心照顾。殿下有意夺嫡也好,无意东宫也罢,我只管医好殿下的病,剩下的就交给天命。” 他再问:“可这些跟你找崔彧有什么关系?” “帮助殿下排忧解难,也是我治疗病症的一种方法。”她回答的滴水不漏。 独孤羽倚在一边,“到头来,你别觉得委屈就好。” 宋云缨闻了闻药的火候。 “我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委屈。” 包括上辈子。 她把药送到他嘴边,“喝了吧,虽不比宫里的灵丹妙药,也是能驱寒的。” “没用的。” 独孤羽似乎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你号称医圣的关门弟子,会不知恐寒症的病况?” 恐寒症也是精神上的病症。 风邪侵袭时,轻则气血不畅、经脉紊乱,重则休克死亡。 一碗药,最多只能解决内寒的问题。 当下正值严冬,荒山雪岭间,没有药池这种内外兼治的条件,只怕独孤羽今夜要吃苦受罪了。 “药虽不能根治,但也能缓解状况,争取时间。”她想给他一点信心,“总要撑到救兵来,不能让史书上写一笔,大巽九皇子在求贤路上冻死荒山啊。” 独孤羽拗不过她,接了药碗一饮而尽,然后缓缓躺下,闭上眼睛。 时间一点一点流走,山洞内只有火堆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篝火晃动下,独孤羽蜷缩在草垛上,身体微微颤抖,脸色越来越苍白。 宋云缨手搭在他的额头,“好烫。” 他闭着眼睛,“没事。” “那怎么行?” 再这么下去,只怕等不到玄甲军来,他就去见列祖列宗了。 宋云缨见状不再犹豫,她轻轻解开自己的外衣,将温暖的胸口紧贴着他的后背,用体温为他驱散体内的寒气。 宋云缨感受到独孤羽的呼吸逐渐平稳,她的心也稍稍放下。 “喂……” 独孤羽觉得背后有暖意,微微睁眼,看到宋云缨的举动,有些无奈。 宋云缨没被吓退,“不用这种眼神看我,你我本就是夫妻,我可没占你便宜。” 说着搂他的胳膊又紧了紧。 “还是说……殿下没碰过女人,这是羞涩了?” 第35章 做鬼也风流 独孤羽的身体明显挺了挺,脸上的红晕看不出是发热还是羞愤。 他眯着眼缝,冷冷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她咋舌,“不会吧殿下,你真没碰过女人?” 在怎么说也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富贵不愁。 起初,宋云缨还以为宫女都是讹传呢,说偌大到揽羽殿连通房婢女都没有。 有的说,他是戒色养身子。 有的说,他是为白月光守身如玉。 后来干脆传成了他身患隐疾,不能行夫妻之事。 独孤羽被宋云缨这种奇奇怪怪的神情激怒,转了身将她推到身下,压制住,“你说什么?” “喂……”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压迫吓到。 “玩笑而已,殿下别在意。” 独孤羽鼻腔哼了一声,“我这个人心眼小得很,最经不起开玩笑。” 宋云缨缩成一团,“那你想……怎么样?” “总得收拾收拾你。” “不至于吧。” 她想逃又被他一把摁了回来。 棱角分明的下颌,几缕鹤发垂落,在白雪映照下更具有威慑力。 居高临下,这个角度的独孤羽,她没见过。 低垂的眼眸,俯视着身下的猎物,宽厚紧实的臂膀形成一方禁锢,让人不由得心跳加快起来。 宋云缨干咳两声,故作冷静地拍拍他,“殿下你还生着病呢,别逞强。” 他把她的手摁下,靠近,“你我本是夫妻,这也不算用强。” “你不是说母后总催着咱们要个孩子,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 她竟无言以对。 “怎么,没碰过男人?”他开始反击。 他手掐上她的软腰,在耳边低语,嘴角难得带了一丝戏谑。 她嘴唇微颤,手心发汗。 虽说前世宋云缨是德高望重的太子妃,历经千难早已看破情事。 可重生后的身体未经人事,还似少女一般青涩,被独孤羽这么一撩拨,就如同沸开的滚水,烧得整个身子燥热难耐。 “那不如切磋切磋。”独孤羽略带病态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意。 他不给她应答的机会。 手抄起她后枕骨,细柔的发丝在指间缠绕,他的唇似冰一般落下来。 宋云缨被这猝不及防的吻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抵抗只换来他更进一步的侵略,唇齿轻启间,她渐渐闭上眼睛。 他修长的手指沿着她的面颊蜿蜒而下,似烙铁一般,烫得她不由得颤抖。 她想退缩。 他却进行的更霸道。 吻炽热而又缠绵,唇齿,耳根,锁骨……她似水一般融化在他的怀里。 “嗯……”她试图保持镇定,但身体的反应出卖了她。 山洞外风雪凛凛,宋云缨却只听得到自己重重的喘息声。 “别……殿下,这里凉……” 她摁住他掀起薄衫的手,呼吸轻吐在他的胸膛。 “怕了?”他眸子只抬了半分,“刚才不还一副江湖老手的模样?” 纵然他是个病秧子,可到底男女有别,他若使强,她连半点推搪的机会都没有。 如此近的距离,她甚至不敢看他。 “我……我错了……” 独孤羽把她胸前已然扯开的衣襟往中间拢了拢,“难得啊,还知道认错。” 难得从她嘴里听到一个服软的词。 宋云缨她心跳如鼓,明知他是戏谑,却不争气地险些陷肋进去。 她只能尽量保持冷静,“殿下,我也是为你着想,你现在需要的修身养病,不适合……” “不适合什么?” 她脸颊绯红,羞于开口“纵欲”二字。 他把她牢牢禁锢在怀中,“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瞧这病,不养也罢。” 是她忘了,他也不过是个青春正鼎鼎少年,意气风发,对于男女之事,难免冲动上头。 若不是此刻担心他的身子,既然已是夫妻,便没必要如此扭捏。 罢了,宋云缨已做好缴械投降的准备。 他禁锢她:“还躲吗?” 宋云缨瞧他兴致正高,想来也不置于纵欲伤身。 “殿下若想, 于是一狠心,迎着他的唇吻了上去。 原本的一方压制,变成了双方的博弈。 宋云缨拽着他的衣襟,迎合这场缠绵。他带着一丝玩味,轻重有缓,层次递进,全然主导着游戏。 唇齿摸索间,宋云缨几乎软骨如泥,眼看就要败下阵来。 …… “喂,快来看——这儿有人!” 山洞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 “这儿真的有人!” 外面的人发现了火光,呼叫着同伴朝山洞跑来。 难道是玄甲军的搜卫兵到了? 宋云缨吓得忙扯过滑落肩头的衣裳,阻止了独孤羽更进一步的挑逗,像只被惊扰的小猫似得躲在他身边。 独孤羽一指摸过唇边,还残留着淡淡的竹叶清香。wWW.xszWω㈧.йêt 他笑笑,不慌不忙地将她挡在身后。 “谁啊,扰了孤的兴致。” 宋云缨瞧他泰然自若的模样,不禁想起小师妹曾说过—— 官宦家的贵公子,可以缺大德,但不能失小礼。 他们放浪形骸,仿佛情场浪事在他们身上,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桩谈资,即使没那么正经,也不影响什么名声前程。 放荡不羁在男子身上本就是褒义词 “九……九殿下!” 冲在最前面的是个年轻士兵,冲撞到山洞口,他哪里见过如此阵仗,一张脸烧得通红,根本不敢抬眼看。 低着头连连告罪,“殿下,末将有罪!末将不是故意的。” “小王八羔子,”后面一红衣将领很快跟过来,呵斥着:“还不滚出去,不要命了,荒山野岭就你往前冲得快,扰了殿下的兴致,你担待得起吗?” 表面是责骂。 其实是说他不顾风雪,冲在最前面,叫独孤羽别怪罪他。 “是,是。”年轻士兵急忙点头哈腰地退出去站岗。 独孤羽修长的手指摁了摁眉心,“老朱,你到是会做好人。” “赶紧把衣服穿好。”红衣将领上前把一狐裘大氅扔过来,“你小子,就知道给我找麻烦。” 独孤羽顺势把大氅丢给宋云缨披上。 “怎么你也当我是麻烦?” “早知你小子混账至此,就该让你冻死,我才懒得管你。” “晚喽,”独孤羽望着天边的星辰,“谁让你欠我哥的人情,他临死前可把我托付给你了。” 第36章 阿羽是个可怜的孩子 “所以你小子就赖上我了?” 宋云缨大概认得出,眼前这位红衣将领,应该是玄甲军的校尉——朱兆熙。 朱家兄弟,能征善战。 老大朱兆熙曾是大皇子麾下一员大将,大皇子当年为国战死,将幼弟托付给了挚友。老二朱鸣尘是暗卫总领,亦是独孤羽的死党,两人一起长大的情分。 有了这几层关系,朱兆熙与独孤羽相处时,自是与旁人不同。 “给九皇子妃请安。”朱兆熙发现了躲在后面的宋云缨。 宋云缨从独孤羽肩膀探出头来,“朱校尉快快请起。” “皇子妃认识末将?” 从头到尾朱兆熙没有自报家门,作为统帅的敏感,让他觉得眼前的女人不寻常。 “不,并不认识,”宋云缨忙解释,“本宫也是听家父提起过,朱校尉智勇双全,曾为大巽立过汗马功劳。方才听殿下提了将军姓氏,这才猜得一二。” “原来如此。” 前世,宋云缨与他有过交集。 只因那时独孤侃进位太子后,开始执掌玄甲军,而朱兆熙作为老将自然来往不少。 但朱兆熙性子耿直,对独孤侃这个太子一向不服。 因为他始终坚信九皇子的暴毙不是偶然,暗查暗访,却一直没找到证据。 后来,在一次围剿叛军时,独孤侃派朱兆熙诱敌深入,结果朱兆熙临阵倒戈,投敌叛变。 独孤侃得知后大怒,不仅斩了他的亲信,还举兵讨贼将朱兆熙斩杀。 此后,玄甲军上下对独孤侃耳提面命,再无挑衅之人。 …… 朱兆熙是看到信号,得知独孤羽有难,便亲自带着部下寻来。 幸好风雪已停。 不然将更加凶险。 朱兆熙派人一路将独孤羽他们送回皇宫。 临别时,他又往宋云缨手里塞了一个圆月样式的玉佩,声音不大,像是怕被人听见:“皇子妃,今日一事切莫与外人提起。阿羽是个可怜的孩子,以后还要多劳烦你照顾了。不管遇到什么麻烦,叫人拿此信物来找我,我定竭尽全力。” 宋云缨收下玉佩,“今日多谢朱校尉的救命之恩,你美意我收下了,殿下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气。” * 奈奈最近听说了一个新消息。 自从宋瑶仙被打入冷宫,玉嫔有意无意地打听徽京城官宦人家未出阁的姑娘。 奈奈对此行为很是不耻,“难不成,她还想让二殿下休了宋瑶仙,再娶个正妃进宫不成?” 宋云缨毫不惊讶,这种事,玉嫔不是没干过。 锦上添花不曾有,落井下石她排第一。 奈奈握着手中的朱钗,“主子要不别去她的鹊禧宫了,给这种人瞧病,真是脏污了您一身好手艺。” 宋云缨何尝不是这么想? 只是太后今日身子不爽,太医署的人手大多调去了慈安宫侍奉。 太医令让宋云缨无论如何今天去给玉嫔请脉瞧病,说是已经拖了有些日子了,虽然说玉嫔娘娘脾气最是谦和,可太医署也不能一直拖下去。 宋云缨身为院判,理应出份力。 宋云缨拿过奈奈手里的钗环,对着铜镜比划着位置,“玉嫔再怎么说,也是皇子的生母。如今生了病,皇后娘娘和太医令命我去诊脉,我怎好拒绝?” 虽有私仇,也不好耽误公事,拖累同僚。 奈奈不知该喜该忧:“皇后娘娘真是把主子当神医了,事事都安排进来。” 宋云缨说:“你来宫里也有些日子了,说话做事要有分寸。今日我带锦瑟去,你在家好好想想,究竟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奈奈这丫头什么都好,只是长了一张话比脑子还快的嘴,若不时常给她上上弦,只怕日后在宫里要吃大亏。 玉嫔的鹊禧宫地处偏僻,小路曲折,四周的景致与皇宫的繁华截然不同,显得格外冷清。 宋云缨踏入宫门,惊起了几只啄食的麻雀。 宫女迎了上来,“九皇子妃,您怎么来了?奴婢这就去通传。” “不麻烦了,”宋云缨拦着她,“本宫是奉皇后之命过来给玉嫔娘娘诊脉,你只管去将最近太医开的方子拿过来,本宫也好一并瞧瞧。”小說中文網 “是。” 宫女走后,锦瑟扶着宋云缨往里走。 刚走到殿外,就听里面一男一女两个声音。 “侃儿,数日不见你瘦了,可是又练武熬坏了身子?精神怎么这么差。” 原是玉嫔在拉着儿子嘘寒问暖。 “我没事。” “那就是宋瑶仙的事惹你烦心了?” 任谁的妻子被皇上下旨打入冷宫,都不会开心。 “娘,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那怎么成?”玉嫔摇着团扇慢慢道:“自打进门,你就冷着一张脸,怎么,还觉得柳家姑娘那边配不上你?” 独孤侃无奈道:“瑶仙刚入冷宫,母妃就想让我休妻另娶,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谁敢耻笑?大皇子殁了,如今你就是皇长子,谁敢笑话你?” 这话,宋云缨听着耳熟。 玉氏出身卑贱,在宫里苦苦熬了十余年,直到薛侃举行冠礼,才被封为玉嫔。 她表面不争不抢,清淡如水。 背地里却比谁都渴望权利富贵。 前世宋云缨被她选做儿媳妇,也是因为独孤侃出身不高,京城的王公贵女,家世好的看不上他,家世低的他看不上。 不上不下,这才选了个国公府的庶女。 玉嫔懊恼道:“原本想着她是国公府嫡女,家学渊源,聪慧金贵,岂料也是个不中用的。” “侃儿,你一向贤名在外,怎好被她拖累?” “如今柳太师有意与咱们结亲,再犹豫只怕要错失良机啊。柳家世代簪缨,门生故吏便天下,若有他们做靠山,你封王指日可待。不然你这辈子都只是个小小的郡王,能有什么出息?” 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 但是独孤侃有自己的看法,“父皇最厌恶始乱终弃之人,母妃何必逼我去惹父皇生气?” 第37章 没了第一个孩子 玉嫔急道:“侃儿,娘跟你说了多少遍,帝王家,真心是最不重要的。你以为你父皇真情一片,那也都是装出来的,当初若不是皇后家底深厚,皇上安能举义成功?你真当他们伉俪情深?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侃儿,难道仰人鼻息的日子你还没过够?” “难道你忘了薛贵妃是怎么折磨你的?” 独孤侃双拳紧握:“孩儿没忘!” 玉嫔不愧是底层爬上来的人物,活得是比常人通透、功利。 说话也句句戳在人的痛楚。 宋云缨曾听独孤侃说过,因为玉氏位分低微,他不能养在生母身边,早早就寄养在薛贵妃宫里。 寄人篱下,苟延残喘。 过得比别的皇子辛苦许多。ωww.xSZWω㈧.NēΤ 后来薛贵妃暴毙,独孤侃在灵前痛哭流涕,险些晕厥,见者无不感动,连皇上都赞许他至仁至孝。 那时,宋云缨竟还觉得独孤侃以德报怨,是个孝顺的好男儿。 看来前世今生,都改变不了这对儿母子的丑恶嘴脸。 夫君所谓的真心是假,婆母所谓的慈爱也是假,只有趋炎附势的小人嘴脸是真。 现在想来,讽刺至极。 听了半天壁脚,锦瑟都有些犹豫,“主子,咱们还要进去吗?” “为什么不进?” 宋云缨拂去袖口的落叶,既然老天开眼,让她重生一场,就别让这些小人得逞。 “咚咚咚——” 她扣门。 只听里面有片刻慌乱的细碎声,然后恢复了平静。 开门的是独孤侃,他显得有些惊讶,“弟妹?怎么是你?” 宋云缨皇命在身,还算客气:“皇后娘娘命我来给玉嫔娘娘看病,事先不知二殿下在此,也不知方便不方便?” “自是方便。你肯来,倒也省得我再想办法请你了。” 这个“再想办法”让宋云缨忽然想起,上次他是不是让她瞧的病人,正是玉嫔? 进了门,只见殿内陈设简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寝殿中央摆着佛龛,玉嫔信佛,日日祷告以显虔诚。 此时玉嫔正斜倚在榻上,面色苍白,见到宋云缨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瞧我这身子,原本就是老毛病了,还麻烦九皇子妃特意来一趟,真是罪过。” 她声音虚弱的很,全然不像刚才给儿子出主意时那么中气十足。 “不麻烦,只是诊诊脉,不会耽搁玉嫔娘娘多少时间。” 宋云缨行礼后,开始为玉嫔诊脉。 她观察着玉嫔的气色,查问了宫女准备的药方。 玉嫔也问:“九皇子妃,我这病怕是好不了了吧?” 宋云缨收起丝帕,提笔写药方,“娘娘的病不在身体,而在于心气郁结。” “此话怎讲?” 宋云缨毫不客气地坦然相告,“娘娘心中所忧之事,皆因权势诱惑而起。若能放下执着,自然心气舒畅,病也就不药而愈了。” 玉嫔听后,脸色骤变,她显然没料到宋云缨会如此直白。 是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还是说,她身为九皇子妃,与侃儿本就是竞争关系,才故意跑来言语敲打的? 独孤侃率先开口:“弟妹,你这话说得可就难听了,我母妃一向与世无争,淡泊名利,怎会被富贵权势所诱惑?” 这母子俩装的,是连自己都骗过去了吧。 宋云缨微微一笑,不卑不亢,“二殿下,我只是一名医者,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我自然要如实相告。娘娘的病,我只能根据脉象来诊断,至于背后的原因,你们应该比我清楚。” 玉嫔盯着宋云缨,眼神复杂,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沉默良久,她才缓缓而问:“九皇子妃,这话是你自己说的,还是皇后娘娘借你之口要说的?” 玉嫔的话里既有担忧,也暗含警告。 只不过以宋云缨今时的地位,无需怕她,“曾经有人告诉我,想当狐狸,就要先学会把尾巴藏好。玉嫔娘娘贤惠聪明,应该不需要晚辈再讲下去了吧。” 这话,独孤侃说过。 那时他告诉她,他想要谋夺太子之位,但不能宣之于口。 越是想要,就越要把欲望藏好。 “这是药方,”宋云缨把东西交到独孤侃手上,俨然一副交差应付的架势,“二殿下请收好,皇后娘娘若问起,就说我来过了。” 独孤侃接过药方,慢慢在掌中握成一团。 * 回去的路上,锦瑟有些担忧,“主子今日说话忒直了,怕是要得罪人。” 不是宋云缨想树敌。 是看到这母子俩,实在难忍胸口那阵恶心。 “锦瑟,我想去趟冷宫。” “主子是想去看……二皇子妃?” 听奈奈说,主子和她这位妹妹并非情深义重。 更何况二皇子妃被打入冷宫,主子也推波助澜,此番要去,难道是刚才听了玉嫔娘娘的话,同情心泛滥了? “主子,二殿下想休谁、娶谁不干咱们的事,咱们也犯不着趟这浑水。” 锦瑟劝道:“冷宫之地,多为不祥。主子有什么话让奴婢带去就好,何必亲自跑一趟?” 宋云缨明白她的担忧,“我不是为了宋瑶仙,而是为了我自己。” 锦瑟见主子心意坚定,也不再多言,着手准备去了。 这两日独孤羽被皇上喊去皇家围场狩猎,不在宫中。 宋云缨用过晚膳,披了件斗篷,独自前往冷宫。 前世,她也来过这个地方。 记得当时独孤侃有个通房的宫女,坏了心肠,往宋云缨的汤羹里下毒,害得她小产,没了第一个孩子。 事发后,独孤侃大怒,将那宫女打入冷宫。 宋云缨当时来质问她,可她不惜撞死在廊下,也未道出下毒的原因。 故地重游,难免勾起曾经的伤感。 第38章 快快跟殿下生一个吧 宋云缨深吸口气,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冷宫的门早已破败不堪,与皇宫金碧辉煌的殿宇显得格格不入,她沿着长满青苔的石阶缓缓而上。 忽然,迎面走来几个巡逻的侍卫。 宋云缨连忙躲在石狮子后面。 “老展,快走——该换防了。” “哎——来了——” 那个姓展的侍卫裹了裹衣裳,回头又望了眼冷宫大门,赶紧追上了同伴。 展侍卫? 难不成是他? 有点儿意思。 宋云缨从阴影里走出来,嘴角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看来,时过境迁,有些事情还是不会改变。 既然如此,就拭目以待吧 宋瑶仙被关在冷宫最深处的一间小室里。 宋云缨推开门,只见她靠在发霉的墙边,衣裳沾有泥污,可脸上的妆容却依然干净姣好。 宋家的姑娘,即便落魄也有股子不服的傲气。 宋瑶仙瞥了她一眼,“怎么,等不及来看我的笑话?” 宋云缨神色漠然,“想看你的笑话随时都可以,犯得着我亲自跑一趟吗?” “宋云缨,你这个贱人,早知道在宋家我就该杀了你!” 宋云缨笑笑,“这说的好好的,妹妹怎么张口闭口喊打喊杀的,岂不伤了和气?” “我跟你不可能和气。”宋瑶仙气得不轻,原本精致的面容也开始变得扭曲。 “对自己妹妹下手,你简直丧尽天良。”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送给你。” 当初她是怎么欺凌侮辱自己的,宋云缨一日未敢忘。 宋瑶仙指着,“那也是你活该,跟你娘一样,都是狐媚子,都该死。” 宋云缨一巴掌扇过去,反手把她摁在墙上,“宫里最忌讳乱说话,我瞧你是舌头也不想要了。” “怎么,你想杀人灭口吗?”宋瑶仙突然疯狂地笑起来,“你敢吗?” “我现在怀了身孕,你敢吗!” 宋瑶仙神色充满了得意,仿佛想用这个消息震碎宋云缨的瞳孔。 “哦?” 宋云缨异常镇定。 “我有身孕了,二殿下的,”宋瑶仙不断重复着,“你等着吧,为了皇嗣,殿下也会救我出去的。他一定会救我的!” 宋云缨搭上她的脉,再次确认。 宋瑶仙见状,以为自己占了上风,便更加嚣张地说:“是啊,我怀了独孤侃的孩子,这可是大巽的皇长孙。你这个贱人,就算你成了九皇子妃又如何?你永远也比不上我!” “那可是真要恭喜妹妹了。” 她越不羡慕嫉妒,她就越抓狂。 “宋云缨,其实你心里一定恨极了吧,还得装作恭喜的样子,我想想都觉得可笑。” “我有什么好恨的?” “我马上就能出冷宫了,你枉费心机,怎能不恨?” “是吗?” 皇上向来看重子嗣,肯为此放宋瑶仙出冷宫也不是不可能。 宋瑶仙试图从宋云缨脸上寻找到一丝震惊,甚至是胆怯。 但她失望了。 宋云缨不但不慌,反而神色平静如水,素手伸向她的肚子,抚摸着,然后猛地摁了一下。 “你要干什么?!” 宋云缨笑笑,“妹妹这孩子来得可真是时候呢。” “当然,连老天都看不过你这蛇蝎心肠的小人作祟,要降下麟儿助我。” 宋云缨拍拍她的肩膀,“既然如此,妹妹可要守住了,切莫丢了这最后的倚仗。” “当然,你等着吧。等我出了冷宫,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 宋瑶仙出冷宫比预料的还要早一些。 听说是独孤侃去禀告了消息,皇上下旨,解了她的禁足,把人从冷宫接回了善和殿。 好吃好喝地待着,还请太医署专人给她安胎。 奈奈气得直跺脚,“她怎么会这么好命,这时候怀上皇嗣了?别不是有诈吧。” 锦瑟倒没怀疑:“主子亲自把得脉,怎会有错?” “真是好人偏命短,祸害遗千年。”奈奈垂头丧气。 不止是宋瑶仙。 听说,独孤侃前几日皇家围猎拔的头筹。 皇上都赞他一身好武艺,有名将之风。 夫妻俩皆是风头正盛。 锦瑟神色担忧,“倘若这孩子出世,那便是皇长孙,到时候只怕二殿下的地位更高了。” 奈奈附和,“就是。主子怎么不推了给她安胎的差事?以她的性子,且有得折腾呢。” 宋云缨挑拣着手中的草药,细细地嗅了嗅,“她那么极力的求皇后让我保她这一胎,自然是做了万全的打算。” 若照顾得好,他日诞下麟儿,宋瑶仙就能母凭子贵。 照顾得不好,她也能把责任推到宋云缨头上,兴师问罪。 无论怎样,她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锦瑟不解,“主子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答应她?” 宋云缨将捡好的草药放置一边,“因为,我要让她既生不下孩子,阖宫上下还得感谢我。” “怎么可能?”奈奈恍若天闻,“主子莫不是大白天说胡话的吧,这可是皇嗣啊,若没了,可是要有人掉脑袋的。” 当今圣上最重视子嗣,若谁起了歹心,定然要严惩不贷。 宋云缨没有吐露天机,“你去替我打听一个人。” 奈奈急切地问:“什么人?” “有个姓展的侍卫,在御前当差。” 宋云缨低声吩咐了几句,奈奈紧皱的眉慢慢舒展,她连连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主子英明,奴婢这就去!” * 这天,是昭愿郡主的百日宴。 宋云缨早早叫人从库房搬出两大箱珠宝首饰。 奈奈好奇地问:“主子怎么把嫁妆都搬出来了?” 宋云缨一一扫过宝箱,精挑细选,“总得挑件像样的礼物送过去。” 锦瑟帮着把箱子打开,各种奇珍异宝摆放好以备挑选。 “主子瞧着似乎很喜欢小郡主,怕是有当初你救了她们母女的缘分在呢。” 宋云缨点头,“小郡主圆圆滚滚的,是很可爱。” 奈奈笑,“那主子快快跟殿下生一个吧,也好让咱们宫里热闹热闹。” “又胡说。” “奴婢怎么是胡说呢,殿下心疼主子,奴婢们都看在眼里了。” 宋云缨无奈地摇摇头。 别说生孩子了,成婚数月连房都没圆上。 奈奈小声出主意,“主子不必纠结于画上的女子,反倒可以借鉴她的姿态打扮,引诱引诱殿下。” “你让我乔扮画中人去勾引独孤羽?”宋云缨敲她的脑袋,“天天胡思乱想些什么。” 奈奈忙讨饶,“奴婢也是为了主子着想嘛。” 宋云缨懂。 独孤羽在宫里就是疗伤治病,出宫就是陪驾皇上,好不容易夫妻俩有几次独处的时间,也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荒废了。 眼见皇后娘娘给的半年之期就要到了,宋云缨莫名心忧起来。 难不成非要逼她灌酒,给他来个酒后乱性吗? 第39章 没睡我难道睡你了? 锦瑟很有眼色的岔开话题:“奴婢听说,皇后娘娘给京中有头有脸的命妇都下了帖子,可见是多重视小郡主呀。” 昭愿郡主是丹阳公主所出。 许是为了弥补女儿的不幸,皇后这个做外祖母的,把爱都倾注到了小郡主身上。 一出生就是富贵无极。 宋云缨挑了一个吉祥虎头羊脂玉项圈道,“替本宫找个匣子放起来,再配一副玉镯子,一同送给小郡主。” 今日的尚阳殿异常热闹,小郡主精神头极好,也是格外配合,小手挥舞,被宾客逗得咯咯直笑。 “瞧这小鼻子小嘴长得多像公主呀。” “长大了定是个美人坯子。” “一瞧就是有复之相。” 丹阳公主穿过人群,把孩子放到宋云缨手上,“这孩子有命活着,全靠弟妹相救,我嘴上虽没说什么,心里却明镜一般。” 宋云缨,“公主真是客气了。” “母后总催着我给昭愿起个小字,我想了想,还是你来取合适。” 丹阳公主给人的感觉,一直是大气又坚韧,话虽不多,可她在讲话时,很少能听见他人的声音。 她为了大巽只身嫁入北夷,后来夫族被屠,夫君被杀,又孤身一人带着遗腹子回到母国。 生死血海里淬出的心性。 绝非寻常女子可比。 “怎么敢当?”宋云缨受宠若惊,“小郡主金尊玉贵,名字自是公主来取,我不过是尽了医家的本份,怎好越俎代庖?” 小郡主眨巴着杏仁眼,冲着宋云缨笑。 皇后娘娘逗着襁褓里的婴儿,“云缨,这孩子跟你有缘,看她笑的多开心啊,小字就由你取吧。” 皇后娘娘既然开口,再推脱倒显得扭捏,宋云缨想了想,道:“那就叫腊月吧。” 生于腊月,不畏严寒,取坚强向上之意。 丹阳公主抱过孩子,“小腊月,以后就有小字喽~” 筵席上,觥筹交错。 今日小郡主才是主角,宋云缨主动退居到远处。 “你就是宋云缨?” 她回头,但见一紫衣银靴的姑娘,颐气指使的样子。 紫衣姑娘旁边还站着潘嫣,想来是没少听她的闲言碎语,自然不会给宋云缨好脸色。 “呦,是沈姑娘啊。” “你见过我?” 她们明明是头一遭见面。 宋云缨点头,“沈尚书家的千金,皇后娘娘的亲侄女,本宫怎会不识?” 前世,沈娇娇很是爱慕独孤羽,以至于到了病态的地步。 皇后觉得沈娇娇性子骄纵,与儿子并不相配,说什么也不同意这门亲事。 结果沈娇娇为了独孤羽不肯嫁人。 她每当进宫就把二人小时候一起打闹玩耍、席地而睡的事挂在嘴边。 彼时,宋瑶仙是九皇子妃。 如何能容忍夫君和表妹暧昧不清?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闹来闹去,她俩也是撕破了脸。 今时今日,换做宋云缨与独孤羽成婚,沈娇娇恨她,宋瑶仙恨她,她们到成了勾肩搭臂的盟友,连带着潘嫣一起向她发难。 “哎?皇嫂,我怎么没见表哥?他没陪你来吗?” 宋云缨站在她面前,“别找了,殿下不会来了。他不喜欢热闹,你不是也知道吗?” “我自然知道,还用得着你说?”沈娇娇下巴一扬,“表哥喜欢吃得核桃酥只有我会做,表哥做画用得笔只有我知道在哪儿买,我跟表哥躺在床上数星星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还不忘补上一句,“我瞧,表哥定是看着你烦,才懒得过来。” 瞧这沈娇娇的小嘴吧啦吧啦地说个没完。 潘二和宋瑶仙都笑了,等着着看她出糗。 可宋云缨偏偏不生气,“是吗?可我怎么听殿下说,他是为了躲你才不来的。” “你说什么?” “我与殿下新婚燕尔,恩爱的很,只因有沈姑娘这狗皮膏药在,我夫君才去躲了清闲。” “你胡说!表哥怎么会不愿见我?” “这就得你问他喽。”宋云缨嘴下不留情,“看他想不想见你这个跟屁虫” 打蛇就要打七寸。 她爱拿表哥说事,宋云缨就成全她,大家一起说个够。 沈娇娇不甘示弱,“宋云缨,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人家瑶仙入宫不过三个月就怀上了皇嗣,而你呢,我表哥碰你了吗?” “没碰我难道碰你了?”宋云缨冷笑,“你一个闺阁女子,云英未嫁,整日惦记着别人郎君,要脸吗?” “你!”沈娇娇被怼得哑口无言。 这宋云缨毫无廉耻,她根本说不过她。 潘嫣不忘在旁边火上浇油,“沈妹妹,我说什么来着,你这位九嫂嫂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呢。有她在,只怕九殿下早就厌烦你了。” 沈娇娇是个没心眼的,被人一撺掇就怒火中烧,“宋云缨,你敢挑拨我们兄妹感谢,信不信我让表哥休了你。” 宋云缨面不改色,淡然一笑,“别太拿自己当颗葱。本宫是奉旨成婚,三宫九门抬进来的皇室正妻。就凭你,休得了吗?” “表哥怎么会娶你这样的人?” “因为我跟你是截然相反的人啊,他喜欢的不得了。” 眼下用独孤羽当幌子,宋云缨也顾不得脸皮了。 因为她知道,前世独孤羽对这个表妹就不厌其烦,年纪不大,脾气却不小,整个沈家为了她的婚事焦头烂额,她却跟没事人一样天天惦记着独孤羽。Www.XSZWω8.ΝΕt 沈娇娇气得满脸通红,“我这就去找表哥,看他怎么收拾你!” “闹够了没有!”丹阳公主走近,怒斥道:“沈妹妹,今日是昭愿的百日宴,你在此无理取闹,是要砸我的场子吗?” 沈娇娇被丹阳公主的气势所震慑,一时语塞,“表姐,我没有啊……” “还有你们!”丹阳公主扫视了一圈,“平日有什么恩恩怨怨本公主不管,云缨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今天你们为难她,就是为难我。” 众人皆是低头噤声。 丹阳最后警告沈娇娇,“再敢胡闹,我让你爹把你捆起来关禁闭,再也不准进宫。” “表姐,我知道错了。”沈娇娇虽然心里委屈,但面对丹阳公主的责备,也只能低头应是。 筵席继续,宋云缨借着要给独孤羽请平安脉的由头,想要先行离开。 去跟小郡主告别,她裹着襁褓,小手正拿着拨浪鼓被众人围观。 宋云缨注意到,小郡主的视线似乎总不自觉地投降她,每当目光相遇,小郡主都会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 回去的路上,宋云缨还在想,“你说这么个小人儿,真是奇了。也不知她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 奈奈旧事重提,“主子什么时候添个子嗣呢?也好给咱们宫里添添喜气。你瞧,宋瑶仙自从怀了身孕,多神气。” 第40章 奸情? 今日宫宴,不少贵族宗妇也借着机会给宋瑶仙道贺。 若真生了个皇长孙,就保了她一辈子荣华富贵。 宋云缨问:“之前,我让你打听的人怎么样了?” 奈奈是天生的社交能人,入宫不过数月,已笼络了不少小姐妹,想打听哪个人的消息,自然手到擒来。 奈奈告诉宋云缨—— 那个姓展的御前侍卫叫展浪,湖州人,从前在禁军当值,因身手不错被皇上选中到了御前,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了。 “果然是他。”宋云缨似乎早有预料。 “主子为何要查他?” 一开始,宋云缨只觉得面熟,可听奈奈说了他的生平,才敢确认此人。 前世,独孤羽体弱多病,难为丈夫。 宋瑶仙作为妻子无法忍受守活寡的寂寞,于是红杏出墙,给皇家带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 而这个奸夫,正是叫展浪! 据说是御前侍卫,在宫里就与宋瑶仙勾搭在一起,后来独孤羽封王迁出王府去住,两人仍不断来往。 每每入宫,宋瑶仙都要与那浪荡子幽会,这才被人发现捉了奸。 奈奈捂嘴,尽力压低着声音,“什么?他竟然和宋瑶仙有奸情?!” “嘘——”宋云缨示意奈奈噤声。 “那她这一胎……难道!” 若是真的,这个秘密足以击穿宋瑶仙的一切。 “主子有证据吗?”奈奈觉得此事实在离谱。 “还没有。” 目前,宋云缨只是凭借前世的线索,将真相拼凑了出来。 所谓捉贼捉赃,捉奸拿双。 没有十全的把握,她还不能轻举妄动。 要想把这把利剑握在自己手上,手刃仇人,还得找到关键的证据,一击即溃。 否则就会打草惊蛇,前功尽弃。 “主子别灰心,证据总会有的!”奈奈神情亢奋,“我日日盯着她,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必将她绳之以法!” 宋云缨点头,“我的团扇好像丢宫宴上了,你去取来。” “嗯!”奈奈兴奋地一路小跑拿扇子去了。 宋云缨想,现在宋瑶仙是危险而不自知。 且让她再得意一段时间。 要在她最风光的时候,看她一步步走进陷阱,在她自以为胜券在握时,在心口扎下这把剑,给她致命一击。 “云缨!” 听到有人喊她,宋云缨驻足。 回头就见独孤侃跟了上来,看样子他像是喝了酒,双颊通红,醉醺醺的。 “二殿下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聊聊吗?” 宋云缨直截了当,“不能。” 独孤侃表情讪讪地,“好,我是来问诊的,皇后娘娘把瑶仙这一胎交给你,我身为人夫总有过问的权利吧?” 宋云缨平静如水,“二皇子妃胎象安稳,大喜之兆,二殿下可以放心了。” “你为何对我们夫妇总是这么冷漠?” “这要问你们俩了。” “你不喜欢瑶仙,更不喜欢她这个孩子,对吗?” “我并不重要,殿下喜欢就行了。” 独孤侃苦笑,“你当真觉得这是喜事?” “二皇子妃有孕在身,二殿下后继有人,难道还不算喜事?” 独孤侃只是笑。 让人看着突然有些心酸。 他问她:“云缨,你说是不是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比较好。” “要看什么事了。” 宋云缨心想,是你被戴绿帽子的事,还是喜当爹的事? “喜得麟儿,殿下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我……要高兴?” 他似乎在犹豫是否要向宋云缨透露更多。 “皇上只要高兴,殿下自然跟着高兴。” 虽说宋瑶仙怀了身孕,成功从冷宫逃出生天。 可这一胎并不是什么大吉之兆,南方水患,北方饥荒,皆在这一个月内爆发。 皇上忙得日日在御书房批折子,皇后娘娘常伴左右,连嫔妃们的晨昏定省都免了。 往日的宫宴也一概停了,只办了昭愿郡主这一场。 “云缨,你是在挖苦我吗?” 瞧独孤侃的神情举动,怕是知道了一星半点儿的猫腻,但也不敢完全确定。 毕竟独孤侃城府极深,又善于伪装,前世宋云缨就被算计的明明白白。 宋瑶仙这一胎怀的实在蹊跷,可独孤侃需要一个高门贵女的妻子,一个位高权重的岳丈。 一个助他登高的孩子。 因此,不得不借此机会把宋瑶仙捞出来。 还得装作若无其事。 至少,现在他不会跟宋家撕破脸。 独孤侃借着酒劲道,拉宋云缨的手,“云缨,我常常会想,当初要是你嫁给我该有多好。” 宋云缨厌烦地甩开,“独孤侃,你娶不了我,我更不会嫁给你,我们从一开始就没可能。言尽于此,请你自重。” “为什么?九弟他有什么好?” 为何她要如此冷淡?难道他们之间,就真的没有一丝可能了吗? 宋云缨掷地有声,“他,什么都比你好。” 独孤侃恼羞成怒,从小到大,所有人都拿他作比较。 本事不如他的,出身比他高。 出身不如他的,活得比他潇洒。 他什么都比不过! 如今连宋云缨也说他不如独孤羽,这更显得他这么多年的隐忍像个笑话。 他扯着她的手腕,把她抵在假山的阴影下,眼神露出复杂的情绪,既有不甘,也有无奈。 “他好有什么用?他整日对着臭墨烂纸,只惦记着画上的女人,你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 “你在我心里更什么都不是!” 宋云缨怒目而视,她没想到独孤羽会如此疯狂,想要用力挣扎,他的手却如铁钳一般,让人动弹不得。 第41章 欺负我媳妇,还怕我上门? 独孤侃的怒火在这一刻爆发。 他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捏碎,宋云缨感到一阵剧痛,不由得别过脸。 可独孤侃掰过她的头,手捧着她的脸,当即想要强吻上去。 “呜……放开我……”宋云缨奋力推开。 独孤侃被推的一个趔趄,转身又把人拽了回来。 “为什么要跑?” 他一个习武之人,想要制服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轻而易举。 “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明明你才该是我的妻子!”他的吻如铆钉般刮过她的脖颈,宋云缨感到一阵恶心,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滚开——” 她猛踹独孤侃的裆部,他痛得五官都变了形。 宋云缨趁机推开独孤侃,迅速后退几步,与他保持距离。 独孤侃似乎被她的坚决所吓到,他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眼神闪过一丝后悔,很快又被愤怒取代。 “跑啊,我看你还能往哪跑。” 此地极其偏僻,月光都落不下几缕,假山流水也掩盖了他们的声音。 见独孤侃大步走来,宋云缨拔下簪子,目光如冰刃一般,指着他,“别过来!你若再敢无礼,我就杀了你!” 独孤侃似乎被她逗笑了。 “杀我?你一个手不能提的妇人,杀得了我吗?” 他丝毫不慌地走到她面前,胸口直直抵在她簪子上,“动手啊?” 宋云缨心跳如鼓,簪子在手中颤抖,但未放下一分一毫。 “怎么不敢了?”独孤侃猛地握上簪子,仿佛在挑衅她的决心,“杀人时,记得手要快。” “这可是你说的。”宋云缨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是我说的。” 独孤侃不信,他们之前无冤无仇,她一个弱女子,能对他痛下杀手? 岂料他话音未落,宋云缨已经把簪子狠狠插进了他的胸膛。 “你……” 独孤侃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捂住胸口,鲜血从指缝间溢出。 宋云缨脸上没有丝毫的怜悯,只有决绝和冷酷,“这么想死,我成全你。” 从没见过这种要求。 独孤侃瞪大了眼睛,“你真的忍心杀我?” 她不是为了给自己疗伤,不眠不休地照顾吗?她不是追在自己屁股后,甜甜地喊他侃哥哥吗? 怎么会这样? 宋云缨无语,“月黑风高,你拦我在此地,若一朝事发我会是什么下场,你不知道吗?” “还是说在你心里,一个女子的名誉和性命,甚至比不上你的一时快意?” 独孤侃哑口无言。 “我……我从没想过要污你清白。” “做都做了,想与不想还重要吗!” 前世找人玷污她清白还不够,今生还要来纠缠。 宋云缨知道,这簪子大概要不了独孤侃的命。但他要是真死了,自己也算手刃仇人,不枉活这辈子。 独孤侃踉跄后退,靠在假山上,他不明白,眼前的女子为何如此狠心的对待他。 他曾以为,只要他愿意,宋云缨终究会是他的。 “云缨,你别走……” 他伸手喊她,想利用怜悯留下她。 可宋云缨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离开,没有再看他一眼。 回到揽羽殿,宋云缨匆忙将衣裳换下,冲洗着手上的血迹。 锦瑟大惊,“主子这是怎么了?” 她搓着怎么也洗不干净的血印,“没什么,刚才遇到了些麻烦,千万别告诉九……” “殿下”两个字尚未吐口,一抬头,独孤羽已然站在门口。 他一袭鹅黄锦袍,背光而立,隐在半昏半明的阴影里,让人瞧不清神情。 “殿下你怎么来了?” 宋云缨忙把手藏在身后。 因还沾着水,滴下一串血印子。 “慌什么?” 独孤羽抓住宋云缨藏起来的手,盯着血印子,“杀人了?” “没有,手不小心划破了。” 宋云缨不想提及独孤侃的事,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独孤羽不好糊弄,“宋云缨,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撒谎的时候,喜欢搓手指?” “我……”宋云缨想藏,可是为时已晚。 独孤羽的目光锐利如刀,似乎随口一问就能击中要害。 僵持了片刻。 “还不说实话?” 宋云缨知道瞒不过,索性摊了牌,“刚刚二殿下想要轻薄于我,我还了手……可那是误伤,我没想害他。” 他眉宇一凝,“人死了吗?” “应该没有……”宋云缨不敢看他的眼睛,“扎的不深,我回来时,看见他宫里的人已经找过去了。你不用担心。” “记住,下回遇到这种人,别留活口。”独孤羽语气平静。 “你……不生气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他不怕她伤了二皇子,皇上怪罪,连累自身吗? “我当然生气,”独孤羽抬手拨了下她空落落的发髻,似有埋怨,“你为什么不拿刀,反而用我送你的簪子?是不喜欢吗?” 他这是生得哪门子气? 关注的重点是不是错了? 独孤羽问她:“你不是说过,那金珠钗是你最喜欢的?” “对啊,所以我才带着去小郡主的百日宴。” 那金珠钗是独孤羽从尧山写生带来的,用得是南海月明珠,能月下呈光,稀罕无比。 独孤羽一副了然的样子,“知道了,明天我去给你要回来。” “你还是别去了。” “我不去难道让你去?”独孤羽道,“欺负我媳妇,拿我的钗子,还怕我上门?” 以独孤羽的性格,别在两人打起来。 宋云缨一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远远听着,善和殿已然乱做一团,宫人踱步声,嘈杂声不绝于耳。尐説φ呅蛧 想来,独孤侃是无性命之忧,否则也不会是这般动静,该是哀嚎一片了。 月光倾泄,树影晃动,偶尔有虫鸣声。 宋云缨心情复杂难明,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她听着独孤羽的呼吸,应该人也是醒着的,于是翻个身朝向他。 “殿下,明天让锦瑟去拿就可以了。” “我去。”他连眼皮都没睁一下,“你要一起吗?” “不必了,不必了。”宋云缨缩回到自己的被子里,不敢再言。 明天她要是出现,善和殿的人外加一个玉嫔娘娘还不得把自己拆了。 * 翌日,宋云缨一早起来就未见独孤羽的身影。 “锦瑟,殿下呢?” 第42章 春猎 宋云缨提心吊胆了一整晚,却在天擦亮时睡着了,恍然惊醒,也是怕独孤羽冲去善和殿算账。 “主子忘了,今日是皇家围场惯例的春猎,皇上还有宗亲们都去了。” 宋云缨想起来了,前几日还听人说过春猎的事,一眨眼就抛之脑后了,“殿下怎么没等我?” “这次春猎恰逢恩科揭榜,皇上要带士子们去围猎,说是要点状元。殿下一早就随着去了,也许是怕耽误主子休息吧,殿下还说要帮主子拿个头筹回来呢。” “点状元?” 锦瑟嗯了一声,“听闻有两个举子文考不相上下难以抉择,皇上特意加了武试,说既是恩科便没那么多旧例,选个文武双全的状元也不错。” 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但像皇上这般要选文武双全的,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都谁去了知道吗?” “不只是殿下,二殿下、六殿下、七殿下还有皇室宗亲都跟着去了,听说女眷也去了不少。” “独孤侃也去了?” “对啊,一早就去了,奴婢送殿下时,看到二殿下的车架也在宫门口。” 还真是不落人后。 都已经受伤了,也要跟着去春猎骑马。 锦瑟推测:“二殿下一向礼数周正,这种皇上亲去的事,就是天上下刀子,他也绝不会辞了的。” 独孤侃确实是这样的人。 前世他高烧不退,可一听说皇上从行宫回来,顶着瓢泼大雨站了两个时辰,也要亲自迎接。 他努力的想得到皇上的认可,却不及别人生来就有的宠爱。 “锦瑟,你去备马,咱们这就去围场。” “主子别急。”锦瑟拦着,“殿下想着您是要去的,特意让丹阳公主等着,由她领路会顺利些。刚公主着人传话来说马车都已经备好了,奴婢这就带你过去。” 丹阳公主是皇室嫡女,手握同行腰牌,有她在事半功倍。 赶到围场时,现场围满了皇亲国戚,宋云缨她们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的关注,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场状元之争上。 宋云缨大概扫了一眼,宁王、衡王、穆国公、鲁国公、潘大将军……还有坐于看台的女眷贵妇。 不愧是皇家春猎,果然气派。 因为有了恩科加试的噱头,此番更加热闹。 最后的角逐,崔彧和李君已经站在围场中央。 司仪官代皇上宣读完比试的规则,“二位士子,请吧。” 比试很简单,两人依次射箭,率先正中靶心者,即为胜。 一面是才高八斗的崔彧,一面是才华斐然的李君。 两人都是文客,不善习武,因此这样比试也算公平。 “老二,老九,”皇上突然点名,“你们上去帮帮二位先生,他们第一次来春猎,难免紧张。记住,只能帮一次。” “是——” 独孤侃率先上前,他虽行动迟缓,却不漏声色,全然看不出昨日被刺的样子。 仔细检查完弓弦,独孤侃交到李君手上,“先生请。” 独孤羽并没有与崔彧打招呼,而是直接站近了五步,将靶心举在头顶。wWW.xszWω㈧.йêt “先生请。” 众人惊叹。 九殿下虽然只近了五步,却大大提高了胜算,只是他如此胆大,甘愿自当靶心。 如此不把性命当回事,恐怕皇上也难答应。 “他这不是拿命开玩笑吗?”丹阳公主急道,“子翎这孩子,做事从来想一出是一出。” 宋云缨却以为不然,“公主莫急,据我所知这个崔彧虽不算武功盖世,可也有些功夫。殿下以身入局,定是求贤若渴,想以心换心。” “是吗?” “公主放心,且看看再说。” 众人皆是期待又好奇的眼神。 司仪官也有顾虑,“皇上,这……” 可令众人意外的是,皇上虽然平日极其疼爱老九,却也未加阻拦。 “朕既默许皇子们相助,自然不可食言。继续吧。” “是。” 司仪官按照流程继续进行。 在场的皇子有喜有忧。 喜得诸如六皇子,恨不得让崔彧一箭射死独孤羽这嚣张的兔崽子。 忧得如独孤侃,他自己怎么没想到多往前站几步?现在也为时晚矣,只能期待着崔彧失手了。 “比赛开始——”司仪官举旗令下。 李君走上前,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状态,然后缓缓举起了弓。 嗖—— 虽未中靶心,却也只有分毫之差。 “真可惜……”人群中有人惋惜。 到了崔彧,他手指轻轻搭在弦上,瞄准。 随着一声清脆,箭矢如飞羽一般射出,众人目光追随而去。 只见它准确无误地穿透了独孤羽头上的靶心,划过低空,堪堪定在不远处的树上。 “好箭法!” 场上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李君见状,垂着头扼腕叹息。如果不是九殿下让了几大步,以崔彧的本事未必比自己强。 可世上没有如果。 崔彧收弓,手因为用力还有些发抖。 他走到独孤羽面前,作揖道:“谢殿下信任。” 独孤羽难得礼貌,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先生神弓,何必谢我。” 皇上对他二人的胆识颇为欣赏,站起身来满意道:“今日朕得见文武全才,实乃大巽之幸事,崔彧,朕就钦点你为恩科状元。” 崔彧道:“谢皇上隆恩。” “今后你要不忘本心,以天下为先,朕期待你在朝中大展宏图。” “臣遵旨。” 人们在忙不迭的恭喜崔彧高中状元,独孤羽则退到一旁,目光扫过四周,却在人群中发现了宋云缨。 她心中一紧。 连忙躲到一颗歪脖子的大槐树后,但独孤羽的视线已经锁定了她的位置,大步朝她走来。 “不是说对春猎不感兴趣,不打算来了吗?” 宋云缨不理他的挖苦,“兴趣本就是一时兴起,前一刻不喜欢,后一刻没准儿又喜欢了。有什么稀奇的?” 若不是担心他,她才不来呢。 独孤羽好像看穿了她内心所想。 第43章 都是逢场作戏 “担心我是假,想看戏是真吧?” “殿下助崔彧拔得头筹,确实是场好戏。”宋云缨不忘恭维,“还是殿下机敏,臣妾佩服。” 独孤羽捻起她的下巴,“什么时候学会拍马屁了?” “实话实说嘛,怎么能是拍马屁呢?” “我这个人通常不吃这一套,不过为了你,可以破个小小的例。” 宋云缨哄着他,“今日春猎,殿下玩得尽兴些,想和哪家的姑娘组队,我都没意见的,只要殿下开心。” “这么大方?” 春猎的保留节目,是皇室宗亲的男女组队围猎。 通常分为五组,每组一男一女。一炷香的时间,哪组围猎的多,就能拔得头筹。 宋云缨重重点头,“进宫第一日嬷嬷就教导我,不可善妒。男女组队骑射难免肢体接触,不过这都是逢场作戏,我懂得。” 独孤羽手抵在树上,将她限制于方寸之地,“你懂什么了?具体说说。” 宋云缨两手不知所错的比划着,“比如姑娘要摔下马了殿下扶一把,或者,你们击掌相拥相庆,这些我都不会介意的。” 独孤羽深邃的眸子盯着她,“那我是不是得夸夸你啊?” “不用了,不用了。”她讪讪一笑,想要溜走。 他一把拎回她,“既然这么懂事就去看台好好待着,省的被人拉走组队,我可没你这么大方。” 宋云缨只好去了看台,独孤羽却已经走远了。 鼓点急促,是集结下一局比赛的时间。 眼看场上已经聚齐了三组人马,气氛逐渐喧闹。 “宋云缨,你要试试吗?”潘嫣趾高气昂地走来。 今日有她父亲潘大将军在场,她的气焰自然也更嚣张。宋云缨当然选择避其锋芒,“我不会骑马。” “瞎说,之前在学塾你不是偷过夫子的马骑吗?”潘嫣笑,“不记得了?” 宋云缨怎会不记得? 那时她被欺辱的受不了了,偷了夫子的马,想要离开京城,逃回老家。 她不怎么会骑,磕磕绊绊的,摔下来好几回,胳膊也骨折了。 当然,最终换来的是父亲的责骂和一顿毒打。 她们一群人幸灾乐祸的嘴脸,宋云缨至今难忘。 只见潘嫣拉过独孤侃,“二皇子妃身怀有孕不宜出战,我来替她和你赛一场,如何?” 独孤侃盯着宋云缨,似乎有所期待。 可宋云缨没兴趣,“你找别人吧。” “我看你是请不来人吧。”潘嫣拦着她讥讽,“九殿下呢,春猎这么重要的盛事,他身为夫君怎么不陪你?云缨,你可真可怜。” 宋瑶仙也坐在看台上暗笑。 前世,皇家春猎,独孤羽从未陪她参加过一次。 不是体弱多病,就是毫无兴趣,到了最后直接说一句“不会骑马”搪塞了事。 次次让她独自现身,忍受流言蜚语。 这丢脸的事总不能全自己经受,也得让宋云缨尝尝滋味。 宋瑶仙跟着附和道,“刚才还见着九殿下,这会儿怎么不在了?难道是姐姐把九殿下给吓跑了?” 她俩定是看独孤羽一早就孤身一人,宋云缨又是姗姗来迟,判断他俩根本就是形同陌路,连春猎这种夫妻双双参与的比赛都要分开。 “找你祖宗干嘛啊?” 人群外一声,独孤羽言语戏谑,桀骜不驯地走来。 他比刚才又换了身行头,一身锦黄华贵的猎装,腰间陪着箭筒,整个人英姿勃勃。 他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无声宣示着他的存在就是天生的高贵。 在场的人即便是王公贵胄,此刻也不得不收敛轻视之心。 潘嫣上次被独孤羽教训,心有不甘,今日春猎又有父亲在场,她不信他还能肆无忌惮。 潘嫣略微收敛了语气,“九殿下,这场比赛还差两组人马,我是好心邀请九皇子妃参加,不算是冒犯吧。” 独孤羽丝毫不留情面,“你的出现就是冒犯。” “你!” “好了,好了,”独孤侃出面当老好人,转身圈潘嫣,“春猎本就是自愿参与,既然九皇子妃不会骑马,潘妹妹不必相逼。” 潘嫣哪肯罢休,她似乎早有预谋,不免笑里藏刀,“好,我不逼她。不过九皇子妃最好先看看比赛的彩头再做决定。” 话音刚落,潘大将军已将这场春猎的彩头放在了金盘中。 是一个白玉绞丝镯。 边角有些破旧,看似有些年头了。 皇族公卿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了几分,如今贵族时兴的是和田红玉,像这种雕工普通的白玉镯,别说在豪绅世家,就是普通的百姓家也并不稀罕。 “什么玩意儿啊。怎么拿这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当彩头。” “大将军也太草率了。” “若是这么个破镯子,我还费劲赢什么?不如弃赛的好。” 众人皆是不屑的眼光,唯有一人眼含泪光。 不错,这正是母亲的遗物。 宋云缨记得儿时她日日带在身上,可有一天镯子突然丢了。 她找遍了学塾也没找到,还把自己关在屋里哭了好久。 没想到,竟是让潘嫣偷了去! “怎么样,九皇子妃,要比吗?”潘嫣自以为拿捏住了宋云缨,得意非常。 宋云缨袖拳紧握,指甲在掌心掐出深深的印子。 “镯子是你偷的?” “你可别血口喷人,东西是我父亲在当铺赎的,不信你可以问他去。” 她明知宋云缨不会去问,于是翻身上马,高高在上,“真啰嗦,要比就比,不比就退下,扭扭捏捏真是毫无大家风范。” 独孤侃不傻,看出了此物非比寻常。 于是想要安慰宋云缨,“她就是这样子,你别在意,镯子我赢下来给你,也是一样的。” 宋云缨“不需要”三个字还没说出口,手就被牵了起来。 只见独孤羽擦身而过。 她被他直接拉走,几步小跑地跟住后面。 “上马。”他把她领到一白马旁。 “我真不会骑马。” 宋云缨儿时被摔有了阴影,从此后见着马就离得大老远。 “我带你骑。” 独孤羽不由分说将她推上马鞍,随即自己跃上马背,一夹马腹,白色骏马便如离弦之箭般飞奔驰骋。 马儿停在了指定位置,五组人马刚好凑齐。 司仪官有些为难,“九殿下这是……” 按说是以男女双方的猎物数之和计算胜负,独孤羽夫妇共乘一马,也是稀罕。 独孤羽勒紧缰绳,“计我一人之数即可。” 第44章 再敢招她,我要你的命 “遵命。” 潘嫣在一旁冷笑,“带着个拖油瓶还逞能。二殿下,听父亲说你近日武艺精进,这回咱们可一定要拿头彩啊。” “嗯……”独孤侃心不在焉,目光始终跟在宋云缨身上。 “二殿下?”潘嫣喊,“我在跟你说话呢。” 独孤侃这才回神,“那是自然。” 他身上有伤,原本不占优势。 但春猎毕竟比得是数量,独孤侃武将出身,骑马拉弓自然更得心应手。 从小到大,老九从不屑于跟他比试任何东西。 似乎只要比了,就是自降身份。 反而是独孤侃暗地里一味地想和他争个高下。 原本以为自己娶了宋家嫡女,终于胜了一筹,谁想会是这样的结果。 此次春猎,独孤羽难得参加,他定要凭自己的真本事,好好的在父皇面前赢一把,给母妃争一回脸。 比赛在即,众人的目光齐聚。 场上五组人马到位,只见独孤侃坐骑一匹黑色战马,独孤羽胯下是白鬃骏马,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开始!” 随着司仪官一声令下,众人策马疾驰而去。 宋云缨抓着马鞍,独孤羽紧紧搂着她的腰,确保她不会因为颠簸而跌落。 “抓紧了。”他策马向前。 风在耳边呼啸,独孤羽的衣袍在身后翻飞,他专心驾驭,直奔丛林深处。 猎物在林间穿梭,他们各自弯弓搭箭向前方追逐。 独孤侃准确地射中一只白鸽,率先拿到一筹,紧接着又射中梅花鹿,在场人无不叫好。 “看我的。”潘嫣出身将门,骑马射箭自然不在话下,她举弓瞄准,一只野兔应声倒地。 这两人强强联合,赢得筹码遥遥领先其他组。 独孤羽带着宋云缨紧随其后,他目光锐利,对马儿的控制游刃有余,巧妙避开障碍,对猎物紧追不舍。 他迅速瞄准,箭矢飞射,准确无误的命中一只野鹿。 抬弓朝天,紧接着又是一只鹰隼。 宋云缨惊讶于独孤羽的箭术,不仅快,而且准。 连看台上的宋瑶仙都不仅惊呼,“这不可能啊。” “什么不可能?”旁边的穆国公夫人问道。 “没……没什么。”宋瑶仙讪讪一笑,随后紧皱眉头。 独孤羽何时有此等本事? 她前世嫁给他多年,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 有几个富家小姐在一旁议论: ——“春猎这些年,我还从未见过九殿下亲自下场比试,没想到技艺竟如此精湛。” ——“都说毅文太子的骑射天下无双,九殿下与他情同手足,想必就是他教的。” ——“九殿下带着夫人尚且来去自如,只怕场上谁也比不了呢。” 宋瑶仙心有不甘,凭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而独孤羽为了宋云缨却肯亲自下场,难道他还真喜欢上这个狐媚的庶女不成? 不远处丛林间,激战正酣,眼见独孤羽已将比分追平。 宋云缨替独孤羽找寻着猎物,“殿下,那里有头麋鹿!” 一炷香的时间马上要到。 独孤侃笑道,“九弟,再不出招,我可要赢了。” 独孤羽与他同时追向那头麋鹿,皆是拉弓如满月。 胜败在此一举。 潘嫣颇有心机的骑马挡住独孤羽的视线,言语干扰,“九殿下骑慢些,云缨怕马,你别颠着她了。” 不得不说,潘嫣干扰的很成功。 独孤侃抓紧机会,毫不犹豫地射出一箭,直穿麋鹿的头颅。 “好箭法!” 场上欢呼声一片,潘嫣也自以为胜券在握。 谁料,独孤羽突然掉转了箭的方向,不急于捕捉任何猎物。 就在香燃尽的瞬间,独孤羽拉紧缰绳,马蹄高高扬起,放手一射。 箭矢飞出,直直射向独孤侃。 “九弟!” 独孤侃来不及反应,肩膀上生生受了这一箭,惊厥地从马背跌落。 箭头没入骨肉中,鲜血立刻喷涌而出。 在场人无不惊讶。 他竟然当众射杀手足兄弟?! “什么情况……”围观的人窃窃私语,有的干脆站起来瞧热闹。 独孤侃痛得紧皱眉头,“九弟,你这是做什么……” 独孤羽收弓,不慌不忙地骑马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道:“二哥,春猎规则是在场活物皆可射杀作数,你不也是活物?” 独孤侃咬牙忍痛,强撑着:“我没得罪你吧。” 他的话带有一丝质问,也是想说给皇上听的。 “你心里有数。” 独孤羽嘴角噙笑,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和狡黠,故意高声道:“狩猎场上刀剑无眼,是我学艺不精,伤了二哥。不过二哥武艺高强,弟弟我认输,这点小伤不至于劳师动众吧。” 独孤侃明知他是蓄谋已久,却在皇上面前作出无心之失。 不免难掩愤怒道:“九弟对我有意见直言便是,何必背后捅刀子?” 独孤侃不信,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伤人,父皇还会包庇他? 自己若此时不借机打压他,以后他岂不无法无天? 独孤羽靠近他,压低声音,“对于屡教不改的人,何必浪费口舌,还是直接捅刀子比较快。” 这也太嚣张跋扈了。 独孤侃愤怒又无奈。 “你究竟想怎么样?” 独孤羽再进一步,伸手问:“东西呢?” “什么东西?” 他翻开他的衣襟,果然在内口袋里找到了那枚金珠钗。 “这……”独孤侃昨夜举止轻薄,冒犯了宋云缨,本想着找个机会把簪子还回去道歉,谁料还是没瞒过独孤羽的眼睛。 独孤侃终于知道他的用意,瞬间也没了底气,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九弟,昨天的事是个误会,弟妹她……” “闭嘴。”独孤羽一把揪起他的衣领,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他神色阴鸷,语气充满了警告,“下回再敢招她,我要你的命。” 第45章 为个女人争风吃醋 独孤侃猛咳几声,鲜血喷出。 众人皆在远处,兄弟俩说了什么听得并不真切。 只看着二人剑拔弩张,各不相让。 独孤侃心里清楚——独孤羽这么做为了宋云缨。 小时候,连一方砚台他都不愿和自己公用。 怎会允许别人染指他的女人? 独孤侃抹掉嘴角的血,心里竟也有了一丝畅快。自己对宋云缨的觊觎,竟然引起了独孤羽的愤怒。 他再也不像往日那样,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他终于舍得拉下身价,跟自己怒目相争,较量较量了。 真是痛快。 “二殿下!”宋瑶仙从看台上飞奔下来,她扶起独孤侃,眼泪说掉就掉,“殿下你怎么了?你不能出事啊。太医呢,快传太医啊!” 独孤侃道:“太医都在宫里,你嚷什么?” “臣妾不是担心你吗……” 随行的除了宋云缨,根本没有太医署的人。 宋瑶仙不敢正面硬刚独孤羽,只能冲着宋云缨哭喊,“不过为了一只镯子,姐姐至于吗?殿下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和腹中的孩儿可怎么活啊!无论如何,你得救殿下!” 皇上见了这场闹剧,已是龙颜不悦,良久,他沉着语调,对宋云缨下令:“去把人救回来,朕饶你不死。” 独孤羽拉宋云缨的胳膊,“别管他。” 可宋云缨已经接旨,“臣妾遵命。” 独孤侃该死,却不能死在这里。 独孤羽众目睽睽之下伤及兄长,不管是出于对自己好,还是对独孤羽好,她都得把人救回来。 于是,独孤侃被抬入室内治伤。 宋云缨迅速检查了伤势,幸好,箭头并未深入要害。 她从袖中拿出随身携带的止血散,先小心翼翼地散在伤口,控制伤势蔓延。 “二殿下,要拔箭了,你忍忍。” 不知道独孤侃是不是疼晕了,下意识抓着宋云缨的手,“云缨……我是不是要死了……” “死不了,”宋云缨连忙把手抽出来,“二殿下不用装,你在军营被刀砍了都能继续比拼,这点小伤,不在话下。” “你一定要对我如此冷漠吗?” 这一切都被独孤羽看在眼里,他额前青筋跳着,眼神里似有杀人的怒火。 若不是皇上在外面等信,只怕独孤侃要挨第二刀。 只见宋云缨用干净的布条缠在箭杆周围,防止拔箭时血液喷溅。 她一手握箭杆,一手摁着独孤侃的胸口。 不动声色的旋转。 “啊——”箭头剌过骨肉,独孤侃疼得快要死了。 让你言语轻薄,手脚不干净。 宋云缨心想,不给你点苦头吃,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宋云缨前世身为军医多年,最懂得如何医治箭伤。 如何最疼且不要人命。 心里的私愤泄了,人还是要救。 皇上听到有动静,进了房间,“怎么回事?” “回皇上,二殿下可能是怕痛吧。”宋云缨还得装作好言相劝的样子,“二殿下忍忍,很快就过去了。” 言罢,她手起拔箭而出。 “啊——”独孤侃咬紧了口中的布,豆大的汗直往下落。 箭头带出的瞬间,宋云缨按压伤口减缓血流失,迅速缠好裹伤布,动作熟练而迅速。 皇上见独孤侃的伤势得到控制,脸色稍缓,对宋云缨道:“你先出去吧。” 宋云缨遵照旨意退出房间,将门关好。 室内只剩父子三人。 皇上指着独孤羽:“你给朕跪下。” 独孤羽面无表情的跪下。 这无所谓的态度更是激怒了皇上,“你是不是故意的?” “是。” 啪! 皇上一巴掌扇在独孤羽脸上,“逆子,老二向来谦让,你就这么容不得他?” 他谦让? “儿臣看未必。” “混账东西,犯了错还狡辩。在你心里还有没有长幼尊卑,有没有朕这个父亲?”皇上指着他,“你说究竟什么事,你要下此毒手?” 为了宋云缨的名节,独孤羽没将真相和盘托出。 只说:“他惹我,我自然不会放过他。” 而昨晚的事独孤侃没理在先,受了伤也不敢声张,所以真相只怕还没传到皇上耳朵里。尐説φ呅蛧 “不说?不说你就跪着!” 皇上一向偏宠独孤羽,虽然严厉,但甚少斥责。 像今日这般大发雷霆的,还是第一次。 独孤侃突然觉得,自己的这点伤能换来老九被斥责,也算另一种安慰。 于是又劝道,“父皇,别怪九弟,他不是故意的。” “你也不用装好人,朕罚谁赏谁,还轮不到你插话。” “是……”独孤侃本想借机表现自己的宽容和大度,可皇上不傻,也不买他的账。 此时屋内已无外人,皇上说话也就更直白些。 “朕举兵奉难,逼死兄弟,杀了亲侄才谋夺的江山。朕百年之后,一个人背骂名就够了。”皇上眼风扫过他们,“若你们再起兄弟阋墙之祸,岂不让天下人觉得我独孤一脉皆是鸡鸣狗盗、背信弃义之徒?” 即使是皇上,也未必能活得潇洒惬意。 他发动兵变,夺权多位,自然也害怕儿孙有样学样,祸及社稷。 “朕的江山后继,岂能因为你们的私怨而动摇?” 平日的勾心斗角皇上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像独孤羽这般明目张胆要夺人性命的,他必须防患于未然。 “老二,你这一箭挨的不无辜,你认吗?” 独孤侃垂头,“儿臣认。” “老九,今日之错你认吗?” 独孤羽跪于地上,讪笑道:“儿臣认与不认有区别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皇执天下牛耳,自然要谁认错谁便是错。” 独孤侃早已惊得一身冷汗,不禁偷偷瞟了眼皇上的表情。 这话,只有老九敢说。 若自己这么顶嘴,此时早不知道被废几次了。 “你们不就是为了宋家的三丫头?” 皇上见独孤羽不服,索性把话讲开,“男儿不展风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你们兄弟若是为了国事政事争论不休,朕不怪你们。若是为了个女人争风吃醋,朕决不轻饶!” 原来,皇上什么都知道。 第46章 我儿是杀千刀的混账 “听到了吗!” 独孤侃低眉认错,“儿臣遵命。” * 皇上到底还是疼独孤羽的,纵然他伤及手足,皇上仍然没有重责,春猎回宫后,就没有再提及此事。 吃亏的当然还是独孤侃。 纵然他是这件事的苦主,面对皇上堂而皇之的偏爱,也是毫无办法。 只有玉嫔拉着他的手哭,“儿啊,他们也太欺负人了,你都被伤成这样了,揽羽殿连个来问候的人都没有。” 独孤侃自知理亏,“母妃,别哭了,这些年孩儿已经习惯了。” “傻孩子,你就是太认命,才会被那些恶人骑在脖子上欺负!” 宋瑶仙也站出来,“母妃,殿下,你们别急,等我生下皇长孙,定要让这些拜高踩低的小人好看。” “对,等瑶仙生了,咱们还愁没有出头之日吗?” 独孤侃指着宋瑶仙,“你闭嘴。” “殿下……” “滚出去!” 宋瑶仙不免委屈,“臣妾也是为了殿下着想,就算你不看我的面子,也得看我爹的面子啊。” 从小他谁的面子都要给,怎么从没人在意他的面子? “你若真为我着想,就不该怂恿潘嫣和我组队,跟独孤羽斗狠。” 宋瑶仙不服,“潘嫣是大将军嫡女,眼见着跟穆国公府定亲,我与她交好有什么错?还不都是为了夫君的前程着想。。” “犯不着,”独孤侃心里的疙瘩一直在,只是想找机会把火撒出来,“你们拿人家亡母遗物做彩头本就不对,还把我拖拖下水,简直是荒唐。”尛說Φ紋網 玉嫔惊诧,“还有这等事?!” 宋瑶仙忙解释:“母妃,我事先真的不知情啊。潘嫣身份贵重,主意又大,我哪阻止得了她呀。” 独孤侃不愿再多说什么,指着盒子里的玉镯子:“这彩头拿了也是不光彩,你去还给九皇子妃。” “什么?让我去?” 这不是让她去给宋云缨那贱人认错吗? “你是她妹妹,她亡母的遗物你若不说,外人谁会知道?你错了就该认,休要拿潘嫣做幌子!” 宋瑶仙咬着唇,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独孤侃看了心烦,“好,你不去,我去!” “殿下,别……”事已至此,宋瑶仙只好应承,“臣妾去就是了。” 待宋瑶仙出了门,玉嫔才对儿子道:“她怀了身孕,你何必逼她?如果她真生下了皇长孙,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母妃别说了,孩儿心里有数。” 独孤侃当然知道。 太子之位久悬,谁能生下皇长孙,意味着在夺嫡路上更有胜算。 尤其是独孤侃这样有才,却无威望的皇子,急需要一个孩子来稳固地位。 哪怕,这孩子并不属于他。 * 宋瑶仙迈不出给宋云缨认错的这一步。 于是趁皇后寿辰给潘嫣下了贴子,请她入宫赴宴,也好做个商议。 潘嫣埋怨她,“不就是还个破镯子,也值当你把我叫进宫?难不成你堂堂国公府嫡女、二皇子正妃,还怕她一个庶女不成?” 宋瑶仙早就想好了说辞,“姐姐,我是看着皇后寿宴,穆国公夫人也要赴宴,这才喊姐姐入宫的。” “真的,她也要来?” “当然。虽然穆国公夫人平日里深居浅出,可这毕竟是皇后娘娘的寿辰,她理应到场。” 潘嫣可是约了几次穆国公夫人,都被拒了。 潘嫣最近被婚事困扰,正愁着怎么才能见到这位未来的婆母,如今皇后娘娘寿辰,公卿世家的官眷都会进宫,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潘姐姐,那穆世子还整日跟外室厮混吗?” “别提了,提起他我就生气。” 潘嫣的未婚夫正是穆国公家的世子,生得一表人才,潘嫣是一见倾心。 怎奈穆世子早已心有所属,在外头养着外室,全然不搭理她这个未过门的正妻。 如今,这外室马上就要生了。 听说穆世子已经动了退婚娶这外室进门的念头,并且说服了穆国公夫人。 若不是穆国公极力反对,只怕潘嫣要被退货。 这事儿在徽京城都传遍了,潘大将军气得不行,偏偏潘嫣爱得死去活来,就算脸上没光,她也认了。 宋瑶仙安慰她道:“姐姐家世好,样貌好,待会儿见了穆国公夫人,好好聊聊,她一准儿喜欢,绝对看不上那个外室女了。” 潘嫣叹气,“但愿吧。” 这世间真是一物降一物,宋瑶仙想,纵然潘嫣这样高傲不可一世的将门嫡女,也会为了儿女情长低三下四的求人。 心里不免平衡了一点。 直到寿宴进行到尾声时,潘嫣才找到机会跟穆国公夫人搭话。 她尽量表现的温文尔雅,试图给穆国公夫人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 然而,穆国公夫人似乎对潘嫣的言辞并不感兴趣,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点头回应着。 潘嫣忍不了别人对自己的忽视,于是问:“夫人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穆国公夫人面含笑意,“潘姑娘,我儿自是个杀千刀的混账,可你是什么路数,我心里也清楚。你们俩过不到一起去,与其这样,不如早早分开,对两家都好。你说呢?” 潘嫣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输在哪儿了? 潘家世代功勋,如此显赫的家世,穆国公夫人竟然毫不动心?她到底有没有为自己的儿子着想? 穆国公夫人姿态始终端庄得体,“潘姑娘,麻烦让一让,你挡着老身看戏了。” 潘嫣只好尴尬地挪了挪身子。 “唉?九皇子妃!”穆国公夫人原本正在瞧戏,看见宋云缨来,连忙起身相迎,热情得很。 宋云缨盈盈走来,屈膝服了服,“国公夫人好。” “好,好!”穆国公夫人一手推开潘嫣,一手亲切地拉过宋云缨,“哎呀,有些日子没见你了,我想着今天你是要来的,这才专门等着你呢。” “这怎么好意思呢?国公夫人千金贵体,千万别为了晚辈受累。” “嗨,什么贵体,不过是风烛残年的老骨头了,哪比得上皇子妃你青春勃勃。” 穆国公夫人拉着她,“快来坐,正到了你最喜欢的《义烈女》,不枉我一直替你盯着。” 第47章 皇子妃落水 宋云缨颔首,“夫人客气了,我让人捎给您的润肺散,可还奏效?” “何止是奏效,简直是药到病除。我这老毛病十多年了,请了多少大夫都不见好。从今以后,我便只信你一个了!” 宋云缨坐下,与穆国公夫人有说有笑,全然把身后的潘嫣当空气。 “贱人,竟然暗地里讨好国公夫人……”潘嫣气得咬牙切齿,却只能忍着。 她怎么也没想到,宋云缨竟然跟穆国公夫人如此熟稔。 这庶女不会在夫人面前说她的坏话吧? 潘嫣死死盯着,生怕宋云缨将她丑恶的往事抖落出来。 谁想宋云缨根本懒得搭理她,只是跟国公夫人看戏谈戏,“您瞧这戏文里的童玉珊,虽是个弱女子,为了替学兄伸冤,不惜揭发自己的丈夫,跪钉板、闯法场,如此义举,当真叫人钦佩。” 穆国公夫人点头,“此女受尽苦楚,也要以死相争。幸好恶有恶报,那些欺辱她的人,也都罪有应得。” “是啊,童玉珊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敢叫法场乾坤转,弱水也能起波澜。怎能不震撼?” 宋云缨有意无意地瞥了眼潘嫣。 “贱人……”潘嫣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 她本想通过皇后寿宴与穆国公夫人拉进关系,谁想却被撂在了一边。 几次试图加入谈话,但每每开口,话题就已经被宋云缨掀了过去。 这小庶女就是存心跟她过不去! 眼看着宋云缨和穆国公夫人谈笑风生,她心中既羡慕又嫉妒。 于是,潘嫣趁宋云缨去更衣的空档,堵在了半路。 “宋云缨你可以啊,深藏不露。我竟不知你跟穆国公府还有交情呢。” 宋云缨笑笑,“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 潘嫣露出可怕的嘴脸,“你使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才骗得国公夫人信任?” 国公夫人清高的很,如果不是她使了什么见不得人手段,怎能备受青睐? 宋云缨回击,“龌龊之人,自然看什么都龌龊。” “少装蒜,你是故意的对吧?你知道我爱慕穆郎,又不得国公夫人喜欢,这才故意结交她,想给我难堪?” 宋云缨眼底的笑意透着狡黠,“潘嫣,你还不算傻。” “你果然是算计我?!” “是又怎样?” 没错,宋云缨前世就知道——潘嫣爱慕穆世子,怎奈他另有所爱,潘嫣仗着家世逼死外室和未出世的孩子,强行嫁入穆国公府。 穆世子痛失挚爱,悲痛万分之下看破红尘,剃发出家。 潘嫣却顶着世子妃的名号,全权接管了府中事务,不仅苛待下人、欺负婆母,就连穆国公府的家底都被她败得净光。 声名显赫的穆国公府就在潘嫣手里,不到十年就一败涂地,再无翻身之日。 宋云缨不想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所以才早早结识穆国公夫人,为她医好多年的肺疾,知她爱看戏就每逢名角约出来谈戏,不断取得她的信任。 如今两人俨然成了忘年交。 这才有了潘嫣吃瘪的这一幕。 潘嫣很得牙痒痒,这庶女一定没少说她坏话! 怎么办? 她心里急的发慌,可也明白眼下笼络着穆郎的心最为重要。 “云缨,我想咱们之前有误会,你一向懂事,可别到国公夫人面前信口胡说啊。” “误会?”宋云缨挽着耳边的碎发,“你辱我生母是误会,欺凌我也是误会?” “咳,那都是我年少无知,小孩子哪有不打闹的,我是无心的。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好汉不吃眼前亏,等拿下穆国公夫人,挽回穆世子的心,再回头跟这死丫头算账也不迟。 岂料,宋云缨根本不吃这一套。 “潘嫣。世间事若一句道歉就能了事,还要府衙知州做什么?” 潘嫣压着火,“那你想怎么样?” 宋云缨微微一笑,笑容带着几分讥讽,几分自信,“我要让你事事难求,求而不得,得而复失。” “贱人……”潘嫣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她没想到宋云缨竟如此直白的挑衅。 从前,她只是个匍匐在自己淫威下的小庶女,如今攀了高枝就蹬鼻子上脸,可恶至极。 敬酒不吃吃罚酒。 潘嫣拉着她质问,“你究竟跟穆国公夫人说了什么?说我侮辱你娘?还是欺负你?” 宋云缨噗嗤一笑,“何止呢~” 难怪! 难怪穆国公夫人对她爱答不理,都是这贱人在背后搞鬼!Www.XSZWω8.ΝΕt “贱人,你敢背后捅我刀子?!” “我只是实话实话,这还没添油加醋呢,国公夫人就不敢恭维了,你说,哪天我要是一激动多说了什么,可怎么好呢?” “都是你这贱人在背后搞鬼。”潘嫣上来就要厮打,“等我告诉国公夫人真相,要你这贱人好看!” 宋云缨淡定后退一步,让她扑了个空,“你告诉?国公夫人有空听你说话吗?” “贱人!” 潘嫣抬手就要打。 宋云缨果断抬手拦下她,“就凭你也想打本宫?潘嫣,收起你那套,本宫可不买你的账。” “你想怎样?还想杀了我不成?” 面对污言秽语,宋云缨并不恼,“本宫不杀你,本宫要让你身败名裂。” 宋云缨眉眼一笑,估算着时间也差不多,穆国公夫人正从远处走来。 她借势向后倾倒,仿佛真的被潘嫣的力量推进水池中。 “噗通——” 宋云缨结结实实地跌落。 “来人啊——救命啊——皇子妃落水啦——” 奈奈急忙忙地跑过来,对着大声嚷道,“潘姑娘,我家娘娘究竟怎么得罪你了,你要下如此狠手啊!” “我,我没推她!是她自己跌进去的!” 奈奈直接把罪钉死,“奴婢亲眼看见,还能有假?” “你这贱婢胡乱攀扯什么?” “我家主子尚在闺中时,你就欺负她,她几次差点活不下来。如今,她入了宫,你又妒忌她,非要至她于死地不可吗?” “胡说八道!我嫉妒她作甚?” 面对众人的目光,潘嫣只能不停地解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第48章 守活寡的弃妇 宋云缨被救上来时,浑身湿透。 “这是造的什么孽呀。”穆国公夫人敢上前,替她擦拭着额前的水,“孩子,你怎么样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拿件干净的风衣给皇子妃披上啊。” “我没事……”宋云缨掩面低声啜泣,“潘姐姐她不是故意的,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没注意这是在池子边,阿嚏——” “你这孩子也太心善了,被人欺负了还要忍着?”