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无到有》 第1章:魂穿安宁村 1982年5月,杏香镇,安宁村! 村尾,某个土房子内,传来一声闷哼。 “嘶!” 一身形瘦削、脸色苍白,可也帅气的男子,揉着太阳穴,一脸懵的打量四周。 掺着麦秸碎的土墙,长霉斑的屋顶,高粱杆+破麻袋制成的隔墙,布帘一挂,就是道可进可出的门??? 家具也没几个,就一张木床,一个箱柜,一把木椅,椅子上还放了一个装了水的搪瓷脸盆。 这是哪? 自己不是在操控藤蔓,抵御俩丧尸袭击吗? 咋跑这里来了? 还浑身还汗津津,黏糊糊难受得紧。 沈青下床走到椅子旁,想洗把脸冷静一下,清澈的盆水,倒映着一张年轻的面孔。 轮廓分明,眉目飞扬,鼻梁高挺,眸中暗含点点星光,俊郎又不失英气。 这张脸,熟悉又陌生。 末世未临前,沈青就长这样。 末世降临后的那五年,环境恶劣,他每日疲于保命,脸糙得不行,右脸还有一道可怖的蜈蚣伤疤。 他抬起手,掌心虽有老茧,手背却很光滑。 这是怎么回事? 又变异了? 末世降临,能存活下去的人,要么有大腿可抱,要么觉醒了异能。 他曾亲眼见过一身受重伤的异能者,几息的工夫,伤口就愈合了,且不留疤痕。 沈青正沉思之际,太阳穴突然刺痛,像有人在拿针扎那里。 片刻后,刺痛感消失,沈青的脑海中多出了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 他穿越了,穿到一个跟他同名同姓,却生活在无丧尸、无异变动植物的八零年代的人。 原身沈青,1962年生,玉城,杏香镇,安宁村人! 父母早逝,下头有一亲妹妹,名叫沈小花,今年十岁,在许家寨小学上三年级。 除此之外,沈青还有一帮极品亲戚。 专横的爷爷,偏心的奶奶,爱挑事的大姑,贪婪的大伯,混日子的小叔…… 沈青念完初一就不念了,跑公社去挣工分。 他是个拎不清的主,不知谁亲谁远,放着亲妹妹不疼,专疼那帮极品亲戚,捞到点好东西,就往外头送。 他起早贪黑,在公社干了几年,兜里愣是没落下一个籽。 若不是恰逢‘分田到户’的档口,沈家想多捞点田,将一个户口拆成四个户口,沈青和沈小花,也不会由村头搬到村尾。 沈青,身在土房子,心却在爷爷奶奶那。 三天前,他上山给爷爷奶奶家新得的猪崽割猪草,下山途中突遭大雨,当夜就起了高烧。 沈青是发烧烧死的。 临死前,他念叨的不是给他端饭、擦汗、找赤脚医生的沈小花,而是住在村头的爷爷奶奶一家,忧思是不是猪草淋了雨,爷爷奶奶怪他没把事办好,才不来看他。 对此,灵魂来自末世的沈青,特想给其一榔头。 借着分家由头,和极品亲戚斩断关系,待田地分到手,农忙时耕种,农闲时上山寻机遇,辛苦个几年,土房子一推,盖几间青砖房,再娶一房漂亮媳妇,不香吗? 末世里,多少人想过这种日子,还过不上呢。 午夜梦回,沈青不止一次忆起儿时的情景。 拔茅草、拾麦穗、掐野薄荷、挖黄鳝、钓龙虾、照知了猴、够枣子…… 他靠着这些回忆,捱过了一个又一个午夜。 哗哗--- 沈青捧水洗脸、脖子和胳膊,黏糊糊感渐渐消退了些。 既来之则安之,他已决定用‘安宁村村民’身份,好好活下去。 不过,得先搞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异能有没有跟着他一块穿过来。 沈青正欲探查一下,外头忽然传来吵闹声。 他掀帘走进堂屋,又跨过门槛来到院子。 院里围了一堆人,瘦成‘豆芽菜’的沈小花,死死抱住一条大黄狗的脖子,大黄狗则冲着那堆人汪汪狂吠。 那堆人前头站一脸长雀斑的胖妇人,妇人手里牵一约摸十岁的小胖墩,正是沈青的三婶扬红和堂弟沈小海。 扬红看见沈青出来了,心中一喜。 沈小花脾气像极了她那短命的娘,油盐不进,不亲亲戚,活生生一大犟种。 沈青就不一样了,好面子,耳根 子软,有孝心,十分好拿捏。 “沈青,不是当婶婶的说你,你养狗也得把狗看紧点呐,瞧把小海腿咬得。” 扬红挽起沈小海的右裤腿,血淋淋的伤口,引得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沈青,若是没分家,你养的狗咬了小海,也就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事。 可沈家分家了,你和小花单拎出去了,你现在是一家之主,你家的狗咬伤了人,你就得负责。 小海伤得不轻,我得带他上卫生所拿药,还得割肉炖汤给他补补,要是十天半个月去不成学校,还得请人到家里教他,小海将来是要当大学生,吃公家饭的,一点功课都不能落下。 这么一算,要花不少钱呐。” 扬红深知沈青兜里没钱,可沈青舅舅有钱啊,要不然,沈小花一丫头片子,咋可能有学上。 “咦,伤得那么重,没几只老母鸡下肚,怕是养不好。” “沈青,你三婶平素待你不薄啊,你家狗咬伤了你堂弟,还不赶紧掏个十块八块的,赔偿给你三婶。” “咬人的狗留不得,沈青,快,快捡块砖头夯死它。” “不成,用砖头砸,会砸破皮的,得用棍子,敲死及时剥皮,既有狗肉吃,还有皮鞋穿。” 陪扬红来闹事的,皆是与其交好的,自然会帮着扬红讲话。 沈小花一听要杀狗,急得小脸通红,“哥,别听他们的,大黄很乖,从不上口咬人,三婶是...是在讹人。” “死丫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小海腿上的伤,都摆到明面上了,你竟还想着赖账?赶明儿我去趟学校,问问老师都教了你一些啥。” 扬红说着,还将眼神怯弱、流着鼻涕泡的沈小海,往前推了推。 沈青凝眸看向沈小海脚踝处的伤。 四个牙印,两个红肿,流血不多,两个发紫,往外溢暗红色的血,伤口呈线状。 末世时,沈青虽不是个强者,却也凭借觉醒了植物异能,加入一实力中下流的小队,负责后勤工作,如催发植物、做饭、救治伤员,操控低阶变异植物搭建庇护所。 是以,他一眼就瞧出沈小海腿上的伤,是啮齿类动物留下的。 狗,属于犬类,其咬伤的伤口,通常是撕裂状、圆洞或半圆形。 而村头的沈家,恰巧养了一棚兔子。 这时,院里又来了一个人。 来人约摸五十来岁,皮肤黢黑,颧骨高高,胳膊上戴着黄字红布条。 是村长李广田! “都围在这,出啥事了?” 扬红扭头倒豆子般,说了事情经过。 李广田眉头挤成‘川’字,托沈小花的福,安宁村没几个人不知道沈青病重了,李广田来村尾,是想看看沈青还能不能活。 能活,晚会让老伴送几斤红薯片。 不能活,趁早把那几亩地匀给别人,没成想,竟撞上‘恶犬咬人’事件。 第2章:逼三婶道歉 “村长!”沈青开口打断李广田的话,“您常笑我没主见,说我啥都听爷奶的,那是因为没分家了。现在不同了,我和小花分出来住,户口本上我是户主,我得挑起‘一家之主’的担子,要是大黄真咬伤了谁,我定然会负责的。” 李广田目露欣赏,分家好啊,瞧瞧,不怯场、有担当了,这才是大小伙该有的样子。 扬红笑了,“到底是哥哥,就是比妹妹懂事。我刚才好赖话都说尽了,小花愣是一根筋的想赖账。沈青,快,快筹点钱出来,我好带小海去村卫生所看病。” 沈青看向沈小海,小胖墩是三叔沈铁栓的儿子,是爷奶手心里的宝贝疙瘩。 不知是早产缘故,还是养得太精细了,沈小海的胆子小得像只老鼠,还格外怕疼。 也许,可以利用其‘胆小怕疼’特点,破了此局。 “三婶,你糊涂啊,小海伤口都发紫了,卫生所那条件,能治得了这伤嘛?我这就去豆子家借自行车,载小海去镇卫生院打针。” “打针?”沈小海吓得一激灵,“我...我不打针。” “小海,听话,被狗咬出血一定要打针的,你捂屁股也没用,那针扎得是你大腿,且要扎五针。” 沈小海的小胖手,护得住屁股,却护不住大腿,急得嗷嗷哭。 “不打针,妈,我...不打针。” 沈小海胆子小,嗓门却很大,吵得人耳朵疼,扬红正欲哄哄他,就说:不打针,消消毒,抹点药,裹上纱布就成。 沈青却犀利道:“不打不成,狗咬伤不打针,可能会没命的。小海,走,我这就带你去镇医院打针。” 沈青每往前走一步,沈小海的心跳就加速一分,他是真的害怕打针。 在胳膊即将被堂哥抓住时,沈小海吓得说出了实情。 “兔子。大黄没咬我,咬我得是奶奶家的大灰兔,我爸不让我进兔棚玩的,我怕我爸打我,才撒谎是大黄咬的。” 啪--- 扬红恨铁不成钢拍了一下亲儿的后背,“你这怂货,为了不打针,竟然扯谎是兔子咬得,等伤口长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沈小海急得直甩胳膊,“我没撒谎,就是兔子咬得。不信,去奶奶家兔棚瞧瞧,那只大灰兔的大板牙上,还沾着血呢。” 扬红知道儿子没撒谎。 她亲眼瞧见儿子哭着出了兔棚,她之所以将咬伤,赖在路过的大黄身上,一是怕挨公婆骂,二是想讹点钱,三是看不惯沈小花。 这时,沈青蹲下抓住沈小海的腿,“狗牙是尖尖的,呈圆锥状,还有点向内弯曲。狗牙咬出的伤口,应是圆形或半圆形,可小海腿上的伤口,却是线状的。” 众人仔细一瞧,那伤还真是线状的,起哄最欢的几人,见苗头不对劲,悄没声退到人群后头。 扬红拨开沈青的手,捋下沈小海的裤腿,将伤口挡住了,“半大的小子懂个屁,这伤...就是狗咬的,你休想赖掉。” “三婶,你不信我说的话,那咱们就去隔壁村找葛大杰,他是个兽医,他定能瞧出小海腿上的伤,是啥动物咬的。你也别抱有用铁钉把伤口戳圆的心思,小海腿上伤口长啥样,村长和大家伙刚才可都瞧得真真的。” 扬红大脸盘子涨得通红,别说,她还真打算去葛家寨的途中,寻机掰一节干竹枝,将伤口捅成圆的。 李广田瞧出了她的小九九,“铁栓家的,再不说实话,我就喊人到村头抓兔子,再喊来葛大杰,领你们去镇派出所断一断案。” 扬红一听这话就慌了,“嗐,我当时急得脑袋跟浆糊似的,小海腿上流着血,大黄在路上汪汪叫,我可不就认为是它咬得嘛。 仔细想想,半个月前,婆婆养的母兔下了崽,小海一直吵着要玩小兔子,估摸小海趁我在后院薅草,偷溜进兔棚玩小兔子,被护崽的母兔子给咬了。 兔子咬得,那就不用去卫生所了,家里还有半管红霉素,我这就带小海回家,拿肥皂水冲冲,抹点红霉素,敷上灶膛灰,要不了几天,伤口就能长好。” 扬红拉着沈小海就要往外走,沈青却拦住了她,“小花的羊角辫,是谁扯散的?后背的棍子印,又是谁打的?” 此刻,蹲在大黄旁边的沈小花,两个羊角辫,一个朝天翘,一个散在胸前,后背上,还有数个棍子印。 扬红讪笑,“刚才我想打大黄撒气,小花硬护在大黄前头,这不...失了手,打了小花几下,对不住了 ,沈青。” “三婶,遭你冤枉、挨你打的又不是我,你冲我道哪门子的歉?大黄、小花过这来,三婶要跟你俩好好道歉呢。” 扬红神情一滞。 她觉得今天的沈青,格外的难搞,换做往常,小海裤腿挽起,沈青看到血淋淋的咬伤,定会训斥沈小花看不好狗,接着四处去筹钱。 扬红回过神来时,沈小花和大黄已走到了跟前。 “三婶,别人犯错,都没定性呢,你就从村头追到村尾,你自个犯错,还实锤了,却连个声都不吱吗?” 身后的窃窃私语声,李广田如炬的目光,逼得扬红不得不开腔。 “小花,对不住啊,是三婶不好,我不该没弄清状况,就追着大黄打,害你摔了好几跤。 赶明儿三婶家的鸡下蛋了,掺点干槐花,包一篦子饺子,给你送过来。” 扬红说完,拉着沈小海欲走,沈青再一次喊住她。 “等一下,你忘跟大黄道歉了。三婶,大黄不是普通的狗,它是条土猎犬,去年,它被派到晒场看麦子,还逮住几个想偷麦子的懒汉,一条为公社建设出过力的好狗,差点因你那浆糊脑袋丢了命,难道你不该向它道歉吗?” “你---” 扬红头一回生出找棍子暴揍沈青的心思,事事依长辈的‘乖侄子’哪去了。 今天吃枪药了,一点台阶都不给。 “村长,我刚说得那番话,有错吗?” “没错,可---” 大黄胸大、嘴巴宽、眼睛细、耳朵又短又能竖起来,确实是只土猎犬。 去年,大黄喊醒值夜班的社员,引着人抓住了欲偷小麦的懒汉,为此,公社破例奖励沈家10工分。 一个壮年男性,在公社掏一天苦力,才能记10工分。 刚才,若众人都信了扬红的糊涂话,认定沈小海的腿,是大黄咬伤的,咬人的犬留不得,大黄要么躲到深山跟野猪一类抢食吃,要么被人乱棍打死。 “铁栓家的,大黄那10工分分到的东西,你、小海、铁栓都吃了吧?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冤枉了大黄,也合该要跟它道歉。” “村长---”扬红见李广田眼神锐利,遂将反驳的话咽了下去,弯腰说道:“大黄,对不住,我也是心焦了,才误以为是你咬得小海,下个月,小海过生,按惯例,家里会割几斤排骨,给他炖炖吃。到时候,骨头全归你。” 大黄转过身,拿屁股对着扬红,引得众人哄笑。 第3章:异能它来了 被一堆人耻笑,扬红感觉臊得慌,拉着沈小海头也不回的走了。 笑声渐渐止住后,李广田驱散了众人。 眼下,院里只剩三人一狗。 沈青猜测村长并非偶然来这儿,“村长,进屋喝碗茶,歇一会儿再走吧!” 李广田摆摆手,“不了,我来,一是看你病得怎么样了,二是想跟你说点事。” “啥事?您说。” “‘分田到户’的事。沈青,大队分田是有章法的,不是谁想要哪块地,就分给谁哪块地。按上面下发的章程,男丁、已结婚的女丁都能得地,谁先分谁后分,大队只看户主。户主是老人优先分地,其次是结婚的壮年,像你这种户主是没结婚的半大小子,只能排最后。” 沈青眸子微凝,村长说个话,却铺垫了一大堆,原身分到的地,怕是差中之最。 杏香镇临近淮河某条支流,处南北交界带,一年可种两季庄稼。 杏香镇主要有两种土地。 一种是黄土地,适合种小麦、大豆、玉米、油菜等。 一种是沙土地,适合种红薯、花生、西瓜、绿豆等。 分田到户,无论分到的是黄土地,还是沙土地,主食和油都有着落了。 李广田铺垫那么多,显然,沈青分到了第三种地。 “村长,您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说我分到了哪块地就成。” “沈青,我说了你可别急。陶洼的五亩地,全归你了。” “陶洼!” 沈小花惊得揪住大黄宝塔状的尾巴。 公社兴起时,社内但凡要建啥,社员都会扛着铁锹、拉着板车,到某个固定地点取土。 久而久之,那块固定地点变成了洼地。 下场大雨,整片洼地就会积漫到小腿深的水,即便是无雨的时候,洼地中低洼处,还会存有几乍深的水,四周也长满喜水的梭子草。 村民常去陶洼,不是去种地,而是割些梭子草喂牛,或者摸些田螺喂鸭子。 沈青嘴角微抽,“村长,大队把陶洼分给我,是认真的吗?” “自然是认真的,合同都备好了,你明个验完地,到我家签个名、按个手印,往后,陶洼就归你种了。” 李广田心里发虚。 按理来说,沟、塘、洼地等,不含在‘分田到户’里头的,谁要想包塘养鱼,需向大队交申请。 可陶洼那五亩地,在公社老册子上标注的是‘耕地’,要怪就怪沈青时运不好。 “村长,能...开荒吗?”沈青略带迟疑道。 “公社干了二十来年,哪还有‘荒’让你开。不过,你分的房子不行,宅子却很大,垒个鸡舍,前院种菜,后院种土豆,偶尔打个散工,也饿不着肚子。” 沈青猜测安宁村的其他村民,皆已签名按手印拿走合同了,再不满意分到的田,也无济于事。 “成吧!我明天去陶洼瞅瞅,晚会再去拿合同。” 李广田长舒口气,他还担忧沈青会大闹呢,“这事...让你吃亏了,将来遇到啥难处,尽管来找叔,大队还有点事,我得过去处理一下,就先走了。” 吃亏? 说不定是捡漏,水洼地又不是不能种东西。 沈青送走李广田,转身发现沈小花一个劲盯着他看。 “怎么了?” “哥,你不怪我?” “怪你什么?” 沈小花耸拉着脑袋,“怪我惹三婶生气,闯出祸害你丢了面子。” “怪呐。” “啊?” 沈小花睁大眼睛,活似受惊的傻狍子。 沈青走上前,将朝天的那根羊角辫解散,“换做以前,可能会怪你,现在...我病重的这三日,那伙人面都不露,生怕沾染上病气,我算是看透他们了,往后,那伙人休想从我这里捞好处。” “哥,你吓唬我,哼!” 沈小花小嘴撅得能挂油瓶,心里却乐开了花,哥终于不瞎了,知道谁亲谁远了。 “逗你玩呢,以后谁再欺负你,你就抄家伙打回去,打不过甭恋战,跑过来找我,我会替你出头,晓得吗?” 沈小花灿烂一笑,“哥,我晓得了。大娘、三婶再欺负我,我就朝她俩扔土坷垃,扔完找你去,嘿嘿。” 沈小花没爹没娘,亲哥还不向着她,可她没养成孤僻内向或仇恨社会的性子,她的性子 像一朵盛开的迎春花,明媚活泼,坚毅顽强。 “走,进屋给你扎头发,扎完再做晚饭。” “哥,你烧退了吗?” 沈小花踮脚伸手,想摸一摸沈青的脑门。 “早就退了。” 沈青拨开她的手,往土房子走去,沈小花拍净身上的土,小跑着跟上。 沈小花有两种头绳,一种是含颜色的毛线,一种是废旧自行车内胎剪成细圈,缝上花布制成的。 这两种头绳,都不太好使。 嘶--- 沈小花在头皮第十五次被扯疼时,撵走了沈青,她决定还是自己来。 沈青来到厨房。 厨房很简陋,就一土灶,一堆豆秸、一个水缸、一水桶、一套旧厨具、一破案板。 案板下面塞了些食材,沈青走上前翻了翻,玉米碴、红薯片、干辣椒、土豆...还发芽了。 许是土豆太小养分不足,紫绿色的芽儿,已经有点发蔫了。 当沈青拿起那颗小土豆时,他感知到土豆内部尚存一丝微薄的生命力能量。 异能也跟着一块穿过来了?!! 沈青大喜过望,他屏气凝神,尝试像从前那样,向土豆内部注入生命力。 他发力发到脸发紫、脑门冒薄汗时,土豆芽终于有了变化。 弯曲的细茎变直挺了,发蔫的叶子变脆嫩了。 他感知到土豆发出雀跃、感激的波动,这种波动凝聚为生命力,回馈到了他的体内。 末世里,植物系异能者,有多种提高自身异能的途径,而注入-催长-反馈,就是其中的一种。 沈青察觉得到自己异能,已退化到刚觉醒时的阶段。 可安稳的年代,没有丧尸,没有变异植物,更没有奸诈的异能者,他可以慢慢提升异能,亦可以靠此过上富足生活。 他像个孩子般哈哈大笑着,趴在院里的大黄,似忧心主人的精神状态,竟挪步到厨房门口,直勾勾盯着他看。 嗝--- 沈青尴尬的止住大笑,“大黄,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今个,我就种八颗土豆,看秋收能收多少土豆。” 他一鼓作气,将剩余的半筐土豆,全都催长了。 沈青刚站起身,就眼前一黑,浑身乏力,顿感天旋地转,若不是掌心撑着案板,怕是要摔倒。 还好,这种状态只持续了几分钟,异能使用过多,致使身体虚脱,便会出现这种情况。 沈青将小土豆们切成两半,切面沾上草木灰,种到前院石榴树旁边,浇点水,便转回厨房煮了一锅红薯片。 红薯是白瓤的,甜度低,淀粉高,很能顶饿。 吃完,大黄卧在石榴树下,守着直挺挺的土豆苗,沈小花就着媒油灯,补算术作业,明天是周一,周末这两天,她要么照顾沈青,要么跑隔壁村找赤脚医生讨退烧的法子,没时间写作业。 第4章:陶洼里的白鹤 清晨,红日破晓,公鸡‘喔-喔-喔’的打鸣声,唤醒了沉睡的小村庄。 沈青撇点柳条刷牙洗漱,又煮了些玉米碴子粥。 吃完早饭,沈小花书包挎过脖子,朝许家寨方向飞奔,沈青则领着大黄出门向北,悠闲地走在田间小道上。 他要去验收他分得的那五亩水洼地。 陶洼,位于安宁村和许家寨交界处,打安宁村村尾出发,花个二十来分钟穿过一大片黄土地,就能瞧见陶洼了。 一路上并不无聊。 土道两侧,一边是‘焦黑’的土地,一边是窄长的水沟。 时值农历五月,麦收已经结束,残留在田地里的麦茬,被农户一把火烧成黑灰,待下上一场中雨,便能施肥翻地、播种大豆。 现在地太干,翻不动它。 水沟,沟底有水,平缓的沟坡上,却长满了野草,青葙、茅草、大蓟、一点红、辣蓼等。 大黄在野草间又蹿又蹦的,时不时叼个蚂蚱,放到沈青的脚边。 它还挺挑,只抓碧绿色、又肥又大的草蚱蜢。 沈青从大黄催促的哼唧声和摇曳的宝塔尾中,猜出了它的心思:加餐!加餐! 沈青拔点狗尾巴草,掰开蚱蜢后背的硬壳,以‘水平直插’的方式,将蚱蜢们串了起来。 此串插法不会扎破蚱蜢内脏,放个半天一天的,蚱蜢腿还能蹬几下。 “大黄,好狗,中午把蚱蜢丢灶膛里,给你烤着吃。” 呜汪--- 大黄好像听懂了他的话,捉蚂蚱捉得更起劲了,它每在草丛里蹿个五六米,就能叼个草蚱蜢出来。 沈青陪着大黄闹腾,他边串蚂蚱,边眺望远处的青山。 青山,离安宁村一个小时脚程,山上长满野板栗,到了秋天,杏香镇的农户,便带上麻袋、背篓、竹夹,去群山上捡野板栗。 野板栗个头不大,小的如黄豆,大的如蚕豆,滋味却很不错,煮着、烤着都挺好吃的。 不过,农户秋天上山捡野板栗,只敢在上午10点--下午4点间捡,概因山上有野猪。 野猪习性为白天睡觉晚间觅食,清晨和傍晚最为活跃。 野猪觅食时,会用坚硬的鼻子拱开落叶、泥土,翻找野板栗、草根、嫩芽、块茎等。 野猪集群活动,有獠牙,攻击性强,碰上野猪群,没有个好身手,很难全身而退。 因此,农户们上山挖野菜、采野果、捡野板栗,都会刻意避开野猪活跃时间段。 山上除了野猪,还有野兔、野鸡、野鸭等野货。 啧,早晚得去青山上探一探。 一人一狗边玩边走,二十分钟的路程,愣是走了四十多分钟,才走到陶洼。 此刻,沈青站在五亩水洼地边上,最吸引其眼球的,莫过于洼地中闲庭信步、啄食小鱼的一只白鹤。 竹节般的大长腿,一屈一伸间,令清澈的洼水,泛起圈圈涟漪。 白鹤行走中,火红色的眼睛一直紧盯着洼水,突然,白鹤往水里一啄,脖子伸伸缩缩吃到了一条小鱼。 火红的脑袋,雪白的羽毛,粉红的腿和脚掌,体态飘逸雅致,鸣声清脆悠长,怪不得白鹤被世人赋以吉祥、纯真的寓意。 大黄对白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尾巴挺翘着不动,两眼紧盯着白鹤。 倏然,不知是吃饱了,还是察觉到被人注视,白鹤竟展翅飞走了。 白鹤展翅时,沈青发现白鹤的羽毛,并非全是白的,其翅膀尖尖上的羽毛是黑色的。 呜汪--- 大黄朝空中的鹤影吠了几声,沈青则静下心来环视水洼地。 陶洼整体上比黄土地低个一米五左右。 地头上生长着三棵碗口粗的黄皮垂柳。 洼地中间低、四周高,有积水的区域,约占陶洼的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长满梭子草、蒲苇、鸭拓草等。 蒲苇的苇茎,是制作扫把、篦子、枕头的好材料,眼下,蒲苇全株发绿,离割苇茎早着呢。 不过,丛生的蒲苇,是野鸭子良好的筑巢地。 沈青将蚂蚱串系在垂柳树枝上,“大黄,走,下去看看蒲苇丛里有没有野鸭蛋。” 洼地内的丛生蒲苇,小丛的占地约有水桶般大,大丛的占地约有花坛般大。 大黄听到指令,兴奋地冲向洼地,沈青则踏着大步跟在它后面。 白塑料鞋底传来韧硬的触感,韧,源自于草茎,硬,源自于土地。 沈青弯下腰扒开草丛,地皮是黑绿两色掺杂的,还有许多翘边儿。 无论翘边儿地皮是啥颜色的,其翘边后裸露的土壤,皆为棕色的。 沈青伸手摸了摸土地。 嘶,硬得似土坷垃。 估摸反复的‘水浸-晒干’,已让土质发生转变,碱化、变硬、板结,那么可供耕种的农作物,瞬间缩减了一半。 但是,不论种啥作物,种之前,都得把这数不尽的野草给除了。 沈青攥住一把梭子草,试图将它们连根拔起,他莽足了劲把手往上提,手腕起青筋,结果...啪的一声,摔了个屁股蹲。 沈青手中的梭子草,一半打茎部扯断了,一半带着一丢丢根须。 这样的薅法,用不了三天,梭子草又会发芽抽茎。 梭子草,学名香附子,茎、叶带棱,青花形似玉米穗,根系发达、抓力强,生长速度惊人,是种令人很是头疼的野草。 摔在地上的沈青,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像个面神经失控的患者,引得听到动静、前来探查主人状况的大黄担忧不已。 大黄哼哼唧唧,还舔舐主人的手背。 沙沙、湿热的感觉,拉回了沈青的思绪。 他推开狗脑袋,紧盯着地上残留的梭子草根茎,那堆根茎,一半直挺翠绿,一半发蔫瘫在地皮上。 沈青捏住发蔫的根茎,轻轻一提溜,就薅出了全部根系。 根须干枯抽吧,似被暴晒了七日。 果然不是错觉,刚才梭子草被拔断的一瞬间,他感知到一条条绿蒙蒙、细如蜘蛛丝的能量,由梭子草根部涌进了他的体内。 末世里,啃食、打残、击灭变异植物,是得不到能量的,催发、治愈变异植物,或吞噬变异动植物的晶核,是能得到能量的。 根系,乃植物的根本,是其吸纳、存储营养的核心,末世变异植物的晶核,大都藏匿在根系里,而刚才吸纳的丝丝能量,也出自于梭子草的根系。 第5章:下水摸田螺 沈青又攥住一把梭子草,屏气凝神细细感知着,感知到梭子草根系内微弱到可忽视的能量后,他驱动体内能量缓缓流至掌心。 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沈青意念一动,掌心中的能量,似有了磁性般,咻的一下,吸走了梭子草根系中的能量。 他轻轻一提溜,就薅出了那把梭子草的全部根系。 大黄歪着脑袋,直愣愣盯着主人,它不明白翠绿的野草,根系怎会干枯抽巴? 沈青乐呵呵拍了拍狗脑袋,“大黄,你主人我啊,又多了一项技能---除草!” 他调整蹲姿,驱动体内能量流至两只掌心。 攥草,感知根系能量,吸走能量,薅草。 一气呵成! 薅了半分地时,沈青停了下来,他感觉有些疲了,再薅个半分地,估摸就又得头晕目眩了。 这种疲,不单指身体上的,更是指精神上的。 沈青将薅掉的草拢到一块,待茎叶被晒干,便可一把火烧成灰当肥料使。 他领着狗往下走,来到生长着一簇簇蒲苇的地带。 这片区域土壤含水量比上头的地高些,踩上去软绵绵的,再往前走个十几米,可就是有水地带了。 沈青扒开一簇簇蒲苇,寻找野鸭蛋的影子,大黄也有样学样,在蒲苇丛里窜来蹦去。 齐腰高的蒲苇,茎叶柔中带韧,并不难扒拉开。 可惜,野鸭蛋难寻。 沈青一连扒拉了七八簇蒲苇丛,都扑了个空,他正欲转战下一簇时,突然听到了狗吠声。 汪汪--- 吠声嘹亮亢奋,应是发现了好物。 沈青疾步走到大黄身旁,扒开那丛被大黄冲着吠叫的蒲苇。 倒伏的根茎上,有个锅状的、干草+绒毛制成的窝,窝里装着十枚灰青色的野鸭蛋。 沈青伸手拾起一颗,鸭蛋沉甸甸的,还带着一股腥味。 他又拾起两颗,还揉了揉狗脑袋,“大黄,好样的,走,去水洼那边瞅瞅。” 沈青不打算一窝端,他拢共拾了三颗鸭蛋,就领着大黄来到水边。 洼水有深有浅,浅的约摸有一乍,中的到小腿,深的...肉眼估量不出来。 洼水很清,成群的小鱼儿,穿梭在如发丝般顺滑的水草间。 洼底不仅有着大大小小的田螺,还有掩藏在淤泥里、只露点尖尖的河蚌。 向远望去,能看到小片的野菱角,和十数个小的如陶缸、大的如菜窖的淀蓝水区,像是有人往清水里滴了蓝墨水,应是农户挖土留下的深坑。 沈青脱掉鞋袜,挽起裤腿,冰凉的洼水,激得他一个激灵。 须臾,他的肌肤适应了洼水的温度,不再感觉洼水冰凉了。 大黄也下到洼水中,昂着脑袋凫水玩。 沈青下令大黄不准游到深水去后,弯着腰开始摸田螺和河蚌。 脚底下的泥,要比蒲苇地带更松软些,一脚踩下去,脚踝以下,都陷进了泥里。 沈青行走时不抬脚,直接在泥里滑动,若脚趾碰到了硬东西,伸手一捞,一准捞出一个河蚌来。 洼里田螺个头有大有小,小的如黄豆,大的如鸽子蛋,沈青专摸个头在蚕豆之上的田螺。 不一会儿,岸边就多了一堆田螺和一堆河蚌。 沈青喊大黄上岸,命它守着田螺和河蚌,沈青则来到地头,折了些柳条,捋掉柳叶,驾轻就熟编了两个粗糙版的筐子。 末世里,藤条编成筐子的活,沈青可没少干。 沈青返回岸边,将田螺、河蚌、野鸭蛋塞进筐里,又用洼水洗掉脚上的泥,便穿上鞋袜,领着大黄出了陶洼,往安宁村方向走。 至于系在柳枝上的蚂蚱串,沈青解下来编成几个环,套在大黄的脖子上。 大黄似怕‘加餐’出事,路上很是安分。 沈青却走走停停,薅点紫苏、野罗勒、辣蓼草、茅草根、野葱等。 吃藻类、腐屑长大的玩意,腥味不是一般的重。 沈青前世的爷爷,是农村烧大席的,他从小耳濡目染,学了不少东西。 他知道一土方法,用石臼榨出一些野草的汁液,再按一定比例混合,焖煮时加上此料汁,能去腥增香。 沈青回到家,把田螺倒进盆里,欲往盆里倒水时,发现缸里只剩一点水了。 土房子院里没打水 井,于是,他拎着水桶,去了前边的豆子家。 豆子,人如其名,椭圆形的脸上,长着一双特亮的眼睛,留着个光头,肌肤晒得又黑又亮,活似一颗大黑豆。 豆子爸是个酒鬼,天天酒葫芦不离身。 不管是下田干活,还是村头树下拉呱儿,时不时就要拔掉葫芦嘴,喝上两口酒。 偏偏酒量不行,超过半葫芦酒就发疯,不是跟人吵架,就是打媳妇。 豆子妈不堪忍受,早年间,跟着一伙人往北边跑了,至今仍没个音讯。 豆子爸酗酒、爱惹事,但豆子家条件,在安宁村排中上等,概因豆子爷有双巧手,扫帚、木锨、木叉、衣柜、木床等,他都会做。 公社时期,豆子爷属技术工,一天能记12个工分,且谁家嫁、娶办事,不得置办几样新家具,哪怕自备木料,豆子爷也不会白帮忙的。 豆子,朴实能干,人品也挺不错。 沈青刚表明来意,豆子就拿出自家水桶,称:灌水缸,两个桶总比一个桶强。 确实,沈青家的水缸,能盛下10桶水,有了豆子的帮忙,沈青省了一半的力。 水缸灌满时,沈青要送豆子一半田螺,豆子却连连摆手,“太腥了,我家人都吃不惯那玩意,大青,你留着自己吃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人,生怕被强塞田螺。 沈青微微咂舌,“田螺,这会子是腥,但做出来老好吃了。” 他将田螺清洗一遍,往盆里倒水,水要漫过田螺,还往盆里丢了把铁剪。 田螺闻到铁器味,就会加速吐出壳里的泥沙,加盐、猪油、香油等,也会有类似的效果。 沈青命大黄看好田螺,便拎着一筐河蚌出了院子。 河蚌的腥味,是田螺的好几倍。 一旦死了,蚌肉会急速分泌一种鼻涕样的粘液,蚌肉烹饪很讲究火候,稍不留神,蚌肉就会煮老了,嚼起来像吃橡皮筋。 腥、难处理、肉易老,所以一般没有人会选择吃它,不过,蚌肉是喂鸭子的好鲜料。 ‘分田到户’时,杏香镇隶属的平阳市放宽政策,准许农户私养家禽、牲畜。 一时间兴起了买卖禽苗、畜崽的浪潮。 第6章:签下承包合同 安宁村正中央,有个长200来米、宽5米的大塘。 每年的春季,村里会象征性挨家挨户收点鱼苗费,买点鲤鱼苗、草鱼苗、鲢鱼苗丢进大塘里。 平时,由村长投喂鱼草。 入冬时,大网抄底,按户分鱼。 李广田家就在大塘边上。 三间青砖瓦房,一间红砖厨房,一间泥土+麦秸碎垒成的鸭舍,院中有棵参天大枣树。 沈青进院时,李广田媳妇许氏许素芬,正坐在枣树下拌鸭食。 八只未褪胎毛、黄绒绒的鸭子,围在破食盆边嘎嘎叫,有胆大者,探进食盆张嘴要啄麦麸子,喜提许素芬一记脑瓜嘣。 “去,去,去,吃干麸子,也不怕噎着。” “姨,李村长在家吗?” 许素芬闻声抬起头,富态红润的脸庞上,露出了笑容,“呀,是大青来啦,先搁树下坐会儿,你表姨父去队里开会了,待会就回来。” 许素芬娘家是许家寨,许素芬的爷爷,和‘沈青妈’的爷爷,是堂兄弟,按辈份其是沈青的表姨。 一般以姓氏来命名的村落,村里同姓之人,大都带点族亲关系,村落的凝聚力和壮大速度,也高于其它村落。 枣树下有几张空小板凳,估摸早些时候,树下有场拉呱会。 沈青寻来俩半块砖头,才坐到小板凳上,“姨,我刚才去陶洼了,摸了点河鲜,想着你家养了几只鸭子,就顺道带来些河蚌来。” 许素芬心中惊叹,河蚌不是稀罕物,但看到河蚌念着你家养了鸭子,便摸些送上门却很难得。 她放下木棒,“河蚌顶饱,麸子晚上再和,大青,我去拿砍刀,有的蚌肉太大,不砍几下,鸭子吞不下去。” 许素芬起身进了屋子,沈青挑拣出个头较小的河蚌,用砖头把蚌壳砸开,取出蚌肉丢向鸭群。 黄鸭本能的啄吞地上的蚌肉。 然后,初尝人间美味的它们,变得很亢奋,跺着脚掌、扇着小翅膀,冲沈青嘎嘎叫。 蚌肉,一时间供不应求。 许素芬归来,拍了黄鸭们的脑袋,它们才安分了些。 “姨,我砸壳,你砍蚌肉,怎样?” “行!” 二人分工合作,柳筐内的河蚌,肉眼可见的往下消。 十来分钟后,柳筐见了底。 吃饱的黄鸭,歪脖子梳理绒毛。 沈青压水洗手,许素芬扫起碎蚌壳,往屋后走去。 许素芬倒完蚌壳归来,发现沈青在研究水井。 “咋啦,大青?” “姨,你家水井打得不赖啊,上水快、出水清澈、底座稳当,花多少钱?找谁打得呐?” 压水井,一根长长的铁管子,深插地下十数米,上头连着个粗铁管、活塞、杠杆压柄等组成的器件。 压水时,先往粗水管里倒点水,再反复‘抬-压’长柄,井里的活塞和阀门,都是单向的,使长柄被抬压时,井里空气往上走而不往下走。 井里空气被抽空,再抽出来的就是水了。 吃水,是个大事,许素芬猜出沈青动了打井的心思。 “李家庄的李大福,有祖传的打井手艺,他按井深收费,一米收一块五毛钱,为人爽快开朗,若送礼送的合他心意,他会给人免了五块钱。我家这口井十六米深,给李大福送了一袋干枣,打下来合十六块五毛钱。” 许素芬抬眸望向枣树,这棵树帮了不少的忙。 沈青松开长柄,十几块打一口井,蛮划得来的,奈何兜里没有一个籽啊! 这时,院子外的土道传来了动静。 咯吱---咯吱--- 村长李广田,骑着辆旧二八大杠进了院子。 “呦?”李广田跳下车,才瞧见了沈青,“来啦?走,进屋说。” 沈青随李广田进了堂屋,李广田停好车子,倒了两茶缸红枣水。 略微泛红的茶水,有一点甜味,还有一丝红枣香气。 “村长,我上午去过陶洼了。” 李广田喝水动作一顿,“沈青,陶洼那五亩地,你打算种啥?” “还没想好。” 其实,沈青心中隐隐有了想法,他见李广田眉头越皱越紧,问:“出啥事了?” “唉---”李广田长叹一口气,“我昨天往大塘扔草喂鱼,想到个‘治’陶洼的法子。土,挖个几米 ,把水洼地挖成个大塘,再学你舅,整养鸭、养鱼的营生,不也挺好的。可...队里说,林是林、田是田、塘是塘,三者可不能弄混。陶洼属于田,就得以种作物为主,这是写在红头文件里的,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沈青舅,名叫许保康,许家寨人,水下养鱼、水上养鸭,是他的独门技艺。 公社时期,像豆子爷、沈青舅,这种有特殊技艺的,一天挣得的工分,要高于其他社员。 而且,鱼塘里的鱼、每日拾得的鸭蛋,皆是无定数的,多了、少了些,谁又能掰扯清楚。 沈青妗子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沈青舅就是靠着这门技艺,养活了一大家子。 “村长,能分到田,我已经很满足了,哪还敢奢望队里为我破规矩?船到桥头自然直,我相信我能找到解决法子。” “沈青,你这觉悟---” 李广田朝沈青竖了个大拇指。 并非觉悟问题,而是沈青知道‘洼地改大塘’压根不可能,而且,新政策刚实施,队里正磨刀霍霍,欲抓刺头立典型呢。 “村长,陶洼的五亩地,我验过了,没啥子问题,承包合同---” “瞧我,光顾着谈话,差点把正事忘了,等着,我这就去拿合同。” 李广田起身进了里屋,取回一黑色公文包,包里装着笔、印泥,和一厚沓土地承包合同书。 他翻翻找找,找出户主为‘沈青’的三份合同书。 “合同一式三份,一份封档,一份存队里,一份你自己收着。承包方、承包地点、承包亩数等,都写清楚了。沈青,你在画横线的地方,签名按手印就成。” “好。” 沈青检查了下合同,确认无误后,签名,并按了手印。 他将一份合同叠起揣进兜里,心里像藏了只喜鹊般,雀跃的不行。 有了地,才算是真正在这个安稳年代里落户了。 李广田收起合同时,告诉了沈青一件大事。 第7章:异能的变化 杏香镇一年清算三次工分,上一次清算是年前了。 当时1工分顶6分钱,今年黄杏长得不错,卖到了好价钱,麦收也还成,1工分估摸能顶个8分。 横穿杏香镇的淮河支流,名叫沙谷河。 河的两岸种满了杏树,一到农历五月,河岸就黄澄澄的,煞是好看,各生产队就会组织社员摘收黄杏。 沈青若想去杏林,得先穿过许家寨覆盖区域,再翻过十米高的大坝,才能瞅见岸边的杏林。 “行,我记下了,明天8点许家寨集合。李支书,您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沈青转身要走,却见许素芬拎一鼓囊囊中号布袋,走进了堂屋,“大青,诺,拿着。” “姨,你这是做甚?” “拿着。”许素芬将麻袋强塞进沈青怀里,“大青,你都喊我一声姨了,当姨的给外甥一点东西,很合情理吧。你姨父屁大点的官,却忙得脚不沾地,你表弟志诚在城里读书,两三个月回来一次,我一个人在家,都没人陪我说话,往后啊,你和小花常来,我给你俩做好吃的。布袋里装了五斤红薯片、三斤红枣干,拿回家熬着吃吧。”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沈青也不再拒绝,又简单闲聊几句后,便拎着麻袋往村尾走。 回到家,沈青见泡田螺的水,已变得浑浊不堪,赶忙倒掉混水,搓洗一遍后,倒清水继续浸泡。 此刻,热烈的阳光,将树影压得格外的小,沈青忙活一上午,肚子早就饿了。 于是,他拐进了厨房。 许家寨离安宁村五里地,一来一回得一个小时,在许家寨小学上学的沈小花,中午不回来吃饭,在舅舅家吃。 锅沿冒大汽,红薯片煮熟时,沈青往灶膛里丢草蚱蜢,借助通红的玉米芯,将其烤熟。 滋啦---滋啦--- 蚱蜢水分在蒸发,很快,蛋白质被烧焦的香味,在厨房内弥漫开来。 大黄似一道疾风,闪现至土灶前。 沈青用火钳夹出已烤熟的蚱蜢,并喂给大黄一只。 大黄吃到加餐美味,亢奋得摇头蹦跳直舞狮。 沈青被这一幕逗乐了,抛起一只只蚱蜢,让大黄跳起来,张嘴接蚱蜢吃。 一串喂完,沈青就烤下一串。 须臾,第三串蚱蜢烤熟了,大黄却不肯配合了,低头哼哼唧唧,前爪扒拉沈青的鞋面。 沈青猜出了大黄的心思,它不愿吃独食,想让主人也尝一尝蚂蚱。 沈青捏起一只烤熟的蚂蚱,吹掉黑灰,将其塞进嘴里。 香香的,脆脆的,还像小鱼干一样,有韧劲和嚼头。 香脆的口感,蛮合沈青的口味,因而,第三串烤蚂蚱,有三分之二进了他的肚子。 烤蚂蚱是好吃,但量少不顶饱,半锅红薯片见了底,腹中饥饿感才真的消失了。 沈青休息了一会儿,就又开始‘除草’了。 他没去陶洼,除的是屋前屋后的野草。 李广田说得对,屋前屋后的地,得利用起来。 沈青打算屋后种菜,屋前栽花卉和果树,如此,纳凉、赏花、品水果三者合一,别提多美了。 沈青家在村尾,屋前有一分地(近70平方米),屋后却足足有一分半地(近100平方米),再往后走是扬树林,林里稀稀拉拉传出三四道蝉鸣声。 蝉,蛹期时以木根部液体为食,吸个2-5年才破土而出。 蜕蛹成蝉,鸣叫几个礼拜,完成交配-产卵,就啪叽一声,落在地上滋养树根。 即将破土或刚破土的蝉蛹,和刚蜕壳、翅膀未硬的蝉,甭管是煎是炸,滋味都是最好的。 沈青没去林里找蝉蛹,他清楚眼下不是蝉蛹旺季,去了也白瞎。 要到了六七月份,天气大热时,蝉蛹才会大规模破土蜕蛹。 夏天,雨后初晴时,拎个桶、握把小平铲进林子,看到地面有芝麻-黄豆大的洞口,就轻轻铲去地皮。 一铲子下去,洞变得食指粗,99%能瞅见蝉蛹,洞若变得手腕粗,那么...八成是只癞蛤蟆。 说实话,猛得跟癞蛤蟆大眼瞪小眼,它再受惊往上一蹦,蛮考验人的心脏强不强的。 沈青除草时,大黄也跑过来帮忙,它前爪不动后腿动,像一个狗形铲子,将根系干枯的野草,推到一块儿。 除完,沈青瘫坐在椅子上,面无血色,气喘吁吁,浑身 冒汗。 尽管除阴凉地、墙边滴水区野草长得茂盛些,其余地方野草都长得稀稀拉拉的,但架不住面积大啊。 这不,异能驱使达到峰值,沈青又虚脱了。 大黄也累惨了,卧在石榴树下,朝相较于昨日抽高一厘米的土豆芽哈气吐舌头。 过了十分钟,沈青不仅面有血色了,还精力充沛,异能驱使峰值向上提高了20%。 峰值在提高,是件好事,不然陶洼里的野草,一天除一分地,除到猴年马月去啊。 末世里,异能划分为十个等级,沈青魂穿前是三级植物系异能者,处中游水平,会基本的催长、治愈、操控植物,但单打独斗的话,难以自保,便加入了小队。 沈青估摸自己现在的异能水平在0-1级之间。 刚才除草时,他在屋后发现一丛草叶上长满黑斑的小篷草。 生病植物根系内的能量,非纯绿色的,而是绿中夹带灰点。 病得越重,灰点颜色越深。 沈青驱动异能,想驱逐小篷草根系内部的灰点。 奈何...灰点不听他的。 异能觉醒,自带催长技能,一级,可治愈,二级,可无接触感知,三级,生晶核,可操控,四级...沈青未达到四级,不清楚是否新增和增了啥技能。 末世里透露技能,相当于透底透命,鬼知道对方摸清底线,会不会背刺搞偷袭。 异能,越往上,等级越难提升,不过,0-1还是蛮容易提升的。 沈青毛巾浸水,擦掉身上的汗,走到院中大盆旁,思索着咋样做田螺。 念及沈小花是小孩,不能吃太辣的,他决定盆里的田螺,一半清炒,一半整香辣口的。 沈青倒净盆里的水,将盆里田螺分成两等份。 一份用刷子刷掉螺壳上残留的泥污。 再寻一把铁剪,从田螺倒数第二个环开始剪。 壳裂时,使巧劲一旋一拉,便能扯出田螺的内脏。 第8章:落地归狗 沈青把另一份田螺,放沸水中煮个三分钟,捞出放进凉水内。 再寻一枚铁针,针尖插进膜片(田螺圆盖子),斜向上一挑,便挑出了打旋的螺肉。 他去掉膜片、内脏,把可食的硬肉,丢进大瓷碗里,并反复搓洗去除泥腥味。 剪、挑田螺,是个精细活,沈青处理完田螺,已临近傍晚了。 他将螺壳、内脏丢到屋后沤肥料处,便开始着手做晚饭。 厨房土灶有两个锅,一大一小,大锅用来煮饭,小锅用来炒菜。 沈青用石臼和纱布,榨出野菜汁,再按照记忆中的比例,混合出去腥增香的料汁。 他让两个锅同时开动,大锅煮红枣红薯片、蒸野鸭蛋,小锅炒田螺。 沈青先做适合小孩吃的无辣版田螺。 起锅烧油,油热下田螺肉,中小火将螺肉煸焦、煸香。 香到勾人馋虫躁动时,撒盐粒、下料汁和罗勒叶,翻炒几下即可出锅。 接着,再次起锅烧油。 油量要比适才多一半,油热下野葱段。 葱根,他剪下来留着了,打算晾个一两天,就栽到屋后空地上。 葱段变干泛黄时,沈青用筷子将其夹出锅,接着,下干辣椒。 干辣椒名为望天猴,朝天椒的一种, 皮薄、籽满、辣味足,还有一股奇特芳香,用其烧出来的菜,辣而不呛。 须臾,辣椒炸出了香味。 沈青将带壳田螺,一股脑倒进锅里,加盐并大力翻炒,确保每一粒田螺,都能浸进油脂。 盖上锅盖,焖个五分钟。 滋啦--- 揭开锅盖时,打盖沿滴落到锅壁上的水珠,遇高温急速蒸发,弄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翻炒田螺间,能瞅见锅底积了些田螺汁。 沈青继续翻动锅铲,炒到汤汁快干,下味精、老抽、料汁、紫苏叶继续翻炒。 …… 安宁村,扬树林林边小道。 沈小花攥紧书包带,嗅着空气中的香味,“好香啊,谁家割肉了?等等,香味好像飘自---” 步伐轻快的人儿,掠过一棵棵扬树。 片响,刘海上翘、小脸红扑扑的沈小花,扒住了厨房的门框兴奋道:“哥,咱家做啥好吃的了,我老远就闻到香味了?” 沈青正站在案板前,处理茅草根,炒好的田螺,在锅里呢。 “嗯,今个打牙祭,你先去写作业,写完洗个手,菜就能上桌了。” “好嘞~” 有好吃的就行,沈小花甩着羊角辫,从屋里搬出一张方形木椅、一张小板凳。 她拿木椅当桌子使,坐在小板凳上,握着铅笔头写作业。 土房子没通电,沈小花想省煤油,借落日余晖写家庭作业,早已是她的日常了。 十来分钟后,写完作业的沈小花,惊奇得望着桌上的菜,“哥,这...真是田螺,咋没有腥味呢?” 尽管,桌上的田螺,不仅没泛腥味,还很香,沈小花内心仍旧打怵。 记忆中,某天爷奶为了省口粮,田螺、河蚌混煮了一大锅,那滋味...闻着腥,吃着更腥,还硌牙,吃一口,能吐出好几粒沙子来。 清洗、火候、佐料,皆是去腥关键步骤,哪一步没整好,田螺会难吃得很。 “前段时间去镇上,碰到一挑担卖鱼货的老翁,他教了我一个去除田螺腥味的好法子,快尝尝看。” 沈小花目露孤疑,迟迟不肯动筷。 沈青决定给她打个样,将桌上的菜都夹了一遍。 清炒的螺肉粒,外皮焦焦的,内里q弹,一嚼便满口生咸香。 凉调的白茅根,根茎咬破流出的甘甜汁水,霎时解了疲累,令人神清气爽。 爆炒的田螺,噙住螺壳尾,猛地一吸,便连肉带浓汤吸入口中,辣香的浓汤打前战,刺激人的味蕾,好让人最大程度感知到螺肉的鲜味。 “嗯~~~”沈青回味的咂了咂舌,“味真正。小花,不喜欢田螺,就别勉强自己,哎嘿,桌上的田螺...全归我喽。” “吃,我要吃。” 沈青那堪比专业吃播的表演,令沈小花早就馋得不行了。 她握紧筷子,夹了一粒螺肉,咽下后,又夹了一田螺,学着亲哥从螺壳尾入手,嘬出带汤的螺肉。 “哇,真好吃。”沈小花吃 得两眼放光,“哥,这两样菜,做得比馆子还要好吃嘞。” 沈小花,一还在上小学的女娃娃,能下过几回馆子? 即便是去,那也是由大人领着,吃些汤面、包子、饺子一类的。 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小花,你小学门口有摆摊卖小吃得吗?” 尽管,杏香镇离‘小渔村’几千里远,但是,小渔村’的那股春风,却要比‘分田到户’早一步吹到杏香镇。 只不过,之前得偷偷摸摸的,远远瞅见带红袖章的,就要赶紧收东西开溜。 现在,‘分田到户’允许农户私有物品了,摆摊可放到明面上摆了。 “哥,校门口有几个摆摊的,卖搅糖、辣条、铅笔和本子,可---” 沈小花抿嘴停顿了下。 “哥,田螺太常见了,但凡有点水的地方,都能看见田螺,乡户里谁没下水摸过田螺?” “哥,你田螺做得再好吃,农户们也不愿意花钱买一摸一箩筐的玩意,我不看好在校门口摆摊卖田螺。” 沈小花脑瓜子灵,沈青只问了一句话,她就猜出亲哥想拿田螺挣钱,还分析起利弊来。 不过,她猜错‘挣’钱法子了。 摸田螺,吐泥沙,刷螺壳,剪螺尾...... 太费工夫了,偶尔整一回打打牙祭还行。 摆摊? 沈青可不想天天弄田螺。 但总有人会为了钱,乐意捱这份苦,沈青想挣的就是这波人的钱。 “村里人不愿花钱买田螺,不代表镇上的人不买。” 杏香镇下设五个大队,每队设一小学,镇上也设一小学、一初中,能在镇上读书的,基本是村里的富户或家里吃‘商品粮’的。 兜里每日揣有零花钱的主,可不就是香辣田螺的目标用户嘛。 沈小花晃了晃脚丫,“哥,我支持你,成功了,有钱赚,失败了,哎嘿,拿回来咱自个吃。” 沈小花甜甜一笑,夹起一粒蚕豆般大的螺肉,然后,乐极生悲,螺肉啪的一下落到了地上。 没关系,落地三秒内捡起来,就还能吃。 然而,卧在桌下的大黄,疾速冲上前,吃掉地上的螺肉,还朝沈小花舔嘴边,期望她再扔一粒。 沈小花委屈了,那粒超大号螺肉,她瞄好久了,“哥,大黄跟我抢吃的,你管管它。” 第9章:许家寨大队 沈青手往前举,浓浓的腥味,往沈小花扑去。 “哥,我知道野鸭蛋有营养,可它太腥了,我咽不下去,还是你吃吧。” 沈小花不愿吃鸭蛋,沈青也不勉强她,手缩回来,一口咬下半块蛋青。 窜冲的腥味,激得他眉头紧皱。 沈小花大笑,“哥,你也吃不惯野鸭蛋?” “吃得惯。” 沈青面无表情吃完一整颗鸭蛋,剩下的两颗...火速剥壳,丢给了大黄。 这顿饭有荤有素,二人一狗吃得很舒畅。 …… 清晨,暖阳透过淡薄的云层,普照着蜿蜒流淌的沙谷河。 许家寨麦场,乌泱泱聚满了人。 麦场,是打麦、碾麦、扬麦的场地。 占地大,地瓷实又平整,且旁边就是谷仓和大队办事处。 因此,大队有啥大会议、大活动,都会在麦场上办。 沈青赶到麦场时,一戴红袖章的中年男子正举着大喇叭,大喊:“乡亲们,甭拉呱了,尽快按村按号排好队,甜水村站东边,李家庄站西边,安宁村站中间,每村排五列,号小排前,号大排后。脚粘地上了?动起来啊,说你呢,葛大杰,甭跟人显摆你养的种猪,配出多少猪崽了,唉,对,往东边走。还有你,张河民,皮又痒了,又唱又跳,耍猴呢?赶紧滴,你媳妇瞪你呢……” 许家寨大队,下设五个村,分别为许家寨、黄营、甜水村、安宁村、李家庄,若按人口基数排名,许家寨排第一,黄营排老末。 清算工分时,甭管是男是女,但凡在公社出过力、记过工分,都得到场。 麦场再大也容不下那么多人啊,是以,清算工分一般分两波,上午甜水村、安宁村、李家庄,下午许家寨、黄营。 大喇叭喊着、各村村长下阵拉扯,人群才渐渐分成三波,并排列站好。 “大青,这儿,你站我后面。” 人群中一抹黑的豆子,朝沈青挥胳膊喊道。 大喇叭喊按号排中的‘号’,指得是房子的门牌号,门旁没贴牌子,可户口簿上,却写着号。 沈青住在村尾,房号大,自然要排到队伍末端。 他走上前,站到了豆子后头,一股呛鼻的廉价酒味,打右前方飘来,不用细瞧,一准是豆子爸张建民。 “爷,我想吃糖。” 李家庄队伍里,留着锅盖头的小男孩,正冲衣服沾有红铁锈的老头讨糖吃。 老头上下摸索衣兜,只摸出一包红梅烟,“乖孙,忍一忍,等队里发了钱,爷领你去校门口买搅糖。” 搅糖,也就是搅糖稀,一桶麦芽糖,两根细棍搅一搅,搅出一团糖稀拉一拉,便可按糖稀大小,卖5分到1毛。 小男孩委屈瘪嘴,“爷,我想吃糖。” “怕了你喽,再来一罐麦乳精。” 麦乳精,由麦精、炼乳、奶粉、鸡蛋、白糖等制成,有粉末状也有颗粒状的,又香又甜,可干嚼也可冲泡。 小男孩一听有麦乳精吃,顿时不闹了,拽着老头袖口爷长爷短的撒娇。 沈青站在安宁村队伍最西边那一列,一老一幼的互动,他全程看在眼里。 “喂,大青,你瞅啥呢?”豆子扭过头问道。 “豆子,那个蓝裤蓝褂满是红铁锈的老头,是打井的李大福吗?” 豆子往李家庄队伍瞥了一眼,“没错,是李大福。大青,甭管别人了,前头有人一直盯着你。” “什么?” 沈青身子一斜,半拉身子探出队伍,对上一双贪婪、邪性的眼睛。 是大伯沈铁山。 沈铁山,菱形脸上长了对大粗眉,颧骨高,鼻子大,嘴唇厚,为人又贪又坏,娶了个泼辣媒婆媳妇,生了俩儿子。 大儿沈重在窑厂(砖厂)卖苦力,娶了个纺织厂工人。 二儿子沈彪不学好,跟一帮地痞混,打架斗殴打伤了人,跑外省躲祸去了。 沈青的记忆里,沈重是个蔫坏的,没少仗着长房长孙的名头搜刮好处,沈彪...有点惋惜,他的根是正的,碰到摔出窝的幼鸟,他就书包往后一拨弄,麻溜爬树把幼鸟送回窝里,可自打辍了学,他就越长越歪,也越‘刑’了。 这时,沈铁山笑着招手,示意沈青走过去,见沈青不挪脚,他拧眉瞪眼欲冲过来,却被一旁的人给拦住了。 “铁山,大队书记上台了 ,马上就要清算工分,你别乱出溜啊。” 沈铁山压住怒火,打算‘事’办完了,再教训沈青。 叫你来,你不来,真没个当晚辈的样子。 “乡亲们,甭交头接耳了,来,脸都面向台子。我是许家寨大队书记王文正,应上级安排,在正式清算工分之前,我要说几件事。第一件---” 王文正身材高壮,长着一张国字脸,谈不上英俊,却蕴含一种沉稳可靠气概。 他嗓音哄亮、吐字清晰,外加一个大喇叭,全麦场的人都能听清楚他在讲什么。 沈青支棱着耳朵听,并默默记下要点。 王文正拢共说了三件事。 第一件,杏香镇‘分田到户’已全面结束。 农户承包土地,拥有了土地的使用权,而并非所有权,每年需上交两次公粮。 每次每亩100斤粮食打底,若遇上丰年,公粮上交数要相应往上提。 第二件,各村的林子、沟塘,私人可提交承包申请,收缴的承包费,村内自行处理,无需上交至大队。 注:林是林,塘是塘,田是田,不可私改性质,违者重罚。 为保证农户有地挖野菜、有地捞鱼吃,各村林子、沟塘,只准许出租一半。 而且,杏香镇连群青山,不在可承包之列,农户可照旧上山挖菜、摘野果、捡板栗。 第三件,1工分抵1毛钱,每人挣得的工分,一半直接换算成现金发给你,一半换钱还是换物,全凭个人意愿。 三件事讲完,人群躁动了,有人欢喜有人忧。 “好呦,回头包下村里大塘...养大鱼,哥几个,起鱼时过来帮忙,好酒好肉管够。” “1分抵1毛?换算下来,一个月能拿十几块,啧,赶上窑厂半个月工资了。” “一年一亩地交200斤公粮?天哪,我家十来亩地,要遇上灾年,交了公粮,岂不是要饿肚子了?” “就不能盼着点好,要遇上丰年,喝豆油、睡麦堆,都不是问题。” 第10章:清算工分 “乡亲们---”王文正又举起了大喇叭,“我刚才说得那些,大家伙听明白了吗?没明白...那我就再讲一遍。” 此刻,十数位灰裤灰褂的壮汉,在往麦场里运东西,如钱箱、农具、麦子、豆子、禽苗、菜苗等。 恍惚间,仿佛来到了镇上的集市。 发钱分物vs听大喇叭 农户纷纷选择前者。 ‘听明白了’、‘不用再讲一遍’、‘快点发钱’等声音,打人群里此起彼伏往外冒。 王文正挥挥手,压制嘈杂的喊声,“好了,别喊了。小李,你上台念名单,被念到名字的人,到王会计那领条子,再到黄出纳那领钱,跟社员要物,各村的村长,维持好本村的秩序。” 一个瘦高的小伙走上台,从王文正手里接过大喇叭,开始念名单。 他不是一个村一个村的念,而是三个村混着念,但念名顺序却是按照门牌号来。 一个门牌号,住一家子。 是以,村民们基本以‘户’为单位,到会计、出纳那边。 会计、出纳,皆属于‘八大员’。 公社时期,生产队的‘八大员’,是香饽饽岗位。 会计记账,出纳管钱。 卫生员管医疗,地号员记工分、管农具。 食堂员管伙食,仓库员管仓库物品。 畜牧技术员管牲畜,放粮员管粮食分配。 ‘八大员’拧成一股绳,生产队运行效率才快,他们有着绝对话语权,鲜少有人去触他们霉头。 队伍缓慢往前挪动着。 沈青注意到,沈铁山等人拿了钱领了物,东西让娘们拉走,三个大老爷们,却靠着土墙拉呱。 良久! 日照高头,阳光毒辣,照得人直发烫。 “沈青,沈青,沈---” “来了!”沈青走到会计跟前,“沈青,安宁村98号。” 王会计翻动账本,指着某页说道:“沈青,截至麦收结束,累得工分1324,1工分抵1毛钱,再对半劈便是66块2毛,扣除借粮、借布、借肉等,应发16块2毛。沈青,余下的662工分,换钱还是换物?” 沈青斜瞟了一眼土墙边拉呱的三人。 奶奶的,明明家里不缺粮,三人却没少撺掇‘沈青’去公社借货。 若不是公社设有预支限额,1324工分,怕是会一分不剩。 “沈青,你拿定主意了没?我开了单,出纳才能给钱。” “余下的662工分,其中300分换成钱,362分换物。” “成!”王会计歘歘写好单据,“诺,拿着单子去找黄出纳。” 出纳是个戴眼镜的小老头,他打沈青手里接过单据,瞅了又瞅,方从钱箱里数出46块2毛。 “小伙子,钱接着,数清无差后,在单据上签个名,再拿着工分单,去社员那换物品。” 沈青接过钱数了数,46块2毛整好,便签了名,拿着工分单去了旁边。 “同志,想换点啥?” 一胳膊戴红袖章,留着寸头的壮小伙,热情的问道。 沈青凝眸环视一圈,翻新的农具、耷叶的菜苗、发芽的小麦…… 嘚,好物都被前边的人挑走了。 沈青走到一板车前。 车轱辘还行,除车胎脏、辅条锈、钢珠黑外,没旁的毛病了。 车架可就惨喽,表面麻麻赖赖,中央破了个葡萄柚般大的洞,车框卯榫凸起,一推咯吱咯吱乱晃,车把...断节了,又用木板+钉子给接上了。 沈青皱着眉头,“同志,这板车---” “200工分,就可以直接拉走。” “200工分?” “小伙子,这个价,放外头连个车轱辘,都买不到,要不是公社清仓库,还不准社员私买,这便宜能被你捞着? 甭看车架表面坑坑洼洼的,用得可是上等的洋槐木,结实得很。 车把...你回头粘个皮子,不就不刺手了,我在饶你个气筒,怎么样?” 沈青饶着板车走了一圈,车架与车轱辘链接点的凹槽,没有变形,但扩大了些,截面还被磨得发亮。 车轱辘和凹槽没问题,用板车拉货时,就基本不会出现掉车轱辘、车把方向偏斜问题了。 “同志,这车若真像你说的那样好,它还会留到 最后? 甭想唬住我,你说了一大串,愣是不提车把中间那个大洞,当我没拉过板车呐? 那个洞,破坏了车板子间的平衡,即便我找一小块木板,把那个洞堵上,这辆板车跟旁的车比,承重力仍旧小四分之一。 还有那车把,钉子接的,哪比得上原装? 拉重货时碰到上坡路,保不齐嘎巴一声断开了。 这样,我出130工分,把这辆车拉走。” 眼下,乡下能见到三种车,二八大杠自行车,脚蹬带兜三轮车,土板车。 前两个,价格贵、装载量小,最实用的还要数板车。 板车,有钱的,买辆新的,没钱的,去废品站淘个旧车轱辘,安上车胎、车架,也能将就拉货用。 它是个必备品,沈青还真心想拿下这辆车。 “小伙子,这里是大队不是集市,哪能讲价啊?再者说了,130工分,到外头,怕是连半个车轱辘都买不到。” 沈青走向壮小伙,小声说道:“同志,公社的农具,原本归集体所有,购买农具的钱,也是由大家伙汗水换来的。 公社买农具时,农户出了力,现在,农户想花钱买下不知几手的农具,公社给优惠,不是应当的吗? 我不拉走这辆车,下午黄营和许家寨的人来,你们会放另一波农具出来,下午若没人选这辆车,它可就...由你兜底了。” 壮小伙语塞了。 没错,工分清算结束,农户挑剩下的物件,由社员们兜底。 可他家条件好,压根不缺这些物件。 “小伙子,每个物件所值工分的波动区间,上面是吩咐过的。130工分太低了,你再往上涨涨!” 涨,是不可能涨的,但可搭配旁的东西一起买。 沈青走到一麻袋前,袋里装满发了芽的小麦,麦芽长度0.2-0.8厘米间,他摸了一下麦子,感知到麦粒中蕴含微弱的能量。 壮小伙凑上前,“有三十来斤,压在谷仓最底下的,受潮发了芽,你若想要,20工分拿走。” 第11章:大伯三只手 红薯片,生红薯切成片,放到太阳底下晒干,储存得当,放个一年多不是问题。 沈青手背贴着麻袋,伸到袋子底部,手掌摊开缓慢往上提,将袋内底、中部的红薯片,翻动到上面。 干,硬,表面没绿斑、蓝斑,不是压底的陈货。 “拿黄心红薯晒的,甜得嘞,一袋50斤,值30个工分。” “同志,那辆板车,你要是同意我130工分拉走,麦芽、红薯片,我全要,剩下的工分,换那些发蔫的菜苗,和破烂农具。” “唉---”壮小伙长叹一口气,“成吧,若不是太阳毒,晒得人脑瓜子懵,我铁定要和你拉扯一会,把价往上提一提。” 菜苗,是人挑剩下的,矮小茎细,叶子还蔫巴了,沈青却不嫌弃它们,一股脑往板车上装。 须臾,板车上装了货。 车尾的两根粗麻绳,交叉又交叉绑在车头上,使得车板上方有个‘x’形的绳结,这样,东西不易掉下来。 大中午的,太阳毒辣,工分清算也已进入尾声,但麦场上仍有不少人。 有的收拾场地,有的拉呱闲聊,有的蹲在地上,下‘树杈石子’棋,有的...偷瞄旁人裤兜? 偷瞄者,沈铁山,被偷瞄者,沈青。 啧--- 沈青咂了咂舌,差点忘了,大伯是个三只手,专偷家里人,有沈爷护着,没人敢呲他。 沈青走到车头,背对着土墙边的三人,拨弄着包菜苗根的土块。 忽的,他手伸进裤兜,抓挠几下再拿出时,兜里的一卷纸钱向上滑,四分之一卡到兜边了。 他假意没察觉到,继续拨弄土块。 沈铁山盯着那卷钱,眼睛都盯直了,“傻缺,钱那样放,早晚都得丢。便宜旁人,不如便宜自家人,哎嘿!” 沈铁栓听出大哥又犯‘偷’瘾了,“大哥,麦场人多,比不得家里,你---” “敢管我,你算老几?”沈铁山怒瞪,“沈青是我侄子,他吃的、喝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出的?他让我过一下瘾,怎么滴了?信不信我就算当他的面,抢走他全部的钱,以他那出瘪子的性格,一个屁也不敢放。” “信,我信。” 沈铁栓心里瞧不起大哥,但佩服沈铁山的厚脸皮。 丫的,比城墙还厚。 “去吧,我不拦你了。” 沈铁山摩拳擦掌往前走。 100米,50米,20米,10米,5米,1米,0.5米…… 沈铁山心脏怦怦乱跳,似要跳出嗓子眼,大脑却异常亢奋。 他就爱这种刺激。 沈铁山:快了...唔,捏到了。够厚...50起步吧,慢慢掏,快了...还剩下三分之一,马上就掏出来了。 倏地! 一只大手抓住了沈铁山的手腕。 “有小偷!有小偷...偷我兜里的钱!” 沈青的高喊声,引来旁人的侧目,他见麦场内的人,一多半看向了这边,他赶忙高举右手。 沈青右手抓着沈铁山手腕,沈铁山大拇指和食指,捏着一卷钱的衣角。 众人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三只手’掏人兜,被人当场抓住了,众人焦急上下摸兜,查看自己的钱,有没有被摸走。 “你---” 沈铁山气得眼凸,记忆里的侄子,蔫吧、耳根子软、愚孝,今个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当众落长辈的面子。 “你什么你?瞪什么瞪?” 沈青夺回那卷钱,侧步屈膝,背一弯,使出一招过肩摔,将沈铁山摔倒在地。 咚--- 麦场的地夯得很实,沈铁山感觉骨头都被摔散架了,哎唷哎唷叫个不停。 沈青没打算就此收手,小腿发力,一下接一下,踢沈铁山的肋骨、腰侧、大腿。 “爹,痛,爹,救我,爹---” 肋骨针扎般刺痛,大腿肌肉震颤,抽筋似的疼。 沈铁山痛得打滚喊爹,土墙边的沈有根坐不住了,大儿子可是他的心头宝,他大步走上前。 “鳖孙,快住手,谁教你的,连他都敢打?” 沈有根轮起旱烟枪,目标直指沈青的太阳穴。 沈青见状也不含糊,一记高踢腿,将眼袋下耷、皮肤黢黑、满口黄牙的老头,踹出一米多远。 咳咳--- 向后踉跄几下,方站稳脚跟的沈有根,胸口剧痛、咳嗽连连,咳出一坨黄脓痰,胸口才舒坦一点。 “你---” 沈有根不可置信看向孙子沈青。 “爷,咋是你?”沈青睁大眼睛,佯装着无辜,“爷,我刚以为你是小偷同伙,才抬腿踹人的。不赖我,脑子若没搭错筋,谁会勒令被偷者放过小偷?还高举旱烟枪,帮小偷打被偷者呢?” 沈有根顿感嗓子又卡了一口痰,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的那种。 “你回头瞧瞧,地上的人是谁?” 沈有根攥紧枪杆怒斥。 沈青扭过头,震惊道:“呀,大伯,咋是你?半个月前,你不是当着三婶的面,拍胸脯打包票,称往后再也不偷了吗?” 半月前,沈铁山犯了‘偷’瘾,偷了扬红的一样嫁妆,一对银耳环,卖了3块钱,摆阔请几个朋友,去镇上吃酒。 事情败露后,扬红大闹沈家,末了,沈有根掏了5块钱,沈铁山发誓不偷了,事情才算罢了。 当然,那不是沈铁山第一次发誓不偷了,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沈青说这番话,是为了防止沈铁山扯‘钱,吊在兜边上,想帮你往里塞一塞’的烂借口。 然而,他高估了沈铁山的智商。 沈铁山被三弟扶起来后,破口大骂,“沈青,你个王八蛋,挨千刀的玩意。当年,铁林打山上枣树摔下来时,咋没砸死枣树下的你?识相点,把你身上的钱,全交给我,不然---” “不然...你想怎样?” 王文正话中带怒,适才,下面的人来报,说麦场有人行窃,他刚到麦场,就听见了沈铁山的嚣张之语。 咋? ‘偷’变成了‘抢’? 手里有田,就不把大队当回事了? “书记,我开玩笑呢,当不得真。”沈铁山川剧变脸,满眼都是谄媚和巴结,“书记,这是我侄子,亲侄子,我跟他开玩笑。对吧,沈青?” 沈青无视沈铁山眼色,“这玩笑开得...我忙活小半年,拿到的钱,差点跑别人口袋里了,还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12章:算盘噼啪响 沈铁栓懒,但脑瓜子还行,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道: “书记,是这么个情况。 工分清算前,我们商量好拿到的钱和物,全交到家里的公账上,往后个人的吃穿用度,也全都走公账。 我们一起下地干活时,也记上工分,等收了庄稼,按工分分配粮食,谁干得多,谁分到的粮食多。 我大哥掏沈青的裤兜,是想帮他把钱交到公账!” 王文正看向沈青,“小伙子,事情真像他说的那样吗?” “书记,他纯粹在胡咧咧。” 沈青直接否认。 “书记,我是个本分的人,只想种好田,栽点菜,养点鸡鸭,过好自己的日子,绝没有和上头对着干的心。 上头实行‘分田到户’,将大片的良田,割成小块,分给每家每户承包。 噢,我们私底下却将小块的田,合成大田,搞公账、搞工分、搞粮食分配。 往小了说,叫不响应上头号召,往大了说---” 咳--- 王文正轻咳一声,截断某人的话,开玩笑,那个词爆出来,几人都得去喝茶。 沈青这顶大帽扣得,扣得父子三人后背直冒冷汗。 沈有根:“书记,沈家祖祖辈辈都是地里刨食的农民,我打地主、参加互助组、斗返乡团(试图重新建立地主的组织)、加入公社、大搞生产,我这双大脚,可从没有走过歪路,” 沈铁山:“书记,沈青这小子皮又痒了,满嘴跑火车,拿荆条抽他一顿,他就老实了。” 沈铁栓:“书记,我侄子沈青,读过几年书,他脑子...唉,老爱钻牛角尖。 上面整‘分田到户’,目的是啥? 是提高农户积极性,提高粮食产量啊。 我们搞小集体,把人、农具聚一块,你会看天气,我家养了牛,他懂种地的时令,聚一块,才能把地伺候得更好。 记工分,是预防有人偷懒,只拿粮食不干活。 我们的目的,和上头是一致的,亩产上来了,我们也会多交公粮,是不是?” 王文正点了点头,神色也缓和了些。 他推测像沈家这样分到田搞小集体的不在少数,大队可有得忙喽。 沈家父子三人对视一眼,皆会心一笑,沈青的钱和地,他们要定了。 沈有根心里舒坦,想抽口旱烟,碍于书记在场,只好先忍着,“沈青,书记都松口了,你还犟个什么劲? 快,把钱给铁山,他媳妇负责记公账。 下午,咱们一起去地里,把各家分到的地捋一捋,商量雨后犁地、耙地、播种等事宜。 咱们埋头苦干累上几个月,到了秋收,交完公粮,余下的豆子,咱们再按工分分配,多好啊!” 算盘打得噼啪响,真加入小集体,沈青打赌秋收时,他刚分到豆子,还没捂热乎,这帮人就以交公账为由,给拉走了。 “爷,你是说...不管每块地收成是高是低,先统一交上公粮,再按劳分配?” “没错!” “太好了!” 沈青开怀大笑。 “爷,我分得的那五亩地...唉,不屑提,我正愁今年秋收500斤公粮上哪弄呢。 爷,有您这句话,我心里...一点压力都没了。 爷,我正长身体,胃口倍大,一顿能干掉半锅红薯片。 但我有得是力气,我帮您、帮大伯、帮三叔干活,指定把我和小花的伙食费挣出来,绝不让你们吃亏。” 爱占便宜的人,怎愿意让旁人占自己便宜? 沈青就是打算利用这点,甩开烦人的沈家人。 这不,沈有根琢磨出不对劲了,问道:“沈青,你分得是啥地?” “爷,陶洼的五亩地,全归我了。” 沈家父子三人瞠目结舌,陶洼,那可是水洼地,种上大豆,若下几场大雨,积水不消,豆根岂不全部沤烂了。 公社之前在陶洼种过玉米,结果,一棵棒子结五六粒玉米。 啧,半点好处没捞着,还要倒贴500斤大豆? 三人眼神一合计,纷纷改口。 沈有根:“唉,我仔细想想搞小集体不大可行,还是各管各家地为好。” 沈铁山:“吃豆腐都能噎死的倒霉玩意,想让老子给你兜底,门都没有,地,你自个种去吧,休想让我帮 衬。” 沈铁栓:“书记,我爹说得对,小集体太难整了。 几家分到的地,都不在一块啊,你家在村东,我家在村西,他家在村北,下地干活,时间全耗在路上了,生产效率大打折扣,这跟成立小集体的初衷是相悖的。 沈青,整小集体的事,就这么算了。往后啊,各家的地,各自种,公粮也各自交。” 沈青眉头微皱,佯装苦恼,“那...秋收时我交不上公粮,能走公账跟人买大豆交不? 爷,我爸临终前说,沈家是一家人,要拧成一股绳,要团结互助,要我好好孝顺您。 我知道沈家的钱,明面上在公账,实际上全攥在你手里,您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因交不上公粮,而被大队没收分得的五亩地,对吧?” 愚孝,父叫子亡,子不亡,子为不孝。 原身养成愚孝的性子,跟沈青爹的临终遗言脱不了关系。 沈有根一想到已故二儿子沈铁林,心里就来气。 死,也不找个好时机再死。 若是帮公社摘黄杏时,打树上掉下来摔死了,那该多好,偏偏,人是跑山上摘野枣时摔死的,一分钱没赔,反倒搭进了医药费。 顾大疼小,老二没人理,说得便是沈铁林。 沈有根不耐烦摆摆手,“沈青,你爹说那番话时,杏香镇大搞公社,咱们十几口人,挤在一个宅子,自然要拧成一股绳。 眼下,公社把田分了,沈家也分家了,局面不同,那番话不受用了,自然也就不做数了。” 沈青身子微晃,眼里充盈震惊和失望,“爷,500斤大豆,你让我上哪去弄?爸临终时,让我好好孝顺您,您不能---” “打住,我有儿有女,用得着你来孝顺?” 在沈有根看来,陶洼,种不成庄稼,一年却得交1000斤的公粮,沈青是累赘,是填不满的无底洞,趁早甩掉为好。 “沈青,你既已分了家,成了一家之主,就得有担当,陶洼那五亩地,你自个去种,种不出粮食,是你无能,甭想让我兜底。 你爸铁山是个扫把星,尽往家里引祸事,我看到你就像看到了他,心烦得不行。 第13章:与沈家断亲 “爷,您这是...要跟我断亲呐?” 沈有根神情一滞,他没想到沈青敢把话挑明了说,这让他感觉脸有点臊。 罢了,面子哪有钱重要? “没错。” “好!” 沈青神情悲痛。 “旁人不喜,还舔着脸往上凑?我又不是没眼力见。 书记,劳您做个见证。 打今起,我沈青、我妹沈小花,和沈有根、沈铁山、沈铁栓、沈铁丽三家人断绝关系。 我不用孝敬他们,他们也不用帮衬我,路上见了,也权当对方是陌生人。” 沈青嗓音悲怆洪亮,他要确保麦场内偷瞄这边动静的所有人,都能听清他的话,待‘断亲’一事传开了,沈有根想反悔,都反悔不了。 王文正嘴角微抽,真是山路十八弯,一弯又一弯,小偷-明抢-整小集体-断亲,可不能再变了。 “行了!亲都断了,甭在麦场杵着了,大中午的,各回各家吃饭罢。” “好,听书记的!” 沈有根领着俩儿子大步离开,生怕沈青反悔追上他们。 须臾,书记也走了,沈青却没走,他拉着板车来到一拐角前。 “舅,别躲了,我老早就瞅见你了。” 唉--- 一声叹息后,拐角处,走出一戴扁锥形竹帽的中年男子。 身形瘦高,额头三道横褶,裤腿沾有湿泥,身上飘着一股腥味,正是沈青舅舅许保康。 许保康摘下竹帽,捋了下黑亮的颅顶,“大青,你真跟沈家那帮人断亲了?” 在许保康眼里,外甥沈青是个油盐不进的主。 嘴皮子都磨破了,叮嘱他关心妹妹,挣到的钱,攥在自个手心里。 沈青偏不听。 钱,全部上交。 小花被沈敏和沈小海欺负,他竟...帮着外人斥责亲妹妹? 天杀的,许保康看到外甥女小脸被掐得又红又肿时,真想抄起赶鸭子的长竹竿,打到安宁村沈家去。 许保康越思索眼神越孤疑,这小子,该不会在联合沈家人演戏,想从他这里捞钱吧? 不怪许保康多想,沈青确实干过些破事。 去年夏天,沈青敲许保康家的门,称沈小花学费没凑齐,想让他帮衬些,许保康二话不说,拿钱给沈青。 结果。 那笔钱,用在了沈小海身上。 沈小花不想辍学,跑到亲舅家求帮忙,许保康拉着外甥女去求校长。 那时,已过了报名期限,他又是送咸鸭蛋,又是扯祖辈关系,让小花喊人二爷爷,好话说尽了,才帮外甥女报上名。 俗话说,外甥多像舅。 沈青也捋了捋颅顶,头发浓密茂盛着呢,他了解原身干过的破事,也猜出了许保康在担忧什么。 “舅,小花应当跟你提过,我前几日生了场重病,连发了三天高烧。 三天里,小花忙前忙后,端饭、倒水、买药,村头沈家那波人,却连个面都没露。 经历一场大病,我想明白了谁亲谁远,沈家那波人,有多远滚多远,甭想再沾我便宜。” 人,经历一场大变故,思想确实会通透一些。 许保康信了六分,却仍迟疑道:“大青,你真跟那帮人断绝关系了?” “舅,断亲时,大队书记是见证人,麦场内的人,也都支棱耳朵听着呢,怎么可能有假。” 许保康心安了,“断了就好,往后,你好好种地,攒钱娶个贤惠媳妇。哦,对了,大队给你分了哪块地。” 拐角离刚才闹剧地方,有个百来米远,许保康听清了‘断亲’,却没听清五人在谈论什么。 “舅,陶洼的五亩地,全归我了。” “陶洼?”许保康震惊不已,“那是块水洼地,种不出庄稼的,咋能把它分给你?走,我领你找书记说理去,让他重新给你分块地。” “舅,刚大喇叭不是说了,‘分田到户’已经结束了,哪里还有余田分给我?再者说了,陶洼那五亩地种什么,我心里已经有谱了。” “你想种啥?” “舅,种啥...我也不瞒你了。 斜坡上,我打算种薄荷、大豆、紫苏等。 平缓、没有积水地,我打算种高粱。 长年积水地,我打算种菱角。 舅,你人脉 广,认不认识种菱角的农户,我想买些菱角种子,或者菱角苗。” “成啊,点子不错。” 许保康眼睛发亮,他听了这番话,知道外甥沈青下工夫研究了,也是真心想种陶洼那块地。 斜坡,面积不大,但发生积水概率小,种点喜水的庄稼,即便土质不好,也能打点粮食。 高粱,根系发达,吸水力强,是高耐旱、高抗涝庄稼,哪怕长在一下雨就会积水的平缓地带,它的根系也不会被泡烂了。 莲藕、荸荠、茭白、菱角等,都适合种在长年积水区,但是,其它几个,要么采摘难,要么对水深程度要求高,要么过了播种时令,菱角,才是最优选。 许保康边打量板车上的货,边说道:“辛乡镇王莲村的林有祥,是种菱角的大户,我过两天,要到辛乡送咸鸭蛋,帮你问问林有祥,有音了,我叫小花给你传话。 这几天,你也甭闲着,把陶洼的草薅一薅,洼地里的土整一整,要是买种子的钱不够,尽管来找我要,咦,你这袋小麦---” “哦,发芽了!” 沈青说的云淡风轻,许保康却很不淡定。 “发芽?” 怪不得麻袋摸着软软的,没干麦子的质感,许保康解开麻袋,伸手检查一番,发现底、中、上的麦子,全都是发芽的。 “大青,你被坑了,发芽小麦即便晒干了,那打出来的面也发粘、没面筋,擀面条、蒸馒头、烙油饼,甭管你咋做,吃起来口感都像浓浆糊,粘牙得很。” “舅,我没被坑,我就没打算把发芽小麦打成面。” “那你计划拿它做什么?” 沈青将麻袋系好,“暂时保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啧,到底是长大了,外甥学会藏秘密了。 许保康欣慰一笑,“你心里有主意就好,鸭场还有事,我先走了,太阳毒,你也赶快回家吧。” 许保康走后,沈青套上板车的绑带,拉着板车,朝安宁村的方向走去。 路上,遇到上坡,他就身子前倾,胸膛和腰腹将绑带绷得紧紧的,使劲将板车拉上坡。 第14章:浑水摸鱼 沈青大概走了四十分钟,才回到了自家的土房子。 大黄飞奔上前。 它尾巴摇得欢实,哼哼唧唧的,还频频拿身子撞蹭主人的小腿。 有人在家等你,你回来了,还热情欢迎你回家,是件很幸福的事。 沈青心底霎时一暖,很安心,也很有满足感。 “饿坏了吧?” “等着,我把车上的货卸下来,就去厨房做饭。” 沈青解开系在车头的麻绳。 红薯片、镰刀、犁、抓钩(三齿耙)、扒铲等,卸到了自个的卧室。 发蔫的菜苗,卸到桃树下的阴凉地。 浇点水、输点异能的能量,菜苗瞬间支棱了。 等到了傍晚,太阳不毒了,就能移栽到后院。 院中那棵桃树,高约6米,枝繁叶茂,还结满了毛茸茸的桃子。 可惜,是棵看桃,属于观赏桃的一种。 其主要是拿来赏桃花,结出来的果子,又小毛又多,即便成熟了,也又酸又硬口感很不好,鲜少有人吃看桃。 沈青打算7、8月份时,摘些熟了的看桃,拿糖渍腌或者切开拌酸辣粉,看能不能挽救下看桃口感。 他翻找出一大块由麻袋缝接成的晒布。 他将发芽的麦子倒在布上并摊开,防止麦芽聚一块发热把芽芯捂死了,洒上一点水,便到厨房忙活去了。 老样子,煮红薯片和红枣。 这年头,农户们早、中、晚皆吃红薯,红薯再甜再顶饿,也架不住天天吃呐。 农户们对红薯,虽达不到谈红薯色变程度,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沈青很喜欢红薯,尤其是烤红薯。 剥掉焦黑的厚壳,溏心红瓤上挂蜜汁,一口咬下,尽享软糯香甜美味。 红薯,5-6月份种,10-11月份收,他打算跟村里讨点红薯秧,在屋后种上几垄红薯。 吃完饭,沈青进屋睡午觉,大黄趴在桃树下,鼻孔朝包菜苗根的土块喷热气。 安宁村上方,大朵大朵的白云,徜徉在蔚蓝的天空中。 一个小时后,沈青睡醒了。 他翻找出竹竿、破渔网、铁丝、竹片等,做了一个抄网。 抄网、抓钩、镰刀、篮筐等,往板车上一放,“大黄,走,跟我下地去。” 大黄睁开眼,甩了甩脑袋,脑袋甩清醒后,跟在板车后头,离开了小院。 沈青到了陶洼,就后背朝天,薅洼地内的草。 攥住草茎...感知根系能量...驱使体内能量...吸走根系能量...将草连根拔起。 薅了一分半地的草时,异能驱使达到了峰值,精力、体力掏空,肌肉酸痛不已,沈青趴在草叶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大黄不跟飞虫较劲了,蹿到他身边,用鼻子拱他,试图把他拱起来。 须臾,缺氧感减退,沈青呼吸变得平稳了。 他翻过身,眯着眼望着蓝天,“大黄,峰值又提了,真是个好消息。嘶,往哪舔,我没事,休息个十来分钟就好了。” 呜汪--- 大黄不信,继续舔人,末了,被沈青一巴掌按草堆里,老实了。 沈青没撒谎,躺了不到十分钟,他就满血复活了,体力还比来之前还要旺盛。 他挥舞着抓钩,翻动已薅掉野草的土地,若挖出大的、硬的土块,就手腕一翻,用抓钩顶端的铁,敲碎土块,并给翻平整了。 翻完两分土地,他又用镰刀+砍刀,整了老多的柳条,捋掉叶子,柳条捆了捆,扔到板车上。 家里的背篓、篮筐、小盆,全依仗这几棵垂柳了。 接着,沈青脱掉鞋袜,下水摸田螺。 这一回,他专摸中等个头的田螺,至于河蚌,甭管大小,但凡脚趾碰到了,一律摸出丢到岸上。 不一会儿,岸边就多了一大堆田螺和一大堆河蚌。 哗哗--- 嘴里叼了条巴掌大小鱼的大黄,打水中央游到沈青身旁,绕着他游了一圈,方上岸抖动狗身甩水。 “一条小鲢鱼,连塞牙缝都不够。等着,我抓几条大的,今晚做烤鱼吃。” 沈青拿起抄网,脚边往后退,边贴着洼地画‘z’字,把水给搅浑浊了。 鲢鱼不耐缺氧,搅动水底的淤泥,使水变浑浊的同时,还会造成水的溶氧下降。 鲢鱼感到缺氧,就会浮头,沈青欲利用鲢鱼这一特性,抓一些鱼来。 沈青睁大眼睛,来回扫视水面。 忽的,他在一片水草的上头,看到一大一小两张鱼嘴,鱼嘴还张得老大了。 竹竿慢慢往鱼嘴方向伸,伸到鱼嘴右侧方时,沈青手腕先向下再向上划出一道弧线。 抄网出水时,灰白色的网兜内,多了两条鲢鱼。 大的,长30多厘米,约有一斤重,小的...和大黄刚才叼得那条差不多大。 “大黄,一网捞两条鱼,你主人我牛不牛?” 呜汪--- 大黄叫声响亮,沈青很是受用,他把鲢鱼丢到岸上,继续‘浑水捞鱼’。 许是开了个好头的缘故,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沈青手气格外的好,一条接一条的鲢鱼,被丢上了岸。 一股微凉的风,吹鼓沈青的汗衫,他抬头望了望天空,白云早已退去。 是时候收拾东西回去了。 沈青扯了些藤草,大拇指撬开鱼鳃,开始穿鲢鱼串。 他拢共穿了五串,接着,鱼、田螺、河蚌、农具等,全搬到板车上。 沈青系好板车麻绳,“大黄,甭钻蒲苇丛了,走,回家。” 一道黄影,在草尖上时隐时现,很快,黄影就蹿到了地头。 路上,沈青又薅了些辣蓼、紫苏、野葱。 进村后,沈青没直接回家,而是绕了个远路,他先去了大塘边的村长家,给了许素芬一串鱼,和一筐河蚌,许素芬乐呵呵收下,称晚上熬鱼汤给村长补身体,还邀沈青留下来吃晚饭。 沈青婉拒了,称家里还有事。 他拉车走到土房前小路上,又停了下来,他拎一串鱼送给了豆子家,央豆子爷帮忙修板车,豆子爷爽快答应了,沈青称晚会儿就将板车拉过去。 回家后,沈青将车上东西,全卸了下来。 田螺扔有水的盆里,让其慢慢吐泥沙,柳条卸墙边,鲢鱼串挂绳上。 歇了一小会,他便带着抓钩、扒铲、菜苗、葱根去了屋后, 他挑了块肥沃、排水好、阳光能照到的地,挥舞抓钩翻土,翻完再用钩尖细细捋平整。 第15章:玩跷跷板 菜苗带着裹根泥栽进坑里,土埋三分之二时浇水,土壤被水浸透后,沈青埋剩下的土,并用手按一按。, 栽完菜苗,沈青拍了拍身上的土。 其实,那些菜苗他认不全乎。 他认出了辣椒、茄子、番茄、豆角。 那种两个厚肉瓣,加两片长绒毛阔叶,是啥菜,他就认不出来了。 冬瓜、黄瓜、笋瓜、葫芦等,一切都有可能。 眼下,并非栽辣椒苗、番茄苗等菜苗的季节,但恰逢‘分田到户’的档口,即便蔬菜种植时令不对,收成不好,那也是归于个人的。 是以,才会掀起买禽苗、买菜苗浪潮。 沈青回到前院,动手处理鲢鱼。 箭刀刮掉鱼鳞,破肚后,去掉内脏和黑膜,挖掉鱼鳃,清水洗净血污。 鱼鳞、内脏、鱼鳃,丢到屋后沤肥堆了,沈青数了数杀好的鱼,拢共有16条。 小的有半斤重,大的有两斤重。 沈青挑出6条鲢鱼,改花刀,加盐、姜片、葱段,放到盆里慢慢腌制。 剩下的鲢鱼,全身抹盐,掰些干树枝撑开鱼肚子,细麻绳穿过鱼鳃,系在院中的晾衣绳上。 晒个三四天,就晒成干巴的鱼干了,想吃,放到篦子上蒸熟即可。 忙完,沈青进了厨房,开始煮红薯片。 沈小花放学归来时,土房子前院,飘着浓浓红薯香气。 “哥,院里停的板车,是谁家的?” 沈小花好奇的绕着板车转。 “咱家的,今个队里清算工分,这辆板车,是我拿工分换的。小花,你今个咋回来这么晚?” “咱家的?嘻嘻,咱家...有车了。文老师明天有事来不了学校,她今个拖了一堂课,把明天的内容也给讲了。” 沈小花把书包甩在前头,一屁股坐到板车的车尾,“哥,我想玩翘翘板,你压一压车把呗。” 板车除了拉货使,还能当小孩玩具---跷跷板。 当跷跷板玩时,要一人坐车尾,一人坐车把或咯吱窝架车把上,双脚一蹬地面,便你上我下、我下你上,玩得不亦乐乎。 坐车把上的玩法,适合两个体重相差不多的人玩。 沈青一米八的大高个,体重自然要比沈小花重不少。 沈青抓住两个车把,“小花,我要压了,你抓稳车框。” 沈小花大张胳膊,抓住两侧车框,“哥,我抓稳了。” 沈青大手向下一压,以车轱辘大横铁管为支撑点,车尾缓缓往上翘。 突然的腾空感,令沈小花十分兴奋,她感觉自己是只燕子,正在天空中飞。 风拂过脸颊,吹起鬓发的感觉,太美妙了。 “唔,飞喽,再高点~” 沈青轻轻弹跳,车把没了压力,向上弹起,沈小花的双脚,再一次接触了地面。 “哥,继续啊。” “好!” 车尾和车头一上一下间,沈青嘴角竟渐渐往上扬起。 一开始,他只是应付沈小花的要求,后面他也玩上头了,有时候会故意压死车把,让小花在空中坐很久。 大黄见沈小花受欺负,待车尾下落时它跳到车上,之后车尾但凡在空中停滞时间超过了5秒钟,它就仰天呜汪乱叫。 良久! 沈小花双脚,再一次落地,她想往上弹,却发现车尾弹不起来了。 “哥,咋停下来了?” “天快黑了,不玩了,你去写作业,我把板车拉到豆子家,让豆子爷帮忙修一修,回来再做烤鱼吃。” “烤鱼?” 沈小花激动的站起身子,沈青方松开车把,车尾咚的一声砸到地上。 “你眼里只有板车,晾衣绳上的十条鱼,你是一点都没瞧见。” 沈小花扭头看向晾衣绳,十条悬挂的模糊鱼影,在随风摇摆着。 “哥,好多鱼哦,都是你捕的吗?哥,你好厉害啊。” “厨房还腌了几条呢,我先去豆子家,回来就架火烤鱼。” 沈青拉着板车去了前边,豆子家正在炸鱼,夹着花椒的鱼香,飘满整个院子。 豆子蹲在井边刷布鞋,豆子爷坐在院中的枫杨树下,忧愁的望着树上那一串串绿翅膀流苏。 “爷,大青来嘞!”豆子提醒道。 豆子爷不再望树,“来啦?坐会儿,我 去拿手电筒。” 豆子爷名叫张卫东,也长着一张椭圆形的脸,发茬、胡茬全白了,精气神很不错,步子稳当有力的。 须臾,豆子爷拿回一手电筒,就着灯光,仔细检查板车,连车底板都没落下。 啪--- 张卫东推灭电筒,“还行,能修好,仔细点使,用个五六年不是问题,先放我这吧,修好,我让豆子给你送回去。”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我之前还担忧,用这辆板车拉货,走到半路车把会不会断了。” 豆子爷摆摆手,“那不会,车把断了,那还了得。” “爷,大青,尝尝新出锅的鱼。” 豆子端来了一小盘炸鱼块,金黄滋油的面皮上,裹着芝麻和花椒粉。 沈青尝了一块,外酥里嫩,没有腥味,还椒香扑鼻,豆子奶也是个做饭的能手。 “味不赖嘛。” 豆子吃得满嘴是油,“大油大料下去,味想赖也赖不成。” 唉--- 一块鱼没吃的豆子爷长叹一口气,他是喜欢吃鱼的,但一看到主干长癞巴的枫杨,他就胸口发堵,啥都不想吃。 沈青:“是出啥事了吗?” “我爸!”豆子撇了撇嘴,“今个清算工分,他心里高兴,跑镇上喝斤马尿,跟饭店老板划拳打堵,结果...把我家枫杨树输给店老板了。唉,这叫什么事啊!” “建民(豆子爸)那个蠢货,被人做局害了,他都不知道。”张卫东神情愤恨,“黑心肠的老五,拿着条子上门要债,建民醉成死猪,我拿大针戳他腿,都戳不醒。我想拿钱消债,老五撇嘴说不要钱,只要我家的树王。” 豆子家的枫杨,有几百年树龄了,主干粗壮,三个成年人才能合抱得住,树皮粗糙皲裂写满沧桑,树冠枝繁叶茂,像一把巨伞矗立在院中,被村民们称之为树王。 枫杨,全身都是宝。 树皮可入药,树干可做木材,树叶晒干磨成粉,能当杀虫剂使,鲜果实可酿酒,干果实可当燃料…… 枫杨那一串串绿翅膀流苏样的果实,会分泌又油又黏的液体,有些小孩会把果实粘在耳朵上,当做长耳坠甩来甩去。 第16章:守卫树王 “当噱头使。” 豆子吐出一节鱼骨。 “老五的饭店刚翻新,二层楼上又加盖了一层,他想捞回翻新饭店的钱,可不得想法把‘老五土菜馆’的名号打响。 食客坐树王主干做出来的椅子,吃树王枝干烧出来的菜,品树王根系刻成的根雕,噱头杠杠滴。 大青,你读过初中,比我有文化,能帮忙想个解决法子不?” 沈青指腹抚摸着枫杨树皮那沧桑的纹路。 活了几百年的古木,若被人砍了做饭店引客的噱头,确实蛮可惜的。 枫杨并非保护植物,它很常见的。 河边、道边、屋边,都能瞅见枫杨。 但上百年树龄的枫杨难觅,倘若给树王加点历史故事,估摸能护住它。 “豆子,钱压民,权压权,你想护住树王,得靠权。” 豆子两手一摊,“大青,我家往上数好几代都是农民,哪来的权?” “去大队找书记,跟他说说这棵树的历史。 例如,某某出生时,其家长出于啥啥心理,栽下这棵枫杨。 枫杨有啥效用,几百年里,怎样庇佑着附近村落。 打仗时,繁茂的树冠,给我方侦察兵打了掩护,树皮、树叶、果实也都派上用场,某某大人物,还曾夸过树王。 讲完故事,就说树王不仅是一棵古树,更见证了杏香镇的历史,承载着杏香人民坚韧、奉献、耐劳的精神,总之,怎么高大尚怎么说。 末了,央他允许张家在树王前立个石牌,牌上刻树王事迹,书记松口了,就再说自己粗人一个,写不来牌文,央书记请来其小舅子写一篇牌文。 书记若是推辞,你俩,一个装愣头青耍诨,一个苦口婆心劝,熬到书记答应为止。” 王文正的小舅子,在镇上任副书记,他写出来的牌文,更加有公信力。 “咦,大青,你这个主意好。” 豆子眼睛猛的一亮。 “树王成了功臣树,老五要再想砍树,就是跟大家伙作对,届时,谁还去他店里吃饭? 但...大青,你刚举得那些例子,都是虚构的,没有真实性,要真请书记小舅子写牌文,需得举真实例子,可......” “我这里有个例子。”张卫东眼皮向下耷,陷入了回忆。 “三十多年前吧,记得那会老蒋逃到琉球解放战争刚结束,各地大闹土改。 土改,就是把农村的地归整归整,重新分配给农民。 贫农、佃户(无田,租人家田种的农户)乐意土改,地主不乐意啊。 那年秋天,一批解放军来到安宁村。 地主马大富心怀怨恨,往水缸里投毒,吃了水的十几个人,上吐下泻,不到两天人就下不来床了。 末了,村东头的老瞎子说了一个偏方---枫杨皮煎药。 瞧,树王上头那几个树瘤,就是剥皮留下的疤痕,它救了十几个人的命呢。” “爷,这个例子好,明天去了队里,就跟书记讲这个。 大青,谢谢昂,事成之后,我请你下馆子搓一顿。” “豆子,见外了,用不着---” 哕--- 突然想起的呕吐声,截断了沈青的话。 很快,面色潮红、神智不清的张建民,摇摇晃晃走出屋,“爹,酒,我要喝酒。” “喝你奶奶个腿!” 张卫东捡起一根木棍,去抽亲儿子后背。 张建民似失去痛觉般,不躲也不喊疼,嚷嚷着要酒喝。 豆子奶出来拉偏架,豆子倚着枫杨看好戏,估摸亲爸被抽晕,他都会鼓掌称兴。 沈青则回到自家厨房,他见鲢鱼腌入味了,便着手做烤鱼。 鲢鱼用小拇指粗的干竹枝穿起来。 辣椒、大蒜、葱段、盐、花椒,用石臼捣成料汁。 抱些玉米芯、麦秸、干柴到院子里,麦秸是火引。 引燃玉米芯和干柴后,沈青喊沈小花出来烤鱼。 鲢鱼碰到明火,鱼皮发紧打卷,肉也变成了乳白色,腥味退去,香味飘起。 沈小花握紧竹枝,生怕手滑,鲢鱼砸进火堆里。 漆黑宁静的夜里,明亮的篝火照在二人一狗的脸上,照红了人脸庞,也照暖了人心。 良久,沈小花咽了咽唾沫,第十七次开腔问道:“哥,熟了吗 ?” 沈青往鱼身上刷了些料汁,“嗯,最小的那条熟了,小心烫,吃仔细点,鱼刺卡嗓子的滋味,可不好受。” 沈小花撕掉烤鱼上焦黑的皮,落地归狗,大黄也不嫌苦,暴风舔食地上的黑皮。 沈小花咬了一口鱼背上的肉,鱼肉柔软细腻、咸鲜味美,让人吃了第一口还想吃第二口。 小一会儿,沈小花扔掉鱼骨,“哥,真好吃,你从哪学的,咋之前没见你做过?” 沈青咬鱼背动作一滞,“扯谎道:“在一本书里学的。之前没做...你觉得在村头沈家,我能摸到荤腥吗?” “是哦!” 沈小花想想也是,除了过年能捞到一碗猪肉韭菜饺子,其余时间,兄妹俩很难摸到荤腥,当然,田螺除外。 沈青递给沈小花一条一斤多重的烤鱼,“喏,这条也熟了,你不喜欢吃鱼肚,那就别勉强,咬下来丢给大黄吃。” 沈小花面露讪笑,“嘿嘿,被你发现了,鱼肚太腻了,咬一口,直接化成肥油,牙、舌头、上颚,粘得到处都是,难受得很。哦,对了,哥,堂屋咋铺了那么多发芽麦子?你打算用那些麦子做什么?” 沈青神秘一笑,“和板车一样,跟大队用工分换得,至于做什么...保密。” 保密? 沈小花顿感嘴里的鱼肉不香了,她撒娇卖萌问秘密,奈何,吃饱洗漱完,爬到床上睡觉,她都没问出来半个字。 啧,嘴巴真严。 沈小花带着浓浓的好奇心,幽幽睡着了。 夜深人静,大黄叼着一条鱼骨跑到屋后竹竿堆旁。 它警惕的望了一眼四周,确认无人也无动物偷瞄后,前爪扒刨泥土,刨出一个土坑。 它将鱼骨丢进坑里,又用鼻子拱土把坑填平了。 藏完鱼骨,它风一般回到前院,卧在石榴树下,佯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 清晨,炊烟袅袅,鸟儿立在树梢上鸣叫。 张建民在村里溜达,逢人就拉呱,谈到兴头上,便解下腰间葫芦对嘴吹。 第17章:能量很活跃 乡间小道上,沈小花远远走在爷孙俩后头,她时不时张开双臂,一摇一晃的学企鹅走路。 沈青洗了一麻袋红薯片,他两个锅同时开动,且上蒸下煮。 片响,厨房里溢满香甜气味。 他撤掉灶膛内未燃尽的柴禾,还揭开锅盖,好让熟了的红薯片自然晾凉。 接着,沈青转身来到堂屋。 他往发芽小麦上浇点水,还挑拣出发黑、发瘪、芽沤烂的小麦。 随后,手掌覆在小麦上,微凉、向上顶的麦芽,脆弱又有力量。 他凝神仔细感知。 感知到绿濛濛、如沙子般的无数绿点后,沈青开始输出体内能量。 霎时间,他手掌下的麦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他的手,也被麦苗顶着被迫向上抬高。 麦芽抽长至5厘米高时,沈青挪动手掌,覆在另一片小麦上,并重复之前的操作。 麦子发芽过程中,会产生多种酶类,其中名为β-淀粉酶,能将淀粉分解为糖类物质,这便是做麦芽糖的原理。 沈青昨天在大队看见这袋发芽小麦时,心里就计划着用它来做麦芽糖了。 一般来说,麦芽糖要用麦芽+熟糯米制作。 但糯米价格贵,且属于精粮定额供应。 沈青便因地制宜,用同样含有淀粉的红薯片,来代替糯米。 沈青在麻袋缝接的晒布前,不知疲倦重复着覆麦-感知-输出-挪动。 良久! 屋外的太阳由温和变得热辣,屋内的麻袋也由晒布变成了绿毯。 说是绿毯,其实只有麦芽尖是绿色的,余下皆为黄色。 制作麦芽糖,以用黄色的、未抽真叶的麦芽为佳。 麻袋孔隙大,能渗透阳光。 这袋麦子由谷仓-麻袋-土房子的途中,已经照到阳光了。 吱吱--- 这时,屋外传来扒挠木门声。 沈青起身一瘸一拐(蹲麻了)走到门前,他打开门,大黄收起前爪,抬头紧紧盯着主人。 “怎么了?” 大黄绕着他的腿转了一圈,迈腿走到‘绿毯’前,张嘴假装吃了口麦苗,便歪头盯主人看。 原来是想吃麦芽! 沈青笑了起来,这狗挺有灵性得嘛,会用肢体动作表达想法,也懂得主人没发令不能真咬下去。 沈青撕下一块巴掌大的‘绿毯’“喏,吃吧!” 大黄叼起‘绿毯’,屁颠屁颠跑出了堂屋。 沈青则来到厨房,锅里的红薯片,已晾到温温的、不烫手,意味着能发酵糖类了。 30多斤的麦芽+50斤的红薯,得用大物件装。 可家里最大的那个大铝盆,已用来放田螺了。 沈青思来想去,决定用水缸做发酵容器。 他将水缸里的水,舀到屋内所有能装水的容器内。 他将大锅、小锅内的红薯片,铲到水缸内,并用擀面杖,把其捣成红薯泥。 接着,他把麦芽连根带茎切碎,丢到水缸内,再倒点水,用擀面杖把水、红薯泥、麦芽碎搅拌成糊糊。 盖上竹编盖,让缸里的糊糊慢慢发酵,估摸下午5点多钟时,就能发酵好了。 一人一狗的午饭,是锅内铲剩下的红薯片。 吃完,沈青扛起抓钩、拎着篮筐要下地。 大黄想一起去,沈青却不让它去,“大黄,你留在家看东西。” 大黄闻声卧到厨房门口,目送主人走远。 沈青催发一晒布的麦芽,已让他今日异能驱使限额没了一半。 他去下地,一是想除一除长在洼水里的草,好为菱角种植腾空间。 二是想再整些田螺、紫苏、辣蓼、野葱,明早做成香辣田螺,拉到镇中学门口去卖。 二十分钟后,沈青走到了陶洼,他脱掉鞋袜,下到了洼水中。 洼水中的草,成簇或成片的生长着。 有的根系虚浮,轻轻一拨拉,就连根拔起。 有的根系抓紧水底,需使用异能,吸走其根系内的能量,才能连根拔起。 除洼水中的草,要比除岸上的草容易,但是,洼底淤泥太滑,稍不留神就会滑倒。 沈青除了三分地的水草时,突感头晕目眩,脚底一滑,摔进了洼水中。 精力、体力被掏空,短时间内,是站 不起来了。 沈青索性坐在洼水中,他用手捋尽脸上、头发上的水,还‘呸呸’吐出小圆叶的绿藻。 “嘶,真腥,得亏陶洼无旁人,不然丢人丢大发了。” 不过,沈青感知到体内能量很活跃,呈波浪形流动,这昭示着异能快要升级了。 休息了十来分钟,沈青又满血复活了。 他握着抓钩,将根系离了泥、漂浮在洼水中的草,扒拽到岸上,又摸了一筐田螺。 他走到略深水区,洗了个冷水澡,便拎着家伙事往回走。 途中,薅了些做田螺用的野菜,回到家,大黄仍趴在厨房门口呢。 他把田螺丢进盆里,让其慢慢吐泥沙。 眼下才3点多,‘糊糊’还没发酵好,沈青闲来无事,坐在院中处理昨天割得柳条。 柳条,有黄皮和绿皮之分,黄皮柳条软韧,适合编东西,青皮柳条质脆,容易折断。 昨日,沈青割得就是黄皮柳条。 沈青挑选出16根粗细长短相同的柳条,每4根为一组,交叉摆成‘米’字型。 他一只手按住‘米’字型,一只手捏住柳条用挑一组压一组的方法来编。 柳条即将不够用时,沈青就提前取一根续上去,继续往下编。 编时,他每编一圈,就抽紧下柳条,这样编出来的筐子,才会更密更紧实。 中途,沈青他将原本的4根为一组的‘米’形,改成2根为一组的‘伞’形。 伞骨竖起来并绑住头,使其成篓状。 编法也由一根柳条挑一压一,变成两根柳条交错扭麻花。 一根根柳条在沈青指间飞舞,编到筐侧有20厘米高时,他开始收尾。 选两两相连、互为对立面的4组伞骨作为提手,其余柳条掰弯插进相邻的空间里。 太长,就用剪刀剪去一些,太短,那就剪平,相邻的柳条弯折时,将其压住就行。 作提手的两波柳条,打上方交叉,再向下向两侧编,编到底柳条波浪形插进筐空隙里。 拱形提手的中央,用蓝布条缠了几圈,这样,拎筐时就不咋磨手了。 筐底密实,筐侧挤压不变形,拎着趁手,放到地上不倾斜。 沈青很满意自己杰作,乐呵呵唤来了大黄,将新出炉的柳筐,套在狗脖子上。 “嗯,很配,很气派,像个带着战利品凯旋而归的将军,大黄,往后家里拉货的活,就全交给你了。” 大黄在一句句夸赞声中,逐渐迷失了自我,它昂首挺胸,叼着柳筐在院中跑。 第18章:琥珀色瀑布 临近下午5点钟时,沈青估摸‘糊糊’已发酵好,便打扫了一下门口的柳条残枝,转身来到厨房。 沈青揭开水缸盖子的一刹那,偏酸,但又带着一股植物清香的气味,直往他鼻子里窜。 他低头一看,‘糊糊’变稀了,上头还飘了一层白沫。 沈青喝了一小口稀糊。 口感沙沙的,有点颗粒感,清甜,淡糖水一般的甜。 沈青眼睛一亮,成了,发酵得很不错嘛。 事不宜迟! 他撸起袖子,开始熬麦芽糖。 沈青把笊篱底部包上两层纱布,再将笊篱压进水缸,笊篱沿要高于水面。 待糖水透过两层纱布,渗透进笊篱内,他就用大勺,一勺一勺将糖水舀到洗净的大铁锅内。 沈青舀完糖水,将缸底残渣裹进纱布内,他用力挤出剩余糖水,至于残渣,则被他丢到屋后沤肥处,水缸也冲刷干净。 此时,大铁锅内装满了糖水。 沈青往灶膛内添柴禾,开始熬糖浆。 他先烧大火煮沸糖水,并用勺子撇掉浮沫,再转中火,烧到糖水变黄稠、冒大泡时,转小火。 沈青为防止糊锅,小火慢熬糖浆时,他握着大勺,持续搅拌糖浆。 大铁锅源源不断飘出乳白色的水汽,沈青越搅越吃力。 待糖浆变得粘稠,呈现出透亮的琥珀色时,沈青舀了一碗凉水,用筷子搅点糖浆,滴到凉水里。 很快,瓷碗底部,静静躺着一水滴样糖块。 沈青伸手去捞糖块,触感似裹了一层膜的粘液,还无法提出水面。 呃,火候不到,还得再熬一会儿。 沈青熬了5分钟后,又往冷水里滴糖浆。 这一回,他从水里捞出了水滴样糖块,一口咬下,嘎嘣脆,里面却是溏心的。 火候到了,能舀到陶罐里了。 “哥~” 屋外传来黄鹂般的喊声,小脸红扑扑的沈小花,闪现至厨房门口,她晃了晃手中的紫布袋,“哥,咸鸭蛋,舅给的,还有大烧...唔,好甜的香味,你在煮糖水?” “非也!” 沈青舀起一勺糖浆,缓缓往下倒。 “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麦...麦芽糖?!!” 沈小花蹬蹬跑上前,踮着脚尖往大锅里瞅。 “哇,半锅麦芽糖哎,哥,你从哪弄来这么多麦芽...等等,麦芽?哥,锅里的糖,难不成是你用发芽小麦制成的?” 弯弯的杏仁眼里,充满了求知欲。 这年头,代代相传的老手艺,裹着层层壁垒,杜绝外行人窥视。 致使一些原材料普通、制作方法简单的东西,老百姓因参透不了其中门道,自己做不出来,只能花钱去买。 例如,麦仁酵,一种由煮熟麦子+酒曲发酵而成的甜点,老百姓能尝出麦仁和酒味,但自己去做,不是发酸,就是发臭。 “哥,你说话啊?” “嗯!” 沈青故作高深,实则嘚瑟道:“偶然得了一用麦芽+红薯的制糖法子,抱着试一试心态尝试制糖,没成想,你哥我我天赋异禀一次成功。去,把陶罐抱来。” 沈小花崇拜不已,哒哒抱来陶罐,她的视线紧跟沈青手中的大勺。 一道道琥珀色瀑布,丝滑的流进罐里。 那浓郁香甜的气息,不用尝就知道它倍甜。 “哥,你会做叮叮糖吗?就是那种一大坨白白的、硬硬的糖,卖糖的人会拿一锤,敲打带槽的钢铁分糖块,叮叮叮,可好听了。” “嗯!” 沈青点了点头,叮叮糖,其实就是更浓稠、结成固体的麦芽糖。 沈小花激动抓住沈青胳膊蹦了起来,“哥,你太强了,杏香镇第一强人,嘿嘿,你赶明儿抽空做一坨叮叮糖呗?” 30斤的麦芽+60斤红薯片,熬出了约有10斤重的麦芽糖。 此刻,陶罐都装满了,锅里还剩三分之一呢。 “不用赶明儿,我现在就有空做叮叮糖,去,去橱柜里挖一碗黄豆粉来。” 黄豆粉,黄豆炒熟去皮,用石碾磨制而成的粉末。 吃法多样,干舔、熬粥、揉成团烙黄豆饼、开水冲饮都成。 沈小花拿着空碗跑了出去,须臾,又哒哒跑回厨房,手中的瓷碗,也装满了黄豆粉。 家里的旧橱柜,是摆在沈小花屋里的。 橱柜内那一小袋黄豆粉,是兄妹俩刚搬过来时,豆子爷担忧他俩不会开火、会饿肚子,差豆子送过来的。 “哥,黄豆粉放哪?” “碗放案板上,帮往板上撒点粉。” “好嘞。”沈小花照做。 沈青往灶膛内添了些玉米芯继续熬制,他握着大勺,持续搅动锅中的麦芽糖,搅到麦芽糖由清亮的琥珀色变为略浑的咖啡色时,将糖浆舀到案板上。 沈青手上抹黄豆粉,边往糖上倒黄豆粉,边用揉面团方法揉它。 待糖呈黄白色、有点凝固时,他将其搓成圆环,并反复拉扯,直至拉扯不动。 末了,沈青用擀面杖,把麦芽糖擀成厚饼,“好了,晾凉变硬,就是叮叮糖了。” 沈小花凑上前,好奇的戳了戳糖饼,戳出一个小凹坑,“哥,叮叮叮,不是白色的嘛,你这咋是黄色的?” 沈青嘴角微抽,“甭管是啥颜色,敲时能发出叮叮声就成。” 他也想弄出白色叮叮糖,可家里没有熟糯米粉呐。 他用筷子打陶罐里搅了一团麦芽糖,“喏,尝尝看。” 沈小花接过筷子,搅了搅,轻咬一口,入口即化,甘醇甜蜜,还有股植物特有的清香。 “哥,太好吃了,比校门口卖的还要好吃。” 嚯,吃了糖,小嘴更甜了。 沈青往锅里添点水,又撒了把干红枣,他打算用粘在锅壁上的糖浆煮糖水。 “有人在家吗?”屋外突然传来喊声。 沈小花揽下烧火的活计,沈青则出了厨房。 来人是豆子,他拉着板车,还像牙膏盒上的模特般,龇牙大笑着。 “这么快就修好了?” 沈青计划明天中午到镇上摆摊。 他本想着明天上午去一趟豆子家,板车若修好了,就付钱拉走,若没修好,就借辆板车先使使。 豆子将手电筒递给沈青,“我爷昨晚熬了一个大夜,今天,一从大队回来,就继续修,生怕耽搁你用车。大青,你验验车,看还有没有要修的地方。” “好。” 啪--- 沈青推亮手电筒,借着明亮的灯光,仔细检查板车。 车板上的圆洞,先割成正方形,又钉块木板堵上了。 车板底部用于和车轱辘相连的凹槽,也重新加固了---贴了层铁皮。 第19章:到校门口 车把上的钉子被起掉了,改用榫卯结构接了新车把,洋槐木的,上头的毛刺,也用砂纸打磨掉了。 沈青将手电筒递还给豆子,“修得不赖,没啥要补修的,多少钱?” “搭把手的事,谈啥钱不钱的。 再说了,你帮了我家一个大忙,我要是收了你的钱,你信不信,我爷不拿棍子抽我爸,改抽我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青便不再提修车费的事,“豆子,给树王立石牌的事,办得怎么样啊?” “成了。” 豆子咧嘴一笑。 “今早,我和我爷去了大队,跟书记讲树王的树龄、作用、地位,和帮村民、军人解毒的功绩,表示想在树王前立个石牌,让树王的事迹,能够流传下去。 书记听了拍桌叫好,称他的小舅子许仁礼念过大学,写得一手好字,他能帮忙说说,请许仁礼写牌文。 唉,我打了一夜撒泼耍赖的腹稿,愣是半句话都没用上,可惜了!” 可惜了? 黑豆,你要不要把嘴角往下压一压,再说这句话? “事办妥了就行。” “大青,等石牌立好,我自掏腰包请你吃烧鸡。” “说好了,到时候可别变卦。” “不变,大青,板车拉屋里吧,我先回喽。” 豆子转身要走,沈青却拦住了他,“等一下。” 沈青从陶罐内匀出一小碗麦芽糖递给豆子。 豆子称太贵重了不愿意接,沈青说这是自己做的不值钱,豆子才欣然接过小碗。 他回家腾空小碗,立刻洗净送了回来。 今日晚饭,咸香的芝麻烧饼,冒油的咸鸭蛋,甘甜的红枣糖水,沈小花吃得直跺脚。 …… 阳光明媚,微风和煦。 沈青拉着板车,走在由碎煤渣铺成的大道上。 这条道路名为太任路,属于县道。 安宁村、许家寨就紧挨其的南边,沿着这条道走,往东,能去城里,往西,能去镇上。 车兜内装着铁锅、炭盆、叶子等,沈青步子迈得又快又稳,每走一步,都溅起阵阵黑灰。 他走到半路,碰到五个各拉一车细树枝的农户。 问了一下,说是北边有人伐林归田了,树的主干、粗枝主家拉走了,林里残留的细树枝随便捡。 不过,仅余的细枝,已被五人捡完了,地里只剩下未挖的树根了,劝他甭动捡柴的心思了。 几人闲聊几句,就散开了。 沈青继续向西,路过供电局后,拐进北边的土路。 其实,穿过供电局,就意味着到镇上了。 但是杏香镇中心学校(初中)并非建在镇中心,而是建在镇北大王庄村边,离它不远,有一粮油站。 中学离供电局很近,走个四五分钟就到了,沈青又向东拐了百来米,来到中学的大门口。 白色的围墙,银色的栅栏门,一长溜的王大庄民房开门做着生意,如小卖铺、文具店、修车铺...麻将铺??? 其中,小卖铺门口,坐着一身形臃肿的男子,他正翘着二郎腿磕瓜子。 校门口,除了商铺,还有摆摊的,炒凉粉、烤红薯、烧饼、头绳发卡,俨然成了个微型小集市。 校门口来了个摆摊新面孔,众人纷纷投以或好奇、或仇视、或探究的目光。 沈青无视这些目光,他环视了一周,视线锁定在大门右侧一高一矮两个摊贩身上。 矮个的卖炒凉粉和蒸卤面。 高个的卖...东西藏在盖棉被的大木箱里,不清楚卖的是什么,但其蓝围裙上沾满了油点子,估摸卖的也是吃食。 二人神态自信从容,似压根不担心摊上的货卖不出去,而且,两摊之间还有两米多长的空位。 沈青思虑片刻,拉着板车插到两摊之间。 矮个摊贩朱大富惊奇挑眉,啧,新来的小伙子,可真是井里丢石头,蛤蟆跳上鼓---两不懂(谐音,两卟咚) 小伙子,临近大门的绝佳摊位,却有个大空,你就没想过为什么? 一是本人和高闷子不对付,不想闻对方身上的臭味,两摊才会隔那么远。 二是往右走嘴馋想吃东西的学生,全被两摊截流了,搁两摊之间卖吃食,只有干瞪眼羡慕的份,卖旁的,嘿,不怕溅上油点子啊? “喂,新来的 小伙子,我姓朱,叫朱大富,你旁边那个姓高,叫高闷子,你摆摊卖啥货啊?” 沈青朝左右两旁点头打招呼,“卖炒田螺。” “炒田螺?”朱大富困惑皱眉,“田螺,那玩意腥得很,随便找一水沟,花个半拉小时,就能摸一大盆,谁会花钱买它,你这...没卖头啊!” “嗐! 天热干旱,地里没活。 我闲来无事下水摸河鲜玩,一不留神摸多了。 恰巧之前偶然得了针对田螺的去腥增香法子,便烧了一大锅田螺,来中学校门口卖卖看。 有人买,我能赚点豆种钱。 没人买,我就拉回去分给邻居。 最差的结果,不就是白费了两天的工夫,我又没打算长期卖田螺。” 朱大富一听这话,认准沈青是个打油子,卖了两三天就不卖了的主,于自己小摊生意没啥子威胁。 “小伙子,通透啊,赚不赚到钱另说,见识指定会涨。你那田螺炒成啥样子,让我瞅一眼呗。” “行!” 沈青从车里卸下一长板凳,放到车把的下方,他一只手下压车把,一只手将车兜内物品,往车头方向挪动。 当车尾青车头重时,整个车身就会像车头倾斜,但长板凳搁那里卡着呢,令车身倾斜不了多少。 如此,板车成了一个‘桌子’,桌面是车兜,桌腿是板凳和车轱辘。 沈青往盆里丢点木炭。 炭是打豆子家借的,来之前引燃好,放到半密封的罐里,取出来扇几下风,木炭就由灰白变成了火红。 沈青将圆环三爪的铁架子扣在炭盆上,又将铁锅坐在圆铁环上,摆好柳筐、小板凳等物品后,他打开了锅盖。 去掉螺尾、香气扑鼻、色泽诱人的爆炒田螺,尽入朱大富的眼底。 他看得眼睛都直了,就连没吭过声的高闷子,也被香味勾得频频侧目。 “小伙子,厨艺很行呐,光闻闻香味,就够咽三口以上的唾沫了。” “缪赞了,乡下人哪有不会做饭的,大叔,我舀一份,你尝尝,顺当给提提意见。” 第20章:收保护费 这年头,市面上已经有塑料袋了,但还没有普及开来。 摊贩们卖的货若不能直接塞进买家的篮筐、布包里,他们就会备些麻袋、报纸、叶子等,用来包住货品。 沈青家屋后的扬树林里,长有木芙蓉,一种开粉花的灌木。 长着心形的叶片,叶片很大,大到能盖住手掌,当小碟子使。 沈青便摘了些大的木芙蓉叶,洗净当装田螺的容器。 朱大富嗦田螺嗦得倍起劲,吃掉香辣q弹的螺肉还不够,还将整个螺壳含进嘴里嗦壳上的汤汁,嗦到没味了才吐壳,并发出一记赞叹。 沈青又舀了一份,递向高闷子,“大叔,你也尝尝,不要钱,我请客。” 高闷子仍冷脸不吭气,但却接过了叶子,对比朱大富,他的吃相就优雅多了。 他取一双竹筷子,夹起一枚田螺,会抖一抖手腕,抖到田螺不再滴汁了,才嗦出螺肉。 吃完,会把空螺壳丢到一旁的破桶内。 沈青看着高闷子那又稳又快的抖法,猜测此人高低在食堂干过十来年。 须臾,嗦完田螺的朱大富,起了小心思。 这小伙做得炒田螺,香辣够味,还有一股说不明的奇特清香,不愁没销路。 田螺,但凡水浅的地方,都能摸老多了。 零成本、销路广,爆炒田螺生意可太香了。 不妨趁小伙是个‘两卟咚’,哄骗出炒田螺秘方,往后,炒凉粉、炒田螺两不误。 “小伙子,田螺炒得不赖,又香又辣的,就是吃多了有点腻。 我围着灶台转了大半辈子,炒凉粉也卖了好几年,厨艺虽比不得大饭店里的厨子,但比你可强太多了。 这样,你把田螺摸出水渠到炒熟出锅的全过程仔细说一遍,我耗点脑力帮你想想改进的法子。” 沈青心中冷笑。 他打造个身揣秘方、只打算摆两天摊的人设,是在激校门口摊贩花钱买下秘方,改去做田螺生意。 适才送人试吃田螺时,摊贩大都往他这边瞅,就连磕瓜子的小卖部老板,也调整了坐姿朝向。 朱大富此人,表面和善健谈,实则一肚子小九九。 打着帮想改进法子的名义,来套炒田螺秘方。 咋? 把人卖了,还要人感恩戴德帮你数钱? 沈青正欲回怼,一长脸男子走到他的摊前,面色不善的问道:“你是新来的?” 校门口一大半摊贩,不约而同流露出看好戏的神情,朱大富麻溜回到自己摊位,佯装不认识沈青。 沈青上下打量来人。 大长脸上长了双暴凸的眼睛,凶神恶煞的,胸襟、袖口布满黑垢,像是长期从事弯腰工作,背有点驼了。 “嗯,刚摆,还没开张,你有啥事?” 男子手掌往前一伸,“一个摊位5块钱,快点拿钱,甭耽误我时间。” 收保护费? 即便是去镇上摆摊,只要不摆在有行长管的那两条主街,摆其它地方,是不收摊位费的。 沈青打兜里摸出一张5块的票子,王明栋心中大喜,动动嘴皮子就有钱拿,美滴很。 王明栋手往前伸,即将抓到土黄色票子的一角时,沈青猛的抽回手,令他扑了个空。 “怎么个意思?”王明栋咬牙切齿。 沈青紧紧盯着对方的臂膀,“同志,你忘戴袖章了?带工作本了也行,我看一下就把钱给你。” 王明栋脸色阴沉,袖章,他没有,工作本,他有,但工种不是干部岗,而是…… “哪来这么多废话,快点交摊位费,不然,我削你。” 王明栋高举拳头,作势要打人。 “哦~”沈青意味深长一笑,“不戴袖章,也不敢拿工作本,合着,你是在假冒干部收费啊!” “小子,你胡咧咧啥呢。” 王明栋气急,把姐夫‘别跟摊贩起冲突’的交待抛到脑后,拳头极速向下挥。 沈青抓住王明栋的手腕,大拇指使劲按压其内关穴。 内关穴,别名阴维。 位于小臂和手腕交接带的内侧,是人体阴气聚集之地。 按压它所引起的疼痛,不亚于大钢针扎人手腕。 这不,王明栋疼得龇牙咧嘴,哎唷个不停。 “小子,撒开,我叫你撒开,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沈青挑眉轻笑,“怎么,你妈没告诉你?” “你---” 王阳栋怒火中烧,他抬起另一只手,挥拳就要揍人。 沈青再次出招,攥住了他的手腕。 王明栋使劲晃动胳膊,仍挣脱不了,“小子,松开,老子叫你松开,听到没有?” “好啊,我松。” 沈青扬起灿烂笑容,王明栋看着只觉得脊背发凉,怎么瞅怎么瘆得慌。 丫的,踢到姐夫口中的铁板了。 很快,王明栋的两只手腕,失去了束缚,紧接着,沾着黑煤渣的白鞋底,疾速冲向他的肚子。 嘭--- 一股强劲的冲击力,令王明栋向后踉跄了好几步。 他稳住身形后,顿感肚子异常绞痛,就像有一双油条筷,在翻搅着他的肠子。 “你...你给我......” 王明栋见对方又抬起了腿,狠话放到一半不放了,弓腰捂肚灰溜溜跑走了。 沈青没去追,而是握起大勺,悠闲翻动田螺。 在木炭的加持下,汤汁咕嘟冒泡,小摊周围的香辣气味,也更加浓郁了。 朱大富凑跟前,“小伙子,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哦,八成是学校食堂某个领导的亲戚,在食堂干些扫地、擦桌、刷盘子的活。” “猜得真准。 那个人叫王明栋,是学校食堂副主任王硕的小舅子,估计嫌校门口摆摊的,抢了食堂的生意,才过来收保护费。 要价一个摊位一季度交5块钱,低头下气谈一谈,能降到3块钱。 小伙子,你行啊,敢直接干仗!” 会识人,有胆量,能打架,朱大富不敢再轻视沈青了。 “大叔,我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人拳头都要呼脸上了,我哪能做出瘪子,任人欺负啊?” “小伙子,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我呢,有一儿子,今年13岁了,喜欢吃辣口的菜。 