穆国公夫人愤懑道,“我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这是有人要害你。” 国公夫人特意强调了“有人”二字。 潘嫣愣在原地,脸上满是错愕,她没想到宋云缨会如此狡猾。 “我没有!夫人你信我!这都是她装的,是她自己摔进水里的。” “够了,老身亲眼所见,还能有假?”穆国公夫人懒得看她,“潘姑娘,皇后娘娘寿宴,你都敢仗势行凶,实在是胆大妄为。我儿若真娶了你,我穆家还能有安生日子吗?” “国公夫人,您真的误会我了。是宋云缨她处心积虑要害我。” 潘嫣看着宋云缨,眼中充满了怨毒。 “皇子妃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害你?还是你做了什么坏事,怕人揭发报复呢?” 宋云缨则在奈奈的搀扶下,故作虚弱地靠在穆国公夫人身上。 “国公夫人切莫为了我的事责怪潘姐姐,她就是着急穆世子,怕我说错话,才出此下策。” “贱人,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自己摔的,还想诬陷我?!” 穆国公夫人被潘嫣吵得头疼,“你潘家虽势大,可我穆家也是皇亲国戚,不至于怕了你们。你与旁人的纠葛,我不管,也管不着。可我儿的婚事,我尚且能做主。” “国公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潘嫣也怕了。 穆国公夫人扶着宋云缨要走,“潘姑娘身份金贵,我穆国公府高攀不起,你还是另谋高就吧。” “夫人!” 潘嫣定定立在原地,满心的憋屈。 难道她心心念念的婚事,就这么泡汤了? “潘姐姐,妹妹先告退了。” 宋云缨娇媚回眸,水珠沿着发丝滑落,眼神里闪烁着得意的目光,仿佛在宣告这场游戏的胜利。 * 没出月余,奈奈就把潘嫣被退婚的事告诉了宋云缨。 “现在满京城都在笑她被退货,说她连个外室都不如。”奈奈拍手称快,“主子被她欺负了那么多年,也总算出了口恶气。” “还有件事,”奈奈故作神秘,“听说潘大将军也被人参了好几本,说是贪污纳贿,皇上正着大理寺的人追查呢。” 皇上本就忌惮功臣,重文轻武。这些年潘家不知收敛,还大肆搜刮民脂民膏,焉能不被告发? 据说,主张此次贪污案的大理寺卿还是穆国公的门生。 穆国公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大义灭亲了。 宋云缨还是有些疑虑,“怎会这么巧?” 潘家偏偏这时候被查了。 毕竟潘大将军军功赫赫,敢拿他开刀的人屈指可数。 幕后指使是谁? 会是皇上的意思吗?如果真是皇上所为,那潘家此次必定凶多吉少。 锦瑟道:“潘嫣刚被退婚,家里又横遭变故。听说寻死了好几回,天天躲在家里哭呢。” “那也是她活该。”奈奈只差去放炮庆祝了。 潘嫣往日欺负同伴,苛责下人,关键时候竟连一个替她出头的人都没有,也是唏嘘。 锦瑟把白玉绞丝镯递上来,“主子,这是二皇子妃着人送来的,说是物归原主。” 宋云缨拿过母亲的遗物。 轻轻拂过玉镯的纹路,每一寸仿佛都承载着母亲的记忆。 提醒着她,永远别忘了该报的仇恨。 宋云缨将玉镯牢牢戴在手腕上,“她还说什么了。” 锦瑟道:“二皇子妃还说,玉镯的事她事先不知,都是潘姑娘策划的,她与您姐妹情深,自然要把镯子还来。” 宋云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倒是撇的干净。” 她嘴上是姐妹情深,心里却是虚情假意。 宋瑶仙不过是想借机会和潘嫣撇清关系,以免惹火上身。 奈奈提醒道:“主子,难道她一装可怜,你就打算饶了她吗?” “饶了她?”宋云缨语调含着冷意,“本宫可没那么仁慈,她敢欺我辱我,就该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她转头对奈奈说:“你去回她,就说镯子我收下了。她若真当我是姐妹,就去家祠认罪,而不是拿嘴来敷衍我。” 奈奈点头应下,转身离开。 宋云缨望着灰蒙蒙的天,问锦瑟:“你说我是不是太狠心了?” “在宫里若想立足,要么忍,要么狠。”锦瑟谦卑地回答:“奴婢虽然不比奈奈姑娘跟着主子一起长大的情分,但奴婢瞧得出,主子不是心肠歹毒之人,像潘姑娘那样的人,不值得您宽恕。” * “这贱人,竟敢对我颐指气使!”宋瑶仙狠狠拍桌,“她还真觉得我怕了她不成?派一个贱婢来打发我。” 贵嬷嬷忙劝,“皇子妃息怒,身体要紧,当心伤了胎气。” 这个庶女,难道忘了当年在家中对自己做小伏低的样子?跟她那狐媚的亲娘一样,整日想着害人,一肚子坏水儿。 宋瑶仙气得面色发白,“等本宫生下皇长孙,殿下当了太子,看她宋云缨还如何猖狂。” “是呢,如今主子一切都得以身子为重、皇嗣为重,只要生下皇长孙,还怕她一个庶女不成?” 宋瑶仙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 贵嬷嬷的话不无道理,跟宋云缨算账要紧,肚子里的孩子更要紧。 这一世她要让丈夫提前当上太子,好好的风光风光。 至于宋云缨就让她守寡去吧! 宋瑶仙吩咐,“贵嬷嬷,你给本宫盯紧了揽羽殿,一举一动都要及时来报。” “主子放心,老奴安插了眼线,一分一毫都逃脱不了咱们的眼睛。”贵嬷嬷低声回禀,“那边说,到现在九殿下都没临幸那个庶女。” 宋瑶仙冷哼一声,“我当她多能耐、多威风,原来也是个守活寡的弃妇。” 第49章 本宫岂能被她拿捏? 上一世,独孤羽叫她尝尽空房寂寞。 这一回,也好叫宋云缨好好体会体会。 想到这儿宋瑶仙心里畅快了些,靠在雕花红木椅上,“告诉你的人,别放过那边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本宫少不了她的好处。” “主子放心,她老娘的命在奴婢手里,敢不听话,奴婢叫她全家上路。” 宋瑶仙笑得阴险,“你这个老滑头。” 安排好事情,宋瑶仙才问:“殿下呢?今日本宫怎么都没见过他。” “恩科放榜后,二殿下请的李君先生入府,两人近日忙于政事,夜夜宿在书房了。” 宋瑶仙有些担忧,“殿下勤于政事是好。可李君是个混账啊。他没给殿下瞎出主意吧?” 宋瑶仙熟知历史,前世李君已经祸害了六皇子,可别再来拉独孤侃下水。 贵嬷嬷说:“好像是北方闹了蝗灾,皇上着急上火,日日召皇子们参政议事呢。” 宋瑶仙不住点头,“皇上肯让殿下参论国事就好,不比日日在军营里舞刀弄枪强?去,告诉小厨房,煮碗银耳莲子羹,本宫晚些给殿下送去。” * 揽羽殿。 独孤羽的书房是不许外人进的,原先只有锦瑟入内打扫,自从宋云缨嫁进宫,独孤羽也默许了她出入书房,整理杂物。 他喜欢作画。 宗室子弟志趣高雅还好丹青的人不少,可像他这般痴迷的却不多。 锦瑟说,“殿下是儿时拜了荀道子为师父。” 宋云缨点头,“是有几分荀老的风骨。” 荀道子画风凛冽,常绘民间疾苦,苍生群像,甚少着墨于山水风光。因而他的画不怎么受王公贵族的追捧,反而在民间享有盛名。尛說Φ紋網 宋云缨将这些画一一分门别类的整理好,问锦瑟:“殿下近日总是这么忙吗?” 锦瑟将画卷摆在书架上,“近些日山河四省闹了蝗灾,百姓颗粒无收,听说皇上调拨了三回赈灾粮款都不够用,日日召臣子们商量对策呢。” 宋云缨暗暗点头,“这场蝗灾果然如期而至了。” “主子说什么?” 听话音,皇子妃好像早就知道有此一难。 “没什么,”宋云缨改了口,“大巽刚平定北夷,又征南召。连年战乱国库早已空虚,边关尚有数十万大军镇守,难怪要钱粮紧缺。” 听说,往灾区调拨的赈灾粮款已经是从军饷里扣下来的了,如此下去,只怕边关不稳,内生民变。 “还有件事奴婢还没来得及告诉主子。” “说吧。” 锦瑟有些犹豫,“后宫正在裁撤用度。奴婢听说,二皇子妃主动要求份例减半,还拿出自己的嫁妆捐给军营,皇上说她深明大义,连将士们都念她的好呢。” 这不是前世自己用过的招数吗? 宋云缨想到,上一世自己虽嫁妆不丰厚,可胜在她心诚,将多年的积蓄和一些赏赐都捐了出来。 皇上赞她心怀恩义,连带着独孤侃也被另眼相看。 宋瑶仙有样学样,也想依葫芦画瓢给夫君抢份功劳。 奈奈嘴一撇,“就她爱出风头。” 锦瑟说出了顾虑:“二皇子妃挑了头,皇上就让她分管了后宫裁撤的事宜,她给各宫定了募捐的银两,咱们揽羽殿定的是……” “多少?” 锦瑟欲语还休。 宋云缨拨弄着刚染好的指甲,“说吧,本宫倒要领教领教,她能给咱们定多少。” 锦瑟垂眸,“五万两……” 奈奈直接气炸了,“什么?五万两!她怎么不去抢啊!” “二皇子妃给自己定的也是五万两。” 奈奈不服,“她有国公爷撑腰,想要什么没有。明明就是欺负主子一个人无依无靠。” 锦瑟告知缘由,“二皇子妃说咱们揽羽殿的份例一向都是最多的,募捐也理当多一些。” “份例多是因为殿下要吃药治病,这些皇上都知道的啊。主子,你就任由她欺负咱们吗?” 五万两,够一村百姓用粮三年。 宋云缨冷笑,“她假公济私,扯着为国为民的旗号,给我出难题,让咱们想驳都驳不了。” “那怎么办?若凑不齐银钱,皇上会怪罪咱们吗?” 宋云缨通晓利弊,“虽不是什么大罪,但一定会觉得咱们不懂事,恐怕九殿下也要被连累名声。” “啊?”奈奈赶紧掰着手指算,“主子的嫁妆不过现银一万两,即便把庄子铺面都卖了,也刚刚够。她这是算好了,想让主子倾家荡产!” 若捐了,宋云缨无钱可用,在宫里只怕难行。 若不捐,正好中了宋瑶仙的计,怎么也得被扣一个不忠不义的帽子。 奈奈着急,“主子,要不咱们去问问殿下吧。他一准儿有法子。” “殿下从不理钱财,账本皆在本宫手里,宫里哪还有那么多现银。” “难不成真要变卖嫁妆啊?那可是主子的傍身钱!” “本宫岂会被她拿捏?” 锦瑟看着宋云缨胸有成竹的样子,“主子想到办法了?” “办法倒是有,只看能不能遇到有缘人。再不济……”宋云缨眼波流转,一丝笑意浮上眉梢,“本宫让宋瑶仙替咱们把钱出了。” 不是公报私仇吗?宋云缨偏偏不随小人意。 “主子当真!”奈奈无比兴奋。 宋云缨招手,“附耳过来……” * 翌日,宋云缨携了五个大木箱子,微服乘坐车架出宫。 奈奈有些忐忑,“主子,殿下要是知道了,不会怪罪咱们吧?” 宋云缨倒显得风轻云淡,“他是揽羽殿的一份子,也总得做点贡献不是?” 目的地在御街最为繁华的十字街口。 宋云缨叫人卸车,木箱子打开,里面是百十副画。 支起摊位,将每幅画挂起来,多以人物写实为主,笔触细腻,色彩斑斓,似乎隐藏了一个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每幅画的落款都是两个字——子翎。 奈奈压低声音请示道,“主子,真要拿殿下的画卖钱啊?” 宋云缨点头,“这些都是他平时揉烂丢了的,咱们也算是废物利用。” 奈奈还是心疼的,“主子是舍不得殿下的笔墨,他每每扔了,你都给捡回来整理好,也是用心良苦了。” 宋云缨没再多说什么,“开张吧。” 第50章 宋云缨你真是花样百出 奈奈得令,开始扯着嗓子叫卖—— “各位看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荀道子关门弟子的真迹,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喽——” “瞧一瞧看一看啊——” 荀道子被民间奉为画仙,颇有盛名。 因此摊位一开张,便吸引了众多路人驻足观看。 随着人群的聚集,议论声此起彼伏,很快就成为十字路口的焦点。 有人问:“老板娘,这荀道子都死了十年了,哪来的关门弟子?” 也有人仔细查看着:“瞧这画风和笔力到有六分荀道子的风韵,只是这子翎是谁,咱们也没听说过啊。” 宋云缨微笑回答:“这位看官好眼力,荀道子十年前隐居不问世事,收了这位子翎先生做关门弟子,将画技倾囊相传。单看这幅画,你觉得值多少?” “若真是荀道子的真传,价值万金,若是个无名小卒,拿去做草纸都嫌剌屁股。哈哈。” “就是。你这小娘子,年纪轻轻会认识这等人物?别不是打着荀道子的招牌,骗银子的吧。”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 宋云缨叫奈奈把独孤羽的腰牌挂出来。 “我们是九殿下的家仆,如假包换。”宋云缨道,“殿下忧国忧民,特意捐出多年藏画,怎会有假?” 围观者点头说:“若真是宫中所藏,应该不假。” 宋云缨很有耐心,“大家听我说,今日义卖是为了筹集善款,北方蝗灾肆虐,生灵涂炭。荀道子先生一生为民作画,作为晚辈自当秉承其志。” 奈奈跟着附和,“是,我们不求高价,只求有缘人能行善相助。” 围观的人有的点头,有的摇头。 宋云缨一边指着画作上的细节,一边说:“您看这副白叟图,人物神态,纹理描绘,哪一处不是栩栩如生?你们好心人的一点善心,就能帮助几个家的灾民免遭饿死。还请大家多多支持。” “好,我出一百两!” 已经有人开始叫价。 宋云缨抓住机会,“我们不设价格,各位请随意出价,哪怕一分一毫都是对灾民最大的支持。” “那我出二百两!”人群中有人加价,“老子祖籍河北,也算给父老乡亲出份力!” “我出五十两,要那副关公千里走单骑。” 宋云缨赶紧让奈奈记录,“好,给这几位看官把画报好!” “我也来一副……” …… 一连两天,宋云缨的“生意”小有起色。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对画产生兴趣,宋云缨和奈奈忙得不亦乐乎,她们耐心地向每位看官介绍画作。 御街之上,有人义卖荀道子弟子画的事不胫而走。 可正当宋云缨这边进行的如火如荼之时,一帮官兵带着家伙气势汹汹的将摊位包围。 “都给我让开!” 为首的是一个左脸有痦子的官差。 他随手扯过一张画,瞥了两眼,直接撕得粉碎,“谁允许你们当街叫卖的?” 奈奈看着满地的纸片子,“你大胆!竟敢毁坏九殿下的藏画!” “呸!”痦子官差啐了一口,“一群江湖骗子,还敢打着九殿下的名号招摇撞骗,都给我拿下!” “谁敢?”宋云缨直接站了出来。 痦子官差见有人叫板,也来了劲,“你这泼妇,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我们何罪之有?你凭什么抓人?” 痦子官差大笑,“凭什么?就凭你未经允许在此卖画!御街之上,没有沈国舅的允许,谁也不能私自摆摊叫卖!” 宋云缨冷嗤一声,“原来是沈大人。” 沈国舅就是皇后妻弟,沈娇娇的生父,皇亲国戚,连带着下人都有七品官的架势。 “知道怕了?” “我们只是义卖,所得善款全部捐给灾区,朝廷有律,此举关乎百姓福祉,不必提前报备。” “你有沈大人的手批吗?”痦子官差根本听不进只言片语。 宋云缨不服,“难道沈大人的手批比大巽律例还大?” “没错!”官差蛮横道:“没有就滚,你这些假画,全部没收充公!” 人群中有明眼人看出了端倪,劝说宋云缨。 ——“小娘子见好就收吧,沈国舅在京城开了十余家古玩字画铺,你这不是在人家地盘抢生意吗。” ——“他们都是沈家的人,你惹不起啊。” 宋云缨丝毫不退缩,“你这黑皮,有贼不抓,却把心思放在欺负良民上,当真黑了心肠。” “你说什么?!” “说什么你没听见吗?耳朵聋了?”宋云缨目光如炬,“我告诉你,这些画其实是九殿下亲笔所作,为得就是赈济灾民。你敢抢去,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官差被宋云缨气势震慑,一时语塞。 身后的小跟班赶忙出主意,“头儿,把人带回去审问,还怕她不招吗?” 痦子官差醍醐灌顶,“对,这画画得贼眉鼠眼,怎么可能出自九殿下之手?吓唬谁呢?来人,把他们都给我带走,严加审问!” 奈奈拦在最前面,“你们这群泼皮无赖,敢动我主子一根汗毛,叫你们满门抄斩!” “呦~我们好害怕啊~”官差一阵嘲笑,想是平日作威作福惯了,“少废话,带走!” 说着他们就上来砸摊铺,撕画卷。 推搪间宋云缨被掀翻在地,胳膊划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痛得她冷汗当即冒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 就在此时,一个沉稳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身后还跟着一个神貌俊朗的公子。 官差的脸立刻变得恭敬起来,跪地行礼,“沈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 来者正是沈国舅。 官差还想邀功,“大人,下官抓到一江湖骗子,打着宫里的旗号诓骗百姓,实在可恶。” 沈国舅上去就是一脚,“嫌命长的东西,瞎了你的狗眼了。”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官差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沈国舅扫了眼现场,目光最终落在宋云缨身上。 于是,他回头对同行的公子道:“你要找的人,舅舅给你找到了。” 敢称沈国舅一声舅舅的,只有他了。 只见独孤羽负手而立,矜贵的毫不费力,“宋云缨,你可真是花样百出啊。” 第51章 堂堂皇子当街卖艺 宋云缨看着满地的碎纸片,在想,自己是不是又闯祸了。 刚才叫嚣的官差更是吓得连连磕头,大气也不敢出。 独孤羽俯身捡起一张纸片,端详着:“这位官爷,您刚才说谁的画,尖嘴猴腮?” 痦子官差把额头咚咚得磕出血,“下官该死,下官瞎了狗眼,有眼不识泰山,求九殿下饶命!” “那孤这些画……” “赔!我们赔!”官差恨不得将口袋翻个底朝天,也没凑出几个钱。 沈国舅看不得他们在街上现眼:“九殿下何时缺你们这三瓜俩枣,还不滚去衙门,一人领五十大板。” 几个官差磕头谢恩,连滚带爬地跑了。 独孤羽卖了国舅一个面子,没再追究。 沈国舅也卖了独孤羽一个面子:“殿下,是微臣御下无方,这些画我沈家愿出一份力。” 说着让管家奉上五千两银票。 人群中议论纷纷。 ——“原来这就是九殿下,难怪国舅都对他毕恭毕敬的。” ——“真是才高八斗,貌比潘安,叫人瞧着心里欢喜呢。” 独孤羽把收的银票塞给宋云缨:“还差多少?” 宋云缨数了数,小声道:“三万……” 他眉梢微颤,“你还真是拿我的画,贱卖啊。” 看这场景,宋云缨至少卖了百余副画。 却还差这么多钱没凑齐。 她细弱蚊蝇,“平民百姓自然不比你们王公贵族出手阔绰,钱财多少在其次,重要的是每一份善心。” 独孤羽没反驳她,“那敢问您还有何高招啊?” 毕竟,还有三万两,也是天文数字。 宋云缨脑中飞速闪过念头,抓紧独孤羽的手,“殿下,不如你现场给人作画吧!” ? 独孤羽指指自己,不可置信:“你让我堂堂一个皇子,当街卖艺?” “有何不可?”宋云缨笑道,“古有帝王卖官鬻爵,今有皇子卖艺赈灾,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他嗤之以鼻,“佳话?笑话还差不多。” 宋云缨再劝,“此举既能彰显殿下忧国忧民之心,又能赈济灾民,何乐而不为?” 见独孤羽没反对,宋云缨连忙把他推到前面,“诸位看官,九皇子心系苍生,今日现场献艺,一幅画五百两,还请口袋富裕的多捧捧场。” “我来——” “我先来——”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九殿下可是稀罕人物,他的墨宝自然争相来抢。 独孤羽险些被这阵仗吓住,然而宋云缨却不给他后悔的机会,把放倒的桌子摆起来,立刻文房四宝伺候。 她递上画笔,微笑的恰到好处,“殿下请吧。” 第一位客人是位胭脂铺的老板娘,珠圆玉润的,坐在独孤羽对面不住地抛媚眼,“殿下,奴家可是第一次求人画像,你可要把奴家画得美一些哦。” 独孤羽硬着头皮,执笔着墨,不多时,一副人像便描绘出来。 宋云缨拿出独孤羽的私章,手起章落,第一单任务完成。 老板娘捧着画,喜形于色,“殿下妙笔生花,奴家定会珍藏此画,挂在厢房永世流传。” 紧接着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叠银票,数也没数便递了过去,“一点儿心意,请殿下笑纳。” 独孤羽不自然地伸手,眼见就要被老板娘揩油。 宋云缨眼疾手快地半路接过银票,“多谢娘子。” 随着第一笔交易的成功,人们争先恐后的想要得到九皇子的丹青之作。 要知道,整个大巽他可是最有望成为太子的人,若日后继承大统,这些画岂不是天下绝作? “我出七百两!” “八百两,让我先吧!” 叫价声此起彼伏,现场聚的人越来越多,也是热闹非凡。 独孤羽虽不习惯这种喧闹的场合,可有宋云缨在一旁招呼,他便能慢慢沉下心来作画。 夕阳西下,摊位前的人就要挤爆了。 宋云缨只好叫停了今日的喊价,等人群散去,不禁数了数堆成小山的银票。 开心道:“殿下,我们有救了!” 独孤羽故作高冷,“是你有救了。” 宋云缨挽着他的胳膊,开心道:“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这不是善款吗,你还准备中饱私囊?” “怎么可能,是我自己的私房钱。”她偷偷瞄了眼他的神色,看出他不反对,“走啦~” * 宋云缨回宫就搜刮了更多独孤羽的画作。 除了对挂在墙上的那副无脸女子图敬而远之,其余的又装了满满几大箱。 奈奈和锦瑟张罗着卖画,宋云缨就招呼着独孤羽给看客们画像,也算两不耽误。 照此进行,不足半月,应该能把钱凑个差不多。 “让开——” 突然,人群中有一锦衣华服的姑娘被几个奴仆簇拥而来。 奈奈看清来人,不禁皱眉,“她怎么来了?” 来者丝毫不客气,直接坐在了画像的位置上,言语娇媚,“表哥,你出宫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可是知道很多好吃好玩的地方。” 见独孤羽不应声,她撇嘴,“听我爹一说还以为是讹传呢,堂堂九殿下,摆摊卖艺起来了。” 独孤羽停笔,掀眸,“你要画像吗?” 沈娇娇指指自己,“我?” “不画就起开,别耽误我生意。” “画!”沈娇娇挺着腰杆,正好能有一副表哥画的像,多难得,没理由不要。 “交钱。”独孤羽示意宋云缨管账。 沈娇娇一看宋云缨就烦,若不是这个小庶女鼓动表哥卖艺,她恐怕此时已经拉着他去酒楼吃酱肘子了。 于是没好气问:“多少钱一副?”wWW.xszWω㈧.йêt 宋云缨想也没想:“两万两。” “什么?!”沈娇娇惊掉下巴,“一副画你要我两万两?你是抢劫还是杀人啊,为什么别人都是几百两,独独我的是天价?” “你加了这么多人的队,若不出血岂不乱了规矩?”宋云缨摊手,“而且义卖本就是一画一价,沈姑娘觉得贵可以不画。麻烦你赶紧让开,别耽误我们做正事。” “表哥~你看她。”沈娇娇拉着独孤羽撒娇。 “她说的合情合理。” 独孤羽把胳膊抽出来,“听舅舅讲,上个月你一场生辰宴耗费了三万两。是不喜欢我的画吗?还是觉得不值这个价?” 第52章 吻我 “怎么会呢?”沈娇娇忙解释,“表哥妙笔丹青,一画难求,我怎么会不喜欢。” 她咬咬牙,“不就是两万两吗,我要了!” 哇—— 围观群众一阵感叹。 一幅画竟然叫价了两万两,不愧是沈国舅家的嫡长女,一掷万金,令人叹服。 宋云缨收了银票,喜笑颜开。 “我替灾民谢谢沈姑娘出手相救了。”尛說Φ紋網 “切。” 有了这笔钱,募捐的银子算是补齐了。 “表哥,可以开始了吧。” 沈娇娇得意洋洋地坐定,一是表哥的画作难得一见,二是她从未这么近、这么堂而皇之地看着他。 宋云缨在一旁磨墨,独孤羽执笔。 只见他神情专注,嘴角微微抿起,落笔勾描,春光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辉。 “表哥,你真厉害。” 沈娇娇拖着下巴,看得如痴如醉。 心里盘算着,以后定要将此画装裱好,挂在闺房日日欣赏。 “锦瑟你瞧,人家都欺负到头上了,主子还任由她放肆。”奈奈愤愤不平,“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别急,再看看。”锦瑟劝。 围观的人不由得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想一睹价值万金的画作。 此时,独孤羽也画完最后一笔,放下笔墨。 宋云缨将画理好奉上,“沈姑娘,请收下吧。” 沈娇娇迫不及待地打开看,瞬间,脸色大变,“这画的是什么啊?!” 这哪里是画的她?明明是一只干瘦丑陋的饿死鬼! 她委屈的不行:“表哥,这丑八怪是谁?你是存心戏弄我对不对?” 沈娇娇羞愤难当,她哪里有这么丑? 原以为能拥有一副专属于自己的画像,却没想表哥竟然用这种方式羞辱她。 独孤羽起身,“蝗灾肆虐,你一场生辰宴吃了三万两,知道这些钱能救助多少灾民?你可想过因蝗灾而流离失所的百姓吗?” “我没有啊……” “不求你心系天下,但求别铺张浪费,几十桌的流水席,上百斤的肉说扔就扔,你的良心呢?” “沈姑娘,殿下画的不是你,而是那些骨瘦嶙峋的灾民。”宋云缨道出真相。 人群中有人高喊:“说得好!” “凭什么她奢靡浪费,百姓饥肠辘辘!” 大庭广众之下颜面尽失,沈娇娇简直无地自容。 “我没想那么多,我从小都是这样的。”她的脸色煞白,紧咬着下唇,努力抑制着即将溢出的泪水。 “表哥,我只是想要你的画,你却和她一起羞辱我。” 独孤羽淡淡地,“羞辱不是别人给的,是你自己作的。” “表哥,你变了!” 言罢,沈娇娇抹着眼泪,伤心地跑掉了。 因为情绪激动,不慎踩了裙角,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亏旁边的奴婢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沈娇娇指着宋云缨,“我要进宫告诉姑母,请她给我做主!姑母不会饶了你的!” 皇后娘娘会不会帮她宋云缨不知道,只知道因为有了沈娇娇的助力,善款很快筹集齐了。 此时天色渐晚,宋云缨把摊位收好,想着直接把钱捐到城外的义庄,登账造册也是一样的。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在押送的路上,竟然遇到了劫匪。 劫匪明显是有备而来,故意将他们两队人马冲散,他们不冲着装满银钱的马车,反倒举着刀朝宋云缨刺来。 “当心!” 独孤羽一把跩过她,反手挡刀。 只见歹人生生地砍下一刀,独孤羽的胳膊登时血流如注。 宋云缨焦急万分,“殿下你怎么样?” 他捂着伤口,“无妨。” “跟我走这边!” 京郊的这条路,宋云缨从前出城采药走过多回,轻车熟路。 沿着曲折的小径,她很快找到了一处破庙,躲避起来。 “应该安全了……”宋云缨靠在庙墙边,喘息未定,手紧紧地捂着胸口,试图平复情绪。 独孤羽警惕地环顾四周,外面风声呼啸,偶尔夹杂着远处的狼嚎声。 过了很久,再无一丝人迹。 宋云缨提着的心才缓缓放下。 看着独孤羽鲜血直流的伤口,她内疚万分:“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她心疼的很,眼泪不由得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那些人既不为劫财,也不为劫色。 刀刀要取宋云缨的命。 独孤羽忍着疼,“宋云缨,你真挺有本事的,得罪的人比我还多。”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宋云缨撕了衣裳做布条,替他一点一点地包扎伤口,“我脾气可比你好着呢,才不会得罪人。” 那些蒙面歹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打斗间掉落的腰牌刻着一个“沈”字。 除了沈娇娇,还能有谁对自己恨之入骨? 宋云缨替独孤羽清理着伤口,许是想得多了,才脱口问他,“沈娇娇那么喜欢你,你怎么不娶她?” 独孤羽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喜欢我的人多了,各个都要娶吗?” 是,宫里从不缺美丽的女人。 因此,她从不奢望独孤羽的喜欢,更不屑于与别的女人去争夺这份喜欢。 能维持表面的安定,日子能过下去,就挺好。 宋云缨将随身带的药粉涂抹在他的伤口上,“这么深的刀口,这几天都不能碰水了。” “没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她推推他,“听话。” 他一把搂过她的腰,“听话这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有点讽刺啊。” 宋云缨抬头,他正垂着眼眸,月色下更显俊朗迷人。 “你说的我好像一身反骨一样……” 他薄薄的气息吐在耳边,“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她给自己正名,“我明明最是乖顺,最好说话……” 说到最后自己都没了底气。 独孤羽笑了笑,语调戏谑,“那好啊,吻我。” “啊?”宋云缨瞪大了眼睛。 “刚才不是还说自己最听话?” 她被突如其来的要求慌到了。 他揉着她纤细的腰肢,再进一寸,“要我教你吗?” 第53章 一夜欢愉 他的眼神深邃而充满诱惑,等待着她的回应。 宋云缨的理智还在。 后宫中的女人若无子嗣,确实难以生存,既然独孤羽主动,自己不妨顺水推舟。 左右两人是夫妻,没什么可避讳的。 想到此处,她缓缓靠近,垫着脚,闭上眼睛,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唇。 他的唇冰凉而柔软,有着淡淡的松木香味。 然而独孤羽并不急于回应,深邃的眸子凝视着,似乎有意逗她。 宋云缨努力的半天,他自岿然不动。 她对着冰山脸纠缠了半天,像在啃一根木头桩子。 最终只得作罢,“殿下,要不算了……呜……” 不由她话音落,独孤羽捻起她的下巴,吻似雨水般倾泻而下。 不容拒绝的热烈。 他手臂环绕着她腰,将她消瘦的身子拉得更近。 宋云缨感觉被人揉进怀里,连呼吸都是竭尽全力。 “殿下……”她看着她。 他的手拂过她的背,吻也渐渐变得温柔,仿佛在安抚着她此刻的局促。 蜿蜒而下,在更深处撩起一阵战栗。 “在……在这儿吗……”宋云缨看着周围简陋的一切。 她已是层层汗意,额发湿粘在白皙的锁骨上。 “怕了?” 独孤羽意犹未尽地吻过她细腻的皮肤。 她仰头,“不怕……” 宋云缨的手臂不自觉地环上他的脖颈,她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殿下让我在上面,我就不怕了。” 她翻身将他压在下面。 他被她的大胆所吸引,眸底是炽热的腥红,臂上的伤也因用力绷出血来。 她内襟被汗浸湿,喉底溢出破碎不堪的轻哼声。 满月夜风,荒郊庙宇,热浪随着呼吸翻涌。 宋云缨似被卷入迷雾之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彼此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一夜欢愉,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从他怀里清醒过来。 待她坐起,独孤羽得空儿活动活动酸麻的胳膊。 “殿下,我是不是压着你了?” 他笑得意味深长,“压得是不错。” 宋云缨的脸噌得红透大半边。 慌忙起身捡起满地凌乱的衣裳,不分条理地裹在身上,“如下夜不归宫,你倒是不怕,我可要遭殃了。” 独孤羽轻描淡写道,“放心,母后若知真相,夸你还来不及,怎会责骂?” “皇后娘娘慈爱,可我也不能不懂事给她惹麻烦啊。” “无妨,谁若怪你,你就把错往我身上推。” 这哪里是解决问题的态度。 宋云缨换好衣裳,替他查验着伤口,“咱们还是赶紧回宫吧,且不说宫规如何,单单这伤口感染了也是麻烦。” 他伸手,坚实的臂膀横在面前,散发着张力。 宋云缨心怯,“干……什么?” 他瞟了眼满地狼藉,“替我更衣啊。” “……” * 刚下山,宋云缨就遇到了锦瑟她们。 “殿下!娘娘!” 奈奈扑上来,激动得热泪盈眶,“奴婢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主子了。” 宋云缨安慰她,“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还是锦瑟理智一些,“主子没事就好,昨日那伙歹人,只追着主子杀,奴婢们都吓坏了。” 昨日锦瑟她们被劫匪冲散后,就立刻去府衙报了官,府尹大人原本在内院看戏,见是两个丫头报案,本想随手打发了。 直到锦瑟拿出九皇子的腰牌,府尹大人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连夜亲自带官兵去义庄搜查。 还好,两位贵人平安无事。 府尹大人头上悬着的那把刀终于落下,忙安排人马送九皇子一行人回宫。 马车里,奈奈看着宋云缨心疼道:“主子受苦了,瞧这手背和脖子,都快磕出血了。” “啊?有吗?”宋云缨连忙拉紧了领口。 因是昨夜独孤羽撩拨的厉害,故意留下的印迹。 这小子,委实浪荡。 “当然有了,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奈奈一脸天真的对着宋云缨不停地数。 “好了好了,我没事。”宋云缨把自己裹得再严实一些。 一抬头,正对上独孤羽不怀好意的笑。 宋云缨给了他一个“都赖你”的眼神。 独孤羽抄着胳膊,幽幽道:“奈奈,孤被砍了一刀也没见你紧张,怎的你主子不过磕了碰了,你就心疼的不得了。简直厚此薄彼啊。” 奈奈嘟囔着,“殿下有太多人心疼,我们主子就剩我一个了。” 话到此处,奈奈都觉得心酸。 独孤羽道:“那孤再给你们添一个?” “殿下的意思是?” “你惯爱出宫,她们几个柔弱尚且不能自理,又如何能保护你?我让老朱留意着,给你挑一个信得过的武婢,用起来也方便些。” 奈奈拍手称是,“殿下考虑的真周到,那以后我们是不是经常可以出宫了?” “你这丫头,不好好在宫里当差,都让你主子给带野了。” “宫里像个四四方方的铁笼子,哪有外面天大地大,我说得对吗,主子。” 宋云缨忙划清界限,“与我无关哦。” 几人说笑着便回了宫。 * 善和殿内。 宋瑶仙狠拍着桌椅,“什么?这贱人竟然筹齐了善款?” 贵嬷嬷点头称是,“义庄的账目老奴已经瞧过了,五万两,一个子儿也不差。” “这个宋云缨,竟有如此本事?难道说……父亲暗地里周济她了?” “主子多虑了,国公爷只给过您私用,何时帮过那个庶女?”贵嬷嬷将打探到的消息和盘托出,“听说她拉着九殿下当街卖艺,一幅画卖了两万两。” 两万? 宋瑶仙都觉得不可思议。 前世,独孤羽连书房都不让她进,如今竟然帮着这个庶女做如此卑贱的事。 “可恶……” 原本宋瑶仙想借此事博一个好名声,顺便狠狠打压宋云缨。 没想到竟被她给逃脱了。 贵嬷嬷劝道:“主子莫急,她虽筹齐了钱,可这么离谱的事要是让皇上和皇后知道,焉能不治她个不敬之罪?” 宋瑶仙慢慢点头,若有所思。 宋云缨敢拉着皇子置身勾栏瓦舍,当街卖艺,如此有损皇家天威的事,她不信皇上不怪罪。 宋瑶仙一丝得意浮上眉梢,“贵嬷嬷,想办法把这消息传到帝后的耳朵里。皇上一向视九殿下为眼珠子,本宫就不信,这贱人还能全身而退。” 第54章 与宋家恩断义绝 这日,曹公公来传旨,说宋国公练兵时不慎摔下马,腿脚骨折,请宋云缨回府探望。 皇上当时是说,“九皇子妃身为子女,又在太医署当差,于情于理都该回府探望。” 宋云缨打心眼里是不想跟娘家有太多瓜葛的。 可圣上有旨,她唯有照办。 意料之中,回到宋家免不了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骂。 宋父拖着残身,不顾旁人阻拦也要骂,“你胆子是大了,原本只一个人满山乱跑,现在倒好,你敢拉着皇子去勾栏瓦舍胡混,你还知不知羞耻?这事儿要传到皇上耳朵里,我们宋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袁氏忙替宋父胸口顺着气,“老爷当心身体,两个姑娘好不容易回趟娘家,别为点小事伤了和气。” “小事?都是让你给惯的,简直无法无天。” 袁氏作委屈状,“我一直拿云缨当亲女儿,难道还亲错了?” 宋父的手颤抖着指着宋云缨,“什么女儿?她忙着在宫里当娘娘,何曾还记得是我宋奉中的女儿?我卧病三日,她有过一声问候吗?倒是麻烦仙儿早早回家侍奉汤药,你说我养她有何用?” 宋瑶仙端着汤药,得意地瞧着,“爹,姐姐忙,有什么事你吩咐仙儿就行了。” “仙儿,你如今还怀着身孕呢,这些事交给下人做就可以了,千万别累坏了身子。” “爹,仙儿不累。仙儿就想好好侍奉爹。” “好孩子,比你那狼心狗肺的姐姐不知强了多少倍。” 好一场父慈女孝的戏码。 从始至终,自己都像个外人。 宋云缨心知肚明,宋瑶仙定是早早就跑到父亲面前添油加醋,这才引得他暴怒。 她们母女俩一唱一和,这么多年都玩不腻的烂把戏。 宋云缨拂掉袖上的尘土,“爹,我瞧你中气十足,有的是力气骂人,只怕病得也不重。既然如此,女儿就回宫了。” “你给我站住!”宋父怒气冲冲地从床上坐起,“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你眼里只有你自己,只有你的荣华富贵。”wWW.xszWω㈧.йêt 宋云缨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父亲眼里有过我这个女儿吗?” 她笑笑,像是自嘲,“小时候,寒冬腊月里,你跟她们母女在厢房烧银炭、炙羊肉的时候,何曾在意过我在柴房里冻得瑟瑟发抖?” “你大摆宴席,给自己祝寿时,何曾记得那天也是我母亲的生辰。” “你给宋瑶仙偷偷塞私房钱,让她带头募捐,在皇上面前争脸面。你何曾记得,我也是你女儿。” 宋云缨语气冰冷无比,“你什么也没给我,反而怪我自谋生路。天下有你这样的父亲吗?” “逆子!!” 宋父被说中短处,气得浑身发抖,下床就要抡起拐杖打,“我生你养你,置办嫁妆送你出阁,你竟还如此怨毒,今日我不如打死你,也好叫我宋家门里少一个人面兽心之徒!” 眼见着拐杖就要打在身上。 宋云缨直接抬手紧紧握住,“爹说错了。生我养我的是娘亲,我的嫁妆也是娘亲留下的,父亲以为我真的不知吗?不过是彼此留了颜面,不想戳破罢了。” “你……你胡说什么?”宋父的拐杖滞留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女儿说的什么,父亲心里一清二楚,何必再问。” 前世,宋云缨也是很久才知道,母亲当年是清河陆氏独女,只因救了父亲,未婚生子,才被母家唾弃。 为了把腹中的孩子留下,母亲和娘家断绝了关系。 独自一人带着宋云缨和弟弟讨生活。 却红颜薄命,客死他乡。 外祖临终前,想把万贯家财留给自己的女儿,却得知女儿早已不在人世。 几经周折,陆家终于找到了身在国公府的宋云缨。 想把陆氏私产过继到宋云缨这个外孙女头上。 然而宋父嘴上答应的好,暗地里却伙同袁氏瞒下了陆氏的万贯家财,不知廉耻地占为私有。 还打着为宋云缨好的幌子,心安理得的花了这么多年。 宋云缨愤愤道:“爹,你贪了我娘多少银子,你还记得吗?” 宋父没吭声,袁氏倒是先急了,“云缨,这些年你爹爹为你劳心劳肺,你怎能如此刻薄,伤他的心啊。” “你少插嘴,”宋云缨指着她,“若不是你吹枕边风,我爹这种死要面子的人怎会想到去花亡妻的钱?” 这些年,宋云缨受够了父亲的偏心和冷漠,她的心早已冷若冰霜。 连带着将这豺狼夫妻骂一通,也算是出口气。 宋父重重地跌坐在床上,喘着粗气,“好,瞧我养得好女儿。既然你如此委屈,还做我宋家女儿作甚?不如大门一开,各走一边的好!” 袁氏惊讶道:“老爷,你这是要跟云缨断绝关系,把她扫地出门吗?” “没错,让她滚,以后我宋奉中便没她这个女儿。” 袁氏神色压不住的笑意,嘴上则是不住地劝,“老爷,万万不可啊,云缨是陆姐姐的骨肉,陆姐姐跟母家断绝关系已是后悔终生,切不可让悲剧在云缨身上再重演啊。” 宋父嗤之以鼻,“我瞧她们母女都是不知好歹、肆意妄为的犟种,该撵出家门才好!” 宋云缨算是看清了这对黑心夫妻的嘴脸。 母亲是为了他才与娘家断了来往,现在,他吸干用尽母亲留下的银钱,反要倒打一耙,践踏母亲的尊严。 “辱我可以,辱我母亲你休想!” 宋云缨拔开墙上的剑,挥剑斩下袖口的衣裳。 “古有割袍断义,今日我宋云缨挥剑斩裙衣,以示我与宋家至此恩断义绝!” 手起剑落,袖口的碎片如雪般落在地上。 “你……你这孽障!” “宋大人,烦请你喊我皇子妃!” 宋云缨无比决绝,与过去的一切划清了界限。 第55章 喜欢吗?再来吗? 宋父指着大门口,“那你还愣着做什么?滚出去啊!” 袁氏忙过来拉着她,“云缨,你父亲在气头上,你别往心里去。要不你先回宫,我再劝劝他。” “不必了!” 他们这对儿黑心肝的夫妻,三言两语就想让宋云缨净身出户。 不能够。 宋云缨目光坚定,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想让我走可以。把你们欠我母亲的钱,还回来再说!” 袁氏原本窃喜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陆氏留下的钱堆山码海,国公府的开销,瑶仙在宫里的花费,还有自己娘家那些不争气的兄弟……都还要仰仗这些产业。 岂能白白还给这庶女? 袁氏立刻软了语调,“云缨你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嘛。提钱多伤和气。” 宋瑶仙也慌了,“爹,你瞧姐姐,张口闭口都是银子,你快说说她啊。” 这些人,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宋云缨掷地有声,“大巽律法有定,妻家嫁娶之财,夫家不得处分;妻若亡没,所有资财及奴仆当奉还妻家,夫家不得追理。” “宋大人身为大巽官员,自当熟知礼法,岂能知法犯法?” “你……你!”宋父早已上气不接下气。 宋云缨却寸步不让,“清河外祖家已经把账册送到了我手上。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把钱凑齐了还给我。少一两银子,宋大人,咱们公堂上见!” 她转身,步履缓缓地朝门外走去,每一步都无比的坚定、从容。 这样不带一丝犹豫的决绝,让在场的人都慌了。 “云缨,云缨!”袁氏追也追不上她,只能埋怨,“老爷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这要闹到公堂可怎么好?” “她敢。”宋父说,“我是她爹,她毛还没长齐就想踹窝,做梦!” “那老爷是有对策了?” “你让账房把钱管好了,一个子儿都不能给她!我就不信她敢把亲爹送进大牢。” “好,妾身这就去交代。” * 出了宋家,奈奈终于憋不住了,“主子,真是解气!你瞧刚刚袁氏母女惊慌的样子,咱们忍了这么多年,总算让她们知道什么叫善恶终有报。” 宋云缨却很平静,“真正的报应还没到呢。” 奈奈有疑虑,“只是,主子真的要跟国公爷打官司吗?毕竟是父女,传到皇上耳朵里,只怕对主子名声有损。” 宋云缨不怕,“是他先要将我扫地出门,我依得是大巽律法,拿回本属于我的东西。纵然是皇上也不能偏私。” 奈奈还是担心。 满朝公卿,王公贵眷,女儿家跟父亲打官司的,真没有。 宋国公最好面子,必定不肯家丑外扬,把事情闹到公堂之上。 “可国公爷真能将万贯家财奉还给吗?” 宋云缨拂去袖上的落叶,“放心,本宫自有办法让他们双手奉上。” 奈奈忙追问:“什么办法?” 宋云缨一刮她的鼻子,“天机不可泄露。” * 是夜,宋云缨刚用过晚膳,皇后身边的般若姑姑就来传召。 “姑姑可知皇后娘娘传本宫所为何事啊?” 般若姑姑摇头,“奴婢不知。” 宋云缨心里还是忐忑的,毕竟,这两日出宫义卖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宫里人或多或少在背后议论。 独孤羽像是没事人一样,照常去乾元殿参政议事。 反倒是宋云缨心口总是悬着。 旁人怎么看不要紧。 就怕皇上和皇后认为她此事办得太过儿戏,有损天家颜面。 般若姑姑看出了宋云缨的不安,面上浮出欣然的笑,“皇子妃不必忧虑,殿下与您浓情似蜜,皇后娘娘自然也心里高兴,这是好事儿啊。” “浓……浓情似蜜?”宋云缨自己都羞于开口,“姑姑快别取笑本宫了。” “奴婢怎敢取笑皇子妃?”般若姑姑颔首,“说句不恭敬的话,奴婢是看着九殿下长大的,没见殿下对谁这么在意过。” “他很在意本宫吗?” 般若姑姑笑,“难道皇子妃没感觉到吗?” 这还真没有。 独孤羽不是有白月光吗? 虽说自打从京郊的破庙里一夜承欢后,独孤羽待自己是有所不同。 三天两头地在夜里蹭上来,腻腻歪歪,搅得她睡不好安稳觉,两眼之下乌青乌青的。 譬如昨夜,他顶着一张禁欲的脸,身上却使不完的牛劲。 完事就捧着她的脸问:“喜欢吗?”“再来吗?” 一个年轻气盛的少年,面对男女之事,血气方刚情难抑制,宋云缨都能理解。 可她整个人快要散架,语气难免敷衍了些,“喜……喜欢。” 只是这片刻的迟疑,独孤羽却生了气,虽说胳膊还搂着他,但一晚上再没同她讲过半个字。 今早也没见到他,难道说跑去皇后娘娘那里告状了? 不至于吧。 般若姑姑是宫里的老人了,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 “九殿下性子虽敏感,却最是良善,皇子妃若多费些神,定能看到殿下的真心。” 宋云缨点头称“是”。 一路跟般若姑姑来到凤仪宫,皇后娘娘屏退了左右,之后才开口问她,“云缨,听说你跟羽儿在御街上作画筹钱,可是真的?” 宋云缨如实回答,“是的,殿下心系百姓,臣妾也想尽一份绵薄之力。” 皇后点头道,“赈灾是善事,但也别累着身子,有些事让下人做就行了。你一个姑娘家,去了义庄又夜不归宫,本宫岂能不担心啊。” 宋云缨对皇后的关怀有些意外。 “皇后娘娘不怪罪臣妾吗?” 皇后笑着摇头,“本宫为何怪你?你们筹得善款,救一方百姓,这是好事。若羽儿为了个皇家虚名而弃天下苍生于不顾,那本宫才是要心寒了。” “皇后娘娘深明大义,云缨自愧不如。” 皇后娘娘拉着宋云缨的手,这才问了正题,“那你跟羽儿,怎么样了?” 有个如此爱惜自己的婆婆,也是种甜蜜的负担啊,宋云缨想。 “殿下对臣妾很好。” 皇后娘娘不甚满意,“只好有什么用?总得要个孩子傍身才是正道。这里是本宫派人寻的偏方,你拿回去多试几回。” 第56章 你喜欢孩子吗 “皇后娘娘……这不大好吧。” 毕竟这事可是被独孤羽现场抓包过,故技重施,难免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傻孩子,那你被人戳脊梁就是好了?等你嫡妹生下皇长孙就是好了?”皇后娘娘拍她的手,“你还小,不懂得宫中的险恶,什么都不如有个孩子。” 虽说宋云缨前世没有孩子,可宫中的险恶她还是经历了不少的。 什么嫔妃争宠,皇子夺嫡,早已见怪不怪。 不管怎样,她心里还是感激,“多谢皇后娘娘提点。” “去吧,本宫等你的好消息。” 从凤仪宫出来,宋云缨脑海里不断回荡着皇后的话。 虽然有压力,可好在她跟独孤羽迈出了第一步。 至于子嗣,宋云缨本就是医家出身,深知可遇不可求,还是放平心态,顺其自然吧。 “嘿,想什么呢?” 一个身影突然窜了出来。wWW.xszWω㈧.йêt 宋云缨一惊,待看清来人气道:“你喊什么,吓死我了。” 独孤羽这次从树影里走出,“你的胆子不是比牛都大,还会被我吓到?” 瞧他油嘴滑舌的,宋云缨问:“你不生我气了?” “生气归生气,”独孤羽负手而立,鹤发在月下映出一丝流光,“可我若不喊,等你一头栽进鱼池,我岂不还要费力气捞你?” 宋云缨这才发现,三步以外是锦鲤池,不禁心有余悸。 两人并肩而行,沿着锦鲤池边的小径慢慢走着,夜幕下波光粼粼。 一个垂头丧气,一个默默不语。 “有心事?” “有心事?” 两人异口同声。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异口同声。 两人相视一笑,独孤羽率先开了口,“蝗灾肆虐,父皇召集内阁日日商议,也拿不出个办法。” 原来他是去廷议了,并非去皇后娘娘那里告状。 稍稍松口气,问他:“赈灾粮款还没拨付吗?” “钱虽有,粮却不足。市面上的粮价翻了三翻,拿钱也买不到啊。” “殿下向来不在意国事,怎的对此次蝗灾尤为上心?” 独孤羽默默道:“山河四省原是父皇的封地,我儿时的回忆,都在那儿。” 宋云缨心中了然。 当今圣上为秦王时,封地就在山河四省。 皇上对故土爱得深沉,登基后曾几次动了迁都的念头,都被老臣给劝退了。 因着这层关系,此次蝗灾让皇上甚为忧心。 幸好宋云缨审时度势,早早有了谋划布局,她掐指算了算,“殿下别担心,再有半个月的时间,朝廷定能凑齐赈灾粮。” “你怎么知道?” “我不但知道,还敢断定这批粮会是殿下你筹来的。” 半年前,宋云缨就已经找到了神农稻种,小苍山沟壑下的平原,已被开垦为百亩良田,足以应对蝗灾。 独孤羽以为她只是为了安慰他,随口一说而已,因此笑笑,并未放在心上。 “你呢,我怎么听说娘子今日在宋家大杀四方,好生威武。” 宋云缨听出了他的一丝嘲讽,“殿下还要插手管我娘家事不成?” “我只是好奇,你究竟做了什么,把你爹直接气得昏死过去。” 宋国公府的人拿着腰牌急慌慌地进宫请太医,一问才知,是宋家三姑娘回门给闹得。 宋云缨问:“若有人辱你娘亲,还把她的私产占为己用,与新夫人合着伙欺负你,你当如何?” 独孤羽明白了,不由得给她鼓掌,“夫人英勇,夫人做得对。” “当心点——” 水池边湿滑,还好独孤羽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宋云缨的腰,她才没跌进池子里。 宋云缨手抵在他的胸膛,稳住身形。 月影攒动,暗香款款飘来,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 他握住她细嫩的手腕,挑眉,“你手里拿得什么?” 她想藏,却无处可藏。 只得垂着头老实交待,“药……” “又是母后给的?” 一个“又”字让宋云缨面颊微红,“殿下英明。” 夜色朦胧下他渐渐靠近,“你就这么听母后的?” 她解释,“也没有吧。” 毕竟这药还没下呢,她顶多算是作案未遂。 他额头轻抵着,“宋云缨?” “嗯?” 独孤羽声音哑得厉害,“你喜欢孩子吗?” “喜……喜欢啊,怎么了?” 他的吻顺势落下。 “唔……”猝不及防。 温柔而深情,唇齿间摩挲着,时轻时重,仿佛要将她揉化在怀中。 她闭上眼,随着他的节奏一步步深陷,情迷时,她亦热烈的回应着,两人的身影在月色下渐渐拉长。 独孤羽一把打横将她抱起,“回宫。” 她埋头进他的脖颈后,低声道:“快放下我,还有人呢。” 他不以为然,大步朝前,“放什么?让他们看去。” 独孤羽如若无人地朝揽羽殿走着,过望的宫人皆是下跪叩拜,极为守礼,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独孤羽直入寝殿,将她撂在床上。 躬膝压在她身旁,“你是我的人,何须在意旁人的眼光?” 烛火摇曳,他抚摸着她的发丝,似贪恋她发间的幽香。 滚烫的唇轻浅耳落,宋云缨下意识地躲避,却发现自己早已无处可逃。 他说,“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 这个“他”是谁? 宋云缨还没来得及去想,就又被他拖进怀里。 “殿下……” 他拭去她额上的汗珠,“为什么不叫我子翎?” 红纱暖帐,烛光闪烁。 他的眼神似乎比往日老道了许多。 “子……翎……” 宋云缨心里告饶,可却无法拒绝这种疯狂。 她蜷缩着,手心全是汗。 天旋地转,镜面蒙上一层细细的水雾,一次次被拖入浪潮的漩涡…… 翌日宋云缨醒来,却见独孤羽早已穿戴整齐。 “醒了?” 晨光下,他似温润如玉的公子,凝神专注。 宋云缨揉揉眼睛,“你可真有精力。” 青玉案前铺放着一整套文房四宝,晨起作画是他一贯的习惯。 他搁笔,示意她过来,“送你。” 第57章 烟花之地 宋云缨走过去,“兔子?” 她捧起画,仔细端详,水墨绘成一灰一白两只可爱的兔子。 细腻的绒毛用淡雅的墨色晕染,深浅不一,层次分明,既显得柔和又富有质感。 白兔的眼睛浓墨轻点,闪烁着机敏和灵动。 灰兔显颓废,耷拉着耳朵,静静地卧在一旁,任白兔跳跃在身上。 “为何要送我兔子?”她不解其意。 此时,奈奈正好将洗漱的器具端进来,便打趣道:“主子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您怎么忘了,自己就是属兔的啊。” “对哦。”宋云缨恍然。 不禁把画拿起来细细品味,“那这个机灵的白兔子一定是我,至于灰的嘛。” 她瞥了眼独孤羽,“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啊。” 他若无事的浣洗着手,帕子随手擦干搁在一旁,“随手画的,没想那么多。” 宋云缨挺喜欢,脱口就问:“我能把它挂墙上吗?” 问完不禁后悔了。 虽说独孤羽喜欢作画,却并不爱赏画。 整座揽羽殿,只有一幅画被允许挂在了墙上。 其余的,不是卷了放在箱子,就是画完直接撕了丢掉。 宋云缨意识到刚刚这个要求,可能有些越界了。 于是补充道:“奈奈,你去找个师傅裱起来,挂在我那间厢房里。” 东厢房是特意辟出来给宋云缨独用的,自己的地盘总能自己做主吧? “嗯。”奈奈卷了画正要走。 独孤羽却开口了,“东厢房地方小,还是挂在大殿吧。” 他说得风轻云淡,却险些惊掉在场宫女的下巴。 要知道,除了现有的这幅无脸的女子图,殿下从不许任何画挂在大殿。 从前有个不懂事的小宫女,布置殿内陈设时觉得过于空旷,于是把皇上赏给殿下的《望江南图》挂在了墙上。 结果殿下大怒,不仅把宫女赶了出去,还烧了那幅绝版的名画。 从此以后,这便成了揽羽殿的禁忌,再无人敢触碰这片逆鳞。 今日皇子妃不过随口一提,殿下竟然答应了。 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独孤羽走后,奈奈喜笑颜开道,“主子,殿下终于回心转意啦!”仦說Ф忟網 “一幅画而已,不至于。” “主子怎么不信我?我听锦瑟说了,殿下是破天荒头一次这么做,定是把主子当特例看待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宋云缨并没被这种“好事”冲昏头脑,她边对镜梳妆,边问:“殿下最近出宫了吗?” “偶尔会出宫一次。” 宋云缨低声吩咐,“你帮我查查,殿下都去哪些地方了。” 奈奈觉得主子并不在乎这些,这会儿竟然要查殿下的行踪。 “殿下去的无非是古玩店、藏书楼之类的,最多再去酒楼吃顿饭,没听说什么特别的。主子,是出什么事了吗?” 奈奈脑子向来不灵光,若不把话说透,只怕她领悟不到深意。 于是宋云缨说出了自己的怀疑,“那他去暗门子了吗?” “暗门子?”奈奈捂嘴,脸也红了,“主子难道说的是逢春楼那种地方?” 那可是徽京最大的烟花之地了。 清淮河畔,十里红场,达官贵族一掷千金的销金窟。 宋云缨示意她小声些,“类似的有吗……” 她原本只当独孤羽不通床第之事,可短短几日精进不少,花样百出,实在惹人怀疑。 如果不是去了花街柳巷,怎会学得如此到位? 奈奈问:“主子,真的要查吗?” 这种事查出来,若是假的虚惊一场还好,若是真的,除了伤感情,也没什么好处。 毕竟独孤羽身份在那儿摆着,寻常百姓家尚有沾花惹草之事,更何况豪门勋贵? 闹是闹不出结果的。 受伤的终归是女子。 宋云缨轻轻点头,“这几天你去盯着殿下,他若出宫,及时来报我。” 奈奈虽偶尔迷糊,可办大事还是靠谱的。 果不其然,那天刚将夜色,奈奈就急匆匆地跑来。 “主子,殿下方才让人套了车,马上就要出宫去了!” 宋云缨机警道,“跟上他。” 转而又吩咐,“去准备两套男装。” 出宫,还是男儿装扮更方便些。 奈奈应声准备去了。 这世上的事,总是怕什么来什么。 只见独孤羽的马车一路进了花街深巷,最终停靠在河边的花楼处。 紧接着一群浓妆艳抹的姑娘扑了上去。 奈奈撇嘴,“平日见殿下清心寡欲的,没想到他竟是这种人!我真是看错他了。” 从前独孤羽靠着一张寡淡禁欲的脸,很具有迷惑性,让人轻而易举的相信他并非纵欲纨绔之辈。 可最近经历了几次,宋云缨早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虽冷淡,可到底也是男人。 有些癖好就不足为奇了。 “咦,殿下旁边的男子是谁?怎么奴婢从未见过。”奈奈小声问。 “难道是朱鸣尘?” 宋云缨定睛看了看,是独孤羽之前提过的暗卫总领朱明尘。 这二人本就是死党,前世独孤羽暴毙,朱明尘是第一个站出来质疑死因的。 只可惜朱氏兄弟虽有疑虑,可没有证据,独孤羽的死只能归于久病而亡。 今日他俩能微服结伴到这种地方,足以证明关系匪浅。 “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酷吏朱鸣尘?”奈奈有些打退堂鼓,“那咱们还要跟踪吗?” 朱鸣尘是暗卫总领,杀人如砍瓜切菜。小鬼见了都要绕道。 宋云缨倒是淡定很多,“走,既来之则安之。” 清淮河畔的逢春楼是京城夜里最繁华的境地。 楼高六层,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是典型的江南水乡风格。因楼前载满桃花,每逢春天花团盛开,引得文人骚客赏花作赋,这才得名。 宋云缨和奈奈是女扮男装,行动也方便些。 “两位客官里面请——” 夜幕降临,逢春楼内灯火通明,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奈奈刚一走进就被这场景闪的眼花缭乱,只见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扑了上来,一身着青衣,一着红衣,妖艳得很。 “二位小爷怎么称呼?今儿来我们这儿是想找什么乐子啊?” 第58章 这也太暴露了吧! 奈奈被这胭脂粉呛得难受,厌恶道:“一边呆着去。” “呦,还是位清高的爷。”姑娘们嬉笑一番,“不过来我们这儿的爷,不是假清高,就是装清高。” “瞧二位清汤寡水的,”另一个跟着起哄,“别不是个雏儿来咱们这破壳的吧,哈哈哈。” 宋云缨不想在大厅过多的惹人注目,于是很娴熟地搂上姑娘的腰,一钉金子塞进腰带中,“楼上找个雅间,把小爷伺候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姑娘拿了钱自然高兴带路,“请问官爷尊姓大名啊?” “宋。” “宋大官人,您快里面请~” 姑娘们这才殷勤把宋云缨她们带入四楼厢房。 进了屋,姑娘细声软语地伺候,却不见二位恩客展颜,其中经验老道的红衣姑娘问,“爷,您瞧着不是来寻乐子的,倒是像来寻人的。” 宋云缨透过窗子看下去,一楼戏台的前排,独孤羽和朱鸣尘正在品茶谈戏。 虽说陷于喧闹的人群中,可如此俊秀的男子一眼就能被人看见。 宋云缨将一张三千两的银票放在桌子上。 问道:“楼下那二位公子来此,所为何事啊?” 红衣姑娘微笑,小嘴一吹,将银票吹回到了宋云缨面前。 “无可奉告。” 奈奈把酒杯一搁,“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来我们这儿找人的无非两种,要么捉自家官人的奸,要么寻对家的仇,”红衣姑娘面若桃花,“小娘子属于哪一种?” 奈奈挺直腰板,“你说谁是小娘子?” “得了,二位别装了。我阅人无数,是男是女,一上手就知道。” 宋云缨见自己的身份已被看出,索性开门见山,“你要多少才肯说,开个价吧。” 红衣姑娘扭着水蛇腰踱步,“若娘子问的是别人,这三千两绰绰有余。若是楼下那二位爷,娘子便是搬座金山来,我也不敢开口。” “那你是认识他们了?” “认不认识,也不能告诉你啊。” 奈奈一拍桌,“你别蹬鼻子上脸,你知道我主子是……” “奈奈,坐下!”宋云缨制止了她,“先喝杯茶润润口。” “主子!” “听话,”宋云缨把茶递给奈奈,转头又问那二位:“姑娘若有顾虑,那就把你们老板娘请来吧。” 红衣姑娘则明确表态,“朱统领如此不可一世的人物,尚且要在那位银发公子身前卑躬屈膝,只怕娘子就算把我们老板喊来也是没用。咱们姐妹在外讨生活,钱固然重要,可命更重要,不是吗?” “你又没犯法,怕他朱鸣尘做什么?” “瞧你说的,朱大人是皇权特许,有先斩后奏之权,娘子不怕是因为你们的关系近,我们可就不一样了。” 这对姐妹花多半是把宋云缨当作成朱鸣尘的夫人,到花楼来找丈夫的晦气。 另一个姑娘道:“姐姐别跟她们废话,我瞧她们就是来找茬儿的。得罪了朱统领,就是砸我们的饭碗。要么你们识相点自己走,要么我喊人把你们轰出去!” “你敢!”奈奈忙护在宋云缨身前。 “怎么不敢?你也不想想,逢春楼如果没点靠山能在徽京开成第一花楼吗!” 说着她就要开门去叫打手。 宋云缨快步上前,拦在门口,“有话好商量,何必大动干戈?” 青衣姑娘不屑道:“跟你有什么好商量的?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官家女子,自以为清高,没本事笼络夫君的心,反倒跑我们这儿闹事。可笑至极。” “听姑娘的意思是不肯帮忙了?” “帮,不,了!你们滚不滚?不滚我可喊人了,撕破了脸谁的面子上都不好看!” 宋云缨不想暴露,见见讲理行不通,只得来硬的。 她抓起香囊中的粉末,撒到两位姑娘的面前。 随着白色粉末在空中散开,姑娘眼前迅速模糊,感到一阵眩晕,身体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快来帮忙啊!”宋云缨招呼奈奈把她们扶到一旁的软塌上。尛說Φ紋網 “主子,你用的这是?” 宋云缨,“迷神散。” 奈奈看着晕倒的姐妹花,又上下打量着自己,“那奴婢怎么没事?” “傻丫头,忘了刚才我让你喝得那杯茶了?” “原来里面有解药!”奈奈恍然,“主子真是料事如神,真不该在这闺闱中做娘娘,该去朝堂上做大夫。” 只是奈奈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人急促地敲门。 老鸨的声音尖又响亮,“红桃,青桃,准备好了吗!又在这儿想着挣闲钱呢?朱大人可等着呢,敢误了时辰老娘要你这蹄子好看!” 奈奈一脸“该怎么办”的眼神看着宋云缨。 还好宋云缨反应机敏,夹着嗓子回道:“知道了妈妈,我们这就好。” “磨磨唧唧,净耽误老娘的事儿,”老鸨啐了一口,转身吩咐门外的小厮,“你们几个把门给我看好了,这蹄子若敢生出什么幺蛾子,直接给我照死里打!” “是!” 奈奈附耳在门上,听得心惊胆颤,回头小声问道:“主子,你手里还有迷神散吗?” “用完了。”宋云缨翻着空空如也的香囊。 奈奈打量着四周,除了大门,这扇窗户是唯一的出路。 探头一看,四层楼的高度让人眩晕。 “天啊,这跳下去肯定会死人的。” 宋云缨急中生智,扶起瘫软在床上的青红两姐妹,“先把她们藏床下。” 主仆二人合力将人推进床下,宋云缨打开木箱,里面各种样式的衣服。 宋云缨挑了两件压箱底的,递给奈奈,“快换上。” “这也太暴露了吧!”奈奈害羞。 “你若裹成粽子,才是真惹人怀疑了。” 这是件略有异域风情的衣裳。 质地以柔软的丝绸织就,一摸便知价格不菲。腰身与臂腕出恰露出女子姣好的体态,流苏色彩斑斓,随着步伐摇曳生姿。 最重要的是,这身衣裳还搭配着同色的盖头。 闽绣刺出繁复的花鸟图案,轻纱盖在头上,可以从里看见外面,外面却无法看清里面人的容貌。 平添了几分神秘。 第59章 本公子喜欢 也更适合宋云缨她们此时穿戴。 “好了吗?!”外面的小厮砰砰地敲门,“快点!都是混口饭吃,别让咱们兄弟难做。” 宋云缨赶紧替奈奈把盖头整理好,“来了——” 厢房门吱呀打开,宋云缨踱步而出。 小厮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审视了片刻,戏谑道:“春桃姑娘这身衣裳穿得是腰细腿长,真是见者情动啊。” 宋云缨尽量少说话,“带路吧。” 小厮继续套近乎,“姑娘若是能得贵人垂帘,可别忘了昔日咱们的交情。” 宋云缨默默垂首。 然后就听到另一个小厮用极其微小的声音说,“裱子无情,戏子无义,你还指望她记着你?” 宋云缨她们随小厮来到最顶层的一间天字号厢房,大小能抵楼下三个房间,屋内布置得雅致又私密。 奈奈此时已是心跳如鼓,额头发汗,宋云缨拍拍她的手背,让她别紧张。 进了门,屋内已经站了一排姑娘。 宋云缨数了数,算上自己正好十个。 老鸨扭着水桶腰,赔上笑脸,“朱大人你瞧,人都到齐了。” 对面的胡桃案上,摆着金樽美酒,朱鸣尘在次座,手握佩剑,目光炯炯有神。 正座上的独孤羽神色淡然,一手自斟自酌,一手食指轻敲着桌案,自始至终没往姑娘们身上看一眼。 他倒真是会给自己找乐子。 当怀疑被证实,宋云缨心里莫名的烦闷。 朱鸣尘开口问:“这是什么装扮?” 老鸨顺着朱鸣尘所指方向看去,正是宋云缨和奈奈所站的位置。 老鸨明显一慌,又赶忙解释,“大人有所不知,咱们逢春楼的姑娘,初次接客都要盖盖头的,也取一个新婚洞房的好彩头不是?你瞧,那边两个也是这种情况。” 朱鸣尘嗤笑了一声,“你这老鸨,倒是会做生意。” 老鸨甩着手帕,“嗨,我不过带着姑娘们混口饭吃,以后还得请朱大人多多关照啊。” 朱鸣尘挥手,“你出去吧,没我的令,房子烧了也不能进来。” “好,好。” 老鸨弓腰退下,与宋云缨擦肩而过时,用仅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警告她,“小蹄子,你给我老实点。” 春桃和青桃早已不是初次接客,却还敢盖丝绣盖头,真是好心机、好手段。 万一被客人发现,岂不连累整个逢春楼? 老鸨走后,朱鸣尘才问道:“你们当中谁是奉难遗孤?” 见身旁的姑娘都默默超前走了一步,宋云缨也跟着进了一小步。 奈奈反应稍慢些,好在,赶紧跟了上去。 朱鸣尘:“既然如此,你们从东至西一个个说说自己的身世、来历。” 为何这些姑娘都是奉难遗孤? 宋云缨一时想不出个头绪。 皇上当初为秦王时,被刚继位的幼帝削藩围剿,奋起反抗,誓师起兵时,喊得口号正是“奉天辟难”。 因着这场内乱被斩杀的大臣不计其数,他们的遗孤也叫奉难遗孤。 这些官宦人家,男的多被发配边疆为奴,女的多成了官妓。 宋云缨仔细听着姑娘们的身世,一个个确实如此。 ——“奴家原姓郑,是世宗一朝的督察使郑钦文的女儿,因父亲获罪,变卖至此。” ——“奴家姓夏名春雨,父亲是前朝太史令夏易的幺女,夏家被抄斩后,奴家因未满十四被罚没至此处。” …… 本是朝堂的纷争,最后的苦难却都落到了一个个弱女子身上,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着实可怜。 朱鸣尘偶尔会问上一句。 倒是独孤羽神色不改的品着酒,听着故事,不询问,也不评价。 眼看自己快到了,宋云缨虽不知这位叫春桃姑娘的来历,却正巧认识一个有同样经历的人。 为了不被认出,宋云缨刻意捏了嗓音道:“奴家姓方名翩然……” 独孤羽一深一浅敲着桌子的手指,突然顿了顿。 “叫什么?” 宋云缨还以为自己露馅了,又看到他指尖恢复了刚才的节奏。 于是继续道:“小女方翩然,是世宗一朝翰林院编修方正道之女,因父亲反对削藩被世宗下旨抄家,罚没此处。” 奈奈跟着宋云缨有样学样,胡乱编了个莫须有的人物,勉强应付了过去。 朱鸣尘侧脸问上座的人,“公子,你看?” 独孤羽喉底“嗯”了声。 “官宦子女,气质是不错。” 呸。 宋云缨在心里又将他骂了一遍。 寻花问柳也就罢了,怎还有要听故事的癖好? 果然,男人都一样,色胆包天。 经此一事,宋云缨刚对独孤羽建立起的好感瞬间荡然无存。 此刻,他的目光终于从酒杯上抬起,扫视了众人,最终漫步走到宋云缨身前,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能洞察人心。 他居高临下地问:“你姓方?” 宋云缨小声回:“是。” 透过薄薄的面纱,宋云缨也在观察他的表情。 他锐利的眼神让她感到一丝不安,但还是尽力保持镇定。 “那你可知逢春楼的规矩?” “寻欢作乐之地,哪有什么规矩,客观玩得开心就好。”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隔着面纱,不知是否看错,宋云缨觉得他的神情带了些轻佻,她听得心烦,于是冷冰冰回答:“略知一二。” 独孤羽嘴角勾起笑意,“说说看。” “能让朱大人耳提面命的人,不是公侯,就是皇家吧。” 姑娘们中发出暗暗的惊叹声。 “有眼力,也够聪明。”独孤羽笑:“本公子喜欢。” 宋云缨想吐。 “跟我走?” 宋云缨在犹豫。 “逢春楼的训诫是什么,你该清楚吧。” 宋云缨嘀咕,“不冷言拒客,不倒贴热客,不藏私房,不弃窑偷跑。” 第60章 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奈奈都听得愣了。 主子自小养在深闺,怎的连这些都讲得头头是道? “厉害……”她心里默默道。 其实不是宋云缨厉害,而是她前世曾到逢春楼找过独孤侃。 那时只是听信了传言,以为丈夫流连青楼,可一连去了三次都没见到人。 宋云缨便觉得自己冤枉了独孤侃,从此,也没再登过逢春楼的门。 独孤羽浅浅一笑,转头对朱鸣尘说:“朱大人,看来今晚我选对人了。” 朱鸣尘笑:“别玩得太过火啊。谁不知,你家里还有个河东狮呢。” “……” 宋云缨双拳紧握,原来他在兄弟面前就是这么形容她的? 独孤羽眉眼微扬,“我家那位要是跟方姑娘这样乖顺,我何必来此处呢?” 宋云缨强忍着火,“谢公子夸奖。” 紧接着独孤羽拿起酒杯,轻轻摇晃着清透的液体,递给宋云缨。 “既然如此投缘,方姑娘不如赏脸留下喝几杯?” 轻浮,放荡。 宋云缨虽恶心的厉害,可转念一想,觉得如果是老天给自己机会看透一个人也不错,至少今后不必再付出真心。 什么夫妻伉俪,同甘共苦。 只把他当做复仇路上的棋子就好。 “奴家听凭公子安排。”宋云缨接过酒杯,秉于面纱之下,一饮而尽。 不是要饮酒作乐吗? 待会儿真相揭晓,她是无所谓,只要他不觉得难堪就好。 独孤羽揽过她的腰肢,胸膛有力的心跳声近在咫尺。 朱鸣尘很识趣地招呼着其他的姑娘出门,“你们跟我走。” “是——” 姑娘们依次退出门外,有几个还恋恋不舍。如此高贵的公子竟便宜了红桃这贱人。 有一个嫉妒心强的,故意向朱鸣尘告密,“朱大人,据奴家所知,红桃根本不姓方。她在撒谎。” 朱鸣尘一把将她推出门,警告道:“闭上你的嘴,少管闲事。” 奈奈在旁边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心中暗自为主子捏了把汗。 不幸的是,殿下竟真是来寻欢作乐的。 万幸的是,殿下选的人是主子。 这究竟是喜是悲,她也判断不了了。只盼着两个人一会儿别打起来才好。 门刚关上,独孤羽直接将宋云缨摁在墙上。 沉了声音,“想我带你走吗?” 宋云缨心里冷笑,“公子说笑了,奴家是官妓,走不了。奴家只求安身保命。” 他贴上来,将她禁锢于怀中的方寸之地。 “安身?”他手伸进面纱,指尖划过她的下颌,“没人教你吗?若真想安身立命,就得学会逢场作戏。” “奴家不如公子聪慧,只懂真心相交,不懂虚与委蛇。” 独孤羽的声音低沉,浮在耳边,“看不出,姑娘还是有情有义之人。” “有情有义谈不上,至少,比那些表面正经,内心龌龊的伪君子强。” “骂得好,”独孤羽笑得颇有深意,“那今天我倒要向姑娘领教领教,什么是正经,什么是龌龊。” 他摁着她的手腕过头顶,深吻而下。 隔着面纱,丝绸的撕拉感在唇间摩挲,他的吻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与往日的细水流长孑然不同。 果然,这种地方来多了,本事是会精进不少。 宋云缨整个人似被挟持了一般,除了应承,毫无反抗之力。 他忽然停下,在她耳边轻挑问道:“你的正经呢?” 她知道,这也许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较量,更是他要她从精神上的服从。 征服,是一个男人最渴望又难得的欲望。 宋云缨的呼吸渐渐沉重,她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被他拖入泥潭。 只能用言语来转移注意力,“公子不是说都是逢场作戏,又何必认真呢?” 她的声音虽冰冷,却掩饰不住一丝颤抖。 独孤羽并不打算放过他,一把将人打横抱起,走到软榻旁。 压上身子,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急什么,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掀起半边面纱,却仍盖住了双眼,只露地两片樱口薄唇。 “公子,你……”她无处可逃。 独孤羽拇指摸过她唇角的红晕,戏谑道:“古人云,犹抱琵琶半遮面,当真是……别有韵味。” 手臂将她柔软的身躯紧紧贴在胸膛,指尖透过衣物划过一阵燥热。两人呼吸交织在一起,吐纳都充满了对方的气息。 他熟悉她身体的每一处敏感,撩拨得毫不费力。 宋云缨一想到独孤羽的多情是给了别人,与她无关,便无法说服自己去迎合他激情又赤热的举动。 她推他。 又被死死摁住。 “临阵当逃兵?”他笑笑,“是嫌我银子给得少吗?” 隔着绯红的面纱,她看他的脸色更有血色,像是迫不及待地情动。 她赌气:“没错,得加钱。” 他俯视她,“加多少?” “只怕我要的东西,公子给不起。” 他来了兴趣,“哦?说来听听。” “秦田的一粒粟,漠北的一斗星,金江的一缕魂,王侯的一滴泪。” 独孤羽怔了怔神。 这四样东西听着简单,却暗含深意。 秦地是山河四省的旧称,如今蝗灾肆虐,想要一粒粮食甚是艰难。 漠北是大巽丢失的疆土,想要其夜空的一斗星是难上加难。 金江一役,大巽十万将士被敌军坑杀,血海深仇的一缕缕冤魂,怎能死而复生? 如此国仇家恨,王侯将相之辈不立志匡扶社稷,反倒跑到逢春楼这种烟花之地寻欢作乐?想要他们眼中的一滴悔恨的泪,更是无稽之谈! 短短四句话,将独孤羽这种只顾吃喝玩乐的官宦子弟骂了个狗血淋头。 可他也不恼,反倒甚是欣慰,“说得好。” 这是被骂傻了,还是骂爽了? 宋云缨冷冷问他:“怎么样?公子给得起吗?” 独孤羽眸底凝着黑暗,“有如此见识在闺围中可惜了,姑娘该去王府做幕僚。” “我说得对吗,宋云缨?” 她一惊。 猛地惊坐而起,他却一把扯下她绯红的面纱。 只那瞬间,面纱卷着风飘在空中,旋着香烛一缕缓缓落地。 红纱剪影下,她一双惊慌的眸子,如受惊的小鹿,却掩饰不住那股子倔强和不屈。 他瞧着她,笑:“还往哪儿跑?” 宋云缨蹙眉,“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她竟一丝察觉都没有。 自己明明遮住了容貌,改变了声音,这里莺莺燕燕的,他倒是生了一双火眼金睛。 独孤羽冷嗤一声,“当然是从你开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 第61章 我很贵的 “真的假的?” 他靠近她,“还能有假?” 即便是真的,他来逢春楼这种地方又怎么解释? “离我远点。”宋云缨卷了衣裳,挪了挪身子,坐在软榻角落里。 “生气了?” “我有必要去跟你这种人生气吗?” “我这种?”独孤羽逗她,“你倒是说说,我这种人怎么了?” 她别过脸,“你心里清楚。” “不清楚。”他掰过她的脸,“你不说咱们就干耗着。” 宋云缨无奈,“国难当头,你身为皇子不替皇上分担,反而跑到烟花柳巷浪荡。简直是荒淫无道。” 被扣了这么大一个帽子。 独孤羽自然不甘示弱,“你不也来了?身为皇子妃不规劝丈夫,反倒跟着一起寻欢作乐,当真是红颜祸水。” 独孤羽这张嘴是从不饶人。 宋云缨据理力争,“谁跟你一起寻欢作乐了?我是看你出宫,才跟来的。” “那你跟踪我干什么?” 宋云缨平日口齿伶俐,可一遇到独孤羽总有种无力感。 “是你先行事不端,还怪我跟着。” 他一把将她拉近怀里,坏笑:“这么离不开我啊?” 宋云缨干脆放狠话,“好,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道不同不相与谋。” 独孤羽眉稍微挑,“怎么,不想当太子妃了?” 从前她谈论国事,耳提面命的鞭策他,要为国为民为先,这会儿怎么突然喊着要分道扬镳了? 宋云缨白他一眼,“庶子不相与谋。我说再多也是对牛弹琴。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当了太子也是祸国殃民。” 独孤羽仿佛真的被骂爽了,整个人抖擞着肩,都松快了不少。 他松松筋骨,倾身上前,“小娘子,既然都骂到这份儿上,我要是不祸害祸害你,岂不浪费了你一番慷慨陈词?” “……” 宋云缨捂紧衣襟,“你想干什么?” 他的侧脸就在耳畔,眼神向下,“你说呢?” “你……你别乱来啊。” 独孤羽揽上她纤细的腰肢,“我要是不听呢?” “我可喊人了!” “喊啊。”他饶有兴趣地看她表演。 在逢春楼闹出桃色绯闻,独孤羽肯定名声受损,难道他真的不在乎? 他猛地俯身,一个吻蜻蜓点水般落下她面颊上。 “你!” 他真是有恃无恐。 笃定宋云缨投鼠忌器不敢把事情闹大,这才变本加厉的轻薄调戏。 宋云缨自知不是对手,于是心一横,对着门外大喊,“救命啊——快来人啊——” 可是半晌也没人应声。 宋云缨突然回想起来,刚才朱鸣尘好像交代过,就算房子着火了,也不许外人进。 “要进去救人吗?”门外的一个刚当差的小厮直挠头。 “我说你真傻还是假傻?”另一个小厮直听里面打得火热,就传授经验:“这是情趣懂不懂?还是红桃姑娘厉害啊,这小蜜嗓子一叫,哪个男人骨头不酥啊。” …… “不喊了?”独孤羽全然把这当做了游戏。 宋云缨求救未果,已然放弃。 可她眼底有一丝倔强,“殿下权势滔天,自然能逼良为娼。” 眼见屎盆子越扣越多,独孤羽也不再逗她。 收了几分刚才的纨绔模样,认真道:“那若我说了来此地的缘由,你听听,若觉得有理,就别生气了可好?” “且看你能不能说服我,说服自己。” 独孤羽悠悠道:“还记得我说要给你选武婢的事吗?” “自然记得。” 他继续说:“有个叫刀雀的姑娘,为人忠义,又出身武将世家,身手极好。可惜其父临阵投降,祸及全家。朱鸣尘打听到她被没入官妓,我这才暗访京城的花楼,想要找她来保护你。” 宋云缨心有怀疑,“她全家遭难,自己又被罚没入了贱籍,一族人被朝廷所害,你觉得她会效忠你?” “没有人想一辈子当贱奴,被人踩在脚下。” 独孤羽淡淡道:“刀雀母亲早亡,父亲是个暴徒,连带着继母兄弟姐妹都欺负她。” “她几次差点活不成,我就是在那时,救了她的命。” 若真是救命之恩,那到可以留为己用。 宋云缨问:“你找到她了吗?” 独孤羽笑,“刚才站在你旁边的就是啊。” 宋云缨竟浑然不觉。 他不但找到了刀雀姑娘,也认出了她,还故意把她留下戏弄一番,真是闲得发慌。 “现在信我说得话了吧?”仦說Ф忟網 她语气不示弱,“姑且信你一回。” 独孤羽身为皇子,若真为了她的安危寻人相助,到也不是不能原谅他的不告而来。 独孤羽又追问:“那你以为我来做什么?” 宋云缨默默嘀咕,“我还以为你是在这儿学得床弟之欢的花样……” “什么?” “没……没什么。” 可他耳力好,已经听见了,“原来是为了这个才跟踪我的?” 想到这些日的翻云覆雨,宋云缨脸霎时一红,可嘴却硬:“我不信,你无缘无故会这么多。” 他捏她的脸,“傻丫头,我是问般若姑姑的。” “……”宋云缨这才恍然。 难怪般若姑姑那天话里有话地跟她聊了那么多。 原来,都是独孤羽这个登徒子,去找她取经的结果。 “怎么样?”他盯着她,“还生气吗?” 前因后果都对得上,误会解开。 宋云缨慢慢摇头,语气也软了几分,“那,是我错怪你了……” 他的眼神似要探视她最深的意愿,“那准备怎么补偿我?” “用钱可以吗?” 他噗嗤一笑,“宋云缨,我很贵的。” 她怯怯问:“很贵是……多贵?” “你觉得呢?” 见他不应声,她只好道:“我每月的份例,加上铺面田庄的租子,都给你。若还不够,等我将娘亲的遗产争来了,再补上。” 见她如此认真,独孤羽都被气笑了,“若还不够呢?” 这还不够? 九殿下的排场也太大了吧。 宋云缨见他得寸进尺,索性摆烂,“那我也没办法了。” 他捻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眉眼,“本公子瞧你这小妞儿唇红齿白,秀色可餐,与其用钱来偿,不如以身相许。”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眼中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宋云缨忙侧脸避开他的目光,心中已鼓鼓作响,不知是羞是恼。 他顺势将她拖进怀里。 红烛暖帐,天边月色正好,夜风缱绻入室充满了诱惑。 人影交叠,再无话语…… 第62章 邀功 翌日,奈奈就将那位叫刀雀的姑娘引到正堂。 刀雀身姿挺拔,眉宇间有股不同于寻常女子的英气,眼眸锐利有神,仿佛能洞察人心,简单的发髻插着一根木簪,平添了几分干练和洒脱。 她一袭紫衣,屈膝跪拜,“奴婢刀雀,拜见主子。” “起来吧。”宋云缨赏了她一把金瓜子,“本宫听殿下说过你的身世,与本宫倒是有几分像呢。” 刀雀颔首:“奴婢卑微低贱,怎敢与主子相提并论?” 宋云缨拉着她的手,“你无需自贬,在这宫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不然殿下也不会千辛万苦的把你找来,明白吗?” “是。”刀雀闻言甚是感激,她感受到宋云缨的话并非客套,而是真心接纳。 “主子放心,刀雀定竭尽所能,忠心不二。” “这就对了。”宋云缨招呼着大家一起吃品香阁新出的糕点。 当属奈奈吃得最起劲,“都说品香阁的点心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好,真是名不虚传。听说他们家每日天不亮,队都排成长龙呢。” 锦瑟小咬了一口,“殿下疼主子,别说是块糕饼,就是天上的星星,也定会摘下来给主子的。” 她俏皮地眨眨眼,引得在场人都笑起来。 主仆间片刻的温馨都格外难得。 宋云缨拿了块杏仁佛手,“殿下在书房吗?本宫带刀雀去见见他。” 锦瑟道:“殿下刚接到圣旨,要去乾元殿议事,主子不如晚会儿再去吧。” 如今山河四省蝗灾肆虐,监粮使收不上粮,国库粮仓见底,前线军需粮草难以凑齐,将士们饿着肚子跟敌人拼命。 这已经是皇上本月第五次传召内阁大臣进宫商议了。 宋云缨不放心,还是去书房提醒了独孤羽务必带上崔彧。 叮嘱他:“我听说其他几位皇子都带了幕僚,殿下不妨也让崔大人去参详参详。” 独孤羽接受了她的建议。 自从春猎后,独孤羽就成功请到了崔彧出山入府做长史。 两人促膝长谈,聊得很是投机。 如果崔彧在身旁,议事时也算有个帮手,不至于落了下风。 * 乾元殿内,灯火通明。 说来说去,还是赈灾粮款紧缺,前线军粮不足,如此下去只怕要提前班师。 皇上吩咐在坐的各位:“你们都敞开了说,今日堂上所言无论是非对错,朕全恕你们无罪。” 几位大臣先发言。 独孤侃显得无比认真,逐字逐句地听着各位老臣的廷议,不愿错过一处细节。 六皇子刚娶了第三房妾室,放下美娇娘连夜入宫,此时腿还软着。 七皇子只惦记着安享富贵,对国政大事不感兴趣。 而独孤羽坐在椅子上,头斜枕着手腕,闭着眼,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睡着了。 等老臣们发表完意见,自然轮到了年轻的一辈。 李君刚投到了二皇子的门下,急于表现。 “陛下,以臣之见,治灾首先应派特使前往灾区视察灾情,安抚民心。第二,减免灾区赋税,减轻百姓负担。第三,从临省调拨粮食,以解燃眉之急。最后,组织人手捕杀蝗虫,防止灾情进一步扩大。” 思路清晰,有理有据。 众人不禁点头。 而此时崔彧站了出来,“李大人说得这些治标不治本。前线军粮告急,等李大人的政策落地,只怕大巽唯有班师回朝了。” “崔大人难道有更好的办法?” 崔彧胸有成竹,“神农稻种。” “你是说一粟可产万斤的神农稻种?” 怎么可能?这种东西只有上古奇书才有,现实中谁也没见过。 神农稻种传说是由上古神农氏培育,可适应各种恶劣的环境,产量更是普通稻种的数百倍。 崔彧继续道:“臣知道一处良田,所种稻种数十万石即将收割,不出三日,定能送往前线和灾区。” 皇上赞许,“崔彧,此事若成,救大巽于水火,你将是国之功臣。” 崔彧拱手,“臣不敢居功,神农稻种是九殿下微服私访所得,臣只是奉殿下之命行事。” 话到此处,独孤羽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很清楚,自己从未找过什么神农稻种。 崔彧这么说,是要给他邀功了。 皇上甚是欣慰,“先是筹款赈灾,继而种粮解困。老九心系天下,有朕当年之风。好,朕就命你们督办赈灾事宜。” 这是极高的评价了。仦說Ф忟網 独孤侃在一旁听得心烦意乱。 自己的赈灾良策还没来得及说,就被老九强了风头。 父皇还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办,莫不是已有立他为太子的打算? 那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岂不是要白费了? 面对皇上的称赞,独孤羽倒是显得淡然。 直到廷议结束,回了揽羽殿,他才留了崔彧到书房。 “你哪儿来的神农稻种?” 崔彧知道瞒不过,只能实言相告,“是皇子妃。” “云缨?” 独孤羽万万没想到,闺阁之中的宋云缨,竟然袖有乾坤。 崔彧道:“早在臣入府的那一日,皇子妃就将小苍山百亩良田的秘密告知于臣,且着手安排了收割、运输事宜。臣只是执行而已。” “若不是未卜先知,又怎会计划的如此周全?” 独孤羽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看似柔弱的妃子,竟有如此深谋远虑的一面。 他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独孤羽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她为何不直接告诉我?” “或许皇子妃不想让殿下觉得她越俎代庖,胸怀野心。” 独孤羽冷笑,“那先生为何又要告诉我?” 崔彧作揖回道:“臣与殿下相交多日,深知殿下并非多疑狭隘之人。” 独孤羽挥手示意他退下。 第63章 嚎什么丧? 这天,宋云缨给独孤羽收拾行装。 灾情刻不容缓,皇上命独孤羽一行即刻出发去前线赈灾,不得有误。 因是急行,一切繁杂的东西都舍弃,一行人带着圣旨轻装上阵。 宋云缨送别时叮嘱独孤羽,“殿下,赈灾事关民生,切莫大意。” 独孤羽用掌心摸了摸她的头,目光难得温暖,“放心。” “我走了,你可要安生听话。” “瞧你说的,我办事一向谨慎。” 他表示怀疑:“有吗?” 宋云缨浅浅一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听你的就是了。” 说着宋云缨将一枚平安符塞进他的香囊,似有不舍,“我去青城观求的,万事保重。” “若有人欺负你,且先忍着,等我回来,替你收拾他们。” “有你在,谁敢欺负我?” 他一笑,“别人我自然不怕,可若是宋家人呢,若是你爹呢?” 宋云缨回笑,“他们更不敢欺负我,你也不必为了我的面子照顾他们。” “有你这句话,我走得放心。” 随着独孤羽一行人马蹄声渐远,她站在朱红色的宫门口,一种空旷且未知的感觉涌上心头。 成亲这么些时日,这还是他们头一次分开这么久。 总要慢慢习惯的。 自从独孤羽走后,宋云缨将揽羽殿的事务安排的井井有条。 夫君在外闯荡,宫内的安稳同样重要,关键时期,她一定要替独孤羽守好家门,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独孤羽每天都会寄一封家书。 宋云缨也是第一时间拆开来读。 他在信中只会捡些有趣的事说,绝口不提前线赈灾的辛苦。 宋云缨明白他的好意,回信中,也只挑些开心事讲,不给他增添太多心里负担。 那天,宋云缨去青城观祈福,希望神明能保佑这场灾祸尽快结束,独孤羽能够平安归来。 忽然,奈奈匆匆来报,“主子,不好了,宋家派人传信,说国公爷被大理寺带走问话,已经两天没回家了。” 宋云缨稳稳地把香点燃,插进香炉,拜了拜。 退出殿外后才问:“然后呢?” “听说袁氏使银子上下打点,也没问出个缘由。这才急往宫里送信,求主子帮忙。” 宋云缨笑有深意,“她兄长不是在大理寺当差吗?求本宫有什么用?” “她那娘家哥不过是个六品官,哪管得了国公爷的案子?” 奈奈嫌弃道:“他们霸占着陆夫人的万贯遗产,还让主子替他们求情,真是欺人太甚!” “轰走就是了,生什么气呢。”Www.XSZWω8.ΝΕt “可是……” 见奈奈面露难色,宋云缨问:“怎么了?” “可奴婢听府中的下人说,自打主子要跟宋家恩断义绝,他们就把陆夫人的牌位移出了祠堂,紫娟夜里偷偷去给夫人添香火,被袁氏发现后打得皮开肉绽。” 宋云缨微微一怔,手指随着愤怒,掐出手心几道红红的印记。 “紫娟是本宫的贴身丫鬟,顾念旧情,才留在府中替本宫在母亲灵位前尽忠尽孝,宋家竟如此对待她,简直丧尽天良。” 奈奈亦是义愤填膺,“他们是吸干了陆夫人的血,还要拆她的骨头!” 宋云缨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然后缓缓开口,“不是想让本宫替他们求情吗?好,本宫就去大理寺走一趟。” 从青云观出来,宋云缨并不急于去大理寺,而是先到宋国公府走了一趟。 袁氏一听宋云缨要带她去大理寺捞人,如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激动迎了上来,“云缨,我听说大理寺卿曾是毅文太子的亲信,九殿下可是毅文太子的亲弟弟,他总得卖你一个面子吧。” “大娘子打听的很到位,真是好谋划啊。” “嗨,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有什么谋划,不过是念着与你父亲几十年的夫妻情,不忍冷眼旁观罢了。” “大娘子,我听说紫娟被打了?” “那小丫头手脚不干净,把你母亲的牌位给摔坏了,我这才罚她几下板子。” 几下?宋云缨不禁在心里冷哼。 若不是打板子的小厮手下留情,紫娟只怕命都没了。 袁氏为了逼宋云缨出手,真是不择手段。 否则,她一向心思缜密,治家森严,紫娟被打个半死的消息怎能传出来? 因着之前宋云缨要争家产。 这贼妇人现在打定主意要与她彻底撕破脸了。 袁氏现在心里一定很得意,一个小小的牌位,一个下贱的奴婢,就能轻松逼得宋云缨乖乖就范。 陆氏继人如何? 九皇子妃又如何? 还不是被自己死死拿捏? 袁氏跟着宋云缨到了大理寺门口。宋云缨着人递上名帖,不多时,一名官员匆匆迎了出来,正是大理寺卿。 他恭敬行礼,“下官张谏,拜见皇子妃。” 宋云缨开门见山,“张大人,听闻本宫父亲被拘,现在处境如何?” “此事涉及机密,下官不敢多言。不过皇子妃放心,国公爷一切安好,暂无性命之忧。” “什么?性命之忧!”袁氏惊呼,“我家老爷一向清廉,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你嚷什么?”宋云缨鄙夷道:“忠奸黑白自有定论,岂能咆哮公堂?” 袁氏垂首,“我不是着急吗……” 宋云缨问大理寺卿,“张大人,本宫能否见见父亲?”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皇子妃请稍等,下官这就去安排。” 不多久,宋云缨她们就被带到了一单间的牢房。 “老爷——”袁氏率先扑上去,大哭着:“你怎么成这样了?让妾身好生担心啊。” 其实宋父并无大碍,一应吃穿不愁,只是软禁在此。 袁氏此举,过于做作了。 宋父将她推开,“我还没死呢,你嚎得什么丧。” 袁氏的哭声戛然而止,“老爷瞧你说的。” 宋父看到宋云缨后,眉头紧皱,“你来做什么?不是跟宋家恩断义绝了吗?” 宋云缨目光冷冽:“我来,是以为你们宋家有人求我。” 宋父狠狠地瞪了袁氏一眼,她忙解释,“我是担心官人你啊,咱们家也就云缨有这么大的面子……” “老夫堂堂一国公,何须她的面子?” 宋云缨冷哼,“是,宋大人本事大,敢勾结前朝余孽,我一个妇人的面子,确实撑不起来。” “什么?”袁氏大惊,“勾结余孽?” 第64章 争回娘亲的遗产 宋云缨故作惊讶,“大娘子还不知道吧,宋大人是因为结交叛党才被抓了。” “一派胡言!”宋父此刻也坐不住了,“老夫行得正,做得直。何时与贼人同党?你叫他们出来对质!” 宋云缨讪讪一笑,“难道宋大人你忘了,当初为何被我娘所救了吗?” 此问一出,惊得宋父一阵冷汗。 他瞪大了眼睛,脸色惨白,似乎有什么不好的记忆涌进脑海。 宋云缨不给他留一点情面,娓娓道来:“当年你怕死,于是临阵投敌捡了条命,也是你运气好,被押解的路上遇到了我娘。” “大雪冻死了所有人,只有你在我娘的医治下保住了命,回到大巽,自然也保住了名声。” “但你是怎么回报我娘的?” 宋云缨的声音逐渐变得冷厉,“你不但不感恩,反而视她为耻辱的见证,恨她知道你的胆怯和龌龊。将她利用完就抛之脑后,逼得她含恨而终。” “宋大人,你以为我娘死了,就没人知道你的秘密了?你错了。我娘早就将此事记了下来。” 宋云缨甩出袖中的略微泛黄的纸,“人在做,天在看。为了自己的利益,你连救命恩人都要利用。你舍弃我娘,霸占我外祖的家产。现在,还想我来救你?” “这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啊!” 宋父被宋云缨骂得额前冒汗,故意提高声调来掩盖内心的紧张,“什么书信?老夫不认!她一个死了十几年乡野村妇,也想唆摆栽赃我?” 宋云缨诰诫道:“从前我不戳破是因为还顾及着父女恩情,既然你们无情无义,一次次拿娘亲的亡魂相要挟,就别怪我睚眦必报!把你们家搅个天翻地覆。” 话听到此处,宋父终于明白了。 “是你告发的老夫?” 宋云缨眉梢一挑,“没错。” “你这个逆女!你是要毁了宋家的基业,毁了全家人前程吗?”宋父作势就要来打。 宋云缨一闪身躲开了。 确实是她匿名告发了父亲当年的投敌之举,虽说年代已久,仅凭几封书信无法定罪,可足以让他进大牢吃翻苦头。 既然他们总拿娘亲相威胁,那她也得让这些人尝尝被要挟的滋味。 也算是替娘亲出口气。 “我早就说过,你们把娘亲的遗产还给我,咱们大路各走一边,从此两清。如果宋大人再执迷不悟,就莫怪本宫大义灭亲了。” 宋云缨潇洒的转身离开,只留下宋父和袁氏在牢房中面面相觑。 袁氏见宋云缨抖出这么多老底,也是心惊胆颤,“老爷,真得是三丫头干的吗?” 宋父怒不可遏,“不是她还有谁?” “你可是她的亲生父亲啊,她怎能如此绝情?!” 宋父冷哼,“不孝女!跟她娘一样卑鄙。人都死了还要算计老夫。” 当年知道他秘密的人早就死绝了。 原以为陆氏看着心思单纯,没想到也是个阴险狡诈的,竟留了这么一手。 宋云缨这死丫头拿了陆氏的书信到大理寺告发,大理寺卿又跟揽羽殿有私交。 她里应外合,这么一步步算计,不就是想逼他交出陆氏的遗产。 宋父后悔,当初怎么没再狠点心,把那姓陆的女人也杀了,反倒留了活口,给他生了个宋云缨这样天大的冤家。 “老爷,那咱们可怎么办啊?” 宋父已在大理寺关了两天,若再不出现在朝堂,惊动了皇上,罪名坐实,可就再无回头之日了。 宋父强忍着火,“你去告诉她,只要她交出陆氏的书信,让大理寺撤了案子,咱们就把陆氏的遗产全还给她。” “什么?都给她?那岂不是便宜她了?” “难道你还舍不得?” “不是。只是咱们花了陆家那么多银子,一时半会儿怎么补得上啊。” “那就去你娘家,卖田卖地,也得把银子给我凑齐了。” 这些年袁氏接济娘家的钱,数也数不清,往日宋父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到临头,自己富贵难保,谁还管得了别人家的死活? “还不快去!难道你想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吗?!” “我去,我去……”袁氏再不敢多言,急忙忙地走了。 * 皇宫,揽羽殿。 宋云缨正在读独孤羽的家书。信中说,赈灾之事一切顺利,小苍山的神农水稻立了大功,灾民们得了粮食,也不再闹事,待灾情平定,他会尽快回宫。 “待我归来,定不负卿……”奈奈伸着脖子,偷瞄了两眼,坏坏地笑着。 宋云缨见她调皮,就把信收起,“去剥碗桂圆来。” 奈奈吐吐舌头跑掉了。 谁料刚出门,就见宋瑶仙不顾宫人阻拦,冲进来指责宋云缨,“你这毒妇,见死不救也就罢了,还跑去大理寺耀武扬威。你忘了爹是如何将你含辛茹苦的养大,你怎能落井下石?” 奈奈赶忙上前拦着,可也不敢真动手脚。 毕竟宋瑶仙已有八个月的身孕,体态圆润,行动迟缓。万一此时有个闪失,岂不惹祸上身。尛說Φ紋網 宋云缨幽幽地品着茶,冷眼看她发疯。 宋瑶仙见无人敢拦,更是嚣张,“宋云缨,要是没有爹爹,没有宋家,你现在过得连乞丐都不如!你这个白眼狼。” 宋云缨冷笑,要没有宋家,她现在只怕是清河首富了。 她眼眸一掀,“骂完了?” 宋瑶仙气得只喘,“你还笑?” 宋云缨放下茶盏,微微而笑,“你有功夫找我吵嘴,不如去大理寺磨磨嘴皮子,看能不能把你慈爱无比的爹给救出来。” 她盛气凌人道:“谁不知道你们揽羽殿跟大理寺沆瀣一气,要置爹爹于死地!我去怎能管用?” 宋云缨不耐烦道:“你若觉得不公,就去敲登闻鼓告御状。你若心疼你爹,就去求你的夫君出手。跟我撒什么泼?” 第65章 本宫就想整你 “你这贱人,我们全家待你不薄,没想到你如此狼子野心,忘恩负义!” “正因为没忘,才更要送他进大狱。” “为了挣那么点儿家产,你就陷害父亲,你的良心呢?” “一点儿家产?”宋云缨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清河陆氏,累世巨贾,你爹仕途打点、你们母女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我外祖的遗产,凭你,也配在我面前提良心二字?” 宋云缨异常决绝,丝毫没有因为宋瑶仙地指责而动摇。 不曾想宋瑶仙却颠倒黑白:“那些钱明明是爹的,才不是你的!我用得理所当然,用不着你管!” 宋云缨嗤冷笑着:“你看我管不管。” “宋云缨!你太看得起自己了。父亲位列国公,母亲一品诰命,岂会贪图你的那点银子?” 宋瑶仙一时羞愤,气极反笑,“是,你得皇后喜欢,丈夫又成了监粮赈灾的钦差,全家受圣宠,威风得很……” 宋瑶仙伸手扯着宋云缨的衣裳,厮打着:“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能当太子妃了,想要一手遮天啊?” 宋云缨任她撒泼,像看一只可怜虫,“本宫不想遮天,只想整你。” “你这毒妇,本宫跟你拼了!” 宋瑶仙上去就要跟宋云缨厮打拼命。 奈奈她们慌不择乱,想拉架又怕伤了二位主子,尤其是宋瑶仙肚子里的孩子。 “啪!” 宋云缨可不惯着她发疯,抬手直接给了她一巴掌。 直接把宋瑶仙扇坐在地上。 “你还敢打本宫?!本宫怀了皇嗣你竟敢动手?” 宫人们也惊呆了,谁也没想到九皇子妃真就这么生生打了二皇子妃。 只见宋云缨面无表情,“打就打了,还管你怀的是皇嗣还是耗子?” “你……你……” “我什么?你的胎早就坐稳了,戏文看多了,以为摔一下就能把孩子摔没吗?” “你敢伤我孩儿,小心殿下要你的命。” 宋云缨轻蔑道:“你在这儿闹腾了半天,他要来早来了。你想闹就闹,就算把孩子摔出来,我给你接生。” “贱人!”宋瑶仙小时候嚣张惯了,何时被宋云缨这么欺压过。 她抓起桌上的花瓶,发疯般地砸向宋云缨,无奈脚下一滑,跌在了地上。 “啊……本宫的肚子……肚子痛……” 宋瑶仙痛苦地呻吟着,语调万分恐慌。 宫人们慌乱地围上来,有的去叫太医,有的试图搀扶她起来。 刀雀忙护在宋云缨身边,“主子留心。” 也是怕有人趁乱生事。 眼见宋瑶仙这是要生了,宫人们忙将人抬上软榻,等太医和接生嬷嬷到了,迅速的检查产妇的情况,闲杂人等才退到屋外。 独孤侃是风一般跑进揽羽殿,拉着宋云缨的胳膊就问:“仙儿要生了吗?” “在里面。”宋云缨依旧站在原地,目光冷冽,仿佛这一切与自己无关。 “殿下……”宋瑶仙满是痛苦,她伸手指着宋云缨,“都是她!都是她害的……妾若有三长两短,你一定要给妾和孩子报仇!” 独孤侃皱眉,“你还生着孩子,说这些不吉利的干什么?” 独孤侃的心思没太多在产妇身上,只是盯着宋云缨问:“她来这儿闹的?你没事吧?” 满地狼藉,花瓶陶瓷碎了一地,刚才的战况可想而知。 宋云缨后退一步,冷冷道:“本宫无论怎样,都不干二殿下的事。” 独孤侃一愣,尴尬道:“是我多虑了。” 经过一晚上的煎熬,宋瑶仙生了。 是个女孩。 她心心念念的皇长孙的美梦,破碎了。 “怎么可能?”宋瑶仙看着嗷嗷大哭的婴儿,抱也不抱,“怎么可能是女儿,一定是你们弄错了。” 太医和接生嬷嬷面面相觑,多番解释,宋瑶仙就是不信。 “殿下!你一定要替妾做主,妾生得明明是男孩!” 宋瑶仙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 明明太医署的医官、青云观的道长都说她能一举的男。 怎么会这样?! 宋瑶仙对皇嗣的执着,加上刚生产完的虚脱,让她整个人都魔怔了。 “殿下,孩子一定被宋云缨抱走了。她就是要害我。你去把咱们的孩子抢回来,你快说话啊!” “够了!” 独孤侃看着襁褓中的女婴,心中最后那一丝火苗被浇灭。 只剩下被愚弄的愤怒。 他不顾宋瑶仙刚生产完,斥责道:“看看你的样子,哪里还像个皇室贵妇?” 见丈夫态度大变,宋瑶仙心灰意冷,“殿下,你是看妾身无用,想要抛妻弃子吗?” 一个女婴,在腥风血雨的夺嫡之战中,能有什么用? 独孤羽愤愤拂袖,“还轮不到你对孤指手画脚。” “殿下,妾为你受罪生子,刚去鬼门关走了一遭。现在你竟帮着宋云缨这贱人来对付妾身?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我瞧你是疯够了,张口闭口的胡说八道!来人,把她带回去!” 宋瑶仙就这么被善和殿的人架着回了宫。 独孤羽留下给宋云缨拱手赔礼,“仙儿她是吓着了,才胡言乱语,我替她赔个不是,你多担待。” 宋云缨看也不看,“好走不送。” 这个女婴的到来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皇上生了场大病,这些日卧床不起,后宫嫔妃和皇子们轮流侍疾。 如此表现孝心的机会,独孤侃怎会示弱? 他一连三天撇下刚生产完的宋瑶仙母女,夜夜在乾元殿外守着。 他明白自己对妻女的冷落会遭来怨恨,可他不在乎,因为他清楚,自己必须在父皇面前表现出足够的忠诚和孝心。 彼时宋瑶仙还在坐月子,已是无比的失望和怨恨。 袁氏奉旨进宫探亲,见到女儿精神萎靡,心疼道:“儿啊,你养好身子,再生一个也是一样的。” “不可能的,殿下已经厌弃了我,如今眼里都是宋云缨那个贱人。” 前世,独孤侃就跟宋云缨恩爱非常,旁人眼里俨然一对鸳鸯神仙。 没想到时过境迁,冥冥之中,独孤侃竟还对宋云缨暗生情愫。 要不是自己安插了眼线,险些被他们蒙混过去。 宋瑶仙哭了又哭,为什么命运如此残酷,为什么老天总要帮着宋云缨那个贱人?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背叛她! “娘,帮帮女儿,女儿真得快被他们逼死了。” 第66章 找出奸细 袁氏紧握着女儿的手,“仙儿,你得振作,这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眼泪。你若就此沉沦,那才是真得输了。” “娘,那我该怎么办?” 袁氏也是忧心忡忡,“云缨那丫头是跟家里彻底撕破脸了,如今你爹还在大理寺关着,咱们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宋瑶仙恶狠狠道:“宋云缨陷害父亲入狱,逼着娘变卖家产,如今又来勾引我夫君,若不除了她,咱们还能有活路吗?” “这才是我的女儿,”袁氏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仙儿你放心,娘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定想办法帮你除掉这个祸害。” 一个庶女,自以为嫁到宫里就成了金凤凰。 忘了她当年是怎么卑躬屈膝、附小做低的贱样子了? 宋家落得如此鸡犬不宁,都是因为她! 袁氏暗暗发狠,心想,只要宋云缨死了,那国公爷的案子也就没人咬了,陆氏的遗产也不用还了,仙儿也能过得松快些。 一举三得。 但这种事,不能自己动手。 得先找好替罪羊才是。 袁氏心里默默盘算着,这些日仙儿生子要坐月子,她得了皇后娘娘的恩典,可以进宫探视,来去自如。 仙儿年轻,没什么手段,哪里斗得过宋云缨那个黑心肠的庶女? 凡事还要靠她自己替仙儿在宫里打点一番。 这便是最好的机会。 * 这天午后,天空阴云密布。 瞧着要下大雨,锦瑟招呼着众人去院子里收东西。 宋云缨坐在窗前读书,昏暗的阳光斑驳落在书桌上,有几分暴风雨前的宁静。 小宫女夕颜来报,“主子,殿下来信了。” 宋云缨并未抬眼,一手翻书,一手伸向前,“拿给本宫吧。” 夕颜上前送信,见四下里无人,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趁着靠近宋云缨的机会,手悄然滑入袖中,紧握一把锋利无比的短刀。 “去死吧——” 短刀闪过一抹寒光,直取宋云缨要害。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 好在宋云缨反应及时,侧身躲过了夕颜的刀子。 只是虽然避开了要害,可还是划破了胳膊,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裳。 “主子!” 奈奈她们听到动静,冲进屋来。 见夕颜捡了刀刃还要相刺,刀雀身手敏捷,一脚踹开她的手腕,短刀应声而落。 刀雀不由分说,上前反掰着她的胳膊,用膝盖将她压在地上,“给我老实点!” 奈奈也上去帮忙,“小蹄子你是疯了吗,敢对皇子妃动刀子!” “放开我——”夕颜不断地挣扎,却无济于事。 她明知自己已经失去最佳的机会,索性想咬舌自尽。 “留活口!” 宋云缨一拍桌子,震得胳膊上的伤口生疼。 刀雀掰开她的嘴,直接塞了块抹布进去,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等到夕颜筋疲力竭,再无力反抗时,宋云缨才开口问:“你对我究竟有何深仇大恨,让你不惜以命相搏?” 奈奈一把扯出她口中的抹布,“主子问你话呢,还不快说!” 夕颜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我无话可说,你杀了我吧。” 夕颜不过是揽羽殿负责洒扫的宫女,平时内向的很,话都不跟旁人多说一句。她已经年逾二十,再熬个一年半载就能拿笔钱出宫,找个良民嫁了,实在没必要犯这抄家灭门的罪。 “来人,把炭盆搬上来。”奈奈见她死猪不怕开水烫,就想用刑逼问。 “慢着。”宋云缨直接制止了。 她问夕颜,“本宫知道你不怕死,可你也不怕自己的孩子死吗?” 夕颜猛地抬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我的孩子怎么了?” 宋云缨这才道:“你倒是忠心,想替袁氏卖命。你惧怕袁氏,却本不怕本宫。袁氏能要你儿子的命,安知本宫就不能?” “皇子妃,你都知道了?” 宋云缨扶着伤口,“揽羽殿的人不多,想找个奸细,并不难。” 这些时日,宋瑶仙足不出户,却频频知道揽羽殿发生的事。 三番五次地想言语拿捏宋云缨。 宋云缨就已经意识到,揽羽殿除了帮衬对方的奸细。 但是以宋瑶仙的头脑,安插不了这么深的眼线,无非是她身边的贵嬷嬷,原是跟在袁氏身边的老人,深谙宫闱宅斗之道,定是她在一旁出谋划策。 于是宋云缨调查了揽羽殿里每个人的底细。 大多人身世清白。 唯独夕颜,无家无口,用得是宫里一个老嬷嬷的远方亲戚身份。 一查才得知,她早年嫁过人,丈夫张屠夫是袁府的厨子。 这就联系上了。 那张屠夫整日对她非打即骂,她无力还手,便将猪饲料掺进丈夫每日的饭食中,时间久了,张屠夫越来越胖,形如野猪,最后活活给撑死了。尛說Φ紋網 只留下一个不满半岁的儿子。 张家原本是要报官的,后来不知怎的,撤案了。 从此以后便没人知道夕颜去了哪里。 “袁氏替你瞒了杀人的罪名,你就替她卖命。本宫说得可对?” 等宋云缨一一把这些往事讲出来,夕颜才知道,自己早就在别人的算计当中。 “娘娘英明,”夕颜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是袁氏给了张家钱,把我的案子撤了下来,她还送我进宫,说是要帮衬四小姐。” 奈奈呸了一口,“主子待你不薄,你竟干这吃里扒外的勾当!” “皇子妃,奴婢……奴婢也是被逼无奈啊!”夕颜抽泣着,声音颤抖,“袁氏威胁奴婢,说如果我不听她的话,你就找人杀了我儿子。我……不能没有孩子啊!” “她还让你做什么了?” 夕颜哭道:“她让奴婢给主子下毒,说不会被人察觉。可奴婢不愿,就骗她说时间还短没有效果。她着急,这才逼着奴婢出手。从头到尾,奴婢除了传些话出去,再没干过什么坏事,请主子明察!” 第67章 不愧是本宫看上的儿媳妇 夕颜脸上满是绝望和无助,显然是在袁氏的逼迫下,已经走投无路。 宋云缨知道她身世可怜,本心不坏。 只是为了孩子,受人要挟,并非真要伤害自己。 “你若真心悔过,本宫可以给你个机会。” 夕颜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皇子妃,奴婢知错,奴婢愿做任何事去弥补。只求皇子妃能放过我的孩子!” “你放心,本宫非但不会伤害你的孩子,还会派人去保护他的安全。只要你肯听话。”尛說Φ紋網 “奴婢听!奴婢什么都听主子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本宫要你去揭发袁氏的罪行,”宋云缨心中已有计策,“只是你要受些委屈,也许还要下狱,不过本宫会替你打点,让你少受些苦。” “奴婢不怕委屈!”为了孩子,夕颜已是豁出命去。 “这次,你若再有不忠之举,本宫绝不会心慈手软。” 夕颜知道,这是她唯一的出路。 “皇子妃,奴婢发誓,若生异心,叫奴婢万箭穿心而死!” 宋云缨示意刀雀扶起夕颜,“带她下去,好生看管。” 刀雀领命,带着人离开房间。 宋云缨坐在窗前,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奈奈问:“主子为何还信她?” 宋云缨眸底很深:“本宫只是羡慕,她的孩子有这样一个为他拼命的母亲。” 奈奈宽慰:“主子也有。陆夫人在天之灵,看到主子平安顺遂,定是开心的。” “等本宫报了仇,再问问娘亲开不开心。” 宋云缨吩咐奈奈,“今日之事,谁也不能走漏半点风声,违者本宫定不轻饶。” 望着窗外的阴云,她知道,这次必须将袁氏斩草除根。 * 这日,是宋瑶仙孩子的满月酒。 蝗灾刚有所缓解,皇上大病初愈,皇后娘娘的意思是一切从简。 宋瑶仙本就因为孩子是个女婴心生不悦,这下更觉得满宫的人都看不起她。 于是在自己宫里撒泼,“御膳房是干什么吃的?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菜,也好意思给本宫的女儿做满月酒?” 宫人们低头不敢应声。 袁氏只好劝解,“仙儿,越是此时,越要低调。难不成皇上缠绵病榻,你在宫里大摆宴席吗?” “娘,我不是那意思。”宋瑶仙是气别的,“孩子都满月了,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取,别说是皇室,就是平头老百姓家,也没这规矩。这不就是看不起我们母女吗?” 皇室宗亲,谁家孩子满月不封郡主、县主,再不济也是个乡君。 怎么到了她这里,什么也没有? 连孩子的父亲都忙于朝政,没有现身,把担子全撂在她一个人身上。 平白无故惹了一堆闲话。 袁氏道:“别急,姑爷勤于政务是好事。等皇上病好了自会给这孩子封号,你又何必把这点儿心思都挂在脸上,岂不让人笑话?” 宋瑶仙觉得母亲言之有理。 “心里越慌,面子上越要稳,越想要什么,越不能宣之于口。懂吗?” 宋瑶仙似懂非懂。 她只知道,这是皇上头一个孙女,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她的孩子有多么尊贵。 如此劝解了一番,宋瑶仙心情好了些,抱着女儿去宴席上应酬了。 宋云缨也在,只不过从头至尾都在陪着皇后用餐。 皇后娘娘还是叮嘱她:“瞧,有个孩子多热闹。” 宋云缨递上几颗剥好的桂圆:“臣妾不如妹妹有福气。” 皇后娘娘怕她触景生情,转而安慰:“你还年轻,早晚的事。羽儿今日颇有长进,这都是你规劝的好,本宫甚是欣慰。” “皇后娘娘谬赞了。” 独孤羽自从承办了赈灾事宜,在民间的口碑急转而上。 听说,沿途的百姓做了万民伞,感谢九殿下千里送粮的救命之恩。 皇上知道后,高兴得不得了,连带着病都好了几分。 皇后娘娘拍拍宋云缨的手:“不愧是本宫看上的儿媳妇,只要你们小两口过得安稳,本宫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宋云缨微笑应承。 这时,贵嬷嬷过来传话,“九皇子妃,袁大娘子有事想请娘娘移步内殿。” “这……”宋云缨似有犹豫。 皇后娘娘一笑,“去见见你母亲吧,总不好叫你一直陪着本宫说话。” “是。” 宋云缨随贵嬷嬷到了内殿。 袁氏见了她立刻笑脸迎上去,将一沓厚厚的银票塞进宋云缨手里。 “云缨,你也知道咱们家日子不宽裕,我紧赶慢赶只凑了这么多银子,这剩下的,你看我打个条子,以后慢慢还你,可好?” 袁氏不顾长辈和当家主母的身份,如此低三下四的相求,倒也符合她一贯楚楚可怜、喜欢卖惨的办事风格。 “这也不够啊。” “我知道,”袁氏无比亲昵地拍着宋云缨的手:“还是先把案子撤了,把你父亲放出来。他一把年纪,受不了牢狱之苦啊。” 宋云缨随手翻了翻银票。 虽说数目不少,可跟外祖留下的家产相比简直九牛一毛。 宋云缨幽幽问道:“剩下的,大娘子准备怎么还清?” 袁氏顿了顿,似在斟酌言辞,“云缨,你若能再通融通融,我愿将袁家祖传的玉玺押给你,待凑齐银钱,再连本带利地赎回来。” “玉玺?” 宋云缨倒没想到她会如此舍得。 袁氏祖上是汝南袁术一脉,虽说早已没落。可相传袁术死后,将真正的传国玉玺藏匿,留给了后人以待复国。 价值连城。 “就算大娘子同意,你那娘家兄弟会答应吗?” “说来惭愧,他们这些年在我手里借了不少钱,早就将这块宝玉押给我了,我自然是能做主的。” 宋云缨不知她手中的玉玺是真是假,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袁氏开始攻心:“你有玉玺在手,九殿下又是天命所归,不比握着陆家那些银子更有价值?” “好,”宋云缨将银票收下,“大娘子如此诚心,本宫就依你的,去大理寺撤案。” “一言为定。” 袁氏欣喜过望,看来,宋云缨也逃不过传国玉玺的诱惑。 第68章 栽赃 做着要当太子妃、当皇后的美梦。 自古以来,有多少王侯将相因为这块石头丧命。 其实真正的传国玉玺早就不知所终,她母家放着的,不过是个赝品。 袁氏只用了一个小小的谎言,就成功骗过了宋云缨,心里自然是得意。 一番交易过后,她们又重新回到席面上。 袁氏端了杯梅子酒,递给宋云缨示好,“云缨,这是我亲自酿的果酒,你小时候最爱喝的,尝尝?”wWW.xszWω㈧.йêt 宋云缨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小时候因为她口渴,在宴席上多喝一口梅子酒,就被袁氏以学规矩为名,罚得两天滴水不能沾。 如今,风水轮流转。 袁氏殷勤地满上,“来,云缨,再饮一杯。” 如此做派,连一旁的赵贵妃看了都觉得稀罕。 摇着团扇暗暗嘲讽,“早就听闻宋国公府规矩大,这主母给小辈陪笑脸斟酒的,本宫还真是头一次见。皇后娘娘,您也不管管。” 皇后根本不接茬儿:“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母女和谐相处。咱们何必横插一杠惹人嫌呢?” 赵贵妃悻悻闭嘴。 一旁袁氏笑得谄媚,宋云缨也不急于驳她的面子。 只是正谈笑间,宋云缨突然捂着肚子,“好痛……” 只见她脚下无力,狠狠摔在地上,手里的酒杯也掉落摔碎了。 “主子!你没事吧。”奈奈忙扶着,大喊道:“呀,怎么吐血了!” 只见宋云缨嘴角溢出鲜血,面色惨白,她伸手指着酒壶,“里面有毒……” “什么?!” 奈奈忙拿银针伸进袁氏刚用的酒壶里,银针快速变黑。 奈奈大惊失色,“大娘子,你怎的要下毒害九皇子妃啊!” “不是我!”袁氏慌了,不停地解释:“真的不是我。” 奈奈紧咬不放:“就算你在家里不待见主子,也不能追到宫里下此毒手啊。”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什么下毒,我好端端地为什么要给她毒?” 皇后娘娘见状立刻下令:“先去请太医。” 太医匆匆赶到,为宋云缨诊断后,面色凝重地对皇后说:“娘娘,九皇子妃是中了一种叫蛇尾的剧毒,眼下情况十分危急。” 皇后娘娘指着,“是这杯酒吗?” 太医一验,“正是。” 皇后怒视袁氏,“袁大娘子,你怎么解释?”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袁氏也是惊慌失措,跪倒在地,“娘娘,妾身也不知道啊,妾身怎么会害自己的女儿?” 宋瑶仙也跪下央求,“皇后娘娘,我娘她一向宅心仁厚,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怎会给姐姐下毒?定是有人陷害于她,请娘娘明察。” 宫中一片混乱,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袁氏和宋云缨身上。 宋云缨口吐鲜血,痛苦万分,幸而太医用药催吐,否则要有性命之忧。 “给本宫查!” 皇后娘娘一声令下,伽罗、般若两位姑姑带着人在善和殿搜查。 不一会儿,般若姑姑将一小包粉末拿出,“回禀皇后,这是在二皇子妃的寝殿枕头下搜出来的。” 太医一验,“正是蛇尾。” 奈奈当即跪地哭诉,“二皇子妃,我家主子如何得罪你了,你要下如此毒手,连姐妹情分都不顾了吗?” 宋瑶仙大惊:“你这蹄子满嘴喷什么沫子,本宫哪来的什么蛇尾毒,听都没听过!你想栽赃,也得讲证据。” “栽赃?”奈奈紧咬不放,“二皇子妃的意思是我家主子自己服毒陷害于你?天地良心,主子半条命快没了,谁会拿自己命去陷害你啊!” “本宫没做过的事,绝不受你诬陷。” 皇后冷冷道:“这善和殿又不止你一个,不是你也有别人,你急着否认什么?难不成这瓶毒药还能自己长了脚跑到你枕头下不成?” 宋瑶仙低着头,“臣妾失言。” 这时,般若姑姑压上来一个宫女,“此人鬼鬼祟祟,奴婢发现时,她正要逃走。” “夕颜?!” 宋瑶仙和袁氏同时大惊失色。 皇后问:“你是哪个宫里的?” 夕颜磕头:“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是九皇子宫里负责洒扫的宫女。” “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奴婢……不敢说……” 般若姑姑呵斥道:“皇后娘娘面前,有话直说,不想要脑袋了吗!” 夕颜这才战战兢兢道:“都是袁大娘子让奴婢这么做的,她怕九皇子妃对自己女儿有威胁,逼迫奴婢给九皇子妃下毒,若敢不从,她就要杀了奴婢的孩子啊。” “贱婢,你胡扯什么!”宋瑶仙上去就给了夕颜一巴掌。 夕颜倒地,一副柔弱被欺负的模样,“奴婢深受九皇子大恩,不忍下手,袁大娘子知道后将奴婢痛打一番,拿走了毒药,之后的事,奴婢也不知道了……” 皇后让人把药瓶拿给她辨认:“可是这瓶药?” 夕颜点头:“没错。袁大娘子说这是种会让人嗜睡的药,还好奴婢留了个心眼,不然真是要酿成大祸啊。” 袁氏脸色铁青,手颤抖地指着:“贱人,你放肆!快把她拖下去。” “你大胆!”般若姑姑警告她:“皇后娘娘在此,还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 袁氏试图辩解:“娘娘,这都是那宫女的一面之词,两位皇子妃都是臣妾的女儿,臣妾没理由害人啊。” 皇后娘娘目光如刀,审视着她:“都是女儿?本宫瞧未必。” 夕颜补刀说:“袁大娘子早就妒忌九皇子妃得宠,让她自己亲生女儿受冷落,这才拿奴婢孩儿的性命做威胁,逼奴婢将揽羽殿的一举一动汇报给她。” “奴婢不从,她就找人虐待我的孩子。” “蛇尾之毒,就是她娘家兄长找妖道所炼制的。皇后娘娘若不信,可派人去京城永巷查看,奴婢的儿子至今还被她的人看管,生死不明啊!” “求皇后娘娘给九皇妃子主持公道,求娘娘给奴婢主持公道啊!” 夕颜把头磕得咚咚响。 “你!”袁氏脸色苍白,她知道这是局,是宋云缨布置好的一场局。 第69章 你必须死我手里 可她一时半刻也拿不出证据,处境岌岌可危。 此时宋云缨神智清醒了些,她缓缓开口:“大娘子,我不过是想要回娘亲的遗产,你若不肯好好商量便是,怎的就要下此毒手……” 袁氏急于撇清,“什么遗产?你不要信口雌黄。” 宋瑶仙也磕头求情:“皇后娘娘,姐姐与我母亲积怨已深,此举就是她伙同夕颜演得一出戏,为的就是栽赃我母亲啊。” 皇后娘娘面不改色:“你们母女,一会儿说无冤无仇没理由下毒,一会儿又说积怨已深,有人陷害。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本宫如何能信?” “娘娘!” 袁氏忙拉着宋瑶仙,让她不要争执下去。 她也知道,这场风波只是开了个头,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皇后娘娘沉吟片刻,下旨:“先查蛇尾毒的来源,再查那笔所谓的遗产。把夕颜押下去,严加审问,袁大娘子暂时软禁宫中,待事情查清再做定夺。” “是!” 皇后转向太医:“九皇子妃状况如何?” 太医恭敬回答:“皇子妃性命无忧,只是体弱需静养数日,方能彻底清除体内毒素。” 皇后再道:“把本宫身边的人拨过来几个照顾着,九皇子妃若有什么闪失,本宫要你们好看。” 在场的宫女太监纷纷领命。 皇后娘娘安慰宋云缨,“你安心养病,羽儿不在,本宫不会让你受委屈,定还你一个公道。” 宋云缨微微颔首,“多谢娘娘主持公道。” 皇后娘娘拍拍她的手背,示意不必多言,又对身边的侍女吩咐:“去凤仪宫把最好的山参拿来,给皇子妃补补身子。” 不一会儿,一碗精心熬制的参汤便捧来了。 皇后娘娘亲自端药喂宋云缨喝下,“这野山参对你恢复元气大有裨益,你且喝下,晚些时候,本宫再让人送来些。” 宋云缨乖乖喝掉。 周边的妃嫔们也都诧异,从未见皇后娘娘如此看重一个后宫的女人。 她到底有何魔力? 宋云缨需要静养,皇后便不再打扰,嘱咐了几句,就带着妃嫔们离开了。 宋云缨紧张的神经这才放松。 奈奈忙拿着靠枕放在她背后,“主子,你也太拼了,奴婢这瞧得简直心惊胆颤。” 宋云缨苦笑:“袁氏一向谨慎,又贤名在外,若不做得逼真些,怎能瞒天过海?” “可那你也没必要以身试毒吧,万一出什么意外,殿下回来可是要杀人的。” 宋云缨轻咳:“放心,我熟知医理,自有分寸。” 袁氏让夕颜下得毒确实是蛇尾。 只不过她给的用量小,需长时间服用才会使人神经错乱,痴傻疯癫。 宋云缨将计就计,索性加大了计量。 演一场当众中毒的戏,好好地推波助澜一把。 再加上夕颜的供词,人证物证俱在,袁氏谋害皇子妃的罪责是板上钉钉,万万抵赖不得。 五天后,宋云缨身体已经渐渐恢复,锦瑟也从大理寺打听来消息。 说袁氏绝世抗命,不肯招供,还口出恶言,指责宋云缨栽赃陷害。 刀雀是个直爽的性子:“主子,不如奴婢去给她个了断。” 宋云缨只是淡淡一笑:“不必,本宫去一趟,也好叫她死个明白。” “那奴婢陪主子一起。” “不用,我单独会会她。” 袁氏毕竟是犯妇,虽有诰命在身,可跟宋父在牢中的待遇还是差别甚大。 宋云缨缓步走进软禁袁氏的牢房,光线昏暗,杂草在地上胡乱堆着,偶尔还有一只老鼠窜出。 “你来做什么?”袁氏没好脸色。 宋云缨目光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的长辈:“来送送你。” 袁氏冷蔑道:“想让我死,你做梦,我是不会招供的。” 袁氏深知,一旦招供就是极刑之罪,要累及家人,自然不肯就范。 宋云缨不紧不慢:“袁大娘子,这个世上很多时候,我们都不为自己而活。” “你什么意思?” 宋云缨直击要害:“我的意思是,你不死,那就让你女儿死。” “你要对仙儿做什么?!” 提及女儿,袁氏再无法淡定,眼中的轻蔑被怨恨取代,变得面目狰狞,像是发狠的母狼:“你敢动仙儿一根手指,我叫你不得好死。”小說中文網 宋云缨不屑与她斗狠,只是道:“你女儿与姓展的侍卫通奸,生下孽种,还鸠占鹊巢的享受皇室荫封,你猜,皇上知道了,会怎么处置?” “你!你!” 袁大娘子吓得说不出半个字。 宋瑶仙是个草包,凡事都以来袁氏出谋划策,她与展侍卫的事,虽不见得是袁氏指使,可未必毫不知情。 “你这个毒妇,就是想活活逼死我们!再怎么说也是母女、姐妹一场,你好狠的心啊!” 宋云缨不受她蛊惑:“当年若不是你隐匿我娘住所,她何至于丧命?你表面仁善,内心污秽,连她的遗产和女儿都不放过,如今反倒跟我谈良心?” 袁氏指着她:“你爹说得对,你跟你娘都该死。” 宋云缨淡淡而笑:“事已至此,我还在乎他说什么?再者说,我怎么死用不着你管。但是你,必须死在我手里。” 袁氏知道自己是身陷绝境,没有选择的余地。 事情若捅出去,仙儿跟那个刚出生的孩子是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袁氏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愤怒,但又不得不妥协:“我若认罪,你就会放过仙儿?” “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第70章 给嫂子请安 宋云缨声音冷冽,不带一丝情感。 袁氏面容颤抖,她知道当下自己已经别无选择,曾经匍匐在脚下任人蹂躏的小庶女,竟把她逼到如此地步。 “好,我招……” 袁氏终于放弃了抵抗。 宋云缨手里握了这么大一个把柄,为了女儿和外孙女的前程,她不得不认。 袁氏在口供上画押,承认了罪行。 可她心有不甘:“宋云缨,你够狠,之前是我低估了你。” “跟你比起来,还差得远。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宋云缨拿着供状,居高临下地一笑,“恭喜啊大娘子,你女儿马上就能跳出火坑了。” 袁氏瞬间瘫坐在地。Www.XSZWω8.ΝΕt 宋云缨不再停留,转身就走。 袁氏突然叫住了她,“等等,我还有个疑问。” 宋云缨停了脚步,转过身来。 “你真的不怕死吗?你明明知道一旦毒发,自己的命就没了。”袁氏不解。 宋云缨神色淡如水,“我在坟前发誓要为亡母报仇,将你杀透。还会在乎这条命吗?” * 三日后,袁氏为一己私欲毒害皇子妃的案情已经水落石出。 袁氏承认自己唆使夕颜谋害九皇子妃不成,又在宫宴上亲自下毒。 有了画押的口供,此案再无悬念。 不仅如此,袁家长子因为买毒、制毒,也被列为了共犯,施以极刑。 听闻,公堂之上,袁氏兄妹为了自保,不惜互相指认对方是主谋,狗咬狗的戏码惊呆主审的判官。 最终,袁家大郎被判斩监候。 而袁氏被褫夺一品诰命夫人称号,罚没个人全部家产充公,判为绞刑。 “皇后娘娘!求您开恩,留我母亲一条命吧!” 宋瑶仙抱着刚出生的孩儿在凤仪宫跪了一天一夜,想求皇后娘娘网开一面,可直到她哭昏过去也无人理会。 这天,奈奈将消息带来,“主子,大理寺有信了,袁氏已经伏法,恭喜主子大仇得报!” 宋云缨听后,脸上没什么波澜,反而显得异常平静。 锦瑟亦是点头:“今儿早上,二皇子妃已经来咱们宫门口闹过了,奴婢知道主子为此事烦忧,不得休息,就没放她进来。” 奈奈鄙夷道:“叫她进来做什么?全然忘了在宋家是怎么欺负主子的。该叫她尝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 如今宋父下狱,宋母伏法。 宋瑶仙除了一个对她爱答不理的丈夫,什么依靠也没了。 她只能将这口怨气撒在宋云缨身上。 奈奈问:“主子真任由她闹吗?” 宋云缨不会把精力放在她这种人身上,只修剪着花枝:“她都不怕,本宫怕什么?” “万一她死猪不怕开水烫,要拉着主子玉石俱焚呢。” “宋瑶仙这个人最是自私,她才舍不得去死。” 奈奈不解地问:“主子,你的意思是?” “由她闹,闹完轰走就是。” 宋云缨转过身,望向窗外,目光似乎穿透了宫墙,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袁氏的死,只是个开始。 宋云缨坚定地说:“本宫要让真正的凶手,在母亲坟前,磕头认错,还她一个公道。” 袁氏死后,宋瑶仙虽闹腾了几日,终归是没掀起什么水花。 她不愿堵上前程性命,为生母求情,自然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 算算日子,独孤羽已出走月余,按说早该回来了。 是曹公公带着一道圣旨来了揽羽殿,宋云缨才知道,赈灾前线出事了。 ——灾情刚得控制,就爆发了瘟疫。 数以百计的难民不幸染病,且因为环境恶劣,病情还在蔓延,灾区已是民不聊生。 当地的医官已束手无策,官府这才向皇上请旨求医。 曹公公将圣旨交到宋云缨手里:“九皇子妃,即刻启程吧,皇上信任您的医术,希望您能尽快赶到,协助控制瘟疫,救治灾民。” 宋云缨虽是太医署院判,可毕竟是女流之辈,这么重要的事交于她手。 她心有疑虑,“曹公公,是不是殿下出什么事了?” 曹公公低声道:“九殿下在灾区身先士卒,不想染上恶疾。正因为殿下的身子一直由您照料,皇上这才委以重任。烦请皇子妃尽快上路吧。” “独孤羽……” 宋云缨脚下一软,幸而有锦瑟扶着。 “皇子妃,您没事吧。” 她深吸口气,坚定地回答:“自古大灾后有大疫,云缨身为太医署院判,理当为国分忧。请曹公公转告皇上,云缨定不负所托。” 宋云缨立刻吩咐奈奈和刀雀准备行囊。 “主子,你身体尚未完全康复,此行路途遥远,只怕……” 宋云缨打断她:“殿下舍命救灾,本宫岂能坐视不理?” 奈奈见主子意志坚定,不再多言,转身去安排一切。 东西准备就绪,宋云缨一行来到宫门口集合。 刚到地方,就看见独孤侃带着一队人马等候在此。 曹公公是将所有人人汇集到一处。 太医署,御林军,暗卫,户部郎官,都是此行的官员。 曹公公上前道:“二殿下,各位大人的安全就交给您了。” 独孤侃上马抱拳:“请公公转告父皇,儿臣一定不辱使命。” 奈奈小声在宋云缨耳边嘀咕:“皇上怎么偏偏派他来了……真是冤家路窄……” 之前二皇子就跟他们揽羽殿不对付。 难保他在路上不会使坏。 宋云缨示意奈奈噤声。 宋云缨明白,在皇上心里,谁都不如大巽的江山社稷重要,灾情若处理不好,恐怕会激起民变,动摇国本。 而众多皇子中,唯有独孤侃在军中任职,有一身好武艺,又熟知山河四省的地形道路。 所以,他是此行护卫的不二人选。 也是怕独孤侃有想法,为了更好的牵制他,皇上派了朱鸣尘做副手。 朱鸣尘见了宋云缨倒显得熟络,大方地打了招呼:“给嫂子请安。” 宋云缨忽然想起上回见他是在逢春楼,不由得尴尬:“朱大人客气了。” “九哥来信说,想你想得厉害,逼我两天把你送到他身边,你说,他还是人吗?” “真是给你填麻烦了……”宋云缨尴尬一笑。 朱鸣尘摆摆手,满不在乎:“嫂子,你这是哪里话,九哥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像嫂子这般天仙的人物,难怪九哥心里惦记。” “呵……”宋云缨好奇,“他还跟你说我什么了?” “说你聪明,贤惠,是女中诸葛。” 宋云缨不信,“你定是没说实话,在给我带高帽呢。” 朱鸣尘摆手,“别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九哥睡梦中,唯一喊过的名字,就是嫂子你。” “我?” 朱鸣尘点头。 第71章 嫂子,快给他下猛药 独孤侃瞧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说个没完,脸色沉下来:“诸位,此行责任重大,咱们务必按时抵达灾区,不要因为某个人,耽误大家的时间。出发!” 随着一声令下,队伍缓缓启程,踏上了前往灾区的路。 朱鸣尘小声告诉宋云缨,“别搭理他,就知道假正经。” 马车一路行至郊外,在崎岖的道路上颠簸。 宋云缨闭上眼睛,默默祈祷,希望一切顺遂,独孤羽平安无事。 晚上,他们宿在驿站。 一天赶了上百里的路,大家都已疲惫不堪。 独孤侃特意端了份晚饭,敲宋云缨的门:“云缨,我让人备了些你从前爱吃的饭菜,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宋云缨直接把房间的蜡烛吹了。 以此来驱赶他离开。 谁知独孤侃还挺执着:“你吃些吧。明日到了灾区,只怕没这么好的饭菜了。” “呦,什么饭啊这么香。”朱鸣尘闻着味儿就上了楼,看独孤侃堵在门口,就挤身过去掀开餐盒盖子,“瞧瞧,梅菜扣肉,莲夹酱肘子,酱香排骨。二殿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故意让兄弟们饿肚子,跑来给九皇子妃开小灶呢。” 朱鸣尘故意讲反话,把独孤侃说得脸白一阵黑一阵。 独孤侃正色道:“女子体弱,怎能跟你这五大三粗的男人相比?” 朱鸣尘环视四周:“这奈奈、刀雀都是女子,怎么不见你多端一碗去怜香惜玉?独独对着别人的媳妇献殷勤。” “你说话注意点。” “不好意思,我朱鸣尘一向仗义执言。九哥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嫂子,我便不能让人骚扰了她。” “九哥?”独孤侃冷笑,“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喊一声九哥?” 在大巽,配得上喊独孤羽一声九哥的,只有赵贵妃的儿子——十一皇子。 像朱鸣尘这种自封的兄弟,独孤侃听着都觉得好笑。 “我看你是想抱大腿想疯了。” 岂料朱鸣尘也不急,“我祖父追随太宗打天下,我爹是皇上亲封的护国公,我哥是毅文太子的结义兄弟,毅文太子面前,我尚且称一声大哥,怎的,你比毅文太子还尊贵?我喊谁做哥哥,还需要你点头同意?” “你!”独孤侃被怼得冒火。 无奈朱家一门都是开国功臣,又曾是太子死党,朝中势力根深蒂固,除了嫡出的老九,不把任何皇子放眼里。 独孤侃明知道朱鸣尘是在找茬儿,还不能发作,唯有压着火:“一碗饭而已,也值得朱大人这么激动,把家底都搬出来说一遍。” “没错,若不抖抖家底,某些人真得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你说什么?” “我说,皇子妃谁送的饭都能吃,就是不吃你的!” 独孤侃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没想到朱鸣尘会如此不给他面子。 本想算账,但考虑此行任务重大,父皇将差事交给他,实在不易节外生枝,于是强忍着:“既然朱大人不让我端进去,那你端好了,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做弟弟的半夜三更进嫂子的屋子,有成何体统。” “不成体统的是你。”朱鸣尘才不跟他客气,拿过饭盒就敲门,“嫂子,是我。” “她搭理你才怪。” 独孤侃还没来得及嘲讽完,门就开了。 “朱大人什么事啊?”宋云缨问。 朱鸣尘送上饭盒,“嫂子,你饿吗?” 宋云缨在房间内听着外面的动静。 自然知道这饭是谁的。 “我不饿,你分给兄弟们吧。” “好嘞。” 朱鸣尘挑衅独孤侃,“听见了吗?嫂子根本不想沾你的闲。” “朱鸣尘,咱们走着瞧。”独孤侃丢了面子,脸色铁青。 难怪前世独孤羽暴毙,朱家兄弟死活要查明真相;难怪独孤侃一成为太子,就开始清算朱家人。 原来,他们是积怨已深。 以独孤侃阴狠又睚眦必报的性子,恐怕不会这么轻易罢休。 * 次日清晨,队伍继续前行。 临近灾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 宋云缨开始着手准备应对瘟疫的药物和措施,她知道,一旦到达灾区,时间就是生命,她必须全力救治每一个病人。 当真正到达灾区后,眼前的景象让宋云缨的心揪了起来。 ——四处是临时搭建的帐篷,难民们衣衫褴褛,形如枯槁,咳嗽声此起彼伏,有的甚至已经倒在路旁抽搐。 “殿下呢?” “在营地。”接应的副官带路走。 营帐内,独孤羽的病情亦不容乐观。 他高烧不退,呼吸急促,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渗出。小說中文網 “独孤羽……” 宋云缨看到这一幕,心中无比沉重。 手搭在额头,烧得滚烫。 独孤羽握着她的手,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灿烂地笑:“死不了。” 见他越是无所谓,宋云缨越是心疼:“呸呸呸,你就不能说点儿吉利的。” “咳咳,”独孤羽道:“你不是说要对病人如春风般温暖,我的温暖呢?” “你还有力气斗嘴。”看来精神状态尚可。 宋云缨把熬好的药端上来:“母后急疯了,让我带了上好的药材,下旨命我务必把你囫囵个地带回去。” “母后总爱大惊小怪,一点病,弄得我好像要死了一样。” 她埋怨他,“你再说一个‘死’字试试!” 这场瘟疫,死了数以千计的难民。 独孤羽故意说得这样风轻云淡,是怕宋云缨担心。 他故意把脸伸了伸,有些撒娇:“宋大人,我的温暖呢?” 宋云缨推他,细若蚊蝇:“干嘛啊?这么多人。” 独孤羽向朱鸣尘告状:“老朱,她嫌弃我!” 朱鸣尘忙摆手:“你们小两口的事,我可管不着。” “死小子,我是让你来拆我台的吗?” 朱鸣尘转身对宋云缨道:“嫂子,快给他下猛药。他见不着你的时候,天天念叨。见着了又拿架子,我是真看不下去了,绝对有大病。” …… 他们三人有说有笑,全然没把独孤侃放在眼里。 独孤侃觉得自己就是局外人。 第72章 夫妻携手探案 心里憋闷,只能把火撒在了旁人身上:“你们怎么办得差?九皇子何等身份,被你们拖累成这个样子!” 副官忙解释说:“九殿下是为救一个落水的难民才感染的,那孩子本快饿死了,又病得厉害,被父母扔进河里自生自灭,殿下不忍才把人救上来,谁曾想……” “你这当下属的真是能耐,让九殿下去救人,自己置身事外。真出了事你们谁担当的起?” 独孤侃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他心里巴不得独孤羽一命呜呼,这会儿又要借题发挥,找一找存在感。 独孤羽安能看不透他的心思? 于是道:“田副官为救我,险些废了一只胳膊,二哥就别小题大做了。” 田副官颇为感激的看了独孤羽一眼。 宋云缨也忙从药箱里拿出跌打损伤的药膏:“田大人,多谢你出手相救。” 田副官红着脸,挠了挠头:“一点小伤,怎捞皇子妃亲自上药?下官自己来吧。” 独孤侃自讨没趣,随口找了个“视察营地”的由头就出去了。 宋云缨这才问:“灾情究竟怎么样了?” 独孤羽道:“原本十日前就要返程的,却突然爆发了瘟疫,我觉得事情蹊跷,想查个究竟,没想到自己倒先中招了。” 宋云缨明白,越是如此越要冷静。 “我们必须尽快隔离感染者,防止疫情进一步蔓延。” 宋云缨吩咐田副官:“去将这些药熬好,分发给百姓及时用药预防,加强守卫,让百姓待在家里,不要随意走动。” “最重要的是,咱们得尽快找到瘟疫的源头。” 宋云缨问道:“那个落水的孩子呢?你带我去见见他。” 田副官:“他在隔壁村的庙口隔离着,离这儿不太远。” “不行。”独孤羽一口回绝,“你不能去。” 宋云缨知道他是不想自己犯险,“放心,我自有分寸。若找不到病源,情况只会更糟,殿下你也不想这样的,对吧?” 独孤羽沉思片刻,终于改口,“好吧,那你快去快回。” “嗯!” 宋云缨系上三层面纱,做好了防护的措施。 然后跟随田副官穿过一片混乱的营地和村落,来到庙口一个简陋的帐篷前。 角落里躺着一个干瘦的小男孩。 他头很大,眼睛凸着,身上骨瘦如柴,呼吸都有些困难。 “你叫什么名字?” “小石头……” 副官补充:“他是附近村庄的,那个村子里六成的人都染病死了。” “他们都是什么病症?” 田副官答道:“口干,咳嗽,各个都喊着骨头疼。” 这病症,好生熟悉。 宋云缨的记忆中,大巽最大规模的一次瘟疫出现在乾元二十八年。 那一年,患疫病之人皆是肢节痛、头目痛,伏热内烦,咽喉干引饮。 与此次如出一辙。 仔细观察小石头的病症,宋云缨知道这孩子可能离瘟疫的源头很近。 “姐姐,我的病还能治好吗?”小石头虚弱地问。 宋云缨轻抚摸着小石头的脑袋,安慰道:“一定会好的。” 他不解:“可爹爹娘亲为什么讨厌我?要把我扔进河里?他们不想我活着吗?如果不是那个白发哥哥,我可能已经死了。”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无法感同身受,就很难用好坏去形容一个人。 “放心,哥哥姐姐都不会让你死的。” 看到小石头,宋云缨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无父母所依,绝望又无助。 她要尽自己所能帮助他,“小石头,你有没有见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去过特别的地方?” 小石头眼中的一丝犹豫被宋云缨捕捉到。 宋云缨耐心的引导:“哪怕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再想想。” 小石头终于开口:“我……我跟爹爹去过山里的一个洞穴,那里有好多蝙蝠。” 蝙蝠? 宋云缨知道,蝙蝠是许多瘟疫的源头。 难道这场瘟疫只是天灾,不是人祸? 宋云缨从药箱中取出一些草药和药粉,依着记忆,配出当年治疗时疫的药方。 熬成汤药给小石头服下。 随后,她又辗转了几处,询问了不同的病人。 这些人或多或少地都去过小石头提到的那个山洞附近。 宋云缨问出了具体位置,想去那里一探究竟。 “你不能去。”独孤羽知道后坚决反对。 “为什么?” “那山洞若真有蹊跷,你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宋云缨坚持:“我总得去了才能确定瘟疫源头,才能救更多的人。”小說中文網 独孤羽思虑再三才道:“你若真想去,那我陪你。” “不行,”宋云缨决绝:“你的病刚有好转,尚未痊愈,我怎能拉你同行?” 独孤羽一步不让:“你若点头,咱们就一起出发。你若不肯,就给我呆在大营。我这就叫人把你给捆了。” 宋云缨见他态度强硬,只好妥协:“那好,我们一起去,只是你需得听我的,万事不得冒险。” 两人简单准备后,便在几名亲信的陪同下朝小石头所说的山洞进发。 一路上,宋云缨不断回忆着关于瘟疫的古籍记载,试图从中找到应对之策。 独孤羽则时刻警惕着四周的动静,以防不测。 他们穿过密林,越过小溪,终于来到了那个山洞的入口。 突然,一群巨大的蝙蝠飞出,惊得几人低身躲避。它们在空中盘旋,发出刺耳的叫声。 “当心。” 独孤羽立刻把宋云缨护在麾下,用衣服遮住口鼻,以防吸入有毒的空气。 蝙蝠成群飞走后,四周一片死寂,洞内幽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腐的气味。 独孤羽点燃火把,仔细观察洞壁的痕迹,肯定道:“这里有人住过,还不止一个。” “不止一个?” 独孤羽端祥着地上的脚印,“应该是九个人,还都是孔武有力的七尺壮汉。其中一个破脚,还有一个轻微驼背。” “单看脚印,你就能推断出这么多信息?”宋云缨不禁佩服。 独孤羽捻起地上冷却的灰烬:“还很新鲜,说明不久前有人生火。而且,烧焦的木头碎片形状光滑,像是用长口刀刃切割。他们身有利器,要么刚离开不久,要么还埋伏在附近。” 第73章 以身试药 这让他们更加确信,山洞与瘟疫之间有不可分割的联系。 宋云缨不禁往独孤羽身边靠了靠:“他们很多人吗?” “至少七八个。” 宋云缨认真地问:“那你打得过吗?” 独孤羽无比耿直:“不带你可以,带上你另说。” “……” 敢情她成拖油瓶了。 明明是他学艺不精,没修得万夫不当之勇,反倒怪她拖后腿。 令人恼火。 刀雀闻言立刻拔刀护在宋云缨身边:“主子放心,有奴婢在,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宋云缨抓紧救命稻草,“刀雀,你真帅!” 几人继续深入洞穴,发现了一个水潭。 水潭表面漂浮着一些奇怪的物质,白色的雪片状,薄薄的一层飘着。 宋云缨捻起一小片,指尖搓碎闻了闻:“果然是琼花。” “琼花?”独孤羽没听说过:“那是什么?” 宋云缨点头:“就是种比天花还要厉害的疫病。” 上一世,南召大军被大巽所围,眼见要全军覆没。 偏偏那时,大巽军营瘟疫横行,不得不退兵。 后来才得知,是南召派细作在军营撒布一种叫琼花的瘟毒。 这种毒是南召特有,传播性极强。取自琼鸟粪便,因此得名。琼鸟喜阴,常与蝙蝠同穴,想要制毒,就要深入洞穴取其粪便。 前世,是宋云缨在军营研制时疫药方,拯救了成千上万的玄甲军将士。 也救了身为玄甲军统帅的独孤侃。 否则,他治军不严,让大巽到手的胜利化为乌有,别说是太子之位,只怕连大将军的位置都保不住。 找出了病因,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 她拉着独孤羽说:“殿下,咱们这就回营地!” “你有法子?” “当然。”宋云缨想,既然又是琼花,那就好办了。 夜幕降临,宋云缨在帐篷里点起油灯,她一边翻看医书典籍,一边配制瘟疫药方。 同行的医官对宋云缨的药方表示质疑。 一说:“此方用药太过大胆,走得是以毒攻毒的路子,下官不敢苟同。” 另一说:“病人本就体虚,若服下虎狼之药,虚不受补,只怕会死得更快。” 前世就是这个药方拯救了百万大军。 出不了错。 可当下的困难是怎么说服众人接受这是治病良方。 “自古奇病出奇方,大人谨慎我明白,可眼下的状况,咱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宋云缨只能力排众议,先熬出了第一幅药。 医官只能道:“既然皇子妃执意如此,可选几个人,先行试药。” 宋云缨点头同意,她知道没有十足的把握,试药是很有必要的。 瘟疫不能拖,时间越久,只会蔓延的越广。 “刀雀,去找一两个病人来。” “是。” 但宋云缨低估了病人的求生欲。 怕死,是人的天性。 没有谁想站出来,喝第一碗药。 大家都想好死不如赖活着,等有人试了药,再治病也不晚。 “我来。” 独孤羽踱步上前。 他的举动让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 “殿下,您……” 宋云缨知道独孤羽这样做是为了稳定军心、争取时间,最重要的也是为了给她信心。Www.XSZWω8.ΝΕt 独孤羽身份高贵,又感染的瘟疫,有他出面试药,最有说服力。 宋云缨欲言又止。 独孤羽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言。 “不可!”朱鸣尘率先反对,“殿下万金之躯,怎能以身试药?未免太过儿戏!” 医官们也纷纷跪下进谏:“殿下万万不可啊,请三思。” 九皇子一旦有个闪失,依照皇上的性子,别说乌纱帽不保,恐怕要将他们这批庸医杀个干净。 独孤羽瞥了一眼,鄙夷道:“说试药的是你们,说不试的还是你们。嘴上挂着黎民苍生,胆子怎么连鸡都不如。” 医官们屈膝磕头,不敢进言。 “我也来!” 这时小石头也从人群中站出来。 “姐姐,我不怕吃你的药。” 宋云缨眼中流露出一丝感激。 独孤侃却跳出来,呵斥小石头:“哪儿来的野种胡闹,给我拖下去!” 宋云缨挡在前面,义正言辞道:“他不是野种,他是我的病人。” 小石头瘦弱的身体,此时却格外笔挺,“姐姐是要救人,你们为什么阻止她?” 独孤侃当然不希望小石头出来搅局。 他最希望的局面,就是独孤羽以身试药,一旦独孤羽毒发身亡,那他就少了一个夺嫡的劲敌。 可他那点心思,在独孤羽眼里根本不够看。 “我信你。”独孤羽对宋云缨说。 他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然后对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小石头也紧跟着喝了药。 独孤羽转身回了大帐,他端坐着,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药效发作。 先是高烧。 随后呕吐,独孤羽险些将胆汁吐了出来。 手脚不自觉地抽搐,钻心的痛深入骨髓。 宋云缨心疼地替他擦拭着:“殿下,对不起。” 他也只是浅浅一笑,“大老远把你喊来,吃这些苦,是我过意不去。” 其他人都焦灼的守在账外,生怕九殿下有半点闪失。 时间一点点流逝,帐篷内静得几乎能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 翌日凌晨,独孤羽的病情终于有所缓解。 体热褪去,呼吸渐渐平缓,四肢也用得上力气,不再如鲠在喉。 有太医把了脉惊叹道:“太好了,是要起了效果,瘟疫有救了!” 独孤羽起身对副官说道:“传令下去,即刻按照药方煎药,不得有误。” “是!” 经历灰暗时刻的人们,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 宋云缨也没有停下,她继续调整药方,以适应不同病情的患者。 她忙碌的身影在营地穿梭,似乎给这片苦难之地带来一线希望。 不断的有好消息传来。 先是小石头病情缓解,能主动饮水、用饭。 再是被隔离的病人逐渐退烧。 …… 在大家不懈努力下,瘟疫在极短的时间内得到控制。 宋云缨的名声因此迅速传开,人们都称她为“神医娘娘”。 独孤羽觉得:“当务之急,是抓到投毒之人,以防他们再次犯案。” 第74章 人工呼吸 朱鸣尘将目击过的村民喊来。 由他们描述,独孤羽来画。 一村民比划着说:“他们是八九个人,长得面宽眼小,个子不高,我还以为他们是逃荒来的,没想到是来投毒!真该把他们千刀万剐!” 另一说:“其中一个发迹很高,左眼有个痦子,我上山砍柴撞了他,他还狠狠瞪了我一眼,可吓人了。” …… 独孤羽根据村民的描述,画出了为首几个歹人的面相。 又多找来目击者,对画像进行了调整,最终一共确定了九个人。 根据面部特点,独孤羽推断:“他们应该就是南召人。” 宋云缨点头,“南召打了败仗,就想用投毒的下作手段逼我们退兵,还好,你封锁了省界,他们逃不远。” 朱鸣尘甩着鞭子,看画像,“管他是南召的人还是大巽的耗子,三天之内,我把人给你带来。”尐説φ呅蛧 暗卫统领,果真名不虚传。 按照独孤羽所绘画像,不出三日,九名要犯已经全部缉拿归案。 独孤羽亲自押他们到刑场。 数以千计的大巽百姓,因为这些人的投毒而送命。 “杀了南召狗!” “报仇!” 老百姓拿着石头砸向奸细,恨不得啃他们的骨头,喝他们的血。 “斩!”独孤羽一声令下。 奸细人头落地。 百姓纷纷鼓掌叫好。 至此,灾情已彻底解除,他们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那天,灾区百姓自发到营地送行,感谢九皇子赈济灾情。 “九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独孤羽拉着宋云缨跟大家挥手告别。 “姐姐别走!” 小石头不断追着马车,不忍宋云缨离开。 宋云缨叫停了车,被小石头冲上来一把抱住腿,“姐姐,可以留下来吗,我不想你走。” 恍惚间,宋云缨想到了自己走失的弟弟。 那时,他也是这样瘦小,拉着她姐姐长,姐姐短,撒娇个没完。 宋云缨摸摸他的头:“小石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好好念书,将来考个功名,到了京城,咱们一样能相见。” “真的吗?” “嗯。” 宋云缨拔了自己的簪子交给他:“拿去卖些钱,找个学塾读书,以后别在上山捡柴火了。” 小石头把簪子护在心口,“姐姐,你会一直等我吗?” 她点头,“当然会。” “那你要说话算话,等我考取了功名,就到京城娶你!” 宋云缨浅浅一笑。 这时,独孤羽撩起车帘,没好气道:“臭小子,她是我的人,别惦记了。” 小石头瞪着大眼睛,“现在是,以后未必是啊。” 独孤羽挥拳,“再胡扯我可揍你了。” 小石头吓得忙躲到宋云缨身后。 她埋怨独孤羽,“干什么,他还是个孩子。” 独孤羽瞥一眼,“小小年纪就色胆包天,长大还得了?” “……” 宋云缨安抚过小石头,上了马车。 马队缓缓启动,百姓们挥手告别,直到身影渐渐模糊在视线之外。 因是瘟疫耽搁了时日,回京向皇上复命显得尤为紧迫。 除了必要的休整,车马不停。 独孤羽将皇后的密信交给宋云缨看。 她打开:“皇上有意给你封王?” 如果皇后娘娘的消息准确,那封王比前世来得早了许多。 独孤羽问:“你怎么看?” “你平息了灾情,又遏制了瘟疫,论功行赏也不为过。” 独孤羽讪讪而笑,“我哥说过,这辈子我只做个闲散王爷,过逍遥日子就够了。” 宋云缨知道他心里难过。 于是道:“毅文太子德才兼备,有他在,殿下自然不用筹谋什么。可是,人总要学会长大。” 自从毅文太子薨逝,东宫之位久悬。 皇子们各个虎视眈眈,却没哪一个能比肩毅文太子的才干。 前世,皇上对独孤羽偏爱有加,一心想封他为王。 无奈他年纪略小,也没什么功绩,只占了嫡出的身份,不足以服众。 是后来众皇子大封亲王时,才一起被封了誉王。 只可惜,没过多久他就一命呜呼了。 此番独孤羽安抚灾民,替皇上办好了这项棘手的差事,不但利于民生,更关乎边疆的安稳。 若因此加封亲王,倒也名正言顺。 “殿下小心——有刺客——” 突然一阵兵荒马乱,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独孤羽忙问:“出什么事了?” 朱鸣尘拔剑:“是南召人。” 说完他冲进刺客当中,几名暗卫紧随其后,厮杀起来。 “真是阴魂不散。”宋云缨道。 “站在我后面。”独孤羽握剑在手。 “人在这儿!给我杀!”一名黑衣人发现目标,手持利刃直奔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独孤羽一手将宋云缨护在身后,一手拔剑出鞘,一招“破风斩”迎击,将刺客斩杀。 “杀!” 其他的刺客继续扑来。 “保护殿下!”朱鸣尘大喝一声,暗卫们迅速围拢,形成一道人墙。 刺客奋力冲上来,却被独孤羽一个箭步赶上,刺穿后心。 “找死。”他收剑。 刺客头目扔出火药。 嘭—— 随着一声巨响,山石滚落,浓烟密布。 马车受了冲撞,宋云缨跌得站不起身。 “云缨!” 独孤羽回身抓着她,两人连车带马一起摔下山崖…… 轰—— 人马跌入谷底的湖中,掀起巨大的水花,无数细小的白色汽包在水里滚动。 独孤羽为护着宋云缨,一直在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抵挡撞击。 此时,已是精疲力尽。 “独孤羽!”宋云缨从水面冒出头,向他游去。 她伸手拉他,两人指尖却在空中错过。 独孤羽缓缓溺进水中。 恍惚间,他的思绪似乎开始错乱。 冰冷的湖水,散不尽的浓雾,血流成河的战场,他被死死溺在水里,亲眼看着手足兄弟被虐杀。 