你做的炒田螺,又香又辣,很对他的胃口。 我想跟你讨教把田螺做好吃的诀窍,我不会让你吃亏的,我花钱买你秘方,行不行?” “行啊!”沈青很是爽快,“大叔,你想花多少钱买我的秘方啊?” 第21章:田螺畅销 叮铃铃--- “大叔,学生放学了,卖完货,咱俩再谈秘方的事。” “行!” 打铃了,摊贩们忙活起来,他们理货、热锅、数零钱,准备迎接学生大军。 就连高闷子,也扯掉棉被打开箱子,露出一个摞一个的铝饭盒。 原来,他做得是盒饭生意。 杏香镇只有一个中学,那些家离学校远的学生,中午会留在学校吃,高闷子做得就是这波人的生意。 吱嘎--- 大门被拉开了。 很快,从校内涌出面带朝气的学生大军,门口也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油条,香脆酥软的大油条,5分钱一根嘞。” “冰棍,绿豆沙冰棍,3分一根嘞。” “炒凉粉,蒸卤面,1毛一碗,包顶饱喽。” “麻酱凉面,1毛3一份,卤子随便舀哦。” “盒饭,热腾腾的铝盒饭,三素1毛5,一荤两素1毛8,两荤一素2毛1,铝盒押金5毛,有空铝盒,直接换。” …… 咳--- 沈青清了清嗓子,也开始叫卖了,“田螺,又香又辣的炒田螺,6分钱一份,1毛钱两份喽,新铺开张,限量免费试吃嘞。” 此刻,校门口拥挤又嘈杂,香味优势无法展现,全靠呦呵吸引人来。 起初,沈青的叫卖声,淹没在嘈杂的环境里,哪怕有人路过他的摊子,看见他在卖田螺,也并不会驻足,毕竟,田螺又腥又臭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 后来,沈青扯着嗓子叫卖,喊声压过一大半的人,还真靠‘免费试吃’引来---两个小姑娘。 两人,一个白净,一个瘦黑。 瘦黑:“都跟你说了,田螺又腥又臭,你偏不听,还非拉着我过来,待会吃吐了,可不要赖我哦。” 白净:“不赖你。老板,真的免费试吃吗?” “真的!” 沈青舀起三枚田螺,放到叶子上递了过去。 “每人免费试吃三枚,含住螺尾嗦螺肉就成,甭担心吃到脏东西,内脏啥的全弄掉了。 “谢谢!” 女孩接过叶子,捏起一枚田螺,对准螺尾一嗦,尝到螺肉味时,眼睛猛的一亮:不赖哎 连嗦三枚,女孩馋虫被勾出来了,她从书包里掏出一空铝盒,“装满要多少钱?” “1毛钱一勺,看舀多少勺了。” “那行!” 沈青接过铝盒,舀了三勺田螺,才将铝盒装满,末了,又添了小半勺汤汁。 白净女孩笑着付了3毛钱,并接过沉甸甸的铝盒,瘦黑女孩却不乐意了。 “3毛? 3毛在隔壁高叔那,都能买六个素菜和四个窝窝头了,紧巴紧巴,够吃两天了。 李妍,田螺可是堆到路边没人捡的玩意,你快退了吧。” 李妍有着自己见解,“好吃,我爸妈都爱吃辣口的菜,带回去,他俩指定喜欢。来,王红,你也尝尝。” 李妍往王红嘴里强塞一枚田螺,王红的面部表情,由嫌弃想吐,到震惊咀嚼,再到意犹未尽。 “真好吃。”王红吐掉螺壳,“老板,每人都能免费试吃,对吧?” 沈青识趣舀了三枚田螺递了过去,王红嗦完却没买,反倒拉着李妍离开了。 沈青不以为意,继续卖力吆喝,不一会儿,招来四个一脸朝气的小伙。 四人试吃后,除了一戴眼镜的,哈气摆手表示吃不了辣外,其余三人大赞好吃,都表示想来一份。 沈青称一份6分钱,两份1毛钱,四人一合计,花2毛钱买了四份。 四人里,三人嗦得满嘴是汁。 眼镜男则端着他那份田螺四处转悠,碰到认识的人时,就往人嘴里塞一枚田螺。 人要是觉得好吃,他就告诉在哪买的。 人要辣的哈气流眼泪,他便如恶作剧成功般哈哈大笑。 托四人的福,沈青摊前人气爆棚,他送四人每人一份田螺后,便忙着招待旁人。 眼镜男望着手中新一份田螺发了愁,能被坑的都已经坑过了,思虑一番,他把田螺送给了小卖部老板。 12点20分左右,校门口已经没几个学生了,些许摊贩收拾东西走人,沈青面前的铁锅内,约摸还剩三四勺田螺。 朱大富的炒凉粉卖光 了,蒸卤面却还剩下半笼,高闷子的铝盒饭卖光了,他正在收拾车内杂乱的空铝盒。 朱大富凑了过来,“小伙子,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啥事?” “啧---”朱大富砸了砸舌,“卖给我炒田螺秘方一事啊!” “哦,这个啊!” 沈青眉角飞扬。 “大叔,真没想到炒田螺这么好卖。 瞧瞧! 半小时工夫,就卖得只剩一点底子了。 没出发之前,我还计划着若校门口卖不动,转道再去镇医院门口试试呢。 大叔,眼瞅天气越来越热了,炒凉粉改成调凉粉,销路是仍在的,蒸卤面...怕是捱不到下午放学就馊了。 大叔,你要从我这买炒田螺秘方,是想让自家餐桌上,多一道儿子爱吃的菜,还是想撤掉蒸卤面,改卖炒田螺,你我都心知肚明。 这样,你给我这个数,我就把秘方告诉你。” 沈青左手伸出食指,右手食指、大拇指指尖相抵,从左向右滑动一下。 朱大富神情一紧,复又舒缓了,10块就10块吧,虽比预想多了一倍,但又不是拿不出来。 朱大富咬牙摸索出一张10块的票子,沈青却不去接,“大叔,闹呢,我比划得是100,你给我10块作甚?” “100?”朱大富惊得忘记了呼吸,“100块,你咋不去抢银行呢?” “大叔,我这一口铁锅卖了七八十份田螺,田螺打沟里摸的,不要钱,刨去佐料和人工,能挣个两块,炒田螺秘方,我开价100块,已经很仁义了。” 朱大富清楚从长远点来看,花100块买下秘方,是划得来的。 但是,猛的让他拿出100块,他肉痛啊。 再者,他已和媳妇商量好,撤掉蒸卤面,改卖甜水了,水、色素、糖精一兑,再加点冰块,夏天一准畅销。 “我出20块,行,我立马给钱,不行,我现在就走。” 已收好摊的高闷子,冷不丁开腔道。 “不行。” 沈青一口回绝。 高闷子冷哼一声,骑上三轮车走了。 他不是笑皮脸朱大富,他的生意好着呢,铝盒饭每次都能卖空。 多道炒田螺,算是锦上添花。 第22章:卖掉了秘方 朱大富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高闷子离去的背影。 土狗打嗝,屎吃多了的玩意。 没瞅见正跟人讲价嘛。 临走前哄抬价格摆人一刀,有病吧? “小伙子,25块,怎么样?这是我的底线了。” 沈青凝眸环视一周,他发现对秘方感兴趣的,不止朱大富和高闷子。 “100块,一分都不能少。” “小伙子,做人,要懂得知足,我小舅子在窑厂烧砖,一个月杂七杂八才拿30来块。25块,够多了。” 沈青油盐不进,“少于100块,免谈。” “你---”朱大富气到结巴,“不...不识好歹,那秘方,我若不买,你静等着烂在肚子里吧。” 朱大富说罢,推车向前走了四五米。 他一屁股坐上车座,双脚蹬脚踏,发现蹬不动,他就站起来蹬。 “大叔,等一下。” “后悔了?晚喽,机会不等人哦!” 朱大富阴阳完,猛发力踩脚蹬子。 然后,嘎嘣一声,车链子断了。 车蹬子也打滑,朱大富身子骤降,裆部重重撞在车座尖尖上。 啊--- 朱大富痛到全身冒冷汗,他下了车捂着裤裆跳踢踏舞,末了,怒指沈青,“你---” “大叔,我提醒过你了,是你自己悟错意,赖不着别人。离这三十米远处,就有一家修车铺,车链锈得没法看,链板和滚圈都松动了,直接换条新的吧。” 朱大富没去修车铺,他脸臊得慌,迫切想要离开耻辱地,他推着三轮一瘸一拐离开了。 沈青则舀了一份田螺,来到小卖部门口,“盯累了吧?尝尝看。” 王宇接过叶子,一嗦一吐,消耗掉一枚田螺,吃完,他问道:“你那秘方,低于100块,真不卖?” “不卖。老板,小卖部门口还有点地方,你问我秘方,是想在门口支摊卖田螺?” “嗯!” 小卖部是个夫妻店,夫妻俩各值半天班。 是以,放学那会,人流量那么大,王宇仍能坐门口磕瓜子。 他不是没想过进店帮忙,但其媳妇称‘妇女能顶半边天’,把他推出去了。 沈青猜对了,王宇确实相中了田螺生意,他想让赋闲在家的大儿子干这个,苦是苦了点,但有钱赚啊。 “小伙子,我这小卖部生意还行。 校门口的这条土路,只有我这一家小卖部。 学生买点文具、零食,村民买点调料、火柴,大都来我店里买。 100块,我拿得出来。 但是,你得说服我相信秘方值100块啊?” 沈青听清对方话中意,他想要独此一家。 “秘方,我只卖一回,你若买了,我绝不会再把秘方告诉旁人。 你把田螺生意做火爆了,旁人眼红也想卖田螺,没有秘方,只会画虎不成反类犬,生意做不长久。” 王宇内心窃喜,面上却不显,“小伙子,价,真不能往下降一降?” “不能,但可以买一送一。” “什么?” 沈青打兜里掏出一布帕,帕里包着几颗叮叮糖,是早上沈小花拿螺丝刀叮叮敲下来的。 “叮叮糖?”王宇眉头微皱,“小伙子,我老丈人就是做叮叮糖的,他做出来的糖,又白又硬,煞是美味,你这...黄不拉几的,一看就知某个环节出错了。” “你不尝,就说它是残次品,未免太武断了。” 为了让对方心服口服,王宇捏起一粒叮叮糖,然后,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嚼之嘎嘣脆。 黏,但不粘牙。 甜度,比白色叮叮糖低点,但多了一丝丝奇特清香。 “你小子,行啊!”王宇又捏起一粒叮叮糖,“两个秘方,合起来100块,成交,你在外头等着,我进屋拿钱去。” 王宇起了进了店内,取回一小沓面额为10元的票子,“小伙子,100块整,你验一验。” 沈青接过那沓票子。 10元的票子,正面为黑色和青色,印着人民代表步入人民大会堂图案。 背面为黑色和红色,印着国徽、天安门图案,以及天安门水印。 沈青指腹抚摸水印,能感知到凸起磨砂感。 他 一连验完十张票子,“钱的数目对着呢。关于秘方,想让我口述,还是写下来。” 王宇警惕的瞥了眼四周,土路上冷冷清清的,摊贩都走了,只剩下两个人了。 一个卖水果,一个卖头绳。 估摸想做‘在食堂吃完饭,想回宿舍休息’那波人的生意。 不对,剩三个人。 差点忘了,眼前的小伙,也是摆摊的。 路上虽没啥人,但王宇清楚隔壁几家店铺老板耳朵灵着呢,为防隔墙有耳,他从衣兜内掏出铅笔头和巴掌大的小本。 “我记性不好,还是写下来吧!” 沈青接过笔和本子,唰唰唰写下两个秘方。 王宇搂了几眼,看到各种野草汁配比和熟红薯时,惊讶得直挑眉,我滴个怪怪,野草汁入菜,这谁能想得出来。 王宇收好笔和本,二人又闲聊几句,沈青便转身收拾板车。 收拾好,他拉着板车,往垂直于土路的大道方向走去。 路过头绳摊时,他还停下来,花5毛钱买了一板黑卡子,一板彩色皮筋头绳,一对蕾丝亮片发圈。 原本,3样加起来要6毛钱的,沈青用锅里剩下的田螺抵了1毛钱。 上了大道,沈青没往南回供电局,而是继续往北,去了粮油站。 买了8斤普通高粱种,2斤甜高粱种,50斤玉米面,半斤豆种,调料,和一些适合眼下播种的菜种,如眉豆、苋菜、空心菜、香瓜等。 拢共花了10块1毛。 下午1点钟,太阳毒辣,晒得人后脖颈发烫,沈青不愿走‘上蒸下烤’的煤渣路,他拉着板车走在两侧栽有扬树的土路上,往安宁村方向走。 树叶遮住了烈阳,偶尔吹来的一阵风,吹动头发、汗衫、裤腿的同时,还卷走浑身热意,让沈青舒爽的想大声唱歌。 走到一半,沈青发现路的右边有个长15米、宽5米的大坑,积着不知深浅的水,水是蓝绿色的,混浊不堪,瞅着就不像能下去游泳的水。 偏偏,5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正脱衣服欲下水游玩。 卟咚--- 第23章:异能升级了 5个小孩被吓住了。 一是沈青表情严肃,语气强硬。 二是爸妈交代过不能去深坑玩,说这是村里起房子挖土挖出的大坑,足足有15米深,要敢去,竹鞭子抽,抽断三根为止。 小孩们慌张的穿衣服。 动作慢的那个,见其余伙伴已穿好衣服爬上了坑沿,急得裤子也不穿了,光着个大腚往上爬。 他们爬上地头,踩着麦灰,朝远处村庄跑去。 沈青大喊:“喂,小子,大瓦庄的,是吧? 行,我记住了,往后啊,我隔三差五会走这条路,再见到你们下深坑,就拉你们到大瓦庄找家长。” 小孩们闻言,吓得提速飞奔。 须臾,5人在沈青眼里,变成了5个会移动的黑影。 啧,人生是一个循环。 沈青小时候想下深水里玩时,也曾被路过的大人呵斥过,也曾拎着鞋子,飞毛腿往家里冲过。 沈青嘴角微扬,拉着板车继续向前,路过一‘t’型路口,向东拐时,他看见了之前拉树枝大汉口中的林地。 占地约有个一亩,种的是扬树。 树,全都锯掉了。 树枝也全都拉走了,只残留些树叶、锯末,和深扎地里的树根。 嗯,有人和沈青一样,‘分田到户’时,分到了别样的耕地。 不过,扬树砍了能卖钱,树根挖了晒干能当柴烧,地翻整一番,上好肥料就能种庄稼。 沈青走到林地内,手掌覆在一树桩上,屏气凝神,很快,他感知到树根内部存有一团浅绿色能量。 他驱动体内能量,使其汇聚于掌心之中,意念一动,掌心似有了吸力般,吸出了扬树根系中的能量。 刹那间,树桩起了变化,虽没像梭子草根那样干瘪抽缩,但挖出来也能直接当干柴烧。 沈青走到另一根树桩前,重复刚才的操作。 不过这一回,他没把树根内的能量全吸走,留了十分之一,以让树根表面仍保持湿润状态。 片响,一连吸了十团能量的沈青,感到头晕目眩、乏力气短,意味着今日异能驱使量临近峰值。 他却没停下‘吸能量’动作,昨日在陶洼薅水草时,他就察觉到自身异能隐隐有晋升1级征兆,他想借这片林子来突破0级。 沈青吸到第十五团能量时,双腿一软,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他咬紧牙关,在地上匍匐爬行。 吸到第二十团能量时,他眼前一黑,倒在树桩截面上,耳朵嗡嗡响,如同过火车。 嗡声响了5分钟消失了,叮零,叮零,像是某玻璃样壁垒,由内向外,产生网状裂纹的声音。 砰--- 壁垒炸碎。 沈青两眼渐渐复明,其体内的能量,不断在下丹田位置汇聚-分散-再汇聚-再分散。 末了,化为水样的绿流,在其筋脉内自主、平缓流淌。 突破了?!! 沈青感觉自个身子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充满了力量,估摸能再吸二十团能量。 他坐了起来,寻了一株叶片生黑斑的车前草。 凝神感知到其根部绿色能量中夹有灰点后,输出数条蜘蛛丝般细的能量,抽丝剥茧剔除灰点。 很快,车前草的叶片,变得挺翠了,至于黑斑点,过个3-4天,就会自行消退。 车前草,别名猪耳草,味甘性寒,有清热、止血、利尿之效。 林子里长了很多车前草,沈青挑叶片挺翠、抽了花蕾的,薅了一大堆,打算晒干留着夏天煮凉茶使。 沈青又吸了十团能量,方拉着板车继续向东走,乡间小路纵横交错,沈青又拐了四五个弯,方穿过媒渣路,回到了安宁村。 安宁村,村头,榆钱树下,一帮妇女坐在树下纳凉拉呱,其中数戴银手镯的矮个妇人,嘴最能叭叭了。 毛躁的自然卷,肤色暗黄,细长的眉毛下,长着一双鬣狗般的眼睛,精明、凶狠、好斗、贪婪…… 正是大伯沈铁山的媳妇王月英,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媒婆。 沈青无视那群妇女,径直走向村内的土路。 被人使眼色示意往路上瞅的王月英,看见沈青后,她不乐意了。 “沈青,脑袋被驴踢了,越活越回去,见到长辈,竟不知打声招呼。” 王月英像一只愤怒的大鹅冲到板车前,小圆眼来回扫视车 内,乖乖,大包小包的,可真没少买。 “动我东西试试?”沈青厉声呵斥想解开麻袋的某人。 王月英讪讪收回手,心里在骂人,面上却笑嘻嘻,“哎呀,我就是好奇,想拆开看看,没想拿你东西,瞧你小气的,都敢吼长辈了。 大青,这大包小包的,花了不少钱吧? 不是我说你,你也太不知钱中用了,照你这个花法,清算工分拿到的钱,要不了一两个月,就会花光。 我这人,心肠软,实在不忍心看你和小花闹饥荒。 这样,你把钱存我这儿,你想买啥,找我报备拿钱。 我批不批给你钱,取决于你想买的物件,是否眼下必买不可。”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来,王月英和沈铁山打一样的主意---没收沈青的钱 沈青无视树下妇女们的起哄声,直接开怼,“王月英,你真是卖刀不用剪子---胡扯。 村里面,谁不知道我和沈家,当着大队书记的面断了亲,你咋好意思舔着个脸搁我这摆长辈架子? 还有,安宁村里论花钱大手大脚,谁能比得过你呢? 瞧瞧,金耳环,银手镯,的确良裙子,绣花布鞋,怪不得雪梅(沈重媳妇)嫂子亲妈生病,跟你支钱买补品回娘家看看,你却称账上没钱给拒绝了。 合着...账上的钱,没用在正道上,全被你败光了。” “瘪犊子,瞎扯什么,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王月英伸着爪子往前冲,沈青侧身躲过,并伸腿使绊子,王月英一不留神被绊倒了,摔了个狗啃泥。 王月英爬起来,表情狰狞得像只疯狗,碍于男女体力悬殊,她没再往前冲,“敢绊我?等着,我这就喊人来揍---” “喊谁?”沈青截断她的话,“喊大瓦庄的王癞子吗?” 王癞子,名起得不好,人却长得帅,四十多了,身体却还很精壮,怪不得能入王月英的眼。 第24章:力轻情意重 原身曾在一玉米地里,意外撞见王月英和王癞子的好事。 出于难为情和不想让大伯家就此散了,原身将此事深埋在了心底。 王月英一滞,“什么?” 沈青张嘴比了个‘玉米地’口型。 王月英心中骇然,嘴唇因恐慌害怕而泛白。 玉米地? 果然,那天簌簌的玉米叶晃动声,不是大风刮动的。 “大青,我---” “你的事,我不感兴趣。管好你自己,甭再像跳梁小丑般,在我面前瞎蹦跶。” 王月英赔笑,“好的,一定,我保证,一定不再往你跟前出溜。” 被对方捏住把柄,王月英不得不夹起尾巴。 那事若真捅了出去,不仅会弄散现在的家,还会丢了媒婆营生。 毕竟,是谁都会怀疑搞破鞋媒婆介绍的对象靠谱吗? “记住你说的话。” 沈青轻蔑一笑,拉着板车进了村里。 “记...我记住了。” 沈青走远了,王月英才敢擦额头上的大汗。 树下的妇女们凑上前,打趣着问谁是王癞子,王月英回了句‘本家堂哥’,随便找个借口离开了。 另一边,沈青回到了土房子,大黄摇头摆尾地迎接他。 沈青蹲下来,rua了rua狗脑袋。 别说,大黄毛虽短,触感却挺好,很丝滑。 “饿了吧?等着,我这就去做饭。” 车内的货先不卸了,沈青起身径直开锁进了厨房,木柴噼啪一阵响后,煮红薯片就出锅了。 吃过午饭,又眯了一会,他卸掉车内物品,放上几件农具,喊醒大黄,拉着板车带它去下地。 走到半路,车尾突然一重。 沈青扭过头来,发现大黄跳上车了,还卧成了一团,估摸是又犯困了。 春困秋乏夏打盹,冬日正好眠。 也能理解。 “你倒是会省力,何时能有人让我回忆一把坐板车上被拉着走的感觉啊?” 沈青无奈一笑,继续脚踩青草向前走。 来到陶洼,大黄还在睡,沈青没叫醒它,而是脱掉鞋袜,抗着抓钩下洼水除水草。 根系浅的,直接大把薅。 根系深的,驱动异能吸走根系能量,再大把的薅。 末了,用抓钩将水草们拽上岸。 目前,陶洼内积水地方约有1.5亩。 沈青上一回除水草,除了三分地就够到异能峰值,还哗啦一下栽水里了。 这一回异能升至1级,他计划下午干完剩下的活。 沈青除水草时,发现水深达到大腿,水草就变得稀疏了,除草速度顿时变快了不少。 良久,阳光不再那么毒辣,却又有一点点暖时,不知何时挪到板车下面去睡的大黄,幽幽醒来了。 大黄抖动几下身子,便冲下坡朝主人狂奔。 这时,沈青正握紧抓钩,吃力拖拽着‘河狸窝’样的草堆,往岸上走。 扑通--- 大黄飞扑下水。 沈青以为它想玩水,没成想,大黄直接游到草堆后头,它前爪按住水草,后腿使劲蹬,想帮主人推水草。 力量虽轻,情意却重。 沈青心头一暖,憋了股狠劲,一口气将水草堆拽上了岸。 沈青坐下来,边休息,边揪把水草刮脚底板上的淤泥。 大黄上岸后,不抖毛上的水,反而垂头耷肩偷瞄主人。 沈青察觉到大黄的异常,揉了揉狗脑袋,“怪我贪多了,见洼水里的活干完了,不想再跑第二趟,就一下拽了个大草堆。 我之前拽的草堆,只有这个草堆的一半,压根不费力。 甭自责,看了一上午的家,下午犯困多睡了会,很正常啊,真想帮忙...去,下水逮条鲢鱼给我玩玩。” 大黄听懂了沈青的话,它不再垂头耷肩,转身跳下水,兴奋寻找鲢鱼的身影。 其实,洼水中的水草,沈青没有全薅尽,他留了一分地的水草,好让洼水里的鱼,能有个栖身地方。 至于那些不规则、或大或小的蓝色深水坑,他打算回头去趟窑厂,整点碎砖渣把坑给填平喽。 沈青休息好,又去清岸上的草,薅了大概有2分地的梭子草,他就头晕目眩,索性窝在草堆里,等待精 力恢复。 倏地,大黄叼着个两斤重的鲢鱼跑了过来,它尾巴摇得欢实,沈青接过鲢鱼,“真厉害,今晚吃红烧鱼和锅贴,怎么样?” 呜汪--- 大黄尾巴摇得更欢实了。 沈青精力恢复后,挥动抓钩,翻整刚清理出来的2分地,又割了几捆黄皮柳条,方领着大黄离开了陶洼。 回到家,他将上午买的菜种,种到了屋后,其中,眉豆种在了最边边上。 眉豆,多年生缠绕藤本植物。 好管理,产量大,结果时间长,能从夏天结到秋末。 全株散发浓郁气味,喜欢的人,顿顿吃眉豆都吃不厌,不喜欢的,老远闻到气味绕道走。 傍晚,太阳缓缓落到半山腰,沈小花披着落日的余晖,回到了小院。 烟囱炊烟袅袅,勾人的饭香味,打厨房往外头溢散。 “哥,好香,你又在做啥好吃的?” “待会端上桌,你就知道的,你快回自个屋床头看看,我今个卖完田螺,给你买了几样东西。” “什么?” 沈小花哒哒跑开了,须臾,西厢房传来尖锐的爆鸣声。 “啊---啊---” 沈小花大声尖叫跑回厨房,手里举着发卡、头绳、蕾丝花发圈,激动道:“哥,这...这真是给我的吗?” 沈青眉毛轻微挑起,“不想要?那还给我,我明早拿过去退了。” “要,我要。” 沈小花将三样东西紧搂在怀里。 “哥,这是我长这么大收到的最喜欢的礼物了,等到了暑假,我拎着麻袋去捋野胡萝卜,卖了钱给你买...买鞋,对,买鞋。” 野胡萝卜,别名蛇床子,多年生草本植物。 喜生长在山坡、田边、道旁、林里,开伞状的白花,结出来的籽,跟孜然很像。 有祛湿、壮阳、止痛之效,镇上有铺子以2块5一斤的价格收干蛇床子。 收购价看着高,可干蛇床子不压秤,装满一麻袋,都可能不足一斤重。 暑假,三伏天呐,正是热的时候,顶着大太阳捋野胡萝卜,中暑可就不值当了。 “好啊,买2双,我换着穿。” 沈青没泼冷水,沈小花搂着沈青胳膊撒娇一番,便回了自己屋,她再次打屋里出来时,饭菜已端上桌。 “哥,好看吗?” 第25章:出发王莲村 “好看,跟月季花一样好看,坐,吃饭。” 沈小花入座后,惊讶道:“红烧鱼?玉米锅贴?” “玉米面,粮油站买的,鱼,陶洼里捞的,尝尝看。” 沈小花拿起一个锅贴咬了一口,一面焦焦的,嚼着嘎嘣脆,一面很松软,嚼着有一丝丝甜味。 她又夹了一块红烧鱼,汤汁浓郁,咸香微辣,鱼肉鲜嫩可口。 “哥,好吃哎,我能吃两...不,三个锅贴。” 沈小花咬一口锅贴,再咬一口鱼肉,吃得倍开心。 沈青将盛锅贴的箩篮往前一推,“成,锅贴管够,想吃几个都没问题。” “好呦~” 沈小花食言了,她吃了两个锅贴,肚子就撑得溜圆,再也吃不下了。 她边揉肚子,边传舅舅交待的话---辛乡王莲村有音了,林有祥愿意卖菱角苗,明天一早来许家寨,再乘车去辛乡。 沈青勾了勾唇角,真是个好消息。 沈小花称明天是周末,想跟着一起去辛乡,沈青以路太远、要忙正事顾不上她为由,给拒绝了。 …… 清晨,细小的云片,在浅蓝明净的天空里,泛起了小小的白浪。 许家寨的村东头,有个占地约四五亩的池塘,许保康家就在池塘边边上。 沈青拉着板车来到村东时,看到数不尽的鸭子,像成团成团的白棉花浮在水面上。 池塘边,有个占地约四五亩的梨林,树上结满绿色的小梨,树下白鸭啄食野草。 许保康家的房子,就建在池塘和梨林之间,青砖灰瓦,还垒了院墙,墙头涂了层水泥,并插满碎玻璃。 “有人在家吗?” 大门是敞开的,沈青边拉车进院子,边喊道。 “有呢!”张桂玲握着长圆柱形的面团出了厨房,看见来人笑道:“呀,大青来了,先进屋坐,你舅搁后舍拾鸭蛋呢,一会儿就回来。” “妗子,你先忙,我不坐了,我到后舍瞅瞅去。” 后舍,就是泥土+麦秸碎+茅草,垒成的鸭舍。 未到其地先闻其味。 沈青未走进鸭舍,就闻到了鸭屎味。 走进去味道更浓了,浓到他不得不捂住鼻子。 鸭舍是长条形的,中间有个一米宽的过道,过道两侧搭着离地30厘米高的竹排,竹排上放有干麦秸。 北侧竹排上,许保康拎着个大竹篓,弯腰捡拾麦秸上的鸭蛋。 南侧的竹排上,一留齐刘海,扎一长条低麻花辫的女子,正...愤怒扯断一把把麦秸。 扯断了,还好,扯不断,她就会发出刺耳的嘶吼声。 许保康挪动竹篓时,瞅见了沈青,他抬手打了个招呼。 沈青走上前,“舅,玉娟又咋了?” “唉---” 许保康长叹一口气。 “还不是男人闹的。 昨个,玉娟包了饺子,煮熟跑到村西头的小学献殷勤,想邀教数学的江风江老师,周末去城里看电影。 结果...人不领情,还呲了她一顿,说什么别站太近,影响不好,别无故打扰他学习进步之类的。 玉娟气得不轻,扯麦秸撒气呢。” “爸!!!”玉娟下了竹排,羞愤得直跺脚,“爸,你咋啥话都往外说?” 许保康不以为然,“大青又不是外人,你认死理非在一棵树上吊死,大青说不定能给你出点主意。” “他?”玉娟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连女人手都没摸过的毛头小子,能想出啥主意。” 沈青:??? “爸,我一定...一定会把江风追到手的。” 玉娟气走了,许保康又叹了一口气,“唉,玉娟拎不清啊,江风怎么着也不会看上她的。 人是知青,哪怕回不去城里了,分了村里的地,也是赁给旁人种,裤腿不沾泥的人民教师,玉娟,要有她大姐一半通透,那就好了。” 两年前,插队知青大批量返城,无法返城的,有以下几点原因。 第一,在乡下结了婚,甚至生了孩子,以小家为重,留在了乡下。 第二,城里没啥子亲人,回去既没钱也没权,生活都是个问题。 第三,在乡下有正式工作,想留下来继续发展。 沈青在记忆里搜索了一番,江风,符合第二和第三。 江风,长相白净,文质彬彬的,对于见惯乡下糙汉子的小姑娘们来说,温儒尔雅的书生,可是道天菜,玉娟就是迷妹之一。 许保康和张桂玲共生了四个孩子。 大女儿许玉娜,老实本分,嫁到了辛乡,生了俩女儿。 二女儿许玉磊,聪敏好学,考上了省会师范大学。 三女儿许玉盼,机灵能干,在玉城一饭店内当服务员。 四女儿许玉娟,人特轴,认死理,一门心思扑在江风身上,旁人给她介绍工作,她总以工资低、活太累、不自由等一口回绝了。 “舅,你不用犯愁,玉娟长得不赖,不缺人追的,她追不动江风,不代表旁人追不动她啊。” 许玉娟个头1米6,圆脸圆眼圆鼻子,开朗活泼,很受村里小伙喜欢。 许保康摇了摇头,他认为只有江风结婚生娃了,玉娟才会死心另找一个。 “不说这个了,大青,吃过早饭了没?” “吃过了。” “那行,我这就收拾收拾,带你去辛乡。” “好。” 二人出了鸭舍,许保康放好鸭蛋,打鸭舍旁边的棚屋内,牵出了一头骡子,“大青,这骡子漂亮吧?” 沈青上下打量一眼骡子,“毛发棕黑油亮,四肢筋健强韧,腰部肌肉紧实、线条流畅,是头好骡子。” 许保康摸着骡子鬓毛大笑,“我在牲口行转悠了半个月,才寻到这匹好骡子,它拉着又快又稳,待会你坐上车试试就知道。” 辛乡的王莲村,离许家寨十几里路,走路去是不可能的。 许保康将自家板车上的缰绳,套在骡子上,车兜铺上棉被,又倒着放了一个密封的陶罐,喊沈青上车走人。 许保康一屁股坐在了车头,手里还抓着个长杆鞭子。 沈青抬腿迈进车兜,车轱辘还未转,张桂玲和许玉娟拿着东西跑了过来。 张桂玲往车里塞一布包,“里面装了馅饼和咸鸭蛋,路上饿了,就吃点垫吧垫吧。” 第26章:卖死种子 许保康摆摆手,“你俩快回去吧。桂玲,你中午给鸭子拌点麦麸子就成,你身体不好,后舍的鸭屎,你千万别动,等我下午回来,我去铲。” 张桂玲连生四个女儿,身子早就挎了,干不了重活。 许保康心中有愧,只许媳妇干些做饭、扫卫生的小活,放鸭、拾鸭蛋、铲鸭蛋等重活,全由他来干。 “行,我知道了,路上慢点。” 张桂玲眉眼一弯叮嘱道。 啪--- 许保康挥胳膊甩动鞭子。 骡子后臀吃痛,迈着蹄子向前走。 沈青身子受惯性影响,猛的向后一倾斜,他急忙抓住车框。 不过,许保康没说错,这头骡子拉板车拉得又快又稳。 沈青只在刚起步时,感到些许颠簸,后面...他面朝车尾坐着,惬意欣赏快速向后退去的路旁景象。 如,扬树,房屋,田地、玩跳皮筋的小孩、互闻对方屁股的土狗、跟在羊后头,捡羊屎蛋往嘴里塞的奶娃...... 不到半小时,骡子穿过一村庄,在村尾一片栽种菱角的水塘旁,停了下来。 沈青跳下车,疏松一下筋骨,方抬眸观察四周。 水塘,约占地10亩。 稀稀拉拉的绿叶,浮在水面之上。 几个戴竹帽的人,在水塘中走来走去,不时用手拉拽绿叶,但他们只拉不薅。 宽3米的大道旁,有两个小山丘似的菱角堆。 大道的另一旁,是扬树林,林边盖了一长排房子。 这时,打最左边房子内,走出一瘦小伙,“你俩是来买菱角种的吧?” 嗓音沙哑,吐字含糊,典型的公鸭嗓。 许保康点了点头,“没错,林有祥呢?” “林叔临时有事去镇上了,下午才能回来,他走之前交待过我上午会有人来买菱角种,喏,我提前把种子搬到路旁了。” 小伙指着路旁的菱角堆说道。 许保康:“菱角种怎么卖的?” “都是精挑出来个大肉饱的好种子,要你2毛钱一斤,一点都不贵。” 菱角,高亩产作物,一亩地需50-65斤菱角种,大约能打1500-3000斤菱角。 “小伙子,我和林有祥是老熟人了,我每隔一个月,就来辛乡送咸鸭蛋,你看,这价格---” “老熟人?”小伙砸舌思考,“那就降个3分,1毛7一斤,可不敢再降了。” “小伙子,市面上,菱角才5-6分一斤,你要价1毛7,你说说这合理吗?” “大叔,菜市场卖的菱角,和精挑出来的菱角种,能一样吗?你瞅瞅这些菱角种,表皮紫红,形似牛角,饱满滴很,1毛7真不贵。” “再降降,1毛4,你若同意,我当场付钱,回头还帮你介绍人过来买。” “大叔,我给你一个实诚价,1毛6,怎么样?” “别介,你再降降,降到1毛5。” …… 许保康和小伙你来我往的讲价着,沈青没掺和讲价,而是走到了菱角堆旁。 他拿起又放下一颗颗菱角,末了,眉头微皱,孤疑的看向小伙。 “小伙,你是林有祥的谁?你懂菱角吗?” “我是他外甥,我打学会走路,就会乘穿摘菱角,你说我懂不懂菱角?” 小伙神情倨傲鄙夷道。 很懂? 那么,小伙是故意卖‘死种子’,想坑人钱喽。 沈青刚才用异能感知过了,菱角内无一丝绿色能量,压根发不了芽。 小伙不耐烦的撇撇嘴,“1毛5就1毛5吧,你俩要多少菱角种?我现在就给你们称,称完付钱赶紧走,我还有很多活要忙呢。” “那就要---” “等等!”沈青打断许保康的话,“小伙,你这么着急撵我俩走,是害怕林有祥发现你卖‘死种子’骗人,把你打得屁股开花吗?” “死种子!胡说啥呢?这些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好种子。” 小伙慌乱不安,嗓门骤然拔高许多。 许保康看见小伙的死样子,顿时意识到勤恳小心当了半辈子的农民,差点被一毛头小子给骗了。 “好,好滴很,你小子给我上了一课。 我和林有祥相熟,才误认为你是个实诚人,不会弄虚作假。 没 成想...等等,你着急撵人走,该不会‘林有祥去镇上办事’,也是唬我俩的吧?” 小伙闻言更慌了,慌得直结巴,“没...没唬,我舅真...真去镇上了。” 许保康不信小伙的话,他边往长排房子走,边中气十足大声喊道:“林有祥,林有祥在家吗?有人找。” 小伙像一只上了烧红铁板的鸭子,跳着脚跟在舅甥俩的后头,“没...没在,房里没...没在。” 须臾,小伙被啪啪打脸了。 一脸上带着竹席印痕的高壮中年男子,睡眼惺忪走出一间屋子,“什么事?” “有祥,这货是你外甥不?” 微风吹着,林有祥清醒了一点,“是啊,怎么了?” “他刚称你去镇上了,他要把那边两个菱角堆,以1毛5一斤的价格卖给我,若不是我外甥机灵,瞅出那是坏种子,可就真怕他给骗了。” “什么!!!” 林有祥虎目圆瞪。 “那两堆菱角,储存在仓库时,太靠近火墙了,被低温烧死了,我清理出来,是想粉碎沤肥料的。 李家亮,你妈打包票说你改了,不再吊儿郎当、坑蒙拐骗了,我才让你到我这来帮忙。 你可倒好,头一天就整这事,差点败坏我的名声,看我不打死了。” 林有祥左右搜寻一番,拿起一粗棍。 李家亮见势不妙,大力挣开许保康的手,撒丫子跑路,末了,骑上靠墙的一辆二八大杠,甩开了追人的林有祥。 砰--- 林有祥扔掉木棍,“瞧瞧,骑着车,还扭头冲我吐舌头,活脱脱一讨债鬼。保康,对不住啊!” “没事,这不是没着他的道嘛。有祥,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外甥沈青,刚刚,就是他发现那两堆菱角种有问题。” 林有祥看向沈青,“呦,小伙长得挺帅气得嘛,眉毛修长,鼻梁高挺,眼睛有神,一瞅就知会有大出息。” “说笑了。”沈青笑了笑,“李叔,我和我舅今天来,是想买菱角种的。” 啪--- 林有祥猛拍脑门,“瞧我,差点把正事给忘了,你俩跟我去仓库。” 第27章:下菱角塘 仓库,处长排房子的中间,宽4米,长50米。 内里堆着十来个小山丘似的菱角堆,沈青上下拿起又放下几颗菱角。 他在菱角内部,成功感知到了绿色能量。 “大青,验得怎么样?”许保康问道。 沈青手指靠墙的一堆菱角,“除了那一堆,其余都还不错。” 林有祥竖起大拇指,“那一堆是工人用手掂量挑选出重量和个头不符的菱角,其出芽率要比旁的低一些。小伙,你之前种过菱角?” 沈青摇了摇头,“没种过。” “那你咋知道的靠墙那堆菱角不怎么好?” 咋知道的? 靠异能感知呗,靠墙那堆菱角内的能量,与其它几堆菱角相比,颜色更浅、体积也小。 异能一事,自是不能说出去,沈青眼珠一转,道:“手感不对,同等的个头,其它几堆菱角,每个都足有一两重,靠墙那堆,每个菱角只有八钱重。” “原来如此,和工人挑菱角种一个路数。小伙,你要种几亩地的菱角?” “一亩半地。” “你买100斤菱角种就行,出了有亮坑骗那档子事,我也不好意思报高价,给你个实诚价,1毛4一斤,怎么样?” 适才,许保康和李有亮讲价,沈青虽没掺和,却也竖耳朵听了,他心里的底价是1毛5一斤。 “行。” 买卖谈成,林有祥笑了笑,“菱角种拿回家,记得要催芽。 把它们平铺在盆底,倒5-7厘米深的水,每隔两天换一次水。 等芽长到2厘米高时,就把菱角种捞出来,栽种到水深1-2厘米的地块。 芽长高一点,就往地里注水拉高水位,长一点,注一点,保持菱角叶一直浮在水面之上就行,如此养护两个月,就能把菱角苗移栽到水塘了。 水浅,菱苗株距、行距控制在1米。 水深,株行距控制1.5米。 移栽时,要先挖一团淤泥,包裹住菱角根,再挖坑把其埋进去,不然...菱角苗会在水中乱飘的。” 林有祥吧啦吧啦讲一大堆,许保康听得晕乎乎的。 沈青却是听明白了,只不过...菱角种从泡水到移栽洼地,竟然需要两个多月?还需要准备一块能人为控制水深的淤泥地,来精心养护小幼苗? 沈青思虑一番,认为要么花钱买能直接移栽到洼地内的菱角苗,要么回家驱动异能,催发+助长菱角种。 沈青还未询问菱角苗事宜,许保康率他一步先开腔了。 “有祥,你领我俩去水塘看一看呗,让大青实地跟你学一学咋种菱角苗。” “成!” 林有祥领着二人来到水塘,那几个戴竹帽的工人,仍边在水塘里走,边用手去扯菱角苗。 “李叔,工人扯菱角苗做什么?” “保康跟你提过,我是既种菱角,又养泥鳅吧?” “说过。” “泥鳅,会钻泥的。 工人扯菱角苗,是看看菱角的根系,有没有扎深扎紧。 倘若没扎深扎紧,就将泥鳅苗投进水塘里,它们在泥里钻来钻去的,菱角根很容易脱泥,在水里乱飘的。” 沈青了然的点了点头,他脱掉鞋袜下入水塘。 冰凉的塘水,激了他一下。须臾,他的肌肤适应了塘水的温度,不再感到拔凉拔凉的。 黏稠的淤泥,一脚下去,直接裹住脚踝,沈青在陶洼干过几天的活,他早就摸清在淤泥里行走的敲门。 他边在水塘内行走,边学着工人去拉拽菱角苗。 眼下,叶子只有三四片的菱角苗,茎却很长,超过了半米。 卟--- 沈青薅出一株根系不深、未抓紧泥土的菱角苗,他正欲挖点淤泥包裹住菱角根,林有祥却喊住了他。 “等一下。 忘记跟你说了,菱角的两个角又尖又硬,包裹淤泥时,必须得戴上一双手套,不然会很扎手。 喏,手套。” 林有祥隔空扔过来一双劳保手套。 沈青戴上后挖了一团淤泥,裹住菱角的硬壳和根系,再手伸到塘底深挖一个坑,把包裹菱角根系的淤泥团,塞到深坑底土,埋好剩下的淤土,并给按瓷实。 末了,还捧点塘水,冲洗掉粘在菱角叶上的淤泥。 林有祥走了过来,瞅 了一眼浮在水面上扁而有尖的绿叶,“举一反三?不错,有悟性。淤泥遮住阳光,菱角就长不好。” “李叔,你这卖育好的、能直接移栽到水塘里的菱角苗吗?” “卖啊!” “多少钱一株?我想买点回去直接种。” “2毛一株,但是,昨天来了个大主顾,把我剩下的菱角苗给包圆了。小伙,你现在育苗,不算太晚的,大概能在入冬前采摘。” “一株都没了?” “嗯!” “好吧!” 幸好还有异能这张底牌,催发+助长二合一,在异能技能里,算是能量消耗排名靠前得了。 之前,沈青耗一个多小时,催发+助长了麦苗。 可菱角的体量,是麦子的数十倍。 而且,不是助长至抽出5厘米高的芽,而是要助长至长绿叶、生长茎、根须旺的状态。 45斤菱角种,估摸需要一周的时间,才能移栽到洼地内。 不过,沈青的计划,很快就被打破了。 他在水塘内溜达一圈,向一爽朗健谈的老工人,问出一堆种植菱角窍门,与许保康、林有祥一同往仓库走时,发现一堆叶片打蔫、长有白色斑点的菱角苗。 “李叔,你说一株菱角苗都没了,这不是有一大堆吗?” “小伙,你看那蔫了吧唧、半腐不腐的,像是能卖出去的样子吗?唉---” 林有祥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天气热,塘里腐烂物再一多,菱角苗就容易生白娟病。 得亏发现得早,及时拔病苗、泄水、晒塘,不然,白娟病一传二,二传三,苗株沤坏腐烂,我的损失可就大喽。” 沈青走到菱角苗堆前,拿起又放下一株株菱角苗。 他发现茎蔓硬挺的菱角苗,根系能量绿中夹灰点,而茎蔓萎蔫、腐烂的菱角苗,根系能量如游丝般细,且是黑绿色的。 “李叔,我想在这堆菱角苗里,挑些尚能救活的拿回去种,你开个价吧,多少钱一株?” “小伙,白娟病基本无治,我都打算把它们摊开,暴晒一天,晒干一把火烧了了事。” “大青!” 第28章:买病秧苗 “舅,你信我,我有法子治白娟病。待会儿,你跟我挑些茎蔓硬挺、叶片白斑腐烂较少的菱角苗出来。” 信vs不信,许保康陷入了沉思。 自‘学费’一事后,外甥的可信度,在他心里降到了谷底。 可是,回忆起前几日,外甥撂倒沈铁山并猛踢人要害,还脚踹沈有根,他便觉得可以再信外甥一次。 “行吧,信你一回。” 二人转身回到菱角苗堆前。 许保康:“有祥,我俩商量好了,不买菱角种,改买这堆菱角苗了,你报个实诚价,多少钱一株?” 林有祥本想继续劝,但看见舅甥俩表情很认真,便放弃了劝人念头。 “本就是要烧成灰的玩意,啥钱不钱的,随便挑,免费拿。” “有祥,还是定个价吧,白拿种苗我俩心里不安呐。” “那就...一株给个5厘钱,意思意思就成。” “没问题。” 沈青和许保康忍着腐烂味,戴上手套扒拉菱角堆,挑挑拣拣共选出近一千株菱角苗。 “973株,李叔,你数数!” 林有祥摆摆手,“不用数,我信得过你俩,973株,去零取整,给个4块8就成。” “李叔,靠墙立着的木船,卖吗?” “卖啊,大的30,中的20,小的15,采摘菱角离不开船的,总不能背着麻袋,在水塘里淌来淌去吧。” 沈青走上前,在木船旁边走来走去。 “来一艘?明天要下雨,雨后要忙着播种,你要过七八天再来,我这可就没船了。” “明天有雨?” 啪--- 林有祥猛拍一下大腿,“我这双风湿腿,预报天气,比气象台还要准。” 沈青抬头望天。 天很蓝,偶有几朵白云飘过,丝毫没有下雨的征兆,但老寒腿预报雨天确实杠杠滴。 看来,下午有得忙喽。 沈青挑了个长1.8米、宽0.8米,两头尖,形似银锭的小号木船。 付完钱,菱角苗放到船里,小船正着放到板车上,并用麻绳捆紧。 棉被半盖在船上,既能遮阳,又能透气,防止菱角苗捂坏了。 临走前,许保康将那坛咸鸭蛋送给了林有祥,林有祥感激一番,回送一小桶桐油,说是刷木板上能养护小船。 叮当!叮当! 骡子奔跑时,挂在其脖子上的铃铛,因晃动而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比鸟儿唱歌,还要悦耳动听。 中途,骡子在路旁一树阴下停住了,许保康解开布包、拧开瓶盖,“休息一会,吃点垫吧垫吧。” 此时,沈青也有点饿了,“好!” 烙饼是干槐花+炒鸭蛋馅的,只需一小块,就满口生香。 水里似乎加了冰糖,除了有绿豆的清香,还有一丝丝甜味。 “大青,你打算啥时候把菱角苗种地里?” “明天下雨,等雨晴了,洼地再晒个一两天,就可以栽了。” “行,我到时去陶洼,帮你种。” “不用,就一亩半地,我一个人就行,再者说了,雨后天晴,你不得忙着翻地播豆种啊?难不成,你让我妗子去做这些?” 许保康自是不愿让媳妇操累,“高粱种,买好了吗?” “买了,前两天,去粮油站买的,还买了豆子,种在坡面上,不会被水淹的。” 许保康见沈青考虑周到,欣慰的笑了笑。 二人闲聊了几句,便继续向前赶路。 过了一会,二人途径许家寨的村头,看见玉娟拿着一铝饭盒,在向江风献殷勤。 “江风,我忙活一上午,特意包了两种馅饺子,猪肉韭菜和香菇木耳,你尝尝好不好吃。尝尝嘛,尝一个也行,欸...你怎么走了?” 江风本着惹不起还躲不起嘛,他三步并作两步,插进边走边谈论教学计划的教师队伍里。 许玉娟碰了一鼻子灰,气得直跺脚,饭盒扔给身旁留寸头的小伙,气鼓鼓离开了。 小伙如获至宝,鼻子凑近饭盒缝隙,痴迷的嗅着饭香味,“玉娟,等等我,我新得两张《小花》电影票,下午一起去看,怎么样?” 《小花》,1979年底上映,起初没啥水花,近几个月,却在乡镇地区火爆起来。 沈青的记忆里,有关于《小花》的 片段,是放映员下乡放电影,原身跟着沈家人一同去看的。 沈青脑海里将《小花》剧情回忆一遍,给出狗血、励志、鼓舞人心的评价。 《小花》剧情,1930年,桐柏山区贫农赵家,卖掉了亲女儿小花,当晚,又阴差阳错,收养军人女儿,并取名为小花??? 原小花,被人赎出收养,改名为何翠姑。 17年后,赵小花在寻找加入军人哥哥赵永生的途中,遇到了亲生母亲。 母女相见不相识,却又一见如故,认作了干亲??? 何翠姑却在一次战斗中,救了赵永生,由此,在赵家兄妹重逢后,她结识了赵小花。 赵小花觉得何翠姑长得很像自己的母亲,跟赵永生提了此事,赵永生提及自己有个被卖的亲妹妹,何翠姑养父跳出来,证明了何翠姑就是赵家亲女儿。 何翠姑与亲生父母相认,却又在一次战斗中,为救赵小花负伤,后因伤牺牲了??? 赵小花接过赵永生的枪,发挥坚韧、顽强的精神,继续和敌人抗争。 沈青不理解卖了亲女儿,又收养旁人女儿,日子变好了也不托人问问亲女儿过得怎么样了的行为。 那边,小伙追着玉娟走远了,值得一提的是,小伙正是把板车卖给沈青的人。 “闹吧,趁着年轻,还有精力闹腾。” 许保康长叹一声甩动了鞭子,骡子又哒哒跑了起来,片响,停在池塘边房门前。 张桂玲听到动静走了出来,她瞅了一眼船中的菱角苗,“呀!这是...得了白娟病?种不活的,保康,你也真是的,领大青买东西,也不知道帮忙看一下。” 张桂玲,娘家在辛乡,辛乡比杏香更靠南,水塘也多一些,她当闺女时,也曾跟着公社种过菱角。 “妗子,不赖我舅,是我坚持要买这些病苗的,我有法子把它们治好。” 张桂玲目露好奇,“什么法子?” 沈青神秘一笑,“秘密,到时,你们直接看结果。” 第29章:王老五上门 沈青连船带苗,挪到自己的板车上。 许保康要留他吃午饭,沈青以赶着给菱角苗治病为由拒绝了。 张桂玲往板车塞了一罐咸鸭蛋,和两斤熟饺子,才肯放他离开。 木船+菱角苗,不是一般的重。 沈青绕过扬树林,回到土房子时,汗衫已能攥出水来了。 大黄绕着他的小腿打转,尾巴摇得很欢实。 沈青毛巾沾温水,擦了擦身子,方把注意力放到前边的嘈杂吵闹声上。 其实,他刚拐过树林时,就听到动静了。 那声音,似乎是从豆子家传来的。 沈青命大黄看好家,自个则去了前边。 豆子家院子里聚满了人,沈青肩膀前后摆动着挤到人群里面。 沈青看见豆子大张着胳膊,将树王护在身后,豆子爸一身酒气歪倒在地,时不时嘟囔:“锯,今个就把树王锯喽,做成桌椅,嘿嘿。” 一肥头大耳的男子,正命两个手拿锯子的小伙上前锯树,“主家都同意锯了,你俩还愣着干嘛,上啊!” 豆子脖子一梗,“想锯树王,先把我脑袋锯下来。” “小伙长得挺精神,咋一点道理都不讲呢?”王老五撇了撇嘴(胖子),“俗话说,愿赌服输,你爸张建民跟我划拳时,拿‘树王’做赌注,他输了,‘树王’自然要归我。我带人砍我自己的树,有什么错?反倒是你,不讲道理霸占我的树!” “你---”豆子气得脸黑红,“我家没有不讲道理,我爷说了,会拿钱跟你消债的。” “啧!” 王老五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我看起来像是缺钱的人吗? 我只要‘树王’,我要把它做成桌椅。 小伙,别舍不得了,你来我店里吃饭,还是能见着‘树王’的。” “锯,锯喽,嗝!” 豆子爸举起酒葫芦,又闷了一口酒。 王老五掏出一张字据向四周展示,“乡亲们,瞧,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 ‘1982年5月17日,安宁村张建民将自家院中的枫杨,输给了王老五,立此字据为证。’ 上面还有张建民的签名和手印呢,张家休想赖账。” 围观村民们议论了起来。 有的称‘树王’活了几百年了,锯了也太可惜了。 有的骂豆子爸不靠谱,尽干些缺德事。 有的说愿赌服输,字据在呢,毁约等同于毁了安宁村的名声。 …… 沈青搂了一眼字据,其上面所写内容,与王老五念的一字不差。 豆子仍护在树前,“‘树王’是棵功臣树,你不能砍它。 早些年,土.改.那会儿,地.主不服气,往水缸里下药,药倒了一帮人呢。 是‘树王’的树皮,救了中毒的人,主干上的癞巴,就是剥皮后留下来的。 我和我爷去过大队,跟书记说了‘树王’的事迹。 书记称‘树王’的功绩,值得流传下去,他会请人打个石牌,立在‘树王’旁边。 王老五,你今个要是锯‘树王’,就是在跟大队作对。” 王老五眼睛乱转,他找大师算过了,6月初9是个黄道吉日。 他原打算吉日时,再过来锯树。 可早上,他听到了‘石牌’消息,怕事情有变,这不,着急忙慌带人上安宁村锯树。 “呦呦呦~” 王老五阴阳怪气。 “功臣!解毒!救人!石牌! 小伙,你是风扬石滚子---真能吹啊! 大家伙来评评理,我有字据在手,‘树王’是不是归我了? 我锯属于我的树,不能行吗? 你们中有谁确切听到大队要给‘树王’立石牌,并愿意出来作证?” 王老五的三连问,令人群再一次躁动起来了。 “昨天人场里,豆子爷提过‘树王’救过人一事,可...我是不咋信的。” “就是!‘树王’要真那么神奇,它的枝丫早该被大家掰光,拿回家熬水喝了。” “豆子,我懂你舍不得‘树王’的心情,但你不应该为此瞎扯谎啊!” “豆子,人家手里有字据,你爸都同意锯了,你还犟什么犟?” …… 豆子心中郁结,爷孙俩想先造几天‘ 树王’是功臣树的势,再说出‘立石牌’一事的,没成想,王老五先下手了。 沈青扫了一眼四周,开腔的皆是和张家有过小摩擦的人,不开腔者,大抵不想为了一不确定的事,而得罪王老五。 王老五咧嘴大笑,“瞧,没人帮你说话,更没人替你作证,识相点,往旁边站,别耽搁老子锯树。” “我作证。” 沈青举着手往前挤,挤到了最前头。 王老五笑容僵住了,“你又算哪根葱?” “我是安宁村的村民,我可以作证两天前,豆子和豆子爷去了大队,书记允诺请镇领导写牌文,由大队出资刻石牌。 大家若是不信,派个腿脚利索的,骑上豆子家的二八大杠,跑一趟许家寨,事情不就明了了。 王老五,你该不会连等一小会的耐心,都没有吧!” 别说一小会了,王老五一分钟都不想等。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你指定跟这黑蛋关系铁,才帮他扯谎。 我有字据在手,这棵树就是我的,你俩说再多废话也没用。 李强,王虎,上啊,今个要是把树锯成了,每人再加10块钱。” 这年头,10块钱是一笔不小的钱了。 李强和王虎心中一狠,放下电锯,表情凶狠的朝豆子走去。 豆子虽然精瘦有肌肉,爆发力也尚可,但面对会点打架招式的俩壮汉,只过了几招,他就被人按在了地上。 “王虎,我按住这黑蛋,你去锯树。” “好!”王虎弯腰拿电锯时,手腕猛的被人抓住了,“你干嘛?” “‘树王’不能锯!” “你算老几啊?” 王虎直起身,极速使一记左勾拳。 沈青有异能傍身,王虎的出招动作,在他眼里放慢了两倍,且,弱点尽数暴露。 沈青弯腰画弧躲过勾拳,接着,两只手握拳,交替猛捶王虎的剑突,也就是两肋夹角凹陷位置。 刹那间,王虎脸色变得煞白,胸闷气短,呼吸不过来,上半身不由自主随沈青捶击乱晃。 yue~ 王虎脖子一梗一梗的,想吐酸水。 第30章:卡字据bug 李强抄起一根竹竿,像举长缨枪般往前冲。 沈青伸手抓住竹竿头往后一拉,李强身子下意识向前倾斜。 沈青再把竹竿往前一捅,竹竿另一头,就戳到李强的胸口,竹竿冲力震得他向后趔趄好几下。 豆子瞄准机会,猛踹李强的后背,将其踹倒在地,骑在他身上挥拳头。 “让你锯‘树王’?让你打我眼睛?” 王老五:“这---” 失算了,早知道多带几个打手了。 王老五见势态不对,悄悄混进人群,想趁机溜走。 沈青眼尖的瞄到了王老五的动向,走上前一把将其拽出人群。 “字据一事还没解决呢,你走什么走?” 王老五双手握拳,并前后拉开,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但那微颤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和紧张。 “告诉你,我是个练家子,师从虎拳拳王,下手狠、毒、快,真打起来,你断胳膊断腿了,可不要赖我哦。” “哦,是吗?” 沈青伸手掐住王老五的两个虎口。 王老五顿感有两个尖锥,在狠扎他的两个虎口。 疼痛由虎口迅速蔓延至全身,王老五痛得唇上见不到一丝血色,豆大的汗珠,细细密密从其额头上冒出来。 “瘪犊子,撒开,知道我老丈人是谁吗? 他可是镇卫生院的,你敢保证一辈子不生病不去医院吗? 哎唷,痛,快撒开,有话好好说,干嘛动手呢? 嘶,错了,我错了,我不该骂你,不该带人来锯树。 哎唷,喘不上来气了,我...头好晕...我不行了。” 眼睛失焦,身子摇晃,语气愈发虚弱,演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沈青觉得王老五可以去演戏了,他不愿让一大胖子砸身上,于是松开了手。 王老五看着虎口处深紫色的掐痕,倒抽一口冷气。 怪不得那么痛,这是奔着掐穿虎口去的啊! “王老五,你把字据拿出来!”沈青语气不容置否,“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今个,就把字据上的条例给履行了,省得你往外传安宁村人不讲道理的闲话。” 众人:???? 豆子惊恐:大青,你--- 李强和王虎:操,白挨了一顿揍。 王老五忽然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兄弟,原来你是性情中人啊! 你看不惯我喊人揍那黑蛋。 同样,也看不惯黑蛋不认字据。 好,好滴很,我欣赏你这性格。 喏,字据给你。” 沈青接过字据,在王老五的期待下,他拿起了电锯,不过,他原地定了几秒,又把电锯放下了。 接着,他走到‘树王’旁,薅起一株堪堪到小腿高的枫杨苗。 在众人错愣的目光下,将树苗塞到王老五手中。 沈青挑了挑眉,满意一笑,“好了,账结清了,豆子,喏,字据你拿着。” “啊?” 豆子尚处在懵逼之中,却也上前欲接过字据,王老五见状要抢字据,沈青嗖地一下,收回了字据。 “王老五,账已结清,你还想抢字据,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哪结清了?” 王老五挥着枫杨苗,气得肝疼。 沈青展开字据,一脸平静道:“上面写着‘1982年5月17日,安宁村张建民将自家院中的枫杨,输给了王老五,立此字据为证’,对不对?” 王老五:“对,没错。” “那请问,你手中的树苗,是不是在张建民院中薅的?是不是叫枫杨?” “是! 可我要的不是小树苗,是活了几百年的‘树王’啊!” 王老五一整个大无语。 “那你立字据时,咋不标明赌注是‘树王’?”沈青耸了耸肩,“王老五,你拿到了枫杨,代表债已结清,你可以领着那俩货走了。” 豆子上前一步,“王老五,我这儿不欢迎你,你麻溜滚远点。” 卟--- 王老五愤愤将枫杨苗扔到地上。 沈青手指树苗,“大家伙看着哦,是王老五不想要自己的枫杨了,才把它丢到地上,可不是我们不讲道理,没按字据上的来,没给他枫杨啊!” 之前,王老五用‘字据’+‘不讲道理’逼迫豆子,现在,沈青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王老五面含怒气,死死瞪着躺地的酒鬼,“张建民,你倒是说句话啊?” “酒,咕嘟,好酒,来,一同举杯,干喽。 嘿嘿,好多...好多苍蝇哦。 咦,飞在中间的那只,好胖哦。” 把众人看成苍蝇,显然,张建民已醉得不省人事。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姓沈,单名一个青字。” “好,沈青,我记住你了。” 王老五领着手下走了,沈青驱散了村民。 “大青,你又帮了我一回,谢谢昂,往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发话。” 豆子感激沈青,同时,又很愧疚。 同样是没成婚的大小伙,他咋就想不到用字据的漏洞,帮张家解决困境呢? “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沈青走后,豆子压了一桶水,尽数泼在亲爸身上。 哗啦--- 冰凉的井水,激得张建民直打哆嗦,也令他的意识清醒了些。 “臭小子,反了天了,敢拿井水泼你老子?” “你有个当爸的样子吗?” 张建民站起来想揍人,奈何,脑袋醒了,身子却没醒,晃荡几下,就又栽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兔崽子走远。 另一边,沈青回到自家小院,看见沈小花踮着脚尖,扒着板车的车框,望小船里的菱角苗。 “小花,看啥呢?” 沈小花扭过头来,挤着眉毛发愁道:“哥,苗死了!” “没死,清水里养个两三天,就会茎挺叶翠了。” “真的?” 沈小花睁圆了眼睛,好奇的问道。 “我啥时候骗过你?饿了吧?妗子送了些饺子,我热热当午饭吃。” “饺子,荤的素的?” “荤素都有!” “好呦,有饺子吃喽。” 沈小花兴奋的抱住大黄,羊角辫磨碰狗耳朵,弄得大黄耳朵时立时塌的。 沈青将小船,从板车里拖拽到树阴下,又往船里撒了点水,方去厨房做饭。 铝盒里的饺子粘一块了。 沈青便把它冷水下锅,待水变得温温的,他用大勺的勺背,慢慢把结成团的饺子推散。 饺子虽回了两次锅,但味道仍旧不差。 第31章:甘霖来到 吃完休息了一会,沈青扛着抓钩要去下地。 沈小花抱住他的大腿,撒娇卖萌,表示想跟着去陶洼。 被一双清澈透亮、饱含祈求孺慕的眼睛注视着,沈青做了好一番心里建设,才称菱角苗需要一勇士帮忙看着,问她愿不愿意做这个勇士? 沈小花昂首挺胸,“哥,放心吧,我会看好菱角苗的。” 她闹着去陶洼,是想帮亲哥分担,沈青懂她的心思,才会委派给她一个活。 沈小花领了任务,搬张小板凳坐在桃树下,昂头数树上结了多少颗小毛桃。 沈青则扛着抓钩,来到了陶洼。 站在地头,向下望去,大约还有两亩多地的草,没有被薅除。 沈青走下坡,挽起裤腿开干。 他两只手各攥一大把草,驱动体内异能,吸走草根内的能量。 两只手轻轻往上一提,两大把草便被连根拔起,而且,草根干瘪又抽吧。 他双手左右开弓,薅草速度,自然提高了一倍。 …… 太阳西沉,光线慢慢变淡,天空变成了灰紫色,预示着阴雨天即将来到。 此刻,陶洼无积水的地方,除了蒲苇,已没旁的野草。 沈青将草全搂到靠地头的坡旁后,扑通一声,摔进草堆里大口大口的呼吸。 他本打算一个下午薅尽剩余二亩地上的野草,并把地翻正好。 奈何! 活才干到一半,太阳就西沉变暗了,他也累倒在草堆里。 嘚,翻地的活,只能留到明天再干了,假如明天不下雨的话。 沈青躺了10分钟,精神、体力就恢复如初了,他起身从兜里摸出一盒火柴。 嚓--- 火柴头被擦燃,明黄色的火焰,令灰蒙蒙的陶洼,多了一抹亮色。 沈青把火柴丢到之前薅的、已被晒干的野草堆。 火,越烧越旺。 火光映在沈青的脸上,衬得他轮廓分明,英俊得像艺术家精心打造的雕刻作品。 干草在阵阵噼里啪啦声中,燃烧成为灰烬,并塌在了坡上。 沈青等干草全部烧成灰烬,他挥动抓钩翻动那一小片土,使得灰烬融合进土里。 忙完,沈青扛着抓钩离开了陶洼。 回到自家小院,迎接他的是往人身上扑的大黄,和脸上抹了几道锅灰,变成小花猫的沈小花。 “哥,菱角苗,一株都没少哦。 我还做了晚饭,煮红薯片,蒸咸鱼,和热玉米锅贴哦。” 小花猫大圆眼希冀又傲娇,一副我很棒、快夸夸我的模样。 沈青抬手欲抹掉黑灰,越抹黑灰覆盖区域越大。 须臾,小花猫成功get到豆子同款肤色。 沈青尴尬的缩回手,“小花真棒,都会做饭了呢,任务超额完成,是家里的小顶梁柱。 我饿了,小厨娘,可以开饭了吗?” 沈小花在一句句夸赞声中,忘了问亲哥为啥一个劲摸她的脸,她转身哒哒的跑进屋内。 沈青担忧夜里会下雨,他把堂屋的饭桌,搬到自己的卧室内,板车的车板靠墙竖起来,车轱辘也推进了自己的卧室。 如此,堂屋腾出不小的空间。 沈青握紧船沿,一点一点的,把小船拖拽到堂屋内。 这时,沈小花已经将饭菜端到了桌上,沈青不忍心看她一直顶着个‘黑脸’,提醒她洗把脸再吃饭。 沈小花舀盆水,弯腰欲捧水洗脸,水中倒映出的黑灰脸,令她怔神一秒钟。 接着,发出一记尖锐的爆鸣声。 啊--- 沈小花洗完脸,哀怨的来到饭桌前,“哥,你咋不早点提醒我啊?” 沈青略微心虚,“我也是刚瞧见,别站着了,坐吧,饭凉了,可就不好吃喽。” 沈小花怀疑亲哥在撒谎,但她没有证据,只好蔫蔫坐到桌前。 不过,她在尝到松软的锅铁、有嚼劲的咸鱼、香甜的红薯片后,心中阴霾一扫而空,开心到羊角辫乱颤。 …… 翌日,天空一片灰暗,没有丝毫的日光,树梢被冷光吹得瑟瑟作响。 沈青起了个大早,草草用了早饭,便扛着抓钩去了陶洼,他想在大雨未下前,将地翻整好。 翻地,分雨前和雨后。 像覆着黑灰的麦茬地, 土地干燥发硬,适合雨后翻地。 而陶洼内的地,湿润、板结,适合雨前翻地,雨后见几个太阳,地稍微犁一下,就能播种高粱了。 灰空下,沈青不知疲倦的挥动抓钩,扒地、敲碎大泥块。 良久,临近中午时,他终于把那二亩多地翻整好,他顾不得休息,扛起抓钩离开了陶洼。 沈青走到半路,啪嗒,一滴雨,滴落在他的手背上,晕染出黄豆般大的水渍。 啧,开头就落大雨滴,这场雨来势很凶啊! 沈青跑了起来,大颗大颗的雨滴,像从机关枪里射出来的子弹,劈头盖脸的砸在他身上。 沈青埋头大跑,跑到村尾杨树林旁时,他听到了妹妹的声音,“哥,雨衣,我来给你送雨衣。” 沈青闻声抬起头,密密的雨幕下,小小的人儿披着化肥袋折成的雨衣,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泥泞的土路,向他走来。 这一刻,沈青觉得心都快要融化了,他大步踩着泥水,走到沈小花身边,“小花真棒!” 这一声夸赞,不似昨日的揶揄,是发自内心的。 沈小花举起手中的化肥袋,“哥,给,雨衣。” 沈青勾唇一笑接过了化肥袋。 捏着袋子底部两个角,把其中一个角向内戳,戳到与另一个角重合。 再稍微捋整一下边缘,一个化肥袋雨衣便做成了。 沈青披上雨衣,与臭鸡蛋格外相似的化肥味扑面而来,但胜在实用。 化肥袋里有个塑料膜袋,挡雨效果杠杠滴。 “哥,我们抄近路,穿树林回家吧。” 沈青望了一眼泥泞的土路,扬树林,树叶能挡点雨,树根固地,地也比旁的地瓷实些。 “行,手给我!” 二人手牵着手,进了扬树林,有树叶的遮盖,雨滴砸落频率,立刻由机关枪扫射,变成了过筛子。 走到一半,沈小花突然停下,指着右前方说道:“哥,你看。” 沈青闻声望去,一只黄褐色的知了猴,正在地上爬来爬去。 许是淋了雨的缘故,它背上没有泥土,还有点浮囊(肿)。 第32章:玩摔哇呜 “现在又不是知了猴的季节,哪那么容易捡到它?等你放暑假,寻一个雨后初晴的日子,拎着小桶、平铲来树林,一准有口福。” “说定了哦,到时候,你可别找借口,不陪我来树林。” 沈小花牵住亲哥的手,二人继续往前走。 她的眼睛像雷达一样,边走边扫视四周。 奈何,直到走出树林,仍没碰到第二只知了猴。 雨,顺着屋檐上的茅草,哗啦啦往下流,在地上砸出数十个小凹坑。 沈青进屋后,用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顾不得坐下来休息,披上化肥袋,拎着铁锹,又要往外走。 “哥,下这么大雨,你去哪?” “屋后的地,比路面低,我到屋后菜地垒一圈小土坝,省得路上的水流进菜地,淹死咱家种的菜。” 沈青说完,迈进了雨幕。 菜地,并非是平的,越靠近房子,地势就越高。 淋到菜地内的雨水,大都流淌到菜地和树林交接处的洼地。 洼地面积不大,蓄水能力有限。 菜地、树林、小路上的水,全往那儿流。 要不了多久,水就要从流向洼地,改为流向菜地了。 沈青来到菜地边缘。 豆大的雨滴,啪啪打在化肥袋上。 他握紧铁锹让其与地面垂直,脚搭在锹沿上,使劲往下一踩,铁锹便深陷泥土中,再手使巧劲往上一翘,便翘出一大块泥土。 沈青把那块泥土,垒到菜地边沿, 接着,重复之前的操作,翘起一块又一块的泥土,垒出长条形的小土坝。 沈青垒到四分之一,将靠近小路的那一面垒好时,沈小花拎着小扒铲,来到了菜地。 “小花,你来做什么?” “来帮忙啊。哥,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弄得快,救菜苗要紧。” 沈小花挥动扒铲,扒出几小块土,又用手将土块垒到菜地边缘。 她干得很慢、很吃力,却又很认真,身上有股子韧劲。 沈青无奈一笑,随她去了。 垒到二分之一时,哗啦啦的雨声里,突然多出一道咕叽咕叽胶鞋踩泥泞的声音。 沈青循声望去,看到了同样披化肥袋、拎铁锹的豆子。 “你咋来了?” 豆子走上前,一边挖土帮忙垒土坝,一边解释道:“我刚和我爷垒完自家菜地,想着你家也开了菜地,就过来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豆子干起农活,比打架得心应手多了,铁锹在他手中,都快使出残影了。 三人忙活,速度提高了一倍,垒完,小路上的水,沿着坝沿,向远处流去。 “豆子,去我家坐坐吧,我煮锅姜茶,喝杯祛祛寒气。” “不了。”豆子摆摆手,“我离家前,我奶正切姜片呢。” “豆子哥,来呗,顺当看看我哥买的木船,可大了,能塞下好几个人。” “船?大青,你买船做什么?难不成想去沙谷河当渔民?”豆子目露震惊。 “不是!你想哪去了。陶洼,常年有个一亩多地的积水,我买了些菱角苗,打算天晴了就栽到地里。” “菱角?口感跟板栗很像,有两个角的菱角?” “嗯!” “大青,还是你点子多,要是旁人分到了陶洼,铁定得抓瞎。哦,对了,你那船有多大?” “长1.8米,宽0.8米,怎么了?” “船嘛,挺重的家伙,抬来抬去,费力又麻烦,我让我爷给你做个带轮子的木板,怎么样?” “那感情好,谢喽!” 沈青能拖拽动木船,但是,每一次拖拽,院里都会留下一道拖痕。 “等我好消息吧!” 豆子拎着铁锹走了,沈青也欲离开菜地时,沈小花喊住了他。 “哥,挖点泥巴,回家玩‘摔哇呜’玩呗。” 摔哇呜,一种适合雨中、雨后玩的小游戏。 玩时,挖一团泥巴,把泥把捏成各式各样的泥碗,然后,用力将泥碗口朝下摔在地上。 碗内空气,冲破碗底,冲出一个窟窿的同时,还会发出砰的声响。 由此,衍生出两种比法,一种,比谁摔出来的声音大,一种,比谁摔出来的窟窿大。 “哥~” 沈小花拉长了尾音。 “行吧 !”沈青在地势高点的地方转了几圈,挖了一大块不稀也不干的湿泥,“回吧!” 回到家换掉湿衣服,沈小花在堂屋玩泥巴,沈青则去厨房煮姜糖水。 老姜切成薄片,冷水下锅,水开下麦芽糖,再煮个5分钟,即可出锅。 沈青舀了两碗姜糖水来到堂屋,沈小花闻到辛辣味,直往自个卧室里躲。 “哥,姜茶辣舌头,我不想喝。” 沈青板起脸,假装严肃,“辣舌头难受,还是感冒发烧难受?你忘了我发烧三天下不来床的样子了?” 沈小花回忆起沈青烧到头发冒烟、嘴唇干裂的模样,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喝,哥,我喝!” 待姜糖水不再滚烫,兄妹俩各捧一瓷碗,吹一下碗沿,喝一口姜糖水。 瓷碗见底时,二人毛孔大张,额头、后颈布了一层薄汗。 沈小花抹掉额头上的汗,“哥,你会‘摔哇呜’吗?” “当然会!” 沈青蹲到大泥团旁,分出半个拳头大的小泥团,揉面般将泥团揉的表面光滑。 再把其在地上摔来摔去,摔成一个正方体。 手指按压泥团,将其变成正方形的泥碗。 接着,他举起泥碗,手腕一翻,碗口朝下,重重摔在了地上。 砰--- 空气冲破碗底,发出震耳的响声,那响声冲破雨幕,似要传到前边人家。 沈小花惊到嘴巴张得与碗底窟窿一般大,“哥,你好厉害,我摔了那么多次泥碗,从没摔过这么响,教教我摔呜哇的窍门呗。” 沈青挑眉一笑,没说教,也没说不教。 沈小花挽住他的胳膊,撒娇卖萌道:“哥,你最好了,最疼小花啦,哎呀,你教教我咋摔哇呜吗?不教,我就---” 沈青好奇:“你就怎样?” 沈小花眼珠一转,伸出沾满泥的脏手,“不教,我就往你脸上抹泥,把你画成小脏猫,嗷呜~” 为凸显气势,她还嗷了一嗓子。 可惜! 在沈青眼里,凶态不足,可爱有余。 第33章:栽种菱角 沈青边摆弄泥团,边讲摔呜哇的技巧。 “想要泥碗摔得更响,泥团要摔打成有棱有角的四方体。 捏碗槽时,不要破坏碗底形状,碗壁要高要厚,碗底要薄要均匀。 摔泥碗时,手不要举太高,微微高于耳尖就行。 眼睛定点在一平整位置,手腕一翻碗口朝下,胳膊向下挥,施加冲劲。 如此,碗内空气向上冲的力道,才会更足,响声也就越大。” 砰--- 沈青说完摔了泥碗,那响声震得沈小花捂住了耳朵。 “哥,我试试。” 沈小花分了一小团泥巴,边摆弄泥巴,边嘀咕道:“正方体...壁要厚...底要平要薄...高于耳...挥胳膊...” 砰--- 虽没沈青摔得响,但相较于她之前摔的,已经响太多了。 “成功了!”沈小花眼睛猛的一亮,“哥,你教的法子真棒,我再练练,下回比赛摔哇呜,一定要赢过张显美。” 随后,沈小花痴迷于摔哇呜,沈青则端来一盆凉白开,又寻了一把剪刀,他要开始给菱角苗治病了。 沈青摊开晒布,从小船内抱出一堆菱角苗,他又搬来一张小板凳,坐在盆前。 他拿起一株菱角苗,用剪刀剪掉其腐烂、长白斑部位,并过一遍凉白开。 接着,凝神感知到菱角根部绿色能量中夹有灰点后,从他的掌心向菱角根部输出十数条蛛丝般细的能量,那些能量抽丝剥茧般剔除灰点。 很快,菱角苗的茎变得硬挺了,叶片也有了光泽。 沈青帮菱角苗剔除病根后,他感知到菱角苗发出雀跃、感激的波动,这种波动凝聚为绿色生命力,回馈到了他的体内。 而且,回馈的能量,有上一回救治车前草的三倍之多。 沈青微微惊讶,他将菱角苗放到身后的晒布上,又拿起一株病苗,并重复之前的操作。 这一回,沈青又得到高于车前草三倍的能量。 他灿烂一笑,便乐此不疲的救治起一株株病苗来。 屋外,雨声哗啦,整个杏香镇都笼罩在磅礴的雨幕中。 屋内,大黄乖乖卧在地上,脑袋搭在前爪上闭目养神,沈小花沉浸式捏泥碗摔哇呜,沈青无视雨声和砰声,拿起又放下一株株菱角苗。 小船内放了近千株菱角苗,挨个治,费时又费力,但是,慢工出细活,这个急不得。 久旱逢甘雨,这场甘雨,足足下了两天半。 第四天,天空放晴,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湿润的地面上。 晴了两天之后,村民们带着各家的家伙事,到地里忙活。 沈青于昨日来过一趟陶洼。 洼水的水位往上拔高了10厘米,岸沿也外扩了1.5米。 而无水地带,土地松软,估摸再晒个一两天,就能犁地播种高粱和大豆了。 小船内的菱角苗,之前长白斑、烂叶,现在挺拔翠绿,剪掉的烂叶部位,也重新长好了。 是时候将菱角苗移栽到陶洼了。 天晴的第三天,沈青拉着板车,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在地里干活的村民,看见板车内装满绿苗苗,笑问这是要种啥。 沈青也不瞒着,大方表示要种菱角。 南边的几亩地里,沈家人远远瞧见拉板车的沈青,脸都黑得跟炭似的。 这时,不懂看人脸色的领地农户,小跑过来道:“出息了,你家大青要种菱角,安宁村独一份呐。听阿甘嫂说,菱角亩产1500斤起步,乖乖,你家不愁吃喽。” 沈家人脸色更难看了,黑里透着铁青色。 沈有根:“啥你家我家的,沈家早就跟那小王八蛋断亲了。” 沈铁山:“瘪犊子,还想当吃螃蟹的第一人? 照我看,他一颗菱角都收不上来。 今年冬天,他指定要拿个破碗,拉着小花挨家挨户要饭。 到时候,嘿嘿,他不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休想要到我家的猪食。” 沈铁栓:“即便那小子运气好,得了一丢丢收成,可...我吃过菱角,甭看个头大,壳占一半体重,没肉不说,还不顶饱。” 扬红:“就是!静等着沈青交不上公粮,被大队收走土地吧!” 四人讥讽时,王月英坐在地上,举着大茶杯,嘴咬住杯沿,装作:不是我不讥 讽,而是嘴巴真没空。 那位跑来告信的农户,再没眼力见,也听出沈家人不愿看见沈青好了,讪讪的笑了笑,挠头回了自家田地。 沈家人的吐槽和讥讽,沈青自是没有听到,此刻,他已来到了陶洼。 沈青背对陶洼,握紧车把,一点一点的倒退。 退到坡下平缓地带,他转过身,将板车拉到了岸沿。 他站在岸沿,望着一亩半地的洼水,打算先‘啃’深水区这个硬骨头。 沈青解开板车上的麻绳,卸下一个大铝盆,又抱起一堆菱角苗,放进铝盆内。 随后,铝盆放进洼水上,他脱掉鞋袜,推着铝盆来到了水位到大腿根的深水区。 沈青戴上手套,屈膝弯腰,手伸进洼水中,去挖淤泥。 由于水太深,哪怕胳膊伸得很直,也只有当半拉脑袋埋进水里,手才能挖到淤泥。 啵--- 一大团淤泥,被带出水面。 沈青拿起一株菱角苗,用那团淤泥,把菱角根包得严严实实。 接着,他半拉脑袋埋进水里,徒手挖个淤泥坑,还把带泥的菱角根塞进坑里,埋点淤泥,并给按瓷实了。 如此,一株菱角苗,便被移栽好...不,还差一个步骤。 水位到大腿根,菱角苗茎长才到膝盖。 是以,整株菱角苗都在水面之下呢。 叶片见不到太阳,菱角苗等于白栽了。 沈青握住菱角苗的茎,向其根部输出能量。 下一秒,它的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抽长着,长到叶片能浮在水面上时,他才松开了手。 如此,一株菱角苗,算是移栽好了。 沈青记得林有祥说过,菱角栽种的行距、株距为1米。 他向右移了一米,屈膝弯腰,挖出一大团淤泥。 拿起一株菱角苗,输送能量,让其茎抽长至大腿长,再重复之前的操作。 沈青推着铝盆,在洼水中缓慢行走着,时不时回到岸上,再补一盆菱角苗。 起初,他动作生疏,菱角栽种得很慢,后面,他摸到了窍门,变成了熟练工。 第34章:剃毛头的小子 中午时分,太阳变得毒辣,阳光像是聚光灯似的,照的洼水泛着亮光。 沈青推着空铝盆上了岸。 板车内的菱角苗,已经消了一半。 他卸下装有陶罐、布包、小碗的篮子,拉上棉被盖住苗株,便拎篮来到地头的柳树下。 坐到阴凉地,瞬间凉快了。 陶罐里,装的是凉白开。 布包内,装的是锅贴、咸鱼和黄豆粉。 沈青冲了碗黄豆粉,嚼着硬锅贴、硬咸鱼,吃了个中午饭。 下地干活,能填饱肚子就行,哪来的那么多讲究。 吃完,沈青薅一把草,揉成圆柱状,布包一裹,便是个枕头。 他躺在树荫下,惬意的睡着午觉。 微风徐徐,像轻柔的丝带,带来凉意的同时,撩动青年的头发。 还撩完就跑,没有一丝停留。 良久,太阳西移,烈阳透过柳叶间的缝隙,照到了树下人的眼皮上。 沈青被‘刺’醒了,他迷瞪一会,又活动了下筋骨,便下坡继续忙活。 深水区,上午已栽完。 在浅水区栽种菱角,少了个异能催长菱茎步骤,外加沈青是个熟练工,是以,四五点钟太阳不再毒辣时,板车的车兜就见了底。 此刻,陶洼像王莲村的水塘般,水面上零星浮着菱角片。 沈青站在浅水区,弯腰捧水冲洗腿上的淤泥。 淤泥随水流去,露出修长精瘦的腿,肌肉线条流畅,摸着很是紧实。 在水里泡七八个小时,皮肤没浮囊(肿),也没有发皱,得赖于异能傍身。 冲洗好,并晾干水分,沈青穿上鞋袜,收拾东西,拉车出了陶洼。 …… 陶洼的地头,一留着‘剃毛头’发型的小男孩,攥着一团红毛线,毛线头系着个圆盘吸铁石。 吸铁石落在地上,男孩攥紧毛线,拖拽着吸铁石在小道上跑来跑去。 偶尔,男孩会停下来提溜起吸铁石,并扣掉上头的铁屑,放进腰上的布包里。 然后,继续拖吸铁石跑来跑去。 铁屑,任何区域都有它的存在。 铁屑,靠近吸铁石或磁铁,便会被磁化,并会按照磁场分布情况聚集。 这就是吸铁石/磁铁在土路上滚一段距离,表面会附着絮絮状铁屑的原因。 沈青:“喂,你是谁家的小孩?” 男孩停住脚步,回喊道:“李狗子家的,我叫狗蛋。” 沈青在记忆里搜索一番。 李狗子,住在大塘边,和村长李广田是邻居。 李家几代单传,怪不得这个小男孩会留‘剔毛头’发型,会有个贱名,是李家人期望他能健康长大。 “狗蛋,在路上玩没事,但你不能下水哦。” “我不下,我妈说啦,水里有吃小孩的水鬼,我才不下呢。” 沈青:???好典型的哄骗小孩理由。 小男孩欢快的奔跑着,沈青砍了些黄柳条后,便拉着板车朝安宁村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他被一堆聚成个圈的人,拦住了去路。 人圈中央,还传出嚎哭声。 沈青停好板车,肩膀前后摆动,使巧劲挤到了人圈中央。 人圈中央! 一头黄牛虚弱的跪在地上。 一个戴竹帽的中年男子,使劲拽牛鼻环,试图把牛拽起来。 一矮墩墩的胖妇人,蹲在牛肚旁嚎哭。 “老天爷哎,掏空家底,才买的这头牛,刚翻几亩地,牛咋就不行了呢?老天爷,你睁睁眼,让我家的牛,好起来吧---” 求老天,不如求自己。 沈青上前一步,“甭哭了,隔壁村的葛大杰,是个兽医,你派人请他过来瞧一瞧。” 妇女抹了抹眼泪,“找过了,昨天就去找了,可葛大杰媳妇说他去省城学...学啥子新型疫苗打法了,没个三五天回不来。原以为我家牛能捱个几天,没成想,翻了几亩地,它就不行了。” 牛,是农家的命根子。 既能下田耕地,又能上路拉货。 一头牛,没个几百块,是拿不下来的。 若黄牛就这么死了,妇女一家便一朝回到了十几年前。 沈青在记忆里搜索一番,搜索到了妇人一家的信息。 男子是妇人的丈 夫,名叫李茂秋,住在村东头。 妇人名叫许春苗,娘家是许家寨的,其未出阁前,与沈青妈许燕是手帕交。 许燕难产去世后,许春苗对尚在襁褓中的沈小花格外照顾,送布鞋、包被、帽子、米糊,甚至还有羊奶。 沈青奶不乐意沈小花有人疼,往外传许春苗隔三差五来沈家,是想勾引沈家的三个壮青年。 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村里谣言四起,许春苗为避嫌,渐渐与沈家疏远了。 沈青走到黄牛前,凝眸仔细打量。 牛尾粘有稀牛粪,身形消瘦,背部毛发粗糙而无光泽,神情痛苦,喘着粗气,呼出的气,有股腐烂菜叶子味。 沈青扇了扇鼻前空气,“这几天给牛喂的啥饲料?” 许春苗:“没喂啥特殊的,就喂些干草、麦秸、玉米杆、麸子。” 沈青:“喂时筛没筛一遍饲料?” 夫妻俩对视一眼后,皆摇了摇头。 “腹泻、消瘦、毛无光泽、踹臭气,我估计是饲料里有铁钉、铁丝啥的,被牛误吞进胃里了。” 此话一出,人群躁动起来了。 “搂一眼黄牛,就说它胃里有铁钉,我咋就不信呢?” “就是,他又不是葛大杰。” “没听说沈青跟谁学过兽医啊?” “沈家小子,别瞎逞能,事关一条牛命呢,可不敢瞎显摆说大话。” …… 许春苗是信沈青话的。 自家麦秸垛的盖布,是拿木板压着的,木板上确实有铁钉子,她抹了抹眼泪,道:“大青,我信你,你有法能证明你说的话吗?” “有啊!” 沈青环视一圈围观人群,目光落在留着斜刘海、梳着斜髻的妇人。 妇人名叫高兰梅,是个绣娘。 不忙的时候,会绣鞋垫贴补家用,她到哪都随身带着针线、鞋垫,忙里偷闲绣一点是一点。 “高婶,你的针线包,能借我用一用吗?” 高兰梅爽快递过针线包,“拿去。欸,大青,你手挺好看的啊,手掌宽,手指长,还白净,来,让我摸一摸,摸你有没有当‘绣娘’的天赋。” 高兰梅的调侃,引来阵阵哄笑声。 沈青不以为意,他打开针线包,取出一枚细针,又咬断一节棉线,系住铁针的中间往针头偏一点的位置。 第35章:狗尾巴草传说 沈青绕到牛旁。 牛有四个胃,瘤胃、网胃、瓣胃、皱胃。 前三个胃没有腺体,被统称为前胃。 有消化腺、能分泌胃酸的皱胃,被称之为真胃。 沈青要找的就是这些胃。 牛,共有13对肋骨,以第8对肋骨为分界线,分出了前胃和皱胃,其中,皱胃位于牛的右侧,占据很大的空间。 沈青捏住铁针在头皮上磨蹭数下,使得铁针有了磁性,他捏住棉线一头,令铁针悬空。 铁针摇摆几下,便一头指向南,另一头指向北。 他挪动脚步,操控铁针贴着牛胃走,当铁针靠近右侧第十二对肋骨,也就是牛的皱胃时,铁针摇摆数下,针尖直指皱胃。 须臾,铁针没了磁性,针尖不再指向皱胃,沈青捏住铁针蹭头皮,并重复之前的操作。 众人一脸困惑,不明白沈青在搞什么鬼。 不过,沈青很快就解答了他们的困惑。 “指南针,大家都听过吧? 它利用南极、北极两大磁场,能辨别出南和北。 铁针磨擦头皮,会产生短暂的磁性,具备了指南针的功能。 但是,当周围有铁,且铁针含有的磁性,无法将铁吸过来时,铁针方向就会发生转变。 刚刚,我试了三回,大家也都看见了,铁针一靠近牛的皱胃,方向就改了,说明皱胃里有铁。” 人群又一次躁动了,对于沈青说的话,信和不信的人,各占一半。 有人称自个见过指南针,那玩意遇到铁,确实会失灵。 有人怀疑铁针时而南北指向,时而乱摆,时而针尖指向牛胃,是因为沈青的手指在捻棉线。 不过,甭管旁人怎么说,李茂秋和许春苗却是信了沈青的话。 许春苗急得不停搓着双手,“这可怎么办?葛大杰不在,即便知道了病因,也没法子治啊!” 李茂秋看向人群,“各位,有人懂牛胃取铁吗?懂的话,帮帮忙,我愿出5块钱作为谢礼。” 众人心动了,5块钱,能割好几斤猪肉呢。 但却没人举手,一是真不懂牛胃取铁,二是怕搞死牛,被李家人讹上。 沈青回忆起幼年时,家里养的牛腹泻、食欲不振、走路不打弯,也是因为误吞了铁钉,那时,爷爷用一土法子,弄出了牛胃里的铁。 哒哒--- 李狗蛋欢快跑过来,仗着个头小,咻的一下,挤到了人群最前头。 沈青瞥见李狗蛋后,眼睛一亮,巧了,吸铁石正是吸出牛胃里铁钉的关键。 沈青举起手,“我可以试试牛胃取铁。” “小子,牛胃取铁不比铁针磨头皮测铁钉,这是个技术活,哪怕是葛大杰,也不能保证百分百取出来。” “就是!要我说,找一大板车,拉牛上兽医站瞧瞧。” “你这是黄鼠狼撅大腚---放臭屁。 一头牛,上千斤重,谁拉得动它? 即便拉得动,兽医站可在城里面内,别到时候牛还没治,人却先趴下了。” 李茂秋攥紧拳头,拼了,沈青有法测出牛胃有铁,想念也有法取出牛胃里的铁,“大青,我信你,你若救了牛,就是我家的恩人了。” 沈青摆摆手,“救牛,光靠我一个人可不行,还需要旁人帮忙。” “怎么帮?” 沈青走向人群,“狗蛋,你手里的毛线和吸铁石,借我用一下,行不行?” “不行!”李狗蛋赶忙把手背在身后,“除非...兔子,你给我一只兔子,我就借你毛线和吸铁石。” “兔子?我家养了十几只,春苗,快回家逮只兔子来。” “欸!” 许春苗想挤出人群,沈青却把人拦住了,他发现李狗蛋的大眼珠子,频频往沟渠方向扫去。 他大胆猜测此兔子非彼兔子, “许婶,你等一下。” 沈青挤出人群,来到了沟渠,青绿色、毛茸茸的狗尾巴草,正随风欢快的摇摆着。 传闻,一仙女携爱犬下凡,与一位书生相恋。 王母得知后百般阻挠,一仙、一凡、一犬皆奋力抵抗。 最终,王母得胜。 仙女和书生化为阴阳两块玉佩,在人世间流转。 忠犬为主殒命,化作了狗尾巴草。 微风吹拂,好似 仙女在抚摸,它便会像从前那样抖动尾巴。 沈青拔了几根又大、又蓬的狗尾巴草,手指飞快转动,须臾,一只毛茸茸的绿兔子新鲜出炉了。 沈青回到人圈中央,“狗蛋,给,你要的兔子。” 李狗蛋看见草兔子,心里那个高兴啊,头顶的胎毛刘海,都活泼得颤了起来。 他接过草兔子,把毛线、吸铁石塞给沈青,“兔子,我有小兔子喽,绿色的,还不会咬人。” 看来,沈小海被兔子咬伤一事,早已在村子里传开了。 李茂秋:“大青,接下来咋办?” “把牛拉起来,给牛灌水,稀释胃里的草料。” “好。” 李茂秋答应得很爽快,然而,第一步就犯了老大难,无论他怎么使劲拽鼻环上的绳,黄牛就是不起来。 沈青凑近牛头,“大牛,我们是在救你,你忍忍痛,配合一下呗。” 牛,是有灵性的! 黄牛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牛蹄颤颤巍巍向上起。 站起来后,牛蹄颤得越来越厉害,眼瞅着又要跪地上,几名大汉冲上前,与沈青、李茂秋一同抬住牛身。 “牛,你要是熬过这一关,往后,你吃的草料,我全都过两遍筛,我得空就漫山遍野跑,给你割新鲜牛草吃。” “牛,你再使点劲,你能站起来的。” 哞--- 伴随一声哞叫,大牛站了起来,还站得很稳,众人咧嘴大笑,为牛感到高兴。” 沈青寻了一块木板,他一只手拉牛鼻绳,使牛仰着脑袋,一只手把木板塞进牛嘴,紧压牛的大舌头,令它打开嗓子眼。 “李叔,快,快灌水。” “好!” 李茂秋抄起茶壶,雨后来翻地,地软不用浇水,自是用不着水桶,但为防中途口渴,各家还是带着茶壶来的。 人群自动往两边让,让出一条道来,有好心者也抄起自家水壶,下沟渠灌水。 咕嘟---咕嘟--- 一壶壶渠水,被牛吞进了胃里。 十几壶水下肚,沈青估摸牛胃里的草料,被稀释得差不多了,他将毛线三缕搓成一缕,系紧吸铁石。 第36章:牛胃取铁 黄牛感到嗓子眼有异物,下意识往下吞咽,胃的自然蠕动,也会带动吸铁石往更深处挪动。 李茂秋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大青,吸铁石吸铁,是不是把吸铁石拽出来,就能顺带拽出牛胃里的铁钉了。” “嗯,但不是现在,得让牛动起来,吸铁石才更容易吸到铁钉。” “我来,我牵着牛,在地头转几圈。” 李茂秋没能拉动黄牛,因为,牛每动一步,胃就会出现一股锥刺之痛。 不过,沈青拉动黄牛了,虽然牛蹄迈得很慢,好得也是动了。 李茂秋眉头紧皱,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明明自己才是牛主人,牛,咋就不听他的话呢? 沈青将此归结于异能傍身,异能使他的气场、威压远高于旁人。 举个例子! 去镇中学卖田螺那天,他拉着板车往太任路走时,村里的狗冲他狂吠。 异能升至1级后,他拉着板车往家里赶时,村里的狗夹起尾巴缩在麦秸垛内。 沈青牵着牛,漫步在田间地头。 微风、草香、哞声,鞋底天然草毯传来松软、弹性的触感。 一切的一切,都令他格外放松、舒畅。 原本围观的人群。 一半回家了。 一半跟在一人一牛的后头,好奇沈青的法子,能不能取出牛胃里的铁。 良久,太阳西沉,天空变成了蓝灰色,沈青也牵着牛回到了原地。 “李叔,你来拉牛鼻绳,让牛仰着头。注意点,一旦发现牛蹄向上踢,立刻撒绳跑。我负责拉出吸铁石。” “好!” 李茂秋拉住了牛鼻绳,沈青拿木板压住牛舌头,他攥紧毛线,一点一点的往外拽。 往外拉毛线时,沈青一察觉到有阻力,就停下来。 等胃的自然蠕动,将堵挡物蠕动走,再慢慢往外拉。 此法很慢,却胜在平稳。 众人抿紧嘴巴,生怕不小心发出声响,惊动了黄牛。 吸铁石过胃与食管交接处的贲门时,几乎是一分钟挪一厘米。 哐--- 吸铁石撞到了木板。 沈青一只手捏毛线,一只手拿木板,胳膊慢慢往后撤,让它俩同步撤出牛嘴。 须臾,木板落到了地上,被人捏着毛线提溜在空中的吸铁石上,赫然吸了三枚大铁钉。 “出来了,老天爷欸,牛胃里的铁,终于给弄出来了。” 牛春苗激动的抱住牛背。 “大青,谢谢昂! 要不是你,我家的牛今个就栽地里了。 晚会儿,我带上礼,亲自上门道谢。” 围观人群向沈青投来震惊、探究、赞赏、嫉妒等目光,他们没想到沈青真把铁钉搞出来了。 啪啪--- 不知是谁带的头,人群骤然间响起了掌声,原本流露着讥讽、嫉妒神情的人,也搞起了表情管理。 掌声渐渐散去,沈青洗净吸铁石,归还给李狗子,至于狗蛋,早被他妈揪回家了。 “李叔,牛牵回去后,别喂豆秸、玉米秸,喂点易消化的干草、鲜草。记得切碎一点,养护个一周,就能照常喂养了。” 李茂秋经过这件事,打心里佩服眼前小伙,“好,照你说得去办。” 沈青又叮嘱几句,便拉着板车往安宁村方向赶。 有好事者追上前,问他打哪学的‘牛胃取铁’的法子。 老样子,沈青说是书上学的。 那人挠了挠头,表示自个一看书就头晕,没命去学书里的技能,讪讪的走开了。 回到家,天已经很黑了,小厨房门口,却透着橘黄色的弱光。 沈青停车走到厨房门口,灶台上点着煤油灯,大锅的锅沿冒着热气,沈小花和大黄撅着屁股,钻进下灶膛内扒拉草木灰。 土灶的灶膛,分为上灶膛和下灶膛。 上灶膛是燃烧室,下灶膛存储草木灰,两者之间隔着个数条钢筋。 沈青肩膀倚着木门,静静欣赏一人一狗扒草木灰之景,沈小花和大黄退了出来。 “你俩在干嘛?” 突然响起的询问声,吓得沈小花一个激灵,“哥,你吓死我了,得亏我退出灶膛了,要换成刚才,脑袋铁定撞砖头,撞出一个大包来。” 沈青一直倚门没出声,也 是出自这个原因。 “你也不嫌热,在草木灰里扒拉啥呢?” “土豆,嘿嘿!” 沈小花右移几步,露出一小堆被烤成黑灰色的土豆,每个大约有鸡蛋大。 “豆子奶给的,哥,烤熟后可香了,你快尝尝。” 沈小花顶着一张花猫脸,央求亲哥尝尝新出炉的烤土豆。 “干吃没滋味,等着,我调个料汁蘸着吃。” 沈青说干就干。 辣椒焙干,捣碎成面。 加盐、味精、蒜泥,淋上半勺热油,激发出香味,再搅一搅。 烤土豆,撕皮干吃,软糯香甜,蘸料汁吃,香辣可口,再配上红薯片、咸鱼,这顿饭吃得很是舒畅。 吃完晚饭,沈青坐在门口,手拿磨刀石,就着皎洁的月光,来磨犁地用的犁耙。 犁耙,有很多样式。 沈青手中的犁耙,算是抓钩的进阶版,有六个齿,齿上还有凹槽。 用时,将犁耙扎进地里,握紧木柄,倒退着拽动犁耙在地里挪动。 这种犁耙,只适合在已深翻过,需要浅翻的田地。 想深翻土地,得使那种需要一人在前头拉、一人在后面扶着的犁耙。 呜汪--- 沈青磨着磨着,院里突然响起犬吠声,他一抬头看见李茂秋拎着半拉兔子肉朝门口走来。 “来啦,进来坐。” “不了,说会话就走,小楠(女儿)还等着我回去给她讲鬼故事呢。” 李茂秋从兜里摸出一张5块的票子,“大青,收下吧,这是你救了我家牛的谢礼。” “李叔,举手之劳的事,你也太客气了。” “之前,我在人场里都放话了,谁救了我家的牛,我就出5块钱作为谢礼。我要是食言了,往后都不敢给祖坟上坟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青不再推辞接过了5块钱。 李茂秋把兔子肉往前一送,“牛治好了,家里人高兴,宰了一只肥兔庆祝。我爸特意叮嘱我送你家半只,喏,接着。” 兔子,已宰杀好了。 兔头、兔皮、内脏已被清除。 肉,是粉粉的,还能瞅见肌肉纹理走向。 第37章:播种高粱 沈青接过兔子肉,沉甸甸的质感,足足有三斤重,“李叔,行啊,兔子养得不赖嘛。” 李茂秋咧嘴一笑,自豪道:“兔子,最好养活了。 每天,割一麻袋野草,撒进兔棚里,隔个一周铲一次兔屎,也就这点活。 大青,你是不知道,兔子贼能生,长得也贼快,一个月生一窝,喂个6-7个月,就能杀着吃了。 要不...下个月生新兔,我给你送来几只。 嘿嘿,养上几个月,过年不用愁没肉吃。 这个月生的小兔崽,已经被村长媳妇抱回家养了。” 沈青环视院子,垒个兔棚,养几只兔子,确实挺不错。 即便没有围墙,但有大黄守着,不怕贼人来偷。 沈青正欲答应,沈小花跑了出来,还一脸兴奋道:“兔子,哪里有小兔子?” 沈青晃了晃手中的兔肉,“小兔子没有,兔肉倒是有半只。” 沈小花瘪了瘪嘴,她特想养一只兔子,巴掌大、三瓣嘴、毛茸茸的,多可爱啊! “大青---” “李叔,说好了,你家下个月的小兔,我预定了。” “成,没问题。” “耶,有小兔子要养喽。” 沈小花笑容灿烂,活似一朵迎春花。 接着,李茂秋和沈青闲聊几句,问了磨犁耙的原因,转身消失在黑夜里。 沈青则去了厨房,往兔肉上撒些盐粒,里里外外涂层酱油,麻绳一穿挂在墙上。 出了厨房,他又坐在门口,一下一下磨着犁耙,直到犁齿磨得锃亮,他才洗漱睡觉。 …… 清晨,薄光穿透云层,洒下道道暖光。 陶洼! 沈青握紧犁耙,在田地里倒着走。 沈小花挎着沈青特意给她编的小篮筐,捡拾地里的砖块。 至于大黄,时而在蒲苇丛里跳来跳去,时而凫水捕鱼。 今天是周六,吃早饭那会,沈小花强烈要求要下地帮忙,沈青思虑一番,遂了她的心愿。 沈青犁地时,既要向后拖拽木柄,又要向下压木柄,防止犁齿动着动着往上挪,是以,他犁得很慢。 “大青---” 沈青犁了两分来地时,地头突然响起了喊声,他一抬头,看见李茂秋牵着牛站在地头。 “李叔,你咋来了?” “来帮你犁地啊!” 说完,李茂秋让黄牛先下坡,他则扛着一大犁跟上。 那犁,是一块木板,下面钉了犁齿,侧面还有‘t’形木柱,是用来栓绳子的。 咚--- 李茂秋卸下犁,“大青,浅翻的话,用我这个犁也成,黄牛在前头拉着,要不了一小时,你这片地,就给犁好了。” 沈青放下犁耙,“那感情好。李叔,你牵牛,我站在板上。” “成。” 李茂秋把套在牛身上麻绳的另外两头,系在犁上。 沈青踩在犁上,双手握着麻绳,李茂秋牵着牛往前走。 牛,走得很慢。 但是,初次尝试踩犁的沈青,还是遇到不小的问题。 犁板似有自己的思想,完全不受他的控制,一会吃土太深,一会吃土太浅,一会左摇右摆。 沈青前世也是在农村长大的,家里也有牛、铁犁、木犁、抓钩等农具。 但是,压木犁的活,轮不到他。 后来,机械化盛行,木犁愈发少见了。 不过,沈青悟性不错,渐渐的,他掌握了压木犁的窍门。 双腿要岔开,膝盖要半弯,重心要垂直于木板。 一旦察觉木犁有倾斜迹象,就用脚反方向推木板,将其推回原位。 哞--- 黄牛拖着木犁,在田地里走着,不到四十分钟,两亩来地就浅翻完成。 “大青,需要我帮忙种高粱不?” “不用,就这点地,我和小花一天就种完了。李叔,你家的地还没犁完吧?” “没呢! 深翻比浅翻慢多了,昨个犁了两亩半,牛就不行了。 大青,你先忙吧,我牵牛回我家地了。 往后,你有用牛的地方,尽管上我家借。” “好嘞,李叔,你慢走,我送送你。” 李茂秋牵着牛往坡上走,沈青扛起木 犁跟在后头。 到了地头,李茂秋反着系木犁,使其木板那面朝下,牵着黄牛走远了。 沈青则挥动自家犁耙,将斜坡上的地也给翻整好了,“小花,过来。” “来啦~”沈小花倒掉篮内的碎砖头,兴奋地跑了过来,“哥,要种高粱了,是吗?” “没错。 待会儿,我扒坑,你丢高粱籽。 一个坑,丢2-3粒高粱籽。 丢完,鞋子踢土把坑填平,再用脚踩实就成。” 沈小花昂首挺胸,“明白,哥,咱开干吧!” 沈青往篮里铺了块布,又倒了半篮棕红色的高粱籽,叮嘱沈小花要是觉得篮子太重,可倒出来些高粱籽。 沈小花挎起篮子走了几步,表示太轻了,霸气央求把篮子倒满,沈青自是没同意。 随后,二人都忙起来了。 沈青在确保株距、行距皆为30厘米的前提下,挥动扒铲,扒出一个又一个4-5厘米深的坑。 上抬扒铲时,铁刃带出的泥土,会向沈青飞溅,砸落到腿上,沙沙的、凉凉的,一点都不痛。 但泥土往下落时,一部分会顺着鞋沿和脚的缝隙,落进布鞋里面,磨脚滴很啊! 沈青索性脱掉鞋袜,赤着脚在地里走来走去。 沈小花一只胳膊挎着篮子,另一只手抓一小把高粱籽。 她大拇指轻轻一拨,三枚高粱籽精准落入坑中。 侧着鞋底向前一推土,坑便被填平了。 再一踩,踩实就去战下一个土坑。 两亩多地,一上午是种不完的。 中午,阳光变得毒辣了,沈青喊小花、大黄到柳树下休息,顺当吃个午饭。 午饭很简单,黄豆粉、锅贴、咸鱼、咸菜。 沈青见沈小花的脸,红得像颗苹果,让她吃完饭领着大黄回去休息,下午不用再来地里了。 沈小花嚼着鱼肉摇了摇头,“不回,我要留下来种高粱,等高粱长成了,也有我的一份功劳,这样...再也没人说我是吃商品粮得了。” 商品粮,是国家供应给城镇居民的口粮,要掏钱、掏定额票才能买得到。 农村人口只要吃上了商品粮,相当于有了编制,是鲤鱼跃龙门,从糠里跳到了米兜里。 然而,分田到户后,‘吃商品粮的’在农村成了贬义词,讥讽那些没有分到田的未婚女孩,讽刺她们在吃白饭。 怪不得这几天,沈小花放学回来,一会去菜地捉虫浇水,一会给大黄梳毛,一会来厨房揽活,合着是想证明自己不是吃白饭的。 第38章:小花想开了 沈青的神情霎时变得严肃起来,“小花,我不管别人跟你说了啥,我要告诉你的是,咱俩血脉相连,是一家人。 既然是一家人,就不分你的我的,更不存在谁吃白饭一说。 想想看,我发烧躺床上的那三天,我既没有地,也不能下床干活,吃饭还需要你喂。 那我是不是吃白饭了?” “不是!” 沈小花咽下鱼肉,不知怎的,她感觉鱼肉更咸了。 很快她找到了原因,原来是眼泪流进了嘴里。 沈小花鼻子一酸,心中的委屈翻涌而出,全化为泪水流了出来,她扑到亲哥怀里大哭。 “啊---” 沈青心疼的揉着她的脑袋,“哭吧,哭完了,就把旁人的话,当个屁放出去。 哦,对了,是哪个脑袋装浆糊的,说你是吃商品粮的? 我揍他一顿,再把他的嘴给缝上。” 沈小花哭完,心里好受多了,也认可了亲哥说的话。 一家人不分你我,不存在谁吃白饭一说。 但关于是谁在乱嚼舌根,她仍不肯说,估摸是怕亲哥和人起冲突。 “哥,没人说我,我瞎想的。我吃饱了,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我要睡午觉了。” 沈小花往草地上铺了块布,躺上去直接闭眼,还张嘴哼哼打呼噜? 一秒入睡? 呼噜声,山路十八弯的,是跟大黄学的吧? 沈青没戳穿沈小花,他边嚼发硬的锅贴,边思索揪出‘浆糊脑袋’的办法。 思索着思索着,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他往地上铺了块布,也和着柳叶拂动的簌簌声睡着了。 大黄却倍有精神,它在地头杂草中窜来跳去。 时不时衔一只蚱蜢,放到主人的脚边。 斑驳的树影,投落在熟睡的二人身上,画出一副静谧祥和的景色。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树影追随太阳缓慢移动着。 沈青是被刺挠醒的。 睡眼惺忪之际,他伸手抓了抓感到刺挠的锁骨。 然后,他抓到了一个凉丝丝、又软又硬、还会动的玩意。 惊得猛然坐起,睡意全无了。 他抬手一看,掌心赫然有只尖角蜢,它和草蚱蜢一样,通体呈碧绿色,身子却是瘦长形的,脑袋还尖尖的。 倏地,小腿也传来刺挠感。 沈青凝眸望去,惊讶地挑了挑眉。 他的小腿边和脚边,趴着二十来只大蚂蚱。 有的饮恨西北,有的舞动残肢,留下一道印渍,有的...骑在另一只身上,和谐大运动着。 大黄缩成一团,卧在不远处的野草上,嘴里还叼着一根镰刀样的蚂蚱腿。 嘚,蚂蚱哪来的,已经找着原因的。 沈青起身薅了几根狗尾巴草,大力分开‘叠罗汉’的蚂蚱,将它们穿起来系在柳条之上。 然后,捏着一根狗尾巴草,俯身去挠沈小花的鼻尖。 此刻,沈小花睡颜安宁。 秀发乌亮,睫毛卷翘,小脸红扑扑,活似年画里的娃娃。 就是太瘦了,像颗豆芽菜。 往后,家里得多做些肉菜。 沈小花:痒,鼻尖好痒哦。 无论打喷嚏,还是左右翻身,痒感都无法去除。 沈小花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看见了亲哥拿狗尾巴草捉弄人。 “哥,你干嘛?” 沈小花坐起来,嗓音有点气泡感。 “时间差不多了,喊你起床啊!” “喊人...用得着狗尾巴草?直接喊,不行嘛?” 沈青略微心虚,“我喊了好几声,都没见你睁眼,才出此下策。起来吧,洗把脸、喝点水,再下地干活。” 沈小花怀疑亲哥在撒谎,但是她没有证据。 她揉了揉眼睛,把布叠好,洗把脸、喝碗水,跟着亲哥下了土坡。 沈青挥动扒铲,扒出一个又一个的土坑。 沈小花挎着篮子,丢籽、推土、踩实一气呵成。 白云慢悠悠的飘动着,二人一个挖一个种,配合的十分默契。 中途,睡醒的大黄,也加入了耕地队伍,前爪交替扒土坑。 它很有灵性,土坑的深浅、行距、坑距,和主人用扒铲扒出来的都差不多。 沈青见它如此卖力,决定今晚做顿大餐,犒劳一下一家子。 傍晚时分,天边的一轮红日慢慢西坠,夕阳散发出万道霞光,霞光散在水面上,令水闪耀着灿烂的光辉。 忙完播种,沈青领着沈小花、大黄下洼水洗腿和脚上的泥。 哗啦--- 沈小花用手捧起一捧水,双眸在霞光下熠熠生辉,“哥,快看,我...我抓到夕阳啦。” 她手心里的清水,映着天边的霞光。 沈青很是捧场,“小花真棒,夕阳都能抓住,那离抓住月亮,还会远吗?” 沈小花心知亲哥在打趣人,心里仍旧很高兴,还恶趣味的把水泼到大黄脑袋上。 大黄不甘示弱,游过来抖动大尾巴,无差别的抖法,令沈青也遭了殃…… 嗯,好好的洗泥,演变成二人一狗混战。 不一会儿,玩累了的他们,收拾东西,往安宁村方向走去。 路上,沈小花和大黄在草丛里窜来窜去逮蚂蚱。 一个图玩乐,一个图加餐。 沈青也走走停停,摘些地蚂蚱菜。 地蚂蚱菜,学名山苜(mu)楂,属落叶小乔木,叶子对生、呈长椭圆形,翠绿的嫩芽、嫩叶皆可食用。 “哥!”沈小花甩着蚂蚱串跑出了草丛,“晚上吃啥啊?” “蒸包子,烧兔肉,还有...烤蚂蚱。” “好呦!” 沈小花开心的坐上了车兜,把玩着各式各样的蚂蚱,绿色的、褐色的、红色的…… 沈青拉着板车,仍是走走停停。 如今,陶洼的五亩地已种完,是时候考虑解决吃水的问题了。 总去豆子家压水,也不是个事啊! 他打算明天去趟李家庄,拜访下打井人李大福。 回到家,沈青见水缸只剩一点水了,拎着水桶去豆子家压水。 一个水缸能装10桶水,沈青来来回回跑了多趟。 他压第十桶水时,张建民拎着酒葫芦走了出来。 张建民倚着檐下的柱子,他斜瞟沈青的眼神,可不算和善。 他心里有怨气,怨恨沈青那日出头利用字据漏洞,撵走了王老五。 害得他在镇上无了信用,不受饭馆们待见。 就连常聚的酒友,也疏远不跟他玩了,这让他觉得很没面子。 沈青出于礼貌,笑着打了声招呼。 张建民嘴一撇,转身进了屋子,沈青不以为意,拎着沉甸甸的水桶离开了。 哗啦--- 水缸被灌满后,沈青洗了洗手,开始做晚饭。 起锅烧水,豆渣放入盆中,加入沸水浸泡。 舀两碗玉米面,加水和成面团。 择洗地蚂蚱菜,焯水两分钟后,再过一遍凉水,锁住它的绿色,并用菜刀剁碎它。 第39章:拾子游戏 沈青把面团分成若干个小剂,再用擀面杖擀成圆片。 圆片放左手上,舀足够多的馅料。 右手大拇指和食指相配合,捏出一道道褶子。 末了,手腕一旋,封住褶子口。 须臾,圆片全变成了一个个带褶的包子。 包子冷水上锅,沈青往灶膛内填几根木柴,便转身摘下挂在墙上的兔肉。 他握紧菜刀,一阵噼里哐当后,兔肉被剁成无数一元硬币大的小块。 焯水3分钟,并洗净浮沫。 接着,起锅烧油,油热下姜片、葱段、蒜块、花椒,炒出香味下兔肉。 滋啦--- 兔肉遇热迅速蒸发水汽,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 炒到兔肉表面起焦皮,空气中弥漫起肉香味时,加盐、老抽调个味。 再加水焖个10分钟,撒点味精、葱花即可出锅。 这时,包子也已蒸好,黄澄澄的、鼓囊囊的,还冒着热气。 沈青端着盛好的饭菜,往厢房走去。 大黄屁颠屁颠跟在主人后头,它的眼睛从未离开过盛兔肉的大碗。 适才,焖兔肉的间隙,沈青已将那几串蚂蚱,烤熟喂给它吃。 但是,兔肉vs蚂蚱,兔肉全胜。 沈青大喊:“小花,吃饭。” “来啦!” 沈小花放下铅笔,合上作业本,哒哒跑到亲哥房间,她肚子里的馋虫,早就被肉香味勾出来了。 “哥,好香啊!” “饿坏了吧,快坐下来吃。” 沈青又拿来两个空碗,冲了一壶麦芽糖水,谁渴了,直接倒就成。 沈小花左手拿着包子,右手执筷夹兔肉,吃得津津有味,“哥,包子好好吃啊,外皮松软,馅料咸香有嚼劲,还有股特解腻的清香,配兔肉吃刚刚好,你快尝尝。” 沈青夹起一块兔子肉,外焦里嫩,味美香浓,让人忍不住多嗦几下,好嗦进汤汁。 就冲这口感,也要弄几只兔子养养。 “味,确实不赖!” 沈青把骨头扔到地上,大黄嗖的一下衔住兔骨,歪着脑袋嚼得嘎嘣脆。 其实,那块骨头上,还沾着肉的,沈青故意没啃尽。 包子、兔肉、糖水,这顿饭吃得格外舒爽。 吃完,沈青坐到门口,借着皎洁的月光,编黄皮柳条。 大黄很忙,忙得喘粗气。 它厢房-屋后来回跑。 去时,嘴里叼了块骨头。 回时,骨头没了,嘴巴又多了点泥。 偶尔,它还会突然停下来,扭头看主人有没有注意到它的动作。 一条大狗,每隔一小会,就会打腿边跑过,能不注意到吗? 不过,沈青假装睁眼瞎,压根不看大黄,他知到大黄去屋后做什么,藏它的小骨头呗。 柳条飞速甩动,经过他的手,变成了提篮、背篓。 …… 清晨,阳光洒进大地,村内炊烟袅袅,村外农户在地里耕耘,人们忙碌着迎接新的一天。 沈青起来,热了下昨晚的剩菜,兄妹俩正吃着饭,沈小花的好友张小美,上门找她玩。 张小美和沈小花同龄,也上三年级。 她扎着个朝天辫,小脸圆圆的,脸颊红红的,活似一颗带柄的红苹果。 “小美,吃过早饭了吗?没吃的话,坐下来尝尝我哥的手艺,他烧的兔肉老好吃喽。” 沈小花抽一双干净筷子往前递,张小美却摇头拒绝了,她拍了拍凸起的肚子,称早上喝了两大碗红薯稀饭,撑到啥也吃不下了。 “好吧!” 沈小花往嘴里塞了几块兔肉,又抓起一个大包子,便拉着张小美回自个卧室玩‘拾子’。 拾子,一种有趣的小游戏。 玩时,八块大小如大拇指头的石块,抓在一只手掌心中。 向上一抛,同时把手掌翻过来,用手背去接石子。 手背接住全部石子后,再向上一抛,翻过手掌,接住一颗石子,让其余七颗落到地上或桌上。 接着,抛起手中的石子。 在其未落地之前,在不碰动其余石子的前提下,抓起地(桌)上的一颗石子,并接住空中往下落的那颗石子。 这时,掌心中有了两颗石子。 将其中一颗,放到另 一只手上。 然后,先前的那只手,再一次抛起石子,赶在其落地之前,抓起地(桌)上的两颗石子,并接住空中那颗石子。 以此类推,直到原本在地上的七颗石子,全被抓起放到另一只手,游戏才算结束。 期间,手背未接住全部石子、抓起地(桌)上石子时碰动了旁的石子、未接住空中石子,游戏归零,换对家拾子。 当然,这只是基本玩法,还有很多花式玩法。 如,增加石子数量,不是手心向上,去接空中石子,而是手心向下,去抓空中石子。 沈小花和张小美嫌石子砸手有点痛,便用八角样的丝瓜籽串,来代替石子。 沈青敲了一斤叮叮糖,舀了一小陶罐麦芽糖,将两样东西放进背篓后,站到厢房门口叮嘱道: “小花,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和小美就在屋子里玩,别出去昂,若是有陌生人来家里,就喊大黄,让它打头阵。” “知道啦,哥!” 沈小花点了点头,双眼却紧盯被张小美抛在空中的丝瓜籽串。 沈青无奈一笑,他背起背篓,叮嘱大黄看好家,便离开了小院。 李家庄在安宁村西南方向,不算太远,三里来路,走路二十多分钟就能到。 沈青向南走了段小路,便往西拐上了宽敞的土路。 路的北边,是已被犁好的黄土地。 路的南边,是一排垂柳,和5米宽的长沟渠。 沟渠很深,沟坡由陡变缓,每隔三四百米,陡坡就有个人为挖出的土梯,供人下到平坡取水。 水面被阳光一照,波光粼粼,闪闪烁烁,好像滚动着无数金银珠粒。 沈青边往前走,边欣赏水上美景,离李家庄还剩五百米时,他瞅见一女子,从平坡下了渠水中。 离得有点远,难以看清女子面容,但从她穿着印花长裙、披着齐肩秀发来看,应不是寻常的村姑。 这年头,村姑们流行编各种辫子,好看不说,还利亮不耽误干活。 忽的,那名女子猛的下滑,全身没在渠水中,只有两条胳膊还在水面上扑腾挣扎。 沈青:??? 救人要紧,沈青狂奔了三百来米,三步并作两步下了土梯,卸下背篓,跳进了渠水中。 第40章:来到李家庄 沈青游到女子身后。 一只手穿过女子腋下,向上抱,令她脑袋露出水面。 另一只手用力划水向岸边游。 救落水者,忌从其正面抓人。 因为心慌+求生欲,落水者两只手会胡乱抓。 抓住了就死也不放手,很容易一拖一,二人相抱着去见阎王。 须臾,沈青游到了浅水区,他淌着水把女子拽上了岸。 咚--- 女子后背朝下,被放到了岸上。 沈青捋了捋脸上的水,低头看清了女子的容貌。 她生着一张鹅蛋脸,肤如凝脂,吹弹可破,五官柔和。 秀丽中透着一股温婉柔情韵味,身姿也很曼妙。 是她! 文月荷,许家寨小学的语文教师。 文月荷,打外省来的知青,和江风一样,老家没有亲人了,由于工作原因,在杏香镇落了户,貌似...住在李家庄。 文月荷胸脯一起一伏,还能自主呼吸,应当没呛几口水。 沈青拍拍她的肩膀,“喂,醒醒,醒一醒。” 文月荷幽幽醒来,刺眼的阳光,让她感到不舒适,下意识又闭上了眼睛。 阳光直射眼皮,她明明闭着眼睛,却好似看到了斑点状的红光。 几秒钟后,红光消失。 她试探性睁开双眼,对上一张英俊、性张力拉满的脸。 “是...是你救了我?” 文月荷脸颊涌上一片绯红,不知是冷水激的,还是烈阳晒的,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沈青直起身子,他刚才在欣赏文月荷的眼睛。 明净清澈,倒映着流光,硬生生把‘金银珠粒’的水渠比了下去。 “文老师,你感觉身子怎么样?” “你...认识我?” 文月荷坐下来,把裙摆往下拉了拉,挡住浑圆修长的腿。 她低着头,人虽上了岸,但眩晕感并没有消失。 “哦,我是沈小花的哥哥沈青,去年带我妹到学校报名时,见过你一眼。 文老师,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你捱过眼下的难关,不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怎能轻易寻短见呢?” “寻-短-见?” “往水渠深处走,水没过头顶了,出于本能才挥手挣扎,不是寻短见吗?” 文月荷有点懵,经他一叙述,自己刚才的行为,确实挺像寻短见的。 “我没想寻短见,我下水是因为---” 文月荷抬眸看向水渠,水面潋滟生辉,不见绒花发带影子。 唉--- 母亲留下的唯一物件,被弄丢了。 她感觉心脏被一只大手攥住,闷闷的、还很痛,泪水也在眼睛里打转。 倏地,俊脸在她眼前放大,吓她一跳的同时,还赶走了抓她心脏的大手。 “都流泪了,还说不是寻短见?” “不是,我没哭---” 文月荷要强的收回眼泪。 “我刚才在洗衣服,发带不小心掉水里了,顺着风往远处飘。 那发带对我很重要,我一时情急下了水,走了几步突然低血糖。 剩下的事,你也是知道的。 沈青,谢谢你救了我。” 沈青细细打量文月荷,薄唇苍白,呼吸又短又促,葱白似的手指,还有点抖,确实符合低血糖特质。 他从背篓内拿出一布包,打开后露出一块块米黄色的叮叮糖,捏起一颗递了过去,“来,吃颗糖,补充下糖分。” 文月荷接过糖块含进口中,糖块在舌尖上跳跃,融化的糖浆,甜如蜜水,还迅速驱走了眩晕感。 须臾,文月荷气色好了一点,也不再喘粗气了,“谢谢!” “文老师,问你一件事,我家小花在学校表现怎么样?” “沈小花啊~”文月荷的嘴角情不自禁弯起,“挺好的。上课认真听讲,回答问题积极,课后作业完成不错,期末考试排名没掉出过前五,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孩子。” “班里有人欺负她吗?” “怎么会? 郁老师(班主任)管理很严,欺负同班同学,是他的大忌讳。 谁敢触他大忌,他就揪人耳朵,把人送回家,连带学生家长一通训。” 沈青眸子微闪,“那有外班同 学找小花吗?” “嗯,容我想一想。”文月荷凝视水面,陷入了思索,“有,我记得上周拖堂,有个小胖墩扒着后门探头探脑的,我问他找谁,他说找沈小花。” “那小胖墩嘴唇上边是不是挂两条鼻涕?” “嗯,没错。” 沈小海找小花,绝对没安好心,“文老师,你在李家庄住,你知道打井的李大福住哪吗?” “知道。 你沿着庄外缘的土路,一直向南,能看到一片竹林。 林中有条东西走向的路,你拐进竹林,向西走到尽头,就是李大福家了。 他家很好认,院门口挂了俩红灯笼。” 沈青默默记下路线,他掐了一片大号紫苏叶,包了几块叮叮糖,塞给文月荷。 “要是还难受,就再吃几块糖,下次来渠边洗衣服,记得带根长竹竿。 如此,即便衣服顺水飘走,你也不用下渠水去追,抄竹竿捞起来就成。” 文月荷脸颊再次一红,望着青年远去的背影,暗暗打算下个月发工资了,定请李大福上门打水井,绝不能让今日丢脸之事,再一次发生。 另一边,沈青背着背篓,继续向前走。 烈阳正盛,微风徐徐。 沈青拐进竹林时,头发、衣服已经干了,衣服皱巴巴的。 好在,乡下人不在乎衣着方面。 沈青本以为文月荷口中的竹林,是细如水管的绿竹林,未成想,却是粗如碗口的毛竹林。 毛竹,禾本科植物,生长速度快,竿型粗大。 粗径8-16厘米,壁厚0.9-1.2厘米,竿高15-20米。 是优良的建筑材料。 沈青闻着竹子独有的清新香味,听着风吹竹叶的沙沙声,来到了小路的尽头---一座围着竹篱笆的宅院前。 院门是用竹子做的,两侧各挂一红灯笼。 透过篱笆的缝隙,能瞅间数间青砖灰瓦房,和一套石头桌椅。 梆梆--- 沈青敲响院门,“有人在家吗?” “有!来啦!” 院内传来喊声,很快,院门从里打开了,开门者是个头发花白的瘦老太。 “小伙,你找谁?” “我是安宁村的,来找李大福,请他上门打水井。” “先到院子里坐会,大福下地了,一会儿就回来。” “好!” 第41章:泥捏四眼狗 这时,一剪着锅盖头的小男孩,扒着堂屋的门,探出半拉脑袋,好奇的打量家里的陌生人。 沈青招招手,小男孩走了过来。 “你是李大福的孙子?” “你认识我?” “大队清算工分那日,我在麦场瞅见你跟你爷要糖吃。喏,拿着。” 沈青再次打开布包,递给男孩一颗糖。 “叮叮糖!” 李小宝接过糖塞进嘴里,甜蜜蜜的滋味+独特的清香,令他开心的眯起眼睛,也放松了戒备。 “你会捏泥人吗?” 巧了,还真会! 沈青点了点头。 “那感情好!”李小宝兴奋跑进屋子,抱出一大块泥团,“我爷待会才回来,趁这会工夫,帮我捏个‘四眼’呗。” “‘四眼’是谁?” 李小宝拍了一下掌,喊道:“四眼,出来。” 从厨房里跑出一只毛色以黑色为主、黄色为辅的小土狗。 