他想喊,可怎么也喊不出来。 最无助的时候,有一个身影,逆着光从水中游来。 “云缨……别过来……” 他无法呼吸,用尽最后的力气阻止道:“危险……” 掌心一暖,是她握住了他的手。 将他拉进怀里,吻上他的唇。 细小的气泡在唇齿间传递。 第75章 独孤羽的往事 独孤羽感受到一丝温热的气息传入体内,原本混沌的思绪逐渐清明。 他睁开眼,见她满是担忧的眼神。 深水中,她的衣袂随着水流飞舞,粼粼波光中那样耀眼。 只见宋云缨在水中比划着——“坚持住,我能救你。” 他的意志渐渐清晰。 用仅剩的力气配合她向岸边靠近。 宋云缨丝毫不在意湖水的冰冷刺骨,用尽全力向安全处游去,终于,两人的脚触到了湖底的泥沙。 宋云缨用力一推,将独孤羽送上岸,自己也跟着爬了上来。 两人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 “殿下,殿下!”宋云缨顾不得自己的狼狈,连忙检查独孤羽的伤势。 他的肩膀在掉崖时被一锋利的木棍刺穿。 此时血流不止。 宋云缨迅速撕下自己的衣襟,为独孤羽摁住伤口止血。 见她眼泪啪嗒啪嗒地掉,独孤羽安慰她:“我没事。” 她急了:“谁让你这么拼命救我的?万一出了事,谁担待的起?” 他勉强笑了笑,“臭丫头,我救了你,你还想恩将仇报?” 宋云缨抹把眼泪,故作坚强:“这里太冷了,咱们换个地方。” 两人皆是全身湿透,在潮湿的岸边瑟瑟发抖。 独孤羽忍着剧痛,站起身,宋云缨扶着他,两人踉跄地走向不远处的一棵海棠树。 此树奇大无比,树冠如巨伞般撑开,白色花瓣片片飘落,如临仙境。 独孤羽靠在树上,宋云缨去找来了止血的草药,用石头捣碎,小心翼翼地敷在独孤羽的伤口。 宋云缨轻轻吹着:“忍一忍,会有点痛。” 独孤羽浅浅一笑:“尽管下手,我的命都给你。” “你这人,什么时候才能有个正经?” “跟你在一起,怎么正经?”他不想她愁眉不展,故意呕她笑一笑。 宋云缨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好伤口旁的木刺,细心地包扎好。 这才松了口气,“应该没事了。” 宋云缨又找了一些干树枝,生起一堆火,以便驱散周围的湿气和野兽。 “你似乎很懂得野外求生。”独孤羽问她。 “之前上山采药惯了,多少知道一些。” 其实,最要紧的是她前世身为军医,十年中有七年都在外备军迎战。 这些野外的救生本领,学过不少。 “你……很怕水吗?”宋云缨问。 “哦?被发现了。”他虽然在笑,却含着一丝苦楚。 宋云缨察觉到这也许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也就不再追问。 独孤羽拂开她额前潮湿的碎发,“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吃苦了。” 能从他口中听到对不起三个字委实不易。 她握着他的手:“我心甘情愿的。” 夜幕深沉,星光点点,火焰跳跃照着两人的身影,暖暖的光映在脸上,她显得格外温柔。 湿气在空中凝成薄薄一层雾。 这样的天气,难免让人揪心。 宋云缨担心独孤羽会随时发病:“殿下,闭上眼睛,睡一觉吧。” “嗯。” 独孤羽太累了,以至于靠着她很快地就沉沉睡去。 宋云缨将烘干的衣裳搭在他身上避免着凉。 独孤羽在一阵暖意中进入梦乡—— 梦里,是无数次出现过的金沙江畔。 杀戮不止,血染半边天。 大哥护着幼小的独孤羽被朝廷围杀至江边。 走投无路。 叛军反贼的下场,剥皮抽筋,头颅要被悬在城门十年警示世人。 大哥本可以活命。 却为了他,引开平叛大军。 “子翎,你要好好活着。” 独孤羽永远记得江水中的血腥味,他沉溺在水底,看着大哥和无数将士倒在血染的江水中。 他命令朱兆熙,命令他去救大哥! 可朱兆熙死死捂着小独孤羽的嘴巴,求他别出声。 “大公子用自己命换了你,以后,你就是少主。” 他根本不稀罕做什么少主。 他只想救大哥。 可没人能救得了。 浑浊的江水底,泪水与江水混在一起,模糊了视线。 小独孤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哥被虐杀,无数的刀砍来,箭刺来。 他战斗到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枭首,鞭尸。 小独孤羽嘴唇咬出了血,他好恨,恨那个无用又胆小的自己。 最终,大哥的头颅被挂在帅旗上,受尽凌辱。 敌军撤退了。 小独孤羽跌跌撞撞地跑去,江水中的浮尸遍野,失去头颅的尸首,他已经认不出哪个是大哥。 那天,下了好大的雾。 大到他怎么走,也走不出泥泞,找不到回家的路。 那一战,成了独孤羽永远的梦魇。 他开始拒绝别人任何关心和善意,与整个世界为敌。 他讨厌别人喊他少主,憎恨任何和权利有关的东西。 原本属于大哥的东西,他没资格碰。 每当父亲的鞭子落在身上,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他才觉得自己真正的活着。 他想赎罪。 如果可以,他愿意用一切去换大哥还活着。 “哥……” 独孤羽在宋云缨的怀里微微颤抖,梦中的痛苦使他惊醒。 撑红的眼底,纷乱的银发。 他委屈的像个孩子。 宋云缨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安慰:“殿下,没事的……” 他的眼神逐渐清明,但那份深藏的痛苦依旧在眼角闪烁。Www.XSZWω8.ΝΕt 她看着他:“我都陪着你,没事的。”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胆怯,甚至不敢瞧着宋云缨的眼睛。 “我不值得你这样。” 她捧着他的脸,“你值得。” 月光透过树梢洒下斑驳的光影。 “殿下你值得。”她再次告诉他。 “我……” 不等他话音落,宋云缨已经主动吻上他的唇。 她的吻轻柔而坚定,仿佛要将所有的温暖与力量传递给他。 独孤羽的身体微微一震,随即放松下来,回应着她的温柔。 缠绵而炽热。 幽暗的山涧,跳动的篝火,一切仿佛沉浸在这份深情之中。 他垂眸看着她湿热的唇,“云缨,别离开我……” 她的气息微喘,“我不会离开你。” 第76章 封王 他卸了心防。 月光下,海棠花暗香浮动,两人的身影交织在一起,仿佛所有的痛苦与不安在这一刻都被抚平…… * 东方渐渐鱼肚白,阳光刺透晨雾,给这片寂静的湖畔增添了几分生机。 宋云缨替独孤羽换药包扎伤口,问道:“还能走吗?” “一点伤而已,怎就走不了了。” 这里是山崖的谷底,他们一夜未归,崖上的同伴只怕也在苦苦寻找。 独孤羽指着一条向上而行的小路,“走吧,总比傻傻等着要好。” 宋云缨边走边问独孤羽:“你说,那些刺客怎么知道我们回京的路线?” 为避开耳目,他们根本没选择走官道,而是抄近走了小路。 这些南召刺客埋伏已久,身手不低,他们的出现绝非偶然。 “一定是有人不想我们回京。”独孤羽推测。 宋云缨心有余悸,“会是谁呢?” 她也觉得,此事并非是南召人复仇那么简单。 “必有内鬼通风报信。”独孤羽说着将怀中的一封油纸密信拿出来。 因湿了水,字迹有些模糊。 宋云缨接过信件,展开一看,脸色骤变。 信中内容简短,却透露出一个惊人的消息——南召与大巽内部有人勾结,意图不轨。 此信笔迹生硬,是刻意为之。 也就是说根本查不出是何人所写。 “这封信是哪儿来的?” 独孤羽回道:“昨日交手,我趁乱从一个刺客身上摸来的。” 内鬼需要了解灾情,也得知道他们回程的路线。 宋云缨皱眉沉思,难怪那些南召人如此厉害,原来背后有高人指点。 会是谁呢? 心中暗自揣测可能的嫌疑人选。 勾结南召,在灾区散步瘟疫,又在返程路上埋伏刺杀。 此时若成,对谁最有利,谁就最可疑。 “会是独孤侃吗?”宋云缨心中隐隐不安。 独孤羽冷冷道:“我倒希望,他没这么下作。” 为今之计,只有先暗中调查,回京之后再做打算。 幸运的是,朱鸣尘带着暗卫很快找到了独孤羽他们的踪迹。wWW.xszWω㈧.йêt “殿下没事就好!” 看着朱鸣尘血丝密布的眼睛,就知道他定是一夜没睡,带着兄弟在山上找了一夜。 独孤羽与他掌心紧紧一握:“辛苦了。” 朱鸣尘摆手,“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独孤侃在一旁冷笑:“朱二公子可真会攀关系。” 朱鸣尘也揭他老底:“二殿下用不着说风凉话,你倒是解释解释,为何将那些刺客斩尽杀绝,不留一个活口。” 昨日,火药爆炸后。 刺客死的死,逃的逃。 朱鸣尘喊着“要留活口”,可独孤侃还是将那些人杀了个干净。 他给的理由是——“这些人出手狠辣,不死不休。况且还携带琼花之毒,留下来定是祸患。” 独孤羽从二人的争执中得知了事情原委。 也是吃惊:“全杀了?” “可不吗。” 他也没想到独孤侃会不留一个活口。 “我若不杀他们,只怕你们要在阎王面前称兄道弟了。” 事已至此,已无可挽回,独孤羽道:“想不到二哥竟如此顾全大局。” 独孤侃亦是冷嗤一声:“我也想不到,九弟竟有那么好的身手。” 从前都说独孤羽身体病弱,弃武从文,一向不碰刀兵。 宫里宫外都只当他是个弱不经风的病秧子。 可是,但凡习武之人都能看出,昨天他那一招“破风斩”救下宋云缨,功力之深,绝非一日之功。 “二哥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真是受宠若惊啊。” “我只是好奇,九弟如此深藏不露,把咱们当贼一样的防着,没必要吧。” 独孤羽不屑于藏着掖着,“那就收起你的好奇心,我的事不需要跟你禀报。” 独孤侃被气得直笑,“九弟是钦差,身份尊贵,自然不需要跟我禀报什么。” “你知道就好。” “……” 朱鸣尘瞧着二人剑拔弩张,生怕再打起来。 于是拉着宋云缨打圆场:“一夜未归,九皇子妃一定饿了吧,车里有卤好的牛肉,我给你拿来尝尝。” “好啊。” 宋云缨连拖带拽地把独孤羽拉走了。 * 三日后,独孤羽一行终于回京复命。 皇上亲自到宫门口相迎,已是极大的殊荣。 马车缓缓驶入宫门,城墙巍峨,繁华依旧。 这是宋云缨第二次从正阳门入宫。 第一次是上一世受封太子妃,储君正室,同乘六驾之车,浩浩荡荡驶入宫门。 那时,她站在独孤侃身边,接受山呼海啸地称拜。 她只觉得自己渺小。 偌大的宫门就像一张大大的血口,把人吞金无底的深渊。 这一次,是独孤羽带着万民伞,受皇上特许入门,以示大巽注重民心。 宋云缨心里莫名的敞亮。 独孤羽将山河四省的灾情整理成文书,皇上过目后龙颜大悦。 “羽儿果然不负朕望,此番功绩,实属难得。” 独孤羽行礼,“此次赈灾绝非儿臣一人之功,崔彧运筹帷幄,朱鸣尘舍身护驾,还有云缨日夜辛劳方才平息蝗灾和瘟疫,还请皇上不忘功臣,一并圣裁。” 独孤羽对所有人的功劳如数家珍,唯独对独孤侃只字不提。 独孤侃在一旁异常尴尬。 皇上不住点头:“好,就按你说的,一并封赏。” 崔彧被封为三品宣奉大夫。 朱鸣尘封千户侯。 其余官员亦是各有封赏。 皇上也对宋云缨亦颇为赞赏:“云缨才情过人,堪为羽儿良助。朕赐你黄金千两,再将藏书阁的那本秦代绝版《神农本草经》赏给你,希望你继续秉承善心,治病救人。” 宋云缨拜谢:“谢皇上隆恩。” 皇上此时才问:“老九,你为众人都求了封赏,自己呢?” 独孤羽躬身回道:“儿臣此行只为民生福祉,不求个人荣宠。只愿皇上能准许儿臣继续督办灾区重建,确保百姓安居乐业,有始有终。” 皇上颇为赞许:“你做得很好。只是有功不赏,难免有失偏颇。” 皇上顿了顿,继续道:“再有一个月你就要举行冠礼,朕不如送你个大礼,封你做誉王,以示圣恩。” 第77章 王妃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纷纷惊诧,也是各怀心思。 朱鸣尘一派的人自然欣喜。 可诸如独孤侃这样的,心情一下跌入了谷底。 皇上子嗣众多,如今却没一个被封王。 独孤侃本指望宋瑶仙生下麟儿,搏一搏前程,结果也是前功尽弃。 本来已经够倒霉了。 若是老九再被封为誉王,他岂不离太子之位又近了一步? 独孤侃此时心乱如麻。 看了眼独孤羽,他却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仿佛大巽亲王在他眼里如尘土般微弱。 独孤侃暗暗攥着拳头。 凭什么? 凭什么他总是毫不费力就能得到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老九,还不谢恩?”皇上对独孤羽果然是史官都承认的偏爱。 独孤羽这才拜道:“谢父皇圣恩。” 皇上:“云缨,老九做了誉王,你可就是王妃了,开府之后,可要替他掌管好庭院。” “臣妾谨遵皇上教诲。” “另外,咱们的约定别忘了。” “是。” 宋云缨记得跟皇上的赌约。 她要在独孤羽冠礼前,医好他的病。 经过这段时日的调理,独孤羽的身子已渐渐打好了根基,不再是从前那样薄弱。 前两日在谷底湖边,虽然有雾,独孤羽也并未因此发病发狂,只是梦魇失神。 想来,是她的药起了功效。 可是,还有件更紧要的事,一直在她心里盘桓。 “你在想什么?”回去的路上,独孤羽问她:“从父皇那里出来,就一直不讲话。” 她回神:“我……是开心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宋云缨,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撒谎的时候,耳朵会变红吗?” 她忙捂着:“会吗?” 独孤羽拉开她的手,让她对着水池照了照,“你自己看。” “你有心事。”他肯定。 其实,她心里确实有件事,不知如何开口。 前世,独孤羽的冠礼虽办得隆重,却是混乱收场。 亲王加封,各国要派使者来朝庆贺。 那一次,南召的使者暗中布局,企图趁封王典礼暗杀皇上。 幸而独孤羽飞身而出,挡下一刀。 皇上这才躲过一劫。 至此,独孤羽身患重伤,再难痊愈,没过多久就暴病身亡了。 皇上盛怒之下杀了使者,废了南召王,派大巽铁骑荡平南召。 而出战的将军,正是独孤侃。 他也因此赚足了军功,威望大增。 “可恶……” 宋云缨脱口而出。 这种事亲者痛,仇者快。 宋云缨绝不能让悲剧再次发生。 “可恶?”独孤羽指指自己,“我吗?” “不是,不是。”宋云缨忙否认。 独孤羽好奇,“谁又是谁惹你生气了?” “我只是想到南召的那些刺客,”宋云缨忙把话圆好,“皇上要在冠礼上封你做誉王,各国使臣都会来贺,万一南召的人趁虚而入,岂不要乱套?” “胆敢在皇城行刺,除非南召被灭国。” 可这样的事,上辈子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她不能存哪怕一点点的侥幸去赌。 “难道你忘了,那个给南召通风报信的奸细了吗?” 独孤羽的眼神一凝,仿佛被这句话触动了心底的某根弦。 “你倒是老谋深算。” 宋云缨道:“我算计别人,也总好过被人算计。” “说下去。” “我仔细看过,那封告密信所用的油纸是产自许都的油笺纸,此纸质地细腻,防水性强,能用到这种纸的人,身份定不简单。” 油笺纸一般只有大商户或者官府订立文书时才会用到。 为得是更好保存文字。 能用此纸传信,也是因为信的内容重要,怕遭到破坏。 独孤羽点头:“信我已经让朱鸣尘去查了,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那就好。” 若不揪出内鬼,恐怕后患无穷。 “不过……”独孤羽低头看她,一脸好奇道:“从刚才我就想问,为什么你那么确定南召会生事?” 宋云缨眼神略显躲闪,“他们一次害你不成,自然会来第二次。封王典礼,人多事杂,多好的机会可以浑水摸鱼。” “你是怕他们作乱,还是担心我?” “这有区别吗?” 他盯着她的眼睛,“回答我。” 她试探地说:“自然是担心你……” 他舒尔笑了,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封王典礼,戒备森严,你只需要站在我身边,微笑,会吗?” 她看着他浅浅一笑。 “对喽。”他捏了一下她的脸蛋。 “我的王妃,只能开心,不能愁眉苦脸的。那些事就交给我。” “嗯。” 她靠在他的胸口,听着沉稳的心跳,惴惴不安的情绪也渐渐平息。 * 晚上,般若姑姑传话说皇后娘娘备好了饭菜,邀他们夫妇去凤仪宫用膳。 丹阳公主和小郡主也在。 算是一家人团聚。 饭桌上,气氛融洽,笑语盈盈。 “云缨,你辛苦了。”皇后眼中充满了慈爱。 “本宫特意让御膳房做的,都是你爱吃的,尝尝?” 宋云缨谦逊一笑,“谢皇后娘娘上次,能为娘娘分忧是云缨的荣幸,不敢说辛苦。” 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微笑道:“你的付出,本宫都看在眼里,羽儿能得你为妻,是他的福气。” 能得到皇后的认可并非易事。 要知道,上一世宋瑶仙三日被训斥,五日被罚跪。 后来皇后娘娘看她心烦,索性免了她的拜见,让她日日去太极殿抄写经文,眼不见心为静。 宋云缨依旧谦卑:“云缨定当尽心尽力,不负娘娘所托。” “母后,你怎么不问我辛苦不辛苦?”独孤羽在一旁起哄。 皇后对他从不娇生惯养:“你身为皇子,肩负重任,辛苦还不是理所当然?”小說中文網 独孤羽又向丹阳公主:“长姐,这趟差办的我差点死了,你瞧母后跟没事儿人一样。” 丹阳公主笑:“是啊,若不是云缨妙手回春,你还有机会在这儿跟母后斗嘴?” 独孤羽筷子一放,故作生气,“你们怎么都向着她?” “不然呢?”丹阳公主逗着小郡主,“连腊月都喜欢云缨呢。” 小郡主此时带着虎头帽,肉嘟嘟的小手伸向宋云缨,咿咿呀呀地求抱抱。 第78章 你这个荡妇 宋云缨连忙接过,软软小小的一只抱在怀里。 闻一闻,身上还有奶香。 “小腊月,舅母送你串珠子好不好?” 宋云缨从手腕褪下一串平安珠。 小郡主咯咯笑着,伸手去抓珠串,天真无邪的模样让整个凤仪宫的气氛都变得温馨起来。 丹阳公主笑道:“看吧,云缨不仅医术高明,还招孩子喜欢。” 皇后亦是道:“你们也抓紧,给腊月添个弟弟妹妹才好。” 宋云缨闻言,脸颊微红。 独孤羽眉心微簇,故意高声:“母后见我们夫妻就没别的话了,日日催,夜夜催,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皇后瞪了他一眼,语气却带着几分宠溺:“你若是有你父皇一半的勤勉,也不至于让本宫操心。” “父皇三宫六院,十几个儿子,换做是我早疯了。” “你这孩子!” 丹阳公主见状连忙拦着,掩嘴轻笑:“母后别急,弟弟和弟媳心系天下,怎能日日困在闺闱之中?” 皇后点头:“羽儿上进,云缨贤良,本宫怎会不知?可皇权之争,最要紧的就是子嗣,眼见羽儿要封王,若能趁热打铁,那大局便可定了。” 丹阳公主再劝:“母后也说了,弟弟封王在即,这可是独一份儿的尊崇。俗话说好事多磨,急什么呢?” 皇后这才稍稍宽心。 “腊月,将来你可要像你舅母一样,做个有本事的人。” 宋云缨不好意思:“公主这么说真是折煞我了。” “别叫的这么生分了,以后就跟着子翎喊长姐就行。” 宋云缨点头:“长姐。” 小郡主在宋云缨怀里蹭了蹭,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温馨,咯咯笑得更欢了。 * 近日,礼部都在为独孤羽的封王典礼做准备。 仪式,宾客都要一一斟酌。 最主要的还有誉王府的修葺。 皇上是将前朝镇北王的府邸重新翻修后,指给独孤羽做新宅。 而独孤羽一向不修边幅,只交代宋云缨,所有装潢都按她的喜好来办。 这下可忙坏了她。 什么亭台楼阁、装潢陈设,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宋云缨点头,工匠们才敢继续操刀。 奈奈替宋云缨揉着肩:“主子这也算是种甜蜜的负担吧。” 宋云缨指着抬箱子的小厮,“当心些,里面都是殿下亲笔所画,弄坏了如何了得?” 又有人来请示:“王妃,这府门的牌匾您看是请哪位大儒题字?” 宋云缨道:“皇上说要亲题的,呀,瞧我给忘了,还没去宫里拿字样呢。快,备车,进宫。” 真是忙晕了,一刻也不得闲。 奈奈忙给宋云缨披上袍子:“主子是操心的命,这辈子是没跑啦。” * 自袁氏死后,宋瑶仙闭门不出,只在宫里带孩子,甚少与人交际。 除了玉嫔偶尔来串门。 宋瑶仙看着宫里的人忙忙碌碌,就问:“母妃,最近宫里是有什么喜事了吗?” 玉嫔见瞒不住,只得道:“皇上要封揽羽殿的那位做誉王了。” “什么?!” 手里的碗摔碎在地上。 “你当心点儿,别伤着孩子。”玉嫔连忙招呼宫女把碎瓷片收了起来,“都当娘的人了,怎么半点稳重也没有。” “不可能……”宋瑶仙摇头。 这怎么可能? 独孤羽怎么可能单独封王? 前世,他明明毫不上进。皇上有维护之心,也无维护之力。 最终还是跟着几个皇子一起封的王。 这次,他凭什么脱颖而出? 玉嫔也是心有不甘:“他平息了灾情,得了民心,皇上要封他做王,谁敢反驳?倒是苦了侃儿,跟着他们出生入死,到头来什么也没有,几两银子就给打发了。” 这些日,独孤侃都将自己关在军营,不见任何人,只知道练武发泄。 只怕也是伤心太过。 宋瑶仙肯定道:“母妃,我有件事必须要当面告诉殿下!你帮帮我。” “别说是你,他现在烦的很,连我都躲着不见。” 独孤侃这孩子心思深沉,她几次去探望都被挡了回来。 “母妃,此事十万火急,我一定要当面跟殿下说。” 前世,众皇子的封王大典上,南召的使臣意欲行刺皇上。 如果她把这个消息告诉独孤侃,让他提前做准备,在关键时候救下皇上。 勤王之功大过天。 那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玉嫔见她火急火燎的样子,只得道:“那好,本宫想想办法……” 玉嫔拿了自己的腰牌,借着送饭的名义,让宋瑶仙扮成宫女的模样,出宫去军营找独孤侃。 宋瑶仙一路上忐忑不安,生怕被人识破身份。 最终在军营找到了独孤侃。 他对着烛光,正奋笔疾书的写些什么。 “殿下!”宋瑶仙忍不住轻声唤道。 独孤侃闻声收笔,皱眉:“你来干什么?” “殿下,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宋瑶仙急切道,“南召的使臣要在封王大典上行刺皇上。若你能提前阻止他们,那就是头功。”wWW.xszWω㈧.йêt “哦?”独孤侃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你怎么知道?” “殿下别这么看着臣妾……” 宋瑶仙心里莫名的发慌,当眼神扫过书案上的信,她的表情震惊到无以言表。 “殿下,这……”她颤抖地指着。 这信,开头的称谓可是南召王! 中间一个暗剑屠龙的词,就让宋瑶仙明白了一切。 “殿下,是你与南召人里应外合?” 她不敢相信。 自己的枕边人,大巽的二皇子,竟然勾结南召国。 此刻,独孤侃根本没有想隐瞒的意思,半张脸在光的阴影里如鬼一般。 他冷声道:“这就怕了?” 宋瑶仙声音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那可是皇上,你的亲生父亲……” 独孤侃眼神中透出阴鸷的光芒:“亲生父亲?他何时把我当过儿子?在他眼里,我连狗都不如。” “这天下本就是能者居之,他既然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他愤怒到极点,直接掐上宋瑶仙的脖子:“还有你!” “你这个荡妇,与奸夫暗结珠胎,却要我打碎牙活血吞?你们把我当傻子吗!” 第79章 替亡母休夫 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泻在她身上。 “我留你们一条贱命,就是要让你们好好看,我怎么把践踏我的人,一个个踩死在脚下!” 独孤侃的野心和冷酷远超她的想象。 “殿……殿下……” “你母亲害人不浅,你也作恶,宋瑶仙,我从前是不是太给你脸了,纵得你不知天高地厚,也想插手我的事?” 他的疯狂在寒风里更加肆无忌惮。 宋瑶仙被他掐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眼中满是惊恐与绝望。 “不……”她挣扎着想要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眼看着宋瑶仙就要断气。 独孤侃突然松了手。仦說Ф忟網 “滚!” 宋瑶仙趴在地上喘粗气。 她被发狂的独孤侃吓傻了,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 这天,宋云缨收到了国公府送来的拜帖。 奈奈将帖子和一本账目呈上:“主子,国公爷说陆夫人全部的家当,都已经折合成现银送来了。奴婢已经和锦瑟如数验过了。” 这些年,宋家吸了娘亲多少血。 让堂堂一个国公府竟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才勉强凑齐了银子。 “谁来送的?” “是国公爷亲自送来的。” “他倒是殷勤。” “殿下封王在即,谁不想借此机会跟咱们府上多来往来往呢?” 从前,宋云缨只是一弱女子,被人欺压也不敢反抗,一心求安稳,却换来他们变本加厉的欺负。 如今,独孤羽被皇上亲封为誉王,自己也成了准王妃。 宋父那样的老滑头,在官场混迹多年,最懂得见风使舵,自然要来攀亲。 面对这么有出息的女儿,宋父是拿出了从未有过的慈爱,“云缨啊,这些钱本就是你娘亲的,爹爹一直替你保管着,如今你嫁了人、立了新府,少不得使银子,爹爹如数都还给你。”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 仿佛那个霸占亡妻私产的负心汉是别人。 宋云缨接过账册,“爹,恭喜你啊,洗刷了一身清白,不必再受牢狱之苦了。” 若非她使了铁腕,将宋父下狱,袁氏逼杀,恐怕他们还存了侥幸之心,不肯还钱。 宋父心知肚明,可也要做足面子,“都已经过去了。清者自清,为父问心无愧。” 宋云缨一笑,把账册递给奈奈:“去收好了。” “是。” 宋云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爹,女儿还有件事麻烦你。” “尽管说,一家人还这么客气。” 宋云缨摆摆手,锦瑟端着印泥和一张契书放在书桌上。 宋父疑惑:“这是什么?” 宋云缨语调清冷:“休书。” 什么? 宋父拿起契书,竟发现这是一张写好的休夫契书。 最要命的是上面还有自己的名字。 宋父当即怒火中烧:“荒唐,你简直荒唐!” 原来,这竟是一封用陆夫人口吻写得休夫契书! “都是一家人,你这是干什么?” 宋云缨嗤冷道:“爹,你画个押,就当是同意了。” “你休想!” 世上,哪有一个死人休夫的道理?! 宋云缨面不改色,缓缓道:“爹,你当年如丧家之犬,若非母亲善心相救,你何来今日?你为人自私自利,嫌她是商贾之女,不肯相认,我理解。她死后,你私吞了陆家家产用来打点仕途,我也理解。” “可我不理解的是,你明明吸干娘亲的血,还处处嫌她的血脏、血腥!” “我娘和你是对着神明拜过天地的,既然你能弃她而去,我作为女儿,为何不能替娘亲休了你!” 宋父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宋云缨,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你这个混账!想翻天吗?”他终于挤出几个字,已是头晕目眩。 宋云缨神情坚定,丝毫不为所动,“爹,今日这封休书,是让你明白,欠下的债,总要还的。从此以后,我娘与你们宋家再无瓜葛。” “老夫才不受你摆布。”宋父还想争辩。 宋云缨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来人,请国公爷画押!” 屋内立刻进来四个彪形大汉,将瘦柴的宋父夹在中间。 “这是干什么……”宋父没想到这竟是场鸿门宴。 一时间竟忘了反抗,任由几个壮汉将他的手按在印泥上,再重重地摁在休夫契书上。 “你……你们胆敢挟持朝廷命官!”宋父回过神来,怒吼着。 可回应他的只有宋云缨冷漠的眼神。 宋云缨收好休书:“我现在就派人去宋家把娘亲牌位接回来,还请国公爷带个路吧。” 宋父气得头脑发昏,只能任由那些人将他架出去。 屋门关上,宋云缨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她靠在椅背上,浅浅地松了口气。 这些年,她受的苦,受的罪,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 她不仅仅是为自己,更是在为娘亲而战。 而她从头到尾要争的,不过是“公道”二字。 烛火前,宋云缨将那封休夫契书卷起来,伸于火上,烧了。 火苗舔上纸上,燃烧的火光一闪一闪,映照着她的面颊。 烛光映出她眸底的热泪,“娘亲,你自由了……” * 一月十九,是独孤羽封王的吉日。 各国使臣已于近日陆续到达大巽的都城。 京城内外,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街道两旁挤满了百姓驻足观看。 各国使臣的队伍在街道上缓缓行进,服饰各异,语言不同,却都带着恭敬的神色。大巽的御林军整齐列队,威严肃穆,确保典礼的安全进行。 独只见孤羽身着华贵的王袍,骑乘高大的白马,神情从容,目光坚定。 ——“这就是九殿下?长得好英俊啊。” ——“听说他平定了山河四省的灾情,治好了瘟疫,还差点以身殉国。” ——“那可真是青天大老爷啊,这誉王封的我们心服口服。” …… 百姓们纷纷议论,争着一睹誉王风采。 第80章 名草有主 长乐宫前,曹公公宣读了封王诏书—— “朕承天命继位以来,兢兢业业,以期国泰民安。今有皇子羽,才德兼备,功勋卓著,安定灾乱,平息瘟疫。特封为誉王,望其恪守臣节,勤勉治国,为百姓谋福祉,不负天恩。钦此。” “谢皇上隆恩。” 独孤羽跪地接旨。 “宣各国使臣上朝觐见——” 各国使臣依次上前祝贺,言辞恭维,礼物丰厚。 “恭祝誉王殿下。”南召的使者面带微笑,殷勤得很。 宋云缨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好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没有轻举妄动。 直到夜宴之上,南召使臣进献的美女,要舞剑助兴。 南召使臣笑容可掬道:“此剑舞名为‘凤求凰’,寓意吉祥,特为誉王殿下封王之喜献上。” 只见一女子面带纱巾,舞姿翩翩,剑光如水。 “好剑法!”皇上拍手称赞。 众人也跟着鼓掌。 独孤羽不动声色地朝身边的朱鸣尘使了个眼色。 此时,鼓点紧蹙,乐曲高昂。 舞女突然身形一变,剑锋直指皇上。 电光石火间,朱鸣尘飞身而出,手中银针疾射,精准无误地击中舞女的手腕。 “啊——”舞女跌倒在地。 长剑脱手而出,插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南召使臣立刻起身:“舞剑而已,大人这是做什么?!” 朱鸣尘收了招式:“这女剑锋所指乃大巽皇帝,我身为臣子,岂能坐视不理?” “大人莫非觉得我南召要行刺大巽皇帝?简直荒谬!” 双方剑拔弩张,最终是皇上挥了挥手:“朱爱卿,尊使也是一番好意,你太紧张了,先退下。” 朱鸣尘只得遵命。 此时,独孤羽抬手取剑,站了出来。 “父皇,既然南召有意献舞,不如让儿臣陪这位姑娘切磋切磋。” 见独孤羽主动请缨,皇上也来了兴致,“好。” 南召使臣只能顺从道:“既然誉王有此雅兴,那就请吧。” 坊间盛传,九皇子不善刀兵,向来也不会坏事。 舞女重新拾剑,眼神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王爷,出招吧。” 独孤羽从容迈步,长剑在手,“姑娘请。” 舞女身形舞动,剑势如虹。 独孤羽不慌不忙,剑尖轻点,巧妙地化解了对方的攻势。 两人身影交错,剑光闪烁。 “好剑法——”场中顿时响起一阵阵惊呼声。 “王爷……”宋云缨紧握着手中的帕子,心悬不已。她知道,这场比试不仅仅是剑术的较量,更是心机和胆识的博弈。 几个回合下来,舞女的攻势渐显凌乱,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独孤羽依旧从容不迫,剑法愈发精妙。 突然,他一个反手刺向对方。舞女脚下不稳,眼看就要摔下舞台。 “公主当心!”南召使臣惊慌起身。 只见独孤羽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稳住了她的身形。 公主?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南召使臣见瞒不住,索性坦言:“陛下,为表南召的赤诚之心,我们安灵公主特意献舞一曲,不当之处,还请陛下宽恕。” 虽说是不请自来,皇上却并没发火:“小小女子,剑法却如此精妙,令人刮目相看。来人,赐座,设宴款待。” 独孤羽手一松,安灵公主这才从回神,站直了身子。 她垂眸,脸上也没了方才的高傲之态:“谢王爷……” “不必。” “王爷手下留情,安灵感激不尽。” 他只是一笑,收剑,下台。 安灵的目光却再难移开。 这位誉王身手不凡,方才那几招,若非他手下留情,自己恐怕早已败下阵来。 南召使臣强作笑颜:“从前只听闻誉王殿下擅长丹青,不舞刀弄剑,今日一见,真是大开眼界。”尐説φ呅蛧 皇上挣足了面子,龙颜大悦:“你们这位公主也是巾帼不让须眉,不知,可否许配人家啊?” 使臣会意道:“公主是吾王的掌上明珠,一直仰慕英雄豪杰,尚未婚配。素闻大巽人杰地灵,若借此机会,两国能接秦晋之好,也算是一段佳话。” 安灵公主立身道:“皇上,不如赐安灵个机会,在大巽宗室选一位夫君吧。” 早就听闻南召想通过和亲的方式向大巽示好。 先前皇上铁腕政策,若非迫不得以,绝不会和亲纳贡。如今国内连遭祸患,若能休养生息,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皇上今日开心,“好,朕就许你挑一位如意郎君。” 安灵抱拳:“谢陛下!” “说吧,你要谁?” “安灵没想好,等想好了再跟陛下讨人可好?” 皇上哈哈大笑,应允了。 此时独孤羽回到座位上,宋云缨替他拭去额前的汗珠。 “王爷没伤着吧?” 他摇头:“无妨。” 奈奈在一旁嘀咕:“主子,那安灵公主什么来头?奴婢瞧她跟只麻雀似的,在皇上面前叽叽喳喳个没完。” 宋云缨望着那边:“南召王的小女儿,听说是个爱舞刀弄枪的人。” 奈奈撇嘴:“三脚猫的功夫,要不是王爷手下留情,她早见阎王了。” “你这丫头,嘴也太不饶人了。” 奈奈连忙捂嘴,笑嘻嘻道:“她想挑驸马就挑吧,左右咱们王爷已经名草有主,她是惦记不上了。” “我真是把你惯坏了。”宋云缨作势要打。 “王爷救我。” 独孤羽将宋云缨拦在怀里:“好了好了,看在我的面子上,饶她一回。”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尽显。 宴席间,歌舞升平,气氛在喧闹中到达顶峰。 南召公主的目光始终望着一个方向,不禁问侍女:“她是谁?” 侍女顺着看去,颔首道:“是誉王妃。” 只见他们两人时而低语,时而相笑,恩爱程度羡煞旁人。 南召公主扬起下巴,问:“她很厉害吗?” 这誉王妃是何等人物,竟能让誉王如此倾心。 “听说是宋国公府的小姐,不过,只是个庶女。” “庶女?小妾的女儿?” “听说没嫁给王爷之前,她过得很惨。” 她露出赞许之色,“看来这位誉王不是嫌贫爱富之辈。” “公主常说,人人生而平等。想必王爷也是一样的。” 不过安灵心中还是生出一丝嫉妒。 自己身为公主,天之骄女,何曾被人这么无视过? 第81章 火场救人 她孤傲道:“告诉军师,我改主意了,今晚的行动取消。” “公主可别忘了咱们来这儿的目的,军师谋划已久,他不会同意的。” “我没忘。” 父王一心要攻陷大巽,才会接受二皇子的联盟。 二皇子背叛了大巽。 谁又能保证他不会背叛南召呢? “父王将出使大巽的任务交给我,按我说得做。” “是……”侍女这才低头退去。 夜宴后,是放烟花的环节。 一声清脆的哨音划破夜空,皇宫的琉璃瓦明光闪烁下熠熠光辉。 紧接着,一朵朵绚烂的烟花在皇宫的上空猛然绽放,如火焰般炽热,交织、碰撞,肆意挥洒,将夜幕装点得五彩斑斓,美不胜收。 “主子你看!” 奈奈指着漫天璀璨。 宋云缨抬首,远远望向夜空,烟花的映照下,在脸颊染上一抹绯红,娇艳动人。 “真漂亮。”她轻声赞叹,依偎在独孤羽怀里。 独孤羽满是宠溺:“喜欢吗?我叫人再多放些。” “我还从未见过这么美的烟花。” “再美也比不上你啊。” 宋云缨颔首:“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这些肉麻的话了?” 独孤羽轻笑,伸手轻轻刮了刮宋云缨的鼻尖:“不爱听?” “倒也不是……” 虽然肉麻,也总比没有的强。 奈奈在一旁捂嘴偷笑,自家王爷和主子真是羡煞旁人的一对儿。 烟花绽放的声音此起彼伏,皇宫内外都沉浸在一片欢乐之中。 然而,远处却始终有一道冰冷的目光,紧盯着他们。 看似和谐的背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 突然,不知谁惨叫了一声。 “走水啦——快来救火啊——” “尚阳殿起火啦——” 原来是烟火未及消散,火星溅落在院中,借着风势,迅速蔓延开来。 “长姐!” 独孤羽看着火起的放向。 宋云缨捂着嘴:“是丹阳公主的寝宫!” 此时火光冲天,皇宫内乱成一团,宫人们四处奔走,打水灭火。 独孤羽焦急万分,即刻就要往火场方向冲。 “羽儿,你回来!”皇上喝止道:“火势这么大,你不能去!” “可是长姐她……” “朕已经派人去救了,御林军和潜火队有的是办法,你留下来,别添乱!” “父皇!” “来人!请誉王回后殿休息!”皇上不允许他有半分损伤。 御林军围了上来,毕恭毕敬道:“王爷,请吧。” 宋云缨知道此刻不是硬碰硬的时候,只能轻轻握住独孤羽的手:“王爷先别急,丹阳公主吉人自有天相,没准儿这会已经在来得路上了。”ωww.xSZWω㈧.NēΤ 独孤羽只得妥协。 可他站在窗户旁,目光依旧紧紧盯着那片火海。 此时,一个脸生的小宫女匆匆赶来,见独孤羽在此,连声道:“誉王殿下,您快去劝劝公主吧,她非要冲进火里去救人。” “救什么人?”独孤羽大惊失色。 “昭愿小郡主。” “什么?” “火势太大,小郡主被困在了寝殿,外面的人根本靠近不了。公主她哭得撕心裂肺,谁劝也不听,说什么就算死也要跟小郡主死在一起。” 独孤羽再也坐不住,踹开后门就朝尚阳殿奔去。 越靠近火场,浓烟越呛人。 “王爷,你冷静点。”宋云缨一路小跑跟在身后。 独孤羽脚步未停,“我已经失去了大哥,不能再失去长姐。” 那是他心里永远的刺。 用一生都难以救赎的罪过。 独孤羽是关心则乱,但宋云缨不得不替他紧紧弦:“那小宫女出现的蹊跷,我从没见过,既不是公主的侍女,也不是皇后身边的人,她说的话也未必可信。” “可我不能拿长姐的命去堵。” “万一是有人拿这场火做文章呢?”宋云缨提醒他:“这里烟雾太浓,你若因此癔症复发,可如何是好?” 独孤羽的病,才刚刚有了起色,未避免受刺激,大雾之日宋云缨都让他呆着宫里。 尚阳殿已是浓烟滚滚翻腾,伸手不见五指,他若闯进去有个好歹,谁也担待不起。 “顾不了那么多了。”独孤羽扶着她的肩膀:“云缨,长姐和孩子身陷火海,我不能袖手旁观。” 儿时因为胆怯,他已经后悔终生。 他决不许这种事再发生。 “那好,你把这叶片含在舌下,应该能抵挡一段时间。” 宋云缨不想他背负遗憾。 作为妻子,唯有坚定地与他站在一起,同甘苦共患难。 他们赶到尚阳殿,火势熊熊,热浪扑面而来,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公主呢!”独孤羽急切地问。 话音未落,便见丹阳公主披头散发,魂不守舍地跑过来。 “腊月还在里面,怎么办?子翎,怎么办啊!”她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如纸。 独孤羽扶住她:“姐你先冷静,孩子在哪?我来想办法。” “奶娘定是抱着腊月躲进密室了,那屋子小的厉害,时间久了会憋死的!” “你放心,我一定救出腊月。” 独孤羽环顾四周,只见火舌肆虐,烟雾弥漫,情况危急到了极点。 “云缨,你护好长姐,别让她靠近火场。” 宋云缨点头,紧紧扶住丹阳公主,生怕她冲动之下再做出什么傻事。 “王爷,你不能过去!”潜火队的统领阻拦:“火势太大,宫殿随时有坍塌的风险,下官必须保证王爷和公主的安全!” 独孤羽直接拔剑抵在潜火队统领的脖子,“滚!” 尚阳殿的密室是寒石打造,隐在寝宫地下,若非熟悉地形,很难找到。 独孤羽知道机关所在,唯有他出马,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把人救出来。 独孤羽观察着火势,寻找可能的救援通道,指挥着侍卫从侧门进入。 大家忍着浓烟和高温的煎熬,每一步都挪动的很艰难。 终于,他们来到密室门旁。 机关早已损坏大半,几个人用力推开石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她们在那儿!”有侍卫先发现了。 只见奶娘抱着小郡主躲在角落,小郡主满脸惊恐,哇哇大哭。 独孤羽箭步上前,一把接过小郡主,对奶娘道:“快,跟我出去。” 奶娘颤抖着双手,连连点头,跟着独孤羽往外逃。 密室之外,侍卫们撑着石门,奋力扑灭蔓延过来的火焰。 独孤羽抱着小郡主,一路躲避着掉落的梁木和火舌。 “王爷!当心!” 燃烧的梁柱突然倒塌,重重砸下。 第82章 情敌? 奶娘头遭受重击,口吐血沫,当场毙命。 独孤羽紧紧护着小郡主,木梁砸在他的背上,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眼前是浓烟密布,脚下似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坚持住啊王爷!”宋云缨在殿外喊得嘶声力竭。 丹阳公主见状更是火急攻心,晕了过去。 “独孤羽,起来啊!” 宋云缨只能一遍遍喊他的名字,不能让他睡过去。 耳边是侍卫们的呼喊声和火焰的噼啪声,独孤羽摇摇发沉的脑袋,用尽全身力气站起身来。 终于,他找到了一个空隙,从倒下梁柱缝隙钻了出来。 “快!” 侍卫们立刻接应。 就在独孤羽踏出火场的瞬间,整座尚阳殿在火中坍塌。 轰的一声。 浓烟滚着热浪,扑来的空气灼烧着众人的脸。 “怎么样?”宋云缨搀扶着他。 独孤羽摇摇头,已经没了力气说话。 此时,丹阳公主也被救醒了,她抱着小腊月,泪水夺眶而出。 “子翎,多亏了你救腊月……若不是你在,我和腊月……”她哽咽的语无伦次。 独孤羽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姐,没事了。” 丹阳公主点点头,泪水依旧止不住地往下流。 最终,大火被扑灭,但宫内已是一片狼藉。 御林军疏散了人群,各国使臣也离宫回到驿馆休息。 宋云缨带着受重伤的独孤羽回到誉王府。 “天啊,这是发生什么事了?”锦瑟见状大惊失色。 今天,本该是开府大庆的日子,却被一场火烧没了。 “别问了,救人要紧。” 宋云缨用刀划开独孤羽背部的衣裳,灼烧的伤口和布料已经粘成了一片。 溃烂的肉上沾满了血泡。 锦瑟不敢多看,立刻去拿药箱和干净的纱布。 “王爷,您忍一忍。” 宋云缨拿针把血泡一一挑破,剥去腐肉,用药酒擦拭消毒。 独孤羽豆大的汗珠渗出,却忍着一声没吭。 伤口处理完毕,宋云缨将药一点点喂给独孤羽喝下。 “吃了药休息几天就会好的。” “宫里怎么样?” 宋云缨宽慰他:“丹阳公主母女平安,皇上下旨严查火因,应该很快会有结果的。” 独孤羽这才松了一口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宋云缨守在他的床边,一刻也不敢离开。 看着他安详的睡颜,宋云缨在想,此番救了丹阳公主母女,他心里会不会好受许多? 若真如此,能疏解心结,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 翌日清晨,天空被一层薄薄的雾气所笼罩。 世间万物皆是朦胧一片,仿佛被柔和的乳白色轻纱所覆盖,宛如身陷于森林中的迷雾。 宋云缨嘱咐锦瑟:“好生照看王爷,切不可节外生枝。” 这样的天气,难免让人心生忐忑。 “主子放心,奴婢知道轻重。” 与此同时,誉王府来了位不速之客。 南召的安灵公主呈了拜帖,称知道王爷在大火中受伤,特意前来探望。 虽说各国使臣也都表示了慰问,可大多是送些珍品补药,像她这般亲自登门的却没有。 奈奈察觉到一丝蹊跷,“昨天宫宴上,她就找王爷的麻烦,要我说,她一准儿没安好心,还是乱棍打出的好。” 锦瑟道:“瞧你说的,人家是南召公主,又是来出使大巽的,哪有打出去的道理?” 宋云缨点头:“且听听她会说些什么。” 于是让人把安灵请到了前厅。 安灵公主一身红衣,腰间铃铛轻晃,款步走进前厅。 “听闻誉王殿下受伤了,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宋云缨:“王爷并无大碍,休养几天就好了。” 安灵公主招呼下人抬进来几个箱子,“这些都是上好的药材,希望王爷用得上。” “公主有心了,我代王爷谢过公主。” 安灵公主目光流转:“王妃能否让我见一见誉王殿下?也好让我当面表达昨日相救之情。” 不过是舞了一场剑。 本就是点到为止,并非厮杀要争个你死我活,说什么相救之情,未免过了。 宋云缨礼貌回道:“王爷重伤未愈,此刻正在休息,恐怕不便见客。” 安灵公主却不依不饶:“我既然来了,若不能亲眼见到誉王殿下安好,岂非失礼?” 奈奈在一旁忍不住小声嘀咕:“我们王爷好不好,关你什么事啊。” “王妃实不相瞒,我是有个不情之请,想当面问问王爷。” “哦?” 安灵公主道:“皇上许我在宗室里选一位心仪的郎君做夫婿,我初来乍到,并不了解宗室男子,想着王爷必定熟识,才想当面问一问。” 问人是假,想借探望之名,探听虚实是真。 别说她是南召公主,就算是普通的南召人,宋云缨也不会允许她见独孤羽。 “此事何必问王爷,我也是清楚的。” 宋云缨也算当过太子妃,对宗亲了解不少。 她不紧不慢道:“皇上诸子中,尚未成亲的有七皇子,他出身高贵,母妃是薛国公嫡妹。还有十一皇子,想必公主昨日看到了,也是一表人才。” “此外,宗室里的肃国公、明郡王,都是人中龙凤,公主不妨多了解了解,总有一个脾气相投的。” 安灵公主面上不显,心中却冷笑连连。 她自然知道宋云缨这是在打发她。 “王妃说的这些人,我记住了。可这些都是没成亲的。那些成了亲的呢?可有人选?” 宋云缨保持微笑,“我想着公主身份尊贵,是不屑于跟别的女子分享夫君的。” “你又不是我,怎知我不愿?” 安灵公主有一套自己的说辞,“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了就分开。我们南召可没那么多规矩,就算男子已婚,也是可以再娶妻的。” 宋云缨头一次见把两女侍一夫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 第83章 病情复发 宋云缨神色不变:“公主是想挑个有妇之夫,做平妻?” “不可以吗?” “以公主的权势当然可以。” 安灵公主带着几分挑衅:“我要是挑誉王呢?” “那你得去问王爷,不是问我。” “你就那么自信誉王殿下会对你从一而终?” 宋云缨微微而笑:“我从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我只信,天助自助者。” 这个誉王妃果然滴水不露。 “这么说,今天你是不让我见王爷了?” 宋云缨:“是。” “好你个宋云缨,竟敢拦本公主的道。” “休得放肆!”刀雀立刻拔剑护在前面。。 安灵公主狠狠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求着他见我的。” 宋云缨送客,“那我静候公主。” “咱们走!”安灵公主见今日难以成事,转身离开。 奈奈在一旁气得直跺脚:“主子,她也太嚣张了。难道她真的看上咱们王爷了,想让王爷给她做驸马吗?” 宋云缨轻轻拍了拍奈奈的手:“别气,她不过是想激怒我罢了。我若真的动了气,岂不正中了她的下怀?” “欺人太甚,也就是主子你还坐得住,换我早撕烂她的嘴!” 宋云缨目光深邃:“我总有种预感,事情没那么简单……” 一阵风穿过窗棂席卷屋内,纱幔曳地飘飘,吹散了薄薄的一层雾。 门外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锦瑟推门而入,急迫道:“主子,你快去看看吧,王爷他……” “怎么了?”宋云缨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王爷他发病了!” 宋云缨脸色骤变,立刻站起身:“走,去看看。” 她心急如焚,一路疾步赶到后花园。 只见迷雾重重中,独孤羽双眸赤红,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仿佛在与无形的敌人搏斗。 宋云缨皱眉问道:“怎么会这样?” “奴婢也不知道,早上还好好的,突然就……”锦瑟低头,满是自责。 只听独孤羽口中喃喃自语,“你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 宋云缨快步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试图让他平静下来。 “王爷,你看着我,我是云缨啊。” “云缨……云缨……”他意识模糊,只是反复念叨着,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 他的额头,烫得惊人。 宋云缨忙吩咐道:“去多点些蜡烛来!” 锦瑟她们忙去别处搜罗蜡烛,想着强光能刺透浓雾,王爷的病也能好得快些。 谁知独孤羽突然发狂似得掐住了宋云缨的脖子。 她被掐得喘不过气,脸色瞬间变得紫红。 费力地掰着独孤羽的手指,声音带着哭腔:“王爷,你清醒一点,我是云缨啊……” “是你害死他的,是你!”独孤羽仿佛失去了理智,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小說中文網 宋云缨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也开始变得模糊。 她万万没想到,独孤羽的病情没有丝毫的好转。 之前,是她太乐观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锦瑟她们带着蜡烛匆匆赶回。 “快!快救王妃!”锦瑟大喊着,冲上前来掰独孤羽的手。 独孤羽力道很大,一掌就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使打在地上。 众人只能尽快将蜡烛点燃,烛光刺透浓雾,将整座花园照亮。 独孤羽挡着眼睛。 刀雀看准时机,潜到他身后,一掌狠狠劈在后颈。 独孤羽一个吃痛,松了手。 “王妃!” 锦瑟忙上前扶起宋云缨,为她顺着气。 独孤羽手上没了人质,似怒火无处释放,捡起地上的石头开始自残。 “快拦着他!”宋云缨看着独孤羽的样子,满是担忧。 宋云缨咬了咬牙:“先把人控制住,不能让他再这样下去!” “遵命。” 王府侍卫一起围上,将独孤羽牢牢制服,绑在花园的石柱子上。 他余怒未消,嘴里依旧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宋云缨走上前,在独孤羽穴位上扎了一阵定神,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试图让他平静下来。 “王爷,你冷静一下。”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宋云缨柔声说着。 然而,独孤羽却像是受到了惊吓,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戒备。 宋云缨开始攻心,“子翎,别难过,你已经救了长姐了,不是吗?从前的事不是你的罪过,别再拿它来惩罚自己了。” 独孤羽似乎感受到了宋云缨的存在,听进去了她的话,眼神微微聚焦,眸底的浑浊也清明了几分。 “云缨……我又犯病了……对吗?” 宋云缨泪如雨下,她知道他正在被病魔折磨,自己却无能为力。 “弄疼你了吗?” “不要紧,我没事了。” 他似有愧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点头:“我知道。” 独孤羽的病情来得凶猛,宋云缨只能先尽力安抚他。 宋云缨一面命人将独孤羽接回卧房,一边为他施针、喂药。 不敢惊动宫里的太医署,只能派人去喊了小师妹,让她从宫里带些草药,以解燃眉之急。 好在,在众人的努力下,独孤羽逐渐恢复过来。 锦瑟喜极而泣:“主子,王爷的烧终于退了。” 宋云缨松了一口气,心中却仍在后怕:“若是再晚一步,恐怕……” 小师妹疑惑:“师姐,之前你不是说王爷的病已经好多了吗?” 是啊,近期几次经历大雾,都未见独孤羽发病。 怎的今日突然狂病大发? “锦瑟,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锦瑟努力回想,却也没个头绪。 “奴婢也不清楚,王爷一直好好的,奴婢只是离开了片刻,回来事情就发生了。” “饮食上呢?有什么异常?” “哦对了,王爷今日喝了南召进贡的岩茶,难道是……” “把茶渣拿来。” 锦瑟一路小跑将茶盏取来,宋云缨仔细验了验,“这里面加了致幻的熏叶,跟茶叶混在一起,很难分辨出来。” 奈奈道:“难怪王爷会突然发病,一定是那个南召公主搞得鬼!” “什么南召公主?” 宋云缨把事情捡重要的说了一遍。 “要想治好王爷的病,有一个法子可行,”小师妹道:“我翻遍我爹留下的医书典籍,查到一味叫雪域灵芝的药材,可以医治此病。” 小师妹将医圣手稿拿给宋云缨看。 第84章 凤凰男 书中记载——二百年前,西周王有恐寒之症,见雪发狂,无药可医。是西域使臣进献的雪域灵芝,煎药服用后得以痊愈。若非如此,必活不过二十岁。 小师妹道:“王爷是得你照顾,熬到如今,可难保日后不出事。” “我明白。” 雪域灵芝是稀世珍宝,极难寻得。 只有生长在昆仑山极寒之地的雪域才有,千百年才得一株。 宋云缨行医多年,只在医书上听过,现实中谁也没见过。 小师妹出主意:“或许,我们应该告诉皇上,总好过自己想办法。” 宋云缨命人备车马:“我这就入宫,请皇上、皇后定夺。” * 京城南郊,驿馆。 侍女将消息传来:“公主,听说誉王府已经乱了套,那王妃连夜进宫去了。” 安灵公主冷笑:“我当她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原来,遇了事也要急着搬救兵啊。” “她再怎么搬救兵也没用,东西在公主手里,让她往东,她怎敢往西?” 安灵公主心中暗自得意,却也有些担忧。 “他,没事吧?” 侍女摇头,“誉王无碍。” “那就好,”安灵吩咐着:“盯紧点,他若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及时来报我。” “是。”侍女问:“不过,公主真的认定了誉王吗?毕竟……” 毕竟,他身有重疾,且已娶妻。 瞧着也是夫妻和睦。 “只怕王上不会同意。” 安灵道:“婚姻自由。我的婚事,当然要自己做主。” 公主一向有主意,所思所想比旁人怪异,可也常有独到见解。 侍女只好再问:“那二皇子妃那边,咱们还接触吗?” 安灵公主笑得讽刺:“那个草包,一味地跟自家姐妹争风吃醋,还把独孤羽有癔病这么重要的情报告诉咱们,我都有些不忍杀她了。” “主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万不可有妇人之仁。” “你说他们大巽竟也自诩礼仪之邦,做兄弟的争得你死我活,做姐妹的斗得头破血流,真是好笑。” 侍女点头:“虽然,二皇子夫妇如今与咱们是同盟,可他们知道的太多了,难保日后不是祸患。” 安灵公主摆手:“父王说这二皇子尚还有用,且先留着。至于那个皇子妃,到时候找个人结果了就是。” * 翌日,誉王府门庭若市。 昨天是加封礼,今日是摆得宴席,京城有头有脸的官员都赶着来道贺。 独孤羽在前厅迎客,宋云缨就在后庭招待女眷。 奈奈忙得腿要跑断,“主子,你看谁来了!” 宋云缨一眼望去,不由得欣喜,“晴儿?!” “云缨!” 门前一抹倩影,直直朝宋云缨奔来,两人握手相拥,激动万分。 “云缨,这些年没见,不想你都当上王妃了。”小說中文網 “什么时候变得油嘴滑舌了?讨打” “我这不是高兴嘛。” “你也是一点儿没变,还是这么漂亮。” 邬晴儿是礼部尚书的嫡长女,也是宋云缨儿时最好的玩伴。 可怜她前世被枕边人算计的失了孩子,万念俱灰投湖自尽。 如今,瞧她活生生地站在面前。 宋云缨不禁热泪盈眶:“晴儿,能再看见你真好。” 晴儿替她抹着眼泪:“怎么好端端的见面,就哭了呢。” “嗯,不哭。”宋云缨破涕为笑:“前些日薛家只给了贺信,我还当你来不了了呢。” “原本是来不了的,可谁让我想你想的紧呢。” 邬晴儿刚嫁到薛家,就随夫外放江南任职。 一走就是三年。 是最近薛公子得了圣恩被调回京城,事务交接繁杂,这才来信称赶不上给誉王道贺,先将贺礼奉上以表歉意。 邬晴儿笑道:“薛郎知道我自小与你亲近,特意赶急回京。此番我可是连娘家都没回,直奔你这儿来的。” 宋云缨感动:“你能来便是我今天最开心的事了。” 邬晴儿笑道:“薛郎听说你做了誉王妃,还不肯信呢,小时候瘦巴巴的,怎么就做了大巽最尊贵的王妃了?” “薛斐……他待你好吗?” 当初晴儿成亲远嫁,宋云缨哭了好久。 邬晴儿点头:“自然是好啊,他知道我念着你,连夜整理公务送我回来。” 傻晴儿,他哪是对你好,他是急着回京跟相好的见面。 晴儿安慰,“云缨,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连我爹娘都觉得薛郎家世低微,不堪匹配,可这些年,他确实没辜负我。” 当年,邬晴儿也是被薛斐的才华所吸引,不顾门第偏见,下嫁了去。 可怜她一片痴心,却被负心人利用。 宋云缨忙拉着邬晴儿的手,边把脉边问:“那你没什么不舒服吧?” “没有啊。如今你亲自把了脉,还有什么不放心?” 前世,薛公子给晴儿的膳食里下药,致她常年不孕。 又装作被薛家长辈相逼,“无奈”娶了个小妾开枝散叶。 是邬晴儿请宋云缨调理身子,说想要个孩子,宋云缨这才发现蹊跷。 可她那时已经伤及了根本,孩子虽然生下来可也因此受害,不到周岁就死了。 听说,那小妾在晴儿面前耀武扬威,故意将多年的阴谋和盘托出。 晴儿受不了打击,终于投湖自尽。 那时,宋云缨随军在外,鞭长莫及。 与独孤侃谈及此事时,甚是同情晴儿的遭遇。却不曾想,她们都是被枕边人算计的可怜虫。 邬晴儿拉着她:“云缨,我真没事儿。” “嗯。”宋云缨见邬晴儿脉象平稳,还好,那负心汉还没开始下手。 一切都还来得及。 宴席上,薛斐也不改往日,拉着晴儿大秀恩爱,人前人后扮演着一对神仙眷侣。 “小人……”宋云缨冷眼旁观,不由得脱口而出。 “在说谁呢?” 独孤羽突然出现在身后。 第85章 是他偷情还是我偷情? 宋云缨一惊:“没谁。” 独孤羽顺着她目光,看到了薛斐夫妇,于是道:“人家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你生什么气?莫非,你与他们有过节?” 宋云缨摇头:“哪有?我与晴儿是最要好的朋友了。小时候,那些官家嫡女,没人愿意跟我玩,只有晴儿不介意我的身份。她柔弱胆小,自己被欺负了都不吱声。却在我被打时,替我遮挡拳脚,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还急着问我疼不疼。” “是吗?”独孤羽道:“那这姑娘,可不算胆小。” 这份情谊。 宋云缨很珍惜。 独孤羽说:“她如今有了好归宿,你该替她开心才是,怎还一脸愁容?” “你也觉得薛斐是好人?” “才学渊博,顾家专情。” 若非知道薛公子底细,宋云缨也险些被骗了。 他跟独孤侃都是一类人。 表面维持着好名声,暗地里却比任何人都自私阴险。沽名钓誉,虚伪的很。 宋云缨问独孤羽:“王爷,你能帮我个忙吗?” “你说。” 宋云缨轻咬嘴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捉奸。” 独孤羽眉梢一挑:“谁的奸?” 宋云缨看向对面的薛斐:“他。” 独孤羽万没料到,自己封王后的第一件事,竟是被宋云缨安排去捉奸。 还是捉自己下属的奸。 “我出场的酬劳呢?怎么算?” 宋云缨狠狠心,“我将益田庄的进项都给你。” “那本来就是我的家产吧,”独孤羽道,“你这只铁公鸡。” 宋云缨自知是他故意刁难,“你都已经是王爷了,要什么没有,何必来盘剥我呢?” 独孤羽眼神逐渐暧昧,“不想出钱,那就出人。” 宋云缨用胳膊肘杵他,“正经点,我跟你说正事呢。” “这还不是正经事?” “当然不是!”宋云缨明白,眼下帮助晴儿脱离渣男才是正经。 独孤羽见她不接茬,有些扫兴,“你怎么知道他有奸情?” 薛斐出身清贫,一向勤勉,官场上也是出了名的宠妻。 是在江南干出了实绩,才受皇上赏识,调回京中大理寺任职。 说来也巧,独孤羽如今掌管大理寺,正是他的顶头上司。 独孤羽看过薛斐的履历,确实是个颇有才干的正人君子。 他自己争气,又有岳家帮衬,假以时日,定有一番大好前途。 宋云缨点头:“确定,他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薛斐与其表妹早有私情,却为了前程,迎娶邬家嫡女。甚至在回京任职的第一晚,他就急不可耐地跑出去幽会。 当年,邬晴儿自尽时写下的绝笔信。 信中道出了薛斐如何利用,如何欺瞒。 和那表妹狼狈为奸。 信送到宋云缨手里时,字迹都被泪水打湿了,不知晴儿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忍受了这对狗男女的糟践。 独孤羽道:“我瞧你那小姐妹用情颇深,你若三两下的把事情戳穿了,她怎么办?”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你真做了,人家未必领情。 “你别小看晴儿,”宋云缨正色道:“她虽性子软,却最明事理。小时候在学塾,宋瑶仙她们不许我上桌吃饭,晴儿就陪着我蹲在马棚,她宁肯自己饿肚子也要把饭让给我吃。” “懂了,那时是她护着你,如今你想帮着她。” 宋云缨竖大拇指:“王爷英明。” * 京郊,青城观。 “你确定是在这儿?”独孤羽指着。 薛公子瞧着正经,不想竟在神明清净之地干出这等苟且之事。 委实是个人才。 “当然。” 晴儿的绝笔信中清楚的写着——薛斐与他表妹早就暗通款曲,片刻都等不了,薛公子回京任职的第一天就到青城观厮混。 宋云缨便打定主意在这里守株待兔。 不一会儿薛斐果然出现了。 只见他鬼鬼祟祟,左顾右盼,似是生怕被人发现。 宋云缨忙拉着独孤羽躲在假山后,“快躲起来,别被他看见了。” 独孤羽无语,“到底是他偷情还是我偷情?” 宋云缨:“……” 他们一路跟着薛斐行至后山的小柴房。 薛斐推门而入。 屋内一声娇嗔,“表哥,你可来了,叫人家等的好苦。” “我官场上既要应酬,又要瞒着家里的那个蠢货,耽误了些时间,你别怪我。” “那我可得罚一罚你。” “罚我什么?” 女人羞涩:“罚你今晚不许走……” 紧接着柴房里就是衣裳撕扯的动静,男女急促的喘息声不堪入耳。 宋云缨心里恶心,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观察。 “好看吗?” 独孤羽眼皮一撩,问宋云缨。 宋云缨是盯得太过认真,生怕跑了这对儿狗男女。 “还……还好吧。”她有些尴尬。 柴房内,干柴烈火,女子满足的娇吟声愈发高涨。 “表哥,你说要是邬晴儿知道了咱俩的事,她会不会杀了我啊?” 男子冷笑:“她敢?有我在,她不敢动你分毫。” “骗人,邬家家世显赫,我一人无依无靠,可拼不过她。” “你不还有我吗?”薛斐得意道:“她不过是个摆设,等我哄着她吃了药,再一脚踢开,才好日日跟你缠绵。” 女子娇笑:“表哥,你可真坏。”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 宋云缨握紧双拳,气得浑身发抖。 独孤羽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进去吗?” “进!” 再听下去,她非吐了不可。 独孤羽也是厉害,不由分说,上去一脚就踹开了房门。 “咣当”一声,破烂的木门差点散架。 “谁啊!” 只见里面二人衣衫不整,大惊失色。 女的光着身子往草垛后面躲,薛斐双腿一软,差点吓出毛病。 他怒吼道:“谁?谁让你们闯进来的!” “呦,薛大人?”独孤羽难得与人这么热络。 “王……王爷……”薛斐直接傻眼。 早上才登门道贺,晚上就被上官捉了奸,薛斐表情比哭了还难看。 独孤羽回头对宋云缨埋怨道:“这青城观是别有情趣,咱们来晚了,瞧人家薛公子多会玩。”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宋云缨急着给他使眼色——让你来捉奸的,不是来慰问的。 独孤羽很上道:“哎,旁边的这位是?” 他故作疑惑地打量着角落里的女子,啧啧道:“薛大人,这好像不是尊夫人吧。” 第86章 和离 女子哆哆嗦嗦地看着几人,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薛斐知道宋云缨跟晴儿情同姐妹,连忙解释:“我……我是来上香的,晴儿她知道。” 独孤羽指着那女子,做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她叫香儿?” “……” 眼下薛斐顾不得许多了,只能断尾求生道:“王爷,下官是喝醉酒了,才一时糊涂。我是被她骗来的!” 女子含泪:“表哥,你怎能这么说啊?” “哦?”独孤羽看向那位表妹,警告道:“这位娘子,你构陷朝廷命官,可是要下大狱的。” 此刻表妹为了活命不得不说:“王爷明察,我是薛家的表亲,自小认识他,怎会存心陷害他呢?” “那你们是青梅竹马喽。” 表妹点头,“对,就是青梅竹马。” 看来,是这位薛大人为了前程,一面舍弃了旧爱,一面诓骗着新婚妻子。 纯纯的凤凰男。 可怜邬晴儿一心为夫君着想,帮他打理家业,打点人脉,最后到死才知道真相。 独孤羽调侃:“薛大人,这又是邬家,又是薛家,你真是艳福不浅啊。” 薛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刚调回京城,就被上官抓个先行,此事若传扬出去,他正人君子的名声岂不全毁了? 宋云缨走上前,啪得一巴掌打在那负心汉脸上:“厚颜无耻!今日,我就替晴儿好好教训教训你!” 薛斐自知理亏,生生受了这巴掌,也不敢还嘴。 “表哥,你没事吧。”这女子还心疼起来了,“王妃,你要打就打我吧,别怪我表哥。” “还跟我演深情这一出是吧?” 宋云缨瞧不惯那女子可怜兮兮的模样,拎起她,反手又是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 “本宫成全你。”宋云缨拍拍手上的灰。 “表哥……”她企图寻求安慰。 谁料薛斐早就把她抛到了九霄云外,“王爷,给下官一次机会,下官再也不敢了。” 独孤羽冷笑,“你得去求王妃。” 薛斐只能自扇巴掌,“王妃,微臣错了,微臣再也不敢了。” 虽说薛斐出身贫寒,到底也靠着邬家坐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 平时谁敢打他的脸? 就算他身陷桃花,也只是一段风流韵事,本不该如此紧张,甚至可以一走了之。 偏偏他此番遇到的是独孤羽这个顶头上司。 他心里有再大的不甘,也只认了。 这正是宋云缨坚持请独孤羽出面主持公道的原因。 宋云缨警告道:“你们俩去跟晴儿当面认错,她要和离,你就写和离书。她要休夫,你就画押摁手印。不得与她纠缠。” 晴儿虽外表柔弱,却是个对感情极为忠贞,甚至洁癖的姑娘。 她眼里揉不得沙子,若能早些知道薛斐的德行,必定挥剑斩情丝。 这样,她也不会再受前世之苦。 薛斐却不愿意:“别让晴儿知道,她受不了的。” “你干出此等龌龊之事,还怕晴儿受不了?薛斐,你真是装情圣装得自己都信了。” 薛斐紧紧握着拳头,似是在做最后的挣扎:“我与晴儿情投意合,她绝对不会离开我的。” 宋云缨无比反感:“怎的,只许你背叛她,不许她离开你?你再敢有纠缠,叫你们京城待不下去。” 最后,独孤羽一锤定音:“照她说的做,你的乌纱帽就还保得住。” 薛斐瞬间瘫坐在地。 * 几日后,薛家传出消息。 家主与其妻邬氏观念不和,感情淡漠,已遍请阖族耆老见证,分家和离。 外人都还诧异,一向感情甚笃的薛氏夫妇,怎就突然分道扬镳了。 邬晴儿来王府做客时,跟宋云缨说:“他跟我摊牌时,我也吓着了。可沉下心想想,若要让我在这深宅大院经营一辈子没有感情的夫妻关系,我是不愿意的。” 宋云缨知道晴儿不是拎不清的个性。 可也没料到,她会把感情之事处理的如此果断。 “晴儿,你不伤心吗?” “我为什么要为他这样的人伤心?我该谢谢老天让我早早看清他的真面目,否则等那表妹登堂入室,我岂不遭祸。”晴儿望着蔚蓝的天空:“我宁愿放过自己,多看看外面的天地。” 听说,邬家为了体面选择了和离。 薛斐失去了岳家提携,就凭他那点人脉,官场上的仕途,基本到头了。 “晴儿,反正你也回京了,若自己觉得无趣,常来王府找我。” 邬晴儿有些害羞:“最近不成了,姨母知道我和离,已经给我安排了好几场相亲,你也知道她是个热心肠,爱张罗这种事,我总不好次次拒绝。” 果然,家世显赫的美女到哪儿都有市场。 “为什么要拒绝?当然是去了。三条腿的癞蛤蟆不多,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晴儿你家世好,还这么知书达理,老天一定能让你遇到那个对的人的。” “那就借你吉言。” 宋云缨始终没提是自己去捉奸的那档子事。 也算是为他们这段感情维持最后一点点的体面。 晴儿有邬家做靠山,有爱她的父母做后盾,离开了薛斐这个负心汉,外面自然天地广阔。尛說Φ紋網 晴儿拉着宋云缨的手:“到时候你可得帮我把把关。” 宋云缨笑:“遵命。” * 独孤羽经过这些日的调养,病情逐渐稳定。 可要想痊愈,还需找到传说中的雪域灵芝。 宋云缨开出高价请了赏金猎人寻药。 皇上也已经秘密派人去昆仑山寻找,不得声张,以免暴露皇室私隐。 宋云缨担心的是,昆仑地处偏远,一来一回耗时长久,只怕寻回雪域灵芝也为时已晚。 这天,她正在盘点庄子上的账簿,刚清点了不到三家。 奈奈就急匆匆跑来:“主子,找到了,找到了!” 宋云缨正挑拣着草药,见她如此兴奋就问:“慌里慌张的,找到什么了?” 第87章 比武招亲 “雪域灵芝!” “这么快?”宋云缨不敢相信,“是宫里的消息吗?” 若非动用宫里的关系,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雪域灵芝? “不是。” 奈奈卖了个小小的关子:“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主子想先听哪个?” “好的。” “好消息是雪域灵芝现在就在徽京城。” “坏的呢?” 奈奈叹口气:“坏消息就是它在南召人手里。就是那个安灵公主,现在摆了擂台要在咱们大巽比武招亲,给的嫁妆就是雪域灵芝!” “你确定?” “奴婢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安灵公主此举明摆着是冲独孤羽来的。 宋云缨道:“走,去看看。” 到了城东闹市去,果然见红绸搭起了一个大大的擂台。 旗杆上挂着“比武招亲”四个喜庆的大字。 一国公主打擂招驸马,也是天下奇闻,因此围观的人特别多。 但凡身手好的,都想上台搏一搏。 不管是江湖草莽,还是达官贵族,上场不到半柱香,就都被这安灵公主打下了台。 “承让了。” 只见她飞身一脚将七尺壮汉踹翻,收剑,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壮汉口吐白沫,翻着白眼抽搐着。 安灵公主语气高傲道:“还有哪位壮士,想上台赐教?” 百姓纷纷退避三舍—— “这哪是比武啊,杀人差不多。” “这就是个夜叉,谁敢娶她啊。” “她可是南召的公主,只怕你有命赢,没命享福啊。看看热闹得了。” 安灵公主此刻已经看到了人群中的宋云缨。 自然也明白誉王府的人,已经知道雪域灵芝在她手里。 安灵目光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宋云缨的方向,似有挑衅,“还有人吗?” 奈奈暗暗道:“主子,没想到她这么厉害。之前在宫里输给咱们王爷时,我还当她是个绣花枕头呢。” 宋云缨问:“刀雀,你怎么看?” 刀雀是习武之人,自然看得懂:“回主子,她刚才出的二十招,使了七家不同的剑法,还有些近身的招式,奴婢见都没见过,绝不是等闲之辈。” 看来,南召使臣说这位公主是自幼习武,喜爱刀兵,并非夸大其词。 奈奈拉着宋云缨,附耳小声道:“主子,要不咱们让王爷再揍她一回得了。” 打赢了,灵芝自然就到手。 哪儿那么复杂? “……”宋云缨无奈道:“人家是比武招亲,不是让你拦路抢劫。” 奈奈撇嘴:“什么比武招亲,她搞这些小动作,咱们没去抢就不错了。趁此机会,让王爷教训教训她,也好叫她知道咱们的厉害。” 宋云缨见她如此义愤填膺,打趣道:“那你去跟王爷说?” “我?”奈奈露怯:“我可不敢,还是主子去说管用,王爷最听主子的话了。” “你呀,就这张嘴厉害。”宋云缨转身:“走吧,先回王府。” “回府?主子不要灵芝了?” “人家明摆着要逼咱们现身,现在谁先出招谁就输了。咱们只有沉住气,才能化被动为主动。” 奈奈几步小跑跟上:“那万一她输给别人了怎么办?煮熟的鸭子岂不飞了?” 宋云缨冷笑,“她身边跟着的都是南召高手。只要她不想,就不会输。” * 晚饭时分,奈奈直给宋云缨使眼色。 宋云缨会意,也只是淡淡跟独孤羽提了一句,“听说了吗,那个安灵公主要比武招亲。” 独孤羽夹着菜,头也没抬,“嗯。” 皇上许她在大巽挑个如意郎君,她却自降身份,大庭广众之下唱这出戏,如今成了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很难不知道。 宋云缨继续道:“她的嫁妆是雪域灵芝。” 独孤羽的筷子微微一顿,抬眸看向宋云缨,问:“然后呢?”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宋云缨沉默片刻,“她喜欢你。” 明眼人都知道,安灵公主是在逼独孤羽现身。 可独孤羽并不买账,撂了筷子,斜倚在软榻上,神色慵懒,“喜欢我的人多了。她算老几?” 宋云缨也是思量许久才缓缓道:“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有活着,才能谈论其他。” “没有那什么灵芝,我就必死无疑吗?” “至少那是现在唯一的办法。” 独孤羽挑眉:“你要我把她摔在擂台上吗?” “我……”宋云缨不想的。 她甚至不像独孤羽和这个安灵公主有半分关系。 可是,对方手里确实有雪域灵芝,而这又是救命的药引。 她不得不妥协。 “王爷,我希望你好好的活着。” 独孤羽再问:“哪怕我要娶别人?” 她努力平静着语气:“万事总有取舍,眼下形势比人强。” 取舍? 独孤羽冷笑,“你想取什么?又想舍什么?说清楚。” 她竟然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 宋云缨好言相劝:“你别任性行吗?“ “宋云缨,我要真娶了她,你不生气?” “你是为了雪域灵芝娶她,又不是真喜欢她,我为什么要生气?” 独孤羽站起身,讽刺:“你倒是大度。” 只要能救他,她什么都愿意。 宋云缨自有一番道理:“你已经封了王,以后院子里更不可能只有我一个。怎么都是娶,为何不选对自己最有利的?” “你怎么知道不止你一个?” “难道不都是这样吗?” 前世独孤侃装的再深情,也是成亲前有通房,当太子后娶了几房妾室。 世家男子多风流,宋云缨早就见怪不怪。 独孤羽却道:“她一个公主,会甘心入府做妾?若她拿着灵芝,今日要我打擂,明日要我休妻,我应还是不应?” “只要王爷无恙,不必在意我的感受。” 经历过几番生死,宋云缨认为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止拘泥于儿女情长。 如果,她的退出可以换来独孤羽一生安稳。 她愿意。 宋云缨目光坚定,“若王爷为此休妻,我绝无怨言。” 独孤羽看着她,气不打一处来:“宋云缨,你这么想要那灵芝,自己去打擂台,别扯上我。” 言罢,他拂袖而去。ωww.xSZWω㈧.NēΤ 宋云缨垂头丧气地坐下。 就知道,依他的倔脾气,是宁死不会搞这种投机倒把的事。 奈奈也怯怯道:“主子,奴婢还从来没见过王爷生这么大的气呢……” 第88章 让你杀人,不是嫁人 一室的冷清和无奈。 “主子,咱们还要去那个比武招亲吗?” 宋云缨心中五味杂陈。 如若可以,她何尝不想独占夫君的恩宠? 可雪域灵芝是独孤羽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她不能自私地剥夺这个机会。 宋云缨提笔写了封信,折好后吩咐道:“刀雀,你一定要亲自把信送到朱鸣尘手里,他看后自会明白。” “主子是想求朱大人帮忙?” 宋云缨点头:“此事涉及王爷私隐,不便外人知晓。朱鸣尘武艺高强,又是自己人,有他出面会好些。” “还是主子思虑周全。” 果然,翌日晌午,朱鸣尘按时到达了约定地点。 信中宋云缨已说明了前因后果,朱鸣尘拍着胸脯,“嫂子放心,管她是公主还是夜叉,敢不交出灵芝,问问我这把剑答不答应。” 到了比武招亲的擂台,周围早就挤满了人。 安灵公主手握长鞭,坐在高台上,目光如炬,扫视着台下的众人。 朱鸣尘一个翻身,上了台。 “在下朱鸣尘,愿跟公主讨教一二。” 安灵公主上下打量他一番,冷笑道:“我当是谁呢。怎么,朱大人是想替兄弟出头吗?” “什么兄弟?在下眼里只有公主。”朱鸣尘笑,“京城的姑娘早就看腻了,还是如公主这般野辣的有味道。” “油嘴滑舌,看招!” 只见安灵公主身形一闪,长鞭如灵蛇般向他卷去。朱鸣尘反应极快,一个侧身便躲了过去。 二人瞬间动起手来。 只见他们身形矫健,剑法凌厉,一时间竟打得难解难分。 奈奈激动道:“主子,果然还是朱大人厉害!” 数十招过去,朱鸣尘一把抓住了长鞭的鞭梢,顺着力道,将安灵公主扯到了自己身前。 四目相对,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朱鸣尘笑道:“你说你长得也不差,怎么天天惦记着抢别人的丈夫?” “找死!”安灵公主恼羞成怒。 她反击,却又被朱鸣尘压制。 “我今日就替嫂子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夜叉。” 眼看朱鸣尘要赢,安灵公主给台下的人使了个眼色。 只见银针嗖嗖刺来,朱鸣尘翻身躲过,掉下了擂台,脸上也被刺破了血。 他手背一抹血,“你怎么出阴招?!” 安灵公主居高临下:“兵不厌诈,你自找的。” 奈奈煽动着围观的人起哄:“竟然放暗器,你这不是耍赖吗,说好的打擂台,怎么还叫帮手搞偷袭?”Www.XSZWω8.ΝΕt 安灵公主冷笑:“此台是我搭,自然我说了算,你看不惯,可以不上来。” 众人见朱鸣尘如此高手都被逼下了台,更没人敢上了。 朱鸣尘退到宋云缨身边,“嫂子,对不起,都怪我一时大意。” 宋云缨安慰:“别这么说,她存心算计,你也是防不胜防。” “我去找我哥来,不信治不了她。”朱鸣尘的胜负欲完全被点燃。 只是他还没去喊人,听见一声—— “我来!” 只见人群中一个身影翻上台。 “二皇子?!”奈奈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他怎么来了?” 独孤侃此时不应该在军营当值吗? 怎么也来凑热闹。 宋云缨万般不解。 独孤侃已经有了正妃,何必多此一举,难道他是想迎娶南召公主,壮大声势? 可这也不符合他一贯低调处事的性子啊。 其实这些还好说,宋云缨最担心的是他得了什么风声,故意来搅局。 “二皇子!二皇子!” 围观的百姓更兴奋了,一个小小的擂台,竟引得这么多贵公子打擂,稀奇稀奇。 一面是南召公主,一面是大巽皇子,擂台的方寸之地似乎成了两国的战场,激起了民众的斗志。 安灵公主皱眉:“你来做什么?” “少废话。” 独孤侃直接出手,且招招狠厉,毫无半点怜香惜玉之情。 他本就在军营厉兵多年,身为将帅,拿捏一个女子不在话下。 独孤侃反手压制,把人扯进怀里,压低声音:“我警告过你,不要擅作主张。” 她反抗:“放开我。” “我是让你来杀人,不是来嫁人。你还敢把雪域灵芝拿出来当嫁妆。” “你管我嫁给谁。” 独孤侃直接将人压在地上,“既然你这么想嫁人,就嫁给我好了。” 安灵公主脸色铁青,从未受过如此屈辱:“你敢!” 独孤侃冷笑,“有何不敢?我现在就把你摔下去,省得你等他等的辛苦。” 四周人声鼎沸,他俩在台上说的什么,宋云缨根本听不清楚。 奈奈急道:“主子,二殿下是不是吃错药了?他打什么擂台?难道他也想救王爷?” 宋云缨紧紧盯着台上的局势,“他不害王爷就不错了。” “那怎么办,不能让灵芝落到他手里啊。” 宋云缨也在想办法。 奈何她手无缚鸡之力,连上台抵挡一招半式的机会都没有。 此时,安灵公主也恼了,反手举剑回刺。 独孤侃掌心一推,她摔倒在地,手中的剑不受控制地飞出去。 剑锋直直向宋云缨刺来! “主子!快躲开!” 奈奈等人大惊失色。 万急之时,一个身影闪现,一脚踢开剑刃,将宋云缨揽在怀里。 宋云缨惊魂未定,只觉得怀抱熟悉而温暖。 一抬头,就看见了独孤羽。 纷乱的长发在面前飘散,瞬间仿佛成了永恒。 “王爷……”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袖。 第89章 别来沾本王的边 独孤羽凝神在眉宇间,“出门瞧热闹,怎的不喊我陪你?” 宋云缨的心跳莫名加速,仿佛在这一刻,所有的惊慌与不安都烟消云散。 “我……以为你生我气了。” “我又那么小心眼儿吗?” 她笑,“一点点。” “好吧,本来是要生气的。”独孤羽道:“可没曾想一看见你,气又消了。” 他目光带着些许无奈,却更多的是宠溺。 奈奈见二人和好,不禁松了一口气。 再看擂台上,独孤侃与安灵公主已经停了手。 独孤侃看到了独孤羽,“怎么,九弟也要上台吗?” “没兴趣。”说罢,独孤羽拉着宋云缨,“咱们走。” “王爷!”台上的安灵公主喊住他,“既然来了,为何不上台切磋一下?” 独孤羽嗤冷一笑:“你都已经是他的人了,还切磋什么?” “我……” 安灵公主确实刚输给了独孤侃。 按照事先约定,比武招亲的头筹应该给他。 可安灵公主不想放弃,“王爷若有意,也可以与二殿下一较高下。” 这规矩真是说改就改。 你干脆让皇上下旨命令独孤羽娶你得了。 宋云缨心想。 只听独孤羽不屑道:“你们这群臭鱼烂虾,愿意在一个泥潭里搅和我不管。但别来沾本王的边。” “独孤羽,你不想要雪域灵芝了吗?”安灵公主追着他大喊:“你敢走,我就毁了它!” 独孤羽直视着擂台上的安灵公主,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随便。” 安灵公主脸色一白,她没想到独孤羽会如此直白地拒绝她,他难道不想活命了吗? 安灵公主恼羞成怒:“独孤羽,你别太过分!本公主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独孤羽瞟向独孤侃,“你这福气还是留给他享用吧。” 说罢,独孤羽不再理会他们,拉着宋云缨大步流星地离开。 “独孤羽!你会后悔的!” 安灵公主的喊声在喧嚣的人群中回荡,却未能阻止他们离去的脚步。 * 独孤羽一心作画,两耳不闻窗外事,宋云缨却没少听到有关比武招亲的事。 听说,独孤侃是唯一赢了南召公主的人。 从前他总觉得自己势单力薄,想要集结各方势力。此番若真娶了南召公主,也算是心愿达成了。 清晨,宋云缨特意备了些京城时兴的点心,送进宫给皇后娘娘尝尝。 岂料刚到凤仪宫门口,就听见里面哭哭啼啼的声音。 “姑姑,发生什么事了?” 般若姑姑道:“二殿下要与南召公主和亲,二皇子妃觉得委屈,哭的撕心裂肺,正求皇后娘娘主持公道呢。” 果然,宋云缨刚踏进殿门,就看到宋瑶仙梨花带雨地跪在地上。 怀里还抱着襁褓中的孩子。 见到宋云缨,宋瑶仙更是激动地扑过来,“三姐姐,如今是誉王要治病,想要什么灵芝,也该由你们誉王府出面,怎的事事都要二殿下挡在前头?” 宋云缨明知她是无理取闹,也不留面子,“是二殿下一心想着跟南召攀关系,与誉王府何干?我们可没逼他去打擂台。” “若不是为了救兄弟,他何必惹这是非?” 宋云缨冷笑:“二殿下厉害啊,心里想抱美人归,嘴上还说是为了兄弟,真是刀切豆腐两面光,好深的心机啊。” “二殿下不是那样的人!” 宋瑶仙继续跪求皇后:“皇后娘娘,那南召公主彪悍异常,若入府与臣妾平起平坐,臣妾会被折磨死的。” 宋云缨冷笑,“平起平坐?那安灵是南召王的嫡公主,她肯为二殿下平妻,也是用情至深啊。” “你少说风凉话了,她明明是冲着誉王去的,是你们想坐享其成,才扰得我们家不得安宁。” 皇后听宋瑶仙越说越离谱:“皇上到底还没点头,你急什么?” “若再等下去,只怕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皇后娘娘,你快劝劝他吧。” 宋云缨索性把话说开,“四妹妹,不是我说你,身为妻子你一不能笼络夫君的心,二不能替他分忧,一味来皇后娘娘这里哭哭啼啼,这就是你的孝道吗?” “敢情不是誉王要娶平妻,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皇后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二皇子妃,你先回去,本宫会给你个交代。” “娘娘!” 宋瑶仙还想进言,已经被般若姑姑拉出了凤仪宫。 皇后这才回头问宋云缨:“和亲的事,你怎么看?” 宋云缨道:“大巽几经遭灾,需要休养生息,和亲是最好的止战之法。” 与南召和亲的事,看似简单,实则背后波涛汹涌。ωww.xSZWω㈧.NēΤ 南召王派公主前来,也是表明了诚意,双方都想促成这桩婚事,并不会某个人的意愿而改变。 “你倒是看得通透。” 宋云缨微微欠身,“家国大事,非我等妇孺所能左右。一切还要皇上做决断。” 皇后轻叹一声,“皇上本属意于老十一,可谁知闹出了这么档子事。老二说他是为了救羽儿才上擂台夺灵芝,兄弟情深,皇上也不好再说什么。” 宋云缨分析道:“南召公主性情刚烈,非寻常女子可比。二殿下虽英勇,但府中已有正妃,二人若真要共侍一夫,只怕难以和睦。再者,南召与大巽虽有意和亲,但两国相交,利益为先。臣妾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皇后神色凝重,“你所言极是。但这和亲之事,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看在二皇子妃刚生产的份儿上,本宫会求皇上多补偿她,你也多劝劝她。” “臣妾遵旨。” 皇后点头,换了个话题:“你最近怎么样,王府住着还惯吗?” “多谢母后关心,誉王府修缮精良,一切都好。” 皇后娘娘也是存了私心,“若此次南召公主愿意献出灵芝,羽儿就有救了。日后你们夫妻更要和睦相处,相互扶持才是。” 宋云缨恭顺道:“是。” 第90章 狗改不了吃屎 大巽和南召很快达成了和亲的协议,由大巽二皇子迎娶南召的安灵公主。 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独孤侃对宋瑶仙已是毫无感情,之前她在冷宫时,玉嫔就有意接洽柳家议亲。 眼见着皇上开始打压功臣之家,宋府也逐渐势微,独孤侃想另谋出路也属正常。 何况,这次还打着为兄弟献身的旗号。 规劝南召公主献出了雪域灵芝。 皇上觉得他深明大义,还赐他做了宁王,也好匹配南召公主的身份地位。 一桩和亲的婚事就封了王。 独孤侃赚得盆满钵满。 成亲的当日,南召公主十里红妆,八抬大轿从中门抬入宁王府。 奢华程度,前所未有。 赴宴时,奈奈看着流水般的嫁妆,不禁咋舌:“这下宋瑶仙可有得受了。” 宋云缨:“她们二女侍一夫,必定好戏连连,咱们看戏就好。” 平妻,是独孤侃留给宋瑶仙最后的体面。 听说她用绝食抗议,但也是螳臂当车,无济于事。 贵嬷嬷劝她:“王妃,事已至此你看开些,左右你还是正妃,那南召公主入府做平妻,也越不过你去。” 宋瑶仙哪里听得进去,“先前你不是说她看上的是誉王吗?怎么最终还是嫁到咱们府上来了?” “都那庶女诡计多端……”她一个老奴,能知道什么。 宋瑶仙阻挠不成,就把全部的怨气撒在宋云缨身上,“贱人,要不是为了救她那病死鬼的丈夫,王爷怎会答应和亲?” 她定要跟她算这笔账! 可宋瑶仙还没来得及找宋云缨算帐,就先被南召公主摆了一道。 据说平妻入门时,要和现夫人相互敬茶。 南召公主手一抖,直接将热茶洒在了宋瑶仙手上,烫出了血泡,疼得她当众叫起来。 南召公主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笑道:“哎呀,姐姐真是对不住,妹妹初来乍到,手不稳当,姐姐没烫着吧?” 宋瑶仙咬着牙,强忍着疼,“没事。” 宋瑶仙心里明白,这是故意给她下马威。 看着自己的丈夫另娶他人,洞房花烛。 宋瑶仙只能一个人在房里生闷气。 “贱人,若不是仗着出身好,她还想骑到我头上?” 宋瑶仙觉得这王妃做得太憋屈。 凭什么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中,只有自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时,有人敲门。 轻三声,重两声。 听准了暗号,宋瑶仙吹灭了灯,把后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进入房间。 “你怎么才来啊?” “人多,我总得避避才是。”男人一把将她搂紧怀里,“想我了吗?” “鬼才想你。” “一会儿去床上,我看你还嘴硬不嘴硬。” “去你的……” 两人迫不及待地滚到床上纠缠起来。 宋瑶仙搂着男人坚实的臂膀,心想:独孤侃,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既然你负心薄幸,那咱们就各玩各的,才算公平。 男人努力了半天,有些泄气,“王妃,你怎么心不在焉?” 宋瑶仙娇喘连连:“你一直在御前当差,可听过皇上说要立谁做太子?” “没听说啊。立谁也不会立我,想这些干嘛?难不成你还想做太子妃?” “我若做了太子妃,你不也水涨船高?” 前世,独孤侃封了宁王五年后就登上了太子之位,自己还得慢慢熬下去。 现在最大的障碍就是独孤羽,如果他不在了,独孤侃就少了个最强的竞争对手。 若能把宋云缨搞臭,那誉王自然就会受牵连。 宋瑶仙计上心头,“过两天太后寿宴,展郎,你得帮我个忙。”小說中文網 “没问题,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男人急不可耐地将她扑倒。 * 这天晴空万里,太后寿宴,宗妇皆入宫庆贺。 太后一心礼佛,甚少掌管后宫事宜,原本此次寿宴也是要简办的,可毕竟是七十大寿,皇后娘娘为表孝心,还是着人精心布置了一番。 奈奈问宋云缨:“主子,咱们拿这贺礼,是不是太寒酸了?” 匣子里只放了本手抄佛经和一块小小的松香。 宋云缨道:“太后历经三朝,什么珍宝没见过,咱们不必在这上面抢风头。” 印象中,太后家世显赫,但性子有些古怪,先帝在时并不得宠。 皇上为藩王时,她便请旨随儿子去秦地就藩。 后来,皇上起兵荣登九五,她才重回皇宫,绝对算是历经过大起大落的人,浑身才散发一种让人畏惧的压迫感。 前世宋云缨在她面前就有些生怯。 因此,不想太招摇。 轮到宋云缨拜见时,她奉上贺礼,“此乃臣妾手抄的《吉祥经》。玉檀丸是臣妾自制的药丸,素闻太后娘娘患有哮喘,此丸可通气舒肺,对太后的病极有好处。” “就这些?真寒酸……” “竟拿个药丸做寿礼,这不是咒太后吗?” 宗妇们打量这上不得台面的贺礼。 誉王府富丽堂皇,怎么出手还不如一个芝麻小官阔绰。 太后越过珠光宝气的贺礼,拿着宋云缨进献的匣子,道:“早就听闻誉王妃很懂得洞察人心,对症下药,哀家今日算见识到了。” 此话有褒有贬。 宋云缨更加谨慎:“臣妾才疏学浅,只是略懂一些。” “你有这心思是好,只是不必放在哀家这把老骨头上,把王府家事料理妥当,才是正道。” 宋云缨颔首:“是。” “还有你们,”太后叫嬷嬷把贺礼都奉还给在座的宗妇,“把这些金银珠宝统统拿回去,哀家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要这些身外之物做什么?” 宗妇们起身拜道:“太后宽厚勤俭,臣妾拜服。” 宴席上,宋瑶仙追着宋云缨嘲讽。 “姐姐,治病救人那一套,皇后娘娘受用,太后娘娘可不看在眼里,你还想故技重施,博人喜欢,真是好笑。” 宋云缨并不生气,“妹妹觉得好笑就多笑笑,免得一会儿笑不出来了。” 邬晴儿忙把宋云缨拉走,“别理她。” 今日太后喜宴,总不能惹事生非。 邬晴儿问:“这么多年了,你四妹妹怎么还这个样子?” 宋云缨道:“狗改不了吃屎。” 第91章 企图当众玷污她的清白 邬晴儿先劝着:“你与她积怨已深,平日吵嘴就罢了,万万不能闹到太后面前,太后一向铁面无私,若要问你的罪,只怕你家王爷也护不了。” “我有分寸。” 邬晴儿点头:“听说了吗?宁王的平妻刚进门,就把宋瑶仙闹得下不来台。你不出手,也自有人替你把这口气出了,不必着急。” 听闻,安灵公主刚入门就接了管家之权。 宋瑶仙原本就不得宠,王府众人也都是见风使舵,巴结新夫人,明里暗里对她也大不如前。 宋云缨道:“我听说了,她女儿突然生病,她指证是新夫人所为,结果被新夫人查出她是贼喊捉贼。” 邬晴儿:“宁王知道后大发雷霆,禁了她的足,若不是太后寿宴,只怕还关着呢。” 宴席另一端。 宋瑶仙暗暗给贵嬷嬷使了个眼色。 贵嬷嬷会意,退下,然后在连廊拦住了上菜的宫女。 “怎么上得这么慢?菜没凉吧?”贵嬷嬷打开盖子。 小宫女连忙低头,“没凉呢嬷嬷,这汤是刚出御膳房,奴婢是一路跑着来的。” “嗯,瞧你这一脑门子汗,擦一擦。” 贵嬷嬷拿着手绢擦拭着,然后趁其不备,把事先准备好的药粉快速洒进汤里。 “辛苦你了,快去吧。” “谢嬷嬷。”小宫女这才松了口气,忙端着盘子去宴席上了。 果然,那碗汤被端到了宋云缨的桌前。 宋瑶仙亲眼看着宋云缨喝下去,与贵嬷嬷对视,两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宋瑶仙趁着敬酒的机会,凑到宋云缨跟前,“姐姐,咱们虽拌嘴,可到底是亲姐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自是比旁人亲近,你说对吗?” 宋云缨讪讪一笑,“四妹妹做了王妃,人也变大度了,咱们都这样了,还能做一家人呢?” “血浓于水嘛。”宋瑶仙举着酒杯,“小时候是我不懂事,让姐姐们受委屈了。来,我敬你跟邬姐姐一杯,就当为从前的事赔罪了。” “你赔罪?”宋云缨根本不信她会这么好心。 可邬晴儿不想在太后寿宴上让两姐妹起争执,于是从中调和道:“瑶仙妹妹肯知错就改,也算长大了。” “还是邬姐姐疼我。”她冲着另一边,“三姐姐?” 宋云缨懒懒地端起酒杯。 贵嬷嬷忙给她们几个斟酒,“来,奴婢给主子们满上。” “哎呀——” 不知被谁突然撞了一下,贵嬷嬷手一抖,壶中的酒洒了宋云缨一身。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贵嬷嬷忙跪下了告罪。 “怎么这么不小心!”宋瑶仙先斥责起来,“誉王妃这么华贵的衣裳,把你这老货卖了也不值!” “好了好了,”邬晴儿让她小声些,“还是先去把礼服换了,别在太后面前失了礼数。” 宋瑶仙忙拉着宋云缨,换张笑脸:“那姐姐跟我走吧,善和殿还有几件礼服我还没搬到王府,你挑一件换上,应该能应付。” 眼下,唯有如此了。尛說Φ紋網 去善和殿的路上,宋云缨突然感觉身子飘飘,她手扶额,脚下不由地软了几步。 宋瑶仙则在一旁冷眼旁观,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姐姐怎么了?可是不舒服吗?” 宋云缨揉揉太阳穴,“头晕。” 宋瑶仙却故作关切地凑近,“是不是这酒太烈了?” “也许吧。” “马上到了,你且坐下休息,我给你找几件衣裳。” 宋瑶仙推开殿门,将头脑昏昏的宋云缨扶到床边,帮她把外衣脱掉。 “姐姐?” “嗯……”宋云缨整个人昏昏沉沉。 “姐姐歇一歇,我给你把礼服找来。” “好……” 见宋云缨一头昏倒在床上,宋瑶仙朝窗外招招手。 然后展浪拖着一个昏迷的侍卫进来了。 “没人看见你吧?” “人都已经被我支开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他们二人联手将宋云缨和侍卫放在一张床上,摆出个暧昧的姿势。 宋瑶仙笑得狡黠,“睡吧,睡醒了就有好戏看了。” * 寿宴上。 久久不见宋云缨回,邬晴儿有些担心,“奈奈,你家王妃怎么还不回来?” 奈奈亦是不解,“善和殿离的也不远,这个时辰也该回了。” “难道出事了?” 邬晴儿心想,莫不是这两姐妹又吵了起来? 两位王妃缺席,连太后也看出了蹊跷,“誉王妃和宁王妃呢?莫不是觉得慈安宫的席面,还不如王府的美味,都躲起来了?” 贵嬷嬷上前拜道,“太后恕罪,是誉王妃给太后准备了惊喜,奴婢特来请太后移步欣赏。” 太后闻言好奇道:“哦?是何惊喜,还要哀家移步?” 贵嬷嬷笑道:“奴婢不便透露太多,但确实是王妃精心筹备的节目,定能让太后耳目一新。” 皇后在一旁劝道:“母后,既然云缨有心,咱们不妨去看看?” 丹阳公主也想帮宋云缨助力,“祖母,去看看吧,总坐在这儿多无聊啊。” 太后拗不过众人的好奇心,只道:“坐了半天,去看看也无妨。”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善和殿而去,心中各怀猜测。 邬晴儿低声问奈奈:“你家王妃何时准备惊喜了?我怎的没听她提起。” 奈奈直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糟了……”邬晴儿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从刚才宋云缨就落了单,半天没个音讯,以她的性格怎会让宋瑶仙身边的贵嬷嬷过来传话? 实在是蹊跷。 邬晴儿赶紧叮嘱奈奈,“快去请你家王爷来。” “王爷?”奈奈发愁,“王爷正在前朝议事,奴婢怎好去打扰?” “你这丫头,不想你主子出事就快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奈奈看邬晴儿一脸急切,才知事情严重性,连忙退下搬救兵去了。 众人行至善和殿前,只见殿门紧闭,门外并无一人,似有异样。 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皇后娘娘笑道:“云缨这孩子,卖什么关子呢?” “开门啊——” 贵嬷嬷上前敲门,三重两轻,正是她跟宋瑶仙约好的暗号。 为的就是迷晕宋云缨,将她骗到寝殿,当众玷污她的清白。 第92章 两个狂徒? 有太后作主,众目睽睽之下,她必定百口莫辩。 从此,宋云缨丑闻缠身。在宫里抬不起头,也会失去丈夫的宠爱,郁郁而终。 宋瑶仙前世承受的一切,这辈子,得让宋云缨好好尝一尝。 贵嬷嬷定了定心神,故意大声喊:“王妃,太后和皇后娘娘来了,您开门啊。” 大家的目光齐聚在那扇门上。 “王妃?”贵嬷嬷使劲将门推开。 只见屋内一片凌乱,床榻上,有女子衣衫不整,与侍卫纠缠躺在一起,场面香艳浑浊,令人震惊。 贵嬷嬷故作惊讶地掩住嘴巴,“誉王妃?!” 此时,众人皆目瞪口呆。 皇后娘娘大惊失色,“什么?你说她是……” 贵嬷嬷几步跑到床边,拉起昏睡的女子。 “啊?王妃!怎么是你?” 这下贵嬷嬷惊慌失措,是真的傻眼了。 因为床上躺的不是别人,正是宋瑶仙! 只见她此时才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迷茫,似乎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同行的赵贵妃先看出端倪,“呀,这不是宁王妃吗?” 说着还不忘看看玉嫔。 赵贵妃向来看不起玉嫔,完全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 玉嫔此刻也是脸色煞白,自家儿媳做出如此丑事,还当众被太后撞见,让宁王府颜面扫地不说,问起罪来,可是辱没皇室的大不敬。 玉嫔顾不得替儿子委屈,几步上前拉起宋瑶仙,“混账,瞧你干得好事?!还不把衣服穿上!” 宋瑶仙这才反应过来,“母妃,不是我,与我无关,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颤抖着,她万万没料到被当场捉奸的竟是自己。 皇后娘娘紧皱眉头,“这究竟怎么回事?” “我只是陪姐姐来换衣服,”宋瑶仙急于撇开干系,“臣妾是被陷害的。谁,是谁要陷害本宫?” “混账!” 太后怒目发威,拐杖震得地板在颤。 宋瑶仙瞬间吓得滚下床。 “太后恕罪……臣妾真是被冤枉的……” 宋瑶仙口舌发麻,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衣不蔽体,与人同床共枕,搂搂抱抱。众目睽睽之下,还能冤了你不成?” 玉嫔还想求情,“太后娘娘,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你闭嘴,一个贱婢,哀家面前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 “是……” 玉嫔最初是太后宫里的洗脚婢,若非生了二皇子哪有今天?太后面前她自是不敢辩驳,卑微到土里。 太后沉声质问贵嬷嬷,“这就是你们给哀家的惊喜?” 贵嬷嬷哪会想到是这般场景,跪下连连磕头:“奴婢该死!奴婢也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 也就在此时,宋云缨出现的殿门口。 “哎?大家怎么都在这儿?” 人群之后,她显得明媚又灿烂。 踏着步子走进寝殿。 看到眼前的混乱,宋云缨发挥自己的演技,不由得地捂嘴惊叹,“天啊,四妹妹这是……这是做什么呀?” 宋瑶仙吃惊,“你怎么在外面?你不是应该在……” “我应该在哪儿?”宋云缨继续演懵懂。 此刻,宋瑶仙终于明白,自己是被宋云缨摆了一道。 她愤愤地指着:“宋云缨,一定是你陷害我的!” 宋云缨当着太后的面,捂着胸口柔弱道:“妹妹这是什么话?宴席上,是贵嬷嬷先打翻酒壶,弄湿了我的衣裳,然后你引我来的偏殿。难不成我能未卜先知,在你的善和殿安排个侍卫躺床上?若说陷害,那真是要冤死姐姐我了。” 这俩姐妹一急一缓,一静一动,形成了鲜明对比。 宋瑶仙脑袋一片空白,她自知理亏,说不过宋云缨,只能向太后求饶。 “太后,请您明察秋毫,臣妾真的只是陪她来换衣裳,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太后甩开她的手:“宁王妃,那你解释解释,这狂徒是谁,因何出现在此处?又为什么与你衣衫不整地躺在一起?” 几个太监上前把侍卫扒下床,有眼尖的认了出来。 “这不是御前的展侍卫吗?” 展浪这才悠悠转醒,看清众人后,惊吓地跪在地上,“卑职……卑职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安!” 内侍长直接让人将其拿下:“混帐东西,娘娘面前袒胸露背的成何体统,还不麻溜地将你那褂子裹上!” “是,是。”展浪忙不迭地把衣服穿上,眼睛不停地瞟向宋瑶仙,她却刻意回避。 展浪落网,宋瑶仙这会儿已是面如死灰,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本用来陷害宋云缨的计谋,竟然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皇后娘娘问:“瞧这情形,你们是早早认识了?” “不,我不认识他!见都没见过。” 宋瑶仙极力撇清。 她拼命回想,思绪也只停留在将宋云缨抬上床的时候。 自己怎么晕倒的,又怎么和展浪躺在一起,她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看宋瑶仙死命否认,展浪也来了灵感,他指着宋云缨道:“誉王妃,明明是你与人偷情,被宁王妃撞见,情急之下迷晕了她,我只是巡逻路过,不想也遭你暗算,你太阴险了。” “对,宋云缨!就是你与人苟且,为了掩人耳目才栽赃于我!”宋瑶仙嘶声力竭地控诉着。 因为她明白,若此时不将这淌水搅浑,就再没翻身的机会了。尛說Φ紋網 太后问道:“你说誉王妃通奸,那奸夫在何处?” “就在这善和殿!” 此时,有人匆匆来报。 “回禀太后,后院发现了一具尸体,是御前的李侍卫。” “什么?” 见闹出了人命,众妃嫔皆是瑟瑟发抖。 来人继续禀道:“太后,这是在尸体上发现的香囊。” 众人一看这香囊上的针脚和样式,不正是出自誉王妃之手吗? 宋瑶仙心想真是天助我也。 立刻抓住机会大声道:“宋云缨,你与李侍卫幽会,事情败露就杀人灭口,你何其歹毒!” 第93章 跟太后唱反调 宋云缨反驳:“一个小小的香囊能说明什么?你自己行事不端,却还想拖别人下水,龌龊之极。” 场面已是混乱不堪。 太后怒不可遏,“来人,先把宁王妃和这狂徒押到宗正司,等候发落!”wWW.xszWω㈧.йêt 侍卫们上前,将宋瑶仙和展浪拖了下去。 “誉王妃一并拿下。”太后一个也不打算放过。 皇后连忙求情:“母后,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云缨她比咱们来得还晚一步,何必受此事牵连?” 太后冷眼扫过,“皇后是觉得哀家耳聋眼花,也要来教哀家做事了?” “臣妾不敢。” 丹阳公主见状连忙缓和气氛,“皇祖母,事发突然,不能单凭一面之词。宗正司环境恶劣,母后也是担心王妃会无辜受害。” “你们紧张什么?誉王妃若真清白,哀家冤不了她。好端端的一场家宴,让这姐妹俩搅得一团糟,哀家还没喊冤,你们倒先替她们喊上了。” 太后如此态度,大家也不好再求情。 围观的众人各怀心思,除了皇后等人是真为宋云缨担心,其余的,多是看热闹的心态。 内侍长招呼人将宋云缨也押了下去,“誉王妃,请吧?” 宋云缨知道反抗无用,只能以退为进,“劳烦公公带路。” 几人还未走出善和殿,就见独孤羽衣袍似灌着风一般跑来。 他立在宫门口,喘着粗气,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周遭的一切,最终落在宋云缨身上。 当看到她被太监押着,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放肆!” 独孤羽几步上前将宋云缨拉到身后。 两个字吓得内侍长跪在地上,“誉王殿下恕罪,奴婢也是奉命行事。” 太后见状冷冷道:“誉王好大的官威啊。” 独孤羽拱手行礼,“给皇祖母请安。” “算了,哀家可受不起。”太后不领他的情。 虽说皇上极为宠爱独孤羽,可太后却不一样。 其一,太后对皇后不满,自然也把气撒在她的孩子身上。 其二,独孤羽脾气乖戾,从不在她膝前尽孝,也就是老百姓口中的白眼狼。 倒是赵贵妃的十一皇子,与太后母家沾了点远亲,人也聪明伶俐,常常来宫里陪她说笑,深得太后喜欢。 之前太后就以独孤羽身患恶疾为由,多次阻拦皇帝立储,可见其心。 太后眯着眼睛,“誉王,你这位王妃可真厉害啊。在哀家寿宴惹了这么大的乱子,还一味地装可怜博你同情,你小小年纪,当心被人骗。” 独孤羽虽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可他知道太后是出了名的顽固守旧。 越是跟她对着干,她越会较真。 “皇祖母,云缨她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望皇祖母海涵。若您放心,孙儿愿查清此事,给皇祖母个交代。” “哼,”太后讽刺着,“后宫之事,皇帝尚且不过问,轮得到你一个小辈插手?” 赵贵妃上赶子发言,“誉王还不知道吧,宁王妃指证尊夫人与侍卫有染,事后还杀人灭口。太后彻查此事,也是为了王爷的清誉,你就别拦着了。” 独孤羽根本没把赵贵妃放眼里,这下彻底被激怒了,“我一个男的,要什么清誉?倒是你们一群长舌妇,整日看热闹嚼舌根,没事也得嚼出点事儿。” “王爷,你这话说的也太刻薄了,咱们不是为了肃清宫规吗?若人人都这么扯衣裳,滚被子,那还要什么皇家尊严?” 独孤羽指着一旁的玉嫔,“好,既然你们要肃清宫规,那先把她抓起来。” 玉嫔大惊,“誉王,你这是做什么?” “玉嫔娘娘当初不也是靠这手段当上了主子,怎么,敢做不敢认了?” “够了!你给哀家闭嘴。”太后觉得他不识好歹,“哀家还没老糊涂,分得清是非黑白。今日之事,誉王妃参与与否,审问之后自有定论。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皇祖母!” “羽儿!”皇后见他还想进言,连忙拦着,“事关宗妇清誉,你若真想帮云缨,就省些力气,一切交给你皇祖母,她老人家深明大义,自会秉公处置。” 太后虽不理政,可历经三世君主。在皇上起兵时,她就拉拢朝中势力,相助颇多,如今在京中的人脉关系更是盘根错节。 皇上为了孝贤之名,尚且对她礼让有加,更别说诸位皇子了。 “给哀家统统带走!” 太后一声令下,宋云缨也被押了下去。 * 誉王府,后厅。 独孤羽听邬晴儿详细讲了太后寿宴上发生的事。 他始终眉头紧锁,不发一言。 一旁的朱鸣尘直摇头,“这明摆着就是宁王妃设的圈套,她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却把嫂子连累了。” 邬晴儿也甚是担忧,“云缨已经被押进宗正司,由太后的人亲自审问,她老人家一向铁面无私,也不知道会不会对云缨用刑啊?” 听说皇帝原有个柳妃,生得娇美动人。 因与宫中侍卫有染,事发后,太后将其打入宗正司,柳妃不肯认罪,太后就让人生生剥了她的脸皮。 手段冷血又残忍。 邬晴儿急得掉眼泪:“王爷,你得想办法救救云缨啊。” 独孤羽眼神冷冽,拳头紧握,“我亲自去趟宗正司。” “真的?”邬晴儿看到希望。 “你这丫头别瞎起哄,”朱鸣尘反对独孤羽的提议,“太后点名了不让你插手,连皇后娘娘都回避了,你非跟太后唱反调,嫂子能有好果子吃?” 独孤羽站起身,“顾不了那么多,我得把人先救出来。” 邬晴儿道:“那我想办法再多找些目击证人,案子问起来,咱们总得有个人证。” 独孤羽点头,“鸣尘,你骑我那匹宝马,陪着邬小姐一起。” “我?” “废话。”独孤羽披上风衣,将马鞭塞进朱鸣尘怀里,“快去快回。” * 宗正司。 几个不同的隔间,所有人被分开审讯。事关人命,又牵扯两位皇室宗妇的清誉,堪称大巽后宫的第一丑闻,自然是要一查到底。 提审的是太后身边的内侍长常公公。 常公公原是西厂的人,手段狠辣,替太后办过不少差,对付后宫不守规矩的女人很有一套。 “咱家的手没个轻重,还请各位贵人多担待。” 第94章 践踏本王的真心 “哎哟——饶命啊——” 此时,隔壁的展浪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惨叫连连。 贵嬷嬷不知受了什么刑,也撕心裂肺地喊叫着。 宋瑶仙吓晕了几回,被人用几桶冰水泼醒了,再审。 宋瑶仙细皮嫩肉,受不住刑罚,大声喊着:“阉人,敢对本宫用刑,当心王爷剥了你们的皮。” “王爷?”常公公笑得张狂,“你说的是哪个王爷啊?” “自然是宁王!” “宁王特意向太后请旨要严查你通奸偷情之事,你还指望他出手相救?” “不会的,王爷不会的……”宋瑶仙面如死灰。 难道,独孤侃真得丝毫不顾念旧情,要与她恩断义绝吗? “公公,你去请王爷过来,我要亲自跟他解释。” “呸!你以为你是谁啊,还想请王爷。来人,给我打!”ωww.xSZWω㈧.NēΤ 说话间,一顿鞭子又抽在了宋瑶仙身上。 另一个审讯室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宋云缨略显疲惫的脸庞。 常公公来到宋云缨面前,夹着细嗓:“誉王妃,你可知罪?” 宋云缨眼神坚定,“本宫无罪。” 常公公冷笑一声,“无罪?那宁王妃与展侍卫之事,你作何解释?那具尸体,又作何解释?” 宋云缨从容道:“本宫被贵嬷嬷打翻酒壶,弄湿衣裳,引至寝殿更衣。至于后来之事,本宫不知。” “誉王妃,这些你都讲过了,说些咱家不知道的吧。李侍卫究竟怎么死的?” “这你得问宁王妃。” “看来王妃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常公公翘着兰花指,“忘了告诉你,此案太后可是准咱家用刑的。” 宋云缨不卑不亢,“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难不成公公想屈打成招吗?” “好,咱家就喜欢硬骨头。”常公公看她嘴硬,就招呼道:“来人,上拶刑!” 狱卒得令,很快将夹棍放到宋云缨手边。 冰冷的刑具挂着倒刺,泛着寒光,让人望而生畏。 “誉王妃,咱家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还是不说。” “无话可说。” 常公公袖子一挥:“动手!” 狱卒立刻从两边拽着绳子,伴随着宋云缨的痛呼声,夹棍狠狠地夹住了她的十指,越夹越紧。 十指连心,痛彻心扉,宋云缨脸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但她依旧紧咬牙关,不发一声。 常公公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似乎对宋云缨的硬气并不感到意外。 他缓缓起身,走到宋云缨面前,“誉王妃,你的嘴可真硬,不过咱家奉得是太后之命,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常公公看着宋云缨倔强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示意狱卒继续用力,夹棍越收越紧,宋云缨的手指被夹得血肉模糊,她痛得叫了出来。 “怎么样,说吗?” 他挥手示意狱卒停下,转而命人取来烙铁,常公公拿起烙铁,一步步走向宋云缨。 “咱家再问一遍,你与李侍卫是何关系?他因何而死?” 看着逼近的烙铁,宋云缨闭上眼睛,等待着那痛苦的一刻。 “誉王到——” 常公公动作一顿,转头见独孤羽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刑部的崔彧。 只见独孤羽目光如炬,扫视了一圈审讯室,最终落在宋云缨血淋淋的十指上。 常公公心中一凛,忙解释:“王爷,事关人命和皇室清誉,咱家也只是奉命行事。” 独孤羽冷声道:“常公公,你这么个审法,什么时候才能有结果?” “王爷的意思是……” “人是贱皮贱肉,若不上大刑,怎能轻易招供?” 常公公疑惑地看着独孤羽。 他难道不是为了解救誉王妃而来?怎么说要对她用大刑? 独孤羽面不改色,蹲在地上,拨开宋云缨湿冷的额发:“本王诚意待你,你却与人暗通款曲,践踏本王的真心,如今事情暴露,还有什么话可说?” 宋云缨难以置信地望着独孤羽,不明白为何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十指的疼痛加上心上的刺痛,让她几乎昏厥过去。 常公公见状,便顺水推舟道:“王爷说得是,旁人多多少少都招了些,只她嘴硬得很,一个字也不说,看来不用大刑怕是不行。” 独孤羽端坐在圈椅上,“你下去,本王来审。” “王爷这……” 崔彧道:“混账东西,王爷是奉皇上口谕查案,你有几个脑袋敢抗旨?” “是,咱家这就告退。” 常公公虽然出了审讯室,可又赶紧躲到了旁边的暗格前暗暗观察。 一边的小太监问:“干爹,你为什么要把人交给誉王审问?万一他有私心,太后那边如何交代?” “小崽子,你懂什么?”常公公有一套自己的皇宫生存法则,“他们都是独孤家的人,今日翻脸,明日保不齐又相亲相爱的在一起了。到时,誉王会把这事归咎到太后头上?黑锅还不都让咱们这些人背了?” “干爹是在给自己留后路?” 常公公笑得意味深长,“让誉王亲自审问,若问出什么,咱家也能交差。若问不出来,真把美人折腾出个好歹,他们也赖不到咱们头上。左右咱们都立于不败之地。” 小太监听得连连赞叹,“干爹真是英明神断!” 审讯室内,独孤羽俯身捻起宋云缨的下巴。 她低垂的眼眸,睫毛微微颤抖,汗珠沿着白皙的皮肤滚落。 像一只被围猎而瑟瑟发抖的兔子。 “说,你与李侍卫到底是什么关系?” 独孤羽的声音低沉而冷酷。 宋云缨艰难地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了倔强:“我……从来都不认识什么李侍卫。” 独孤羽笑笑,“好一个不认识!那你的香囊怎会出现在他身上?” “我绣的香囊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只要有心,都能拿到手。” “宋云缨,你当本王是傻子吗?” 他猛地一拎,将她摁到墙上。 第95章 短命鬼 宋云缨艰难地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了不解:“我从来都不认识什么李侍卫。” “好一个不认识!那你的香囊怎会出现在他身上?宋云缨,你当本王是傻子吗?任由你侮辱欺瞒。” 他猛地一拎,将她摁到墙上。 宋云缨本以为会痛得要死,但背后却突然一软。 原来,是独孤羽把手垫在了墙上,让她免于撞击。 “演戏会吗?”他在耳边低声说道。 她看着他的眼睛,瞬间明白。 独孤羽是想让她配合演一出刑讯逼供的戏码,好让真正的幕后黑手放松警惕,露出马脚。 宋云缨强忍着十指的剧痛,高声道:“独孤羽,你脾气乖戾,任意妄为。平日对我非打即骂,纵然没有李侍卫,也会有王侍卫、张侍卫,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贱人!”独孤羽“掐上”她的脖子,狠狠道:“本王今天就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言罢,独孤羽抽出刑具,夹在宋云缨的指甲上。 “你好歹叫几声吧?”他给她使眼色。 宋云缨会意,立刻撕心裂肺的叫着,“独孤羽,你负心薄幸、滥用私刑,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混账——” 她把能想到的词都骂了出来。 只见独孤羽把宋云缨十个“指甲”生生地拔了下来,血淋淋的仍在桌子上。 连一向心狠的常公公都倒吸一口凉气,摸着胸口说道:“这誉王真是邪门,对枕边人都能下此毒手。” 小太监连连点头:“干爹这下可放心让他审案了,他可比咱们狠。” “再等等。”常公公很警惕,带着一干人继续躲在暗处观察监视。 这边独孤羽提醒宋云缨道:“骂的再狠点……” 只见他拿出明晃晃的匕首,将宋云缨的手按在桌子上,高声道:“本王待你不薄,为何如此待我?!” 宋云缨知道若不将戏做足了,难以骗过常公公。 于是心一横,骂道:“独孤羽,你就是个十足的疯子,短命鬼,生不出崽的公鸡!整日阴晴不定,为非作歹,跟你在一起就是天大的折磨,没有一日开心过,我自己找些乐子怎么了?” “找死。” 独孤羽匕首刺下,一根血淋淋的手指滚落在地。 “啊——”宋云缨演技超群。 小太监隔着窗子都觉得疼,“干爹,誉王他不会真疯了吧。咱们再不拦着,就闹出人命了。” “急什么?”常公公嘴角的笑在暗牢里显得更加阴森,“咱们这位九殿下,年少时,可是看着老虎活活把人咬死都不眨眼的主儿。” “把老虎吃人当杂耍看?天爷啊。”这也太残暴了。 “早就听说他身患隐疾,不能生育。这女人也是活该作死,哪壶不开提哪壶,换做是我,必定将她碎尸万段。” 小太监挠头着嘟囔,“干爹,咱们本来不就绝了后吗。” “你个蠢货!”常公公作势要打他,又怕惊动对面的誉王,于是压低嗓音说:“还不滚出去,净在这儿给咱家丢人现眼。” 此时,独孤羽与宋云缨演得正如火如荼。 “你这个没良心的……”宋云缨“疼”得哭倒在地,顺手将那根萝卜削成的指头藏在袖下。 “一会儿本王让你尝尝什么是真正的狠毒!” 独孤羽拽起她的衣领,另一手悄无声息地扶住了她的腰,瞬间在她耳边低下声音,“我偷了父皇的腰牌,瞒不了多久,今晚你就得跟我走。” 宋云缨紧有顾虑,“王爷带我出去容易,可想堵住悠悠众口却难。” “本王不在乎。” “太后呢?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太后与皇后不和睦,后宫中明争暗斗多年,有这么好一个机会打压皇后,太后怎能轻易放过? 况且此次出师有名,毕竟是条人命,李侍卫还是御前的人。真相还未水落石出,谁敢轻举妄动,就是跟太后作对。 独孤羽告诉她:“那边还没吐口。” 刑讯的第一天,宋瑶仙一定会硬撑下来,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承认奸情,下场只会更惨。 独孤羽问:“难道让我眼睁睁地看你在这儿受刑吗?” “王爷,当务之急是把案子查清楚。” 宋云缨把当日发生的事捡要紧的说,然后补充道,“我用迷香散将他们二人迷晕,然后把李侍卫推到床下,可是,他为什么死了,我也不知道。” “你是说,当时还有别人?”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案情的关键不仅要证明宋、展二人的奸情,还要找到那个隐藏在黑暗中杀了李侍卫的凶手。 宋云缨又告诉了独孤侃一个秘密:“王爷,你去宁王府,找来宋瑶仙的孩子,跟姓展的侍卫滴血认亲。” “你的意思是?” “那个孩子不是独孤侃的。” 只要能证明宋瑶仙跟展浪的奸情,那宋云缨就能脱身。 这孩子就是铁证,滴血认亲他们万般抵赖不得。 “你确定吗?”独孤羽觉得不可思议,宋瑶仙再荒唐,到底出身名门,大家闺秀。怎能干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 她点头,“虽不十分确定,可也八九不离十。” “之前隐忍不说,是顾及姐妹情分,”宋云缨解释道:“稚子无辜,若非身陷绝境,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宋云缨懂得一个道理,握了别人的把柄,就要攥紧了,一招制敌。 否则拖泥带水,终究成不了气候。 独孤羽思量片刻,最终同意。Www.XSZWω8.ΝΕt 他将一瓶上好的创药塞进她手中,“等我。” 宋云缨默默点头,“你要小心。” 这时,崔彧拉起独孤羽,在一旁把戏做足了全套,“王爷慎行,再这么下去会闹出人命的,只怕太后那边不好交代。” 独孤羽将刑具撂在地上,起身指着宋云缨:“把这疯妇关进地牢,由你亲自看管,等本王查明真相,再杀她不迟。” 第96章 夜闯王府 崔彧领命:“是!” * 宁王府内,气氛凝重。 自打宋瑶仙被押入宗正司,独孤侃就接到了玉嫔的密信,要他舍尾求生,不可犹豫。 玉嫔信中将宋瑶仙贬得一无是处,责令独孤侃立刻休妻,撇清干系。 “母妃这不是逼我吗?” “怎么,王爷难道还舍不得她?”安灵公主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独孤侃不是舍不得。 如今他已娶了南召公主,背靠大树,哪里还稀罕什么宋瑶仙? 他顾虑的是,宋家虽不及之前显赫,但在朝中仍享有威望,官方的调查真相还没定论,此刻休妻大有避祸之嫌。 他不想被人戳脊梁骨。 “仙儿与我夫妻多年,大难临头,我怎忍心将她抛弃?” 得了吧。 安灵公主冷笑,直接道破他的心思,“我看王爷是想借此事,把自己包装成受害者。如此一来,非但不受牵连,反而能搏圣上同情。” 独孤侃目光深邃,仿佛已经洞察了一切。 他阴沉沉的,“安灵,有时候女人太聪明了,可不好。” 安灵公主轻笑一声,“宁王殿下,我可不是你的女人。别忘了,我们只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同盟。我不妨碍你,你也别碰我,咱们都各取所需罢了。” 独孤侃似笑非笑,“放心,我这个人最讲信用。南召王送来的军师,本王定好好对待。”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安灵道:“我刚接到消息,独孤羽已经去了宗正司,你不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吗?” 想必是为了宋云缨。 独孤侃轻轻一笑,“你倒是盯他盯得紧。” 安灵不以为意,“本公主盯着谁不用你管,我只是提醒你,那宋云缨城府颇深,为了自保一定死咬宋瑶仙的奸情。” 而这桩奸情,最关键的证据就在这宁王府中。wWW.xszWω㈧.йêt “不用你叫,我知道怎么做。”独孤侃若有所思。 * 夜色渐深,独孤羽悄无声息地来到宁王府。 他隐匿在暗处,观察着府中动静,趁巡逻的侍卫懈怠,趁机翻身入墙,小心潜入了宋瑶仙的女儿——乐康县主的住所。 此刻,小县主已经熟睡,奶娘也趴在床边打盹。 独孤羽轻脚靠近,从袖中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轻轻地在小县主的指尖扎了一下,取了一滴血。 他动作迅速且熟练,没有惊动任何人。 取完血后,独孤羽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将刚刚取得的血滴了进去。 这瓷瓶中原本装着的是展浪的血,他早已暗中取来。 “果真如云缨所说……” 独孤羽紧盯着瓷瓶中的血液,只见两滴血缓缓靠近,最终融合在了一起。 宋瑶仙的女儿,不是独孤侃的亲生骨肉,而是她与展浪的私生女! 掌握了这一关键证据,独孤羽已心中有数。 可正当他想要推门离开时,王府院内突然灯火通明,侍卫举着火把将整座院子团团围住。 “何人夜闯宁王府!” 独孤羽停下脚步。 只见独孤侃从众人中走出,笑着问:“不知九弟深夜到访,所为何事啊?” 独孤羽面不改色,将瓷瓶握于袖中,“皇兄不欢迎吗?” “欢迎,当然欢迎,九弟肯赏脸来,我这个做哥哥的自是蓬荜生辉,只不过……”独孤侃笑容更甚,“九弟深夜潜入本王府邸,取走小女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想滴血认亲呢。” 独孤羽眼神一凛,也已明白自己是中了他精心设计的圈套。 他索性摊牌,“既然你都知道了,何必多此一问?” “不知九弟验的结果如何?” 独孤羽将瓷瓶紧紧握在手中,目光如刀,“结果如何,你心里没数吗?” “九弟若真怀疑,何不光明正大地来与我来谈?非要偷偷摸摸,做出这等下作之事,岂不失了身份?” “想来便来了。我不像你,做事瞻前顾后,恨不得算计百步千步才行动。”独孤羽冷笑,“况且今日我若不来,二哥这出戏如何唱得圆满?” 独孤侃笑容渐渐收敛,眼神变得冷冽,“九弟携带暗器,深夜私闯王府,刺伤我女儿。你说,我要不要把你押到太后和父皇面前问个究竟呢?” “就凭你?” “九弟韬光养晦,一身武艺从不轻易示人,不如今日为兄跟你讨教讨教。” 独孤侃说着几步冲上前与独孤羽交起手来。 他早就看独孤羽嚣张跋扈的样子不顺眼,此番占了理,也好出出气。 二人身份尊贵,旁人也只有观战的份儿,谁也不敢上手帮衬。 庭院中你来我往,拳风呼啸,却都留有余地。 独孤侃是战场上搏杀的招式,力狠劲道。 相较之下,独孤羽的身姿更轻盈,出招敏捷刁钻,不经意间带着很辣。 起初是独孤侃占了上风,“九弟,你这是何苦呢?为了个女人,值得吗?” “值。”独孤羽则以轻灵的身法应对,招式中带着几分江湖的飘逸。 很快,独孤羽瞅准时机出招,迅速占了上风。 他将独孤侃逼至角落,剑锋一指咽喉。 “让你的人,让开。” “别激动……”独孤侃道,“你伤了我,宋云缨可就更危险了。” “少废话。” 独孤侃挥挥手,王府的侍卫让出一条路。 独孤羽挟持着他,来到大门,随后将他一掌推开,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王爷没事吧。”侍卫们忙扶着独孤侃。 “无妨。” “王爷为何放他走?” “他不走,谁去宫里给本王诉苦伸冤。” 独孤侃站直身子,他只是没想到,独孤羽的功夫竟如此精进。原本只想顺水推舟,岂料是真的败下阵来。 望着夜色深处,他幽幽道,“去备马,本王要入宫面见皇上。” * 这些日,最忐忑不安的要属宋国公。 两个女儿同时涉案,被关入宗正司,他急得一夜之间白了头。 一封家书寄出,早已嫁给镇南侯驻守边陲的大女儿快马急匆匆地赶回京城,商议此事。 “爹,不是我说你,这都是你一碗水不断平留下的祸根。”大女儿宋昭华埋怨道:“若不是你一味偏袒,四妹妹怎会如此胆大妄为?三妹妹又何必咄咄相逼?二妹就更不用说了,削发为尼不问世事,家里都乱成这样,她也不肯回府看看。” 第97章 滴血认亲 宋国公垂丧着语气,“事到如今,你说这些风凉话还有什么用?” 刚刚圣旨已下,皇上请宋国公入宗正司听案。 想来案情是有了进展。 “皇上若问及我的意思,我该如何作答啊?” 大女儿直言道:“爹也别怪我说话难听,如今这形势,只能舍一保一,太后和皇上的眼里可容不得沙子。” 宋家两个女儿互咬的厉害,以至于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宋父问:“那你说,舍谁,又保谁?” “四妹被当众捉奸,众目睽睽之下是抵赖不得。我听说,宁王府已经要舍弃她了。” “什么?”宋父吃惊万分,“仙儿刚给他生了孩子,这兔崽子竟如此无情,要弃她们母女与不顾吗?” “爹,若四妹妹真与人有私,宁王为何要留她?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如此偏颇,我都懒得管了。” 宋父无语道:“那我也听说,老九还去大狱逼问三丫头,说不定她也被当做棋子了。” 原本他算计着两个女儿总有一个能押对宝的。谁料遇上这种触霉头的事,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宋昭华一语道破,“那爹一定不知道,誉王要给四妹的女儿滴血认亲了吧?” “滴血认亲?!” “没错,誉王声称拿到了四妹通奸的证据,这明摆着就是要救云缨的,爹,你可不能再糊涂了。” 宋父一时心乱如麻。 他觉得仙儿打小就是个乖巧的孩子,不像云缨那样,冷冰冰的,跟他也不亲近。如今云缨攀了高枝,更不把他这个做父亲的放在眼里,唯有仙儿还时常回府看望,陪他说会儿话。 宋父思索片刻道:“若那孩子是皇室血脉,咱们就向着仙儿,若不是,咱们再帮三丫头,你看如何?” 对于父亲首鼠两端的鸡贼行径,宋昭华已不报什么希望。 “爹,如果真到那时候你再选,她们俩,谁都不会感激你。” * 宗正司,正殿。 此案周大人主审,皇上与太后旁听。 为求公允,誉王和宁王也都到场听审,其余无关紧要的人一律清退。 狂徒展浪早就经受不住酷刑,大狱中已然吐口画押,承认了与宁王妃的奸情。 但宋瑶仙受尽刑罚也不认罪。 她被拖到殿前时,已是披头散发,伤痕累累。 直到乳娘将乐康县主抱到殿上,宋瑶仙才慌了,“你们带我女儿来做什么?” 宋瑶仙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却被两旁的侍卫牢牢按住。 她目光中带着祈求,望向高坐在上的皇上与太后,“求陛下,求太后娘娘,开恩啊!孩子她还小,她是无辜的!” 乳娘将乐康县主轻轻放在一旁早已备好的软榻上,那孩子睡得正香,浑然不知即将发生的事。 周大人示意小太监上前,准备滴血认亲事宜。 宋瑶仙泪水横流,对着独孤侃哭喊道:“王爷,王爷求你救救孩子,你也抱过她的,虎毒尚且不食子,求你了!” 独孤侃不为所动,“仙儿,只要一验就能还你清白。” 此时,宋云缨也被押到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周大人高声宣布:“滴血认亲,现在开始。” 小太监分别取了乐康县主与展浪的血,滴入早已准备好的碗中。 众人屏息以待,目光紧盯着碗中的水,只见那两滴血缓缓靠近,最终……尐説φ呅蛧 融合在了一起! “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不是的!”宋瑶仙绝望地喊道,她瘫软在地,泪水如泉水般涌出。 独孤侃的演技随之而来。 只见他脚下趔趄,俨然一副受打击的模样:“什么?乐康……她竟然不是我的女儿……” 宋云缨越来越佩服他演戏的功夫了。 皇上与太后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冷意。 皇上问:“宁王妃,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铁证如山,宋瑶仙也无法辩驳,只能拉着独孤侃,“王爷,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看在我侍奉多年的份儿上,求你饶了我吧……” 独孤侃眼中似有怜悯,“我疼你敬你,你若只对不住我,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向父皇求情。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害了李侍卫的性命。如此草菅人命,叫我如何容你?” 皇上一拍伏倚,“说!李侍卫是怎么死的?” “臣妾不知,臣妾被迷晕了,他怎么死的臣妾真的不知道啊!”宋瑶仙猛地摇头。 周大人让人呈上供词,“据展浪供述,是你指使他杀了李侍卫,可有此事。” “他胡说!我一弱女子如何杀得了御前侍卫?” 这狂徒为了脱身,不惜把所有的罪责往宋瑶仙身上推。 宋云缨冷眼旁观,“妹妹说我谋害李侍卫时,可曾想过我也是弱女子?” 周大人道:“李侍卫遇害时,被迷药迷晕,即便是女子也能行凶。” 皇上已经烦腻了她一味的喊冤,转身开口问:“宋国公,两个女儿都是你的,你给个说法吧。” 局势已经明朗,宋父满脑门子汗,此时不带丝毫犹豫地跪拜道:“此女败坏门楣,辱没皇室家风,宋家听凭皇上和太后处置,微臣绝无怨言!” “爹!你真的不要女儿了吗?”宋瑶仙没想到一向宠她的父亲也抛弃了她。 太后的声音威严而冰冷,“来人,将宋瑶仙与展浪打入天牢,听候发落!连同这小孽障一起扔进去!” 宋瑶仙被侍卫拖走,她一边挣扎一边哭喊:“陛下,太后娘娘,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啊!” 然而,她的哭喊却无人理会。 * 宋云缨暂时被释放,禁足于誉王府,等待案子最终的判定结果。 独孤羽亲自胡送宋云缨连夜回府。 车驾中,她微微颤抖的十指被他小心翼翼地护在怀中。 他还在自责,“是我来晚了。” “不过四天,宗正司就请了皇上和太后开堂过审,王爷,你已经为我尽力了。” 入了宗正司哪有不受刑的,宋云缨能囫囵个出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是她越这样懂事,独孤羽就越愧疚。 朱鸣尘架着车,“嫂子怎的不谢我?若非我找来人证,花了大价钱,他们岂敢站出来指证那对狗男女?” 宋云缨淡淡一笑,“朱兄弟最是仗义不过,云缨心里感激的很。” 独孤羽拆他的台,“我怎么听说,是人家晴儿姑娘一家一家磨嘴皮子劝来的人证,怎就成你的功劳了?” 朱鸣尘切了一声,“若没我护送,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能成什么事?” 几人正说着,突然马儿受惊,扬起前蹄。 只听嗖嗖几声,箭带着寒风射来。 独孤羽眼疾手快,一把将宋云缨护在身后,同时抽出腰间的软剑,挥剑斩断飞来的箭矢。 “有刺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98章 杀身之仇,永世不忘 “王爷小心。” 朱鸣尘大喊一声,迅速跳下车辕,与独孤羽一同应对突如其来的攻击。 车驾周围的侍卫也迅速围拢过来,形成一道人墙。 “射!” 黑衣人一声令下,箭雨如飞蝗般密集。 一支冷箭破空直冲宋云缨而来,独孤羽当前车前,挥剑斩断箭矢。 “保护王妃。” 独孤羽与朱鸣尘身手矫健,一一将飞来的箭矢击落。 刺客见偷袭不成,想要撤退,可很快被王府的侍卫包围。 为首的刺客眼疾手快,趁众人不备,从车中挟持了宋云缨。 “都放下武器!”他高声喊道。 朱鸣尘一抹脸上的血,“你动她一根头发丝试试!” 刺客用刀刃猛地抵在宋云缨腰间。 “你要不要试试?!” 宋云缨整个人被扯得像风中飘零的落叶。 锋利的刀刃抵在身后,恍惚间,她意识深处的恐惧仿佛被唤醒。 前世,独孤侃也是这样,趁她毫无防备,结果了她的性命。 那种锥心刺骨的痛,如挥之不去的噩梦,从未消散。 朱鸣尘生怕宋云缨有个闪失,“有话好好说,你先把人放了。” 刺客阴险,“把她放了?我们还有命活吗?还不放下兵器,统统让开!” 独孤羽拉弓搭弦,远远地瞄准了刺客的方向,“本王最讨厌被人威胁。” “别过来,再往前走一步,我杀了她。”刺客见手里的刀不禁深了几分,刀刃刺破衣裳,在宋云缨后腰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只见嗖得一道白光闪过。 箭矢从独孤羽的手中射出,直直插入了刺客的脑袋。 快,准,狠。 朱鸣尘都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子也不怕箭射偏了。 贼首已死,其余的人纷纷自刎。 朱鸣尘道:“一个活口没留,幕后主使更难查了。” 独孤羽目光冷冽:“都是死士,你查也无用。” 朱鸣尘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看来有人不想让嫂子活着离开宗正司。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得尽快回王府。” 独孤羽收弓,去扶宋云缨。 “别碰我!” 她却如受惊的小兽,被他触碰的瞬间,惊得尖叫出来。 “你怎么了?”独孤羽从未见她这样慌张过。 “没……没什么……” 宋云缨惊魂未定,眼睛死死地盯着刺客的尸首,还有他手中那把带血的刀。 独孤羽问:“你认识他?” 她不是没遇过刺客,再大的风浪也见识过,怎会一个小小的刺客就让她如此失神。 宋云缨死命摇头,“王爷,带我回家,好吗?” 她紧紧抓着独孤羽的衣袖,目光哀求。 他护着她,“好,咱们走。” 朱鸣尘断后,独孤羽骑马带着宋云缨火速回誉王府。 她身体颤抖着,被他牢牢护在怀中,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还有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虽置身于危险,她却从未如此安心。 回到誉王府,独孤羽立刻命令加强戒备,以防刺客再次来袭。 宋云缨被安置在安全的房间,因刚才的打斗,她十指上好不容易长好的伤口再次破裂。 月圆窗轩下,独孤羽小心翼翼地为她处理伤口。 他说:“放心,这口恶气,我定帮你出了。” 她低头:“我不是怕他……” 他搂着她发颤的身体,“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宋云缨低首垂眸,不堪回忆的往事涌上脑海,缓缓道:“我曾经,被人这样用刀刺伤,差点死了。” 其实,不是差点。 而是真得死了。 独孤侃的那一刀,由背穿胸,刺得可真痛啊。 让她每每想起,都恍如噩梦。每每梦中,都惊坐而起。 “是谁?”独孤羽言辞凌厉。 宋云缨紧咬着唇,那是她最不堪的回忆,留在飘渺虚无的前世里。她不想、也不能在独孤羽面前揭开自己的伤疤。 独孤羽将她搂入怀中,“好,我不问。” 他给于她最大的尊重是自由。 独孤羽将她的外裳褪下,内里的薄衫掀起,露出纤细的腰肢。 白皙的背上,赫然一道深深的血痕。 血痕的旁边,还有一道长疤。 自从重生后,宋云缨的背后就有这道疤,仿佛是在提醒她,杀身之仇,永世不忘。 独孤羽拂过她的疤痕,“你说的,是这个吗?” 宋云缨点点头。 他眼里有怜悯,拿起药膏,“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嗯。” 他将金疮膏仔细地涂抹在伤口,强烈的刺痛感让她皱紧了眉头,眼泪也不住地在眼眶中打旋。 他轻柔地在她腰间缠上纱布,将她受刑红肿的十指清洗伤口。 宋云缨紧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眼角的泪珠还是不争气地滑落。 他抹去她眼角的泪,安慰道:“那老太监,我迟早要了他的命。” 宋云缨有顾虑:“常公公不过是仗着有太后撑腰,且在明处。倒是那些躲在暗处的刺客,咱们更要防备。” 独孤羽道:“刚朱鸣尘传话,说暗卫已经查到,其中一刺客是宁王府的人。” “宁王?” 独孤侃…… 他是终于忍不住要对自己下手了吗? 前世与今生的纠葛似乎在这一刻汇聚。 宋云缨仍有不解,“可是,杀了我对他有什么好处?” “杀你,就是杀我,”独孤羽替她擦拭着伤口,一抬头剑眉入鬓的英气,“这还不算天大的好处?” “我……有那么重要吗?” 第99章 护妻心切 他用干净的纱布将她的手包扎好,“你说呢?” “王爷的恩情,云缨无以为报。” 宋云缨既庆幸自己被独孤羽洗脱了冤屈,又担忧他为了救她而陷入更深的漩涡。 听闻,独孤羽夜闯宁王府,已经被皇上斥责。 若不是念在他护妻心切,定要治他的罪。 宋云缨提醒道:“独孤侃绝非善类,王爷以后要千万小心才是。” “谁若不让你好过,我定不让他好过。” 他还是这样不可一世的性子。 宋云缨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忧虑,“王爷待我好,我心里明白。可独孤侃城府颇深,你与他为敌,是走在烽火刀刃上。” 原本宋瑶仙犯了此等大罪,独孤侃难逃干系,怎么也得背个管教不严的罪名。 谁想,他竟然能把自己扮成了可怜的受害者——前有妻子红杏出墙与奸夫生子,后有兄弟夜闯府宅闹事,仿佛全天下的人都让他受尽了委屈。 连皇上和太后都不忍再斥责他,反而赏了他金银珠宝,以示安慰。 独孤羽问她:“你好像很了解他。” 宋云缨道:“宋瑶仙虽然狠毒,可她头脑简单,容易受人摆布。独孤侃不一样,他表面上温文尔雅,实则心机深沉,手段阴辣,是最难对付的那种人。”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宋云缨微微垂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在宋府时,我曾与他有过数面之缘,父亲原本属意我嫁给他,王爷是知道的。” 独孤羽额前青筋微颤:“嗯,知道。” 提起这档子事,他不免生出几分醋意。 宋云缨用真诚的语气继续补刀:“当年若非他们执意换嫁,我只怕不会与王爷成亲。” 这下他忍不住了。 “你怎知不会?”独孤羽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嗯?”宋云缨一瞬间有些恍惚。 独孤羽额发轻飘,目光深邃地看着她,“宋云缨,你要记得,你我是缘分天定,不是任何人指缝里漏出的投机取巧,明白吗?” 她轻轻点头。 “问你呢,明白吗?”他穷追不舍。 宋云缨只好道:“王爷的话我都记下了,我只求此生安稳,能与王爷相知相守,便心满意足了。” 他笃定道:“有我在,你定能安稳度日。” * 三日后,宗正司传来此案最终的宣判结果。 宋瑶仙亵渎皇尊、与人通奸、杀害侍卫等数罪并罚,被刺白绫自尽。 而展浪、贵嬷嬷等一干下人作为同谋,同样难逃一死。 宋国公因教女无方,被连降三级,削去兵权。只可惜他一心想靠女儿博个前程,却落得如此下场,心中懊悔不已。 宋云缨的伤刚刚好了几分,这天天不亮,王府就有人送了拜帖。 “是镇南侯夫人。”奈奈有些犹豫,还是把帖子交到了宋云缨手上。 “大姐?” 宋云缨竟不知,此事竟然惊动了远在天边的她。 “请她进来吧。” 宋云缨与大姐的关系虽不差,但也谈不上要好。 大姐不似宋瑶仙那样欺凌弱小,可也没有给过她什么温暖。 那时,大夫人死的早,宋云缨的母亲陆氏又毫无名分,府中后院就袁氏一个续弦说了算,大家皆是自顾不暇,没时间去关心别人的死活。 宋云缨能理解。 况且,她被接到宋家没两年,大姐就嫁了人,跟着夫君镇南侯戍边去了,期间也只偶尔回京。 井水不犯河水,是她们关系的最好描述。Www.XSZWω8.ΝΕt 片刻后,宋昭华缓缓步入王府,她面容端庄,只是眉宇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三妹妹,身子可好些了吗?” “多谢大姐关心,已经好多了。” 宋昭华轻叹一声,“这次的事,我也听说了。前些日不来探病,也是为了避嫌,如今尘埃落定,才来跟三妹妹说一句你受委屈了。” 宋云缨微微一笑,“都过去了,大姐不必放在心上。” 宋昭华在椅上坐下,目光深邃,“三妹,我来找你,是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大姐是想说乐康的事?” 宋昭华略显不好意思,“三妹可真是聪颖过人,我尚未开口,你就已经洞察先机了。” “大姐向来守规矩,宋瑶仙罪有应得,前些日尚未登门找我,只怕此次也不是为她而来。唯有一个尚在襁褓的乐康,能使大姐登王府的门。” “云缨,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滴血认亲后,乐康就一直由乳娘带着,人还在宗正司没有发落。 她毕竟是宋家的骨血,父母犯错,稚子无辜,因此宋昭华才来求情,想让宋云缨想想办法,保住这孩子一命。 宋昭华沉吟片刻,道:“如今父亲被贬,没了兵权,势力已是大不如前。我虽身为镇南侯夫人,但镇南侯府也非铁板一块。若此时有小人落井下石,只怕宋家危矣。” 宋云缨:“妹妹我人微言轻,乐康的命,由不得我做主。” 宋昭华再劝道:“四妹品行不端,被关在天牢日日受刑,已是奄奄一息。可乐康还那么小,你忍心看她也因此丧命吗?” 宋云缨眼中闪过一抹冷意,“宋瑶仙德行败坏,此番下场也是自作自受,与我何干?” “我知道,宋家很对不住你,宋瑶仙害你你要她的命,我不拦着。可能否看在孩子也留着宋家血的份儿,给她留条活路?” 活路? 人人要她给活路,可当初谁又在意过她的死活? “三妹妹是这件案子的苦主,由你出面求情,宫里至少会卖你一个面子。”宋昭华开始打感情牌,“咱们毕竟是姐妹啊,云缨。”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姐妹情,宋云缨还有些不适应,“大姐,你先回去吧。这件事该怎么办,我自有分寸。” “云缨!” “奈奈,送客。”宋云缨拂袖离开。 宋云缨并非铁石心肠,只是想起前世种种,心中的怨恨难以消磨。 她想起乐康那稚嫩的脸庞,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怜悯。但一想到宋瑶仙的狠毒,又不禁愤懑。 该如何是好呢? 第100章 你也是重生? 宋云缨陷入了沉思。 * 宋瑶仙今日就要被行刑。 宗正司处决犯人都是秘密的,为了防止宗室隐私泄露,也是为了给案犯留了最后一丝体面。 宋云缨决定去送她最后一程。 天牢之中,阴冷潮湿。 宋瑶仙被囚在一间狭小的牢房里,身上伤痕累累,皮肉烂成一片,生不如死。尛說Φ紋網 见到宋云缨,她眼中满是怨毒,“贱人,你还敢来这儿?” “我为何不敢,你娘也是我这么送走的。” 宋瑶仙怒不可遏,“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是早就算计好了,要置我们母女于死地!” “你现在知道也不算晚,至少能死个明白。” “我跟你拼了。”她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可又被铁链拴着。 宋云缨走到她面前,将手中的食盒放下,道:“四妹妹,省些力气吧,我给你带了点吃的,尝尝?” “呸!我就是饿死,也不吃你的东西。” 宋云缨不慌不忙地把盘子在地上一一摆好。 “还是吃些吧,总不好,上路还做个饿死鬼。” 宋瑶仙趔趄几步,瘫坐在地。 她也怕死。 可成王败寇,如今她已是穷途末路,再无翻身的可能。 “都是你!若非你勾引独孤侃,他又怎会弃我而去?” 宋瑶仙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只要宋云缨出现,独孤侃的眼光就在她身上移不开,前世他们是众人眼里的恩爱夫妻,想不到此生还是藕断丝连。 宋云缨不屑道:“你自己留不住男人,却来怪我?” “若不是你的阴谋诡计,我怎能如此下场?”宋瑶仙趴在地上,早已饿得食不果腹。 “那妹妹就吃些东西吧,没毒的,吃饱了才好有力气去阎王面前伸冤不是?” 宋瑶仙灰头土脸,颤抖地伸手去抓那些食物,不停地往嘴里塞。 边塞边哭道:“你这个贱人……害得我这么惨,还想来装好人……” 宋云缨摸着她蓬乱的头发,盈盈道:“宋瑶仙,没有人想害你,你落得这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还记得小时候你赏我的那碗饭吗?你把我最爱的狗杀了,狗肉掺进我的饭菜里。” 儿时,宋云缨为了祭奠生母,从厨房多拿了两块糕饼,就被当作小偷。继母越劝,父亲就越生气。饿着她三天没给饭吃。 宋瑶仙突然笑得癫狂,“你活该!早知道我就该让你饿死,我可记得你当时的表情,一条狗而已,弄得好像死了亲爹一样。” “我什么要死?明明你还活的好好的。”宋云缨微微一笑,“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是碗狗肉吗?” 宋瑶仙神色有了一丝震动,“你什么意思?” 宋云缨眼神睥睨,透着冰冷道:“我要活着,别说是碗狗肉,就是人肉我也吃。我不能被饿死,我若死了,岂不让你们快活?” 宋瑶仙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宋云缨,“你……你竟然……” “我不是冯芳芳,任由你们欺负,死不瞑目,我要活着,要让你们所有人血债血偿。” 宋瑶仙瘫坐在地上,突然觉得眼前的宋云缨异常可怕。 她泪水混杂着泥土,显得格外狼狈,“你早就知道了,却一直隐忍不发,就是为了今天?” “很意外吗?你是不是觉得,换嫁给独孤侃,就一定能当太子妃了?” “你……”宋瑶仙错愕,“你竟然都知道了?难道你也是……” 重生?! 宋云缨只是淡淡地,“四妹妹终于聪明了一回,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 宋瑶仙不停地摇头:“不可能。独孤侃是太子,等他做了太子,我就是太子妃!你一个贱人,你懂什么?” 宋云缨索性摊牌,“独孤侃只是个卑鄙小人,前世他能做太子,全靠我在背后筹谋。从你要换嫁给他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输了。事到如今,你还没醒悟吗?” 宋瑶仙恍然大悟。 “原来都是你……” 宋云缨轻轻一笑,“别忘了,好妹妹,我们身上可是留着一样卑鄙肮脏的血。”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宋瑶仙神色呆滞,她输了,彻底输了。 从一开始自己的算计,就像小丑般被宋云缨看在眼里。 宋瑶仙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绝路,身体颤抖着,可是她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死了,不甘心让宋云缨得意。 “你得意什么!就算独孤侃当不了太子,你也休想得逞,等着吧,独孤羽就快死了,等他一死,你也没了靠山,你的下场未必比我好!” 宋瑶仙充满了不甘和疯狂,“我就算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宋瑶仙挣扎着爬起来,扑向宋云缨,可是铁链将她死死拉扯着。 宋云缨侧身躲开,冷冷地看着扑倒在地的她,“四妹妹,你该开心啊,因为你很快就能跟你女儿到阴间团聚了。” “你什么意思?!”宋瑶仙愣住了,她看着宋云缨,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乐康……你把乐康怎么样了?” 宋云缨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怜悯,“你做出如此淫乱之事,留下孽种,还指望她能活命吗?” “你杀了她?!”宋瑶仙声嘶力竭地喊道,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你竟然杀了她?这狼心狗肺的贱人,连孩子也不放过?” “不是我杀了她,”宋云缨伸手,指着她,“是你。” 宋瑶仙脸色死一般得白,她瘫坐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抓着铁链,仿佛要将自己的指甲抠进铁里。 “不会的……你骗我……乐康不会死的!”她一遍遍重复着。 “宋瑶仙,你好好回想自己这一生,做了多少孽,你何时真心悔改过?若乐康的死能换回你一丝的良知,也不枉她做回你女儿,替你恕罪了。” 宋瑶仙呆滞的表情逐渐狰狞,突然大笑起来。 笑声死鬼魅一般穿透牢墙。 “哈哈哈……宋云缨,你以为你这样就能赢了吗?你害死的人不比我少,没有我,也会有别人要你的命,我就化作厉鬼,日日夜夜地看着!看着你报应不爽的那一天!” 第101章 猝不及防地吻 笑声在阴冷的牢房里回荡,带着无尽怨毒。 宋云缨再无滞留的必要,她起身离开,立刻有几个狱卒进来,用白绫扯上宋瑶仙的脖子。 宋瑶仙的双脚在空中乱蹬,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宋云缨离去的方向。 “宋……云缨……我在地狱等着你……” 宋云缨的脚步没有停顿,任由诅咒和谩骂在身后回响。 直到最后一丝气息消失殆尽。 她走出天牢,阳光洒在身上,渐渐驱散着过往的阴霾。 忽然而来的暖风似亡魂的拥抱,吹起她长裙衣角,仿佛在倾诉着迟来的谢意。 宋云缨向前走着,她明白在这个权谋交织的世界里,她早已没了退路,只能这么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回府的路上,锦瑟问:“主子方才为何说乐康县主……不,庶人乐康死了?” 