它那两颗黑珍珠似的眼睛上,各有一块黄色斑点,像是多长了两颗眼睛。 怪不得起名叫四眼。 李小宝把‘四眼’抱上桌,小狗端坐着,吐着舌头,摇着尾巴,满眼都是小主人。 李小宝:“能捏吗?” “能! 去取木片、小刀、黑豆、黄豆、白芝麻、细竹枝来。” “好!” 李小宝飞快取来沈青所需物件。 他趴在石桌上,乌溜溜的眼睛,紧盯着沈青手部动作。 看着对方将泥团分成若干个大小不一的泥块,看着对方拿起一块块泥块,捏来捏去,捏出狗脑袋、狗耳、狗尾、狗腿等大致形状,并握着小刀或竹片精修。 李小宝看得很入迷,奶奶喊他喝绿豆汤,他都没有听到。 “成了。” 沈青在泥狗耳朵上划拉几刀,划出软骨的轮廓,完成了最后的收尾工作。 李小宝星星眼,“哇,好像。 眼睛黑黑的、亮亮的,上头还有黄斑点,四眼就是长这个样子。 歪坐在地上,梗着脑袋,抻着后腿挠脖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黑豆切片做出来的眼睛,能不黑吗? 贴几粒芝麻,充当反光点,可不就亮了? 李小宝找来一小竹盒,把泥狗收了起来,他动作很轻,生怕弄断连接泥狗各个部位的细竹枝。 瘦老太拿来几只空碗和一壶绿豆汤,“小宝是个人来疯,爱玩得很,见谅哈!” “没啥,我捏泥狗也捏得很开心。” 瘦老太倒了一碗绿豆汤,“来,喝碗绿豆汤解解渴,算算时间,老头子也快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瘦老太话音刚落,戴着靛蓝解放帽的李大福,就推门走进了院子。 李大福先看向宝贝孙子,后看向沈青,“呦,有客,谁啊?” “来找你打井的。” 瘦老太回了厨房,生意上的事,她从来不过问。 李大福抱着孙子坐到石凳上,皱眉看向沈青,“小伙,你哪个村的,我瞅着你有点子眼熟?” “我叫沈青,安宁村的,今个来,是想请你上门打水井。” “我的规矩,你知道不?” “知道。” 打井,按井深收费,一米收1块5毛钱,若送礼送的合心意了,会给人免了5块钱。 沈青从背篓内取出小陶罐和布包,揭开陶罐盖,并打开了布包,露出琥珀色的麦芽糖和米黄色的叮叮糖。 “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请收下。” “搅糖?!!”李小宝兴奋到坐不住了,屁股扭来扭去,想从爷爷的大腿上滑下来,“爷,搅糖,我想玩搅糖。” 李大福抱起孙子放到地上,从桌上拿起两根细竹枝,擦净后递了过去,“玩吧!” 李小宝两只手各捏一根竹枝,在糖罐里搅啊搅,搅出一琥珀色、含些许气泡的糖团,“爷,吃糖。” 李大福感动得咧嘴笑,“好乖孙,真孝顺,知道第一口先给爷爷吃。” 他俯身咬了一小口搅糖。 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他又捏一点叮叮糖碎渣塞进嘴里,香脆可口,甘甜不粘牙,还有股说不出来的清香。 “嗯,味不赖。小伙,你咋知道我家人都爱吃甜食 ?” “哦,你可能没注意到,大队清算工分那日,我也在麦场呢,还听见了小宝跟你讨糖吃。便想着拿糖作礼品,总不会出错的。” 其实,还有一点,村长媳妇许素芬说过,她请李大福上门打井时,送了一麻袋干枣,方免了5块钱。 而干枣,亦是甜食的一种。 李大福回忆一番清算工分那日的情景,李家庄、安宁村,两村队伍确实是挨着的,乖孙闹腾时,自己也的确说过给他买搅糖、麦乳精。 “小伙,聪明啊! 礼,我收下了。 打井费,给你免5块钱。 你先坐着,我拿图纸去,样式由你来定。” 李大福走进屋子,再出来时,手里多了几张图纸,“喏,你瞅瞅。” “好!” 沈青接过图纸,纸上水井的样式大差不差,皆是铸铁管+杠杆压水装置。 区别在于铸铁管的粗细,和杠杆压水装置的固定方式,有的水泥浇筑底部,直接‘焊死’在地上,有的自带铸铁底座,用青板石压住底座来固定。 铸铁管粗细好挑,选直径5厘米的就成。 至于压水装置,沈青凝眸陷入了沉思。 水泥浇筑款,固定很牢稳,还能防盗,小偷长得再壮,也很难偷走压水装置,但是,当泥沙堵住活塞、接口时,水泥块就成了拦路虎。 自带底座款,能灵活取卸,活塞、接口处泥沙清理方便,但是,不防盗,用久了,还会出现压水时,底座微晃现象。 李大福陪孙子玩了一小会的搅糖,“小伙,选好了吗?” “嗯!”沈青递回图纸,“铸铁管要5厘米粗的,压水装置要带底座的。” 李大福收起图纸,“小伙,你具体住安宁村哪里?” “安宁村的东南角,有一片扬树林。 林子西侧有一条土路。 路东侧第一户,就是我家。 我家很好认,屋后隔了块空地,就是扬树林了。” “我知道,我从那儿路过过,坐南朝北那户嘛,之前空着没人住。” 建房,讲究坐北朝南,采光好,能抵御北边刮来的寒风。 偶尔,也会出现些例外。 比如,沈青现在住的土房子,是坐南朝北的。 第42章:讨红薯秧 豆子家是坐北朝南的。 虽然沈、张两家的前院是相连着的,但却不会出现,你站在你家门前,我站在我家门前,能看到彼此的景象。 因为两个院子间,隔着两家的秸秆垛呢。 “李叔,你啥时有空上门打井?” “明个一早就去,一上午就能打好了。” “行!李叔,问你一个事,院子外的竹林,有人承包了吗?” 沈青打算买些竹子建两个棚子。 一个用来养东西,兔子、母鸡啥的。 一个用来当仓库使,放小船、板车啥的。 竹林若无人承包,他就去找李家庄的村长。 若有人承包,那就去找承包者。 “我包了一半,竹林一劈为二,挨着院子的这一半,就是我的。怎么了?” “我想砍些竹子,拉回家搭竹棚,你开个价,多少钱一棵?” 李大福摆摆手,“啥钱不钱的,随便砍。” “我要搭两个棚子,砍的有点多,你还是开个价吧?” “毛竹,你随便砍,砍不尽的。 入伏就冒芽,开春了,竹笋蹭蹭往上冒,我都希望你能多砍点。 我包下它,不是为了赚钱,是想小宝在竹林里疯玩时,不会被‘承包者’撵出去。 你要真想给钱...这样,我打井从来只收一份礼,你却带来了两份,两份我还都挺满意的。 叮叮糖,就抵了毛竹的钱,怎么样?” 冒芽和出笋,是两个概念。 冒芽,竹笋的幼年体,很小,没有食用价值。 捱过暑天到了冬季,芽体会慢慢膨胀,于开春时期破土而出。 许素芬说得对,李大福是个爽快人,沈青笑了笑,“那成,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二人又闲聊几句,沈青便背起背篓往院门口走。 李小宝舍不得他,抱着他的大腿不让走。 末了,李大福放话‘不乖的小孩,往后没有糖吃’,李小宝才肯放人走。 沈青回家路上,碰见了李广田和许素芬,夫妻俩拉着一板车红薯嫩秧。 “村长,许姨,你俩这是要去哪?” 李广田停下板车,“分田到户,南沟的一大片沙土地,给我家分了两亩。 昨天把地犁好了,今天起了个大早,跑北边的王大庄,割了一车红薯嫩秧拉回来种。 红薯好啊,起个垄、插个秧、浇点水,就能活。 后期打理也方便,水肥管够的话,亩产6000斤不是问题。“ 红薯,妥妥的高产作物,一株红薯秧,就能结一二十斤的红薯了。 红薯栽种,可以像栽土豆那样,不破坏小芽的前提下,把红薯切成块埋进土里,等幼苗长到25-30厘米高时,就能移栽到田里了。 也可以到满目翠绿的红薯地里,割一些红薯藤,再把藤剪成15-20厘米长的小段,每段留2-3片叶子,就能斜栽进土垄内了。 “村长,我屋后那片空地,被我开劈成菜园了,我想跟你讨些嫩芽,拿回家栽几垄红薯。” “没问题。” 李广田从板车上扯下一大团红薯藤,塞进沈青的背篓内。 “一个村住着,还沾亲带故的,往后,甭说客套话,需要啥尽管跟我提。 种红薯好啊,等红薯秧蔓延成片了,就能掐秧吃。 叶子下面条,叶杆剥皮切断炒着吃,清爽得狠啊。” 背篓被塞满了,沈青的双肩,却没感到负重有多大的变化,红薯藤不压秤啊! “红薯叶,滑溜溜、嫩嫩的,我也挺喜欢吃。村长,我们边走边聊吧。” “成。” 随后,三人边走边聊。 夫妻俩得知沈青把陶洼的五亩地,全种上了适宜的庄稼,还计划打井、搭竹棚,既震惊又佩服。 感慨沈青分了家、和沈家断了亲,越来越能干了,也越有一家之人的样子了。 须臾,三人于一岔路口分开了。 沈青回到家,他隔着数个秸秆垛,听到前边有喧闹声。 豆子家又出事了? 沈青卸下背篓,往前边走去。 豆子家院子里聚满了人,人们抬头望着‘树王’枝叶,叽叽喳喳的,听不清在说什么。 沈青肩膀前后摆动着挤到人群最里头。 他看到树王的主干上,绑着一条红绸。 树旁立着个一米五高的石牌,牌上刻着遒劲有力的字,书写着‘树王’的事迹。 豆子抱着石牌咧嘴大笑,黢黑肤色+大白牙,太适合当牙膏管上的模特了。 “大青~” 豆子看见沈青,笑着说道:“刚才,大队来人了。 给树王挂红绸、立石牌,并表扬一番它的事迹。 还合影拍照了,说是会登报,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甭管是王老五,还是旁的人,都休想动树王。 走,咱俩到镇上下馆子去,我请客。” 沈青走到树旁,摸了摸红绸,是绒布的,触感柔软、滑溜溜,像是在抚摸动物的皮毛。 “大青,去不去?去的话,我这就去推二八大杠。” “改天吧! 我待会儿要去李家庄,砍些竹子拉回来,当搭棚子的材料。” “我陪你一起去,两个人干活,总比一个人快。” “你家四口人,每人都分到了地,加起来得十几亩吧,这才晴了几天啊,你家地里的活忙完了?” 豆子讪笑,“没呢,才忙完三分之一。” 豆子奶身子弱、要顾家。 豆子爸是个酒鬼,一旦醉了,拿大针戳他大腿,都戳不醒。 让豆子跟着一块去砍竹子,豆子家今天能下地干活的,岂不只剩下豆子爷一人了? “豆子,砍竹子的事不急,我一个人慢慢弄就成,农忙要紧,你还是先忙自家的地,别耽误了播种。” 豆子摸了摸后脑勺,“那行,不过,搭棚子时,你一定要跟我知会一声哦。” “没问题。” 沈青挤出人群,回到了自家小院。 大黄卧在桃树下,朝青绿色的土豆秧喷热气。 厢房内的沈小花和张小美,不玩‘拾子’,改玩‘翻花绳’了。 翻花绳,一种以一根绳子为主要材料的翻声游戏。 玩时,将一根绳子首尾打结成套。 一人用手指把绳子编成一种花式。 另一个人小心用手指对绳子做撑、压、挑、翻、勾、放等动作,来接过绳子,并将其编成另一种花式。 第43章:斧砍毛竹 沈青站门口观察了一小会。 张小美性子沉稳,翻花绳主打一个稳,每一步,都思索好了,才会动手。 沈小花脑瓜子灵活,翻花绳主打一个出奇不意。 如,面对张小美1级难度的花式,她手指动来动去,接过绳子,翻出5级难度的花式。 沈青叮嘱几句,便找出斧子、麻绳、长板凳,拉着板车原路折返回竹林。 林内,一棵棵毛竹高耸挺拔,主干和茎叶都是翠绿色的,像一片绿色的海洋。 毛竹,可作为建材使用的,必然得3年以上的老竹子。 新竹子太嫩了,水分多、密度低、强度大。 沈青停好板车,便开始在绿色海洋里,寻找能搭棚子使的老竹子。 每找到一根,就在其主干上绑个红布条留作记号。 新竹和老竹,很好分辨。 新竹,竹皮翠绿,覆有白霜,竹身无光,竹节毛涩,节纹粗。 老竹,竹皮青里泛黄,无白霜,竹身光亮,节纹细。 沈青靠着这几点,不一会的工夫,就标记出二十来棵能用的竹子。 接着,他挥动斧子,彭彭的砍竹子。 砍时,沈青先是绕着竹根转圈砍。 再左胳膊抱紧竹身,右胳膊挥斧砍竹根,砍出个‘<’型的豁口。 再然后,双手抱紧竹子,使劲向下、向豁口方向压,听到嘎巴一声时,竹根便被掰断了。 毛竹,长15米以上,上端枝繁叶茂的。 一根毛竹的竹根被掰断时,它不会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而是,会被其余毛竹的枝叶支撑着,和地面形成一个锐角。 沈青绕到豁口的背面,双手抱紧竹子,一点点的往后退。 锐角度数越来越小,须臾,竹子哗啦一声落到了地上。 沈青挥动斧子,砍掉了竹梢,并把竹子拖拽到路旁。 然后,他重复之前的操作,去砍下一根毛竹。 一时间,竹林内除了沙沙声和虫鸣声外,又多了砍竹的彭彭声。 良久,久到沈青身上的衣服全被汗水浸湿,他终于砍完了适才被标记的毛竹。 原地休息一会,喝光一小陶罐糖水,体力恢复后,便着手把毛竹装上车。 他先将长板凳腿朝下绑到车把上,再将一根根毛竹扔进车兜内。 放时,毛竹的中心线,要与板车的中心线错个2米。 且,竹根朝向与车头一致。 如此,车头重于车尾,整个车身会向车头倾斜。 但长板凳搁那卡着呢,车身倾斜到与地面平行时,便再无法倾斜了。 沈青每放两层毛竹,就绑一圈麻绳。 当毛竹全被放到车上,麻绳也以‘x’形方式绑好时,他寻了一木棍,插到‘x’的交叉点。 顺时针拧啊拧,将麻绳拧得紧紧的。 末了,木棍向内一折,锁死了。 此刻,映入沈青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翠绿色的三棱柱。 板车的车把,已经被毛竹淹没了,拉是拉不成了。 不过,来之前他就想好了对策。 拉不成,那就推啊! 沈青绕到毛竹尾段,抱住一大团竹子,使劲向下压。 可惜,压到手腕起青筋,车头都没带动的。 硬来不行,那就上异能。 沈青驱动体内绿流,由经脉向血肉溢散,很快,他感觉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他再次抱住一大团竹子,向下一压,整个车身便向车尾倾斜,长板凳也离地了。 沈青向前迈步,车轱辘缓缓转动,‘长棱柱’朝竹林出口方向挪去。 绑在车把上的长板凳,还能当刹车使用。 遇到紧急情况,只需不再向下施力,车身便会向车头倾斜。 一旦长板凳的四条腿落地,就成了绝妙的刹车。 不过,沈青蛮幸运的,一路上并未遇到紧急情况。 路,若是笔直的,且前面没有人,他就提速小跑。 遇拐弯处,他就放慢脚步。 每挪一小步,调整一下‘长棱柱’的朝向,防止毛竹扫到旁的东西。 沈青回到小院时,沈小花和大黄正在玩‘扔玉米芯’游戏。 一个扔,一个捡,玩得不亦乐乎。 至于张小美,已经回自 己家了。 沈小花瞳孔微睁,惊讶的看向板车上的‘长棱柱’,手中的玉米芯掉了都不知道。 “哥,你...好多竹子哦,又粗又长的,一下拉这么多,累不累?” 沈青停好板车,后背靠着毛竹休息,“还行吧,竹子是空芯的,看着怪多,实际没多重。” 沈青在安抚沈小花,省得她担忧。 一根毛竹50-60斤,一整车的毛竹,怎么可能不重? “哥,你等着~” 沈小花哒哒跑进屋子,拿回一条湿毛巾、一把蒲扇、一茶缸水。 “哥,给。” 沈青喝光茶缸里的水,用湿毛巾擦净身上的汗,享受一小会旁人扇蒲扇后,着手去卸车上的毛竹。 先进屋拿出一对烂布条和一把剪下,再解开板车上的麻绳,哗啦啦,将毛竹卸到桃树下。 每卸一根,他就抽数根布条,绑紧毛竹上、中、下部位。 “哥,都卸到地上了,为啥还要绑竹子?” “刚砍下来的毛竹,不能直接拿来用,得放到通风处阴干个半拉月,才能作建材使用。 绑布条,是为了防止竹子因水分蒸发而开裂了。” “这样啊!”沈小花了然的点了点头,“哥,我来递布条,你只管绑竹子。” “好!” 沈青绑竹子时,先把布条绕缠竹身两圈。 再一只脚踩竹身,两只手分别攥住布条的一头,使劲向上拽。 拽到布条绑紧,极速打一个死结。 随后,接过一布条,向前走几米,继续绑竹子。 沈小花未雨绸缪,她察觉怀里的布条,绑不了那么多的竹子。 便跑进屋找出一些烂布,手握剪刀剪出新的布条来。 二人,一个绑,一个递,效率还挺不错。 忙完,时间已过了正午。 烈阳晒得板车发烫,沈青让沈小花回屋休息,他则进了厨房做午饭。 玉米面+水,揉成光滑的面团。 用擀面杖擀成超大号的圆形薄片,再把薄片卷在擀面杖上, 提溜起擀面杖,边旋转、边前后摇摆它,使得薄片能一层叠一层的落在案板上。 接着,左手按住面片,右手握住菜刀,咚咚切出0.2厘米宽的细面。 起锅烧水,等水开的间隙,他先去了屋后的菜园,掐了一小盆野生的灰灰菜。 第44章:铁丝定水眼 这时,水已咕嘟冒大泡了。 沈青将面条下锅。 煮个3分钟,再下洗净的灰灰菜。 又煮个2分钟,捞出面条和灰灰菜。 过两遍凉水,倒上刚调好的料汁,并搅拌均匀。 咚--- 一盆子蒜汁面,被端上了桌。 沈青拿来碗筷,喊沈小花吃饭。 面条软嫩细腻,灰灰菜香浓黏滑,料汁酸辣开胃,蒜汁面简直是利口又解腻, 沈小花胃口大开,连吃两碗,“哥,真好吃,爽口滴很,吃完,还感觉不到热。” 沈青嘴角微扬,“等过几个月,高粱成熟了,用高粱面+玉米面,擀成两掺的粗面条,味道会更好。” 俗话说,春困秋乏夏打盹,冬日正好眠。 吃完午饭,兄妹俩的眼皮逐渐沉重,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牵引着。 索性,各回各屋去睡午觉。 就连大黄,也跃过一根根毛竹,来到土豆秧旁边卧下。 太阳西移,阳光不再毒辣。 原本被烈阳晒得打蔫的树叶,又有了挺直的架势。 沈青睡醒后,带着家伙事,去了李家庄的竹林。 一顿砍砍砍,又推回一板车的毛竹。 卸下并绑好一车毛竹后,他又拉着板车,朝李家庄走去。 不过,这一回不是奔着砍毛竹去的,而是收拾前两回砍毛竹留下的竹梢。 他挥动斧子,砍断竹梢的大分杈,这样才好装车。 这些是不会被浪费的。 粗的,劈开做篱笆,防止别家养的鸡,跑到屋后菜园嚯嚯。 细的,捆扎成竹扫把,或坐兔笼的垫板。 竹叶,晒干泡水喝,消暑又祛火,或塞进灶膛当燃料。 竹梢杂枝较多,沈青往返了好几趟,才清理了三分之一。 此刻,红日西垂,黄昏渐渐退去,夜色笼罩起大地来。 沈青打算等水井打好了,再去清理剩下的竹梢。 …… 清晨,和风徐徐,天空湛蓝湛蓝的,像刚刚清洗过的蓝宝石一般。 今天是周一,沈小花吃了俩包子,就把书包往脖子上一挎,朝许家寨方向飞奔。 沈青则坐在门口,手指甩动黄皮柳条,编织又大又深的圆笸箩。 笸箩编到30厘米高时,院外突然传来喊声。 “有人在家吗?” 沈青抬起头,看见李大福和一壮小伙,坐着驴车进了院子。 驴,个头比骡子小,四肢纤细,躯干也比较短,眼睛处还有一圈白毛。 李大福收紧缰绳,轻吁数声,驴便停了下来。 呜汪--- 大黄摆出攻击姿势,朝驴子狂吠。 “大黄,没事,是认识的人,不用叫。” 大黄听懂了指令,卧回了柳条旁。 但是,它的眼睛仍警惕+好奇盯着驴子。 沈青放下笸箩,上前打招呼,“来啦!” 驴车上装满打井用具,如木箱、铸铁管、青石板、橡胶管等,挤得师徒俩只能坐在车头。 二人跳下车,李大福介绍道:“沈青,今天的雇主,牛满仓,我徒弟。” 牛满仓个头1米75,长得虎背熊腰,毛发旺盛,两个大黑眉连一块,两鬓也长有黑毛,笑起来特憨厚。 三人闲聊几句,李大福便着手干活了。 打井之前,要先找到水眼。 李大福打开木箱,取出两根‘l’型的细铁丝,和两个笔帽粗的木筒。 他将两根铁丝,分别插进两个木筒中。 铁丝较长的那一部分,要露出木筒外头。 李大福两只手各握一木筒置于胸前。 调整铁丝方向使两者平行后,他神情肃然的在院子里慢走。 李大福的两只眼睛,时刻注意着铁丝的动向。 那两根铁丝就像有生命一样,居然会自主转动方向。 沈青发现,李大福是根据铁丝的提示,确定下一步往哪个方向迈。 比如,铁丝自主向东偏移,他就往东边拐。 有时候,两根铁丝会乱转,如摇摆不停、来个大劈叉、一前一后等。 对此,李大福见怪不怪。 他停下脚步,把两根铁丝拨平行了,再继续向前走。 当两根铁丝交叉呈‘x’型时,李大福用脚尖踢一下‘x’交叉点正下方的土,再随意走到某处重新开始。 牛满仓握着个木炭跑上前,以被踢的那块土为中心,画一个水桶大小的圆。 沈青也走了过来,“这个点,就是水眼?” “嗯!”牛满仓侧着身子小声道:“我师傅厉害着呢。甭瞧设备简陋,就两根细铁丝、两个木筒,但脑中有的是货,找水眼,一找一个准。” 沈青扭头看向神情肃然、紧盯铁丝动向的李大福。 他清楚‘铁丝定水眼’看似荒谬玄学,实则有着科学依据。 原理嘛,和上一回用铁针判断牛胃里是否有铁钉差不多,靠的是磁场与铁的关系。 不过,定水眼更依托于地磁。 一般情况下,水眼周围会凝结出一些地球内部元素,比如,铁磁元素。 受压力、温度、时间等影响,其会演变成铁矿物,从而改变周边土壤的磁性,影响铁丝的转向。 当然,还有旁的说法,但无论哪一种,都离不开地磁因素。 另一边,李大福身前的两根铁丝,再一次交叉了,他抬起脚做了个记号。 牛满仓小跑上前,又画了一个黑。 又过了一会儿,在院子里走了不下三遍的李大福,将铁丝、木筒收回箱子。 而屋前的空地,拢共多了三个黑圈。 “沈青,三个水眼,挑哪一个打井,得由你做主。” 三个水眼! 厨房对面一个。 麦秸垛旁一个。 东南方、离第一个水眼六米处还有一个。 沈青凝眸陷入了沉思。 厨房对面? 不行,这儿将来要搭仓库的,至于兔棚,他打算建在屋后。 兔子,本身体味不大,但其粪便、尿液格外的臭。 乱拉乱尿时,兔毛会沾染上排泄物,日积月累,兔子会散发难闻的骚臭味。 沈青可不想夏日院中纳凉吃西瓜时,被缕缕骚臭味煞了风景。 麦秸垛旁? 不行,压水时,难念会溅水。 溅到麦秸上,还想不想吃热乎饭了。 沈青思虑一番,抬手指东南方的黑圈,“就它吧!” “好嘞!满仓,卸家伙。” 随后,一件件打井专用工具,卸到了东南处。 李大福将一块中间有豁洞的厚木板,放到黑圈之上,豁洞与圆心正巧重合。 估计是固定铸铁管使的。 第45章:打井进行时 李大福抱起一车轱辘样式、顶端有弯铁管的玩意,套在徒弟手中铸铁管的上方,并用老虎钳将固定接口装置宁紧。 接着,牛满仓扶铸铁管,李大福旋转车轱辘。 每旋一下,钻头就会往下深一分。 不一会儿,1.5米的铸铁管,就完全嵌入了地下。 李大福拧松接口,卸掉车轱辘,安上另一根1.5米长的铸铁管。 接口再拧紧后,又往新接铸铁管的上方,套一个接口,并安上车轱辘。 接着,师徒俩互换位置。 李大福扶铸铁管,牛满仓旋转车轱辘。 沈青看明白了,人工打井,是钻进地下一节铸铁管,就再连接上一节新的铸铁管继续钻,直到钻出水来为止。 不过,当第二根铸铁管,完全嵌入地下时,师徒俩没第一时间缷掉车轱辘。 而是合力将两根相连的铸铁管拔出豁洞,再用带弯钩的长铁丝,勾掉钻爪、管内的泥土。 清理干净铸铁管,并将其重新放入地洞后,师徒俩才重复之前的操作。 沈青坐回门口,甩动黄皮柳条,继续编笸箩。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师徒俩都在合作打井。 他俩时而旋转车轱辘,时而连接新的铸铁管,时而拔出钻头,清理泥土。 当第七根铸铁管,完全嵌入地下时,车轱辘顶端的弯铁管,开始往外冒湿黏的泥土。 第八根铸铁管钻到底时,弯铁管往外流泥浆。 李大福:“满仓,绑橡胶水管。” “好!” 牛满仓拿起橡胶水管的一头,套住弯铁管,并用铁丝捆紧。 泥浆顺着盘在地上的橡胶水管,打了几个旋儿,从另一头流了出来。 牛满仓急时捏紧水管口,“沈青,井冒泥浆水了,你想让它往哪里流?” 沈青闻声走上前,他环顾一下四周,目光落在离麦秸垛较远的凹地处。 那凹地,像是院里有过大树,却被砍了、挖出树桩,而留下的凹陷。 “往凹地那块儿淌吧!” “成。” 牛满仓拖拽着水管,走到凹地处。 他手一松,泥浆喷涌而出,染黄了一片地。 他将打弯的水管捋直,便回到水井旁继续帮忙。 第九根铸铁管钻到底时,管口冒出的泥浆更稀了,质地像做糊涂汤的面粉水。 偶尔,还会冒出一小截清水。 李大福:“满仓,洗一下井。” “好!” 牛满仓拎一旧的杠杆压水装置,走到凹地处,他将胶皮水管套住装置底部的管口,并用铁丝捆紧。 装置内有个单向阀门,还有一个活塞,也就是蜂窝状的铁片+几片圆形橡胶皮。 压动长柄,会带动活塞上下挪动,抽走管内空气,抽出地下水。 原理,就和用吸管喝水差不多。 牛满仓压动长柄,装置上长30厘米的铁管,源源不断往外冒泥浆。 他压到额头冒汗时,泥浆颜色淡了一半。 他压到满脸胀红时,泥浆变得半透明了。 他压到双腿打颤时,泥浆...不能称之为泥浆了,是清澈又透亮的水。 李大福:“满仓,先停停!” 牛满仓松开长柄,整个身子都在抖,沈青扶他到阴凉处休息。 洗井时,沈青多次提议换他来压动长柄,都被牛满仓拒绝了。 理由是:不吃点苦头,哪能领悟打井的诀窍?甭耽搁他领悟泥浆成色和水源质量的关系。 这时,李大福走到压水装置前,他伸手仔细抚摸出水管内壁,又压动长柄,压出井水来,接一口含进嘴里。 他凝眸感受井水的口感,腮帮子还一下鼓一下缩,推动井水在其口腔内翻涌。 末了,缓慢的、分若干小口咽尽井水。 啧--- 李大福咂了一下舌,感受井水的余味,“清冽,无涩。 还行,能喝,就是...遇上大暴雨或院中有积水,压出来的井水会犯浑、带点泥腥味,过个两三天,自己就能好。 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得再向下挖80厘米。 可...我家管子现在统一规格,都是1.5米长的。 沈青,你有啥想法?” 吃水,是件大事。 沈青不想因省一节管子钱,用水时糟心不已,“再钻一节管子吧。” “成!” 雇主发话了,李大福便卸掉车轱辘,接上一节铁管后,又把它安上去了。 师徒俩,李大福旋转车轱辘,牛满仓压动长柄洗井。 须臾,车轱辘旋到底。 又过来十来分钟,从压水装置管口冒出来的水,变得清澈透亮了。 李大福又接一口井水含进嘴里,重现刚才的品水行为,给出‘不赖,成了’评价。 随后,师徒俩合力拔出钻地15米深的铸铁管。 原来,这些锈迹斑斑的铸铁管,是专门钻井用的。 钻完,需拔出来,换崭新、光滑的铸铁管上阵。 值得一提的是,第一根下入井内的铸铁管,管底是倾斜的,管口封有铁网,还安了滤芯。 沈青凑上前,观察崭新铸铁管,通体黑色,偶见一抹红,光滑锃亮,内壁也没有镀锌。 镀锌,能预防生锈。 但是,锌成分随水进入人体,会危害健康。 李大福:“我进的都是不掺杂质的好管子,用个三四十年不是问题。” 沈青认可的点点头。 前世,其爸妈起房子结婚时,家里打了一口压水井,不是镀锌、塑料的,也是铸铁管。 小时候,没少压水玩。 他最喜欢干的事情是,压一下长柄,迅速挪两三步,张嘴咬出水口。 不喝水,纯感受流水冲脸的快感。 他十一二岁时,井旁安了个电泵。 无需压动长柄,打开电泵,就能自主抽水。 装置出水口接个软水管,灌水缸、浇菜地,很是方便。 他上大学时,井旁又安了个压力蓄水罐。 罐子的管口,连通屋内水管。 这下好了,罐内无水时,电泵自动抽水将其蓄满,屋内拧开水龙头,就自动出水了。 他大学毕业时,又加安了热水器,冷水、热水全有了。 不过,无论怎么改进,嵌进地下十几米深的,始终是最初的铸铁管。 这时,忙活一通的师徒俩,已经将十根铸铁管连接好、放入地洞中,只留20厘米露出地面。 李大福用破布+皮筋封住管口,再挥动一把铁锹,铲水管四周的土。 铲到10厘米深时,上夯实机。 夯实机,四四方方的石头顶部,钻了个带弯钩的铁钉。 弯钩连接一动滑轮,动滑轮上缠有绳子,连接一定滑轮、长柄、底座上的踏板。 如此,既能省一半的力,又能改变力的方向。 底座下方安了四个小车轮,李大福把夯土机推到水井旁。 第46章:危险的泥鳅狗 踏板踩到底,石头会被勾起悬在空中。 脚上不再使劲,踏板自动上抬,石头就会咚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咚咚!咚咚! 石头一下接一下砸下来,把管子周围的地,砸平整,也砸瓷实了。 李大福又搬起2厘米厚、中间有孔的青石板。 孔洞对准管子,将青石板放到刚被砸瓷实的地上, 接着,他揭掉管口的皮筋和布条,套上大一号的胶皮管,胶皮管往下捋了捋,露出铸铁管的管口。 他又拿起一新的压水装置,管口对准管口连接好。 胶皮管上捋,包裹住两管的接口,并缠上一圈又一圈尼龙绳封死。 随后,安装蜂窝铁片、胶皮圆片、螺丝、长柄等物件。 李大福安好零件,又搬了数块5厘米厚的青石板,压住装置的底座。 “铁片+胶皮,就是活塞,用的时间长了,胶皮可能会起褶,往下边漏气。 不用太担心,用时,往管里倒一瓢引水,增加密封性,就能顺利压出水来了。 沈青,你压个试试,看看趁不趁手。” “成!” 沈青压动长柄。 不知是胶皮上下移动摩擦了管壁,还是井内空气穿透活塞原因,直管内传出咕叽咕叽的声音。 须臾,伴随duang的一声轻响,清澈透亮的井水,穿过阀门、活塞,往直铁筒内冒。 沈青又压动几下长柄。 井水上抬,从出水口流了出来。 他弯腰伸手接点井水含进嘴里,清冽、微甜、无异味。 “压水时,底座很稳,一点都不晃,出来的水,也很好喝。打井手艺,不赖嘛。” 李大福倒也不谦虚,“那是,我就是靠这门手艺吃饭的。井打得不好,没生意上门,咋养活一大家子。” 沈青瞥见出水管下方湿漉漉的地面,一脚踩下去,沾一鞋底湿泥都是轻的,滑倒撞上压水装置,可就有得受了。 “李叔,驴车上的水泥、沙子,能各卖我一袋不?我想在出水管下方,整一个流水坡。” “能啊!” 装完压水井,雇主要求另整一‘水泥台’的事,时有发生,李大福早已习惯。 “水泥,一袋2毛7,有30斤重。沙子,一袋9分钱,有50斤重。你家有石子和抹灰刀吗?” 石子? 厨房侧墙边有一堆姜石。 姜石,因形似刚出土的生姜而得名。 好生于红土、黄土的交接地带。 乍一看,很像假山上的风化石。 其实,它是土层的钙质结核。 表面覆有泥土、无光泽,质地虽硬,却也能用锤子、砖头砸断成块。 抹灰刀? 一种用来修整抹平石膏、水泥、腻子等材料的扁平工具。 沈青在记忆里搜索一番,确认家里没有抹灰刀。 “抹灰刀,没有,石子,那边那堆姜石能用吗?” “姜石---”李大福看向厨房侧墙方向,“不垒墙、不负重的话,姜石可以用。你打算整多大的流水坡?” “一平方吧!” 沈青拿起木炭,以出水口正下方为边际线,向前画了个正方形。 出水口对面那条线的中央,还画了个半圆。 “大体就是这样,边缘高个3厘米,作挡水用。 半圆,是孔洞,坡面西高东低。 这样,溅出来的水,会顺着孔洞,流到刚泄泥浆的凹地处。” “一平方,差不多一袋水泥+一袋半的沙子,石子看着掺就成。 这活,我们熟,一小会就干完了。 你甭自己动手了,活,交给我和满仓,你出个材料费就行。” “好!” 随后,三人忙碌起来了。 沈青寻来砖头和锤子,将姜石砸成麻将牌大的块状。 牛满仓挥动铁锹,铲画线范围内的土,铲到10厘米深时,上夯土机砸土。 李大福挥动铁锹和材料,他先将水泥、沙子搅拌均匀,中央挖个凹坑,往坑里倒半桶水。 一铁锹一铁锹的,把混合物往凹坑里铲。 当凹坑里看不到清水,他便无所顾忌,随意铲混合物。 过了一会儿,准备工作做好,开始做流水坡。 先倒半桶泥浆,握着抹灰刀,拍打泥浆,靠着波震,使其自动找平。 再撒一层姜石块,用手来回拍一拍,使得姜石陷进泥浆,只留个头头在外面。 然后,再次倾倒水泥浆,握着抹灰刀画大弧,把它抹平整喽。 边缘地区,立着摆一圈碎砖头,再用稠一点的水泥浆,把缝隙和表面抹匀乎了。 至于槽孔,木芙蓉叶裹着竹竿,占了那个位置,等水泥干了,戳破叶子,抽出竹竿就成。 “完工。” 李大福刮净桶底,将抹灰刀上最后一团水泥,抹到砖头上。 “天气热,六七个小时,水泥浆便会凝固。 估摸天黑前,就能正常使用了。 这期间,隔两小时,往水泥上洒一点水,防止它开裂。 完全凝固后,隔半天,洒一点水,洒个四五天就成。” “行。” 沈青记下流水坡养护要点,他见师徒俩开始把工具往驴车上搬,便转身回屋,取了些票子。 待师徒俩收拾好,沈青问道:“李叔,您算算拢共多少钱?” 李大福从木箱里拿出笔和本,边算账边说道:“十根铸铁管,共长十五米,一米1块5,计22块5毛。 一袋水泥,2毛7,一袋半沙子,1毛3分5厘,计4毛5厘。 两样加一块,共22块9毛5厘。 免去麦芽糖的5块,再抹个零,给...17块9毛就成。” “好!” 沈青从兜里掏出一小沓钱,数了17块9毛递了过去。 李大福验完并收好票子,便牵着驴车离开院子。 沈青站在路旁,目送师徒俩乘驴车拐远,才折返回水井旁。 他抬手抚摸长柄,触感温凉,吸走掌心的热意。 那感觉,像炎炎夏日,来上一牙冰镇西瓜,令人很是舒爽。 沈青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可是,余光瞥见充满泥浆的凹地内情形时,他的笑容僵住了。 沈青:大黄,你是狗,不是泥鳅啊??? 凹地内,大黄四脚朝天,脊背画‘s’在泥浆里蛄蛹。 它全身裹满泥沙,已看不出原本的毛色。 但那神经质的行为,兴奋的哼唧声,和炯炯发亮的眼睛,让沈青觉得此刻的大黄很...危险。 沈青默默往门口挪,祈祷大黄看不到他。 第47章:种红薯苗 呜汪--- 大黄立刻飞奔上前,留下一道道泥印。 它绷着后腿,前爪扒沈青的大腿,兴奋的哈舌摇尾,想邀他一同到泥浆里打滚玩耍。 对狗来说,泥浆坑是个宝贝。 在里面打滚,不仅能清洁毛发、溺死跳蚤、去除异味,还能产生酷似人类按摩时的愉快感。 发现宝贝,大黄不独吞。 它热情邀请着主人一同玩。 哪怕被推倒在地,它也立即站起身,甩动几下身体,咬着主人裤子,往凹地方向拽。 沈青望着满身的泥点子,嘴角微抽,他想是不是该庆幸大黄刚才是在泥浆里打滚,而不是在---粪坑。 盛情难却,可沈青真不想滚泥浆啊,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沈青弓背捂肚,有气无力道:“大黄,晌午都快过去了,我饿得肚子疼,等我吃饱了,再考虑陪不陪你玩,怎么样?” 大黄咬拽裤子动作一滞,它抬眸孤疑+担忧的望着主人。 末了,松开嘴,卧回凹地。 它眼睛直溜溜盯着主人,鼻子却没入泥浆吹泡泡。 咕噜噜--- 泥浆水面,冒出一颗颗黄色气泡。 沈青无奈的原地蹦了几下,表示自己并无大碍,大黄才忠于本性,继续在泥浆中打滚。 沈青确实饿了,不过,在进厨房做饭之前,他先折了些细竹枝,插在‘流水坡’四周,防止动物踩踏出脚印,又换掉衣服,洗了个冷水澡,方着手准备午饭。 和昨天一样,午饭是蒜汁面,吃完,他没补个午觉,而是拉着板车去了竹林。 他一趟趟往返于两村之间,每一趟,板车都像一只绿金龟,小小的身子,驮着硕大的甲壳。 途中,碰见几个未到学龄段的小孩,小孩们对竹子很感兴趣,哥哥长哥哥短,嘴甜的讨了一些竹枝。 然后,小孩们挎上竹枝,边大声喊‘驾’,边蹦跳着走远。 临近傍晚,阳光不再灼热,沈青终于将昨日砍毛竹留在竹林的残枝,全拉回了自家小院。 他舀了半瓢水来到水井旁,摸了摸‘流水坡’,潮潮的、硬硬的,估摸要不了多久,就能干透了。 沈青将瓢内的水,均匀泼洒在‘流水坡’上,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查看背篓内的红薯藤。 藤和叶柄挺拔翠绿,叶片有一丢丢萎蔫,影响不大,栽进土里浇点水,过几个小时,叶片就又支棱起来了。 沈青寻一把剪刀,将红薯藤剪成15-20厘米长的小段,每一段留有2-3片叶子。 剪完,他背起背篓、拎着锄头,来到了屋后的菜地。 俗话说,雷雨发庄稼,一场雨来一场肥。(针对不积水区域) 一场大雨过后,菜园欣欣向荣,个个卯足了劲儿生长。 番茄、辣椒、茄子主干变粗变暗绿,分枝、叶片步入徒长阶段,基本一天一个样,估计再过个二十来天,就由‘徒长’改为‘开花坐果’喽。 黄瓜、豆角、酥瓜、丝瓜等,对长着多肉状又厚又大的子叶,已经干枯剥落了,叶片数目增多,有的甚至长出了卷须。 沈青计划整篱笆时,顺当在爬藤类苗株旁,插几根竹竿。 之前点的大豆、眉豆、大蒜,和撒的荆芥、芫荽、小青菜、面条菜等,也已经发芽破土长叶子了。 其中,荆芥、小青菜,再过个七八天,就能掐叶吃了,荆芥越掐长得越旺。 沈青心情很是愉快,嘴角也一直上扬着。 很快,他就能收获亲自种下的作物了,那种收获感觉,不是沟坡薅野菜、洼水捞田螺逮鱼所能比拟的。 沈青欣赏完绿油油的菜园,握紧锄头着手起红薯垄。 红薯想长得好,起垄很关键。 地,前两天就用抓钩翻整好了。 他今天打算起三个南北行向的土垄,如此,红薯生长期间,能获得更充足的光照,垄面也受热均匀。 沈青挥动锄头,他边慢慢的往后退,边将锄刀上的土,垒堆到两侧。 他起的红薯垄,下宽上窄,下70厘米,上30厘米,高30厘米。 起完垄,沈青沿着垄中间那条线,每隔30厘米,用手挖一个坑,将红薯苗斜着放进坑里,并埋一半的土。 栽完,沈青又拎来一桶水,他一只手握着提手,一只手托着桶底,弯腰给只埋了一半土的红 薯坑浇水。 若水桶见了底,他就到前院再打一桶水,拎回来继续浇。 浇完,待水浸透了土坑,他着手埋剩下的一半土,并把土按实了。 如此,才算干完栽种红薯苗的活。 他抬头望天,晚霞将退,是时候做晚饭了。 他掐了一些灰灰菜,焯熟后,加点调料调成了凉菜。 栽剩下的红薯苗,他去掉萎蔫的叶子,剥掉表皮上的薄,切成小段,下过清炒。 红薯片+玉米面,煮了一锅红薯糊涂。 红日西垂,炊烟袅袅,淡淡的烟雾,与晚霞交映出朴实无华的田园常态。 扬树林旁的岔路口,沈小花笑着挥手和张小美告别,接着,她蹦蹦跳跳走在土路上,走到自家院前时,她有点懵。 沈小花仰头望天,天上没下‘竹子雨’啊,家咋就被竹子占了呢? 交错无序的竹枝,构成翠绿色的大山,不过,竹山与麦垛间有个一米宽的小道,可供人通过。 沈小花把书包,拨到朝麦垛的那一侧,嗅着竹叶的清香,穿过了通道。 但是,院内的景象,更令她震惊。 院内,多出一压水井。 井旁,还有一水泥做的流水坡。 她激动的跑上前抚摸,长柄、螺丝、出水管、水泥地等,一处都没有落下。 “哥~” 沈小花边跑边喊着找人。 厨房内无人,唯有铁锅冒着热气。 堂屋也没有。 末了,她在东厢房找见了亲哥。 “哥~” 沈青正在摆置碗筷,他循声看向门口,见沈小花小脸红扑扑、额头还冒汗珠,“先去洗把脸,再过来吃饭。” “哥,压...压水井,咱家打了压水井?” “嗯,天天去人家压水,也不是个事啊!” 沈小花眉眼弯成了月牙,她也喜欢玩压水井。 抬压长柄时,她会感觉井下的水,在跟她玩拔河游戏,井水冲破阀门,涌出管口时,意味她赢了。 而且,夏天疯玩,沾了一脚的泥沙,站在出水口,任凭冰凉井水,冲刷脚上泥沙的感觉,甭提多美妙了。 第48章:被泥浆染黄了 沈青想了想,流水坡已干透,压水井正常用,是没有问题的。 “行,走吧!” “好耶~” 沈小花拽着沈青,兴冲冲来到井旁。 咕叽--- 沈青在抬压长柄。 沈小花困惑的盯着发响的井身,“哥,你咋不加一瓢引水呢?” “新井,自然用新胶皮喽。无褶子,密封性好,用不着倒水提高气密性。” 沈小花点了点头,“这样啊!” 很快,清澈的井水,涌出出水口。 沈小花两手合成瓢状,去接井水。 嘶--- 指尖碰到水后,她又猛的缩回手。 沈青停下来,“怎么,是水太凉了?” “没有,是我摸到水太激动了。哥,继续压。” 沈青缓慢抬压长柄。 这一回,打出水口流出来的水,比之前小很多。 沈小花捧水泼脸,清凉的井水,卷走了热意、汗液,留下了清爽。 小脸埋进水里时,她想偷喝几口,却又担忧亲哥发现,并训斥她,只好作罢。 洗完,二人回屋吃饭。 红薯糊涂甘甜顶饱,凉调灰灰菜酸辣柔滑,红薯叶柄爽嫩,细嚼后,口舌还留有一丝清香。 沈青蛮喜欢灰灰菜的口感,他打算挑几棵高壮的留种,明年,留一小片地,专门种灰灰菜。 吃罢饭,他坐在门口,黄皮柳条于其指间飞舞,变成笸箩的一部分。 身披鱼鳞状泥盔甲的大黄,卧在他腿边打鼾。 笸箩,一种用竹篾、柳条、荆条、秸秆等材料,编制而成的盛器。 其大小、深浅、方圆,都没个规定,全凭编笸箩者的个人意愿。 编圆形笸箩的难度,要低于编方形笸箩,沈青编了若干个小、中、大圆形的笸箩。 小的,拿来盛馒头、包子、锅贴。 中的,摘菜使。 大的,用来装粮食。 轻柔的月光,洒满了庭院。 万籁俱寂,唯独房门前有细微鼾声,和抽动柳条的嗖嗖声。 月华流转,一个个笸箩,取代了山丘似的柳条堆。 沈青将最后一个笸箩锁边好后,弹了弹狗耳朵,旋即看向东南方的凹地。 水已渗透到了地下,只留黄色的湿泥,覆着在地表。 预计再见半天烈阳,就能干透了,到时候嘿嘿,起锅烧水---泡大黄。 睡着的大黄,似乎突觉耳朵发痒,它无意识用后爪踹耳朵,踹掉一干硬土块。 沈青捡起土块,将其掷远。 随后,收拾收拾回屋睡觉。 …… 太阳高悬,烈阳普照大地,大黄卧在半干的凹地处,汲取黄泥仅余凉意。 彭彭--- 院内,沈青一只手握竹梢,一只手持砍刀,砍掉竹竿上的侧枝。 再用一把手工锯,将竹竿锯成1.5米或2米长的小段。 接着,垂直于地面立起1.5米长的竹竿。 将砍刀的刀刃,抵住竹竿上头的横截面。 攥紧砍刀的两端,使劲向下一压。 噼啪--- 砍刀压到地面时,清脆的劈竹声消失了,竹竿一分为二,砸落在地。 其实,竹竿上有纵线,沿着纵线劈,很容易把竹竿劈成两半。 势如破竹,就是这个意思。 沈青砍分枝、劈竹竿,一是想腾地方,二是想给菜园整个篱笆。 清早时分,他就画了张篱笆图纸。 纸上内容: 每隔一段距离,竖一根粗竹竿,作为篱笆的支撑架。 竹片像渔网般斜着交错出无数菱形,上、下两部,再横着帮一行竹片,防止家禽幼苗从菱形孔隙内钻进菜园。 一朵朵白云缓慢滑过安宁村上空,随风飘向了远处。 沈青身后,多了一堆堆竹片,院内的竹山,亦有了一个豁口。 他起身活动下筋骨,打算下午再干。 余光扫到凹地上的黄泥,水分蒸发到不黏狗毛了,便起锅烧水---泡狗。 大黄被抱进沸水+井水掺成的温水中时,整条狗有点懵。 大黄:??? 当沈青捧水往它身上泼,还反复揉搓狗毛,以加速泥块软化 速度时,它弄清楚主人想干嘛了。 哗啦--- 大黄卧在盆中,配合着沈青的口令。 叫仰脖,绝不低头。 叫抬左爪,绝不抬右爪。 乖巧得不要不要的。 搓掉全部的干泥,沈青把大黄抱到一旁。 大盆内的水浑浊不堪,底部沉了一层泥,水面浮着草叶和跳蚤。 沈青倒掉浑水,重新热水+井水,整了一盆温水。 大黄颇有灵性的自动迈进盆里。 沈青寻来一把篦子,一边用狗身上泼水,一边用篦子给它梳毛。 箅子和篦子同音,却不是一个物件。 前者,蒸馒头、蒸包子用的隔物器具。 后者,一种梳齿又细又密的梳头工具,能刮掉皮屑、虱子、跳蚤等。 这把篦子,是许玉娜送给沈小花的。 小花头上没虱子,又嫌它梳着头皮疼,就塞到一旁不用。 农村的狗,土里来草丛里去的,身上难免会有跳蚤。 还好,大黄身上跳蚤不多,全身用篦子梳了个遍,也才梳出十来只跳蚤。 而且,大部分已经被水淹死了。 没死的,两大拇指甲夹住它,向内一挤,噗呲一声,将其挤扁。 梳洗完,大黄的毛发格外的顺溜,但毛色仍偏向泥黄色。 嗯,被泥浆染黄了,过段时间,会自己褪色的。 沈青把大黄抱出盆,大黄落地后立刻狂甩身体,沈青猜到它会这样做,一早就躲开了。 大黄跑到门框旁卧着,沈青倒掉盆内的水,转身进厨房做午饭。 吃完歇一会儿,又继续砍竹片。 沈青花了两天时间,才啃下了‘竹山’。 期间,他还用一‘y’形的粗分叉,加皮筋、皮兜,做了一个弹弓。 他自制了些泥丸,去扬树林试了一下弹弓。 弹力不错、准头不偏,成功射下三只麻雀,喂给了豆子家的猫。 他打算整完篱笆,就去一趟青山,淘点子山货,顺当看看能不能打几只野兔野鸡啥的。 沈青也尝试过,烫弯竹片、绑上皮筋、削尖竹枝,制成简易版的弓箭。 奈何,对着树上的看桃射了几箭,准头差不说,还软绵绵的,没啥子力道。 …… 是日,天朗气清,沈青抱着一大捆竹片,来到了屋后菜地,大黄亦摇尾跟了过来。 咕咕--- 绿油油的菜畦,突兀传出一声鸡叫。 沈青循声走过去,他在番茄苗旁,看见一只黄色的、保龄球般大的母鸡。 锋利的爪子刨地上的土,喙时而啄番茄苗,时而往地上左右摩擦。 可气的是,那株番茄苗,已经被它搞断了。 谁家的鸡,也不看紧点! 沈青捡起一土坷垃,咚的一声砸向番茄苗地。 第49章:吓破胆的鸡 大黄狩猎血脉觉醒,飞冲追上,一口咬住了母鸡翅膀。 咕咯--- 母鸡胡乱扑腾挣扎着,失了半翅膀的毛、多了两个血洞后,母鸡挣脱了,并迅速往外跑。 大黄带着一嘴的毛,在其后面追。 很快,母鸡横穿土路,进了一户人家。 大黄追进院子,朝那户人家堂屋方位狂吠。 “大黄,回来吧!” 大黄一边吐鸡毛,一边慢跑回到主人跟前。 “大黄,再有下一回,记得咬脖子,前爪按住鸡身,省得它挠你。” 呜汪--- 大黄听懂回叫一声。 沈青家,前边是豆子家,后边是扬树林。 东边是蚕豆地,西边是土路,再往西,是张猛家,也就是母鸡跑进的那户人家。 说起来,张猛的媳妇李秀,和许素芬一样,跟沈青沾亲带故。 但是,那一丢丢血缘关系,缘自于沈青奶,沈青连沈家都不认,甭提认李秀了。 沈青薅掉那株番茄苗的残根,剔了两株豇豆苗,给补了上去。 随后,他又拎来一些工具,着手弄篱笆。 沿着菜地的四个边,每隔1.8米,挖一个0.4米深的小坑。 2米长的粗竹竿,竖着插进坑里,撒点碎姜石,再埋上土,并用脚踩瓷实了。 ‘支柱’全埋好后,每两根支柱的上、下两个部位,皆用铁丝横着绑一根2米长的竹竿,弄出篱笆的主体框架。 接着,钉子+麻绳,将一根根竹片,倾斜交错出菱形的方式,安在主体框架上。 大黄很贴心,若沈青脚旁的竹片不够用了,它就用嘴叼来远处的竹片。 天如碧海,云似轻舟,朵朵白云,静静地、轻轻地飘浮着。 太阳缓慢地于高空中画了个大弧,由东挪到了西。 历时一天,竹篱笆终于完工了。 菜园正对着厨房侧墙的地方,沈青做了特殊处理。 两根支柱只隔了1米,上下两处也未横绑竹竿,而是直接安上提前做好的竹门。 一侧,上、中、下各缠几圈铁丝,当作合叶使。 一侧,三根合一股的铁丝,拧成‘∞’型,套住支住和竹门的顶端,当作铁锁使。 进出菜园,只需取下‘∞’型锁,把竹门往外一拉,即可。 眼见时候不早了。 沈青收起铁锹、锤子等工具,将剩余竹片拢成一堆,放到菜园的空地处,便回厨房做晚饭。 大铁锅冒热气,厨房弥漫起红薯香味时,沈青听到屋后土路传来嘶声力竭的吼声。 吼声,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 似乎是绕了个半圈,进了他家的院子。 “啊---” 尖锐刺耳的吼声,吵得人耳膜发痛。 沈青大概猜出来人是谁了,他撤掉灶膛内的火,起身欲出厨房。 这时,吼声,演变成了叫骂声。 “沈青,你个出瘪子,你给老娘滚出来,敢做不敢当,是吧? 我告诉你,今个这事儿,我跟你没完。” 沈青大步走出厨房,一脸平静无波,只淡淡盯着手拎死母鸡、引来一众看客的李秀。 李秀对上那双深眸,突感一股冷冽寒意袭来,冰得她头皮发紧,心里生出一股退缩之意。 呜汪--- 大黄冲院内一群人狂吠。 狗吠声拉回了李秀的思绪,想起理、道都在自己这边,她又燃起了战意。 理:鸡被狗咬死了。 道:沾亲带故,她是长辈,沈青需按孝道行事。 李秀,是沈青奶的亲弟生的女儿,按辈份,二人是表姑和表侄的关系。 “就是它。”李秀怒指大黄,“是它咬了我家的鸡,瞧瞧,鸡翅膀上,还有两个血窟窿呢。” 李秀引来的看客,纷纷踮脚探头观望,确实,没毛的翅膀上,有俩血洞,可…… “咬翅膀...能让鸡丢了命?” 人群里冒出一声质疑。 李秀:“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上午发现鸡被沈青家的狗咬了时,我才没上门讨说法。 谁知...这鸡回了家,就一直耷着头,没个精气神,喂啥也不成。 刚才,更是猛烈抽搐几下,倒地咽气了。 大家评评理, 沈青该不该赔我家鸡?” 人群躁动起来了。 “打蔫、不吃、抽搐,听描述,像是吓破胆,给吓死了。” “鸡崽,胆很小的。那鸡,看着不到两斤,顶多两个月大,被吓死,也是正常的。” “可惜喽,再养几个月,就能下蛋了。” “沈青,你家的狗不咬鸡,鸡就不会吓破胆,更不会丢了命。你赔一点钱意思意思吧!” “赔一点?!!” 李秀拔高嗓音,尖声嘶吼,“凤儿,我的凤儿。 啊--- 这只鸡,是我特意给凤儿买的。 等凤儿坐月子时,杀了炖鸡汤给她补营养用的。 我花了老多心血,才把它养这么多,赔一点怎么能行?” 沈青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他觉得李秀这种说着说着就尖叫嘶吼的人,比纯粹的泼妇更惹人厌烦。 “李秀,没记错的话,你和张猛只生了一个女儿---张凤。 今年才十一岁,养鸡...为凤儿坐月子用? 难不成,是我记差了,你是二婚,嫁给张猛之前,还有一任丈夫。 你跟前夫也生了个女儿,取名叫凤儿?” 前两年,上头修改了法典,男方满22周岁,女方满20周岁,才能打结婚证。 当然,也可以先结婚后领证,但男女年龄总归要在16周岁往上的。 众人听到沈青的揶揄,哄笑作一团。 “啊---” 李秀气得双肺冒火,粗重的喘息声,活像是一头牛。 “不懂孝道的玩意,我是你表姑,你竟敢直呼我的大名? 有的人家,闺女刚出生,就在树下埋坛酒,等发嫁闺女时,挖出来当喜酒用。 我提前几年,为凤儿养只坐月子用的母鸡,怎么就不行了? 按凤儿17岁出嫁算,离坐月子还有7年的时间。 土鸡,8个月大时,开始下蛋,平均三天下两个蛋。 6年半的时间,能下1581颗蛋,能长7斤重。 按市场价,鸡蛋6分钱一个,鸡肉6毛一斤,我足足损失99块零6分。 沈青,念在大姑(沈青奶)的情分上,我不要你赔那么多。 打个对折,再抹个零,赔我49块就成。” 沈家和张家只隔了条土路,李秀见沈青买小船、种菱角、种高粱、拉竹子、打水井,推测他兜里很有钱。 第50章:用魔法打败魔法 众人倒抽一口气,市面上,一只鸡苗3毛5分钱。 即便喂了两个月的麦麸子,加起来4毛5分顶天了。 49块,李秀真敢张大嘴巴要啊?!! 一头发花白的老头,正欲打圆场,沈青却率先开口了。 “李秀,我和村头的沈家都断亲了,你还攀哪门子的亲戚?啧,你以为只有你会算账?” 沈青轻蔑一笑。 众人尚发懵之际,他已然走进厨房,拿出一断根的番茄苗。 断裂处,还有‘喙’啄过的痕迹。 “凡事,都有个前因后果,我家大黄,可没进过你家的鸡棚。 今早,是你家的鸡,跑我家菜园嚯嚯,弄断了一株番茄苗。 我丢土块驱赶,它却满菜园乱窜,差点踩坏旁的菜。 大黄上阵追撵,才把它赶出了菜园。 我承认,大黄追撵时,咬到了鸡的翅膀。 但是,李秀,你要求我赔你家鸡的前提,是不是先谈妥番茄苗的赔偿。 这株番茄苗可是稀罕货,它抗涝、抗盐碱、抗重茬,亩产高达7000斤。 我掏空口袋,才凑够买一株苗的钱。 我种它,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留种,明年好种在陶洼。 按种三年来算,三亩半地,三年能产73500斤番茄。 按市场价,番茄2分钱一斤,我足足损失了1470块。 李秀,赔吧!” 沈青神情从容,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 用魔法打败魔法,对方乱扯,你就扯得比她更凌乱。 “啊---” 李秀捂耳尖叫。 她原想靠着撒泼耍赖,讹上个几块钱。 没成想,对方不上套,还比她更能耍赖。 “臭不要脸,一株破番茄苗,也敢漫天要价,不怕沈家列祖半夜爬出坟头,敲你家的门?” 沈青无所谓耸肩,“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倒是你,养了鸡,也不看紧点,毁了人家的菜,不道歉,反倒舔着个老脸讹人。 类似的缺德事,没少做吧? 你想用‘鬼敲门’吓唬我,该不会...害怕‘鬼敲门’那个人是你吧!” 沈青瞳孔微睁,一副勘破旁人心鬼的震惊样。 “你...啊,胡扯啥...我撕烂你的嘴。” 李秀表情狰狞往前冲。 沈青抄起一旁的竹竿,卟卟数下,打红李秀的爪子,也打得她嗷嗷叫唤。 李秀呲牙欲骂,沈青却高举竹竿,插鱼般插向妇人的脚背。 啊--- 脚背钻心的痛,令李秀发出惨叫。 她手捂脚背单腿乱蹦,蹦着蹦着,重心失衡,摔倒在地。 “你---” 沈青晃了晃竹竿,李秀咽下脏话,边拍大腿边嚎哭,仿佛,是被‘恶人’欺负了。 “人都围这儿干嘛?” 话音刚落,一五大三粗的壮汉,挤进院子里。 他错愕+心疼地盯着嚎哭的李秀,“秀儿,出啥事了?你咋坐地上哭?” “张猛,你咋才来啊?” 李秀看见丈夫来了,顿时有了底气。 “张猛,沈青欺负我。 他家的狗,咬死了咱家的鸡。 我上门讨说法,他不仅赖账,还动手打我。 瞧,手背被打得火辣辣的痛,我坐地上...是因为他砸我脚。” 李秀小麦色的手背上,赫然多了数道又红又肿的打痕。 张猛盯着打痕,盯到眼睛充满红血丝。 “沈青,我捧在手心里都怕摔了的人,你竟敢打她,我跟你拼了。” 张猛龇牙往前冲。 沈青挥竹竿阻拦,张猛却双手抓住竹竿,他高抬腿,以膝盖为支点,将竹竿掰成两半。 他举着断截的竹竿,继续往前冲。 沈青扔掉竹竿,腿脚暗自蓄力。 张猛人如其名,长得像只黑熊,魁梧,肌肉发达,却也有着弱点,比如…… 此刻,满是毛刺的竹竿头,仅差5厘米,就要扎烂沈青的脸。 张猛腥红的眸子中,更透露一股暴虐之瘾即将得到满足的变态意味。 暴虐? 沈青眸子蓦然发冷,他高抬腿,猛踹张猛的小腹三角区, 也就是膀胱。 张猛顿感自己的膀胱快要炸了。 他本就有尿频、尿刺痛的顽疾,这一踢,不亚于往火山口,丢了一颗炸弹。 张猛感觉膀胱里有无数小兵,手握长矛狂刺。 趁他弱,要他命。 咚咚--- 沈青蓄力握拳,捶捶直击要害。 捶到张猛脸色惨白,隐隐透出一抹青色时,他连打带下绊,用肘别倒了对方,将人按倒在地。 “张猛,搞清楚点,是你家的鸡,先到我家菜园里嚯嚯,你媳妇拎鸡上门,索要49块赔偿。” “49块?”张猛脸挨着地,不可置信的看向李秀,“秀儿,沈青说得是真的吗?” 李秀的脸,一会青一会红,“张猛,你也知道,那鸡...是给凤儿坐月子准备的,价,自然会高点。” 看客们七嘴八舌,秃噜出事情的经过。 “秀儿,我平常咋跟你说的? 甭怕惹麻烦,只要咱占理,我豁出这条命,也要为你和凤儿出气。 可...今个这事,咱不占理啊!” 张猛眼睛没了暴戾,徒留疲惫和悔恨。 “沈青,对不住哦! 是我这个做姑父的不对,我不该偏信秀儿的一面之词,没搞清楚状况,就跟你动手。 你放心,我回家,会好好说道说道秀儿,你家断了根番茄苗,我定会给你个交代。” “姑父?” 沈青抬脚踩张猛的骶骨,并坏心眼的左右碾压。 这一脚,犹如往一装满水的杯里,滴了一滴水,致‘水’开始往外溢。 沈青闻到骚臭味,嫌弃的退了几步。 张猛全身发麻,赶忙脱掉汗衫,系在腰间,挡住被浸湿的裤裆。 张猛从未像此刻一般庆幸,庆幸自己患有尿疾,虽急但量少。 否则,弄得满裤、满地都是,还怎么挡? “沈青,抱歉,我一时嘴快,忘记你已和姑姑家(沈青奶)断亲了。 秀儿,伤得不轻,我先带她回家抹药,晚会儿,再登门道歉,谈赔番茄苗一事。” 张猛搀着李秀,躲饶着人群,离开了小院。 众人虽未瞧见汗衫下的景象,但那若有若无的骚臭味,脑子稍微灵活点的人,都猜到了什么。 哈哈--- 人群哄笑一片,张猛臊得整张脸黑红,恨不得钻地缝里去。 李秀走路一瘸一拐,心里担忧会留下后遗症。 “沈青,行啊,张猛都被你干趴下了。” 一瘦猴样的小伙打趣道。 沈青摇头摆手,“缪赞了,取巧而已,天快黑了,大家散了吧!” 众人散开了,三三两两的走在不同朝向的土路上,拿刚才的事做谈资。 第51章:李秀的遭遇 在农村,有三类人容易被人欺负。 第一类,一家子老实巴交,两只脚跺不出一个屁来,别人咋霍霍,都没个反击。 (一旦反击,必出大事) 第二类,无权,且家境窘迫,哪怕无利益矛盾,见了面也会阴阳怪气一番。 第三类,家族人少,若家里没个男丁,或同姓一脉的人群凋零,会被同村的大家族欺负。 沈家和沈家断了亲,便被安宁村的人,归到第三类上。 但是,经过赶走王老五、暴揍张猛这两件事,众人知道沈青不仅是个硬茬,还很能打。 便不再敢轻视他了。 …… 夜幕降临,天空繁星点点。 沈青正吃晚饭时,张猛登上门来。 骚臭味没了,裤子也换了条新的,手里还拿着两株番茄苗。 张猛把番茄苗放到桌上,絮絮叨叨,说了一堆道歉的话,态度很是诚恳。 末了,拍胸脯保证,会好好管教媳妇,方转身离开。 沈青全程没给张猛好脸色,更没有送他出门。 张猛,在安宁村风评蛮不错的。 他逢人便笑,为人热情大方,谁家有难,知会一声,他便放下手头的活往前冲。 只有有碰到和妻女相关的事,他才冲动、暴躁,外人将此归结为爱家人的表现。 村里一些大姑娘,还羡慕李秀嫁了个好丈夫。 沈青,为数不多清楚张猛私下里是啥样子的人。 他能知晓内情,得赖于李秀。 李秀曾不止一次,趁天黑跑村头沈家哭诉,称张猛虐待她。 起初,沈有根等人不相信李秀的话。 认为是夫妻俩拌嘴,李秀心有怨气,才往张猛身上泼脏水,还劝其珍惜姻缘,莫要无理取闹。 毕竟,张猛‘爱妻’人设,立得非常牢固。 后来,沈青奶宠溺幼弟,爱屋及乌,也疼爱亲侄女李秀,她一通闹腾,逼得沈有根替侄女讨回公道。 某个月黑风高夜。 刚在好友家吃了一顿酒的张猛,摇摇晃晃,走在村里土路上。 沈有根等人,套麻袋、把人打了一顿。 结果……李秀报警了。 她称沈有根故意伤人,并索要赔偿。 至于虐待行为,她全盘否认,表示张猛视他如珍宝,是沈家人患有癔症,才会胡说八道。 末了,村长李广田出面,将事情改为私下调解,沈有根赔了医药费、补品费,才算把事情给了了。 自这件事之后,李秀若是被‘欺负’狠了,还会找亲姑哭诉。 沈家人当乐子听,全无劝人的心思,唯有沈青奶,会冲碗糖水,给她补补身体。 再往后,大抵是被欺负得太久了,李秀精神出了问题,具体表现是---情绪一激动,就啊啊的吱哇乱叫。 安宁村的长舌妇,背地里喊李秀是‘疯婆子’。 李秀的遭遇,是悲惨的。 但其过得好不好,沈青一点都不关心。 他只想早点吃完洗漱睡觉,明天一大早领着大黄去青山寻宝。 “哥,这两株番茄苗,怎么处理啊?” 李秀开始发疯那年,沈小花才5岁大,她不知发疯内情,却天然本能的讨厌张猛。 适才,她和沈青一样,全程板着个脸,充当小包公。 沈青抬眸看向番茄苗,大抵是种的早,已经冒花蕾了,“随便寻一空地栽下吧!” 沈小花兴奋地拿起番茄苗,“我去种。” 说完,一口气喝尽碗里的糊涂,拎着抓钩去了屋后的菜地,她将番茄苗栽在临近酥瓜秧的空地上。 “打今起,你叫小一,你叫小二,你俩快快开花结果。这样,暑假就有番茄吃了。嘿嘿,软软的,一口咬下直接爆汁。” 沈小花自言自语嘟囔完,领着大黄出了菜地。 …… 另一边,门闩插严的房屋内,四方桌旁,坐着一家三口。 张猛坐在主位,一口接一口闷兑水的散装酒,两眼始终像盯住猎物的毒蛇一般,阴鸷、黏腻的盯着母女俩。 母女俩皆低着头,心脏怦怦乱跳,欲蹦出嗓子眼,眸中闪烁着惊恐,生怕张猛又‘发昏’。 砰--- 张猛把玻璃瓶重重放到桌上,瓶底触碰桌面发出的巨响,震得母女俩 心悸不已。 “你俩长能耐了,学会背着我讹人了? 若讹成功,并不留下话把,也就算了。 偏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脑壳。 钱,没讹着,留下话把,还害我丢了面子。” 说到这,张猛故意停顿下来,惬意欣赏母女俩的恐慌、惊惧、又无可解的样子。 “凤儿,回自个屋去,李秀,跟我走。” 凤儿慌张跑回屋。 大热天的,她把自己蒙进被子里,只为少听到一点东厢房的动静。 …… 夏日清晨,乡间空气中,弥散着一种慵懒而静谧的气息,令人身心舒畅。 时值六月初,农忙基本结束,偶见有农户在边角地或沟边,种点子绿豆、黄花菜。 沈青背着大号背篓,领着大黄,走在去往青山的小路上。 篓内,装有麻袋、绳子、小抓钩、藤盒等物件。 途中,路过陶洼时,沈青下去转了一圈。 种在斜坡上的大豆,两片子叶破土而出,弯垂着脑袋,在为抽长真叶蓄力。 平地上的高粱,也已冒出黄绿色的嫩芽,等其长到20厘米高时,就可以剔苗了。 洼水内的菱角,叶子比刚种下时大了一圈。 一只白鹤,在洼水中闲庭信步,火红的眼睛紧盯着水面,倏地往水里一啄,脖子伸伸缩缩吃到了一条小鱼。 沈青没打扰那只白鹤觅食,领着大黄继续往南走。 难得往远地方跑,大黄亢奋的渠坡草丛上乱窜,时而昂头追蝴蝶,时而低头捉蚂蚱,时而呜汪一声,吸引主人的注意。 呜汪--- 大黄摇着宝塔尾,对着一株野草狂吠。 沈青走上前,发现那是一株‘黑豆’草。 而且,其果实只有一小部分是绿色的,绝大部分呈锃亮的乌紫色。 沈沈青摘下已成熟的紫色果实,不洗直接塞嘴里。 第52章:树舌灵芝 黑豆,学名龙葵,别名一大堆,基本一地一个叫法。 有散淤消肿、清热解毒、抗菌之效,喜生于田边、沟坡、路旁。 因内含龙葵素,吃多了容易腹泻、呕吐、脱水。 于是乎,沈青只摘了一小捧,就不再摘了。 “大黄,前边开路。” 沈青边漫步在小路上,边抛起一粒黑豆,张嘴接住,并把它咬破,惬意自在滴很。 一人一狗,走走完完一个小时,进入了青山边缘地带。 途中,还路过一片占地五亩的柿子林。 花儿已经凋零,繁茂的枝丫上,结满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绿柿子。 不知是何缘故,柿子的叶片、果柄,布有一些小黑点。 沈青念及要上山探宝,并未探查柿树一番。 青山,是连绵群山的统称,因从远处看一片翠绿而得名。 青山的每座峰,都有各自的名字,沈青正前方的山峰,叫做鸡头峰。 此刻,他脚下的路,由‘平缓’变‘斜向上’。 两侧,也多了个越往前纵高越长的土坡。 土坡上,爬满了藤类植物,绿油油的叶片间,藏有无数小浆果。 那浆果,形似草莓,绿色的萼片上,有一表面麻麻癞癞的红果子,像极了水果软糖。 果实很诱人,沈青却不采,概因它是蛇莓。 不酸,也不甜,一点味道都没有。 走了一里来地,脚下的路变平缓了,两侧土坡上的植被,也由‘藤类’变化灌木,甚是是树。 沈青发现了一棵拐枣树,枝繁叶茂的,弯弯扭扭、棕灰色的果实,压弯了不少的枝丫。 拐枣,别名万寿果。 果实甘甜如蜜、营养丰富,若不是等到秋季才会熟,沈青高低得摘上几把。 很快,一人一狗真正踏入鸡头峰地界,身处在板栗林中。 一棵棵高壮的板栗树上,挂满裹有绿毛刺、能当武器使的板栗。 野板栗,是摘不尽的,落在地上的板栗,不仅为山中动物带来盛宴,腐烂成泥后,还会滋养大地,孕育更多的野草和菇类。 沈青此趟前来,所奔之一就是菇类。 菇类,除了寒冷的冬季,哪个季节都能长。 沈青寻一长木棍,边拨拉草丛,边寻找菇类的踪迹。 别说,他运气还挺不错,用木棍拨拉了五六分钟,就在一丛草的边缘,发现了三个蘑菇。 那蘑菇裸露地表的部位,像是有人买了汉堡包,吃掉了鸡肉、生菜,却把面包随意丢到了地上。 沈青没上铲挖蘑菇,而是用木棍头戳了几下菇盖,他可不想被溅一手的青灰。 那蘑菇,杏香镇的人,叫它土包青子,学名叫马脖。 有土黄色的,也有灰白色的。 嫩时,质地紧实,掰开可见青褐色的孢体。 熟时,质软,孢子成熟,轻轻一碰,便会炸开青褐色的尘灰物(孢子)。 是以,马脖,嫩时可食,熟时远离点,一不小心,会被溅一身的灰。 沈青连戳数下,眼前的马脖都没有炸开,他便从篓内取出铲子和麻袋。 铲菇-扔袋-背起-继找,可谓是一气呵成。 很快,他又在一棵板栗树的树根旁,发现连成片的马脖。 挨个用木棍戳了戳,都没炸开,遂蹲下来开挖。 马脖,不是啥稀罕物,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被找到。 但其质硬顶饿、口感好,跟吃杏鲍菇一个味。 沈青挖大留下,挖完这一片,继续挥木棍拨拉草丛。 他在林内穿梭来穿梭去,手中的麻袋也越来越鼓。 采蘑菇,多多益善,一时吃不完,晒干了慢慢吃。 忽的,沈青余光瞥见前方板栗树根下,有一团团灰色的物体,他大步走上前,发现那是灰树花。 灰树花,学名栗菇,形似灰褐色、泡发的银耳。 灰树花肉质柔嫩,味如鸡丝,还具有松蕈样的芳香,是不可多得的山珍。 关键,市面上,湿灰树花2毛一斤,还供不应求。 压秤,不愁卖,绝对的好货。 沈青另取一新的麻袋,小心翼翼采摘灰树花,和刚才一样,采大留小。 他找蘑菇时,大黄也跟着找,鼻子紧挨着地面,嗅来嗅去的。 发现好东西,要么轻声汪叫,要么咬拽沈青的裤腿。 呜汪--- 沈青刚采完这一片灰树花,足足装了一麻袋,不远处,就突然传来犬吠声。 “来啦!” 沈青收起东西,循声走上前。 大黄蹲在一株似乎早年间被雷拦腰劈断的槐树旁。 槐树历经风吹雨打,早就腐烂不堪,上面长了颇多的木耳和...灵芝? 沈青震惊的挑了挑眉,他惊讶得不是腐木上长灵芝了,毕竟,树舌灵芝本就很常见,他惊讶得是...那颗灵芝长得太大了。 那棵灵芝,形似一把扇子,长70厘米,宽35厘米,厚25厘米,中间红外边白,布有环棱纹路。 至于重量,估计有25斤重。 树舌灵芝有止痛、化痰、治风湿之效,晒干切片泡茶为佳。 但是,它太常见了。 砍了一棵树,不挖出树桩,一场雨+闷热的天气,树桩上会冒出很多灰色、褐色、棕色的树舌灵芝。 是以,其市场价不高,晒干后,也才3毛一斤。 25斤重的树舌灵芝,晒干估计能剩个5斤,也有可能因个头很大,而能拔高点单价。 沈青小心翼翼采下灵芝,塞进一空麻袋内。 接着,又取一空麻袋,大手狠抓,狂采木耳。 这木耳,不是普通的黑木耳,而是毛木耳,因其背面长满黄色绒毛而得名。 毛木耳与普通木耳相比,更大更厚,口感不嫩滑、不黏腻,反而脆爽、艮艮的,适合炒着吃。 不过,毛木耳受众,远低于普通木耳,因为它土腥味极重,处理不好,会让人难以下咽的。 不一会儿,整棵腐木,只剩下一元硬币以下的小木耳了。 沈青单手撑着一棵大树,利用其凸出地表的根系,刮掉鞋底上的腐泥。 刮着刮着,沈青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这棵大树主干粗到两个人才能合抱得住,树根也粗壮硬实,但其散发出来的气,却是沉闷、无力、没生气。 仿佛要不了多久,会和那棵倒地的板栗一样,沦为腐木。 沈青抬起头,发现了端倪。 这是一棵桑树,其主干、分支上,皆缠绕着一种藤类。 沈青绕树走了一圈,在凸起树根的背面,找到了藤类的主根,足足有半个手腕粗。 而且,藤茎每隔一段距离,就会生出爪状的根须,扎进桑树内部,截取它的养分。 第53章:弹弓打野鸡 沈青屏气凝神,摸了摸桑树,又摸了摸藤类,感知二者蕴含的能量状况。 果然! 桑树能量团大如水缸,却稀薄如烟雾,运转时有股阻滞感。 藤类能量小如弹子,却颜色鲜亮,数量还贼多。 梆梆--- 沈青拍了拍桑树,“帮你一把喽!” 沈青抓紧藤类,驱动体内能量,聚于掌心之中,意念一动,掌心像有了磁力一般,将一团团弹子般大的能量,吸进了他的体内。 霎时,藤类的根系,无论是地下的,还是扎进桑树的,全都变得干瘪、抽吧了。 轻轻一拽,便脱土或脱离桑树。 沈青攥紧藤类主枝,逆着其螺旋攀缘方向,绕着大树转了十数圈。 转时,他一点一点的收拉藤类。 当他停下脚步时,手中的藤茎,由‘半个手腕’变成了‘大拇指’。 沈青使劲向下拽。 嘎巴--- 藤茎于桑树某根分枝上断裂,扑簌簌落到了地上。 他凝眸仰视片刻,残留在桑树枝丫上的藤类,粗如竹筷,细如拉拉秧,即便有复活的可能,也已不成气候了。 此刻,桑树散发出来的气,已经不再死气沉沉了。 沈青抚摸桑树的主干,他感知到桑树发出雀跃、感激的情绪波动。 而这种波动凝聚为能量,回馈到了他的体内。 沈青嘴角微扬,桑树回馈的能量,比藤类多了一倍。 末世时,植物系异能者升级速度,吞噬晶核>治愈>纯吸。 这年头,不存在晶核一说。 沈青心中首选‘治愈’,它比‘纯吸’得到的能量,更纯粹,蕴含的能量也更多。 不过,这种‘治愈’+‘纯吸’组合,还是蛮香的。 沈青起身在这一片转了一圈,又发现几个‘藤缠树’组合。 只是! 树,一人就能合抱得住。 藤类,也没缠紧到满树都是它。 即便如此,一整套组合下来,也令沈青今日能量的汲取量,达到了峰值。 此时,沈青坐在地上,背靠一棵大树喘粗气。 须臾,精神、体力恢复了,甚至比之前更甚。 他从篓内取出锅贴和咸菜疙瘩,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簌簌--- 大黄冲开一丛丛草飞奔而来,丢给沈青一只螃蟹。 那螃蟹小的可怜,甲壳只有一元硬币大,爪子却很长,适合下重料,做成香辣小螃蟹。 青山之间,有一蜿蜒的小溪流,贯穿于各个峰的山底。 沈青掐了几个细长的草叶,把小螃蟹五花大绑了,丢给大黄两个锅贴,待其狼吞虎咽的吃完,道:“走,去河边转转。” 旋即,一人一狗往坡下走,来到溪流地带。 小溪,清澈见底,如一条透明的蓝稠子,静静的躺在群山之间,滋润着两岸大地。 水,乃生命之源,山上的动物想喝水,必来溪流这儿。 是以,沈青没径直走到溪边,而是止步在离溪五米远的草丛内。 他两手皆握成筒状,一只叠一只的放到右眼前,透过小孔,搜寻河边有没有喝水的动物。 须臾,一只漂亮的、啄食草籽的野鸡,映入了他的眼帘。 两颊绯红,颈部是紫绿色的,身子,背部紫绿,腹部雪白,尾羽拖得老长了,全身似抹了珍珠粉,闪闪发亮的。 沈青心动了。 弹弓射程45米,他估算一下距离,野鸡离他35米远,在射程之内。 沈青掏出弹弓,放好弹子,并将皮筋拉紧,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鸡头。 弹子,是用院子凹地处,已晒干的黄红泥做的。 红黄泥捣碎,过一遍筛,筛出细粉+水,团成球状,放到阴凉处阴干。 泥丸的准头,要比石子高。 其实,用弹弓打猎,钢丸是最佳的。 但是,乡下人打猎,弹弓都是自制的,怎会愿意额外花钱买弹子? 大黄猎犬属性觉醒,它摆出冲跑姿势,一动不动盯着野鸡。 忽的,野鸡被什么咔住了嗓子,它仰着脖子,颈毛一颤一颤,似想吞掉咔嗓物。 就是现在! 沈青把握时机,瞄准鸡头,射出了弹子。 嗖--- 弹丸划破长空,精准击中野击的头部。 野鸡受了惊,炸开翅膀欲飞走。 然而,头部受击令它晕头转向,身体不受大脑的控制,翅膀扑腾得再厉害,也只是原地打转。 大黄疾风一般向前冲,沈青也在冲,但两驱比不过四驱,大黄先一步冲到野鸡旁。 它谨记主人的交待,赶在野鸡恢复神智、飞走之前,张嘴咬住了野鸡的脖子。 大黄甩动脑袋,让狗牙嵌得更深,还用前爪按住鸡身,防止被鸡爪抓到。 野鸡的体型普遍偏小,即便成年了,体重鲜少超过三斤。 这只,顶多两斤出头。 沈青冲过来后,第一时间掏出麻绳,绑住野鸡的双腿,方命大黄松开嘴。 他扫了一眼鸡脖的伤势,气管、动脉无碍,只是颈椎上方的皮肉,被大黄咬贯穿了。 野鸡被捉很不服气,歪着脑袋欲啄人。 沈青却一抓住鸡头,用麻绳绑了它的尖喙和翅膀,麻袋一装,扔进了背篓。 砰!砰!砰! 巨响,幽幽从远处传来。 沈青身处低洼地,辨不清响声的来向。 他估计有人和他一样进山寻宝了,只不过装备更强。 “大黄,好样的,走,去溪边玩玩,顺当看能不能抓点小螃蟹。” 溪水清澈,水波荡漾,轻微触碰石头和泥土,发出潺潺的流水声。 大黄站在溪边,舌头一卷一伸,舔水喝。 沈青捧水冲了冲身上的汗,复下水搬石头,螃蟹没找着几个,却发觉了溪坡上的怪象。 野兔口诀:高卧低,低卧高,蒿卧草,草卧蒿。 翻译一下: 在地势较高时,野兔爱藏在低洼处。 在地势较低时,野兔爱藏在高点地方。 在蒿草很密很高的草丛里,野兔爱藏在低矮的茅草中。 在低矮的茅草丛里,野兔爱藏在较高且稀疏的蒿草中。 溪坡,符合一和四,且,茅草丛内有一道‘趟行’痕迹。 沈青走上前,在‘趟行’痕迹的周遭,发现了小花印和袖珍人脚掌印,二者,分别是兔子的前爪印和后掌印。 嚯,猜对了,果然有兔子出没。 他避着‘趟行’痕迹,走到蒿草旁,地上有个土坑,坑上盖着干草,留有扁平的缝隙,以供通风。 第54章:与野猪周旋 野兔,是不打洞的,刨坑、占窟、钻草垛,是它们建窝的主要方式。 不过,家兔(大白兔)的先祖穴兔,是会打洞做窝的,但野生穴兔国外才有。 野兔,有一特点,它觅完食返回窝时,一定会从原路返回。 它认为这条路,出去没遇到危险,回来时,必定也是安全的。 人们常常利用这一特性,来给野兔下绳套。 沈青也打算这么做。 他寻了俩粗木棍,插进‘趟行’痕迹的两侧。 又用麻绳打了个活套,系在两根木棍上。 兔子一旦入套,它越挣扎,麻绳就会套得越紧。 下完套,剩下的事,就交给时间了。 沈青没打算守在这儿死等,他背起背篓,领着大黄,去了另一座山---猪蹄峰。 猪蹄峰,和鸡头峰挨着,山上也长满了野板栗。 沈青握着长棍拨拉草丛,发现土包青子、灰树花、木耳一类的,就采大留小收进麻袋内。 …… 正午,烈阳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打在辛勤寻菇的人影上。 因中途加了一餐的缘故,他这会子并不饿。 忽的,大黄冲到他的腿边,哼哼唧唧,很是紧张和焦躁不安。 “大黄,出啥事了?” 大黄朝来时的路哼唧,表示前边有情况。 沈青换了个粗木棍,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很快,他发现了情况---地上有几滩血迹。 鲜红色、湿漉漉的,刚流没多久,离血迹几米远的灌木枝上,还挂着蓝色牛仔裤布条。 沈青心想他大概弄清适才响声来源方位了。 “大黄,慢点走,遇到危险跑,先分开跑,咱俩再互相再打配合。” 大黄哼呜一声,表示听到了。 随后,一人一狗缓慢往前挪。 走了六七分钟,绕过一灌木丛,于前方三十米处,发现了一头野猪。 长长的嘴,尖弯的獠牙,黑棕色的皮毛,圆鼓鼓的肚子,肌肉紧实,线条流畅,目测得有160斤。 哼哼!噜噜! 那头野猪,焦躁的围着一株板栗树转来转去,时不时用獠牙扎或拱主干,想将其弄倒。 好巧不巧,野猪弄不倒树,气到原地打转时,发现了灌木丛旁的一人一狗。 哼哼--- 野猪怒火转移,朝灌木丛飞奔。 尖弯的獠牙,在斑驳的日影下,散着瘆人的气息。 被扎一下,还得了? 野猪,在青山野生动物里,论战斗力它排第一位。 皮厚实,斗性重,冲刺速度快,咬合力、耐力、撞击力强,还会直角转弯。 “跑!” 一声令下,一人一狗绕过灌木丛,分开朝两边跑。 野猪冲出灌木丛,只停顿了一瞬,便被狗吠声吸引,转道去追大黄。 大黄绕圈跑,四腿狂挥,都快挥出残影了。 但是,其与野猪的距离,仍不断在拉近。 沈青眉头紧锁,大黄不能出事。 他掏出弹弓,浅估一下野猪奔跑的秒速,瞄准猪头前方半米,射出了弹子。 嗖--- 泥弹划破长空,击中了野猪的...臀部? 虽没造成伤害,却令野猪转移了‘泄愤’目标,它一个直转弯,加速朝沈青冲去。 沈青转身往后跑,跑到了最初被野猪围着转的树旁,他卸下背篓,好轻装上阵。 沈青有异能傍身,飞奔的野猪,在他眼里放慢了两倍,饶是如此,野猪速度仍旧很快。 此刻,野猪四肢腾空,两个大鼻孔,喷出臭浓浓的气息。 沈青急忙往右移了几步,躲过了野猪的撞击。 野猪的身子打沈青侧面滑过时,他发现野猪脖颈有暗红色的血迹。 看来,有人想猎这头野猪,却没有猎成。 呲--- 野猪落地后,身子受惯性影响,继续向前滑行,前爪推起不少的泥土。 它转过身,追着沈青跑。 沈青时而左闪,时而右闪,时而绕板栗树,都一一躲过了野猪袭击。 这时,野猪杵在原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两眼朝沈青喷火。 呜汪--- 不远处传来洪亮的狗吠声,吸引了野猪的注意力 。 它微微侧头,看向立于艾蒿边的黄狗。 嗖--- 弹子刺破长空,击中了野猪的...眼睛。 棕色的眼睛,瞬间被鲜血染红。 野猪痛到发狂,原地直打转。 其实,他适才躲避野猪时,一直边观察野猪的弱点,边寻找反击的机会。 而大黄的吠声,恰巧提供了机会。 原本,沈青瞄准的是野猪两眼中间靠上一点的位置,弹子射之前,他改瞄眼睛了。 因为,他不确定野猪的毛和皮,会卸掉泥丸几分的冲力。 “大黄,好样的,继续叫,干扰它,叫的越大越好。” 呜汪--- 大黄卖力狂吠,干扰着野猪的思绪,沈青从篓内取出抓钩,瞄准野猪的脖颈,给了一抓钩。 然而,这一击,只勾破一点皮肉,未伤及筋骨。 野猪惨叫一声,下意识往抓钩来源方向冲。 沈青一个梗跨,跳过了猪身,并反手挥抓钩打它脑袋。 抓钩勾破了猪耳,野猪痛苦+愤怒的尖叫着。 随后,沈青又与野猪周旋起来,并找准机会,给了它几抓钩。 可惜,他冒着被獠牙顶到的风险,挥的那几下,只勾破了皮肉,未伤及筋骨。 丫的,真皮糙肉厚啊! 怪不得公社时,几名社员又是设陷阱,又是带火枪,耗时颇久才逮到一头野猪。 据说,野猪即便中了枪,只要未伤及要害,狂奔数天不是问题。 哪怕伤势在腹部,肠子掉出来,勾到了灌木丛,它仍能继续跑。 啧! 要是手上现在有把.枪,就好了。 “兄嘚---” 头顶上方,传来确跃+兴奋的喊声。 沈青抬起头,看见板栗树的第一根分叉上,坐着一小长方脸小伙。 小伙浓黑的剑眉下,有一双瑞凤眼,眼里透露着不羁、乖张、乐天派意味,简称地主家的傻大儿。 这棵树,正事之前野猪焦躁围着转的那棵树。 当时,沈青远远向上瞟了一眼,没发现树上有人啊。 估摸小伙之前爬得更高,身形被枝叶挡住了。 野猪愤怒转移,不再拱树,转追一人一狗,其才慢慢下到分叉上。 小伙穿着红底白花的衬衫,和蓝色的喇叭牛仔裤,右裤腿被勾破了,竹筷头般大的血洞,顺着脚踝一路往下。 值得一提的是,小伙手上拎着一把猎.枪。 与村民自制的单筒.散弹.枪不同,那支枪是双管的,火药+铅弹式,还配有刺刀。 第55章:爬树的乔宇 这年头,猎.枪既没被禁,也没被严打,市面上,也有专门兜售它的地方。 小伙:“兄嘚,你会使枪吗?” 沈青点了点头。 人的创造力,是无穷的。 末世时,礼崩乐坏,热武器重新盛行起来。 没资本、没渠道搞到好货,那就自制或用物资换简易单筒火.枪。 沈青曾摸过火.枪,知道怎么使。 “那就好!” 小伙笑的灿烂,暗道能跟野猪战几个回合,还不挂彩的人,果然有技能傍身。 “兄嘚,枪给你,子.弹,我已上好了。 你瞄准喽,扣板机就成。 就剩这一颗铅弹了,要是一击打不死野...不,兄嘚,你能行的,我看人老准了,你指定能---” “打住!”沈青截断小伙的话,“枪扔下来,你闭嘴。” 小伙:又被人嫌弃话多了? 小伙委屈的抿紧嘴,将枪扔了下去。 沈青稳稳接住猎枪。 此刻,大黄边疾跑边狂吠,野猪似无头苍蝇般乱窜。 “大黄,别叫了。” 犬吠声立刻消失了。 沈青梆梆敲板栗树,引得野猪把头转向他。 “蠢野猪,你是大笨象耕田---有劲不会使。枉你长了一身的肉,人搁你面前站着呢,你却不知道撞。呵呵,笑死个人!” 没了犬吠声的干扰,野猪神智清醒了点,它虽听不懂人话,却听出对方在挑衅、在讽刺。 它用一只眼瞄准‘猎物’,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粗气,右前蹄亦刨了几下土。 接着,加速向前冲。 沈青缷掉猎.枪的刺刀,插到裤腰上。 他两只手一前一后握紧猎.枪,脸颊紧挨着枪托,视线紧随野猪两眼之间向上一点的位置。 一人一猪,距离不断在拉近。 近到只有5米远时,野猪使一记飞跃,猪身在空中画弧。 就是现在! 猪身腾空,可就无法急转弯了! 砰--- 沈青扣动了板机,并迅速闭上眼睛。 猎.枪后座的冲击力,撞得他肩膀疼。 铅弹冲出枪管,炸出浓浓白烟,噗呲一声,击中了目标。 咚--- 野猪重重砸落到地上,沈青感觉脚下的土,都被震得晃了几下。 他睁开眼,透过白色薄雾,看向躺地上的野猪。 野猪两眼之间靠上一点的血洞,正往外冒血,猪蹄,尚微微抖动着,猪身,却纹丝不动了。 成了! 沈青咧嘴一笑,接着,朝远处的大黄,??,吹了一声口哨。 大黄风一般冲了过来,它先绕着主人转了几圈,后又扒人大腿,抻脖仰头左看右看的。 “甭瞅了,我没受伤。” 沈青蹲下来,从头到尾检查了下大黄。 除气息喘、舌头红、肌肉僵、毛发沾满鬼针外,并无啥大碍。 鬼针草,一年生草本植物,开白花,果实是针形,针上有倒刺,勾在动物皮毛、人裤子上,达到长距离传播目标。 沈青替大黄揉软发僵的肌肉,大黄舒服得眯眼哼哼。 树上的小伙,看到此情此景,内心不淡定了。 人家的狗,能跟主人打配合,战野猪。 他家的狗,拆家也就算了,大清早冲进他的卧室,来一招‘猛狗扑人’,搞得他胸口疼。 “兄嘚,野猪死透了吗?” 沈青扫了一眼野猪,眼皮不眨、瞳孔外散,不喘气、蹄不动,“死透了,你下来吧。” “好!” 小伙一点一点往下爬。 沈青走到野猪前,摸索野猪的颈动脉,摸到后,抽出刺刀将其割断。 霎时! 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盖住了翻卷的血肉。 咚--- 小伙下到地面,“干嘛割它喉咙?” “野物,本就腥臭,死了后,血液不流通,臊臭味会加剧。 不及时放血,后面用再多的调料,烧出来的肉,也跟用尿煮出来的一样。 喏,你的枪。” 小伙接过枪,“我叫乔宇,你叫什么? 啧,你的枪法真是太准了,一发就击毙了野猪。 喂,透个底呗,你跟谁学的枪法?” “沈青! 没人教,我也是头一回摸枪,感觉...和弹弓没啥子区别,瞄准,直接射就成。 看你的穿着,花衬衫、喇叭裤、不像是附近村子的,咋跑猪蹄峰打猎了?” “嗐!”乔宇挠了挠后脑勺,“我舅开了个养猪场,我想活逮一头公野猪,送场里配种用。 还有,我也最近胃口不好,他啥山珍海味都不想吃,就想念野猪的前胛肉。 说是切成薄片,在酸菜汤里汆一下,好吃的不得了。 我原打算猎两头野猪的,未曾想...” 明明在家里练时,枪法很准啊,咋到了山里就不行了。 子弹用到只剩一颗,才堪堪击中野猪一次,还只是擦破了点皮。 乔宇无奈的耸了耸肩,“未曾想准头不行,摔了一跤,扎破小腿不说,还被野猪逼上了树。 兄嘚,跟你商量个事,野猪的前岬胛肉,能卖给我吗? 我出市场价的二倍买。” 野猪和家猪,无生殖隔离,是可以配种的。 杂交出来的猪,抵抗力强、瘦肉率高、鲜味浓郁。 前胛,就是猪的前大腿肉,拥有雪花样的外观,口感嫩中带韧。 市面上,家猪肉9毛5一斤,野猪肉5毛5一斤。 后者稀罕,可遇不可求,但却价格便宜,是因为野猪肉又柴又腥臭,不会处理的,做出来会让人难以下咽。 “你咋来的?” “骑摩托来的。” 摩托好啊,沈青神秘一笑。 乔宇搓了搓胳膊,奇怪,六月天,咋吹起寒风了? “前胛肉,可以卖给你,但是---” 乔宇:“有啥要求,尽管提!” 猪蹄峰,离安宁村一个小时的脚程,野猪一百多斤,背篓亦不轻,徒步扛回去,不得累毁。 “骑摩托载我一程呗。 等回到村里,我找几个人,帮忙把野猪杀了。 前胛肉,你按市场价拎走就成。” “就这事?没问题,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杀猪呢,正好搂一眼,长长见识。” 沈青心念套野兔的陷阱,让乔宇在原地等着,他折返回溪边看看。 乔宇麻溜爬上板栗树的第一根分杈,他怕野猪追怕了,生怕血腥味又引来一头活的,还叭叭央求把大黄留下。 沈青:“大黄,你留在这儿守着。” 大黄半卧在野猪旁,斜瞟了一眼树上的某人。 “它...鄙视我?” “嗯!” 第56章:回安宁村 俗话说,鸡不过三,兔不过五。 活套死死勒紧一只野兔的胳肢窝,勒得它进气少呼气多。 那只野兔,是灰棕色,估摸有四斤重。 沈青小腿横着压住兔身,用麻绳绑住它的四肢,再松开活套。 不死心的野兔,扭腰、晃大腿,想要逃跑。 沈青却揪住兔耳,把其丢进了麻袋,转身往猪蹄峰走。 呜汪--- 大黄看见主人,兴奋的往前冲。 末了,绕到其身后,对着‘乱动’的麻袋嗅来嗅去。 乔宇爬下板栗树,“麻袋里装的啥?” “野兔!” 乔宇瞅了一眼麻袋内的野兔,毛色灰暗,耳朵竖长,脑袋哪怕缠有麻绳,也要龇牙咧起三瓣嘴。 “好小,养肥点再杀吗?” “养不成,野兔性子撅,捉回家就绝食,宁愿饿死,也不吃东西。乔宇,你背背篓,我扛野猪。” “好!” 乔宇咬牙背起背篓,沉甸甸的重量,令他左摇右晃,差点子摔倒。 沈青寻了一木棍,让他拿着当拐杖,他还不乐意拒绝了。 不过,走了几步后,他又厚着脸皮伸手要木棍。 一时尚的帅小伙,却像驼背的小老太般,弯着腰、蹒跚的往前走,说不出的怪异和搞笑。 沈青惊奇的挑了挑眉,弯腰扛起野猪往前走。 大黄昂着脑袋,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 猪蹄峰下,靠路边停着一辆红摩托。 下山的路上,二人就商量好,怎么坐车了。 乔宇卸掉背篓,率先骑上车。 沈青把野猪,卸到车后座,并用麻绳绑紧,又把大黄放进篓内,再背起背篓,坐上摩托。 背篓底部,架在野猪身上。 是以,沈青肩绑不怎么吃力。 “坐稳了吗?” “稳了!” 呲--- 摩托响了片刻,嗖的一下,向前冲去。 沈青身子不受控制向后仰,很快,那股无形的拉扯力消失了,摩托亦匀速行驶在乡间小道上。 豆田、扬树、远处村庄,像按了快播键的幻灯片,欻欻往后退。 徒步需要一个小时的路,骑摩托只需十五分钟。 沈青家,位于安宁村的东南角。 去时,他向东拐过扬树林,再一直向南,走到鸡头峰。 回时,打猪蹄峰一路向北,骑到安宁村的西南角,又往东骑了一段路,才回到小院。 摩托速度快,路上遇到的村民们,虽来不及追问沈青去了哪、又做了什么,但那长有獠牙黑棕色的野猪,他们是实打实看在了眼里。 因此,摩托停下没一会,一群村民凑过来看热闹。 “好漂亮的摩托,新呱呱的(崭新锃亮),像个红马蜂。不是万元户,舍不得买吧?” “是,万元户是舍得买,但舍得用它运脏东西吗?嘶,这野猪长得真吓人。” “嚯,猪够大的,切成肉块晒干,够吃很久的。大青,可真厉害啊!” “上一回吃野猪,还是干生产队时,社员带家伙上山,费了牛鼻子劲,才猎到一头,回来做成大锅饭。” “嘁!都瞅瞅,这要命伤,是抢打出来的,沈青有枪吗?要我说,是那背枪骑摩托的小伙,猎到了这头猪。” “唠啥呢?” 处理好腿伤的乔宇,自来熟的融进人群,与村民们唠起嗑来。 至于沈青,他一早出去,找村里的杀猪能手了。 专业的事儿,交给专业的人做。 杀猪,整不好,肉会酸臊臭无比的。 村西的刘超、村中的李狗子、村北的张茂,是烫毛、刮毛的能手。 豆子爷,亦是有双庖丁解牛的巧手。 公社杀猪时,葛大杰若有事来不了,豆子爷便指挥人逮猪、杀猪、烫猪,刮毛,破膛和分解的活,他才会亲自上阵。 农忙刚结束,几人一听来大活了,麻溜拾掇工具,跟着沈青离开家。 沈青领人回到小院时,乔宇正绘声绘色讲述捕猎野猪的惊险过程,“...说时迟,那时快。 野猪飞跃入空,欲取沈青的首级。 沈青临危不乱,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砰的一声巨响,铅弹脱膛而出 。 沈青自信到不去看野猪,反而对冒烟膛口吹了一口冷气。 就这样,‘呼’的一下。” 沈青嘴角微抽,吹枪管口处的浓烟,亏他想得出来。 “乔宇---” 沈青的一声冷呵,令乔宇惊得不再胡咧咧。 众人把脸转向沈青,寻问猎野猪的过程,是不是像乔宇描述得那般凶险。 “甭信他的话,他小人书看多了,说话不着四六的。” 乔宇拍了拍胸脯,“瞎说,我向来只说大实话的。” “我吹枪管口了?” 乔宇语塞了。 豆子爷走到野猪前,“獠牙弯而无垢,小耳紧贴耳背,毛短微扎,尾直且篷,是只刚成年的公猪。 腥臊味比一般母猪大,却也比普通公猪轻很多。 呦,割喉了! 血已放净了,臊腥味再打一半。” 众人一听这话,心思活泛起来,纷纷表示要为杀猪出一份力。 在农村,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谁家宰羊、宰猪等,旁人过来帮忙了,主家绝不能让人空手回去。 在场里,属豆子爷辈份最大。 他黑着脸,震慑住闹腾起哄的众人,“人多嘈杂,扰人心乱。我若因太吵,致使手上准头不行,弄破了内脏。搞得猪肉很腥,你们中有谁负得起责?” 负责? 众人只想捞点便宜,岂会愿意担责? 纷纷闭紧嘴巴,不再提‘搭把手’一事。 豆子爷:“大青,扬树林东南角有一小片空地,把野猪架到空地杀吧,省得弄脏了院子。” “成!” 沈青先把背篓内的山货拾掇好,再和豆子爷等人,分好几趟,将野猪、木桩、铁锅、四方桌、砖头、水桶等,挪到了林边空地。 几人用砖头,垒了个简易小灶,铁锅架到灶上,倒水烧锅。 木桩,是一对的,上边有‘y’形的分杈,下边有宽木板底座。 等水开的间隙,几人把木桩立于铁锅的两侧,野猪倒绑在粗木棍上,再把木棍架到‘y’形分杈上。 如此,整头猪身,悬在了铁锅之上。 咕嘟--- 铁锅内的水,沸腾冒大泡了。 刘超、李狗子、张茂,三人各持一长柄舀子,舀起沸水浇到野猪身上。 猪毛被烫得发软,紧贴在猪皮上,水顺着猪身,又淅淅沥沥流回锅内。 不一会儿,水不再冒大泡。 三人收起长柄舀子,等待噼啪燃烧的木柴,重新把水烧开。 水开-烫毛-水凉-等开 第57章:杀猪卖肉 “烫好了,刮猪毛吧!” 咚--- 几人合力将野猪抬到四方桌上。 他们抽掉粗木棍,解开捆绑麻绳,双手握着刮刀,一点一点刮掉野猪的毛。 沈青和乔宇想试一下,豆子爷以‘刮毛是个技术活’为由,给拒绝了。 刮毛,力道轻了,会刮不尽的,留有毛茬,一吃扎一嘴。 力道重了,会刮破猪皮。 滋滋--- 黑棕色的毛,滋滋的脱离本体,露出灰白色的猪皮。 猪毛刮尽后,豆子爷锵锵磨了磨剔骨刀,沿着猪肚中线,竖着划一刀,便给它开膛破肚了。 豆子则端个大盆,站在四方桌旁。 豆子爷小心取出猪内脏,一股脑丢进大盆里。 野猪的内脏和肉,红红的,还没有肥膘。 从远处看,很是诱人,凑近看...特想捏住鼻子。 这不,乔宇捏住鼻子,熏得连连往后退,“嘶,好腥,还有股臊臭味。我爷怎么会说前胛肉好吃呢?” “这还腥?” 豆子爷大笑。 “那你是没见过,杀活了十几年公野猪的场面。 啧,跟掉尿粪池一样。 那味,洗几遍澡,都洗不净。 还有,再腥臊的肉,碰到好厨子,也能变成美味的。” 豆子爷剔掉猪头,猪身也一分为二,“大青,猪肉,卖不卖?” 这年头,自家杀猪,是可以就近卖的,没人查你是否有屠宰资格。 “卖,比市场价低一点,4毛一斤。” “好!我先解肉,豆子,你去村里呦呵下。” 豆子爷一只手按猪肉,一只手握紧剔骨刀,手起刀落间,便割下一大块猪肉。 豆子则满村子呦呵,“村东南扬树林杀野猪喽,刚成年的小公猪,4毛一斤,想买的赶紧去,去晚了,人可就收摊了~” 村民三三两两,赶到扬树林时,野猪已被大卸八块了。 猪臀、猪腿、猪腹、猪排、猪里脊等等,皆泛着诱人的红色。 “沈青,先给我称前胛肉,我赶时间。 豆子爷说了,野猪肉做之前,要泡水好几个小时呢。 我现在拎肉回去,让厨师做,我爷晚上就能吃酸汤汆肉片了。” “行!” 沈青寻一杆称,弯钩勾起前胛肉。 他左手拎起提绳,使杆称、前胛肉悬于空中。 右手缓缓拨动系有秤砣的麻绳,当杆称与地面平行时,他读取刻数。 “5斤整,2块钱。” 沈青又饶了2斤肉,算是尝了那枚子弹的情。 乔宇付了钱,将其拉到一旁小声道:“我舅的养猪场,需要公野猪配种。 以后你若是抓到活的公野猪,就去城里...算啦,城里太远了。 去镇上的邮局找李撇子,他门牙是金的,很好认。 他有法子联系到我或者我舅。” “成,我记下了。” 乔宇拎着肉离开了人场,很快,一辆摩托嗖嗖拐过树林没影了。 “新鲜的野猪肉,4毛一斤喽,想吃的快点买,过了这个节点,我就端回家腌晒肉条了。” 人群躁动了,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却没人上前买。 豆子爷:“大青,我买2斤后腿肉。” “杀猪,您是主力,哪能让你掏钱---” 豆子爷摆摆手,截断了沈青的话,“买的,和送的,可不一样。” 说罢,他收起刀落,割下一块后腿肉。 上杆秤一称,不多不少,正好2斤。 “豆子,给钱,把肉拎回去,让你奶先泡着。” “好嘞!” 豆子付完钱,拎肉离开了。 有人开了个头,众人不再扭捏了,纷纷凑上前买肉。 豪横点的,割个四五斤,拿回去腌晒肉条。 大多数,割个一斤半斤的,拎回去尝尝鲜。 割最少的,要数一6岁大的小姑娘,举着一枚2分硬币,眼巴巴看着沈青,“肉,割肉。” 女孩名叫小涵,住在村西,家里没大人了,只有一跛脚+肺痨的姐姐,靠捡破烂、采药草维持生计。 她家情况特殊,其姐姐小桃虽未成婚,却由于是户主的缘故,分田到户时也分了 几亩地。 姐妹俩,一个病,一个幼,都不能负重活,只好将地赁给旁人种,租金...秋收时才给。 2分钱,只能买半两肉,还不够塞牙缝呢? 但是,村民都搁这呢,也不能单独给一人额外割很多的肉。 不患寡,而患不均也! 沈青思虑一下,“小涵,猪肺,5分钱一斤,要不要割一点?” 小涵眼睛一亮,“好,割肺。” 沈青向刘超使了个眼色,刘超立即洗肺。 又是搓,又是吹,又是灌水挤水,整了好几遍,方切了半斤多递给了小涵。 村民们见内脏便宜,纷纷嚷着要买点。 刘超望着小涵背影,“瞧瞧,小涵拾柴火、捡破烂、采草药、做饭,样样能行。 再瞧瞧我家臭小子,太皮了,掏鸟窝、爬草垛、招猫逗狗,气得我牙根发痒。” “发痒?胡说,你家虎子,昨个卡树上,下不来时,你笑得嘴快咧到耳后根了。”李狗子打趣道。 “该!谁让他爬树的,就该给他一点教训。” 几人边聊边干活,倒是轻松了不少。 半小时后,围观村民们,都回家处理肉了,四方桌上还剩一半猪肉。 沈青做主,割了数斤猪肉,赠给帮忙杀猪的几人。 豆子爷等人拒绝几番,末了还是收下了。 折合下来,一人得了2斤肉。 随后,几人收拾场地。 剩下的猪肉,抬回沈家厨房。 木桩、铁锅、四方桌等,打哪来的搬哪儿去。 热闹散去,沈青关门倒出布袋里的钱。 桌上小土丘似的钱堆里,面额最小的是一分,面额最大的是两块。 沈青将皱巴巴的纸币,弄舒展了,再按面额从大到小往上排。 硬币按照面额分成数堆,每堆硬币一个摞着一个往上排。 他清点了三遍,确认纸币有20块5毛,硬币有6块4毛8分,全部加起来共有26块9毛8。 沈青眼里含着笑意,赚钱怎会不高兴呢。 更何况,只卖了一扇多的猪肉,就赚到窑厂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他收起钱,欢快地哼着沈小花教的歌谣,来到厨房握紧菜刀,梆梆将剩下的猪肉,切成一斤重的条状。 “鸡蛋皮儿,白光光。荆芥苗儿,泛清香。山药爱往土里钻,高粱偏往天上长,辣椒红得似灯笼,蚕豆皮鞋呱呱亮……” 沈青边哼边剁,倒也不觉得累。 剁完,将肉条丢进盛有水的大盆里,浸泡三个小时,泡出血水、酸性等杂质。 此法,能去除一半的腥臊味。 泡好,捞出洗净,并沥干水分。 腌制很简单,往每个肉条上,撒一层粗盐。 待盐化成水,再抹一层酱油,腌制一个小时。 腌好,肉条上部扎一个洞。 麻绳穿过肉洞,系在院内的晾衣绳上即可。 第58章:天蓬街卖菜 一通忙活,时间已临近傍晚。 期间,他做了一顿午饭,还拎着抓钩,把林边空地上的血,翻进了土里。 眼下! 案板上,剩下些带肉的猪骨架。 盆里,剩下六个猪肉条,和一些内脏。 家里的油罐已见了底,也没有桂皮、草果、香叶、八角等香料,但是,沈青心里已有一道利用现有香料,就能把野猪肉做好吃的菜谱。 不过,整晚饭之前,他还有一事要做。 他拎起两串肉出了小院,一串送给许素芬,一串送给李茂秋。 许素芬夸了他一番,回送半个白皮冬瓜,足足有15斤重。 李茂秋领他逛了一圈兔棚,表示再有个一周,母兔就会下小兔子。 回到家,沈青用铁丝+木棍,整了个铁架。 又取一条肉,用刀切成薄片,加葱段、蒜片继续腌制。 还舀了两碗玉米面,加水和成面团,打算蒸玉米饼子。 …… 傍晚,绚烂静谧的彩霞,散发着绮丽之姿。 沈小花和张小美手拉手,蹦蹦跳跳的走在小路上。 路过扬树林时,二人闻到了血腥味。 循味看向空地,发现刚翻整过的土里,夹有斑斑血迹。 吓得撒手就跑。 沈小花一口气跑回自家厨房,“哥,出...出大事了!” 此刻,沈青正揭大锅箅子上放玉米饼,“喘成这样,啥事?” “哥,扬树林有血,老多了,地还被翻整了。我怀疑…” 沈小花飞快的往四周张望了一眼,似怕有外人会听到她即将说出口的话。 “我怀疑...出人命了。” 沈青动作一滞,复又哈哈大笑,小孩子的想象力,可真够丰富啊! 人命没有,猪命倒有一条,案发地不在扬树林,在猪蹄峰。 沈小花不明所以,“哥,你笑啥?” “你出去瞧瞧院里的晾衣绳,就知‘血’打哪里来的了!” 沈小花孤疑的走出厨房,看见晾衣绳上一条条红肉时,惊得小嘴张成了‘o’型。 “哥,肉...好多肉,打哪弄的?” 沈小花兴奋的跑回厨房门口。 “我今个去了青山,运气好,猎到一头野猪,已经托人宰杀好了。你去堂屋门口瞧瞧,那里还有旁的山货。” 沈小花哒哒跑到堂屋门口。 麻袋缝接成的晒布上,铺满了毛木耳和土包青子。 旁边有两个笸箩、一个背篓。 笸箩内分别装着野鸡和野兔,篓内装着灰树花,和超级无敌大的树舌灵芝。 沈小花伸出食指,想戳一戳灵芝,又怕戳坏了,影响了卖价。 末了,遗憾的缩回手指,跑回厨房抱紧沈青的大腿。 “哥,你好厉害哦,去一趟山,比旁人去十趟弄回的还要多,嘿嘿,今晚...有肉吃吗?” “有,烤肉,现烤现吃。” “好呦~” 和上回烤鱼一样,这一回烤猪肉,也是在院子里烤的。 木柴生火,两侧各立两根‘y’型木棍,烤网的四个凸起枝子,架进‘y’分杈上。 如此,烤网四平八稳的,立于火焰之上。 沈小花双手拖腮,小脸被火光映得忽粉忽橘,眸里却充满了期待。 烤野猪肉,真没吃过呢,不知道滋味咋个样? 大黄卧在火堆旁,脑袋搭在沈小花的脚背上,有一下没一下舔着嘴。 “来啦~” 沈青端来腌好的肉片、蒸熟的玉米饼、碗筷、糖水等。 沈青夹起肉片,平铺在烤网上。 肉片遇热滋滋渗油,很快,肉片不再淅油,还打起卷来。 四周,也弥漫起烤肉独有的焦香味。 沈青把肉片翻个面,撒了点辣椒面,又烤了一分钟,“好了,尝尝看。” 沈小花迫不及待夹起一片猪肉塞进嘴里。 香辣扑鼻,焦脆可口,不腻不膻,野猪肉的柴,反而令其有了嚼劲。 吃到美味,她高兴的直晃羊角辫,“哥,好吃欸!” 沈青也夹起一片肉尝了尝。 嗯,麻辣,焦香,没有腥臊味了。 大黄嗅着香味,直吞咽口水,走到沈青旁,直勾勾盯着他看。 好在,第二批肉片被烤熟后,沈青给它夹了好几片。 昏暗的暮霭,渐渐低压下来,天与地缝合了。 明亮的篝火,映在享受美味的二人一狗身上,中途,沈青还烤了猪骨,丢给大黄,让它慢慢啃。 今夜,安宁村笼罩在肉香味中,烤的、炸的、卤的、炖的、红烧的。 凡有肉者,皆各显神通,势必不能糟蹋了买来的肉。 自然,也有翻车的,做出来的肉,又腥又臊,但不愿浪费,仍咬着牙吃光了。 …… 翌日,阴。 天灰蒙蒙的,低空中还飘着冷色调灰白的云层,空气潮湿闷热,昭示今天有雨。 阴天,街道上本该没啥人,但杏香镇的两个行市,却很熙熙攘攘。 两个行市,一个叫五味街,一个叫天蓬街,想要在行市里卖货,需向行长报备,并缴纳摊位租金。 天蓬街的街尾,有一百米长的小道,两边设有摊位,免费供村民卖自家菜,或者是上山整来的野货。 行长是精明的,人们想去尾道买野货,需穿过整条街,街旁多样的货品、卖力的吆喝,总能吸引部分人驻足,行市不就慢慢红火起来了。 尾道尽头,右边的小摊位,沈青提溜起盘秤,盘里装有灰树花,他一点点拨动系秤砣的细绳。 “一斤半整,3毛钱。” “喏,给。” 盘髻妇人付了钱,沈青把灰树花倒进妇人自带的竹篮内,便将摊布上被翻乱的灰树花收拾平整。 一大早,沈青就来这了。 他本欲占个好摊位,未曾想,其余摊贩属公鸡的,天不亮就来了。 是以,他只能在尾道末尾处摆摊。 好在,灰树花不愁卖。 目前,开了十几单,全是灰树花。 卖了该有二十多斤,摊布上还剩些小个头的,沈青打算降价处理。 野兔、野鸡、灵芝,仍在摊布上摆着。 前俩,还有人询过价。 灵芝,虽引得路人频频侧目,却无人问价。 沈青心态很稳,一点也不急。 “鸡...好漂亮的鸡!” 稚嫩+亢奋的童音,打不远处飘来。 很快,一戴眼镜、气质儒雅的男子,牵着一小男孩,走到沈青的摊位前。 “色彩艳丽,即便是阴天,羽毛也泛着鎏金赤紫的光芒,着实是漂亮。 摘下羽毛做成工艺品,当个家中摆件也挺不错。 第59章:野兔子换油 “爸~” 小男孩晃胳膊撒娇。 “你不会,蕊阿姨会来,她上回端来的鸡汤,老好喝了。 爸,我想薅蓝色的毛,当书签使,买呗,爸,买呗~” “这...” 男子神情略显犹豫。 沈青‘添把柴’道:“甭瞧鸡脖上有伤,那伤未伤及血管和颈椎。 这鸡精神的很,还会啄人。 要不然,也不会把喙缠住了。 瞧瞧这鸡毛,甭管红的、紫的、蓝的、白的,都跟抹了珍珍粉似的,闪闪发光。 做毽子、掸子、书签、插花,都能行。 野鸡肉切成小块,加红枣、姜片、枸杞炖成高汤,汤鲜味美不说,还健脾养胃,特适合体虚者喝。” 男子本就心动,听到‘体虚’二字,彻底不犹豫了,“这鸡,我要了,多少钱一斤?” “7毛一斤。”沈青把野鸡放到盘中称重,“二斤三两,1块6毛1,你给1块6就成,另饶你一点蘑菇。” “成!” 男子付了钱,沈青把野鸡塞进麻袋,又往里抓了两把灰树花,方把麻袋递给男子。 男子走后,临摊的大伯,见灰树花只剩一小堆了,忍不住问道: “小伙,你那灰树花只剩小的、断根的了,降价处理不?” 清炒灰树花,鲜香至极,吃一次,保准就念念不忘。 沈青刚摆摊时,大伯就相中了灰树花,忍到剩点底才问,是想捡个漏。 “降啊,1毛5一斤,大伯,你想买?” “不买,拿东西换,成不成?” 沈青看向大伯的小摊,摊上除了八角、桂皮、草果等常见香料,就是生姜、土豆、冬瓜、瓠子了。 “可以换。” 沈青称了摊上剩下的灰树花,有两斤一两重。 跟老伯换了一捧香料、5斤土豆、两个瓠子,便收摊打算离开。 瓠子,属葫芦科的,皮绿肉白,水分多。 本身没啥味,适合裹面糊油煎,再加水、加青菜,煮成面糊汤。 “小伙,这么早收摊,野兔、灵芝不卖了?” “卖啊!可腿都蹲麻了,却无人来问价,我去旁的地碰碰运气。” 沈青背起背篓,拎着兔耳,进了天蓬街。 杏香镇三天一逢集,集上热闹非常,蔬菜、谷物、农具、鞋衣、水果等,卖啥的都有。 眼下,政策放开,除了个别商品,其余不用定额票,也能买到。 沈青边走边逛,碰到需要的、价钱尚可的东西,就停下来买了。 如白面、麸子、鞋袜、衣服、二手手电筒等。 走至街头兜售肉、鱼、禽类区域时,背篓沉甸甸的,只剩三分之一空间了。 沈青走到一猪肉铺前,摊贩长着一张肥头大耳的福相脸,身形高壮,胸前围了个皮围裙。 嚓嚓--- 摊贩磨了下剃骨刀,“小伙,割哪块肉?” 沈青扫了一眼铺子,五花、里脊、后腿、肋排等,却没瞅见猪花油。 家里油罐见了底,他想整一副猪花油,回家自己炼油来着。 猪花油,是猪肠旁边,由弯弯扭扭花状物,黏连成一大坨的肥膘,出油率达65%。 昨个宰的野猪,浑身都是瘦肉,炼不出油来的。 “老板,有猪花油吗?” 摊贩正欲说‘没了’,余光扫见对方手中的灰兔后,立刻改口了。 “有,还有一副,但留着自家炸油的。小伙,你这兔...是野兔吗?” “是啊!”沈青晃了晃兔子,兔子立刻蹬后腿,“昨个上山下活套逮的,身上没半点伤口。兔皮剥下做帽子,兔肉烧成麻辣兔丁,巴适得很。” 摊贩咽了咽口水,他家媳妇烧得一手好兔丁,又麻又辣,特过瘾。 “老板,那副猪花油,让给我,怎么样?” “不行,留着自家炼油的。” 沈青见摊贩双眼始终盯着野兔,“我拿野兔跟你换,怎么样? 一副猪花油,顶多1块5,这只野兔有四斤多重,你不吃亏的。 猪花油易得,野兔子难逮,你若不同意,也甭耽搁各自时间,我去别的地问问。” 说完,转身就走,摊贩连忙把人喊住,“换,我换。” 咚--- 摊贩弯腰,把盆里的猪花油,扔到了摊板上。 野兔,没野鸡稀罕,也没有绚丽的毛发,价格比家兔,高不到哪里去。 能换一副猪花油,算是物有所值了。 须臾,沈青拎着装有猪花油的麻袋,出了天蓬街,往西拐了五百米,走进了一家中药铺。 一进门,浓浓的中药味,就扑面而来。 入目的是,一个长柜台,和数个嵌有无数标药名小抽屉的货架。 柜台旁,几名学徒正按药方,抓药称重,病人则在一边等着。 这时,一矮个圆脸小伙走向门旁,“您好,来看病,还是抓药啊?” 药铺内有坐诊大夫,能看病、开方,再由学徒抓药,当然,自己带了方子来,也是能抓药的。 “你这收药材吗?” 小伙秒懂,朝纵向长廊喊道:“黄叔,有人上门卖药材。” 很快,下巴长有一颗黑痣的瘦老头,快步走了过来。 圆脸小伙识趣走了,瘦老头看向沈青,“小伙,你要卖啥药材?” “树舌灵芝。” 说完,沈青作势要卸背篓。 黄启仁(瘦老头)脸色一变,“甭卸了,药铺库存不缺树舌灵芝,你到邮局旁边几家店问问。” 邮局旁边,开了几家草药收购店,只收薄荷、蛇床子、车前草一类常见的,灵芝、人参、三七等,是不收的。 沈青动作未停,“话别说太满,先看看货,再说其它的。” 烂大街的玩意,有啥好看的,“品相再好,也不会收,库房没地---” 沈青从篓内抱起树舌灵芝的一刹那,黄启仁把话咽进了肚子里,“你...挖到灵芝王了?” 在药铺干了大半辈子,还从未见过品相完美、又如此之大的树舌灵芝。 “嗯,是王。您估个价吧!” 黄启仁眼珠一转,挤眉发愁道:“唉,近期行情不好,药材普遍降价了,似树舌灵芝这种太常见的药材,都卖不上价了。 念你背着一个大家伙,来一趟镇上不容易,我愿吃点亏,按市场价买了它。 4分钱一斤,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沈青语气淡淡,却又暗含威压,“上来就压一半的价,有你这样式的吗? 当我来之前,没调查过树舌灵芝的市场价? 按理说,个头这么大的灵芝,价格怎么着,也要比市场价高出一倍吧。 第60章:真有隐疾啊 黄启仁直瞪眼,这株灵芝估计有20斤重,臭小子上下嘴皮子一碰,竟想让人多掏2块2。 “小伙,你啥时候调查的市场价?” “上周。” “那不就得了。 眼下,药材一天一个价。 不骗你,今早,湿的树舌灵芝已经降到4分钱一斤了。 小伙,看你面相,亦是个爽快人。 这样,我背着老板,给你提提价,4分5厘钱一斤,怎么样?” 黄启仁摆出一副施舍了恩惠,静待对方感激谢恩的死样子。 一斤长5厘钱,二十斤,能多卖1毛呢。 真是一张纸画了个牛鼻子---好大的脸。 沈青:“都是奔着做成生意谈的,你出个实诚价。” “4分5厘,多一厘都不行。” “那我抱回家晒干,等行情好了,再带过来卖。” 说完,沈青欲将灵芝塞回背篓。 黄启仁却急了,暗骂混小子不上道(骗)。 “别啊! 木耳、香菇、银耳等能糙晒,撒在烈阳下就成,灵芝可不行,其晒干法子很有讲究的。 晒灵芝,得有竹帘当晒布。 菌盖背面朝上,均匀的铺上去,每见半个烈阳,就把灵芝翻个面。 烈阳下晒2-3天,需停晒1-2天,收回屋内,让灵芝返潮。 如此循环往复,直到灵芝含水量,降至原来的一成半。 小伙,中间但凡有一步出了差错,灵芝的药性,可就被毁了。 做不成药,只能捣碎沤肥喽。” “谢喽~”沈青爽朗一笑,“我正愁咋把灵芝晒干呢,你讲解的很详细,要点我全记下了。等明个天晴了,我就着手晒灵芝。” 黄启仁怔了一下神,紧接着嗓子眼发堵,像生吞了一只活苍蝇般难受。 “臭小子,你在耍我玩,是吧?我费劲吧啦跟你谈了半天,你说不卖就不卖?” 沈青抱紧灵芝,“咋,你还想强买强卖?” 黄启仁眼中划过一抹狠厉。 他那枯树皮般的手,缓缓往前伸。 得不到的就毁掉。 抓烂了,坏了灵芝的品相,按市场价8分钱一斤赔钱了事。 反正,绝不能让这小伙讨到好处。 适才,其说市场价4分钱一斤,乃是他谎报的。 沈青察觉出黄启仁的意图,在其扑过来时,侧身躲过了,还顺势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对方的胸口。 黄启仁向前晃悠几下稳住身形后,顿感胸口被石轮碾压过一般,又痛又闷,“你---” “老头,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不然,好好站着呢,咋突然往前扑起来。 幸亏我躲得快,否则...咱俩撞上了,你出了啥好歹,讹上我可怎么办?” 沈青故意拔高嗓音,好让药铺里的其他人,能听清楚他说的话。 黄启仁听得想吐血,他正想以胸口难受为由,向对方索要医药费。 如今,真提出来,不正坐实了‘讹人’一说。 他眼神似刀子般,恶狠狠瞪着沈青。 这时,一白发苍苍、面色红润的老头,拎着几副药走上前,好奇的盯着树舌灵芝。 “形如弯月,面覆年轮,无瘤无垢,品相极好,个头还大,乃为上上品。” 人老声不老,老者嗓音沉稳、庄重、较有分量。 “行家啊! 这灵芝,是我昨个上山碰巧遇到的,足足有二十斤重。” “小伙,你和启仁的谈话,我无意听了几嘴,你想卖灵芝是吧? 巧了,我想买它,你报个价吧?” 沈青往铺内扫了几眼,坐诊大夫、学徒、病人,全往这边瞅。 “没有搁旁人地盘,做自个生意的道理。咱俩出去谈。” “也好!” 黄启仁拦住二人,“葛老,甭被那玩意的个头,给迷住了。 它是树舌灵芝,随便进一树林,就能发现它的踪迹,不值钱的。 而且,虽然其药性温和,但一整株吃下去,身体会吃出大问题的。 轻则上火,重则内出血。葛老,我---” “甭说了!” 葛老打断他的话。 “启仁,我是药铺的老主顾了,岂会不 知‘过犹不及’之理? 我买灵芝,不是为了吃,是想晒干,当个稀罕物,传给下一辈。 这么大的灵芝,实在是太难得了。” 葛老推开挡路的黄启仁,拉着沈青走出药铺。 二人交谈一番,以2毛一斤的价格,完成了交易。 交易的全过程,黄启仁都看着,混浊的眼珠子,恨不得瞪出来。 葛老走后,沈青甩着手里的票子,笑得格外灿烂,“谢啦,若不是你死不松口,我还卖不到2毛一斤呢。” 黄启仁气得身子发抖,嘴唇也变成了乌紫色。 他颤颤巍巍打兜里掏出一盒药,吃了一粒黑药丸,脸色才好了一点。 合着,是真的有隐疾! 沈青收好钱,往西边走去。 …… 安宁村,位于镇东,往东,才是回村的路。 沈青往西,是想去一趟花市。 说是花市,其实,就是两家花店,加几个流动摊位。 这年头,村民们想种花,大多靠‘互赠’拿到花苗(种)。 如,你有月季,我有菊花,她有鸡冠花,三人互赠后,每人多了两样花苗。 当想种的花,非常见品种时,才会到花市寻一寻。 沈青想在前院种紫藤萝、海棠、金桔、栀子、葡萄。 紫藤萝,属藤本植物,开淡紫色、串状的花,木头搭个框架,令其攀缘而上,可当纳凉、赏花的棚架使。 海棠,易栽活、好管理,花开似锦,绚丽多彩,还能结‘小苹果’,其口感和山楂类似。 金桔,果期长,绿叶间挂着黄灯笼,也蛮喜庆的。 栀子,白花清新淡雅,花香却很浓郁,还不腻,结的果子,还能粹汁当染料使。 葡萄,既能做棚架,还能吃果子。 清早时分,沈小花得知亲哥卖完货会去一趟花市,点名买一种花种菜园内---蔷薇。 蔷薇,虽非藤本植物,却有蔓延和攀缘的习性。 若其爬满了菜园的竹栅栏,既好看,其枝丫上的尖刺,还能防止小动物钻缝隙偷菜。 须臾,沈青来到了花市。 许是阴天的缘故,路旁只摆着两个小摊,一个卖彩色绒布制成的假花,一个卖陶土盆和常见花苗。 十几米远处,还有一花店,门口支了个竹棚,棚下摆满花花草草,红绿交映,煞是好看。 走上前,能闻到浓郁却清新的花香和草香,仿佛置身于深山幽谷处。 店内,一姿色艳丽的女子,正捏着白瓷勺舀醪糟喝,v领的波点连衣裙,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第61章:救治九子兰 这时,醪糟内的一片玫瑰花瓣,调皮的粘到粉唇上,似想为佳人点绛唇珠。 柳叶般的娇舌,轻轻一卷。 花瓣消失,徒留一片泛粼光的水印。 一小碗普通的玫瑰醪糟汤,愣生生让她喝出了香艳至极感。 咳咳--- 沈青轻咳几声,引起了女子的注意,她放下碗,问道:“需要点啥?” “有蔷薇吗?能爬篱笆的那种。” “有!” 女子点了点头。 “有三种,荷花、白花、微小。 荷花蔷薇,枝细花大,花瓣是渐变色,由粉及白,像荷花一样。 白蔷薇,叶子大,开白花。 微小蔷薇,叶小、花小、刺多,但攀缘能力却是三者中最强的。” “卖种子,还是卖插枝?” “按盆卖。” 女子走出屋子,弯腰挑出三个陶土盆。 盆内皆种有一株蔷薇,主干有小拇指粗,高到膝盖,散开生长的分枝,用毛线捆拢着。 “不带盆,3毛一株,带盆,每株另加5分钱。养护得当的话,今年就能见花,明年能蔓延到满园都是蔷薇。” 蔷薇,有三种栽培方式,播种子、插嫩枝、整株移栽。 沈青打算整株买,回去剪成小段枝子,插进水里生出根系后,再用异能催长,继而移栽进菜园。 “荷花、微小,各来一株,不要盆。店里有紫藤萝、海棠、栀子、金桔、葡萄吗?” “嗯---”女子思索一番,“金桔、葡萄没了,海棠、栀子有,紫藤萝...