昨日,主子明明进宫向太后求情,苦苦哀求下才换来乐康的一条命。 涉案人员皆处死,太后也不想用婴儿再造杀孽,于是答应贬乐康县主为庶人,逐出宫中。 宋云缨目光深邃,望向远方,“说孩子已死是为了诛其心,让她也尝尝死不瞑目的滋味。救下孩子,是为了让自己心存善念。” 如今乐康已被誉王府秘密送往南方,由一户可靠的农户抚养。 “乐康若借此机会远离宋家,远离宫廷,于她,未必是坏事。” 继续留在京城,难保不会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被无尽仇恨淹没。 她应该拥有一个平静、安宁的童年,做一个跟她母亲全然不同的人。 锦瑟点头称是:“主子思虑周全,奴婢拜服。” * 宋瑶仙的死并没有在京城掀起太多的波澜。 宁王府也是一如往常的社交应酬。 从不缺少谈资的徽京城,很快就将这一桩皇室丑闻淹没在往事浮尘中。 自从南召公主献出了雪域灵芝,宋云缨研制入药,独孤羽的病已渐渐有所好转,至少,不似往常突然发疯或发狂。 宋云缨总算等来了一段相对清闲的日子。 这日,独孤羽与宋云缨在天香楼吃饭,台上戏腔婉转,两人正瞧的入迷。 一个乞丐打扮的少年讨饭到了面前。 他灰头土脸的:“二位客观,行行好吧。” “去去去!”掌柜眼尖得很,一把将少年拉开,“这儿不是要饭的地方,赶紧滚出去,别妨碍我做生意。”小說中文網 宋云缨轻轻拉住掌柜的衣袖,示意他不要为难少年,“无妨,我给他。” 掌柜面露难色,“这位娘子,你有所不知,这帮兔崽子无法无天,你今日发了善心,明日信不信他还来找你。” 独孤羽此时已经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丢在少年手中,“银子事小,饶了我们看戏的兴致,掌柜你这生意也别做了。” “是,是……” 掌柜看此人财大气粗,便知不好惹,银子反正是他的,爱给谁给谁。 宋云缨对少年道:“拿着吧,去买些吃的。”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跪在地上,“多谢公子,多谢夫人。” 少年走后,宋云缨继续欣赏台上的戏曲,只独孤羽微微蹙眉,显得心不在焉。 “你怎么了?”她问。 独孤羽看着门口,“觉得那小乞丐有些眼熟。” 可一时又想不来个所以然,于是摆手,“可能是错觉。” 独孤羽招呼掌柜,“结账。” 掌柜陪着笑脸,“客官一共七十五两银子。” 独孤羽手抹在空空的腰间,一时怔住。 ——荷包不见了。 宋云缨也立刻察觉到:“别急,再找找。” 然后一低头,发现自己的荷包也丢了。 两人这才恍然,原是遭了贼。 掌柜一拍脑袋,“我就说,刚才那小兔崽子不是个好东西,你们的钱一准儿被他给摸走了。” 宋云缨也不好赊账,以免暴露身份,只将发间的金钗拔下,压给掌柜。 “掌柜的你先收下,等我们回府着人拿了钱再来赎。” “成。”掌柜看着这支价值连城的金钗,自是满口答应。 二人离开天香楼,走在街上,独孤羽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怎么了?还在为丢了钱而烦心?” 宋云缨认为独孤羽好不容易发了回善心,还被这样欺骗,无疑是给他这样冷僻的性格又蒙上一层阴影。 独孤羽却摇摇头,“钱倒是小事,只是觉得那个乞丐,有些奇怪。” “哦?何处奇怪?” “说不上来,只觉他言行举止,不像乞丐。”独孤羽习画,时常对人的观察细致入微。 宋云缨笑了,“这世间之人,又有几个能真正活出自己该有的模样?或许他本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一朝落魄,也未可知。” 独孤羽:“或许是我想多了。” 两人一路行来,见街头巷尾,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非凡。 “看那边。”宋云缨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摊位,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面具。 她拿起一个蝴蝶形状的面具,戴在脸上,只露出两只明亮的眼睛。 “如何?”她问。 隔着面具,独孤羽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很快他又笑:“很美。” 宋云缨又挑了一个狐狸面具,戴在独孤羽脸上,“你也试试。” 独孤羽接过,罩在脸上。 两张面具,四目相对。 她清澈的眼神,仿佛从他记忆的深处浮向水面,有一段被尘封的画面正在缓缓苏醒,如时空错乱一般逐渐重合。 “子翎?”她喊他。 独孤羽回神,拿下面具,“老板,面具我们要了。” 说着他将扇坠抵给了老板,揣上了面具就走。 宋云缨一路小跑跟上,“你那扇坠是北疆王朝贡的珍品,够买这整条街的面具了,你也太大方了。” 独孤羽手掌正握着面具,给她带上,“今日本王高兴,就当积德行善了。” 什么啊…… 刚才还愁眉苦脸的,怎的瞬间就眉飞色舞了。 这个独孤羽,还真是阴晴不定。 回到誉王府,宋云缨吩咐下人准备好热水和衣物,让独孤羽沐浴更衣,也算驱一驱晦气。 独孤羽泡在浴池中,闭目养神,热气环绕缓缓蒸腾而上,他半身隐在烟雾缭绕中。 宋云缨坐在一旁,帮他擦拭着长发,动作轻柔而细致。 她的手拂过胸膛前,被他一把攥住。 她一怔:“王爷……” 独孤羽猝不及防地吻上她的唇。 宋云缨一时惊得忘了反应,只瞪大了双眼,看着这张精致又近在咫尺的脸。 第102章 我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他的吻热烈而霸道,带着不容置疑的侵略性。 他揽上她的腰,将她从台子抱进水中,架在怀里,不给她丝毫逃脱的机会。 “你……”她刚开口,就被他再次吻住。 宋云缨只觉心跳如鼓,抨击着胸腔,她双手抵在他的胸口,想要推开他,却又使不上力气。 “听话。”他哑着嗓子说。 这一次,她不再反抗。 独孤羽紧紧箍住她,不让她滑落水中,唇舌间交缠,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 “云缨,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他的声音低沉,迷离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浴池中的水因他们的动作而泛起层层涟漪,热气蒸腾得更加厉害,将两人的身影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独孤羽终于放开了她。 “去床上?” 宋云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颊绯红,眼中带着一丝慌乱和羞赧。 他凑近她的耳边,“怎么不说话?” 宋云缨忙别过头去,“说什么呀。” 独孤羽不再逗她,从浴池中起身跨出,水珠顺着健硕的肌肤滑落,滴落在木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宋云缨心里默念着。 独孤羽随意地拿起一旁的浴巾,擦拭着身体,那浴巾仿佛也承受不住他身上的热度,微微颤抖着。ωww.xSZWω㈧.NēΤ “老夫老妻了,怎得还害羞上了?” “谁说的?”宋云缨扒在池子边,故意仰头瞧着他的动作,以示自己并未怯场。 浴巾简单的搭在腰间,独孤羽蹲下身抚过宋云缨的脸颊,那指尖的温度,仿佛能灼伤她的肌肤。 然后问:“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把你捞出来?” 宋云缨干咳两声:“我自己就好,不劳王爷费心。” 宋云缨说着,伸手攀住浴池边缘,迅速跩过浴巾,从头到脚地裹严实。 水珠沿着她白皙皮肤滑落在池水中,激起一圈圈细腻的涟漪。 独孤羽嘴角微扬,然后走近。 浴巾裹着一把将她从水中捞出,打横抱起。 她浑身湿漉漉的,身量又轻,在他怀里像只落水的小猫。 独孤羽把她放在床榻上。 擦拭着她脸上的水珠,随后轻抚过她的发丝,将它们拨到耳后。 “生辰想要什么礼物?” 宋云缨才恍然,再过几日便到了她二十岁的生辰。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这么干脆?” 她点头:“我一向如此啊。” 独孤羽看着她,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随即从衣服中翻出一块护心镜。 放在她手上:“这是大哥留给我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这怎么可以?” “不喜欢?” “不是……这礼物于你而言太珍贵了,我不能拿。” 独孤羽却坚持,“你于我而言,比这护心镜要贵重。收下吧,我哥若天上有知,也会开心的。” 宋云缨将护心镜紧紧贴在胸口,“谢谢。” 独孤羽轻身上前,抓住她的脚踝,眼中满是宠溺,“继续?” 宋云缨的脸更红了。 他眼下似乎爱她爱得格外深沉,又力壮如牛,夜里少不得几番折腾。 宋云缨心一横,只当他这张脸是造福自己了。 …… 夜深时,独孤羽已在身旁沉沉睡去。 宋云缨这才有机会歇了歇筋骨。 她盯着他的侧颜,高挺的鼻梁,长长的睫毛,睡梦中安静如常,让人根本无法将他和嚣张跋扈的独孤羽联系在一起。 “云缨……” 他忽然梦中呓语。 她不禁靠近他。 睡梦间,他喃喃道:“这次……我不会把你弄丢了……” * 宋云缨的生辰宴宾客满堂。 她厌倦迎来送往,原本想只邀请关系亲近的好友前来聚聚。 怎料,皇后娘娘格外重视,吩咐了各王室宗亲的贵妇,若得空,都去誉王府讨个热闹。 皇后娘娘坐镇,各府各家自然买账。 于是,宋云缨天未擦亮就开始张罗席面,忙得不可开交。 “晴儿还好有你帮衬,不然我真的要累死了。” 邬晴儿笑笑:“我倒还跟你长见识了呢,你这席面安排的精致又不失大气,这几年你的眼光可是长进了不少。” 其实,这些都是上辈子做太子妃时留下的经验。 宋云缨道:“若不是皇后娘娘要来,我也不想如此,弄得体面些,不落人口实罢了。” 这场宴会不仅是她的生辰宴,更是誉王府的门面,她必须做好独孤羽的贤内助,为他把门面撑起来。 “瞧瞧你这太平日子,夫妻恩爱,婆媳和睦,云缨,我都快要嫉妒上你了。” “哪来的太平日子,我这不是刚捡了条命回来吗,有什么羡慕的。”宋云缨问她,“你呢?最近相看的怎么样了?” 邬晴儿摆摆手,“别提了,一团糟。” “再等等,总会遇见合适的。” 晴儿点头,“左右这次我绝不将就了。” * 刚过辰时,马车络绎不绝地停在王府门前,贵妇们身着华服,头戴珠翠,三五成群地走进府内,场面好不热闹。 “穆国公夫人请……” “宁大小姐请……” “沈国舅夫人请……” 宋云缨身着锦缎华服,端庄大方,站在府门口亲自迎接宾客,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不时地与来宾寒暄。 独孤羽身着亲王服饰,身姿挺拔,俊朗非凡,他陪在宋云缨身边,不时地为她介绍来宾。 沈娇娇忽然从人群中凑上来,“表哥好久不见,你瘦了。表嫂也真是的,半分心疼没有,还拉你站在风口迎客。” 独孤羽没应声,只是对旁边的沈夫人微微颔首:“舅母来了。” 沈夫人将沈娇娇拉至身后,“小孩子家家胡说什么?王爷别介意。” “母亲拉我做甚?表哥不会怪我的。”她朝独孤羽眨眨眼,“对吧表哥?” 第103章 再气一个本王看看 独孤羽幽幽道:“你先把自己嫁出去,再来管别人家的事。” “表哥……”沈娇娇喃喃道:“我还不想嫁人呢。” 独孤羽:“是不想嫁,还是嫁不出去?” “表哥,你在是嫌弃我吗?”她带着哭腔。 沈娇娇的刁蛮可是京城有名的,各家公子都是退避三舍。 唯独在独孤羽面前乖巧。 前世,她就纠缠着独孤羽,多番弄的宋瑶仙下不来台,直到独孤羽死了,她才嫁了人,也是把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宋云缨给她找台阶,“我们王爷的嘴向来刁毒,表妹千万别放在心上。” “不准你这么说我表哥!” 沈娇娇自小爱慕独孤羽,有他这么一个美貌俊朗、身份尊贵的标杆在,自然是谁家的公子都不放在眼里。 所以,当她知道表哥竟娶了一个庶女后,更是看宋云缨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觉得这小庶女是癞蛤蟆吃了天鹅肉。 宋云缨是体面人,不与她做口舌之争,她越气急败坏,自己就要越淡定。 于是叫锦瑟拿过来一桃木锦盒,“这是西域月氏国的紫玉雕钗,我特意备着做回礼的,沈家表妹若不嫌弃就收下吧。” “谁稀罕啊。”沈娇娇瞥了一眼,“我们沈家要什么没有?” “住嘴。”沈夫人忙替女儿收下,“王妃千万别介意,这孩子让我们给宠坏了,没大没小的,我这里先给你赔罪了。” 说着就要屈膝行礼。 宋云缨连忙扶着她:“沈夫人言重了,您是长辈,如此真是折煞我了。” 沈夫人见宋云缨没有介怀,这才放心。 宋云缨随即补充道:“这钗子本是我家王爷亲自采买的,特意选了这紫色的一支,让我留给表妹,看来没挑中表妹的心意啊。” “真的?”沈娇娇眼前一亮,对着独孤羽含羞,“表哥亲自给我选的?” “当然是真的。” 沈娇娇一把将钗子抢过来,对着发髻边簪边问:“表哥,好看吗?” 独孤羽没搭腔,只是看着宋云缨胡扯。 只见宋云缨帮着沈娇娇簪发,笑盈盈道:“好看着呢,这颜色正巧搭配表妹的云霞流裙,人群中最是出挑了。” 沈娇娇看着独孤羽娇羞道:“表哥,我要你说。” 宋云缨忙给独孤羽使眼色。 “嗯,好。”独孤羽不情不愿地挤出两个字。 “谢谢表哥!”沈娇娇笑着跑开了。 见人欢天喜地的走了,独孤羽才幽幽问:“又拿我当挡箭牌?” “别介意嘛。”宋云缨有理有据,“贵客都在,我哪能由着她闹啊。” 独孤羽眯缝着眼睛,“拿我挡箭倒罢了,这么丑的钗子你说是我挑的?我眼光有那么差吗?” 宋云缨一指奈奈,“她挑的。” 奈奈忙摆手,“关奴婢什么事啊,王爷和主子斗嘴,可别让奴婢遭殃。再说钗子哪里丑了,我明明挑了好半天呢。” 宋云缨与独孤羽相视一笑。 这时,穆国公夫人带着穆小公爷也来打招呼:“瞧,誉王夫妇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好不般配。” 宋云缨客气道:“国公夫人谬赞了,我们哪比得上小公爷少年英姿啊?” “嗨,这冤家不给我惹祸就不错了。” 小公爷作揖,“王爷、王妃有礼了。” 穆小公爷的风流潇洒一向在京中享有盛名。 先前他与一个风尘女子相好,不惜拒了潘家的亲事,可见也是个执拗性子。 听说那风尘女子卷走了他不少钱,跟小情郎跑路了。 小公爷伤心了几天,突然开窍,愿意接受家里安排的相亲了。 于是,穆国公夫人一改往日不爱社交的性子,但凡有宴请,都带上宝贝儿子相看相看,也是用心良苦。 听闻,穆府和沈府最近来往密切。 两家门楣相当,沈娇娇骄横跋扈,穆小公爷快意风流,这男女双方都是上了京中豪门的黑名单。 看上他们的高攀不起,他们看上的人家不愿。 谁想最后穆、沈两家同病相怜,竟凑到了一起,也算是种缘分。 穆国公夫人指着远处问:“那便是沈家的姑娘吧。” “是呢。”宋云缨以手掩唇,俯在国公夫人耳边道:“我特意叫人安排了穆、沈两家临座,待会儿国公夫人也好和沈家表妹多聊一聊。” “你啊,最是心细了。” 穆国公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她亲自为宋云缨送上了生辰贺礼,一套珍贵的头面首饰,光彩夺目,引得在场的人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小說中文網 “夫人,这太贵重了。云缨不能收。” 国公夫人拉着宋云缨的手道:“我还觉只得不够呢。誉王爷真是好福气,家有贤妻如此。只可惜誉王妃没个嫡亲的妹妹,不然我定要下重重的聘礼把人给抢去。” 国公夫人走后,独孤羽问宋云缨,“你真是越活越新鲜了,什么时候干上这保媒拉纤的差事了?” “还不因为沈舅母。”宋云缨叹口气,“那日我在宫里,正遇上她跟皇后娘娘诉苦,说沈家表妹年长未嫁,愁得要死。又说起穆小公爷也在相看各家在室女,皇后娘娘觉得我跟穆夫人走得近,这才托我拉拉线。不然,你以为我乐意管这闲事啊。”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 独孤羽懒得掺合。 他抄着手,提点一二:“当心点,他家的媒可不好说。” 宋云缨警惕,“你该不会因为小表妹跟别人相亲,在这儿吃醋的吧?” 毕竟,沈娇娇从小就爱跟在独孤羽后面表哥长,表哥短的。 他心里有落差,也是很有可能。 独孤羽俯身,狭长地凤目似看穿了她的心思:“生气了?” 宋云缨瞪了他一眼:“你好像很希望我生气啊。” “那是当然。” 难得见她吃一回醋,必须把握机会。 独孤羽戏谑一笑,“再气一个本王看看。” “看你个鬼。” 明明是他们一家子折腾人,他还拿她取乐,宋云缨把方才的气都撒在了独孤羽身上。 “哎,娘子别走啊。”独孤羽见她负气离去,一味地站在原地笑。 “主子像是真生气了,王爷还笑,快去劝劝吧。”奈奈担心。 “不急,气气也好,”独孤羽摸索着下巴,“这丫头,也总算像个活人了。” 第104章 夫妻一体 夜宴上,菜肴丰盛,美酒飘香。 有皇后娘娘亲临,给誉王府的门面添了不少光。 但也有眼红心热的人小声议论,“如今誉王府可真是风光,让人不得不感叹,这世道变化莫测啊。” “谁说不是呢?去年还听我家侯爷说九皇子恶病缠身,恐遭皇上厌弃,谁想人家摇身一变,封了誉王了。这东宫之位,怕也是囊中之物了吧。” 宁康侯夫人,平日最喜欢扎堆嚼舌根。 只听她再道:“我瞧未必,论贤他不及宁王,论宠他不及十一皇子。空占着一个嫡出的名号,也不知活不活得出来呀。” “还有这个小庶女,替母休夫,逼死亲妹。竟然还能把皇后娘娘哄得团团转,咱们这种受礼教的大家闺秀可做不出她那谄媚的样子。” “你小声点,让誉王听见了他可不饶你……” …… 这些议论声虽然细微,却如针般刺入宋云缨的耳中。她面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内心却泛起了波澜。 独孤羽察觉到她的异样,轻轻握住她的手。 “哪儿来的长舌妇,我叫剑琴拿棍子把她们都打出去。” “别……”宋云缨可不想他为了这点小事得罪人。 独孤羽作势起身:“说我就罢了,说我娘子可不行。跑来咱们府上编排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宋云缨忙拦着:“千万别,人家还当我小肚鸡肠呢。有道是,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说。我不放心上就是了。” 他一刮她的鼻尖,“你可不就是小肚鸡肠吗?” 宋云缨忙握着他,“宴席之上你别动手动脚的,人家可都看着呢。” “看着怎么了?我跟自家娘子相处,轮得到她们置喙?” 宋云缨知道他执拗脾气一上来,说再多也是无用。 只得自我安慰:“咱们一同享乐,一同挨骂,也算是夫妻一体了。” 独孤羽笑,“你倒想得开。” 本是其乐融融的场面,怎料奈奈一路小跑过来。 她急切道:“主子快去瞧瞧吧,出事儿了。” “出什么事儿了?”宋云缨心里一咯噔,放下杯盏就走。 奈奈边引路边捡要紧地说:“沈家姑娘丢了紫玉钗,让邬娘子捡着了,因为不知道施主是谁,没有及时归还,害沈家姑娘在院子里找了老半天。眼下她正污蔑邬娘子偷她的东西呢。” “这个沈娇娇,真是一刻也不得闲。”宋云缨快步走向事发地点。 沈娇娇平日没理还能抠出三分,如今得了理,还不得闹个底朝天? 此事若处理不当,恐怕会伤了宾客之间的和气,更会让皇后娘娘和誉王府面上无光。 实在是让人头疼。 宋云缨刚踏入院子,便听见沈娇娇尖锐的声音:“大庭广众之下你偷窃我的紫玉钗,被当场捉赃,你还想抵赖?” 邬晴儿面色焦急,手中紧紧攥着一支簪子,辩解道:“沈姑娘,你误会了。我捡到这钗子时,并不知是你的。我刚要去找人询问,你就找来了。” “巧言善辩。若不是被我撞见,你只怕要私吞了。说,你是谁家的娘子?别不是没帖子,混进王府蹭吃喝的吧。” 邬晴儿强忍着口气,“在下是礼部尚书之女邬晴儿,受誉王妃所邀,特来府上赴宴。” “呦,我当是谁呢?你不就是那个下嫁给穷秀才,又被人家厌弃的弃妇吗?” “我与前夫是和离,并不是弃……” “我管你是什么?”沈娇娇根本不听人说话,“这钗可是表哥专门送我的,要是弄坏了,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邬晴儿被当众贬损,一时面色通红,是碍于宋云缨的席面,也不好与她起争执。 周围的宾客纷纷侧目,议论声四起。 薛斐再怎么不济,也是在大理寺任职的五品官,到了沈娇娇这等贵女口中,竟也成了登不上台面的穷秀才。 宋云缨自是看不过,穿过人群,几步走上前,一把拉开沈娇娇:“薛邬两家是和离,官牒户籍都在,谈何弃妇之说?女子名声最是金贵,表妹最知书达理,可别人云亦云。” 邬晴儿见宋云缨来了,自是松了口气。 沈娇娇趾高气昂,“表嫂来得正好,你评评理,这偷盗之人该当何罪?” 宋云缨先扫了一眼邬晴儿手中的紫玉钗,又看了看沈娇娇,心中已有了计较。 她缓缓开口:“我朝律法,偷盗之人或打板、或削指,这紫玉钗价值百金,若是偷窃怎么也得砍五根手指。” 沈娇娇得意极了,“表嫂说得极是。” 奈奈扯了扯宋云缨的袖口,“主子是吃醉酒了吧,作甚要砍邬娘子的手指头啊。” 沈娇娇仗势冲下人们发话,“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誉王妃都发话了,还不把这手脚不干净的人押下去,送交官府按律处置。” “慢着,”宋云缨阻拦道:“可方才我说得是偷盗之罪,如今罪名未定,表妹怎么就急着拿人呢?” “这钗子在她手上,不是她偷的还能是谁?” 宋云缨笑而不语,从奈奈手中接过一只锦盒,打开来,里面赫然躺着一只一模一样的紫玉钗。 她将钗子递给沈娇娇:“表妹再看看,这钗子可是你的?” 沈娇娇拿过来仔细比对,半晌,才狐疑道:“怎么会有两支一模一样的钗子?不是表哥专门买给我的吗?” 宋云缨指着边角的一处雕花,“细微之处是不同的。王爷买了两支,一支送给表妹,一支我留下了。正巧我的也丢了,在席面上捡到了这支,还以为是自己的,刚才仔细瞧了瞧,我是捡了表妹的,邬娘子是捡了我的。” 沈娇娇不肯罢休,“哪有这么巧的事?表嫂别是唬我的吧。” “表妹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问王爷,看他是否买了两支一模一样的钗子。” 第105章 装无辜谁不会 沈娇娇又犹豫。 她也怕表哥觉得自己小题大做。 宋云缨拿捏道:“邬娘子是官眷,表妹告罪也要讲证据,否则就是诬陷,邬家若一纸诉状告到御前,恐怕要反过来问表妹你的罪了。” 沈娇娇翻她白眼,“你不就是一味地和稀泥,偏袒她吗?整天胳膊肘往外拐。你还真当我不敢吗?我偏要去找表哥评理,哼。” 沈娇娇推开众人离去。 宋云缨这才拉着邬晴儿回席,“都是为了我,让你受委屈了。晴儿对不起。” 晴儿虽柔弱,却不是任人揉搓的性子。 此番隐忍,都是为了誉王府的颜面。她如此识大体,让宋云缨不禁心生惭愧。 邬晴儿反过来安慰她,“咱们之间还说这些虚话做什么?我平日里听得凹糟话比这难听百倍千倍,不碍事的。” “这个机会,我定把这口气帮你出了。” 邬晴儿点头微笑:“你先告诉我,那紫玉钗是不是不止两支?” “别说两支,我那里十只八只也有,一会儿去库房我给你搬两大箱回去赏下人玩儿。” 邬晴儿指指她的鼻子,“你呀。” 从小,云缨这丫头就是鬼机灵。这回用支紫玉钗就把沈娇娇耍得团团转,真有她的。 “王妃请留步。” 两人正说笑,一个身影忽然闪出。 “小公爷?”宋云缨瞧他像是有意等在此处,故而问:“你是来找我的吗?” “是,”穆小公爷甩着香囊上的流苏,“母亲让我来问一问王妃可要去听堂会?” “正要去的。” 宋云缨拉着邬晴儿,岂料晴儿脚下一滑,险些跌倒。 小公爷顺手扶上,“邬娘子当心。” 邬晴儿忙站起身:“多谢小公爷。” 穆小公爷点头应允,目光却忍不住在邬晴儿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宋云缨疑惑,“你们认识?” 小公爷否认,“不认识。是方才经过,见娘子受委屈才多听了两句。” 邬晴儿不好意思,“原是妇人间的闲事事,没什么好看的,让小公爷见笑了。” “娘子貌美,任谁都会驻足欣赏的。” 宋云缨暗暗咋舌,到底是风流阵里的急先锋,说起甜言蜜语丝毫不脸红。 三人一道往戏台处去。 台上丝竹之声悠扬,台下宾客们或品茗谈笑。 穆小公爷则坐在不远处,目光不时投向这边。 宋云缨与晴儿小声说道:“这小公爷真是直性子,就这么大剌剌地瞧着你。” “嘘。”邬晴儿也被看得不自在。 “听说,他喜欢娇弱人妻,先前那个不就是被夫家变买到花街柳巷的风尘女吗?”宋云缨生怕这风流小公爷又对邬晴儿起了什么心思。 邬晴儿更是避之不及,“我可不愿与这种人有瓜葛。” 此时,礼官张罗着看客们玩击鼓传花。 鼓点落下,花球停在谁手中,谁出个节目以娱大众,添个热闹。 头一回,花球停在了英国公小孙女手中,她起身行礼后,轻声吟了一首咏梅诗,博得众人阵阵掌声。 穆小公爷的目光也随之一转,漫不经心地扫过邬晴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宋云缨扯了扯邬晴儿的衣袖,低声道:“咱们去那边坐吧,免得被是非缠身。” 谁料话音未落,花球就好巧不巧地掉进了邬晴儿怀里。 “听闻邬娘子琴艺高超,不知今日是否有幸一听?”穆小公爷开口问道。 邬晴儿推辞道:“小公爷过誉了,我只是略懂皮毛,怎敢在诸位面前献丑。” 沈娇娇早就看她不顺眼:“端什么臭架子?难不成你一个小官家女,还在皇后娘娘面前耍金贵?” 骑虎难下,邬晴儿唯有答应。 她坐在琴前,纤纤玉指轻拨琴弦。 琴声悠扬,如山间清风,让人心旷神怡。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穆小公爷更是听得如痴如醉,“邬娘子琴艺果然名不虚传,令在下钦佩不已,不知平日闲暇能否讨教一二?” “呦,邬娘子真是深藏不露啊。”沈夫人冷冷一笑。 她原是拉着女儿跟穆小公爷相看的,岂料半路杀出个邬娘子。 若她出身高贵,品行高洁也就罢了,偏偏是个嫁过人的小官家女。 沈夫人面上不悦,“都说小公爷眼光好,今日一见,当真是好到家了。” 这正话反说,谁听不出来? 有人为了逢迎就跟着讽刺,“邬娘子,沈夫人这是夸你呢。能得誉王妃和小公爷的青睐,你可不是一般人啊。” “这左右逢源的本事,可真厉害呢。” …… 宋云缨看不惯这群贵妇人的嘴脸。 明明是穆小公爷举止轻佻,她们却把错处都归结到晴儿身上。见着穆家地位高,就想踩邬家一脚,一个个拜高踩低的墙头草。 纵容是皇后娘娘在,宋云缨也忍不了了,她不能晴儿再受委屈。 “呦,这不是宁康侯夫人吗?”宋云缨笑意浓浓,“若说起真本事,还得看你们家老侯爷,听说这都娶了第九房妾室了,一家人和和睦睦,从无嫌隙,都说侯夫人是料理家事的一把好手,今后晚辈还得跟你多讨教讨教。” 一番话说得旁人差点没笑出声。 宁康侯好美色,家里妻妾成群,侯夫人年老色衰拼不过那些妾室,见着貌美的年轻女子才会带着敌意。 被宋云缨阴阳怪气的数落一番,宁康侯夫人脸上也挂不住,“我不过开个玩笑,王妃何必咄咄逼人呢?” 宋云缨依旧有礼道:“我也是开玩笑啊,侯夫人心怀大度,没生气吧?晚辈可不是有意的。” 不就是装无辜吗?谁不会。 明明捅了人家一把刀子,事后又说自己无意冒犯,还怪对方开不起玩笑。 今日她就非纠一纠这歪风邪气。 第106章 山鸡上树还真当自己是凤凰 穆国公夫人见万事皆由他儿子所起,忙开口圆场,“都是犬子不懂规矩,唐突了各位贵客,回府定让我家老爷狠狠责罚他。” 沈夫人不肯罢休,“方才小公爷直夸邬娘子好,不妨细细给大家说说,究竟哪里好?也好消除众人的误解啊。” 沈夫人是介意小公爷把沈家的掌上明珠撂在一边。 宋云缨微笑,“小公爷一直是守礼的,就是这张嘴太甜了。方才他还夸沈妹妹的衣裳华丽,任妹妹的妆容精致,到了邬娘子这里只能夸才气了,舅母快饶了他,一会儿怕是真要词穷了。” 小公爷也忙作揖服软,“晚辈昏了头,信口点评几位姑娘,罪过罪过。现在就自罚三杯。” 见小公爷认错,沈夫人脸色稍霁。 “小公爷不必如此,今日誉王妃生辰,咱们别给主家添堵才是。” 众人这才偃旗息鼓。 * 这几日,穆国公府一连三天下帖邀邬家嫡长女过府听戏。 明眼人都知道,这小公爷是冲着邬晴儿来的。 这小子是记吃不记打。 不然穆、沈两家长辈口头已定下的亲事,除了没分寸的小公爷,谁会做出如此离谱之事? 邬晴儿被缠的不厌其烦,特意把宋云缨约到茶楼商量对策。 “云缨,怎么办,他跟狗皮膏药似得。我多番相拒,他还是不肯罢休。” 宋云缨细细想着:“小公爷名声是不好,可都是和那烟花女子在一起闹的。若算起来,他也是个痴情之人。试问天下男子,谁会为了一个娼女,舍弃高门贵女的姻缘?” “你这说法倒透着新鲜,”邬晴儿发愁,“可说到底,我也不喜欢他呀。” “是哦……”宋云缨这下也愁了。 岂料此时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来人直冲邬晴儿走来,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来得突然,宋云缨都未来得及反应。 邬晴儿白皙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五个鲜红的指印。 “沈娇娇,你干什么?!”宋云缨立刻把她推开。 只见沈娇娇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好你个小官家女,竟敢背着我勾搭小公爷?” 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喧哗,自是引来不少看热闹的人。 此情此景,宋云缨必须给晴儿正名。 她当即拿出嫂子的款儿,“沈娇娇,大庭广众之下你成何体统?现在就给邬娘子道歉。” “让我道歉?宋云缨,你算个什么东西,山鸡飞树上还真当自己是凤凰了,也敢指使我做事?”沈娇娇愤愤指着,“你知道人家都怎么说我的吗?说我还不如一个和离的贼妇讨人喜欢!” 原来是被人说了闲话,来这儿撒气了。 沈娇娇这种人,就是不许旁人染指任何可能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喜欢独孤羽,却又想霸占着穆小公爷,她不施舍的东西,谁都不能抢。wWW.xszWω㈧.йêt 邬晴儿气得浑身发抖,“沈姑娘休要血口喷人!我与小公爷清清白白,什么事也没有。” “清清白白?小公爷频繁邀请你去国公府听戏?若非你勾引于他,他怎会对你这般上心?”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开始指指点点。 沈娇娇见状,更是得意,“大家伙都来瞧瞧,这就是礼部尚书家的好女儿。明明是她不守妇道,却仗着有点家世,逼薛家和离。如今守着半分寡,竟还不安分,又勾引到国公府头上,真是无耻至极!” 众口铄金。 面对旁人异样的眼光,邬晴儿泪水打转,却仍强忍着不让它落下。 “你!”宋云缨气得想上前教训沈娇娇,却被邬晴儿拉住了。 “云缨,你跟沈家还有亲,别为了我伤和气。” 什么亲? 若真当彼此是亲戚,也不会如此做派。 宋云缨原本她是铁了心要教训沈娇娇一回。 可突然想到,晴儿的父亲在沈国舅麾下做事,也就不得不忌惮几分。 岂料,沈娇娇却不依不饶,“邬晴儿,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娘品行不端,不守妇德,原本是要被休的,可她竟以死相逼,宁肯自缢也不肯被休。如今我看你是有样学样,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邬晴儿眼底撑红,只见她几步上前,抬起手。 “啪”得一声,重重扇在沈娇娇脸上。 因为力气太大,直接把人扇得坐在了地上。 “你敢打我?!” 沈娇娇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邬晴儿。 “打你怎么了?”邬晴儿眼神坚定,毫不畏惧:“沈姑娘,你辱我无妨,若敢辱我娘亲,我便是不要这条命也要跟你拼到底。” 沈娇娇从地上爬起,指着邬晴儿的手指微微颤抖,“你这个娼妇,我跟你拼了。” 她毕竟出身名门,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宋云缨挡在前面,“今日之事,是你咄咄逼人在先,大打出手在后,纵然闹到皇后娘娘面前,你也是没理。” “好,好,你们给我等着!”沈娇娇放下狠话,捂着脸跑开了。 此时,宋云缨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沈娇娇心比天高,今日之事,恐怕不会就这么轻易了结。 * 用过晚膳,宋云缨陪着独孤羽下棋。 她心不在焉,频频落错子。 独孤羽瞧出不对:“在想什么?” 宋云缨才跟独孤羽说了今日茶馆之事。 他笑:“我说你怎么整天不在府上,原是去茶馆大战国舅爷千金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独孤羽恢复了一丝正经,提醒她小心点:“沈娇娇是让家里宠坏了,受了这般侮辱,她定是要找机会撒气的。” “左不过就是告到皇后娘娘那里去,”宋云缨已经做好打算,“她有嘴,我也有舌头。我不信众目睽睽之下,她还能颠倒黑白?” 独孤羽落子围堵,“若是她不对你们俩下手呢?” “什么意思?” “沈国舅可是邬大人的顶头上司。” 独孤羽一语惊醒梦中人。 若沈娇娇回家哭诉,沈国舅又爱女心切,想要拿邬家开刀该如何是好? 可想想又觉得离谱,“沈国舅官声不错,不至于公报私仇吧。” 独孤羽落子赢下此局,“那就要看你好朋友的运气了。” “明日,我要陪父皇去秦州考察民情,来回不过七八天。”独孤羽叮嘱她,“若是遇到什么麻烦事,等我回来给你撑腰。” 宋云缨点点头,“嗯。” 果不其然,独孤羽刚走没几天,就出事了。 第107章 替闺蜜出头 因着几天不见晴儿,送去邬家的帖子始终也没回音,宋云缨有些担心。 一打听才知道,邬大人被下了大狱,直到宋云缨找上门,邬晴儿才哭着说出了事情原委—— “太后到法源寺祈福,不知从哪里杀出一群刺客,若不是宁王替太后挡刀,只怕要酿成大祸。祈福事宜是礼部一手操办,可父亲那日偏偏喝了酒,醉的不省人事,太后派人问话时酒气熏天,前言不后语,这才惹恼了太后……” “你爹爹一向不爱喝酒应酬,怎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邬晴儿抹着眼泪,“祖父托人找了不少关系,可谁也不敢管。可怜祖母一把年纪,在家中快哭瞎了眼睛。云缨,这可怎么办啊。” 宋云缨握紧了晴儿的手,给予她坚定的眼神,“晴儿,别慌,咱们一起想办法。你先告诉我,那日你父亲跟谁喝得酒?” 晴儿抽泣着,“父亲平日谨小慎微,从不敢贪杯。那日是沈国舅设宴,说是沈娇娇年少不懂事,要给父亲赔礼。这才多喝了几杯。” 沈国舅是应酬场上的常客,邬父一介文官,如何招架得住? 宋云缨皱眉,“这分明就是沈国舅设的局。” “云缨,都是我连累了父亲,若我那天没有跟沈娇娇起争执,父亲也不会被沈家盯上。”晴儿懊悔不已。 宋云缨拉着她:“你不能这么想,如果要追究下去,还是我设宴的不对了。错得明明是他们。” “啊……”晴儿吃痛。 宋云缨这才发现晴儿手臂上的伤,连忙拉着她,“你胳膊怎么了?” 晴儿忙缩回袖中,“继母说得对,都是我争强好胜惹的是非,受罚也是应该的。” “她竟然打你?还有天理吗?”宋云缨拽着她,“走,我非去找她讨个说法。” “云缨,我真的没事,这点伤比起父亲之祸不算什么。” 晴儿顾念着一家人的情份不想撕破脸,可殊不知这只会让她们得寸进尺。 宋云缨直接让刀雀备了车马,拉着晴儿回邬府,“你继母摆明是逮着机会拿你撒气,若打你顿板子就能把邬大人救出来,我替她打,可她这么无理取闹就是不行。” 车马在邬家门口停下。 出了这祸事,原本热闹的尚书府也是门庭冷落。 府中下人见是誉王妃的车驾,哪敢阻拦? 宋云缨领着晴儿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尚书府,直奔后宅,晴儿的继母王氏正坐在院中品茶,见二人气势汹汹而来,脸上闪过一抹惊慌,随即又故作镇定地起身。 “誉王妃驾到有失远迎。”王氏看了眼晴儿,“你这丫头,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晴儿:“王妃是来帮忙的,事发突然,来不及告诉母亲。” “这才回娘家几天,就把我和你爹爹的教导忘得一干二净了?”王氏道;“这怠慢了贵客岂不让人笑话?”Www.XSZWω8.ΝΕt 晴儿和离后,就回到了邬家暂住。继母王氏怪她折损了邬家女眷的名声,致使她亲生的小女儿寻不到好夫家,这才百般刁难折磨。 若不是有祖父母庇佑,晴儿只怕更没好日子过。 宋云缨见她牙尖嘴利,也没心思跟她周旋,直接质问道:“晴儿身上的伤,可是你打的?” 王氏一脸无辜,“王妃这是说的哪里话?晴儿与人争执,坏了家规,害得主君蒙冤入狱。妾身作为长辈也只是略施惩戒。” “你这叫略施惩诫?”宋云缨捋起邬晴儿的袖子,两只胳膊上,红的紫的都是藤条打的,渗出的血黏在衣服上,轻轻一扯就痛得晴儿倒吸冷气。 宋云缨沉声道:“长辈?王夫人倒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晴儿是礼部尚书的正妻嫡女,你不过是个继室,也敢自居长辈教训她?” 王氏脸色一白,强辩道:“王妃此言差矣,妾身虽非她生母,却也是邬家妇,自当以家规约束。” “邬大人出事,你不帮忙,反到让晴儿一个弱女子奔出去求人,如今又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教训她,这是当家主母的做派?” “王妃,这是我们邬家家事,王妃再势大,也不至于越过家主,来责骂我这个主母吧。” “好,你不服,那咱们就找家主来评评理。”宋云缨懒得再与她废话,转头看向晴儿,“走,咱们去找你祖父祖母。” 晴儿却有些犹豫,“云缨不可啊,祖母年迈,因为父亲的事已经卧病在床,我怕她再受不了刺激。” “你若忍气吞声,她以后非得吃了你。” 宋云缨一路拉着晴儿来到祖父母居住的院子,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哭声。 晴儿的祖母见二人进来,一把抱住晴儿,哭得更加厉害了。 宋云缨看着心中也是一阵酸楚。她深知,这邬家上下,除了晴儿的祖父母,怕是再无人真心待她。 “怎么,誉王妃也来了?”邬老夫人看到宋云缨忙问,“难不成是政元又出事了?” “不是的祖母,父亲那儿还没新的消息。” 晴儿一直示意宋云缨千万别说,瞧着邬老夫人无比病弱的样子,宋云缨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只道:“晴儿挂念老夫人的病情,特让晚辈来给您老人家把把脉,调理下身子。” “素问誉王妃是问脉的好手,老身这把老骨头,真是麻烦你了。” “老夫人哪里话,我与晴儿交好,儿时也受过您老人家的照顾,这都是应该的。” 宋云缨坐到了床边,把完脉,开了方子,叮嘱下人将药按时煎好。 “誉王妃雪中送炭,老身感激不尽。” 宋云缨道:“老夫人若不嫌弃,以后还唤我云缨吧。晴儿与我情同姐妹,邬大人之事,也是晚辈生辰宴上惹的祸。哪怕有一丝希望,晚辈也定当竭尽全力。” 邬老夫人已是老泪纵横,“好孩子,你跟小时候一样明事理,晴儿这姐妹没交错。” 宋云缨应下,又陪了邬老夫人聊一会儿,这才离开。 回到誉王府,宋云缨立刻召来了刀雀。 “你去找朱大人查一下,那日太后祈福遇刺之事,到底有何蹊跷?” 刀雀领命而去。 不出半日,刀雀就带来了消息。 ——原是前朝余孽在北方作乱,打着复辟的旗号,埋伏在法源寺,行刺未果,刺客都已经自尽。 邬晴儿担心,“那怎么办?抓不到贼人,父亲冤情如何洗脱?” 宋云缨理性分析,“咱们先想一想,若太后出事,于谁最有利?” “那一定皇……”晴儿捂着嘴,没敢往下说。 第108章 我要你今晚换个男人 太后与皇后不睦,早已不是秘闻。 若太后有恙,最大的收益者,自然是皇后党。 而沈国舅是皇后党的核心,他借行刺之事,既能打击太后,又能除掉邬大人这个眼中钉,一举两得。 宋云缨慢慢道:“此等大事,绝非一日之功。你开罪沈娇娇,沈国舅顺手便让把你父亲算计了进去,晴儿,别把所有的罪责都拦自己身上。” “若真如此,岂不是去求皇后娘娘也无用了?” 宋云缨也发愁,原本是想进宫求皇后娘娘开恩,如今看来也不可能了。 宫中党争,向来残酷。 前世宋云缨经历几番刀光剑影,深知儿女私情绝不会动摇人争权的决心。 她只能安慰晴儿,“别急,咱们再想想办法。” * 可事情远比想的还遭。 听闻,邬大人下狱并不是失察渎职的罪名,而是与乱党有勾连。 虽说刑不上大夫,可是关谋逆大罪,太后盛怒之下,传信将遇刺一事告知远在秦州的皇上。 皇上是大孝子,闻讯后龙颜大怒,下旨彻查此案。 邬晴儿哭干了眼泪,“祖母祖父全病倒了,继母要变卖家产去给父亲打点关系,可我听管家说,卖铺子的钱,她全送回娘家了……云缨,若父亲有个三长两短,我定随他去了。” “别说胡话。”宋云缨深知此事难办,“就算为了你祖父祖母,也得撑下去。” “云缨,能试的法子我们都试了,眼下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宋云缨思量,“倒也未必。” 皇上和独孤羽远在天边。 皇后不便出面。 还有谁能左右此事呢? 宋云缨不禁想起一个人。 “什么?你说宁王?”邬晴儿惊讶。 宋云缨理智尚在,“宁王救了太后一命,也与乱党交了手,他的话,最有可信度。”尛說Φ紋網 晴儿看到一丝希望,“那我这去求他!” 晴儿说着就要走。 “别急,”宋云缨拦她,“你与他不过几面之缘,他向来爱惜羽毛,不会帮你的。” “那怎么办?难道要我看着父亲一把年纪,受刑而死吗?” 宋云缨暗暗咬唇,“我去。” “你?”晴儿觉得不妥,“他不帮我,更不会帮你啊。” 宁王的正妃宋瑶仙因宋云缨而死。 宁王事事被誉王压上一头。 此番,他坐山观虎斗就好,没必要蹚浑水,怎会愿意出手相助? 宋云缨拍拍晴儿的肩膀,“放心,我会让他帮的。” * 宁王府,前厅。 “宋云缨,你凭什么觉得本王会帮你?” 独孤侃伤势刚好,面色仍有些苍白。 他打量着宋云缨,觉得数日不见,她消瘦了许多,站在烛影下,似纸片一般单薄。 宋云缨道:“若说邬大人失察是有,可要说通敌叛国,万万不可能。” 独孤侃:“这我知道。” “那为什么不帮帮邬家,你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 独孤侃眼底深不可测,“我还是那句话,凭什么?” 他犯不着趟这趟浑水。 独孤侃的语气含着一丝挑衅,“独孤羽呢?怎么不去求他?” 远水救不了近火,况且…… “王爷你救了太后一命,在这件事上说话最有力度。若能开口为邬大人辩白一二,定能还无辜之人一个公道。” “无辜?天下无辜之人何止百万。若你指一个本王救一个,那还得了?” 宋云缨不卑不亢:“宁王素来刚正宽厚,深受将士推崇。邬大人又是一生为官清廉,所谓英雄相惜。王爷身为局中之人,若也坐视不理,岂不有损贤名?” “不必给我戴高帽,”独孤侃并不被她这些话裹挟,“他死与不死,都对本王的名声都无碍。我不点头,不为别的,只因为你价码给的不够。” 精明的人,总是把账算得很清楚。 前世,独孤侃就曾跟她说过——“名利场上,事事都已标明了价码,谁出得价钱高,谁就能平步青云。” 宋云缨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什么价码?” 他意味深长,“我要的,你给得起吗?” 宋云缨心中一紧,却也故作镇定,“宁王有话不妨直说。” “我要你……”独孤侃走近她,抬手将她的发丝撩在肩后,凑近耳边轻声道,“今晚换个男人,如何?” 宋云缨下意识地躲开,手心攥出了汗,可又很快恢复镇定。 “你觉得呢?”她脸色铁青。 可独孤侃根本不怕,漫步绕到身后,自上而下地打量着,“我觉得你不妨考虑一下,毕竟,老九不在京城,我不说,你不说,这事没人知道……” 宋云缨转身扬手就想给他一巴掌。 可手腕在半空被他牢牢攥住。 独孤侃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是你跟我谈交易,如今我出了价,你付不起,也犯不着打人吧。” “无耻!” 独孤侃一把拉过她,将她抵在墙上,眼神似刀一般刮向她衣襟深处。 “要不要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无耻。” 宋云缨双手反抗不得,就用脚踢,用头撞,可她一个弱女子在独孤侃眼里跟擒拿一只兔子没什么区别。 “云缨,你本来就该是我的,如今不过物归原主,何必纠结呢?” 他把当可以送来送去的物件。 宋云缨只觉得这张近在咫尺的脸让她感到恶心,“那你倒是去问问独孤羽答不答应。” 他笑笑,“将我的军?” 宋云缨亦是冷笑,“有本事你别怕他。不敢惹他,却来欺负我,你算什么男人?” 独孤侃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激将法对我没用。宋云缨,你今晚若不答应,就等着给邬政元收尸吧。” 第109章 别招她 见他软硬不吃,宋云缨只好亮出杀手锏,“独孤侃,你莫不是忘了山河四省的瘟疫?” 他握她的手松了一松。 “你想说什么?” 宋云缨用力挣脱独孤侃,整理好衣衫,言语间带着警告,“要不要我告诉皇上,那是一种叫琼花的毒,产自南召,是某些图谋不轨之人,故意散布的。” 独孤侃发狠道:“你以为你能走出这宁王府?” “我走不走得出去不重要,重要的是,子时府上见我没回去,我的婢女就会带着密信去敲登闻鼓。” “你!” 独孤侃恨得咬牙切齿却拿她没辙。 其实,宋云缨也只是猜测,没有确凿的证据,此举一则是为了诈一诈他,二则也是的确没有别的办法了。 如今看他这般气急败坏,倒更坚定了这个猜测。 独孤侃眼神阴鸷,“宋云缨,算我小瞧你了。” 宋云缨毫不畏惧,“彼此彼此,宁王若能屈尊开口帮邬家澄清事实,云缨自然也会守口如瓶。这笔交易,王爷稳赚不赔。”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出尔反尔?” “除了信我,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宁王殿下,我不是你,我很讲信誉的。” “哼……”独孤侃虽冷笑,可也不得不妥协。 就在独孤侃快要点头答应的时候,突然,王府外传来一阵喧闹。 此时宁王府外,火把通明,将夜色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一群侍卫将宁王府团团围住,为首之人,竟然是独孤羽。 “闪开!”只见他一脚踹开王府大门,提着红缨枪冲了进来。 “放肆!”独孤侃大声呵斥。 独孤羽根本不理他,提枪指着上前拦路的侍卫,目光直直穿过人群,最终落在宋云缨身上。 宋云缨也吃惊万分,此时此刻,他不应该在千里之外的秦州吗?怎的会带着人来围宁王府。 独孤羽根本不给她时间思考。 他问她,“你还不过来?” 宋云缨闻言,忙扒开宁王府的护卫,奔向独孤羽身旁。 “王爷。” “老实待着。” 只见对面的独孤侃铁青着脸,“九弟,这可不是你第一次私闯我的宁王府了。” 独孤羽神色冷冽,无惧任何,“我警告过你,别招她。” “是你的王妃过府找我,怎成了我招惹她了?” “你若坦荡,便不会房门紧锁,让一干人守在外面。” “咱们走。”独孤羽搂着宋云缨转身离开。 可独孤侃又故意在身后喊道:“誉王妃!咱们的交易还作数吗?” 宋云缨见他终于松口,正要回去应承,却被独孤羽掰回了身子。 “统统不作数!”独孤羽头也不回地拽着她离开了王府。 * 宋云缨是被独孤羽架上马,一起夜奔回府的。 因着独孤侃最后喊得那句话,独孤羽生气了。 回府后,他又将自己关在书房,不吃饭,也不跟她说半句话。 真是杀人诛心。 听随从剑琴说,“王爷刚到秦州就听说京城出事了,苦苦求得皇上恩典,路上跑死了三匹马才赶回来的。” 宋云缨虽然心中坦荡,可毕竟被他撞了个正着。 独孤羽这般要强,见她求人求到了宁王府,定是要气死。 纵然她长了一百张嘴,也未必说得清楚。 “主子要不从别的地方下下功夫?”奈奈出主意。尛說Φ紋網 “比如?” “要想拴住男人的心,先要拴住他的胃。”奈奈道:“奴婢都打听过了,王爷今日水米未沾,他一路奔波,定是饿得紧。主子送去热菜热汤,王爷心里一暖,还能不缴械投降?” 宋云缨笑,“你这丫头,都跟谁学的?” 奈奈挠挠头,看着宋云缨,“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这话听着别扭。 不过,最高效的办法,往往就是朴实无华。 宋云缨亲自下厨,做了几道独孤羽爱吃的菜,热腾腾的端到书房。 此时,独孤羽正坐在书案前,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脸色阴沉如水。 宋云缨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将饭菜一一摆放在桌上,“用些饭吧,王爷一路奔波,定是饿了吧。” 独孤羽看也没看她:“用不着,你出去。” “那这饭菜……” “端出去。” 难怪宫里的嬷嬷说,夫妻吵架和好是门大学问。 这学问太深不可测了。 “那我走了?”宋云缨试探他。 可独孤羽仍是冰山一座,眼皮都没抬一下。 气性这么大? 此情此景,宋云缨唯有发动死皮赖脸的本领,站在桌边就是不走:“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我也是为了救邬大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受屈冤死吧?” 独孤羽将书一撩,“你倒是菩萨心肠,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会让我多担心?” 宋云缨心中暖暖的,便软声道:“我知道错了,以后做事一定先跟你商量,好不好?” 独孤羽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却依旧嘴硬道:“嘴上的答应的好,只怕到时候脑子一热又忘得一干二净。” 他拉起她,绕着身子检查了三圈,已确认她毫发无伤。 “他没对你怎样吧?” “没有。”宋云缨只把与案子有关的信息告诉独孤羽,省去了独孤侃那些毫无意义的疯话。 独孤羽沉默片刻,才道:“这件事交给我,你别再出面了。” 宋云缨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涉险,心中自然感动,“好,我都听王爷的。” 独孤羽这才起身,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这是我做得粉蒸排骨、红油云丝、蹄子清羹,都是你爱吃的,”她把盘子朝他推了推,“尝尝?” 独孤羽夹起一块排骨,尝了一口:“有进步。” “谢王爷夸奖!” 这个傲娇的王爷,也还挺好哄得嘛。 * 接下来的几日,独孤羽让崔彧和朱鸣尘协同彻查了太后法源寺遇刺一案。 由大理寺和暗卫同时出动,或许能让真相尽快浮出水面。 宋云缨在外帮不上忙,就在府里和邬晴儿一起整理各种口供,想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第110章 白月光 只可惜,幕后主使藏得很深,刺客不但没有留活口,所用的兵器和毒箭也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几经盘查,终于在百里外的一樵夫家,找到了目击者。 说他上山砍柴时,听到几个刺客提起是受一位姓洪的人指使。 还拿出一个刺客丢下的飞镖,对比与法源寺中的暗器完全一致! 独孤羽带着朱鸣尘连夜赶工,将刺客的行踪轨迹摸透,沿途排查各种证据证人。 终于赶在皇上回京之时,将所有线索和证据整理妥当,上呈御览。 “如此看来,邬爱卿确实冤枉。” 独孤羽道:“邬大人虽有疏忽,但却与谋逆之人毫无关联,幕后主使另有其人。儿臣愿请旨捉拿此人,以正国法纲纪。” “嗯。”皇上思量着。 见皇上松口,独孤侃也将自己陈词的奏折递给了皇上,“父皇,儿臣那日与贼匪交手,他们自诩是奉难遗孤,确实与邬大人无关。” “奉难遗孤?”皇上沉了声色,“不知好歹的东西。” 奉难遗孤多已发配边疆为奴,他们的父母因当初反对皇帝登基,都被斩杀殆尽。 独孤侃再道:“父皇当年饶了他们的命,可他们却不思悔改,竟敢祸乱朝纲,意图不轨。”尐説φ呅蛧 皇上将折子撂在书案上,“把人都找出来,杀。” 说了又补了一句,“老九,你去办。” 独孤羽只好领旨,“是。” 最后,皇上免了邬尚书的谋逆大罪,只按渎职罪将其官职降一级,罚俸两年。 独孤羽把消息带到邬府后,府里立刻欢腾一片。 邬晴儿抱着宋云缨,喜极而泣,“爹爹没事了!云缨,你和王爷的恩情,我真不知如何回报。” 邬家祖父母也是上前纷纷行礼,“誉王、王妃在上,受老朽一拜。” “老人家快请起。”独孤羽忙扶着,“邬大人为官清正,这是他应得的公道。” 继室王氏也凑上前,“誉王仗义直言,我们邬家上下都会记得你的大恩大德。” 邬晴儿见她道貌岸然的样子,也是反感:“父亲刚落难,你就张罗着卖铺子,查账目,父亲若回来,可得有你好看。” “大姑娘,你说话可要讲证据,不能含血喷人啊!”王氏大声说。 宋云缨将两人拉开:“邬伯父此番落难,已是疲惫不堪,咱们还是别呈口舌之争。多准备些干净的衣裳和可口饭菜,别让伯父再受委屈了。” “说得对。”晴儿这才缓过神,“瞧我只顾着哭,忘了大家忙这么多天,都没正经吃顿饭,今日我亲自下厨,好好给各位恩人和父亲接接风。” * 独孤羽最近的行为有些奇怪。 原本,开立王府后,他那些在宫中的画都被装箱收进了库房。 可他不知怎的心血来潮,忽然让人把画又重新挂了出来。 尤其是那副无相的女子图。 特意交代了锦瑟——要挂在书房。 “你们家王爷真过分,这是巴不得天天看着她呢。”奈奈不情愿地翻着箱子,“至我们王妃于何地啊?” 奈奈就是直性子,开心时候王爷王爷的喊,不开心就指着锦瑟说“你们家王爷。” “王爷莫不是和主子吵架了?”锦瑟也有些不好意思,“要不主子去问问?若是和好了,兴许这画就不挂了。” 宋云缨坐在窗下,手上拿着一本《千金要方》。 她闲闲的翻着,想除了前几日到宁王府走了那么一趟,惹得独孤羽不悦,似乎也没别得事得罪他了。 索性看开些,“整座王府都是王爷的,他想挂什么就挂什么,想挂哪里就挂哪里。” 奈奈撇嘴,“主子真是好脾气。换做是我,两手一横一竖撕了才解气。” 宋云缨翻着书,突然想起件事,“锦瑟,你大小跟着王爷,可曾知道他认识一位姓白的姑娘?” “姓白?”锦瑟努力地回想,却还是摇头,“奴婢没听过,京城里好像也没姓白的官宦人家啊。主子问这做什么?”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毕竟,他只叫她小白。 也许是名字,也许只是个绰号。 “没什么,你忙去吧。”宋云缨将书合上,走到窗边。 此时,一阵风吹过,带动着书房中的画轴轻轻摇晃。 宋云缨的目光也随之落到了那幅无相的女子图上。 是他的白月光吧。 所以才会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 正思索间,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独孤羽走了进来。 他见宋云缨站在窗边发呆,就走近:“看什么呢?” 她回头,“没什么。” “那……没什么想跟我说的?”他试探。 宋云缨笑笑,“我要谢谢王爷替邬家申冤,晴儿特意传话来,说她在天香楼设了宴,邀你跟朱大人、崔大人一同前去。” 这不是他想听的,“别的呢?没有要问我的吗?” 她拿出王室正妻该有的态度,“没有啊。” 独孤羽眼中的光熄了一点点。 宋云缨惯会察言观色,她突然发现,他似乎是想让她问的。 本着有话就讲,绝不藏着掖着制造不必要的矛盾。 她问道:“王爷的那些画……当真都要挂出来吗?” 独孤羽眉毛一颤,“你若不喜欢,我也可以让人撤了。” 宋云缨不想得罪他:“王爷喜欢便挂着吧,我无所谓的。” 独孤羽望着她,眼神复杂,“你当真无所谓?” 她迎上他的目光,笑得坦然,“王爷多虑了,我怎会跟一个画像吃醋呢?” “你总是最大度。” 宋云缨不语,心中却道:不大度又能如何?你心中那个人早已占尽先机,自己如何争得过? 左右现在坐稳誉王妃位置的是自己,纵然他心里有念想,也只当是个情感寄托,于现实中的她是没威胁的。 既然没有威胁,何必为此烦扰? “王爷,你生气了?”看他的脸色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是因为我没吃醋吗?” 他抄着手,背过身傲娇道:“你觉得呢?” 不会吧。 前世独孤羽娶了宋瑶仙,两人为了书房里的画,三天两头的吵架,皇后娘娘面前都闹过多次。 怎么到了她身上,不吵不闹还有错了? 这个独孤羽,还真是邪门。 第111章 珍惜眼前人 如果换做是别人,宋云缨早不伺候了。 可如今她和独孤羽夫妻一体,还是要共同进退的。 看在他刚救了邬家于水火的份儿上,宋云缨走上前,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耐心哄着:“好啦,是我错了还不行嘛?我只是不想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影响了咱们之间的感情。” 独孤羽转过身,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无关紧要的事?在你心中,我就是这般可有可无吗?” 宋云缨忙解释道:“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咱们得向前看,比起往事尘埃,更应该珍惜眼前人,不是吗?” 他嗓子略干,“我也是你的眼前人,你珍惜了吗?” “我自然是珍惜呀,”宋云缨无比真挚,“正因为珍惜,你做什么,我都支持的。” 他冷哼,“我不需要你支持。” “……” 什么啊。 大晚上发疯玩吗? 宋云缨只好硬着头皮再哄,“王爷,我当然想你一心扑在我身上,可人总有疲倦的时候,我不能自私地让你只围着我转。” “这么说你都是为我好?” 她确实是这个意思。 但也不敢堂而皇之讲出来,“王爷你身子弱,总这么易怒生气可不行。” “你说谁不行?”他冷着问。 糟了。 越哄越生气。 上一世宋云缨什么本事都学了,就是没学哄男人的本事。 “自……自然不是王爷。” 宋云缨此时心乱如麻,一张嘴笨得厉害,“王爷不忘旧人,世间难得。我娘亲若是如我这般幸运,也不至于含恨而终了。” 既表明了自己无比在乎他,又不反对他偶尔想一想别人。 这总该可以了吧。 宋云缨眼巴巴地看着他。 谁料,独孤羽叹了口气,“咱们还是去吃饭吧。” * 邬晴儿在天香楼摆得宴席。 她亲自为众人斟酒布菜,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邬晴儿举杯对独孤羽道:“此次若非誉王殿下出手相助,我邬家上下怕是要蒙受不白之冤了,晴儿敬你一杯。” 说完,便要起身行礼,却被独孤羽拦住了。 “邬姑娘见外了,都是朋友。”独孤羽说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一旁的宋云缨。 朱鸣尘不愿,“邬娘子怎么只谢王爷,咱们几个兄弟的腿也都跑断了。” “是我疏忽了,”晴儿忙给大家斟酒,“晴儿写过朱大人、崔大人。” 宋云缨道:“好了,晴儿是个实心肠的姑娘,朱兄弟快别逗她了。” 朱鸣尘挂着笑容,“前几日邬娘子的脸都愁成苦瓜了,我逗她笑一笑,也是有好处的。” 几人相视一笑,纷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宴席间,气氛融洽,欢声笑语不断。 直到席散后,朱鸣尘护送独孤羽夫妇回府的路上说起了事。 ——寻找宋云缨弟弟的事,有了些眉目。 “真的?”宋云缨无比激动。 “嗯。” 先前,暗卫是拿着独孤羽画的画像去找,面容相似的,经历对不上;经历类似的,面相又差得远。 朱鸣尘说:“这总算找到了三个差不多的,想着让嫂子一起辨认辨认。” 他说,这三个人都姓宋,有个姐姐,且母亲都是因病无钱医治,被卖给人牙子换药钱的,且胸口有块红色胎记。 “若一个也没中,嫂子别怪我才好。” 宋云缨哪有怪罪的道理,“朱兄弟别这么说,十几年前的事了,本就是大海捞针,你能这么尽心尽力,我已经很感激了。” 前世,独孤侃也是说帮宋云缨找弟弟,动用了她不少钱财。 只可惜,物是人非。 宋云缨直到死都没能见子游一面,反倒把自己弄得人财两空。 想想也是唏嘘。 朱鸣尘拍着胸脯:“嫂子的事就是九哥的事,九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不必客气。” 独孤羽道:“明日一早,你带那三个人来府上见见。” “没问题。” * 是夜,宋云缨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内心是忐忑的,可这种不安,跟前世的感觉又不太一样。 前世,每当独孤侃给她希望,换来的总是失望。 而宋云缨的心早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消耗殆尽。 今生,还是头一次有弟弟的消息。 宋云缨高兴之余,心里也害怕再次失望。 “怎么不睡?”独孤羽问她:“在想你弟弟的事?” 宋云缨点了点头,“子游是知道父亲存在的。这么多年,他都未曾登宋家的门,我在想,或许他根本不想认我们。” 独孤羽侧身躺着,与她说:“做事但求问心无愧。一旦认准就要义无反顾地坚持下去,若瞻前顾后,走一步回头看三步,什么也做不成。” 宋云缨望着独孤羽,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王爷说得是,是我多愁善感了。无论如何,总要见一见才知道结果。” 独孤羽将她揽入怀中:“别多想了,快睡吧。” 宋云缨依偎在独孤羽的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渐渐地安心下来,沉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带来了一天的生机与希望。 朱鸣尘带着三个面貌相似的年轻人站在了誉王府的大厅中。 “草民叩见王爷、王妃。”三人异口同声。 宋云缨和独孤羽端坐在上首,隔着珠帘,目光一一扫过这三人的脸庞,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熟悉的感觉。 宋云缨的问题很简单——家中庭院种了几棵梨树?她手腕的伤怎么来的?母亲常教导他们的一句话是什么?有没有信物? 这些问题她在前世问过上百人,能全答对的却没有一个。 今天厅前的这三个,也不行。 他们的经历虽然都与弟弟有些相似之处,但却都不是真正子游。 她对着独孤羽摇摇头,心情也跌入了谷底。 朱鸣尘小声道:“嫂子,会不会是你们分开的时候年纪太小,时间久了,就给忘了。” 虽然有这个可能,但她问得都是儿时烂熟于心的事情,除非失忆,否则定能记得大半。 为了保险起见,宋云缨再次询问那三人一些更为细节的问题,比如儿时的玩伴、家中的布局、母亲的习惯等等。 然而,这三人的回答依旧模棱两可,不尽人意。 独孤羽摸索着下巴,想起一个办法:“要不要再试试滴血认亲?” 第112章 分家产 父子血脉相承,可融为一体。 古医书上有注解,若为男女血亲,以血滴水也可相融。 朱鸣尘表示赞同,“试试吧,这三个人我们可是找了快一年,下次遇上真不知什么时候了。” 锦瑟将滴血认亲的东西准备好。 三人依次上前,将指尖的血滴入碗中清水。宋云缨也将血刺入水中。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三人都与宋云缨的血不相融。 如此这般,便是彻底死心了。 独孤羽安慰她,“没关系,再找就是了。” “就是,就是。”朱鸣尘也附和,“我让兄弟们再用点心,一定能找到的。” 宋云缨还是礼貌地让奈奈送走了那三人,并打赏了他们一些银两,算是辛苦费。 回到屋内,宋云缨坐在铜镜前,心中五味杂陈。 独孤羽走了进来,从背后轻轻环抱住她,“别太难过。” 宋云缨靠在独孤羽的怀里,泪水无声地滑落,“我知道我早该习惯了。可每次还都留有一丝奢望,这种感觉,真的很痛苦。” 一向坚强的宋云缨忽然落泪,让独孤羽也有些猝不及防。 只这一刻,他便心软了。 独孤羽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别哭,不管怎样,我都陪着你。” 她无声地点点头。 “当年,若不是弟弟挺身而出,只怕流落街头的,就是我了。” 宋云缨想起前世的种种,心中总会充满疑惑和不解—— 前世今生,身为太子的独孤侃,身为国公爷的父亲,身为誉王的独孤羽,身为暗卫总领的朱鸣尘…… 随便拎出一个,都是大巽权威的存在。 为什么历经两世,弟弟仍然杳无音信,不知所踪? 这个疑问如同巨石般压在宋云缨的心头,让她难以释怀。 难道,弟弟真得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 这日清晨,奈奈将一封帖子递上来,“主子,大姑娘派人送来的。” 宋云缨拆开后,信中说道宋父闲赋在家,一直身体抱恙,如今已经卧床半月有余。 大姐自从南疆回京省亲,就一直住在宋国公府。 宋云缨猜测,大姐来信的目的,一是想借誉王府给国公府抬一抬身价,二是觉得她神医妙手,能给父亲诊诊脉。尛說Φ紋網 “就说我不在府上。”宋云缨把信放在了一边。 继母和庶妹的欺凌,父亲的冷漠,早已让她对这个家失望透顶,不想有任何瓜葛。 奈奈道:“奴婢这么说了,可是宋府的管家在前厅候着不肯走,说老爷这次病得很重,让主子务必回去一趟。” 父亲年逾六十,身子骨已大不如前,再加上屡次被贬,遭圣上斥责。继室和小女儿都双双殒命,身体和心灵上的打击,让他更是一病不起。 “管家说,国公爷是想着身体每况愈下,提前分一分家,连二小姐都给叫回来了呢。” “二姐也回来了?”宋云缨沉吟片刻。 奈奈点头,“是呢,奴婢派人去打听了,确实如此。宋家昨日专门去浮生庵把人给接回来的。” 宋云缨很是吃惊。 二姐作为宋家的第一反骨,出家后与父亲断绝父女关系,扬言再不登宋家门。 十数年来与宋家毫无牵连,让宋云缨都快忘了有这么一号人物。 怎的今日她也回门了? 奈奈猜测道:“看来,国公爷真得病的很重。主子要不去看看吧,既是分家产,也不能便宜旁人。” 宋云缨知道自己虽对宋家有恨,可她现在身为誉王妃,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王府的颜面,若连父亲重病都肯去见,难免连累独孤羽被御史参奏。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独孤羽走了进来,问道:“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宋云缨将父亲病重的事告诉了他,独孤羽听后,沉默片刻,道:“你若是想去,我便陪你走一趟。” 宋云缨摇了摇头,“算了,我若是回去,免不了一番纷争。让你看笑话不说,也影响我发挥。” 独孤羽笑:“你想把宋家拆了?” “怎么可能?” “看来我这宝塔今天是镇不住你这河妖了。” 宋云缨解释:“不是啦,之前总麻烦你。这回不一样,宋家的家事我能应付,怎好次次都让你替我出头?” “好吧,既然你决定了,就回吧。有什么事随时派人回来告诉我。” 宋云缨她吩咐奈奈准备一些补品和药材,便坐上马车,向宋国公府驶去。 路上,奈奈问她:“主子,你说二姑娘也是回来争家产的吗?” “不好说。”宋云缨摇头:“她恨我恨得厉害,怕是一捧土都不愿分给我。” 父亲膝下无子,唯有四女。 大女儿宋昭华是镇南侯夫人;二女儿出家为尼,一直在浮生庵带发修行。 唯一的男丁是宋子游,却早已下落不明。 除此之外,就只剩宋云缨。 奈奈大大咧咧地,“主子有王爷撑腰,不管她们谁上,都不是咱们的对手。” 宋云缨并不为此而来:“国公府的家底日渐稀薄,尤其是我将娘亲的嫁妆争来后。他们那点家产,更是可有可无,争不争都没什么意思。” “那主子此去是为了什么?” 宋云缨目光深邃地望着窗外,缓缓道:“难得见一见故人,咱们去把账算清楚。” “主子是说二姑娘?” 昔日,父亲原配夫人蔡氏出身农户,二人结识于微末,属于患难夫妻,本该荣辱与共。 可父亲飞黄腾达后,嫌蔡氏配不上自己的身份,一直休书将其赶出家中。 蔡氏苦苦哀求无果,也无脸面对娘家亲族,于是投湖自尽了。 宋二姑娘常为母鸣不平,惹恼了父亲,被他斥责打骂,一怒之下剪了头发,去道观做姑子了。 宋二姑娘始终认为是父亲变了心,就把这笔债记在了宋云缨生母的头上。 第113章 回宋家算帐 宋云缨微微颔首,跟着管家向父亲的院子走去。 一路上,她留心观察着府中的变化,发现比起自己出嫁前,这里已经冷清了许多。 想必是父亲被贬后,那些趋炎附势的人都纷纷离开了。 如今的宋国公府只是一副躯壳,哪里还有当日的荣光? 宋云缨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屋内,宋父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神情憔悴。 大姐宋昭华坐在床边,正细心地为父亲擦拭着手。 “三妹来了,看座。” 宋云缨点点头,走到父亲床前:“爹。” 父亲猛咳几声,没好气道:“你回来作甚?老夫死都不用你管。” 宋云缨冷冷地看着他,“爹,您这是唱的哪出?不是您叫管家硬把我喊回来的?一面请着,一面骂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装病骗我们回来挨骂的。” 宋父顿时气得脸色铁青,“孽障你说什么?” 大姐连忙打圆场:“三妹,太医来给父亲诊脉,都说是气虚体弱,需要静心调养。可爹心里惦记着你,这才去王府相请,你就别任性了。” “惦记我什么?”宋云缨挑眉,“是惦记我母亲留下的珍贵药材,想要续命吧。” 宋父眼中怒意,却仍强撑着气道:“老夫何时惦记过你母亲的东西?” 宋云缨冷笑着,坐在床前拉过宋父的手诊脉。 “爹,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何必拐弯抹角?我母亲留下的栖香散,最治头风,父亲是受太医指点,才找我寻药,不是吗?” “胡说八道!”宋父恼羞成怒,“老夫半截入土的人了,大不了一死,没你想得那么奸恶。” “爹,别人不了解您,我还能不知道吗?”宋云缨微笑,“大义灭亲,舍尾求生,这几招属您玩的出神入化。” 宋昭华见两人又要吵起来,拦着:“三妹,你真得误会了。爹是想分家,为你好才把你叫回来。这偌大的国公府,不也有你的一份儿吗?” 此话说得恳切,只可惜,宋云缨再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骗欺负的小女孩儿了。 宋云缨拂了拂袖子,“大姐当我是傻子吗?若真要分家,宋府要请阖族耆老,开祠堂、点账册,一笔笔账过了名录,大家签子画押,才算作数。” “怎的国公府里安静如斯?既无族人,又没账房。只咱们几个磨嘴皮子,何来分家一说?又何来我的那一份儿啊?” “这个……”宋昭华,“不是想着咱们父女商量个大概,再去请族老见证吗?” “哦?”宋云缨笑了笑:“可你们演这一出苦肉计,演得未免做作了些。” “云缨,你太过分了!”宋昭华忍无可忍,起身斥责道:“我想着你是受了委屈的,处处让着你,旁人说得那些污糟话从不去信。宋府遭难,你身为誉王妃,理当替母家出头。” “所以大姐觉得,谁弱谁有理?” “不管谁有理,你不该对爹袖手旁观,冷言相讥。难道从前你的乖巧懂事,都是装得吗?” 此时,外面紧跟着一阵急促的脚步。 “二姑娘,你不能进!”侍女拦着。 “滚开!”只见一道素衣气冲冲地推门而入。 来人几乎没有停留的时间,上前给了宋云缨一巴掌。 “不恭顺的东西,没有宋家你当得了王妃?父亲和大姐面前,你还敢大放厥词?” 宋云缨的脸瞬间火辣辣的疼。 “二姑娘,你怎么打人啊!”奈奈挡在主子身前。 宋念慈厉色道:“我是国公府嫡女,她一个外室所出的野种,我想打便打!” 奈奈也是被气急了,大声反驳:“你一吃斋修行的道姑,敢跟口出狂言,跟娘娘动手。要是我家王爷知道了,定饶不了你!” “他能怎样?杀了我?还是拆了我的道观?自古灭佛的见过,想灭道,我倒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胆。” “你!” 宋云缨一手拦着想要争执的奈奈,脸虽痛,却仍保持着冷静与高傲,“二姐,你一个出家人,动什么怒啊?” 宋念慈虽是道观素衣,却面露凶相,“你在外面如何招摇我不管,有我在,宋家还轮不到你猖狂。” “多年未见,二姐还是这般无礼急躁。可见修行都修到狗肚子里去了?” “宋云缨!” 宋念慈被戳到痛处,扬起手又想打人,却被宋云缨一把抓住手腕,用力一甩。 “二姐,差不多得了,我怕你有命打,没命回啊。”宋云缨声音低沉而充满威胁。 宋念慈一怔,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 她狠狠道:“当年若不是你娘勾引,母亲怎会含恨而终?我们姐妹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宋云缨高声道:“你要怪就怪父亲薄情、世道不公,怪不到我们母女头上。” 宋云缨指着她,气势逼人:“我若是你,定闹他个天翻地覆,人尽皆知。让他身败名裂,再不敢行忘恩负义之事。你只在后院里跟女人闹,算什么本事?” 宋念慈被戳到痛处,“你别以为我不敢。” 大姐生怕这两人再动起手来,骂着看门的侍女,“混账东西,见主子争执也不拦着,看戏呢?” “是。”侍女这才去拉人。 “滚!”二姑娘一巴掌扇在下人身上,脸上立刻起了五指山。 “紫娟?”宋云缨这才注意到侍女,“你怎么成这样了?” “奴婢没事…..” 数月未见,紫娟瘦了三圈。 手腕、脚脖子上都是藤条打的上,捋起袖子也是一片片黑紫青。 “谁打的?” 紫娟低着头,不敢说。 “是她们?”宋云缨指着在场的人。 大姐二姐正冷冷地看着紫娟。 紫娟只能小声回答:“是我自己摔得。” “走,跟我回王府。”宋云缨岂能看不出其中关窍? 大姐连忙拉着,“三妹别走,别为一个下人伤了和气。” “紫娟是我贴身丫鬟,当初是为了给母亲守香才留在宋家,现在母亲灵位我已经移走,她也理当跟我回王府。” “三妹,你已经是人上人,又何必跟自家姐妹斤斤计较?你二姐是急性子,我回头骂她就是了,看在我的面子上,大家都别吵了。” 还是一样擅长和稀泥。 这样没有意义的拉架,曾经在宋云缨的童年里发生过多次,除了激发矛盾,没有任何用。wWW.xszWω㈧.йêt 每次大姐越是劝,宋云缨就被欺负的更厉害。 宋云缨只是静静道:“菩萨低眉,是因为身旁有金刚怒目。大姐,你不是菩萨,没有金刚护法,就不要去普度众生。你帮不了她,也帮不了我。” 第114章 疯了吗?远远不够呢 “三妹……”宋昭华闻言,一时语塞。 宋云缨的话,如同一把锐利的刀,精准地剖开了她长久以来的伪装。 此时,宋父虚弱地直咳嗽,仍试图维持一家之主的威严:“宋家的下人,你想带走就带走,有把老夫这个家主放眼里吗?” “爹,女儿从前就是太把你们放眼里了,才会受尽欺辱。” “你!你到底想怎样?” 宋云缨渐渐换了张笑脸。 这笑意,看得宋父心里发怵。 “我当然是来给爹瞧病的啊,”只见宋云缨坐回床边,端着一碗药,“爹,你可一定要长命百岁,看女儿如何把那些人一个个踩在脚下。” 宋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宋云缨。 这个曾经唯唯诺诺,任人宰割的女儿,何时变得如此心狠手辣,野心勃勃? 宋云缨叫人把熬好的药端来。 舀起一勺药,递到宋父嘴边,“来,爹,喝药。” “我不喝你的药!”宋父猛地偏过头,拒不张嘴。 宋云缨再舀。wWW.xszWω㈧.йêt “爹,别啊,不喝了这碗栖香散,你如何好起来呢?” 宋父一把推开,“别喊我爹,我不是你爹!” 咣当—— 药碗从手中跌落,摔碎的瓷片飞溅。 “主子!” “爹!” 在场的人乱作一团,忙扶着宋父和宋云缨。 只见二人的手都被瓷片划破,此时正不断地渗着血。 “快去拿止血的纱布来!” 下人手忙脚乱地递着东西,将宋父和宋云缨的伤口包扎起来。 二姐直接把宋云缨拉到一边,“你是想把爹气死才甘心吗?” 看着与父亲混在一起的血,宋云缨有一瞬间的失神。 可又很快反应了过来,她一手摁着腕上的纱布,“二姐当年负气离家,跟爹吵得天翻地覆,把爹气吐了血,险些没命,如今还有脸指责我?” 宋念慈被怼得满腔怒火,却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 地上满是狼藉,宋云缨蹲下身,一片一片捡着碎瓷片,幽幽道:“现在才来娘家装孝子贤孙,分家产,打算盘,有点儿晚了吧?” “宋云缨,我撕烂你的嘴!” 要不是大姐拦着,二姐得跟她拼命。