有一株小的。” 说完,她像一只蝴蝶,在花丛中飞来飞去,找出三盆花。 海棠个头和蔷薇差不多,栀子要小一点,却结了很多绿色、梭子状的花骨朵。 紫藤萝有一米高,叶子稀稀拉拉的,也没个精气神。 “海棠4毛,栀子5毛,紫藤萝...算了,有点蔫吧了,怕你养不活。” “说价吧,我能养活它的。” 女子目露孤疑,终是报出了价,“也是5毛。” “行,都要了,不要盆。” 好爽快的主雇,女子不禁嫣然一笑。 那一笑如妖花绽放,眉眼、嘴角、脸颊都在张扬着艳丽。 然而,下一秒,她的笑容就消失了,因为店旁响起一道愤怒的吼声。 “季雪---” 一留着干练短发的女子,抱着一盆萎蔫的兰花,怒气冲冲走了过来。 “季雪,我花大价钱,从你这儿买了一株野生蕙兰,我拿回家,照你教的法子养。 可...这才过了一周,叶子就蔫吧了,说,你是不是故意卖我一株病苗,好坑我的钱。” 季雪赔笑,“李莉,我哪可能卖你病苗? 当初,是你主动找上我,托我帮你弄到野生蕙兰。 我上心许久,四处打听,听到一老农上山采蘑菇,采到一株兰花。 我立刻登门拜访,入手后娇养半个月,摸清它的喜好,才放心教给了你。 你...怎么养的?” 李莉忆起对方为了这株兰花,确实费了不少心血,态度霎时缓和许多。 “我...按你教得养的啊! 早、晚见太阳,中午不能见烈阳。 土壤选肥沃、疏松的腐殖土,隔4天浇一次水,浇到半浸透就行。” 蕙兰,别名九子兰,叶脉透亮,叶片直挺,开黄绿色的花,算是兰花中较好养活的品种了。 而且,李莉阐述的养花步骤,并没有出错。 季雪秀眉微蹙,“我看看。” “喏,给。” 季雪接过兰花,捻了捻土,摸了摸叶,又嗅了嗅花骨朵。 “土壤湿度、疏松度,都可以啊。 叶片既没发黄,也没长斑点,怎么就蔫了呢? 莫非...兰儿有灵性,宁死,也不愿困于一地,” 李莉惊恐的搓了搓胳膊,“季雪,我胆小,你可别吓我。” 这时,沈青插话道:“给我看看。” 季雪微微吃惊,“你懂兰花养护?” 有异能傍身,他可以懂。 沈青点了点头,并从季雪手中接过兰花。 他用指肚抚了抚叶子,有点软,也有点缩水,又揉捏住主 茎,质地脆硬,尚还能补救。 沈青屏气凝神,仔细感知着,看到兰花根系内的能量时,他有一点小惊讶。 能量团,又小又稀,但却没有灰点,意味着兰花没有生病。 忽的,能量团分裂出芝麻粒般大的一小团能量,其顺着根须,溜走消失不见了?!! 能让植物萎蔫的,除了生病,还有外部因素,适才,季雪已经证实兰花养护环境没问题。 沈青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他寻了一细树枝,拨拉下盆里的土。 果然,靠近兰花的土,颜色要比盆边的土,深一点。 “这株兰花换过盆?” 李莉:“嗯,陶土盆又小又丑,和兰花气质一点都不搭。 我一抱回家,就给它换了个大盆,还塞了腐殖土。 新花盆,好看吧,陶瓷的,边上画有兰花,底部还有好几个孔呢。 我花---” 沈青打断她的‘显摆’,“问题就出在换盆上。” “啊?!!换盆有啥问题?养花哪有不换盆的?” “准确点来说,是土有问题。” “土?我是按季雪教的,回家自行配比出的腐殖土,啷个可能有问题?” “把花盆砸了,就能找出问题关键了。”沈青抬头盯着李莉,“能砸吗?” 薅掉兰花,再将土倒出来? 薅时,若扯断了根须,可就说不清了。 四周花草红绿交映下,男子俊逸非常,被那双清墨般的深眸注视着,李莉鬼使神差般点了点头。 砰--- 响亮的摔盆声,拉回了李莉的思绪。 她只茫然了一秒,就心痛到不行。 那只瓷花盆,花1块2买的,是定制款,全杏香镇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李莉泫然欲泣,“你---” “你同意了,我才砸的。” 沈青用小细枝一点点拨开地上的土团,拨到兰花根须时,土突然自动上移出绿豆大的鼓包。 紧接着,一只小虫破土而出。 它有个又小又黑的脑袋,头部以下呈白色透明状,长0.5厘米,粗0.2厘米,像条缩小版的蛆虫。 沈青继续拨拉,又从土里弄出4只虫子来。 噗呲--- 第62章:卤肉和炼油 “谢喽,那是啥虫?” 沈青把兰花递给李莉时,他感知到兰花周身,萦绕起一种欢快的波动。 刹那间,波动化为能量,涌入了他的体内。 那能量,虽然少,却如精酿般纯粹,令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谓叹。 啧--- “怎么了?”李莉皱眉,“兰花...有电?” “没有!” 沈青把兰花塞进李莉手里。 季雪寻一空陶盆,装点腐殖土,把兰花栽了进去。 “那虫子,是尖眼蕈(xun)蚊的幼虫。 这玩意,爱长在蘑菇地里,你那腐殖土,八成是菇农淘汰下来,却没有翻晒的货。 陶盆5分,土1毛,拢共1毛5。” “季姐,抹个零吧!” “不抹!” 李莉按原价付了钱,抱着兰花离开了。 季雪送客回来时,发现沈青在拆海棠、蔷薇、栀子等花卉的陶盆。 陶盆的内壁上,覆有一层滑膜,无需费太大的劲,就能将土团和陶盆分离。 土团,软的徒手掰开,硬的用砖头砸开。 沈青清理出五株露根花卉时,一抬头,发现季雪面带笑意盯着他看。 栽花,带点包根泥,才更容易种活。 把泥全砸了,让根裸露在空气中,要么实心竹子吹火,嘛都不懂,要么艺高人胆大。 鉴于刚刚的事,季雪倾向于后者。 其实,沈青卸陶盆、砸泥土,纯粹不想让背篓太重了。 “小伙,我瞧得出来,你挺懂花卉一行的。 俗话说,花卉、果蔬是一家。 不知道,你懂不懂果树养护呢?” “懂一点,怎么了?” “太好了。” 季雪长舒一口气。 “我二哥,掏空裤兜,包了一占地五亩的柿子林。 也不知是怎么了,柿叶冒黑色的小点,时间长了,斑点越来越大,还往外蔓延,连果柄上都有了。 我二哥也请人看过,撒石灰、上肥料、剪垂枝等法子,也全都试了一遍,但都没有用。 再这样下去,怕是承包的钱,要打水漂喽。” 五亩!柿子林!黑斑! 沈青忆起昨天去青山路上所见之景,试探性的问道:“你说的是甜水村地界,挨着鸡头峰的柿子林?” 季雪惊奇,“对,你咋猜到的?你有法子治黑斑病吗?” “哦,上山途中路过那,粗略的扫了一眼。 能不能治,还得进林子仔细看看。 这样,你让你二哥,明天一早找我一趟。 我叫沈青,住在安宁村东南角,挨着扬树林第一户人家。 我和他去柿林看看,再想治病的法子。” “成,就这么说定了。” 沈青将‘花苗’塞进麻袋内,付清钱,背起背篓出了屋。 季雪做生意,确实不讲价,却送了一罐醪糟。 醪糟,别名酒酿、浮酒、甜酒等,是用熟糯米+酒曲发酵而成。 入口清甜,还散发着糯米香,加红枣或鸡汤,做成醪糟汤,美味又滋补。 沈青出了花市,去了一家书店,买了几本与果蔬花卉养护相关的书,方一路向东离开了镇子。 久病成医! 据季雪所言,其二哥请过好几拨人给柿树看病了,估摸耳濡目染,学到了些皮毛。 明天,不整点专有名词,还真不好糊弄。 …… 天阴沉沉的,扬树的树梢,被风刮得簌簌乱晃时,沈青满载而归的回到自家小院。 卧在晾衣绳下的大黄,摇头摆尾冲上前,绕着主人的腿转圈,时不时用肋骨撞人小腿。 沈青扫了几眼绳上的肉条,不多不少,整好49条。 “大黄,好样的,今个,继续加餐。” 呜汪--- 大黄听到‘加餐’,兴奋的大叫。 沈青卸下背篓,将肉条、木耳、土包青子收进屋内,省得突然落雨滴来不及收。 至于毛竹,淋点雨不碍事的,天晴了,翻开晾一下就成。 沈青休息片刻,吃了点锅贴+咸菜,便拎着东西到厨房忙活。 昨日剩下的猪骨、猪内脏、猪肉,冷水下锅,小火煮出血沫。 且 ,水面一有血沫浮上来,他就急忙用勺子撇清浮沫。 血沫,是肉内血水+杂质的凝聚物。 当其浮于水面,而又没被撇出时,要不了多久,沫子就会散开,慢慢沉于水中,又被肉给吸收了。 煮出血沫,腥臊味又少了一些。 煮好捞出,流水冲净表面附着的杂质。 起锅烧油,油热下猪肉,煸至两面焦黄,再加足够多的水,同时,下骨头、内脏、香料、盐、酱油等。 盖上锅盖卤煮。 卤煮的间隙,沈青着手炼猪花油。 清水洗三遍,放到案板上,握紧菜刀,将其分切成无数大块。 猪花油遇热,就会析出油脂,变得很薄,是以,不用特意切成小块。 小锅内加半瓢水,再将猪花油倒进去,便开始小火慢熬。 加水,是防止肥膘骤然接触高温锅壁,而被烧糊了。 几分钟后,水开了,小铁锅内源源不断飘出乳白色的水汽。 一小会后,水汽没了,锅内的肥膘,开始滋滋往外析出清澈的油脂。 嚓嚓--- 沈青手握铁铲,翻动锅内的肥膘。 又过了二十分钟,肥膘萎缩变薄了不少,四周弥漫着浓郁的、勾人馋虫躁动的猪油香气。 那香味,完胜了卤肉香。 是的,大锅内的卤水,早就沸腾冒香气了,沈青撤掉灶膛内一半的柴火,以便小火慢卤。 又过了十来分钟,肥膘变成弯弯扭扭的片状,是时候撤火捞油渣了。 再熬下去,油渣会熬糊发苦的。 这时,之前编的带盖笸箩,就有了用处。 沈青先用笊篱,把锅内的油渣,捞到盆里,晾凉后,再一股脑倒进铺有麻袋的笸箩内。 期间,他抓了一片油渣尝了尝。 外脆里嫩,入口即化,边上还黏着特有嚼劲、指甲盖大的瘦肉。 不过,猪花油的油渣,不适合当零食吃,适合炒菜、下面条、包饺子、包包子。 因为...干吃一片,就腻得不想再吃第二片了。 一直卧在院中,眼睛直往厨房瞟的大黄,也吃到了油炸。 它比较强,吃了两片,才感觉到腻。 前世,幼时,家里常熬猪花油,沈青会趁大人不在家时,掀开装油渣的笸箩盖,挑拣瘦肉粒吃。 不油不腻,香味浓郁,有嚼劲,还能一点一点撕肉丝吃。 第63章:雨后火烧云 不过,那时的农村集市上,都鲜少见到猪花油的影子了。 想吃油渣,只能花钱在网上买。 价格嘛,快比上肉脯了。 难以想象,一个炼油的副产品,卖的比猪油还贵。 此刻,小锅内的猪油太烫了,晾凉了,才能舀进油罐。 轰--- 沈青揭开大锅的锅盖,一股灰白色的水汽,猛然向上窜。 下一秒,水汽散开,锅内景色尽入眼帘。 骨头、内脏、肉条,呈现出诱人的酱红色。 沈青用筷子戳了戳肉,一戳到底,意味着肉熟了。 不过,味道还欠一点。 卤肉入味的关键,在于泡,不在于煮。 在卤水中泡个一下午,味,就纯正了。 现在临近一点钟,饭点都快要过了,两个锅都被占着,无法生火做饭。 沈青索性捞出一条猪肉,一切为二。 一半扔回锅里。 一半切成薄片,又用蒜末、香醋、盐、辣椒等,调了个蘸料。 卤野猪肉的口感,有点像卤牛肉,很有嚼劲,裹上蘸料,酸辣开胃。 卤肉+锅贴,让沈青饱餐了一顿。 吃完,猪油晾的差不多了,他抱起一大陶罐,放到灶台上。 哗哗--- 一勺勺清澈的猪油,被大勺舀进了陶罐内。 陶罐被灌满时,锅内还剩几勺油,便舀进大碗内,留作日常炒菜用。 忙完,他并未休息,而是寻一把手工锯,到院内吱吱锯竹子。 水培蔷薇枝,需要能盛水的容器,家里无盐水瓶,沈青便想着用竹筒做容器。 锯时,竹筒高度,以15厘米为佳。 锯完够使的竹筒时,啪嗒,一滴雨,滴落在他的后脖颈上,晕染出黄豆般大的水渍。 沈青直起身子望天。 天,像被墨水染过似的,黑得不行。 他赶忙把竹筒收进笸箩,小跑抱回屋内。 大黄也飞奔回了屋,还抖了抖身子,甩飞毛上的雨水,便卧在门槛旁看家。 雨,越下越大。 线状的雨水,顺着屋檐,哗啦啦往下流。 东厢房内,沈青坐在小板凳上,握住紫藤萝的主干,向其根部输送能量。 瞬间,紫藤萝的藤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前伸长着,叶片直挺,芽尖舒展冒叶,顶端甚至冒出了花骨朵。 沈青察觉差不多了,松开紫藤萝,又拿起栀子,向其根部输送能量。 霎时,栀子的叶片,泛起油绿的光泽,枝丫并未抽长,但黄绿色的花骨朵,却似播放幻灯片般,缓慢绽放着,绽出洁白、淡雅的栀子花。 沁脾的花香,顿时溢散开来。 大黄被花香吸引,屁颠的溜进了东厢房,好奇的对着栀子花嗅来嗅去。 “大黄,你喜欢栀子花的香味?” 呜汪--- 沈青摘下一朵白花,想别在大黄的耳朵上。 可它的耳朵又短又立挺,别不住花,外加想起‘耳别白花’寓意不好,便插入背部浓密狗毛中。 大黄弯脖伸头嗅了嗅背上的白花,舔了舔主人的手背,兴奋的跑回门框旁卧下。 看家护院,是土狗刻在骨子里的基因。 再爱玩,再贪吃,也忘不了本职的。 东厢房,沈青拿起了海棠,向其根部输入能量,这一回,除了长高半米,并无旁的变化。 随后,他又先后握住两株蔷薇,向它们输送能量,蔷薇那带刺的分枝,迅速抽长着,新长出的嫩叶,竟是紫红色的。 沈青待蔷薇枝抽长至一米长时,才松开了手。 他寻一剪刀,将枝子剪成20厘米长的小段,每段保留4-5片叶子。 又拿起一小刀,在竹筒的横截面上,划出数到裂缝。 细棉线来回卡进裂缝,以使竹筒口有个‘井’字形的线网。 线网内,一格插一根蔷薇枝,插完倒水。 等个一周左右,枝底就会生出根须,届时,用异能催长至膝盖高,就能移栽到菜园了。 雨,仍淅沥沥下着。 许是从天未亮到现在,一直在忙的缘故,沈青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爬上了木床。 咯吱--- 他 每动一下,木床就咯吱响一声。 临睡着前,他心底涌起一个念头:早晚得把床换了。 趴在堂屋门槛旁的大黄,上下眼皮也是合上的,但那时不时颤一下的耳朵尖,提示它在假寐。 …… 傍晚时分,雨停了,阳光刺散乌云,火烧云闪亮登场。 火烧云,一种在日出或日落时,出现的赤色云霞。 其时常出现在夏季,特别是阵雨之后的日落时分。 其形成原理,和太阳光有关。 太阳光,由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光,混合而成。 其中,红光穿过空气层的本领最大,橙、黄、绿次之,青、蓝、紫最差。 天气晴朗时,悬在空中的雨滴少,云层薄稀。 前四者顺利穿透空气层,后三者却被拦住了。 因蓝光反射的最多,是以,天空被染成了‘蓝色’。 而清晨、傍晚、雨后,空气层水汽多,相较厚稠。 后五者在空气层中,‘行走’没多远,就筋疲力尽了。 唯有红、橙光能从空气层中探出头来,将天空染成了‘红橙’色。 赤橙的火烧云,如同一只燃烧的凤凰,展翅翱翔于天际,极具瑰丽炫彩之意。 沈青幽幽醒来后,欣赏了一小会火烧云,便拎着铁锹去干活。 两株被剪到只有小腿高的蔷薇,种在了菜园栅栏外侧。 幸好,当初整栅栏时,往里缩了一点,让外头有空种点东西。 紫藤萝,种在前院预留仓库位置的旁边,栽好,还插了根竹竿,用麻绳将竹竿、藤枝绑紧,省得倒在地上了。 栀子,种在了毛竹堆旁,一进院,就能瞅见它。 海棠喜湿,种在离水井五米远处。 种完,沈青估摸许家寨要打‘放学铃’了,便进入厨房,着手做晚饭。 豆渣泡进热水内,放到一旁备用。 舀三碗面,加水揉成面团,不是玉米面,是白面。 沈青没有粮票,在天蓬街,多花一倍的钱,称了十斤的白面。 待面团揉到表面光滑,放置一旁醒面。 取一瓠子,削掉绿皮、挖出子瓤,快刀切成细丝,撒盐静置十分钟。 抓一大把瓠子丝,团成个球形,双手交错握住球形,再用力向内挤。 噗呲--- 淡绿色、有白沫的水,顺着指缝流出来了。 第64章:指戳栀子花 这时,面团已经醒好。 取出面团,中央扎一个洞。 两手穿过此洞,一边捏一边扯面团,直至其变成首尾相连的菜花蛇状。 往案板上撒一层面粉,‘面环’放到案板上,反复揉搓到表面光滑。 接着,斜刀将其切成面剂子,掌心一压,剂子变成了厚片。 再用擀面杖,将其擀成薄片。 舀上足够多的肉馅,面皮对折合上,向内捻着包,末了,两角向内一弯,弯出个月牙来。 沈青手脚麻利动作快,不一会儿,蒲苇做的盖帘上,摆满肥鼓鼓的月牙饺。 他望了一眼门口,天没刚才亮了,便将两个锅的灶膛点燃。 大锅,热卤煮。 小锅,煮饺子。 …… 泥泞的小路上,沈小花和张小美有说有笑的往前走。 “小美,看,天上有一匹马,金灿灿的,马尾还是紫色的。” “小花,那不是马尾,是紫茄子,瞧,后头,还有条张嘴咬它的大鲤鱼呢。” “是马尾,喏,它正在甩毛发,茄子会动吗?” 火烧云变化莫测,一会像马,一会像鱼,一会像牛,是常有的事。 须臾,二人于扬树林旁的‘t’字型路口分开了。 沈小花刚拐进自家的院子,就看见了盛开的栀子花。 “好白,好香啊~” 沈小花激动的冲上前,沁脾的花香,令她忍不住伸出食指,戳了戳洁白如玉的栀子花。 簌簌--- 那朵栀子花,垂落到地上,还沾上了脏泥。 沈小花心里咯噔一下,心虚的捡起落花,收进书包内,蔫蔫的走到厨房门口。 途中,看到新栽的海棠、紫藤萝,都提不起兴趣上前搂一眼。 “哥---” 嗓音压低,还拖长了尾音。 沈青扭过头,见她似打了霜的茄子,蔫蔫的,“出啥事了?” 沈小花犹豫一番,掏出了那朵栀子花,“哥,我手欠,碰掉了一朵花。” “就这?” 沈青无奈一笑。 “栽花,本就是给人看的,碰掉或摘掉几朵也无妨。栀子花有养气安神效用,你拿回屋,放床头旁,能当安神香使。” “可是...我不碰,它还能开好久。” “你回过头,看看大黄。” “啊?” 沈小花困惑的扭过头,大黄的后背上,赫然插着一朵栀子花。 “哥,大黄也碰掉了花?” “没有,我见它喜欢花,就摘了一朵给它插上。 小花,没人怪你。 栀子花虽稀罕,但5-8月,会一直冒花骨朵的。 等蔷薇开满栅栏,我还想差使你摘篮花,晒干泡水喝呢。” 沈小花不再自责了,脸上也有了笑意,她闻着香味走到灶台旁。 小锅内,水汽往上飘,白胖胖的饺子,浮在水面上。 “饺子,是饺子!” “嗯,今个上街,称了些白面,小花,你往案板那看。” 沈小花扭头看向案板,白瓷盘里,盛满切片卤肉,馋得她直咽口水,“哥,是野猪肉吗?你太厉害了,居然会卤肉。” “卤肉,不是啥难活,香料备足就成。小花,把鞋换了,再洗手吃饭。” 这年头,农村的路,大多是土路。 一下雨,就变得泥泞了,沾得满鞋都是泥。 “好嘞~” 沈小花跑回西厢房,换好鞋、洗完手,赶到东厢房时,饭菜已端上了桌。 兄妹俩坐下开吃。 卤肉咸香入味,很有嚼头。 饺子皮软嫩,饺子馅层次丰富,鲜香味美。 油渣补了瓠子的寡淡,瓠子解了油渣的腻,豆渣充当瘦肉。 三者相得益彰,堪称绝配。 沈小花吃到肚子圆滚滚,方回了自己屋。 沈青拾掇完,抱一笸箩,也去了西厢房,“小花,今个上街,还给你买了点东西。” 沈小花放下铅笔头,她刚趴桌写作业呢,“哥,我发卡、头绳,够用着呢,不需要再买。” “猜错了。” 沈青摇了摇头,往外掏笸箩内的东西,纯棉料子的夏衣、铅笔、作业本、橡皮、塑料凉鞋。 这年头,衣服,大的穿完小的穿,小的穿完送旁人,舅舅许保康有四个闺女。 是以,沈小花不愁没衣服穿。 但是,哪个女孩不喜欢新衣裳呢。 沈小花接过纯棉夏衣,搭在身上直比划。 “尺寸刚刚好,不长也不短,料子摸着软软的,很舒服。 哥,瞧,上面还印着红樱桃。 嗷呜,甜,哥,樱桃是甜的。” 眼下,流行‘的确良’衣服,也就是涤纶面料制成的衣服,村民普遍以穿上‘的确良’为荣。 涤纶,dacron,最先引入到广州,粤语音译为‘的确靓’,传着传着,就变成了‘的确良’。 涤纶,易洗、快干、耐磨,但透气性、吸湿性差,夏季穿它会有闷热感。 沈青路过成衣摊时,直接放弃‘的确良’,在纯棉衣服堆里挑选符合小花身量的夏衣。 “喜欢吗?” 沈小花把衣服抱在怀里,“喜欢太喜欢了,哥,你给自己买一身了吗?” 沈青点了点头,他不是貔貅,只进不出的,赚了钱,既要存、也要花。 夏天到了,不得备身穿着能凉快点的夏衣。 沈小花叠好衣服,小心翼翼收进箱柜内,余光瞥见柜旁,有颗被棉线缠住挂在空中的玉米粒,神情顿时一滞。 “怎么了?” “哥,瞧,这颗玉米...多像个吊坠啊!” 沈青眼神一暗,原身与‘吊坠’相关的记忆,看得让人想吐血。 他走上前,扯掉玉米粒,摸了摸沈小花的头,“天不早了,赶紧睡吧!” “嗯!” 深夜,万物静默,唯有堂屋门槛旁,有轻微的鼾声。 (大黄打的) …… 翌日,晴空万里,艳红的骄阳,更为其添了一抹绚丽的色彩。 一大早,沈青支起晒布,晾晒土包青子、毛木耳,还把肉条,重新系到晾衣绳上。 正系着呢,院外突然传来喊声,“有人在家吗?” 嗓音沙哑,似乎是得了咽炎。 很快,一高个青年,推着一辆二八大杠走进院内。 他长相是帅气的,眉眼和季雪很像,但肤色黢黑,有黑眼袋,一脸的愁容。 沈青停下手头动作,“你是季雪的二哥?” 咯吱--- 青年停好车子,“没错,我叫季常,雪儿夸你是果蔬花卉一行的能人,说你有法子解决我的困境。” “缪赞了。 有没有法子,实地看了柿树情况,才能有定论。 那儿有板凳,你先坐着歇会儿。 我挂完肉条,就跟你去柿林。” 季常这才注意到院内晒有东西,黄背毛木耳、褶皱土包青子,和一串串肉条。 肉条上虽抹了酱油,但透过酱色,仍能瞧出肉条本色非常红,不像是家猪的肉,更像是…… 第65章:骑二八大杠 不是能人,能猎到野猪吗? 是能人,柿树救成功的希望,又多了一分。 季常长舒一口气,“我来帮你挂肉条吧!” “不用,这点活,我很快就能完了。” 沈青加快手速,将剩下的肉条,一一系在晾衣绳上,余光瞥见院中那辆二八大杠的车后座是断的。 断的那一半,似是找不到了,没焊接回去,而是绑了数根粗木枝,充当后车座,上面还绑了个棉垫。 坐一路,屁股怕是会被颠成八瓣。 “你再坐一会,我去前边,和邻居交待几句,省的天象若是骤变了,没人帮忙收东西。” “行。” 夏天嘛,阵雨可是说来就来了。 沈青去了前边,豆子正背靠着‘树王’坐在地上,大口啃红瓤黑籽的西瓜。 豆子瞅见沈青,便举起一牙西瓜,“来一牙。” 沈青接过西瓜,一口咬下一块,红瓤化为绵沙,甘甜的汁水,在齿舌间流淌,令人神清气爽。 “嚯,沙瓤的,味不赖,在哪买的?我抽空也去整几颗。” “买不着的!” 豆子龇牙坏笑,笑到西瓜汁,顺着嘴角往下流。 “我家地头的沟坡上,长了一株西瓜秧,还只结了一个果。 嘿嘿,我瞄它好久了,一熟我就摘走。 要不是咱俩关系好,我还舍不得分你呢。” 瓜秧的来源,不言而喻。 沈青顿感手中的西瓜不甜了,“豆子,你家二八大杠在家吗?我想借一下。” 嚓嚓--- 豆子暴风啃完一牙西瓜,“在呢,在堂屋停着呢,我去推。” 豆子起身进屋,推出一辆二八大杠。 虽然旧到掉漆,但车把、车蹬、车后座,都保存完好。 “豆子,我一时半会回不来,要是天突然变阴,劳你帮我收下院内晒的山货。” “没问题。 哦,对了,上次跟你提的,放小船的板子,我爷已做出框架了。 上好轮子,就给你送过去。” “谢喽,不用送。弄好,喊我一声,我过来取。” 沈青推着二八大杠,回了自家小院。 季常:“我骑车来的,我载人可稳了,用不着再推一辆的。” “我不喜坐车后座,感觉双手抓不着东西。治柿子树要紧,走吧!” “也对!” 沈青锁好门,带上篮筐和小扒铲,二人推车来到小路。 季常左脚蹬车蹬子,蹬了十来米,右腿向上、向前一跨,屁股一扭坐上车座,右脚也踩到了车蹬,双脚交替使劲,车子载着他向前。 沈青定在路旁,全神贯注盯着季常骑车动作。 前世,他儿时骑过爷爷的二八大杠,‘掏’着骑。 二八大杠,既笨重又巨大,车把和车座间,还有一横梁,对小孩、矮个子的人,很不友好。 是以,衍生出一种奇特骑法---掏着骑。 双手握紧车把,左脚踩左车蹬,右脚从大梁下方穿过,踩住右车蹬,倾斜着身子,用‘踩脚踏板’一上一下的方式,蹬动车轮。 沈青长大了,身量高到不用‘掏’着骑了,二八大杠却早已被当成废铁卖掉。 沈青将季常骑车的情景,在脑海中播了三遍,便尝试骑车。 他攥紧车把,左脚踩稳车蹬,一上一下踩动它,车子‘s’形向前行驶。 须臾,‘s’变直线了。 他抬起右腿,抬到与后车座平行时,车身猛烈晃动,只好放下右腿。 另一边,季常的身影,已消失在扬树林的拐角处。 沈青咬了咬,又试了一回。 他左脚蹬动车轮,感到车子平稳了,左腿绷直,右腿高抬,并于空中画个大弧,落在右车蹬上,屁股一扭,坐到了车座上。 然而,他只成功了一半。 车子似蛇一般,歪歪扭扭的向前行驶,他不得不攥紧车把,以防撞上墙或篱笆。 须臾,车子开始走直线,人和车皆僵硬的拐上树林旁的小道。 察觉沈青未跟上,停车目露困惑的季常,暼见沈青骑过来了,连忙骑在前面开路。 沈青远远跟在季常后头。 骑了千来米远时,他摸准了骑二八大杠的诀窍。 遂不再绷紧 肌肉,双脚蹬的飞快,撵上了季常。 拢共骑了二十来分钟,就骑到了柿林旁,二人扎好车,便进了林子。 沈青环顾一眼四周,柿子树上的黑点,比两日前多了七分之一,地上竟还落有全黑的叶片。 季常捡起一片黑叶,握在掌心中。 “树的叶子,如同人的五脏六腑,是传输养分的重要部件。 树叶要是落光了,甭说果子长不好,卖不上价钱,怕是...柿树都活不成喽。” “别灰心,我先看看再说。” 沈青用小扒铲,扒拉树根周围的土。 土壤是黄色的,抓一把土握在手心,攥紧后再一松,土壤簌簌落下,掌心并无水渍。 沈青拍了拍掌心上的土,“柿树喜光、耐干旱,忌积水、忌盐碱地,此片土壤疏松有度,没啥子问题。” “嗯!”季常点了点头,“前面来的几波人,也是这样说的,还在树旁挖了好几个坑,未找见虫子一类的。” 柿树高大,其分枝,有的向上生长,有的却是斜向下的。 沈青走到一低矮的分枝前,仔细的查看。 叶片上的黑点,不凹不凸,与叶面齐平,摸之触感涩涩的。 他揉了揉分枝上一全黑的叶片。 又涩又干,轻轻一碰,叶柄就脱离了母体。 看来,叶片全黑后,便无法光合、呼吸、蒸腾,唯有干死落下一条路。 沈青寻一果柄有黑点的小柿子,用指甲将其掰成两半,露出青苹果质地的果肉,横截面无黑点,尝了一下,差点涩到五官乱飞。 幸好,不像菱角那样,白斑发腐,无需剪掉黑点,也能治好病。 不然,五亩的柿子树,剪黑点,得剪到猴年马月去啊! 沈青抚摸柿树的主干,凝神感知着,根部排球般大的能量团内,布有暗灰色小点。 他又摸了十几棵树,发现树上的黑点越多、越大,根部能量团中的灰点就越多、颜色也越深。 “此病,有传染性! 枝传枝,株传株,需找到首发病株,以它为切入点,才能找出救治的法子。” 其实,直接动用异能驱除灰点,就能救治柿树了,寻找首发病株,是沈青掩藏异能的幌子。 “找首发病株?新颖啊,前面那几波人,都没提过这茬。” 上架感言 今天特殊情况,更新晚了,往后还是早上8点更新。 pk结果出来了,编辑建议上架,再吃后续的推荐。 连载一个月了,感谢各位读者金主的支持。 诸位的推荐票、月票、打赏、评论,都让我受到鼓舞。 这本书,付出心血蛮多的,因是年代种田文的缘故,要搜集很多知识点。 中途,有搜错了,或者我看花眼了,大家指正出来了,我都会及时修改的。 努力耕耘良久,终于等来了上架。 我是全职,一般不会请假、断更,就指着订阅+全勤过活呢! 恳请诸位读者金主们多多支持正版订阅,起点、qq阅读都行。 加更,打赏或存稿多的话,我会抽疯性加更。 第66章:墨中一点绿 “嗯---”季常凝眸回忆一番,“不太清楚,但我晓得哪一片树,先冒出黑点的,你跟我来。” “好。” 沈青和季常,向林中走去。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落下来,照得二人的脸忽明忽暗的。 入林深处,除感到空气变闷热了外,还听到了滋儿哇的蝉鸣声。 沈青往树上扫了几眼,发现了几只蝉蜕。 时值六月中旬,再过不久,就到抓‘知了猴’的旺季了。 须臾,二人来到一片从远处看呈墨绿色的柿子树前,地上落了一层黑叶,细看,还有蔫吧的小柿子。 呃,病得比前面的树重多了。 季常心痛地捡起地上的落果,“唉,瞎哒了(浪费),多好的果子,咋就架不住呢?” 沈青走进黑柿林,这里燥闷异常,令人呼吸不畅、浑身刺挠。 那感觉,像是炎炎夏日,扎进了晒干的薄荷堆。 沙沙--- 沈青脚踩落叶,行走在林中,时不时抚摸一下树的主干,感知根部能量团情况。 这些树,情况都大差不差,绿色能量团中,附着数不尽的灰点。 忽的,沈青眼睛一亮,他定睛的看着一株大树。 主干粗壮,枝叶舒展,硕果累累,关键树叶、果柄上没有黑斑,堪称:墨中一抹绿 “这棵树---” “唉!”季常叹了一口气,“有人说这棵树对黑斑免疫了,建议我要实在找不到治病法子,就锯掉病树的分枝。 待明年开春,用眼前这棵树的嫩芽、嫩枝,给病树做嫁接。 可...嫁接三年后,柿树才会结果,一倒腾,四年过去了。 我等不起啊!” 沈青上前抚摸树的主干,凝神感知着,末了,惊讶的挑了挑眉。 概因,一路走来,他查看了许多树的能量团,属它附着的灰点最多,多到快看不见绿色了。 沈青敛起眼神中的惊讶,他折断一小节细枝,指腹沾上横截面的汁液,边捻边放到鼻尖轻嗅,还撕树叶、尝绿果、抓黄土。 他那严肃的神情,抠细节的行为,把季常的心搞得七上八下的,想问他发现了啥,又怕惊扰到他。 当沈青开始拍掌心上的土时,季常才敢上前追问,“你发现了啥?” “找到首发病株了,喏,就是它。” 季常皱眉看向那棵树,“可它...没长黑点啊?” “它呀,携病不发病。 粹取这这棵树的汁液精华,佐以其它草药,熬制出药水,浇灌在树根,应当能治疗好患病的柿树。 不过,柿树病重程度不同,药水各项材料的配比,也会有所不同。想治疗整片柿林,需要很长时间啊!” “需要多久?” 季常难掩内心的激动,头一回,有人松口说能治好‘黑点’病。 沈青手指无意识地揉着柿叶,陷入了沉思。 按照对时下异能驱使峰值的估算,一天能治12-16棵树,五亩地,怕是种了250棵柿树。 如此,需要20天左右的时间,方能治完整片柿林。 这年头,普通工人月工资,一般在25元上下,高级工大概会翻几番。 季常请了几波人,都治不好柿树。 他若治好了,便是力常人所不及,薪资水准应和‘高级工’等同。 治树费,报价多少合适,沈青心里已有数,但是...他还有旁的打算。 “药水研制+看到效果,要20天左右,我们先谈拢治树费吧。” “行,你报个数!” 季常舒了一口气,他还以为一个月才能治好呢。 “我想了两个清算方式。 一,按株收费,一株收2毛5分钱,先付两成的订金,待柿树痊愈了,再付剩下的钱。 二,我以技术形式入股,往后,柿树再生什么病,都由我来负责,果子个头小、品相不佳,我也会干预。年底清算时,刨去各项成本,要分我两成的利润。” 此地种的是磨盘柿,以果实扁圆个头大,形似‘磨盘’而得名,亩产7500斤以上。 柿子,和红薯一样,被称为‘救命粮’,晒成柿饼,储存得当,一年都不会变质。 市面上,鲜柿子4-5分钱一斤,地头收购价,还会更低一点,但也架不住量大啊! 此刻,季常心里啪啪打着珠算。 林内有245棵柿树,一株治疗费2毛5,拢共61块7毛5。 柿子亩产7500斤,收购价按去年的2分7厘算,收成1012块5毛,刨去承包费、请人摘柿子费、施肥费等,利润有个600来块。 两成利润,也就是120块。 从数字上看,选‘一’比较划算。 可是,季常有着自己的考量。 一场传染病,差点让一百多块的承包费打了水漂,这回花60来块治好了,下一回再生病呢? 回回花50-60块,再厚的家底,也架不住啊! 没个懂行的人帮衬着,还是不行! 再者,对方懂得治树,必然也懂得怎样让树高产,倘若柿子滞销,也能多个出主意的人。 “沈青,你真有把握,治好‘黑点’病?” “我这人,一向说话算话。” 季常的眼神,变得坚毅起来,“行,我选二。 我今个拟个协议,明个上午,你到甜水村找我,由村长做证人,把‘技术入股’敲定下来。 我家很好认,甜水村西南角,有个长10米、宽5米的沟,边上种了一分来地的蚕豆。 我家房屋后墙,就和蚕豆地紧挨着。” “靠谱,行,我明个去找你。” 沈青嘴角微扬,季常选哪一个,他都不会吃亏。 “我这人做事时,不喜被人打扰,一扰,我的思绪就会乱,继而,药水配制就得重新来,治树期间,劳您忍一下,甭来柿林里转悠。” “成,没问题。” “首发病株已找到,我要留在这儿,弄点它的汁液,以作药水研配用。你先去忙吧。” 季常本欲留下来帮忙,却念及对方工作时喜静,于是又寒暄几句后,便转身离开了。 沈青悠闲的在林中散步,待季常走远,身影消失在大树之间,他绕回那株柿树旁。 沈青抚摸树干,凝神驱使体内能量,霎时,掌心涌出数条蛛丝般的能量流,‘蛛丝’涌进柿树根部的能量团,剔除、击破一个个灰点。 第67章:无动于衷的柿树 燕窝,是金丝燕分泌的唾液,及其绒羽混合粘结,所筑成的巢穴。 唾液可食用,绒羽却不行。 是以! 燕窝,打从悬崖上铲下,到端上餐桌,需经历多道挑毛工序。 挑毛时,先将燕窝泡发,倒掉水面上浮毛,再把燕窝置于白瓷盘中。 工人,一只手捏竹签,一只手握镊子,一点点挑出燕窝中的绒羽。 这是个精细活,需要人有耐心、有眼力、有毅力,剔除灰点亦是如此。 沈青的精力,全集中在驱使‘蛛丝’剔除灰点上面,都顾不得擦额头上的汗。 林内燥热,渗出的汗液,凝聚成珠,顺着脸颊滑落,啪嗒一声,滴落在了地上。 烈阳刺破叶间缝隙,晃刺着人的眼睛。 沈青仍定在原地,不曾有一刻的分心。 良久,久到后背汗水湿透衣服,沈青才收回‘蛛丝’,撑着树大喘气。 啧,不愧是首发病株,难‘啃’极了。 须臾,沈青气息恢复平稳,静待柿树反馈能量。 然而,他等了数分钟,都没等见能量的影子,甚至,都没感觉到柿树有啥子情绪波动。 沈青思索一番,想清内里缘由后,无语的抽了抽嘴角。 于柿树来说,携病不发病,便是无病,他剔除灰点,对它并无益处,自是不会产生积极的情绪波动。 梆梆--- 沈青狠狠拍了拍树干,“秋收时,你最好单果重7两以上,否则,锯了做木床。” 话音刚落,他感觉柿树有了情绪波动,不是害怕。 沈青有植物系异能傍身,能敏锐的感觉到植被情绪变化。 异能等级越高,感觉就越准。 他没把此事放在心上,转身去治另一棵柿树。 摸树…凝神…驱使…涌丝…剔除… 这一回,树干周遭萦绕起惊讶、欣喜、感激不已的情绪波动,剧烈到沈青肌肤感到了水波推动感。 也对,濒死之际,重燃生的希望,情绪波动能不大点嘛。 很快,这种波动,凝聚成丝丝绿流,涌进沈青身体,融汇进其体内原有的能量流中。 呼--- 沈青顿感腹胀,吐出一口浊气。 紧接着,他感知到身体有了变化。 明明身处燥热、空气稀薄的林中,脑袋却异常的清醒,像是刚闻过风油精一般。 这株柿树,只有水桶粗,反馈的能量,却是鸡头峰桑树的一半。 要知道,那棵桑树粗壮到两个人手拉着手,方能抱住树干。 沈青脸上浮起笑意,他捡起一土坷垃,在树根旁画了个记号,便踩着干黑的落叶,走向另一株病树。 天空澄碧,白云缓浮,林中的人影,亦缓慢挪动着。 许久,刚治愈完第12株病树的沈青,突感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急忙扶着树坐下大喘气。 歇了十分钟,两眼恢复清明,精力充沛,身子轻得像一片羽毛。 沈青体内有一能量流枢纽站,位于下丹田,控制能量流的凝聚、分散和存储。 枢纽站,约乒乓球大小,目前,存储的能量,占其容积的五分之一。 当其被蓄满时,能量会不停冲撞壁垒,直至撞破、重组,从而实现异能的升级。 不过,枢纽站的容积,不会随着异能等级提高,而增加一点。 其会将能量流提纯、压缩后,再存储到内部。 自然,浓缩后的蛛丝,具有更强大的威力,有时候,直接插进根部,无需操动蛛丝,灰点受威压影响,会自动分离、破裂。 眼下,今日异能驱使已达到了峰值,没留在柿林的必要了。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便往来时方向走去。 途中,碰到一簇甘草,卵状的绿叶间,竖着串状、紫红的花,凑近,能闻到淡淡的清香。 甘草,属豆科,有清热解毒、祛痰止咳、脘腹之效,草根晒干,切成薄片,能作凉茶原料使。 沈青挥动小铲,连根带土挖了三株甘草,甘草的根,是灰棕色的,有点子微甜。 小时候,像嚼槟榔一样,拿甘草片当零食吃,没少挨大人的训。 须臾,沈青拎着甘草,回到了地头,将其绑到车后座,便骑车往北走。 昨日,下了一场雨,地里庄稼疯长起来了,农户拎着篮 筐,蹲在地上剔豆苗。 播种时,为保证用苗量,会加大播种量。 待苗长出后,会剔掉过密、弱小、有斑的苗,同时,补栽未出苗的空地。 被剔掉的豆苗,不会被浪费的,会拎回家择净炒着吃。 骑到陶洼时,沈青下了车,拎着篮筐剔豆苗。 剔时,左手按住泥土,右手贴地捏住豆茎,向上一提,薅出黄豆埋在地下的茎和根。 此法,不破坏土壤结构,亦不伤害其余豆苗。 碰到未出苗的空地,沈青就用小铲挖坑,挑些茎又肥又长的豆芽补种。 打地里冒出来的豆芽,和菜市场卖的豆芽,长得不太一样。 菜市场卖的,瓣黄茎白须少,打地里冒出来的,见到了阳光,进行了光合作用,瓣绿茎长须多。 口感嘛,一个爽脆,一个韧香。 沈青只在斜坡上,种了点大豆。 是以,没过一会,他就剔完了豆苗。 高粱,也需要剔苗,一个坑,只留一株苗。 不过,眼下,高粱苗还太小,再过个十天,长齐4片叶子,才能够剔苗。 于是,沈青拎起半筐豆芽爬上坡,骑着二八大杠回了自家小院。 大黄飞奔上前,尾巴摇得欢实,哼哼唧唧,绕着...二八大杠打转? 沈青卸掉车后座的甘草,“大黄,你喜欢自行车?” 呜汪--- 大黄兴奋的吠叫一声。 这年头,自行车需凭票购买,买完,需上牌、打钢印、办绿本(自行车执照)。 自行车票,属稀罕物。 无票者,想入手自行车。 要么,花大价钱,从黄牛手里,买一张自行车票,再揣钱去车行买车。 要么,跑废品收购站、修车铺,淘自行车的零部件,等攒齐一整套,花钱找人组装,再去镇上办证件。 前者费钱,后者耗时。 但乡户家的自行车,大部分是‘攒’来了,甚至,有人连证也不办,若骑车上路时,碰到有人查证,就递根烟糊弄过去。 沈青揉了揉狗耳,“等咱家有了车,我载着你去兜风。” 大黄开心的撞蹭主人小腿。 第68章:锅盖头虎子 锵锵--- 豆子家正在做饭,厨房传来锵锵的炒菜声,和醋溜土豆丝的香味。 沈青喊道:“豆子---” 豆子应声走出堂屋,“回来啦,上午忙啥去了?” “去鸡头峰办点事,顺当去陶洼剔苗。” “剔苗?” 豆子接过车子。 “剔高粱苗吗? 忘了跟你说,我家地头的沟坡,有一大半,被我和我爷开了荒。 我想跟你讨点剔掉的高粱苗,栽到沟坡上。 这样,过年不愁箅子不够用。” “我今个只剔了豆苗,剔高粱,还得十天左右,到时候,我剔完给你家送来。” “成。你那兔棚,打算啥时候盖?” “快了,等毛竹阴干了,就能动工。我这几天,先把图纸画好。哦,对了,咋没见你爷在家呢?” “嗐!他到北边林场买木头去了,说是李家庄一户人家发嫁闺女,托他打衣柜、桌椅啥的。” “这样啊!” 沈青了然的点了点头,便回了自己家。 …… 清晨,扶疏的枝叶,随风摇曳,晨曦穿透叶隙,投落出满地的斑驳光影。 甜水村,在安宁村东南方向,有点远,六里来路,步行四十分钟才能到。 甜水村辖区的地,一半种着大豆,另一半种着薄荷。 此刻,沈青就身处两旁种满薄荷的土路上。 他听着扬树叶晃动的簌簌声,嗅着薄荷叶的清香,往甜水村方向走。 他注意到前方二百米处,土路两旁各堆一玉米秸秆垛。 许是没用茅草+泥土弄防水盖的原因,秸秆垛表面都发黑长霉了。 沈青走到那儿时,右边秸秆垛传出‘啊’的一声尖叫。 紧接着,从秸秆垛后方,跑出一小男孩。 男孩留着锅盖头,短粗的眉毛,乌溜溜的眼睛,颇有一股鬼灵精怪感。 男孩两耳贴后脑,从正面看,跟没长耳朵似的。 “啊---” 男孩看见沈青,跟看到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呜呜,那...那儿,好可怕,秸秆垛里有...有刺猬。好大,有太阳那么大,满身的尖刺,好吓人啊!糟...糟了,我书包落那了。哥,你行行好,能帮我把书包捡出来吗?” 男孩乌溜溜的眼睛了,充斥着紧张、恐惧、央求意味。 换做旁人,怕是心一软,就答应了他。 沈青却冷漠的拨开他的手,望了望太阳,又瞧了瞧他的耳朵,“今天是周六,学校里没课,你咋随身背着书包?” 男孩神情一滞,懊悔不该说是书包的。 “我...我去隔壁村,找同桌写作业。哥,求您了,帮我捡一下书包呗。晚了,包里的作业本,可就要被刺猬咬碎了。” 沈青把男孩往右边一推,迫使其面朝秸秆垛,而他,则仔细端详男孩的耳朵,终是在右耳左下方一厘米位置,如愿发现一颗绿豆般大的黑痣。 “放心,你的作业本,不在刺猬的食谱内。它只吃瓜果、昆虫、青菜一类的。而且,刺猬胆子可小了,一看到人,就立刻逃走。你站在这,大声数一百个数,再去秸秆垛后头,指定看不着它了。” 嘶,真没同理心,男孩眼眸中闪烁着怒意,转过身来,却又变成苦瓜脸。 “哥,我怕,我一想到刺猬在那里爬过,心里就发怵,不敢到那里去。哥,你帮我捡吧,我在这儿等你,很近的,一来一回,用不了一分钟。” “男子汉,哪能被一只刺猬吓到,去,你自己捡。我还有事要办,不跟你在这耗了。” 说完,沈青大步往前走。 “别走~” 男孩哒哒跑到沈青前头,然后,左脚绊右脚摔倒了,乒锵,男孩的裤兜内,传出玻璃相互摩擦的声响。 男孩瘫坐在地上,从裤兜内摸出裂成三块的手镯后,小脸唰的一下变惨白了。 “呜呜,这手镯...是我家的传家宝,爸妈一直收在箱子里,舍不得让人瞧。我...我同桌想看我家的传家宝长啥样,我才偷拿手镯的,如今碎了,回家咋跟我妈交代啊?呜呜~” 男孩哭得鼻涕眼泪一起流,上气不接下气的。 对此,沈青给出评价:演技尚可,道具不行。 谁家用玻璃手镯, 作为传家宝啊? 那手镯,是纯绿色的,无绵无絮,油润透亮,一眼就知是玻璃做的。 不过,组骗局,自然不会用真货。 沈青陪男孩演这么久,一是想瞧男孩有啥把戏,二是想引出骗子团伙。 “虎子,你搁这哭啥呢?” 一也有着‘耳贴后脑’特征的高壮男子,打后边走上前,拉起了男孩。 “哥~”男孩抹了抹眼泪,开始告状,“咱家的宝贝手镯,被摔成三瓣了。赖他,都赖他,我在路上好好的走着,他突然伸脚绊倒,害我摔倒...摔碎了裤兜里的手镯。” “你...传家宝,是能随意揣兜里的吗?”高壮男子一脸愤恨,“这镯子,是太爷年轻时,打一地主家买来的。前段时间,有人上咱家,欲花30块买下镯子,爸妈还不同意呢。小子,虎子私自拿传家宝,他有错在先,你绊他一脚,你也有错。这样,你出15,我出15,上街重买一同样式手镯,给我爸妈还回去,怎么样?” “不怎么样。”沈青嘴角带笑,他等的就是虎子的亲哥,“他是自己摔倒的,赖不着旁人。” “撒谎,我两眼瞧得真真的,就是你绊倒了我。哥,这人不讲理,咱也甭跟他讲理了。” 虎子心心念念亲哥允诺事成之后的奶油雪糕,忍不住催进度。 这次的骗局,有两个计划。 计划一:帮捡书包,捡完,称包里的钱丢了,一伙人围上来,索要赔偿。 计划二:在目标脚跟旁摔倒,掏出碎手镯,称摔碎传家宝,诬赖目标绊人,一伙人围上来,索要赔偿。 男子挥臂大喊,“兄弟们,这儿有情况,快过来帮忙。” 霎时,从左边秸秆垛后头,走出四个小伙,长相、身型、穿着有所差异,但是,他们浑身都透着浓浓的‘二流子’气质。 四人走一步晃一下的围上前,“朔哥,出啥事了?” 乒锵--- 男子亮出手中的碎镯子,“这小子伸脚使绊子,害我弟摔坏了手镯,我好心只让他赔一半的钱,他却还不乐意。” 第69章:沈慧的情郎 “弄坏旁人东西,却不愿赔钱,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朔哥只让你赔一半,已经很仁慈了,你可别蹬鼻子上脸啊。” “就是,没个眼力见,还不赶紧掏钱。” “不掏...今天,哥几个陪你活动下筋骨。” 四人说着威胁恐吓的话。 沈青淡淡扫了一眼四人,抽取每人最显眼的特征。 寿星头,痤疮脸,电线杆,鸭脚掌。 和某人口中情郎小弟特征,对上号了。 沈青嘴角挂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我兜里没那么多钱。” “小子,有多少拿多少。” 事情进展不顺,高壮男子心情烦躁,他解开衬衫纽扣,好让呼吸顺畅些。 沈青笑容立刻消失,还冷冷的盯着男子锁骨,那儿挂着一云朵样式的玉吊坠。 当年,沈铁林(沈父)和许翠荷(沈母)结婚时,许家除了陪嫁衣柜、桌椅、被褥外,还偷偷赠了个金镶玉云朵吊坠。 寓意好运连连,一生顺遂。 许翠荷去世后,吊坠一直用绣帕包着,收在一红木盒里。 沈小海有一亲姐姐,名叫沈慧,样貌随了其母扬红。 双眼皮,大眼睛,满脸的雀斑。 性格泼辣,爱占人便宜,也爱在外头跟人鬼混。 半年前,沈慧不知打谁那里,知晓了宝贝吊坠的存在。 她翻箱倒柜,偷了吊坠,将其视作定情信物,赠给了情郎。 沈慧的情郎,便是眼前的高壮男子---扬朔。 沈慧曾不止一次,在家中炫耀扬朔有多能干:领着四五个人,跑各个乡镇赚大钱。 赚法,和今日差不多,偶尔,会用少女,来代替小孩。 沈慧偷吊坠一事败露后,沈小花大闹。 小小的人儿,扛着1米8的竹扫把,追着沈慧打。 原身被灌了迷魂汤,认为家庭和睦大于天,一件死物,哪有和睦重要。 原身护住了沈慧,斥责沈小花不懂事,吊坠既已送出去,就没再要回来之理,难不成,要让沈家失信于人? 沈小花心里憋着气,自此,再也没给过沈慧好脸色。 沈慧耍阴招,背地里说沈小花坏话,她不敢当面说,怕沈小花扛扫把打她。 沈青觉得,原身不是被灌了迷魂汤,而是被下了降头。 帮外人欺负亲妹,还算是个人吗? 扬朔等人流窜作案,极难寻到他们的踪迹,即便是沈慧,也联系不到人,只能等扬朔联系她。 沈青路上遇见这几人,简直是过河碰上摆渡的---巧极了。 沈青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温暖的笑,但是,那双如墨般的深眸,却透露出阴鸷的寒意。 暖,给沈小花的。 寒,给眼前这帮杂碎的。 扬朔对上那双深眸,心里莫明涌起一股惧意,后背也在冒冷汗,当想起己方人多势众,又有了底气。 “小子,快把钱拿出来。” 沈青把手伸进裤兜,手指动来动去,在杂碎们期待的目光下,掏出...一分的硬币。 扬朔崩不住了,“小子,敢耍我?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我现在不想喝酒,我只想揍人。” 此话一出,众人懵了。 沈青冲上前,一只手抓紧扬朔的肩膀,一只手握成拳头,狂砸对方的中脘穴。 中脘穴,属奇经八脉中的任脉,位于肚脐眼正上方四寸处,主掌人体脾胃。 咚咚--- 沈青一拳接一拳,猛捶扬朔的中脘穴。 扬朔感觉五脏六腑搅成了一团,痛得四肢打颤,脸色煞白,弯腰大口喘粗气。 忽的,猛击感消失。 下一秒,脖颈发紧。 扬朔抬起头,看到沈青绕到身后,正在解吊坠的挂绳。 扬朔:??? 行骗遇到劫匪,闹呢!!! 扬朔欲呼救,脖颈却猛烈一痛,再回神,吊坠已入对方手中。 中脘穴,不被人捶了,脖颈,也不勒了,扬朔终于能喘口气了,但却气得后槽牙发痒。 “小子,那云朵吊坠,是我对象送我的定情信物,抢人信物,可是要遭报应的。” “报应?” 沈青笑意加深。 “你说了那么多,唯有这句话,还算中听。我今个就让你知道,啥是报应。” 沈青收好吊坠,重要物件已拿回,打架不用顾忌啥了。 他用胳膊勒紧扬朔的脖颈,向后退两步,迫使扬朔身体往后仰,与地面形成锐角。 他抬膝连踢对方腰椎。 扬朔腰椎泛起锥痛,很快,锥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敷了冰袋的冰凉感,小腿也麻酥酥的。 扬朔慌了,害怕再挨几下,腿会失去知觉,下半辈子,搁床上度过。 “哥几个,愣着干嘛,一起上啊?” 四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恐惧+退缩之意。 四人:啧,太狠了,狠到似乎不把人打成截瘫,就不会停的架势。 扬朔:“上啊!四个还打不过一个吗?打趴了,我今晚请大家下馆子,每人再包5块钱的红包。” 利诱之下,四人心动了。 咚--- 沈青放倒扬朔,抬脚连踢他的腰。 余光瞥见‘电线杆’挥拳而来,他连忙弯腰躲过。 并右挪一步,抬脚使绊,胳膊肘撞人后背肋骨。 ‘电线杆’上下都遭袭击,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沈青高抬腿,用脚后跟,猛击一下他的脊柱。 啊--- 凄厉的哀嚎声,震得人耳膜发痛。 “背...我的背断了,呜呜,我...我起不来了。” 雷声大,雨点小。 沈青又往背上补了几脚,令其变成雷声小、雨点大。 “咿啊---” 鸭脚掌抄起一根木棍,咿啊往前冲。 沈青一把抓住棍头,再向后一拉,鸭脚掌的身体,下意识向前倾斜。 沈青再把木棍向前一捅,木棍的另一头,就戳到鸭脚掌的胸口。 木棍的冲力,震得他松开手,向后踉跄好几下。 梆--- 沈青扔掉木棍,三两步冲上前,使出一记横踢,踹中鸭脚掌的胸口,令他晃悠几下摔倒在地,沈青抬腿补了几脚。 寿星头和痤疮脸见状,调头急忙开溜。 沈青追上前,两只手分别抓住二人的肩膀,像打铜镲一般,把二人向内甩。 砰--- 寿星头和痤疮脸,面对面相撞,撞得头昏脑涨、下巴发痛,眼瞅沈青又要‘甩’人,连忙开口求饶。 “哥,我错了,早知道你这么能打,我说啥也不敢在你面前造次。” 第70章:挑拨内斗 “放?”沈青冷笑,“放了你们,好让你们去骗下一个人。” 砰--- 沈青又打了一下‘人镲’。 二人鼻梁又痛又麻,温热的鲜血,从鼻孔流进嘴里,散发丝丝铁锈味。 “哥,你知道这是骗局啊?” “哥,我俩是被胁迫了,才干的这一行。” “怎么个胁迫法?” 二人沉默不语,沈青继续‘打镲’。 须臾,鼻梁骨都打歪了的二人,不堪忍受毒打,将被胁迫的经过和盘托出。 原来,寿星头、痤疮脸、扬朔,三人原本合伙干偷鸡摸狗的勾当。 扬朔负责接应、踩点,他俩负责‘偷’。 某天,月黑风高夜,三人来到王大庄。 寿星头和痤疮脸翻墙偷走鸭子,户主发现了贼人,挥着铁锹追赶,三人扭打一团,户主被推下了沟, 事后,扬朔称他俩闯了大祸,户主摔断了腿,留下跛脚的后遗症,以此为要挟,命二人认其做大哥,跟着他转行。 伤人,比偷鸡摸狗,严重多了。 二人远远搂过一眼,那户主走路一瘸一拐,的确是跛了。 沈青看向躺尸的鸭脚掌和电线杆,“你俩呢,也是被胁迫的。” 二人摇了摇头,称干这行,纯粹是为了钱。 “坏蛋,我打死你,大坏蛋。” 扬虎背着帆布单肩书包,手拉弹弓,眼瞄沈青的眉心。 嗖--- 泥丸向前弹射。 沈青有异能傍身,泥丸的冲刺速度,在他眼里放慢了两倍半。 他右移一步,轻松躲过泥丸。 “别以为你是小孩,我就不揍你。” 说完,沈青向扬虎冲去。 扬虎频频拉满弹弓发射泥丸,沈青‘s’走位躲过泥丸。 很快,沈青冲到了扬虎跟前,他一把夺走弹弓,将人按在大腿上,狂打他的屁股。 啪啪--- 沈青边打边训斥道:“小时偷针,大时偷金。你更行,小时直接参与行骗---” 扬虎被揍得哇哇大哭,沈青不愿让新裤子蹭上鼻涕,拽着扬虎走到一棵扬树旁,还抽掉其裤腰带。 他让扬虎后背贴紧扬树,双手向后反抱住树干,再用裤腰带系紧两个手腕。 这年头,裤子大多是宽松款,上头缝有裤袢(pan),以来固定腰带,调整裤腰的大小。 沈青将剩下的五人,以同样的姿势,反绑在扬树上。 没了裤腰带的束缚,裤腰变得又松又垮,六人不得不夹紧裤裆,预防裤子往下掉。 沈青看向电线杆和鸭脚掌。 “他仨之前就认识。你俩,是后面加入的吧?适才,是你俩先往上冲的,扬朔,那不算,是我先揍的他。想必,你俩在团伙里,担当‘一线打手’的身份。啧,碰到蔫的,还好,碰到硬茬,你俩...就危险喽。不知,担大风险的你俩,在团伙分利时,能拿到几成利?” 鸭脚掌和电线杆,低头不语,心思却活络起来。 脏活、累活、有风险的活,全由他俩负责,分利时,二人却只能拿小头,凭什么? 二人愤感不公,对扬朔生出敌意。 沈青又看向寿星头和痤疮脸。 “喂,你俩口中的户主,是不是住在王大庄大沟南边,院里有一株又高又壮的樱桃树?” 寿星头目露困惑,“是啊,你怎么知道?” 王大庄,和初中挨着。 原身上过一年初中,班里同学,有来自王大庄的。 是以,原身多多少少,知道点王大庄的事。 “那人叫刘跛子,那晚,你俩和他打斗时,铁定没仔细瞧他,他的右腿...天生就是跛的。” 痤疮脸扭动手腕,“你骗人?” “骗你俩,我能得到啥好处?再者说了,真相到底如何,你俩去王大庄,随便拉一个人问问,不就清楚了。我吃饱了撑的,撒一个轻易就能被戳破的谎?” 二人不再怀疑沈青,还恶狠狠瞪着扬朔。 “扬朔,你个瘪犊子,敢阴老子?等着,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扬朔,你背弃道义,打今起,咱俩不是兄弟,是...是仇人。” 扬朔暗骂二人是蠢货,不蠢,咋会被如此低端的骗局给骗了。 “蠢不 蠢!那么明显的挑拨,都听不出来吗?” 沈青看向扬虎。 “你眼睛有神,脑子灵活,像你这么大的小孩,都还在读书呢。你行骗时,脱口用‘书包’做诱引,想必,很想上学吧?” “不想。” 扬虎撅着个嘴。 “想或不想,无需告诉我,告诉你的内心就成。” 扬虎沉默了。 “小子,你---” 扬朔气得抬腿欲踢人,奈何腿软使不上劲。 人没踢到,裤子却往下掉,露出大红裤衩,引来阵阵笑意。 扬朔骂骂咧咧,吐出诸多秽语。 沈青也不惯着他,直接开揍。 揍到大眼肿成眯缝眼时,他不再骂了。 揍到腹部翻江倒海,往外吐酸水时,他开始求饶了。 “大...大哥,我...我错了,我...我不该讹你。下次再遇到你,我...我肯定躲得远远的。你...行行好,放了我吧,往后,我不行骗了,我会找个正经工作,好好的活着。” 尝过不劳而获滋味的人,岂会轻易改正? 记得,甜水村,有人在派出所上班。 这年头,劳改可不是踩缝纫机,窑厂、采矿、挖煤,都有可能。 沈青笑意渐浓,“我有事,先走了,你们就在这好好思过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六个各怀心思的人,沉浸在自我世界里,没心情目送他离开。 …… 一小会儿后,沈青拐进甜水村,来到有沟的蚕豆地旁,他发现季常讲话,只讲了一半。 概因,蚕豆地旁,有一大片空地,立了一排排带支架的竹篦,上头铺满了‘线香’和‘片香’。 线香,即无竹芯的香,用香料+木粉+粘合剂制成的,片香,就是将数根线香,黏连成一排。 四周,只有一座宅院,制香,多么明显的标识,咋不说呢? 此刻,两名妇人穿梭于竹篦间,翻晒着线香。 “小伙子,你是来买香的?” 头发稍微短点的妇人,看见沈青后问道。 沈青摇了摇头,“不是,我来找季常。” “安宁村的吧!” 妇人指了指身后的青砖灰瓦有院墙的房屋,“进去吧,他在堂屋呢。” “成。” 院门是敞开的,沈青直接走进院子。 第71章:签下协议书 院内,数名工人正在忙碌着。 有的在用大石臼捣碎香料; 有的在蒸、炒香粉; 有的在倒粘合剂,把香粉揉和成香泥团; 有的在将香泥团,塞进机器的斗内,摇动转轮,香泥团受到挤压,从多孔、网状管口挤出来,变成长条状; 有的将湿线香切成合适尺寸,挪到竹篦上备用; 沈青驻足观看了一两分钟,便转身进了堂屋。 堂屋里坐着仨人。 一个是两鬓斑白、眼窝凹陷、眼睛却明亮有神的老头。 一个是笑起来,脸上的肉,会堆成个油团的富态男子。 另一个人,便是季常了。 “来啦~”季常站起身,介绍道:“爸,大哥,他就是我先前跟你俩提过,果树一行的能人。沈青,这是我爸,这是我大哥季磊。” 随后,几人互相打了招呼。 “季常,快领着人去吧,甭让村长等着急了。有个懂行的人,在一旁帮衬着你,我悬着的心,可算是落地了。” 季父嘴上这么说,眼里却无欣慰、安心情绪,只有...不满和微怒。 季常拽着沈青出了屋,和晒香的妇人打了一声招呼,领人朝村长王仁宝家走去。 路上闲聊时,沈青清楚季父态度异常的原因了。 原来,在季父的规划里,季磊承接家业,季常一旁辅佐,爷仨一条心,把‘香业’做大做强。 然而,季常不愿意走季父规划的道。 他不想做个只领工人1.5倍工资的大工,更不想一辈子困在‘香’中。 于是,他承包了柿林。 原本,柿林是有人管理的。 但那人眼下上了年纪,脑子糊涂了。 时而拽着家人胳膊喊娘,时而钻红薯窖躲鬼子,时而扛着铁锹,往沙谷河方位走,称要去修大坝…… 他的记忆,处在不停跳频状态,跳停到哪个时间节点,他就重现当时干过的事。 “唉,我爸...我好说歹说,他才同意我去博一把,博失败了,我就得滚回去摇轮子。我不想摇轮子,我必须得成功” 沈青点头表示理解,季常和季父,是‘旧’和‘新’的思想碰撞。 老人,想把家业传给长子,想让次子在一旁帮忙。 年轻人,想跳出圈子,闯出新一片天地。 须臾,二人来到村长家。 篱笆板齐,院内无杂草,唯有一棵高壮,树冠庞大如巨伞的洋槐树。 屋内,桌椅、茶具、摆件,皆整洁不已,一瞧便知家里有个勤快人。 村长,是个肤色黢黑,一笑就满脸褶子的老头。 季常为二人做完介绍后,村长笑问道:“小伙,你真有法子,治那柿树的黑点病?” “我说的再多,也不如用实际行动证明来的直接。药水研制+起效,拢共需要二十天,你到时去柿林瞧一瞧,就知该不该信我了。” “牙挺利啊!行,过个二十来天,我亲自去瞧一瞧。季常,协议书带来了吗?” “带了!” 季常从包里,掏出三份一模一样的协议书,递给村长和沈青。 沈青垂眸默读协议书上的内容。 【 技术入股协议书 甲方:沈青,乙方:季常 经甲、乙双方协商,甲方以‘果树养护’技术,入股乙方的种植园,占取种植园20%股份。 种植园管理过程中,出现病虫害、坐果率低、果型小等问题,甲方需着手解决。 年底清算时,乙方抛去施肥、人工、损耗等各项成本,向甲方支付20%的纯利润。 签名,甲方:___乙方:___见证人:___日期:1982年6月12日。 】 季常:“怎么样,有需要改的地方吗?” 沈青摇了摇头,“没有,签吧!” 村长:“没啥子问题,签吧!” 随后,三人在协议书上签名,并按了红手印。 协议书,一人拿一份,沈青将属于他的那一份,叠成方片收进兜里。 “王村长,听说,甜水村有个人,在镇派出所任职,他住在哪?” 村长忽然神秘一笑,“你问这个干嘛?” “哦,我瞧见点事,想跟民警反应一下。” “这样啊!”村长扭头面对着后墙,扯嗓子大喊,“彪子,有人找,把手里的活停一停,来前边一趟。” 沈青:“嗯?” 季常解释道:“村长的二儿子王彪,就是你口中的民警,估摸今个休假,正在菜园忙活呢。” 很快,一壮汉走进屋内。 他身材魁梧,剑眉入鬓,眼睛炯炯有神,一脸的正气。 “爸,我正起红薯垄呢,喊我来,为啥事?” 村长看向沈青,“不是我,是他有事找你。” 王彪亦看向沈青,“你找我啥事?” “这---” 沈青为难的看了看季常和王仁宝,二人识趣的出了屋,到屋后竹棚看鸡苗去了。 王彪:“没外人了,说吧,啥事找我?” 沈青思索一番,道: “我来甜水村的路上,路过两个玉米秸秆垛时,从垛后头冲出一男孩,称被刺猬吓到了,央我帮忙捡落在垛后的书包。 我拒绝后要走,他跑到我跟前假摔,从兜里掏出碎手镯,哭喊着传家宝被摔碎了。 接着,又冒出五名男子,将手镯摔碎了一事,赖在我头上,想讹我15块钱。” 王彪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小伙,你怕是遇上职业骗子了。 近期,有好几波人到所里,报遇到了行骗案。 他们啊,有的,帮忙捡了包,人拿到包一检查,说少了十几块,不等辩驳,四五个人围上来,逼着掏净兜里的钱。 有的,和你一样,不帮忙捡,人就假摔,从兜里掏出摔碎的贵重物品,四五个人围上来讹钱。 报案人,损失在1-10块不等。 这伙骗子可精了,奶奶的,居然流窜作案。 骗到钱,立刻逃窜到很远的地,连影子都摸不着。 所里打算,根据报案者的描述,画出骗子的画像,分到各个村,让大家防范点。” 沈青摇了摇头,防范可不行,遇上了,若打不过,兜里的钱,仍是保不住的。 “那个,你现在领着人,去我刚才说的地方,应该能逮到那伙骗子。” 第72章:绒球小黄鸡 沈青:“能,能抓着。我把那六人打趴下,还反手绑在扬树上了。就在甜水村西北方位,东西走向的扬树小道上,两旁种满了薄荷,玉米秸秆垛发黑了,很好认的。” “你说的地方,我知道在哪,在吴三家的地头,可---” 对于一打六,还打赢了一事,王彪仍有点震撼。 “把六人全打趴下了,你是咋做到的?” 沈青自谦:“哦,我懂点拳脚功夫,外加率先出手,打了一个对方措手不及。 你们逮住那伙人后,可以分开审问,给每人透一点信息,让其误以为同伙已经招供。 再告诉他们,提供有用信息,能宽大处理。 说不定,能问出更多案件,和踩点同伙呢。” “踩点同伙?” “是啊! 路上人流大不大,有没有遮挡物,大声呼救,村庄住户,是否会听到。 这些都需要踩点吧。 那伙人,长得凶神恶煞,浑身透着‘二流子’气质,随便拎一个去做踩点,都太引人注目了。” “嗯!”王彪赞同的点了点头,“你的思路很有参考价值,事不宜迟,我先领人抓住那几个杂碎。” 王彪起身要走,沈青却喊住了他。 “等一下。你们绕个道,找个正当过路理由,佯装偶然撞见他们,甭把我给‘漏’了。” “放心,我知道咋做。哼,作案那么多起,不劳改个彻底,休想出来。” 说完,王彪大步离开了。 沈青又坐了一小会儿,转身来到屋后。 屋后是个大菜园,葱郁的木耳菜,爬满了篱笆墙。 菜畦整齐碧绿,起了一半地的红薯垄上,横躺着一大铁锹,旁边,还搭了一竹棚。 棚内,传出叽叽的叫声,季常抱着个笸箩,和村长聊着闲天。 沈青走到竹棚前,发现棚内用旧门板做隔断,将其一分为二。 一半,铺满麦秸,毛茸茸的小鸡,在上面跑来跑去。 一半,摆个数个大笼子,笼内豢养着成年母鸡和公鸡。 季常怀里的笸箩内,亦装了五只小黄鸡。 “王村长,你家卖鸡苗啊?” “是啊! 我和我老婆,就是靠这个,养大了德子和彪子。 我老婆可厉害了,鸡蛋能不能孵出小鸡来,她打手电筒一瞅就知道。 母鸡若不愿意抱窝(孵蛋),她就用钨丝灯烤。 烤的温度,可有讲究了,必须控制在38c-39c以内。 低了或高了,要么死在蛋壳里,要么孵出病鸡来。 死了,也不浪费,加盐、酱油、花椒、香叶,煮成活珠子。 敲开蛋壳,先喝汤,后吃肉,美味滴狠啊!” 活珠子,著名的金陵特色小吃。 沈青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只听过活珠子,却从未吃过。 沈青瞥了一眼棚内的鸡苗,有的闭目养神,有的跑来跑去,有的啄麦秸,有的跳旁的鸡苗身上玩耍…… “王村长,鸡苗啥价格?” “母鸡苗,3毛5一只,公鸡苗,4毛一只,你也想来几只?” 养鸡! 喂点麸子、玉米、牧草,就能收获蛋和肉,何乐而不为呢? 鸡苗小,可先养在筐内,待竹棚搭好了,再挪到菜园。 和从李茂秋家抱回兔崽,一起养大后,能给沈小花出个鸡兔同笼的题目。 在家写作业的沈小花:阿嚏,谁念叨我? “抓6只母鸡苗吧!” “成!” 王仁宝寻来一新笸箩,麦秸秆编的,又小又粗糙,但装几只鸡苗不是问题。 他又抄起一竹竿。 砰砰--- 他往棚内轻敲了几下,鸡苗受了惊,炸着翅膀狂奔。 王仁宝凝眸来回扫描棚内,大手精准抓起一只只鸡苗。 他拨开排泄口绒羽、拉拉翅膀、捏住鸡爪使鸡倒立,有的放进笸箩,有的被丢回棚内。 当笸箩内有了6只鸡苗时,他把笸箩递给了沈青,“喏,你要的母鸡苗。” 沈青看了看箩内,又瞅了瞅棚内,都是一个喙两只眼,浑身毛茸茸的,有啥区别啊? “王村长,鸡苗都长一个样,你咋分辨出公母的?” “一个样?”王仁宝 咧嘴一笑,“在内行眼里,它俩差别大了去了。 公鸡苗,走直线,排泄口有凸起的米粒,翅膀只有一层,倒立时,鸡头向上勾。 母鸡苗,走交叉线,排泄口无赘物,翅膀有两层,一长一短,倒立时,鸡头垂直向下。” “嚯,这么多讲究。学到了。” 沈青付完钱,又寒暄几句,便和季常离开了。 须臾,二人于沟边一岔路口分离。 沈青走到薄荷地时,远远的瞧见南北向的土路上,扬朔等人头套麻袋,手腕绑着麻绳,被王彪为首的民警,拉着往太任路(煤渣路)方向走。 叽叽--- 鸡叫声,拉回了他的思绪。 沈青摸了摸鸡头,温温的、软软的,便继续向前走。 他没回家,半道拐弯去了柿林。 他使用异能,驱逐、击破柿树根部能量团中的灰点。 能量驱使达到峰值后,他原地休息片刻,方往安宁村方向赶。 每治愈完一棵树,他就用土坷垃,在树根处做了个记号。 回到家,大黄飞奔上前迎接。 它先甩着尾巴,绕着主人转了几圈,复朝着笸箩哼唧。 沈青放下笸箩,大黄脑袋伸进箩内,好奇的喷热气。 鸡苗吓得缩成一团。 不过,有一只胆子特大,叽叽往前冲,啄了一下狗鼻子。 鸡苗的喙,是黄色的,又短又小,啄起人来并不痛。 大黄缩回脑袋,视线紧随那只啄它的小黄鸡。 “大黄,自家鸡不能咬,要好好相处,知道吗?” 呜汪--- 吠完,大黄鼻子一铲,铲倒那只小鸡。 又赶其啄鼻子前,风一般绕到主人身后。 大黄:天可鉴,我没咬! “你呀---”沈青笑着摇头。 这时,听到院内动静的沈小花,放下铅笔跑了出来,“哥,你看啥呢?” “鸡苗。” “鸡苗!” 沈小花哒哒跑了过来,蹲在地上看笸箩内的鸡苗。 小小的、圆圆的,像个绒球,把她的心都萌化了。 “哥,好可爱,我能摸摸它吗?” “可以。” 沈青抓起一只温顺的鸡苗,放到手掌心,鸡爪扣着他的肉,不痛,反而有点痒。 “摸吧!” 沈小花试探性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小鸡的背。 触感是柔柔的,略带点q弹感。 第73章:物归原主 “哥,鸡苗太小,吞不了大颗粒的食物,咱家有麸子吗?” 麸子,是小麦磨成粉,筛出白面,剩下的麦皮和碎屑。 加水搅一搅,便是家禽幼苗的绝佳饲料。 卖山货那日,沈青在天蓬街买了老多东西,其中就包括半袋麸子。 麸子,买来喂小兔子的,眼下,先紧着鸡苗吧,过几天,再去镇上扛几袋回来。 “有。在我屋内的大背篓里,白色麻袋,系着红绳。” “我,我去挖。” 沈小花兴奋的跑开了,不一会儿,端回来一小盘麸子。 沈青往盘里倒了点温水,又用细竹枝把麸子和水,搅成稠稀饭状,方把小盘放进笸箩内。 鸡苗娇嫩,消化机能,尚未发育健全,得喂温水、温饲料。 吃凉的,容易拉稀,甚至是翘辫子。 鸡苗嗅到麸子香味,挤到盘边啄食吃。 掌心大的圆盘边,围了一圈小黄鸡,特像一朵盛开的向日葵。 叽叽--- 一只个头偏小一点的鸡苗,死活挤不到盘边,急得炸开翅膀,喙埋旁的鸡苗屁股上---叽叽叫。 沈青掐了一片紫苏叶,往叶上拨了一点麸子,搁到笸箩的角落里,给落单的鸡苗开小灶。 它啄食的频率很快,生怕下一秒,叶上麸子消失不见。 看来,它在竹棚内时,没少挨饿啊!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若放到野外,这只鸡苗,很难存活长大。 沈小花和大黄排排蹲,默契的探头观看鸡苗啄食,沈青则进了厨房,着手做午饭。 瓠子丝+花油渣+调料,剁成馅料。 玉米面+白面+水,和成光滑的面团,再擀成一超大号的圆饼。 馅料均匀抹在圆饼的一面,再卷竹席般,把圆饼卷成个圆柱。 接着,掌心按扁圆柱,并用菜刀把其切成10厘米长的小段。 起锅烧水,水开上箅子蒸菜饼,蒸上15分钟,即可出锅。 等待菜饼蒸熟的间隙,沈青去了一趟菜园,掐了半箩灰灰菜,打两个鸡蛋,煮了一锅汤。 菜饼咸香饱腹,蛋汤滑。 吃完,沈小花躺在床上睡午觉,大黄卧在笸箩旁假寐。 沈青打了一小碗水,往里倒了点洗衣粉,搅和搅和,便把云朵玉坠,丢进碗里浸泡一个小时。 泡到积垢发软,便着手清洗。 玉坠,用带绒的布,一点点擦掉灰垢。 挂绳,两只手大拇指甲相抵,使巧劲揉搓掉油垢。 洗完,用干毛巾,吸走吊坠一大半的水分。 再挂到通风处,等待晾干。 …… 傍晚,殷红的夕阳,照在西山之上。 吊坠已晾干,期间,沈青拽了些麦秸,编了个掌心大、荷包样式的小篮。 他将吊坠塞进篮内,临时心起,又摘了一朵栀子花,塞了进去。 入夜,月影遍地,杨树婆娑。 沈青拾掇完,揣着小篮,去了西厢房。 然后,他与抱着小鸡、姿势偷感十足的沈小花,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弓背,缩肩,踮脚尖,眼神心虚,可不就是偷感十足嘛! 叽叽--- 几声鸡叫,打破了寂静的氛围。 沈青循声望向木床,果然,五只小黄鸡,在草席上跑来跑去。 “哥~”沈小花面露讨好的笑容,“你咋来啦?” “小花,鸡苗,可以抚摸着玩,但绝对不能上床,这是原则性问题。” “哥,小鸡多可爱啊,毛茸茸的,像颗会动的绒球,不脏,可香啦。” 沈青轻挑眉毛,嘴角亦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鸡,有肾,却没有膀胱。 也就是说,它能产生尿液,但却不能储存尿液。 一般情况下,鸡尿会随鸡屎一同排出。 这导致鸡屎很软,而且,鸡没有定时定点排泄的习性哦。 想象一下,你夜里睡着了,鸡苗在草席上拉了几泡,你翻身或换姿势时,不知情的将鸡屎糊得到处都是, 第二天醒来,咦,脸上、胳膊上---” “别说了---”沈小花击碎脑海中的联想,“鸡苗,我放...我放回笸箩内,别...别说了,太...太恶心了。” 沈小花连忙把鸡苗一只只抱回笸箩内,抱最后一只时,小鸡噗的一声,排出白色的鸡屎。 幸好,鸡屎垂直落地,没弄到身上。 沈青寻一把铁锹,铲掉鸡屎,扔到一旁的蚕豆地内。 又把装有鸡苗的笸箩,挪到堂屋的小船内,随后,将荷包小篮塞到小花怀里。 沈小花目露困惑,“这是啥?” “打开看看,你就知道了。” 沈小花手指伸进篮内,夹出一洁白的栀子花后。 手指又伸进了篮内,因为...夹栀子花时,她碰到了绳子和一冰冰凉的物件。 “嘿嘿,是玉坠,我摸摸看,看能不能猜出啥形状的坠子。” 细长的手指,在篮底摸索着。 系绳,粗如拉拉秧。 吊坠上头,穿有一颗绿豆大的珠子。 玉坠,是云朵形状的,边缘有一圈凸起的硬物,像是...金子。 活珠!云朵!金边! 沈小花想到一件丢失的物件,她不可置信的看向沈青,“哥!” 沈青:“拿出来吧,物归原主,它本来就是你的。” 沈小花神经紧绷的掏出吊坠,看青吊坠真貌时,小脸因激动而变得红润,她翻出手电筒,打着灯仔细观察吊坠。 “有!金框右上角,有个‘x’划痕,云朵左下角,内里有条浪花状的棉絮。是,是妈留给我的那条吊坠。哥,你咋拿回来的?” 宛如秋池溢满星光的眸子,充盈着激动和求知欲。 沈青上前弹了弹她的羊角辫。 “沈慧泼辣蛮横,其姘头却是个明事理的。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把吊坠拿(抢)回来了。小花,是哥不对,害你之前受了老多的委屈。往后,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哥~” 沈小花扑在亲哥怀里掉金豆,但只哭了一小会儿,便攥小吊坠躺床上睡觉。 那一晚,沈小花睡得很香甜,梦里,她漫步在云朵之上,感受微风拂面的美妙。 …… 盛夏,烈阳高照,天气炎热,唯有早晨和夜晚,才能有一丝丝凉意。 第74章:暑假实践作业 一连多日,沈青清早去柿林,用异能去除、击破灰点,返程路过陶洼时,看看庄稼,顺当割点黄皮柳条。 下午,坐在阴凉处,手指甩动柳条,编织藤席。 傍晚,去菜园里忙活,浇浇水、除除草、弄死大肥虫。 晚上,陪小花、大黄做游戏,如拾子、扔玉米芯、跳房子、挑木棍等等。 沈青本以为,治愈五亩地的柿林,需要二十天的时间。 未成想,在一株株柿树反馈能量的作用下,其体内能量流增粗,异能驱使峰值也提高了,每日能多治愈2-3株柿树。 因而,他只用了十六天,就治愈了整片柿林。 在此期间,他还干了好多的事。 如! 水培蔷薇枝生根后,用异能将它们催发至小腿高,再移栽到菜园篱笆外。 去陶洼薅草和剔高粱苗,挑选粗壮点的苗,给豆子送去,并表明苗儿是两掺的,既有普通高粱,也有甜高粱,苗儿长得太像了,他分不清谁是谁。 豆子听了很高兴,表示甜高粱好啊,既能做箅子,又可以当甘蔗吃,还回赠一25斤重的大冬瓜。 白皮冬瓜,因瓜表覆有一层白霜而得名,有消炎、利尿之效,产量大,单果重20斤以上,栽个一两颗,保准吃一夏天。 沈青也曾背着大背篓,到青山上采蘑菇,不是为了卖钱,晒干留着自家人吃。 念及乔宇提过其舅舅的养猪场,需要公野猪配种的事。 他便寻着野猪粪的踪迹,摸准野猪常出没的区域,搞了个陷阱。 陷阱! 用铁锹+抓钩,在地上挖了个大深坑,盖些玉米秸秆,撒点土、铺点草,模仿周遭环境。 正中央,摆些玉米、麸子、红薯片、癞蛤蟆尸体,充当诱饵。 野猪,是杂食动物。 嫩叶、根茎、浆果、谷物、老鼠、腐肉等,都在它的食谱之内。 其嗅觉灵敏,喜闻臊臭味,可以闻到一公里以外的腐臭味。 癞蛤蟆腐臭味引来野猪,玉米、麸子等引野猪掉陷阱,便是沈青的计划。 他每隔几天,都会上山一趟,看有没有野猪踩落进陷阱内。 桃树旁的毛竹,已全部阴干好,竹棚搭建工作,也已提上日程。 沈青花了两天时间,画出了竹棚设计图。 紫藤萝棚架,四四方方,顶上是麻绳网格。 仓库,像个小房子,有门,有斜屋顶。 兔棚,整体和仓库差不多,只多了两个小窗,底部效仿‘干栏式’建筑,离地半米高。 如此,通风又透气,能降低母鸡、兔子患病几率。 至于棚顶,是黄泥+麦秸碎+茅草式的。 沈青本欲跑沟边割些茅草,豆子爷却拦住了他,称现在晒来不及了,他有门路,能搞到足够量的干茅草。 沈青按照图纸,将毛竹锯成长段,或者劈成竹片,眼下,小院又成了竹海。 值得一提的是,沈小花在此期间,完成了期末考试,取得全班第三的好成绩。 大奖状抹点浆糊贴墙上了,学校布置的暑假作业,除纸制版外,还有实践版。 10根老鼠尾巴,100只蝉蜕,2斤干蛇床子,3斤干白茅根,200条蚯蚓干。 五项实践,任选一项完成。 沈青:??? 沈青听到实践作业内容,很是震惊。 沈小花却习以为常,还称幸亏不是交麦子、花生、蚕豆一类的,不然就犯难了。 她拒绝亲哥帮忙,独自拎着麻袋扛着细竹竿,到扬树林内够蝉蜕。 …… 是日,6月底。 清晨,夏蝉曳着悠徐的鸣声。 季常、王仁宝,随沈青来到柿林边,打算查验‘治树’效果。 王仁宝站在地头,凝眸盯着眼前的树,纳闷道:“沈青,叶子、果柄上,还有黑点啊,你咋就说治好了呢?” 季常亦是一脸的困惑+忧愁。 沈青却气定神闲,“甭急啊,边上的树,昨个才浇了药水,想看到明显效果,还得个几天呢。往里走,里边的树,好几天前,就浇药水了。” 此刻,季常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重得不行。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跟着二人进了柿林。 季常是怀着希望来的,但是,林边柿树上星辰般多的黑点, 击碎了他的希望,他认为现下只有两个选择。 一,滚回家,当个摇转轮的工人。 二,把病树锯了,明年开春整嫁接,顶着高压撑个三年,就能见到收成了。 可是,他哪个都不愿意选。 嚯--- 一声惊呼,拉回季常的思绪,他循声看向王仁宝,发现对方定在原地,两眼发痴的望上斜上方。 “村长,怎么了?” 王仁宝咽一口唾沫压压惊,“树...你自己看!” “树咋啦?” 季常扭头看向柿树,下一秒,她呼吸一滞,露出王仁宝同款目瞪口呆表情包。 柿树葱郁,枝芽上结满了小柿子。 叶片、果柄虽布有黑点,却少得可怜。 就像有人抓了一把黑豆,随意往一分地上一洒,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少了,黑点少了,少了很多。” 沈青语气淡淡,“药水起效,需要一点时间的。而且,柿树病情严重程度,影响药水各项原料的配比。我是先紧着病重的树,配比对应的药水的,越往里,柿树被浇灌药水的时间越早。” 季常听了这话,拼命地向前跑,很快,他的身影消失在林内。 王仁宝懵了,“他咋啦?” 沈青耐心解释,“黑点病,有传染性,是由一小片,蔓延至整个柿林。 当初,我刚被季常领进林内的那天,有一小片柿树,病得很严重,叶子发黑,柿子落地,跟死了一样。 如果,那一小片柿树救活了,其余柿树,就都有希望了。” 王仁宝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随后,二人边走边聊。 王仁宝寻问鸡苗长成啥样了。 沈青称鸡苗个头抽高了不少,羽毛硬了点,隐隐透露出三黄鸡独有的红黄色,偶尔,能吃点小蚯蚓碎段打打牙祭了。 王仁宝大赞喂蚯蚓好啊,这样,鸡长得更快,普通的鸡,喂7-8个月才能下蛋,常喂蚯蚓,6-7个月,就能下蛋了。 沈青暗暗记下,打算往后隔三差五,去扬树林内挖点蚯蚓。 须臾,二人来到最先发病的那片柿树前。 地上,掉落了一层黑叶。 树上,是鲜绿色的,概因冒出好多嫩芽、嫩叶。 第75章:搭建竹棚 季常拽着一矮树枝,嘴巴笑得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好了,真好了,我在这儿绕了一圈,树上一个黑点都没瞧见。今年的收成有着落了,沈青,太谢谢你了。” 沈青摆摆手,“不用谢,我入股了种植园,治疗柿子树,是我应该做的事。” 王仁宝环顾四周,想象当初这儿得多落败,才会落下层层黑叶。 柿树病到这种程度都能救活,小伙真真是个人才啊! “沈青,那药水,你咋配的?” “王村长,抱歉,药水配方是绝密,不能往外透露的。” 对方不愿说,王仁宝也不再追问。 “往后,谁家庄稼、果蔬遇到棘手的病害,能找你帮忙不?” “能啊,备齐治疗费就能。” 做一份工,得两份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沙沙--- 季常踩着落叶走了过来。 “太棒了,我悬着的心,可算是落下了。沈青,你中午别回家了,去我家吃饭。我打瓶好酒,宰只兔子,整桌好菜。你、我、村长,咱仨喝一杯。” “别...别带上我。”王仁宝摆摆手,“我老喽,肝胆都不好,吃不了肉,也喝不了酒。敢碰一点,我家那口子,非打断鸡毛掸子不可。” 沈青也摇了摇头,“今个不行,我待会还有事要忙,赶明儿有时间再聚。” 季常追问:“什么事?” “私事!” 豆子爷翻过老黄历了,说6月27号,也就是今天,是个宜动土的黄道吉日。 这年头,人们测算吉日,一般会翻老黄历或万年历。 老黄历,别名黄历,是由上古时代的人们,在岁星纪年和占卜的基础上,设想天体运行变化所得。 相传由轩辕黄帝创制,但直到唐朝,才有定型的黄历。 时间跨度一般为一年,记录在小薄本上。 万年历,起源于商朝。 相传国君祖乙,命万年(人名)观测日月变化。 万年经过长期观察、精心推算,制定出了准确的太阳历。 祖乙为了嘉奖万年,便将太阳历命名为‘万年历’。 是以,万年历中的‘万年’,虽有纪念创制者、象征时间跨度大之意,却并非真指一万年,一般为百年,记录在大厚书中。 尽管,二者的起源、时间跨度、记录载体皆有不同,但都能用来测算吉凶。 “行,赶明儿再聚。” 局,没攒成,季常并没有失落,他一个人,也能喝酒庆祝。 只是,一个人的话,媳妇怕是不同意宰兔子。 没关系,切盘腊肉片炒一炒,也是道美味的下酒菜。 随后,三人在柿林里转了转,之前的病树,皆往好的方向发展。 有的青翠繁茂,不见一颗黑点,有的枝挺叶绿,偶尔,能瞥见零星的黑点。 出了柿林,三人寒暄几句,便分两路走了。 …… 吱吱--- 沈青骑车进了豆子家,豆子把车停进堂屋,扛着工具跟沈青走了。 回家后,沈青拿出一串25厘米长的鞭炮,火柴点燃引线,把鞭炮往院子里一扔。 啪!嘣! 震耳响声消失后,留下一地红纸,和刺鼻的白烟。 白烟散尽,大黄朝红纸奔去,沈青却制止了它,“别去,回来,小心有哑炮,一爪踩下,直接炸飞。” 哑炮,指因故未能爆炸的炮,受点力,就有可能砰嚓一声炸开。 前世! 沈青曾听闻隔壁村一小孩,过年在红纸堆里捡鞭炮玩,许是捏炮力道有点大,鞭炮直接在其指间炸开了。 皮开肉绽,满手是血。 送到医院,保住了手指,却留下可怖的疤痕,且,灵活性大打折扣。 沈青幼时,也在红纸堆里捡过鞭炮。 抽掉引线,一层接一层剥掉鞭炮的卷纸,剥到露出炮药为止。 把火药堆到一块,再用香火点燃,便可欣赏微型烟花表演了。 现在想想,真是无知者无畏。 丫的,红纸堆里的鞭炮,甭管出于啥原因没有炸开,那都是哑炮,都有炸得你皮开肉绽的几率。 大黄很听话,主人不让去,它就不去,卧到院口看家去了。 “大青,给!” 豆子递过来系有红布的铁锹。 沈青接过铁锹,在白石灰画的四方区域,也就是仓库所处位置,挖了一锹土。 寓意---动土了。 豆子高呼,“嚯,开工喽。” 随后,二人开始忙活建竹棚。 先铲掉上层的软土,再撒上买来的土,又借来驴和石滚,将地压瓷实了。 光是整理两竹棚的地基,就耗了两天时间。 沈小花穿着塑料凉鞋,踩在仓库地基上,称这儿比麦场的地更瓷实。 沈青摇了摇头,称一个是两天速成,一个是长年累月碾出来的,没啥可比性。 动工的第三天,该整竹棚框架了。 豆子爷不放心他俩,放下手头工作,过来帮忙。 豆子爷人老眼不老,眼睛似水平仪一般厉害,哪里歪了、短了、长了,他一眼就能瞧出问题。 搭框架时,先用形似洛阳铲的铁锹,在白石灰线上,每隔1.5米,挖个1米深的小圆洞。 3.8米长的毛竹段,竖着插进圆坑内,撒点碎姜石,再埋上土,并用脚踩瓷实了。 竹棚占地9㎡,长和宽皆为3米。 值得一提的是,毛竹顶端横截面,被锯出了凹槽,便于搭支架。 且,位于南北对立面、中央的毛竹,长度为4.5米,用来支撑屋脊使。 一根根3-3.5米长的毛竹段,被榫卯、铁钉、铁丝,固定到了支柱上,弄出了竹棚的框架。 竹片并排填补框架,整出四面墙。 向西的那面墙,有个高1.8米、宽1.2米的口子,留着安竹门。 细竹竿‘井’字形排列成网,钉在屋顶处。 上方铺上藤席,并糊上添有麦秸碎的湿黄泥。 再将编成1米长草把的干茅草,一把叠一把的铺上去。 末了,手握剪刀,将边缘处的茅草修剪平整。 并用三个合页,安上竹门,还上了把锁。 如此,仓库就算建好了。 随后,三人用同样的法子,在菜园空地搭建兔棚。 不过,兔棚和仓库,略微有点差别。 比如! 主体框架搭成了,离地0.5米左右,在承重柱上横着固定一圈毛竹。 并成排的毛竹片,直接铺上去,充当竹地板。 门,是朝东的。 第76章:竣工宴请 棚内,有个0.5米宽的小道,道两旁皆竖有0.8米高的竹排做隔板,隔出来两个区域。 两个区域内,皆铺有麦秸,放有竹笼。 区别在于,靠南的那边,已有小动物入住---小母鸡。 挪了新地方,小鸡们兴奋又好奇。 时而撒爪子狂奔,时而低头乱啄,时而仗着个头小,挤进竹笼内参观。 三人还在紫藤萝上方,搭了个四四方方的棚架,顶部是孔隙较大的‘井’字网。 三个棚子全部搭建完,共耗时10天。 豆子承诺的放小船的木板,也做出来了。 木板下方有四个轮子,很小,只有葡萄柚般大,但转动起来很顺畅。 木板边缘,钉有8厘米高的木框,防止行驶时小船溜滑出去。 有一面木框是活的,放下来,能与地面形成锐角,方便上和卸木船。 家里的木船、麸子、农具、背篓等,全挪到仓库了。 土房子立刻亮堂不少,再也不用跑东厢房吃饭了。 某天黄昏,沈小花跑进仓库,东瞅瞅,西看看,赞美一番,表示想住在这儿。 对此,沈青摇头很不赞同。 仓库放有农具,半夜起夜时,若绊倒摔到在农具上,那可就遭了。 竣工当晚,沈青邀豆子爷、豆子,到家里吃晚饭。 他亲自下厨,整了一桌子的好菜。 辣炒腊肉,拍黄瓜,烙馅饼,蘑菇汤,蒜末青菜,凉拌灰灰菜,葱花炒蛋,荆芥木耳汤。 眼下,菜园热闹非凡,之前栽种的果蔬,都抽高了不少。 眉豆爬上篱笆,开出紫色的花儿,结出绿色小眉豆。 青椒、番茄、茄子、豆角、甜瓜等,也冒出了花骨朵,结出了小扭扭果。 红薯苗进入疯长期,沈青隔三差五,就剪掉过多藤蔓,顺便翻个面。 不过,菜园目前能吃的菜,只有小葱、青菜、荆芥、黄瓜。 荆芥,别名凉薄荷,有解表散风、祛疹止血之效,叶片呈卵状或三角心形状。 因其有独特的辛香味,爱它的人,恨不得顿顿吃,厌它的人,隔老远闻到,那都得绕道走。 饭菜刚端上桌,豆子爷和豆子就拎着几个荷叶包,走进了小院。 “大青,我到镇上,拎了几样凉菜。” 沈小花有眼力见的拿来几只空碗。 豆子打开荷叶包,把凉菜倒进空碗内。 卤豆皮、花生米、卤面筋圈、酱鸡爪。 沈小花瞳孔微睁,“鸡爪。” “吃啥补啥,你呀,整日不是握铅笔头写作业,就是举竹竿打蝉蜕,可不得补补爪子嘛。” 豆子捏起一根鸡爪,欲递给沈小花。 沈小花却脚步轻挪,躲到了亲哥身后。 她喜欢吃酱鸡爪,可...饭局还没开始,哪里轮到年纪最小的她先动筷。 沈青代为接过鸡爪,放到沈小花座位旁的空碗内,“菜摆齐了,大家坐吧!” 须臾,四人都坐下了。 张家人,因张建民那个酒鬼整日惹是生非的缘故,格外的讨厌酒。 是以,沈青没有买酒。 不过,色香味俱全的一桌菜,腊肉咸香、馅饼酥脆、青菜爽口......鸡爪入味,让人吃得心情很舒畅。 几人边吃边聊,聊着近期村里发生的趣事。 如,谁家丢了鸭子,满村子叫骂,最后,发现鸭子钻自家床底睡着了,谁家小孩调皮,上树掏鸟蛋,却挂树上下不来了…… 忽的,豆子谈到了村头的沈家。 “大青,我上街时,碰到咱村的老蛤(ge),就是沈铁栓邻居,脑门上有个癞巴的老蛤。 他给我透露个事,说是前几天起夜上茅房时,瞧见一伙壮汉,敲开了沈铁栓家的门。 也不知谈了什么,你堂...呸,断亲了,不能叫堂妹了。 沈慧被那伙人带走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老蛤称,他借着月色,认出那伙人里,有一人是甜水村的民警。 啧,沈慧扯上事喽。” “哈---”沈小花笑出了声。 下一秒,花生碎卡嗓子眼里,呛得弯腰捂嘴咳嗽,沈青边拍她的背,边让人喝下一碗温水。 咕嘟--- 温水裹着花生碎,滑过食管,流进胃内 。 很快,沈小花不咳嗽了,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沈青也笑了笑,扬朔干的那些缺德事,沈慧是知情的,甚至以对象能赚到快钱为傲。 她拿着扬朔给的钱,买这买那的。 沈家人见到好处,刻意忽略扬朔的行当,对外称沈慧找了个大老板当对象。 沈慧是否参与行骗,以及扬朔闹掰的骗子同伙,是否会拉沈慧下水,都得打个问号。 不过,老蛤爱八卦,还是个大嘴巴,沈慧被民警带走一事,估摸快传遍整个村了。 “估摸牵扯上了案件,才被民警带走了。具体原因,慢慢等着就行。老蛤离得近,他得到消息,必然会告诉旁人的。” 沈青掏出两个红包,递向豆子爷,“这是您和豆子的工钱和带轮木板钱,还有那几车茅草钱,劳您转交一下。” 豆子爷:“茅草钱,我能收,工钱,就算了。都是邻居,帮把手是应该的,哪能要钱啊?” 豆子在一旁帮呛,“就是,给啥钱啊!要我说,用这顿饭抵了得了。” “嗐,若是讨点菜苗、借个车使、帮起土垄,不给钱,那很合理。但是,建竹棚不是小事。顶着大太阳,从早干到晚,一干就是十天。换做公社时期,每人也能赚100多工分了。再者说,你现在不收,我往后起新房,哪里还敢找您和豆子帮忙。”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豆子爷没再推辞,收下了两个红包,“大青,你有起新房的打算?” 沈青凝眸看了看土墙。 土房子,有优点也有缺点。 优点,冬暖夏凉,造价便宜,一两百就能建座宅院。 缺点,潮湿起霉,墙角长草生虫,秸秆隔断,没有私密性,还掉灰。 床,是靠着墙摆放的。 沈青刚穿越的那几天,每天清早,都得用小扫把,扫掉草席上的灰。 末了,麻袋上墙,才不落灰了。 沈青理想住房是二层小楼。 不是红砖,白墙,水泥地,平顶的小楼。 而是青砖,灰瓦,青石板地砖,有长廊的小楼。 它有着土房子冬暖夏凉的优点,又避开潮湿、通风差、无阳光的缺点。 小楼+装修+庭院,一整套下来,得大几千。 第77章:抱小兔子 沈青淡淡一笑,“谁不想住得安逸舒适些,过上好日子。有个大目标,搁远处摆着,跑起来,才更有劲嘛。” 这番话,说到豆子爷心坎里去了。 他乐呵呵的大笑,余光瞥见大口啃鸡爪,一副啥也没听进心里去的孙子,嘴角又垮下来了。 “豆子,看看你,再看看人家。你就不能跟大青学学,也立一个长远目标,然后,朝目标努力,省得每天混日子。” 豆子顿感手里的鸡爪不香了,他瘪了瘪嘴,“那我...也立个起新房的目标,过两天,就去窑厂找活干。” 豆子爷一听这话,脸色更不好了。 “好驴不进磨坊,好男不进窑厂,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大道理。 进窑厂,是能赚到钱,但那钱,是拿命换来的,等肺和腰出问题了,花再多的钱,也换不回好身体。 豆子,你给我趁早打消进窑厂的念头。 这样,你跟着我做,学会木工手艺了,一辈子不用愁。” “我不学,要学早学了。” 豆子耷拉着头,眼神却很倔强。 嘚,又是‘新’和‘旧’的思想碰撞。 沈青连忙打圆场,“豆子,比普通人强多了,有模样、力气大、肯吃苦,还很勤劳,到哪都混得开。 先让他自己闯闯,练练心气,成功了,皆大欢喜,不成功,家里不还有一条后路嘛。 杏香镇谁不知道安宁村有个会做木工的能人。” 豆子爷舒心了,是啊,凡事都有他做后路呢。 有人帮着说话,豆子脸上渐渐有了笑意。 屋内氛围顿时缓和许多。 俗话说得好,隔辈亲,爷孙俩即使有争吵,也吵不到面红耳赤的地步。 沈青:“别光顾着说话,吃菜啊,肉片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小插曲过后,几人又继续享受美食,谈论各种趣事。 …… 月亮爬上树梢,放出皎洁的光芒,给安宁村镀上一层银色。 饭局散场,爷孙俩回自个家了。 沈青收拾桌上的剩菜,凉菜、热菜分开装,各倒在一大碗里,再把大碗放进陶缸,留着明天吃。 夏季炎热,食物变质快。 陶缸的陶壁厚,隔热性能好,底部添点水,放上箅子,再整个蒲苇盖帘,便是一天然的小冰箱。 食物,能多保鲜1-2天。 忽的,大腿一重。 沈青一扭头,发现沈小花抱着他的大腿,笑得眉眼弯弯。 “怎么了?” “兔子,哥,你啥时候去李叔家抱小兔子呀?” 近期光忙着搭竹棚,把抱兔崽一事耽搁了。 “明个,明个一早就去抱。” “好呦~” 沈小花兴奋的跑出屋,她进仓库挖了一碗麸子,加温水和一和,端到菜园喂小鸡。 …… 翌日,天空湛蓝如洗,偶有几朵白云缓缓飘过上空。 沈青一大早背着背篓,来到李茂秋家。 李茂秋家在村西头,紧挨着一片洋槐林。 前院干净清爽,没栽半棵树。 屋后劈了个菜园,还建了两个竹棚,一个养牛,一个养兔子。 沈青走进前院时,许春苗正坐在压水井旁,吭哧吭哧搓洗衣服。 许春苗一见沈青,就知其来意,道:“来啦,你李叔下地去了。 也不知道咋了,豆地里长满牛筋草、大蓟、拉拉秧。 嘚,不费点工夫,是薅不尽的。 大青,兔崽子,给你留着呢,冯宝家来要,我都没松口给。 来,跟我去兔棚抱兔崽。” 大蓟,是令村民最头疼的野草之一,叶片布有尖刺,扎人老疼了。 沈青之前在陶洼薅草时,掌心就被大蓟扎了好几个洞。 许春苗湿手往衣服上一抹,起身领着沈青来到屋后。 路过牛棚时,通灵性的黄牛,认出了救命恩人,朝他哞哞叫。 沈青抓起一把干草,递向黄牛。 牛舌卷走干草,嚼巴几下,便咽进了肚里。 牛,不仅有四个胃,还会反刍呢。 反刍,就是先粗略嚼几下把食物咽下去,待休息时,将胃里食物逆呕至口腔,慢慢咀嚼一番,再混着唾液咽下去。 这样做 ,能确保牛在短时间内,吞入足够量的食物。 很快,二人来到兔棚前。 “嘶---” 蹿冲的尿臭味,逼得沈青用手扇了扇鼻尖。 “哈哈---” 许春苗不厚道笑了笑。 “兔子都这样,味很冲的。 棚底铺上麦秸,过十天,上头就沾满屎尿,黏结成一团,就得铲掉铺新的。 我家兔棚加了隔板,把吃饭的地和睡觉的地隔开了,但也只是让麦秸由十天一换,改成半月一换。 毕竟,兔子不像猫狗,没有定点排泄习惯。” 沈青往棚内搂了几眼,八只红眼大白兔,围在食槽边,三瓣嘴一颤一颤,咀嚼着莴苣叶。 还没巴掌大的小兔子,被木板隔在另一区域。 它们后腿还未发育好,走起路上,不似大兔子一蹦一跳的。 五只小白兔,有的在睡觉,有的互相追逐,有的扒着竹排,往四处瞅。 许春苗:“拢共下了8只兔崽,压死了3只,活下来的5只,有2只是公的。 长到6-7个月大时,你得杀了一只公兔,或者把公兔分别关进笼子内。 不然,它俩会干架,干到其中一只死掉为止。 大青,这些兔崽,都有半个月大了,已经断奶,能吃点嫩草尖了,偶尔也能喂点玉米面糊。 再过一个月,就能正常喂草了。 哦,对了,兔子不能喝太多的水。 料是湿的,不用额外喂水,料是干的,喂一点点水就成。” 沈青默默记下要点,他卸下背篓,许春苗走进兔棚,揪着兔耳,把兔崽扔进篓内。 二人又寒暄几句,沈青要走时,许春苗叮嘱道:“差点忘了说,兔子性情温顺胆小,但也有‘急’的时候,成年兔的牙和爪子,比狗还厉害呢。” “我省得了。您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沈青离开后,并未回家,而是拐到去了村中央的大塘。 塘边,长满了杂草,从远处看,像铺了一层贼厚实的绿毯。 村长李广田,正站在塘边,往塘里扔草。 草边水域发暗,显然,有鱼群聚过来吃草。 “大青,你这是干啥去了?” 第78章:竹竿戳蝉蜕 李广田想起,自家的白兔子,也是跟李茂秋讨的,眼下有两个月大,能喂些干草了。 “兔子好啊,喂些草,过年不愁没肉吃。大青,你上回讨的红薯苗,长势怎么样了?” “长势很喜人,我怕它蔓延到别的地,修剪了好几回藤蔓。不过,等兔子再长大一点,就不愁红薯藤咋处理了。” “是嘞!” 李广田点点头,继续往塘里撒草。 沈青低头往下瞅。 地上野草种类很多,益母草、车前草、灯芯草、大蓟等等。 他挑了些叶嫩无刺的草,专掐新生的嫩叶,如车前草、苜蓿、黑麦草。 夏天天气热,嫩叶离茎后堆到一块,一天发蔫,两天发腐。 (摊开的话,会变成干草) 是以沈青掐够一天的量,和李广田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大塘。 …… 回到家,他发现木门是锁着的。 扭头看向桃树旁,果然,地上细长的竹竿,消失不见了。 八成,又被小花扛走够蝉蜕了。 沈青来到菜园竹棚,把兔崽挪到棚内。 小白兔受惊缩成一团,个顶个想往里挤,似乎只有正中央的位置,才是安全的。 他把嫩草倒在过道上。 小鸡听到动静,亢奋的叽叽喳喳叫唤。 沈青往鸡棚里撒了点草。 嗐,这帮家伙,啄两口就不吃了,缩回笼内继续补觉。 嘚,喂小蚯蚓,把鸡群嘴巴喂叼了。 不过,它们个头,确实比一个月大的小鸡,大了不少。 兔子不下蛋,不用额外补充营养,正常喂养就成。 沈青出了菜园,走进了扬树林。 他环顾了下四周,于东边300米处,发现了沈小花的身影。 他大步走上前。 此刻,沈小花高举竹竿,她脚尖着地,胳膊伸得笔直。 可是,竹竿头离扬树枝上的蝉蜕,仍有10厘米的距离。 沈青:“竹竿给我,我来够。” 沈小花神情倔强,“不,作业是布置给我的,得由我自己个来完成。我就不信,够不着它了。” 她屏住呼吸,眼睛紧盯蝉蜕,双腿微屈,再向上一蹦。 竹竿头如愿戳中目标,蝉蜕缓缓飘落到地上。 蝉蜕,是蝉科昆虫,黑炸雨化后的蜕壳,有宣散风热、透疹利咽之效。 蝉科,不止知了猴一种蝉,还有草蝉、斑蝉、秋蝉、红眼蝉、蟪蛄等等, 不过,常被人端上餐桌的,只有知了猴和蟪蛄。 蟪蛄,外貌、口感,都挺像知了猴,只是个头只有花生米般大。 蝉蜕很轻,飘落速度很慢,但是,如果蝉蜕上有泥土,降落速度会快一点。 沈小花捡起蝉蜕,扔进麻袋内,脸上挂着自豪的笑容,比拿到大奖状,还要高兴。 这一刻,沈青突然认可了暑假实践作业存在的意义。 他扫了一眼麻袋,软踏踏的,唯独底部有点鼓,“小兔抱回来了,5只,已经丢进棚里了。” “真的!”沈小花惊讶的睁大眼睛,“我过去瞅瞅。” 说完,一只手拎麻袋,一只手拖竹竿,哒哒的跑远了。 沈青不急不缓的跟着。 走了一百多米,他听见一旁草丛有动静。 寻一根木棍扒拉几下草丛,于一株飞蓬草下,看见一只癞蛤蟆。 黄灰色的,表皮麻麻癞癞,眼睛还往外凸。 沈青寻一柚子般大的土坷垃,重重砸向那株飞蓬草。 砰--- 癞蛤蟆受重创翻了肚皮,没有了动静。 沈青掐了一片木芙蓉叶,包裹住癞蛤蟆的后腿,拎着它拐进菜园的竹棚。 棚内,沈小花抱着一小白兔,食指戳着那白里透粉的兔耳。 小白兔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三瓣嘴动个不停。 “小花,摸几下得了,别抱怀里啊,把兔子放下吧,小心它咬你。” 沈小花满不在乎道:“哥,兔子很温顺的,兔子毛,好顺滑,好柔软啊,你摸摸看。” “沈小海腿上的血洞,是咋来的,你忘了吗?” “没...没忘。”沈小花一想起那血呼啦啦的画面,就后背发冷,“我这就把它放回去。” 沈青知晓小兔子没啥危险性,牙齿不够锋利,即便咬了人,那也不疼。 可是兔子不像小鸡,小鸡长大后,会褪掉黄色绒羽,换上红黄色羽毛,可爱度锐减,让人生不出抱摸的心思。 兔子呢,等比例长大,成年后依然很可爱。 若养成时不时抱摸兔子的习惯,啧,保不齐哪天,成年兔心情不好,爆咬一口。 沈小花把兔子放进棚内,又往里撒了些草。 小白兔嗅到青草香,不再缩成一团,歪歪扭扭爬到嫩草旁,三瓣嘴一动一动嗦草吃。 沈小花扒着竹排隔板,看小兔子吃草。 棚内没了嫩草时,小兔子又缩成了一团,兄妹俩也回了前院。 沈青寻一小刀,三下五除二,剥掉整张癞蛤蟆皮,用细竹枝撑开,防止卷皮,放到通风处晾晒。 癞蛤蟆皮,是一味中药,有祛湿、消肿、利尿、治疗支气管炎之效,一张能卖3分钱。 不过,杏香镇里,鲜少有人干‘捕癞蛤蟆剥皮卖’的营生。 概因癞蛤蟆皮有毒,过度接触,会头晕、呕吐、肌体乏力。 沈青用木芙蓉叶,包住余下的癞蛤蟆肉,打算带到青山,丢到陷阱上。 “小花,100只蝉蜕,抓够了吗?” 沈小花看了看亲哥脚上的旧布鞋,眼神闪烁着一丝心虚,“没,还差很多呢。” 捋蛇床子,需要漫山遍野的跑,够蝉蜕,死守扬树林就成。 镇上,蝉蜕收购价,是3块钱一斤。 她就不信,忙活一暑假,凑不到买一双好鞋的钱。 (一斤蝉蜕,约1500个) 沈青看出小花的心思,却没有揭穿,“我出去一趟,中午回不来了。馅饼、剩菜,就在大缸内,你中午热着吃。” “哥,你要去哪?” “去青山,捡点蘑菇,顺当看看之前布的陷阱。” 距离上回查看陷阱,已经过去七天了,诱饵中的尸体,隔几天就得换波新的,如此,腐臭味才会一直有。 沈小花扭头看向远处的青山,她也想去山里捡蘑菇,但她自知年纪小,去了只会拖后腿。 第79章:多籽黄狗肾 沈小花抓住亲哥的手腕,“哥,你赶山时小心一点,莫贪多,以自个安全为重呐。大黄,你要护着我哥一点呦。” 呜汪--- 大黄领命吠叫。 沈青心头一暖,“放心吧,采蘑菇而已,没啥子危险的。” 说完,沈青拾掇赶山工具,背上大号背篓,领着大黄出了小院。 …… 赶山,是本地的土话,指上山采集、打猎等。 路上,沈青看到有村户在地里弯腰薅草,地头还放有板车。 估摸薅掉的草,直接运回家喂给牲畜。 这年头,市面上是有化学除草剂的,但却还未普及开来。 一因,产量少,价格贵。 二因,农户们认为,除草,一件费点力气就能干成的事,哪里还需额外花钱。 这样也好,沟渠不会被农药残留给污染了。 沟坡上的野草,割上一篮筐,就能喂兔子、牛、羊等,不用担心有毒。 大约走了一个钟头,一人一狗就进了鸡头峰。 沈青循着记忆,来到一棵根部铺满厚厚枯叶的板栗树旁。 他小心拨开枯叶,露出一小片成簇的、珊瑚状的灰树花。 老规矩,采大留小。 采完,又将枯叶撒到上头,撒到看不见灰树花为止。 赶山次数多了,便能熟记一些菌窝子地点,撒上枯叶掩盖下,能降低被旁人‘抢窝’的几率。 即便被眼尖的人,抢摘了菌窝,沈青也不会恼火。 大自然的馈赠,可没有先来后到一说。 随后,沈青拨开–采摘–掩盖一个又一个的菌窝子。 背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沉甸甸的。 临近十一点,太阳像一团火,炙烤着大地。 哪怕有葱郁的树冠遮挡烈阳,沈青亦热出一身的汗来。 此刻,沈青后背靠着大树,坐在地上休息。 托昨晚饭局的福,今日赶山午餐,不再是锅贴+咸菜,而是烙饼+卤菜+肉片。 吃完,原地再歇一会。 大黄卧在一旁,下巴搭在主人鞋背上,还打着轻微的呼噜。 沈青恶作剧心起,他晃动脚指头,狗脑袋便一颤一颤的,很是好玩。 大黄似被颠烦了,哼哼唧唧,还调整睡姿,改用脑壳侧面压住鞋背。 沈青收起了恶作剧的心。 他老早就发现,大黄睡觉时和人一样,脑袋喜欢枕个东西,如门槛、树根、姜石、鞋背等。 忽的,沈青眼皮变得沉重了,遂合上眼眯上一会儿。 …… 树梢沙沙摇晃,混着诸多虫鸣声,奏出一山林独有的曲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斑驳的树影追随太阳缓慢移动着。 沈青是被一道高亢凄厉的蝉鸣声吵醒的,估摸有只倒霉蝉,成了鸟儿的口粮。 他晃了晃脚尖,“大黄,醒一醒。” 大黄幽幽醒来,眼里有点迷茫,抖动几下身子后,眼里恢复了清明。 沈青揉了揉狗耳,触感软中带韧,“走,去猫爪峰。” 说完,背上背篓,领着大黄向东走去。 猫爪峰,在鸡头峰的东边,因个头矮缓坡多,形似猫爪而得名。 当初,沈青在周围几座山转了转,属猫爪峰上野猪屎最多,他便在峰上寻一好地方,挖了个陷阱。 一人一狗踩着草叶,穿梭于林中。 途中,碰见一横倒在地的腐木,上头长满了黑木耳,大的如砂糖橘,小的如芝麻粒,肉质偏厚。 黑木耳爽滑细嫩,适合凉调、打汤。 不过,刚摘下的新鲜木耳,不能直接食用,因为其含有一种叫做卟啉的光感物质。 食用鲜木耳,若再被阳光照到,皮肤可能会瘙痒、水肿,甚至是坏死。 太阳光,可分解木耳中的卟啉物质,是以木耳一般是先晒干,温水泡发后,再做成菜。 当然,有人就喜欢吃一口新鲜的,会买那种人工养殖的,一直曝在阳光下的鲜木耳。 沈青摘黑木耳时,大黄甩着宝塔尾,穿梭于草丛间。 一来探宝,二来找乐子。 当腐木上只余小于花生米大的黑木耳时,沈青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响动。 一扭头,看见大黄叼着个东西,兴奋的朝这边跑来。 嗖--- 大黄猛的起跳,飞跨一簇艾草,稳稳落在腐木旁边。 它向前挪几步,把嘴里的玩意,丢到主人的掌心,便眯眼摇尾求夸奖。 沈青打量着手里的紫玩意。 圆柱状的,像粗状版的芭蕉。 用力一捏,便炸出一条裂缝,露出夹有黑籽的乳白色果肉。 他沿着裂缝掰开紫皮,咬了一口果肉。 甜甜的,糯糯的,还有一丝淡淡的奶香,就是...籽太多,吐籽太麻烦了。 沈青揉了揉狗耳,“大黄,真棒,黄狗肾都能找到,你也太厉害了。” 黄狗肾,学名八月炸,属于藤本植物,喜生于南方的山坡、灌木丛、沟缘。 杏香镇,处于南、北两方的交界地,是以青山上也生长着八月炸,但比较少,属于稀罕物。 沈青把余下的果肉,喂给了大黄,大黄不吐籽,嚼巴几下,就咽进肚子里了。 “大黄,你从哪儿叼来的黄狗肾?” 呜汪--- 大黄朝来时的方向吠叫,还微晃一下脑袋,示意主人跟着它走。 “大黄,前面带路。” 沈青背上背篓,跟在大黄后头,走进了密林。 大黄路线上的灌木、野草,要比旁的地区更茂盛。 矮的到小腿,高的到大腿根,茂盛到快要无处下脚。 脚下的路线,明显偏离原定轨道。 沈青一点都不慌,他信任大黄。 而且,他走路时一直记着方位呢。 走了一小会儿,大黄停在一棵低矮的树木旁。 沈青凝眸看去,八月炸的藤茎,攀绕而上,葱郁的绿叶间,挂了十几个紫色果子。 他走上前,卸下背篓,再向上一跳,抓住被八月炸缠住的侧枝,用力向下一拽。 接着,一只手压树枝,一只手摘八月炸。 须臾,藤上的紫果子,尽数落到了地上。 沈青把果子,捡到背篓内。 忽的,他闻到一股酸酸的,刺激唾腺的果香味。 便收拾东西,循着香味,向南走了百来米,来到一李子树前。 这是棵野李子,主干有手腕粗,树冠呈广圆形,果实累累,压得树枝往下弯。 第80章:大黄静悄悄 沈青五官扭曲,灵魂差点被送走。 嘶,酸姥姥给酸开门---酸到家了。 呸--- 他急忙吐出嘴里果肉。 大黄好奇的上前闻了闻,然后,被酸味激得后退好几步。 尽管,野李子酸到难以下咽,沈青也不打算放弃摘李子。 苦瓜都能被训服,酸李子,亦有招对付它。 焯一下水,撕掉表皮,对半切开,并剔除果核,放到烈阳下晒成果干。 可用于熬解暑汤,或裹糖当零嘴吃。 沈青取一空麻袋,敞开口放到地上, 衣摆往上一提,便成了个简易的布兜。 他一只手提衣摆,一只手摘李子。 ‘布兜’装满了,就将兜内的李子,倒进麻袋里,再继续摘。 沈青摘李子时,警惕性拉满,精准避开一只只洋辣子。 是的,李子树的树枝上,密布着洋辣子。 洋辣子,是绿刺蛾的幼虫。 体表附有鲜艳的毒刺,若蛰到人,会引起局部皮肤刺痛、瘙痒、红肿,时间长达3-7天。 沈青可不想被毒刺蛰到,而且,他摘果子时,还会粗略扫一眼李子表面,有黑点的不摘。 那黑点,乃是虫洞。 甭看李子饱满、紫红、有光泽,唯有一小米大的黑点,影响了美观度。 实则,内里早已被虫子蛀空了。 野外的果子,能不能长到平安落地,全靠天命。 大黄在草丛中撒野狂奔,时而上蹿咬蝴蝶,时而下跳捉蚂蚱,时而叼着根木棍跑来跑去…… 总之,大黄弄出不小的响动,沈青也不管它,专注于摘李子。 不多时,麻袋被装满了,沈青拎了一下,沉甸甸的,约摸有50斤重。 李子质重,蘑菇质轻。 沈青怕蘑菇会被压坏,便清空背篓,由李子打底,其余物件,再一一放回去。 此刻,背篓里满满当当,只余下5厘米高的存储空间。 这一趟,收获还算可以。 “大黄,走喽,去看看陷阱。” 然而,周遭既没传来呜汪的狗吠声,也没响起簌簌灌木丛晃动声。 沈青眉头微皱,他踩着杂草,四处寻觅狗影。 末了,于离李子树两百米处,一株苦楝树旁,发现了大黄。 苦楝树,别名楝枣子,开紫色的花儿,结先绿后黄的小果子,可炮制成油漆、肥皂、中药,气味窜臭无比。 大黄端坐在树旁,昂首挺胸,眼睛坚定的像是要入.党。 沈青:…… 大黄静悄悄,必然在作妖。 沈青慢步走上前,大黄仰起脖子,表情里透着点自豪。 沈青蹲下戳了戳狗脖子,“大黄,你搞什么东东?” 对此,大黄的回应---甩了甩狗头。 滋儿哇--- 一道闷闷的蝉鸣声,从狗嘴里传了出来。 “什么?” 沈青怔了一下神,旋即戳了戳狗腮帮子。 滋儿哇--- 狗嘴里,又传出一声蝉鸣。 “你呀,蝉,都能活捉到,可真有能耐。” 大黄听到夸奖,开心的眯眼龇牙,摇头晃尾。 忽的,从大黄嘴里,甩出一只绿色的草蝉。 那蝉滋儿哇一声,便扇着尾端破裂的翅膀,朝东边飞去。 由于翅膀有伤,它飞不高,只能贴着草尖飞。 大黄僵在原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它整懵圈了。 大黄:???蝉呢,我那又绿、又香、又漂亮的大蝉呢? 沈青拍了一下狗脑袋,“蝉跑了,你还不去追?” 大黄清醒过来,又听到主人的指令,极速向草蝉方向狂奔。 沈青快步跟在后头,眼睛紧盯着宝塔尾。 他不管杂草深不深、有无毛刺、粘不粘裤子,都直接踩上去,趟出一道明显的痕迹。 走了五六分钟,他于一缓坡,追上了大黄。 椴树下,大黄前爪并拢,将草蝉按在地上。 它不顾凄厉的蝉鸣声,撕掉半透明的绿翅,咬住大胖蝉,嚼巴几下吞了下去。 呜汪--- 大黄绕着主人的腿打转。 “吃进肚里,也该满意了,走, 回去取背篓。” 沈青知道,适才草蝉飞走时,他若不下‘去追’的指令,大黄清醒后,是不会去追的。 他下指令,是想让大黄肆意疯一把。 一人一狗,还未走出椴树覆盖区域,沈青的余光就扫见一抹红色。 他扭过头去看。 那是一株结有伞状红果的草本植物。 植茎上长有四个长叶柄,每个叶柄上长有五片叶子,叶子三大两小。 嘶--- 沈青倒抽一口冷气,他缓慢的走上前,似担心声音大点,会惊动那株植物。 须臾,他走到那株草前,蹲下来仔细观察。 顶端的红色浆果,散发一缕淡淡的苦涩清香味,叶脉上附有一层刚毛。 他抬头环顾四周,此地朝东,是个缓坡,旁边有一高壮的椴树,土壤疏松有度。 一切,皆符合人参喜阴、厌雨淋、喜湿润土壤的习性。 大黄走了过来,它望了望红果果,又瞅了瞅主人。 不明白走得好好的,咋突然变道了呢? 沈青搂紧大黄,激动的揉搓狗毛,“大黄,你可真是个福星,追个草蝉,都能领着我发现人参,还是能卖上价钱的四品叶人参。” 呜汪--- 大黄兴奋的吠叫。 它虽听不懂主人在说啥,但它察觉到主人很高兴、在夸奖它,便也跟着高兴起来。 人参,多年生草本植物,具有滋补、调节心脏功能、祛痰、健胃等功效,被誉为‘百草之王’。 依照地表上的植株样貌,人参可划分出六个品级:三花、巴掌、二甲子、灯台子、四品叶、五品叶、六品叶。 三花,一年生,茎顶有一叶柄,柄上长有三枚叶子。 巴掌,二年生,茎顶仍只有一个叶柄,柄上却长有五枚叶子。 二甲子,三年生,茎上有两个叶柄,每柄长有五枚叶子。 灯台子,四年生,茎上有三个叶柄,每柄长有五枚叶子。 四匹叶,五年生,茎上有四个叶柄,每柄长有五枚叶子。 五匹叶,六年生,茎上有五个叶柄,每柄长有五枚叶子。 六匹叶,茎上有六叶柄,每柄长有五枚叶子。 人参达到六匹叶的株型时,可能连续几年,甚至是几十年,只长地下根茎,地表株型不再有变化。 第81章:陷阱上货了 沈青大胆地挖人参左边的土,挖出篮球般大的坑。 接着,左手伸进坑内,托住人参的根系,右手小心翼翼扒拉人参右边的土。 土壤疏松透气,拨弄起来并不难。 当大根茎裸露出来后,沈青左手缓慢上下晃动,使得人参细小的根须,能与土壤隔出间隙。 接着,他连连鼓起腮帮子,边晃左手,边吹土。 挖人参是个精细活,急不得。 若是不小心弄断了根须,品相就差了,卖价也大打折扣。 大黄没去扑蝴蝶、捉蚂蚱,就静静的卧在一旁。 良久,久到沈青腮帮子发酸发痛时,人参根须终于全脱离了土壤。 这株人参的主根茎,粗1.5厘米,长10厘米,估摸有半两重。 上方的芦头,长有一些小碗状的凸起物。 沈青数了数,拢共13个小碗,意味着这是一株13年生的人参。 依托株型判断人参年份的法子,准确率并不高。 概因受日晒、雨水、养分等诸多因素影响,人参株型与实际年份并不匹配,甚至会出现今年五匹叶,明年降为四匹叶现象。 每年秋冬季节,人参地上部分脱落,会在根茎上,留下一个碗状的茎痕。 是以,人们一般用数小碗的法子,来断定人参的年份。 沈青寻一些柔软的青苔,轻轻包裹住人参的根须,再用青苔绑几圈,防止青苔圈松裂。 此法,可使人参保鲜6-10天。 “大黄,走,回李子树那儿,取背篓去。” …… 不多时,一人一狗,沿着之前趟行出的痕迹,折返回李子树旁。 沈青把人参放进篓内,又扯了些杂草,充当篓盖使,“大黄,走,去看看陷阱。” 循着记忆,往东南方走了十来分钟,便走到陷阱所处位置。 饵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向下凹的洞。 洞边的枯叶、秸秆,也向内、向下倾斜着。 上货了?!! 呜--- 大黄绷紧身子,呲着犬牙,朝陷阱发出低沉的、威胁性的吠声。 狗的鼻子很灵。 它嗅出坑底有个大家伙,且散发出来的臊臭味,与上回碰到那个长獠牙的体味一模一样。 沈青卸下背篓,缓步凑上前。 上窄下宽的陷阱内,赫然躺着一只野猪。 黑棕色的皮毛,瘪瘪的肚子,肌肉的厚度、线条,也不如上回被击毙的那头,这头...估摸只有120斤重。 不过,那又尖又弯的长獠牙,昭示着这是一头公野猪。 关键是肚子一起一伏,还喘着气呢。 乔宇的舅舅,要得不正是活的公野猪。 “大黄,你留在这里守着,我下山去找人来帮忙。” 呜汪--- 大黄得了指令,先警惕的环顾四周,后蹲在背篓和陷阱之间,确保二者都在自己视线范围内。 沈青则快步下了山。 …… 猫爪峰的山脚下,是连成片的玉米地,些许农户,正在堪到膝盖高的玉米地里薅草。 沈青挑了一块地头停有板车的玉米地,沿着地界(地与地的分界线),快步走到薅草农户旁。 此刻,有三人蹲在地上,薅这块地的草。 从身形、衣着、发型来看,是一对中年夫妻,和一年轻小伙。 “大叔,我赶山时逮到一头野猪,弄不动它,想借你家板车使一使。” “野猪?” 中年男子直起身,黢黑的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甭开玩笑了。 公社时,社员们带家伙,上青山转了好几天,都只猎到野鸡、野兔、野鸟啥的。 