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拉开。”宋昭华呵斥着侍女。 宋昭华虽不喜欢宋云缨的强势,但更不愿看到宋家这样乌烟瘴气。 “三妹不是我说你,你这张嘴,也太不饶人了。按理说你为母休夫,又跟宋家割袍断义,我们本可以不喊你回来,可父亲大人仁慈,想着你是骨肉血亲,总得给你有个交代。可你,你是怎么回报他的?” “回报?我需要回报什么?宋家,对我来说,不过是个回忆里充满屈辱的地方。” 宋云缨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众人,勾起一抹冷笑,“从我进府第一天起,我就明白,自己不过是个外人,你们一个个慈眉善目,背地里谁不骂我一句乡下来的野种。” “大姐,你享受着镇南侯夫人的尊荣,出嫁时十里红妆,可曾想过,吸的是我母亲的血?二姐,你出家修行,看似超脱世俗,实则是无能。你不敢给生母讨说法,跟宋家决裂。我告诉你,我敢!” “你……你简直疯了!”大姐看着宋云缨,眼中满是陌生。 “疯了吗?”宋云缨逼近一步,决绝道:“远远不够呢。” 宋父躺在床上,脸色因愤怒和震惊而变得扭曲,“孽障,你想让老夫把整个宋家都赔给你吗?” 宋二姑娘不愿,“爹,那都是你积攒的家业,怎能拱手便宜了她!” 大姐也跟着劝,“爹,现在不是说气话的时候,你先喝口水静静心。” “呵。”宋云缨蔑笑着,“你们太高看自己了,欠我母亲的债,宋家还不清。” “原本我想着不沾你们的闲,可现在我改主意了。” 她眼风扫过所有人:“等真分家了,再来喊我。到时宋家的一砖一瓦,一针一线,但凡该我的,你们谁也别想私吞。” 说完,宋云缨转身就走,留下一屋子的惊愕和愤怒。 奈奈拉着紫娟紧跟其后,看着她浑身是伤,不免掉泪:“她们真是太欺负人了。” 门外,马车早已备好。 宋云缨上了车,吩咐道:“回府。” 马车缓缓驶离,宋国公府的轮廓渐渐模糊。 宋云缨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心中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主子的手腕还疼吗?”奈奈心疼。 宋云缨低头看看带血的纱布,“我没事。” “主子明知来也是受气,就不该回来。” 宋云缨突然问了句,“奈奈,你说他如果不是我爹,我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生气了?” 奈奈心思简单,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说:“那老爷还不是我爹呢,我都快气死了。” 宋云缨苦笑。 她心中有个疑问,想着必须再验证一下,才能解心头之惑。 回府后,宋云缨约独孤羽到凉亭赏月。 独孤羽如约而至,一身黄锦绣山的衣裳,清冷月色下,显得尤为出尘。 两人静静地坐着,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突然,一阵风吹过,带动了凉亭上的风铃。 他笑:“听说娘子在宋家又是大杀四方。” “连你也要挖苦我?” “不敢不敢,”他为她斟上一杯茶,“只是觉得错过了娘子的威仪,有点可惜。” 宋云缨不再与他玩笑,开门见山道:“王爷,你能否帮我查一个人?” “谁?” “我爹。” “宋国公?”独孤羽目光微闪,“查他作甚?” 第115章 有你在怎么正经? 宋云缨这才说起了今天在宋家发生的事,说了争吵,说了动手。 说了父亲一扬手,摔碎了盛药的碗。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我发现,我和他的血并不相融……” 两人无意间滴进水盆里的血,像完全排斥的两颗血珠子,各自散开,没有融合在一起的迹象。 这让宋云缨心中升起了一个骇人的猜测。 “或许,我根本不是爹的女儿……” “你这个想法很大胆啊。”独孤羽沉默片刻,开口问:“你可有十足的把握?” 宋云缨摇摇头。 “所以才想着再验证一下。” 独孤羽提醒他,“取你爹的一滴血容易,只是这件事,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去做。” 宋云缨道:“你知道吗?我曾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会活在宋家的阴影里。但今天这个想法冒出来时,我忽然释怀了许多。” 她说:“人与人之间越是亲近,期望越多,失望和憎恶自然也就多。他若真不是我爹,或许,我也不会越陷越深。” “好,我帮你查查看。”独孤羽轻抚着茶杯边缘,若有所思:“宋国公他发现蹊跷了吗?” “我不知道,他只顾着骂我,怕是没注意吧。” 独孤羽道:“你的身世,你母亲应该最清楚。如果你不是宋家的女儿,她为何临终前将你托付给宋家?” “娘亲是被人伤透了心,若非走投无路,也不会让我去这虎狼窝。” 这些年,父亲于宋云缨只是个称呼。 或许是她太想摆脱宋家了,稍有一线机会,她都想跟他们划清界限。 宋云缨回忆着:“当年母亲带着我和弟弟逃难到小陇山,她本就体弱,一路颠簸身子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她其实明白的,爹视她为污点,这才没有上京跟宋家撕破脸……” 独孤羽轻伸手握住了宋云缨的手,“这样吧,我让人去查查。大巽官员的私闻秘事多半都在暗卫手中,或许能从中找到点线索。” “嗯……” 独孤羽道:“我一直都想问,你和你弟弟是双生子吗?” 宋云缨点头,“对啊。” “看着不像。” “不像吗?小时候我只是个头儿比他高。” “不像。”独孤羽擅长丹青,对人体结构有较深的研究。他画皮画骨多年,根据宋云缨的描述,推演画出的宋子游与她并不像姐弟。 宋云缨此时头脑已经乱了:“若我们不是姐弟,那娘亲呢?我们是她的孩子吗?这一切究竟跟宋家有什么关系?” “别急,咱们想想办法,总会弄清楚的。” “嗯。” 娘亲和弟弟,永远是宋云缨心底最柔软的存在。 当年宋云缨孤身一人来到京城。 她一个小孩子,无依无靠,只想着在宋家如何讨好继母和姐妹,如何在这深不见底的宅子里生存下去。 若不是靠着想要与弟弟团聚的念想,只怕她早就撑不下去了。 好在,宋云缨已经想明白。 费再多的力气讨好别人,都不如自己强大可靠。 公道,自己去讨。命运,自已去争。 才能活出个明白和精彩。 “信我拟好了,送去暗卫署应该很快就有消息。”独孤羽道:“只这一次,你可又欠了我一个大人情。” 她低头:“我知道……我会还你的。” 凉亭上的风铃随风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他拂着她的脸,“瞧这一脸的伤,让人打了也不知道还手吗?” 她并不在意,“一个巴掌算什么,早晚我要她百倍千倍的还。” 他欣赏她的隐忍,“娘子不该困在闺闱中,该去朝堂上出谋划策才是。” “快别乱说。”宋云缨担心隔墙有耳。 “宋云缨……” “嗯?” 他淡淡道:“我希望你在我面前,不要遮遮掩掩,做回你自己。” 宋云缨抬头,对上独孤羽那双深邃的眼眸。 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能有这样一个愿意为自己撑腰的人,何其幸运。 “那……我可以把紫娟留在府里做事吗?” “王府后院由你做主,你说留谁,便留谁。” 宋云缨此刻内心无比安定,“王爷,云缨此生做得最好的决定,就是嫁给你。” 独孤羽轻笑一声,对宋云缨的郑重其事颇感意外,“突然这么懂事,让人好不习惯啊。” 宋云缨轻轻抽回手,脸颊微红,“我都是肺腑之言,王爷若觉得好笑,以后我不说就是了。” 他把她拉近,“那怎么行?我爱听,以后多说点。” 她声音细若蚊蝇:“知道了……” 独孤羽见白天还在宋国公府大杀四方的泼辣娘子,如今在自己面前却颔首低语。 觉得有意思。 独孤羽看着宋云缨,眼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你这样子,着实让人爱不释手。” 宋云缨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别过头去,“王爷,你正经点儿。” 月光如水,翠竹轻摇,静静地洒在凉亭之上,给这幽静的空间披上了一层银纱,让人忘却掉尘世的烦恼。 独孤羽打横将她抱起。 宋云缨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双手下意识地环住了他的脖子,嗔怪道:“王爷,你快放我下来。” 独孤羽收敛起玩笑的神色,抱着她稳稳地走向卧房,“有你在,怎么正经?” 宋云缨潮红的脸随之泛起笑意…… * 日上三竿,紫娟见宋云缨仍未起床,不免担心。 望着房门问:“主子总贪睡吗?” “不是啊,”奈奈嘟囔道:“主子还说呢,要发奋几日,好好查一查国公府的底细,这才不过第一天,我一碗粥热了三回了,也不见她起来。哎……” 锦瑟在她脑壳上一敲,“不准背后议论主子的不是。” 奈奈吐吐舌头,“昨晚王爷那般折腾,今日主子不起实属正常。咱们就老老实实等着呗。” 紫娟脸颊瞬间通红:“奈奈你羞不羞啊?” “怎的,大家都听见了嘛,又不是我胡诌的,嘿嘿。” 昨日,卧房里颠鸾倒凤地响到了二半夜。 任谁也不可能装聋作哑。 第116章 年轻人,使不完的牛劲 锦瑟拍了拍奈奈的肩膀:“好了,好了,咱们也别在这儿杵着了,去厨房再把粥热一热,主子万一待会儿起来了饿着了怎么办。” 三人说笑着向厨房走去。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内,宋云缨终于悠悠转醒,只觉浑身酸痛。 宋云缨坐起身,看到身旁熟睡的独孤羽,昨晚,他仿佛要将她揉进骨子里,那份炙热让人有那么一丝欲罢不能。尐説φ呅蛧 宋云缨轻手轻脚地下床,不想吵醒他。 “别走……” 他在睡梦中还含糊其辞地拉着她。 宋云缨无奈的摇摇头,到底是年轻人,浑身使不完的牛劲。 她慢慢将手抽出,把他的胳膊塞回被褥里。 锦瑟和奈奈听到动静,忙端了热水和早点进来。 “主子醒了?用些早膳吧。”锦瑟关切地问。 宋云缨点点头:“好啊,我正饿得厉害。” 洗漱,对镜梳妆。 左脸的肿胀还没褪去,锦瑟剥了煮熟的鸡蛋在她面颊上下滚着。 锦瑟看着都心疼,“多好的一张脸,主子怎任由他们打了去?” 奈奈撇嘴,“就这还是拦着了呢。你是没见过二姑娘之前的泼辣样子,要不她出家早,主子非被她给吃了。” 宋云缨侧脸看着铜镜,“她再狠,也是明刀明枪的来,不必理会。” “是。” 宋云缨再问:“宋家可有传什么信儿来?” “暂时没有,不过奴婢打听到,昨儿个主子走后,国公爷发了好大的脾气,大姑娘和二姑娘都被训了。” 宋云缨冷笑,“国公爷好大的官威。见我不当软柿子,又拿捏上别人了。” “主子如今是王妃,身份尊贵,宋家自然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对您。”奈奈道:“换做是我,昨日就把她给抓了,看她还猖狂不猖狂。” “你这丫头,半点气也沉不住,以后还怎么做事?” 奈奈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奴婢知错了。” 宋云缨放下筷子,“紫娟安顿好了吗?” 锦瑟回道:“按主子的吩咐,让她在园子做些侍奉花草的活儿,紫娟擅长,也乐意做。” “喊她进来,我有话要问。” 不一会儿,紫娟走了进来,规规矩矩地行礼,“王妃有何吩咐?” 宋云缨拉起她的手,挽起袖口,“伤好些了吗?” 紫娟应声,“多亏主子赐药,又有奈奈、锦瑟照顾,奴婢已经好多了。” “这段日子你在宋家,受委屈了。”宋云缨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别拘束:“我在宋家就是你和奈奈服侍。我出嫁时,你自请在国公府为我娘亲看守灵位,烧香祭拜。这份恩情,我永世不忘。” 紫娟眼眶微红,“主子快别这么说。主子待奴婢好,奴婢都是心甘情愿的,不敢求什么回报。” “好了,快别哭了。以后在王府,我不会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紫娟忙擦干眼泪,“嗯。” 宋云缨拉她坐下:“紫娟,你在国公府时,可曾听说我娘的什么往事?或者,一些特别的事?” 紫娟想了想,“关于陆夫人的谣言一直都是那些,什么商贾、外室,不过自从袁氏母女死后,下人们说的也少了……现在宋家后院是大姑娘在操持。” 大姐的夫家远在边陲,她在京中少说待三五个月,住在宋家也算是替父分忧。 “哦,对了,”紫娟突然想起件事,“前些日子,刁嬷嬷突然去灵前祭拜过夫人,说什么多亏陆夫人她才发了大财,奴婢觉得稀奇,正想上去问个清楚,她一见是我,反倒慌慌张张的跑了。” “刁嬷嬷?是宋家厨房的那个厨娘吗?” “没错,就是她。” “她与咱们院子从无瓜葛,何来靠我母亲发财一说?” 紫娟也这么认为:“更蹊跷的是,没过两天她就辞了厨娘的差事,回乡下老家开酒楼去了。听说,挣得盆满钵满。” “还有这种事?” 直觉告诉宋云缨,这个刁嬷嬷一定知道什么。 宋云缨吩咐道:“想法子打听打听刁嬷嬷的下落,家里几口人,都跟什么人来往。得机会,我得见见她。” 印象中,刁嬷嬷只是个胖厨娘,仗着自己在国公府当差时间长,净爱贪些采买的小便宜,是个惜财如命的人。 是什么原因,能让刁嬷嬷在发财时去祭拜娘亲呢? 宋云缨则坐在桌旁,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思绪万千。 * 翌日午后,阳光斜洒进屋内,带来一丝丝暖意。 宋云缨正小憩,奈奈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 “主子,有消息了!” 宋云缨接过纸条,快速读了一遍,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纸条上,正是关于刁嬷嬷的消息。 宋云缨:“看来,咱们得走一趟了。” 宋云缨带了几个得力的人手,换上便装,一路疾驰来到了刁嬷嬷的老家。 这是一个相对富庶的镇子,四周被青山绿水环绕,显得格外宁静。 刁嬷嬷的酒楼就在最繁华的地段。 酒楼门前车水马龙,生意兴隆,显然刁嬷嬷如今的日子是过得红红火火。 宋云缨一行人下了马车,走进酒楼。酒楼内装潢雅致,客人络绎不绝。 宋云缨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上好的茶,又点了一桌名贵的菜。 如此财大气粗,立刻就有跑堂的跑去给掌柜送信儿。 宋云缨不管这些,只是慢慢品茶,观察着酒楼内的动静。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圆润的妇人走了过来,“几位客官是京城来的吧,瞧这气度就不同凡人,我们这里可是国公府的御用大厨,连陛下娘娘都尝过的菜式,你们可千万别错过。” “刁掌柜,生意兴隆啊。”宋云缨抬起头。 刁嬷嬷一眼就认出了宋云缨,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转身就想逃。 宋云缨叫住了她:“刁嬷嬷,这么急着走做什么?我有话要问你。” 刁嬷嬷硬着头皮走了过来,跪地磕头:“王妃大驾光临,老奴有失远迎。” 刁嬷嬷一跪,周围的百姓也都起了身,退避三舍。 宋云缨让人清了场。 然后说:“嬷嬷不必客气,我只是有些好奇,你为何突然辞了国公府的差事回乡下?是国公府的日子不好过吗?” 第117章 娘亲死亡的真相 刁嬷嬷眼神闪烁:“王妃说笑了,老奴一个粗人,难敢说国公府的不是?只是想落叶归根罢了。” “听说,嬷嬷闷声发大财,是托了我娘亲的福?” 嬷嬷顿时脸色煞白,“这是哪个小人背后挑唆?王妃千万别信。老奴不过是做些小本生意,养家糊口而已,哪敢妄言是靠陆夫人的财运。” “不说实话?”宋云缨收起笑容,改为威胁,“把人带上来。” 只见刀雀押上来一个毛头小子,“跪好了!” “三郎?!”刁嬷嬷看到自己儿子被抓了大惊失色,“王妃,老奴没得罪你吧,何必如此啊!” 宋云缨没理她,只是抵了个眼神,刀雀就拔剑横在那毛头小子脖子上,“老东西,王妃问话你就老实回答,再敢耍心眼,别怪我刀剑无眼。” “娘,救我。” 刀雀手一用力,剑划破了皮,刺出血来。 刁嬷嬷一见,腿都软了,连声呼道:“王妃饶命啊!老奴说,老奴都说。” 刁嬷嬷擦着额头上的汗讲着—— 国公府当差时,她曾无意间从袁氏那里,听到了一些关于陆夫人的谣言。 “当年陆夫人的死,不是天意,而是人为。此事牵连的人很多,要不是王妃今日逼问,老奴一辈子都烂在肚子里。” 宋云缨眼神一凛,“说重点。” “是……”刁嬷嬷继续道:“老奴也是无意间听见的,国公爷嫌陆夫人出身商贾,想与袁家接亲,又怕陆氏纠缠。这才叫人下了狠手……” 宋云缨沉声:“都有谁参与这件事?” 刁嬷嬷哆哆嗦嗦道:“国公爷,袁氏母女,还有……二姑娘。” “二姐?” 宋云缨想过是父亲、是袁氏,万万没想到里面竟然还有二姐的事儿。 “没错。老奴听得真真的。当年往陆夫人药里下的毒,还是二姑娘去道观求的。” 奈奈道:“你敢发誓所言当真?” “老奴发誓,若有虚言,管叫全家不得好死!那浮生庵的了然师太,就是证人。” 宋云缨握紧了拳头。 好啊,他们明知母亲身在何处,不肯把人迎回宋家就罢了,反而落井下石,取人性命。 堂堂国公府狼心狗肺,竟无一个良善之人! 宋云缨狠意上来,她推测,“那时宋家大夫人刚死,我爹既怕陆家来纠缠,又贪图陆家家产,就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去母留子。” 刁嬷嬷点头,“王妃说的极是。” 一来,可以摆脱宋家,迎娶新妇。 二来,他们可以借抚养宋云缨之名,霸占陆家家产。 二姐的狠毒。 袁氏的出谋划策。 还有,宋父的默许。 那瓶装满无色无味的毒药,就从浮生庵出来,被下进了陆氏平日吃的药里。 刁嬷嬷道:“她们知道陆夫人常去铺子里抓药,便买通了掌柜,把毒定时定量的掺进去。陆夫人就是服了这毒药,才早早死了。” 宋云缨早已气得发抖,“好奸的计,好狠的心。” 奈奈也快气哭了,“他们简直不是人。狗都比她们有良心!” 宋云缨问:“刁嬷嬷,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刁嬷嬷颤抖着说:“老奴怕啊。这事儿牵连太大,况且袁氏母女已遭报应,我一个小小的厨娘,哪里敢插手?” 宋云缨没打算放过她:“那就说说,你的钱是从谁那儿敲来的?” “我……”刁嬷嬷还想瞒天过海。 “还不快说!”刀雀直接在她儿子手臂刺了一剑,疼得他在地上嗷嗷打滚儿。 “我说,我说!” 刁嬷嬷急得舌头打不过弯儿,“袁氏管家时说一不二,整个后院都对她俯首帖耳,我哪敢敲她的竹杠?这些钱,是我从二姑娘那里诈来的,一共也就一万两……” “就一万?你说得轻巧。”奈奈说:“你这带血的钱,拿的也心安?” “老奴惶恐,王妃若是来要钱的,老奴这就找人拿来。” 奈奈“呸”了一声:“谁稀罕你这些臭钱!” 刁嬷嬷朝宋云缨磕头,“王妃,老奴只想离开国公府,过安慰日子,真没干过别的坏事啊,求王妃明察!” 宋云缨幽幽问:“二姐她一个道姑,哪儿来的钱?” 刁嬷嬷咽了口唾沫,“国公府家的小姐怎会没钱?老奴当时只想拿钱走人,其他的,真不知道啊……” 听完刁嬷嬷的叙述,宋云缨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她站起身说:“刁嬷嬷,宋家的钱,你只管拿着。今日你与我见面之事,最好烂在肚子里,否则,我怕你有命拿,没命花。” 刁嬷嬷连连磕头:“谢王妃开恩!老奴发誓,绝不会吐露半个字。” 宋云缨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就带着人离开了小镇。 回去的路上奈奈问:“一群烂心肠的歹人,主子,就这么饶了她们吗?” 车外北雁南飞,天高云淡。 宋云缨目光中透着坚定:“绝不。” * 回王府后,宋云缨便装扮成普通妇人,去了浮生庵。 宋云缨是不信在道观清修的二姐能一下拿出这么多钱。 其中,必有蹊跷。 这浮生庵依山而建,山路有些崎岖,远远看着香烟缭绕,钟声悠扬,显得格外清幽宁静。 宋云缨踏入庵堂,环顾四周,只见几位道姑正低头诵经,神情专注。 这里的香火并不鼎盛,进来的多是游山顺道来的香客。 男香客甚至比女香客还多。 宋云缨对一位年长的道姑说,“师太,我像给亲人供奉一盏长明灯,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年长道姑双手合十,“施主请随我来。” 宋云缨随她来到一间厢房,屋内供奉着诸多长明灯,莹莹闪烁,每一盏都代表着一位亡魂。 “施主想供奉哪位亲人?” “家母。” 道姑点点头,开始为宋云缨准备长明灯。 宋云缨仔细观察此人,虽年逾三十,可保养的极好,若仔细看面上还涂了一层细细的胭脂。 可见,不是潜心修道之人。 宋云缨不动声色地问:“我听闻,有个叫元慈师太的,书法极好,可否请她帮忙给亡母写个灵位?” 道姑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宋云缨,“施主来得不巧,元慈师太出去云游了,不知何时才归。” 元慈就是宋二姑娘的道号。 第118章 你没钱,我有啊 宋云缨顺口又问:“那了然师太呢?” “观主闭关清修了,不见客。” “哦,这样啊,那我就不打扰了。”宋云缨早有准备,从袖中取出一块碎银,“我只求见元慈师太便是,这香火钱您拿着。” “这不是钱的问题,元慈她确实不在。” 宋云缨当然知道二姐此时正在京中,为了宋家的事焦头烂额,根本不会出现在庵里。 于是顺水推舟道:“那我便在贵庵住几日,等等她便是。” 道姑有些为难,“施主,我们这里都是清修之人,恐怕不便留宿。” 宋云缨早有准备,又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师太,您就通融通融吧,我绝不会打扰各位清修。” 道姑看着银子,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宋云缨趁热打铁,“师太,亡母近日魂魄不安,我也是为了尽一份孝心,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你就行个方便吧。” 道姑终于点头,“好……施主就住在西院的厢房里吧,那里清净些。还请施主到了晚上不要随意走动。” 宋云缨心中一喜,连忙道谢。 随着道姑来到后院厢房,只见屋内陈设简单,却也干净整洁。 宋云缨走到窗前,远处青山连绵,近处竹影婆娑,好一个清幽之地。 奈奈将包裹放下,问:“主子,咱们要在这里住几日啊?” “那得看能查出些什么,”宋云缨估摸着,“少则三五天天,多则半个月吧。” “这么久?”奈奈不理解,“主子该直接去跟她对峙,省得这般麻烦。” 宋云缨盘算着,“若没证据,说再多都是白费口舌。” “奴婢看这道观妖里妖气的,从上到下,没一个好人。” 了然师太宋云缨曾见过几面,不像险恶之人,只是如今她年纪大了,不常出来,想见一面弄清真相,难上加难。 当年之事真相如何? 二姐给刁嬷嬷的钱究竟从何而来? 这座迷雾里的浮生庵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她都要一一解开。 夜幕降临,道观笼在漆黑一片中,更添了几分神秘。 宋云缨提了盏灯笼,悄悄出了厢房,向着道观后山走去。 奈奈害怕的很,“主子,这伸手不见五指的,你是要去哪儿啊。” 宋云缨让她别怕,“早晨上山时,你可注意到路上的那几辆马车?” 奈奈点头,“记得啊,还差点碰了咱们呢。” “他们说马车里坐着烧香的贵客,可你看,”宋云缨把灯笼靠近路上的车辙印,“若只坐了人,车辙会留下这么深的印记吗?” “难道车上还有别的东西?” 宋云缨捡了根树枝沿着路边的叶子扫了扫,“你看这是什么?” 树叶下有颗掉落的珍珠。 奈奈识货,“这是南珠?” 珠子虽小,可是金贵,应该是从马车上遗落的。 宋云缨捡起珠子端详,“马车拉的不止是人,还有金银珠宝。” “往尼姑庵里拉珠宝?”奈奈觉得稀奇,“真是头一次听说。” “去后山看看就知道了。” 顺着车辙印走了好久,两人终于来到一处荒山。 “主子,没路了。”奈奈懊恼。 车印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宋云缨提着灯笼四处打量,“难道是我想错了?” 正当她疑惑之时,只听山壁前轰隆隆的几声震动,遮蔽的藤蔓被抖落的泥土砸掉。 一道石门,缓缓而开。 宋云缨连忙躲在暗处,对奈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只见一个贵公子打扮的男人,面红脚飘地从里面摇摇晃晃地走出来,搂着一素衣女子道:“你们道姑不都吃素吗?这开荤的架势,差点没把我命要了。”wWW.xszWω㈧.йêt 女子在她怀里一娇嗔,“去你的~” 宋云缨躲在暗处,紧紧地盯着。 这不正是白日在观中诵经的道姑吗?怎的到了晚上全然换了另外一个面孔? 只见男子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意犹未尽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对石门内的人吩咐:“下次多找点这种货色,爷喜欢。” 女子说:“再过几天,我们这儿可有好货,要见血的,您可得赏光来啊。” “这么刺激?”男子捏着她下巴笑,“放心,你的光,爷一定赏。” 一辆马车从山洞出来,女人把男人送走后,石门又缓缓关上。 如此这般,宋云缨蹲守了两个时辰,竟有十余个男子,陆陆续续从石门里出来。 俨然把这里当成了寻欢作乐的场所。 奈奈不禁咋舌,“神明清净之地,她们竟然行如此苟且之事?主子,咱们报官吧!” “先不要打草惊蛇,”宋云缨面色凝重,“这浮生庵的水,比我想象的要深。” 直觉告诉她,这儿一定藏着更大的阴谋。 一夜无眠,宋云缨都在思考着对策。 石门之后的秘密,她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为了不打草惊蛇,接下来的几天,宋云缨白天专心烧香礼佛,晚上再前往后山一探究竟。 只是第二天,石门没有开启。 第三日她继续去后山…… 如此这般,观察了几天。宋云缨大致摸清楚了规律——后山的石门,每逢双日才会开。 进山的香客,需乘坐带有标记的马车,装着满箱的金银珠宝,由熟客引路才能敲开石门。 如此一来,宋云缨心中有数,这才下山回到了誉王府。 奈奈问:“主子可有对策。” 宋云缨思考着:“得想个办法进山洞才是……” * “什么?你让我去嫖妓?” 独孤羽险些没讲手里的筷子捏断。 宋云缨忙纠正他的措辞,“是查案。” “有区别吗?” “有啊,”宋云缨正色道,“嫖妓肯定是你自己要去的,查案是我请你去的,也是你们大理寺的本职工作嘛。” 前者会引起夫妻矛盾,后者能增进感情。 独孤羽气不打一处来,“我没钱!” 宋云缨拉他的胳膊,“我有啊。” “……” 第119章 牺牲色相 “我给忘了,如今你宋云缨是腰缠万贯,都能拿钱买我的身了。”尐説φ呅蛧 “啊?” 宋云缨想着也不是这么回事啊。 夫妻之间,谈什么买身卖身,还不是兴致一来的事儿么。 可她此时有求于人,自然放低姿态。 “王爷,我不是那意思……”宋云缨晓之以理:“浮生庵的秘密就在石门之后。可我一个女子,不方便进去,别人我又信不过,只能拜托王爷你去探查一番。” 独孤羽冷哼一声,“你倒会使唤人。若我不去,你又待如何?” 宋云缨慢慢凑近他耳边轻声说:“王爷,你若不去,今晚就别想上我的床了。” 独孤羽一听,脸色微变,“你说什么?” 她还敢威胁他?知不知道誉王府谁说了算啊。 可宋云缨正眨眨眼,对着他笑,丝毫不怕惹恼他。 这一招威胁……倒是直接又有效。 独孤羽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宋云缨,你堂堂一王妃,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宋云缨一脸无辜,“我当然知道啊,王爷,你就帮个忙嘛。” 独孤羽瞪了她一眼,“这是帮忙的问题吗?这是原则问题!你身为人妻,竟然让自己的夫君去那种地方,成何体统?” 宋云缨耸耸肩,“可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啊。王爷,你就当是为了我,牺牲一下色相吧。” “牺牲色相?”独孤羽简直要被气笑了,“宋云缨,你还有没有点皇室贵眷的样子?” “在王爷面前,我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王爷,你就答应我吧,我保证,就这一次。” “……” 好郎就怕烈女缠。 宋云缨乘胜追击,“王爷,我听说皇上有意将你调去玄甲军任职,这头一道考题,就是筹措军饷。相信我,捣毁了浮生庵,这笔军饷便凑得齐。” 如果交易不成,只能说明筹码还不够。 宋云缨深谙此道,懂得以利诱之。 独孤羽也明白,浮生庵的秘密关乎重大,若能借此机会立下功劳,也不是件坏事树立威信。 独孤羽虽不情愿,可让她一个人去冒险,他又实在放心不下。 宋云缨既然开口相求,不如顺水推舟。 独孤羽冷冰冰道:“下不为例。” 宋云缨一听他答应了,连忙点头应承,“多谢王爷!” * 刘御史家的公子是浮生庵的常客,宋云缨那日在后山见过他。 独孤羽着人给刘府下了帖子,刘公子喜出望外,按理说,他虽出身官宦之家,可跟皇室宗亲的门第还是差得远。 能搭上誉王府的边,自然喜不自胜。 一见面就滔滔不绝,“王爷算是找对人了,这徽京城,没有我刘某人找不来的乐子。” 刘公子还挺引以为傲。 他殷勤地倒着酒,时不时瞥独孤羽一眼,又被他的气场震慑地连忙收回眼神。 独孤羽幽幽问道:“浮生庵,去过吗?” 刘公子心里一咯噔,这誉王怎会知道浮生庵?难不成也是同道中人? 先前还听说誉王是个情种,与王妃伉俪情深。 原来,骨子里也是个背着媳妇贪图淫乐的纨绔子弟。 表面装的正人君子,其实就是个道貌岸然的色鬼。 刘公子心里没底,不太敢直接接话:“王爷若想找乐子,在下有的是地方,何必去那深山老林里呢?” 独孤羽扇子一合,压着他想倒酒的手,“你在教本王做事吗?” “不,不……在下不敢,”刘公子额头冒汗,连忙改口,“只是去浮生庵需要点时间,在下这就去安排,定让王爷满意。” 独孤羽这才把扇子抬起,“本王还要再带一个人。” 刘公子小心翼翼地问:“不知王爷要带哪家的公子啊?” “一个下人而已,”独孤羽说道:“本王身体病弱,他每日侍奉汤药,本王离不开他。” 刘公子垂首应承,“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可他心理却想,这誉王还真是要色不要命,自己都成药罐子了,还出来寻花问柳呢。 他们约着半个时辰后在南城门见。 宋云缨被乔装成小厮的模样,塞进了独孤羽的马车里。 宋云缨摸摸自己嘴边的一撮胡子,压低声音问独孤羽:“你怎么把我也拉上了?” 不是说好他自己去的吗? 独孤羽气定神闲,“你让我去卖命,自己却独自在家享清闲,可能吗?” “……”宋云缨撇嘴,“这你也计较?” “钱带了吗?”他问。 宋云缨拍拍荷包,“在这儿呢。” 独孤羽抄着手,“好好揣着,一会儿你官人我让你花个够。” “……” 刘公子此时也上了车,一路上,他小心翼翼地陪着笑,生怕哪里做得不好惹恼了这位爷。 他捡了稀罕的说—— “浮生庵的姑娘水灵,别有一番韵味。” “那里经常有重口味的节目,不少京城的达官贵族趋之若鹜。” “要价自然也高,不过王爷放心,在下是熟客,钱不是问题。” “慢着,”独孤羽淡淡道:“自古两种钱不能欠,一是赌债,二是妓债,欠赌失了人品,欠妓债失了德行。” 刘公子一愣,心想,你都背着媳妇出来鬼混了,还在乎什么德行不德行的,真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心里虽然骂,嘴上还得恭维着,“王爷品行高洁,在下自愧不如。” 独孤羽悠悠道:“小缨子,拿钱给刘公子。” 宋云缨一怔,才发现他这一声“小缨子”喊的是自己。 这个独孤羽,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戏弄她的机会。 宋云缨也得把戏演下去,于是从袖中拿出一沓银票,“刘公子,我家王爷出门仓促,这些银票你先拿着。” 刘公子没敢接。 “不够吗?”宋云缨说:“不够我再让人去取。” “够了,够了。”刘公子点头哈腰,“谢王爷赏赐,那在下却之不恭了。” 独孤羽“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宋云缨则继续望着车窗外,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马车里一度安静异常。 行驶了许久,车架终于停在了一处隐蔽的山林前。 刘公子跳下车,指着前方说:“王爷,前面就是了。” 第120章 囚奴 果然,是那日宋云缨发现石门的地方。 只见刘公子上前,扒开藤蔓,在隐蔽的石门右下角有规律的敲了一敲。 石门立刻被人从里面打开。 刘公子引路:“王爷请。” 独孤羽迈步而入,宋云缨紧随其后。 只见里面是一条很深的甬道,灯火通明,竟别有洞天。 青石铺就的小路,两旁种满了奇花异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再往里走,一座金碧辉煌的山中宫殿映入眼帘,上面悬挂着一块牌匾,刻着“极乐”两个大字。 “刘爷,这位公子是谁啊。”一紫衣女子浓妆艳抹,迎面走来。 “龙公子,”刘公子介绍着,“这可是贵人,你得好好招待。” 紫衣女子打量着独孤羽,见他气质不凡,盈盈一笑,“龙公子,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快里面请。” 她递过来三张面具。 面具雕刻着面目狰狞的鬼神,戴上去遮住了容貌,只露出眼睛和下半张脸。 刘公子解释:“来极乐宫的客人,都不方便以真面目示人,这样也安全些。” 独孤羽二人接过面具,入乡随俗。 在往里走,只见有人弹琴吹奏,有人吟诗作对,倒是处风雅之地。 紫衣女子贴上独孤羽,“龙公子是头一回来吧?” 独孤羽顺手把她搂在怀里,来了兴趣,“你们这儿都有什么乐子?” 紫衣女子掩嘴一笑,“我们这儿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乐子。” “哦?说来听听。” 紫衣女子伏在独孤羽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两人哈哈大笑。 这就入戏了? 宋云缨此时看在眼里,气在心头——让你来演戏,没让你发挥,用不着这么投入吧。 “公子随我来。”紫衣女子亲昵地把独孤羽拉到中间的位置坐下,“公子唤我阿紫就好。” “阿紫?姹紫嫣红,乱花迷人,姑娘真是人如其名啊。” “龙公子,你的嘴可真甜。” 宋云缨站在他身后,后槽牙咬得吱吱响,恨不得把他背上盯出个洞来。 独孤羽却把宋云缨当空气,任由阿紫在他身上揩油。 “龙公子,敢问你在何处高就啊?” 独孤羽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淡淡道:“闲人一个。” 阿紫娇嗔,“龙公子可真会开玩笑,能来我们极乐宫,哪会是闲人呢?” “我说了你又不信,那何必多此一问呢?”独孤羽只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眼神却往四处打量着。 刘公子在一边挤眉弄眼示意阿紫姑娘别再多嘴。 阿紫挽上独孤羽的胳膊,“我是瞧公子气度不凡才问的嘛,别生气,来,我自罚一杯。” 看着独孤羽游刃有余的样子,宋云缨心里一酸。 他是故意的吗? 本来想着眼不见心不烦,谁知道独孤羽非要拉着自己一起来。 自己的夫君这么明目张胆地与其他女子搂搂抱抱,这番场景,纵然是温顺听话的兔子,也得跳起来咬人。 “淡定……要淡定……” 宋云缨暗暗告诫自己,以大局为重。没关系,演戏而已,他只是入戏太深,别放在心上。 这边,独孤羽只碰杯,却不沾酒。 他看似在把玩着酒杯,实则一直在用眼角余光观察四周。 极乐宫内,布局精巧,暗藏玄机。 暗处都有守卫把守,且训练有素,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之辈。 看来,这浮生庵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 此时,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男男女女,衣着暴露,正在尽情地狂欢。 “龙公子,好戏来了。”阿紫姑娘兴奋地介绍着:“我们这儿最受欢迎的节目,就是囚奴了。” 只见大厅中央抬上来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刑具,看得人心里发憷。 阿紫说:“这北夷抓来的贱奴,最是听话,任打任罚绝不反抗。保证让公子满意。” 独孤羽面色淡然,没有应声。 下面围观的人早就沸腾起来,叫喊声此起彼伏——小說中文網 “还不快把人带上来,让爷掌掌眼。” “快点,别卖关子了……” …… 阿紫拍拍手,立刻有壮汉押着一个衣不蔽体的“女奴”上来。 那女子蓬头垢面,瘦骨嶙峋,脸上满是泪痕,身上更是伤痕累累,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 她被人粗鲁地按在桌子上,早已吓得浑身颤抖。 围观的人却开始起哄。 “呦,还是个雏儿吧。” “你们开个价,这小妞儿我要了。” 有人往她嘴里塞了一个啃得只剩核的烂苹果,那女子不敢反抗,只能机械地张着嘴。 “哈哈哈,你看她,像不像一条狗啊。”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 宋云缨看在眼里,只觉得心里一阵恶心。 她没想到,这极乐宫内,竟然会有如此变态恶心的节目。 这些道貌岸然的达官贵人,一般寻花问柳根本无法满足他们的癖好,便在黑市搞这种凌虐奴隶的把戏。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走上前来,一把拽住女奴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 “爷,您看这贱奴长得怎么样?”那男人讨好地问着独孤羽。 独孤羽冷冷地扫了一眼。 “爷若是不满意,小的这就去给您换一个。”男人说着就去拖拽那女子。 就在这时,独孤羽突然开口:“慢着。” 那男人一愣,连忙停下脚步。 独孤羽站起身,缓缓走到女子面前,“你,抬起头来。” 女子抬起头,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独孤羽。 宋云缨不由得心中一紧,这女子她记得,根本不是什么女奴,而是前两天她在道观中见过的一位香客! 她们竟敢逼良为娼?! 只见魁梧男人将女子绑在柱子上,开始对她用刑。 阿紫盈盈道:“公子不必可怜她,她是北夷贱奴。北夷曾坑杀我军三万将士,如今他们的女人落到咱们手里,便不能轻饶了她。” 女奴受了刑,痛苦地尖叫着,声音凄惨。 周围的看客也被激起爱国之情,连连鼓掌叫好。 女奴的叫声越发凄惨,宋云缨终于忍不住,想要冲出去,却被独孤羽按住肩膀。 他给了宋云缨一个“交给我”的眼神,宋云缨只好退了回去。 第121章 点天灯 极乐宫的主事见气氛已经烘托到位,于是终于顶着众人的期待,开口道,“今到北夷女奴,年十九,貌美声哑,柔弱无骨。起价五万……” 黑市上买回的奴隶,连贱籍都没有,可以任意凌辱虐杀,死了也不会有人追问。 她们不是人,而是连牛马也不如货物。 这种货物,无疑成了某些变态士族追捧的对象。 果然,人群中立刻有人叫价。 “我出六万……” “六万五……” “八万……” 一个个面具之下的人,比鬼还可怕。 独孤羽合上扇子,直接点了天灯。 “这场子小爷我包了,”他的话掷地有声,一种霸气油然而生:“旁人出多少,我再加一万跟。” 这财大气粗的架势,立刻引起了众人的侧目,只可惜彼此都带着面具,也认不出是何方神圣。 只能看出,这龙公子手上的青玉出龙的扇坠,价值连城,可抵万金。 主事等了一晚上,铺垫了一晚上,可算见这头肥羊上了钩,自然喜出望外。忙高声问道:“各位贵客,龙公子已经点了天灯,还有谁跟吗?” 若再跟,就是斗天灯了。 虽说彼此的实力都是深不可测,可为一个哑巴奴隶这么拼,没必要,指不定还得罪了这位龙公子。尛說Φ紋網 “还有人出价吗?” 连问三声,无人应答。 主事的一锤定音,“龙公子得彩,北夷女奴一人。” 价钱最终定格在了九万两。 “九……九万。”宋云缨头晕得厉害,不禁捂了捂自己的荷包,感觉心在滴血。 独孤羽却不以为然地从她手里拿了银票,拽了拽,宋云缨攥得厉害,他一下没拽走。 “主事的,能再谈谈价吗?”宋云缨骨子里的奸商血脉觉醒。 “呦,小哥儿你可真会开玩笑,这点天灯还有还价的啊?主子都点头了,你当这铁公鸡作甚啊?” 宋云缨忍着痛。 什么铁公鸡,敢情花的不是他的钱。 “小缨子?”独孤羽斜眉瞟了她一眼。 “……” 他还这么喊上瘾了。 宋云缨气鼓鼓地把银票塞进他怀里,“花吧,花个够。” 主事的还诧异,这小跟班脾气可真大,敢跟主子叫板。不过她收了钱,也就不多说什么。 好在,独孤羽没再起别的兴致,不然宋云缨带的银票,真不够这一晚的挥霍。 下山时,刘公子不禁连连感慨,“今日得见王爷风姿,刘某人拜服的五体投地。” 宋云缨撇嘴。 什么风姿,疯子还差不多。 这刘公子别的本事没有,拍马屁的功夫倒是一流。 “王爷若不嫌弃,刘某得闲还想跟您讨教一二。” 独孤羽警告他,“今日之事,如果有第三个知道,叫你家人给你收尸。” “小的明白。”刘公子满脑门子汗,用指头在嘴上一缝,“小的定守口如瓶,若泄露半个字,必遭天打雷劈!” * 誉王府。 宋云缨与独孤羽分析今日之事。 ——浮生庵显然是一个暗中勾结权贵,进行奴隶买卖,金银交易的黑窝点。 ——里面的娼妓和女奴,不仅有道观里的道姑,还有她们拐骗来的香客。 ——二姐给刁嬷嬷的钱,很可能就来自这些肮脏的交易。 这时,锦瑟已经将女奴梳洗干净,带了上来。 锦瑟说:“主子,她的舌头叫人拔了。还好她会写字,我准备了纸笔,主子问什么让她写出来就是。” 宋云缨屏退众人,屋子里只剩下独孤羽、她和这位姑娘。 宋云缨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写到——翡儿。 “翡儿姑娘,你从哪儿来,又为何会出现在浮云庵的后山?” 翡儿姑娘写到—— 她是沧州人,此次进京是随未婚夫赶考,未婚夫才学卓然,已高中探花,两人本是来浮生庵还愿的,谁知,饮了一杯茶后她就晕倒了,醒来时,已经没了清白之身,他们怕她求救,连舌头都拔了。 宋云缨听得毛骨悚然。 “那你未婚夫呢?” 翡儿姑娘摇头——自从被歹人陷害,她也不知未婚夫下落,此刻恐怕也遭了难。 此时,独孤羽在一旁缓缓开口,“姑娘的未婚夫可是叫周晋生?” 翡儿姑娘眼里闪出一丝光亮——公子认得他? 独孤羽道:“周晋生此次科考高中探花,已经被皇上赐官翰林院编修,如今跟善郡王家的县主定了亲,此时可是京中最得意的人了。” 独孤羽拿出一张喜帖,“这不,郡王府刚送来的喜帖。” 翡儿姑娘瘫坐在地,眼中的光亮也渐渐熄灭了。 这个周晋生,贪慕权贵,刚傍上善郡王府的千金,就想一脚把青梅竹马踢开。 宋云缨问:“你是他带去浮生庵的吗?” 翡儿姑娘点头——他说浮生庵求功名最灵验,科考前,我们便去拜过。正因他得了功名,才特意沐浴更衣,前去还愿。 宋云缨叹息,“只怕他是一早就知道这庵里的秘密,想着要把你斩草春根啊。” 经独孤羽这么一提起,宋云缨也想了起来。 她记得,前世,善郡王府似乎就是与一个出身清贫的举子结了姻亲。 穷举子一路被提携官至高位,老郡王却死了。 穷举子见老岳丈家再无利用价值,便开始对县主非打即骂,甚至娶了五房小妾,闹得家中不宁。 原来,竟是他! 宋云缨终于将此事的前因后果串联了起来。 周晋生为了功名利禄,不惜对昔日爱人痛下杀手。得了高官厚禄,又厌弃给他铺路的郡王千金。 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势利小人。 翡儿姑娘此时正苦苦求着她——王妃,你能带我见见他吗? “事到如今,你还对这种人心存幻想?” 宋云缨看着翡儿,不由得想起娘亲,想起前世的自己。 她们都是傻到相信枕边人。 殊不知,伤人最深的往往就是最亲最近的人。 翡儿却说——不,我想当面问问他,我做绣娘积攒银子供他读书,他为何要这般对我? “可以。”宋云缨点头,“但你要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才知道该怎么帮你。” 翡儿姑娘继续写着—— 他们把拐骗来的女子,锁在地牢里,听话的就送去接客,不听话的就拔舌薰耳,当做奴隶卖给权贵。 幸而,他们不知道她会写字,不然连手脚都要砍断。 有些当官的贪污赃款,又怕被查,就用马车把成箱的金银珠宝拉进来挥霍。 …… 骇人听闻。 宋云缨义愤填膺地拉着她的手,“姑娘放心,你的仇,我定让你报了!” 第122章 鬼新娘复仇 艳阳高照,紫气东来。 善郡王府今日的喜宴准备的格外庄重大气。 一则,出嫁的小女儿是他的掌上明珠。 二则,一向不爱社交的誉王竟然接了喜帖,前来赴宴,这无疑是皇家给的尊宠,郡王府上下自然重视的很。 “誉王和王妃肯赏光前来,老夫这里真是蓬荜生辉啊。”善郡王亲自出门相迎。 独孤羽道:“郡王爷别客气,若抡起辈分,本王还得喊你一声叔父呢。” “哪里哪里,誉王抬举老夫了。来,里面请。” 善郡王是高祖一脉,也是因为不沾实权,夺过了前朝的暴乱。如今也是靠在祖上的荫封度日,谈不上位高权重,但一辈子荣华富贵倒是享用不尽。 独孤羽笑道:“听说贵婿是新科探花,叔父,你们家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读书人而已,”郡王连忙把女婿拉到前面,“还不快给王爷见礼。” 周晋生恭敬地作揖,“下官拜见王爷,王妃。” 宋云缨打量着,倒是个白面小生,再加上功名在身,难怪能博得县主青睐。 宋云缨打趣,“听说此次科考的状元、榜眼都早已娶亲,独独周大人至今没有婚配,可见与县主有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 “王妃过誉了,小生只会读书,不懂男女之事,承蒙岳丈大人和县主厚爱,才有缘结亲。” “那周大人可要好好对待自己的爱人,别学那些见利忘义之徒,坏了德行才好。” “多谢王妃教诲,小生谨记在心。”周晋生只顾着跟他们献殷勤,并未注意到宋云缨身后的人。 此刻,他喜事当头,早已被快乐冲昏了头脑。全然没料到,那个被他抛弃的未婚妻正扮做誉王妃的侍女站在身后盯着他。 落座后,宋云缨吩咐刀雀,“照咱们计划好的去做。” “是。”刀雀拉着翡儿姑娘走开了。 独孤羽问:“善郡王也是老来得女,不容易。你这么一折腾,只怕他老人家要颜面扫地,恨上咱们了。” “京城之中,朝堂之上,恨咱们的人还少吗?” 宋云缨则觉得,“长痛不如短痛。姓周的今日能这样对翡儿,日后也能会这样对县主。老郡王能早日看清此人的真面目,日后,只怕还要谢我呢。” 独孤羽只是笑,“那我就等着看好戏了。” 晚宴进行到一半时,到了闹洞房的时候。 此刻,宾客都围着新郎官,起哄把他推进洞房。 周晋生拿着喜秤靠近新娘子,轻轻挑开一角,露出半张红唇。 “娘子,此生能与你结为夫妇,是我最大的荣幸。” 喜帕下,红唇颤抖。 他牵起她的手,“娘子,往后我们一起携手,共度余生可好?” 喜帕掀起的瞬间,周晋生吓得跌坐在地。 “怎……怎么是你?!” 新娘子却突然开口,“周郎,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翡儿啊。” 周晋生脸色煞白,“怎么可能?你不是已经……” 新娘子揭掉喜帕,缓缓站起,露出一张惨白却涂着鲜红胭脂的脸,像极了来索命的女鬼。 “周郎,我是来问问你,为何要变心啊。” 周晋生结巴的语无伦次,道:“你……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县主呢……她才是我的新娘子。你把她藏哪儿了?” 宾客面面相觑,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新娘子一笑,一道鲜红的血沿着嘴角流下。 “我是翡儿啊,你不记得了吗?周郎,是你杀了我啊。” “我没有!”周晋生慌乱中试图辩解,“是你自己作死,与我何干?” 新娘子慢慢走近,声音缥缈却字字清晰,“周郎,是你哄我喝了迷药,把我贱卖,任人糟践。我的嗓子好痛,我的心好痛,你帮帮我,好不好……” “滚开!” 周晋生神情恍惚,脸也逐渐扭曲,“哪来的妖孽,敢挡我的道儿,我杀了你!” 说着他拎起桌上的瓷瓶就砸了过去。 幸而家丁一拥而上,将人拦下,不然只怕要血溅当场。 围观者不停地窃窃私语,场面开始混乱。 “这姑娘是谁啊,怎么跟鬼一样?” “不认识啊,不是说这周举子是孑然一身,不沾女色吗?怎的还跟这种人有瓜葛?” …… 此时,老郡王和家中长辈已经闻声赶到,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大怒。 “混账,你在干什么!” 周晋生此刻已近崩溃边缘,他指着新娘子,语无伦次,“她……她不是县主,她是鬼,是翡儿!她回来找我了!” 老郡王怒目圆睁,气得浑身发抖,“什么翡儿?什么女鬼?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退下。” 新娘子翡儿却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周晋生,“周郎,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周晋生哪里还敢多看一眼,连忙连滚带爬地躲到老郡王身后。 “岳丈大人救我!是她!她来找我索命了。” 老郡王闻言,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姑娘究竟是谁?” 周晋生此刻已无法自圆其说,只能不停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认识她!不是她!” 老郡王道:“什么是她,又不是她,你是读书读傻了吗?好好说话。” 就在这时,宋云缨站了出来,带着一抹淡然的笑容,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各位,今日之事,非我等所愿。但真相不可掩,善郡王,您的女婿表面温顺,实则是个背信弃义之人。” 善郡王面色铁青。 质问:“混账,倒底怎么回事?” 第123章 把渣男送交官府 “岳丈大人,她血口喷人,这不干我的事儿啊!” 宋云缨岂会放过她:“周晋生,你利用翡儿,背叛她对你的信任和情爱。为了功名利禄,不惜对她痛下杀手,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周晋生瞪大了眼睛,摇头:“不可能!不是她,她死了,她根本开不了口了!” “你怎么知道她死了?” 宋云缨一拍手,刀雀便从喜床下翻身而出。 “这……这是?” 原来,刚才是刀雀模仿着翡儿的声音,用腹语在质问这负心汉。 宋云缨冷笑,“周晋生,你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殊不知,老天有眼,今日便叫翡儿亲自来跟你讨回公道!” 喜宴上出了这么大的事,老郡王已是怒不可遏。 “你这无耻之徒,沁儿对你痴情一片,你竟瞒着她干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认罪。” 周晋生此刻已疯魔,“我没罪!一个草莽农妇,大字不识,她如何配得上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不过是选择了条正确的路,何罪之有?!” 宋云缨冷声道:“她不是草莽农妇,她为了白天绣花贴补家用,晚上挑灯识字读书。只想等你功成名就后,给你个惊喜。” “可你是怎么对她的!” “你亲手把她推向万丈深渊!身在人间炼狱,她百般逢迎,只为留一条命,回家与你相聚。而你呢?佳人在怀,你乐不思蜀啊!” 周晋生连连后退。 “老天有眼,正因你不知翡儿她识字,才保住了她一双手,今日能将自己的冤屈一字一句的写出来!” 周晋生已经被宋云缨一连串的质问击溃。 此时,一直躲在屏风后的县主也走了出来。 看着眼前落魄如鸡的新郎官,县主亦是无比厌恶和愤恨,“周晋生,谢林宴上我对你一见钟情,所以求父亲去打听。是你说你并无定亲,也无嫁娶,我才与你相识相交。” “你说你喜欢我,想跟我长相守,共白头。我不顾长辈反对,绝食拼死也要与你成亲。可你竟瞒着我,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若不是誉王妃及时阻止,让我看清你的真面目,我险些被你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县主……我对你真的是一片深情啊……” 县主蔑视道:“你这种人的真心最廉价。” 周晋生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老郡王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绝望,他没想到,今日精心筹备的喜宴,竟然会变成这样一场闹剧。 就在这时,独孤羽缓缓开口,“叔父,今日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为了郡王府的声誉,也为了县主的前程,我看,您还是尽早做个了断吧。” 周晋生闻言咚咚地磕头,求道:“岳丈大人,小婿都是一时蒙了心智,才会初次下策,实则是爱慕县主,情难自抑。小婿若出事,她也得受牵连啊,您老人家忍心看她遭人非议吗?小婿对您一片忠诚,绝无二心,求你饶了我吧,求您了!” 此时,大家都在赌。 周晋生在赌,老郡王会将这丑闻捂下来,维护整个郡王府尊严。 而宋云缨她们也在赌,赌县主明智,老郡王慈父之心,必不让此等奸险小人为祸家中。 只见,老郡王一把甩开周晋生,“你这畜生,竟敢欺瞒我儿,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老夫真是瞎了眼,才会将你视为佳婿!老夫即刻就休书一封,从此,我儿与你这小人恩断义绝,今后还是好姑娘!来人,即刻把他绑了,送交官府,严加查问!” 宋云缨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周晋生被家丁强行押走,一路上还在不停地挣扎叫喊,却无人理会。 喜宴因这一场闹剧而提前结束,宾客们也陆续散了。 临行前,老郡王和县主亲自相送,表达感激之情。 “幸而有王妃提点,我家永安才没被宵小之人祸害。今日之恩,老夫一家铭记在心。”老郡王诚恳道。 宋云缨微微一笑,“郡王客气了。舐犊之情,人皆有之,郡王能明辨是非,新婚之夜不惜替女休夫,严惩恶婿,云缨佩服之余也很羡慕县主有这样一位负责的父亲。” 县主拉着宋云缨道:“王妃娘娘,永安有个不情之请。” “县主请讲。” “都是因为我的一时兴起,错识了小人,才让翡儿姑娘遭此横祸,王妃若放心,我想将她留在郡王府,做一个绣娘安稳余生,也算是我弥补了自己的罪过。” 宋云缨回道:“县主一片仁爱之心,本宫明白,只是是否留下,还要看翡儿姑娘自己的意思。” “翡儿你可愿意?” 翡儿姑娘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她缓缓跪在老郡王和县主面前,拿手比划着——我愿意留下。 县主连忙扶起她,“快别这样,翡儿你能愿意留下,我就很开心了,今后我不会叫你再受委屈。” 宋云缨看着这一幕,心中也甚是欣慰。 一行人告别郡王府,踏上归途。 路上,宋云缨思绪万千。今日虽然波折重重,但好在结果是好的。 翡儿姑娘得以脱险,县主也看清了周晋生的真面目。 独孤羽让她放心,“杀人嫖妓,贪财赌博,周晋生身为官员,按律例,恐怕难逃一死。” 宋云缨快意道:“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也算是自食恶果了。” 这一战,不仅是为了翡儿,更是为了她自己,为了那些曾经被权贵欺辱过的人。 独孤羽微微颔首,“那浮生庵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自打那次从后山下来,宋云缨就暗地让人绑了刘公子。 连哄带吓的,这纨绔子弟哪儿经受的住,全盘都招了——浮生庵就是个被权贵操控的销金窟。 宋云缨眼神坚定,“如今我手上有刘公子、刁嬷嬷和翡儿的证词,又有他们残害良家女,收受贪污赃款,逼良为娼的证据。再由你们大理寺出面,定能将匪人一网打尽。” 独孤羽却泼了她一盆冷水,“只怕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第124章 你还是去阎王面前告状吧 “为何?” “你也说了,只知背后有人操控,可主谋是谁,咱们半点儿消息都没有。我们在明,敌人在暗,这事儿难办。” 朝中局势错综复杂,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 那些权贵背后都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绝非易事。 宋云缨深吸一口气,“那依你看,我们该怎么做?” 独孤羽沉思片刻,道:“今日你带着翡儿大闹善郡王府,只怕已经打草惊蛇了。我们当然要尽快下手,但是,我不保证,能将他们一举拿下。” * 独孤羽连夜召集大理寺的捕快围住了浮生庵。 “还是来晚了……” 不过几个时辰的光景,这里已经人去楼空。 可见其消息灵通。 道观后山的石门也被炸毁,账册统统被烧成了灰,整座道观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 “王爷,这里还有来不及运走的金银和女人!” 捕快们从密室里搬出一箱箱金银珠宝。 “观主了然师太已经带着一部分人逃跑,我们派人去追了。” 地牢里关着许多被拐骗囚禁的良家女子,她们衣衫褴褛,神情呆滞,显然受到了非人的折磨。 “跑了?”独孤羽眉头紧锁,他没想到那些人会如此狡猾,跑得这样快。 独孤羽看着剩下的人,下令:“带回去,严加审问。” 捕快们应声而动,迅速将搜到的人和财物带回了大理寺。 宋云缨得知消息后,也匆匆赶来。 “前后不过一两个时辰,竟还让她们跑了?”宋云缨看着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女子,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和悲痛,“这些人,真是狡猾!” “放心,她们徒步背着行李,怎能跑得过捕快的快马?” “都是我冲动了,这下只怕惊动了背后的主谋,想抓到人更难了。” 独孤羽安慰道:“别太自责,你已经尽力了。至于幕后主使,大理寺会彻查到底,绝不让任何一个罪犯逍遥法外。” 两人正说着,捕快们押着几个浮生庵道姑走了过来。 “王爷,这几个是从后山逃走的姑子,我们在山下追回的。” 宋云缨看到了一个熟人,不禁皱眉,“二姐?” 其中一个,正是宋家二姑娘。 只见她怀里还紧紧地抱着包裹,零零散散地珍珠链子往外掉。wWW.xszWω㈧.йêt “跪下!”捕快将宋念慈摁在地上。 宋念慈强撑着不肯低头,“我没罪,为何要跪?” 宋云缨也是无语,“二姐,你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死到临头,还丢不下你的荣华富贵吗?” 宋念慈瞪了她一眼,“贱人,若非你多管闲事,我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若不是你心存贪念,又怎会被抓?”宋云缨警告她,“你已是自身难保,若能说出幕后主使,还能将功赎罪。” 宋念慈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可那个人,她得罪不起。 若是说了,只怕自己会更加凄惨。 想到这里,她咬了咬牙,“我不知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宋云缨看着她,眼中满是痛心,“二姐,我料你一定会这么说。” 她微微而笑,吓得宋念慈心里一紧。 “你……你想干什么?”她始终不明白,自己这个一向懦弱的妹妹,怎就变得如此狠辣犀利。 宋云缨转向独孤羽,“王爷,看来得用些非常手段了。” 独孤羽挥手让人押走,“大理寺有的是办法让她开口。” 宋念慈闻言,脸色更加惨白,“贱人,你敢对我用刑,爹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 “爹?”宋云缨嗤笑一声,“你的好爹只怕不会管你了。” “不可能,爹一定会救我的!” 宋云缨像看只可怜虫,“你若是在道观清修的宋家嫡女,他或许会管你。可你一个杀人犯,阶下囚,他还会搭理你?别忘了,咱们的爹,可是最现实的。” “什么杀人犯?” “怎么?你怎么害我娘亲的,都忘了?” 宋念慈诧异。 她怎么知道的? 她一个蠢笨无知、任人欺负的外室庶女,怎么知道这件事! 宋念慈自知有罪,却嘴硬,“我是官眷,宋云缨你公报私仇,残害无辜,我要去皇上面前告你!” 宋云缨捻起她的下巴,仿佛要掐碎一般,“没人救得了你,想告状,还是去阎王面前告吧。” 宋云缨嘴角噙着一抹笑,“带走!” 宋念慈被强行带走,一路上叫嚣着要告发宋云缨,却无人理会她的疯话。 * 不日,大理寺传来消息。 众人招供,浮云庵的幕后主使,是户部尚书赵大人。 “什么?”宋云缨也没料到。 独孤羽将折子递给她,“众人口供出奇的一致,像是商量好了似得。” 先前怎么也查不到幕后主使的线索,如今罪犯入狱不到两日,却纷纷招供,实在容易的蹊跷。 可赵秉义是户部尚书,官居二品,又是赵贵妃的嫡亲哥哥。 谁又敢栽赃陷害他呢? 听闻大理寺带走赵秉义时,他尚未过堂,就痛快地画押承认了此事。 宋云缨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王爷,只怕没他们说的那么简单。” 独孤羽也是无奈,“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本王也不能坐视不理。此事牵连甚广,父皇的意思是,尽快结案。” 是什么人能让一户部大员甘心伏法? 难道这背后的势力,真得足以翻江倒海,连皇上都忌惮吗? 两人正说着,捕快匆匆赶来,“王爷,不好了!赵秉义在狱中自尽了!” “什么?!”独孤羽和宋云缨闻言大惊。 捕快一脸惶恐,“卑职也不知怎么回事,只是刚刚去查看时,就发现他已经没了气息。” 独孤羽撂下折子,疾步而出:“一群废物!怎么让他自尽了?看守的人呢!” 捕快瑟瑟发抖,“他自打入狱就安静得很,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自尽啊。” 赶到狱中,赵秉义果然没气了。 如此,案子便彻底断了线索。 浮生庵被查抄出的金银珠宝堆积如山,不计其数。 宋云缨和独孤羽站在山脚下,看着一车一车的金银收入国库,心中却并不喜悦。 第125章 死不瞑目 捕快一脸惶恐,“卑职也不知怎么回事,只是刚刚去查看时,就发现他已经没了气息。” 独孤羽撂下折子,疾步而出:“一群废物!怎么让他自尽了?看守的人呢!” 捕快瑟瑟发抖,“他自打入狱就安静得很,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自尽啊。” 赶到狱中,赵秉义果然没气了。 如此,案子便彻底断了线索。 浮生庵被查抄出的金银珠宝堆积如山,不计其数。 宋云缨和独孤羽站在山脚下,看着一车一车的金银收入国库,心中却并不喜悦。 这些钱财,是无数女子的血和命换来的,如今虽然被追回,可她们所遭受的伤害,却永远无法弥补。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宋云缨问道。 独孤羽眉头紧锁,“赵秉义已畏罪自杀,父皇要大理寺尽快结案,以定民心。” “难道就这样算了?” 独孤羽叹了口气,亦是无奈,“如今之际,也只能先将这些钱财充入国库,至于那些受害者,大理寺会尽力安抚。” 听说,赵贵妃为此事在乾元殿哭晕了三回。 连十一皇子都险些受了牵连。Www.XSZWω8.ΝΕt 此事似乎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若继续追查下去,只怕是难上加难。 三日后,皇上下旨—— 【赵秉义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罪大恶极,念其现已伏法,将其亲眷流放三千里,罚没一应私产奴仆】 【赵贵妃约束亲眷不利,降为妃,十一皇子改由太后抚养,无召母子不得相见】 【浮生庵同流合污者,一律杖责三十,发配岭南】 旨意一下,算是给这桩案子画上了句点。 消息传到宋国公府,宋父不顾重病在身,坐着马车到誉王府想跟宋云缨问个究竟。 可惜的是,连王府的门都没进去。 王府小厮拦着他,“国公爷,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王爷有令,没有拜帖便是亲王兄弟来了,也不能放行。还请国公爷可怜咱们这些做下人的。” 宋父气得在门口堵人,“好,老夫今日就不走了,咱们看谁耗得过谁。” 直到傍晚,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王府门前。 车帘掀起,露出宋云缨那张清冷的脸庞。 “呦,是爹来了。” 宋父气得上前质问,“你还认我这个爹呢?你满京城问问,那个做岳丈的,登不了女婿的家门?” 宋云缨扶着奈奈的手缓缓下车,“我当是什么事儿呢?还不是我上次在宋家挨了二姐的巴掌,脸肿了好几天着。进宫时,皇后娘娘多问了一句,我家王爷觉得脸上无光,这才把规矩定的严一些,爹可别见怪。” 说起宋云缨挨巴掌的事,宋父自觉得没理,也就不追问了。 他冷哼一声,“你少跟我来这套,我问你,浮生庵那案子,可是你揭发的?” “算是吧。” “你疯了吗?”宋父气道:“你明知你二姐在庵中修行,还要揭发?” “她若手脚干净,还怕我揭发?” “那你也可以早早通知她避一下,何必受牢狱之苦,你这是假公济私,要把宋家往火坑里推吗?” “爹,二姐害我生母在前,涉案贪赃在后。你们自以为瞒的滴水不漏,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便是她的报应!” “你!”宋父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 “爹,我娘亲怎么死的,你心里最清楚。你们谁也没资格指责我。” 宋父指着她:“你……她人都死了,非要活着的人不得安宁吗?” “爹,我娘在你心里,倒底算什么?” 棋子?污点? 还是一个生育工具? “长辈的事,你少问!” “你不管她的死活,那就我来管。”宋云缨一字一顿,“我告诉你们,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你……你还想杀了所有人,给你娘报仇?”宋父瞠目结舌,“你干脆把我也杀了得了!” 宋云缨拍拍宋父肩上的落叶,嘴角笑意渐浓:“你是我爹,我怎会对你下手?岂不枉为人子了?可是别人,女儿就不能保证了。” 宋父愣了半晌,才道:“所以,你才借朝廷之手杀你二姐?” 她眉毛一挑,“没错。” “你知不知道,此事已经牵连到赵贵妃和十一皇子,你当真以为,你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宋云缨尽在掌握,“若真如此,爹更应该谢我。十一皇子受牵连,对谁最有利?爹将我嫁入皇家,为得不就是那一天吗?” “你……”宋父哑口无言。 他已经完全不认识眼前这个女儿了。 杀伐果决,心思毒辣。 好似年纪轻轻,就已经看透了宫闱厮杀的残酷。 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棋子,而是一个有着强大意志和目的侵略者。 夜月下,宋云缨的神色掩在树影神秘中,“爹,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你最该帮的是我,最该依赖的也是我,不是你的二女儿。只有我,才能让宋家重返荣耀。” 宋父手指颤抖地指着她,眼中满是陌生与震惊。 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云缨,你变了。” 宋云缨轻轻一笑,那笑容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冷,“爹,人总是会变的。你不也一样吗?” 说完,宋云缨转身进了王府,留下一脸愕然的宋父在原地。 宋府的管家走过来问:“国公爷,咱们还要等王爷吗?现在,恐怕只有他在御前还说得上话。” 宋父望着这道高耸的王府大门,像吞人的血盆大口。 他不禁心里万般念头闪过—— 云缨说的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二姑娘受此案牵连,已是皇上下旨,板上钉钉的事,再难更改。 实在没必要为了这么一个废子,毁了整盘棋。 为今之计,是要壮士断腕,舍尾求生。 宋父拂袖上了马车,“走,打道回府。” * 半月后,消息传来。 说是宋念慈死了发配的路上。 锦瑟拔掉鸽子腿上的信筒,拆开来念着,“那边说她是染了风寒,后来越吃药越严重,口舌生疮,烂成一片,急火攻心后不治而死。人没的时候瞪着双眼,死不瞑目。” “活该!”奈奈则觉得大快人心,“谁让她害死夫人,咱们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宋云缨闻言,并无太多情绪波动。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都处理干净了吗?” 锦瑟点头,“主子放心,刀雀办事一向利索,当年她下给夫人的毒药,此番都灌回她肚子里。” 第126章 忽然晕倒 宋云缨闲闲地摇着团扇,“药铺掌柜呢,找到了吗?” “按主子给的地址,跑不了他。”锦瑟再道:“那夜药铺起了场大火,所有药材付之一炬,掌柜一气之下疯傻了,整天疯疯癫癫在街上跑,见人就问买不买药。主子,要杀吗?” 斩草若不除根,必留后患。 事已至此,她绝不受任何人的缓兵之计。 宋云缨撂下扇子,冷冷道:“杀。” * 二姐出殡的那天,宋家把葬礼办得极其低调。 听说,皇上念在宋国公一生为国,也考虑他在此案秉公、不徇私的态度,特别恩准将宋念慈的尸体运送回京安葬。 奈奈说:“主子,其实咱们可以不来的,宋家人还以为咱们幸灾乐祸来了。” “我来与不来,都遭人恨,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再恨一点,也无妨。” 宋云缨站在宋府的门前,看着二姐的灵柩被缓缓抬入府内,心中并无太多波澜。 宋府的管家出来相迎,“三姑娘,你回来了?” “我爹呢?” “国公爷大病一场,下不了床,府里之事都是大姑娘操办的。” 宋云缨点头,“大姐到底是体面人。” 葬礼不过是活人做给死人的一场戏,无处不透露着繁华和虚假。 灵堂内,大姐宋昭华正一脸悲戚,跪在灵柩前烧纸。 看到宋云缨进来,她的脸色骤变,“你还有脸回来?” 宋云缨微微眯起眸子,“杀人的罪犯都能魂归故里,我为何不能回?” “念慈人已经死了,你还要污蔑她?” “大姐,你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宋云缨道:“既然她欠的账你不想算,我替她算,算多了你也别怪我。” “滚!”大姐指着门外,“你给我滚出去,宋家不欢迎你!” 宋云缨没理她,自顾自地走到灵堂前。 棺椁里放着宋念慈的尸体。 死灰一般的脸,烛火下显得格外诡异。 宋云缨上前进了一炷香,“大姐啊,先前是你们要喊我回来,如今我来了,你又不乐意。” 大姐嗤之以鼻:“用不着你在这儿假惺惺,念慈不受你的香火。来人啊,把这逆女给我赶出去!” 她想轰人,可誉王府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三两个带刀侍卫并排一站,谁也不敢再上前一步。 “大姐,你可真是想多了。” 宋云缨这柱香,根本没烧给死者,而是烧给了自己的母亲。 只见宋云缨举香过头,望天而道:“娘亲,你安心的去吧。你的仇,我替你报了。” 她的声音平静而冷漠。 言罢,把一壶酒洒在了灵堂外的草地上。 大姐宋昭华气得浑身发抖,“宋云缨,你敢在念慈灵前说这种话!你太过分了!” 宋云缨转过身,看着宋昭华,“大姐,宋念慈死了。你猜,接下来该轮到谁了呢?” 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满是惊恐和不安。 “你看我干什么?我又没害你,你把宋家折腾的还不够吗!” 灵堂内烛光晃动,死灰飞扬。 “不够。” “你到底要什么?!” 宋云缨一字一顿,说得极为坚定,“我要天朗气清,人间公道。” 宋昭华连连退到灵柩旁,才停下脚步。 “宋云缨,你这个魔鬼!你会遭报应的!”她嘶吼着。 宋云缨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她转身离开灵堂,留下一脸惊恐的宋昭华和躺在灵柩里已经死去的宋念慈。 走出宋府的大门,宋云缨抬头望向天空。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喃喃自语:“娘亲,再耐心的等等。女儿一定会让害你的那个人,付出代价。” * 浮生庵被抄,无数财宝没入国库。 前线军饷紧缺的问题迎刃而解。 这一计,也算是曲线救国。 皇上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认可独孤羽此次办案的能力。 听闻,那日在乾元殿,皇上有意问他,“老九,你可否有心接管玄甲军?” 独孤羽推辞了,“玄甲军乃大巽精锐,非力战不出,非死战不出,儿臣资历尚且,恐难驾驭,还请父皇准许儿臣再历练历练。” 皇上对他不好大喜功的态度很欣赏,“你大哥统帅玄甲军时,还没你大呢。怎的你倒推诿起来了?” “大哥是少年将军,随父皇征战四方,儿臣怎敢与他相提并论?” 玄甲军是大巽命脉,只受皇帝调遣,凌驾于百官之上。尐説φ呅蛧 除了已薨的毅文太子,皇上没将玄甲军的军权交给过任何人。 可以这么说,若哪位皇子能得皇上赏识,掌管了玄甲军,那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东宫大门。 皇上道:“你不必妄自菲薄,这次的案子就办得不错,听说,你那王妃也有参与?” “云缨是碰巧去道观祭拜亡母,才卷入其中,她并不知内情。” 独孤羽极力撇开宋云缨的干系,是因为知道,皇上是多疑之人,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女人干政。 果然,皇上也不再勉强他,“玄甲军的事,按你说的,暂且放放。只一点,别叫个女人迷了心窍。” “儿臣遵命。” …… 许是在浮生庵一案上,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事情一了结后,宋云缨仿佛被抽去了心气儿,生生晕倒了。 那日,正在园中赏鱼,宋云缨头脑一昏,晕倒在地。 这一病,便是数日不起。 独孤羽便请京中名医,都束手无策,他已是心急如焚。 最后经人提醒去太医署,将宋云缨的小师妹请了过来。 小师妹见宋云缨面色煞白,舌苔发青,便先将一粒青玉色的药丸含在其口中。 然后搭了脉,问:“师姐晕倒前,可有什么症状?” “没什么特别的啊,”奈奈努力回想着,“那天我们池边,主子突然流了鼻血,怎么也止不住,奴婢刚说要去喊大夫,主子就栽倒了。” 第127章 你就那么想让我当太子? 小师妹细细诊脉,良久才道:“王爷不必担心,师姐是积劳成疾,心思过重,才导致病体缠绵。只需让她放宽心,再辅以汤药,不日就可痊愈了。” 独孤羽似有怀疑,“真的?” 宋云缨此次晕倒的实在蹊跷,让人心生担忧。 “当然,”小师妹道:“难道王爷还不信我吗?” “不是不信,她之前从没这样过。” “谁一辈子还能没个病,没个灾呢?王爷放心吧。” 他松口气,“那便好。” “王爷……”宋云缨正巧此时醒了。 她微微眯起眸子,阳光从窗棂的缝隙中透进来,斑驳陆离。 仿佛做了一个很沉很长的梦,可梦境如何,她已经一点儿也记不清楚了。 “感觉怎么样?”独孤羽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宋云缨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我没事,只是有些累。” 