你...啧,一个人上山,咋可能猎到野猪? 即便撞上了,也只有爬树躲野猪的份。” 沈青连连摇头笑道:“没开玩笑,我之前在猫爪峰挖了一个陷阱,今个上山一看,嚯,有野猪中招了。” “真中了?!!” 年轻小伙直起身,用手中的杂草,擦了擦脸上的汗,亢奋+激动的看向沈青。 沈青也在看小伙。 高壮,寸头,浓眉,圆眼乌黑有神,笑容阳光又热情。 正是清算工分那日,卖他板车、 发芽小麦的壮小伙。 同时,也是买菱角苗那日,送许玉娟《小花》电影票的人。 “中了。” 沈青点了点头。 “一头公野猪掉进了陷阱,还活着呢。 除了借板车,我还想劳烦一人,和我一同上山,把野猪抬下来。” 小伙跃跃欲试,“行,我去。” “李钊,不许去。” 中年妇女直起身,神情很是不悦。 “李钊,你耳朵聋了,没听见他说,野猪还活着的嘛。 没猎枪或麻醉枪,抬野猪时,它拱你一下,你就得三个月下不来床。 听话,甭去,继续薅草。” “大婶,我啷个可能,让自己有被野猪拱到的危险?我有招把野猪整趴下,让他伤不了人。你仨...是许家寨的吧?” 大叔惊讶道:“你咋知道我们是许家寨的?” “嗐,我妈也是许家寨人,我瞅着你仨眼熟,却又叫不出人名。 想来,是我去许家寨走亲戚时,路过碰到过你仨。 我舅叫许保康,村东大塘边养鸭子的那户人家。” 李钊惊得睁大眼睛,“你和许玉娟,是---” “是表亲,她比我大两岁,我喊她一声表姐。” 妇人朝儿子努了努嘴,“去吧,保康人不赖,还给咱家送过咸鸭蛋,都是认识的,理应帮一下忙。” 李钊扔掉草,拍了拍手,“走喽,抬野猪,嘿嘿,我还是大年初一吃饺子---头一回。” 李钊随沈青离开了,拉着板车,朝山脚跟走去。 大叔目露不解,“翠红,你咋突然变卦,又让李钊去了呢?” 妇人白了丈夫一眼,“你呀,只知道伺候地。 俊小伙说得对,二人一同抬猪,担的风险也是一样的。 他又不傻,啷个可能会让猪有拱人的机会? 再者,李钊和玉娟---” “别胡说,村里谁不知道,玉娟相中了小学教师江风,薅草吧!” 妇人不以为意,“那也得江风,能看上她啊!” …… 另一边,沈青和李钊边走边聊天。 李钊话里话外,都在打听许玉娟的喜好。 显然,他未在爱慕的对象那儿,讨到啥好脸色。 第82章:李钊慕玉娟 她不去镇上卖,而是去城里,那儿的卖价,要高一点。 卖到的钱,不存下来,也不给爸妈。 直接搁城里花掉,逛商超、吃大餐、去照相、去唱歌等等。 许保康误以为女儿把钱存下来攒嫁妆了,未曾伸手要过。 直到某一天,父女俩因江风吵起来时,许玉娟秃噜嘴,把事情捅破了。 许保康那个气啊。 他勒令女儿不准碰鸭蛋,许玉娟便在梨林旁劈了一片空地,种点蔬菜,时不时挑到城里卖。 李钊的条件,在乡下算不错的了。 父母康健,家有十几亩地,本人在大队任职,工资虽然微薄,但每个月都有固定进项啊,还不用天天去大队点卯。 可惜,其认知的娱乐活动,唯有‘看电影’这一项。 其余的...嘛都不懂。 邀人看的电影,还是催人泪下那款,能讨到许玉娟欢心,才是有鬼呢。 不过,身边不缺追随者的许玉娟,自身也是有优点的。 一,皮肤白皙,圆脸圆眼,身材丰腴不胖,属于有福之相。 二,性格好,不扭捏,开朗善谈,和谁都玩得开。 还很大方,沈小花上学时,中午那顿饭,一直在舅舅家吃,她没有怨言,反而拿小花当亲妹妹疼,时不时送根铅笔。 还护短,听不得旁人说许家人坏话,会算账,厨艺好,擅长做各种面食。 值得一提的是,战斗力也很强。 曾经,有一碎嘴子,搁人场里高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之论。 说张桂玲要实在生不出男娃,那就用女儿换,跟一男娃多的人家换。 一换一,不吃亏的。 这种换法! 男娃,有饱饭吃,有学上,有家业继承。 女娃,无学上,干不完的活,甚至有可能被视作童养媳。 年仅10岁的许玉娟,在爸妈不在人场里的情况下,丝毫不怯场。 她低头猛冲,将碎嘴子撞倒,骑到人胸口上,疯狂扇人嘴巴子。 多人一起上手,方把她拉开。 从那日起,没谁敢在许家人面前,提无后、送走女儿一事。 江风,不适合许玉娟。 一个是走文艺清高范的知青,一个是享乐当下的村姑。 二人相差太大,连共同语言都没有。 至于李钊,在沈青看来,也够呛。 许玉娟的眼界,可是非一般的高啊。 李钊大嘴嘚吧嘚,央求沈青出点‘讨女人欢心’的点子。 沈青被问急了,便给了他三个点子:送花,送首饰,带人去看浪漫的风景。 “嚯---” 也不知李钊明白了啥,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他抓紧沈青的胳膊,感激道:“兄弟,我和玉娟的事若是能成,我定带上‘六件礼’,登门谢谢你。” 六件礼,一红包、一包烟、两包糖、一条糕、一毛巾,是本地答谢媒人的固定礼品。 沈青急忙摆手,“可别,千万别,当我没出过点子,便是最大的谢礼了。” 须须,二人来到陷阱旁。 大黄弹跳式冲上前,高兴的迎接主人。 李钊艳羡的看着大黄。 “胸大、嘴巴宽、眼睛细,耳朵又短又能竖起来,妥妥的土猎犬。兄弟,若配了种,帮我向母狗家讨一只狗崽呗。” 这年头,乡下的狗不讲究配种,都是自由恋爱交配、繁育的。 母狗,一年发情两次。 通常是在春季和秋季,其散发的气味和悠扬的吠声,会刺激附近公狗发情。 一公一母相遇,互闻一下屁股,若都处在发情期,且看对眼了,便会进行深一步的交流。 大黄,在村里有无老相好,沈青并不清楚。 但他知道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大黄会被几只狗喊出去,参加狗群的集体活动。 沈青正欲回绝,大黄却率先出动了。 它走到季钊脚旁,娴熟的抬起一条后腿。 “啊---” 李钊惊讶的往后退,“喂,大狗,你不乐意,事就算了,干嘛拿尿滋我?” 大黄收起腿,眼珠稍微上翻,露出鄙夷表情。 末了,朝陷阱吠了几声,坑底便传来细微的动静。 二人走到 坑旁。 野猪躺在坑底,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棕红色的眼睛,愤愤的瞪着二人。 李钊望着那尖弯的长獠牙,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天杀的,若被那獠牙扎到,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沈青,是先用工具把野猪整死,再把它弄上来吗?” “不弄死,我要抓活的。” “啊?”李钊神色一紧,“活的...怎么抓?” 沈青挑了挑眉,“挖陷阱之前,我就想好了对策,不用你动手,你在旁边看着就行。” 说完,他拨开树旁小山丘似的枯叶堆,露出数根褐色的麻绳。 沈青取一长麻绳,一头系在树干基部,另一头打成个活套,并攥在手中。 砰--- 沈青朝坑内扔一大石头,野猪受了惊,晃晃悠悠站起来,怒瞪沈青,并向上弹跳。 就是现在! 沈青将活套撑大,摇晃几下,找准手感,便向下甩去。 嗖--- 活套没辜负期望,圈住了野猪的脖颈和...一条前肢。 咚--- 野猪弹跳失败,重重摔回坑底。 也对,若是能弹跳成功,它一早就逃出来了。 它察觉到脖颈、胳肢窝的异样感,奋力的挣扎着。 可惜,越挣扎,绳圈套得越紧。 沈青掏出三张馅饼,大黄一张,李钊一张,自己一张。 此刻,野猪发出类似马鸣般的惨叫声,主宠俩却在大快朵颐啃馅饼。 李钊感觉很魔幻,他怔怔的咬了一口馅饼,油渣粉条馅的,还挺好吃。 馅饼吃完,野猪的叫声,也变得微弱了。 沈青往坑内搂了一眼,野猪眼睛通红,还上气不接下气的。 沈青拨开土垄样的枯叶堆,露出‘y’型的树枝,分叉的头头,已被利刃削成了尖刺样。 他抄起树枝,瞄准野猪的脖子,像插鱼般,猛插树枝。 两个尖刺嵌入土里,‘v’型的分叉卡住了野猪的脖子。 沈青蹲下来,将树枝的另一头,卡在坑壁上,使得树根与坑底,呈现出稳固的三角形。 活套+树杈,令野猪紧上加紧,它蹬着后腿,想要蹬掉束缚物。 沈青取一根麻绳,故技重施,又整了一个活套。 他收放着麻绳,令活套缓缓垂落至野猪后蹄旁,末了,瞅准后蹄上抬的时机,猛的向左一拉,活套便圈住了野猪后腿。 第83章:回祖坟见太奶 李钊目露惊奇,“居然还能这样弄?人才啊!” “夸早了,还没忙完呢。” 沈青朝坑内丢了些麻绳和三根树枝,便轻轻跳进坑内。 他取一根麻绳,打一活套,圈住野猪的长嘴,猛的一拉,活套便锁紧了。 再一圈接一圈缠住獠牙,杜绝一切‘拱人’的可能性。 接着,三根树枝,以‘丌’的样式,绑在野猪的身上。 一根绑背,一根绑前肢,一根绑后腿,使得野猪关节卡死,一点都动弹不得。 然后,解开之前圈的后腿、脖颈上的活套,并拔掉树杈。 霎时,野猪呼吸顺畅了,它想反击、想拱人、想跳出大坑,可惜...动弹不得。 “啧!”李钊凝视着坑底,“你这,算是五花大绑了呦,再厉害的野猪,也挣脱不掉。不过,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的麻绳?” 麻绳,建竹棚前,买了老多了。 带点麻绳、制点工具,放到离陷阱不远的地方,并撒上枯叶掩盖住,用时直接取就成。 “买来的!”沈青取一麻绳,系住‘丌’的两端,并攥紧麻绳,“李钊,拉我上去。” “好!” 李钊手伸进坑内,将沈青拉了上来。 接着,二人攥紧麻绳,合力把野猪拽出土坑。 沈青又拨开一枯叶堆,露出树枝+藤条做的担架。 他将野猪推到担架上,又用麻绳,把野猪和担架捆紧,以防止走下坡路时,野猪滑下担架。 李钊见状,想要收回之前说的话,眼下才是真正的五花大绑。 沈青又着手把陷阱复原。 盖上玉米秸秆,铺上点土,撒上一层枯叶。 还在正中央,放点玉米、地瓜干,和砸碎的癞蛤蟆尸体。 说不定哪天,又有一只倒霉鬼,踩中了陷阱呢。 “李钊,我还要背背篓,我抬后面,你抬前面吧?” “没问题!” 须臾,二人抬起了担架,大黄在前面带路,遇到下坡路,它会停下来吠几声,提醒二人注意脚下。 …… 二十分钟后,他们下到了山脚。 咚--- 野猪连同担架,放进了板车的车兜。 李钊拉车,沈青跟在后头。 李钊路过自家玉米地时,振臂高呼,“爸,妈,快来看,野猪,活的。” 李大坤和王翠红放下手头活计,快到走到地头,望着板车内的野猪连连称奇。 “嚯,是头小公猪,腥臭味会轻很多,搁哪块儿杀猪,我过会带钱割点肉?” 沈青摇了摇头,“不杀,有人收购活野猪,我打算整只卖出去。” 李大坤遗憾的咂了咂嘴,辣炒回锅肉,吃不成了。 王翠红越看沈青越喜欢。 高挑,俊朗,胆大,会赶山。 这么好的小伙子,妯娌家的姑娘,指定喜欢。 “小伙,谈对象了没? 定亲了没? 不是我吹,我老李家的姑娘,个顶个比你三姐还好看,还勤劳持家。 我回头寻个时机,介绍你们认识认识,怎么样?” 许玉盼,个头不高,却生得甚是水灵,明眸皓齿,笑起来,还有两个梨窝。 其容貌在全大队,都能排得上号。 沈青打马哈哈,把话题岔过去。 妇人说着说着,竟又扯上李钊大事上头,话里话外,都在表达对许玉娟的欣赏。 沈青看破不说破,妇人哪是看上了许玉娟,分明是看中了许家。 许保康膝下无子。 大女儿已出嫁,二女儿上大学,三女儿国营饭店服务员,性格温顺,断不会争抢什么。 四女儿虽无正经工作,却一直在家,备受宠爱,娶回家,生个胖外孙,许保康岂会不帮衬小两口。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沈青和李钊,便继续向前走。 走到安宁村辖区时,挨着地头薅草的农户们,笑着点头和沈青打招呼。 有眼尖者,瞧见板车内的野猪,惊呼大喊:“野猪,天哪,又逮到一头,还是活的。” 喊声响亮而有力,在一片片豆地里回荡。 近点的,听清了喊话内容,迅速往沈青那边儿跑。 远点的,虽听不清喊话内容,但见别人跑,便也跟着跑 了起来。 很快,板车旁聚了一堆人。 “好家伙,真是头野猪啊!大青,这头猪...是你和拉车小伙一起逮的吗?” 李钊扭过头,“沈青一人逮的,我只是搭把手,抬个担架、拉个板车而已。” “大青,你运气真好,上个月,抓了一头野猪,这个月,又抓到一头。两头加起来,抵工人好几个月的工资了。” “一次是运气,两次可就是实力喽。沈青,教教我怎样才能逮到野猪呗,不白教,我给你钱。” “这猪...没上回那头大,肉,应该能嫩一点,大青,我预定一斤前胛肉哈。” “啧,绑这么严实,是怕野猪跑了嘛?还是胆小啊,换做是我,一拳砸懵野猪。猪蹄一捆,木棍一插,扛在肩上,直接回家。” 回家? 回祖坟,见太奶吧? 人群嘈杂不已! 有夸赞的,有馋肉的,有拈酸讥讽的。 沈青皆不以为意,领着李钊往前走。 人群渐渐散开! 大部分人,回自家地里忙活了。 也有几个人,愤懑的盯着远去的板车,恨沈青不上套。 他们预想情节:沈青中招激将法,逞大能给野猪松绑,欲用一木棍扛回家,结果,野猪太重,他扛不动,还摔了四仰八叉,野猪蛄蛹时,撞伤他的腰背。 畏惧于沈青的拳头,他们不敢追上前继续下套,只能耷着脑袋,回地里薅草。 …… 二十分钟后,沈青回到了家。 在井旁刷鞋的沈小花,听到动静,扭过头去看,“哥,回来啦。咦?大钊哥,你咋来啦?” 李钊,爱往许玉娟跟前凑,沈小花和他认识,实属正常。 李钊:“哦,你哥赶山时,逮到个大家伙,我帮忙把‘货’送回来。” “大家伙?” 沈小花湿手往衣服上一抹,便急冲冲跑到板车前,看见黑棕色的野猪后,惊得直捂嘴。 “猪...野猪,哥,你太厉害了,居然又抓到一头野猪。” 大黄溜到井旁,舔舐水泥地上的水。 沈青喊李钊坐下来歇息,并上了一壶凉茶,他则进了东厢房,把背篓内的东西,全拿出来。 人参,藏进箱柜内。 李子,放到床旁。 第84章:金牙李撇子 这时,板车旁又聚了一堆人,李钊扯嗓子大喊:“喂,看可以,别碰猪,有危险的。” 村民们不听他的,边乐呵呵谈论,边伸手摸野猪的背、耳朵、后腿等。 沈青冷脸挤进人群,吓唬道: “猪身上没伤,还活着呢。 它气性大,摸急眼了,哪怕会扯断关节,也要拱人报复。 是,獠牙被麻绳裹得严严实实,但是你们确定自己的老骨头,经得住野猪的一撞?” 沈青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笑得人心里瘆得慌,而且,野猪的眼睛,似乎比之前更红了。 众人讪笑着,纷纷找个借口离开了。 “小花,你在家守着,我去镇上一趟。” 李钊摆摆手,他知道对方要整只卖野猪的,“去吧,有我在,没人敢来偷猪。” “谢喽~” 说完,沈青去了豆子家,借了二八大杠。 他蹬了不到十分钟,就来到了镇上的邮局。 藏绿色的门面旁,停着一辆拖拉机,手扶式的,后头,还挂了一土红色的车兜。 沈青停好车,走进了邮局。 大厅内,身穿工服的小伙们,正忙着搬货、打包、记单呢。 他抓住一小伙问道:“请问,李撇子在哪儿?就是门牙是金子做的那个人。” 小伙目露警惕,“你找他做甚?” “哦,乔宇叫我来找他。” 小伙松了一口气,伸手指向一长廊入口,“从这儿进,走到头,推左手边那扇门,就能找到李叔喽。” “好~” 沈青拐到长廊尽头。 吱嘎--- 他推开了木门。 这是一间小仓库,货架上零星摆着几个包裹。 一中年男子,半躺在摇椅上,手握一罐头杯,杯里泡着甘草水,其还眯着眼哼着欢快的民间小调。 哼到高潮部分,还咧嘴笑。 沈青借机瞄了瞄他的门牙,金灿灿的,很是富贵。 是李撇子没跑了。 一曲唱完,沈青走上前,“请问,你是李撇子吗?” 李撇子睁开眼,喝了一口甘草水,润润嗓子。 “我是,你来好大一会了吧,咋现在才吱声?” “你正哼着歌呢,我突然开腔打扰,岂不是很无礼。” 李撇子站起身,适才若小调哼到一半,便被眼前小伙打断了,他定黑着脸把人轰走。 “说吧,找我啥事?” “乔宇之前跟我说,他舅舅开了个养猪场,需要公野猪来配种,若我能逮到活的公野猪,就去邮局寻李撇子,称您有法子联系上他。我今个赶山...这不,衣服都没换,就来寻你了。” “什么?”李撇子攥紧罐头杯,“你...逮到公野猪了?” 沈青点了点头,“嗯,活的,现绑在我家院内。劳您联系下乔宇。” “啧---” 李撇子咂了咂嘴。 “小宇就是个毛头小子,个挺高,心性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玩,他在行,干正事,够呛。我直接领你去养猪厂,把猪卖给宁一海,也就是乔宇的舅舅。” “行,厂子远不远?我们怎么去?” “不算太远,就建在大坝边上。我开拖拉机去,先去你家,把猪拉上,再去大坝。” “还没到下班的点,你能离开邮局吗?” “嗐,我不是邮局的,没有编制,不用点卯,想啥时候走,全凭我的心意,走吧!” “成!” 二人离开仓库,拐出了长廊。 “李叔好~” 大厅内的小伙们,点头冲李撇子打招呼,态度很是诚恳。 二人出了邮局。 李撇子走到拖拉机旁,挂上空档、加油,抄起钥匙(弯折的铁棍),插进车头的圆孔内,再按一下减压器。 接着,一只手扶车头,一只手疯狂转动钥匙。 很快,车头冒起阵阵黑烟,还发出突突的响声,算是启动成功了。 李撇子抬起减压器,拔出钥匙,并放回原位。 接着,他坐上拖拉机,挂一档,拉离合,喊道:“车兜有马扎,你坐上去吧!” 沈青先举起二八大杠,把其放进车兜,再扒着兜沿,跳进车内坐上了马扎。 他还将二八大杠,斜放在自个身 上,省得颠松了零部件。 这年头,拖拉机和车兜,都不带减震功能,形驶起来不是一般的颠。 “李叔,我家在安宁村,东南角,扬树林边上。” “行,知道了。” 拖拉机拽着车兜,突突的向前行驶着,卷起阵阵土雾。 不多时,便停在土房子前院旁的土路上。 二人下了车,李撇子进了院,沈青命令大黄别叫后,先还了二八大杠,再折回了院子。 此时,李撇子站在板车前,神情专注的查看着野猪。 揪揪猪耳,捋捋猪背,拎起猪尾,凑近细闻,还把手,伸到后腿的后上方,反复的揉搓着。 时隔一个多小时,野猪再一次发出凄惨的叫声。 沈青挑了挑眉,呦呵,下手够狠的啊,“李叔,看出啥门道了?” 李撇子走到水井旁,把水盆弄斜,用打盆沿溢出来的水洗手。 “我跟宁一海共过事,也懂一点看种猪的技巧。 这头猪,牙齿整齐无磨损,耳朵又厚又韧,脊背紧实,腺体还未发育好,但那物...甚大。 由它当种猪下出来的猪崽,指定体质佳,易养活,肉质紧实,还没有臊臭味。 价格嘛,自然要比家猪肉贵一翻。 是以---” 李撇子面露坏笑,“卖猪时,价格报高一点,狠狠宰宁一海一刀,那货,不愁钱的。” 沈青:??? 这时,李钊和沈小花,从菜园回到前院。 一个,荆芥抱满怀。 一个,捏着几根绿豆粗的豇豆。 李钊:“呦,回来啦。 小花刚领我去菜园看了看,你家荆芥长得真不赖,绿油油的,瞅着就让人眼馋。 我征得小花同意后,掐了点荆芥,打算晚上整盘荆芥拌黄瓜。” “哥~” 沈小花跑了过来,还举起豇豆。 “我刚扒拉黄瓜架,想找找...有无能摘的黄瓜,没成想,头上发卡卡住了豇豆藤,拽掉几根小豇豆。嘿嘿,小豇豆能吃,可甜了,你尝尝看。” 豇豆,别名长豆角,一年生缠绕藤本植物,开淡紫色的小花,结出来的豆角,有60-90厘米长。 四季豆,不能生食,幼果期的豇豆,却可以生食。 沈青接过豇豆,随意捋一下浮灰,便大口大口的咀嚼起来,清爽脆嫩,还有一丝甜味。 李撇子抬头看向天。 空气,不似晌午那般燥热了,但直视太阳,仍觉得很刺眼。 第85章:野猪和细犬 “好~” 随后,几人将野猪连同担架,由板车挪到拖拉机的车兜内。 李钊寻一扫把,扫走板车内的泥土,便握住车把往外走,称要回山脚拉草,不然就要挨批了。 “等一下。” 沈青喊住李钊,转身回屋,拿回两个鼓囊囊的小麻袋。 “拿着,每个袋里,装了二斤野李子、二斤灰树花、一块肉条。” 李钊没伸手接,“给我这个干嘛?乡里乡亲的,顺手帮个忙,那是应该的。再说了,即便要给,给一袋就行了。” “肉条是拿野猪肉晒的,拿回去泡一会,切成片,就能炒着吃。另一袋,是想托你带给我舅,我妗子爱吃酸的,玉娟爱吃灰树花。” 李钊眼睛猛的一亮,笑着接过了麻袋。 “好兄弟,真没白帮你的忙,谢喽。” 说完,拉着板车离开了。 “小花,你留在家里,我卖完猪就回来。” 沈小花嚼着嫩豇豆,“好!” 沈青翻进车兜,坐到马扎上。 李撇子启动车子,拖拉机突突驶出安宁村,拐上了太任路。 太任路,由碎煤渣铺成,车轮碾过之处,皆卷起一阵黑雾,路旁的景物,也飞快向后倒退着。 不过,沈青没心情欣赏这些景物,概因车兜颠簸得太厉害了,打个嗝都是颤音。 幸而,坐的是绑麻绳的马扎,若换成硬板凳,屁股非得颠成三瓣不可。 驶了十五分钟后,来到大坝脚下。 大坝,有7米高,由黄土垒成。 坝脚、坝上,各有一条路。 每隔500-1000米远,会有一个斜坡,供人上、下大坝。 翻过大坝,便能瞧见沙谷河了。 乘船过河,再翻过对面大坝,走个两三里路,就进玉城了。 拖拉机沿着坝脚,驶了五六分钟,略过一大片玉米地,停在一养猪场前。 沈青跳下车,仔细打量猪场。 四排青砖房,每排长300米,墙上打有诸多四方的小窗,以用来通风。 场前,栽有十数棵扬树,栓着三条黑色细犬。 细犬,是本土古老的猎犬种。 身形细长,肌肉发达,脑袋呈锥型,耳朵薄,还往下垂着。 它恋家、忠诚、衔取捕猎欲望强,对陌生人抱有强烈敌意。 汪汪--- 这不,三条细犬挣紧拴绳,冲沈青狂吠,若不是有绳子拴着,怕是会扑上前撕咬。 呃,烈性太强,不适合家养。 很快,犬吠声引来一男子。 他穿着白背心,摇着蒲扇,从第一排青砖房里,走了过来。 “呦,是李撇子呐,稀客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李撇子掏了掏耳朵,他被犬吠声吵得耳洞发痒。 “老王头,我没工夫跟你瞎白话,你赶紧把宁一海喊出来,其急需的物件,我给他拉来了。” 老王头本欲再贫几句,听到后面的话,神情顿时严肃了。 “等着,我这就去把人喊出来。” 老王头拐进青砖房,须臾,领回一穿衬衫的男子。 男子冲细犬呵斥几声,细犬立刻不吠了,但仍警惕+愤怒的瞪着沈青。 男子容貌俊郎,哪怕系着黑围裙,衣服沾满了污垢,也不让人觉得邋遢,反而很清爽。 那双深邃含情的瑞风眼,简直和乔宇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大撇子,你真逮到活的公野猪了?莫唬我哦!” 李撇子摇了摇头,宁一海顿感失落,旋即,又露出‘早就猜到,你丫没实话’的神情。 “那你来干嘛,又想偷我的珍藏好酒?” 李撇子看向沈青,佯装受伤。 “瞧瞧,我一得到你猎到活的公野猪消息,就放下手里的活,开拖拉机开得我手发抖。而某人呢,竟用险恶心肠,来揣度我。唉!” 宁一海无视好友的‘抽疯’行为,“小伙,你真抓到活的公野猪了?” “真的,乔宇介绍我来的。猪,就在车兜内,你上去瞧瞧,就知是真是假了。” 宁一海走向车兜,看见兜内五花大绑的野猪后,咧嘴一笑。 “小宇真是孝顺呐,我只提了一嘴,他竟把事放心上了。” 扑通--- 宁一海翻 进车兜,像李撇子那般,检查着野猪。 李撇子玩笑道:“甭查了,我替你查过了,这猪,好着呢。” “你嘴里没半句实话,我信不过你。收购种猪,可是个大事,马虎不得。” 不过,宁一海检查一番,得出和好友一样的结论:这猪好着呢。 咚--- 宁一海跳下车,“小伙,你开个价吧!” 李撇子躲在好友身后,朝沈青挤眉弄眼,示意他把价格往高了报。 市面上,野猪肉5毛5一斤,种猪的话,价格会高一些,沈青思虑片刻,道:“2块5一斤。” “2块5?” 宁一海惊愕,他虽然有钱,但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谈不拢?”李撇子抄起钥匙,“那我再多费点油,拉小伙去北边李杰的养猪场问问。嚯,一头活的公野猪,多稀罕啊,还能愁没买家?” 种猪被对家买走,那还得了? “别啊!” 宁一海一把抢走钥匙,还向老王头使眼色,示意他把磅秤推出来。 李撇子作势要抢钥匙,宁一海右移一步躲过,“猪,我要了,2块5就2块5。外加送你十年珍酿一坛,你可别太贪心喽。” 李撇子一脸坏笑,奸计得逞了。 辘辘--- 老王头推着一台磅秤走了过来。 磅秤,别名台秤、地秤,利用不等臂杠杆原理,进行称重,具有经久耐用、计量精准的特点。 几人合力把野猪抬到磅秤上,宁一海先往平盘上加砝码,再一点点拨动游标,直到杠杆达到平衡状态。 “128斤整。” 沈青瞥了一眼野猪身上的麻绳和木棍,“去掉3斤毛重吧!” “成,125斤,是...380块钱,等着,我回屋拿钱去。” 宁一海拐进青砖房,很快,拿回一沓钱,和一小坛珍酿,坛身是红棕色的,光滑锃亮,坛口还包着红布。 沈青数钱、验真伪时,李撇子抱着酒坛爱不释手。 须臾,沈青把钱收进兜内,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上回那头,又是对战,又是请人宰杀,才卖了20多,这一头...太划算了。 “钱数,对着呢。解麻绳时,得注意点,甭被它伤到了,还有猪棚---” “放心,我这里有麻醉枪,几针扎下去,保准它瘫成死猪样。 猪棚...一早就建好了,半米厚的青砖墙,两层防护的钢筋栅栏,野猪插上翅膀,也休想逃掉。 小伙,你若再逮到活的公野猪,记得还往我这里送啊!” “成,没有问题。” 第86章:沈家的闹剧 突突--- 拖拉机挂着空档,停在土房子前院的路旁。 沈青跳下车,让李撇子先别走。 他大步跑进屋,拿回一鼓囊囊小号麻袋。 李撇子摇头笑道:“宁一海的那坛酒,已抵我半天的辛苦费。我不爱吃酸的,也懒得开火做饭,麻袋,你还是拿回去吧。” 沈青晃了晃麻袋,“里面除了李子、灰树花、肉条,还有一罐甘草片。” “甘草片?” 李撇子接过麻袋,从里掏出一小竹罐,打开后,发现罐内装满斜切的甘草片。 他捏一片塞进嘴里,没有杂味,甜丝丝的,还有股草木味清香。 “味不赖,这礼我收下了,回见!” 沈青目送拖拉机驶远后,转身回了小院。 沈小花兴奋的跑上前,“哥,那头猪卖了多少钱?” 沈青默默伸出了四根手指。 “40块?”沈小花惊讶的捂住嘴巴,“我捡一万个蝉蜕,也卖不到这么多钱吧。” 沈青没纠正卖价,而是抬头望天。 红日西垂,橘红色的晚霞,铺满了天空。 是时候做晚饭了! 做饭之前,得先洗个澡。 今天出了太多的汗,浑身黏糊糊的,倍难受。 院内,有一桶晒了一天的井水。 他一只手提桶,一只手拎大盆,走进了东厢房。 囫囵洗个澡,搓洗净脏衣服,便转身进了厨房。 安宁村上空变得灰蒙蒙时,兄妹俩坐到四方桌旁。 桌上,摆着一笸箩锅贴、一盘凉菜,一盘热菜,和一小碟...李子片? 李子被切成半圆的薄片,片片裹满盐粒、辣椒粉。 沈小花好奇的盯着李子片,却迟迟不敢动筷,“哥,那能吃吗?” “能吃,我给你打个样。” 沈青夹起一李子片塞进嘴里。 嘶,酸到不敢咀嚼。 不过,辣椒很快麻痹味觉,令酸感锐减。 二者一结合,促成一道酸辣爽口的小菜。 沈青大胆咀嚼,咽下后,顿感胃口大开,啃了几大口锅贴,“爽脆滴很,快尝尝。” “好~” 沈小花孤疑的夹起一片,极酸的汁水,在齿缝间流淌的那一刻,她五官挤到一块,弯腰欲吐出李子。 忽的,辣椒素上阵,刺激唾液分泌,还麻痹味蕾,致使李子酸度锐减。 令她感知到酸、麻、辣的奇妙味蕾体验。 沈小花直起身,眼睛闪闪发亮,“哥,好吃欸!不过,你捡了一麻袋李子,咋才只做了半碟?” “辣椒粉给人一种‘李子不酸了’的错觉,其实李子的酸度,没啥大的变化。 吃多了,小心未来几天牙齿酸到连面条都咬不断,只能喝面糊涂。” “啊?这样啊,那我还是少吃点吧!” 之后,沈小花忍着馋瘾,就着凉菜、热菜,啃咬着锅贴,偶尔才会夹起一片李子。 另一边,安宁村的村头,沈有根家。 老两口、大房、三房,齐聚在堂屋,个个不是顶着张臭脸,就是眉头紧皱。 扬红用胳膊肘撞了撞丈夫沈铁栓,暗示他赶紧开腔。 沈铁栓挠了挠头,“爸,妈,大哥,大嫂。 慧儿掏腰包买的糖果、蜜饯、肉菜等,你们也吃了,买的肥皂、毛巾、脸盆等,你们也拿回家用了。 眼下,慧儿遭了难,你们可不能冷眼看着不伸把手啊。” 杨红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扬朔那伙人判决结果下来了,再关个几天,除扬虎外,全送到南边矿上采石头,没个五六年,休想离开石矿。 唉,那几个天杀的混混,和几个脑袋装浆糊的受害者,居然指认慧儿参与了行骗。 幸好慧儿机灵,坚持称自己也被骗了,她是真的认为‘布包’里原本有十几块钱的,才会缠着‘小偷’交钱出来。 慧儿是否参与行骗,目前还没定性,可...行骗赃款,她是实打实的花了些。 我问过人了,若是把脏款退回去,慧儿就能宽大处理,能早点回家。 呜呜,我可怜的慧儿,关的这几天,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爸,大哥,大家都是姓沈的,帮帮忙,救救慧儿呗。” “嘁---” 王月 英(大嫂)不屑的撇了撇嘴。 “一点小恩小惠,就想让人掏空家底帮忙? 算盘珠子打得,都快蹦人脑门上了。 既已分了家,那便是各顾各的小家,唯有长辈出了事,方聚到一块商量,少跟我扯一个姓的事。” 沈铁山(大哥)摆了摆手,“铁栓,我不是不想帮忙,是手头上没余钱帮你。 给沈重(大儿)娶媳妇,掏空了家底。 小娥(大儿媳妇)身体不好,是个药罐子,隔三差五就得上街上抓药。 我家...落了一屁股饥荒,我还想跟你借点钱周转周转呢。” 扬红一听这话,怒气值直往上飚,“屁个药罐子,喝的分明是坐胎药。 沈铁山,你和张建民一个货色。 他喝酒,你偷盗,全都挑家里人祸害。 合该你大儿子无后,二儿子失踪,全是报应啊!” 沈铁山:“我本想从牙缝里省出三毛五毛的,借给你家应应急。未成想,你嘴这么臭,我现在,一分钱都不想借给你。” 扬红气得胸脯高频率起伏,“我缺你那三毛五毛的,我缺的是两百块。” 王月英冷笑,“谈到报应,我倒想起一件事来。 当年,也不知哪个狗娘养的,偷了生产队留种的老南瓜。 那晚,大家伙聚在麦场,个个举手发誓,说...若是我偷的,就让我遭报应。” 偷老南瓜者,自然是扬红喽。 tui--- 扬红努了努嘴,朝王月英脸上喷了一口唾沫。 “啊---” 王月英被恶心到了,上前薅扬红头发,扬红不甘示弱,狠拧王月英的大腰。 一时间,妯娌俩打成一团,边打边互揭对方老底。 如做饭烧了厨房、偷谁家的菜、说谁的闲话、惹了祸赖谁头上、辱骂谁的祖宗八辈等。 总之,有啥说啥,没啥乱编。 二人打得相当激烈,还往外爆装备,头发、扣子、碎布条,身上挂了彩,指甲缝里也嵌了肉丝。 沈铁栓屁股钉在椅子上,不敢上前帮忙。 沈铁山暗暗得意,娶个泼辣媳妇就是好啊,遇事主动往前冲,自个躲后面坐享其成就行。 砰--- 装满水的罐头瓶,被重重砸到地上,响亮的碎裂声,震慑住了妯娌俩。 第87章:晒李子干 “哼---” 沈有根擦了擦手上的水渍。 “一家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和睦,是一条心。 瞧瞧你俩,恨不得把对方挠死。 合着我之前说的话,全说给狗听了。 上个月中旬,你们跑来我这里闹腾,说什么分家了,不搁一个院住了,公账上的钱,也合该分一分。 我按账本结算,两家各给150。 不到一个月,钱就败光了? 还因慧儿的事,闹得不可开胶,还有没有一点尊重长辈的样子? 铁山,铁栓,我现在不管你俩是真没钱,还是假没钱。 铁山,你是老大,兄弟有难,你不能不帮。 这样,你拿30出来。” “爸~”沈铁山拔高了嗓音。 “铁山,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勒令你拿40出来。” 沈铁山缄默了,沈有根继续道:“铁栓,是你管教不严,慧儿才会整日鬼混,还惹出了大乱子。 你掏70,剩下的100,我来想办法。 沈慧谈婚事时,彩礼翻倍,多出来的钱,如数分给各家。 行了,天色不早了,都回吧。 扬红,你留下,你妈有点事,要跟你说说。” 几人各怀心思的离开了,沈铁山还嘟囔着:“好浓的骚臭味,谁尿院里了?是你不,铁栓?” 婆媳俩关上门,交头接耳,不知道在密谋什么。 …… 翌日,天空明净,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桃叶间透射下来,地上印满大大小小的粼粼光斑。 此刻,吃过早饭的兄妹俩,正坐在桃树下,着手做李子干。 扑通--- 小小的、紫红色的李子,倾倒进了装有水的大盆里。 兄妹俩把手伸进盆里,搓洗掉枯柄、草叶、斑块等。 李子太多了,分三次才洗完。 接着,起锅烧水,水开下李子,焯个两分钟,便捞出放入凉水中。 热冷相激,令李子皮变得非常好剥。 指甲抠开一个口,轻轻一揭,就剥掉一大块皮,露出诱人的紫红色果肉。 别说,撕果皮,还蛮治愈的。 当然,个别品种的李子,果皮很厚实,热冷相激法子行不通,去皮只能用小刀削。 桃树下的光斑,缓慢移动着,兄妹俩脚边的果皮堆,也越来越高。 大黄衔走一嘴草皮,卧到土豆秧旁啃着玩。 土豆,是速熟植物。 眼下,秧子又篷又茂,还开有白色的小花,意味着地下的块茎(土豆),已进入膨大期。 过个十天半个月,就能挖出来吃了。 不过,沈青不打算挖太早,他想见识一下传闻中的土豆果子。 土豆,学名马铃薯,属于茄科,和茄子、番茄是近亲,也能开花,结出球形、先绿后黄的果子。 撕完果皮,沈青取来菜刀和案板,将李子一切为二,去掉果核,将果肉丢进盆内。 去完果核,切口朝上,平铺在晒布上。 每隔一两个小时,翻一下面。 光弄李子,就忙活了一上午。 中午,沈青和点白面,泡点豆渣,剁点油渣,加上荆芥,包了两箅子饺子。 吃完午饭,沈小花拎着麻袋、扛着竹竿,又去扬树林够蝉蜕了。 沈青则抱着一堆细细的柳条进了堂屋,嗖嗖,柳条在其指间飞舞,化为‘罩头’的一部分。 罩头,半球状的物件,倒扣在水缸、笸箩、背篓上,能当盖子使,防虫蚁和老鼠。 老鼠,贼啦精明,谁家谷物多、伙食好,就跑谁家做窝。 家里装红薯片的麻袋,就被老鼠咬出个大洞。 沈青打算待村里的母猫下了崽,就拎点东西上门,讨一只小猫回来养。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下午三点半时,屋外突然传来震耳的犬吠声。 呜汪--- 沈青放下柳条出了屋,环视一周,没有陌生人进院子,但天却阴了,而且,大黄时而朝天吠,时而朝晒布吠。 原来,大黄见天象骤变,想用叫声提醒主人收东西。 “好狗!” 沈青将晒布上的东西收进屋,并去扬树林,喊回了沈小花。 啪嗒--- 豆大的雨滴,砸到地面上,溅起土雾的同时,还整出硬币大小的水印。 雨,越下越大。 沈青嗅着湿漉漉的潮湿气味,笑道:“晴了十天,终于又下雨了,地里庄稼浇点雨,长势会更好。” 这场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只过了二十分钟,雨就停了。 沈小花跑进仓库,拿回一小铲,和一50厘米长、膝盖粗的竹筒,筒顶和筒盖共钻了四个孔,并用橡皮筋两两相连。 “哥,知了猴,我们去树林里捉知了猴吧。我等这一天,等了老久了。” 知了猴,爱在雨后出洞上树,沈青嘴角微扬,“行,咱俩来场比赛,比谁捉到的知了猴多,输的人,洗一个星期的碗,怎么样?” “比!”沈小花挺直脊背,“捉知了猴,我可在行了。” 夏天的雨,总是说来就来,保险起见,李子、木耳、灰树花,暂时先放在屋内。 沈青进了仓库,挑了一小花同款竹筒,和一把铁锹。 二人坐在屋内等了一会儿,待雨水渗进土壤,知了猴感知到潮湿,奋力向上爬时,他俩抄家伙去了扬树林。 因有繁茂的树冠遮挡,这场急雨,虽打湿了树林的地面,却没达到一脚踩下,泥土凹陷1厘米深的泥泞程度。 唯有一些凹洼处,蓄了一些水。 兄妹俩分头行动,沈小花的眼睛,像雷达一样,扫描地上有无小洞。 小洞未寻着,却先在一有水的凹洼处,发现一只正在爬行的知了猴。 沈小花弯腰把它捡起,冲沈青振臂呼喊,“哥,我捉到一只喽,大的,黄褐色的,你加油呦。” 沈青回应,“甭显摆,我很快就能超过你。” “哼,我不信。” 沈小花把知了猴丢进竹筒,继续扫描地上有无小洞。 沈青环视一周,视线落在一棵高壮的扬树上。 他走上前,在主干基部铲土。 土,要铲薄点,以0.5厘米厚度为佳。 铲完第三锹时,地上多出一大拇指粗的洞,洞内还有两道反光。 沈青弯腰凑近看了看。 洞内,一只知了猴挥舞着大螯钳。 不知,是想爬出洞,还是想吓退陌生人。 而那两道反光,来自于它的眼睛。 沈青把铁锹斜插进小洞边缘,向上一翘,翘起锥形的土块。 第88章:万物皆可炸 沈青握紧铁锹,又铲了四锹,铲出一大一小两个洞。 大的,是知了猴。 铁锹一翘,再扒拉几下土,便能把它揪出来。 小的,是蟪蛄。 洞很深,若用铁锹挖,也太费劲了。 沈青索性用铁锹铲水,把小洞灌满。 蟪蛄有一特点,一旦洞被水淹了,它就会往上爬。 至于多久能爬出洞,有可能几分钟,也有可能半小时。 沈青没守在洞口等,而是继续挥动铁锹铲土。 微风拂过,树影婆娑。 卟咚--- 随着一块块锥形土壤被翘起,一只只知了猴被丢进竹筒内。 期间,沈青也于蓄水的凹洼处,发现几只爬行的知了猴,果断弯腰捡起。 捡时,他嘴角微扬,期许这样的知了猴,能再来多一点。 中途,扬树林内,又多了一抓知了猴的人。 沈青扫了那人一眼。 身形瘦削,枯黄的头发,编成两股麻花辫,垂落于胸前。 是李秀和张猛的女儿---张凤。 扬树林归村集体所有,只要是安宁村的村民,都能来林里探宝。 是以,沈青只瞥了一眼,便低头挥动铁锹。 …… 傍晚,绚烂的晚霞,将天空染得像火一般鲜红。 沈青晃了晃颇有分量的竹筒,冲不远处的小人儿喊道:“小花,回吧,吃过饭,晚点再来。” 沈小花于一簇小蓬草边,又挖到两个知了猴后,方回喊道:“好嘞。” 随后,兄妹俩一同出了扬树林。 张凤直起身,瘪着嘴盯着二人离去的背影。 当初得知兄妹俩从村头,搬到村东南角的土房子,张凤心里非常开心。 张凤认为,沈小花既和她有血缘关系,又有相似‘不受家人待见’的境遇,是倾诉苦水、了以慰藉的不二人选。 未成想,沈青改过自新了。 种田、赶山、劈菜园、搭竹棚不说,还格外疼妹妹。 两个月的工夫,沈小花面色红润不少,还有了新头绳、新衣服、新鞋子。 一个被认为过得很惨,跟其对比能产生点优越感的姑娘,突然变得幸福了。 这让张凤怎能不气不发酸? 张凤:凭什么?凭什么你能得到幸福?为什么?为什么不陪我一起受苦受难? 其实,张凤错了。 即便‘沈青’没有改变,以沈小花的性格,也不会像她那样产生怨恨、厌世的心理。 而且,在许保康的护航下,沈小花会顺利完成学业,更会有一个好未来。 啪--- 张凤薅断一把艾草,便又弯腰搜寻知了猴的踪迹。 她抓知了猴,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拿到镇上卖,来换点学杂费。 另一边,兄妹俩坐在桌旁,清点刚才的成果。 桌上,放一空的搪瓷盆,二人边往盆里丢‘成果’,边报数。 知了猴,是1,蟪蛄,是0.5。 末了,沈青以80.5,险胜沈小花的77。 “小花,未来一个星期的碗,全交由你来洗喽。” 沈小花瘪着嘴,洗碗...洗一个月的碗都没问题,但她不想输啊。 忽的,不知想到什么,她脸上又有了笑意。 “哥,我听得真真的,你刚才说‘吃过饭,晚点再来’。嘿嘿,说明比赛只进行了一半,谁输谁赢,还得看下半场。” “行吧~” 今天下了雨,晚上8点以后,应当还会有一大波知了猴破土而出。 不过,晚上抓知了猴,工具会由竹筒+铁锹/小铲,变成竹筒+手电筒+竹竿。 “哥~”沈小花绕到沈青身后,为其捏肩捶背,“哥,知了猴,你打算咋做啊?” 沈青挑了挑眉,“劲太轻,没感觉啊!” 沈小花踮起脚,使劲捏人肩膀,沈青痛到五官扭曲,却好面子,忍着没闷哼一声。 知了猴,特适合干煸和裹面糊炸,一个焦香酥脆,一个尽最大限度保留鲜味了。 “一半干煸,一半油炸。” “哥~” 沈小花亲昵的抓住亲哥的胳膊。 “仓库有一空的大笸箩,要不...把知了猴全倒进箩内,再盖上盖子。 明天一早,揭开盖子,抓刚蜕壳的金蝉炒着吃,至于蝉蜕...嘿嘿,留着卖钱。” 小小年纪,竟学会打算盘了。 沈青欣慰一笑,不过知了猴少了一层壳,便少了一缕风味。 没了壳,吃起来,口感特像蚂蚱,他更倾向于带壳吃。 “也好!” 沈青点了点头。 “140只知了猴(其余是蟪蛄),即便是八成的蜕壳率,也能得到112只蝉蜕。 嚯,暑假实践作业达标了。 小花,你再也不用顶着大太阳,跑扬树林里够蝉蜕了。” 沈小花瞳孔地震。 糟糕,忘记这茬了。 她大脑飞速运转,“哥,我刚想起来,知了猴受惊或受伤后,腹部那里会分泌黑色的液体,油乎乎的。 一夜时间,笸箩都成黑色的了,洗不净的话,岂不是要报废了。 哥,还是按你说的,今晚直接炒成菜。” 沈青未戳破她的小九九,“行,我来处理知了猴,你洗两斤灰树花,撕成细条儿,待会炸着吃。” “炸?”沈小花困惑的歪着脑袋,“蘑菇也能炸?” “万物皆可炸,冰溜子都能炸,更何况是蘑菇。炸出来,比肉还好吃。” 沈小花虽心有疑惑,却仍照亲哥说得去做。 哗啦--- 沈青端盆来到井旁压水,又用手拨弄几下盆里的水,令水顺时针转圈,转到知了猴发晕为止。 接着,用搓洗竹筷的法子,缓缓搓揉知了猴,随后,捞出知了猴,倾倒盆里的水。 盆底,积了一层黑泥,冲刷干净后,倒知了猴和水,继续搓揉。 拢共倒了五盆水,才将知了猴搓洗干净。 这时,沈小花从厨房走了过来,“哥,灰树花,我洗好了,先炸它呗,我特好奇炸蘑菇是啥味道。” “没问题。” 沈青应承后,便着手做晚饭。 起锅烧油,等待油热的空隙,白面+玉米面+水+调料,搅拌成筷子一挑、如瀑布般往下流的面糊。 油温上来后,一根根蘑菇,裹上面糊,下进了油锅。 滋啦--- 蘑菇周边冒起小气泡,并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须臾,气泡、滋啦声一同消失,沈青用筷子把蘑菇翻个面。 炸个四五分钟,表面变黄了,即可捞出。 沈青尝了一根,外酥里嫩,口感一级棒。 第89章:李老太的桃 “小花,你动针线做什么?” “我想缝个钱包,一拉绳子,口子就会收紧的那种。哥,蘑菇好香啊,我能尝尝吗?” “尝吧,小心烫。” “好嘞!” 沈小花绕到灶台后头,放下荷包,抓了一根蘑菇。 咔嚓--- 面皮酥脆,还集合了咸、麻、辣三种滋味,蘑菇条软嫩,因晒了一天烈阳的缘故,又有点韧劲。 “哥,好吃欸,酥酥的,嫩嫩的,感觉跟吃酥肉一样。” 说完,小手又伸进浅笸箩内,抓了一把蘑菇,丢一半给大黄,剩一半慢慢吃。 大黄暴风吃完,蹭了蹭主人的小腿,便出了厨房继续看家。 沈青炸了三锅,才将蘑菇炸完。 正准备炸知了猴时,院内传来愤怒犬吠声和刺耳嘈杂声。 “哥,我出去看看。” 沈小花率先跑出厨房。 沈青撤掉灶膛内的柴火,正欲往外走时,余光扫见一道冷光。 扭过头去,发现是荷包上的大铁针在反光,果断拔掉带走。 小院内,停了一辆破板车,车头绑有长板凳,车兜内铺着褥子,褥上躺着一小老太婆。 花白的头发扎成一个大高髻,满是褶子的脸上,有一双小而圆的眼睛。 左胳膊向内弯90°,还戴了条固定制动的绑带。 左小腿两侧,各贴一片木板,并用白纱布裹紧。 扬红握着车把,其身旁还聚了一堆凑热闹的村民。 沈青扫了几眼,人群里有四个矮墩墩的妇人,和扬红关系比较好,咦,李秀也在。 李秀对上那双冷冽深邃的眸子,被竹竿暴揍的记忆接踵而来,吓得忙低下头。 默念道: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掩耳盗铃?!! “啧---”沈青讥笑一声,“大夏天的,苍蝇、蚊子就是多啊。瞧瞧,闻到点香味,就往人院子里冲,真惹人厌烦啊!” 沈青手一抬,扯上晾衣绳上的抹布,朝扬红脸上甩去。 扬红弯腰跨过车把躲避,末了,她直起身瞪人,念及慧儿一事,需要一大笔钱帮衬,她忍住心里怒气,赔笑道: “大青,上一回,是三婶我不对。 我一看小海腿上血呼啦啦的,就乱了阵脚,误以为是一旁的大黄咬了他,还上门...得罪了你。 唉,是我不对,我今天再给你赔个不是。 大青,自分家以来,你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来村头看望你奶了。 婆婆想你想得心里发慌,恰巧,屋后的晚桃熟了,婆婆便去屋后摘桃,欲托人给你送去。 哪料到,她竟从梯子上摔下来了,左小腿摔断了,左胳膊也脱臼了。 大夫说,婆婆摔得很严重,要去城里动大手术,不然,就再也无法下床了。 呜呜~” 扬红捂嘴痛哭,时不时抬眸,偷瞄沈青的反应。 “大青~”李老太右胳膊抽动几下,便拿出一红色的大毛桃,“大青,桃,你最喜欢的大毛桃,可甜了,快,快尝尝看。” 李老太眼眶微微湿润,端得一副‘爱孙心切’的好模样。 人群看到这一幕,开始躁动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我以前不懂,但看见沈青越过越好,李老太恐有瘫痪危险,我想我懂了。” “沈青,快接下大桃吧,甭伤了你奶奶的心。” “老人,骨头脆,最是经不起摔了,三年前,我姥爷打床上摔下来,摔断了大腿,到现在还搁床上躺着呢。”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高举‘道德天尊’大旗。 李老太执拗的举着桃,哪怕胳膊颤得厉害,也不肯收回手。 沈小花盯着那颗大毛桃,紧张的攥紧拳头,她怕亲哥心一软,又被那帮人黏上了。 不过,沈小花明显多虑了,沈青丝毫没有接下毛桃的打算。 沈青:“扬红,那日,我和沈家当着书记的面断了亲,你甭再左一句大青,右一句三婶的。 还有,李老太,你整差了,喜欢吃桃子的不是我,是沈彪,也就是沈铁山的二儿子。 我记得有一年夏天,你摘净树上的毛桃,跟人换红薯片、土豆、冬瓜等。 屋里只留了三颗桃,给李秀、沈铁栓、沈小海留的。 沈彪嘴馋,偷咬了一口桃子,你就拿着笤帚,满村子追着他打。” 沈青停顿一下,看向人群中体格略显富态的老头。 “何叔,我记得那天,沈彪慌不择路,躲到了你身后,你还替他挨了一笤帚,打到了眼睛,是吧?” “欸,对,嘶---”何叔揉了揉右眼球,“沈青,你不提还好,一提,我就感觉眼睛又疼了。” 众人忆起那日情形:王彪赤着脚乱跑,李老太边追边骂,骂得那叫一个难听,狗日的、日你娘、日你祖宗等等。 霎时间,对褥上小老太婆的怜悯心减了一半。 突然的变故,把李老太整的有点懵。 在她的计划里,沈青收下了毛桃,还感恩戴德主动交钱,让她去大医院治病。 此刻,她心里不停咒骂着沈青。 沈青冷笑一声,甭看李老太个子小,脾气却很大,还属炮仗的,一点就着,动不动就抄家伙跟人干架。 不过,待会儿也可利用这一点,反整小老太。 她还很自私,只对亲弟一脉、三儿子一脉好,其余人是死是活,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忽的,李老太朝扬红使了个眼色。 扬红眼珠一转,讪笑道:“那年头,大家都这样。 谁没为一口吃的发过怒、挨过打? 人老了,糊涂了,记差人的喜好,也实属正常。 但婆婆疼爱亲孙子的心,可是真真的。 大夫说,若是去城里做手术,得准备200块。 家里东凑西凑,才凑了100块。 沈青,我听说你近期连逮两头野猪,还都卖出去了。 那个...你有闲钱的话,能否拿出100块应应急,算我求你了。” 沈青挑了挑眉,原来,婆媳打得是‘一颗桃换100块’的主意。 经历刚才的那茬事,围观群众大都处于观望状态,唯有和杨红交好、拿了好处的几人,挤到最前头帮呛。 “且不提有血缘关系,即便只是邻里乡亲,看人遭了难,也不可能不伸把手帮忙。” “沈青,你连卖两头猪,手头该宽裕的很,那就拿点钱出来,别人又不是不还你了。” 第90章:医学奇迹啊 沈青走到井旁,咕叽咕叽,压了一桶水。 接着,拎着水桶往前冲,朝人群里靠北边站的那波人泼水。 哗啦--- 北边的,惊慌往后退,但鞋、裤仍是湿透了。 南边的,杵在原地看热闹。 “沈...沈青,你...干嘛泼水?” 那位自称‘过来人’的妇人,捋了捋脸上的水,气得直结巴。 人群里,属她淋水淋得最多。 沈青眼神冷冽的看向众人,“呵呵! 水,泼到别人那,就是个乐子。 泼到自个这,就往后撤。 沾水多了,还狗急跳墙。 果然,事不关己,就高高挂起。 在麦场断亲时,两家已达成共识,往后遇见,权当对方是陌生人。 李老太甭说小腿断了,即便真瘫了,那也跟我没半分钱关系,更轮不到我来出医疗费。 不过,若诸位善心爆棚,不忍看李老太受苦,想搞个集体募捐啥的,我也不会阻拦的。”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往后退,生怕兜里的仨瓜俩枣,被人惦记上。 其中,属杨红好友退的步伐最大。 杨红急了,“沈青,我婆婆是为你摘桃受得伤,你就必须得负责。这事,即便闹到衙门,我也占理。” “衙门?好新鲜的词。”沈青走向车兜,“胳膊脱臼,小腿断了,是吧?” “嗯! 还记得嘛,你小时候贪玩,喜欢到处跑。 有一回,跑迷路了,躲人家麦秸垛里。 是我,是我走到脚心发痛,才找到了你。 我牵着你的手回家,给你煮了一碗杂粮面条,还卧了一荷包蛋呢。 大青,奶是真心疼你的,如今,你有能耐了,奶求你念在荷包蛋的份上,帮我跨过这道坎吧,我真不想变成瘫子。” 小老太一开口---满嘴跑火车。 “李老太,你又记差了。 那碗面,是你们吃完饭,锅底粘了些糊面条,锅铲一铲,又加瓢水,煮出来的。 至于荷包蛋,更是进了当时话都说不全乎的沈小海肚子里。 第二天,扬红还因儿子积食腹胀、呕吐,跟你干了一架呢。” 说完,左手避开众人视线,摸出裤兜内的大针,透过车框木板间的缝隙,猛扎小老太的左胳膊。 “哎唷---” 李老太吃痛惊呼,哐哐,上半身在车兜内晃来晃去。 杨红:“妈,你咋了,哪里不舒服?” 沈青笑了笑,“是啊!咋突然抽搐了,莫不是有隐疾?” 他把手伸进车兜,继续扎人。 “你---” 李老太又痛又气,急得挥右胳膊欲打人。 沈小花眼疾手快,大步冲上前,用力拖拽住她的右手。 扬红愣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啥。 沈青却手上动作未停。 当腰部传来剧烈刺痛时,李老太怒气上头,脑海空空,唯有一个字---打。 其实,婆媳俩出发前,沈有根叮嘱过老伴全程躺着,假装虚弱,慈祥点,甭动怒,更别和人动手。 但是,暴脾气上来了,哪还顾得了那些叮嘱。 “滚开~” 李老太推开沈小花,起身坐了起来,扯掉碍事的固定带,挥着双手,想抓破沈青的脸。 沈青后退两步躲过,顺便丢掉了铁针。 李老太见窝在车兜内抓不着人,索性下了车,抄起一根木棍,追着沈青打。 沈青控制脚速,溜小老太跑了一圈。 接着,一把抢过木棍,再一退,小老太便踉跄几步,摔在杨红怀里。 众人懵了:上一秒,哎唷瘫在车兜,下一秒,暴走追人打,耍傻子玩呢? 扬红面露不悦,“妈,你这是在干啥?” “眼瞎,我打人啊!瘪犊子,敢扎我,我非揍死---” 李老太僵住了,概因她察觉到了众人异样的眼光,也意识到‘脱臼、断腿’的戏,被自己演烂了。 李老太正欲找补。 沈青却高呼道:“医学奇迹啊! 七旬受伤老妪,大夫给出‘不动手术,就瘫了’诊断,一眨眼的工夫,她却自愈了。 这要是传出去,不得登报啊,各大医院可不得抢 着要人,拉她回去搞人体研究啊!” 事,都摆到明面上了。 众人皆明白自己被人骗,被人当枪使了。 “为老不尊的家伙,为了坑人钱,啥缺德事都干。” “呸,亏我心善,还想捐个几毛,没成想,竟被这糟老婆子给骗了。” “怪不得,沈慧会被警察抓走,原来打根上起就坏了。” …… 鄙夷之语,似一把刀,刀刀剜着婆媳俩的心。 杨红奋力狡辩,结果,差点被唾沫星子淹死,而她的好友,皆默默往后退,生怕惹一身的腥。 扬红自知讨不到好处了,搀扶着婆婆,要往外头走。 “等一下。” 沈青驱动体内能量流向右手流淌,待手心蓄足力量,用力掷出从小老太那抢来的木棍。 梆--- 木棍击中婆媳俩脚踝,二人双双倒下,捂着脚踝痛哭,“断了,脚踝断了。” 众人:啧,又演起来了。 众人目露鄙夷,无一人上前帮忙。 “把拉粪使的破板车拉走,甭弄脏了我家的院子。快点的,别逼我动手。” 大夏天的,婆媳听到‘动手’二字,吓得直打寒颤,二人连忙起身,弓着腰拉着板车离开了。 众人自知理亏,用开玩笑或贬低婆媳俩的方式,向沈青道歉。 沈青摆摆手,“你们脱出口的浑话,已经被我泼的那桶水抵消了,再有下一次,我绝不客气。” 众人再三保证,往后看热闹,绝不再多嘴,便讪笑着散开了。 “哥~” 沈小花冲上前搂人,脑袋埋人腰间。 沈青摸了摸她的羊角辫,“吓坏了吧?” 沈小花抬起头,眼睛闪闪发亮,“才没有。我是担心你受她们蒙哄,又变回原来的样子。” “想啥呢?” 沈青揪了揪沈小花的脸,肉不多,却很有弹性,养了两个月,终于见到点成果了。 “我早就看穿那帮人的真面目了,咋可能会被蒙骗住?走吧,回厨房去。” “好!” 沈小花暗舒一口气,她是真怕亲哥又跟那帮人黏糊到一块。 二人回到厨房,小锅内的油,已经变温了。 沈青往灶膛内,塞一把麦秸,又添了几个玉米芯。 火钳架起麦秸,擦燃火柴,点燃麦秸。 很快,麦秸滋啦滋啦,引燃了玉米芯。 沈小花绕到灶台后头,发现荷包上的针没了,“咦,针去哪了?” 第91章:夜照知了猴 “嗯!” 沈小花捏起一蘑菇条,软软的,一咬满嘴油,跟吃花油渣一样腻。 “哥,炸蘑菇味道变了,软塌塌的,不好吃了。都怪那俩,专挑晚饭时间上门惹事。” “别急,我有法子,能让蘑菇重新变酥脆。” 须臾,油温上来了。 沈青掌心覆在油面上方3厘米处,感知到滚滚热浪后,复炸笸箩内的蘑菇。 滋啦--- 蘑菇周遭泛起小气泡,并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一分钟后,气泡消失。 沈青捞出蘑菇,稍微晾一下,便让沈小花尝尝看。 沈小花捏起一根塞进嘴里。 咔嚓--- 外酥里嫩,香辣味更胜于之前。 好吃欸! 沈小花笑靥如花,小手又伸进笸箩内。 这年头,炸货时不兴偷吃的,沈青却不在意这个,偷吃完都没事,大不了再洗点蘑菇继续炸。 沈青将一半知了猴,倒进面糊了,搅和搅和,便一颗颗往油锅里下。 滋啦--- 炸至两面金黄时捞出。 和蘑菇一样,稍微晾一会,就下油锅复炸,此法,能最大限度降低炸货返潮几率。 此刻,小锅内有热油,腾不出空来,沈青便决定用大锅干煸知了猴。 起锅烧油,油热下知了猴。 翻炒几下,知了猴就发僵发直。 煸出香味,撒些盐粒,翻炒均匀即可出锅。 沈青捏起一只尝了尝,脑袋和爪子偏硬,却越嚼越香,腹部的肉软软的,像炸蛋的卷边,胸部的肉最好吃,软硬适中,芳香味十足。 “小花,你先把菜端上桌,我再整一点主食。” “好嘞~” 沈小花端着盘子往外走,香迷糊的大黄,紧紧跟在她的后头。 沈青用剩下的面糊,摊了数张煎饼,又去屋后菜园,摘了四根黄瓜。 他种出来的黄瓜,不是后世超市那种又直又匀称的,而是弯弯的、中间细屁股大。 沈青捋掉黄瓜刺,掰掉花和把,清洗干净,用刀面拍碎。 切吧切吧,加点醋、盐、蒜汁,调成一道凉菜。 主食、凉菜端到堂屋后,兄妹俩开动。 大饼卷着配菜,攥在手里,大口啃嚼,渴了,就喝一大口竹叶水,解渴又解腻。 四方桌下,大黄卧在地上,前爪按着知了猴的屁股,撕咬着慢慢吃。 吃完晚饭,天已大黑。 兄妹俩锁好门,带着各自的家伙事,竹筒、手电筒、竹竿,去了扬树林。 大黄亦跟来了。 很快,沈青于一飞蓬草上,发现一只知了猴,果断揪起扔竹筒里。 “哥~” 沈小花拿着手电筒,往一扬树的分枝上照,“瞧,枝上有一知了猴,好高哦。” 沈青抬头望去,离地颇高的树枝上,棕褐色的知了猴,正挥着爪子向上爬,他下意识举起竹竿。 “哥,我来够。” “行吧,喏,给!” 沈小花接过竹竿,她屏住呼吸,伸直胳膊,一竿戳落了知了猴。 看方向,是往东边落了,但具体落哪了,无人知晓。 沈小花打着灯,在树东边搜寻着。 大黄鼻子贴着地嗅来嗅去,末了,朝一簇白蒿吠叫。 呜汪--- 沈小花走上前,于白蒿根旁,发现后背着地、爪子乱挥的知了猴,高兴的捡起扔进竹筒内。 “好狗,没白喂你吃煎饼。” 大黄摇着宝塔尾,还舔了舔小主人的手。 随后,兄妹俩分开行动,竹竿,由沈小花拿着。 沈青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捉知了猴的能手。 夜晚‘照抓’知了猴,遇草照草,遇树绕着圈照,先照根部附近的土,再照主干,最后照分枝,乃是地毯式搜索。 不一会儿,沈青于一扬树的主干,发现两只知了猴。 一上一下。 位于下边那只,螯钳挥得可快了,十几秒的工夫,就赶超了另一只。 但爬得再快,也只有丢进竹筒里的份。 另一边,沈小花从一木芙蓉的枝子上,拽下一只知了猴,还掐了一朵粉色木芙蓉别在耳后。 …… 夏季的夜晚,虫鸣此起彼伏,宛如一场交响乐,偶有一声鸟鸣,为它们伴唱,两束晃来晃去的灯光,似在为它们打call。 不知何时,林内又多了一束光。 沈青只瞥了一眼,注意力便被树干上一只正蜕壳的知了猴吸引住。 后背裂开一条竖缝,黄绿色的、软软的新身,正分力挤开裂缝。 沈青大步上前,果断将其拿下。 良久,两束灯光相交,沈青这才发现,第三个进树林的是豆子。 豆子,一只手拿手电筒,一只手拎黑色的小水桶,桶里装了不少的知了猴。 “豆子,收成不错嘛。” “这才多少?!!” 豆子晃了晃水桶,“嗐,今天我爸生日,我奶烧了一桌好菜,临到饭点,却又不见我爸人。 左等右等,等到天黑,我爷发话不等了,才开始吃饭,要不...我早该来树林了。 我打算多捉点知了猴,明天一早,拿到镇上卖。” “卖?”沈小花凑了过来,“拿到天蓬街上去卖吗?” 豆子摇了摇头,“附近几个村的人,抓到知了猴,一股脑儿全涌进天蓬街。 货,难卖掉不说,烈阳一晒,全冒黑油不动弹了,那就更卖不掉了。 我打算跑西边的油田家属院。 老蛤说,搁那边摆,知了猴卖得超快的。” “豆子哥,知了猴,我和我哥今天捉了很多,我俩吃不完,明天能否捎带着帮忙卖一下?” “行啊!卖知了猴,按个不按斤,你俩数好数,晚会送到我家就成。” “好呦~” 这时,大黄走了过来,还将嘴里的知了猴,丢到小花的脚边。 沈小花捡起知了猴,领着大黄走远了。 豆子目露惊奇,“大黄好有灵性,竟然会逮知了猴?” “这算什么,大黄上了山,那才叫有灵性。” 寻菌子窝,找木耳,抓草蝉,遇人参,妥妥的小福星呐。 “哦,对了,我听老蛤说,沈慧是因疑似与一伙人行骗,才被警察带走的。 涉及行骗部分,她的罪比较轻,但那伙人行骗所得的脏款,她花得比较多。 沈家人为了补缴脏款一事,都动手了,吵得李成(沈有根邻居)儿子看不进去书。 李成一气之下,往人院里泼了半桶尿,哈哈。” 沈青挑了挑眉,婆媳俩想讹人100块,原来是想捞沈慧,“豆子,你今个白天没搁家?” 第92章:谁再搭理谁是狗 “没,临到饭点,才回到家。唉---” 豆子长叹一口气。 “我之前说过,我爷接了一个活,给李家庄一户人家做嫁妆。 昨晚刚得到音讯,男方和女方,因彩礼闹掰了。 本来,双方定的彩礼是:三转一响,也就是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收音机,外加200块钱。 谁知,男方搞不到收音机票,其余三件还是以旧翻新。 女方生气了,称三转也行,礼金加至600块,图六六大顺,顺心顺意。 一台收音机,便宜点的,也就100多块钱,男方只肯再加200块。 女方更气了,‘4’同‘死’,认为男方在诅咒,一来二去,两家就闹掰了。 关键是,女方本要大办,自家存的木料不够,我爷才出去另外买了些,还托厂里用机器切割成木板了。 眼下,婚事黄了,我和我爷问买的木头咋处理,对方耍浑,说让我们自认倒霉。 唉,掰扯一天,我爷拉我回来,说...甭跟那种人较劲。” 沈青:“你爷,买了多少根木头?” “七八根,全堆在院子里,有的,还做成了箱柜。咦,飞蓬草叶上...又照到一只。” 豆子飞奔向前,揪起知了猴丢进桶里。 “豆子,你在这片儿照,我去东边看看。” “好~” 夜晚‘照抓’知了猴,最忌讳与人同行。 若两束灯,同时照到一只知了猴。 脾气好的,还能互相谦让,脾气爆的,干一架,都有可能。 …… 在轻柔舒缓的虫鸣声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当竹筒变得沉甸甸时,沈小花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了,她便找到沈青说困了。 须臾,木门吱嘎一声打开了,兄妹俩坐在四方桌旁,桌上放一空的搪瓷盆。 二人,边往盆里丢‘成果’,边报数。 “……70” 沈青念完‘70’后,把竹筒从桌下举起来,还倒扣着晃了晃,表示无了。 “嘿嘿!”沈小花开心的从自己竹筒内,又掏出5只知了猴。 “上半场,你比我多3.5,下半场,我比你多5。总得算下来,还是我赢喽。” “对对对,是小花赢了,家里未来一个星期的碗,全由我来洗。困了吧,稍微洗漱一下,就去睡吧,我把知了猴,给豆子送去。” “好呦~” 沈小花出门压水洗漱。 沈青左手从桌下抽出来,卟咚,往盆里丢了6只知了猴。 小花亢奋一天,就是想赢,那就让她赢咯。 沈青把盆里的知了猴,重新塞回竹筒内,便起身去了豆子家。 …… 飘满枫杨清香的小院内,堆了数不尽的木板,一旁还有小山丘似的锯末堆,堂屋泛着橘黄色的灯光。 沈青走进堂屋。 爷孙俩坐在门旁,豆子爷嘬着旱烟嘴,豆子独自玩‘挑木棍’。 “豆子,给,拢共138只知了猴,26只蟪咕。蟪咕没人买,你当赠品送了就成。” “好嘞~” 豆子接过竹筒,并揭开了盖子,知了猴爪子乱抓,抓出沙沙的声响。 “嚯,挺活跃啊,个头还大。” 说完,他将筒里的知了猴,一股脑倒进桶内。 沈青接回竹筒,看向豆子爷,“院里的柏木,打算怎么处理。” 咚咚--- 豆子爷往地上磕了磕烟枪,“都已经切成木板了,退,是退不掉了。 李家庄那边,又不肯照原价买下。 我打算...要是短时间内接不到木工活的话,就抽空把那堆柏木,做成箱柜、桌子、凳子,拉到各个镇上去卖。 我不亏的,左右不过耗时耗力罢了。” “巧了。”沈青挑眉一笑,“我家的床坏了,躺上去一动弹,就咯吱咯吱响,原想托你打两张床,却听豆子说你接了个大活,就没跟你提此事。眼下,你又有空闲,又有木头,我想托你打两张床。” 柏木,纹理直,结构细,切面光滑,耐腐,是做家具的好木料。 豆子爷:“那感情好,木床,你想要啥样式的?” “我明天画个图稿,拿过来请你掌掌眼,若没啥大问题,按图纸上的做就行。” “成。”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急躁的喊声。 “快,快出来个人帮帮忙,丫的,比死猪都沉。” 三人循声出了屋,一胖一矮的两个中年男子,正架着豆子爸的胳膊往院内走。 豆子爸脸部胀红,嘴唇乌青,脚背贴着地面,滑出两道拖痕,“干...都干了,我...高兴...请客,唔~” 豆子爸脖子一梗一梗,抽动了几下,便‘哇’的一声,吐了一滩糊状物。 酒+食物的发酵味,很是蹿冲,沈青默默掩住鼻子。 “哎呦,咋喝那么多?” 听到动静从厢房出来的豆子奶,赶忙上前给儿子拍背。 “豆子,傻楞着干嘛,还不赶快扶你爸回屋休息,我去煮点豆芽汤,给你爸醒醒酒。” “唉!” 豆子叹了一口气,架着亲爸胳膊往里拖,路过檐下时,还用脚尖勾起破桶的提手,再伸手握住。 看他那娴熟的动作,类似的事,应该没少发生。 豆子奶打开厨房门锁,推门进去忙活。 豆子爷冷眼瞪一胖一矮的二人,“人已送到家,二位请回吧。” 二人讪笑,“局,是建民攒的,他一早就放话,今天他请客,她点了一桌好菜,还让店老板上了几瓶好酒。 岂料,建民喝嗨了,醉得不省人事,裤兜、鞋里翻了个遍,都未翻出一分钱。 店老板称菜+酒,拢共12块8毛,哥几个凑了凑,只凑出6块2毛,现有三人,还搁店里压着呢。 您看...您掏个6块6毛,我俩好把那几人赎出来。 您要是不信,可跟我俩一块去。” 豆子爷黑着脸掏了7块钱,勒令他们往后不准再搭理张建民。 二人拍胸脯表示:谁再搭理谁是狗? 尼玛,被堵门,被一众异样眼神盯着,几个大老爷们,凑不出一顿饭钱的丢脸滋味,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了。 二人拿钱离开了。 豆子爷:“唉,造孽啊,大青,又让你看笑话了。” 沈青摆了摆手,“没啥。不过,豆子爸脸部胀红,嘴唇乌青,看着不大对劲啊!” “去医院看过了。 五六年前吧,他刚出现这种症状时,就拽他上县医院瞧了。 大夫说是饮酒过量,五脏六腑负荷不了,导致缺氧,把酒戒了就行。 可你看他那个样,像是能戒酒的人吗? 平常,喝个一二两,顶多脑子糊涂,脸胀红而已,一旦喝超了,嘴唇就发青。 第93章:一根哪够卖啊 “这样啊!” 沈青了然的点了点头,安慰几句后,便寻了个借口回家了。 卧在门槛旁的大黄,察觉主人回来了,抬头吐舌头。 沈青瞥了一眼西厢房,黑咕隆咚的,估摸小花睡着了。 于是,他压低了声音,“大黄,甭叫。” 大黄不再吐舌,下巴搭在门槛上,眼珠朝上盯着主人看。 大黄卧在那儿,没法子关门。 沈青把大黄挪到四方桌下,方轻轻把门关上,插上门栓,还抄起两根木棍,分别顶住一扇门。 他回到东厢房,点燃了煤油灯。 屋内的一切,顿时添了一个橘黄色的滤镜。 沈青打开箱柜,扒开几件衣服,拿出青苔卷,并小心翼翼的展开它。 放了一天半,人参的根,质感仍如刚挖出土那会儿,须子湿湿的,茎杆挺直,唯有叶子边边,有点子发蔫。 沈青打算把人参卖了。 镇上的中药铺太坑,收个树舌灵芝,都能打半折报价。 但镇上旁的铺子,也不收人参啊! 不妨去城里卖,顺便逛一逛,买点实用的东西。 不过去之前,得先用异能,尝试一下催长人参。 沈青握住人参,凝神细细感知着。 很快,他感知到人参根茎内部,有一团花生大的能量。 甭看体积小,却很浓稠,其蕴含的力量,不输十几棵柿树的总和。 沈青驱动异能,三缕蛛丝般细的能量流,从他的掌心涌进了人参的根茎。 起初,人参并没有发生变化。 三分钟后,人参有了变化。 微蔫的叶片,变得挺翠了。 顶端的红果果们,晃呀晃呀,变得更红了,还泛起成熟浆果特有的光泽。 沈青摸了摸红果,比之前硬了,似乎是内果皮木质化,形成了果核。 须臾,红果不再摇晃,叶片却开始变黄干枯,茎杆亦是如此。 五分钟后,植茎脱落,人参的芦头,变得平平的,仔细瞅,会发现又多了一浅浅的小碗。 待人参重新发芽、长叶、开花,此小碗会更凸更明显点。 扑通--- 沈青虚脱的趴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不亏是‘百草之王’,仅催长一次,就使今日异能驱使值达到峰值,还不产生情绪波动、反馈些能量。 十分钟后,沈青满血复活。 他捡起地上的红果果,揉开一颗瞅了瞅,里面有两个果核。 他数了数红果,拢共有40颗,果断用布帕包好,收进箱柜内。 干枯的茎叶,亦有药用价值,收到一旁,留着熬汤用。 人参的根茎,用青苔包好,放回了箱柜内。 他打算,明天继续驱动异能催长人参,人参越大、小碗越多,价格嘛,自然也越高了。 一轮明月,高挂在天穹之上,如水的月辉,笼罩着村庄和苍茫的田野。 万籁俱寂,唯有虫鸣阵阵。 …… 翌日,清晨,阳光如同金色的绸缎,轻柔的挂在树梢、屋顶上。 沈青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取出人参,驱动体内异能,尝试催发它。 然而,都整出便秘表情包了,人参根茎却纹丝未动。 不应该啊? 哪里出了问题? 沈青困惑的走到墙角,薅了一根草,还惊动啃食草叶的灶马。 灶马,驼螽(zhong)的一种。 周身为红褐色或黑褐色,体背隆突呈驼背状,六肢超长,且弹跳力强。 有时捉住了它的一条腿,它会毫不犹豫的‘弃足保身’,断腿而逃。 那只灶马,弹跳几下,便躲进了墙缝内。 土房子湿气重,昆虫多,逮又逮不尽,沈青索性放任不管了。 他握住那株黄绿色的草,驱动体内异能,向其根系注入能量流。 霎时! 小草迅速抽长着,叶子变长,茎变粗,还长出一条狗尾巴。 沈青扔掉狗尾巴草,异能没问题,有问题的是...... 他赶忙翻阅上街卖灵芝那日,买到的花卉书籍,查到人参的相关介绍。 看完,得出一个结论:人参处于休眠期,需埋进土里渡过一个冬天,于春暖花开之季,方能 发芽抽叶。 如此,催长无望了,尽早拿到城里去卖。 沈青将人参收好,便出门洗漱。 接着,走进厨房,摊了几张饼,热了下干煸知了猴。 又去屋后菜园,掐了些荆芥,搭配毛木耳,做了一锅汤。 吃早饭时,沈小花说道:“哥,有些懒蛋知了猴,后半夜才会爬出洞,我今个去扬树林,指定能够到老多蝉蜕了。” “我今个要去城里,卖一样东西,中午可能回不来,你饿了,就自个热点煎饼、知了猴吃。” “哥,你要卖啥?” 沈青起身进了东厢房,拿回一布包,展开布包、青苔,露出根系全乎的人参。 “啊?!!”沈小花眉眼皱成一团,“哥,一根哪够卖啊?你扛着抓钩去扬树林,多挖点,凑个好几斤,再拿到城里卖。” 沈青眼底带着一缕诧异,“扬树林里有人参?我咋从未见过?” “人参?”沈小花瞳孔地震,“这不是野胡萝卜根吗?” 沈小花捋蛇床子时,挖过它的根,浅棕色,根须还很长,和青苔上的家伙,格外的相似。 不过,仔细瞅瞅,二者还是有点差别的, 蛇床子的根茎,没那么粗,也没那么长,更没有粼片状的小碗。 沈小花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哥,这...真的是人参?” “自然,逮活野猪那天,在椴树下面挖到的,拿到城里,看能不能和野猪卖到一个价。” “40块,很不赖,能买老多东西了。” 沈青未说破野猪真实价格,“我卖完人参,打算在城里逛一逛,你有啥想要的?” “嗯---” 沈小花托腮思考,带啥,衣服、鞋子、文具都有啊,她困惑的揉了揉脸,忽的,眼睛一亮。 “香香,我要一盒香香,到冬天,脸上抹了香香,就不怕皲了。” 香香,是蛤蜊油、面霜、雪花膏等,带香味护肤品的统称。 沈青:“蛤蜊油保湿强,但太油了,给你带一瓶雪花膏吧。” “好耶~” 沈小花开心的大口啃煎饼。 吃完早饭,沈小花拎着麻袋、竹竿,去了扬树林。 大黄卧在桃树下看家。 第94章:进了玉城 眼下,有三个法子进玉城。 一,腿着去(步行)。 沿着太任路,一直往东走,走一个多小时,再穿过一座桥,就进玉城了。 二,搭便车。 拦住朝东行驶的驴车、二八大杠、拖拉机等,递点礼,托人捎带一程。 三,坐班车。 玉城有一客运站,每天,站内的班车,都会往返于各乡镇之间。 对此,沈青选第三个法子。 他在路口等了半个小时,一辆破败的小班车,才幽幽从西边驶来。 车头上部写着:陈庙–玉城。 杏香镇西边,是营口镇。 陈庙,位于营口镇的西北部,与阳城接壤。 沈青大幅度摆了摆手,班车缓缓停下,噗呲一声,有人拉开了车门。 这年头,路上没有站台,想坐班车,提前几十米摆手就行。 沈青卸下背篓,抱着它上了车。 车内,有一条竖着的过道。 靠门那一侧,安了一列座椅,另一侧,安了两列座椅,车尾,也安了一排座椅。 车上乘客零零散散的,但都带了很多东西,有鼓囊囊的麻袋,有藤编的背篓,甚至有扁担和箩筐。 车上配了一司机,和一售票员。 售票员生得一张银盘脸,毛躁微卷的头发,用一鲨鱼夹固定在了脑后。 售票员拉上车门,班车再次启动,行驶在太任路上。 “小伙子,去玉城,一人1毛2。” “好~” 沈青付了钱,售票员在本上写写画画,末了,撕了一张票递回去。 沈青接下票据,“大姐,我没进过几趟城,对城里不熟,我想跟你打听一下,城里的中药铺,都在哪个方位。” “中药铺...容我想想。” 售票员思索一番。 “小的,我不清楚,大的,我知道两家。 一家,在县医院斜对面。 一家在北郊,可远了,进城再坐车,坐半小时才能到。” “那我,去县医院旁边那家的。” “等车过了桥,我喊你下车,再顺当给你指下路,县医院很好认的。” “那就先多谢了。” “乡里乡亲的,甭客气。” 售票员抓着扶手,透过车窗,看着不停往后倒退的景色。 班车向东行驶着,偶尔停下来,载半路搭车的乘客。 二十分钟后,班车转了一个大弯,又驶了一里路,便向北拐上了大桥。 大桥,由钢筋+水泥搭建而成。 上设栏杆、两侧立石墩,用来限高、限宽。 护栏不高,沈青透过车窗,眺望沙谷河景色。 满载沙土的大船们,穿梭于宽阔的沙谷河,河两岸郁郁葱葱,种满了杏树,蝉鸣声更是此起彼伏。 沙质土壤+盘错的树根,是知了猴的绝佳栖息地,跑杏林捉知了猴,收成指定不赖。 过了大桥,就算进城里了,道两旁开有商铺,卖点五金、农具、金银元宝啥的。 售票员:“林师傅,前方路口停一下。” “好嘞!” 班车行了百来米,遇到‘十’字路口,向东拐了一下,便缓缓停下了。 售票员领着沈青下了车,拐回‘|’南北向的大道上,指着北边道:“这条路,叫人民路,我手指的,那个最高的建筑,看到了没?” 离大桥二里远,有一四层楼高的建筑,在一众一二层楼高的房子衬托下,它属实很扎眼。 玉城,窑业兴盛,南边有船运,北边有媒矿,郊区还有一条铁路,是以其发展程度,领先于旁的县城。 “看到了。”沈青点了点头。 “那叫东华商场,是玉城最大的百货商场。 其南边有一‘+’字路口,从那往东拐,走个三四百米,就能瞧见县医院了。 广益堂,就在县医院的斜对面。” “好~” 沈青从篓内拿出乒乓球大的木芙蓉叶团,递向售票员。 “指个路而已,哪能收你礼?” “自家做的叮叮糖,不值什么钱,带回家给孩子吃吧。” 售票员听到‘孩子’二字,笑眯眯接下叶包,并揣进了兜里。 “谢喽,我替我三孩谢谢你。” 说完,她小跑几步上了车,还关上了车门,班车启动后,渐渐驶远了。 沈青则背上背篓,向北边走去。 …… 人民路,是玉城的主路。 路两旁的房屋,约有一半挂着门头做生意,如包子铺、板面馆、裁缝铺、修车铺等等。 沈青记得舅舅许保康曾说过,其三女儿许玉盼,在东华商场旁的一家钻营徽菜的饭店,叫客来居,当传菜服务员。 待会儿,卖完人参,可以过去看一看。 沈青走了十来分钟,就走到了售票员口中的‘+’字路口。 他往东拐了三百来米,看见路北的县医院,病人、家属,在医院大门口进进出出的。 又走了五十米,看见路南的广益堂了。 门面很宽,门头宏伟大气,褐色的牌匾上,刻着‘广益堂’鎏金大字。 隔老远,都能闻到中草药的气味,进店后,气味浓稠了好几倍。 大厅内,长条形、半人高的柜台后面,竖有数排嵌有无数标药名小抽屉的货架。 穿长褂的医师们,往返于货架间,按照方子抓取适量药材。 柜台旁,站着数名等待交药方的人。 大厅的左边,是个休息区。 摆了几套桌椅,每桌上一壶解暑汤,几个老头,正坐在那儿下象棋。 正对着门口,有一竖向通道,道的两旁,隔几米远,就有一扇木门,门上还钉有木牌。 这时,一面带笑意的瘦小伙,快步走到门口,“您好,来看病,还是来抓药啊?” “你这收药材吗?” 小伙悄摸打量来人,背篓蛮大,肩带压汗衫压得不紧,不过药材晒干后,普遍不压秤。 “收,您打算卖啥药材?” “野人参!” “人参啊!” 小伙脸上笑意更浓了,人参,尤其是野人参,那可是实打实的紧俏货。 “店里有专门的人,负责收购名贵药材,来,请随我来。” “好。” 沈青随着小伙进了长廊,停在左边第三扇门前。 咚咚--- 小伙敲响木门,“黄先生,有人上门卖药材。” “让他进来。” 低沉有力的嗓音,自屋内传来。 吱嘎--- 小伙推开门,“大厅还有事等我去做,我就不进去了。你进去后,直接坐下就行,黄先生人很好的。” “成。” 第95章:野人参卖价 屋内,摆了一套长条形桌椅,和数个货架,架上码满了木盒。 桌旁,坐着一气质沉稳、眼睛狭长的中年男子。 沈青坐到其对面后,男子给他倒了一杯茶,“品品看。” 茶色红艳明亮,沈青端起白瓷杯,一连抿了好几口。 “品出什么了?” “嗯,很柔和,很细腻,喝了,嗓子不涩也不干。香味浓,层次多,像土豆、青草、坚果、葡萄干的结合体,细品---” 沈青咂了咂舌,确认那一缕余味,并非是错觉。 “细品,还有一丝丝的兰花香。” 黄博生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红茶的前调,十人里就有一人能品出来,但能品出兰花香者,那可是百里挑一啊。 黄博生端正坐姿,“你很懂红茶?” 沈青摇了摇头。 “那你咋说得如此精准?” “哦,我对气味比较敏感,尤其是植物的气味。” “这样啊!” 黄博生将眼前小伙,划到‘天赋异禀’那一类。 “你要卖啥药材?拿出来让我瞅一瞅。” 沈青弯腰,从篓内拿出一布包,递了过去,“喏,给。 黄博生展开布包,看到青苔后,忙拉开抽屉,取出一放大镜,他小心翼翼展开青苔,露出了野人参。 接着,他手握放大镜,仔细观察着人参,一根须须都不放过。 屋内沉寂三分钟后,黄博生收起了放大镜。 “皮乃黄褐色,横纹粗糙,质地紧密有光泽。 根茎顺理且直,长须老而韧,布有米粒状的小疙瘩。 算是难得的佳品了。” 昨晚的那次异能催长,虽未令根茎膨大,却使其更加有亮泽,小疙瘩更加饱满了。 “这株人参,是我偶然间在山里碰到的,耗了好一番力气,才把它全须全尾,从土里弄出来。” 黄博生眉头微皱,“芦头顶端断裂面平整,边缘还有微隆的鳞片(小碗),可...时值盛夏,并非人参茎叶剥落季节啊!” “天下未解之事海了去了,多一个‘茎叶非应季时剥落’,又算得了什么?” “通透啊~”黄博生豁然开朗,“这株参,年头有十三个半,品相一级,收购价一分6块4毛,你觉得怎么样?” 这年头,重量单位换算如下: 1斤=10两,1两=10钱,1钱=10分,1分=10厘,1厘=10毫 1分,相当于0.5克。 “不能往上再添一点吗?” “不能,一分6块4毛,是店里能开出十五年以下野人参的最高价了。” “那就按这个来。” “好!” 黄博生取一小杆秤,那秤砣小的可怜,他将人参放进秤盘内。 接着,左手拎起提绳,使杆秤、秤盘悬于空中,右手缓缓拨动系有秤砣的细线。 当杆秤与地面平行时,他读取刻数。 “四钱九分。” 黄博生取一算盘,啪嗒,拨打着珠算,“拢共是313块6毛,卖不卖?” “卖!” 虽未赶上那头野猪的价格,却也在沈青的可接受范围之内。 黄博生拿出一沓空白单据,隔着拓蓝纸,书写日期、人参特征、品相。 写完,打开抽屉,数出一小沓钱,递给了沈青。 沈青挨张验明真伪后,便在单据上签了名。 黄博生撕下‘蓝版’票据,递了过去后,便寻一小毛刷,仔细刷除人参根须上的土。 沈青收好钱、票据,抱起背篓欲往外走。 “等一下。” 沈青扭过头,“怎么了?” 黄博生拉开抽屉,取一张黄纸、一茶叶罐,他往纸上倒了些茶叶,包好递给了沈青。 “这是祁门红茶,我托好友打南方买的,好不容易碰到个有品茶天赋的,我割爱送你一些吧。” 沈青接下纸包,“谢喽,我回家慢慢品。” 说完,他推门走了出去,来到大厅,之前引路的瘦小伙凑上前,“事...办成了吗?” “成了。” “那感情好!要不要尝尝广益堂新出品的凉茶,专为进出店内顾客熬的,很解暑,现在免费供应。” “好啊!” 小伙引沈青来到休息区,为其倒了一杯凉茶。 沈青抿了一口,就差点被当场送走。 又苦又涩不说,还有股浓浓的、直蹿后脑勺的藿香味。 小伙掏出笔和本,眼睛炯炯有神的问道:“口感如何?喝了,有无神清气爽感?你觉得哪里需要改进?” 沈青嘴角微抽。 供应免费凉茶是真。 逮住人当实验对象,调研凉茶口感、群众接纳度、改进方向,亦也是真的。 他屏住呼吸,一口闷净杯里的凉茶,“挺清热解暑、开窍醒神的,就是太苦太涩,味还冲,口感不好。 其实,料只放五分之一,加点土冰糖,熬成甜口的,或者改煮酸梅汤,大家接纳度会更高一些。” 小伙目光里闪烁着狂喜的光芒,“这点子不错,我明天试试看,这喽。” 沈青放下杯子,出了广益堂,向西拐回了人民路,又向东走了二百来米,进了东华商场。 一进门,入目的是一个个整齐独立的货摊,卖着水果、蔬菜、肉类、鱼类、干货等,俨然是个室内菜市场。 原地环视一周,并未看到兜售护肤品的摊子。 向一售货员询问一番,得知东华商场,一楼卖生鲜,二楼卖百货,三楼卖大家电,四楼乃是办公区。 问完,沈青把背篓反背在胸前,在一楼闲逛起来。 碰到合眼缘、价格尚可的东西,就停下来买了。 如,排骨、瓜子、腌香椿、酸菜、莲藕、香料等。 沈青转到一半,停在一卖干货的小摊前。 吸引他驻足的,不是干菇、干木耳、干黄花菜等,而是干银耳。 干银耳,性平味甘,乃滋补佳品,泡发后,加红枣、醪糟、冰糖,熬成糖水,最是养人了。 货摊上,有两种银耳。 一种洁白如玉,一种泛着微黄。 “老板,银耳怎么卖?” “黄的,5块钱一斤,白的,6块钱一斤。” 一般来说,新鲜的银耳,色泽洁白,富有弹性。 当放置久了或晾晒不当,就会泛浅米黄色,药效没影响,泡水后,会恢复成洁白色,只是口感次一点。 但从卖相上说,洁白如玉vs浅米黄色,大多数人倾向第一种。 因此,有黑心商贩,用硫磺熏制的法子,来提高银耳的卖相和保质期。 第96章:小卖部闹剧 沈青拿起一朵洁白的干银耳。 触感有点扎手,根部粗、颜色深,花片透亮有光泽。 细嗅,无化学气味,还有一缕清香。 他挑了十朵,让老板分两个袋子装。 老板笑着取俩小麻袋,一袋装五朵,两袋放一块称重,“拢共九两,给5块4就成。” 沈青付完钱,把麻袋丢进篓内,便拐上楼梯,来到了二楼。 …… 二楼每个货摊的占地面积,明显比一楼大很多,卖着鞋子、成衣、香香、锅碗等百货。 楼梯口第一家货摊,是卖鞋子的,卖着各种布鞋、球鞋、解放鞋。 沈青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黑布鞋。 鞋背发灰发暗,不是脏了,而是磨旧了。 而且,脚后根处的鞋底,都快被磨平了。 他拢共有三双鞋,一双塑料凉鞋,一双割猪花油那日买的新布鞋,剩下的就是脚上这双了。 布鞋穿着舒服,但却不耐磨。 解放鞋就不一样了,结实、防滑、耐磨,除了臭脚,没旁的毛病,一双鞋穿个三四年不是问题。 沈青走到鞋摊左边,那儿堆着三种解放鞋,分别是军绿色的、迷彩的、灰白斑点的。 “售货员,解放鞋怎么卖了” 售货员是个留短发的姑娘,“军绿的3块5,灰点的4块5,迷彩的6块。 三者料子没啥区别,就是鞋底厚度不同。 日常穿,买军绿。 干活穿,买灰点。 迷彩的,适合...走路多的人穿。” 沈青思虑片刻,“拿两双灰点的,43码,包起来吧。” “好嘞~” 售货员包鞋的间隙,沈青走到鞋摊中央,那儿堆着女式布鞋。 不是用鞋样纳出的布鞋,而是胶底+帆布制成的鞋子,结实、弹力好。 忽的,余光瞥见一双黄底、白面、红系带的球鞋,他拿起那双球鞋仔细端详。 “那是回力鞋,一双17块。” 沈青瞅了一下鞋里面,看见了‘上海回力鞋业’图标。 回力鞋,是眼下的时髦货。 出厂家在9块左右,由于求大于供,被炒至十几块一双。 沈青又拿起几双胶底布鞋,“这些啥价?” “统一价,3块8一双。” 沈青依照沈小花的码数,挑了一红一蓝两双布鞋,并让售货员打包。 说是打包,其实就用牛皮纸一包,麻绳一缠,打个活结了事。 付完钱,售货员见他买得多,额外送了几双袜子。 出了鞋摊,沈青在二楼缓缓逛了起来,买了几罐雪花膏,还有肥皂、洗衣粉、电池等。 沈青还去了一趟三楼,见识了这年头的销金窟。 他兜里的几百块,放到那儿买不了一两件东西。 一块手表大几十,一台录音机二三百,还有钱也买不到,手头有定额票,才能买那种。 沈青向一售货员打听到,客来居位于东华商场的正北方,走个一里路,就能看到。 他便离开商场,朝北边走去。 走到一半,瞧见一群人,围聚在一小卖部门口前,屋内还传出了争论声。 “我...我没碰到,它咋倒下的,我也不清楚。” 嗓音软柔,清婉透亮,却又夹杂一股韧劲。 听着有点耳熟,猛一下,却又想不起来是哪位。 是谁?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沈青举起一暖水瓶,边往里头挤,边高声喊道:“开水,烫,小心,让一让喂。” 众人害怕被烫到,纷纷向两边让。 如此,沈青不费力气的挤到了最前头。 小卖部内,摆有三列货架。 其中两列,分别靠着南面、北面的墙。 另一列位于正中央,摆了一长条形的桌子,铺有桌布,摆着一些酒水。 桌角旁的地上,有一打碎了的酒瓶,还有一滩放射状的水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酒味。 大眼睛的女售货员叉着腰,一脸的凶相。 生得白皙水灵、梳着俩低双马尾姑娘,神情茫然倔强,嘟囔着:“我...我没碰,真...真不是我碰的。” 一瘦得堪比麻杆的男子,站在货架旁劝和道:“依我李荣看,人 小姑娘并非有意碰倒酒的。售货员,你就当做善事了,让她按进货价赔钱了事。” 售货员炸了,“开门做生意,谁不想赚钱? 按进货价赔,赚个屁钱。 再者,我就一员工,按进价赔,后期老板不乐意,让我补差价,可怎么办? 这酒名贵的很,托关系进的古井贡酒,零售价6块6呢。” 围观群众呀然一片。 这年头,散装酒几毛钱一斤,瓶装的汾酒,一瓶不超过两块,这古井贡酒的价格,已超过五粮液,快赶上茅台了。 姑娘坚定道:“我...真的没碰到那瓶酒。” 售货员伸手指向桌角,“瞧瞧,我张雪还能冤枉你不成? 桌布上还有一‘圆环’印痕呢,原本酒好好的放在那儿。 当时,我在柜台边理账,那儿只有你一个,不是你碰倒的,难不成是鬼碰的?” 女子据理力争,“我当时背对着酒,踮脚伸直胳膊,去够靠墙货架顶部的鸡毛掸子。我不弓背、不弯腰,咋可能碰倒酒?” “休想耍赖!”张雪看向麻杆男,“喂,当时,你站在过道的另一头,你看到啥了?” “嗯~”男子回忆片刻,“我看到...她走到头,不知干了啥,便听‘砰’的一声,酒瓶倒地碎了。” 有人证在,围观群众渐渐偏向售货员。 “小姑娘,做人要诚实,碰倒了,就碰倒了呗,干嘛说瞎话?” “就是,没半点担当。” “跟我儿媳一个货色,惹出祸事,不是不承认,就是甩锅给别人。” “幸好,年纪小,还能改过来。” …… 张雪嘚瑟的挺了挺胸,“哼,群众的眼睛,都雪亮的很。 这样,也不叫你按原价赔了,我消掉一次员工内部购买额度,走八折员工价,你赔5块2毛8分了事。 不然,我拉你到派出所评评理。 我有人证,你不仅要按原价赔钱,名声还臭了。 哼,届时,你身边的人,会用啥眼光看你呢?” 麻杆男劝道:“你呀,别死犟了,我看得真真的,确实是你碰倒了酒瓶,赶紧见好就收吧。” 姑娘:“售货员,你威胁我? 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去了派出所,我也不怕。 第97章:狗咬狗喽 “你---” 张雪急眼了,她没料到娇小弱弱的小姑娘,实则比驴还犟。 “好,很好。脑袋一根筋,就是不赔,是吧?” 张雪伸出右手,手指半弯,虎口大张,典型的‘连拧带掐’的预备姿势。 低双马尾个头娇小,售货员壮硕,真打起来,低双马尾没胜算的。 沈青冲上前,将低双马尾拉到身后,同时,抓住售货员的右手腕,并用力朝反方向拧去。 嘎嘣--- 手腕骨头摩擦,发出清脆的声响。 “哎唷---” 手腕传来剧烈筋、肉、皮拉扯痛,令张雪痛到五官挤到了一起。 沈青不理张雪,反而紧盯着李荣。 他成功捕捉到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不悦+心疼。 刚才,他就怀疑二人有猫腻,李荣的微表情,算是坐实了他的猜测。 李荣:“你谁啊?咋一上来就动手?” 沈青语气淡淡,“哦,我路过,恰巧看见她伸指甲,想抓花别人的脸,便好心上前阻拦一下喽。” “呜~”张雪痛到飚泪,“我没想掐她,我是打算拉她去派出所的,哎唷,痛,快,快松开。” 沈青用力又拧一下,听到杀猪般的惨叫声后,方松开售货员的手腕。 “酒瓶倒地时,你仨都站在哪儿?” 张雪:“柜台里头。” 李荣:“过道最里头。” 女子:“过道最外头。” 沈青环顾四周,柜台和长桌,隔着一小片青砖地板,视野太空,搞小动作难度系数太大了。 如此,便是李荣搞的鬼喽。 而长桌上,摆满了酒,有机关的话,只能从桌下布局。 沈青看了看张雪和李荣,“你俩认识吗?” 李荣摇了摇头,张雪斜眼瞅人,“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呢,少污蔑我的清白。” “这样啊!” 沈青从篓内,拿出一块肥皂,放到桌角‘圆环’印痕上,扭头看向低双马尾。 “姑娘,帮我看一下背篓。” “好~” 接着,沈青快步走到过道另一头,还伸手在桌下摸索着。 李荣神色一紧,“小子,你干嘛呢?” 啪--- 张雪急得直拍大腿,“哎呦喂,别乱碰,碰坏东西,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说完,她甩着大象腿往前冲,想要阻止对方。 然而,沈青已经摸到并攥住桌下的麻绳了。 他用力向后一拉,对面的桌角立刻向下倾斜,肥皂咚的一声,摔到了地上。 众人被这一幕搞懵了。 低双马尾揭开桌布,发现桌角有一条裂痕,像是被人锯断,又用什么粘上去了。 她往桌底下一摸,摸到一个酷似鲨鱼夹的扭转弹簧,弹簧力臂上系着一条麻绳,绳子通向对面。 “好啊,原来你俩是一伙的,组团做局坑人钱。” 低双马尾小手覆在桌角上。 用力一按,桌角便向下倾斜。 手松开,受扭转弹簧的影响,桌角自动弹回原样,并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若四周寂静,那一记啪嗒,挺明显的。 但若有酒瓶砰碎+尖叫声掩盖,人耳便极难捕捉到啪嗒声。 事实摆在眼前,众人终于相信女孩没撒谎,纷纷谴责售货员和麻杆男。 “天杀的,刚吃上饱饭没几年,就使阴招害人了?” “今个敢做局坑人钱,明个就敢掺假货。” “呸,丧良心的玩意,回头,我就把今个的事,告诉街道上的邻居,看谁还来这家店买东西。” …… 一矮个小伙,默默退出人群,朝派出所方向狂奔。 骗局被戳破,李荣气得肝疼,“小子,你找死。” 李荣挥拳往前冲,沈青侧身躲过了,还顺势推了一下对方的后腰。 李荣一个失衡,双胯撞到了长桌,上半身趴到桌上,拨倒七八瓶酒。 嘭当--- 酒瓶碎裂,酒液四漫,小卖部内弥漫起醇烈的酒香。 沈青迅速跑回背篓旁,“大家给我作证哦,他打我时,我只躲,没有反击。他自己没站稳,碰倒了七八瓶酒,可赖不到我头上。” “不赖你!” 众人点头附和道。 低双马尾低头一笑,露出浅浅的酒窝,很是娇俏甜美。 她看到俊小伙推人后腰了,但她不打算说出来。 “哎呦喂~”张雪拉起李荣。 桌角的那瓶古井贡酒,是她用从废品站淘来的空瓶子,加廉价散装酒整出来的。 桌上其余的酒,那可是实打实的真货。 老板定时查账、查货,少一瓶对不上,她都需要担责任的。 在张雪的原计划里,她与李荣一唱一合,恐吓人掏钱赔偿,再以‘走员工价,消耗员工额’为由,拒开收据。 如此,她和李荣便能把钱收进兜内。 张雪瞥了一眼地上碎酒瓶上的包装纸,“李荣,你撞碎了店里的酒,不赔个30块,这事没完。” “他---”李荣怒指沈青,“是他推了我,我才摔到桌上的,找他要赔偿去。” 沈青轻蔑一笑,“大家都能作证,你是自己摔倒的,休息甩锅给我。” 张雪见赖不上沈青,眼珠一转,打算死磕李荣,她可没钱赔。 “李荣,一人做事一人当,甭废话了,快点拿钱吧。” 忙活一通,惹了一身腥不说,还要倒赔30块? “滚开~” 李荣大力推开张雪。 张雪踉跄几下摔倒在地,好巧不巧,掌心按在碎玻璃片上,霎时,酒液晕出一片鲜红。 “啊,血...我流血了,痛...好痛。” 此时,李荣眼底没有心疼,唯有愤怒+厌恶。 “张雪,是你几次三番登门,央求我配合你演戏。 说拽一下麻绳、劝和几句,就送我三盒‘团结’香烟。 结果呢,出点子状况,竟让我背黑锅?” 狗咬狗? 围观群众冲着过道里头的二人指指点点。 张雪站起身,忍痛擦了擦掌心上的雪,揪着李荣领口大骂。 “狗日的,事,事办不好,犯了错,反赖到我头上了。是我喊你冲上前打人的?是我伸脚绊倒的你?” “让让,让一让。”这时,一穿藏青色制服的民警,挤进了小卖部,“都聚在这儿干嘛,发生了什么事?” 一热心大爷,将事情经过,简单叙述了一遍。 民警听完直皱眉,‘聚众闹事’变成了‘做局坑骗’,这与报案人矮个小伙说得有些出入啊。 “张雪,李荣,你俩跟我走。这骗局...绝不止一次,得带回所里,好好问个清楚。” 张雪心脏拼命跳动,每一次呼吸,几乎都要从肺部牵扯出棉絮来。 第98章:最好的商战 张雪胖手在裤兜内摸索一通,便冲上前,一把攥住民警的手。 “警察同志,一切都是误会啊。 现在,误会解清了。 桌角的那瓶酒,是因桌腿不稳当,才摔碎的。 事已经了清了,对吧,姑娘?” 张雪扭头看向低双马尾,手指微颤,悄摸往民警掌心塞东西。 民警察觉到她的意图,使巧劲挣脱开,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还像众人展示她指间夹着的一卷钱。 “意图行贿,罪加一等,大家应以这种人为戒。” 说完,民警拽出李荣,还掏出了手铐,铐住了李荣和张雪。 接着,他掏出笔和本,像低双马尾姑娘问了几句后,便驱着众人出了小卖部。 末了,他关上门,拽着俩犯人,朝派出所方向走去。 躲在道旁梧桐树后头观战的矮个小伙,见人已被带走,火速冲进人群,卖力向大家推销斜对面的‘友谊小卖部’。 矮个小伙:最好的商战---等对家自己犯蠢。 须臾,人群渐渐散去,唯有沈青和低双马尾还站在门口。 “谢谢啊,刚要不是你拆穿了二人的局,我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她细细打量眼前人,轮廓分明,眉目飞扬,鼻梁高挺,俊郎得很。 她总觉得眼前的俊小伙很是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当然见过。”沈青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我是沈青。” “沈青?!!”双马尾惊讶的捂住嘴,“你是翠荷姑姑的儿子沈青?” “嗯!” 沈青点了点头。 其实,他一挤进小卖部,就认出低双马尾,是舅舅的三女儿许玉盼了。 但显然,许玉盼没认出他是谁。 许玉盼重新上下打量沈青。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两年前了,那时的表弟,也帅,但很瘦,浑身透着一股疏离感,让人亲近不起来。 许久未见,更加帅气有型了,还变得爽朗热心肠,不过偶尔的冷冽眼神,蛮让人心生畏惧。 “嗐,瞧我这记性,竟连亲表弟都没认出来。你今天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请你吃徽菜,怎么样?” 徽菜,中国八大菜系之一,起源于南宋时期的徽州府,汤汁厚重,味鲜浓郁,重油、重色、重火。 代表菜有臭鳜鱼、清蒸石鸡、问政山笋、火腿炖甲鱼等等。 徽菜,味道没得挑,但一顿饭,能干掉旁人十天半个月的薪水。 沈青环顾四周,视线落到一家板面馆上,“去吃板面吧,顶饱,上菜还快。” “也行!” 二人往南走了50米,拐进了面馆,要了两碗羊肉板面、一盘凉菜、一盘卤羊肉。 这是一家夫妻店,老板娘麻利的夹凉菜,老板则梆梆的摔打着板面。 须臾,菜品全端上桌。 沈青率先品尝汤红面白的板面。 宽面润滑透亮,劲道弹牙,青菜爽脆。 面汤羊肉味十足,喝上一口,便顿感毛孔大张,疲累感,随着汗液一同排出体外。 凉菜酸辣开胃,卤羊肉味道次点,似乎卤过头了,肉质发面。 不过,光靠那一碗特有韧劲的板面,已让面馆生意十分火爆,基本上座无虚席了。 二人边吃边聊。 “大青,你是和我爸商量好,今个都来城里的吗?” “舅,也来城里了?” “嗯,他给一些饭馆送咸鸭蛋,顺便买一些日用品。我今天休假,本想回家一趟,我爸不让,说天太热,路上热出好歹来,太不值当了,唉。” 许保康的担忧不无道理,许玉盼是个早产儿,身形娇小不说,还体质弱,干不了重活。 “舅已经回去了,是吧?” 许玉盼笑了笑,“回了,但也没完全回。” “什么意思?” “今个沙谷河有船缷渔获,我爸过去凑个热闹,说要买点甲鱼,炖成浓汤给我妈补补身体。” 沈青来了兴致,他也想去瞅一瞅,“在哪个渡口?我想过去瞅瞅。” 渡口,指以船度方式,衔接河流交通的地点,包含码头、停船指定场所、引道设施等。 沙谷河两岸,大大小小渡口,多到数不尽。 在河里打渔,渔获先存放于船舱内,等到了渡口, 才会缷渔获。 “嗯,容我想想---” 许玉盼抿嘴思索一番。 “哈,想起来了,在张家湾渡口缷渔获。 离这儿不算太远,你往南走到大桥,再上河北岸的大坝,往东走二里来路,坐船去对岸,就到目的地了。 提醒你,可别耍小聪明,为省坐船时间,直接穿过大桥,上河南岸的大坝。 真那样做了,可就不止二里路了。” 沙谷河并非彼直的,南岸的大坝,相当于塑胶跑道的外圈,沿着它走就是在绕远路。 “行,我省得了。” 吃完饭,许玉盼又点了两瓶汽水。 气泡鱼贯而出,酸甜清爽,还有一股桔子味。 沈青从篓内,拿出一盒雪花膏,递向对面,“给你的,能滋养肌肤,每天抹一抹,气色会更好。” 许玉盼没接,“这...这我不能收,你拿回家,还是给小花涂的。” 这年头,雪花膏的价格,从几毛到一块多不等。 许玉盼看出对方手中带印花的铁罐雪花膏,售价在一元左右。 她在徽菜馆忙活一天,也赚不到一块钱啊! “拿着吧,雪花膏我今个买了很多,小花、你、妗子、玉娟,都有份。” 许玉盼目露孤疑,“真的?” “不信?” 沈青弯腰又从篓内,拿出好几盒雪花膏,铁罐印花图案是一样的,香型却有玫瑰、茉莉、桂花之分。 “你...这是进城搞批发,拿回去卖货吧?” “就几盒,送送就没了,收下吧。” 许玉盼没再拒绝,接下铁罐收进布包内。 喝完汽水,二人于店门口分开了。 许玉盼回员工宿舍。 沈青一路向南,折返回大桥,又上了河北岸的大坝,往东边走去。 站在坝上眺望,颇感玉城缩小了,就连东华商场,也仿佛变矮了一层。 笛--- 嘟--- 在阵阵船笛声中,沈青脚下溅起一片又一片土雾。 在坝上走了十分钟,他下了坡,横穿杏林,来到岸边。 这儿有个一米多宽的小码头,旁边站着数位等待渡船的人。 第99章:张家湾渡口 须臾,一艘锈迹斑斑的铁船,冲水破出道道水痕,朝这儿驶来。 咚--- 窄平的船头,轻轻撞上了码头。 船夫抄起船栏铁链的一头,勾住码头铁栏,呦呵道:“上船喽,注意脚下。” 哒--- 众人纷纷往前挤。 甲板左右摇晃着,踏上去,跟踩裹有棉花的弹珠般,脚软头晕的。 好在,沈青很快就适应了。 人上齐后,船夫解开铁链,拉起制动装置,铁船便突突行驶起来。 那突突声,震得人耳嗡嗡的。 为方便乘客上下船,两边的船头,并未焊上栏杆。 一小男孩蹲在船头看水玩,末了,手指水面兴奋道:“妈,鱼,水里有大鱼。” 与人闲聊的妇人,听到声音扭过头来,这才发现儿子在看水。 急忙冲上前,揪住男孩后领,使劲往后拖拽。 男孩屁股擦地滑退,疼得嗷嗷哭。 妇人不仅不安慰,还梆梆给了他几下。 “要死啊你?若栽进水里,一秒就卷进船底,想救你,都没招使,你---” 男孩哭得很惨,但却没人过去劝,概因其母亲教训得是。 沈青扒着栏杆,看一道道水痕,水中偶尔出现一道暗影,应当是片鱼群了。 可惜,手里没张渔网。 看够了,他走到船中央,和船夫聊起了闲天。 船夫黑黢黢的,脸上满是褶子,头上带着一顶破草帽,露在帽沿外边的头发已经斑白了。 他自称是张家湾人,说船是公家的,油、薪水,也由公家发,是以村民乘船过河是免费的。 还说自己见过大船打渔,两艘船同拉一张大网,同朝一个方向行驶,一网能打上千斤渔获。 “今个有大船搁张家湾卸货,待会儿等热闹散去,我偷个懒,不开渡船了,拎篓过那边拾漏去。” “拾漏?” “是啊! 就跟出土豆,地里会残留小弹子、烂土豆一个道理。 热闹散后,岸上会残留过小、有伤、闷臭、发苦的鱼,运气好的话,能捡半麻袋呢。 回家宰净,撒点粗盐,细竹枝撑开鱼肚,见几日太阳,就晒成了鱼干。 上锅蒸熟,就着锅贴,味道绝了。” 说完,船夫感激的望向沙谷河。 他这一生,都与河息息相关。 小时,握着猪毛刷,陪父亲刷洗木船。 大时,接过笨重的船桨,载着一波波乘客过河。 老时,鸟枪换大炮,开上了油船。 他一生过得平淡又满足。 须臾,船头咚的一声,靠上了码头。 船夫锁好铁链,众人纷纷往前挤,沈青和他打了个招呼,也下了船。 沈青环顾四周,于东北方一百米处,发现一头拴在杏树旁的骡子,其身后还有一辆板车。 那头骡子,伸直脖子朝一簇绿草撅嘴,然而,栓绳崩得紧紧的,它离草仍有40厘米距离。 沈青大步走上前,看见板车的车兜,铺有厚草席,席上放满陶坛,左车框系有红布条,右车框有一豁口。 嗯,是舅舅家的骡车没跑了。 沈青薅掉那簇牛鞭草,递向了骡子。 骡舌卷走草,嚼巴嚼巴,便咽进了肚子里,朝他嘶鸣一声,就退回到树旁。 沈青转身走向人群,绕了一圈,方在最北边看见了许保康。 他挤上前,拍了拍许保康的肩。 许保康扭头看到来人,惊讶道:“大青,你咋来了?” “我进城办点事,恰巧碰见了玉盼,她说你来张家湾抢渔获,我过来凑个热闹。” “这样啊!欸,对了,你那陶洼的菱角,长势怎么样了?” “挺好的,根系扎得很牢固,绿叶铺满整片水面,再过个把月,就该开花了。” “那你打算像林有祥那样,往水里投点泥鳅不?这样也能多一份收入。” 菱角田里养点东西? 这个问题,沈青还真仔细思索过。 养泥鳅? 泥鳅爱钻泥,养大后,需清空田内的水,再一点点挖泥,这...也太麻烦了。 养青虾? 青虾对水质要求高、耐氧低,菱角田内,水面铺满绿叶,水中含痒不 足,水底积满腐物,与青虾生长环境完全相悖啊。 养鱼? 沈青觉得可行,但像草鱼、鲫鱼、鲤鱼、鳊鱼等食草为主的鱼,不能养,养了会啃食菱角茎的。 菱角田里,适合养鲢鱼、鲶鱼、鳜鱼、黑鱼等肉食为主的鱼,考虑到鱼市行情和菱角田环境,沈青打算养黑鱼。 黑鱼,别名火头、乌鱼。 深水、浅水都能养。 耐缺氧,适应性强。 喜食腐肉、螺蚌、虾蛙、蚊虫,也吃人类投喂的肉沫、豆渣、麦麸等。 因肉质细嫩厚实,有滋补、助下奶、调理脾胃之效,市场行情还算可以,零售价一斤3毛5。 “舅,我不养泥鳅,我计划养黑鱼。我打算过两天,去镇上鱼行问问,看能不能找到‘搞黑鱼苗’的门道。” “保康,这是啊?” 站在许保康身旁,头发炸成鸡窝的男子,转过身来问道。 “我亲外甥,沈青。” “你好,我叫胡强。你俩的谈话,我刚听了一耳,你想买黑鱼苗,是吧?” 沈青点了点头,“嗯,你有门道?” “嗐,我是个鱼贩子,天天往各地跑,今个去杏香,明个去营口的。 但我亲哥胡伟,却是个养鱼的,他那儿有黑鱼苗。 你去了,报我的名,能给你打折。” 此刻,站在张家湾渡口的人。 有纯凑热闹的,有想整点鱼,回家自己吃的,也有像胡强这种,奔着最低价进渔获的。 沈青:“地点是?” “在营口镇的胡家庙,你和保康一样,都是杏香镇的吧? 你沿着太任路(煤渣路)往西走,过了镇再走个5里路,瞧见一棵被雷劈得拦腰断的槐树,再往南拐个一里路,就是胡家庙了。 鱼塘在村南,岸边种了一排垂柳,我哥家在塘边。” “行,我记下了,这两天我抽空过去一趟。” 众人站在渡口等着,沈青嫌背篓碍事,便掏点钱,将其寄存在渡口旁的小卖部,揣着取货凭证回了人群。 取货凭证,是块写有连笔字和编号的木板,木板一劈为二,货主一半,保管员一半。 取货时,两块木板对上号了,才能把货拿走。 等了半小时,两艘大铁船,拐过一条弯道,驶进了众人的视野。 “来了,终于来了~” 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须臾,两艘船缓缓停靠在渡头。 第100章:争抢买渔获 “胡闹,快下去,不要命啦?” 一光着膀子、满脸络腮胡的壮汉,举着大喇叭怒吼,呵退了欲翻船栏的猴急者。 “都甭上船,渔获只在岸上交易,翻上船了,也不卖。 卸渔获时,还会挤得你们像下饺子一般往河里跳。 幸运的,被救上岸。 不幸的,被老鳖叼去做伴。 渔获低价兜售,只限这一会哦,等拉到各乡镇鱼行,就按市场价来。 大家,往后退一退,要卸渔获喽。” 众人纷纷往后退。 咣当--- 船头可活动的拦板向下倾斜,砸到渡头铁平台上,形成一个可供人穿行的斜坡。 粗如脚踝的铁链,锁死大船和渡头后,壮汉举起喇叭高喊,“卸货。” 霎时,船工们打开船舱,忙碌了起来。 有人下进船舱内,将一个个装满渔获的竹篓,托举出船舱。 有人肩扛扁担,挑着俩沉甸甸的竹篓,一颠三颤的来到岸边,卸下竹篓,又火速回到大船,继续卸渔获。 挑扁担,一颠三颤,是最符合人体力学的法子, 概因人在行走时,姿势一直变化着,颠颤,能使扁担和肩膀波动频率一致。 一颤,担子轻,二颤,脚步稳,三颤,快如风。 值得一提的是,在渔获到岸之前,数名船工背着布包,推着磅秤下了船,并分散开来。 肩扛扁担的船工们,将竹篓丢到磅秤旁。 挎布包的船工呦呵一声,报出渔获品种和卖价。 人群便蜂拥而上,撑开麻袋装鱼,就近称重,付完钱直接走人,绝不拖泥带水。 先卸下岸的,是草鱼、鲢鱼、鲤鱼,沈青不需要这些,就没往前挤。 “江团,肉嫩刺少的大江团,2块3一斤喽,量少,抢到就是赚到喽。” 江团,别名肥沱、淮王鱼,个头不大,肉却极嫩,堪称入口即化,价格...貌似就没便宜过。 来上一条,配点酸芥菜,整一锅酸菜鱼,甭提多爽了。 沈青大步向前冲,因为江团价格贵,买的人不是很多,因此他不咋费劲就挤到了篓前。 灰褐色的江团,装满了三个竹篓,沈青挑了一条又肥又大的,扔到一旁磅秤上。 船工娴熟的拨动游标,“3斤2两,7块3毛6。” 沈青付完钱,从磅秤旁的麻袋垛里,抄起一只空的,装鱼走人。 这时,许保康已不在原地,沈青凝眸搜罗一番,方在人群堆里,发现了他。 许保康面红脖子粗,卡在了人群中央,前进和后退,他都办不到了,个头还拔高了一点,貌似是挤到脚尖离地了。 沈青果断上前帮忙,肩膀大力前后摆动,劈出一条肉缝,挤到了竹篓前。 或大或小、褐绿色的甲鱼,装满了五个竹篓,个个生龙活虎的。 磅秤后头,还有一竹篓,装满拳头大的小甲鱼。 他扭头大喊,“舅,你要几只?” 沈青向前挤的过程,许保康全看在眼里,除了震惊外甥力气真大外,还不禁感慨年轻就是好啊。 “五只,大青,来五只,要大的,要裙边厚的。” 裙边,是甲鱼上背部的一圈软肉,富含胶质,滋补又养颜。 沈青撑开一空麻袋,捏着甲鱼壳尾,往袋里丢了七只大甲鱼,并放到磅秤上称重。 船工拨动游标,“18斤2两,6块9毛,饶你2只小甲鱼。” 说完,用舀子从身旁的竹篓内,舀出2只小甲鱼,丢进了麻袋内。 买大甲鱼,送小甲鱼? 带回家,养着玩吧! 沈青付完钱,拎着麻袋,饶过了人群。 这时,挤出一身汗,鞋跟也掉了的许保康,终于挤出了人群。 “挤死了,比村里建房上梁撒花生、糖果,大家弯腰哄抢还要挤。” 许保康嘟囔着走了过来。 他扒开麻袋口,低头往袋里瞅,“呦,不是黄壳的,个大,裙边也厚。咦,有七只大的,还有两只小的。” “嗯,我看甲鱼品相不赖,就给自己也挑了两只。小的,是船工送的,咱俩一人一个,拿回家养着玩。” “我不养,小的,你全拿走吧。哦,对了,你别懒省劲,把甲鱼投到陶洼散养,这玩意爱吃肉,会吃你那黑鱼苗的。” “我打算养在盆里,喂点苍蝇、蚂蚱啥的,舅,你还想买啥?我去帮你抢。” 许保康望向拥挤的人群,顿感胸口发痛、呼吸困难,仿佛又回到‘卡住’的时候。 “没了,我承包了一大塘养鸭,不愁没鱼吃的。” 同样,沈青有陶洼,也不缺田螺、小鱼吃。 二人看着不远处的热闹,站在树旁闲聊,许保康要结甲鱼钱,沈青推搡一番,方才收下。 “虾,大青虾喽,一斤3毛7喽。” 嘹亮悠长的呦呵声,刺破人群、长空,传到了沈青的耳边。 青虾,头大爪长身子短粗,肉质鲜嫩有弹性,蒸、煮、煎、炸、炒皆可,沈青蛮喜欢吃虾的。 “舅,你要虾不?” “我不要,你要,你去称吧。” “成。” 沈青故技重施,挤到了人群最前头,望着竹篓内的虾,顿感上当了。 抛去爪子,体长普遍为5-6厘米,算什么大青虾,而且,篓内还夹带私货---长嘴鱼。 长嘴鱼,学名鱵(zhen)鱼,很奇特的一种鱼,既能生活在近海,也能生活在河泊,由于出水即死、刺小难剔,而不受人待见。 “船工,你该不会把青虾的长臂,也算进身长了,不然,咋能说出是大青虾?还有,长嘴鱼,掺一条两条没事,可你这也掺太多了。” 一老头不悦道。 船工自知理亏,“那这样,3毛3一斤,我的权限就到这里了,想再往下降,就得去请示老板了。” “行吧~” 老头伸手欲挑菜,船工却称不能挑,挑了就不是这个价了,老头愤愤搂了2斤虾,丢下钱扬长而去。 咔--- 沈青撑开一空麻袋,往里倒了一竹篓的虾,手伸进去搅和搅和,捞出一大团黏糊糊、墨绿色的水草。 “你---” 船工惊呼。 “我买的是虾,不是水草。” 咚--- 沈青将麻袋,放到磅秤上。 不让挑,可以理解,但不让剔除不能吃的异物,那就不合理了。 好家伙,那团水草,起码有2斤重。 船工拨动游标,“45斤7两,15块8分。” 第101章:修塑料凉鞋 许保康愕然地看着鼓囊囊的麻袋,“买这么多虾,吃得完吗?大青啊,手头有闲钱,你要想法存着,以备不时之需啊。” 前天李钊来大塘送肉条,许保康从其口中得知,外甥又逮到一头野猪,还整头卖给了外人,估摸有个60块的进项。 (不知是按种猪价卖的) 看沈青这花钱架势,是打算几天内,就把卖猪钱嚯嚯完啊。 这怎么行?!! “舅,存着呢,我花钱心里有数的。 该省省,该花花,我既不当铁公鸡,也不会做那散财童子。 我好不容易进趟城,还遇见大船卸渔获,可不得多买点。 再者,我买虾,是打算晒虾干的。 小花每天嚼几只,补脑、补钙,好得很。” 鲜虾,若晒成虾干,得缩水三分之二,再折算到每天,那就更少了。 许保康霎时理解外甥为何买了一麻袋的青虾。 “你心里有数,那就好。” 甲板上,光膀挑扁担的船工,洒下一滴滴大汗珠。 岸边,阵阵呦呵声,嘹亮、雄厚,还穿透力极强。 人们拼了命的往里挤,扯开麻袋往里搂鱼。 像鲤鱼、草鱼、鲶鱼等,个头大、产量高的鱼种,卖价才8分-1毛3分。 二人欣赏了一会热火朝天的景象,便打算回去了。 …… 许保康解开杏树上的麻绳,将绳栓在板车上。 沈青则去了小卖部,交了木牌,确认篓内东西没少后,背上背篓,折回了杏树旁。 二人一骡,往东走了一里路,方横穿杏林,来到一斜坡前。 其实,张家湾那儿是有一个斜坡,可供人上、下大坝的。 奈何,坝上停了好多辆拖拉机,且车头全朝大桥的方向,骡车过不去啊。 毕竟,两艘大船的船舱内皆装满了渔获,买客们虽乌泱泱的,但也只能消耗掉小头。 大头,得由拖拉机拉到各乡镇,卖给鱼行的鱼贩子。 上坡时。 许保康在前头牵骡子,沈青在后头推板车,骡子前倾着身子,把缰绳挣得紧紧的。 下坡时。 许保康握车把,沈青攥车尾,二人手上使得劲,不是向前拉或推,而是向后推或拽。 须臾,骡车平稳下到坝脚的土路上,二人坐上车头的两侧。 啪--- 许保康甩动鞭子,骡子后臀吃痛,迈着蹄子向前走。 刚起步时,板车些许颠簸,后面...稳得很。 土路旁的田地,栽满了红薯,绿油油的连成一大片,偶有一些红薯叶猛然晃动,不知是风吹的,还是有野兔钻藤而过。 很快,骡车遇到一‘y’形岔路口。 许保康甩动鞭子,抽了抽骡子右半拉屁股。 骡子立刻往右拐,跑了一里路,又右拐,拐上了太任路。 哒哒--- 骡蹄踩起阵阵黑雾,二十分钟后,骡车调个头,停在了安宁村的村口。 沈青跳下车,卸下俩麻袋和背篓,又从篓内拿出俩雪花膏、一刮胡刀、一袋银耳、三斤青虾,丢回车兜内。 许保康目露震惊,这几样东西,每个单拎出来,可都不便宜。 “大青,你这是干甚?当舅舅的拉外甥一程,不是应该得嘛。” “不关‘搭便车’的事,这些礼...我一早就备好了。 小花上学时,中午那顿饭,一直搁你家吃的。 我想交伙食费,你和妗子都不肯收,那就收点薄礼吧。 雪花膏,妗子和玉娟,一人一罐。 刮胡刀,是送给你的。 虾嘛,随意做。 银耳+甲鱼+生姜,熬成高汤,喝了最是滋补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许保康不再拒绝。 “一个女娃娃,饭量跟猫一样,每顿扒不了几口饭,收啥子伙食费?大青,今个这礼,我收下了,往后,可不准再破费了。” “成。” 沈青目送骡车驶远,方往南拐进了安宁村。 …… “小花,大黄,我回来啦~” 沈青一踏进院落,就高声呼喊,可惜,无人也无狗跑上前迎接。 奇怪,莫非...在扬树林? 沈青略过桃树, 瞅见堂屋前的景象,发现自个猜错了。 沈小花坐在堂屋门口,蹙着眉头,神情亦蔫蔫的。 沈青大步走上前,关心道:“咋...是有谁趁我不在家,欺负你了?” “没...没人,赖...全赖我自己。” “那出啥事了?” 沈小花瘪着嘴,不愿意多说。 大黄瞅了小主人一眼,便转身进了西厢房,叼回一只塑料凉鞋,放到主人脚边,还用鼻子拱一下,示意他仔细看。 沈青拿起凉鞋,发现鞋袢(pan)外侧断了,不是紧挨着鞋底断的,离鞋底还有个3毫米。 凉鞋,都被叼出来了,沈小花索性不再隐瞒。 “怪我,鞋袢一早就有个小裂口,我却一直没当回事。 刚才在扬树林,我高举着竹竿够蝉蜕,蝉蜕落下时,我下意识往后退。 结果,一脚踩进泥坑里,我拔呀拔...拔断了鞋袢。” 沈青视线下移,“你脚没事吧?” 鞋子,身外之物,可没有身体重要。 沈小花摇了摇头。 “我脚没事,就磨破了点皮,一点都不疼的。 只可惜了这双鞋,才买回来一个月,就被我穿坏了。” 塑料水晶凉鞋,靓丽、透气、简便,就是不耐穿。 鞋底,容易藏泥巴、小石子。 鞋袢和鞋面容易出现裂口,一不小心,就会被扯断。 不过,也并非没有修补的法子。 “嗐,就这?我还以为出啥大事了。 放心,拿烧红的铁片,把断裂面烫化喽。 两头一对紧,等个几分钟,鞋袢就能粘好了。 我弄仔细点,不会烫黑的。” “哥,我听小美提过这个法子,可...烫化一遍,鞋袢还结实吗?” “结实的~” 沈青捏住鞋袢后上方的圆环。 “设计这个圆环,一是提鞋袢方便,二是防止磨脚后跟。 我把它剪下来,烫化粘到断裂处,双重修补,鞋袢指定结实了。 原位置缠层布,防磨脚后跟。” 沈小花眼睛一亮,“真的,那你快点修。” “好~” 凉鞋,一早就被沈小花刷净了。 沈青寻一铁片,用磨砂石磨掉上面的铁锈,洗净擦干,便来到了厨房。 锅里加点水,于灶膛内,引燃了柴火。 铁片一头,缠上一圈圈布条。 另一头,伸进火里,烧到通红时,方取出来。 塑料一遇红铁,就会迅速融化。 沈青握着铁片,小心翼翼烫化鞋袢的断裂面,接着,将两个断裂面对紧。 晾凉变硬,断裂面便重新粘到一块了。 他又烧热铁片,烫平接缝处,再用砂纸打磨掉毛刺。 随后,剪下圆环,用红铁片烫化,附着在裂缝处。 第 102章:晒制虾干 “好,我穿上试试。” 沈小花换上凉鞋,又是蹦又是跳,还绕着院子跑了几圈,兴奋道: “哥,看,鞋子好了欸,撑过今年夏天,应当不是问题。” “甭跑了,走,进屋,看看我今天进城都买了啥。” 沈小花随亲哥进了堂屋。 沈青解开三个麻袋。 一袋装满了青虾,偶见几条长嘴鱼,一袋装了一只江团,一袋装了3只甲鱼,一大二小。 他又把篓内的东西,一一拿到桌子上。 沈小花屏住呼吸,吃惊望着桌上小山堆似的货物,“哥,你是把小卖部,搬回家了吗?卖人参的钱,够买这么多东西吗?” “够,买完还能余点。” 回来的路上,沈青粗略的算了一下,今日的花销,大概是人参卖价的四分之一。 沈青将一罐雪花膏、两个牛皮纸包,塞到沈小花怀里。 “喏,特意给你买的。” “雪花膏!还是茉莉的?!!” 沈小花激动的打开铁罐,撕开密封纸,挖了一丢丢浓稠奶油状膏体,涂抹到手背上。 鼻尖凑近闻了闻,“香气有点淡,但很好闻,哥,你要不要也抹一点。” 沈青摇了摇头。 “好吧~”沈小花遗憾的合上铁罐,接着,她拆开两个布包,“鞋,两双,还是胶底的?” “买两双能替换着穿。” 凉鞋,修好了,还多了两双漂亮的新鞋。 沈小花高兴的直揪大黄尾巴,末了,趴在沈青背上,蹬着脚尖撒娇道:“哥,今晚做啥好吃的?” 才下午两点,就想着晚饭了? 沈青思索一番,“酸菜鱼,排骨汤,甲鱼汤,你选一个吧。” “酸菜鱼是啥?” “一道酸辣口的美食,我做出来你尝尝,就知道是啥滋味了。” “啊---” 沈小花眉头微皱,她好奇酸菜鱼的味道,又怕排骨放到明天就臭了。 “哥,江团养水里,能活几天啊?” 沈青起身打了一盆水,将江团放入水中。 不知是在船舱闷太久,还是路上晒着了,两条鱼都蔫蔫的,若不是鱼嘴、鱼鳃在动,还以为翘辫子了呢。 “估摸...能活到明天。” 沈小花看了江团一眼,“陶缸,放蔬菜、熟肉行,放生肉,怕是会捂臭,哥,晚上熬排---” “别介!”沈青看出来她想吃酸菜鱼了,“今个高兴,晚上整上整两道菜,酸菜鱼+红烧排骨。” 沈小花眉头舒展开来,“真的?” “自然是真的。” “好呦~” 沈小花笑靥如花,那是一种纯粹的、幸福的、颇具感染力的笑容,令沈青也不自禁扬起了嘴角。 二人收拾好桌上的东西,磕了一小会五香味的瓜子,沈小花拿着麻袋和竹竿去了扬树林,沈青把甲鱼丢桶里,着手晒干虾干。 他一只手拎盆,一只手提麻袋,来到压水井旁。 哗--- 青虾倒进了盆内,些许受惊了,用力弓起腰,再猛地一弹,跳到了水泥地上,嗖嗖地弹来弹去。 “呦呵,还挺活跃~” 沈青将在流水坡上瞎弹跳的青虾,一一拾回大盆里,再咕叽咕叽抬压长柄,往盆里压水。 很快,盆里的水满了。 他把手伸进盆里,搓洗掉青虾身上的泥沙和水藻,并挑出长嘴鱼、螃蟹、田鳖等异物。 甲鱼,别名鳖,田鳖,也带一个‘鳖’字,和甲鱼却是全然不同的物种。 田鳖,是一种水生昆虫,性情凶猛,喜食小鱼、小虾,长相...不敢恭维,酷似蟑螂+蝉+甲壳虫的结合体。 传闻,其口感和螃蟹像似,沈青嫌它太丑,从来没有尝试过。 他挑出田鳖后,直接用碎砖头砸扁。 青虾太多了,分三次才洗完。 幸好,晒制虾干无需去头、剪爪、挑虾线,不然40多斤虾,得整到猴年马月去。 接着起锅烧水,水开下青虾,撒点盐,煮到变红肉熟了,捞出来晾凉。 随后,在桃树下支个晒摊,把红虾均匀铺在晒布上。 这儿通风,又有桃叶遮挡烈阳,晒出来的虾干,肉质才不会外面硬芯子软。 铺完,挑一只大虾, 剥掉虾皮、去掉虾线,尝了尝味道。 咸淡正好,不腥,鲜味十足,肉质细腻紧实。 晒上几天,应该会更有嚼劲些。 沈青回到井旁,发现那几只螃蟹越狱了。 不知躲哪了,找了一圈,都没找见,索性回到盆旁,处理剩下的长嘴鱼。 用剪刀刮掉鱼鳞,开膛破肚去除内脏,再扣掉鱼鳃。 洗净撒盐腌一会,便用细麻绳串起来,挂到晾衣绳上。 晒成鱼干,可配点辣椒段,整锅香辣小鱼。 忙完,他回到东厢房,坐在床上咬着铅笔头。 一张张木床样式,在其脑海中闪过。 末了,挑一简约、实用款作为模板,在纸上写写画画。 …… 天空澄碧,白云缓缓飘动,偶有几只白鹭结伴飞过,捣碎了天空的宁静。 东厢房内,橡皮屑落了一地。 沈青躺在床上酣睡,手上抓着摊开的算术本,上面绘有两张木床的线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临近傍晚时,沈小花拎着家伙事回了家。 今个收获不错,够了很多的蝉蜕。 她藏好麻袋,吃了几只虾,便折了一节竹枝,蹲到盆旁逗甲鱼玩。 咚咚--- 她戳了戳甲鱼壳,甲鱼伸长脖子,张嘴咬住了竹枝。 随后,一人一甲鱼,‘玩起了‘拔河比赛’。 沈小花晃动小手,试图拔出竹枝,甲鱼仗着锋利的牙齿咬合力强,咬死竹枝不松口。 末了,一只落到桶壁搓爪子的苍蝇,勾走了甲鱼的魂。 它松开口,向目标爬去,盆臂又高又滑,害它咚的一声,摔回了盆底,还惊飞了苍蝇。 “你想吃苍蝇?嘿嘿,我给你抓。” 沈小花抄起竹苍蝇拍,追着苍蝇打。 沈青,就是被苍蝇拍的拍打声吵醒了。 他打着哈欠走出堂屋,“小花,你干嘛?” 啪--- 苍蝇拍击中土墙,抬起来后,一道黑影垂直落到地面。 沈小花单手握两根竹枝,夹起地上的苍蝇,回屋递向甲鱼。 甲鱼伸脖张嘴,叼走了苍蝇,吃得很是欢实。 沈小花抬起头,一脸兴奋道:“哥,我在拍苍蝇,好喂给甲鱼吃,嘿嘿,你要不要试一下?” 沈青望了一下屋外的天,橘红色的彩霞,透照出柔和的橘光。 “不了,我去做饭,吃完,还得去豆子家一趟。你小心点,别拿手碰甲鱼,那家伙咬人可痛了。” 沈小花晃了晃竹枝,“我知道,小美右手的食指上,有一大伤疤,就是被甲鱼咬的。我不碰,我只用竹枝戳它。” “那就好~” 第103章:木床的图稿 江团,没有鳞片,却有一层厚厚的黏液,正是其腥味的主要来源。 沈青给鱼开膛破肚,去除内脏、鱼鳃后,又用开水冲烫鱼身,再一点点刮干净浓稠固化的黏液。 江团,没有小刺,大刺集中在主脊柱和鱼鳍。 他从鱼尾处下刀,轻松片下鱼身两侧的肉。 接着,用‘一刀不断一刀断’的切法,将鱼肉切成蝴蝶翼状。 沈青将姜切成姜片,将排骨剁成麻将块,将酸菜切成小碎。 又去菜园,摘了些豇豆、荆芥、小青菜等,择净切好。 便大锅小锅同时开工。 小锅,起锅烧水。 水开下排骨,焯出血沫,捞出洗净。 再起锅烧油,油热下排骨,煸至两面焦黄时,加调料、加点水,盖上锅盖焖煮。 大锅,无油下酸菜,小火煸出水分,煸至发韧、发香盛出。 如此,酸菜多了一丝锅气,煮的时候,更容易析出酸质和吸进鱼汤。 随后,起锅烧水。 水开下酸菜,煮个十分钟,下鱼头、鱼骨,撒点盐、辣椒段。 煮到汤白时,下豇豆段、小青菜、荆芥等,煮熟后,除汤外,其余全捞进盆里。 末了,鱼片下锅,煮熟后,连肉带汤盛进盆里,撒点花椒、辣椒段,烧点热油泼上去。 滋啦滋啦,激出麻辣香味。 另一边,排骨早已焖熟,小锅灶膛内的柴火,也早已撤下。 沈青将菜端上桌,又从篓内取了些葱油饼,方舀了一碗鱼汤,递到沈小花桌前,“饼厚,干吃噎得慌,掰掰泡鱼汤里吃吧。” “好~” 沈小花掰了些饼块,丢进小碗内。 饼块迅速吸满鱼汤,并开始往下沉。 她夹起一块塞进嘴里,咸香鲜美,让人还想夹第二块。 “唔,好吃欸!” 沈小花吃完饼块,又夹了一片鱼肉,酸爽开胃,鲜味十足,嫩到入口即化。 “唔。嫩,跟吃嫩豆腐一样,哥,草鱼肉也嫩,它能做成酸菜鱼吗?” “能,但做不出‘嫩豆腐’效果。” 其实,草鱼、黑鱼、鲈鱼、鲢鱼等,都能做酸菜鱼,但首选仍是江团。 “这样啊~” 沈小花夹了一撮酸菜,艮艮的,有鱼汤味,配着饼块吃刚刚好。 沈青则夹了一块排骨,色泽金红,酥烂入味,啃去瘦肉,将骨头丢给大黄。 咔哧--- 伴随着大黄啃骨头的声音,兄妹俩饱餐一顿。 吃完,沈小花揉了揉浑圆的肚子,回屋躺着去了。 沈青收拾完,拿着算术本,拎着一条甲鱼,就往屋外走。 刚出院子,就于土路上碰见了豆子。 “大青,我正要去你家,给你送卖知了猴的钱呢。” 沈青甩了甩算术本,“巧了,我正要给你爷送木床图稿。” “那...先整哪一个?” “去你家吧,谈完‘木床’事宜,顺当把知了猴的钱结了。” “成~” …… 枫杨树下,豆子爷手捏砂纸,打磨着无靠背的小板凳,余光瞥见沈青,便放下手头活计。 “木床的图稿,画好了?” “嗯!” 沈青将算术本摊到有图稿的那一页,递了过去。 “您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豆子爷接过算术本,打着手电筒仔细瞅。 本上,有两张木床的图稿。 一张,长2.2米,宽1.2米,高0.6米。 床头的床栏高于床尾,且被木片全包着,还有一定的弯曲弧度,似是用来当靠背使。 床的一侧和床尾,皆设有抽拉式的抽屉。 底部,还铺有一排防潮、防虫的木板。 一张,大体上与刚才的类似。 区别在于长2.4米,床尾处多了个下有抽屉、上有排架的小书柜。 豆子爷指了指第二张图,“这张床...是小花的吧?” “嗯,她爱看书。夜里看累了,不用下床,书一合塞柜子里,就能直接睡了。” “创意不赖,这床能做,但有两处得需要改一改。” “哪两处?” “一嘛,床头弧度,你这.. .跟个抛物线似的,不符合脊柱曲线,得底凸-中凹-上凸才行。 二嘛,床尾书柜,抽屉没问题,但排架太空了,得安几个隔断和一圈矮护栏,这样...书摆着好看,还不容易掉下来。” “不愧是老木匠,一眼就瞧出了问题,劳您动动手帮忙改一改。” 豆子爷摆摆手,自谦道:“缪赞,做得多了,慢慢也就悟出些门道了。 两张床,得二十来天能做好,工费一天1块5。 柏木,一根7块钱,用多少给你算多少钱,余下来的边角料,给你打成小板凳或小柜子。 怎么样?” 整体算下来,得四五十块。 不过,柏木结实耐腐,豆子爷手艺好,这钱花得值。 “行,按你说得办。”沈青将装有甲鱼的网兜,向前一递,“我今个外出,恰巧碰到渔船卸货,便整了点渔获。喏,送您一只甲鱼熬汤喝。” “活还没干呢,哪能先吃上了?” “要的就是没干活之前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不是吗?” 豆子爷听了这话,不再推辞,接过了网兜,“他奶,出来接东西。” 豆子奶循声出了屋,瞅见大甲鱼,乐得合不拢嘴。 “呦,个挺大啊。剁吧剁吧,熬成浓汤,最是滋补了。建民,你身子弱,到时候多盛一碗!” 随母而出倚靠檐柱的豆子爸,怒瞪+冷哼一声,便转身回了屋。 豆子奶不以为意,接过网兜,乐呵呵找盆、找水,把甲鱼养起来。 “啧---” 豆子轻笑一声。 “今个上午,我爸醒来后,想找昨晚酒局上的人,继续嗨一顿。 结果,嘿嘿,被人呲回来了。 脸,那叫一个臭啊! 哈,我奶前个洗衣服,收走了我爸的脏裤子,兜里的钱塞到老地方了。 该! 谁让他喝酒喝到整日浑浑噩噩,分不清裤子哪条是哪条,走之前还不摸兜,活该丢脸。 大青,甭看我爸这会对我奶没好脸色,过几天,等兜里钱花完了,铁定捶肩捏腿,孝顺得不行。” 张建民养成这个德行,家里必然有一个人惯着他---豆子奶。 兜子从兜里掏出一堆零钱,“眼下行情,知了猴的1分钱三个,你那138只知了猴,卖了4毛6,喏,给。” 沈青接过钱,欲直接揣进兜内,豆子却拦住了他,“不数数?” 第104章:捡到招财猫 嚯嚓--- 豆子爷捏着砂纸打磨板凳,“钱数数吧,甭说5毛了,哪怕只有1毛,也合该验验的。” “好~” 沈青数了数,钱数和真伪都对着呢,与爷孙俩又寒暄几句,便找借口离开了。 回到小院,看到大黄从仓库后头绕回来。 鼻子和嘴周沾满泥土,跑起来没有声音,鬼鬼祟祟的,估摸又去藏排骨了。 西厢房漆黑一片,沈小花已经睡着,沈青决定明早再分知了猴的钱。 …… 翌日,晴! 微风拂过,阳光在树叶间跳跃,投下斑斓的光影,宛如一幅绚丽的画卷。 沈青早早起来,热了昨晚的剩菜,还整了一笸箩玉米锅贴。 吃饭途中,他掏出那一把零钱。 “昨晚豆子把卖知了猴的钱给我了。 知了猴,1分钱三个,蟪蛄,没市场,免费送人了。 你那72只知了猴,该得2毛4。 喏,给。” 沈小花接过钱,眉眼弯弯,笑容灿烂,还一点点捋平卷褶的钱角。 “若是那天没吃知了猴,全给豆子哥,就能卖5毛了。嘿嘿,但也比捋野胡萝卜头强。” “小花,你那朋友小美,暑假实践作业,选的哪一个?” “也是够蝉蜕。” “那咋不见她出来?” “小美去姥姥家过暑假了,就在大坝边上,她去杏林里够蝉蜕。” “这样啊!” 沈青了然的点了点头。 “我打算在陶洼菱角田里,套养一些黑鱼。我今个要去营口镇一趟,找一养鱼户办点事。中午可能回不来,你饿了,就自个热点菜,再到菜园摘点黄瓜。” 在沈小花的认知里,出镇,等同于去很远的地方, “哥,你带点饼、水、咸菜,省得路上饿肚子。” “好~” 吃完,沈青去了仓库,拉出来板车。 笸箩、麻绳、竹竿、陶罐等,全扔进车兜内。 随后拉着板车,出了安宁村,拐上太任路,往西边走去。 途中,路过镇上的中药铺时,他看到杨红坐在铺子门口,左脚踝肿成了大猪蹄。 一铺内小伙,一手握药罐,一手捏竹片,竹片挖点沥青状的药,涂抹在杨红的脚踝处。 一碰,杨红就嗷嗷叫,仿佛有人拿刀子捅她。 药未涂完,杨红已嚎出一首‘山谣’。 面容煞白,额头全是冷汗,余光瞥见看戏+害她遭此罪的沈青,气到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站起身,抬腿就要往前走。 病人暴走,小伙懵了,“喂,药...还没涂完呢,脚踝肿成这样,需要静养。即便走路,那也得拄着拐。” 杨红不听他的,继续往前走。 岂料,下台阶时一个没注意,左鞋底打滑,脚踝乱颤。 待小腿和脚折成一个锐角后,重重摔在地上。 杨红半坐起来,捂着更肿了的脚踝,哭喊道: “痛,碎...碎了,我...听见咔吧声了,怪...都怪沈青,他故意跑这来看我的笑话。” “哎呦~” 小伙上前搀扶起杨红,迷茫的看向煤渣路。 没人啊,莫不是病得太厉害,出现幻觉了? “大婶呐,不听医者言,吃亏在眼前。你原本伤得就重,再一崴,想不留下病根都难喽。” 扬红怕了,攥紧小伙手腕,都攥出指甲印了。 “我交钱了,治不好我的脚踝,你信不信,我把这铺子给你掀喽?” “信,我信。” 小伙敷衍一声,用力拨开她的手,便去寻大夫重新诊治了。 扬红坐回板凳,噙着泪咒骂沈有根---骚点子是公公出的。 …… 另一边,沈青边拉着向前走,边牵起嘴角哼歌。 婆媳俩上门闹,他掷出木棍给二人脚踝那一击,可是蓄了十足的力。 往后,婆媳俩的腿脚,休想吃上重劲。 心情好,脚下自然健步如飞。 奈何,营口镇太远了,他走了一个多小时,才于路南,瞧见胡强口中的雷劈槐树。 槐树粗壮,主干粗到两个人合抱,才能抱得住。 树被拦腰劈断了,断裂面 黢黑,地上零星散落腐化的黑树枝。 那仅存的半截主干和侧枝,却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槐树旁,有一东西向的长水沟。 一条南北向的土路,路头将水沟分成两半,接上了太任路。 不过路头底部,安有水缸粗的水泥罐,可供流水通过。 沟边长满了杂草,娇小的白粉蝶,在草尖上盘徊,偶尔落在小花上,伸直卷须,吸食花蜜。 沈青依照胡强所说,横穿太任路,拐到槐树旁的土路。 喵--- 杂草丛生的沟边,传来一记微弱的猫叫声,起初以为听错了,可是,沈青很快又听见了猫叫声。 他停下车,向草丛走去,“咪咪~” 喵--- 猫叫声变得很急促,似乎在求救、在回应。 沈青弯着腰,边拨拉杂草,边往喵叫声来源方向走去。 须臾,在一簇高到大腿的艾草旁,发现一只有三分之二巴掌大的狸花猫。 绒毛稀疏,瘦到皮包骨头,两眼糊满黄色脓痂。 尾巴末端的一节,不自然向下弯折着。 像是有谁曾捏住尾巴末端,用力甩动小猫,把尾巴甩骨折了。 “咪咪~” 喵--- 眼睛被糊住了,小猫看不见,却仍循着喊声,颤颤巍巍挤开草茎,爬到他的脚边。 “小可怜!” 沈青抱起小猫,小猫受惊,挣扎几下,感觉不到恶意,便乖巧趴在怀里。 沈青又在草丛中搜寻一会,没找见旁的小猫身影,便折返回土路。 他用布帕沾水,仔细擦掉黄色脓痂,圆杏核形、黄绿色的眼睛湿漉漉的,黑瞳孔往外扩散着。 大手在猫眼前晃了晃,小猫脑袋随着他的手,一会向上,一会向下,一会向左的。 幸好,没有瞎。 沈青掰点锅贴,嚼到稀吧碎了,吐到紫苏叶上,递向小猫。 小猫饿坏了,嗅到香味张嘴就啃,还发出呼噜噜的享受声。 吃到一半,食物黏上颚了,它搞不下来,急得伸爪子乱抓。 沈青掰开猫嘴,帮它扣下来,“慢点吃,没谁和你抢。” 吃净一叶锅贴,小猫肚子明显鼓了起来,沈青翻出一块干净布帕,叠好塞进箩底,还将小猫放了进去。 小猫趴在帕上,伸出粉白色的小舌,舔了舔爪子。 还笨拙地抬起一只前爪,打耳朵向下滑,搁那洗脸呢。 “真乖啊~” 来营口镇,鱼苗还没买到,先捡到一只招财猫。 第105章:垂柳和变蛋 这条土路位于胡家庙的西侧,沈青一路向南,直接来到村尾。 村尾有一占地15亩的大水塘,水面波光粼粼,塘边垂柳依依,声声‘滋儿哇’的蝉鸣,织起一张看不见的银色大网。 远处! 坐落着几户人家。 近处! 有一10岁小胖墩,背靠柳树睡着了,身旁放两个皮蛋。 另有一头生癞子的中年男子,嘴里噙着根忽红忽黑的卷烟,站在塘边撒鱼,其脚旁的竹篓内,已装了十几条鱼了。 癞子,一种由真菌感染引起的皮肤病,表现为白、淡红、黄有鳞屑的斑块。 治愈后,鳞屑消失,但印痕仍在。 若癞子生在头上,印痕处可能长不出头发。 中年男子,就属于‘不长头发’那种。 沈青停下车问道:“大叔,向你打听个人,胡伟,你认识不?” 男子抬起头,拔掉嘴里的卷烟,“阿伟啊,我认识,你找他有啥事?” “哦,找他买点黑鱼苗。” “买鱼苗?”男子撇了撇嘴,“人家是吃饭赶不上热乎的,你这是连馊饭都摸不着。眼下都到伏天了,早就过了投鱼苗的季节,回吧,等明年开春再来。” 咚--- 一大块土坷垃,重重砸进了鱼塘,飞溅的水珠,喷了男子一脸。 “谁干的?”男子怒吼。 “我干的。” 小胖墩叉着腰,怒气值不输给男子。 “让你胡咧咧,让你造我家的谣。 黑鱼,除了冬天,其它季节都能投鱼苗,你晓得不? 癞老四,昨个你赢了‘弹弓打斑鸠’比赛,我爸准你在塘里撒五次渔网,你撒完了没?” “没啊~” 癞老四眼睛贼溜溜一转,其实,已撒完五次渔网了,但他想多撒一次。 哼,谁让这‘小监工’睡着了呢。 “还差一回,我这就撒。” 说完,癞老四挪了七八米,嘴叼卷烟,将鱼网荡顺。 他左手握鱼网顶部的系绳,并抓住鱼网中间部分的一缕网线,左臂上搭一点鱼网。 右手从底部抓住一半鱼网,还侧着身子,两脚与肩同宽站好。 他腰部晃了几下,便用力甩出鱼网。 哗--- 鱼网于空中散开成类圆状,重重砸进了鱼塘。 待网脚沉到水底时,癞老四慢慢收网。 收着收着,感觉阻力大得异常,咧嘴大笑道:“哈哈,小胖,回去告诉你爸,就说塘里的鱼王,被你癞叔叔撒走了。” “啊?” 小胖略显慌乱,但当网脚拉上岸的那一刻,笑得直拍手掌。 “呦,可以啊,真捕到鱼王了,黑黑的,有大腿根粗,大到...大铁锅都炖不下,哈哈~” 癞老四臊红了脸,粗鲁的拨开缠在‘鱼王’周围的网,也不摘鱼网上的小鱼小虾,直接叠卷扛在肩上,拎着竹篓离开了大塘。 徒留一地的水渍,和一截粗壮的腐木。 “该,想捕我家鱼王,门都没有。” 小胖弯腰双手各抓一皮蛋,跑到板车前。 啪--- 皮蛋往车框上一磕,石灰+锯末的硬壳,瞬间裂出几条大缝。 小胖娴熟掰开蛋壳,剥出一枚淡黄色的...鸡蛋? 怪不得之前觉得皮蛋有点小,原来是拿鸡蛋做的。 “请你吃,嘿嘿,我妈做的变蛋,可好吃了。” “谢喽~” 沈青接过变蛋,初尝有点涩,后越嚼越香,溏心的蛋黄,更是让人舌齿生香。 “味不赖。你是胡伟的儿子?” “嗯!” “你家在哪?” 小胖伸手指向远处的几户人家,“那儿,最后一家,紧挨着槐树林,就是我家喽。 家里有人,我妈正做变蛋呢。 你去了后,顺便告诉她一声。 就说:癞老四撒完五次渔网了,小胖去找小滨玩了。” “行~” 小胖玩心似箭,撒丫子跑远了。 沈青则拉着板车,来到小胖所指的那户人家。 1米6的院墙,安有漆红的木门。 大门敞开着,打院内飘出缕缕生石灰味和草木灰味。 沈青 拉车走进院内。 一苗条的盘发妇人蹲在地上,将一枚枚鸡蛋,丢进浓稠的泥糊里。 挂满一层厚泥,再丢到锯末里一滚,便摆到一旁的地上。 那一大盆泥糊,正是生石灰味+碱味的来源,也是制作变蛋的关键。 传闻,很久很久以前。 有一人养了许多的鸭子,而其居住的地方,紧挨着鸭棚和废弃石灰窑。 烧火做饭留下的草木灰,在屋后越积越多。 慢慢的,一些鸭子,竟把蛋下在了草木灰中。 一场暴雨,令石灰窑坍塌了,雨水裹着生石灰四处流淌,屋后的草木灰亦浸泡在石灰水中。 过了一段时间,主家在草木灰里发现了裹硬壳的鸭蛋。 掷地砸之,发现蛋清、蛋黄都凝固了。 尝之,涩香掺杂,别有一番风味。 便悉心钻研,研制出‘变蛋’的法子。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传闻。 如,楚汉之争时期,张良率军撤退前,将不易携带的鸡蛋埋于墙角,归来时挖出,发现鸡蛋质地转变了。 如,数百年前,一富户为病母打造了一口棺材,恐其生虫发腐,便撒点生石灰、草木灰。 次年,母逝,移棺入殓,发现棺椁里有鸭蛋。 富户大怒,取出掷于地 壳裂后,露出琥珀色透明结晶体,有胆大者拾起尝之,称赞鲜美异常。 传闻颇杂,不过无论哪一种,蛋、生石灰、碱物,都是必备要素。 盘发妇人瞥见沈青,停下了手头动作,“小伙子,是来买变蛋,还是托我帮忙做变蛋啊?” “都不是!我来找胡伟买黑鱼苗。” 妇人抬手指向了南边,“他在仓库绞鱼食呢,你车停在这儿,出门往南绕过院墙,能瞅见一小片槐树,仓库就建在林边。” “好,哦,对了,我路上碰见了小胖,他托我转告你...癞老四已撒完五次渔网,他去找小滨玩了。” 妇人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沈青转身没走几步,板车上的笸箩内,就传出焦切的喵叫声。 他折返回去,看到小狸猫爪子嵌进藤条缝隙,颤颤巍巍往上爬。 “叫啥?既然捡了,就没打算丢了你。” 喵--- 小猫还在往上爬。 沈青捞出小猫抱在怀里,嗅到熟悉气味感到安心了,它不在喵叫了。 妇人笑了笑,“我还真是头一回看见买鱼苗带着猫来的。” 第107章:买黑鱼苗 沈青抱着猫出了大门,往南绕过院墙,透过槐树主干间的空隙,瞧见一南北向的仓库,内里传出吱滋的响声。 大步走上前,仓库门没关,他站在门口向里面望去。 仓库内! 南边摆满了浴缸样式的木盆。 北边堆满了杂物,如豆粕、麦麸、玉米面、笸箩、箱柜、废旧绞肉机等。 一体态臃肿的男子,正操作一电动搅肉机。 在阵阵吱滋声中,机器出口涌出泥糊状的鱼食,卟咚的落进桶内。 片响,男子关闭机器,欲往漏斗内添一桶泥鳅时,才发现门口站了一抱着小猫的人。 “你是?” “我是杏香镇的,叫沈青,来找你买黑鱼苗。” “这样啊~”男子放下泥鳅,“我叫胡伟,是个养鱼户,你要养几亩地的黑鱼?” “一亩半地。” “一般来说,一亩地投2000尾鱼苗,你买3000尾鱼苗就成。” 陶洼的环境,明显不符‘一般来说’情况,“我那儿水浅,还是搁菱角田内套养的。” “菱角叶太能蔓延了,你得打个六折,投1800尾鱼苗就成,一尾2分5厘钱。小伙子,先看看货,再做决定也不迟。” “好~” 沈青随胡伟走到仓库里头,一个个木盆里装满了水,数不尽的、六七厘米长、黑灰相间的鱼苗,在水里游来游去。 小猫下巴搭在沈青的手背上,眼珠追随着盆里的小鱼。 胡伟拿起一小抄网,“给,随意捞几条,验验货。” 沈青接过抄网伸进盆内,鱼苗察觉危险,四处逃散。 但...它们密度太大了,仍有几条小鱼,落进了抄网内。 沈低头仔细观察鱼苗,眼睛大而有神,头部短而扁平,鱼鳍发达,体型短粗。 绕是不懂行,也瞧出这些鱼苗不赖了。 沈青又捞了几网,鱼苗品相皆都不错,“挺不赖的。我头回养黑鱼,很多地方都不懂,还请您指点一二。” “黑鱼,可好养了,丢哪都能活,即便一个多月捞不着吃的,它也饿不死。” “当然喽,你若想靠养黑鱼赚钱,还是需要费点心思的。” 胡伟思量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 “嗯,你鱼苗拉回家,等到傍晚,天不那么热了,再把它投放到菱角田内。” “田内昆虫、蝌蚪、田螺少的话,一天投喂两次鱼食,早上8-9点,下午4-6点。多的话,一天或两天投喂一次就成,下午4-6点。” “鱼食,就玉米面+动物内脏绞成糊状。” “投喂鱼苗,要固定几个地点。先用竹竿敲打水面,再向水中抛洒鱼食,要不了多久,黑鱼就会养成‘一听到拍水声,就往投喂点游’的习惯。” “等鱼长至15厘米长,鱼食就该改改样了。豆渣、豆粕、玉米、麦麸、内脏、猪皮、小鱼、泥鳅等,全凭自个意愿搭配,每次投喂量,是鱼身体重的十五分之一就成。” “偶尔,买不着荤的,就挖蚯蚓、逮青蛙、挖勺猪油,也能撑个一个月。” “等到了冬天,田里没菱角,该起黑鱼了,你若没门子找销路,来寻我,我给你介绍鱼贩子,不收中介费,明年鱼苗,还来我家买就成。” “嘿嘿~” 那一声嘿嘿,憨厚中夹着一点小算盘,说他和小胖不是父子俩,鬼都不信。 胡伟吧啦吧啦讲了一大堆,换做旁人早就听懵圈了,沈青却一字不差记在心里,并剖析眼下情况。 鱼食,就是谷物+荤腥,绞成泥糊状。 谷物,去供销社、粮站、天蓬街都能买到。 荤腥,和街上鱼贩、禽贩、肉贩们商量,就能低价买些内脏、血豆腐。 而且,田螺、河蚌、昆虫,喜食水藻、腐屑,菱角田最不缺这个了,导致田螺泛滥。 但整成泥糊状...刀剁、石臼,太费时费力了,沈青视线北移,望向杂物堆旁的旧绞肉机。 没电线、没开关、有转轮,应当是个手动的。 “那个蓝色的绞肉机,还能用吗?能用且闲置的话,能否卖给我?” 胡伟摇了摇头,“面上看着还行,内里齿轮断了,绞不成东西。咦,等等,好像还有一个。” 他走向杂物堆,扒拉一通,抱出一个水桶大、带转轮的绞肉机。 枣红色的,灰有点多,但却没有丁点锈迹。 “这是手动绞食机,用时,先往漏斗内添原料,再一只手按稳机子,一只手摇转轮,泥糊状的鱼食,会从出口往外冒。” “用完,要及时用水冲洗,以防止长霉生锈。” “年初,阿强也学我,找个二亩水塘,养点黑鱼,为此,花钱买了这个机子。” “岂料,事情,没办成,还跑去当鱼贩子了。” “机子啊,就留我这了。” 沈青:“机子是你弟的,我想买它,是不是还要跟你弟商量一下?” “不用~”胡伟摆了摆手,忽的,神情微微一滞,“我未说明阿强是谁,你咋知道他是我弟?” “你弟叫胡强,对吧? 昨个在沙谷河,恰巧碰见了他,谈了几句,他知到我缺黑鱼苗,便力荐我找你买, 还说...报他的名号能打折,我一忙,把这茬给忘了。” 胡伟咧嘴一笑,“嗐,早点说是阿强介绍的,我就不开那个价了。这样,黑鱼苗,一尾2分3厘,这机子,原价52,闲着也是闲着,打对半,26拿走,怎么样?” 26,就26吧。 有了它,能省不少的事。 “行,我能试试机子吗?” “当然可以。”胡伟往漏斗内,添了点湿豆渣、泥鳅,“摇转轮吧。” “好~” 沈青摇动转轮。 起初有点卡顿,后面顺畅了。 很快,筛网状的管口,冒出泥糊状的鱼食。 胡伟拿一小桶去接,待斗内没了原料,沈青摸了摸鱼食。 很腥,沙沙的,有颗粒感,像在摸添了小米的绿豆沙。 “手感还行,拿点水冲冲吧~” 胡伟将机子搬到屋外,倾斜着机子,打漏斗那往里泼水。 水淅沥沥从管口流出来,当水由浑浊变得清澈时,便不再加水了。 “你带装鱼苗的器皿了吗?” “板车停在前头了,带了几个笸箩,能装吗?” “能~” 须臾,沈青拉来了板车,还将长板凳腿朝下,绑在了车头。 小狸花猫,又卧回垫有布帕的笸箩内。 沈青抱着四个空笸箩进了仓库,胡伟翻出一些布袋大的塑料薄膜袋。 第108章:路过饺子馆 沈青:“一个塑料袋,加收多少钱?” “不要钱。这袋子...是从化肥袋、尿素袋里剪下来的,洗好几遍了,一点都不臭。里外反着装,对鱼苗没影响的,我一直这样干。” 沈青将摞到一起的笸箩,拆散放到地上,胡伟用麻绳扎紧袋底,塞进笸箩内,并撑开袋子。 哗--- 胡伟往袋内倒足够量的水,便拿起一抄网,捞出木盆里的黑鱼苗,缓缓丢进袋内。 每次丢之前,都要数一数网内有多少条鱼,数足500条,便转战下一个笸箩,并重新数数。 沈青则来到板车前,抄起四根竹竿,斜着卡进车兜内,整出两个竖‘x’的挡栏。 如此,待会儿笸箩才不会往下滑。 忙完返回仓库时,鱼苗已捞够数了,胡伟正用麻绳扎紧袋口。 沈青盖上箩盖,以遮挡如火的烈阳,便把笸箩们抱上车,还用粗麻绳交叉缠绕固定住。 胡伟帮忙把机子放到车头。 “1800尾,一尾2分3厘,便是41块4,另加机子的26,拢共是67块4,给67就成。” 沈青付了钱,又寒暄了几句,方拉着板车离开了槐林。 路过院门口时,盘发妇人追出来,往车里塞一鼓囊囊的小布袋。 妇人称袋里装了6颗变蛋,来胡家买鱼、买苗的都有份,自家鸡下的蛋,不值钱的,让他路上饿着吃。 沈青感谢一番,向北走到‘t’路口,坐到阴凉处歇息。 吃了点东西,喝了些水,方拐上太任路,朝东边走去。 …… 晌午,太阳变得格外毒辣,炙烤着大地。 偶尔吹过的一阵风,也像是从火炉内扇出来,热腾腾的。 沈青身上的汗衫,在汗水浸湿和高温烘干之间,反复横跳着。 而他本人,亦又热又渴。 失策了,不该吃咸菜。 啧,越吃越渴,水也应该多带一点的,眼下陶罐唯有罐底,还有一丝丝湿润。 路过的村庄不似安宁村,村头紧挨着太任路,而是,个个离煤渣路一两里地。 想进农家讨口水喝,都不行。 撑到镇上,路边才有了人家。 沈青环顾一番,拐进了一家饺子馆,点了一瓶汽水。 铺面算中等大小,东西两侧靠墙各摆一列长条形桌椅,能容纳24人同时用餐。 北边,有一开门窗的隔断,后面便是厨房了。 这是一家夫妻店,俩人皆已上了年纪,头发斑白,行动迟缓,打水缸内捞汽水的动作,跟按了‘慢速键’一般。 啪--- 沈青从老板娘手中接过汽水,借着桌角,磕掉了瓶盖,气泡滋滋往上冒,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他举瓶饮了一口,凉丝丝的汽水,灭掉喉火,顺利抵达内腑。 喝完一整瓶,颇感热意减退、神清气爽。 “老板,结账。” 这时老板娘端来一碗绿豆汤,“小伙子,赶路是吧?喝碗绿豆汤解解暑,再走也不迟。” 她那略浊的眼睛里,藏着无尽的慈祥,“我儿啊,比你大不了几岁。他中专毕业后,分配到玉城的水利局,专管河道工程、建设一类的。年前还娶了一漂亮媳妇,嗨,近期还怀了孕。如今,小俩口工作稳定,正打算接我俩进城享福呢。” 这年头,中专含金量蛮高的,中专生属技术性人才,毕业包分配。 沈青喝了一口绿豆汤,软烂嫩滑,还有一丝甜味,“养儿防老,孩子大了,有出息了,孝顺父母是应该的。不过你俩走了,这店怎么办?” “赁出去呗。再过个把月,我就往门口贴告示,看是否有人想租铺面做生意。有,就赁,没有...关门进城,铺面空就空着吧。啥事,也没有儿媳身子重要。” 沈青扭头看向外面。 这家店位于镇尾,旁边有一土菜馆,斜对面有一小学,师、生、家长、路人皆是客源,地段算好得了。 “小伙子,你瞅啥呢?” “没啥~” 沈青快速喝完那碗绿豆汤,结账时,老妪说啥只肯收汽水钱。 出了饺子馆,他继续拉车赶路,途中还拐了一趟天蓬街,买了两袋玉米面、一袋豆渣、一兜矿子等。 矿子,别名血豆腐,由猪血+水+盐凝固而成。 动物血 中,含有一种叫做凝血酶的物质,其能与钙离子结合,会使溶胶状态的纤维蛋白原,变为不溶性的纤维蛋白,即让血液凝固。 加盐,是为了提高凝固速度,加水,是为了稀释血液,使其凝固后,能有豆腐样的嫩滑质感。 沈青买矿子,一是炒了当盘菜,二是绞碎喂黑鱼苗。 沈青走到嗓子又开始冒烟时,方回到自家的小院。 沈小花正在翻虾干,满打满算,虾干已晒足了一天。 虾壳变硬了,虾肉却往里缩,二者之间,产出一丢丢的空隙。 “哥~” 沈小花见亲哥满头大汗,哒哒跑进堂屋,拿回一毛巾、一茶缸。 “哥,擦擦汗,再喝点竹叶水,我一早就泡好了。” 沈青接过毛巾,擦了擦汗,又举起大茶缸,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竹叶水苦中带甘,清热又解渴,“唔,好受多了。” “哥,嘿嘿,黑鱼苗买回来了吗?” 她踮着脚,往车兜上看。 “买了,想看吗?” “想耶~” 沈青把板车停在桃树下,揭开一箩盖,沈小花眼睛发亮,好奇地盯着袋内的小鱼。 “喔,好大,我还以为,只有蝌蚪大呢。” 她戳了戳塑料袋,鱼苗受惊,游得更欢实了,“哥,车头的机子,是干啥使的?” “绞鱼食用的。” 沈小花欲研究一下机子,突然,车头的笸箩内,传出一声猫叫。 她揭开箩盖,迎上一双绿宝石般的杏仁眼。 喵--- 叫声嗲嗲的,软糯糯的,听得人心都化了。 “猫...狸花猫,哥,你从哪里弄来的啊?” “运气好,路上捡的,狸花猫有灵性,天生的捕猎能手,有了它,再也不用担心红薯片被老鼠偷吃了。” 沈青将猫抱到地上。 小狸猫和大黄,鼻尖对鼻尖,打了个招呼。 它还便东瞅瞅,西看看,巡视一下领土。 末了,溜进院东侧的玉米地里(原蚕豆,收完种玉米了)。 挖坑-下蹲-嗅臭-埋土-甩爪,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沈小花惊呼,“好有灵性,没人教就会定点排便了,哥,给它取个名吧。” 第108章:逮彩虹鱼 家猫的祖先是野猫,在野外生存时,它们不仅是狩猎者,也是被狩猎者,需要掩盖粪便气味,来减少成为其它动物口粮的几率。 而且,猫对气味很敏感,嗅到刺激的、讨厌的气味时,探寻一番后,也会想法把‘气源’埋起来。 沈青将豆渣、玉米面等卸进仓库,又用笸箩+旧布,整了一个猫窝,冲个凉水澡,便躺床上补午觉去了。 一到夏天,土房子的优点,就显露出来了。 屋外热得像蒸笼,屋内凉爽不已,用蒲扇扇出来的风,柔和,冰凉,活似空调。 …… 烈日渐渐向西挪转,树影也随之变化着。 临近傍晚时,沈青幽幽醒来了。 他用玉米面+水+矿子,绞了小半桶鱼食,冲洗净机子,看向拍苍蝇的小人儿。 “小花,我要去陶洼投鱼苗,你要不要一起去?” “要,我要去。” 沈小花将苍蝇喂给甲鱼,便兴奋的换上凉鞋,甲鱼,原本是要杀了熬汤的,她不肯,称先用苍蝇养肥了,到了秋冬时节再杀。 沈青将笸箩、扁担、鱼食等,放进了车兜内。 很快,木门上了锁。 沈青拉着板车绕过扬树林,沈小花、大黄连走带跑跟在后面。 傍晚,太阳收敛火气,不再那么毒辣,户外温度也下降很多。 村民们抓住这一时间点,跑地里忙活着。 一路上,能瞧见些许农户蹲在豆地内,弯腰探出手臂薅草,些许小孩握着自制抄网,在沟渠内嬉戏玩耍,捕点田螺、窜条、水蛭啥的。 窜条,别名餐条,一种小型鱼类,体长10-15厘米,刺多肉少,整不好肉还发苦,只适合油炸。 这种鱼,弹跳力好。 夏季暴雨来临前,空气闷热,水中溶解氧下降,它们就一条条窜跳出水面,落水后,又继续向上窜。 乐此不疲,直至暴雨落下。 水蛭,就是蚂蟥。 小孩拿它当皮筋玩,攥紧水蛭两头用力挣,试图将它挣断。 沈青往沟渠搂了一眼,孩童手里的水蛭,呈扁平的纺锤形,暗绿色的背部,布有黄、白、黑的纵纹。 是不吸血,只吃腐屑、蜉蝣生物、昆虫的宽体金线蛭。 须臾,板车停在了垂柳旁。 站在地头向下望去,豆秧繁茂,茎杆上覆了一层绒毛。 高粱秧挺拔翠绿,叶梢随风而舞。 菱角苗蔓延整个水面,唯有特意留的水草区和深坑去,未被其蔓延到。 沈小花拎着鱼食,拿着竹竿,和大黄先下了坡。 沈青则卸下四个笸箩,每个笸箩两侧都留有小孔,麻绳穿孔而过,再首尾相系,便是简易的提手。 沈青把扁担放到肩上,屈膝半蹲,一个弯钩勾住两个提手,再慢慢站起来。 沉甸甸的笸箩,不仅令扁担两头向下弯,还压得他左肩膀生疼。 晃了几下身子,扁担随之一颠一晃中,生疼感竟削减了许多。 接着,他一颠一晃的下了坡。 起初,他全身肌肉绷紧,生怕扁担倾斜,笸箩摔在地上。 后来,渐渐掌握窍门,全身肌肉放松,步子也迈得越来越快。 不远处,大黄摇着宝塔尾,亢奋的冲向几簇蒲苇丛。 嘎嘎--- 蒲苇丛内,冲出一只酷似麻鸭的家伙,蹼踩菱角叶,扇着翅膀,朝远处飞去。 呜汪--- 大黄一跃跳进水洼,昂着脑袋凫水欲追上野鸭,奈何越往里游,菱角秧茂密,它又没有翅膀,只好游回了岸上。 沈小花蹲在岸边看水,“哥,水底的田螺,比上一次多很多欸。” “是吗?” 沈青卸下扁担,向水洼底部望去。 那儿爬满了田螺,密密麻麻的,小的如绿豆,大的如鸽子蛋,壳上还布有绿色的苔藓。 “嚯,确实挺多的。捞点田螺吧,挑大个的捞,吐一晚的泥,明个就能做着吃。” 沈小花忆起那咸香q弹有嚼劲的美妙滋味,不自禁咽了一口唾沫。 她果断脱掉鞋子,下到了洼水中。 咚--- 她抓起一颗颗大田螺,往岸上抛去,大黄再次下水,叼着一片菱角叶乱游。 沈青则揭开一箩盖,透过薄膜,能瞅见缓缓游动的 鱼苗。 他捋起一根麻绳,一头系住袋口,一头系大土坷垃上。 随后,提溜起塑料袋,并缓缓将其放入水中,至于土坷垃,仍留在岸上。 “哥~”沈小花疑惑不解,“不是说来投鱼苗吗?干嘛不解开袋口,把鱼倒进洼水里?” “虽然洼水上有菱角叶,塑料袋上有箩盖,二者都没被太阳直晒过,可它俩的水温,还是有点差距的。把塑料袋放进洼水里,等袋内水的温度,慢慢变得和洼水一样了,再解开袋口,鱼苗成活率会更高的。” “原来如此。” 沈小花笑了笑,便继续捞田螺,突然,神情一滞,紧接着手指东边一处激动道: “鱼...彩色的鱼,跟书上孔雀一样漂亮。” 她趟水向东走去,双手手掌弯曲,伸进水里一捂。 抬起来时,水顺着指缝哗哗的流。 摊开手掌,除了水藻,啥都没有。 沈小花失望的瘪了瘪嘴。 沈青脱鞋下水,“瞧把你激动的,那鱼...长啥样?” 沈小花伸手比划道:“小小的,还没我摸的田螺大,尾巴有点透明,鳞片和彩虹一样,还很有光泽。” “彩虹?”沈青心中隐隐有了猜测,“我找找看。” 他趟水扒拉菱角叶,搜寻‘彩虹鱼’的身影,倏地,身后传来惊呼声。 “哥,别动,那鱼...就在你左腿边。” 沈青视线左移,瞥见一条嘴巴上撅的炫彩小鱼。 猜对了,小花口中的‘彩虹鱼’,就是火片子。 火片子,学名高体鳑鲏(pangpi),口角无须,鱼身扁薄呈卵状,鳞片有着鎏金赤蓝的光泽,喜食水藻,爱在蚌壳中产卵。 沈青摊开手掌,两手小拇指相抵,斜着伸进水中,缓慢挪到火片子身子,再猛的上抬合紧。 哗--- 水,顺着指缝往下流。 一颇为活跃的小玩意,在合成‘河蚌’状的双掌中蹦来蹦去,像是吃了跳跳糖。 “哥,抓住了吗?” “嗯,把空笸箩拿过来。” “好~” 沈小花照做,水,顺着藤条间的缝隙,往笸箩内流,沈青把手伸进去,并摊开了手掌。 火片子快速甩动鱼尾,急切的想冲出去。 第109章:投放黑鱼苗 沈小花探头往笸箩内瞅,“哇喔,真漂亮,还闪闪的。哥,我能把它带回家,养在罐头瓶里吗?” “能是能,但火片子胆特别小,罐里得加点石子水草和河蚌小鱼,让它有安全感,它才不会跳缸。” “好,我待会试试能不能捞到别的小鱼,来给它作伴。” 沈青趟水上了岸,“小花,你留在这儿,我去别的地方,把剩下三袋鱼苗也压进水洼里。你在浅水处捞就成,可不能往深水处走。” 在陶洼,洼水漫到大腿,就属深水区了。 “哥,我只在边边玩,不往里走的。我多捞点河蚌,许姨(村长媳妇)家的鸭子,最喜欢吃河蚌啦。” “行~” 沈青挑着扁担走了,他重复刚才操作,将装有鱼苗的袋子,压到菱角田南、北、东三侧。 末了,来到之前特意留的水草区。 此处不见水藻,洼水清澈碧透,水草摇曳生姿,偶见鱼群摆动着鳍尾,穿梭于水草间。 沈青就是奔着鱼群来的。 他拎起一空笸箩下了水,脚边往前走,边贴着洼底画‘z’字,把水给搅浑浊了。 草鱼和鲢鱼不耐缺氧,水浑浊了,其溶氧就会下降,鱼儿感到缺氧,就会朝水面浮头。 待水彻底浑浊后,沈青睁大眼睛,来回扫视水面。 倏地,他在右前方2米远处,看到一张大鱼嘴,还一闭一合着。 嚯,嘴跟个丑橘似的,身子指定小不了。 沈青忙抓紧笸箩的两侧,倾斜着笸箩,令其只有三分之一露出水面。 他盯紧鱼嘴,缓慢的往前挪。 当笸箩处于鱼嘴左下方时,向下划出一道弧度,再猛得抬起。 哗啦--- 洼水透过藤缝,悉数往下流。 沈青往笸箩内一瞅,瞅见一条四斤重的白鲢鱼,不禁咧嘴一笑,光是这一条,就够吃一顿了。 “运气不赖嘛,开局就捕了条大的。” 然而话说得太早了,之后用笸箩捞出来的鱼,个个不足八两重。 啪--- 一条条小鱼,被沈青头也不扭的扔上了岸。 不知何时,岸边多了一个小男孩。 男孩穿着海魂衫,留着‘剃毛头’发型,手里握着系红毛线的圆盘吸铁石。 他正蹲在地上,好奇的瞅着弯腰蹦跶的鲢鱼。 沈青一眼认出那是李狗子的儿子,打趣道:“喂,狗蛋,敢来这...不怕水里有吃小孩的水鬼了?” 狗蛋抬起头,一脸的认真:“我妈说啦,水里有大人在,阳气就多,就能吓退水鬼,那时在岸边玩玩,不会有危险的。你好厉害哦,鱼,一捞一个准。” 沈青望向白花花的岸边,收获满满的成就感。 他薅了一把水草走上岸,三下五除二,拧出一股草绳,草绳穿过鳃嘴,串了五六条鱼,递向狗蛋。 “喏,送你的。回去跟你爸说,有调料,就红烧或熬汤,无调料,就烤着吃。” 男孩惊得直起身,“真...真给我?” “嗯!你不要,那我拿回去自己吃。” 说完,作势要解开草绳。 “要...我要。” 男孩忙接过鱼串,还从裤兜掏出一枚扣子,忙塞到人手心里,生怕别人不接受。 “我不白拿,这个送你的。” 说完,转身就跑,鱼尾甩出的水珠,溅了一脸,他也不去抹,就只管跑。 沈青捏起那枚纽扣,对着落日余晖仔细瞅。 黄玛瑙材质的,无名指指甲盖大小,呈厚荷叶型,正中央有一小孔,孔中穿一铁钉,充当荷叶的茎干。 应当是狗蛋拽着红毛线四处跑时,吸铁石吸到了它。 在孩童的世界里,互相交换,是一种单纯、公平的事情,而且他们有着独特的价值衡量标准---不看价格,只看重视度。 狗蛋腰上挎着布包,扣子却从裤兜内掏出来的,可见他有多宝贝这枚扣子。 沈青将扣子揣进兜里,估摸塑料袋内的水温,已变得和洼水等同,便把地上的鱼拾进笸箩内,挑着扁担离开了。 须臾,沈青解开袋口、投放三袋鱼苗,并投喂鱼食,方回到菱角田的西岸。 岸边相较于之前,多了一堆田螺和一堆河蚌。 沈小花蹲在地上,伸手舀水,不知道在搓洗什么 。 菱角忽然叶簌簌作响,似有什么东西,朝岸边游来,很快,沈青看清那物的真面目---大黄。 大黄游上岸,毛都不甩,便哼哼唧唧求救,概因,一只青蟹夹住了它的下嘴唇。 “大黄,你憋一会气。” 沈青把狗头按进水里,轻弹青蟹的硬壳,它立刻松开螯钳,横着跑远了。 被螃蟹夹到,最忌讳用力甩拽,那只会让它越夹越紧的。 沈青扯了扯狗嘴,还好,没破皮,只有几个钳印。 笃--- 大黄甩动身子,溅了主人一身的水。 “嘿嘿,终于刷干净喽~”这时沈小花举起一大河蚌,“哥,看,超大的河蚌,我抓到蚌王了。” 沈青扭过头,看到一柚子般大的河蚌,蚌壳被刷得锃亮,“嗯,确实蛮大的,蚌壳抛光一下,能当舀子使。” “哥,河蚌,能开出珍珠吗?” 理论上,是有几率能开出珍珠的。 珍珠的形成原理: 外因,砂砾、小虫等异物,掉进了蚌壳内,并有一定几率,陷进蚌肉形成珍珠囊,蚌体分泌珍珠质,一层复一层包裹囊体,整出了‘有核珍珠’。 内因,壳内外套膜因病变或受伤,剥落陷进蚌肉形成珍珠囊,蚌体持续分泌珍珠质,整出了‘无核珍珠’。 不过,沈青前世今生,砸开过无数的河蚌,都没砸出一颗珍珠来。 或许,沟渠里的河蚌,压根分泌不了珍珠质。 “可能...有几率,但小的可怜。” 沈小花笑容不减,“没关系,我没抱啥希望的,哥,待会儿,由我给许姨家送河蚌吧。” “成~”沈青拎起鼓囊囊的塑料袋,麻利解开袋口的系绳,“小花,要不要过来投鱼苗?” “要~” 在亲哥的指挥下,沈小花撑开袋口,缓缓把袋沿向下折。 黑鱼苗漫过袋沿,成群结队游向菱角田。 有胆大者,鱼嘴探出水面,吸食一条孑孓(jie jue蚊子幼虫)。 沈青趁热打铁,先用竹竿敲打水面,再抛洒鱼食,黑鱼苗嗅到腥味,又游回原处挣食吃。 第110章:皮草座驾 沈小花累得不想走路,便半躺进车兜,枕着胳膊,笑看天上的晚霞,一会说这片云像鱼,一会说那片云像马的。 沈青踏着杂草,迎着晚风,拉车走在乡间小路上。 途中,大黄一跃跳上车,卧在小主人身边偷懒。 走到扬树林旁‘t’字路口时,沈小花下了车,抱着装有河蚌和鲢鱼的笸箩,朝村中央跑去。 沈青回到家,刚打开门,就听到了软糯的猫叫。 他走到猫窝前,小狸刚睡醒,正伸懒腰舒展筋骨呢。 舒展完,爪尖勾着藤条往上爬,末了卡在了半中央,急得喵呜叫。 沈青把它抱到地上,“去玩吧,别跑远。” 小狸溜出屋,追着一片枯落叶,玩起了踢足球。 它细腰半弓,尾巴翘起,前爪交挥,活似绿茵场上一名健将。 沈青把田螺倒在有水的盆内,又往水里丢了把铁铲,以刺激田螺吐出泥沙。 把鱼丢进盆内,挑出那条4斤重的白鲢,宰杀好备用,又将笸箩刷干净,挂在通风处阴干。 之后,去菜园摘点黄瓜、豆角、辣椒,又挖了一碗玉米面,将鲢鱼剁成大块,便开始烧火做饭。 土厨房炊烟袅袅时,沈小花哼着欢快的歌儿,拎着空笸箩,抱着半拉沙西瓜回了家。 跟在她后头的大黄,凑到小狸跟前,与其打闹。 饭菜端上桌时,月亮已经悄然升起,兄妹俩正欲动筷,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咣当响。 “你好,请问沈青是不是住在这里?” 嗓音粗重,语速很快,来人似乎很是着急。 沈青好奇的走出屋。 院内多了一辆扎地的二八大杠,车旁站一位二十七八岁的青年,敦厚的面庞上全是焦急之色。 “我就是沈青,你是?” “我是罗辛大队罗坝村的,我叫罗福,经人转告,知道你很懂果蔬花卉一行,连快病死的柿树,都能给救活了,我..我想求你帮帮忙。” 罗福的嘴,跟租来得似的,生怕字吐慢了,要多掏租费。 “谁跟你介绍的我?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这时,沈小花搬出小板凳,让二人坐下来聊,还端来了竹叶水。 一杯‘苦水’入腹,罗福顿感心头火焰灭了一半,语速也不那么快了。 “我呢,承包了八亩枣林。 原本好好的,近期也不知咋地了,枣叶蔫吧,枣子没光泽,精神头一天比一天差。 七月中上旬,正是枣子上红增甜的关键时刻,再过个把月就是中秋,枣子该大量上市了。 临了整这一出,不是要我的命吗? 为了承包枣林,我不仅掏空了家底,还欠了一屁股的外债。 还想靠卖枣的钱,换一辆新车,换啥啊~ 唉~” 说完,心头火焰又蹿升起来,罗福捂额连连叹气。 “别灰心,我哥厉害着呢,瞧~”沈小花手指仓库旁的棚架,“那儿,看,有一株紫藤萝,不仅爬架了,还开了五串花,好看吧?” 罗福抬头望去,月光倾洒,蓝紫色的垂花,泛着淡淡的光辉,空灵又雅致。 “嗯,很好看。” “嘿嘿,别看它现在漂亮,刚买回来那会儿,又细又短,还只有一串花骨朵,我哥才养了一个月,它就大变样了。 我哥说,等到了明年,紫藤萝能爬满整个棚架,花儿会像瀑布一样往下垂,老漂亮了。 我哥,养花种树很有一套的,你若不信,就去屋后菜园瞅一瞅。 篱笆外栽了蔷薇,株株都比膝盖高,有的开始攀篱笆,甚至冒出了花骨朵。 你敢信,一个月前,它们还只是刚生根的蔷薇枝。” 罗福悄摸打量小院。 栀子花繁叶茂,海棠郁郁葱葱,看桃硕果累累,就连树下的土豆,也格外的繁茂。 他隐隐觉得,眼前的帅小伙,真有可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沈青,你有法治枣树吗?” “有没有法子,实地看了枣林情况,才能有定论。但我保证,我会尽力救树的。” “敢问,你是哪个农业大学毕业的?” 沈青摆了摆手,“想差了。我就一农户,闲暇时读点书,懂了一些果蔬花卉知识,外加平常爱钻研和实践,摸到一点儿养护窍门罢了。” 看点书,钻研实 践一下,就有能耐治好濒死的柿树? 罗福不信,他猜测对方拜了名师,习了啥密不外传,也不能透露师门的技艺,遂露出一副‘我懂’的神情。 “嗐,聊了一会儿,我心情好多了,我这就回去好诉家人,说请到能人了,省得他们担心。哦,对了,你啥时候有空,跟我去枣林看看?” “明天一早,罗坝村在哪?” “很近的,沿着太任路往东走,过了许家寨,再走一里地,瞧见一座‘半塘半陆’的房子,就往北拐。不劳烦你问村民罗福家在哪了,我就坐在村头等你。” “成~” 罗福骑车离开了,沈小花问道:“哥,你有把握治好枣树,对吧?” “实地看了情况,才能有定论,走,进屋吃饭。” “好~” 兄妹俩搬凳进了屋,大黄驮着小狸上前迎接。 “呦,皮草座驾,还挺会享受的嘛!” 喵--- 小狸跳下狗背,向沈青跑去,中途,却被沈小花捞起抱在怀里,“别跑,我给你弄鱼肉吃。” 她夹了一大块红烧鱼,用汤勺挖出鱼肉,仔细剔掉小刺,将无刺鱼肉拨到小碗内,递向了小猫。 小猫脑袋埋进碗内,呼噜噜舔舐鱼肉。 大黄则卧在桌下,咔嚓咔嚓啃着鱼骨。 吃完晚饭。 沈小花和大黄,跑扬树林照知了猴。 沈青半躺在院中纳凉,抬头看向夜空,月朗星稀,明天定是个大晴天。 …… 翌日! 沈青猜对了,一大早,灿阳就透过薄薄的云层,普照着杏香镇。 沈青背着背篓,行走在煤渣路上,篓内装着小铲、水、麻绳、麻袋等物。 走了不到半小时,他就看到罗福口中的奇特房屋了。 青砖灰瓦的房子,一半建在陆地上,一半悬空在塘内,离水面有个一米多的距离。 另有三根扎进塘底的水泥柱,来充当它的地基和承重柱。 住在这儿,不怕得风湿病吗? 沈青带着困惑,往北拐了一里地,来到了罗坝村。 村头,有一大榕树,一群人坐在树下乘凉拉呱,罗福赫然也在其中,他坐在人群末尾,只听不插话。 第111章:来到罗坝村 “背个大背篓,这是要去谁家送礼啊?” “嚯,好俊的小伙子,我若年轻个十几岁,铁定上前找由头拉呱。” “你现在也不赖嘛,肤白唇红,该凹的凹,该凸的暴凸,身段完全不输给小姑娘。” “呦,快把嘴擦擦,哈喇子快流人碗里了。” “你懂啥,红薯粥拌哈喇子,甜上加甜。” 人群顿时一阵哄笑,罗福走上前,“甭理他们的浑话。走,我领你进村。” “大福,合着你认识,这人是谁啊?” “是我请来治枣树的能人。” 说完,拉着沈青往村里走。 枣林生病一事,不是啥大秘密,人群降低音量,讨论枣树还能救活不。 一锅盖头男孩,悄摸摸撤离了村头。 另一边,罗福和沈青,边走边聊。 罗福:“吃过早饭了吗?我家今早蒸了槐花豆渣馅的包子,要不要尝一尝?” “不用,来时吃过饭了,治树要紧,先去枣林吧。” “好,枣林就在大塘边,跟我来。” 二人走至村尾,又略过一大片玉米地,方停住了步子。 左边,是一大塘。 占地约五亩,塘内无水,黑糊糊的淤泥上,覆着一些白色粉末,应是养鱼户清塘后,又整了一回消杀。 右边,是一枣林。 占地约八亩,栽满粗如碗口,高约十余米的枣树。 入目所及处,枣树主干直挺,硕果累累,还压弯的枝头,可惜枣叶蔫吧,枣子无光泽,一副病恹恹样。 “唉~”罗福长叹一声,“今日的精神头,还不如昨天呢。照这样下去...沈青,你可一定要治好它啊。” “先进林子里看看。” “好~” 二人往右边走去。 七月遍地是金蝉,可处在林内,却听不到几声蝉鸣。 “罗福,枣林是先有几株树发病,再慢慢往外蔓延?还是一同发病?除叶子蔫吧、果子无光之外,树林还有别的病症吗?” “容我想想~”罗福回忆一番,“是有一些树先发病的,但却不集中,东南西北都有。只过了两天,整片林子都这样了。除了蔫吧、无光泽外,没旁的病症了。” “是吗?” 沈青绕着几棵树走了一圈,又发现一问题,正欲说明,不远处走来两个人。 一个,长着一张国字脸,走路虎虎生风。 一个,瘦得跟猴似的,眼睛还邪性的乱瞟。 国字脸笑道:“大福,听大有说,你把能人找来了,我过来搂一眼。” “村长好~”罗福为几人做介绍,“这位是沈青,安宁村人。这位是罗广亮,罗坝村的村长,脑瓜子一顶一的聪明。这位是罗有,我拜把子兄弟,我俩可以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几人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罗广亮看向沈青,“王仁宝(甜水村村长)夸你特能耐,病到快死的柿树,都能给救活了,还赞你年轻有为。我本以为他诓我,故意说小你的年龄,没成想...真这么年轻啊。” “呵,是挺年轻的。”罗有阴阳怪气,“年纪轻轻,肚里能装多少货? 能治活柿树,怕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凑巧罢了。 零零总总找了好几个能人,都没招救治枣树,我就不信他有法子? 大福,听我一句劝,赶紧止损,去窑厂找个活,干个一年多,把外债清了。 往后,安心种地,和嫂子好好过日子。 我昨个去窑厂看了,那儿还贴着招工告示呢。” 罗广亮瞪他一眼,“好驴不进磨坊,好男不上窑厂,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名理。 窑厂的高工资,是用命换来的。 三天前,窑厂出了事故,一小窑炉塌了,伤到一工人。 据说,那人被抬走时,后背烧得没一块好肉,右腿也被砸骨折了,嚎得比杀猪还惨。 你昨个去了窑厂,不可能没听说这回事。” 罗有讪笑,“听说了,还听到了后续。 那人现搁家躺着养伤呢,还让家人去厂里,说赔偿可以少点,但岗位不能撤。 求帮忙安排个轻松的活计,如看厂门、压车啥的。” 罗广亮忍住揍人冲动,“是哩!!!满后背的疤痕,再也耐不了高温,右腿骨折过,负不了重活。厂 里再把他辞了,你让他上哪找工作去?” 罗有抖机灵,“扫地刷盘子,也不是不行。” “你---” 罗福眼瞅氛围不对,连忙打圆场。 “村长,别气,罗有的浑脾气,你又不是不晓得。 跟他动怒,不值当的。 我知道你俩都是为我好,我心里感激着呢。 咱们甭扯后头的事了,先让沈瞅瞅枣树,看能不能找到治愈的法子。” 说完,挑眉朝沈青使眼色。 沈青走到一株枣树旁,抬手抚摸主干,粗糙、略微扎手,周身气息也很紊乱。 一阵风吹过,树上的几片枣叶,打着旋儿落下来。 沈青捡起一枚叶子,叶纹暗淡,蔫了吧唧。 若是大中午,枣叶晒脱水了,出现这种状态,是情有可原的。 但眼下是早晨,阳光明媚却不刺眼啊。 沈青咬了一小块叶子,微微苦涩,还有股青草味。 “呦,学神农尝百草呢?别枣树没救成,先把自个毒趴下了。” 罗福推了推发小的肩膀,“你可闭嘴吧。” 沈青白了其一眼,不懂别瞎说,枣叶可有清热、解毒、治疮疖之效。 他再次抚摸枣树的主干,凝神感知着,末了,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概因,那网球般大的能量团内,无一粒灰点,但绿流紊乱至极。 其实,无论是异能者,还是植物,所蕴含的能量,都会按照一定轨迹流转。 只不过,一个在人体筋脉里流转,一个仅限于根系内部的能量团。 而枣树能量团中的绿流们,个个跟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怪不得主干散发的气场,紊乱得像团乱麻。 罗福急切道:“看出啥门道了吗?” “有一点思路了,容我再看看。” 沈青蹲下来,一只手抓住树干,一只手扒拉杂草,明面上,检查树旁枯黄的小草,实际上,在暗戳戳治疗枣树。 掌心涌出数条蛛丝般的绿流,‘蛛丝’涌进枣树根部的能量团,抽丝剥茧般,拨开打成结的能量流。 第112章:火碱害枣树 枣树绿流密密麻麻的,有的还缠成了死结。 沈青不得不分出极大的精力,来操控缕缕蛛丝,树旁的一小片杂草,被他用另一只手薅秃了,他都没察觉到。 枣树的根部的绿流,可算是捋顺了,就连树干散发的气场,也变得平稳有序了。 很快,树干周遭产生惊喜、感激的情绪波动。 几息之间,这种波动凝聚成丝丝绿流,涌进了沈青的体内,令他顿感耳聪目明。 呼--- 沈青长舒一口气,他内视一圈,惊讶的发现,小碗粗的枣树反馈来的能量,竟然有发黑柿树的一半。 倏地,主干周遭的气息,向东、向下凝聚,似乎在指引着什么。 沈青站起身,向东挪去,当鞋底踩到离树0.8米远处,气息变得更活跃了。 咦,找到枣树发病的关键了!!! 他假意薅光树旁的草,又用脚踢了几下土,便从背篓内翻出两根细铁丝。 这是搭竹棚剩下来的,丢在篓内忘记取了。 他将铁丝掰成‘l’形。 罗福有点懵,“这是要做甚?” “枝叶上无斑也无虫的,病因...八成是在地下,你之前找的人,没挖土看看吗?” “没挖。” 罗福摇了摇头,“嗯,割了树皮、折了细枝、揉了枣叶、尝了果子,土...只扒拉几下,没往下深挖。 有人称枣树晒蔫的,喊我多浇水,我浇了几棵试试,第二天,就数那几棵树蔫得最严重。 有人称树老了,在退化,营养供不上叶和果,建议我收完这一茬,把树给砍了,重栽2-3年就能见收成的果树。 那个...地下有啥问题?” “挖一下,就清楚了。” 沈青将‘李大福铁丝定水眼’的情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便两只手各握一根铁丝置于胸前。 一边用大拇指的指腹,悄摸捻动铁丝,使其微微摇摆。 一边神情肃然的绕着枣树走。 走到之前脚踩位置前时,他手上暗使巧劲,令两根铁丝交叉呈‘x’型。 沈青用脚尖踢一下‘x’交叉点正下方的土,“这处的土或树根有问题,得挖一下瞅瞅。” “嘁~”罗有撇了撇嘴,“喊你来,是治枣树的,不是让你搞玄乎东西。 这要放到‘破.四.旧’那会,铁定叫你后背绑个木板,板上写几个大字,搁大队转上几圈。” 沈青回怼,“奇了怪了,你一开腔,不是泼人冷水,就是夹枪带棒,你到底多不希望罗福承包的枣林变好啊?” 罗有神色一紧,不知是心事被戳破,还是太紧张了,竟然结巴起来。 “你...我没...大福,我没那个意思。” “丢人玩意,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罗广亮火大了,抬脚猛踹罗有屁股,踹得人向前趔趄几下,摔了个狗啃泥。 嘿嘿--- 罗有吐掉嘴里的泥,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竟又嬉皮笑脸了起来。 于他而言,因嘴欠被打,仿佛是家常便饭。 罗广亮不愿瞅他,扭头看向沈青,“挖土得用铁锹,小伙,你带铁锹了吗?” 沈青微微摇头,“没,只带了小铲,劳谁去取一把。” “我去吧~”罗福快速跑出枣林,不一会儿,拿回一把锃亮的铁锹,“喏,给。” 沈青接过铁锹。 让锹尖与地面垂直,左脚搭在锹沿上,使劲往下一踩,铁锹便半陷进泥土中。 再手使巧劲往上一翘,便翘出一大块泥土。 土块丢到一旁,锹尖再次插回原位,重复之前的操作,锹起一块又一块的泥土。 挖了45厘米深时,坑小锹大,使不上劲了。 罗福提议往坑里倒点水,待土壤被浸透,挖起来就不费劲了。 他话音刚落,枣树周遭萦绕惊恐的情绪波动,沈青果断拒绝了提议。 沈青弃了铁锹,翻出小铲,绑上竹竿,以加长小铲的手柄。 铲尖插进坑底,轻轻一翘,翘出一小块泥土。 块头虽小,但架不住沈青手速快啊。 不一会儿,坑底积满金桔大小的土块。 沈青手伸进坑内,掏出土块后,再继续翘小铲。 挖了80厘米深时,坑底冒出一些白色 粉末物质。 沈青翘起一块带粉末的泥土,他将土块铲到铲刃上。 斜着竹竿,令铲刃紧贴着坑壁,再一点点把小铲提出土坑。 咚--- 那块泥土,被抛到了地面。 白色粉末,在棕黄的土壤衬托下,尤为的显眼。 罗福皱眉,“这是啥?划地界的生石灰吗?” 分田到户时,地与地之间,需要划地界,省得往后扯皮,一般是在地头嵌地底一长楔子,并埋下生石灰。 沈青凑近闻了闻,有一股刺鼻味,闻完,喉咙还有点痒,“不是生石灰,乃是...算了,挖完再说。” 说完,挥动铁铲,继续挖坑底。 罗广亮黑着脸,那物是啥,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须臾,土坑内的白色粉末,尽数被挖出了地面。 罗有蹲在地上,攥着个小细枝,拨拉白色粉末,“咦,我咋感觉它有点像...火碱呢?” 沈青:“不是像,这就是火碱。” 火碱,一种强碱、强腐蚀的化合物,用途广泛,如杀毒、洗涤、造纸等。 将其埋进地下,会改变土壤的酸碱度,遇水后,会释放热,烧伤、腐蚀周边的树根和草根。 罗福皱眉不解,“地下怎会有火碱,这...是人为的?” 罗广亮心沉了又沉,“八成有人得了红眼病,怕你靠枣林发了财,故意搞破坏呢。 我听老一辈人讲过,觉得哪棵树碍事了,就向下挖,剥掉点根皮,再埋点火碱和粗盐,要不了多久,树就会枯死。 沈青,这枣林,还有救吗?” 沈青:“有救。 火碱烧根,浓盐脱水,外加剥了皮,三者同时整,功效确实会加倍。 但想短时间弄死一棵树,需要走量,走大量。 土坑内的火碱,顶多只有半把,枣树有碗口粗,外加根部没被剥皮,才会只出现蔫吧、无光泽病症。 估摸使阴招的人,不敢用铁锹深挖,害怕罗福发现枣林的异样。 只敢用形似洛阳铲的小圆铲,先铲点草皮,再挖一个深圆洞,火碱丢进洞内后,埋土、按草皮,给它恢复原样。 至于治树的法子嘛,得亏近期晴天多,只下了一场阵雨,枣林地势高,更不会有积水,给了补救土壤的机会。 把枣林内的火碱全挖出来,我再研配点能中和碱性,还有营养的药水,浇在树旁。 第113章:杠精罗有 啪--- “哦吼~” 罗有猛拍一下手掌,眼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大福,我想明白了,给你使绊子的,铁定是张庆。 你想啊! 你包了枣林,果子结老多了,都压弯了枝子,那指定要赚得盆满钵满啊。 张庆呢,他包了鱼塘,投了上万尾鲢鱼苗,结果害了灾,鱼都快死绝了,清塘后,还得花钱雇人撒火碱。 啧,一分钱没赚着,还把裤衩子赔没了。 他能不嫉妒你吗? 能不就近利用身边物件,害你陪他一起欠外债吗?” 罗有越说越激动,大有拉罗福找场子架势。 “你把嘴给我缝死了。”罗广亮又踹罗有一脚,“没有证据的事,你瞎胡猜啥?张庆本就倒霉了,再传出‘红眼害人’的谣言,你让他咋活?” 罗有揉了揉屁股,并为自己没被踹倒,而感到骄傲。 “嘿嘿,我就说一下可能性嘛,瞧把你激动的。” 罗广亮心生一股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但又认同罗有的某些观点。 例如,即便一棵树下只埋半把火碱,可将八亩枣林的树全加起来,量就有点大了,而近期大批量购买过火碱的张庆,说不定能透露点有用信息。 “不行,我得找张庆问问。”他一把抓住罗有,“丢人现眼的玩意,甭留在这碍人事,跟我一起过去。” 说完,拽人往外走,罗有像只不服管的泼猴,挣扎着,骂骂咧咧着。 罗福摇头轻笑,“我这个发小,说出来的话,不是噎人,就是戳人肺管子,但真没啥害人心眼,建议我去窑厂,那是在说反话。 沈青,你是不知道,他呛人,人呛他,俨然成了村里的常态。 他劝我去窑厂,旁人听到自会反驳他,时间长了,即使我真在‘枣林’栽了个大跟头,落下一屁股债,也没谁会上门劝我干要命的窑工。 我听说,介绍一人进去,能得2块钱辛苦费。 你若去他家里看看,就知道他为什么会养出那种性格了。 嗐,我叔和婶啊,比他更能呛人,嗓门还倍大。” 大杠精生出了小杠精? 沈青了然的点了点头,“听之前谈话的意思,是王仁宝把我的情况告诉了罗广亮,他再转告了你?” “嗯。” “那有说...我这人做事时,不喜被人打扰吗?” “没有。” “柿林救治难点,是每株树病重程度不同,所需药水的配比,也不一样。 而枣林救治难点,是每株树的火碱埋放方位不同。 我探寻火碱点位时,一旦被打扰,我的思绪就会乱,继而就得从头开始。 所以治树期间,劳您忍一下,甭来枣林转悠。” 罗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忆刚才的情景。 拍树-薅草-扒土-铁丝。 确实很麻烦,一打扰就重头来,也太耽搁治树了。 他猜测对方这么说,还有一个原因:不想让人看到药水配制过程。 想通后,罗福再一次露出‘我懂了’的神情,“行,我不来,你大概多久才能治好枣林?” “容我算一下。” 沈青凝眸沉思,按照刚才的治树情况和时下异能驱使峰值的估算,一天能治30-35棵树,“这片林有多少棵枣树?” “大约530多棵。” 取中间值32.5的话,530÷32.5≈16 “16天左右能治好,治之前,先谈谈费用吧。” 罗福心头一紧,“您报个数。” 和治柿林那回一样,沈青视自个薪资水准与‘高级工’等同,一天工钱2块多,换算一下,费用就心里有数了。 “按株收费,一株收8分钱,拢共42块4毛,先付一成的订金,待枣林痊愈了,再付剩下的钱。” 此地种的是大长枣,果实为长圆柱形,脆甜清爽,株产约200斤。 市面上,鲜枣1毛5一斤,干枣2毛8一斤,收购价会低个2-3分,刨除各项费用,也能落不少钱呢。 治一株收8分,真心不贵,可罗福的兜比脸还干净。 罗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价格开得很公允,奈何我手头有点紧。能否延缓几天,等枣子成熟,摘下卖了钱,再结清费用。 或者,我拿旁的东西抵。 我前些日子,偶然得了一张自行车票,原打算卖了枣子换新车,未成想出了这档子事。” 这年头,自行车票,一般是大厂、编制单位,发放给底下人的福利,有一定流通性,估价约为自行车的三分之一。 但在农村,大部分乡户靠攒,弄到一辆自行车,车票价值要再打折扣。 在杏香镇,去哪里都靠‘腿着’,不累,但太费时间了,有辆车就方便多了。 “选第二个吧,拿车票抵,但只能抵30块,剩下的12块4毛,给我换成枣子,要又红又大的,可不敢拿糟果糊弄我。” “成,保准挑最好的果子,亲自给你送过去。” 罗福咧嘴一笑,那票,是他帮了别人一个忙,人家当做谢礼送给他的,能抵30块,已经令他很满意了。 “那什么,村长找张庆谈话,我得过去瞅瞅,就不打扰你治树了。哦,对了,需要我托人找一把圆铁锹不?” 之前搭建竹棚时,为了挖坑埋毛竹,专门买了一把圆铁锹,现还在仓库放着呢。 今天先用铁锹+小铲凑合一下,明天再带圆铁锹来。 沈青摇了摇头,“不用,我家里有一把圆头的,我待会整完,地上那把铁锹还给谁家?” 罗福伸手指向南方,“原路折返,在村尾‘+’路口停下,还给路东头,院里栽紫竹的那户人家。” “行~” 罗福转身离开了。 沈青悠闲的欣然地上摇曳的光影,待罗福走远,身影彻底消失在枣树之间,他方开始驱动异能治树。 抚树…凝神…涌丝…捋顺,波动…反馈…气顺…指引,挖坑…取碱…填坑 火碱留在地面,若遇上一场大雨,那可就白忙活了。 沈青将带有火碱的泥块,装进麻袋内,打算集中销毁。 黄日南移,烈阳晒得人头皮发烫,若手指伸进头发,便会有又湿又热的触感。 许久,刚治愈完第32株病树的沈青,突感双膝发软,头晕目眩,知晓是异能驱使达到峰值了。 第114章:枢纽站裂缝 须臾,枣树周遭气息自动捋顺后,它见救它的人‘累’倒在地,便产生感激、关切、焦急的剧烈情绪波动。 很快,这种波动,凝聚成超过旁的枣树二倍的能量,涌进了沈青的体内。 今日异能驱使量,本就达到了峰值,现又涌进去一股,导致沈青丹田、筋脉扯着疼,犹如冰与火在激碰。 咔嚓--- 位于丹田的枢纽站,被撞出了一条裂缝,战争平息,绿流再次缓缓流淌起来。 由于后劲皆无,枢纽站再没出现第二条裂缝。 十分钟后,沈青满血复活。 他内视一圈,看清了裂缝的全貌。 一厘米长,细如蛛丝,还歪歪扭扭的。 他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异能升级时,以裂缝为击破点,壁垒更容易被撞碎。 目前,枢纽站存储的能量,只占其容积的三分之一,治完整片枣林,应当能涨到三分之二。 沈青站起来,长吐一口浊气,又伸展一下筋骨,便顿感神清气爽。 哪怕烈日炎炎,衣服被汗水浸透,他却感觉不到闷热。 当然,这种神奇体验是有时效性的,基本能维持个半天。 感知到枣树气息提醒火碱埋在西北一米远处,沈青抄起工具迅速挖出火碱,把坑填好,又在树根旁画了个记号,方收拾东西向林外走去。 …… 出了枣林,看见一男的蹲在大塘边,身形消瘦,面容憔悴,眉宇间充满愁绪,还抽着卷烟。 男子余光扫见人影,扭头一看,是个俊小伙,右扛锹,左拎袋,还背着个背篓。 “你是罗福请来的治树能人?” “谈不上能人,懂得一点果卉养护知识罢了。” 男子摇头苦笑,“甭自谦了。 罗福称之前来的那几波人,在林内转悠了好几圈,病因都找不出啦,更甭提治树了。 你一上手,就找出了病因,还想出了治树的法子,可不就是能人嘛。 如果当初我也找你帮忙,塘里的鲢鱼,说不定还能救活。” 沈青大概猜出眼前男子是谁了---张庆。 但他是植物系异能者,催发、助长、治愈植物,他很在行,动物害病或受伤,他建议找兽医帮忙。 “找我,不如找葛大杰,他是个兽医。” “找了,一早就找他了。”张庆挠了挠头发,“我包了5亩大塘,投了上万尾鲢鱼苗,准备大干一场。没成想才养了两个月,鱼就开始翻肚皮。 也请几波人看过了,葛大杰的说法最全乎。 他说鲢鱼不耐缺氧,我养殖密度尚可,可塘内水草太少,导致溶氧低,但这不是造成鱼死亡的根本原因。” 沈青起了好奇,“那是什么?” “泥,塘泥才是祸源。” 张庆狠吸一口卷烟,烟头霎时红亮起来,并向后吞噬领土。 “说是淤泥过厚,含杂质太多,会释放劳什子的氨氮。 说水中含点氨氮没啥子影响,可一旦超过某个量,鱼就遭不住,会翻肚皮往水面上飘,死透后,却又沉到塘底。 还说大塘氨氮太超标了,而且,塘泥还持续释放着,撒盐、注水、放增氧泵都不顶用了,必须要清塘消杀。 我只好把鱼全捕上来,还没巴掌大的小鱼,压根没鱼贩子收,晒成鱼干慢慢吃吧。 我照着葛大杰说的,清了大塘,铲走一半厚的淤泥,还往塘底撒了一层火碱消毒。 要晾二十天,才能清走火碱,再往里头注水,投点水草啥的。 算下来,得等到八月份,大塘才算治好。” 卷烟吸到根了,内里已无烟丝,张庆将其丢在地上,并狠狠踩了一脚。 “唉,人倒霉了,喝口凉水都塞牙。 刚村长找我,称罗福包的果林,每棵枣树旁,都被人埋了火碱。 一旁的罗有,夹枪带棒,话里话外都在咬定是我犯了红眼病,想害罗福。 得亏我有人证---罗三大爷。” 沈青困惑,“罗三大爷?” 张庆,“嗯,一个抠搜的小老头。 当初,我撒完大塘,还剩一袋火碱,其余的空袋子,全被罗三要走。他 撕掉内膜,冲洗干净,拼接缝成了晒布。 我刚领村长他们去了罗三家,数清晒布上的袋子说,又回我家,翻出那一袋火碱 ,和送货人开的单据。 数目都对上号了,方证实祸害枣林的火碱,不是从我这里流出去的。 村长询问一番,猜测那日店老板送完火碱,折返途中,被谁给拦住了,花钱买了几袋火碱。 他从我这要了老板地址,打算抽空上门问问。 唉,若不是有罗三作证,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农户搞创业,风险性太高了。 若无旁的进项支撑,创业一旦遇到难关,就瞬间返贫,甚至欠下外债,苦哈哈干个几年,方能把外债还清。 届时,创业的胆量、信心、积极性,早就被磨灭了。 沈青:“火碱遇水,释热的同时,还会往下渗。 再过半个月,虽会再铲掉一层塘泥,但下层泥里仍含碱质。 再注水的话,适合栽龙须草、水榕、竹节草,宜养鲫鱼、泥鳅、花鲢。” 龙须草,属禾本科,弹性、韧性、黄合作用都很强。 水榕,叶片椭圆,根系发达,适应性强。 竹节草,形似迷你版竹子,悬浮于水中。 三者,都耐碱。 “你养泥鳅吧,泥鳅耐缺氧、耐弱碱水,养个3-4个月就能上市。你八月份时,把苗投进塘内,说不准能赶上年前上市。” “真的?” 张庆激动的站起身,因蹲太久了,加身体虚,顿感眼冒金星和右腿发麻,身子晃了几下,便一头栽进大塘。 幸亏塘坡比较缓,还长着一些矮槐,令他不至于摔到塘底,否则...沾上火碱,够他受得了。 沈青伸手把人拉上岸。 张庆顾不得拍身上的土,追问道:“养泥鳅...真能行?” “这是眼下的最优解,你也可以投别的鱼苗,养个一年半,再捞出来卖,也不是不行。” “俗话说年关前,要还钱。我能等,可我的债主等不了。我再借点钱,托人整点泥鳅苗,再拼一把。” 沈青扫了张庆一眼,眼睛有神了,浑身有活力了,还有点愤青架势。 “你若找不到泥鳅苗,就去辛乡的王莲村,找一叫林有祥的,他养了几亩泥鳅,说不定有门道帮你搞到泥鳅苗。” “谢喽,这事若真能成,我定带上礼物登门道谢。”张庆余光扫见麻袋上的泥土,“袋里...装的是泥?” 第115章:送人黄花菜 “甭费那劲了,倒我塘里得了。反正过半个月,我还得铲掉上层的淤泥,拉到南边的窑厂。” “行~” 张庆走了,他急着找门道,沈青把泥倒进塘内,也收拾东西往北走。 走到村尾的‘+’字路口,果断拐向东边的那户人家。 院中栽了一丛紫竹,歪斜着叉在一块,既没有倒伏,也不笔挺,不过根根有大拇指粗,且光滑锃亮的。 家里没大人,只有一十二岁男孩在家。 他称爸妈吃过午饭,去爷奶家压土砖了,说是要建新房子。 沈青让男孩找出一磨刀石,他就着井水,将锹片磨亮。 总不能,借时锹片锃亮,还时满是黄泥吧? 男孩接过铁锹,拉着他到紫竹前显摆一番。 如,紫竹,是爷爷特意从老远的地方挖来的,村里男娃可羡慕了,给他好吃的好玩的,只为像话本里的孙悟空,能有一根棍子耍。 末了,还大方铲下一根紫竹送给了沈青。 那根紫竹长两米,下粗上短,竹叶繁茂,竿面摸着很是顺滑。 沈青虽不知拿它做什么好,但还是很开心的收下了。 出了那户人家,略过榕树情报站,走了一里地,便又拐回了太任路,还碰见了许玉娟。 她挑扁担戴草帽,脖颈还挂了条红毛巾,一颠一晃从东边走来。 “这是又去城里卖菜了,回来咋不坐班车?” 许玉娟卸下扁担,揪起毛巾擦了擦汗,该死的鬼天气,热得人出汗不止,还浑身刺挠。 “别提了,破铁皮车跟个灶膛似的,比外头还闷还热。 搁车里坐上一会,就头晕想吐。 忍到实在撑不住了,就提前喊师傅停车,剩下的几里地,我情愿腿着回去。 你送我的雪花膏,挺滋润的,抹起来香香的,我很喜欢,谢喽。 哦,我记得你上过初中,对吧?” “没念完,念完初一,就跑公社上工了。” “比我强,我小学都没念完。”许玉娟眼珠一转,“那啥...我买了几本书,想送给江风,你帮我看看合不合适。” 说完,她从篮内拿出三本书,递了过去。 沈青接过书,仔细瞅了起来。 书,不像从书店买的,倒像从旧书店、废品回收站淘的。 页脚打卷,书页被涂画过,还一股子霉味。 不过,抛却外在因素,内容还挺不错的。 第一本,是个诗集,《火的喷泉》,专门赞扬各岗位的劳模。 第二本,是个小说,《老人与海》,讲述一名外国老渔夫,出海捕到一条大马林鱼,与一群鲨鱼斗智斗勇的故事。 第三本,是个科普书,《十万个为什么---动物》,上到熊猫、孔雀,下到蚯蚓、蚂蚁,都涉列其中。 “怎么样?”许玉娟探了过来,“我不懂书,我一看到密密麻麻的小字就头疼。我掏了2毛钱,托同样来旧书店淘书,还戴眼镜的老教师,帮我选了三本。” 沈青将书递了回去,“老教师帮忙挑的,送人怎会有问题?” 许玉娟接过书,指腹捋着发卷的书脚,发现捋不平整后,改为抚摸封面上的印花。 她眼里含蜜,仿佛在看情人。 “拿回家,用板子+砖头压平整,再在书侧(书脊的对面)写上我的名字。 这样...江风一翻书,就能看到‘许玉娟’三字,就能想起我,嘿嘿~” 她把书搂在怀中,低头窃笑着。 这时斜对面传来呼喊声,“玉娟,花儿,特意给你摘的,可香了。” 二人扭过头,看见了穿汗衫的李钊,一只手举起来高挥,一只手攥着一束花。 忽略那是一束萱草花的话,此行径尚可纳入‘给你惊喜’之列。 萱草,就是黄花菜,乡户一般摘其花骨朵,焯水后炒着吃,或晒干后打汤喝。 至于开了花的花朵,因内含毒素增加,没谁会采回家吃。 追女孩,送其没人要的黄花菜,也是没谁了。 果然,许玉娟的脸,歘的一下就臭了。 “他脑子有泡吧?!! 这几天,不是拉我去沟坡喂花蚊子,就是讽刺我头发毛躁,硬给我别上压呆毛的发卡,还...送花。 送的若是月季、杜鹃、鸡冠子等,我还不至于那么 生气。 他送的是南瓜花、泡桐花、丝瓜花,说是赏完还能吃,一点都不浪费。 我肺都快气炸了,我爸我妈却对他一顿夸,说他会过日子。 今个倒好,送开了花的黄花菜,想毒死谁啊? 走喽,懒得搭理他。” 说完,将书放回篮内,挑起扁担,气呼呼抬腿迈大步走。 “欸,别走啊~” 李钊朝沈青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便横穿煤渣路,小跑着追上许玉娟。 他嘴巴嘚吧嘚,虽然捞到好脸色,却也高兴的飞起。 沈青默默朝其竖了个大拇指。 人才啊,佩服啊! 抬野猪那天教的内容,一学就‘会’啊! 送人开了花的黄花菜,大抵是许玉娟表达过不想收赏了还能吃的花。 沈青继续赶路,回了安宁村。 离小院只剩七八米远时,瞧见豆子一脸愤懑的跑出院子。 院内,还传出了怒吼声,“翅膀硬了,不听话了,往后,有你苦头吃。” 咳咳--- 似吼伤了嗓子,吼完,竟猛烈咳嗽起来。 豆子转过身,神情焦急+担忧的往院内走去,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概因院内又传出声音,“他爷,豆子大了,心里有主意了,你甭吼他,给他留点面。回屋吧,我煮点橘皮水,给你润润嗓子。” “唉~” 一声叹息后,小院恢复了平静。 豆子余光扫见沈青,“你这是去哪了?” “去东边办点事,你家咋了?” 豆子抿了抿嘴,眼里满是倔强,“我爷,就是个老顽固。 上你家吃饭那晚,你帮忙说通了他,这才过了几天啊,又让我当学徒工,往后做个木匠。 他做床,我搭把手可以,但让我学木匠手艺,我心里一百个不愿意。 说着说着,就吵吵起来了。” 沈青将人揽到路旁,低声说道:“上一回,我是用‘先闯练练心气,成功了皆大欢喜,不成功再提学木工一事’的说法,说通了你爷。那请问...未来要做啥,你心里有方向没?” 豆子爷不是说话不算数的人,他这样做,估计是想逼孙子出去闯一闯。 “这---”豆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还没想好,但我清楚,我不想做木匠。” “那你思考一下自己有啥优点和技能,想通这个,再想未来要做啥,就容易多了。” “好~” 第116章:操作猛如虎 沈青回到自家小院,大黄在桃树下酣睡,小狸钻进土豆秧闹腾,又抓又咬,奈何个头太小。 一顿操作猛如虎,近看伤害笑死鼠---皮都没破 哈哈--- 小狸听到不厚道的笑声,圆溜溜的绿眼珠,穿透茎杆间的缝隙,锁定了解放鞋。 它挤着脑袋冲出土豆秧,喵呜冲向解放鞋。 突然,一只黄褐色的虫子,落到其前方20厘米处,吓得它弓腰向上弹跳。 落地后,它仍弓着腰,好奇瞅着那只虫子,察觉虫子没攻击性,还伸爪试图去抓。 咚--- 沈青猛跺一下脚,引得小狸侧头看他,“不许抓,更不许吃。” 小狸有点懵,那只虫子趁机飞走了,沈青长舒一口气。 猫咪太小,洗澡会生病的,小狸真吃了那只虫子,他发誓...半个月内不再rua猫。 那只虫,叫放屁虫,学名蝽蟓,其体液巨臭无比。 不过有部分人,认为蝽蟓的气味,和芫荽(香菜)一模一样。 猎物飞了,小狸也不恼,继续往前冲。 末了,踩着解放鞋,去抓紫竹上的叶子玩。 沈青嘴角微抽,抬脚使坏晃掉了小狸,便继续往里走。 小狸蹦蹦跳跳跟在后面,时不时朝拖地的竹枝来一记猛扑。 西厢房内,听到动静的沈小花,放下铅笔,抓起一小纸包,就往外头跑,“哥,中午饭,吃过了没?” “嗯~” 治枣树中途歇息时,吃了馅饼、虾干,喝了一罐李子干水。 “哥,你饭量不小,早上带的那点东西,哪够吃啊,我有好东西给你,嘿嘿,喏~” 沈小花举起本背在身后的纸包,沈青接过并拆开,纸里竟裹着四个厚片状的花生糖。 糖体浅褐透亮,花生乳白醇香,两者结合得倍紧实。 沈小花眉眼弯弯,“快尝尝,特意给你留的。” 沈青捏起一片,可能是天气太热的缘故,触感黏糊糊的,味道却还不赖,花生焦香酥脆,糖体软糯香甜。 “嗯,味不赖,哪来的?” “志诚哥(村长儿子)从城里回来了,还带回些点心,许姨包了几片糖送过来,我边写作业边拆纸包偷吃糖,你再不回来,嘿嘿,糖可就被我忍不住全吃光了。” 全吃光? 偷吃,纸包拆拆合合,必然会留下多道褶痕。 而眼前盛糖的黄纸,裹成纸包时,紧实整齐,拆开后,也只有几道折痕,怕是...她压根没打开过。 忍了那么久,难为她了。 连糖带纸递给小花,“我吃不了太甜的,一吃多,就觉得腻得慌,剩下的归你。喏,再送你半片。” 沈青将手里那片花生糖掰成两半,一半丢到黄纸上,一半含在嘴里,便拖拽着搂他脚踝的小狸,往屋内走。 沈小花捏起那半片花生糖,咬了一口。 好甜,好脆。 跟哥和许姨描述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叼着糖,将纸包好,就回房写作业去了。 沈青在屋内歇了一小会,扯了几片竹叶,丢给小狸玩,便着手处理田螺和鲢鱼。 装田螺的大盆,水很清澈,盆里却积了一层泥。 清洗干净后,又倒进刚漫过螺壳的水,撒点粗盐杀菌,并加速吐泥。 装鲢鱼的大盆,由于水少鱼多,一些鱼儿缺氧翘辫子了,眼睛微凸混浊,闻着没有臭气,还能吃,盆里余下的鱼,也全都蔫蔫的。 沈青把盆端到压水井旁,还取来一些工具。 刮掉鳞片,开膛去内脏,挖掉鱼鳃。 中途,鱼腥味勾来了小狸,沈青捞起它放进猫窝内。 “你太小,眼睛没好清,瘦得只剩骨头,脾胃消化不了鱼内脏,吃了会上吐下泻。晚上吃烤鱼,不会让你没法解馋瘾的。” 小狸喵了一会,就趴在布垫上睡着了。 沈青盖上箩盖,防止它假睡越狱,便返回井旁继续忙活。 鱼全宰杀好后,撒上粗盐腌一腌,掰点细竹枝撑开鱼肚子,细麻绳穿过鱼嘴,系在院中的晾衣绳上。 晒个三四天,就又能收获半麻袋鱼干了。 若早上犯懒,不想炒菜,直接下煮红薯粥、上蒸咸鱼即可。 须臾,晾衣绳上多了一鲢鱼瀑布,风一吹,鱼儿还会缓缓转 圈。 估摸此时田螺已把壳内仅余的泥沙,全吐出来了。 沈青又清洗一遍田螺,便起锅烧水,水开下田螺。 煮三分钟后,捞至凉水中晾凉。 接着,寻一枚铁针,打膜片(田螺圆盖子)入手,挑出田螺肉。 去掉内脏、膜片,把可食用的硬肉剪成两半,并丢进小盆内。 滋儿哇--- 看桃树上的雄蝉,震动腹部的发音膜,发出高亢嘹亮的蝉鸣,来吸引雌蝉进行生命的传递。 在阵阵扰人的蝉鸣声中,一粒粒田螺肉,被丢进了小盆内。 当大盆内的田螺快要见了底时,沈小花溜进仓库,拿了小铲和竹筒,称要去扬树林抓知了猴。 “哥,晚上要做炒田螺吗?” 沈青摇了摇头,“不炒,晚上烧篝火,支个铁架,烤着吃。” “哥,好多鱼哦~”沈小花看向晾衣绳,央求道:“晚上,能摘下来几条鱼,烤着吃吗?” “没问题,到时再摘点菜,一起烤着吃。” “好呦~” 沈小花眉眼弯弯,她吃过烤鱼、烤肉、烤饼,烤蔬菜是啥滋味,还真不知道。 她怀揣着期待,往屋后走去。 片响! 沈青挑完了螺肉,他舒展一下筋骨,又往小盆内撒点腌料。 井旁的腌臜物,全铲到屋后的沤肥处,挖坑深埋进去,再撒上几锹草木灰,防止小狸嗅到腥味跑来偷吃。 忙完,已临近傍晚。 念及陶洼内的黑鱼苗,又用玉米面+矿子,绞了半桶鱼食。 便一手拎桶,一手握竹竿,腿着来到陶洼。 啪--- 他挥动竹竿拍打水面。 黑鱼苗,别说往这儿游了,区域内原有的黑鱼,听到响声,吓得四处逃散。 好在,鱼食抛进水里后,黑鱼们嗅到腥味,慢慢朝这儿聚拢。 想整出胡伟口中‘拍水即来’的条件反射,估计还需一段时间。 菱角田占地1.5亩,他设了四个固定投食地点。 东、南、西、北各一个。 投完西边的,他收拾东西,往剩下地点走去。 投完,沈青返回垂柳旁,碰见了扛锄头的李狗子。 他肤色偏黄,长着一对招风耳,一笑,鼻周就扯出了深褶,颇有一番喜感。 第117章:可恶偷瓜贼 李狗蛋,在安宁村小一辈里,并不受待见,没孩子愿意跟他一起玩。 不是说李狗蛋性格不好,而是李家几代单传,家里人对他宝贝得紧。 小孩们玩耍时难免磕磕碰碰。 旁人磕了,揉一揉,回家挨顿训,事情就算了了。 李狗蛋磕了,家里人又是送他去诊所,又是买营养品,在村里遇到人,亦是愁眉苦脸的。 即便李家人性格好,不会去一同玩耍小孩家里讨说法,但旁的小孩家长怕啊,生怕哪一天,就被讹上了,便勒令儿女离李狗蛋远一点。 沈青摆摆手,“几条鱼罢了,甭放在心上。” “那不行,知恩图报,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嚯,你这大豆长得真排场(好),比平地上的还要好。” 陶洼之前一直荒废着,没种过庄稼,土壤养分要好一点。 沈青:“嗐,陶洼地势低,大豆根不能泡水,我也只敢在坡上种一点。但愿打下来的大豆,能够交公粮的。” 李狗子扫视一圈绿油油的豆秧,“杆子多,柄子长,叶子宽。 照我的经验来看,秋收指定要丰产,甭说公粮了,油都不用愁。 听说你往菱角田内投了鱼苗,等起鱼时言语一声,我一定赶过来帮忙。” 沈青:“成,都来,到时候鱼管够。” “那感情好。不跟你拉呱了,玉米地还等着我去锄呢,三伏天,也只有早上和傍晚,能下地干点活。” 说完,李狗子继续向南走,沈青则往北原路返回家。 …… 沈小花刚把虾干收进仓库,就瞧见亲哥回来了,忙拿出竹筒。 “哥,看,我抓了18只知了猴,厉害吧。” 沈青往竹筒瞥了一眼,知了猴们抱成团,活跃的乱挥爪子。 在不是雨后的情况下,拎小铲去树林寻小洞,挖到这么多货,已经是很难得了。 “厉害,待会洗净串起来烤着吃,我先去菜地浇水,顺手再摘点菜。” “你去吧,我来洗知了猴。” 沈青放下东西,压了两桶水,往桶里丢个水舀子,扁担一挑,来到了菜园。 菜园里的菜,被暴晒了一天,全都发蔫了,更有甚者弯腰缩首,仿佛即将魂归大地。 一眼望去,‘病’得比罗福的枣林还要严重。 沈青并不慌,依他的经验,浇点水,不消多久,菜就又重回挺拔翠绿状态。 伏天浇菜,定要太阳刚出来或落山后浇。 中午浇的话,菜根受到冷热刺激,有可能爆发炸根,即停止吸纳土壤中的水分,但夏季天气热,叶片蒸腾强,继而导致全株脱水而死。 沈青舀水贴着菜根浇水,晒了一天的土地,迅速吞没甘冽的井水,并冒出一些白沫。 哗--- 一瓢瓢井水,被缓缓倾倒在菜根旁。 沈青浇菜很有章法。 先浇眉豆、豇豆、大豆,再浇辣椒、番茄、红薯,末了浇荆芥、青菜、甜瓜、黄瓜等。 他每浇一小片地之前,会先摘点已成熟的,眼下,地头已多了一小山丘样的菜堆。 期间,他往返于菜园-小院,又挑了两担水,正欲浇酥瓜时,沈小花拎篮溜进菜地,跑到黄瓜架旁摘黄瓜。 酥瓜,别名羊角酥。 瓜皮为白绿或墨绿色,瓜肉呈绿色,瓜瓤呈橘红色。 沈青栽的是墨绿色品种,其结出来的瓜,嫩时苦得要命,熟时香甜如蜜。 浇水之前,他踏进瓜田,每落下一脚,都格外小心,生怕踩断藤茎,害得一根藤上的瓜叶枯死。 簌簌--- 他边走边弯腰扒拉瓜叶,瞄到了十几个酥瓜。 小的如大拇指,大的如汽水瓶,瓜皮顺溜光滑,瓜柄直挺,这是未成熟的标志。 强扭的瓜不甜,沈青直接忽略它们,继续向前搜寻。 忽的,在拨开几片大叶子后,一个20厘米长,粗如手腕的酥瓜,暴露在他的视野之中。 瓜柄下弯,瓜头膨大,瓜皮有棱有坑,瓜尾花座发黄发干,种种迹象皆昭示此瓜保熟。 沈青咧起嘴角,今晚的甜点有着落了。 忙用指甲掐断瓜柄,瞥见瓜身受到波连微微晃时,沈青愣了一下。 如此大体格的酥瓜,掐个柄而已,咋会跟着晃动呢? 沈青攥住酥瓜,掌 心还好,手指摸到的触感---湿、黏、空。 抓起来一看,酥瓜侧面有个大洞。 瓜肉已被掏空,徒留一点乱流的瓜瓤。 从洞面咬痕上来看,偷吃者应当是个牙齿小而密集的动物。 有篱笆挡着,还能溜进来,个头应该不大。 天杀的,敢截胡辛苦种的大酥瓜,逮到后非把它一脚踢到百货大楼不可。 沈青抡圆了胳膊,发泄怒火般,将烂酥瓜精准扔进沤肥堆,并用瓜叶擦了擦手。 哇哦---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沈青扭过头去,瞧见沈小花扒开一层层绿叶,摇晃一黄瓜藤,藤上有一超大号的黄瓜。 粗,长,直,瓜皮绿里透着黄点。 “哥,我发现黄瓜王了,要不要摘了烤着吃?” 那根黄瓜,大抵是藏得太深,摘了好几波了,都没发现过它。 “别摘,发黄,说明它长老了,籽多水分低,一点都不脆,留着当种子吧。 等它彻底变黄了,摘下来挖出籽,混着草木灰贴墙上,明年再种。” 黄瓜,因成熟后通体发黄而得名。 皮绿肉脆,则是其没成熟的表现,和苦瓜一样,大家爱吃没成熟的它。 “好吧~” 沈小花略微失落,不过,在松开瓜藤、把瓜叶复回原位后,她又乐颠颠扒拉瓜叶搜寻着黄瓜。 沈青亦是如此。 片响,幸运之光普照。 沈小花接连发现几根大黄瓜,沈青也于繁茂的瓜叶之下,摘下一个成熟的大酥瓜。 摘完,沈青退出瓜地,并舀水泼洒,待土壤吸足水,又浇了黄瓜根,方担着两桶菜,和沈小花出了菜园。 此时,余晖已慢慢变淡,夜晚即将登场。 沈青将蔬菜洗净,切成合适大小,还用搭竹棚剩下的铁丝串起来,并调了个烧烤粉。 接着,木柴+玉米芯+麦秸,在院中生了一团篝火。 还搬来六块小土砖,两两摞到一块,三爪铁环放到土砖上,充当烧烤支架。 竹竿+铁丝制成的铁网,平放在支架上,沈小花搬来凳子,沈青端来碗筷、烤货、油和调料。 第118章:阴阳的打趣 篝火旁! 大黄早早卧在一边等候。 小狸也不追落叶了,蹲在沈青脚背上,抓他的脚趾头玩。 它懂分寸,抓时不伸出爪子的。 须臾,第一波烤串已烤熟,沈青撒上一点调料,让大家开吃。 沈小花拿了一串烤田螺,外面那层焦皮,嚼起来特别的香。 沈青则拿了一串烤知了猴。 大黄站起来,直勾勾盯着他。 沈青捋下一只知了猴,向上一抛,大黄便跳起张嘴接住,嚼吧几下便咽进了肚子里。 沈青又给它丢了些烤菜,便品尝起烤知了猴。 壳上有点糊焦味,但不影响口感,头有嚼劲,腹极香,尾部干瘪,却又嫩嫩的。 吃完一串,又嚼了点烤锅贴,吐到紫苏叶上,喂给小狸。 许是有过流浪经历,它一点也不挑食,给啥吃啥,吃时还会发出咕噜噜的享受声。 不过,待烤鱼熟透,它就去蹭沈小花的脚踝,发嗲的喵喵叫,获得一小碗无刺鱼肉。 中途,兄妹俩还吃了甜点---酥瓜。 外脆里酥,香甜绵滑,水分超足,最里头橘红色瓜瓤流出的汁液,更是比蜜还要甜。 流到手上,都不舍得擦,必须舔干净才行。 皎洁的月光,轻柔的倾洒下来,令杏香镇没了燥热和蝉鸣,陷入一片祥和之中。 以安宁村为例! 有的端碗吃饭,有的摇蒲扇拉呱,有的在搁院中打地铺,有的聚在一个屋,愁眉苦脸商量着怎样搞钱。 …… 此后一连多日,沈青清早去罗坝村,用异能捋顺、充盈枣树根部能量团,并按照树的指引,挖出埋在地下的火碱,倾倒在大塘内。 返程后,要么窝家里,要么跑镇上,买点下水、猪花油、陶缸等。 陶缸有60厘米高、一人合抱粗,铺点石子、砖头、水草,再倒20厘米深的水,便是绝佳的养甲鱼容器。 三只甲鱼,沈青原打算把大的宰了熬汤,只养两只小的。 沈小花却不肯,说先喂上几个月,等天寒了再吃,还揽下抓苍蝇、蜻蜓、蚯蚓喂甲鱼的活计。 傍晚,他会绞鱼食,拎到陶洼投喂,顺当给地里除除草。 黑鱼苗经过数天的投喂,已有了‘竹竿一拍水,就往声源游’的条件反射。 晚上,他或在院子里纳凉,或拿着几样工具,到扬树林照知了猴。 他不愿跑老远去油田家属院,镇上卖价低、竞争激烈,索性第二天,洗净煎着吃。 沈青本以为,治愈8亩地的枣林,需要16天的时间。 未成想,越往后火碱对枣树影响越大,枣树的‘病症’也越来越重,相对应的,治愈一株枣树所需能量也增加了。 每日,要比最初估计少治愈3-5株枣树。 因而,他用了二十天时间,才治愈了整片枣林。 好在,枣树反馈回的能量很喜人。 他内视一番,发现丹田枢纽站存储的能量,已占其容积的六分之五。 待升到二级异能,就不用接触植物,也能凭借意念,看清其根部能量团情况了。 在此期间,他还干了好多事情。 如! 陶洼的高粱步入拔节期了,也就是茎杆迅猛抽长,高粱穗俨然有了个雏形。 为博一个好的收成,沈青拉了一车又一车肥料,给高粱施肥。 还挥动锄头,锄了一遍地,松土、锄草、翻肥三效合一。 还抽空打理菜园,掐掉黄瓜、酥瓜的藤头(打扭),促使其生出更多的分叉,来增加产量。 采摘已成熟的蔬菜,自家吃不及,就送人,或者焯一下水,晒成干菜留着慢慢吃。 还捉吃菜的虫子,给竹棚内的鸡加餐。 鸡养了近两个月,已有1.5斤重,喙变成了棕黄色,羽毛也变硬了,为防止它们飞过隔板,跑进兔窝内,沈青剪断鸡翅外层的羽毛。 兔子也长大不少,白白胖胖,能正常进食了,无需特意掐嫩草尖来喂。 到扬树林,镰刀一挥,割上一篮草,便能喂一整天。 还曾背着大背篓,上了一趟青山,采点蘑菇、木耳、野果,顺便看一下陷阱,替换上面的饵料,瞅瞅有没有野猪踩落进陷阱内。 不过,自从上一头野猪被抬下山,陷阱再没了动静。 沈青还按照1:100的配比,稀释白醋,浇到枣树的树根处,来中和土壤的碱性物质。 还跑到前院劝了几回架。 爷孙俩,常因‘豆子未来要干啥’一事,而发生争执。 豆子奶思想保守,不敢掺和男人间的事,只多煮些绿豆汤、橘皮水,祈祷爷孙俩喝了能败败火气。 豆子爸那个样,要么不着家,要么喝得迷迷糊糊,即便是清醒了,也倚着檐柱,乐呵呵的看戏。 他心里对豆子有怨气。 一因豆子的存在,无时无刻不提醒他有个跑了的媳妇,让他觉得很没面子。 二因他一直想没收豆子干工分赚到的钱,他认为老子拿儿子的钱,天经地义,他的工分,不就是记在老爸的账上,奈何豆子不答应。 沈青劝架套路:一驱豆子到村内溜达一圈,冷静了再回家,二向豆子爷询问木床进度,吵归吵,闹归闹,活还是要干的。 豆子爷气归气,活却还是照常干。 沈青曾搂过几眼,木床整体框架已做好,就差一些细节了。 而豆子,肉眼可见的憔悴了。 …… 是日,7月29号,晴,瓦蓝的天空上,偶有几朵白云飘过。 沈青昨天治愈完最后一波枣树,就和罗福等人,约好今早来枣林查验治树成果。 罗坝村,村头! 坐在榕树下纳凉拉呱的人群,瞧见俊小伙又来了,赶忙纷纷阴阳打趣。 “小伙,罗福家的枣林,你给治好了没?” “嘁,多余问这个,若是治好了,能天天点卯似的往罗坝村跑?” “嗐,依我看,他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一丰腴如母牛的妇人,挺了挺傲人的胸脯,抛媚眼道:“小伙,中午甭回去了,嫂子给你包饺子吃。” 人群霎时哄笑一片,笑得前俯后仰。 沈青没搭理他们,径直略过榕树,进了罗坝村。 这种人,这种话。 你若臊得脸红,他们下回就变本加厉。 你若急赤白脸,他们斥你开不起玩笑。 你若马哈哈附和,他们背地讥讽人品。 第119章:村里事村里解 沈青懒得跟妇人动手,索性选择漠视,他向前走了百米远,就碰见了罗福。 罗福鞋底沾满湿泥,裤腿也湿哒哒的,腰间系一胯包。 “嗐,浇菜耽搁了些时间,原想着到村头迎迎你的,那帮妇女没为难你吧?” “没有。” “那就好。”罗福长舒一口气,“走吧,村长和大有,在村尾等着呢。” 罗坝村,有上百户人家,大部分人都姓‘罗’。 罗福,住在村头,罗广亮和罗有,住在村尾。 二人走到村尾时,只瞧见罗广亮一人,询问一番,得知罗有拉肚子,跑回家卸料了。 罗广亮:“懒人屎尿多,甭等他,咱们先走。” 随后,三人拐向紧挨玉米地的土路。 相较于之前,玉米抽高不少。 打弯的玉米叶又长又绿,还覆了一层有杀伤力的白毛,为抽穗构造一道保护墙。 谁若是露胳膊露腿的闯进去,铁定要被划出数不清的红痕。 红倒是其次,主要是痒,抓出血来,都止不住的痒。 片响,三人走到目的地。 大塘,塘内没了白色粉末,向下又陷了10厘米的淤泥上布满道道铲痕。 张庆昨天请人铲掉一层淤泥,拉去窑厂了。 沈青:“罗村长,火碱一事,调查出什么结果了?” 罗广亮警惕的往四周瞅了瞅,确认无旁人后,方开腔道: “我啊,按照张庆给的地址,找到了搁镇上卖火碱的老板。 老板称,那日送完货,走土路往镇上赶的途中,一跛脚穿着邋里邋遢,脸上摸锅底灰的男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男子自称是方庄的,清塘沟急需火碱消杀,愿意多花一倍的钱,买两袋火碱。 做买卖的,哪有把顾客往外推之理? 再者,那老板送货,总爱往车上多装几袋。 老板收了钱,给了那人两袋火碱,还让其在账本上签了名字---方大宇。 我一想想就知跛脚、邋遢、姓名全是唬弄人的,我向老板要了账本,仔细观察‘方大宇’三字。 那人下笔重、转折僵硬,要么不识几个大字,对‘方大宇’三字不熟悉,要么在刻意改变自己字迹。 我更倾向于后者。 百密一疏,还是叫我发现一些字迹特点。 如,横钩的‘横’向右下倾斜,写字跟打了直尺一样,字底下一线平,写完下意识在‘宇’字右下角点了个小点。 我爹是个夫子,我也算半个教书匠,现下村里20-35能识字的男的(女的嫁出村了),基本都是我教的。 我只想了一会,就认出那字是谁写得了,是---” 罗广亮抿嘴看向罗福,那人和他有关联,事情要不要讲全乎了,得由当事人做主。 “剩下的,我来说吧,唉。” 罗福长叹一口气。 “那人是我大伯家的二儿子,也就是我的二堂哥,叫罗壮。 我和村长上他家,拉他进屋,门闩一插,菜刀一亮,甩出有‘方大宇’三字的那页纸,唬他不说实话就直接报警。 罗壮怂了,承认一切都是他做的。 眼红的是他,拦车的是他,连续几夜溜到枣林埋火碱的也是他。 我刚打算承包枣林那会儿,手头上缺钱,我拎礼上罗壮家借钱。 结果被罗壮呲了一顿,骂我不安心过日子,瞎折腾啥呢?说自家都快揭不开锅了,没钱借给我。 罗壮家的条件,在罗坝村算上等了,揭不开锅,那只是个搪塞人的理由。 借钱,不借是本分,借是情分。 我当时没啥怨言,礼留下,就离开了,全当走了本家亲戚。 哪成想,罗壮见枣林快有收成了,竟生了红眼病,耍阴招搞破坏。 真是人心隔肚皮,长得人模人样的,心里是黑是红,只有鬼知道。” 罗福心火升起,气得脸胀红,罗广亮安慰道:“甭气,跟那种人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火碱一事,是罗福本家人干的?!! 果然,嫌你穷怕你富,笑你无恨你有,这种人在哪里都存在。 不过,二人说了一大通,半句没提报警的事啊? 沈青挑眉,“二位,罪犯都找出来了,不考虑报警吗?” 罗广亮和 罗福顿时沉下脸,还面面相觑。 也对,若报,早就报了。 罗广亮苦笑道:“报警,等于把事情摆明面上,那...影响太大了。 罗坝村除了枣林,还有石榴林、毛桃林呢。 收购商若借此事发挥,说罗坝村的果林都有可能被人动了手脚,果子有问题,猛压价,甚至是不收。 果农们不是白忙活了吗?欠下的债,又该拿啥还? 再者,若传出罗坝村风气不好,村里小一辈的嫁娶,可就难喽。 不能报警,但也不能让罗福吃哑巴亏。 由我作主,勒令罗壮下跪道歉,赔偿三十块,写下忏悔书,动机、过程、结果,都写得清清楚楚,还签名按手印,交由罗福保管。 我还吓唬他,称他再敢耍花招,我就用村里大喇叭,广播忏悔书上的内容,让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罗福看向沈青,“大有是个大嘴巴,肚中藏不住话,我和村长只跟他说了‘方大宇’一事,剩下的事,没敢告诉他。沈青,能帮忙保密,不跟其它人提这事吗?” 再敦厚的人,也有暴脾气的时候。 写忏悔书那天,罗广亮走后,罗福青筋暴起,按住罗壮狂揍。 揍到胳膊发酸,屋外传来小侄女的嬉笑声,他才打开门出去。 沈青眸光暗闪,笑道:“村里的事,村里解决,没啥可说道的。我一外村人,来罗坝村只管治树,旁的一概不知,也不会往外传。” 二人听了这话,脸上亦有了笑意。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喊,“喂,真是的,说好一起来,也不等等我。” 罗有一只手拖长竹竿,一只手摸向屁股,黑猴一般跑了过来。 “天杀的,那西瓜后劲也忒强了,都拉七八趟了。” 吐槽完,扭头看向枣林。 明媚的阳光下,枣叶支棱翠绿,大枣光滑有亮泽。 “沈青,你小子行啊。嘿嘿,我当时看走眼了,你啊,真有两把斧子。” 罗有伸胳膊想揽沈青的肩膀,沈青右移一步躲开了,鬼知道他手背到后面时,是摸肉,还是扣眼? “甭站在地头了,走,进枣林内,验一验治树效果。” “好~” 第120章:异能的猜想 与之前相比,枣林大变了样,不再死气沉沉了,枝繁叶绿,一片生机勃勃。 四周滋儿哇的蝉鸣声,本是扰人心烦的存在,罗福听着犹如天籁。 有声音,代表有生息。 罗福抬头环顾枣树,眼睛都看花了,仍未发现蔫吧的枣叶。 枣子仍硕果累累,压弯了枝头,绿中夹红,泛着诱人的光泽。 好了,真治好了! 罗福正欲抒发喜悦之情,阵阵‘啪哗’声,却打断了他的思路。 一扭头,瞧见发小高举竹竿,敲打着枣枝,数枚枣子卟卟掉到了地上。 罗福惊愕,“大有,你干嘛呢?” 罗有收起竹竿,拾起地上的果子,分给三人各一枚,“检验治树成果,光看怎么成,得尝才行。” 罗广亮气笑了,“甭扯犊子,分明是你嘴馋,想打枣子吃。” “欸嘿,村长英明,我就是想吃,怎么滴吧?” 罗有死猪不怕开水烫,果子往衣服上一擦,张嘴就啃。 嚼吧几下,眼睛发亮惊喜道:“哇塞,真好吃,你仨快尝尝。” 还没到熟的时候,顶多清爽中,夹有一丝丝甜味,能好吃到哪里去? 沈青咬了一口果子。 脆甜,鲜嫩,汁水丰盈。 未成熟的枣子,怎会有这样的口感,竟比街上卖的早熟品种枣子还要好吃。 是异能造成的吗? 穿到安稳年代,曾驱动异能,催发治愈了诸多植物,可品尝受过异能洗礼植物的果实,今天还是头一回呢。 而在末世时,受生存环境、植物异变、食物糊状做法的影响,真心感觉末世前原生态植物果实更好吃点。 回头找一些植物试一试,看看动用异能后,果实会不会变好吃。 若都变好吃了,那就想法冲到异能二级,好对陶洼内的庄稼动用异能,从而提高口感和卖价。 一级异能,需接触到植物,方能向其根部注入能量。 陶洼有五亩地,种满了菱角、高粱、大豆,一株株接触,得整到猴年马月啊。 卟--- 罗广亮吐掉枣核,“罗福,你要发了,这枣...脆甜脆甜的,等成熟了,还不知道要甜成啥样呢。 虽因火碱一事,要比旁的枣林,晚上市十天半个月的,但就冲这口感,压根不愁卖。 这些天,甭和媳妇腻歪了,在林旁搭个窝棚,夜里守在这,省的再出差子。” “好,听您的。” 罗福咬掉枣子头,吐掉了果柄。 于他而言,枣树治好了,是大喜,枣子异常美味,是狂喜。 他朝沈青感激道:“谢谢,真是太感谢了。 若不是你,枣林可就遭大秧了,我哪还有颜面,面对桃儿和楠楠。 我刚包下枣林那会儿,夸下海口说往后会让她娘俩季季有新衣,周周有肉吃,在村里挺着腰杆走路。 枣林若救不活,我不仅食言了,还会拉着她娘俩一同受苦。 我当初娶桃儿,只用了半袋麦子,已让人委屈了那么多年,我---” 啪!哗!哈! 罗福越说越激动,眸中噙着泪光,嘴唇颤抖,俨然一副要痛哭的架势。 然而,那突兀的啪、哗、哈声,不停打断他的情绪酝酿。 罗福不满的扭过头,只见罗有高举竹竿,用力敲打枣枝,一旦顺利敲下枣子,他就哈哈大笑。 “大有,刚尝过了,你咋还敲呢?” 回应他的,是更猛烈的敲打声。 “你...枣子还没熟呢,现在敲,不是瞎搭嘛(浪费)。” 罗有不听他的,继续挥动竹竿。 罗福冲上前欲抢走竹竿,罗有似猴一般跳着跑,边跑边回头朝发小做鬼脸。 “就敲,我就敲,有本事来抓我啊,略略略~” “你给我站住~” 就这样,俩人你跑我追。 罗福跑着跑着,感觉眼前场景有点熟悉,一段儿时往事慢慢浮现在脑海中。 也是在这片枣林,那时,枣树只比脚踝粗一点,高约六七米。 他和罗有爬树偷枣,被看林园罗八发现,边追边骂。 小时的罗有,边跑边扭头做鬼脸挑衅,罗福亦是如此。 忆起罗八弓背伸脖,似乌龟一般甩着四肢,他就忍不住噗嗤一 声笑了出来。 “呦,不哭啦?”计谋得逞,罗有停了下来,他可不想跟人搂肩痛哭,嬉皮笑脸道:“瞧你虚的,才跑多久,就满脸是汗。” 罗福回怼,“呸,你后背都湿透了,哪来的脸说我?” “最近锅盖吵着要吃甜的,我跑到天蓬街,花1毛买了个十斤重的大西瓜。 我以为捡了个大漏,未成想,切开后是个‘泡水瓜’。 操,锅盖不吃,全进我肚子里了,害我拉了七八回肚子。 锅盖没吃着甜的,正赌气不理我呢。我瞧你这枣子挺甜的,想整点回去哄哄锅盖。” 泡水瓜,指生长期内长时间泡在水里的瓜,成熟后,外表和普通瓜没啥区别,切开后,瓜肉多为暗红,甜度低,甚至有腐味,吃了容易拉肚子。 罗福笑了,“枣,给锅盖敲的?早说嘛,我还能不让你敲。” 罗有撇了撇嘴,当老子的想吃点果子,还得打亲儿子的旗号,啥世道嘛? 不过,一想到有甜枣吃了,他又咧开嘴角高挥竹竿。 罗福则折返回原地,适才他和罗有是绕着圈跑的,是以他只走了十来米,就走回了原地。 “若非大有搬出锅盖,我非按倒他捶上几拳不可。” 沈青好奇问道:“锅盖是谁?” 罗广亮:“罗有儿子,七岁了,正是招猫逗狗爱调皮的时候,还剪了个锅盖头。 村里人爱给孩子取贱名,狗剩、狗蛋、牛娃、扒铲、抓钩一类的,图个健康好养活。 甭理罗有,手腕敲酸了,他就不敲了。 咱们往里走,继续看。” 罗福点头,“好~” 三人走进枣林深处,绕了几圈,除东南角几十株枣树外,其余皆叶绿果亮的。 对此,沈青称东南角的枣树,昨天才挖出火碱、浇了营养药水,再过个两三天,就会恢复正常了。 其余四百多株枣树已治好,证明眼前小伙是个能人,罗广亮和罗福不疑有他,夸赞一番,就领着沈青往地头走。 他俩,一个想回村处理旁的事情,一个想向妻女分享喜事,再翻找出搭窝棚的材料。 走到一半,罗福打开腰包,掏出一长方形的纸片,递向了沈青,“喏,自行车票。” 沈青接过车票,低头仔细瞅。 第121章:豆子的未来 这年头,自行车牌子少,但却流传这样一句话:飞鸽快,永久耐,凤凰一辈子骑不坏,红旗可以搞买卖。 由此可见,凤凰牌属于耐用款。 “谢喽~” 沈青把车票揣进兜里。 罗福摆摆手,“谢啥,这是你应得的。 镇上供销社可能没有现货,你拿票去城里买。 买完,骑上大坝,体验一把劲风迎面,吹得衣服鼓鼓的,还往后拽的爽感。 嘿嘿,等枣子卖了钱,我再托人整一张红旗自行车票。” 走大坝,相当于绕远路,最终还是要拐回太任路的。 三人走到地头,瞧见罗有坐在塘边上,咔嚓咔嚓啃着枣子,塘坡上丢了一地的果核。 罗有余光扫见三人,扭头问道:“村长,火碱一事,真一点头绪都没了?” 罗广亮面不改色,“村子、姓名,都是假的,字迹也改了,还乔装打扮一番,叫我上哪找出这一号人物?” 罗福凝眸看向坡上的枣核,“罗有,枣说是给锅盖敲的,我咋瞅着...咋一大半进了你的肚子。” 罗有起身,揽住发小的肩膀,“欸嘿,我替他尝尝味。 大福,村长说得对,在枣子未卖成钱前,得搭个窝棚守着枣林。 一个人,咋看得完八亩枣林啊。 我来陪你,你守东头,我守西头,怎么样?” “咦,一股子屎味,你窜裤衩上了?”罗福嫌弃地拨开罗有的手,“不怎么样,想天天偷敲枣子吃,门都没有。” 说完,扭头就走。 罗有嬉皮笑脸跟上,央求让他守着枣林。 罗广亮望着二人远去背影,笑着摇头,“小时候闹,长大了也闹,欸,越闹感情越好。我们跟上去,沈青。” “好~” 随后,几人回到村里。 罗福等人,把沈青送到村头,又朝他感激一番,还送了一袋媳妇蒸的槐花豆渣馅包子。 榕树下纳凉的妇人们惊了,一脸的不可置信,凑上前问这问那,暗讽几人在撒谎。 直到罗广亮发话,众人才肯相信,有的附和夸赞,有的打探治树诀窍,有的阴阳人运气好。 沈青没理他们,与罗福等人打声招呼后,就直接往南走。 …… 小路两旁杂草丛生,沈青眼尖发现几株黑豆,摘下已成熟乌紫色的果实。 他边往前走,边抛起一粒粒黑豆,张嘴接住,咬破品味醇香酸甜之感。 走了半小时,沈青回到了家。 堂屋的门是锁着的,估计小花又去扬树林了,沈青抓了几只虾干,就着槐花包子吃。 大黄闻着味走上前,吃掉地上的虾头,鲜味还引来了馋猫。 小狸爬出猫窝,风一般冲到门口,‘∞’走位刮蹭人的脚踝,还仰头喵喵叫。 精心喂养了半个月,小狸变了样。 浑身有点肉了,绒毛茂密,还油光水滑的。 猫身刮蹭脚踝时,会有麻酥酥、软软的触觉。 性格也更活泼了,爬看桃、咬栀子、钻土豆秧、踢树叶、逮虫子、跑酷,疯到筋疲力尽,才肯找地睡。 不过,幼猫嗜睡,它一天要睡18-20小时,再刨除吃饭,玩的时间并不多。 喵呜--- 小狸不蹭了,改扒人脚踝了。 “别急,有你的份。” 沈青剥了一个虾干,将虾仁掰成几块,丢给了它。 小狸叼起一块,边嚼边发出咕噜噜声,吃完整个虾仁,蹲在沈青脚背上舔爪爪洗脸。 沈青一动脚晃掉它,它就又爬了上来。 歇了片刻,就见沈小花拿着麻袋、竹竿,往院里走去,身旁还跟着豆子。 “又去够蝉蜕了?” “嗯。”沈小花晃了晃麻袋,“都是我够的,没让豆子插手哦。哥,豆子找你有事。” 说完,迅速溜进了仓库。 沈青看向豆子,“找我啥事?” “正事!” “那进屋谈。” “好~” 二人进屋坐下,沈青倒了三碗凉茶,茶色微红透亮,豆子端起小碗,一连饮了好几口。 “酸,余味又有一点甜,喝了颇感神清气爽,这是拿啥熬的啊?” “不是熬的。我之前赶山,摘了点李子,去皮去核对半 切开,晒成干装进麻袋内,这水...就是用李子干泡的。” “这样啊~” 他也曾赶过山,拾板栗、采蘑菇啥的,也碰到过矮化的李子、毛桃、桑葚等,只想着摘点解解渴,没想过野果还有旁的用处。 人家赶趟山,都能整出不一样的‘花样’,豆子打心眼里佩服。 