奈奈忙拿了靠枕垫在她背后,道:“主子可把人吓死了,王爷不眠不休地守了两夜,主子要再不醒,王爷非把奴婢炖了给你当补药喝。” 宋云缨轻咳着,“哪儿就你说的那么严重了?” “可不就是吗?”奈奈道:“咱们府上已经关了三五个大夫,要不是主子师妹妙手回春,王爷得把他们都办了。” “……” 宋云缨无奈。 这父子俩怎么一个样,动不动就拿大夫开刀,皇上是杀太医,他是囚禁大夫,怎么都跟行医的过不去了。 宋云缨说:“王爷,快把人都放了吧。” “嗯。”独孤羽挥挥手,剑琴领命去了。 一旁的小师妹说:“师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宋云缨对她说:“你是在宫里伺候主子娘娘的,就这么跑出来,没关系吗?” 小师妹写好方子交给下人去抓药,“我若再不来,你家王爷可要急死了。他拿着皇后娘娘的令牌去太医署要人,谁敢拦着?” “还有这事儿?” “可不嘛,王爷对你可真是掏心掏肺。” 宋云缨闻言,脸上不由得泛起一抹红晕。 她转头看向独孤羽,眼中满是柔情,“王爷,都怪我让你操心了。” 独孤羽轻咳一声,“你们聊,我去让人煎药。” “哎,王爷别走。”小师妹忙喊着,“要煎药也该我们去,奈奈,走。” 小师妹跟奈奈相识一笑,赶紧溜了出来。 偌大的寝殿,只剩下他们二人。 怕他担心,宋云缨先开了口,“王爷,不必为了我大费周章。小病而已,我心里有数的。” 独孤羽似有不悦道:“你是我妻子,我自然要为你遮风挡雨。你何须总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她总是淡淡的。 什么事都自己做,从不依赖他。 偶尔有几次请他帮忙也都是客客气气的,这哪里像夫妻的样子? 宋云缨显然不知道独孤羽为何生气,还以为是自己的病耽误了他的大事。 于是扶了扶他的手腕,认错道:“王爷,对不起,我以后不给你闯祸就是了。” 独孤羽看着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生她的气还是心疼她。 宋云缨连忙找了个开心的话题,“王爷,听说皇上夸赞你了?” 独孤羽并没有被逗笑,“算是吧。” 他简单说了皇上要让他掌管玄甲军,他当场推辞的事。 宋云缨点头,“王爷做得对,德不配位,必有灾祸。需得时机成熟,三辞三让,再应允不迟。” 皇帝多疑。 尤其是对这来之不易的皇位,更是慎重。 她记得,前世皇上对各位皇子都有试探之心。 故而提出要将玄甲军交出的意愿,毫无疑问,答应的人都没笑到最后。 唯有一个独孤侃,谨小慎微,几推几让,反而让皇上觉得他不争不抢,是个仁君。最后捡到了便宜。 独孤羽看着她,问:“宋云缨,你真那么想让我做太子吗?” 她谋划得当,似乎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 这才不过刚醒来,又替他谋算,独孤羽也不知,自己是该悲哀还是欣慰。 宋云缨反问他,“做太子不好吗?” 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天下男人的梦想。 “挺好。” 宋云缨察觉到他的不悦,于是道:“王爷,想争太子不易,想不争更不易。但身在帝王家,往往都是身不由己。”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以独孤羽的出身,若做不了太子,日后无论谁当皇上,他的下场都不会好过。 独孤羽懂她的担忧。 “早点休息吧,”他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你卷进来。” 浮生庵一案,宋云缨耗尽心力,这才为母报仇,只这小小一桩案子就如此身心交瘁,若是波谲云诡的夺嫡之争,只怕下半生的安宁,都将不复存在。 宋云缨轻轻摇头,“我不累。为母伸冤,是我之愿。王爷既与我相知,便懂此事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难道报仇比你自己的命还重要?” 宋云缨唇色苍白,“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独孤羽看着她,“宋云缨,我在乎。” 宋云缨微微一愣,她没想到独孤羽会如此直白地表达心意。 “王爷,我……” 独孤羽打断她,“你不必说,我都懂。我不会拦你,只盼你日后能多为自己着想,莫再如此拼命。” 宋云缨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嗯,我听你的。” * 这些日小师妹都留宿在誉王府为宋云缨调理身子。 窗外,阳光明媚,微风不燥。 “师姐,你尝尝这个,是我从医仙谷带来的蜜饯。”小师妹塞一颗给她。 宋云缨尝了一口,笑道:“果然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小师妹自己也含了一颗,“我爹是什么都要制个秘方,这不,叫我翻到了,照着方子腌制了一批,赶明儿再给你送来点儿。” “好啊。” 见宋云缨心情大好,小师妹才鼓起勇气问道:“师姐,你是不是最近精神很差,身体也忽冷忽热的?” 宋云缨道:“很差不至于,有时确实会感到乏力。” “你之前经常流鼻血吗?” “这还是第一次。”宋云缨疑惑,“你怎么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小师妹这才问道:“师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她指着宋云缨腹上的疤痕:“这刀疤是哪来的?” 宋云缨一时语塞。 前世,独孤侃一剑穿身,要了她的性命。 谁想重生后,疤痕便深深印在了她的身上,用尽世间良药,也丝毫不能淡化。 小师妹是懂医术的,“这一刀深入脏腑,所受之人,绝不可能活命。师姐,告诉我,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第128章 我在你的前世,是个什么结局 宋云缨沉默片刻,终是开了口:“此事说来话长,日后有机会,我再与你细说。” “师姐,你还要瞒我吗?”小师妹似乎洞察了蛛丝马迹,“爹临死前,叫我俩相互扶持,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人害死。” “害死?” 师妹拉着她,“你知不知道,有人在你身上种了符,若不找到命门拔除,你的精元都会被吸干的!” 宋云缨眉心紧皱,显然对此事并不知情。 小师妹:“你不信我?” 宋云缨是惊讶。 竟有人如此费心机的算计她。 她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不是不信,只是觉得自己这样一条命,也有人惦记,稀奇。” 宋云缨年少时在医仙谷学医。 谷主无虞先生精通岐黄、奇门遁甲之术,宋云缨承袭了他的医术,而小师妹则把心思更多放在了八卦玄学上。 小师妹道:“此人道行极深,我在你身上根本找不到下符的命门,师姐,你一定要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快说啊,你可真是要急死我了。” 宋云缨思忖片刻,终是叹了口气,将前世之事娓娓道来。 她如何被奸人所害,又如何重生归来,这一世的筹谋与算计,皆是为了替母报仇,保全自身及所爱之人。 …… “什么?”小师妹听得目瞪口呆,世间竟有如此离奇之事? 此等天机她只在书中见过,却从未想到,会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身边。 小师妹顾不得惊讶,赶忙努力的回想:“我在爹的藏书中见过,魂冤者死后不入六道,不走轮回,执念化作肉身重生,当前世的气运被篡改时,肉身也会被反噬。” 宋云缨浅浅道:“难怪……” 难怪她最近总觉得身体虚弱。 算了算,仇人一个个伏诛,她已经更改了许多人的命运。 如今,是到了该反噬的时候吗? 小师妹问:“还有谁知道此事吗?” 她摇头:“只有宋瑶仙,可她也死了。” “她会把事情告诉别人吗?” “不会。我既告诉她,便不会让她活着告诉别人。” 小师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一定是有人知你重生,才下了符咒。这符咒藏得深,很难被发现。可是,谁会这么处心积虑地对付你啊?” “独孤侃?”宋云缨想了一圈,与自己有深仇大恨的,除了独孤侃,没旁人了。 会是他吗? “若真是他,可就难办了。” 独孤侃心思狠辣,前世将宋云缨玩弄于鼓掌。 若他今生也洞察了先机,那复仇之路,岂不更加坎坷? “有人既用此符将你的精元吸走,那必然会有人受用,所谓阴阳平衡,一消一涨,正是此理。” 小师妹盘算着:“总之,我得尽快回趟医仙谷,再翻翻看能否找到解咒之法。我不在时,你要照顾好自己。” “你去那么远,太医令能答应?他平时就爱找你麻烦。” “怕什么?王爷那天已经诰诫他,如今我是皇后娘娘下旨照料你的,他敢说半个不字?” 宋云缨心中已是感激,“还好有你。” “咱们姐妹之间,客气什么。”小师妹忽然靠近了问她,“师姐,我还有个疑问。好奇的很,想问问你。” “尽管问。” 小师妹眨眨眼,“我在你的前世里,是个什么结局?” 宋云缨一愣。 前世,因为丹阳公主难产,太医署尽遭牵连,小师妹也在那场劫难中殒命。 可这些人的命运,宋云缨早早就更改了。 如今往事已被掩埋,宋云缨既在师父临终前发誓要护小师妹周全,自然不忍将前世悲惨的结局告知她,于是道:“你命中有贵人相助,一生顺遂。” 小师妹闻言,笑靥如花,“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啊。” 她却并不知道,这个贵人,正是面前的宋云缨。 * 生病的这些天,邬晴儿也常来府中照顾。 说起近日的趣闻,姐妹之间笑一笑,宋云缨虽卧病在床,也不觉得无聊了。 宋云缨问她:“那穆小公爷还缠着你吗?” 晴儿有些无奈,“他被国公夫人关了紧闭,还如何缠我?毕竟,他跟沈家的婚事已谈的八九不离十,为了两家的颜面,总要收敛些。” “那就好,我总担心沈家会因为此事,给你难堪。” 晴儿摇头,“哪有……” “怎么没有?”晴儿身边的丫鬟碧珠急道:“那国舅府的大小姐,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处处欺负我家姑娘,前几日去太师府上做茶赏花,她还指着鼻子骂我家姑娘是不安分的残花败柳来着。” 晴儿站起身给了碧珠一耳光,“不懂规矩的东西,谁让你在王妃面前嚼舌根的,再敢多嘴把你轰出邬家。” 这巴掌打的不重,可碧珠已经跪在地上,眼含泪花,“奴婢是怕姑娘受委屈,奴婢以后再不敢多嘴了,姑娘快别生气了。” 宋云缨忙拉着,“晴儿你这是做什么,碧珠也是忠心护主,难不成叫她见你受了欺负还不管不顾吗?” 晴儿此时也觉得自己不该动手,于是扶起碧珠,“对不起,是我着急了,不该动手的。打疼你了吧。” 碧珠用力摇头,泪珠子都甩了出来,“奴婢不疼,姑娘千万别轰奴婢走。” 宋云缨打圆场,“你家姑娘刀子嘴豆腐心,她才不舍得轰你走呢。奈奈,快带着碧珠用鸡蛋把脸滚一滚。” 奈奈应声,拉着碧珠去了。 人走后,晴儿才跟宋云缨说出了心声,“不是我要做缩头乌龟,实在是沈府势大,上回因为我的争强好胜,害父亲和全家吃了官司。如今,我是见了沈娇娇都躲着走,偶尔被她说几句风凉话,忍忍也就过去了。” 第129章 我不爱吃酸 宋云缨闻言叹口气,“晴儿,你就是太善良了。那沈娇娇最是欺软怕硬,若是见你一味忍让,她只怕会变本加厉。” 晴儿苦笑,“我又能如何呢?祖父祖母年迈,继母虎视眈眈,父亲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我如果再与沈家结怨,只会闹得全家不得安宁。” 世家的女子,都不为自己而活。 宋云缨想了想,道:“这样吧,让我家王爷去说和说和,沈娇娇一惯听他的,多少会收敛些。” “这可不行,她一向黏着你家王爷,我这不是给你添麻烦吗?绝对不行。” “他若是无缝的蛋,别人怎么叮都没用的。”宋云缨打断她,“你可千万别多想,我让王爷私下跟她谈谈,总得让她明白,有些事做得太过分了,对谁都没好处。” 晴儿看着她道,“云缨,你不避嫌的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只是你家王爷金尊玉贵,又得盛宠,多少人盼着你跌落好捡便宜呢,你总这么无所谓的态度,可不行。” 宋云缨道:“王爷和沈娇娇本就没什么,是她一厢情愿。” “那除了沈娇娇呢?张娇娇,李娇娇,暗地里多少眼睛盯着。”晴儿提醒宋云缨,“我听父亲说,如今二皇子行事低调,十一皇子受赵家牵连,在皇上面前都不得脸。唯有你家王爷可堪大用,越是此时,你越要稳住才好。” 如今肯与自己分析局势利弊的,唯有晴儿了。 宋云缨眼中闪过一丝感激,“晴儿,你总是这么为我着想。” “是我给你添麻烦才是。” 宋云缨拍了拍她的手,“你我之间,何须客气。忘了小时候你是怎么替我抵挡拳脚的了?” 两人相视一笑,无须再多言。 * 听闻穆、沈两家定亲在即,皇后娘娘也乐得提前见见两位新人,于是在宫里摆了家宴,想着让大家提前沾沾喜气。 沈娇娇还是那么肆意任性,见了独孤羽表哥长,表哥短的。 “表哥,你是来抢亲的吗?”她拉着独孤羽亲昵得很,也看不出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只要你开口,我便让爹回了穆家的亲事,好不好?” 独孤羽抽出自己的衣袖,“穆家可是勋贵人户,你不是一直盼着嫁豪门吗?眼见美梦成真,你舍弃的了?” “只要表哥点头,我什么都可以。”沈娇娇说道:“那穆家哥儿是个风流浪子,表哥,我怕,我只想嫁给你。” 独孤羽让她站在两步之外,“你做梦。” “……” “怕就找你爹说去,与我说有什么用?” 沈娇娇知道她这表哥最是毒舌,见他不接茬也是干着急。 只撇着嘴说:“表哥,小时候你可是最疼我的,怎么成了亲,就像变了个人似得。” “沈娇娇,你是睡迷糊了吗?我疼你什么了?” 她如数家珍,“小时候,爹给你买的糖葫芦,你舍不得吃,就专门留给我。” 独孤羽冷冷道:“那是因为我从不爱吃酸。” 沈娇娇再举例,“还有我掉进池塘里,也是你把我救上来的,你忘了吗?” “是你把我扯进水里死活不撒手,我若不驮着你,咱们俩就一起在水里飘着了。” “……” 沈娇娇被怼得无话可说,只能气鼓鼓地瞪着独孤羽。 “表哥,你是故意说这些气我吗?” “怎的,你说别人可以,别人说你就不行了吗?” “我说谁了?” “我听说,京中的官家女子,你是谁都不放在眼里。你是觉得自己沾了几分皇亲,便觉得能跟公主平起平坐了?” “表哥,你冤枉我!”沈娇娇冲着他大声道:“只有我对你是真心的,你还不明白吗?那个宋云缨,她就是贪图你的身份和权利,最虚情假意的就是她了!” “是吗?”独孤羽听了全然没生气,“那我该多庆幸我是大巽皇子啊,按照常理,只要我不谋反、不被除玉鲽,会一直是,她应该也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吧。” “表哥!” 沈娇娇直跺脚,这平时不可一世的表哥,怎么变成恋爱脑了?! “好了!”独孤羽收起玩笑的表情,正色道:“你一个姑娘家,以后别把任性当率真,自己家人尚且惯着你,出去了谁还护着你。” 沈娇娇气得拦着他,大声抬杠,“要说任性,咱们家谁比得过你啊。” 这倒是句实话。 皇宫之中,若说第一反骨,绝非独孤羽莫属。 可自打成亲后,他言行已然收敛了许多,皇上皇后看在眼里,甚是欣慰。 独孤羽懒得与她废话,“沈娇娇,你若再无理取闹找邬家姑娘的麻烦,我便去求了皇祖母,替你换个厉害的婆家,好好管教管教你。” “表哥你别去!”沈娇娇最怕的就是太后。 果然一听,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独孤羽离开。 皇后在一旁笑而不语,显然对这场面已经司空见惯:“娇娇,别闹了。待会儿让穆国公府的人看见,成何体统?” “姑母,你看表哥他又欺负我。” “看到了,一会儿让般若去司珍局给你挑件金凤步摇,上次你见了说喜欢的那件。” 皇后娘娘给了赏赐安抚,沈娇娇这才不情不愿地住了嘴。 宫宴上,觥筹交错,笑语盈盈。 皇后娘娘询问了宋云缨的病情,又道:“穆沈两家的亲事,誉王妃可是做了官媒,她办事,本宫一向是放心的。” 穆国公夫人也是感激,“为了犬子的事,让王妃费心了。” 宋云缨则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小公爷和沈妹妹郎才女貌,缘分天定。都是皇后娘娘和国公夫人教导的好,臣妾不敢居功。” “切。”沈娇娇小声撇了一嘴,“虚情假意……” 她讨厌死这个宋云缨了,怎么哪儿都有她。 表哥被她抢走了不说,皇后娘娘也护着她。 如今,连自己的亲事也要受她恩惠,真是阴魂不散! 第130章 毁容 这时,奈奈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药香瞬间弥漫在整个宫殿。 “王妃,该喝药了。” 宋云缨正欲起身,却被独孤羽摁住,他接过药,端到她面前,“我来。” 宋云缨微微一愣,也不好一口回绝他的好意,“谢王爷。” 独孤羽舀起一勺药,吹了吹,然后递到宋云缨嘴边。 宋云缨就着他的手,将药一饮而尽,苦涩中带着一丝甘甜。 喝完药,独孤羽又递上一杯清水,一盒蜜饯,宋云缨漱口后,含在嘴里舒服了许多。 一旁的穆小公爷看了都不禁羡慕,“誉王夫妇真是伉俪情深,羡煞旁人啊。” 独孤羽浅浅一笑,“云缨大病初愈,娇弱的很,换做别人照顾,本王也不放心啊。” 皇后娘娘不住地点头,“自打成了亲,羽儿也稳重许多。小公爷若成家立室,也要夫妻举案齐眉才好。” “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此时,宋云缨忙私下给独孤羽递眼神——“演过了啊。” 他却给她回了个眼神——“不是你要治治沈娇娇吗?” ——“我让你好好劝她,没让你治她啊。” 他挑眉——“有区别吗?” “……” 独孤羽真是最不稳定的因素。 宋云缨无奈,只好继续配合着他。 另一边,沈娇娇不时地看向独孤羽与宋云缨,眼神中满是嫉妒与不甘。 “哼!”沈娇娇气鼓鼓地跑了出去。 她手里拿着一枝花,一瓣一瓣地揪下来扔在地上,“这个宋云缨,处处与我作对,偏偏姑母和表哥都还护着她!” 丫鬟劝道:“姑娘小声些,被人听见了又要挨骂了。” “怎么每次错的都是我?爹和姑母一味的偏心外人,我还是不是沈家人?他们当我是捡来的吗?” “姑娘自然是沈家最尊贵的嫡女,可咱们也得当心背后的小人啊,”丫鬟想了想说道:“姑娘别忘了,邬家那位弃妇可是专爱巴结誉王妃呢。” 沈娇娇皱眉:“邬晴儿?” “是啊,奴婢听说,前些日她天天去誉王府,王府的门槛都快被她踏烂了。” “难怪……难怪表哥说我不敬官家女子,一定是她在表哥面前说我坏话,”沈娇娇越想越气,“她一个小官之女,下堂弃妇,竟然还想攀龙附凤,搬弄我的是非?简直可恶!” 沈娇娇将手里的花枝狠狠地扔在地上,踩了几脚,仿佛这样就能解她心头之恨。 她转头对丫鬟说道:“这个残花败柳,勾引小公爷不说,还去表哥面前嚼舌根,我若不整治整治她,她还当我沈娇娇好欺负呢!” 丫鬟忙拦着,“姑娘,这怕是不妥吧?老爷刚交代过,你马上要定亲了,不能出岔子。” “怕什么?”沈娇娇打断她,“我有姑母护着,她一个下官之女,也敢跟我争?” 沈娇娇也无心宫宴。 一结束,她就带着丫鬟,一行人气势汹汹地来到了邬府。 “邬晴儿呢?让她滚出来!” 她就是要让邬晴儿知道,在这京城里,谁才是不能惹的人! 邬晴儿原本在闺阁里插画,听到下人通报沈娇娇前来,心中百般不情愿,可碍于沈府势大,却也不得不出来相见。 “沈姑娘,突然造访,找我何事啊?” “邬晴儿,你装什么无辜。我来干什么,你心里最清楚。” 沈娇娇身边的丫鬟附和道:“我家姑娘马上就要与小公爷定亲了,自然是要来警告你,别再纠缠小公爷,更别在背后说我家姑娘的坏话。” 晴儿继母王氏在一旁听了大惊,“什么?晴姐儿,你一个大家闺秀,怎能上王府去人家家里搬弄是非呢?” 晴儿无语,“真是可笑,我长这么大,还头一次见当着面颠倒黑白的。沈姑娘,平日里你对我非贬即骂,我处处忍让,怎的现在成我是小人了?” 沈娇娇逼近一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往誉王府跑,不就是为了在表哥面前说我坏话吗?” 晴儿气极反笑,“我去誉王府,是因为云缨病了,我去照顾她,与你何干?” “就是你胡言乱语、搬弄是非!”她恼羞成怒,扬起手就要打晴儿。 晴儿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沈娇娇,你别太过分了。” 沈娇娇挣扎不脱,气的脸红脖子粗,“放开我,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不懂规矩的弃妇!” 说着两人打成一团,旁人如何也拉不住。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 “血……”有人惊呼。 只见,邬晴儿捂着脸,鲜血顺着指缝往外流。 “姑娘!”碧珠见状,急忙上前劝阻。 但沈娇娇的丫鬟却将她挡在一边,不让其插手,反倒恶人先告状,“来人啊,邬家娘子要杀人啦——” 场面一度混乱,邬家人纷纷赶来,试图平息争端。 邬家祖母将受伤孙女护在身后,“这究竟怎么回事?!” 继母王氏还想胳膊肘往外拐,“母亲,都是大姑娘她得罪了……” “你给我闭嘴!”邬家祖母震着拐杖,“老身问你了吗?不懂规矩的东西,还不退下!” “是……”王氏只好悻悻退下。 沈娇娇也被邬家祖母的气势吓到了,可还是硬着嘴皮,贼喊捉贼道:“老太君,你家孙女勾引我未婚夫在前,殴打我在后,我这就回府禀明了父亲,你们邬家必须给我们沈家一个说法!” 言罢扬长而去。 只留祖孙二人相拥落泪。 此事传到宋云缨耳朵里,她连夜赶到了邬家。 看着邬晴儿脸上深深的血疤,只怕是要毁容。 宋云缨气道:“这个沈娇娇,真是无法无天,此番我定要进宫面见皇后,好好杀一杀她的傲气!” “别!”邬晴儿拦着,“当时人多手杂,她不会承认的,到了皇后娘娘面前,也是干磨嘴皮子,没证据的。” “怎么会没证据?当时邬家的人不是在场吗?” “碧珠是我的丫鬟,她的话,岂能做证言?” “那你继母呢?” 邬晴儿苦笑,“她就更别指望了。” 碧珠插嘴道:“王大娘子跟老爷告状,说是我家姑娘不检点,才招惹的是非。还说是我们姑娘先动的手,沈家皇亲国戚,邬家得罪不起,要老爷息事宁人。” 第131章 绑架 “岂有此理!”宋云缨站起身,“我到要去问问她,她王大娘子究竟是谁家的主母?胳膊肘竟往外拐了十万八千里!” 碧珠说:“我家姑娘是好脾气,为了祖母忍气吞声,在后院里快被她欺负死了。” 宋云缨不解,“我记得上回你爹爹落难,你继母就买卖铺面,准备席卷细软跑路。怎的,你爹爹回家后没拿她是问吗?” 邬晴儿摇头,“她那一张嘴惯会说的,改了口,说卖铺面是为了换银子给爹爹打点门路。没有实证,爹爹也不好再追究,最重要的是,我妹妹与康家的亲事说的差不多了,爹爹也不想节外生枝。” “可是宁康侯家?” “没错。” “他家老侯爷娶了九房姨太太,还不够啊?” 晴儿一推她,“你想哪儿去了,不是老侯爷,是他家的庶长子。” “哦……”宋云缨虚惊一场。 虽说康家的庶长子袭不了爵,可到底是侯府,若能攀亲,今后靠荫封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你继母是觉得,有侯府撑腰,她便更能欺负你了?”宋云缨一针见血。 碧珠抢答,“可不是嘛!沈娇娇都把我家姑娘的脸划成这样了,王大娘子还说是姑娘咎由自取,连买药钱都不愿拨给我们院子。” “我找她说理去!” “云缨,别!”邬晴儿忙拦着,“祖母已经训斥过继母了,她不敢再为难我了。” “那沈娇娇呢?你的脸就这么算了?” “沈娇娇只是想拿我撒气,我越反抗,她就越起劲。不如吃了这亏,以后她也就不为难我了。” 宋云缨叹气,“你真是不了解,她们这种人惯会欺软怕硬,你越怂,她越蹬鼻子上脸。” 邬晴儿愁容满面,“可我能怎么办?父亲在沈国舅手下做事,他嘴上虽不说,我也从继母那里听到了些,国舅表面客气,背地里却给爹爹使绊子。出力不讨好的活儿都交给爹爹做,累得他数月不休,还遭皇上斥责。爹爹一介文人,两袖清风,如何斗得过他们这些官场的老油子?” 邬晴儿感到无助,她知道父亲的处境艰难,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情,然后下定决心:“云缨,你就别管我了。不就是一张脸吗,左右我也不嫁人了,毁不毁的无妨,我不能让爹爹再为我受苦了。” 宋云缨点头,“你的难处我明白,咱们暂且忍着。我这里有伤好的祛伤膏,不会留疤的。” 她挖了一勺,均匀地抹在伤口处,“晴儿,你信我,总会有办法的。现在不行,咱们再等机会,沈家不可能永远得势,你爹爹也不会永远在国舅手下做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嗯!” 邬晴儿感激地望着宋云缨,心中不禁多了一丝安定。她知道,无论发生什么,至少还有宋云缨这样的挚友在身边。 * 最近,出了件不太平的事。 京中莫名其妙地发生了许多勋爵人家孩子失踪的案子,起初只是一两起,最后演变成十几、二十宗案。 尤其是最近的一桩案子,说是沈国舅府上的小公子,随父母去城外游湖时,也丢了。 沈小公子这等身份都被绑架了,立刻在京中引起轩然大波。 锦瑟把消息带回来时,不解道:“连沈家的人都敢绑,也不知这歹人什么来头。” 奈奈则觉得大快人心,“该,谁让他们仗势欺人来着,真是恶有恶报。” 宋云缨正在小厨房亲自煲粥,闻讯也是惊诧,“沈娇娇虽然跋扈,可国舅爷还是明事理的,丢了那么多孩子,也许不只是冲着沈家。” 锦瑟点头,“府尹大人接了这么大的案子,焦头烂额,派出衙役把京城掘地三尺也没找个半个人影。” 眼见事态紧急,只能上呈奏疏,请大理寺接管此案。 “所以这案子就落到咱们王爷手里了?”奈奈问。 这些天独孤羽日日不是在大理寺问案,就是宿在书房,盘查案情。 宋云缨将煮好的明目茶端上,“奈奈,再拿些利口的果子,我一并给王爷送去。” 书房内,烛光摇曳,映照着独孤羽紧锁的眉头和专注的眼神。 案桌上堆满了卷宗,每一份都记录着失踪孩子的详细信息。 宋云缨轻手轻脚地走进,生怕打扰到他,将茶和果子轻轻放在桌角。 独孤羽抬头,“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不睡?” 宋云缨淡淡笑着,“王爷不也没睡吗?看你为了这案子不眠不休,我特地煮了些粥还有明目的茶水,多少用一些,别把眼睛熬坏了。” 他端起茶碗,细细品着。 宋云缨走近问道:“可有什么线索?” 独孤羽摇摇头,眉心又皱了起来,“这些孩子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凡事做了都有痕迹,更何况是这么多人的失踪案。” 太完美的作案,总叫人心里不踏实。 宋云缨沉思片刻,“会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世间事若太过蹊跷,多半是人为作祟。 独孤羽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孩子全部是勋贵人家的公子,且都不满十岁。这些人不勒索钱财,不为争权夺利,只怕有更深的阴谋。” 两人正说着,书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朱鸣尘匆匆走进来,手中拿着一份密报。 “九哥,有紧急情况!” 独孤羽接过密报,快速阅览一遍,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了?”宋云缨见独孤羽神色不对,连忙问道。 独孤羽将密报递给宋云缨,沉声道:“绑匪砍了沈家孩子的一根指头,要三十九万七千五百六十一两赎金,还让国舅夫妇亲自去赎人。” “什么?”宋云缨接过密报,仔细看了看。 这赎金要的真是离奇。 若是寻常情况,定是个整数,像这信中有零有整的,还头一回见。 而且字迹是故意写得稚嫩,歪歪扭扭的,根本验不出笔迹。 信纸的一角,还沾着斑斑血迹,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朱鸣尘道,“沈夫人见了绑匪的信直接晕过去了,还是沈国舅到大理寺递交的线索。说要随我一同来找你,我马快,他们应该也快到了。” 果然,不过片刻沈国舅一家就来到了誉王府。 第132章 有本事你让皇上抄我的家 沈国舅一进门,便忍不住老泪纵横,“王爷,你要给沈家做主啊!” 沈夫人也是哭得梨花带雨,不断用帕子擦拭着眼角。 沈娇娇更是直接哭倒在独孤羽的怀里,“表哥,启儿他从小金尊玉贵的养着,没吃过半分苦,这些下手没轻重的歹人,不是要他的命吗。表哥,你一定要救救启儿啊。” “哎?”宋云缨直接扶上沈娇娇,不给她亲昵的机会,“表妹别急,先坐下,容王爷和国舅商量商量法子。” 说着把她扶到最远的椅子上。 沈娇娇挂着眼泪也不忘瞥宋云缨一眼。 待国舅夫妇二人坐下后,独孤羽才问道:“国舅爷最近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官场之上的缠斗在所难免,可也不至于绑人杀子啊。” 独孤羽又问:“那可曾得罪过什么江湖草莽?” “没有啊。” “明明失踪了那么多孩子,他们为何点名要舅舅你亲自去赎人?” 沈国舅爷抓住独孤羽的手,“这帮歹人还不是觉得我官位高,想把事情闹大。阿羽,舅舅就你表弟这么一个儿子,不求他富贵显赫,只求保住他一条命,你可一定要救救他!” 宋云缨插话道:“听说绑匪提到了赎金的事,国舅可有想办法?” 沈国舅的神色明显一凝,随即道:“在想办法了,可他们要的太多,一时半会儿去哪儿凑齐四十万两啊。” 独孤羽目光深邃,“国舅,是三十九万七千五百六十一两。” “是,是我慌了神,哪儿还记得那么清楚。”国舅心烦意乱。 沈娇娇趁势起身上前,抓紧独孤羽的手腕,“表哥,父亲他为官清廉正直,沈家也是家底稀薄,一时半刻哪来这数十万两银子?” 沈娇娇这时偷偷瞟了一眼宋云缨,哽咽道:“素问表嫂母家是清河陆氏,家底颇丰,能否先借支些银子,以解燃眉之急。我们可以签下借据,事后沈家一定连本带利的还上。”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宋云缨冷冷一笑。 面上不慌,缓缓开口道:“若沈家都算家底稀薄,那徽京城便没有富贵人家了。” 沈娇娇一个生辰宴都能花费三五万两,如此奢靡,京中少见。 也好意思跟旁人借钱? 沈娇娇道:“那也不及表嫂家的清河陆氏啊。” “表妹此言差矣,这世道不是谁穷谁有理。我外祖家虽有些积蓄,但都投在了田庄铺子里,一时间也凑不齐这么多银子。” “救急不救穷,沈家开口求人已经是不易,何至于伸手打我们的脸啊?表哥,她是你娘子,你快管管她啊。” “沈姑娘,你跟王爷说不着,”宋云缨直接改了称呼,打断她道:“陆家的家产是我私人的,我不点头,谁也拿不走,有本事你让皇上下旨抄了我的家。”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沈娇娇没见过宋云缨这么软硬不吃的人。 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 “我的态度还不够明确吗?还是沈姑娘的理解能力有问题?” 沈娇娇无计可施,只能开始从道德上攻击,“难道表嫂真要见死不救吗?我们只是暂借银子,是为了救人,不是享乐用的。都是体面人家,还能不还你吗?何止于一口回绝,也太不近人情了。” 国舅爷和夫人只是在一旁偷偷抹泪,不言一语。 朱鸣尘观战了半天,慢慢靠近独孤羽,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沈家这是哭穷来了,你快帮嫂子说两句话。” 这明摆着沈家各有分工,小的说难言之事,老的装做极其为难的模样。 独孤羽浅浅一笑,“放心,她能应付。咱们只管看戏。” 朱鸣尘无语,这夫妻俩真有意思,天天没事儿演戏玩。 这边,沈娇娇继续攻击:“表哥,你快说句话啊!表嫂不过是损失一点铺面的进项,我们沈家丢的可是未来主君的命啊。” “一点儿进项?”宋云缨冷笑,“你知道这四十万两银子够百家佃户劳作十年吗?” “姑母常说表嫂深明大义,我看倒是差得远呢。现在你出份力,我们沈家世代念你的好。若闹到姑母面前,一道懿旨下来,你这钱不出也得出。” 宋云缨觉得好笑,“我竟不知这世上还有从别人家抢钱的道理,表妹此举跟那些绑票的歹人有何区别?依我看,赎小公子是假,想骗钱才是真吧。” “宋云缨,你说谁骗钱呢?”沈娇娇气得眼泪打转。 看来,这一家三口是商量好了,国舅夫妇唱白脸,沈娇娇唱黑脸。 为得就是让宋云缨把钱先垫出来。 据宋云缨所知,沈家这些年只跟皇后娘娘要的钱就不止数万,如今算盘都打到外甥媳妇身上,也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宋云缨一旦出了钱,还能有什么主动权。 他们沈家究竟还不还,什么时候还,可都另当别论了。 “锦瑟,去续些茶水,瞧表小姐嗓子都哭哑了,得好好润一润。” “是。” 宋云缨淡淡地坐着,由她哭去。 自己的钱财都是母亲遗物,一分一毫她都不会用在这种人身上。 见宋云缨完全不接茬,国舅转脸斥责沈娇娇:“你这丫头胡扯什么?谁家的钱财是大风刮来的,由得你上门要?沈家的事自有咱们自己想办法,怎好意思麻烦誉王妃出面。” “爹,我也是着急弟弟啊。他万一有个好歹,我们沈家可就完了。”娇娇一噎,哭得更加厉害了。 宋云缨拿起帕子轻拭嘴角,慢条斯理道:“表妹莫再哭了,若这世间事都能用眼泪解决,咱们大巽早把燕山九州给哭回来了。” 沈娇娇只得一下下的在鼻腔里抽着气。 沈国舅也收起悲伤之情,把希望寄托在独孤羽身上,“阿羽,你是大理寺的主事,你说这案子该怎么办啊?” 此时,一旁不语的独孤羽终于开口。 第133章 假扮夫妇 他目光冷冽地扫过沈家人,沉声道:“此事透着古怪,赎金要的离奇,只怕他们不是为钱,舅舅难道不觉得?” “是……有些蹊跷。” “依我看,国舅不必急躁,耗上一耗,也许他们自会露出马脚。相反,此时若轻易拿出赎金,反而助长绑匪气焰,未必是好事。” “阿羽,你的意思是?” “表哥,你这是要袖手旁观吗?”沈娇娇惊讶。 独孤羽纠正,“这叫以静制动。” 他又补充,“再者说,就是钱现在真凑齐了,舅舅舅母可以按照绑匪的要求,亲自前去把表弟赎回来吗?” “这……” 沈国舅也有所犹豫。 照目前的状况,绑匪明显不着急撕票,只是冲着国舅夫妇来的。 沈国舅是个文人,不善舞刀弄枪,若真去了,只怕是自投罗网。 一家人整整齐齐被擒了,才真是丢大人。 于是沈娇娇反对:“爹娘年纪大了,又逢此事已经是心力交瘁,如何能与歹徒周旋?” 独孤羽转身问她,“那你去?” “我?”沈娇娇微微一怔,连忙摆手,“我一个姑娘家,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应付得了啊。表哥,这明明该你们大理寺管啊。” “所以说,你们急什么?”独孤羽反问她,“钱拿不出来,人也去不了,除了一张嘴皮子,什么忙也帮不上。就别来指挥大理寺办案了。” 独孤羽茶水一端,是要送客的意思。 沈国舅一家见这对儿夫妇油盐不进,只能悻悻离去。 “国舅慢走,夫人慢走。”宋云缨还是毕恭毕敬地起身送客。 出了誉王府,沈娇娇就抱怨,“什么人啊,不就是有几个臭钱,铜臭商贾,竟作践起咱们来了。爹,你就由她这么欺负沈家吗?” 沈国舅也烦,“你也是,这么当面锣对面鼓的要钱,眼下被一口拒了,传出去,沈家面子往哪儿放?” “她就是嫉妒我跟表哥关系好,故意为难我。” 国舅此时一心悬在儿子身上,哪有心情理会女儿家的争风吃醋。 “咱们进宫,去求皇后娘娘。” * 京中贵子频遭绑架,一时间人心惶惶,重臣联名上书,皇上得知后下旨命大理寺彻查此案。 这几天,独孤羽派人暗中调查了失踪的孩子,终于发现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他们的父亲都曾在清河州任职。 上至知州,下至县令,无论官职大小,皆是在地方做出了政绩,才受皇恩调回京城任职。 当然,也包括沈国舅。 沈国舅在清河州做知州时,清河州发现了铜矿,于是从一个农耕村落,很快变成了产矿的富裕之地。 可谓一夜乍富。 沈国舅也因此官声大造。 朱鸣尘将查到的消息详细地告诉独孤羽,“这些官员在任期间,都曾大力推行过一项名为“清河令”的改革,它的发起者就是沈国舅。” 独孤羽有印象。 这项政令是针对清河州的青壮年劳力改种田为挖矿,当初沈国舅力排众议,挨家挨户说服正当年的男丁。 谁承想,政令还真就取得了奇效。 铜矿不仅让清河州的百姓生活富足了起来,还为朝廷贡献了不少赋税。 也因此,沈国舅在朝中地位水涨船高,受尽了皇恩宠眷。 独孤羽推断,“看来,绑匪都是冲着这些官员来的。” 朱鸣尘拿出密信,“绑匪已经定好了时间和地点,还是强调,必须要国舅爷夫妇亲自去赎人。” 独孤羽揣摩着信中的内容——三日后,清河燕山西侧的铜矿坑,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朱鸣尘问:“沈家凑齐赎金了吗?” 独孤羽瞥了眼桌上的银票,“没。” “五万?”朱鸣尘数了数,“这也差太多了吧。” “就这还是从我母后那里求来的。” 朱鸣尘叹,“沈国舅当真是两袖清风啊。那剩下的钱,咱们怎么办?” 独孤羽回道,“我再垫十万,剩下得找人混着假的银钞在下面,应付应付。” “那要是穿帮了……”假钞被发现是迟早的事,独孤羽这么做恐怕是要引绑匪先露面。 朱鸣尘建议,“要不跟嫂子商量商量,暂借一些,总得一半真,一半假才好瞒天过海。” “不必了,”独孤羽说,“此案我自有分寸,不必牵连太多人。” 于是,独孤羽叫来擅长易容的刀雀,吩咐道:“就由你我乔装扮成沈国舅夫妇,咱们明日去清河走一趟。” 朱鸣尘反对,“九哥你千金贵体,怎么能冒险?还是我去吧。” 独孤羽制止:“这些人明显就是冲沈家来的,他家的事我知道的多,换做是你,一见面三两句话就穿帮了,只怕适得其反。” 正在这时,宋云缨推门而入。 “王爷,让我陪着你去吧。”看样子她是在门口听到了。 朱鸣尘急道:“嫂子你就快别添乱了,我这边还正劝着一个呢。” 宋云缨道:“若沈家来求我,我自是不愿借银子,可若为了王爷查案,暂借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朱鸣尘喜道:“嫂子如此深明大义,真是那些孩子的福气!” “不必了,”以独孤羽对案情的分析,“他们未必是冲钱来的,我亲自去,也好把人一网打尽。” 宋云缨还是坚持说,“可王爷别忘了,陆氏在清河经营多年,人脉关系甚广,包括那铜矿也是入了股的,由我去,更方便查清他们的底细。” 这一点,他们倒是没考虑进去。 “怎么样?”宋云缨晓之以理,“我即刻就让人去清河,把账目盘查一番。” 独孤羽沉吟片刻,最终点头答应:“也好。” 计划既定,几人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 刀雀是家传的易容术,手艺了得。 一夜的忙碌,经过刀雀的巧手易容,两人与沈国舅夫妇简直如出一辙。 宋云缨身着锦袍,头上戴着精致的珠翠,俨然一副贵妇人的模样。而独孤羽腰系玉带,扮做沈国舅的样子。 “刀雀,你这双手简直神了。” 宋云缨对着镜子看着,明明是自己,可已经完全换成了沈夫人的样貌。 第134章 我打架可不行 宋云缨对着镜子看着,明明是自己,可已经完全换成了沈夫人的样貌。 刀雀回道:“王妃谬赞了,都是些江湖上的小把戏,不值一提。” “哪里,”宋云缨好奇心一出来,“赶明儿你也教教我。” 刀雀点头,“是。” 朱鸣尘在一旁打趣道:“嫂子,你们这身装扮,只怕连沈国舅的亲娘都认不出来。” “去你的,别乱说。”宋云缨又打量着独孤羽,给出建议,“王爷,我觉得你再驼一驼背会比较像。” 独孤羽照做,低眉处,正好对上她的眼睛,“这样?” 她扫扫他的衣领,“嗯。” 朱鸣尘不禁抖了一抖,“你俩看着彼此张这个样子都能秀起恩爱,我真是服了。” 宋云缨莞尔一笑,“好了,时间紧迫,我们尽快出发吧。” 于是,两人带着备好的银票,快马加鞭朝着清河州赶去。 清河离京城相隔百里,宋云缨和独孤羽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勉强到了清河县的边界。 寻得一处客栈投宿。 “今日客房满员了,你们另投别家吧。”小二直接下了逐客令。 宋云缨打听过,方圆几十里只这一家客栈,于是拿了锭金子道:“还请你们掌柜通融一下,还请行个方便。” “你给个金山也没用。”小二说着要关门。 独孤羽一伸手把门抵住,腰间的玉佩在月色下明晃晃的,“小哥,我们从京城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的,只留宿一晚,再差的房间都可以。” “京城来的?”小二这才打开门缝,细细端详了二人,“你们是官还是商?” 宋云缨道:“经商,此次来清河是跟陆家谈生意来的。” “哦……”小二神神秘秘地说道:“最近咱们清河不太平,好多当官儿的孩子都被绑票了,最近来了好几拨找孩子的。” 宋云缨故作惊讶,“竟有此事?” “可不是嘛,现在大家都人心惶惶,生怕哪天灾祸就降临到自己头上。我劝你们还是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宋云缨心中一动,面上却不显,“原来如此,多谢小哥提醒。我们还是决定留下,毕竟天色已晚,再赶路也不安全。” 小二见状,也不再多劝,“那好吧,还剩一间柴房,你们凑合一晚。” “有劳了。”宋云缨递上金子。 小二收了钱,态度好了许多,“跟我来吧。” 三人跟着掌柜来到柴房,很是简陋,一张单薄的木榻,四方的木头桌子,角落里的干草垛,再无其他。 小二走后,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柴房。独孤羽走到门口,仔细检查了门窗,确保没有疏漏。 “你先休息,我守夜。”独孤羽对宋云缨说道。 宋云缨不推辞,躺在了木榻上,然后问独孤羽,“咱们不是说好,此行要低调隐秘。刚才,你怎么自爆是京城来的?还把玉佩都露出来了?” 独孤羽笑笑,“因为这是家黑店啊。” 宋云缨一惊,“黑店?” 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她捂着嘴,“你怎么知道?” 独孤羽一一列举—— “小二说此店满员,可车棚中并无车马,这是虚张声势。” “再者,此刻正是用晚饭之时,可厨房并没起炊烟,证实了根本没什么客人。” “还有,你见谁家做生意,腰间藏着短刀?那小二鞋底沾了血,显然是练家子。门口的草垛上挂着一缕盘云绣样的缎子,是西南进贡的料子,父皇只赏过几个宠臣。” 短短的时间,他竟观察到这么多。 “你说的宠臣,难道就是……” “吏部史大人。他的孩子就是半月前丢的,据府尹说,史大人急着跟夫人去找孩子,已经失踪好多天了。” 宋云缨恍然,“难道那些来寻孩子的官家夫妻,都被他们灭口了?” “有可能。” “那你为什么还要暴露身份?” 那块玉佩是从沈家特意借的,一看就是皇家之物,若这家黑店就是冲着当官的来的,他们不是自投罗网吗? 独孤羽气定神闲,“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一切有待查证,独孤羽觉得事情也许没表面想的那么简单。 宋云缨不禁往他身边靠了靠,“我只会救人,打架可不行啊。” 他笑笑,“我知道。” “知道就好……” 独孤羽推断,“一会儿,要么他们想把咱俩杀了,要么就把咱们奉为上宾。” “上宾?” 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若这是家黑店,他们还能被奉为上宾? 宋云缨实在捉摸不透。 独孤羽偏偏卖了个关子,“静观其变。” 宋云缨只好点头。 夜色渐深,独孤羽吹灭了烛火,四周陷入一片漆黑,黑暗中两人屏息凝神,仔细听着屋外的动静。 万籁俱寂中,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声打破了宁静。 独孤羽坐在桌边,闭目养神。他的感官却异常敏锐,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似乎有人在靠近。 独孤羽猛地睁开眼睛,身形一闪,已经躲到了门后。 “怎么办?”宋云缨压低声音。 他把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只听门外说道—— “确定是他们吗?” “没错,京城来的,沈国舅夫妇的模样。”是那小二的声音,“那玉佩我见过,沈大人一直带着,从不离身。” “混账东西,沈大人来了,你让他住柴房?” 小二脑袋吃了一拳,疼得要命,“我也只是怀疑啊,这不喊你来看了,才敢确认吗?” “你现在就把他们给我请到楼上去。” “啊?他们都睡了吧?” “睡了就给我喊起来!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沈国舅,咱们吃不了兜着走!”掌柜的还算机警,“你去把人照顾好,我这就去请知州大人来。” “知道了……”小二唯唯诺诺地答应。 门里面,宋云缨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这些人是冲着巴结沈国舅来的,至少晚上不用受罪了。 果不其然,片刻的功夫,小二就轻声敲门。 “公子?睡了吗?” 独孤羽没开门,只是清了清嗓子,“何事?” 第135章 引鱼上钩 小二殷勤道:“刚才小店走了一位客人,腾出了房间,小的已经打扫干净了,还请客官移步歇息。” “这么巧?” “可不是巧嘛,”小二讨好着,“小店天字号的厢房,我专门给二位留的。” 独孤羽嘴角微扬,“那多不好意思啊,我看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小二坚持道:“大人和夫人远道而来,总得好好休息一番才是啊。” 独孤羽这才开门,“你刚才喊我什么?” “大……哦,不对,”小二忙改口,“客官,您楼上请吧?” 看来,沈国舅的身份倒是派上了用场。 独孤羽和宋云缨不再推辞,跟着小二上了楼,进了一间布置得颇为雅致的客房。 “这间要加多少钱?”宋云缨问。 “不加钱,”小二解释,“原本让二位住柴房就是怠慢了,我们掌柜的说了,就当给二位赔罪了,不另收钱的。” “哦?还有这种好事?” 宋云缨不禁感慨,这拜高踩低的嘴脸真是变得快啊。 “二位先歇息,小的这就去准备热水和饭菜。”小二说完,便退了下去。 宋云缨环视着装潢华丽的厢房,对独孤羽说:“还真让你猜对了,他们认出了国舅的身份,很是巴结啊。” 趋炎附势之辈,不足为奇。 独孤羽回道:“先别急着下结论,看看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隔着窗户,宋云缨看到有一顶轿子抬进了客栈。 很快,从上面下来一位油头大耳的胖官员,理了理衣服,亲自端送来了热水和饭菜上了二楼。 胖官员先是行礼,“不知国舅大驾光临,清河知州范举给您请安了。” “呦,范大人啊。”独孤羽眼神一凛,“你还有脸来见我?” 独孤羽轻描淡写的一句,让知州大人惶恐,连忙跪下,“下官该死,愿向国舅爷领罚,可还请国舅爷和夫人先用了晚膳,再问下官的罪不迟。” 他双手奉上饭菜。 “你倒是会做人。”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独孤羽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问题,才让宋云缨先用餐。 知州大人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试探地问道:“国舅此次微服而来,可是为了小公子吗?” 独孤羽眼风一眯,“你说呢?” “都是属下办事不利,原本想着给他们一点教训,谁知道他们狗急跳墙,竟然绑了小公子。我们一定把小公子找回来。” 独孤羽沉声问道:“那个姓史的怎么样了?” 知州大人答:“他手握账册要去告御状,自然不能让他活着离开清河。下官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结果了他全家。” 独孤羽手心一握,继而问道:“别的人呢?” “孩子都在咱们手里,有姓史的做榜样,他们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独孤羽冷笑,“范大人,你倒是手脚快得很啊。” 知州大人还以为是夸自己,于是道:“有下官在,清河的官翻不了天,国舅爷尽管放心。” “孩子藏哪儿了?安全吗?” “都在矿井里,任他们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人!” 听到此处,宋云缨已将事情拼凑一二。 国舅爷在清河为官多年,怕是有不少贪污纳贿的证据,分散在历任清河官员的手中。 如今,这些人手握把柄,想要与国舅爷分庭抗争。 国舅爷这才命令这位范知州,挟持那些官员的妻儿,销毁证据。如有不从,就杀人灭口。 最近,不知碰到了哪个硬茬,竟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绑了沈家的儿子,见事情闹大,国舅这才慌了心神。 独孤羽亦是早就察觉一二,于是放下筷子,“你只顾着绑别人儿子了,可知道,谁绑了我的儿子?” 知州大人瑟瑟发抖,“下官还在找……还在找。” “废物!” 独孤羽猛地一脚踢在知州大人裆部,知州大人吃痛,惨叫一声,瘫坐在地上。 “你身为清河知州,连这点事都摆不平?” “国舅爷饶命。”知州大人颤抖着身体,哭丧着脸,“实在是那些贼人太过狡猾。下官若是知道公子下落,愿用自己去换他的命啊。” 独孤羽起身,一步步逼近知州大人,吓得他连连后退,直至退到墙角,无路可退。 “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只拿你的命赔,可不够,明白吗?”独孤羽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知州大人脸色苍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明白,属下一定倾尽全力找到小公子!” 独孤羽知道,此刻从这知州大人嘴里恐怕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他转身回到桌边,重新坐下,冷冷地说道:“去把截获的账册给我拿过来,我要看。” 知州大人问:“国舅爷,可是上次来的钦差回宫跟皇上说了什么?” 独孤羽冷笑,“一帮蠢材,钦差来清河查案,你们把账目做得滴水不漏,一点错处都没有,皇上看了能信吗?” “您的意思是……” 独孤羽幽幽道:“不找出几个替罪羊,你怎么免灾?” “国舅爷说的极是!”知州大人如醍醐灌顶,“下官这就把账册给送来给您过目。” 知州大人灰溜溜地离开后,宋云缨不禁感叹道:“你这国舅爷当得,可真是威风八面啊。” 独孤羽却并未在意她的揶揄,“这范举不过是条小鱼,真正的大鱼,还在后头。”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们有勾结的?”宋云缨问。 独孤羽回忆,“清河出了矿难,有人告发官吏贪污赈灾款,父皇震怒,两次派了钦差查案,都无功而返。偏偏沈家小公子此时被绑架,要的赎金,跟赈灾款的金额一模一样。你说,这会是巧合?” 难怪沈国舅谈赎金色变。 宋云缨恍然,“所以你刚才故意暴露身份,就是想引他们上钩?” 原来他早有成算。 独孤羽道:“不错,只有顺藤摸瓜,才能找到真相。” 宋云缨不禁佩服起独孤羽的智谋来,“那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救那些孩子。” “那走吧?” “别急,先看看他送来的账册不迟。” 宋云缨来了精神,“没问题,这个我擅长。” 第136章 清河的秘密 二人顾不得用晚膳,便开始研究起从范举那里得来的账册。 幸而宋云缨有经商看账的本事,阅起卷来,快了许多。 账册中详细记录了国舅爷在清河为官多年来与当地官员勾结贪污纳贿之事—— 一则,侵占民田,圈占土地。 二则,私自开采铜矿,屡次造成矿难,事后又掩盖死亡人数。 三则,贪污赈灾款…… 不计其数。 每一条都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独孤羽紧锁眉头,“看来,这清河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啊。”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独孤羽迅速将账册藏好,然后与宋云缨对视一眼,二人均是一脸戒备。 门被猛地推开,只见一名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闯了进来。 蒙面人手持匕首,直指独孤羽,“狗官,拿命来!” 独孤羽侧身一闪,反手拔出腰间的软剑,与蒙面人战在一处。 宋云缨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她对拳脚功夫一窍不通,只能是干着急。 好在独孤羽武艺高强,几个回合下来,便将蒙面人制服在地。 蒙面人的面罩被扯掉,露出一张清秀却倔强的脸,竟是位女子。 女子瞪视着独孤羽,眼中满是恨意,“狗官,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今日我就要取你狗命!” 独孤羽却并未动怒,“那你恐怕得再练几年了。” 这时,知州大人闻声带官兵赶上了楼,大惊道:“你这贱人,本官瞧你可怜饶你一命,你竟然恩将仇报?” “呸!”那女子恶狠狠地说:“你杀我全家,还说对我有恩?!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说!沈家小公子是不是你们抓的?” 女子大笑,“是有如何?苍天有眼,也叫这狗官尝尝痛失家人的滋味!” “去去去,带下去,押入死牢!严刑拷问。” 侍卫把人拖下去后,知州大人才赔了一张笑脸,“国舅爷受惊了,这是陈知县家的女儿,他爹自诩清高,不肯上咱们船,还说要到皇上面前告御状,索性这次就把他推出去,这羔羊不就有了?” 独孤羽笑笑,“还是范大人考虑周全。” “哪里哪里。”知州大人说:“下官这就大刑伺候,一定从那贱人嘴里翘出沈小公子的下落。” 独孤羽话锋一转:“还是让我夫人去吧,她们女人说话,方便些。” “这……” 宋云缨见状问道:“怎么?范大人是觉得我不配吗?” “不不,牢狱之地肮脏不堪,难以下脚。而且夫人有所不知,这些刁民贱皮贱肉,不上大刑难以招供,您去了,只怕会受累。” 宋云缨招招手,“范大人,借您左手一用。” 知州大人不明所以,可还是听从了宋云缨的命令,把袖子捋起,伸出左手。 宋云缨丝毫不犹豫,直接一针扎进了少商穴。 他顿时感到千虫万蚁在撕咬着五脏六腑,痛得脸色惨白。 躺在地上打滚,“夫人……夫人饶命!” 宋云缨此刻收回银针,淡淡道:“此乃失传已久的封穴之术,不出一盏茶的功夫,范大人的整条胳膊都会废掉。” 知州大人惊恐万分,“夫人,您这是何意啊?” 独孤羽在一旁悠闲地品着茶,“她是在提醒你,有些手段,不必大张旗鼓,也能达到目的。” 知州大人疼得满头大汗,连连求饶,“夫人高明,下官这就安排您去见那女子。” 宋云缨微笑,“有劳大人了。” 很快,宋云缨来到了清河府的死牢。 她吩咐官差道:“我要单独跟她谈谈,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是。” 昏暗的灯光下,那女子蜷缩在角落,看到有人进来,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戒备。 宋云缨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她,“擦擦吧,多漂亮的脸蛋。” 女子别过脸,“把你的脏手拿开!” “脾气还挺大。” “你想儿子,我告诉你,做梦!” 宋云缨笑,“谁说我要找他?” “你说什么?”女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宋云缨,“你不是国舅夫人吗?” 宋云缨没回答她,只是走到身边,说:“我知道,你恨透了这些贪官污吏,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贸然行事,非但报不了仇,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女子瞪了她一眼,“你不用假惺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宋云缨道:“你也想救你爹吧?” “你们把我爹怎么样了!” “他现在还活着,可我不保证他能一直安稳的活着。” “你究竟想干什么?” 宋云缨微微一笑,“你把清河州的秘密告诉我,我帮你救你父亲。” “你……”女子终于看出了端倪,“你不是沈夫人?” 宋云缨眉梢一挑,“眼神不错。怎么样,这笔交易划算的很。”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可很快又坚定起来,“你究竟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 “除了信我,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陈知县受陷害已然被抄家,他被判了斩监候,家中老小为奴为妓,已然是灭门之灾。 宋云缨说:“这可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女子思索片刻,唯有妥协。 她这才慢慢说道:“清河州早已不是当年男耕女织的悠闲生活了,现在的清河,是炼狱……沈国舅私自开矿,人手不够,就拐了不少贫苦家的男丁做劳工,甚至是不满十岁的幼童,矿上死人是常有的事,死得少了,他们打发几两银子给家属,死得多了,不想赔,索性炸了矿洞,夷为平地,一样神不知鬼不觉……上面有人来查,他们就贿赂钦差官员,京城的权贵,哪还管我们的死活……” 这个故事触目惊心。 “告诉你也无妨,”那女子说:“沈家小公子就被关在西山矿洞里,我们不是禽兽,不比他们残忍,只是想吓唬吓唬沈家,还清河一个公道,我们没想要害人性命。” 第137章 誉王 宋云缨也能看出,此女并非歹人,只是被逼的家破人亡才铤而走险。 宋云缨问道:“你想要为父申冤是好。但你可知,这样鲁莽行事,只会害了更多人?” 女子一愣,“若是正道走得通,谁愿意做这勾当,那姓沈的草菅人命,宫里又有皇后撑腰,钦差都奈何不了他,我们别无选择。” 宋云缨说出要害,“你若真杀了沈家人,那些贪墨的银子和你父亲的清白才再也追不回来。因此而受苦的百姓,也永远无法得到补偿。” 女子闻言,神色有些动容,“那你说怎么办?” 宋云缨趁机劝道:“你若愿意,可以帮我一起,将这些银子追回来,还给百姓。” 女子沉默片刻,“怎么帮?” 宋云缨站起身,从袖中拿出一只匕首,递给她说:“挟持我。” 女子惊讶地看着她,“什么?” “不是想出去吗?”宋云缨道:“我可不能正大光明的放你。” 女子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好,只要能让那些贪官得到应有的惩罚,我什么都愿意做!” 她接过匕首,抵在宋云缨的脖子上。 宋云缨故作惊慌,对门外喊道:“来人啊,救命啊——” 知州大人闻声赶来,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啊?沈夫人。你……不知天高地厚的毛丫头,你敢伤沈夫人一根汗毛,我杀了你全家!” 女子冷笑,“少废话!都给我滚开,备好马,不然小心我刀剑无眼!” 宋云缨大喊,“还等什么,快去啊!” 知州大人连连点头,“是是是,下官这就安排。” 在知州大人的安排下,女子挟持着宋云缨走出了死牢,上了马车。 宋云缨一路上演得投入,仿佛真的成了人质,这才糊弄过官差。 出了城,女子带着宋云缨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山林,她停下来对宋云缨说道:“你究竟是谁?” “和你一样,看不惯世道不公,嫉恶如仇之人。” 见她不愿吐口,女子又问:“你真的会帮我们清河吗?” “当然,我一向言而有信。” 女子想了想,“好,那容我回去说服他们。” 两人约好在西山矿洞相见,便分手了。 回到客栈,宋云缨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独孤羽,而独孤羽这边进展的也顺利。 他说:“我已经让知州把挟持的孩子都放了,一共十六人,都是清河官员的孩子。” 看来,这国舅的身份是好用。 宋云缨问道:“王爷,你可真想好了吗?这是沈家,一旦暴露,对咱们誉王府无疑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沈家是皇后党,而皇后唯一的儿子又是独孤羽。 誉王府和沈家是千丝万缕的联系,任何一边出了问题,对另一方都是沉重的打击。 独孤羽倚在卧榻上,神色释然,“大不了失了势,不做太子。” 宋云缨知道,他对东宫之位的渴望没有那么深,否则以他的城府,前世早该争到手了,哪还轮的到独孤侃捡漏。 独孤羽见她不出声,问道:“怎么,觉得自己当不了太子妃,难受了?” 当然难受。 她此生就是为夺位复仇而来,否则,又让独孤侃那个奸邪小人当了太子,她还不得活活气死。 宋云缨没把话说得那么明白,“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了吗?” 他笑笑,“世上事,若都能两全,哪来那么多遗憾。” * 翌日,独孤羽二人按照约定,驾车来到了西山。 宋云缨说:“我看了账册,此处是清河最早发现的铜矿坑,不过两年前已经荒废了。” 此处人迹罕至,四周荒凉,只有一座废弃的铜矿坑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和死亡的气氛。 一阵风吹过,一个身穿黑袍的人影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脸上戴着一张狰狞的面具,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 旁边还站着昨日被宋云缨放走的女子。 她说:“哥,是他们。” “很好,很守时。”黑袍人的声音沙哑,仿佛刻意掩盖着什么。 独孤羽将银票放在地上,“人呢?” 黑袍人回手指了一指。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孩子蜷缩在那里,眼中满是恐惧和绝望。 “启儿?”独孤羽喊他。 孩子闻声抬头,露出一张脏兮兮的小脸,正是失踪多日的沈家小儿子沈启。 沈启以为是爹娘来救自己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紧紧抓着独孤羽的衣服,“爹,娘。启儿好怕,启儿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独孤羽检查了一下孩子,发现他除了有些虚弱和脏乱,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没事了,咱们回家。” 黑袍人却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听小妹说,你们想帮清河。” 独孤羽道:“交出你们手上的证据,我们自会主持公道。” “交出来?”黑袍人道:“若真交出去,你们反悔,我们岂不是连最后的砝码都没了?” 独孤羽眉头一皱,“凡事要讲证据,空口白牙,你扳不倒任何人。” “你威胁我?” 黑袍人一把将宋云缨拽到身边,突然引爆了矿洞外的炸药,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 “王爷——”宋云缨脱口而出。 只见矿洞处尘土飞扬,碎石如雨点般落下,瞬间封死了洞口。 隔着万斤碎石,独孤羽在里,其余人在外。 “哥,你这是干什么!”女子急了,“不是说了要好好谈吗?” 黑袍人死死拽着宋云缨,“跟他们谈?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谁?” 黑袍人冷笑,“誉王。皇后娘娘的爱子,沈国舅的亲外甥,你当真以为他们会帮咱们?!” “什么……”那女子也是吓了一跳。 第138章 我一贯叛逆 “什么……”那女子也是吓了一跳。 黑袍人一把撤下宋云缨脸上的人皮面具,“沈夫人唯利是图,尖酸刻薄。誉王妃虽扮相像,神韵却差了太多。” 见自己的真实身份已经暴露,宋云缨道:“你现在绑了沈家公子尚且有救,若真伤了王爷,全族都得死。” “事到如今,我们还怕死吗?”黑袍人指着被掩盖的矿洞,“王妃可知,这铜矿之下,埋着多少白骨?” “沈国舅为了功绩,让百姓改种田为挖矿,矿井小,只有孩子的身量能下去。他就强征八九岁的孩子下矿。有次矿难,孩子都死在地下了,没了人,他就叫手下去拐了外地孩子来服役……” 女子也跟着啜泣道:“百姓到京城伸冤,除了被打个半死,连衙门的门槛都迈不进去。是我父亲为民请命,也被这狗官折磨逼供,判了斩监候……” 宋云缨据理力争:“王爷执掌大理寺,受皇帝亲命,彻查此案,他一定会还清河一个公道。” “自古官官相护,我们凭什么信你?” “我来做你们的人质,”宋云缨说出了一个办法:“只要你们把手里的证据交给王爷,他一定会为清河百姓伸张正义。” 黑袍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他看了看手中的宋云缨,又望了望被封死的矿洞,似乎在权衡利弊。 “哥,此法可行。”女子也跟着劝。 宋云缨说:“我是王爷发妻,你既能认出我身份,也该知道王爷疼我,我会是你手上最重的砝码。” 良久,黑袍人终于开口,但语气中仍带着几分戒备,“好,我就信你一回。” “待会儿我让人把矿洞挖开救他出来。但你要记住,若敢耍什么花招,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 宋云缨一直被软禁在一处乡野农家,静等独孤羽的消息。 陈家姑娘对她并无敌意,常有照顾。 闲聊时,陈姑娘才知宋云缨也跟清河大有渊源。 “王妃在清河竟然也有亲戚?” 宋云缨解释说,“我母亲出身清河陆氏,所以我也算半个清河人。” 陈姑娘道:“陆家在我们清河是有名的富户,他家祖上也是行善积德的好人,开仓放粮,周济百姓。只是老东家死后,陆家便没了主事,各房争夺财产,闹了许久。只是最近似乎才好了一些。” “你一个姑娘家,竟然知道这么多陆家事?” 陈姑娘坦言道:“我娘原是陆家的掌事女使,还是陆家大姑娘将我娘许配给了刚中秀才的父亲。否则,娘亲一个下人,怎有机遇嫁给读书人?” “陆家大姑娘?” “就是陆家大老爷的独女啊。你们都是旁支亲戚,难道不认识吗?” 宋云缨见她并未察觉自己的真实身份,于是说:“哦,听说过,她好像是离了家,很早就不跟陆家来往了。” “她也是个可怜人。”陈姑娘回忆说:“听说是被人骗了,还生了个儿子,对方高门大户不肯要她,只想把儿子抢走,她就躲起来了。” “只有一个儿子?”宋云缨问。 陈姑娘点头,“是啊,陆家大姑娘生产时受了好大罪,还是我娘在旁伺候的。错不了。” 那自己呢?宋云缨想,母亲不是说她跟弟弟是双生胎吗? 难怪这陈姑娘从没怀疑她跟陆夫人有关系,原是因为,陆夫人只生过一个儿子。 难怪她跟父亲的血不相融,难道自己真的不是父亲母亲的孩子吗? 之前的线索慢慢汇集,在宋云缨脑中翻江倒海。 那自己究竟是谁? “你真是好命,”陈姑娘说:“陆氏历代商贾,你竟然能突破世俗,做上王妃,家里一定费了不少力气吧。” 前世今生,几十年的光阴,成千上万的金银珠宝,她和母亲弟弟,两死一失踪…… 走上如今的位置,代价太大。 宋云缨问:“陈姑娘,等清河的案子了了,我想与你母亲叙叙旧,可以吗?” 陈姑娘点头,“当然可以。娘亲若见你是陆家人,一定开心。” * 直到半月后,京城传来消息——誉王殿下亲自押解一众涉案官员回京,并上奏皇上,请求彻查清河州贪腐及矿难一案。 皇上震怒,当即下旨对涉案官员,无论大小,严惩不贷。 独孤羽带着大理寺众人深入清河州,走访百姓,搜集证据,终于将沈家的罪行一一揭露。 沈国舅等人被下狱查问,而清河州的百姓也得到了应有的补偿。 陈家兄妹也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戒备,按照约定放了宋云缨,并将她送回了京城。 奈奈等人早已在城外等候,“主子可算回来了,你不在的这几天,王府快乱套了。” “怎么了?”宋云缨问。 “还不是因为沈家的事,沈娇娇来府上日日哭,夜夜闹,说王爷见色忘义,骂的可难听了。” “那王爷呢?” “如今,王爷是跟沈家撕破脸了,”奈奈也是着急,“皇后娘娘昨夜宣王爷入宫,现在都没回信,主子,不会出什么事吧?” 宋云缨心中一紧,但面上依旧镇定,“他们是母子,打断骨头连着筋,不至于。” 她深知,此次与沈家的较量,已到了关键时刻,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但愿皇后娘娘能看清形势,壮士断腕,舍了沈国舅这颗毒瘤,才是真正帮了独孤羽。 正思索间,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夫人,王爷回来了!” 宋云缨闻言,立刻站起身迎了出去。 只见独孤羽一脸疲惫地走进门来,身上还带着几分寒气。 “王爷,情况如何?”宋云缨关切地问道。 凡事牵扯朝堂,一向错综。可独孤羽嘴上只说了一句,“母后点头了。” 宋云缨暗暗松口气,也能体会到背后的不易。 见独孤羽脸上微微的红印,想来是皇后娘娘下的手。 她轻轻地抚摸着,问:“还疼吗?” 他抿嘴,摇了摇头。像是不想被她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独孤羽说:“我在她眼里一贯叛逆,小时候挨打更是家常便饭,那时,有大哥护着,如今大哥没了,她见我又是个不争气的,发发脾气也无妨。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虽说得轻巧,可宋云缨能察觉到其中的无奈和心酸。 她点头:“皇后娘娘深明大义,着实让人佩服。” 独孤羽道:“弃车保帅,她也是怕沈家的案子牵扯出更多人来,到时不好收场。” 第139章 就是要把你宠的无法无天 宋云缨明白独孤羽的意思,皇后娘娘此举,是为了保全沈氏全族,与其等国舅贪腐之事越瞒越大,不如早早切了这毒瘤,以绝后患。 宋云缨叹气,“只怕这回,太后要更得意了。” 太后娘娘一向拥护十一皇子,此番沈家受创,打击的就是皇后。她坐收渔翁之利,岂能不痛快? 独孤羽这才说道:“太后设了宫宴,说要犒劳你我奔波清河的辛苦,让咱们一同入宫。” “犒劳你我?” 宋云缨狐疑。 此案明面上都是大理寺在查,连自己人都未必知道宋云缨乔装打扮参与其中,太后久居深宫,竟然洞察一二,看来,眼线埋的很深啊。 “我怎么看,都像是场鸿门宴。”宋云缨才不信太后有这么好心。 “你若不想去,我回绝了她便是。” “那怎么行?”宋云缨刚才只是发发牢骚,“我朝一向以孝为先,皇上坐拥天下尚且对太后百般孝敬,我一个做小辈的,怎么敢摆架子?” 独孤羽不屑一顾,“你我夫妻一体,她对我就没什么好感,你再恭敬也没用,不如活得洒脱些。” “你这道理倒是说得稀罕,”宋云缨不好意思,“会不会显得你太惯着我了?” 他眉眼一凛,“那又如何,我就是要把你宠得无法无天。” 宋云缨心里虽甜,可还是守规矩的,“好啦,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多一事不如少一声,我进宫装哑巴不说话就是了。装傻充愣,我最在行了。” 独孤羽笑笑,让人备车去了。 宋云缨拉着他好奇道:“我一直都想问,你究竟是怎么得罪太后了?不是说她惯爱以貌取人吗?你明明人模狗样的,却不讨她喜欢,反倒让那个瘦得像柴火棍似的老十一抢了先。” 独孤羽耸耸肩,“那是她的审美有问题。” “说嘛说嘛,肯定有隐情。” 独孤羽这才回忆,“小时候去给她请安,我顽皮,打翻了香炉,烫的她手上起了好大的疤,遍请太医也消不掉。她一向靠容貌博高祖喜欢,大概因为这个,所以才不待见我吧。” “这样啊……”宋云缨觉得这祖孙俩相处之道也挺特别的。 到了宫中,宴席已开。 太后笑容满面,对独孤羽二人好一番夸赞,“誉王秉公执法,实乃大功一件。皇上又封了你做枢密使,可喜可贺啊。” 宋云缨有意无意扫过太后的右手,发现手背上果然有块不小的疤,只是掩在袖中,不易察觉。 独孤羽起身谢道:“孙儿身为朝廷命官,为民请命是职责所在。” “哀家听说,誉王妃此番也出了不少力?”太后笑里藏刀,“也是,你与沈家并无血缘,万事以夫君前程为先,也是应该的。” 提及沈家,皇后娘娘不禁神色稍动。 宋云缨心中明白,这太后此言,是为了挑拨关系。 沈国舅下狱,皇后娘娘自断一臂,虽说独孤羽被封了枢密使,可也是元气大伤。 宋云缨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沉住气,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于是微笑着回答:“这是臣妾应尽之分。臣妾时时受皇后娘娘和王爷教导,不能为一家之情毁了民生大计,此番实在不敢居功。” 太后听了,眼中和蔼的笑容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好一个应尽之分。誉王妃不禁聪慧,口才也了得啊。” 宋云缨不卑不亢道:“太后谬赞了,臣妾只是实话实说。” 皇后这时开口,打破了略显尴尬的气氛,“母后,别总顾着说话了,这是西域进贡的青提,您尝尝鲜。” 太后轻哼一声,捻了颗果子放进嘴里。 宴会继续进行,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却都掩藏不住暗流涌动的较量。 宴至中旬,宋云缨起身更衣,却突然被冲出的人影撞了个满怀。 “宋云缨!你害我爹爹,我跟你拼了!”只见沈娇娇不顾众人阻拦,冲了上来。 皇后娘娘大惊,“娇娇,你这是做什么?” 沈娇娇手持簪子,锋利的尖处抵在宋云缨的脖子上,“姑母,我倒想问问你们要干什么?她为了荣华富贵,处心积虑要扳倒沈家。你为了儿子,连亲弟弟的命都不要了。真是好魄力啊!” “放肆!”皇后娘娘大喝一声,脸上满是怒意和尴尬,“谁放你进宫的?” “你别管!”沈娇娇却仿佛听不见一般,她瞪大眼睛,带着恨意地盯着宋云缨,“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如今还想受封受赏?做梦。” 皇后娘娘道:“你快把刀放下。” “不!”沈娇娇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簪子又往前逼近了几分,宋云缨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痕。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周围的宫人纷纷退避,生怕牵连其中。 而太后却怡然自得地看着眼前这场大戏,幽幽问道:“呦,这不是沈家的姑娘吗?” 皇后娘娘见状急忙开口,“娇娇,你冷静点儿。本宫已向皇上求情,你父亲虽然有罪,可祸不及家人。你一样可以嫁到穆家,安稳一生。把刀放下,有什么事儿我们好好商量。千万别做傻事啊!” 沈娇娇却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嫁人?我一罪臣之女,还有谁愿意多看一眼?宋云缨,你把我害得这么惨,我绝不会放过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独孤羽突然冲了上来,他一把抓住沈娇娇的手腕,用力一扭,沈娇娇手中的簪子便脱手而落。 “闹够了没有!”独孤羽怒喝一声。 沈娇娇被独孤羽的气势所震慑,哭诉道:“表哥,连你也帮她害爹爹,你太让我失望了!” 独孤羽眉头紧锁,“是你父亲鱼肉百姓,草菅人命。你若不思悔改,只会更让沈家蒙羞。” 沈国舅获罪,沈娇娇从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女,变成了罪臣之女,这样的落差,换做任何人都难以接受。 沈娇娇怒极反笑,“我让家里蒙羞?表哥,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爹说的没错,你就是天降的魔星,害死你大哥,现在又来害我们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