这时,沈小花抱着小狸走进堂屋,喝了一碗李子水后,安静的抚摸小狸的绒毛。 沈青打量着豆子,脸虽然憔悴,精神头却不错,但眉梢之上,仍有一丝愁绪,估计未来要干啥,心里有了方向,但还未具体到某一个点。 “豆子,你未来要做啥,有眉目了吗?” 豆子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有,但没完全有,我想让你帮忙出出主意。” 说着,从兜里摸出一张叠成方片的纸,递了过去。 沈青接过纸,打开看了起来。 纸上罗列诸多职业,如扛沙工、渔船工、窑工、矿工、采油工、摊贩等,除摊贩外,其余皆打了大叉。 “你想摆摊做生意?” “嗯。 我费尽脑筋,才想出十来个对人要求不高,但总招人的活计。 我跑沙谷河坐船试了一下,头晕得厉害,差点翻栏栽进河里,扛沙、打渔是不行了。 再刨去拿命换钱的,只剩下摊贩了。 我不死守一条街,我整流动的。” 流动摊贩? 这年头,政策放开了,整辆车,做点小买卖,也挺好的。 “摆摊...你年轻力盛、习惯早起、还会算账,可行。打算在哪摆,卖什么?” “搁学校门口摆,我问过人了,再过半拉月,学生们就开学了,至于卖啥---”豆子不好意思笑了笑,“小花说,她学校门口有卖搅糖、文具、头绳、弹子的,我...实在拿不准要卖啥,大青,帮忙出出主意呗。” 沈青凝眸陷入了沉思。 校门口生意,大都围绕用、玩、美、吃展开,前三个替代性太强,他倾向于‘吃’。 想要钱包鼓鼓,定要卖价廉、色香味俱全、老远闻到就流口水那种小吃。 可是,哪一种小吃,符合这些特点呢? 沈青想得眉头发紧,忽的,余光扫见对面‘黑豆’样的脑袋,顿时来了灵感。 第122章:辣条初研制 豆子不解,“田螺腥得很,还满沟都是,谁愿意花钱买它?” 他却不知,香辣炒田螺,在镇上中学已有一席之地。 “不腥的。”沈小花摇头,“我哥做的田螺,香香的,辣辣的。含住螺尾一嗦,就能嗦出整颗螺肉,可好吃啦。” 沈青上一回卖田螺,给家里留了一碗,沈小花放学回家后,尝了一些,惊叹比炒田螺肉还要好吃。 豆子孤疑,“炒田螺...真有那么好吃?” 沈小花点头如捣蒜,“真有,不骗你。” 豆子顿时信了八分。 田螺,随便找一水沟,花个半拉小时,就能摸一大篮。 卖它,岂不就是稳赚不赔的无本买卖。 “大青,你看我卖炒田螺,怎么样?” 豆子目露希冀。 “不怎么样。” 哗--- 一盆冷水浇在豆子的头上。 且不提沈青兜售炒田螺秘方时,答应过小卖部老板,绝不会再把秘方告诉旁人。 单单那复杂又耗时的做法,如吐泥沙、刷螺壳、剪螺尾,就够人喝一壶得了。 豆子泄气:“炒田螺不行,那我卖啥?” 沈青嘴角牵起,“辣条。” “辣条!!!” 桌旁二人惊得异口同声。 沈小花不太能吃辣,不代表不爱吃辣,平常放学时,偶尔也会花几分钱买上一片,路上和小美撕着吃。 豆子吃过那种‘豇豆’形状的辣条,一想到麻麻辣辣的口感,就忍不住流口水。 “大青,你的意思是...去找供应商,低价批发辣条,再摆到校门口卖?” 沈青摇了摇头,“自己做辣条卖。” 豆子皱着眉头,“可我不会做啊!” “甭担心,我会做。” “哥,要做那种片状的,上面有压痕,能一缕一缕撕着吃的辣条吗?” 沈小花激动道。 豆子:“我吃过那种圆长的辣条,不能撕着吃,但...没有对应机器,整不出那种形状吧?” “谁规定辣条,只能是你俩描述的形状,镇上有一家作坊,店里做的一种东西,是辣条现成的原材料。” 豆子追问,“哪一家店?” “镇东头,供电局对面,葛麻子家。” “葛麻...那不是榨油坊吗?”豆子回忆一番,“还卖豆饼、豆粕、蛋白肉、豆翅膀一类的。” 啪--- 沈青打了个响指。 “对头,蛋白肉+秘制调料,就能整出辣条。 豆子,我家没有豆子,你家里有吗? 有的话,装上半布袋,拿到镇东头,托葛麻子挤成蛋白肉。 拿回来后,我试着做成辣条,成功了,再谈其它。” 蛋白肉,是一种豆制品,由大豆反复碾磨、热挤压制成,因营养丰富,又有肉一样的口感,而得名。 “不用那么麻烦,我家年前压的蛋白肉,还剩下两挂呢,我这就回去拿。” 豆子起身跑出屋,很快,拎回一挂蛋白肉。 说好两挂,却只拿一挂,豆子讪笑。 “嗐,那一挂...被我奶泡盆里了,说是要调成凉菜,让我爸吃了醒醒酒。 嚯,醒酒还是下酒,真不一定呢。 大青,喏,给。” 沈青接过蛋白肉。 很脆,一不小心,就会碰碎边边角角,但却储存得当,表面无积灰、霉斑,嗅之有清香。 “你俩等着,我这就去做辣条。” 说完,沈青来到厨房。 将那挂蛋白肉,掰下来四分之一,剩下的滚水焯两分半钟,过凉水后分成三份。 如此,便有四份蛋白肉。 接着,花椒、孜然、茴香、辣椒,按照一定配比,丢进石臼里,细细碾磨成粉。 再加盐、孜然粒、五香粉、芝麻,搅拌均匀放到一旁备用。 紧接着,凉油下八角、花椒、香叶、小葱等,慢慢炸焦、炸香。 撇掉焦渣,热油分三次,泼进调料碗中。 滋啦--- 混合调料一遇热油,就滋啦冒出香味,沈青还往里滴了一点白醋,迫使调料完全释放内里香味。 随后,对四份蛋白肉动手。 一份,撕成小片状。 一份,过热油炸至焦黄。 一份,也就是未焯水的那份,上汽蒸四分钟。 三份分装在三个盘中,并都淋上一层调料,放到一旁腌制。 最后一份,切成半个巴掌大的方片,涂上稀释后的薄薄的麦芽糖,摊平铺在铁片上。 将灶膛内的木柴,往四周拨一拨,留出一小片空地,好用来放铁片。 末了,木板封住灶膛口,借用木柴的余温,将其烤脆。 烤好,拿出来,抹上一层调料。 如此,四份辣条,算是做好了。 …… 咚--- 辣条被端上了桌。 色泽红亮,香气扑鼻,勾得人馋虫躁动。 沈小花两眼发亮,“哥,能吃了吗?” “吃吧。” “好耶~” 她捏起一小辣片,入口咸、辣、麻,咀嚼一下,便由内向外滋水,呃,味道霎时消了一半。 “好吃,麻麻辣辣的,就是...跟外面卖的比,还差点意思。” “我尝尝。” 沈青捏起一小辣片,嚼了几下,便知问题出在哪了。 “焯熟又浸了凉水,导致泡浮囊了。一嚼就滋水,口感像辣条、凉菜的结合体。好吃,但卖不上价,尝尝其它的吧。” 豆子把手伸向蒸的那份辣片,尝之颇感惊艳,“好吃,不滋水,够格拿出去卖了。” 兄妹俩尝了后,也认可豆子的话。 随后,沈青捏起一炸的辣片,一嚼嘎嘣脆,麻辣味很浓,细嚼几下,眉头皱了起来。 “脆是脆,但蛋白肉本就薄,炸了之后更薄了,吃它...光吃调料了,下一个。” “我来~” 沈小花欢呼,她捏起一烤的辣片,一嚼也是嘎嘣脆,味道嘛,却和烤的差别很大,多了甜味,还很有嚼劲,且辣而不燥。 她激动道:“哥,这个好吃,比外面卖的还好吃,卖它,指定能成。” 沈青和豆子也尝了尝,豆子评价:甜口的,能卖得出去吗? 沈青笑了笑,“这你就不懂了吧。甜,可以提鲜,又可以解辣,还能锁住麻。这样的口感,学生更容易接受。” “那行,就卖第二个和第三个。 可...你做辣条时,我被香味勾得跑厨房门口搂了几眼。 我瞧见你往蛋白肉上刷麦芽糖,又塞进灶膛里烤了。 桌上的四份里,只有第四份是甜的,那么...灶膛太小,一天轮轴转,也烤不了多少的。” 第123章:偷瓜贼现身 烤,可不是西方独有。 《齐民要术》里,煎、炸、烤、煮、蒸等,都曾详细描写,烤鸭、烧饼、囊制作时,都需用到烤炉。 豆子迟疑,“烤炉...谁会做?” 沈青:“我会。” “那感情好。”豆子目露期待,“大青,我知道的,特好吃东西的做法,一般都不外传。辣条秘方,我可以花钱买。或者...咱俩合作,你做辣条,我拉出去卖,利润按---” “打住。” 沈青抬手截断了他的话。 辣条秘方,他暂时没打算卖,后续慢慢改进,研制出更妙的口感,其创造的价值,绝对远超100块的炒田螺秘方。 还有,沈青可不愿天天困在制做辣条上头。 “嗯,可以合作。 这样,蒸、烤、卖,都由你来干,我只提供调料。 合作方式,我想了两个。 一,你从我这买调料,价格未定,但绝对不低。 二,我以‘调料’入股,每月刨除各项成本,包括你的人工费,利润要分给我三成。 你倾向于哪一个?” “容我想想啊~”豆子低头沉思。 选第一个,相当于单干,赚了赔了,全得独自承担,他虽摆摊卖过知了猴、自家种的菜,但受众、地点,皆和这一回不一样,令他心里直犯怵。 选第二个,打兜里掏出的钱,可能会比第一个多,但有人帮忙分担风险了,而且大青脑瓜子灵活,假如生意不好,能想出提高生意的点子。 “大青,我选第二个,等摆了摊,我每天都记账,保准算得丝毫不差。那个...啥时候砌烤炉啊?” “制烤炉,要用到砖头、沙子、水泥、碎石、玻璃瓶、石板等,材料备齐了就砌。” “我上街买水泥和玻璃瓶去,其余都有现成的,大青,你吃完午饭,就来我家砌吧。” “没问题。” “我这就回家去,跟我爷说这事,省得他再逼我学做木工,我能拿点辣条,让我爷试吃一下吗?” 有实物在,会更有说服力的。 “拿呗。” 说完,寻来一空碟。 豆子接过空碟,往里夹了些辣片,便起身走出屋子。 …… 挂满一串串绿蝴蝶的枫杨树下,豆子爷坐在小板凳上,握着砂纸打磨抽屉上的毛刺。 忽然,一股香辣味飘入鼻尖,扭头一看,是犟孙回来了,手上端一白碟,盛着红亮的...豆皮? “不帮忙做活,你又干嘛去了?” “爷,我去后头整了一点好吃的,要不要尝尝看?” 豆子爷瞪眼,“起开,拿远点,甭耽搁我干活。” “尝尝嘛,很好吃的。” 豆子举起小碟,往人脸前凑。 豆子爷没折捏了几片,眸光暗闪,“咸不咸,辣不辣,甜不甜,有啥子吃头?” “爷,你嘴真叼,这是大青做的辣条,我仨尝了,都觉得味不错。 我和大青商量好了,我俩合伙搁校门口卖辣条爷,你觉得怎么样?” “大青,做事沉稳,脑瓜子灵,跟着他干,不吃亏的。” 豆子惊喜,“爷,你同意啦?” “嗯!你要是吊儿郎当拖人后腿,就麻溜跟我学做木工。” 豆子肃然的抿了抿嘴,暗暗发誓定要认真做事,让爷看出他的决心,“我不会吊儿郎当的。” 说完,往屋里走去,他急着上街买水泥。 “等一下。” “怎么了?” 豆子爷抓了一把辣片,冷漠道:“走吧~” 豆子:口是心非? 嘴上说着嫌弃,实则很喜欢吃!!! 豆子笑着往里走,豆子爷咀嚼着辣片,别说,咸、辣、麻、甜,四味凑到一块,还挺好吃的。 豆子走进屋,迎面撞上一醉鬼---张建民。 豆子爸猛吸鼻子,“臭小子,得了好吃的,也不知道孝敬老子。” 他抓起一把辣片,就往嘴里塞,嚼几下辣到嗓子,咳着往外喷‘红碎’。 豆子心疼的望着一地‘红碎’,豆子奶拿来铁锹、扫把,清理堂屋地面。 …… 另一边,沈小花擦净手上的红油,余光扫见了条几上的包子。 “哥,午饭不用做了, 就吃包子和辣条吧。” 沈青收起桌上的辣条,“辛辣物不能多吃的,我抓点油渣,再去屋后摘点菜,整一小锅烩。” 说完,拎一藤篮,来到了菜园。 …… 烈阳炙烤下,菜都蔫吧了。 沈青来菜园,一是想摘点菜,二是想验着异能,能否提升果蔬口感。 他走到番茄秧旁,或青或粉的果实,压弯了秧枝,垂到了地上。 沈青摘下一颗粉红的,接着,握住秧枝,凝神感知到根系内部的能量团后,驱动掌心涌出一节蛛丝,涌进番茄根系。 霎时,茎叶微微摇曳起来,越摇越笔挺翠绿,果实也变得红又亮,他果断又摘下一颗番茄。 味蕾,是最直接的检验器。 沈青先啃粉的。 沙软绵密,酸甜适中,啃到后头,可能味蕾适应了,竟有些寡淡。 沈青再啃红的。 柔软气芳,甜度翻了一倍,啃花托那里时,味蕾也可以品尝出酸甜可口感。 他起身来到黄瓜架旁,重复之前的操作,摘了两根黄瓜,一根,是正常生长的,一根,接受过异能的洗礼。 啃了对比一下,两者水分差不多,但后者更加脆甜、清爽、芳香。 随后,他又踏进酥瓜地,弯腰拨开叶子,掐掉一熟酥瓜,握住一旁的藤茎,凝神向远处根系注入异能,再顺着藤枝搜寻。 末了,于泛黄的层层瓜叶下,发现一大酥瓜。 瓜上有一豁洞,桔红的瓤汁,向外流淌着,洞旁有一偷瓜贼。 个头不大,四肢短小,脑袋埋进豁洞内,滋滋啃食着瓜肉,背部长满锋利的硬刺。 是的,偷瓜贼是个小刺猬。 刺猬,杂食动物,受惊时会卷成一刺球。 刺猬,与狐狸、黄鼠狼、蛇、老鼠,共列为民间五大仙,它们成仙前各有难关要渡。 比较知名的是,黄鼠狼半夜拦路人,阴恻恻讨封:“老乡,问你个事,你看我像神,还是像人?” 回答像人,黄鼠狼道行废了,恼怒之下难念爪沾血腥。 回答像神,黄鼠狼修成正果,但会以报恩的名义,缠着你和你的子子孙孙,直到你这一脉死绝了。 而刺猬的渡难是---过马路,横穿车水马龙的道路。 第124章:简易的烤炉 此刻,瓜旁的小刺猬,仍在埋头滋滋啃瓜肉。 沈青突然想起来,头回发现菜园进了偷瓜贼那天,他称抓住后,要一脚将它踢到百货大楼。 眼下,甭说踢了,抓都不够呛。 “喂,别吃了~” 这一声呵斥,惊动了偷瓜贼。 它猛地抬起头,三瓣嘴和小黑鼻糊满了瓜汁,圆溜溜的眼睛,发懵的望着庞然大物。 刺猬:??? 夭寿哦,都怪瓜太好吃了,大怪物走到跟前,都没有发现。 它受了惊,没卷成个刺球,反而扭头穿梭于瓜叶下。 甭瞧它腿短,跑起来还挺快。 沈青凭借簌簌晃的瓜叶,判断着刺猬的方位。 他怕踩断瓜藤,便大步跨出瓜地,正好瞧见刺猬似晾衣绳上的毛巾般,挂在篱笆最下面的横杆上。 刺猬后腿乱蹬一翻,方翻过横杆,溜进了蚕豆秸秆垛。 一般来说,蚕豆和油菜一样,在九成熟时整株割下,拉回家里晒干,再用‘连盖’打出蚕豆,秸秆垒到院角。 是以,地头鲜少出现蚕豆秸秆。 但凡事都有例外,比如,长在边边角角的蚕豆,会晚几天再熟,割下来已是十成熟。 农户便就地展开晒布,蚕豆秧往布上一放,便啪啪挥动连盖。 捶完蚕豆留下的秸秆,是堆到地头,还是拉回家,全凭主家的心意了。 未成想,紧挨着菜园的秸秆垛,竟被刺猬做了窝。 沈青返回瓜地,摘下那个豁洞酥瓜,掷到蚕豆秸秆旁,再顺着那根瓜藤,继续搜寻。 须臾,他于瓜藤尾端,发现一中等个头的酥瓜。 瓜柄打弯发蔫,说明瓜熟了。 果断摘下,与手上另一酥瓜比较口感。 结论:后摘的那个,外脆里酥,酥而不面,香甜如蜜,明显更胜一筹。 一回是碰巧,二回是偶然,三回可实打实证明异能有提升口感效用。 沈青眼眸微眯,笑望青山方向,那可是异能‘1级冲刺2级’的好地点。 他又搜罗几个瓜,摘上一篮菜,分给兔子、母鸡一点,便出了菜园。 茄子,切滚刀块,辣椒,切成菱形,豇豆,掰成小段,番茄,切成大块…… 起锅烧油,油热下菜,加料炒香后,撒油渣,兑水煮个十分钟,再撒点荆芥,即可出锅。 主食,是大锅热的包子。 兄妹俩一口包子,一口烩菜,吃得那叫一个爽。 另一边,蚕豆垛底,探出一个小脑袋。 黑豆样的小鼻子抽动几下,没嗅到大怪物的气息(刺猬视力弱,靠气息分辨事物),便胆大的溜到酥瓜前,大口啃食瓜肉。 啃了几口,就朝身后发出酷似小狗哼唧声。 很快,蚕豆垛又有了动静,冒出一大二小三只刺猬,它们溜上前,围着酥瓜大快朵颐。 …… 午后,蝉鸣悠扬,尽管燥热依旧,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特有的慵懒与宁静,让人直犯困。 沈青躺床眯了一会,便去了豆子家。 豆子正用背篓,打屋后向院里运青砖头。 豆子爷握着砂纸,打磨着木床,称磨掉毛刺,再刷两遍核桃油,过几天阴干了,就能搬回家用。 家具,一般刷核桃油和木蜡油。 二者皆属于干性油,涂抹在家具表面,阴干后会形成一层油膜,能防潮、防虫、防止木材开裂。 沈青表示慢工出细活,不急。 哗--- 豆子倒出篓内的砖头,“我刚载了半袋大豆,送到葛麻子的作坊,大约明天能全做成蛋白肉。 还买了几袋水泥,又去收破烂那淘了些玻璃瓶。 大青,我们要做烤烧饼的那种烤炉吗?” “不是。”沈青摇了摇头,“制法简单,今天加点班,就能整好,模样...有点像土灶,但锅是翻过来的,锅沿下是平的,锅壁有个洞,充当灶膛使。” “哦~”豆子听得似懂非懂,“不管了,我听你指挥,就行。” “动工之前,先选定一个地吧。” 豆子环顾四周,动火的家伙,得离住房、秸秆垛、树王远一点。 “厨房侧面,怎么样?” 沈青往东搂了一眼,那是块平整的空地,被烈阳晒得发白,“可以,动工吧。” “好嘞~” 沈青用生石灰,在空地上画出长1.6米,宽1.2米的区域。 二人挥动抓钩,扒松上层的软土,铲走再撒上一层黄土,并用石滚压瓷实了。 水泥+沙子+水,搅成浓稠状,用刮刀抹到青砖上,在四周垒墙。 值得一提得是,东边的那堵墙,中间不砌,充当储物门使。 沈青砌了十几块砖,就发现自己不是这块料。 砌得歪歪扭扭,很影响烤炉底座的稳固性。 遂站到一旁,指点豆子怎么砌。 砌到80厘米高时,上三块长条形青石板,平铺在墙顶。 随后,视青石板为底,继续砌砖,砌到30厘米高为止,东边那面,无需再留空地。 向30厘米高的区域内,依次倒入姜石、石子、碎玻璃、沙子,并使劲压平。 再铺上一层青砖,充当烤炉底部的保温层。 以区域对角线交叉点为圆心,画个直径1米的圆。 以圆为底,用沙子堆出一个半球体,两侧各插一根2.5厘米粗的木棍。 将报纸打湿,贴在沙子、木棍的表面。 挖一些黄土,过筛后分成三分。 一份,加水搅成面絮状,团成小臂粗的圆柱,垒到报纸上,糊满,再用手戳出无数小坑。 一份,加水、麦秸碎搅成面絮状,团成圆柱,垒到小坑上,糊满后,两侧各贴数个玻璃瓶,使劲把瓶按进泥里。 一份,加水揉成泥团,厚涂到看不见玻璃瓶为止。 沈青持着小铲,铲掉一大块泥土,修一修截面,整出一长方形的灶膛口。 整到这,烤炉的制作,算是初步完成了。 忽然,一只大狸花冲进院子,嘴里还叼着一只麻雀。 豆子咧嘴一笑,指着已被泥土包裹成圆锥状的木棍道:“嗐,它挺像猫耳朵的,就是---” 沈青用手,在圆锥上,压出了凹痕。 豆子赞道:“欸,这回更像了。” 狸猫撇了豆子一眼,便溜到檐下,咔嚓咔嚓咀嚼着麻雀。 那只猫油光水滑的,一身的腱子肉,但眼睛总是半眯着,那是混社会的标志。 猫混没混社会,从眼睛就能看出来。 没混,眼睛全睁,清澈、活泼、烂漫。 第125章:腐烂的蘑菇 哗--- 沈青用井旁盆里的水,洗掉了手上的泥。 “豆子,明天黄泥干透定型了,你从灶膛口,掏出报纸和沙子,木棍也给拔了,那是烤炉的烟囱。 你往炉里烧点木柴,烧到木柴发红、无明火,把柴拨到一边。 和碗面,擀成多个小圆饼,丢进炉内,烤个十分钟,就拿出来。 这啊,叫做开炉。” “好~”豆子默默记下要点,“大青,天都黑了,留下来吃饭吧,把小花也喊过来。” 沈青抬头望天,暮色已经模糊,月亮、星星,才刚刚探出头,散出的光芒,柔和又微弱。 “不了,中午做的锅烩,还剩下半锅,今晚不吃,明天就馊了。你开完炉,给我留几个饼,就成。” 说完,扭头回了自家小院。 “哥~”沈小花抱猫冲上前,兴奋道:“我发现一特好玩的事情。” “啥呀?” “我给你演示。” 沈小花张嘴,咬住小狸后脑壳上的毛,并左右摇晃自己脑袋。 沈小花松嘴,小狸却含住她的手腕,并摇头晃脑,整完还抬头盯人看,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哥,好玩吧?” 沈青坏心眼拨弄小狸耳廓内的毛,害它不停抬抓擦耳,“嗯,是挺好玩的。” 猫,好奇心和学习能力,都很强。 小狸模仿咬住-晃脑,是认为沈小花在教它捕猎,自从养了它,家里虫子少了很多。 喵呜--- 小狸被欺负急了,脑袋埋进沈小花的肘弯,势要把耳朵藏起来。 沈青不再逗它,进了厨房,开始热烩菜和包子。 …… 翌日,晴。 通往青山的小路上,两旁长满了杂草。 大黄选中一矮灌木,抬起了一只后腿,施完水肥,提速往前冲,跟上主人的步伐。 沈青此行目的。 一是,搞点山货; 二是,寻找病树,异能帮忙治病,再接受反馈回的能量; 三是,看看陷阱,替换诱饵; 上了鸡头峰后,沈青寻着记忆,走到一株根部铺满厚厚一层枯叶的槐树旁。 他小心翼翼拨开枯叶,露出一小片成簇的、腐烂成水的灰树花。 霎时,霉味+臭鸡蛋味,一个劲往鼻子里蹿。 沈青屏住呼吸,将枯叶踢回原地,扭头跑了十来米,才敢大口呼吸。 他拾起一根树枝,走到一簇灌木丛前,其周围亦有一层枯叶。 用树枝拨开枯叶,露出七八个土包青子,挨个戳了戳,没有爆黑雾,果断摘了丢进麻袋内。 呜汪--- 远处,传来急促的犬吠声。 沈青循声走上前,大黄正围着一丛荆棘转圈。 他蹲下来,透过细枝缝隙往里瞅,瞧见一窝褐伞白杆的大家伙。 是牛肝菌。此菌鲜嫩爽滑,自带酱香味,素炒、闷饭、炖汤皆可。 长在荆棘丛里,想摘走...需要费点心思了。 沈青不打算放弃野味,他卸下背篓,拿着木棍和网兜,走向尖刺横生的荆棘丛。 木棍拨开交错的荆棘条,脚底斜踩荆棘根,迫使它们向两边倒。 如此,开辟出一条仅供一人通过的小路。 须臾,沈青来到牛肝菌旁。 弯腰去摘时,鞋底挪了一丢丢,而骤然没了束缚的荆棘条,颤颤颤,划伤了他的胳膊。 火辣辣的,红痕边缘,还有点肿。 沈青没当回事,采大留下,摘光大个牛肝菌丢进网兜内,便原路原法返回了。 他背上背篓,“大黄,走,去看看别的菌窝子。” 随后,沈青领着大黄,穿梭于板栗林中,寻着记忆,拔开一处处落叶。 运气好,会发现鲜嫩的蘑菇。 运气差,会直面一滩腐水或能喷黑雾的土包青子。 背篓的容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菌菇们消耗掉。 待记忆中的菌窝子,被全部翻找完,沈青凝眸环顾四周,发现一株板栗树的叶片上,布满了白粉状物。 他可不认为有谁闲得没事干,往鸡头峰搬一袋生石灰,爬高撒在树叶上。 沈青走到那株板栗树旁,抚摸树干凝神感知,果然,其根部能量团,布满了灰点。 他驱动异能,替树剔除、击破灰点,作为回报,树反馈回可观的能量。 沈青往前走了百来米,继续搜寻生病的树,搜到了,就驱动异能治病。 大黄在草丛里乱窜,蚂蚱、蝴蝶、草蝉,都是绝佳的玩具,但它与主人的距离,永远不超过150米远。 良久,太阳南移,将鸡头峰整得跟蒸笼一样热,呼出来的热气,都仿佛能烫伤人中。 治完第15株树的沈青,突感脑袋发晕,扶树站了片刻,吸纳树反馈回的能量,就缓过劲了。 从头到尾,都未出现膝软和眼黑,看来,今日异能驱使还未达到峰值,头晕,是太累太热导致的。 大黄察觉异常,吐掉草蝉,哼哼唧唧,蹭他的小腿。 “没事,热得有点头晕罢了,这会子好多了。走,去溪边玩会,我带了鱼篓,看能不能抓几条小鱼熬汤喝。” 溪水,干净清澈,生活在那里的鱼儿,个头不会太大,但肉质鲜甜,特适合熬汤了。 呜汪--- 大黄兴奋的回应,它身批短密的皮草,却只有舌头、脚掌能出汗散热,它特想卧进溪水里纳凉。 一人一狗往坡下走,来到溪流地带。 和之前一样,沈青没径直走到溪边,而是止步在离溪五米远的草丛内。 他两只手握成筒状,一只叠一只放到右眼前,透过小孔,搜寻溪边有没有喝水的小动物。 忽的,一只灰色的、舔溪水喝的野兔,映入了他的眼帘。 民间有句俗语---兔子一喝水就会死。 因此,有人误认为兔子不能喝水。 其实,俗语的原话是:兔子一喝脏水,就会肠断而死。 兔子肠道特殊,是直肠子,对饮用水要求较高,如果水源和食物不卫生,就会出现腹泻、肠炎、感染,甚至是死亡。 是以菜园竹棚内的水盆,盛得一直是凉白开,而且,一天一换,从不过夜。 沈青望着舔水的野兔,心动了,想吃红烧兔肉了。 弹工射程45米,他估算一下距离,野兔离他38米远,尚在射程之内。 大黄也看到了野兔,它绷紧身子,四肢向后斜,摆出冲刺预备姿势。 沈青掏出弹弓,放好弹子,并将皮筋拉紧,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兔头。 忽的,似乎对岸某样东西,吸引了野兔的注意力,它抬起头,直愣愣的盯着对面。 第126章:小溪捉螃蟹 沈青将弹弓的皮筋拉到了极限,瞄准兔头,啪,送开手射出了弹子。 嗖--- 弹丸划破长空,精准击中野兔耳后的位置。 野兔顿感体麻头眩,扑通,倒在地上抽搐乱蹬。 汪--- 大黄后肢发力,一记漂亮的飞跃,便跨过了草丛,稳当落地后,风一般向前冲。 沈青卸下背篓,拿着麻绳也在冲,但他和大黄的距离,却在不断的拉远。 不愧是土猎犬,跑起来像猎豹一样快。 很快,大黄冲到了兔旁。 它张嘴咬住了兔脖,还疯狂甩动脑袋,让狗牙嵌得更深的同时,还能防止野兔乱蹬弄伤它。 野兔受了惊,四肢果然蹬得更厉害了。 沈青冲过来后,第一时间掏出麻绳,打成活套,用上一回套住陷阱内野猪的法子,套紧野兔的四肢。 他抓着兔耳拎起兔子,掂量一下,约有三斤多一点重。 兔颈上的毛,被血染湿了一小片,还咧着三瓣嘴龇牙,眼里很是不服气。 沈青就近薅点茅草,拧成草绳,缠紧兔子嘴,并打上死结。 又拨掉狗嘴里的兔毛,“好狗,这回野兔不卖了,留着自家吃。你在这等着,我去取背篓。” 汪--- 大黄答应得好好的,可当沈青取完背篓回来时,原地早没了它的影子。 “大黄~” 沈青环顾四周,茅草坡上没有,前边鹅卵石路上没有,溪...好吧。 大黄惬意的泡在溪水里,眼睛半眯着,只有脑袋露在水面之上。 其身旁有一板凳大的黑石头,石头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沈青脱掉鞋袜,换上乌拉草编成的草鞋,斜背着鱼篓,下溪来到石头边。 看清石头上有啥后,整个人都麻了。 那上头,爬满可怖丑陋的虫子,浑身披甲,头上有大螯,身子一节一节,两侧长满腿。 是水蜈蚣,也就是巨齿蛉虫的幼态体。 巨齿蛉,因长有一对大螯而得名,成虫在水域产卵,幼虫孵化后生活在水中,靠捕猎蜉蝣、蝌蚪、鱼虾为生。 时机成熟,幼虫会爬到水草上,挤破甲壳,长出翅膀,在附近生活、捕猎、繁衍。 水蜈蚣富含高蛋白,沈青嫌它太丑,不打算捉些炒着吃。 哗--- 大黄站起来,哼哼唧唧,拿腰对着人。 沈青扭头一瞅,一只螃蟹正夹着它的腰。 只有一颗砂糖橘大,爪子却很长,不然也夹不到大黄的肉。 他将大黄按进水里,轻弹螃蟹的硬壳,它立刻松开螯钳,横着甩腿想要溜走,却被人抓起丢进鱼篓内。 鱼篓上有盖子,不用担心螃蟹会越狱。 沈青打算多抓点螃蟹,刷净带壳下油锅,炸红炸酥捞出,撒点调料粉,一嚼,嗐,嘎嘣脆。 小溪里石头很多,大小都有,溪水流淌间会轻微撞上这些石头,发出潺潺流水声。 螃蟹,酷爱缩在阴暗、潮湿的地方,石头和溪底间的夹缝,很符合它们的要求。 沈青翻起一小马扎大的石头,黑褐色的泥土上,赫然缩着五只小螃蟹。 他赶在螃蟹受惊溜走前,抓起它们丢进鱼篓内,将石头翻回原位后,淌水走向一颗颗石头。 许是到了螃蟹活跃季节,上一回下溪水,一只螃蟹也没摸着,这一回每颗石头下,都能捞到点货。 不仅有螃蟹,还有小鳜鱼、虾虎鱼和白虾。 大黄亦步亦趋的跟着,若瞧见溪底哪只螃蟹正在开溜,它就前爪并拢,向前一扑,按住了螃蟹壳。 两次‘螯钳夹肉’经历,让它对螃蟹深恶痛绝。 不知不觉间,沈青绕过一道弯,又向东走了三百多米,鱼篓亦变得沉甸甸了。 此刻,他面前有两颗矮桌大的石头,两石间的夹缝狭长且幽暗,但水面泛有粼光,还发出哗哗的水声。 石头太大,翻不动,他只好将手臂伸进夹缝内。 夹缝底部布满碎石,溪水长年累月的冲刷,已磨平了碎石的棱角,摸起来,一点都不扎手。 沈青的大手,在夹缝中不停的探索着。 忽的,指腹传来黏滑、会动的触感,赶在那物溜走之前,大力攥住了它。 是泥鳅吗? 不对,泥鳅没那么长, 该不会是水蛇吧? 管它是啥,先抓出来再说。 沈青使劲拽出了那个家伙,并在明媚的阳光下,看清了它的全貌。 60厘米长,通体呈细长圆柱状,黄褐色,没有鳞片,却富含黏液,牙齿又小又密。 是黄鳝! 这玩意咋做都好吃,果断收进鱼篓内。 眼下,篓内装满肉食渔获,它们会不会打架、互食,沈青压根不在乎这点。 倏地,余光扫见斜对面有一株大树,比旁的树大三倍,黑黢黢的,唯有树冠还有一丝绿色。 呦,来活了。 沈青折回原地,背上背篓,横穿小溪,向东边走去。 小溪,名叫金水溪,因烈阳直射下,水流平缓地区的溪面,会泛起金色粼光而得名。 溪北是杏香镇,溪南是河木镇,那株大树就位于溪南。 须臾,沈青走到那株树的山脚,抬头确定大树在东南方后,领着大黄进了山。 溪北山上的树,以野板栗居多。 溪南山上的树,品种却很杂,且株株粗壮,树冠茂密遮天,树下以枯叶、矮灌为主,鲜少看到连成大片的野草。 矮灌,应是大树落下的种子生长而成,没有明显的主干,近地面处就生出了很多的枝条。 也对,阳光全被大树的树冠夺走,初生的小树苗,要么枯死,要么矮化。 这儿的温度要比鸡头峰低点,但却很闷,像一个不透风的罐子,让人喘不过气来。 沙沙--- 一人一狗踩着落叶前行,大黄乱扭头警惕地环顾周围。 习性使然! 一到陌生环境,它就会警钟拉满。 往东北方走了二百来米,便找到了那株大树。 那是株榕树,没想象中的高,约40米,只比旁的树高一头。 树冠却很大,是旁树的三倍,但却无遮天蔽日的效果,因为...它也得有茂密的叶子啊。 这株榕树,有五人合抱粗,树龄...估计锯断数年轮,一时半会也难数得清楚。 榕叶凋零,主干、分枝发黑,还布有墨绿色的苔藓,唯有树冠的正中央,还有一小片绿色。 第127章:二级异能了 沈青卸下背篓和鱼篓,走上前抚摸大树,潮乎乎的,树皮酥腐到一碰就掉。 是生了重病,还是自然老化,用异能探一探便知。 凝神感知,慢慢的,他于树的根部,看到一陶缸大的绿团,比之前看到的都要大。 但是能量流浑浊,绿中泛白,流速还很慢,且粘有很多的灰点。 嗯,病害,应是造成榕树凋零主要原因。 在鸡头峰治了十来株树,才跑到这里来,今日余下的异能驱使量,能不能治好榕树,要打个问号喽。 沈青将另一只手,也覆在榕树主干上,并凝神驱动体内异能。 霎时,两掌的掌心涌出数条蛛丝般的能量流,‘蛛丝’涌进榕树根部的能量团,剔除、击破一个个灰点。 灰点,密密麻麻的,还和榕树绿流黏连一块。 沈青不得不集中精神控制蛛丝的挥击力道,重了,会刺破绿白流,轻了,又剔不掉灰点。 这是个慢活,急不得。 他似一个燕窝挑毛工,两耳不闻外头事,一心扑在‘灰点’上头。 剔掉了四分之一灰点时。 沈青浑身冒汗,额头渗出的汗液,凝结成珠,顺着脸颊滑落,啪嗒一声,滴落在地面的枯叶上。 剔掉了二分之一灰点时。 沈青视野开始模糊,看啥,都仿佛隔了一层磨砂玻璃,特纷扰心神,索性闭上了眼睛。 好在,能量团,非肉眼能见之物,他是用异能看的。 现下闭上眼睛,四周黑漆漆的,唯有能量团清晰可见。 如此,反而能让更加集中注意力了。 剔掉了四分之三灰点时。 沈青浑身酸软,胸口闷痛,像内里堵了一颗句石,外在又有重捶猛敲。 咚--- 沈青瘫倒在地上,双手却仍摸着树干,他不愿明日再跑一趟,遂咬紧后槽牙,继续驱动异能。 此时,他身体筋脉内的绿流,似掺了泥沙般,黏稠、流速慢。 需用超过以往二倍的精力,才能驱动它们在掌心暂留,挤出缕缕蛛丝涌进榕树根部。 好在熟能生巧,他已熟练掌握适合榕树的蛛丝挥打力道。 良久,当他的牙龈开始发木时,蛛丝一甩,鞭破最后一粒灰点。 榕树的能量流,虽仍是绿中透白,但流速明显加快了一点。 呼--- 沈青趴在地上大喘气,牙龈那儿的麻木劲,一路向下,脖颈、胸腔、腹部...一直到脚趾头。 他顿时生出一种‘脑袋以下全消失了’的错觉。 大黄夹着尾巴,焦灼的围着主人转,一会闻闻鞋头,一会拱拱膝盖,试图帮他站起来,末了,哼哼唧唧舔他的脸颊。 尽管狗舌上没有倒刺,但那湿热的触感也不好受,沈青想拨开狗脑袋,但手抬不起来啊。 幸好大黄只舔了几下,就又围着他转圈了。 不知何时起,榕树周遭萦绕起亢奋、喜悦、感激的情绪波动,剧烈到大黄频频侧目,疑惑树叶未动,哪来的风吹动了它的胡须? 沈青头顶也感到一阵阵水波推动感。 很快,波动凝聚为磅礴的绿流,悉数涌进了沈青的体内。 筋脉内稠淤的绿流,被这波能量一冲,顿时清澈无比,流速堪比用手搅动盆水。 渐渐的,沈青知觉恢复了一点,能感到脖颈以下的存在了,能微微抬手、动动脚趾头了。 然而,他情愿没恢复知觉,概因一部分绿流,正以枢纽站裂缝为击破点,不停地冲撞着。 每一次冲撞,都会引起筋脉内绿流共振,令它们有样学样,冲撞筋脉和血肉。 沈青感觉有无数辆失控卡车,在其体内横冲乱撞,痛得面容煞白,蜷缩抽搐,嘴角流出带泡的鲜血。 呜汪--- 大黄急得直吠叫,沈青抓住狗耳,“我没事,过会儿就好了。” 他没撒谎,疼痛持续了五分钟,就慢慢缓解了。 叮零!叮零! 枢纽站的壁垒,以那条裂缝为起点,开裂出杂乱的蜘蛛网。 砰--- 壁垒被炸碎。 沈青体内的绿流,受到强大的吸力,迅猛涌向枢纽站,凝成一个团后,又受到强大的推力,涌回各条筋脉,如此周而复始。 每一次凝聚-分散,都会在枢纽站留下一球形 的膜,能量流也会被压缩得更绿更少。 十分钟后,一层层膜,构成了新的壁垒,绿流们流速恢复正常状态。 突破了? 沈青顿感全身毛孔大张,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自个的毛孔里往外溢。 他坐起来,长吐一口浊气。 疲惫乏累之感尽数消失,还耳聪目明的。 五米远矮灌木叶子上毛毛虫的刺,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沈青注视前方一小片矮灌木,凝神感知着,感知到地下散布着六颗绿豆大的能量团后,他不禁咧嘴哈哈笑。 无需接触植物,也能看到根部能量团,或者治愈病害,正是二级异能的标志。 汪--- 一声响亮的犬吠,截断了他的笑声。 沈青扭过头去,发现大黄连连后退,还歪着脑袋困惑的盯着他看。 “大黄,你咋了?” 大黄听见熟悉的喊声,快速往前扑,扒着主人肩膀,哈舌摇尾,兴奋的不行。 “下去,咦---” 沈青欲推开大黄,余光却扫见自己小臂、大手,变得黑糊糊的,仿佛刚从淤泥里拔出来。 吓得直接站起来,低头一瞅,发现全身都是这样,估计随便一搓,都能搓出个大泥丸。 异能升级,的确附带洗经伐髓之效,但这也太强了吧。 得赶紧回小溪,慢了污垢恐会干成硬块,那就不好洗掉了。 沈青收拾好东西,“大黄,走,去溪边。” 随后,一人一狗,原路折回溪边,脱掉鞋子,横穿溪流后,卸下了背篓、鱼篓。 溪水有深有浅,深的到膝盖,浅的到脚踝。 沈青下到深水区,搬动些石头,在上头摆成一横排,来减缓这片区域的水流。 接着,脱光衣服,只留一底裤,并将衣服叠好压在石头下面,防止衣服顺水溜走。 他可不想体验原始人生活,薅草叶编衣服,深夜和着咕咕的鸟叫声,偷摸回到安宁村。 沈青在水里泡了一会,便着手搓泥。 掌心按紧臂膀,一路向下,滑至手腕,滑过之处,多出一个个梭子形的泥条。 第128章:陷阱明着来 沈青一上一下搓着胳膊,直到搓不出泥条来为止。 捧水冲净泥条,洗经伐髓后的胳膊,与之前相比,肤色未变,却瘦了一圈,摸起来肉更紧实了。 攥拳绷紧手腕,肌肉线条立现,不是上一处山峰下一处峡谷那种,线条过渡的很平缓,却又充满了力量。 嘭--- 拳头狠很砸向了水面,砸出嘭的一声重响,外加一朵硕大的白水花。 捋掉脸上的水,这爆发力,一拳能干倒一头牛。 他很满意这一变化,哼着歌儿继续搓澡。 大黄卧在浅水区,大张着嘴巴,感受溪流冲刷而过的快感。 偶尔有幸运儿---白虾和鱼苗,随水流进了狗嘴,它便嚼吧几嚼吧咽下。 沈青搓完,将石头搬回原位,又洗了洗衣服,方趟水上了岸。 即便是夏日,也不能穿湿衣服,不然外感湿邪,侵犯肺腑,易发烧和伤害脾胃。 沈青寻点枯叶和枯枝,整了一团篝火, 还寻了几个‘y’形的树枝,‘i’头插在地火旁,湿衣服展开搭在‘v’上慢慢烤。 抬头向上望去,瓦蓝的天空上,明黄的太阳高悬在正南方,昭示此刻是晌午时分。 “大黄,别玩了,上岸吃东西。” 哗--- 大黄站起来,吃掉嘴里的白虾,快速跑上岸,抖动身体甩水,蹲在一旁等饭吃。 沈青从背篓内拿出馅饼、虾干、李子水,分给大黄一半。 馅饼咸香,虾干有嚼劲,李子水生津止渴。 吃完,又从鱼篓内拿出三只螃蟹,一棍插死,涮净丢到火红的柴堆。 滋滋--- 螃蟹遇热嘴边冒起小泡,片响,不再冒泡,甲壳变成了橘红色。 沈青折两根细树枝当木筷,夹出螃蟹,还丢给大黄一只。 大黄嚼了几下,觉得又扎又没肉,便卧下来盯着川流不息的小溪。 烤的螃蟹,壳不酥,没法直接嚼。 沈青索性拿它当大闸蟹,掰开蟹壳吃肉,折断蟹腿,小肢嗦大肢戳。 肉虽没多少,但却挺鲜的。 吃完,他摸了摸衣服,干热干热的,遂取下来穿在身上。 还用棍子打灭地上的火,又捧了几捧水浇上去,令它再没有复燃的可能性。 旋即,寻一块阴凉地躺下休息。 斑驳的树影,跟随太阳缓慢移动着,与潺潺的溪水、悠扬的虫鸣,画出一幅静谧祥和的景色。 沈青嗅着舒服的青草香,慢慢的沉睡过去。 …… 良久,脖颈处持续的刺挠感,吵醒了沈青,睡眼朦胧之际,伸手抓了抓脖颈。 然后,抓到一个小小的、身软爪硬、还会动的玩意。 估摸又是个蚂蚱,坐起来打个哈欠,睡意渐消了,才低头打量手中的玩意。 侧扁豆荚形状,通体翠绿,有须、有翅、有爪,酷似缩小版的绿蚂蚱。 其实,它和蚂蚱没关系,和灶马蟀同属螽斯科,名叫纺织娘。 喜食花叶,鸣声亮,胸腺内藏有毒液,受惊后,会断腿弹跳逃走。 松开手,纺织娘后腿一瞪,跳进一米外牛鞭草丛中消失了,只在其掌心留下一丁点毒液。 起身走到溪边洗掉毒液,纺织娘毒性很弱,连只蚂蚁都毒不晕,洗掉就没事了。 随后,他推醒了大黄,大黄迷瞪片刻,甩了甩毛,就清醒多了。 “大黄,走,去猫爪峰看陷阱。” 猫爪峰离这儿不远,走个一百来米就能到。 不过,陷阱位于东边的半山腰,想过去,还得爬一会山路。 峰上的树,以野板栗居多,杂草丛生,且大都超过膝盖。 回到熟悉的环境,令人心情愉悦,沈青边走边搜寻着野货。 途中,曾于一腐木旁,发现一簇毛球,个头不大,菌盖以褐色为主,底部又有点棕黄,是包脚菇 包脚菇,学名草菇,常见于沟坡、草丛,不值钱,但味道还行。 还曾于一构树旁,发现一株毛猕猴桃,藤枝上挂满类圆柱形的果子,可惜还没熟,沈青只好默默记下点位。 离陷阱还有50米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越往前,臭味越浓。 嘶,这么臭,该不会有野猪死陷阱里了吧? 须臾,沈青走 到那片空地前,方知自己猜错了。 不到40平的空地上,竟摆有十数个谷物+尸体的饵料组合,南北两侧亦堆满了高一米的落叶堆。 显然! 每一组饵料下方,有一大深坑,每一堆落叶下,掩藏着拉野猪工具。 沈青嘴角微抽,颇感无语。 好家伙,明着埋‘地雷’,生怕野猪察觉不到空地有情况,对吧? 估摸,部分村户羡慕他,用陷阱抓到公野猪,摸清陷阱地后,纷纷有样学样。 “大黄,你留在这儿守着,我去把咱家陷阱填了。” 眼下情况,野猪不可能掉进他之前挖的陷阱,索性填了,以防谁察探陷阱时,不小心踩到摔伤,反过来上门讨说法。 呜汪--- 大黄吠了一声,便卧在背篓和鱼篓前。 沈青寻一木棍,左右戳戳脚前的土。 实心的,就走,空心的,换个方向继续戳。 他和陷阱间本是一条直线,然而实际抵达,走的路线却是歪歪斜斜的。 费了一番工夫,可算来到自家陷阱前了。 瓜果干瘪,蛤蟆晒成了肉干,木棍狠戳几下,陷阱便向内凹陷成一个大漏斗。 沈青木棍戳着地面,走到落叶堆旁,扒开后露出麻绳、担架、树杈、黄土。 他扯了一些藤枝,交错缠在担架上,令其网格变密,撒一层枯叶作底,再往上面扒拉足够量的泥土。 接着,拖拽担架来到井旁,将土推进坑内,再拽着空担架回落叶旁,继续往上面扒土。 良久,沈青鞋底糊满泥时,坑终于被填平了,他一边用脚把土踩实在,一边拍打衣服上的泥。 “啊---”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沈青扭过头去,瞧见一柔美曼妙,梳低马尾的女子。 是她,小花的语文老师,上回去李家庄,救下来的落水女子---文月荷。 文月荷震惊望着地上的谷物+死尸组合,“这是...啥民俗仪式,来祈祷赶山时能弄到更多野货吗?” 第129章:重遇文月荷 78年,许家寨小学扩建,生源多师资少,公社一合计,想从知青里挑人手。 当时知青回城风,刮遍了神州大地,即便没得到确切音信,知青们也不敢冒着‘回不去’的风险,不和土地打交道,去干轻松的活计。 但一些本就回不了城,或回了也举目无亲的知青,选择了填报申请表。 公社挑挑拣拣,选了几个品行佳、有文化的人,文月荷和江风,便是其中之二。 文月荷虽下地干过活,却没进过几趟山,即便进了,那也是秋天跟着大部队,来采收野板栗。 震撼之景+刺鼻恶臭,令她脑子一片空白,理不清这是在干啥,她抬起脚,想要踏进去。 沈青出声制止,“停下,别进来,饵料下方,是捉野猪的陷阱。” 文月荷忙缩回脚,心里一阵后怕。 野猪个头不小,诱捕它的陷阱,下方必有一个大坑,真踩到掉下去,指不定要摔伤哪里。 她抚着胸口,“谢谢~” “提个醒而已,不用谢。” 沈青大力拆散担架,棍子和落叶随意丢弃,麻绳盘成环。 原路走出陷阱区,麻绳塞进背篓,拎着东西绕大圈走向文月荷。 此刻,文月荷那白皙的肌肤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汗,微湿的衬衫,勾勒出不亚于季雪(花店老板)的好身材。 本是温婉书卷气美人的她,却因由于疲劳、闷热而泛红的眼眶,增添了一抹魅色。 沈青的眼神如有实质,灼热了文月荷的每一处肌肤,令她耳珠泛红,羞得直低头。 咳--- 沈青清了清嗓子,“你一个人赶山?” 文月荷身子弱,还低血糖,属实不适合赶山。 “嗯!” 文月荷抬起头,脸上羞红未褪。 “隔壁阿婆最近病了,吃不下去饭,越来越瘦,虚到下不来床。 她待我可好了,教我干家务、给我送自家种的菜、告诉我怎样砍价等,我问她想吃啥,问了好几次,才说想吃茄子炒牛肝菌。 茄子,菜园里多得是。 牛肝菌...我一连几天跑街上,都没有找见。 小贩建议我上山找,天气太热,我不愿因自己的事,而劳烦旁人顶着大太阳忙活。 于是,就独自进山了。” 沈青:“采到牛肝菌了吗?” “没,只找到草菇、木耳、灰树花,哦,对,还有树莓,可甜了,你尝尝。” 文月荷卸下中号背篓,从里抓出一小把树莓,红彤彤的,看着就很有食欲。 沈青接过树莓,捏起一颗塞进嘴里,入口有一点点橡皮糖感觉,软软胶胶的,酸甜适中,汁多味香。 “味不赖。” 沈青迅速吃完剩下的树莓,文月荷见状,从篓内拿出一靛蓝色的小布袋。 “喏,里面是树莓,拿回去给沈小花吃吧。” 沈青没伸手去接,“全拿走,你吃啥?” 文月荷柔柔一笑,又翻出一小麻袋,底部染有一些红渍。 “这袋也是树莓。我发现那片树莓丛时,先拿小麻袋装,察觉底部被染色,就换了个深色的布袋子。两袋重量差不多,你挑一袋吧。” 说完,怕对方不信,还敞开麻袋口,露出一粒粒红树莓。 “行~” 沈青选了第二个,丢进自己的背篓,并拿出一网兜。 “来而不往非礼也,找个空袋子,给你倒一半。” 文月荷目露震惊,“褐红的厚伞,嫩白的粗杆,是...牛肝菌?” “嗯!在荆棘丛发现的,弄它出来,还费了一番劲呢。” “那个...树莓没行情,牛肝菌却不愁卖,一斤好几毛呢,我按市场价给你钱,怎么样?” 沈青坏心眼挑眉,“你来我往的事,非要算那么清楚吗?牛肝菌,我不给了。” 说着,作势要将网兜塞回背篓。 文月荷上山,就是奔着牛肝菌来的,好不容易碰见了,哪肯眼睁睁看其溜走。 “别,别收回去,我不谈钱了。小花爱看书,恰巧,我收藏了很多书,等开学了,我挑几本适合的,让她拿回去读,怎么样?” 秀眉微蹙,纤指互刮,焦灼得等待对方的回答。 “有空袋子吗?” “有,多得是。” 文月荷忙翻 出一空袋子,沈青往里倒了一半牛肝菌。 她收拾好东西,念及阿婆等着吃茄子炒牛肝菌,道:“我要下山了,你呢?” 沈青扫了一眼身旁,篓,塞得满满当当的,大黄哈舌,尾巴横扫草叶。 “我也回,一起吧。” “好~” 文月荷顿感心安。 说实话,她一个人在山间行走时,总是爱胡思乱想。 如,身后的簌簌和沙沙声,是不是有谁在尾随,前方茂密的草丛内,会不会有蛇在埋伏,远处的巨响,是发生啥恶劣事件了吗? 此刻,她与一人一狗并排走着。 簌簌、草丛、巨响依旧,但她的心境,却犹如一汪泉水。 平静、清凉,偶尔柔风拂过,也会泛起一点涟漪。 不一会儿,就来到猫爪峰的山脚下。 道旁,爬满了蛇莓,和堆着一些干枯的藤枝。 文月荷扒拉枯藤堆,扶起一辆旧二八大杠,拍掉上面的枯叶,不好意思道: “嗐,以防万一,这儿可没存车处,你车呢?” 沈青晃晃脚,“我腿着来的。” 文月荷望向安宁村方位,连成大片的玉米地,挡住了她的视线,但她从李家庄骑到这儿,足足用了三十分钟。 “安宁村离这儿可不近,走着回去太累了,要不...咱俩骑一辆车回去。” “别,咱俩带的东西太多,够呛能装下,我体力好,这点路不算啥的,阿婆还等着牛肝菌呢,你先走吧。” 文月荷上下打量对方。 面容英俊,身姿挺拔如松柏,线条流畅的肌肉,给人第一感觉是紧实、有力量。 貌似对他而言,走路回去确实不算什么。 “那行,开学报名那天见。” 文月荷把背篓捆在车后座上,双手握紧车把,左脚蹬车蹬子,蹬了十来米,右脚抬高,划出一优美弧度,落在了右车蹬子上。 在阵阵咯吱声中,自行车渐渐驶远,大黄飞奔追了百来米,停下吠了一声,方慢悠悠跑回来,朝主人哈气摇尾巴。 沈青读懂了大黄的心思,它想再体验一把‘飚车’。 “莫急,明天就去城里的供销社,整一天凤凰自行车,每天载你兜风去陶洼给鱼喂食,怎么样?” 呜汪--- 第130章:竹荪和蛇蛋 “走喽~” 沈青薅一把狗尾巴草,边走,边编小兔子,编好,捏着长柄甩来甩去。 大黄跟在他的身旁,时而溜进玉米地追青蛙,时而窜进草丛逮蚂蚱,时而嗅嗅地头的‘蛇蛋’,觉得太难闻,就抬起一只后腿卸料。 蛇蛋,别名竹荪。 爱长在粪便之上,闻起来有一股恶臭,小时像蛇蛋,大时像抄网。 因生于粪便,有恶臭,像蛇蛋,被村户传有毒,有邪性,会招灾。 其实,竹荪是个大家族,除黄裙竹荪外,其余竹荪皆无毒,但...村户们看到的竹荪,大都处于未开伞的‘蛇蛋’形态,很难分辨它有没有毒。 竹荪,位列‘草八珍’之一,口感自是不用说, 但是,浸有黄水渍的蛇蛋,沈青却没一丁点的采摘欲望。 …… 走了一个小时,又拐过扬树林,方回到自家的小院。 呜汪--- 大黄飞奔至井旁,疯狂舔喝盆里的水,它渴了一路了。 看桃树杈上睡着的小狸,受鱼篓的腥鲜味吸引,猛然睁开眼睛,喵喵叫唤,迅速下树冲上前,顺着裤子往上爬。 沈青嘴角微抽,幸好出门之前,特意换了一条长裤,不然腿上非被勾出几道红印不可。 喵呜--- 沈青掌心托着猫肚,将小狸举到腰间,骤然腾空,小狸紧搂主人大手,杏仁眼却直直地盯着鱼篓。 堂屋内的二人听到动静,纷纷往屋外走。 “哥,你回来啦,累不累?”沈小花剥一个虾干,“喏,给。” 沈青放下鱼篓,接过虾干,咬掉一半,剩下的喂给小狸。 瞧见小花身旁有一脸蛋像苹果一样又红又圆的女孩,道:“小美,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啥时候回来的?” 小美乐呵呵一笑,“昨个回的,我找小花玩,问暑假作业做得咋样了,顺便约---” 咳--- 沈小花低头轻咳,小美接受到提醒信号,话锋一转。 “顺便...分享美食,嘿嘿,我拿了我姥做的豌豆糕,小花拿了虾干。 虾干好好吃哦,回头叫我爸拿‘搬筝’,到沟里逮小虾去,也晒成虾干吃。 到时候,分你们一半。” 小美和小花对视一眼,皆露出纯真、烂漫的笑容。 搬筝,别名虾罗网,是由鱼网+麻绳+竹片制成,用来捕捉浅水鱼虾的工具。 外观上,像一撑开,却又倒立的伞。 沉入水底,撒点饵料,静待片刻,再举起木柄,将‘伞’捞出水面。 鱼、虾、水生昆虫,会齐聚在网中央。 沈青知她俩有秘密,却看破不说破。 “小花,我喊我爸拿‘搬筝’去,明天再一起玩。” “好~” “先别走。” 沈青喊住小美,他取一空麻袋,装点蘑菇,抓一小把树莓,递了过去。 “拿回去,蘑菇加点蒜片,能炒一大盘呢。” “这---” 小美眼神无措,不知道该不该接。 小花撞了撞她的肩膀,“拿吧,我哥厉害着呢,每一次进山,都能搞到好多东西呢。没事,篓内还有很多呢,拿吧。” “好~” 小美接过麻袋,感谢一番,离开了小院。 沈青将装有树莓的布袋,递给了沈小花,称是文月荷送的。 沈小花尝了几颗,酸酸甜甜,颇有嚼软糖的感觉,感慨文老师人美心善。 这时,跳出沈青大手的小狸,偷摸溜到鱼篓旁抓来抓去。 “哥,瞧把小狸急得,篓里装的是啥啊?” “去,拿个大盆,倒出来就知道了。” “好~” 沈小花跑进屋,端回一大盆,还抬压长柄,咕叽咕叽,往盆里压水。 沈青则展开晒布,掏出篓内的东西,将菌类平铺在布上,借住烈阳晒干储存。 沈小花发现篓旁一麻袋在动,上前打开袋口,里面赫然躺着一只五花大绑的灰兔子,“野兔?” “嗯!拿弹弓打的,不卖,明天宰了,整红烧兔肉吃。” 上一次吃兔肉,还是李茂秋为感谢救牛之恩,上门送了半拉兔子。 一想起那咸香软韧的口感,就忍不住咽口水。 “咦,为啥是 明天,今晚不能做吗?” “今晚吃鱼。” 哗--- 沈青打开鱼篓盖,将篓内的家伙,全倒进水盆内。 沈小花只瞥了一眼,便吓得低头捂眼,“啊,蛇,水蛇,好吓人,我...我不敢看。” “哪来的蛇?” “有,我都看见了,长长的,黄黄的。” “你看差了,那不是蛇,是鱼。” 大盆内,黄鳝一扭一扭的穿梭于螃蟹间。 沈青眼疾手快,一手攥颈,一手抓尾,将其捞出了水面。 “没骗我,真的是鱼?” “当然。” 沈小花抬起头,透过指缝望向井旁,恰巧看见了那物的脑袋,尖尖的,有牙,还有须,那铁定不是蛇喽。 她安心松开手,看清了那物的全貌,“是...老黄鳝。” “嗯,今晚吃红烧鳝鱼,再熬个虾虎鱼汤,至于螃蟹...先吐沙,明天炸着吃。” 沈小花凑上前,捏起一只螃蟹,让它挥动螯钳,对打小狸的猫猫拳。 “哥,豆子上午来了一趟,送了几个烧饼,喊你下午去找他。” 有烧饼,晚上就不用操心主食了。 “行,我知道了。” 他另寻一个盆,倒点水,将鳝鱼、虾虎鱼放里头,装螃蟹的盆,倒出去一半的水,再撒点粗盐,迫使螃蟹加速吐泥沙。 随后冲个凉,换身干净的衣服,从厨柜拿出豆子送的饼。 圆圆的,0.5厘米厚,面上撒了些芝麻,嚼起来酥脆咸香,手艺还不错。 他只尝了一小块,便转身来到了厨房,翻出一小陶罐,里面装有昨日剩下的辣条调料。 往石臼内放点孜然、辣椒面,仔细研磨成沙子大的粗颗粒,晾上一会,再倒点食盐,搅拌均匀,装进玻璃罐内。 取一布袋,装上罐子,走出了小院。 …… 枫杨树下,爷孙俩正握着浸了核桃油的纱布,擦拭一木床的表面。 树下的另一张木床,泛着锃亮的光泽。 豆子见人来了,就停下活计,还用热水洗干净手。 院内还有一株槐树,枫杨和槐树间,拉了一条麻绳,绳上晾满一挂挂蛋白肉,令整个小院弥漫着豆香。 “大青,那炉子真神奇,烧红木柴,面饼往里一放,啥都不用管,到点揭盖板取出就行。 第一炉烤过头了,饼面起黑焦,抠掉还能吃,但拿不出手啊。 我就又烤了一炉,给你家送去。” “嗯!烤炉火力比土灶大,辣片的烤制时长,要缩一缩了,这样,你弄点蛋白肉,烤着试一试。” “成~” 第131章:辣条的定价 沈青并没有上手,只是在一旁指挥,和厨房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豆子奶,也好奇的往跟前凑。 新压的蛋白肉,软韧软韧的,焯水一分半即可。 攥挤水分时,豆子声称量一旦起来了,徒手很难攥干了。 对此,沈青给了建议: 【先徒手攥到半干,再用刀一滑,使其由‘管状’变成‘片状’。 挂在阴凉处晾晒,晒到用手一捏,指腹上无水渍为止。】 豆子攥干蛋白肉水分后,将其切成一个个四方片,刷上一层稀释过的麦芽糖,平铺在铁片上。 于炉内引燃木柴,柴烧红后,拨到两旁,放入铁片,并盖上木板。 烤了六分钟,豆子揭开木板,糖,烤糊了,嚼着发苦。 豆子略显沮丧,沈青安慰他别灰心,鼓励继续尝试。 豆子深吸一口气,继续忙活。 第二炉,烤了四分钟。 有韧劲,还粘牙。 第三炉,烤了五分钟。 口感比之前好多了,但离拿出去卖,还差一点滋味。 豆子奶:“差不多行了,乡下人的嘴,没那么挑剔的,这...够好吃得了。” 沈青并不赞同,“‘豆子,自家吃’和‘拿出卖’是不一样的,再试试烤四分半。” “好~” 第四炉,烤了四分半钟, 口感韧脆,还香气扑鼻,沈青从布袋里取出陶罐,豆子接过,并往蛋白肉上倒陶罐内的调料。 还上锅蒸了一份,由于是新压的,只蒸了两分钟,晾凉,倒些调料,并搅拌均匀。 等待辣片入味的空隙,几人坐在树下闲聊,聊着近期村里发生的趣事。 如! 谁下沟摸鱼,脚掌踩玻璃片上,鲜血直流,拉了个大口子,现在还没长好。 哪个懒汉,偷人井旁的大盆,主家发现后,揍得他鼻青脸肿。 小涵,也就是杀野猪那天,攥着2分钱,来树林买肉的小姑娘。 她拾破烂攒学费,却被一帮小屁孩欺负,抢走她的破烂四处撒,还编歌谣讽刺她: 【小涵的头,像皮球,一脚踢到百货大楼,百货大楼有风扇,一扇扇到火车站,火车站有火车,给她轧个稀巴烂。】 小涵憋屈的抓泥巴砸人,豆子恰巧路过,抄棍吓退了小屁孩,还帮小涵捡起破烂。 当晚,小涵抱着个大酥瓜上门感谢。 …… 谈着谈着,忽的,豆子谈到了村头的沈家。 为了捞出沈慧,沈家可热闹了。 扬红跑回娘家,不知干了啥,竟拿回十几块钱。 沈家人齐聚一堂,已出嫁的大姑沈铁玲,和已娶妻的长孙沈重,也都进了堂屋。 起初屋里很沉静,中途大吼大叫,后来拍桌子摔板凳,男人互殴,女人互掐,末了达成共识,每家交20-30块钱。 脏款补齐,沈慧劳改三个月,就能出来了。 以上趣事,皆由安宁村情报员老蛤提供。 托老蛤的福,沈慧的事,都传到外村了,名声彻底臭了。 扬朔那波人,被判采矿几年,沈慧没了情郎依仗,就是一小泼妇,段位比杨红还低。 之前,她能在兄妹俩那里讨到好处,是因为原身拎不清,往后,休想再捞一分钱。 豆子估摸辣片已入味,遂端出来让大家尝尝。 豆子奶只尝了指甲盖大点,就端起了绿豆汤,“太辣太油了,不合我的口味。” 豆子爷皱眉困惑,“好吃,麻麻辣辣的,但...似乎没上一回的香。” 豆子点头附和,“烤的口感,还接近一点昨天的辣片。蒸的,差距略明显,是...大豆有问题嘛?不该啊,豆子,都是公社年前发的啊。” “不关大豆的事。” 沈青从布袋里拿出玻璃瓶,往辣片上撒点瓶内的调料,摇晃均匀后,让大家再尝尝。 “我不吃。” 豆子奶摆手不愿再尝了。 爷孙俩撕了一点。 在热+唾液的催化下,辣片上的盐粒,霎时融化成水,其所覆区域的味蕾,竟变得格外敏感,能清晰品味出辣片的麻、辣、甜、咸、香。 豆子爷:“味不赖,比昨天还好吃。” 豆子稀奇的把玩玻璃瓶,“大青,这里头装的啥调料啊?一撒,辣片就变好吃了 。” “哦,我自个用香辛料配的,外头买不着的。 往后,你在家先用陶罐内的调料腌好辣片,到摆摊的地要卖货时,再撒玻璃瓶内的调料。 二者加一块,辣片含盐太多了,吃了容易口渴,我后面会在调整配方的。 豆子,开学前,你也甭闲着,待蛋白肉晾干,剪一点烤着试试,摸透烤熟的时长。” “行,按你说得办。大青,辣片的规格,是一10厘米长的四方片,定价...你心里有数没?” 豆子爷插嘴,“小卖部啥价?” 豆子回忆一番,“1~4分不等。” “豆皮廉价,麦芽糖贵点。这样吧,蒸的1分钱一片,烤的2分钱一片,主打一个薄利多销。” 豆子没答应,“大青,你的意思是?” “容我算算。” 沈青垂眸陷入了沉思。 市面上,大豆2毛3一斤,一般来说,一斤大豆,能出一挂蛋白肉,一挂拉直长约有3米5,能做35份辣片。 辣片,定价若为1~2分一片,取中间值1分5厘算,一挂蛋白肉能卖5毛2分5厘。 刨去各项成本,得走量,走大量才能赚到钱。 辣片,味道不赖,无需在价格上让步了。 沈青:“蒸的2分钱一片,烤的3分钱一片。 开学季,整个七天大酬宾活动,买两片,减1分钱,目的,是先笼络住学生的胃。 报名那天,我陪你一起卖,往后,不一定非在许家寨小学摆,也可以到镇上小学转悠。” “嗯,好,多一分,咱也能多赚一点。” 豆子奶,“那个...辣片太油了,捏着吃,手指蹭得又红又油,抹到衣服上,可不好洗。 孩子倒没啥,苦了家长,别因这个影响销路啊。” 豆子:“小卖部卖的也这样,手指头上抹红油,是避免不了的。” “谁说不能避免?”沈青挑了挑眉,“寻点叶子,叠成小勺或马蹄夹。卖货时,蒸的让人手指头上套上马蹄夹,烤的一角插进勺内,让人捏着吃,不就行了。” 豆子眼睛一亮,“欸,这法子行啊,不过得仔细想想要摘哪种树、草的叶子。小了,包不住,会漏油。大了,显得辣片小,还没量,埋头啃咬时,叶边还挡道。” 第132章:面子值屁钱 “啧~” 豆子奶咂了一下嘴。 “甭整那么麻烦,一叶叶叠,费时又费眼的。 要我说,叶子洗好后,一叶叠一叶,叠成一大摞,再一手按瓷实了,一手握菜刀,把树叶切成圆的。 然后啊,两手各捏一片树叶的一边,向内一折,用浆糊、细签固定,不就是一个不漏水的小斗吗?” 姜,还是老的辣。 豆子奶描述的法子,有点像化学实验时,折叠圆形的滤纸,塞进长柄漏斗,好过滤溶液中的杂质。 啪--- 豆子高兴的鼓了一下掌,“用扬树叶,南边有一大片扬树林呢。寻一根长竹竿,顶端绑上一把镰刀,就能跑林里,可劲够杨树叶子了。” 沈青微微点头,“可行~” 事情谈妥了,豆子爷起身,纱布浸在核桃油内,捞出拧一下,便拿它擦拭木床。 此刻,阳光不再那么毒辣,吹来的风,也不似晌午那般燥热了。 沈青拎起布袋子,“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绞鱼食了。” 豆子:“我送送你。” 二人还未走出院门,就闻到一股浓烈刺鼻的酒气。 豆子爸脸部胀红,搂着个酒葫芦,脚步虚浮,像丧尸一样晃进了院子。 “天啊!”豆子奶忙上前搀扶,生怕儿子摔倒,“建民,你又搁哪儿喝了这么多的酒?” “有面!我一吆喝,老多人抢着跟我喝酒了,嗝---” 豆子爸抻着乌龟脖,直勾勾盯着矮桌上的辣条。 “呦,又做好吃得了。给我,我拿去跟好友分享,好再涨涨面子。” 树王作赌+请客不掏钱,快令张建民在酒圈里混不下去了。 昨个,他趁豆子上街,偷走了辣片,舔着脸挤进人场,分辣片给大家吃。 香辣开胃的口感,给他挣回一点面子。 有几个大汉称,若有‘辣片’下酒,愿意陪他喝几盅。 张建民心里那个美啊,清早打了一壶散酒,喝光搁树下眯了一觉,才晃悠着回了家。 豆子嗖一下冲到桌前,端起盛辣片的汤碗。 “不给,我好不容易做的,还要留着卖钱呢。” 张建民怒瞪,“反了天了,是你那仨瓜俩枣重要,还是老子的面子重要?” “面子...值个屁钱?” 张建民甩开豆子奶,冲上前要抢汤碗。 豆子拔腿就跑。 酒,早已掏空张建民的身子,清醒时都追不上儿子,更甭提喝醉了。 豆子奶怕儿子摔倒,迈着小脚也跟着跑, 一时间,小院闹腾得不行。 末了,豆子爷看不下去了,一把抓住儿子胳膊。 “丢不丢人,哪有当爹的跟儿子抢吃的?辣片,厨房里多得是,等着,这就给你端一碗来。” 说完,走进厨房。 将四方片状的蛋白肉,丢进大碗内,倒点罐内的调料,搅和搅和,就端回了院内。 “拿去,甭搁院子里闹腾。” “欸嘿~” 张建民笑了,不顾亲妈的阻拦,搂着大碗出了院子。 “呵!拿烤失败蛋白肉做的,味不行,铁定要被人呲一顿了。豆子,他敢惹你,却绝不敢惹我。” 确实,在这个家里,豆子奶宠溺儿子,豆子碍于辈份,没法和亲爸正面杠,唯有豆子爷没那么多顾忌,气急了,会抄家伙打人的。 豆子竖了个大拇指,“爷,还是你厉害呀。” 小插曲结束,沈青以‘绞鱼食’为由,回了自家的小院。 玉米面+猪肝,绞了一桶鱼食,他拎着桶,腿着来到了陶洼。 啪--- 竹竿敲打水面,黑压压的鱼群,闻声聚了过来。 沈青挖起一团团鱼食扔进水里,哗哗,8-10厘米长的黑鱼,凶猛肉食者本性初显。 你挤我,我挤它,涌出水面,疯狂挣抢鱼食。 沈青挪到旁的点位,继续拍水、扔食,桶见了底后,他并没有离开,而是来到了高粱地。 时值七月底,扁扁的、浅绿色的高粱穗,刚冒出一个小尖,得再过半个月,穗杆抽高了,才会开花。 沈青沉下心来,凝神感知着。 很快,他感知到身前的土壤里,纵横交错、有序排列着许多小绿点。 不过 ,此神奇现象,在五米外止步。 异能可视范围,会随着枢纽站储存绿流的增多,而有所扩大。 沈青擦了擦掌心,霎时,掌心涌出数缕蛛丝,飘进一颗颗绿点中,像医生给人打疫苗一般,扎进-注射-拔出-下一个。 晚风拂动高粱叶,丝丝由情绪波动化为的绿流,反馈回沈青的身体,量少,但诚意足。 整完一片,他向右挪了五米,重复刚才的操作。 良久,太阳隐落于山头,天空变成了灰白色。 沈青折了一节蒲苇,插在高粱地旁做记号,随后,拎桶出了陶洼。 异能升至二级,每日驱使峰值,提高了不少,适才,拢共催发了六分地的高粱,虽没达到峰值,可...天色渐暗啊。 …… 安宁村,扬树林旁的小路上,沈小花焦急地等人,心里担忧着亲哥。 忽的,远处一模糊的人影,拐进了小路。 她眯着眼睛瞅,奈何天太暗人太远,依稀分辨出人影手里拎了个桶。 沈小花:咦,是哥吗?要不要跑过去瞅瞅? 她拿不定主意之际,人影慢慢朝她走来。 “小花,是你吗?” 远方,传来熟悉的嗓音。 “哥~”沈小花一口气跑上前,“呼,哥,你咋才回来?之前不都是太阳刚落山,天上飘满晚霞时回到家嘛。” 沈青闻言顿感心头一暖。 说实话,忙碌一天,披着夜色归来,突然发现有人等你,蛮令人欢喜的。 “嗐,喂完鱼食,又跑高粱地里薅草,耽搁了一点时间。走,回家做好吃得去。” 沈青大手搭在沈小花的肩膀上,推着她往前走。 须臾,二人回到了家。 沈小花举着手电筒,照亮了井旁,沈青取来工具,着手杀鱼。 鳝鱼内脏全呈一直条状排列,体表还没有鳞片,是以,宰法比较独特。 鳝鱼放木板上,一刀拍晕它,再迅速剁掉鳝头。 一手按鳝身,一手握菜刀,刀尖抵着切面,一路向下滑到鱼尾。 指甲一路向上挤出内脏,鱼肚朝上按平鱼身,倾斜45°下刀,仔细剔掉鱼骨。 如此,得到一副长方形、无骨的鱼身。 虾虎鱼和小鳜鱼,用正常宰法就行,刮鳞-破肚-去内脏-去鳃。 第133章:玉城供销社 溪里小鱼熬汤时,无需像鲫鱼、草鱼那样,热油煎到鱼皮变黄,才添水慢炖。 沈青直接添水炖,加点葱白、姜片、食盐即可。 大锅,熬着鱼汤,小锅,也起动了。 鳝鱼焯水两分钟,去除鱼皮黏稠物质,捞出控干,再切成一个个小块。 起锅烧油,油热下大料煸香,再下鳝鱼段爆炒个五分钟,倒盐、酱油、青椒片翻均匀,加半碗水,闷煮个五分钟即可出锅。 中途,沈青还去了一趟菜园,摘了些番茄和黄瓜。 番茄切片,撒点白砂糖。 黄瓜拍碎切断,加盐、醋、蒜汁,调成一盘凉菜。 须臾,菜全端上了桌。 鱼汤奶白,鳝鱼红亮,番茄火红,黄瓜油绿,烧饼…… 无一不在引诱人动筷。 沈小花握紧竹筷,忍住了夹菜欲望,动筷前,得先说一件事,不说吃啥都不安心。 “哥~” 沈小花甜甜一笑。 “嘿嘿,那啥,小美家园子里的菜太多了,自家吃不完,打算摘几篓,拿到天蓬街上卖。 要摆三个摊子,小美爸一个,小美妈一个,小美一个。 小美害怕,想让我陪着,完事,给我买一根冰棍。 哥,我能去吗?” 一家子上街卖菜,却分几个摊子卖,这是常有的事。 沈青摸出一点零钱,“拿去花,碰到想要的,直接买。” 沈小花将钱塞回他兜里,“哥,我有钱,不用你给,你...同意我去了。” “嗯,我想不出拦你的理由。” “好耶~” 沈小花夹起一块鳝鱼,放在亲哥的小碗中。 “哥,吃鱼。” 沈青夹起吃鱼,外层咸鲜,内层软嫩,入口即化。 长在清澈溪流里的鳝鱼,确实无腥味,还很鲜。 沈青舀了两碗鱼汤,分别放在自己和小花面前,“小花,尝尝看。” “好~” 沈小花舀起一勺汤,汁浓味美,咽下后胃里暖暖的,唇齿间还残留着香气。 “哥,鲜得很,好喝欸。” 啪--- 沈青掰一块烧饼递了过去,“鱼汤就烧饼,会更好吃。” 沈小花接过烧饼,掰成碎块丢进汤里,尝之,外层吸满汤汁,内层保留烧饼的脆韧,确实更好吃一点。 此刻! 大黄蹲在桌旁,直直盯着主人。 小狸一个飞跃,跳到小主人腿上,喵呜嗲嗲的叫声,把沈小花的心都叫融化了。 “好啦,别急,这就给你弄吃的。” 她夹起一条虾虎鱼放入空碗中,仔细剔掉鱼刺,又往碗里舀了些鱼汤,方连猫带碗放到地上。 小狸脑袋埋进碗中,咕噜噜舔食着鱼汤。 大黄也不屈嘴,沈青给他丢了鳝鱼和泡汤烧饼。 番茄酸甜,黄瓜清爽,有它俩在,再油都不觉得腻。 这顿饭吃得舒服又安逸。 …… 翌日,晴! 夏蝉拽着悠徐的鸣声,白花花的阳光,映得一切模糊朦胧起来。 玉城,团结路。 沈青背着摞在一块的两个背篓,一边走,一边欣赏街上的风景。 清早吃完饭,他还没坐下歇息,沈小花就撵人,称:快点啊,去晚了,自行车该被人抢光了。 无奈! 他提前出了村子,在路旁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来一辆‘营口-玉城’的班车。 班车外观似上回那辆,浅蓝+乳白色的,破破的,还掉漆。 售票员和司机,并非先前那俩了,但都挺热心肠的。 沈青上车后,向售票员问路,问城里供销社的方位。 售票员称:大桥头下班车,人民路上2路车,团结路站下车,再往东走个一里多地,就能瞧见玉城供销社了。 团结路没主街人民路繁华,路两旁的建筑,以青砖瓦房居多,鲜少瞧见2-3层的小楼,约有四分之一挂着门头做生意,如包子铺、修车铺、裁缝铺等。 行人也少,偶见几个光膀老汉,围坐在树下下象棋话家常。 片响,沈青走到‘玉城供销社’牌子旁。 他站在门口,神情有些困惑。 那是个宽1米5,长2米的拱形过 道,尽头有一雕花大石板,挡住了视线。 过道内有一小摊,卖头绳、发卡、瓜子、糖果,摊主是个胖墩墩的矮妇人。 沈青走进过道,听到石板后头有喧闹声,猜测供销社的前身,应是个四合院民宅,前主家乃显贵之人。 四合院,房间多,一间间哪间卖自行车,一间间找,最好找个熟悉此地的人问一问。 沈青看向摊主:“请问自行车在哪里买?” 摊主笑了笑,抓起六颗糖,糖纸是红色的,还印着‘囍’字。 “水果味,老甜了,1毛钱六颗。小伙子,要不要来一点?” 虽有偿指路,却未虚抬糖价,沈青遂掏了1毛钱,将糖装进了裤兜。 上道啊,摊主咧嘴一笑,伸手指着西南方。 “石板后头的路,走到头,往西拐过一垂花门。再走到底,门口坐一摇蒲扇大爷的店,就是卖自行车的。” “谢喽~” 说完,沈青绕过石板。 …… 供销社内里很热闹,一间间瓦房,被改成了商铺,吆喝声、砍价声、剁肉声等,此起彼伏着。 商铺,有的可穿过小门,进里头选购,有的木门锁死,只能站在无栅栏的窗户外,眼挑手指,央售货员拿出商品,吃、穿、用、玩,都有卖的。 沈青慢慢走在石板路上,观看路两旁的商铺,思索买完自行车,再买点什么好? 他走得慢,但有人走得快啊,如,一群嬉戏打闹的小屁孩。 其中,一寸头男孩向北跑,边跑边扭头朝同伴做鬼脸,“略略略,来追我啊,笨蛋。” 砰--- 走路不看路,早晚出事故。 这不,小孩撞到一向南走的青年女子。 “啊---” 女子向后踉跄好几步,方堪堪稳住身形。 “谁家的小孩,走路没长眼睛啊?幸好我底盘稳,若栽倒了摔坏了‘宋梅’,把人卖了都赔不起。” 说完,女子高举一盆花卉。 细长的绿叶间,有一直挺的花杆,杆上开了一朵青绿色,外瓣似荷,内瓣似水仙的花儿。 乍一看,挺像季雪卖给李莉的那盆九子兰的。 沈青凝眸细瞅,发现二者之间,还是有一点差距的。 如,宋梅叶子更短,边缘锯齿细密,一杆只开一朵花。 寸头男孩瘪着嘴,吓得几乎要哭了。 “哎呦~” 第134章:凤凰自行车 “她---”男孩伸手指向青年女子,告状道:“妈,她吼我,说我没眼睛,说要把我卖了。” 妇人当即双手叉腰,摆出老母鸡护崽的泼妇架势,张嘴就要骂人。 没成想,青年女子却先发制人。 “啧,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 我刚还纳闷呢,这该子咋拿供销社当自己家,跑来跑去的。 撞了人,也不道歉,还想跑,没点子礼数,原来...都是跟爸妈学的。 呵,我刚若是栽倒,摔坏了这盆花,你赔得起吗?” 妇人听出对方暗讽她一家子都没教养,瞅了一眼花盆,阴阳怪气道: “呦,一盆破草还当成宝贝了? 路旁多得是,摔烂了,寻一破陶盆,挖几株野草赔你便是。 嚯,你一成年人,处处跟一小孩计较,你就有教养啦?” “瞎吧!”女子撇嘴讥笑,“啥草?这是宋梅,春兰中的宋锦旋梅,花儿可漂亮了。最近老火了,一株炒到八十多块,你懂兰花吗?” 妇人眼底闪起害怕,不过,很快就被掩盖了,她抬头望天。 “咦,天上没有牛啊,你瞎吹个什么劲? 一株破草而已,叶子没个几片,牛都不屑嚼它。李虎,走,甭跟脑子进水的人掰扯。” 说完,拉着男孩扭头就走。 天杀的,那株破草竟值八十来块,抵三个月工资了。 不赶紧走,待会人悄悄弄断一片叶子,称是孩子撞的,要讹十几块,可怎么办? 寸头男孩:“妈,你喊错名了,我不叫李虎,我叫---” “闭嘴!” 妇人紧张地捂住男孩的嘴,拉他来到一个偏僻的角落。 “你啊,眉毛下面长俩蛋,光会走路不会看。 喊假名,那是不给人留上门讹钱的机会,学着点。 还有,往后走路看着些,离怀里抱东西的人远一点,听到没有。” 男孩有点懵,眨巴眼,没有回答。 妇人气得揪他耳朵,男孩顿时哀嚎着表示记住了。 …… 另一边,青年女子抱着宋梅,拐进一女式成衣店,店内兜售着西服、连衣裙、短褂等。 沈青透过成衣店的窗户,盯着那株宋梅看,一旁这样做的人有很多。 毕竟,八十多一株的春兰,确实蛮吸人眼球的。 待女子拎一蓝短褂进了试衣帘,沈青才继续往前走。 走到头,往西拐过一垂花门,内设多个露天小摊,又走了百来米,来到过道摊主口中的店铺前。 门口,一穿白汗衫的大爷,坐在一木箱上,摇着蒲扇,喝着绿茶,好不惬意。 沈青走进店内。 店,似是拿旧仓库改的,属长条形。 一半,是青石板,一半,铺着木地板,摆着十数辆款式大同小异的自行车。 靠门摆一长柜台,台后站俩女售货员,再往后,是一排货架,摆着牌照、响铃、大灯等物件。 “您好,想看哪一款车?” 一个头高挑,笑容柔美的售货员,上前询问道。 “凤凰牌的,有吗?” “有,请随我来。” 售货员领着沈青,来到一通体黑亮的自行车旁。 售货员:“凤凰自行车,源于1897年上海同昌车行,迄今已有八十多年的历史。 您看的这款是凤凰pa18,属于经典款。 设计采用三角架结构,即车架、前叉、后叉组成了稳定的几何结构,结实又耐用---” 沈青边听售货员讲解,边打量这辆pa18。 车架结实,车链油亮。 车头空荡荡的,没安车筐,车把上也没有响铃。 后轮防雨刮泥片上,安了个警示用的红塑料片,横杆笔直圆润质感强。 这年头,自行车最重要、最贵的零部件,就是那根大横杠了。 村户们常说,攒到一根横杠,就离能兜风不远了。 要实在攒不到横杠,又着急骑,那就切割一节铁水管,焊在车架上。 虽然不美观,但也能凑合着用。 沈青确认车架上钢印无误后,道:“多少钱,有赠品没?” 售货员愣了愣,复又莞尔一笑。 来店里的,基本有两类人。 一,问东问西,吹毛求疵,迟迟不下决心买的。 二,看准了,就爽快买下的。 显然,眼前的俊小伙,属于第二类人。 偶尔,也会有闲逛的人走进店内。 售货员:“pa18售价184元整,外加一张自行车劵。 下单后,本店帮您上牌照,行车执照...需您带着单据,到辖区派出所办理。 赠品有五样,响铃、大灯、皮质车座套、车锁、气筒。 您考虑来一辆不?” 送的,皆是实用品,沈青思虑片刻,“行,就它了。” “好,请随我办理手续。” 回到柜台边,沈青付了钱,售货员取一新牌照,在单据上写写画画,末了,把门口的大爷喊了进来。 售货员抱着一堆东西,笑道:“李大爷,又售出一辆pa18,劳您安点东西。” “没问题。” 李大爷打开那个被他当做板凳使的木箱,里头装满了老虎钳、螺丝刀、锯子、扳手等工具。 他借助工具,三下五除二,安好了响铃、大灯、车座套、车牌。 值得一提的是,安在车头处的大灯,装上两节5号电池才能用。 哐当--- 李大爷收起工具,拎着箱子出了屋,又坐到门口摇蒲扇,售货员上前为其添茶。 沈青收好单据,车锁、气筒全丢背篓内,推车出了屋。 没走几步,就瞧见先前那位青年女子,在一小摊前挑选纽扣。 说实话,宋梅值不值八十来块,他还挺好奇的。 要知道,季雪卖给李莉的那盆野生九子兰(蕙兰),卖价也才十块钱。 思及此,沈青走上前,“请问,你手中这盆花,是蕙兰吗?” “啥眼神?蕙兰那便宜货,哪能跟宋梅比---” 女子没好气,当扭头瞧清问话人长相后,态度来了个大转弯。 “嗐,不赖你,春兰和蕙兰,确实蛮像的,可...春兰的身价,可是蕙兰的好多倍。这株春兰,我特意买来送---” 女子急刹车闭紧嘴巴,还紧张的环顾四周,生怕有人听到她的话多想。 养兰花的人,大多数非权即贵,从女子穿着、谈吐来看,明显想借春兰攀附什么。 沈青笑了笑,“贵,有贵的道理。请问...去哪里能买到春兰?” 女子扫了他一眼,年轻帅气+提一辆新车,不由得往‘囍’事上想。 第135章:废煤窑野集 “一是,西郊的三角元花卉市场,那儿品类多、要价高,老板还很横。 想想看,淘了许久,才瞄到一件心仪的,老板报了个超高的一口价,你心里堵不堵? 二是,东郊废煤窑扬树林边的野集,集市虽小,花卉品类量却不输三角元。 不过,那里鱼龙混杂,有人虚抬价格,有人低价走货。 去了那,是淘到宝贝,还是被当冤大头,全凭自个能耐了,交易一成,双方都不能反悔哦。 我这一盆水,就是在废煤窑淘的,市面上要价85,我只花了70,厉害吧?” 说完,自傲的举起花盆。 花盆晃悠间,沈青在宋梅清香之中嗅到一丝刺鼻气味,像是某种化学试剂挥发了。 这不正常! 悄摸感知,瞧见宋梅根部有一绿豆大的能量团,团内布有十数个灰点,表明它生了重病,但地上植株却翠绿可人。 他大胆猜测一下,摊贩使用某种药水,令病重的宋梅回光返照,并在其恶化病死前,成功找到一冤大头---青年女子。 沈青指尖微动,射出一缕缕蛛丝,涌进宋梅根部绿团中,剔除、击破一个个灰点,又原路飘回其体内。 霎时,宋梅的叶片,比之前更有亮泽了,花儿也更鲜艳了。 但其反馈回的能量,只有九子兰的一半,估计是人工养殖和野外的差别。 “哇,阳光一照,真漂亮。”女子如视珍宝抚摸着叶片,“小伙,我帮忙指路,你不给点好处?” 嘚,又碰到个指路索要好处费的。 沈青手伸进兜里,掏出一把糖果,女子笑着接下,‘接囍’等同于‘借喜’,拿宋梅当敲门砖,升职一事准能成。 “谢喽~” 余光扫见先前相中的纽扣,被一妇人抓了起来,忙出声阻拦。 “放下,那是我先看到的。” 妇人呛怼,“你先看到,就是你的,哪门子的歪理?” 随后,两个人吵吵起来了。 沈青摇头往外走,穿过垂花门,他便走走停停,碰到实用、价廉的东西,就掏钱买了丢篓内。 如,汽水、大料、电池、大米、打火机、毛巾等。 出了供销社,去了街旁的修车铺,安了个车篮。 还买了一根铁棍,横着绑在车后座那,背篓两侧都留有小孔,铁棍穿孔,再麻绳一系。 于是,车后座两边,各多一个背篓。 向西骑了二十分钟,进入了西郊地带。 车轮下的路,由‘柏油路’变成了‘泥巴路’,越往前路越宽,两旁的土丘也越黑。 一群群半大小子,顶着烈日在土丘上忙活。 挖土,捶碎,摇晃簸箕,分离出大颗粒,过铁网筛。 在风和重力的作用下,泥土先落,煤灰后落,刮取上层煤灰,装进麻袋内。 是拿去卖钱,还是自家用,就不得而知了。 民以食为天! 这年头,乡下人离不开柴火,城里人离不开煤球。 而,煤灰、红泥、木炭粉、生石灰、水的混合物,用模具一挤,便是蜂窝煤了。 沈青爬过一个缓坡,瞅见了扬树林,摊贩云集,人来人往。 别说,还挺热闹的。 嘎吱--- 他跳下车,推车走上前闲逛,这儿除了花卉,还卖瓜果、蔬菜、小树等。 须臾,他停在一三轮车小摊前,车兜内,装满了番茄、茄子,摊主是个瘦黑的老头。 “小伙,想买番茄,还是茄子啊?” “都不买。” 买卖不成,摊主并未失落。 菜,是从自家园子里摘的,没啥子本钱,卖不了,番茄熬成酱,茄子晒成干,留着慢慢吃。 沈青视线落在三轮车的车底,那儿有一株水管粗的葡萄树。 根系被修剪成类球状,约1米5长,只保留了三个分枝,叶、果全剪掉了,横截面是浅绿色的,说明它还有生机。 “葡萄树,卖不卖?” “卖!” “眼下并非开春,咋会想着卖它呢?” “唉~” 摊主叹了一口气。 “长的不是地方,原本,在菜园边上长着。 今年啊,我俩儿子先后娶了媳妇,公社又给分了地。 一大家子,挤一个院 ,算什么事啊? 分家,得有房子住吧,村里做主,将菜园旁的空地,划成了宅基地。 这样一来,葡萄就碍事了。 想整株移栽葡萄,需等到明年的开春。 俩儿媳都不想等,为谁该分到那片宅子去,斗得不可开胶。 唉,葡萄树,俨然成了互相找茬、发泄怒火的靶子。 没法子,我只好把树起了,剪掉长枝子,拿过来卖。 你若真心想要,一块钱拿走。 这么粗的葡萄树,今年种下,明年就能结果了。” 葡萄,果肉晶莹剔透,甜沁心脾,一株能结40-90斤, 沈青心动了,不过买之前,得先问清楚一件事。 “这株葡萄是啥品种?” 他清楚有些品种的葡萄,哪怕熟透了,也又酸又涩,不能生吃,只能熬酱或酿酒。 摊主咧嘴一笑,“老品种,龙眼葡萄,紫皮绿肉,个头大,甜得很。” 龙眼葡萄,算是本土最古老品种之一了,除摊主说的外,它还有一特点---浓度大 一刀将其切成两半,汁水不会往外溢,素有‘北国明珠’的美誉,当然熟过头了,还是会流汁的。 “行,我要了。” 沈青付了钱,摊主寻一麻袋,裹住葡萄根,递了过去。 沈青将其插进篓内,向前走了十来米,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 他寻着香气,来到一专卖盆栽的摊子前,发现,香气的源头,是一膝盖高的桂花盆栽。 摊主是个寸头青年,腰上挎一大钱包,站在板凳上卖力的吆喝着,“4毛,4毛一盆,随便挑喽。” 摊前的人们,弯腰挑选盆栽,碰到心仪的,拎起递钱走人。 有人讲价,想少掏个几分,摊主摇头摆手,表示不行,若再执拗,摊主就跳下凳子,抢走盆栽。 小型盆栽,季雪卖3毛一盆,但眼前摊子内的盆栽,个头、品相、包装,要比她那好一点。 沈青停好车,拎起那盆桂花,凝眸搜罗一番,又拎起一盆金桔,摸出8毛往前举。 “摊主,喏,挑了两盆。” 摊主接下塞进腰包,“您走好,欢迎下次再来。” 第136章:春兰的行情 波点衬衫+喇叭裤,仍难掩傲人的好身材。 夸张的白耳环,滴水樱桃般的红唇,风吹得往后飞的秀发,无一不彰显魅惑张扬的美艳。 微微一笑,便是妖花绽放,浓烈又绚烂,正是镇上花店老板娘---季雪。 “沈青,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季老板,你这身打扮,我也差点没认出来。欸,你咋来这了呢?” “甭叫我老板,听着怪别扭,叫我季雪就成。” 季雪取一根皮筋,十指充当梳子,将头发扎起。 风太大了,喷的摩丝都不顶用了,若不是逆风站着,头发不知要乱成什样。 “哦,我包了一辆拖拉机,来这里进点货,挑点价廉、销路好的,付完款引个路,摊贩会帮忙送到车上。你呢?” “买点花,装饰一下小院。”沈青走上前,拉近两人的距离,“我听人说,最近玉城有一种花,叫春兰,炒得特别火,真的假的?” “嗯,真的,不止玉城,在旁的县,乃至是市,春兰都很火。” 季雪秀眉微蹙,她也想把握风口,赚上一大笔钱,奈何综合情况不允许啊。 且不提春兰的进价,一株就要好几十,镇上是有富人,但愿意花百八十块,买一株花回去养着的,又能有几人,大部分人,更愿意买平价花卉。 打开销路,销到城里? 城里有固定的花卉圈,硬挤进去,受排挤是轻的,重的...被人下黑手,搞得生意没法做。 “你问这个...该不会想买春兰吧?” “有何不可?迎一株回去,添一点喜气嘛。我转了许久,都没瞅见一株春兰,你知道哪有卖的吗?” 柿林一治好,季常就去了花店,季雪因而知晓沈青曾提出两种治费清算方式:一,61块7毛5,二,技术入股,年底分走两成利润。 尽管季常选了第二个,但由第一个可知,对方工价不低,百八十块,于对方而言,并非天文数字。 “牛大阳卖春兰,跟我来。” 季雪领着沈青,略过一波波人群,来到一占地40㎡的摊位前。 两条过道,将摊子分成三个区域。 一个,专卖小个头,如蟹爪莲、海棠、吊兰等。 一个,专卖大个头,如发财树、富贵椰、幸福树等。 中间那个,专卖价格贵的,如松柏盆栽、兰花、牡丹等。 “呦,大妹子来啦~” 嗓音粗犷响亮,一听就知是个性情中人。 开腔者是摊主,生得五大三粗,脖挂金链、腰系皮带、腕戴手表,富贵得不行,身旁还有一美人相伴。 波浪卷,巴掌脸,五官秀气,很瘦,穿深v裙都不露肉的那种瘦,却有一双浑圆修长的玉腿。 波浪女斜眼打量季雪,眼底盈着敌意。 对此,季雪有所察觉,出门在外,貌美女子总容易招人恨。 她亲昵挽起沈青的胳膊,有一搭没一搭,讲着各种花卉的特点。 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缓缓飘到了他的鼻尖,沈青侧着脑袋,凑近闻,想要闻清是哪一种花香。 波浪女见此情景,眼中敌意消了一半,“大阳,这两位是---” “哦~”朱大阳为几人做介绍,“这是我新交的对象胡丽娜,这是我妹子季雪,这位是---” 沈青微微点头,“沈青,季雪的朋友。” 季雪:“朱哥,我朋友想找你买一株春兰。” “那算是找对人了,不是我吹,整个集市,数我春兰储存量最多。”他大手往右边一挥,“这一片全是春兰,凭我和大妹子的交情,无论你相中哪一株,都给你一个优惠价。” 沈青看向那片区域,除青年女子手中的宋梅外,还瞅见了花儿布有红、紫、白晕色的春兰。 它们大概有两种形态。 一,幼株期,个矮,只有零星几片叶子。 二,开花期,个高,长有花苞,或花开得正盛。 咦,还有一种形态,最角落的地方,有一盆结梭形绿果子的春兰。 “三种状态的春兰,价格都一样吗?” 朱大阳困惑皱眉,“哪来的三种状态?我这就俩种啊,一幼株,一开花。” “还有一种---结果。” 沈青伸手指向角落,朱大阳看到后,捧腹大笑。 “嗐 ,我一发小,是个马大哈+缺心眼。 他进春兰时,没仔细验货,被南方贩子坑了一把,掺进一株谢花结果的。 我之前和他玩‘打弹子’,我输了,赌注是:赢方求输方办事,输方能办必须办,只办一次。 所以呀,这盆结果的春兰,由我来兜底了。” 打弹子,一种有趣的小游戏。 玩时,划一条横线,参与者各准备一把玻璃、陶瓷、干泥质地的小球。 首发者。 将球放进手指弯成的窠臼内,手背贴着起始线地面或悬空,大拇指指甲盖顶住小球,并发力将球弹出。 追发者。 瞄准首发者的小球,发力弹出自己的小球,击中了,没收对方的球,首发者从起始线追击,没击中,首发者握起小球,原地追击。 以此类推,直到一方输光小球,游戏才算结束。 沈青走到角落,认真端详那盆春兰,叶片油绿,茎杆笔挺,果实饱满,品相蛮好的。 “这盆花什么价?” 呵--- 胡丽娜噗嗤一笑,“大阳,你这朋友眼光不行啊。 我跟了你小半个月,耳闻目睹,也懂了一点花卉皮毛。 买春兰,要么买幼株,体验一点点把它养大的成就感。 要么买开花的,摆在家里,欣赏美景。 买一结果的,能干嘛使?” 季雪心中冷笑,真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花卉高手在眼前,都认不出来。 但...结果子的,确实没有开花的好。 季雪目光在春兰中搜罗一番,拿起一盆花儿绿而粉晕的春兰。 “沈青,要不拿这盆绿梅吧,叶姿斜立,边叶半垂,花开正艳,摆在哪里都好看。” 沈青有自己的考量,待绿果成熟了,他想扒出种子埋进土里,看能否培育出兰花苗。 “买东西,合缘最重要。这儿摆了那么多盆春兰,我却一眼相中了它,说明有缘。朱哥,这盆多少钱?” “再考虑考虑呗,大妹子推荐的那盆玉梅,品相真不赖。” 沈青摇了摇头,“不换,就它了。” 第137章:种子的猜想 朱大阳见此也不再相劝,“价钱...幼株和开花的,按个头、品种卖65-85块,结果的...头一回卖,给65得了。” “朱哥,你不实诚啊,春兰,是紧俏货没错,结果子的,可不是哦。今个,我朋友不买,你再想卖掉它,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季雪不满的冷哼一声,拉着沈青就要走。 朱大阳忙喊住人,“别走啊!成吧,我赔本卖了,权当认识一位新朋友,50块拿走,顺当送一盆小个头花卉。” 沈青望向小个头区域,凝神感知着,发现某一花盆内的能量团,格外的绿,“朱哥,赠品...由你指定,还是我随意挑?” “随你便。” 簌簌--- 季雪拽了拽沈青的衣摆,“我了解过行情,50,业内最低价了,还是烂三货那种,很难再往下压了。” “行,50就50。”沈青付了钱,朱大阳捻着手指点了点,“钱数对着呢。” 忽然,一只瘦手伸过来要抢钱。 嗖--- 甭看朱大阳五大三粗,反应却迅速敏捷,猛的高举胳膊,令瘦手只能抓空气。 一分钱没抢到,胡丽娜气得直跺脚,“哼~” 瞥见对象阴着脸、目光似冷刀子,心里咯噔一下,赶忙小鸟依人缩他怀里。 修长嫩滑的美腿,反复蹭他的‘毛裤腿’,撒娇道:“大阳,人家跟你闹着玩的,别生气嘛。客来居出了新品,晚上咱俩去尝尝,好不好嘛?” 美腿攻势奏效了,朱大阳神色缓和了,还答应了她的要求。 胡丽娜蹦蹦跳跳离开了,称要换身衣服,再好好打扮一下。 朱大阳将钱塞进腰包,又在账本上记了一笔,抬头道:“我对象太黏人,还小孩子心性,让你俩见笑了。” 二人点头表示理解。 朱大阳为人仗义,帮过季雪好几次忙。 适才,季雪觉胡丽娜眼神邪乎,想提醒朱大阳注意一点钱财,但从刚才的小插曲看,二人关系里,朱大阳占主导,且,护钱护得很紧。 于是,季雪放心了。 朱大阳取一环状的、内环钉有木枝的玩意,从下往上套住花盆,再连枝带盆装进桶里。 “喏,给,稳当,不晃悠。” 沈青接过桶,走到小个头区域,拿起能量团格外绿的---菊花。 植株6-7厘米高,叶片长有白绒毛,尚处在幼苗期,看不出是啥品种。 朱大阳取一麻袋,装下那盆菊花,“再想买春兰,还来找我,我给你最低价。” 沈青接过麻袋,“好~” “摊主~”这时,一老者走到摊前,手里握着一株野兰,根部裹着泥土,“你这...收不收花啊?” “收!” 朱大阳凑了过去,和老者交谈起来。 季雪和沈青见状,收拾东西、打声招呼,离开了小摊。 路上,季雪忍不住问道:“沈青,你为啥那么坚持买结果子的春兰?是它有啥特别的地方吗?” “奔果子买的,我想---” 沈青说了自己的打算。 “啊?” 季雪怔愣许久,才回过神来。 “哎呀,你不早说,早说我就不叫你买了。 兰花繁育靠分株,不靠种子的。 兰花种子很小,比灰尘大不了多少,而且种壁硬不透水,胚芽全都发育不全,无法发芽的。 除非---” 沈青好奇问道:“除非什么?” 季雪抿了抿嘴,帮李莉寻野兰+春兰爆火,令她恶补许多兰花知识。 “兰花啊,和一些菌是共生关系,如刺革菌、伏革菌、欧立菌等,它们统称为兰根菌。 兰花种子发芽唯一途径:播撒到疏松透气、含兰根菌的土壤内。” 菌,侵入种子壁内,长出的菌丝,构成兰花最初的根系,汲取土壤中的养分、水分,促使种子胚芽生根冒叶。 兰花的根,是肉质根,难以吸收养分。 菌,不仅在根系内繁衍,还会蔓延到土壤内,疏松土壤,分解大颗粒营养物质,让兰根、根内菌丝,更容易吸收养分。 沈青,你没有菌种,是无法令兰花种子发芽的。 我劝你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你啊,把花杆剪掉,明年开春分株,悉心养护上几个月,不愁没兰 花赏。” 沈青欣赏的看向季雪,这人不仅长得漂亮,还很有学识,不过,偶尔也有犯迷糊的时候,比如刚刚,那一番话里藏着一个漏洞。 “那天,我砸盆、扒土给九子兰治病,瞧见其根部长了许多小瘤和白毛球,它们...就是你口中的兰根菌吧?” “是啊,怎么了?” 啪--- 沈青拍了拍桶沿,笑得十分放肆,“那你还说我找不着菌种?花盆里不就有现成的兰根菌吗?” “咦?” 季雪愣了一下,旋即噗嗤一笑。 “我光顾着说话了,脑袋没转过来弯。 兰花和兰根菌是共生关系,兰花花盆的土壤,自然携带着兰根菌喽。 沈青,你可以试一试,别人也许弄不成功,但你的能力,我是见过的,说不定,你能培育出一些兰花苗。 成功了,记得告诉我一声。” “成,到时候送你几株好苗子。” 二人边远离杨树林,边讨论兰花种子培育细节,片响,二人来到一辆带车兜的拖拉机旁。 土红色的车兜内,装满了花卉,一男子半躺在车头,脸上盖着大草帽,一旁有一罐头杯,里头泡着甘草片。 季雪走到车头,“李师傅,醒一醒,事办完了,该开车回去了。” “唔---” 男子嘟囔一声,揭开了草帽,眯缝眼瞧见沈青后,惊讶道:“沈青,你找我...是又逮到活的公野猪啦?” 沈青轻笑,“李叔,你睡迷糊了,这儿是废煤窑,是野集,哪来的野猪?” 李撇子猛的坐起来,黑乎乎的土丘,葱郁的杨树林,热闹的野集。 “嗯,确实睡迷糊了,还以为自个身处邮局的仓库呢。” 李撇子咧嘴一笑,饮了一大口甘草水,虽有草帽遮阳,但也晒得嗓子直冒火。 季雪:“你俩认识?” 哗--- 李撇子晃了晃罐头杯,“岂止是认识,杯里的甘草片,还是沈青送的呢,他啊---” 他将‘公野猪’一事,简短叙述一遍,季雪目露震惊,“沈青,你一个人逮到一头野猪,还是活的?” “运气好而已,野猪踩到陷阱,我捆住它,拉过去卖罢了。眼下,陷阱已经填了,逮不着了。” 第138章:车载小花 咚--- 季雪利落的翻进车兜,坐到车角的小板凳上。 李撇子启动拖拉机。 突突--- 随着土雾的溅起,车子渐渐驶远了。 沈青则挎上二八大杠,骑了一段土路,便爬坡上了大坝。 废煤窑离张家湾渡口很近。 与其折回人民路--骑过大桥--拐上太任路,不如就近乘船过河,骑个一两里地,再拐上太任路。 忽的,天边的一丝云彩,遮住了太阳,白花花的土坝,霎时恢复土黄的本色。 呼呼吹来的一阵风,卷走沈青全身的热意,吹得头发、汗衫、裤腿往后飞,另有一种无形之物吹打肌肤的凉爽感。 他前倾身子,加快了蹬速,好让凉爽感更加猛烈。 片响! 他跳下车,下坡横穿杏林,来到张家湾渡口。 恰巧,铁船刚停靠渡口,船夫将船栏铁链的一头,勾住码头的铁栏,呦呵道: “上船喽,注意脚下。” 哒--- 众人纷纷往前挤,沈青最后一个上船。 船夫解开铁链,拉起制动装置,铁船便破开道道水痕驶向对岸。 沈青瞧见船夫满头大汗,眼神飘忽,喘着粗气,隐约有中暑的架势,忙开了一瓶汽水递了过去。 “乏了吧?喏,喝点汽水,提提神。” 船夫缓缓抬起头,眼用力眨了好几下,才看清来人是谁,笑道: “是你啊,小伙子。我不渴,汽水价钱不低,你留着自己喝吧,上回抢了多少渔获?吃完了吗?” 这年头,汽水一瓶8分-3毛。 沈青买的桔汁汽水,零售价1毛5一瓶,他拿了一打(24瓶),走的是批发价,1毛2一瓶。 他把汽水塞到船夫手里:“喝吧,买车送的,没花钱。瓶盖起掉过了,得赶紧喝,不然气跑光了,可就不好喝了。上回我抢了一麻袋的渔获,现下还没吃完呢,晒成干了,不怕放坏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船夫不再拒绝。 他举起汽水畅饮,闷完,顿感头不晕了,眼睛也清明了不少。 “好喝,怪不得村里的娃娃,吵着要喝汽水呢,酸酸甜甜,跟吃橘子一个味。嘿,凭我这会儿的状态,再热的天,我也能遭受得住。”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须臾,咚的一声,铁船靠上了码头,船夫锁好铁链,乘客们下了船,沈青也不例外。 他横穿杏林,翻过大坝,骑行在大坝和红薯地间的小路上。 与之前相比,红薯藤更繁茂,红薯叶更墨绿。 骑了一小会儿,便拐上了太任路,车轮溅起阵阵黑雾,向西驶去。 …… 他没直接回家,而是略过安宁村,来到镇上的派出所。 负责发证的人员办事很爽快,验明单据真伪,观察车辆细节,问清个人信息后,便咔咔填写、盖章、发小绿本。 有个牌照和小绿本,骑车上路就不怕被人查了。 出了派出所,往天蓬街骑去,他打算买点内脏用来绞食,岂料,于街口斜对面瞧见了沈小花。 沈小花和小美一家人,围站在一小卖部的冰柜前,俩小孩各拿了一根冰棍,高壮男子付给老板钱。 沈青呼喊,“小花,这儿---” 沈小花循声望去,目露惊喜,“哥!” 喊完,拔腿就要横穿马路,沈青忙出声制止,“别跑,看着点路。” 沈小花急刹车,左看右看,确认打远处驶来的车,不可能撞到她后,才麻溜跑到对面。 她斜背一鼓囊囊单肩包,一手拎着麻袋,一手捏着冰棍。 眼睛亮晶晶的,哪怕刘海被汗水打湿,黏在了额头上,也挡不住那喷涌的朝气。 沈青嗅到麻袋有血腥味,问道:“小花,麻袋里装的啥?” “猪肺和猪肝,我卖完菜往外走,发现一肉摊低价处理内脏,就买了一点,喂甲鱼和黑鱼吃。我闻了,不臭的。” 甲鱼和黑鱼,都是杂食性的,食料互通。 沈青每次拎桶去陶洼前,都会挖一勺鱼食,丢进陶缸内的砖块上。 “那感情好,我不用再跑一趟天蓬街了。” 沈小花高举冰棍,“哥,你尝尝甜不甜?” 乳白色的冰棍,向下溢着实质性的寒气。 他咬 下一口,冰得舌尖发痛,很快,热+唾液,促使冰棍表面融化,带来一波波清凉甘甜的感觉,一嚼还嘎嘣脆。 看来,它并非前世那种,一吸能吸出甜汁,吸完会变得寡淡无味的冰棍,而是由糖水冻成实心的冰棍。 “哥,甜吗?你不是去城里了嘛,咋会出现在镇上?” “甜,你吃吧。哦,我买完自行车,回镇上派出所办证。” 沈小花嗦着冰棍,感慨一下真凉真甜,便好奇的抚摸二八大杠,车铃、车筐、横杠、车座等,一处都没有落下。 末了,她抓着车后座,兴奋道:“哥,待会儿,你载着我回家呗。” 沈青扫了一眼车后座。 固定背篓的铁棍+黑黢黢的铁架,委实不像能坐人的样子。 可被澄澈希冀的目光盯着,又不忍心拒绝,“车后座绑了铁棍,很硌人的,要不...你坐前头横杠上?” 横杠,很结实,坐人没问题,只不过...骑车者视线受阻,需歪着身子骑。 “啊?”沈小花皱着眉头,“横杠...不都是奶娃娃坐得嘛,我是大人了。欸,铁棍绑在靠后位置,我往前坐不就行了,至于硌人---” “那就加一个坐垫。” 一男子,领着妻女走上前。 小美爸高壮黢黑,笑容却很和善。 小美妈似小美的成年版,圆银盘的脸上,挂着两团高原红。 小美爸从自家篓内,掏出一旧小褥子,叠成长方形,放在车后座上,并用麻绳绑紧。 “褥子,铺篓内防止菜乱晃被撞烂使的,大青,先拿去用吧。” 沈小花眨巴眼,“哥,这回能坐了吗?” 沈青摸了摸褥子,不软,却很厚,“行吧,我先骑,你上车时,往前跳一点。” 说完,从篓内拿出一瓶汽水,塞到小美怀里。 夫妻俩忙开腔道:“使不得,使不得啊,汽水,那可是好东西,快拿回去。” 沈青笑了笑,“汽水没起盖子,还能还回去,冰棍被我和小花咬了,那可怎么还?我刚都瞅见了,冰棍钱,是小美爸付的。” “这---” “小花,走喽。” 第139章:剥下兔皮 沈小花把布包拨到身后,叼住冰棍,加速冲上前。 抓住车座,跳山羊般,猛的向前一跳,便稳稳当当坐上的褥子。 车子只扭了几下,就又变稳当了。 小美向爸妈分享完冰棍,问道:“爸,妈,咱家啥时候也买一辆二八大杠啊?” “快了,差一横梁,就攒齐了,到时候,花点钱,托修车铺的老李,帮忙组装好。” 小美爸有一祖传的手艺---弹棉花。 目前,他在镇上的被子铺上班,工资虽然不高,一个月10块钱,胜在能顾家。 村户一般在嫁娶、婴儿出生、秋末冬初时,才会弄新棉被。 农忙时,天气热,嫁娶少,店里生意处于淡季,他能得空干农活。 “好耶,到时候,我也要坐车后座上,让爸带我去兜风。” 小美高兴的跺脚转圈圈。 小美妈看着女儿花一样的笑容,就觉一切劳累都是值得的。 …… 沈青于离小院二百米远时,放缓了骑行速度。 沈小花掌心按着车后座,利用胳膊的支撑,让身体悬空。 接着,岔开大腿向后一跳,松手屈膝,双脚稳当当落在了地上。 “哈,成功了。” 一路上,沈小花都在想怎么下车。 两个背篓太碍事了,不能改坐姿,变为侧坐着,再轻轻一蹦,优雅下车。 她也不愿被亲哥一记飞腿扫下车,思来想去,后退版的‘跳山羊’最稳妥了。 “小花,跟上。” “好。” 二人回到小院,路过看桃树下时,大黄摇尾迎接,树上的猫儿喵呜一跃,跳到车座上,伸伸懒腰,便要磨爪子。 沈青抄起小狸,严肃道:“抓树干和桌腿、床腿,晚上跑酷闹人,故意推倒家里摆件等,我不管你。但若抓花了皮垫,看我怎么治你。” 喵呜--- 小狸放松猫身,似一张柔皮草,瘫在主人的掌心,水汪汪的杏仁眼,写满: 【这么可爱的小奶猫,你舍得训斥吗?】 “唉~” 沈青将猫放到地上,它立刻爬上看桃树,还探出半拉脑袋,兴奋地盯着车座。 嘚,一身反骨没跑了。 沈青当即决定,车停在家里不用时,车座上定要包一个布垫。 打开门锁,卸下背篓和铁棍,把车停进仓库,并给车座加了一层防护,方回到了堂屋。 沈小花双手背在身后,“哥,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啥啊?” “当当---” 她把手伸到前面,那是一双黑布鞋。 鞋底,非时下流行的白塑料的,而是一层层布+一层层浆糊,纳成的千层底。 沈青望着鞋底,一条条线痕,错落有序的排列着,做工一看就很细致。 “小花,这双鞋不便宜吧?” 沈小花忙活一暑假,够了一麻袋的蝉蜕,拿出要交给学校的100只,剩下的全卖给镇上的收购站。 蝉蜕,一斤3块钱。 沈小花1斤8两,得了5块4毛钱,小美1斤1两,得了3块3毛。 她笃定好友贪玩了,杏林欸,沙地欸,勤劳的话,啷个可能只够到这么一点。 “哥,不贵的,1块4一双。 嘿嘿,我到一卖鞋的摊子前,那儿品类很多,我拿不定主意买哪种。 便问摊主阿婆,哪种鞋穿着最舒服,阿婆朝千层底布鞋努了努嘴,我就挑了一双买下。 哥,你快穿上试试。” 沈青换上新鞋,在屋内走了几步。 鞋底,没想象中的软,但也不硬,有点子弹性,原地蹦跳几下,脚掌也没有痛感。 “不赖,蛮舒服的,适合清闲时候穿。” 沈小花蹲下来,伸出一根食指,往亲哥脚后跟戳,发现够不到鞋底,甜甜一笑。 “尺码刚刚好,哥,你喜欢这双鞋吗?” “喜欢,小花送的,合脚又舒服,能不喜欢吗?” “喜欢...那我够一暑假的蝉蜕值了。” “哦~”沈青拉长了尾音,“我就说,你咋天天跑扬树林,原来搁这儿等着呢,说,拢共够了多少只蝉蜕?” “没多少。”沈小花捂嘴偷笑,岔开话题道:“哥,你这趟进城,除了二 八大杠,还买啥好东西了?” “等着。” 沈青从篓内,搬出一打汽水。 沈小花惊讶:“买这么多?” “买得多,价会便宜一点。喝之前,丢井水了泡一会儿,会更冰凉的。” 说完,又掏出一鼓囊囊的牛皮纸包,递了过去。 沈小花接过嗅了嗅,嗅到一缕熟悉的香甜气息,“花生糖?” 拆开纸包,数十个片状的花生糖,泛着诱人的琥珀色亮泽,捏起一片尝了尝,软糯香甜有嚼劲。 “我不吃,专门给你买的,收屋里去吧。” 沈小花回了西厢房,将纸包复原,塞进箱柜内。 沈青则掏空背篓,归置好一应物品,吃的,塞橱柜,盆栽,搬卧室,用的和背篓,放仓库。 咚--- 他关上仓库门,望了望天。 明黄的太阳,高悬在正南方,晌午了,是时候该对野兔下手了。 沈青走进厨房,解开麻袋,野兔虚弱的躺在袋底,大抵是吓尿了,尿骚味蹿鼻而来。 他揪住野兔的后背,将其拎了起来。 梆梆--- 又寻一根粗木棍,狠敲其耳后的位置,野兔挣扎几下,便没了生息。 接着,取一根细麻绳,一端系紧野兔后爪,一端栓住树枝,使得野兔倒挂。 寻一把匕首,用打磨石将刀刃磨锋利,握刀沿着麻绳下边划拉一圈,再向下一路划到裆部,另一条后肢,亦是如此。 ‘圆圈’和‘下滑’间,有一‘t’形交叉点,从这里入手,一点点撕下兔皮。 兔子皮和肉之间,布有脂肪、筋膜等,使个巧劲,蛮容易撕下来的。 沈青慢慢剥兔皮,卡顿时,就握刀划一下黏连的筋膜,或在臀部、腹部、前踝等处,划一道大口子。 须臾,一只无皮的粉兔子,映入了他的眼帘。 往其脖颈上深拉一刀,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淅沥沥流至地面。 野物,吃得东西杂,腥骚味重,且味源基本是尿液和血液,趁野兔放血的空隙,沈青着手处理兔皮。 他打算用这兔皮,托人给小花缝一双毛手套。 杏香镇虽处南北交界带,冬天却格外的阴冷。 冰冷的北风,似是拥有魔法,能吹进人的骨髓内,真真是寒风刺骨。 小花有冻疮史。 在原身的记忆里,去年冬天,小花手背的指关节,全都皲裂露肉了。 结痂-裂开-再结-再裂,反反复复两个多月,直到开春才好清。 第140章:野鸭子打劫 生兔皮,沾有肉碎、脂肪、筋膜等,还泛骚臭味,需鞣制一番,柔软、光亮、无异味了,才能裁剪缝制。 兔皮鞣制法子: 1、刮去碎肉,泡进水里3~5天,泡到兔皮变软; 2、毛面朝下平铺在木板上,用刀刮净皮上的油脂和筋膜; 3、明矾+盐+水,调配出五份鞣制原液,1:7稀释浸泡兔皮,每天往里倒一份原液,使浸泡液逐渐变浓; 4、框架绷紧兔皮,放在通风处阴干,再用手揉搓至兔皮变软,铁器磨光皮面,梳子理顺兔毛; 弄好需十天左右,眼下能做的...刮去皮上的碎肉。 沈青取朱大阳送的小桶,倒满半桶水,兔皮丢桶里,并压上一块碎砖头了事。 此时,野兔脖颈不再流血了。 解开麻绳,将野兔取下,腹部深划一刀,取内脏去肠肚。 兔肉洗净剁成小块,焯水三分钟,捞出冲洗干净,并控干水分。 起锅烧油,油热下姜片、葱段、干辣椒爆香,再下兔肉炒到焦黄。 加盐、酱油、香叶等,炒香后倒半碗水,盖上锅盖慢慢焖煮。 小锅炒菜,大锅做主食。 不是红薯片、锅贴、馒头,而是长粒的白米饭。 大米淘净,在沸水里滚个五分钟,捞出倒在铺有纱布的蒸笼上,中小火蒸个二十五分钟即可。 咚--- 菜,全端上了桌。 兄妹俩累了一上午,没废话直接端米碗,动筷夹肉吃。 米粒q弹劲道,兔肉咸香入味,瘦而不硬。 沈青将粘着肉丝的骨头,丢到了地上,大黄将其叼到桌下,咔嚓咔嚓,啃了起来。 小狸太小了,糊了一嘴的油,牙齿也撕不下兔肉。 喵呜--- 气得朝兔肉挥爪子。 沈青啃几块兔肉,混点大米,嚼到稀吧碎了,吐到小狸专用空碗,递向了它。 小狸脑袋埋进碗内,滋滋的吃着饭,还发出呼噜噜的享受声。 至于平素喂猫的沈小花,正捏着一块兔肉狂啃。 吃到美食,沈小花高兴的晃着腿, “哥,好吃欸,咸咸的,辣辣的,一点都不腥。咱家竹棚里养的兔子,啥时候能宰着吃啊?” “一窝不容二公兔,等那两只公兔掐架互殴了,就能挑一只宰了吃。” “这样啊~” 小猫胃口小,还知道饥饱,饱了,便不再喵呜叫磨人。 小碗见了底后,小狸溜到主人脚背上---舔爪子洗脸。 饭罢! 困意渐渐袭上心来,思绪也变得迟缓了。 仿佛被明黄的太阳所融化,索性窝回小床睡了一个午觉。 午休醒来,太阳已不再毒辣。 沈青压了几盆水,放到院中央晒,又用玉米面+野兔内脏,绞了一桶鱼食。 他拎桶欲往外走时,沈小花困惑道:“哥,往常不是临近傍晚才出发,今天咋去那么早?” “除了喂鱼,还要下地薅草。早点去,省得像昨天回那么晚。” 沈小花想一起下地,沈青拒绝了。 他拎桶略过扬树林,又踩着杂草走了一段田间小路,方来到了陶洼。 喂鱼之前,他先找到昨天做的记号---蒲苇节。 他凝视着郁葱的高粱地,重复昨天干的事。 凝神--感知--输能--挪位 待太阳往下落,沈青拎桶走到洼水旁。 这一回,他不用折蒲苇做记号,因为...地里的高粱,都已接受过异能的洗礼。 啪--- 竹竿敲打水面,黑压压的鱼群,一股脑聚了过来,鱼食被扔进水里后,它们扭着身子抢食吃。 嘎--- 茂密的菱角田内,蹿出一只半大的野鸭子,它扇了几下翅膀,便一头扎进水里,消失不见了。 忽的,鱼群一阵躁动,向两边游去,似是遭到了袭击。 紧接着,哗啦一声,那只野鸭又浮出了水面,喙里还衔了一块鱼食,它蹿进菱角田,不见了踪影。 心大的黑鱼们,又游回原处挣抢鱼食。 这年头,野鸭都学会整抢劫这一套了? 沈青嘴角微抽,他虽略感无语,却并不打算驱赶陶洼内的野鸭。 一是,几只 鸭子,吃不了多少东西; 二是,高粱一步入成熟期,就会引来麻雀,野鸭的嘎嘎叫声,能帮忙驱赶一下; 沈青又扔了几团鱼食,方拎桶去了旁的投喂点。 霞光漫天,晚风徐徐,洼水泛起洋洋洒洒的金点子。 沈青涮净水桶,便踩着草尖,回了自家的小院。 他搬出葡萄、桂花、金桔,一股脑扔进院内的水盆里。 花盆底部有一小孔,水能透过小孔,慢慢渗进土壤里。 桂花喜温、喜湿,却不耐积水。 金桔耐旱,喜肥沃,喜疏松。 葡萄喜光,喜排水好。 沈青环视院子一周,要将它仨栽在哪里,心中已有了定数。 院内有一凹地,即打压水井那天,洗井时井底稀泥浆排泄之处,离它二米远的地方,湿润无积水,适合种桂花。 栀子旁,疏松,肥沃,适合种金桔。 紫藤罗旁,光照充足,再搭一葡萄架,二者相连,明年夏天,就能在棚下纳凉了。 须臾,花盆上层的土,都能攥出水来了。 沈青拎起花盆。 水,透过底部的小孔,哗哗往下流。 待水不再流了,向其根部输点能量,放到屋檐旁,醒上一夜,明天一早栽下。 估摸螃蟹已吐净泥沙,便走进厨房,将装有螃蟹的大铝盆,端到压水井旁。 螃蟹受了惊,挥动螯钳,横着乱爬。 “呦,还挺活跃的嘛。” 沈青往盆里压了些水,便着手处理小螃蟹。 螃蟹,个头不大,又长于清澈的溪水里,宰杀时,无需揭背壳和剪蟹鳃,只需掰开它的脐盖,即腹部三角形软壳。 掰开向下一扯,能扯出一细长条状的脏东西,就跟拧虾尾拽出虾线一般。 暮色降临,天空变得灰暗时,搪瓷盆内多了一堆无脐盖,还能顽强挥动爪子的螃蟹堆。 哗--- 沈青倒掉铝盆内的水,又冲净盆底的泥沙。 腌臜物,全丢到沤肥处,再将蟹肉清洗干净,便回到了厨房。 往盆里撒点盐,腌一腌蟹肉,又热了热中午的兔肉,并刷干净小锅。 起锅烧油,油热下螃蟹,炸红炸熟捞出,晾凉后,下油锅复炸2-3分钟,炸到一掐就碎。 第141章:兰果炸开了 霎时,辛香味在周围弥漫开来。 沈青突觉鼻子发痒,似有数根绒羽,在刮扫鼻腔,直令他想打喷嚏,好喷出鼻腔内的异物,但他忍住了。 哐哐--- 盆内拌匀调料后,他捏起一只螃蟹尝了尝。 一嚼嘎嘣脆,香辣,极鲜,咽下后唇齿仍留有香味。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奇特的想法:螃蟹的鲜,能否转接到辣条上呢? 怎么转? 炼蟹油! 需备上大量的螃蟹,只取蟹肉和蟹黄,佐以葱姜碎,入猪油内炸至焦黄。 熬浓汤! 螃蟹清蒸后砸碎,佐以水、配料,小火慢熬成浓汤。 磨蟹粉! 螃蟹炸酥后,放入石臼,研磨成粉。 前者费时费力,中者不易保存,后者...嗯,倒可以一试。 沈青当即翻出一蒜臼子,往里丢了两只螃蟹。 咚--- 他上下挥动石杵,捣碎了螃蟹,再贴着臼底转圈,将碎块研磨成粉。 摇晃几下蒜臼,迫使蟹粉粗细颗粒分离,食指指腹沾点细粉,嗦舔品了一下。 香,鲜,咸,微辣,滋味犹如一块佳酿。 即便不撒辣条,撒炸货上,也是蛮好的。 他拨出一半螃蟹,留作磨粉用,剩下的一半,连同米饭和兔肉,一同端上了桌。 “喔,好香啊~” 沈小花闻着香味来了,拿起一只红蟹尝了尝。 “好吃欸,酥脆鲜香,还不拉嗓子。哥,你咋逮到这么多螃蟹的?” “运气好呗。螃蟹啊,季节性很强,跑到金水溪翻石头,能不能逮到螃蟹,运气很关键。上一回,啧,翻了十数个石头,只逮到了一只,还是大黄逮的。” 此刻,被提到名字的大黄,正直勾勾盯着沈小花手中的螃蟹。 虽然上次吃蟹体验不好,但...架不住它香啊。 “大黄,接着。” 沈青捏起一只螃蟹,轻轻向上一抛。 呜汪--- 大黄跳了起来,并于空中张嘴咬住螃蟹,嚼吧几下咽进了肚子里,末了,压低狗身,朝主人摇尾巴。 沈青见状,又扔给它几只。 小狸也想吃,奈何咬不烂蟹壳,急得喵呜叫,沈青拆了些蟹肉丢给它,它才不再叫唤。 随后,他端起小碗,就着红烧兔肉,狂扒白米饭。 …… 夜幕降临,一轮新月高挂苍穹,洒落满地的清辉,令乡村陷入了一片的静谧。 万籁俱寂,大家都睡了,沈青却点起了煤油灯。 东厢房内的一切,顿时添了一个橘黄色的滤镜,包括箱柜上的菊花和春兰。 沈青打算催长菊花,和催熟春兰种子。 据季雪所言,兰花结出的果子,得长8-12个月才能成熟,依着这盆春兰的果形,预计10月份能摘果。 沈青可不愿等那么久。 他凝视着春兰,感知到其根茎内,有一团绿豆大的能量,体积虽小,却很翠绿浓稠。 他驱动异能,指间探出一缕蛛丝,延伸进春兰的根茎。 蛛丝相当于一条连接管道,极细的绿流,顺着它单向流淌着。 起初,春兰一动不动,犹如啥也没接收到,三分钟后,春兰有了变化。 叶片微微摇曳,变得更长更绿了。 花杆上的绿果子,晃呀晃呀,变成了黄褐色,表面还胀起了一些棱棱。 须臾,春兰不再摇摆,哪怕继续输送绿流,它也不动了。 异能者,有每日异能驱使量峰值,植物们亦是如此。 春兰萦绕起波动,反馈回一点能量,约有宋梅的三分之一,低于宋梅,估摸是没生病的缘故。 随后,他又用异能,将菊花苗催长至10厘米高。 啊--- 沈青打了一个哈欠,这会子,眼皮似有千斤重,困倦得不行。 嘎吱--- 他爬上木床,倒头就睡。 屋内一片宁静,唯有灶马蟀鸣声阵阵,偶有一阵风,从窗户吹进了,吹动了春兰的绿叶。 嗡嗡--- 蚊子,一种隔着五十米,都能锁定目标的害虫。 一只大花蚊穿过窗户,朝木床飞去,结果,被蚊帐拦住了去路,沈青得以好眠。 …… 翌日,檐上叽叽喳喳的麻雀,吵醒了沈青。 他半坐起来,边打哈欠,边舒展筋骨,余光扫见箱柜上的景象后,顿时惊得睡意全无。 箱柜上春兰的果子,似香蒲果子一般---炸开了。 ‘毛灰’样的种子,洒落在柜盖和地面上,花杆上只残留了一半。 原以为用异能催个几天,果子才会成熟。 没想到啊,一夜的工夫,果子竟炸开了。 他取一算术本,撕了三页纸。 一页,水平贴着箱柜的盖沿,再用一废毛笔,将箱盖上的毛灰,轻轻扫到纸上,并叠成个纸包。 一页,叠成个纸花篮,再用一小铲,将地上的毛灰,连着积泥,一同铲进篮内。 一页,中央抠个圆洞。 纸,平行悬于毛果之上,慢慢往下压。 待圆洞穿过整颗毛果,将纸折成漏斗状,捏紧斗底,再用一把剪刀,剪断毛果的杆子。 毛果落下时,灰毛往外溢,幸而有纸斗在,没洒落到外头,叠好收起。 投资界有一句俗话,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是以,三份种子,沈青不打算一同播撒完。 他用竹片+钉子+细绳,整了一个长方形的育苗器皿。 底部,铺上厚厚一层腐殖土。 中部,撒一层打花盆内挖来的土,并抠一点春兰花根上的白毛,丢了进去,再撒一层种子。 上部,撒一层细密的浮土。 浇点水,放置在窗台旁的凳子上。 整完,沈青开始做早饭。 他淘洗了半碗大米,兑三瓢水熬煮二十分钟,加入姜丝、变蛋碎。 变蛋,是上回卖鱼苗的胡伟媳妇给的,没吃完,还剩了俩,正好拿来煮熬。 又煮了八分钟,加点盐、葱花,便盛进了瓷碗内。 咸香滑爽的米粥,配上酥脆的烧饼,还蛮好吃得。 饭罢,沈青着手栽花卉。 昨天向它们输过异能了,不用忧心存活率,直接挖坑--放株--埋土即可。 沈青栽种顺序为:金桔、葡萄、桂花。 前两个好好的,栽种桂花时,来了个小捣蛋鬼---狸花猫。 小狸一个猛扑,两只前爪搂紧人的右手腕,张嘴啃咬人的右手。 没露爪钩、牙齿没使劲,不疼,就是中途‘啃咬’变‘舔舐’时,有点痒。 沈青无视腕上的挂件,手上动作未停,他用一把小扒铲,扒出了一个土坑。 他拿起桂花,拽掉花盆,连土带根,放进土坑内。 第142章:土豆果子 沈青埋土时,小狸舍得松爪了。 它溜到桂花下面,抓了抓枝干,抬头颤着胡须,细浓郁的花香。 末了,一记弹跳,咬下一小簇桂花。 嚼吧几下,涩口+异物感,迫使它呸呸往外吐。 tui~ 那一簇桂花,都喷到沈青鞋边了,它还在吐。 沈青弹弹猫耳、揪揪猫须,转移了小狸的注意力,它不吐了,改为...搂紧主人的手腕。 “大黄,过来,把这货弄走。” 卧在树下的大黄,咻的一下睁开了眼睛,它甩动身体,擦着土豆秧往前走。 微微泛黄,略倒伏的土豆秧上,结有一串串‘绿番茄’似的硬果子。 沈青想着,待会儿割秧挖土豆。 喵呜--- 大黄叼着小狸脖子,把它拖到看桃树下。 小狸抓了大黄几下,又赶在其发怒前,一溜烟爬到了看桃树上。 没有小捣蛋鬼,沈青三下五除二,麻溜地栽好了桂花。 随后,他拎着一应工具走到看桃树下。 “大黄,让一让,今个要挖土豆了。” 大黄平素爱卧在土豆秧旁,今日也不例外。 听懂主人话后,它爬起来,哼哼唧唧,前爪交替着刨土。 “好狗~” 沈青一手抓茎干,一手挥动镰刀,割下一把把土豆秧。 割完,从最边边上那株土豆茬入手,开始挥动抓钩。 第一下,除了土,还是土。 第二下,土豆露出了头,黄皮光面的,皮上偶见一些小坑。 第三下,挖出四...不,五个土豆,即便末尾出土的那个,只有弹子大,也得算一个。 喵!喵! 好奇探出半拉脑袋,一直悄摸瞅树下动静的小狸,瞧见‘弹子土豆’后,再也坐不住了。 它迅速下树溜上前,翘着小尾巴,绕着主人脚踝走‘∞’字。 柔软的绒毛,刮扫人的肌肤,还嗲嗲的喵喵叫。 前脚搂腕捣蛋,后脚蹭腿卖萌,真是个活宝。 沈青拾起那个小土豆,贴地往前一扔,土豆便在地上滚来滚去。 “甭捣乱,喏,给你了,玩去吧~” 喵--- 小狸兴奋的追着土豆跑,它一记左勾拳,土豆便调转了滚动方向。 一时间,一名毛茸茸的绿茵健将,踢着土豆满院子跑。 沈青则继续挥动抓钩,挖出一个个土豆来,末了,还用手扒土,看有没有遗漏的。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当初种下的八颗土豆,竟让他收获半背篓的土豆。 土豆有大有小,大的如拳头,小的如花生米。 沈青计划将个头小于鸽子蛋的土豆,全拿来烤着吃。 挖完,收拾一下场地。 土,回填进坑内。 土豆秧,因含一名叫‘茄碱’的毒素,不能当鸡和兔子的草料,于是,抱到太阳下晾晒,晒干能当柴火使。 土豆,大的放仓库,小的放厨房。 晌午,沈青做饭时,往灶膛里丢了几把小土豆,烤熟后,剥掉黑皮,内里绵软嫩滑,香甜得狠。 太阳西转,檐前地上的阴影,也随之挪动方位。 “笨蛋,这都抓不住?” 大约三点半,沈青挥着紫竹逗猫棒,陪小狸玩闹时,豆子走进了小院。 “大青,床做好了,我爷喊你过去搬。” 沈青放下手中的逗猫棒,“阴干好了?” 豆子点了点头,“嗯,现在搬,晚上就能躺新床上睡觉了。” “新床?” 堂屋内,夹苍蝇投喂甲鱼玩的沈小花,听了一耳谈话内容,疑惑的问道。 沈青:“哦,土房内的两张床,是上任房主留下来的,不知放多少年了,满是虫洞不说,躺上去一动弹,它就嘎吱嘎吱响。我就托豆子爷做两张床,带靠背、书柜的那种。” 有新床喽!! 沈小花开心不已,她现在睡的床,偶尔会传出咔嚓、梆梆的响声,是虫子在啃木头。 忽的,她眉毛微蹙,不解道:“书柜...床怎会有书柜呢?” “不信?搬过来,亲眼瞅瞅,你就信了。”豆子挥了挥手,“大青,走,去我家搬木床去。” “别急 ,先把旧床清出去,待会儿,新床就能直接搬进屋了。” “也对,旧床,你打算搬到哪里去?仓库吗?” 仓库,占地面积,木船、农具、板车、谷物等,全在里面呢,再放两张木床,转身的地方都要没了。 沈青环视一圈院子,伸手指向紫藤萝,“先放那儿吧,往后,想晒个啥东西,攥紧床楞子,往院内一拽,晒布一铺就成。” “行,我和你一起搬旧床。” 随后,三人进了屋。 炎热季节,床上没几件东西,枕头、薄被子,塞到箱柜内,草席卷起,立到一旁,再卸下竹竿支架和蚊帐。 吱--- 沈青双手抓紧床沿,将床向右、向外挪了一点。 接着,他和豆子,分别站在床头和床尾,抓紧床栏,合力将床侧过来。 而后,一人倒着走,一人正着走,缓缓把床抬出房间,抬到棚架下面。 咚--- 木床,侧立在地上,沈青轻轻一推,它便向下倾斜,直至四腿着地。 很快,二人又用同样的方法,搬出另一张旧床。 豆子:“大青,走,搬新床去。” “稍等。” 沈青将蚊帐泡进水盆内,又往里倒了一点洗衣粉,方和豆子离开了小院。 …… 枫杨树下,侧立着两张木床,锃亮的板面,摸着很是滑溜。 豆子爷攥着一把麻绳,推来一运货使的工具。 外观上,有点像缩窄版装卸木船的工具,有四个轮子,但却没有车框。 豆子擦了擦手,“大青,抬吧!” 二人合力,把一张木床,抬到带轮工具上,并用麻绳捆紧。 接着,豆子在后面推,沈青在前面控方向,协作将木床运回了东厢房。 卸下木床后,又以相同的法子,将另一张木床,运回了西厢房。 “呼---”豆子收卷着麻绳,“嘿,用小板车运,比纯靠手搬轻松多了。” 此刻,沈小花‘t’字状躺在木床上,嗅着柏木+核桃油的清香,感受丝丝缕缕渗进肌肤里的凉意。 “哥,这床真舒服,凉凉的,滑滑的,没有一丁点毛刺,不铺草席,都能直接睡欸。 还有那书柜...一格一格的,安了能推拉的印花玻璃,可漂亮了。” 说完,猛的爬起来。 第143章:新床入屋 “欸嘿,这会儿看着,才像那么一回事嘛。” 沈小花塞得是课本,以及从旧书店淘来的几个作文书。 “行啦,没我啥事了,我回去跟我爷复命。” “我跟你一起。” 沈青兜里揣着一沓钱,又回了豆子家。 哐当--- 枫杨树下,豆子爷摆弄着碎木块,打算再钉几个小马扎。 沈青进入院子后,直接表明了来意,“新床,搬完了,来谈谈费用吧。” 豆子爷摆了摆手,“不急,听说,你买了一辆二八大杠,锃光瓦亮的,车票+车子,得花不少钱吧。等你手头宽裕了,咱再谈做床的一应费用。” “没花多少,车票,是旁人送的。” 沈青抢走地上的铁锤,省得谈事时,对方干活分心。 “先把费用结清,再干活也不迟。不然啊,睡未结账的床,我心里不踏实。”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豆子爷放下了手中的木块。 “行吧,容我算算账。” 他掏出笔和纸,一顿写写画画。 “柏木7块一根,用了两根半,便是17块5毛,边角料,待做成小板凳,让豆子给你送过去。 工费一天1块5毛,图稿--完工,共耗时26天,刨去休息的那几天,工时为22天,便是33块。 抹零取整,给50块就行。” 沈青掏出一沓钱,数了50块递过去,“你点点。” 豆子爷接过钱,验了验,就要往兜里揣,豆子却偷笑搓手心,朝沈青使眼色。 “咳---” 沈青读懂了豆子的意思。 “豆子爷,我来的这几趟啊,回回都瞧见豆子给您打下手,冒昧问一下,豆子的小工费是多少?” “小工?”豆子爷猛的扭头。 豆子迅速变脸,露着无辜的神情。 末了,豆子爷抽出3块钱,豆子欢快的接下。 随后,沈青以‘清洗蚊帐’为由,起身回了家。 蚊帐,起源于春秋时期,一直沿用至今。 它小孔遍布,很容易藏灰,不过,在洗衣粉水里泡上一会,积灰就会软化,浮在棉线之上,轻轻一搓就干净了。 而垂于地面、常被鞋踩到的帐底,黑黢黢的,沈青用肥皂打出沫子,狠搓一小会,才令其恢复本色。 洗完,摊开蚊帐,挂到晾衣绳上。 在微风和暖阳的作用下,傍晚时分,沈青拎着空桶,从陶洼回到小院时,蚊帐已经干了。 果断擦净竹竿上的浮灰,利用榫卯结构,于木床旁组成一长方体框架,再将蚊帐搭上去。 乡下的花蚊子毒得很,一咬一个大鼓包,令人局部瘙痒难耐,而且,消化能力强,每隔半小时,就会吸一次血。 不支个蚊帐,夜里甭想睡了。 不知是换了新床,还是蚊帐上残留了洗衣粉香气的缘故,当晚,兄妹俩睡得格外的香沉。 …… 是日,8月10号,阳光明媚,鸟鸣清脆,微凉的秋风,送来一阵阵桂花香。 放眼整个杏香镇,处处充满潮气蓬勃的笑声,概因...今天是各所学校报名的日子。 沈小花自打买千层底布鞋以来,便不再跑扬树林够蝉蜕,但却和野花干上了。 她和小美结伴四处跑,采鲜艳、完整的野花。 有的,铺平夹在书页里,制成了干花。 有的,平铺在浅色布料上,用竹筷头一点点碾压,使得野花的汁液,渗进布料里,揭掉破碎的野花,布上会留有一枚花印。 对于‘印花’一事,沈小花乐此不疲,这法子,是小美从当过绣娘的姥姥哪里得来的。 据说,小美姥姥那一辈绣娘,初学绣花时,一旦绣得不好,便会挨板子。 一教书匠瞧不过眼,将此法传授给了她们。 布料上有了图样,绣起花来就简单多了。 而且,绣完,绣线能完美遮住图样,只要不拆,就没人发现得了。 这些日子,沈青也没闲着。 喂鱼、编笸箩、打理菜园、催发庄稼、鞣制兔皮等,一个都没落下。 每隔一天,还去看看育苗皿,奈何,春兰种子播下十天了,也没见它发芽。 菊花,倒是一天一个样,早已冒出了花苞,沈青亦停止向其根部输送异能。 沈青还用之前买的大料,来研制辣条的调料粉。 为避免浪费,每回只整一小碟,供小花、小美、狗蛋等人试吃, 再按品尝意见,小修调料的配比、制法,历经多次试验,终于有所小成。 油料,除食盐去掉三分之一的量外,其余一切保持不变。 干料,有两种口味,一种纯香辣的,一种多了点蟹鲜味。 锅内无油状态下,焙干花椒、孜然等,按照一定的配比,丢进蒜臼内研磨成粉,再佐以其余的香辛搅拌均匀。 配方一成,沈青就整了一陶罐油料、一罐头瓶干料,给豆子送了去。 豆子整日围着灶台、烤炉转,汗水湿透整个后背,都不带停的。 豆子爷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感慨孙子真长大了,勤劳肯干点,不说富裕,起码饿不着肚子。 他用碎木块,钉了两个床头柜和四个小马扎,给沈青送了去后,便着手帮孙子钉卖货工具。 外观上像一个长箱柜,内里分上、下两层。 下层存储。 上层有两大一小三个圆洞,皆是用来放铝盆的,大铝盆装辣条,小铝盆装树叶子,还安了两个带锁的抽屉,一个放整钱,一个放零钱。 经过数日的练习,豆子厨艺有所增长,已能精准掌握烤炉的火候。 期间,他还去了一趟镇上,挤了两麻袋的蛋白肉,还定制了一个横幅,红底黄字,写着:嗨乐辣条 寓意辣条拥有一种魔力,不仅在口感上带给人独特的刺激和满足,还能让人嗨皮又快乐。 昨日,豆子跑扬树林,够了些树叶,剪成圆形,洗净叠成漏斗,一个摞一个收好。 …… 喵呜--- 微风拂过,茂密的枝叶,随风摇曳。 沈青握着湿毛巾,擦拭着二八大杠,沈小花掰碎锅贴,喂给大黄吃。 小狸悄没声溜进了西厢房,一眼相中挂在木床靠背上的单肩书包上的粉毛球。 那颗球,是用粉毛线弄的。 剪下一根40厘米长的毛线,两根手指并到一块,毛线一圈圈往上缠,缠够100圈取下。 这时那节40厘米长的毛线,派上用场了,竖着系紧毛线圈,剪开两侧后,再横着系紧。 第144章:新学期报名 猫咪对毛线球,一向没有抵抗力的。 小狸飞奔至书包前,先试探性抓了几下毛球。 喵--- 见无人呵斥和阻拦,便大胆起来,狂挥爪子,还上牙咬。 “小狸~” 沈小花怒斥一声,便将手中的虾干,一口塞进了嘴里,冲上前抱起了小狸。 “不许抓我的毛球,听到了没有?” 喵--- 小狸仗着绒毛滑溜,跳出了小花的怀里,溜到院里追叶子玩。 沈小花把暑假作业,装进了书包内,背在身上,又拎起装有蝉蜕的布袋,便走出了屋子。 院内,沈青站在自行车旁,忙着给车后座绑垫子。 噗--- 沈小花将布袋丢进车篮内,“哥,钱拿了吗?” 沈青拍了拍挎包,“放心,都备齐了。” 这年头,还未实行义务教育,学费、书本费、学杂费等,都是要交钱的。 兄妹俩锁好门,推着车往外走。 小狸在院子里疯玩,玩累了,就会溜到树上、屋顶上睡觉,惬意的不行。 大黄卧在看桃树下,沈青出声把它赶到秸秆垛旁。 概因...看桃成熟了,时不时落下一颗桃子,他怕桃子砸中大黄。 眼下,地上落了一地上褐下绿、覆着白毛的小桃子。 沈青拾起一颗掰开看看。 肉薄核大,果肉脆爽,不甜,有点涩。 砸开桃核,撕掉棕色核皮,露出雪白的桃仁,脆甜,坚果香气浓郁,余味有一丢丢苦。 苦,源于桃仁内的氰甙毒素,泡水、蒸煮、烘焙等,都可迫使毒素分解。 沈青望着满树的果子,弯唇一笑。 花儿能赏,果肉能腌小菜,核仁能制干果,这株看桃栽得真秒啊。 待会儿,不妨敲点看桃,腌点小菜,剥点桃仁。 “大青,你...这会儿就要走?” 院外的喊声,拉回了沈青的思绪。 他扭过头去,瞧见豆子站在土路上,一手攥绑有镰刀的竹竿,一手抓一把带叶树枝扛在肩上。 “早去能早点报完名,也好帮你卖货,你啥时候走?” “马上。我怕备的叶子不够用,就又跑扬树林摘了一点,切成圆的,洗净放货柜下层,就拉着板车出发。” “行,我先去,完事到校门口找你。” “好~” 说完,豆子离开了。 沈青挎上二八大杠,缓缓向前骑行。 沈小花助跑跟上,抓紧车座,侧身向上一跃,便侧坐在了后车座上。 她隔着层层布垫,仍能感受到铁架子的存在,但却不硌屁股。 骤然多载一个人,车子扭动几下,就又平稳了,略过扬树林,吱吱,行驶在乡间的土路上。 路旁的田野,栽满比膝高的大豆。 它们开着白色、淡紫色的花儿,有的甚至结了瘪瘪的豆荚。 大豆生长周期为100-120天,杏香镇村户普遍是在五月底种的大豆。 估计再有一个半月,就能收割了。 “呜呼---” 沈小花一手抓车座,一手举起,体验凉风吹过手掌的快感。 由于今天学校报名,路上行人比较多,不经意间,人和人视线就对上了,甭管熟不熟、认不认识,彼此都会点头打个招呼。 骑了十分钟,就到了许家寨小学。 银色的栅栏门,白色的围墙上,印有‘博学思敏,立志共兴’、‘勤奋刻苦,成就未来’等红色标语。 一长溜的许家寨民房里,有几家开门做着生意,如修车铺、小卖部、面馆,除了商铺。 校门口,铺有几百米长的煤渣路,路上,暂时没有摆摊卖货的。 走进栅栏门,映入眼帘的是个宽阔大道,道旁栽有槐树。 每隔二十米,大道的两侧,就各自并排建了两间青砖灰瓦的教室。 教室前的地,并未做硬化处理,却砌有花坛,栽了些常见的花卉。 贴着围墙,设有停车处,管理员是个戴红袖章的中年男子。 沈青存好车,将半拉木牌(取车凭证)揣进兜里,便向里头走去。 沈小花边走边讲解。 许家寨小学,一个年级有两个班。 中央大道旁 ,那三大横排房子,前排是一、二年级,中排是三、四年级,后排是五年级、教师办公室。 中排围墙处开了个拱门,通往旱厕。 学生报名地点,不在教师办公室,而在各年级的教室。 并排的教室,一间,检查作业、收费、填单子,一间,按单子发放书本。 须臾,沈小花拽着亲哥,进了四年级的一间教室。 斑驳的黑板,棕黄的桌椅,泛蓝的玻璃,讲桌旁还坐一黑瘦,嘴角长一痦子的男教师。 “屈老师好~” 沈小花嗓音清脆。 “欸~” 屈永良笑着回应,没哪个老师不喜欢三好学生。 他瞥见沈青后,困惑道:“沈小花,你旁边这位是?” “我哥,沈青。” 瞬间,屈永良敛起了笑容。 学校规定,一个教师,任2-3个年级的课。 他负责教三、四年级的数学,顺当管理班级。 沈小花上三年级报名时,未经他的手操办。 开学三四天了,才由校长领进了教室,还编了个‘感冒发烧,耽搁几天学业’的理由。 感冒? 唬学生还行,屈永良多方打听,知晓了一些内情。 沈家贫苦,凑不齐学费,亲舅支以援手,亲哥得了钱,谎称报名了,实则昧下花了,亲舅得知此事,费了一番劲,才帮外甥女补报上名字。 差一点,一个读书的好苗子,又要埋没在家务、农活、嫁娶上了。 屈永良惜材,自是不愿给‘沈青’好脸色。 沈青敏锐察觉到对方情绪的微妙变化。 啧,原身留下的烂摊子还挺多。 “小花,把你的暑假作业,交给屈老师看看。” “好~” 沈小花走上讲台,先交了布袋,后交了作业本。 屈永良解开布袋,袋里的蝉蜕,个顶个的大,还完整、锃亮、不带泥土。 数了数,100只整。 他将蝉蜕转倒进麻袋内,便翻阅起作业本来。 字迹工整,算法准确,卷面整洁,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用心了,这个劲头若能一直保持下去,不愁成不了第二个许玉磊。” 许玉磊,就是许保康的二女儿。 她聪明伶俐,打小学习成绩就名列前茅。 目前就读省会师范大学,是一众教师视为鞭策、鼓励学生奋发图强的榜样。 第145章:假钱惹风波 “好,有志气,某人...该不会不支持吧?” 屈永良说完,冷眼扫向门旁的沈青。 沈青不以为意,径直走上讲台,他搭着小花的肩膀,道: “俗话说,学无止境。只要小花乐意,甭说是大学生了,哪怕是研究生,我也会供。” “呵,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 屈永良不信他的话,大学,一年费用不是几块、几十块了,而是几百块,研究生更高。 “来,先把费用交一下,学费2块、书本费1块、学杂费5毛,拢共3块5毛。” 沈青从包里拿出一沓钱,数了3块5毛递到讲台上。 屈永良吃惊的望着那沓红红绿绿的钱,沈家不是贫苦到连学费都交不起嘛,他哪来这么多钱? 屈永良拿起桌上的钱,验了验真伪后,便隔着拓蓝纸填写单据。 填完,原版和钱收进箱子内,蓝版递给了沈青。 “拿着单据,到隔壁去领书。沈小花,这两天在家好好预习,后天正式来学校上课。” “好嘞,屈老师再见。” 沈小花抓着亲哥的手,欢喜地往外走。 此景,令屈永良又困惑了,哥哥曾昧过妹妹的学费,妹妹还能如此亲昵哥哥? 兄妹俩走进隔壁教室。 里面的布局,和刚才那间一模一样。 只不过! 第一排的课桌上,摆了一摞摞课本,讲桌旁,坐着一位捧书看、恬静美丽的女子---文月荷。 沈小花嗓音清脆,“文老师好,你上回送的树莓,酸酸甜甜,可好吃了。” 文月荷放下手中的书,“喜欢就好,一个多月不见,小花似乎又长高了一点。”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沈小花凑近亲哥,伸手比比划划。 “以前,我到我哥腰这,现在,呦,肚脐眼上方2厘米。” 文月荷浅笑着看向沈青,“你个子高,你妹妹小花,个子也低不到哪里去。还有,多亏你那半斤牛肝菌,阿婆吃了后,胃口好了很多,再配合医生开的药,病渐渐好转了,都能下床摆弄菜园了。” “牛肝菌是辅助,药才是病情好转的关键。喏,给,收据单。” 文月荷接过单据,扫了一眼便递了回去,又麻溜拿起每一摞书最上面的那本。 “来,验验课本,确认无误后,再在名单上签个字。” 这年头,书本少印一行字,或印糊某些字眼,那是常有的事,只要不出现整页少印、印糊,就没啥大问题。 哗--- 沈青快速翻阅完课本,没发现有啥问题,便在‘领书单’上签了名,寒暄几句,领着小花往外走。 二人走到大道的前排,瞧见一群人,围聚在西边一间教室檐旁,檐下还传出了争论声。 “假的...怎么可能是假的?” 嗓音软柔,带着气喘和颤音。 沈小花目露好奇,“发生了什么事?哥,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好~” 沈青仗着肩胛力量强,拉着小花挤到人群的最前头。 人群中央、教室门口站了三个人。 一位,膀戴红袖章,鼻梁架眼镜,满脸怒气,鼻孔一张一缩,仿佛会喷火的胖女教师。 一位,五官柔和,长相清纯,一双秋水眸,欲语还休,楚楚可怜的女子。 一位,是个小女孩,模样似女子的缩小版,只不过眼睛里,少了些柔弱,多了些倔强。 是她! 攥着2分钱买野猪肉,捡破烂被人欺负,还送豆子酥瓜的小涵。 那么,女子就是其姐姐小桃喽。 “咦!!!” 胖女教师咬牙切齿。 “听不懂人话,还是咋地? 你俩递给我的钱里,那张2块面额的票子,边角涩,却没有水印,铁定是假钱。 学费,是按份收档的,一张单据,压着一份学费,收进箱子内。 你俩进来后,我可没打开过箱子,我身上也一分钱没有,不存在接了你俩的钱,悄摸‘以假换真’的可能。 谁给的钱,你俩找谁去。 今明两天都能报名,钱凑齐了,再过来一趟吧。” 小桃抿了抿嘴:“何老师,我知道这事不赖你,可...换整钱的那人,没留下任何信息,叫我上哪找去 ? 忙活大半年,才凑齐了3块钱,劳您通融一下,先帮我妹把名报上。 等秋收了,别人把土地租金给我,我再补齐学费,成吗?” 何玲撇了撇嘴:“呵,不交钱,就上学,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再说了,学费是教师的工资,书费,收一份钱,发一套书,这是死规定。 我一普通教师,哪能做得了‘不交钱先开单’的主? 回吧,你自己想法凑钱去。” 小桃失落的垂下了眸子,小涵则攥紧了衣摆。 “姐,这事赖我。 我不愿拿一罐脏兮兮1分硬币交学费,就跑收破烂旁的小卖部换整钱。 老板不给换,进店买烟的男客,帮忙换了钱,哪成想...那是个骗子。 姐,我不上学了,我捡破烂,养活咱家。” 小桃蹙紧眉头,“胡说什么呢?破烂...哪能捡一辈子,只有来学校,学会书上讲得知识,才能有前途,才能不困在村里,这学...必须上。” 小涵瘪着嘴,眼里蓄了一汪水。 此景,令沈小花想起了去年的自己,渴望上学,却无钱报名。 顿时心生怜悯,她有舅舅帮忙,小涵却没有。 “哥~”沈小花拽了拽亲哥衣摆,“我们帮帮她俩吧。” 沈青凝眸看向小桃,她身姿挺拔,适才情绪激动,往右颤了一步时,肩膀倾斜、右腿晃悠,能判断出右脚有问题。 村里传言,小桃得了肺痨。 嗯,脸色蛮苍白的,但站了那么久,没有咳嗽,也没有喘粗气,不像肺痨,反像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气血亏损。 气血亏损,轻则神疲乏力,面白汗多,重则头晕目眩、心悸少寐,治疗上,以食补+药补为主。 沈青手伸进包内,欲掏出2块钱来,一戴红袖章的男教师,却挤到了人群中央。 “何老师,出啥事了?人咋全围在这儿?” 嗓音磁性清润,挺拔高挑,长相清俊。 讲话时,嘴角会下意识上翘,整体给人干净、清爽的感觉。 再加上人民教师滤镜,怪不得许玉娟会被他迷得不行。 没错,来人正是江风。 “江老师,事情是这样的---” 第146章:江风的善心 江风扭过头去,瞧见一朵雨中摇曳的水仙花,顿感心头一紧,呼吸一滞。 “何老师,这事不赖你,但也不赖姐妹俩,要赖,只能赖那坑人的骗子。 学校围墙上写着‘团结互助,拼搏进取’标语,当初学校扩建时,附近的村户,可都出过一份力。 如今村户遇到迈不过坎的难关,我愿践行那句标语,小姑娘的学费,我出了。” 何玲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城里来的知青,觉悟就是高。江老师,掏钱吧,我抓紧弄完单据,甭耽搁后面人报名。” “好嘞~” 江风摸了摸两个裤兜,神情僵住了。 呃,出门太着急,兜里没装钱。 “那个......” 沈青摇头轻笑,想发善心是好事,但要确定自个有能力啊。 他摸出两块钱,塞给了沈小花,用眼神示意她把钱借给小涵。 沈小花走上前:“小涵,事有轻重缓急,眼下啊,要紧的是先把名报上。喏,这两块钱,你先拿去用,等手头宽裕了,再还给我。” 小涵没有接钱,反而思考捡多少天的破烂,才能连本带息还给人家。 “嗐~” 沈小花甜甜一笑。 “小涵,你不接,是担心还不上吗? 心放宽点,小桃姐刚不是说了嘛,秋收时你家会收到一笔租金,等那会儿再还不就行了。 往后啊,你甭拾...野胡萝卜了,漫山遍野跑,太危险了。 你可以去树林内够蝉蜕,我够了一暑假,卖了5块4毛钱呢。” “蝉蜕...这么值钱?” 小涵睁大眼睛,活似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我有理由骗你吗?钱,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可收进包里喽。” 说完,作势要将钱收回书包内。 小涵想上学,很想,非常想。 错过了今年,明年入学年龄就有点大了。 她忙开口道:“别,小花姐,请你把钱借给我吧,我给你打欠条。” 那一声‘姐’,让沈小花很是受用,她把钱塞到对方手中。 “打欠条?你还没入学,就会写字了,真难得啊!” 小涵羞红了脸:“我说大话了,我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歘--- 江风撕了一页公文纸,“我来些,双方签个名就成。” 他握着笔,唰唰写完,递给了沈小花。 “哥~” 沈青走上前,低头看纸上的内容。 日期、款数、期限,皆写得清清楚楚。 “嗯,没问题,签吧。” 这时,小桃凑上前,扫了一眼纸上内容,道:“沈青,咱俩签吧,她俩太小了。” “也成~” 沈青签了名,小桃跟着签了,她的字婉转柔和,却不失力道,一笔一画,皆透露一股独特的姿美。 江风自诩是担保人,也在纸上签了名,他见了小桃的字,颇感惊艳。 “安...桃,你读过书?” 小桃羞愧一笑,“没正经念几年书,四年级时,我就辍学了。偶尔得空了,我会看一会书。做饭时,也会握着木棍,在地上练字,打发时间罢了,没啥子用处。” “咋没用处?就你这字放到古代,都能代写书信、抄誊书籍,来养活一家人了。” 何玲板着脸,提醒道:“江老师,现在是新时代,你谈论古代作甚?” 江风身份特殊。 尽管父母皆已病逝,但成分可没消除啊。 他随口脱出的几句话,都可能被有心之人拿去,化为利剑再刺向他。 “行啦,你俩,钱凑齐了,就随我进屋办单据,大家也都散了,各忙各的吧。” “沈青,谢谢,这份恩情,我记下了。江老师,也谢谢你,你真是个好老师。” 小桃眼含感激,真诚道谢后,走进了教室,人群也渐渐散开了。 此刻,檐下只剩三个人:沈青、沈小花、江风 江风看向沈青,“沈小花喊你‘哥’,这么说,许玉娟和你是亲戚喽?” “嗯,怎么了?” “我有三本书,想劳烦你转交给她?” “学校在村西,许玉娟住村东,就这么点路,你干嘛不自己送?” 江风皱起了眉头,许玉娟是好, 漂亮、性格好、厨艺不赖,但他委实不感冒,甚至常因对方的纠缠,感到头疼不已。 许玉娟送书时,他不想接的,奈何,对方放下书就跑。 他本欲追上还回去,又恐旁人瞧见传闲话,长舌妇的威力,他是见识过的。 他只好拾起书,丢教职工宿舍,却从未翻看过。 “我---” 沈小花一脸的认真:“江老师,你不用托我哥转交的,今天学校报名。玉娟姐那么心疼你,怕你累到了,铁定会做些好吃的,来学校找你。到时候,嘿嘿,你就能当面把书给她了。” 江风:找我?当面给?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江风紧张的瞥了一眼校门口,生怕瞧见某人,“那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江风匆忙离开了,沈青无奈一笑。 “小花,行啊,都学会揶揄人了。” “我没揶揄,我说的是事实。欸嘿,不过,温润有礼的江老师,一见玉娟姐,就掉头跑的画面,还挺好玩的。哥,我们去找豆子,看看辣条卖得怎么样了吧。” “行~” 沈青掏出木牌取完车,领着沈小花出了校门。 黢黑的煤渣路上,多了些摆摊卖货的,文具、发卡、搅糖等。 二人环视一圈,于西边五十米处,瞧见了豆子。 他将辣片的一角,塞进树叶叠成的小斗内,递给了摊前的小女孩。 女孩咬了一口,便开心的手舞足蹈,身旁的妇人付了钱,便拉她离开了。 “哥,有生意上门欸。” 兄妹俩走上前。 箱柜的重心,偏向于车头,车把绑一腿朝下的板凳,使得车兜与地面保持水平。 车框前的横幅,满醒目的,箱内的辣条,蛮诱人的,就是摊主的表情,眉头紧皱,神情蔫蔫,蛮煞风景的。 奇怪,早上碰面时,不还挺乐呵呵,有朝气的嘛。 “豆子,发生啥事了?” “呼---” 豆子长呼一口气,将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他刚摆好摊,辣条的香辛味,引来了几波人围观,令他做成了几单生意。 还没高兴多久,一盆冷水就浇了下来。 安宁村的人来了,瞧见同村的人在摆摊,纷纷围上前凑热闹。 豆子笑着招呼,推销盆内的辣条,不知谁提了一嘴,说想尝尝味道,豆子还未开腔,那帮人就上手拿,还一人拿俩。 拢共拿走了十来片,值个2-3毛钱。 第147章:损耗的苦恼 豆子并非心疼那几毛钱。 而是担忧...来这儿上学的,基本是附近几个村的孩子。 公社时期,大人集体出动干活,小孩帮忙打下手,压个车,薅个草,看个麦场啥的。 碰上了,不说熟稔,但聊上几句,绝对能攀上关系。 人人都要拿一片尝尝,这生意还咋做啊? “哈---”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同,豆子愁云满目,沈青却笑岔了气。 “就这,我还以为出啥大事了,做生意嘛,啷个没有损耗。” 豆子困惑:“损耗?” “是啊。 打个比方,你去油田家属院卖知了猴,甭管晒的、压的、撞的,某些知了猴就是死了,发臭了。 没人买吧,你只能丢了,或者拿回家沤肥,但照到它,再运到油田那儿,是有成本的。 像这种有成本,却无收益的,就是损耗喽。 例如,水果摊上的烂苹果,木材厂内的朽木,花卉店里的枯盆栽。” “懂了。”豆子点了点头,“但...都拿一片试吃的话,损耗也太大了点。” 沈青从箱柜下层,取了一空碗,捏起一烤、一蒸两张辣片,撕成一分硬币大小。 “往后遇见熟人了,先聊几句,再邀请试吃碗里一块辣片。人若不喜欢,再聊上几句,就以‘要忙’为由驱人。人若喜欢,那就推销辣片呗。” 豆子眼睛一亮:“咦,这法子好,一张辣片,能撕好几十张碎片,瞬间我就不发愁损耗了。” 说完,豆子咧嘴大笑。 上一秒发愁,下一秒大笑,令沈青又发现一个需要改进的点。 “豆子,还有一点,你心底的情绪,甭全往脸上搁。 哪怕刚急赤白脸,撵走一找茬者,只要潜在客户走到了摊前,你就要笑脸相迎。 货品口味+购买体验,都是影响回头客数量的关键。” “笑脸相迎...是要这样笑吗?” 豆子瞪圆眼睛,嘴角牵扯肌肉咧得老大了,令上方颧骨肌肉暴凸,再配上一口大白牙,给人变态和恐怖的感觉。 沈青:“呃,你这个笑,真不如不笑。” 沈小花:“嘶,笑得好瘆人,像电影里拿糖诱拐小孩的大坏蛋。” “啊?”豆子揉着发酸的腮帮子,“那要怎么笑?刚笑得我脸疼,欸,你们说,下次我爸再惹事,我朝他这样笑,他会---” 会吓尿,清醒后挥着酒葫芦,追着亲儿满院子跑。 “豆子,牙膏盒上的人像图样,你见过没?” 豆子点头:“见过啊,怎么了?” “依葫芦画瓢,来,你模仿人像图样的笑。” “好~” 豆子回忆牙膏盒图样。 蓝天牌,天津产的,人像是个笑容灿烂的工人,笑得...眼尾有褶,嘴角咧得不大,却露出了数颗上牙。 回忆完,豆子便模仿‘工人’笑容。 沈青:“不赖,有点那味了。别抻脑袋,脖颈挺直喽。嗯,牙露太多了,嘴角向内敛一点。对,就是这样。” 啪--- 沈小花兴奋鼓掌,“这个笑容好,亲切,灿烂,一点都不吓人。” “大青,我要一直这样笑吗?” “不用,人走到摊前,你招呼时,笑一下。人要离开了,你说客套语时,再笑一下。中间随你便,别挂苦丧相就成。” “那就好~” 豆子暗舒一口气,他生怕大青让他一直笑,真那样,脸不得天天疼啊。 “好香啊,妈,看,辣条。” 一9岁大的男孩,拉着一短发妇人,兴冲冲来到摊前。 沈青向豆子使眼色,示意他按刚才教的来。 刚培训,就上岗? 豆子内心紧张,却依然照做。 豆子亲切的一笑:“大辣片,我兄弟研制的,不仅闻着香,味道更是一级棒,要不尝一块试试?” 豆子夹了一块烤的,塞进叶子斗内,递了过去。 小男孩尝了尝,又香、又辣、又甜,还嘎嘣脆,竟然比小卖部卖的还要好吃? “妈,好吃欸,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辣片,妈,买几片呗。” 小男孩摇晃妇人的手腕,疯狂的撒娇。 “臭小子,一半块辣片就把你馋成这样,瞧你 那出息,我倒要尝尝有多好吃。” 妇人捏起斗内剩下的辣片,尝了后倍感震惊。 好吃,真真好吃,辣片本身倒是其次,关键是那调料。 咸、辣、香、麻、甜,互不干扰,却又互相融合,融出一股别样的滋味,感觉...拌鞋底都好吃。 “那个...研制出大辣片的,是谁?” 沈青挑了挑眉,“是我,怎么了?” “嗐~”妇人眸光暗闪,“我就一村妇,整日围着灶台转,想跟您讨一份辣片调料配方,回头好调几盘凉菜,叫我家那口子尝尝鲜。” 豆子:…… 闹呢,合伙经营摊子的,都不晓得秘方内容,你一顾客,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讨要秘方? “你---” 沈青见豆子又要‘挂脸’,忙把他推开,笑道: “抱歉,独家秘方,暂不外传。 不过啊,我很懂你想伺候好一家子的心,不妨买上一碗辣片,回去切点黄瓜、豆腐皮、番茄等,往里一拌,不就得到一盆辣片同口味的凉菜了嘛。 本摊辣片,蒸的2分钱一片,烤的3分钱一片,开学季大酬宾,每满两片,减1分钱。 您...想来几碗?” 妇人:神特么来几碗? “妈,买一点吧,大不了报完名,我不买糖了。” 知子莫若母,同样的,知母莫若子。 小男孩察觉到亲妈不打算买了,急忙抓住她的衣摆央求。 “唉,怕了你了。”妇人递出一枚5分硬币,“来两片烤的。” 沈青收钱递货,并笑送母子俩走远。 豆子目露钦佩,“大青,还得是你啊!换做我,妇人讨要秘方时,我就---” 沈青轻笑,“你就赶人走?来者皆是客,你甭管他们有何目的,你只需牢记、执行自己的目的---让其掏钱买货。” 豆子听他一说,顿感醍醐灌顶。 是啊,甭管对方有啥目的,人本身就是潜在的‘送财童子。“ “豆子,回头箱柜前挂个‘开业酬宾’的牌子,这样能吸引更多人,在摊子前停下来。” “好,回去,就让我爷做木牌。” 校门口人来人往,沈青卖力吆喝,“辣片,又香又麻的辣片,开业酬宾,限量免费试吃嘞~” 第148章:造自己的谣 须臾,豆子放下面子,也跟着沈青卖力的吆喝。 沈小花也想喊,却被亲哥制止了。 一是,呦呵声,并非越多越好,多了,杂乱无章,行人难以听清在喊什么。 二是,小孩嗓子嫩,怕她喊哑了。 在阵阵呦呵声中,小摊促成一单又一单的生意。 尝者皆对辣片赞不绝口。 也有那么几人,想打听辣片的配方,豆子学着之前的话术,迂回一下,顺当卖货。 渐渐的,小摊有了人气,无需卖力呦呵,行人受香味+从众心理影响,瞅见小摊聚了一堆人,便会想挤过来凑凑热闹。 人一多,生意就忙了。 沈青收钱、找钱,沈小花递树叶斗,豆子夹辣片。 中途,树叶斗用完了。 箱柜下层有洗净的树叶,但还没来得及叠。 在校内转了许久,方出校门的小桃和小涵,见三人忙得不行,也凑过来帮忙。 甭看小桃身子纤弱,手上动作却很快,平均2~3秒,就能叠一树叶斗。 临近十一点时,两个铝盆见了底,校门口也没啥行人了。 凉风徐徐,天气不再闷,但几人仍出了一头的汗。 豆子发箱柜下层的毛巾,让大家擦擦汗, “小桃,谢谢哦!” 先前碰到的同村村民,都想折占便宜,她却上手帮忙,实属难得。 小桃摆摆手:“都是一个村的,有啥谢不谢的。” 此时,小桃因为劳累,脸颊白里透着粉红,活似一朵朝露润湿的粉蔷薇。 豆子看向小桃,像突然想起什么般,惊讶道:“小桃,你不是有肺痨嘛,一同忙活了近两个小时,咋没见你咳嗽一声呢?” 坐地休息的小涵,腾的一下站起来。 “我姐没得肺痨,也不知道哪个脑袋被驴踢的,瞎造谣我姐得了肺痨。” 忽的,不远处响起悠扬悦耳的箫声。 众人循声望去,一老者坐在小板凳上,吹着一支八孔长箫,其脚边铺一蓝布,摆着或长或短的竹箫。 箫,外观上和笛相似,都是管状的、有小孔的,但二者之间,还是有一些差距的。 箫,竖着吹,无横膜,有六孔、八孔之分,箫声低沉、婉转,像是在诉说什么一样。 笛,横着吹,有横膜,十二个孔,笛声响亮、清脆,给人一种听黄鹂鸟唱歌的感觉。 “那是啥?” 乡下常见乐器,唢呐、大镲、锣、鼓等,箫和笛不在其中,小涵不认识,但不妨碍她激动不已。 “是箫,我在书上见过。” 沈小花也来了兴趣,跟亲哥知会一声,便拉着小涵跑向老者。 豆子:“箫有啥,还是大镲好听。锵咚锵,咚锵咚锵,倍儿有力量。小桃,造你谣的人真可恶,咋能如此败坏一个女孩子家的名声呢?我咒那人天天倒---” 沈青抬手截断了豆子的话。 小涵气愤护姐时,他捕捉到小桃眼底闪过的心虚和羞愧。 “小桃,你为什么造自己的谣?” “啊?” 秘密被戳破,令小桃倍感惊讶,复又觉得被对方猜中,也尚在情理之中。 毕竟适才在檐下时,他能顾及旁人面子,让沈小花送钱,说明他是个善于观察,心思细腻的人。 豆子懵了,“大青,你指错人了吧?谁没事会造自己的谣啊?” “我,我会~” 小桃腼腆一笑:“说来,这事和村头的王月英有关。 你俩也知道的,王月英是个媒婆,大概是两年前吧,她登我家的门,说要给我相亲。 爸妈临终前,让我守好家,又念及小涵太小,便一口回绝了。 岂料,王月英不死心,几次三番登门,把男方夸上了天,我一直拒绝,发展到最后,竟无视我的意见,直接带男方上门。 男方,不是歪瓜裂枣,而是...傻子,胖的像头猪,傻笑个不停,一张嘴就流口水。 王月英空口白牙,丧良心的话,她张嘴就来。 夸男方家境好,生了五女一男,女的个个能帮衬家里,称虽然男方脑子不灵光,但好拿捏啊,还很疼媳妇。 那一天,小涵没在家,她不知道这件事。 王月英一伙人闯进门,强行把我和傻子关一个屋,美名曰:男女双方互相了解一下 。 她们打的啥主意,我心里门清,呵,得亏我家房子破,木窗一点都不结实。 我搬起凳子,砸开了窗户,翻了出去。 一伙人听到动静,立刻冲出去追。 那几天,我着凉得了感冒,嗓子卡浓痰,外加高举板凳时,椅子腿磕到了嘴。 我一时急火攻心,当着她们的面咳个不停,血沫乱飞,还咳出一带血的浓痰。 男方亲妈惊恐问我是不是有肺痨?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捂着胸口咳个不停。 我前进一步,她们就退两步,生怕沾上血沫,从而染上肺痨。 末了,扭头就跑,脚底打滑,狼狈摔进麦秸垛,头上的麦秸都来不及摘,一心只想赶紧逃。 自那日起,我担了个‘肺痨’的名声,却也落得个清净。” 小桃一口气说完,顿感肺腑畅快许多。 沈青心中冷笑,类似的事,王月英铁定没少干。 媒婆的嘴,在说媒时,大概唯有‘性别’二字能信,不过,小桃还蛮聪明。 “王月英那厮,只要钱给到位,啥缺德事都肯干,不然,她那一头烫发,和满柜的的确良衣服,是哪弄来的。 她若说了啥贬低你的话,甭放在心上,只当她是在放屁,捧高踩低,是当媒婆的一贯套路。 喏,尝一片辣条。” 沈青夹起一烤的辣片,小桃却不肯接。 “一片好几分钱呢,还是放回盆内,留着卖钱吧。” 啪--- 沈青将辣片掰成了三份,“碎了,就没法子卖了,诺,一人一份,补充下体力。” “小桃,吃吧。” 说完,豆子接过一份。 小桃不再扭捏,也品尝起辣片的滋味,香辣感刺激着味蕾,促进唾液分泌的同时,还带来无尽的满足。 “唔,好吃,怪不得生意如此红火。” “哥~” 不远处,沈小花摇着一把短箫,呼喊着亲哥。 沈青嚼着辣片走上前,“怎么了?” “哥,我相中一把短箫,给我买了呗。” 沈青出于安静考虑,问道:“你会吹吗?” “会啊~” 沈小花指腹堵住小洞,对准吹口鼓起了腮帮子。 第149章:春兰发芽了 “嘿嘿~”沈小花尴尬一笑。 嘶,吹得腮帮子发痛,耳膜也被吵得发痒,她自知没那个音乐天赋,便放下了短箫, 小涵捡起了那支箫,对准吹口,吹出...柔和悦耳的箫声,那箫声,如雨后的竹林,清新且幽静。 沈小花惊讶挑眉,这小萝卜头,竟还有隐藏技能?!! 摊主目露欣赏:“竹叶簌簌,鸣泉飞溅,回转悠扬。小姑娘,吹得不赖嘛,你之前学过?” 小涵摇了摇头:“没练过。我捡破烂累了时,会找一树荫地休息,偶尔会折一节柳条,整个‘柳皮笛’吹着玩。” 柳皮笛,折一根大拇指长、光滑的柳条,反复拧搓,直至柳枝和柳皮分离。 抽出柳枝,将柳皮两头修剪平整。 选取任意一端,距端面5毫米处下刀,向端面轻轻刮薄树皮,刮出一环形的圈,并捏成扁圆的吹嘴。 半含住吹嘴,轻轻吹气,能吹出‘笛笛’声。 摊主:“没练过...那更难得了,要不要来一支?一支5毛钱,我自己做的,结实得很,吹几年都不坏。” “我---” 小涵纵然心中不舍,仍放下了短箫,学费都是借的,哪有闲钱买这个啊? 她悄摸凝视着短箫上的细节。 吹口封了三分之二,底端全开口,正面五个孔,背面一个孔,孔与孔距离为…… 她思索去李家庄的竹林,砍一根细竹子,凿吧凿吧,能否整出一支箫来? 摊主察觉到她的不舍,在篓内翻找一番,掏出一根有裂痕、未打磨的短箫,塞到她的怀里。 “裂啊,只在表面,内里好着呢,拿布一缠,也能凑合吹。 卖,是卖不出去了,谁愿意花钱买一支有裂的,对不? 我见你合眼缘,索性免费送你了。” “免费?送我?”小涵不可思议的睁圆了眼睛。 “这还能有假?” “老伯,太谢谢了~” 小涵感激的朝摊主鞠了个躬,哒哒跑回辣条摊前,向亲姐分享喜悦。 小桃莞尔一笑,隔空点头感谢摊主大方。 摊主摆了摆手,表示不用谢。 摊主,祖上是做乐器的,箫、笛、葫芦丝等。 他呀,独爱箫。 公社时不敢整,现在分田到户了,打‘小渔村’来的春风,也吹到了杏香镇。 他便拾起曾经的爱好,制箫和吹箫,遇到一个有天赋的孩子,比卖了一只箫,还要令他高兴。 沈小花低声道:“哥,你快看,小卖部那边~” 小卖部,位于校门口的斜对面,老板是个有一口黄牙的中年男人。 此刻,老板正嗦烟倚门,嫉恨瞪着辣条摊。 其身旁的杨红,神情也不咋地,她紧盯着小桃,嘴巴一张一合,不晓得在说啥。 生意火,遭人恨,那是常有的事。 上一回,婆媳俩联合找茬,脚踝落下病根,走路都不稳当了,再闹腾...保不齐又添新病。 “臭苍蝇罢了,甭管他俩,走,回去。” “好~” 回到辣条摊,沈青称‘没啥人了,回吧,下午再来’,一行人便离开了校门口。 …… 回到家,大黄甩着宝塔尾,热情的上前迎接。 沈小花取一玉米芯,和大黄玩起了‘你扔我捡’的游戏。 沈青则进了东厢房,来到木窗前。 说是木窗,其实只有小矮桌大,木框内嵌了数根木棍罢了。 土房坐南朝北,唯有日出和日落时,才会有些许阳光,透过窗户斜照进屋内。 春兰品种诸多,宋梅、绿梅、汤梅、秦梅等,有喜阴,也有喜阳的,但无论哪一种,都不能长时间直晒阳光。 木窗开得高,不扒窗户探头瞅,很难瞧见屋内全景。 是以,沈青在窗前摆了两张板凳,将菊花和育苗皿放在了上头。 今天早上走得急,忘了察看窗旁的情况了。 此刻,菊花茎繁叶茂,叶端还长有硕大的花骨朵。 从苞心裸露的花瓣来看,依稀能分辨出它要开紫色的花,至于是何品种,尚还猜不出来。 自打其结了花苞,沈青便不再给它输送异能了,他想亲眼看着花苞一天天变大变蓬松,直至绽放。 而一旁的育苗皿,竟然 冒出四十来株绿芽。 细如发丝的嫩茎上,顶着一对多肉般的子叶,两叶的夹缝处,还有绿色的小尖尖。 春兰...发芽了?!! 沈青扬唇轻笑,等了十来天,终于瞅见一抹绿意了。 他注视着育苗皿,凝神感知着。 感知到皿内散布着三十多颗沙子大的能量团后,指尖微动,射出一缕缕蛛丝,涌进那些小绿团中。 绿芽霎时起了变化。 晃呀晃的~ 子叶变大变绿,边缘向下卷曲。 绿尖尖向上抽长,长成细长的绿叶,小茎加粗两倍。 植株长至3厘米高时,幼苗便一动不动了,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意味着,幼苗今日异能汲取量,达到了峰值。 沈青端来一杯水,湿润植株根部的土壤。 喵--- 小狸跳上板凳,嗅嗅花苞,蹭蹭菊叶,扭头瞅见育苗皿内的绿意,惊得摔下了凳子。 沈青动作快,大手一伸,于空中接住了它。 小狸扒着主人胳膊,黄绿色的圆杏仁眼,惊奇地盯着春兰幼苗。 小狸:奇怪,昨个还光秃秃的,今个咋就长满草了呢? 沈青点了点猫头:“不许抓凳子上的花苗,抓了...往后,别想再吃一粒虾干。” 喵--- 小狸收回眼神,撒娇卖萌起来,又是蹭,又是拍,又是舔的。 它虽调皮爱闹,却从不惹大祸,沈青松开手,它跳到地上,一溜烟没影了。 眼下离正午还有一段时间,他打算敲点看桃,再去做午饭。 沈青抱一团晒布,来到看桃树下,沈小花疑惑道:“哥,你要干嘛?” “哦,看桃熟了,趁其落光前,摘上一点。” “哥~”沈小花有点懵,“看桃不甜不酸,还有一点涩,摘它...有啥用?” “野李子,腌制或晒干,都能变好吃,我自然也有法,让看桃能入口。” 野李子,生吃能酸倒牙,腌着吃酸辣可口,晒干泡水,酸甜生津。 “哥,我来帮你吧!” 兄妹俩抻开晒布,平铺在地面上。 沈青对准一硕果累累的枝丫,梆梆挥动长竹竿。 八成熟的看桃,果柄已发干发硬,连接‘枝丫-果子’性能变弱,随着枝丫的晃动,看桃一颗颗的往下落。 咚--- 一颗看桃,砸中了他的臂膀。 第150章:腌制小看桃 “哥,先别敲了~” 沈小花哒哒跑进屋,拿回一长袖外褂,和一麻袋。 “哥,穿上,省得刺挠。” 刺挠,介于疼和痒之间,不抓,痒得难受,抓吧,又跟针扎一样疼。 “行~” 沈青穿上外褂,将麻袋折成雨披,披在脑袋上,随后高举竹竿,梆梆敲打桃枝。 看桃簌簌往下落,偶有几颗幸运果儿,砸到他的身上,遗落数不尽的桃毛。 但有麻袋+衣服在,沈青并不觉得刺挠。 不一会儿,看桃落了一地,而且,有七成落到了晒布上。 沈青放下竹竿,喊小花一起,将散落的看桃,全拾进晒布上。 哗--- 看桃被一股脑倒进盆内,沈青咕叽咕叽压水,压到水漫过看桃为止。 他双手伸进盆内,来回搓洗桃子。 看桃已经熟了,白毛粘得不紧,轻轻一搓,毛就脱离桃体,飘浮在水面上了。 搓洗完,寻一把小刀,在看桃上划拉一圈。 两手捏紧看桃,朝相反方向一拧,果肉和果核便轻松分离了。 咚--- 果肉,丢进铝盆,果核,丢进搪瓷盆。 …… 微风徐徐,吹动了桃叶,引得投落在地上的斑驳光影,摇曳个不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铝盆内的桃肉堆,也变得越来越高。 弄完,沈青活动一下发酸的手。 果核,倒在旧床上晾晒。 果肉,端进了厨方,并均等分成两份。 一份,用刀侧拍碎,加盐、粗、蒜汁、辣椒粉腌制。 一份,取一无油陶罐,加糖、李子干、凉白开,搅拌至白糖融化,再倒入晾干水分的桃肉,密封个一周,才能捞出来吃。 随后,他舀一碗米,蒸了些大米饭。 期间,还去了一趟菜园,摘了些青椒、茄子,搭配仓库内的土豆,炒了一锅地三鲜。 米饭松散利口,地三鲜绵软香浓,腌桃酸辣脆嫩,三者配在一块,格外的好吃。 “哥,桃子好脆,腌得也很入味,感觉...比腌野李子还好吃。” 野李子,自身酸味浓,腌它,重点是压酸。 看桃,自身味道淡,腌它,只要不胡撒调料,就不会难吃。 吃完休息一会,沈青动身去找豆子。 二人一同出发,走到扬树林旁的‘t’字路口时,豆子却突然停了下来。 等了五六分钟,小桃远远小跑过来,与二人汇合。 原来,豆子和小桃约好了,下午摆摊,她会继续来帮忙。 三个人干,确实比两个人强。 下午,小摊生意很是火爆,小孩一窝蜂似的往前挤,高举硬币或纸币,呼喊着要几张辣片。 三人分工合作。 沈青,收钱、找钱。 豆子,夹辣片、递过去。 小桃,打下手,如,记清小孩要哪种、要几个,叠、递叶子斗。 沈青很开心,他占股辣条摊,生意好,月底时他也能多拿一些钱。 临近傍晚时,校门口人流,削减了好多,沈青念及陶洼内的黑鱼,还需要人投喂,提前离开了。 豆子和小桃,留下来继续摆摊。 兴许是受过异能洗礼的缘故,陶洼内的庄稼,长势格外得好。 大豆茎粗,还开满白色的小花。 高粱笔挺,抽出淡绿色的穗。 菱角茂密,随意翻开一株,都能在其根部,瞅见指甲盖大的红菱角。 黑鱼亦长大了许多,约摸15厘米长,能自己捕点小鱼、螺肉吃了。 鱼食,也多了豆渣、麦麸等选项。 …… 夜幕低垂,暮色渐浓,天空中弥漫着一层淡灰色的氛围。 沈青正吃着饭,馅饼和一些小菜,豆子却突然造访,手里还拎一网兜面瓜。 豆子:“嗐,菜园面瓜多,我家吃不及,就给你送点来,顺当谈个事情。” 沈青起身接过网兜,轻轻掂量一下。 呦~ 扁圆、黄绿相间的面瓜们,比想象中要有分量,估计有个七八斤。 面瓜,外观酷似长老的贝贝小南瓜,内里却和酥瓜很像,没那么甜,但很面很香。 “豆子,吃过饭了没?没吃的话,坐下来添双筷子,吃了的话...那就再吃一点。” “吃过了,锅贴+烩菜+面瓜,吃得老饱了。” 豆子嘴上虽是这样说,但坐下来后,仍接过沈青递来的馅饼。 咬上一口尝尝,咸、香、酸之感,在唇齿间溢散开来。 “这是...酸菜肉粒馅的,咸咸酸酸,有嚼劲,还挺好吃的。大青,那个...你觉得小桃这人咋样?” 沈青思索片刻。 “柔弱,敏感,讲话温声细语的,像是不敢和任何人起冲突,实际上很轴,被逼到绝境,也不会坐以待毙。 身体虚,却很能干,其妹小涵,也懂事捡破烂卖钱,奇怪,姐妹俩都并非懒惰的人,她家怎会如此贫困?” “我知道。” 豆子咬了一大口馅饼。 “回来的路上,我打听了一下。 当年,为给父母治病,花了好多的钱,结果...人没救活,还欠了一大堆债。 小桃身体弱,干不了割麦、扛包、犁地等重活,公社时期,只能干些薅草、喂牲畜、看麦场的轻活,一天记不了几个工分,年底清算时,不倒欠公社,就算好得了。 分田到户,她把自家的地,赁给旁的村户种,有了空闲,她会纳些布鞋,拿到镇子上换钱,可...留不住啊。 钱,没捂热乎呢,她就赶忙把钱还给债主。唯有小涵赚的钱,她不曾动过。” 沈青大概猜到豆子所来何事了,这小子,刚摆一天摊,就想发发善心了? 沈青语气淡淡,“豆子,你刚进来时,说要跟我谈个事情,对吧?” 吱--- 豆子朝沈青挪了挪凳子。 “今天生意情况,你也看见了,很是红火,三个人,才堪堪忙得过来。 往后,即便生意没今天红火,我...我估计我一个人够呛忙得过来,小桃动作麻利,笑容柔美亲切,能吸引小孩目光。 我...我想花钱雇她帮忙摆摊。” 笑容...引客? 确实,今天有些许小顾客,是奔着小桃的笑容,才跑到辣条摊前的。 “聘人工钱,你打算给多少?” “我原本计划开2毛5一天,小桃自愿降到2毛一天。还说生意忙时,她就留下来打下手,不忙时,她就回去,当天不要工钱。” 沈小花捧着馅饼,看看豆子,又看看亲哥,她心理同情姐妹俩,但也清楚不要插正事的嘴。 第151章:遇鸠占鹊巢 沈青垂眸沉思。 小桃若天天点卯,他偏向于拒绝聘人,毕竟雇佣费亦在成本之列。 可小桃巧妙施了一招。 她主动退了一步,称生意火爆,豆子一人忙不过来时,才会留下来帮忙。 人一多,还个个扯嗓子喊,豆子很难招架住。 些许脾气爆的,等不及,可能直接走了,若有一个人在旁边帮衬着,反倒能创收。 “大青,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嗯,可以聘用小桃,但有一个前提条件。” “啥条件?” 沈青凑近豆子,低声说出了他的条件。 沈小花沉迷啃馅饼,大黄咔滋嚼着地三鲜。 桌下舔爪的小狸,耳尖(雷达)微旋,听不清不说,还令它耳朵发痒,烦躁的抬爪抓了抓。 谈完,豆子惊讶地睁大眼睛,“我也要去做?” “嗯,明天一早就去,东西拿到手了,才能再去摆摊。” “行!”豆子站起身,“我这就去村西头,告诉小桃这一消息。等回来了,再去扬树林够叶子。” 沈青探头望了望外面,黑沉沉的,“时间太赶了,叶子...我来够吧。” “也成。” 豆子转身离开了。 沈小花一脸好奇:“哥,你说的前提条件是啥?” “秘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哼~” 沈小花当即瘪起嘴。 沈青从网兜内,掏出一个大面瓜,洗净后,切给沈小花一半。 绵软起沙的瓜肉,令她脸上又有了笑意。 饭罢,沈青寻一把镰刀,用麻绳将其绑在长竹竿的一头,同小花来到树林。 沈小花打灯向上照,沈青举竿够树枝。 镰刀上有斜细的锯齿,轻轻一滑,刀刃就能勾紧细枝。 再猛的向斜下方一拽,咔嚓一声,细枝折断落到了地上, 若碰到粗的树枝,就像压水井一般,反复‘上抬--下拽’,直到锯断枝子为止。 咔嚓--- 随着阵阵咔嚓声,一根根带叶树枝落到了地上。 须臾,沈青觉得‘量’足够了,便放下竹竿,将树枝头拢到一起。 “小花,回吧。” “好嘞~” 二人刚要走,不远处的飞蓬草草丛,突然传出‘簌簌’的响声。 沈小花面露惊喜,“哥,会是知了猴吗?” 知了猴的旺季虽然已经过去,却也还有爬出洞-蜕壳-繁衍的,但是量很少,且整不出这么大的动静。 说是癞蛤蟆,倒还有可能猜对。 “小花,灯给我,你留在这儿,我过去瞅瞅。” “好,喏,给。” 沈青接过手电筒,又捡起一根树枝,悄没声走上前。 他用树枝拨开飞蓬草草丛,然后...与一只‘无毛鸡崽’大眼瞪小眼。 不对,有毛,黑白两色的,跟硬胡茬一般,嵌在羽管内。 它眼睛很小,喙又扁又宽,爪旁有一水滴形、上黑下白的粪蛋。 嗯,是喜鹊幼鸟没跑了。 沈青抬头向上照,树枝繁密,树叶茂盛,寻不到鸟窝一丝踪迹,向下一扫,发现数根弯弧状的干草。 这只喜鹊,估摸是被斑鸠幼鸟‘推’出了鸟窝。 斑鸠,形似家鸽,头小、颈子、喙狭长。 会筑巢,但巢穴十分敷衍,毫无遮风挡雨功能。 繁殖期时,部分斑鸠会将鸟蛋下在鹊巢内,由喜鹊孵化--喂养。 受天性使然,斑鸠幼鸟,会将窝内的蛋或喜鹊幼鸟,推下鸟窝,从而独得喜鹊喂养。 这就是鸠占鹊巢。 “哥,草里有啥啊?” “一只喜鹊幼鸟。” “喜鹊?”沈小花小跑过来,探头瞅草丛,“哥,好小哦,能养得活吗?” 沈青扫视一圈,瞄中一小青虫,折两根细枝当筷子,夹起小虫递到鸟嘴旁。 许是饿坏了,幼鸟含住小虫,就急着往下吞咽。 沈青又夹了几只小虫,它皆是如此反应。 能吃,就能活。 沈小花眉眼弯弯,“哥,它好有灵性,喂啥吃啥,嘿嘿,把它带回家养呗。” “小花,猫是鸟类的天敌,家里有小狸在,你确定它能活过一周吗?” “这---” 沈小花抬头向上看,树叶太密了,树枝也不粗,送还鸟窝,难度系数太大。 眼珠一转,道:“哥,给小美养,她喜欢鸟,她家也没养猫。” “也行,回吧。” 二人回到家,将小鸟放入一带盖的笸箩内。 箩底铺一烂衣服,箩盖压有半拉砖头,防止小狸半夜搞破坏。 沈青摘光枝上的树叶,洗净摞成数个厚沓,再一手按瓷实了,一手握菜刀,把树叶切成圆的。 又用玉米面+水,煮了点浆糊,两手各捏一片树叶的一边,向内一折,再用浆糊固定,得到一个不漏水的小斗。 叠到一半,豆子来了。 说已经和小桃谈妥,明天一早,就去镇上办事。 办完,再回来摆摊,还拿走了全部树叶,称剩下的一半,由他来叠。 乡村的夜晚,总是格外的宁静,唯有树梢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 大黄卧在门旁酣睡。 夜猫子瞅了一会儿菊花和春兰幼苗,又噼里哐当跑酷一番,便挤进蚊帐内,丝滑躺人臂弯,学着主人,瘫成了一张猫饼。 …… 翌日,清晨,阳光倾洒,令大地镀上一层金色,空气亦清新微凉。 沈青吃完早饭,走到窗前,朝春兰幼苗使了一波异能。 幼苗晃呀晃,又抽高了4-5厘米,叶子变长变绿,茎亦粗了不少。 眼下,育苗皿,已经装不下那么多幼苗了。 沈青搬出提前准备的小花盆,棕红色,巴掌大,底部有透气孔。 花盆底部,铺碎砂砾,中部铺腐殖土,上层铺普通泥土, 沈青小心翼翼将幼苗,移栽至花盆内,幼苗肉根上,长有根瘤和白毛,那正是新生的兰根菌。 移栽完,摆到窗前,并挨盆浇一点水。 沈小花不在家,她抱着装小鸟的笸箩,去找小美了。 “大青,走喽。” 院外传来喊声,沈青走出屋,瞧见了豆子和小桃,小桃穿着短褂、长裤,头发扎成一低麻花辫,甚是利亮。 “大青,喏,东西...拿到了。” 沈青接过一叠纸,揣进了兜里。 “沈青,谢谢啊,我一定踏实肯干,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不用天天去公社点卯后,她也曾动过寻一稳定工作的念头,好快点还清债务。 奈何~ 轻点的活,主家不缺人手,重点的活,如窑厂、弹棉花、建房等,她又做不来,咬牙硬干,只会累垮身子,还将所有重担,甩给了小涵。 昨晚,得知沈青应允聘用了,是她这几年中,最开心的时刻了。 第152章:瞎显摆个嘚 沈青摆了摆手,“小桃,甭感谢我,摊子若真忙不过来,雇个人来帮忙,那很正常的。豆子,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随后,三人收拾好,离开了安宁村。 豆子在前面拉车,沈青和小桃跟在车后面,遇到上坡路时,俩人会帮忙推一下车。 走了二十多分钟,板车才停在校门口的煤渣路上。 哗--- 豆子从箱柜下层,拎出了水壶,倒水分给大家喝。 “等我有钱了,整一辆三轮车,‘蹬轮子’可比‘腿着’快多了。到时候,你俩各坐一边。” 小桃困惑:“一辆三轮车...即便有票,也要好几百,这得卖多少辣片,才能赚到啊?” “嗐~” 豆子咧嘴一笑。 “大青曾说过一句话:人啊,要有个大目标,搁远处摆着,这样跑起来,才更有劲。 大青的目标是建一座二层小楼,我的目标是---买一辆三轮车。” 小桃惊讶不已,“盖小楼?” 她只在镇上瞧见过楼房,而附近几个村,瓦房居多,平房也有,楼房...一栋也没瞧见。 三轮车,她能估出价格,楼房,她估不出来,但她确定那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沈青:“大目标嘛,自然要往大了想。小桃,你也可以给自己设一个大目标。” “我?” 小桃思索一番,说要设立‘翻盖瓦房’目标,即便不翻盖,也要修一修屋顶。 唉,一下大雨,外头哗啦啦,屋里淅沥沥,可烦人了。 咚--- 豆子揭开箱盖,将辣片、叶子斗,摆在箱柜内。 “我奶怕我累着,帮忙蒸、烤辣片,我回家倒调料一拌就成。 这样也好,她的注意力分散开来,不再整日忧心我爸去哪了,跟谁喝的酒,喝醉了怎么回来等等。” 沈青抄起一双筷子,搅了搅盆中的辣片,让散发的香味更浓烈些,从而引得小馋猫凑上前。 结果,引来了---沈小海。 他怀抱一堆零食,如瓜子、果丹皮、米花糖、老鼠屎等。 嘴里还叼着几根辣条,红油滴了一领子,似乎得了唇炎,唇角开裂,嘴唇起干皮。 沈小海嚼完辣条,嘴上红油也不擦,晃了晃怀中的零食,显摆道: “哼,你这摊上,只有一种零食,我这儿好多种,略略略。青瘪子,吃商品粮的咋没跟你一块来啊?” 青瘪子,沈慧给原身的绰号,译为窝囊、怕事。 原身念及家庭和睦,不跟人计较, 沈青可不会,商品粮,说的是沈小花。 沈青勾唇一笑,令沈小海顿感后背发凉。 “小胖子,上回被兔子咬后,你打针了吗?” 沈小海有点懵,“干嘛问这个?” 那天...没打针,连卫生院都没去,回家用肥皂水冲洗净伤口,抹点药,吃了一斤排骨了事。 “兔子,尤其是会咬人的兔子,可能会携带一种病毒,并通过唾液,将病毒传给人。 你被兔子咬,若打了针,那就不用操心啥,若没打,小心别中招了。 据说病毒的潜伏期,短则几天几个月,长则好几年。 发病症状是...口渴,发汗,被咬部位或嘴唇,发麻、发痒,好像有上千只蚂蚁爬过。” 沈小海双腿发抖打颤,巧了,脚踝伤口时不时发痒(愈合),近期,总感觉口渴(唇炎),现在,嘴唇麻得不行(辣的)。 他不知真正缘由,怕得不行,“你...你唬我?” “书上写的东西,随便找一大夫问问,都能知道真假的,我有必要唬你吗? 哦,对了,还有一显著病症---脾气爆,稍微不顺心就乱发脾气,你没有吧?” 沈小海吓得噙泪瘪嘴。 他胆子小,却又是个窝里横,碰见陌生人,怂得不敢抬头。 面对姓沈的,便化为小地主,骄横霸道得很,脾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沈小海心跳如鼓,怦怦,急促有力,仿佛随时都会跳出胸腔。 他色厉内荏道:“骗人,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我要找我妈去,看她怎么收拾你。” “妈,呜~” 沈小海扭头跑进不远处的小卖部。 “唉。小孩子就是爱显摆、 爱挤兑人,你一大人,和一孩子较什么劲?” 嗓音苍老,开腔者是个两鬓斑白、眼袋浮肿的老妪,身旁支个小摊子,卖点皮筋、头绳、发卡一类的。 豆子回怼,“不清楚内情,就别瞎评论,没人当你是哑巴。” 于沈青,沈家几次三番找茬,虽未讨得好处,但挺恶心人的。 于小桃,因王月英一事,她连带着讨厌村头沈家人。 老妪不屑的撇了撇嘴。 小孩再闹腾再调皮,能惹出多大的事? 她余光瞥见三个小女孩结伴朝这边走来,连忙挂起笑脸,。 “皮筋,结实得嘞,头绳,时兴的款式,想看哪一个?” 岂料,三人漠视她,直接走到辣条摊前。 “唔,好香啊,和辣条一个气味,却又更香一点。” “独家研制的辣片,味道嘛,自是和小卖部卖的不一样。蒸的,是咸口味,烤的,偏甜一点。” 沈青见三女孩眼睛放光,好奇盯着辣片,又道: “开业大酬宾,每人可免费品尝一小块辣片。” “真的,那太好了。” 摊前顿时响起银铃般的笑声。 沈青夹了三小块辣片,三女孩接过交换着吃,吃完,流露出惊讶+满足的神情。 “蒸的,麻麻辣辣,好有嚼劲哦,不过我更喜欢烤的,脆脆的,还有一丝甜味。” “嗯,我也觉得烤的更好吃,而且咽完不辣口。” “唔,好吃,老板,辣片怎么卖的?” “蒸的,2分钱一片,烤的,3分钱一片,开业酬宾,每买两片,减1分钱。” 报价后,女孩们犯了难。 “嗯,我妈...只给了我报名费。” “唉,我妈倒多给了1毛,可...还要买铅笔、本子、橡皮的。” “哎呀,瞧把你俩愁的,今天我请客,老板,来两片烤的,其中一片,能分成两半,各拿一片叶子装吗?” 扎着羊角辫,穿着格子裙的小女孩,豪爽递出5分钱。 “没问题。” 沈青接钱递货,三女孩有说有笑的走了。 咚--- 老妪狠狠丢下一排发卡。 哪个女孩不爱美? 三女孩里,走中间那个,胶底布鞋、连衣裙、新书包、花头绳,一看就是有钱的主。 倘若没这辣条摊,她吆喝几声,大力推销一把,单子铁定能成。 沈青没搭理老妪。 第153章:来者不善呐 忽然,不远处传来呼喊声, “那,就是那,卖的辣片可好吃了。昨个报完名,买了一片路上吃,没吃过瘾,又转回校门口,发现摊子走了,害我想了一夜。” 一寸头男孩,拽着两个好友,走到了辣条摊位前。 两个好友,一个是小胖墩,一个黑瘦黑瘦的。 小胖墩皱着眉毛,“香,倒是挺香味,但有你说得那么好吃吗?” 寸头男孩不服气,昂起下巴道:“不好吃,我趴在地上学狗叫,哼~” 学狗叫? 沈青被逗笑了。 “好不好吃,尝上一口,不就知道了,喏,给。” 他夹了三小块辣片,伸手递了过去,男孩们接过尝了尝。 “喔,好吃,比我姥做的炸酥鱼还要好吃。” “大泉,你不用学狗叫了。我妈下的汤面条,要是有这么好吃,我能吃三碗。” 大泉昂起下巴,“哼,我说我没有撒谎,你俩还不信?嗯,辣片价格,还和昨天一样吗?” “一样的,来几片?” 须臾,三个男孩,一人带着两个辣片,高兴的走进校门。 …… 渐渐地,阳光褪去了橘黄滤镜,明媚的照耀在人们身上,校门口人流量也多了起来。 昨日报名者,以女孩、乖巧、懂事者居多,今日报名者,以男孩、调皮、爱玩者居多,概因恶补作业费了一些工夫。 后者性子洒脱,爱玩、爱吃,也舍得花钱消费。 因而今天生意,比昨天还要火爆,人挤人的,那喊声,如同进了鸭舍。 老妪嫌太吵了,把小摊挪到了对面,呦呵、晃头绳、拦女孩,一番操作下来,还真成了几单。 瓦蓝的天空,云朵如小船,缓缓随风飘荡着。 眼下辣条摊前聚满了一堆人,大人小孩都有,沈青三人忙得脚不沾地。 小卖部,店门口。 沈小海咔滋咔滋嚼着果丹皮,口水流满整个下巴,杨红随手拿一新毛巾,帮儿子擦净嘴巴。 店老板许大成看着肉疼,“哎呀,柜台上有抹布,犯不着扯新毛巾,弄脏了还怎么卖?” 杨红斜翻一眼,面露一丝不屑。 “咋? 吃你一点零食,用你一条毛巾,你就心疼了? 也不想想,你这小卖部靠卖啥赚钱,零食、文具、日用品。 你也瞧见了,这两天但凡爱吃零嘴的,兜里的几分钱的,全在外面摊前,买了辣片来吃,哪还有人进店,搁你这买零食啊? 我拿的这点东西,跟你的损失比起来,算个球啊!!!” 这话难听,却也在理。 这年头,小孩兜里能有几个籽啊,买了这个,就没钱买那个了。 报名季,是赚钱的黄金期,可这两天店内零食,压根不见往下消。 许大成眼珠邪性一转,“喂,那法子...真能撵走辣条摊?” “按着计划走,一定能行,事成之后,别忘了给我10块钱。” “放心,若真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滋滋--- 沈小海嗦净手指上的甜味,“妈,现在就去弄他呗,把他打趴下,叫他吓唬我,哼~” 关于兔子...病毒...病症...会不会死,他刚问过亲妈了,听到的答复是:吓唬你呢,甭当真。 沈小海信亲妈的话,内心却仍存恐慌,若把人打趴下了,就证明那人在撒谎,他也能彻底心安了。 “成,现在就去。” 杨红和许大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狠辣和恶意。 随后,三人离开了小卖部。 …… 辣条摊前,沈青一边收钱找钱,一边呦呵维持秩序。 “甭挤,一个个来。量,够着呢,每个人都有,买完从侧面出去,倒退走,很难挤出去的~” “让让,让一让,一破辣片,瞎挤什么劲?” 许大成费了一番劲,方挤到了最前头。 沈青扫了他一眼,鞋拔子脸,上唇边缘满是胡茬,眼神邪性,认出其是小卖部老板了,暗道:来者不善呐 豆子没认出来,还夹一小块辣片,热情往前递,“大哥,来,尝一尝。” “起开,谁乐意吃这玩意?” 许大成挥手,打飞了辣片。 辣 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到了地面上。 俗话说,食物落地三秒内,捡起还能吃。 这不,一男孩捡起辣片,吹掉浮灰,欲往嘴里塞。 许大成冷眼,“想得病,发热、胸痛、咳血,你就吃吧。” “啊?” 男孩懵了,捡个漏而已,咋就跟‘咳血’扯上了。 “为啥子会得病?” 许大成嘴角轻挑,拔高了嗓音。 “大家静一静,我接下来的话,并非故意针对、挤兑谁,而是身为大队的一份子,不想眼睁睁看大家被蒙骗、被生病。” 啪--- 沈青合上零钱抽屉,饮了一口绿豆汤,那悠闲戏谑的神态,好似戏院雅间内的看客。 许大成环视一周,见众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了,吼道: “这家的辣片,味道是不赖,但不干净啊。不是说东西变质、掺了杂质、做时不洗手,而是吃了,有得病风险,轻则……” 沈青绕到摊前,照着某人的胯,狠踹了一脚。 许大成踉跄好几下,捂着生疼的右胯,哎唷个不停。 呸,满脸麻子的臭婆娘,也不告知一声对方很能打,害人没一点防备。 众人听见‘不干净’、‘得病’字眼,纷纷往后退了几步,令摊前宽敞了许多。 沈青:“出门做生意,和气生财不假,但我不是软柿子,任由人上前找茬欺负。 我家手工辣片,干净得很,不信去看看制作环境,就在安宁村,走路用不了半小时。 辣片,我在家都夹馒头吃,啷个可能不干净? 啧,你想找茬,破坏辣片生意,也不找个好一点的理由?” “就是,我,我爷,天天拿辣片,当小菜吃。” 豆子捏起一红彤彤的辣片,当着众人的面吃了起来。 小桃效仿豆子,奈何吃得太急,辣油浸到嗓子眼,令她胸口一鼓一缩,想要剧烈咳嗽。 她捏鼻子鼓气,用土方法,压制住了嗓子的痒感。 此景,落在许大成眼里,让他更加坚信臭婆娘的话。 “她---”许大成伸手指向小桃,“就是她,面色苍白,时不时想咳嗽,身子弱得跟个小猫一样,她有肺痨,这病...可是会传染的。” 第154章:挖坑设大套 沈青挑了挑眉。 “呵,光看人外貌,就嘴皮子一张造谣人得了肺痨?你...面色发黄,眼睑浮肿,头发稀疏,脸有黑斑,难不成...得了啥治不好的肝病?说人有肺痨,你有证据吗?” “有!” 许大成梗着脖颈,活似一只斗鸡。 “昨个我就瞧她不太对劲,上午我问进店的客人认不认识她。 别说,还真有几个安宁村的称认识她,说她是个肺痨,劝我离她远一点。 不信? 有一对来自安宁村的母子,还没离开呢。 喂~ 大妹子,出来作证一下。” “来喽,让让,让一让。” 人群自动往两边退,让出一条狭窄小道来。 杨红牵着儿子,走路微晃着,来到人群最中央。 许大成问:“大妹子,你说,摊后的小姑娘是不是有肺痨?” “嗯!” 杨红点了点头。 “她叫安桃,住在村西头,安宁村的人都知道她是个肺痨。” 昨天早上,杨红和同村几个妇女,从豆子那儿捞了一些辣片。 香辣,有韧劲,好吃的不得了,她顿时动了‘索要秘方,分一杯羹’的心思。 当沈青出来帮忙卖辣条时,她啥心思都没了,只剩下了怨恨, 怨他不乖乖掏钱救沈慧,害得其与娘家人离心,恨他掷得那一棍,让其脚踝留下后遗症,走路都不稳当了。 看到小桃也过摊子帮忙时,她内心升起一阴损的计划。 杨红的话,令人群躁动起来,议论纷纷的。 “有肺痨,还出来摆摊,这不是害人吗?” “就是,安的什么心?” “她不好过,也不想让别人好过呗。” “呸,这种人就该牢底坐穿,被关一辈子,省得出来祸害人。” …… 沈青绕到母子俩前,撩起沈小海的裤腿,露出紫红色的伤疤。 “这伤...是他自己家兔子咬的。 当初刚被咬时,她妈不处理伤口,反倒拉他去别人家,称是人家的狗咬伤的,欲讹个几十块。 兔子牙端平,狗牙端尖圆,二者咬出来的伤痕,自是不一样。 阴谋被拆穿后,他妈牵着他落荒而逃。” 沈青放下裤腿,又看向杨红。 “明眼人应能瞧得出来,这妇女的脚踝...走路微扭呢,不是先天的,含有一段故事哦。 她曾拉一破板车,载着躺车兜的婆婆,去别人家里闹。 称婆婆秉着好心,摘自家屋后毛桃,想送人吃,不小心摔下梯子,欲讹一百块医疗费。 一颗桃,换一百块,算盘珠子都快蹦人脑门上了。 呵,被人揭穿其婆婆健步如飞,压根没啥事后,苍天有眼,婆媳俩逃跑时,左脚绊右脚摔了一跤,留下了病根。” 杨红气到跳脚,“放狗屁,苍天有眼?左脚绊右脚?分明是你掷木棍,把我俩打倒。” “这么说...前面那些,你承认自己干过喽?”沈青拖长了尾音。 人群哄然大笑。 许大成气急,复又想想也对,主动贴上来,出计划破坏他人生意的,能是什么好货色。 他冷眼瞧着小桃,毫不掩饰心中的凶残和恶意。 “别忘了,我说过...除了这位大妹子外,安宁村旁的人,也称安桃有肺痨。我打赌...安桃绝对有病,若没病,我就---” 这年头,人们蛮相信‘发誓’的。 小桃薄唇轻启,想要解释什么,沈青却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小桃余光瞥见豆子要怼人,连忙将其拦下。 沈青慵懒一笑,“我打赌...安桃绝对没有肺痨,若有,我就把辣条摊砸了,永远不再来许家寨校门口摆摊。你呢?” “我---” 许大成仰着头,拿鼻孔看人。 “斜对面第一家小卖部,是我开的。安桃若没病,我店里所有...零嘴,大家今天随便拿,我绝不收钱。若是违返此誓,就叫我五雷轰顶。” 说完,他轻蔑的看了一眼沈青,呵呵,他发的是毒誓,比对方高一台阶呢。 “小海,把你刚才跟我说的话,再跟大家伙重复一遍。” “好~” 当着那么多人说 话,沈小海又紧张又害怕,但一想到能打败‘青瘪子’,心底又有了勇气。 “我...我能作证安桃有肺痨。我姐姐...曾跟安桃一起割兔草,回来就病了。脸,老白了,还发高烧,去卫生院花好多的钱,才给治好。” 嗝--- 沈小海打一饱嗝后,溜到亲妈身后,他低头斜瞅周围,众人或紧张、或气愤、或不解的讨论着。 成了! 不仅打趴了青瘪子,零嘴也有着落了,小卖部老板答应事情办成了,往后一个月,每天送她一根辣条吃。 沈青:“你姐?是指诈骗犯同伙、花了赃款、踩缝纫机接受劳改的沈慧吗?” 小桃:“我...我想起割草那天的情形了。 天闷热得要命,一丝风也没有,我和沈慧都出了一身的汗,她想下沟洗澡,我劝她没劝动。 听小海描述,挺像着凉感冒了, 都过去两年了,咋突然赖我头上了,莫非...想讹我钱?” 沈小海攥紧拳头,“我说的是事实,不信,问我妈去。” “哼~”豆子冷哼一声,“你妈,讹人惯犯,说话如放屁,鬼才信她。” 许大成直瞪眼,暗暗问候杨红一大家子,“啧,不信大妹子和小海,那咱就去安宁村,找几个村民问一问。” 沈青:“不回村子。” “咋,你怕了? 那赶紧求饶啊,和气生财,不必砸摊子了,留下辣片秘方,永远别来这儿摆摊就成。” “怕?” 沈青笑得肆意,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 “问一问?上下嘴皮子一碰,凭着主观臆断+谣言给出的答复,也能作为证据?要我说得客观的、官方的答复,才有信服力。” 许大成隐约察觉到苗头不太对,心中一片混乱。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青从兜里掏出两叠纸,展开后举到众人面前。 “大家伙,仔细看好了,这是镇医院开的体验报告单。” 众人抻着脖颈往前瞅,有识字者,边瞅边大声念道: “姓名:安桃性别:女,身高:165cm。 心:无杂音、心率70次/分,血压:高压110、低压75,肺:未闻及干、湿鸣音。 胸部:胸廓无畸形,腹部:无压痛、反跳痛、肌紧张,四肢脊柱…… 结论:除体质虚弱、右脚跛行外,本次体检未见明显异常。” 第155章:超嗨零元购 轰--- 许大成顿感五雷轰顶,劈得全身发麻发僵,不可置信道:“假的,铁定是假的。” 他疯魔般往前冲,想要抢走撕碎报告单。 沈青微微一侧身,便躲了过去。 “上面盖着红戳呢,怎么可能是假的? 即便你抢走单子,并销毁了,我下午带他俩去镇医院,再做一套检查,又能拿到新的报告单。 你总不能...厉害到只手遮天,干涉镇医院体检结果吧? 哦,对,我刚踹你那一脚,足以证明我身体倍健康。” 沈青本意是开健康证明单的,但那玩意需要出具用人单位的介绍信,他只好退而求其次,让豆子和小桃,去开个体检报告单。 人群窃窃私语,讨论报告单的真假性。 “小伙,拿来给我看看。”一戴眼镜的老头呼喊道。 “好~” 沈青走上前,老头接过单子,扶了扶眼镜,凑近仔细看单子。 老头仔细端详,“纸,略滑溜。内容,很详细。红戳,右上角有个豁口。 嗯,单子是真的。 当初,我堂侄要去城里饭馆上班,需提供劳什子健康证明,我陪他去镇医院办的。 单子虽不一样,红戳豁口的位置、大小、形状一模一样。 啧,就因为面色苍白、身体虚,就被诬赖得了肺痨,人没急赤白脸吵架,说明人大度性格好。” 这老头似乎颇有地位,他说完话,便无人再质疑单子是假的。 沈青拿回单子收好,斜瞟一副被雷劈了样子的许大成。 “我这人啊,一向说话算数,某人有没有诚信,我就不晓得喽。” 经这一提醒,众人才想起来,某人曾说过的话:安桃若没病,店内零嘴免费拿。 一小伙振臂高呼,“大家还愣着干啥?快去小卖部啊,老板阔气请客,不去,岂不是寒了他的心?” “是哦~”人群欢呼。 “别---” 许大成顿感天塌了,浑身僵麻发软,缓过劲来的时候,乌泱泱的人群,已冲至小卖部门口。 …… 小卖部,柜台后头坐一盘髻妇人,她小拇指勾着毛线,正舞动着大长签,织藏蓝色的毛衣。 见店里来了一堆人,顿觉要赚一波大钱了,惊喜的放下手头活计,招呼道: “随便挑,挑完,来柜台结账就行,买得多的话,我还会给点优惠。” “啧~”有人咂了一下嘴,“结账...结啥结?店老板豪横发话了,今个店里零嘴免费拿。” 妇人喃喃道:“零嘴...免费拿?” 人群你踩我,我踩他的往里挤。 紧挨货架的,似挥动螯钳的螃蟹般,狂往怀里搂吃的。 离货架远的,踮脚伸胳膊,能够到啥,就拿啥。 这年头,谁还没做过进小卖部零元购的美梦呢? 现今美梦成真,可不得各显神通,多捞上一点。 “哎呀---” 妇人抱紧钱箱,急得原地打转,末了,眼睛紧盯右上方。 “喂,说好拿零嘴,你拿我家手电筒作甚?” 那条长胳膊一僵,转拿一小包酸梅粉,“大家伙,人店老板守了承诺,咱们也注意点。除了零嘴外,其余都别动,省得留下话柄。” 许大成在门口打转,他挤不进去,急得满头大汗。 “土匪,一帮子土匪,甭拿了,再拿,我报...哎唷。” 他被人推倒在地,嘶喊声亦淹没在店内喧哗里。 妇人气得胸口冒火,心头像压了块巨石,闷得不行,得赶紧想法把人弄走,不然几个月白忙活了。 眼珠一转,落到柜台边的暖水壶上,铝化合物+玻璃制的内胆,竹编的外壳。 她体寒,不能碰凉水,所以,店内常年备一壶开水。 她拎起暖水壶,踩着凳子上了柜台。 噗--- 她拔掉木塞,瓶口冒着股股热气,昭示里面的水很烫。 “啊!!!差不多行了,便宜哪能占个没够?再拿...浇你们一头开水。” 她倾斜暖水壶,瓶口溢出一道细流,淅沥沥,流到柜台上,又喷溅出去。 “哎唷~” “嘶~” “好烫~” “有病吧~” 挤在柜台旁的人,被水滴溅到了,隔着一层布料,都被烫得灼热。 擦,这娘们...来真的!!! 妇人双手高举暖水壶,吊眉瞪眼,“再不走,我真泼了。” “欸,差点忘了,灶房煮着红薯片呢,我得赶紧回去看看,煮糊了可就不能吃了。” 一人起了头,众人纷纷找理由,家里有客、要下地、喂鸭子等,离开了小卖部。 人去屋空,留下一地狼藉。 铁丝+弯钩制成的货架,要掉不掉的挂在墙上。 酸梅粉、老鼠屎、辣条等,散了一地,上头还布满了鞋印。 “许大成---” 妇人瞧见门口的丈夫,怒吼道: “你干了什么?人咋会进店抢东西?嘚,几个月白忙活了?不给我个交代,我拿大长签扎死你。” 啪--- 许大成气到拍大腿,“都怪沈青那厮,他不跟我打赌,就没‘土匪抢店’这回事,我定---” “你想怎样?” 沈青幽灵般闪现,吓了许大成一大跳,他摸着仍发痛的胯部,怂笑道:“没...没想怎么样。” 沈青悠闲倚着门,“你店被人搬了,怎能赖我呢?是我害你心生嫉恨?是我告你安桃有肺痨?是我拱事叫你出头找茬?是我拿刀架你脖子上,逼你打赌立誓?” 沈青的几连问,把许大成问懵了,可...不是他干的,又会是谁呢? 许大成环视一周,视线落到了杨红身上,没错,是她,臭婆娘才是一切的祸源。 杨红目光游离,颇为心虚,“看我干嘛?小海,走,回家。” “回你大爷,臭婆娘,要不是你拱事,我店能被抢嘛,不赔百来块,休想走。” 杨红眸子一紧。 为了女儿沈慧,她跑娘家一通闹,跟亲哥和嫂子撕破脸,才从爸妈那儿要来点钱,眼下,家里钱匣子比脸还干净。 至于存折上的钱...留给小海娶媳妇用的,谁都不能动。 杨红不屑的撇了撇嘴,“赌,没人逼你,是你自己打的,后果...也应由你自个承担,赖不着旁人。” 杨红的态度,令许大成肺都快气炸了。 “你说的是人话吗? 昨个你来我店里,见我一直偷瞄辣条摊,说安桃是肺痨,说放任辣条摊发展下去,就无人进店买零食了。 第156章:磕瓜子看戏 “嚯---” 沈青往店内扫了一眼,零嘴货架空空,一地的狼藉,啧,那帮人下手真够狠的。 他拾起一透明塑料罐,倾斜着晃了几下,抓出一小把瓜子磕了起来。 五香味的,咸咸的,有点点辣味,还挺好吃。 咔嚓--- 严肃的氛围里,瓜子壳开口声,别提多突兀了。 杨红循声望向门口,对上一双深眸。 那厮没怒也没射冷刀,反而淡笑着磕瓜子,她却感到冷冽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冰得她全身打颤,特想逃离此地。 杨红连忙转移视线,“许大成,说话要凭良心。 昨个我进店买文具,是你朝我问东问西,我话赶话,说了村里的传言---安桃是肺痨。 你不求证,就整骚点子,还喊我出来作证,害我被人笑话,我没找你要钱,就够好得了,你哪来的脸跟我要赔偿? 小海,走,回家。” “你---” 许大成愤怒值达到了顶峰,他狰狞着脸冲上前,一把将杨红扑倒,骑在其身上狂挥拳头。 “臭婆娘,嘴巴比我二姑家两年没掏的旱厕还臭,揍你~” “瘪孙,你...敢打我?等着,我家四个壮汉呢,非干死你不可...哎唷!” 许大成正在气头上,哪里顾得上后头的事,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捶烂臭婆娘的嘴。 沈青:??? 四个壮汉,沈铁山,沈铁栓、沈重,莫非...把半截身子入土的沈有根,也给算上了? “妈,不许打我妈。” 沈小海捡起一根木棍向前冲,梆梆,捶打许大成的后背,结果木棍断了,断裂面发黑、有虫眼,对方却屁事没有。 “小子,我本来不想打你的,但你太‘狂’了。” 许大成朝对方脸上打了一拳,沈小海顿感眼冒金星,捂着发麻腮帮子就往外跑。 咚--- 沈青坏心眼的跺了一下脚,“蛇,小孩,小心,脚边有蛇,绿色的,正朝你吐信子呢。” “啊---” 沈小海触电般乱蹦,末了,脚踩一颗石子滑倒,摔了个狗啃泥。 呸呸--- 他吐掉嘴里的泥,再也没了逃跑的胆量,灰溜溜跑回离亲妈一米多远处哭泣。 “小孩,你嘴再痒,骂人瘪子、商品粮啥的,我就捉一小绿蛇,塞你被窝里。它啊,会钻鼻孔,再滑过喉咙,溜进肚子,吃光内脏,最后原路爬出来。” 小蛇钻肚,可比老人常说的‘蚰蜒钻屁眼’吓人多了。 这不,沈小海抿紧嘴巴,吓得大气不敢出。 咔嚓--- 沈青磕掉最后一粒瓜子,看向店内。 “老板娘,和气生财,大家都在校门口做生意,日后少不得要打交道,有啥难处言语一声,互帮互助嘛。” 沈青笑容真挚灿烂,妇人越看越觉得瘆得慌。 丈夫和杨红商量计策时,并没有避着她,她听了一耳朵,晓得一点内情,扪心自问,她可做不到朝‘找茬者’笑。 “不惹...再也不惹事了。” 沈青吓唬完,回到摊子前。 豆子眺望远处道:“嘶,店老板真下狠手呐。” 当前,许大成双手握成拳头,交错的落下,杨红由‘骂骂咧咧’变成‘哭嚎求饶’,老板娘则走出屋,劝丈夫停手,不要把人打坏了。 小桃眉毛轻挑,“任谁大出血一番,不得找个由头发泄下怒火啊?要是...辣条摊被掀了,你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 豆子凝眸沉思。 为支起这个摊子,他花费了不少的本钱,如压豆皮、铝盆、横幅等。 摊子真被掀了,赔了本钱不说,还没理由不当木匠学徒了。 他非抄家伙干对方不可。 沈青:“做生意嘛,不惹事,但也不能怕事。事来了,就想招化解,再碰到这种人,甭窝囊,见招拆招,偶尔可以设几个套,等对方钻进去。” 小桃浅笑,“沈青,你莫非会算命,不然...咋会让我和豆子,去镇医院体检?” “算命?” 沈青摆了摆手,隐瞒道:“哪有那么神? 我有一表亲,在城里饭馆当传菜员,她曾说过店内的员工,上岗前都需提供医院开的健康证 明。 想着...摊子上的辣片,也是入口的吃食,便催你俩做个体检,好让人吃得放心。” “甭管出于啥,克了对方的招数就成,还顺当帮我澄清了‘肺痨’谣言,不过王月英得到消息,怕是又要整幺蛾子了。” 在媒婆眼里,适龄的青年,皆是行走的钱串子。 沈青:“甭怕,她若来找你茬,你就说...家里谈话不方便,地里的玉米,长得比人还高,想拉她到玉米地里谈一谈。” “啊?” 小桃感觉这撵人理由,好天马行空,猜不透其中的逻辑。 “甭问那么多,照我说得去做就成。” “哦,好!” 随后,三人继续摆摊卖货。 刚经过一场闹剧,校门口行人少了很多,但时不时,仍有人被香辣味吸引来,买上几张辣片。 小卖部门口的‘打斗’,持续二十多分钟才结束。 杨红捂着口鼻,但鲜血还是顺着指缝淌了出来,她低着头不敢看人,瘸着腿,领着亲儿贴路边边走。 “该---” 许大成恶狠狠瞪了母子俩背影一眼,转身进店收拾。 临近十一点,校门口没啥行人了,三人着手收拾摊子。 弄完,沈青跑小卖部(非许大成家),花1毛5买了五根冰棍。 类似于长方体,顶端有点圆,乳白色的,还裹着一层薄膜。 三人,一人一根,剩下两根,用箱柜下层的褥子包起来。 沈青撕掉透明薄膜,咬了一口冰棍,润滑清甜,还有一股奶味,估计加了麦乳精。 豆子:“喔,好冰,好甜,走喽。” 三人向西走去,出了许家寨,沈青瞧见小桃拿着冰棍不吃,有点化了,薄膜上还凝了一层水汽。 “小桃,吃吧,小涵那份,在褥子里包着呢。” 小桃微微一怔,“小涵...也有。” “当然有,褥子里的两根,小花一根,小涵一根,她俩昨个也帮忙卖货了,不是吗?” 豆子嗦着冰棍,“吃吧,你要太客气,我以后咋好意思指挥你干这干那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小桃也不再扭捏。 她撕掉薄膜,香甜气息扑鼻而来,轻咬一口,冰凉的小碎块,在舌尖上融化。 甘甜,清爽,润喉,不腻歪。 “谢谢~” 小桃向沈青感激,若非他请客,自已还不知道冰棍是啥味呢。 第157章:春兰苗来源 沈青进堂屋时,瞅见沈小花在用‘美术册’包书皮,便喊她让座吃冰棍,自己则坐下来帮忙包。 美术册,拆掉中央线上的书钉,能得到一页页彩画纸。 这些纸,厚实,滑溜,防水,面积远大于教科书。 取一页美术纸,拿干毛巾擦净,平铺在桌子上。 取四年级(上册)语文书,放到美术纸中线的右侧,将美术纸的左侧,折过来压在书页上。 沿着书的脊线,在纸上捏出两道棱,这样书本摊开或合上,都不会有阻力。 随后,拿起小刀,在‘棱’的两端,各来一刀,划到与书本顶或底平行。 最后,将超出书本的美术纸,折到封皮的内侧,并用透明胶带固定。 这年头,流行给书本包书皮,报纸、牛皮纸、美术纸、布都行。 沈青手上动作未停,问道:“小花,哪来的美术册?” 嘎嘣--- 沈小花咬一块冰棍,吐到了地上,早就等候着的小狸,埋头滋滋舔舐。 “美术册,是小美爸从收破烂那儿淘来的,今早我给小美送喜鹊,他送了我一本,哥,我有事跟你说...嗯,等包完书皮再说吧。” 须臾,沈青包完所有的书皮,沈小花也在扉页和书侧,写了自己的名字。 沈青抬眸,“说吧,什么事?” 沈小花拉他进东西厢房,指着窗户下的绿苗苗,“刚刚我来这屋找胶带,看到绿苗惊了一跳,哥,它们是啥呀?你啥时候养的啊?” 自从建了仓库,小船挪出了堂屋,餐桌搬回了堂屋,沈小花基本不去东厢房,但...凡事都有例外。 对此,沈青早已备好了说辞。 “哦,上城买自行车那天,我拐了一趟野集,整了点桂花、葡萄、菊花等,还得知一个消息:春兰前景暴好。 前些天去镇上办事,遇到一专卖春兰幼苗的小贩,就花钱买了点,等养大了,拿到野集上卖,赚个差价。” 沈小花未提出质疑:“哥,能卖多少钱啊?” 春兰,一株65-80块,记得上回在树林杀猪卖肉,半扇多的猪肉,卖了近27块钱。 “价钱...比一头野猪高一点。” “哇,全部加起来...能卖50块,很不错啊~” 沈小花用看珍宝的眼神,看向一盆盆绿苗,祈祷它们快快长大。 嘚,说的是‘一株’,听的是‘全部’,但沈青并不打算纠正。 幸而,春兰不似人参,有个劳什子的休眠期,喂饱需要等上几个月。 照现在的速度,要不了多久,春兰就会冒苞开花了,不知到时价格怎样,毕竟一般被‘炒火’的东西,价格波动大。 不过,那是后面要考虑的事情,现在要考虑的是---中秋节。 “哥,中秋节快到了,咱用豆子家的烤炉,自己烤点月饼呗。” 沈小花抓着亲哥手腕,笑成了一朵花。 这年头,中秋节流行吃五仁月饼。 皮薄馅多,由面粉、白糖、猪油、瓜子、花生、芝麻、冰糖等制成。 大如瓷盘,硬如砖头,馅里橘皮制成的青红丝,更是直达天灵盖般的存在。 五仁月饼工序复杂繁琐,沈青没学过不会做,可以去镇上买现成的,不过,他会做冰皮月饼。 “烤...就算了,今年啊,我打算整点不一样的。” 沈小花目露好奇,“哥,怎个不一样法?” “秘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二人出了屋,沈小花来院子里逗猫。 一根细竹枝+一系毛球的麻绳,把小狸迷得不要不要的,沈青则拎篮来到了菜园。 簌簌--- 酥瓜地内,无风状态下,数片瓜叶却在晃动。 沈青寻一竹竿,拨开那一簇瓜叶,瞧见一只刺猬,在埋头啃食一个大酥瓜。 呃,没个警觉性,竿子都舞到头顶上,还沉迷于旋饭? 竹竿头戳了戳酥瓜,刺猬受了惊,抬头愣了一下,便拔腿就跑。 瓜叶簌簌响了一阵,又没了动静。 沈青小心翼翼走进瓜地,生怕一个不注意,踩断一节瓜藤。 他拔拉瓜叶搜寻一番,摘了五个大酥瓜,至于那个被刺猬啃过的,扔到篱笆外头了。 随后,沈青来到篱笆边,油漆样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 繁茂的藤叶上,结满一串串眉豆,他专挑鼓的、大的摘,不消片刻就摘了半篮子。 又摘了些黄瓜、番茄、辣椒等,方回到了小院。 眉豆,撕掉豆筋,切成细丝,搭配猪肉,炒了一盘荤菜。 番茄切片,加白砂糖,调了一道凉菜。 茄子切块,青椒切菱形,土豆切块,整了一盘地三鲜。 途中,还舀了一碗白面,烙了几张油馍。 油馍酥脆,荤菜咸香,凉菜清甜,地三鲜软糯汁浓,酥瓜香甜,这顿饭营养美味,还补充体力。 吃完,割点草,又和点麸子,喂了喂鸡和兔子。 躺床休息了一会,便和豆子、小桃,一同到校门口摆摊。 下午来学校报名的,基本都刚体验过一把生死时速---补作业 报完名迫切需要来点什么,来放松或犒劳一下。 因此,小摊生意还不错。 临近傍晚时,念及还要去陶洼喂鱼,沈青提前走了。 商议辣片定价那天,沈青就曾说过,他只在摆摊的前两天,过来帮一下忙,是以之后的日子,只有豆子和小桃去摆了。 据二人反馈,小摊生意不赖。 上学和放学那会儿,校门口的人流量大,一场能销掉一盆。 学生上课,门口没啥人时,二人在村子里转悠,向还未入学的低龄儿童,推销车内的辣片。 许大成老实了,不再惹事了,但校门口其余卖吃食的小贩,如搅糖、焦米棍、醪糟等,他们还是去镇医院,整了一张体检报告单,生怕被有心之人上门找茬。 …… 时间一晃,来到八月十五。 东厢房,窗户边,菊花的花苞,已有鸽子蛋大,细长的紫花瓣,一瓣包着一瓣,要不了多久,就该开花了。 沈青将菊花劈成两盆。 一盆,打算拿到废媒窑,问问市场行情。 一盆,打算开花留种。 春兰,已长至35厘米高,叶片狭长翠绿,有的还冒出了花杆,花苞又瘪又小,尚猜不出会开啥颜色的花儿。 第158章:乌鸦和狐狸 今天中秋节,学校放了假。 吃完早饭,沈小花惬意的倚着床背,读文月荷送的故事书里的某个章节---狐狸乌鸦吃肉 【一只乌鸦,偷到一块肉,衔着站在大树上。 路过树下的一直狐狸,馋乌鸦嘴中的肉,想法子让乌鸦松口。 狐狸问好,乌鸦纹丝不动,狐狸询问幼鸟,乌鸦向下瞥了一眼,并没有回答。 狐狸大肆夸赞,称乌鸦胸襟宽阔,羽毛五彩缤纷,爪钩锋利,可惜不会唱歌,不然铁定是百鸟之王。 乌鸦上套了,张嘴歌唱,肉块掉到树下。 狐狸衔起大快朵颐,暗讽乌鸦虚荣、爱炫耀、大傻帽。】 此刻,晨曦普照大地,秋风送来一阵阵凉爽,沈青窝在厨房,着手做月饼。 冰皮月饼做法简单: 锅中不倒油,小火焙熟糯米粉; 生糯米粉,熟糯米粉,面粉,白糖,麦乳精,水,调成筷子挑不起的稀糊糊,倒进汤碗内上锅蒸; 泡肿胀的李子干,切成小碎丁,捏一粒尝尝,艮艮的,很q弹,加绿豆沙+白砂糖,搅拌成馅料; 取出蒸熟的饼团,白白的,筷子一插,能立起来,案板撒一层熟糯米粉,饼团倒在上头,用菜刀切成麻将块; 晾凉,取一块置于左手心,右手大拇指在饼块上按一深坑,挖一点馅料塞进坑内,手指捻啊捻,令饼块包裹住深坑,掌心相对着,将其搓成一个圆球; 取一月饼模具,往刻花凹坑撒点熟糯米粉,圆球塞进凹坑按平,再凹坑朝下,将模具斜着往案板上一磕,一花朵般的月饼,就做好了; 铲至铝饭盒内,再重复刚才的操作,制出一枚枚冰皮月饼。 …… 树影婆娑,阳光逐渐南移,盛馅料的盘子见了底,两个铝盒已经被装满,案板上亦多了一排排月饼。 他捏起一个尝尝,外皮软糯滑爽,内里甘甜绵沙,咬到果粒,还会有点弹牙。 味不赖,若有冰箱,冷冻上4-6小时,口感会像冰淇淋一样好吃。 “哥~”沈小花溜进厨房,“我换了身新衣服,好看吗?月饼...做好了吗?咱啥时候出发啊?” 她脚踩胶底布鞋,身穿纯棉套装,手甩一印花绸绢,还扎俩高羊角辫,绑着火红的蕾丝亮片发圈,碎发全用发卡别紧了。 眉眼弯弯,绽出一个不输迎春花般的明媚笑意。 “好看,跟花儿一样好看。月饼已经做好了,东西往篓内一装,就能出发了。” “做好了?”沈小花看向案板,瞧见一枚枚白玉般的月饼,“哇,好漂亮,这...真的是月饼吗?” “当然,尝尝看。” 沈青递过去一枚,剩下的月饼,铲进一个个盘子里。 沈小花尝完,眼睛一亮。 “好吃欸,软软的,沙沙的,舅和妗子一定会喜欢吃的。” 中秋节,与春节、清明节、端午节,并称为国内四大传统节日。 它以月之圆,昭人之团圆,寓意阖家团圆、祈盼丰收之意,有走亲戚、互赠月饼的习俗。 一般来讲,8月份的13、14、15,都能走亲戚,(个别地区,15忌走亲戚),只要15当晚不在亲戚家吃饭、留宿就成。 昨天,沈青已拎点月饼、罐头,去了村长李广田家,并留下吃了顿午饭。 今天,该去许家寨了。 “走,收拾礼品去。” 沈青换了一身衣服,将礼品装进小背篓内,由沈小花背着,给大黄和小狸备好吃食,便跨上二八大杠,载着亲妹来到许家寨的村东头。 …… 占地约四五亩的池塘,水面波光粼粼的,数不尽的大白鸭,像一团团洗衣粉泡沫,漂浮在水面上。 池塘边,蹲两个握竿垂钓的小女孩。 俩人梳着同款高马尾,有着同款高原红、发鼓腮帮子,穿着同款上粉下蓝套装,区别在于一大一小。 显然是亲姐妹。 这时,许玉娟走出院门,欲喊姐妹俩别玩水了,瞥见兄妹俩后,忙改口道: “呦,沈青来啦,小琪,小莹,快过去喊人。” 姐妹俩齐扭头,稚嫩的脸庞上,洋溢着‘烂漫’的笑容。 二人将竹竿扔进水里,哒哒跑到自行车前,蹲了那么久,一条鱼都没钓到,二人早就腻了。 “糖,甜甜的糖。”“表姨,给我糖。” 姐妹俩齐声要糖吃。 “等一下。” 沈小花从篓内掏出一包奶糖,还未撕开分一分,整包糖便被小莉抢走。 “糖,香香的糖。”“表舅,再给一包呗,俩人呢~” 姐妹俩摇着身子继续讨糖吃。 表姨? 表舅? 沈青大概猜出来二人是谁了---许玉娜的女儿。 大的叫小琪,今年8岁,小的叫小莹,今年6岁。 沈青兜里没糖,却揣着昨个赶集剩下的零钱,他果断掏出来,欲数出2毛钱。 歘--- 一道残影划过,手里的钱不见了。 “买好吃得去喽~” 小琪甩着钞票,领着小莹跑远了。 沈青:…… 呃,突然佩服起花卉贩子朱大阳,毕竟他在别人想抢钱时,护住了手中的钞票。 “哈哈~”许玉娟笑得前俯后仰,“你也被抢了,哈哈,不止我一个人倒霉喽。” 沈青凝起眸子,“这很好笑吗?” 他扎好车,寻一根树杈,走到池塘边,捞出两根竹竿,果然,竿头绑一细线,线端绑有一弯针。 许玉娟笑不出来了。 池塘水不深,鸭群四处生蛋,她爸时不时会下池塘,摸鱼、撵鸭子、摸鸭蛋啥的,若一脚踩到弯钩上,可有得受了。 许玉娟找补道:“小孩子嘛,淘气顽皮多正常啊,总在院外站着,算什么事啊?来,进院子里聊,大姐和大姐夫都来了。” 沈青解下弯钩,扔掉竹竿,推车进了院门。 院内,摆有数个小马扎,压水井旁,有俩人在摘早熟的大豆,一人是妗子张桂玲,一人是许玉娜。 许玉娜,脸若银盘,个头1米7,丰腴壮硕力气大,偏偏是个绵性子,柔弱、老实,容易被人欺负。 “呀,大青来啦,坐,我去给你们倒茶喝。” 张桂玲起身进了屋,许玉娜扭过头,温婉一笑,她眼角泛红,似乎刚哭过一场。 沈青点头打招呼,“好久不见,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那样呗,倒是你变化挺大的,人爽朗了,有精气神了,听说还干了几件大事,逮野猪、种菱角、养黑鱼,厉害啊。” 第159章:女婿一家人 沈青摆了摆手,“嗐,我分到的地,比别人特殊,是水洼地。种不了寻常的庄稼,可不得另辟蹊径种点旁的,好利用起来那五亩地嘛。” 许玉娜眸光暗闪,“也对。” 别人种啥得啥,她呢,明面上分了地,可再辛苦也落不着东西。 忽的,堂屋门口有了动静。 张桂玲拎着一篮空碗、水壶走了出来,其身后跟着两个人,亲舅许保康,和大姐夫张泽。 张泽,个头高挑,皮肤黢黑,五官平庸,但眉骨立体,显得眼睛向下凹,给人一种深邃、专情的感觉。 张泽:“爸,这位是?” 许保康:“我亲外甥,沈青,去年...不对,前年过年那会儿,大年初二你俩还坐一个桌吃过饭呢。” “哦,想起来了~”张泽恍然大悟,他上前拍了拍沈青的肩膀,“呦,看着瘦,摸起来还挺结实的。” 沈小花仰起头,“姐夫好,我哥老厉害了,赶山逮了两头野猪呢。” 张泽目露震惊,“嚯,能人啊。野猪好啊,猪肉堡、猪肉粉条、焖猪排、凉调猪耳,可都是上得了台面的好菜啊。” 闻言,沈青想起来张泽是个厨子,在辛乡镇上某个小饭店工作。 许玉娟噗嗤一笑,“大厨,今个的午饭,就交给你了。大青,娜姐,走,去鸭舍够甜枣吃。” 许玉娜点了点头,“好~” “等一下,等我卸完东西,再走。” 沈青将背篓内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放到桌子上,茶叶、罐头、烤鸭、干蘑菇…… 许玉娟咽了一口唾沫,太香了,烤鸭配面条,美翻了,她踮脚探头,奇怪,咋没看到月饼呢? 沈青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困惑,取出两个铝盒,啪,打开了其中一盒。 众人惊愕的看向雪白如玉、精致无比的……糕点? “这是我自己做的月饼,尝尝看。” 张桂玲一脸惊奇,“咦,白色的,我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见过这样式的月饼?” “这是月饼?少唬弄人了。” 许玉娟满眼不信,却捏起了一枚,一口咬下,软糯香甜,满口绿豆沙香味,真真太好吃了。 “味道...配得上它的外貌。” 许玉娜用胳膊肘撞了撞丈夫,“欸,你是厨子,你知道那是啥不?” 张泽回忆一番,“知道,叫冰...冰皮月饼。我在县城饭店当学徒的时候,见南方来的厨子做过这种月饼,不是烤的,是蒸的,对吧?” “嗯,是蒸的,主原料是糯米粉和绿豆沙。” 沈青从篓内拿出鞣制好的兔皮。 “妗子,劳你比着小花的手,缝一双毛手套,缝既能合上,也能半开上折、不妨碍写字那种,省得小花再生冻疮。” 沈小花低头凝视手背,皮肤黄嫩,但指关节处,突兀长满褶子,那是反复‘皲裂-结痂’造成的。 生褶子倒是其次,关键真犯了,又疼又痒,还不能挠。 张桂玲接过兔皮,皮面柔韧,毛面丰密柔滑,“行,毛虽短,却很密,拿它做出来的手套,戴上保管暖和。” “哥~” 沈小花抓住亲哥手腕,笑得格外灿烂,原来他又是泡、又是铲、又是揉兔皮,是为了给自己弄双毛手套啊。 “妈,小花的手才多大啊,一张兔皮铁定用不完,剩下的料子,能不能...比着男子的人,再缝一双半截露指手套,嘿嘿?” 显然,许玉娟起了别样的心思,她想沾点光,给江风也来一双。 “想啥呢?剩下的料子...给小花缝一个毛围脖,没你的份。” 张桂玲拎东西进屋了,许玉娟讪笑,“大青,野兔皮搁哪里买的?花了多少钱?” “不是买的,上山打了一只野兔,剥下整张皮,自己鞣制的。” “家兔皮,能蹂吗?” “能蹂,但...家兔毛虽长却很稀,保暖性欠佳,还有你确定一大男人,乐意戴白长毛手套?” 乐不乐意? 江风爱面子,八成不乐意。 许玉娟嘴角微抽,“还是用野兔吧,大青,我若搞到野兔,你能帮忙蹂皮吗?” “没问题。” 这时,许玉娜寻了一团晒布,“走吧,去敲枣子,鸭舍那儿有竹竿,午饭,交由大泽来做。” 随后,四人出了院门,来到了鸭舍地界。 鸭屎味蹿鼻而来,地上布满或干、或湿的鸭屎,托它们的福,那株枣树长得格外的好。 那株枣树约有手腕粗,三米多高,枝丫上挂满椭圆形、青红相间的大枣---鸡蛋枣。 鸡蛋枣,因个头大、形体相若鸡蛋而得名,沈青伸手摘下几颗,分给大家尝一尝。 脆甜汁盈,肉多核小,还有一股类似于玉米嫩杆的草木清香。 “哥,好吃欸~” 许玉娜环视一周,“大青,鸭舍侧墙那,有一堆竹竿。” 沈青走上前,挑了一根两米长的,再回到枣树旁时,姐妹俩已经抻开了晒布。 梆梆--- 沈青举起竹竿,狂敲挂果的枝子。 姐妹俩很有默契,左右摇晃晒布,使得被敲下的果子,基本都落到晒布上。 零星掉在地上的果子,也被沈小花捡了起来。 很快,青绿相间的大枣,压得晒布向下凹,沈青放下竹竿,将晒布对角一系,扛在了肩上。 “回吧~” 四人开始往回走,沈青落在最后面。 忽的,他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一株梨树上,爬满了藤蔓,藤叶间似乎挂有一些果子。 “喂---” 三人有说有笑走着,压根没听见身后的喊声。 沈青只好独自上前,观察缠梨枝的藤蔓。 叶片酷似丝瓜叶,结出来的果子不足巴掌大,还像苦瓜一样麻麻癞癞的,有全青的,有全白的,也有全黄的。 是野苦瓜---赖葡萄。 赖葡萄,别名金癞瓜,是葫芦科苦瓜属植物。 嫩时绿白色,熟时白色,熟透了时黄色,嫩果、老果均可食用,前提条件能受得了它的苦。 皮黄了时,其种子的包衣,有着堪比蜜糖般的口感。 沈青扒拉一番,摘了两个全黄的揣兜里,至于全青的...他可不想让桌上多一道苦味凉菜。 回到院内,许玉娜等人,已进屋休息了,唯有沈小花捏着一根狗尾巴草,蹲在地上钓‘菠萝虫’玩。 菠萝虫,跟菠萝没有一分钱关系,是一种穴居在地下昆虫的统称。 发现小洞,就将草杆伸进洞内,等上片刻,再慢慢提起草杆,看杆端有没有爬上一只昆虫。 第160章:混世小魔王 沈青解开晒布,将枣一股脑倒进大盆内,接着,把大盆搬到出水管下面,往直筒管倒了一瓢‘引水’,便疯狂抬压长柄。 咕叽!哐当! 咕叽声,源于胶皮起卷了。 哐当声,源于长柄杠杆点的小孔,由‘圆形’磨成了‘水滴形’。 哗--- 清澈的井水,顺着出水管,流到了盆内,大枣缓慢上移,漂浮在了水面上。 鲜枣,质轻不压秤,果肉之间,存有微小的间隙,是以遇水会上浮。 沈青又压一桶‘引水’备用,便着手洗枣,去除叶子、细枝、有虫洞的,再两掌相对,反复揉搓。 洗到第二遍时,身后突然传来争吵声。 扭头一看,沈小花急得快哭了,小琪和小莹晃脑做鬼脸。 沈青眸子一凝,顾不得擦手,忙走上前,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琪撇着嘴,“哼,小气鬼,还表姨呢,一点都不大度。” 小莹绞着一条手绢,“就是,破手绢而已,我家多的是,拿你一条怎么了?” 小花急得直跺脚。 “我大度得很,我一点都不小气。 哥,那条手绢...是小美送的。 她鞋底都磨破了,才收集到七种颜色的花,一点点将花样,印到手绢上,不能给旁人的。” 沈青斜瞟小莹手中的手绢。 浅粉色的,上头印染各色花卉,如苘麻花、喇叭花、大蓟花、婆婆纳花等等。 他记得开学报名的前几天,小花和小美拎着小篮子,哪怕累得满头大汗,也要四处摘野花。 “还回去。” 小莹噘嘴,“我凭本事抢的,干嘛要还?” 沈青气笑了,老实巴交的夫妻俩,却生出俩混世小魔王?!! 他掏出一枚赖葡萄,在手中晃呀晃。 那稀奇的长相,诱人的金黄色,瞬间吸引住姐妹俩的目光。 忙着洗枣,忘记掏出它了,得亏裤兜大,没掉出来。 “这是啥?” “甜吗?” 小琪和小莹星星眼。 “野果,倍儿甜,老值钱了。” 大拇指的指甲,嵌进果皮内,划拉一圈。 两手攥住赖葡萄的两端,用力一掰,其便从‘划线’那儿,裂成了两半。 果肉橘红,内瓤中空,长有棕红的种子。 沈青抠了两个种子,一个自己吃,一个塞进小花嘴里。 种皮爽滑,甜丝丝的,口感像软化的、裹了蜂蜜的椰肉。 沈青吐出种子,“小花,甜吗?” “甜,和糖一样甜,哥,小心,她们又想抢~” 沈青猛地高举手臂,姐妹俩扑了个空,仍不肯放弃,踮起脚尖,伸直胳膊,奈何身高不够,死活够不到。 “我的,快给我~” “表舅,给我嘛~” 沈青:“把手绢还给小花,我就给。” “哼~”小莹愤愤的将手绢丢给小花,“给你,小气鬼,为了一条破手绢,叽叽歪歪,真烦人。” 沈小花接过手绢,小心叠成四方片。 沈青则将两半赖葡萄,分给了姐妹俩,笑容甚是真诚,“吃吧。” 姐妹俩捧着赖葡萄,皆开心的咬了一大口。 下一秒! 五官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扭曲成了抽象画,灵魂也差点被送走,急得原地跳大神。 呸--- 小莹扔掉赖葡萄,低头狂吐果肉。 “哪甜了?苦死了,比我奶给昌哥熬的中药还苦。” “小朋友,浪费可耻哦~” 沈青勾唇一笑,弯腰捡起赖葡萄,一手扶住小莹的后脖颈,一手往她嘴里塞赖葡萄,不管对方的挣扎和求饶,塞到果肉消完才停下。 “哇---” 小莹抹掉嘴边的苦肉,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小琪一脸愤怒,“你---你等着?” 姐妹俩跑开了,没进屋告状,反而跑出了院门。 沈青洗净手,将二八大杠停进了仓库,并用‘织壳子’挡着。 他打赌,那俩货绝对能干出拔气芯、扎车胎的勾当。 “哥,手绢,你帮我收着吧,我怕那俩再过来抢。” “行~”沈青接过手绢,揣进了兜里,“小花 ,谁再欺负你,你就打回去,打不过找我,我替你出气。” “好~”看着姐妹俩吃瘪、流泪,沈小花心里倍解气、倍开心,“哥,你从哪弄的赖葡萄啊?” 沈小花能喊出野果的名字,说明她知道那玩意种皮甜、果肉苦涩的。 “敲大枣时,搁梨林摘的,拢共摘了两个,剩下那个丢背篓了,回家再吃。种子留着,明年撒到菜园,就不愁没甜种皮吃了。” “好耶~” 沈小花开心的转圈圈,沈青则继续洗枣,时不时挑一颗红的啃。 …… 良久,太阳高悬于正南方,阳光和煦照着大地,堂屋的四方桌上菜,众人皆上了桌。 许保康还开了一坛李子酒,度数不高,酸酸甜甜,味还挺不错。 小琪和小莹怒瞪着沈青。 该死! 真憋屈! 好不容易从院外木板上,卸下大铁钉,屋前屋后转了几圈,愣是没瞅见自行车的影子。 许玉娜察觉到女儿的异常,“你俩瞪大青干嘛?” 沈青面不改色扯谎,“哦,我洗枣时,她俩过来捣乱,压长柄、踢水盆、做鬼脸一类的。 我嫌烦,瞪了她俩一眼,把人吓跑了。 兴许是年纪太小,竟然记上仇了,无碍,我大度的很,不会记心上的,瞪就瞪吧。” 小琪和小莹:…… 胡说八道,只瞪了一眼? 嘴巴现在还苦着呢。 许玉娜讪笑,“小祖宗,服气你俩了,天天惹事,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大青,对不住哦。” “没事~” 许保康拿起筷子,“甭聊了,来,吃菜,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说完,夹了一块烤鸭,长辈已经动筷,其余人也跟着拿起了筷子。 烤鸭外脆里嫩,红烧鸡块咸香入味,鲈鱼汤鲜美无比,辣椒炒肉麻辣鲜嫩,醪糟汤甘甜爽滑,卤毛豆清香不已,花卷蓬松…… 张泽不愧是厨子,手艺就是不赖,一桌菜色香味俱全了。 吃完,小琪和小莹跑梨林玩了,其余人坐在院子里,边分食月饼,边闲聊着。 “玉娜,不是当爸的说你,你真该好好管管那俩孩子了。” 适才,张泽做饭时,许保康打下手,熬甜汤需要银耳,他便到卧室里取,岂料撞见...俩外孙女掀开床上的草席,拿起钱就跑。 夫妻俩有一习惯,草席下常年压个块八毛,这样临时用钱,不用翻箱倒柜了。 许保康震惊到忘记训斥、要回钱。 小孩偷摸溜进屋,翻点零嘴很正常,但翻钱...性质就不一样了。 父女二人多年的默契,令许玉娜一下子就猜到女儿又惹事了。 第161章:下河当船民 “唉~” 许玉娜长叹一口气。 “爸,我也想管呐,可...晴天我被撵出下地干活,雨天困在屋内掷梭子织布,吃饭时,祖孙三代聚一个屋,我总不能当着长辈的面管教吧? 临睡前,倒是能管,但...我没说两句,她俩就开始厌烦,捂耳朵蹬腿,说‘坏妈妈,没本事挣钱,还爱教训人’。 我心伤得不行,知道她俩的话、脾气,都是婆婆教的。 我想继续管教,她俩却闭眼装睡。 唉,我苦恼得头疼,想着分家,另找一宅基地,建个土坯房,好好管教她俩,可...公婆不同意。 这些年,甭管是工分,还是私活,我和阿泽挣的钱,全被公婆攥在手里,二老心里只有大房一家。” 张泽眉头紧皱,“不仅如此,我妈还瞒着我,到饭馆里去闹,搞得我被辞退了。 现下,我晴天跟娜娜下地干活,雨天扛铁锹垒坝、泄水,即便这样,爸妈仍对我没个好脸色。 我知道...想撵我和娜娜走。” “等一等。”沈青目露困惑,“据玉娜说的,她想分家,公婆不让。据你说的,爸妈想撵走你们,这...不矛盾吗?” 许玉娜摇了摇头,“不矛盾,我公婆的意思是家可以分,但地、钱、宅基地,休想要一点。” 沈小花惊讶:“宅基地都不给,难不成...让人上山搭窝棚,或下河住船上啊?” 许玉娜猛的看向小表妹,苦笑道:“还真被你猜着了,对,就是下河住船上。阿泽,你来说吧。” 张泽接过话把,“是这样的,我们辛乡镇出了个政策,只要填了申报表,就能去当船民,每户按人头补助400-600不等。 这年头,一个工人不吃不喝,干个近三年,才能赚到这么多。 我爸妈心动了,想撵我一家去当船民。 钱、地、补偿款,全捞他们兜里,好为大哥的三个儿子存着。” 嘚,又是一对偏心的父母,搅黄饭馆厨子活计,就是在断二儿子的后路。 船民,指以船为家、从事水上运输的人,沙谷河,属于淮河的支流,北上南下都行,水上运输得天独厚。 真去当了船民,生活水准,大概率会提高,可...没了‘家’的感觉,总是令人心慌。 沈青挑眉:“他们想让你当船民,你自己怎么想的?” “我?” 张泽怔了一下。 “我不愿当船民,飘在河上没个家。 我是个厨子,开饭馆...不敢想,没那个能耐,我想分家,建个土瓦房,整一辆板车卖卤菜,悉心管教小琪和小莹。 为了分家,为了不当船民,我想...立个军令状。 我一家净身出户,三年之内,给二老500块,大青,你觉得行吗?” “不太行。”沈青并不赞同,“当船民,补助一次性发放,立军令状呢,时间长,你俩还没个稳定工作,有信服力吗?再者说了,地是上头分的,工分、私钱怎能不要了,白送给别人?要是我,全都抢回来,让他们一分钱好处都落不着。” 许玉娟眼睛一亮,“欸,大青,你脑瓜子很灵,能借力打力,和姓沈的那帮人断了亲。后面,沈家人挨过来占便宜,也被你一一化解,还击回去了。我姐过得太难了,你帮忙支个招呗,让他俩能单分出去。” “容我想想。” 沈青垂眸沉思,张泽和许玉娜,性子都太绵、太老实,没个硬茬,俩小混世魔王,都没把爸妈当回事。 耍横不成,只能另辟蹊径了。 沈青抬眸问道:“张家二老最在意什么?” “我婆婆是‘钱匣子’托身。” 许玉娜抿了抿嘴。 “遇到用钱的事,想走个公账,比锄十亩地的草还难。 好不容易要到,婆婆的铅笔头,恨不得戳烂记账本,还会捂着胸口,哎唷个半天。 但...对大哥一家,尤其是大孙子张昌,特别的大方。 某天,张昌跟她要5毛买文具,她竟给了1块,称...用好点的文具,有益于提高孙子的成绩。” 张泽拧着眉头。 “我爸...有官瘾,饭桌上,总说谁谁当官了,一家子过得有多滋润。 公社时期,他想当‘八大社员’来着,和村长有矛盾,没竞选上。 我大哥生了三个儿 子,其中,大儿子张昌帅气、聪明、成绩不赖,是块读书的料。 我爸把当官的梦,寄在张昌身上。 希望他考个好大学,毕业后,直接分配到大单位,让他沾点官家人的光,在村里横着走。” 二人的话语里,皆涉及一关键人物---张昌 沈青问道:“一大家子里,张昌地位高吗?” “高~”许玉娜道:“婆婆管钱,公公掌权,张昌是二老的心头宝。有时候,张昌的意见,甚至能左右公公的决策。” “哦~”沈青拉长了尾音。 和村长有矛盾,渴望长孙当官,这不妥妥的两大利器吗? “大房一家,有没有捅过篓子,或者干过蠢事?” 夫妻俩回忆一番。 “有~”许玉娜肯定道:“我嫂子脾气爆,一点就炸,村里小一半的人,都跟她吵过架,为了自留地的地界、沟边的野果、大塘内的鱼、孩子玩闹摔了一跤等等。” 张泽:“我大哥...凡事都有我嫂子往前冲,印象中,他真没捅过啥篓子。” 村妇互喷,都是些鸡毛蒜皮,当不了武器。 沈青:“再仔细想想,就没点...涉及违法...警察出动...的篓子?” “警察?” 夫妻俩齐声惊呼,对视一眼后,又垂头沉默了。 啪--- 许保康瞧出了端倪,将罐头水杯重重放到小矮桌上。 “张泽,你娶玉娜时,咋跟我承诺的,说会让媳妇过上好日子。 现在呢? 钱,钱没有,房,房没有,地,说是分给你俩的,打粮食后,能落进嘴里多少。 奶奶的腿,就连‘农民’这个身份,也快被整没了。 眼下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替那一家子隐瞒什么?” “没...没瞒什么。” 许保康沉着脸,“我活了大半辈子,会看不懂脸色,你俩心里指定瞒着事。” 沈青开口提醒,“说吧,二老已干出...害你被辞的事来,保不齐来个先斩后奏,帮你一家填上‘船民’申请表。到时候,你不想下河上船都不行。” 张泽神情一紧。 第162章:分家小妙招 张泽猛的抬起头,咬紧了牙关。 “那个...我说。 一年前吧,张昌中考发挥不赖,老师上门发喜报,说他被县一中录取了。 我大哥乐得找不着北,借了一辆旧摩托,带张昌兜风。 那天,我哥不在家,张昌手痒,竟...挎上摩托向东骑。 我家住在村东头,往东是豆地和小沟,我怕张昌摔沟里,跟在摩托车后面跑,眼睁睁...看他撞倒一外村小女孩。 人,当场昏迷,连忙送到医院抢救,说是左小腿骨折,右掌骨碎裂。 小腿...复位、固定、训练,能渐渐恢复正常状态,手掌...保住了,灵活性却大打折扣。 张昌自撞人时,就丢车跑亲舅家躲了起来,我哥不愿赔钱,对方报了警,警察上了门,一家人推我出来扛包。 末了,走家里公账赔了200块了事,还称此事影响张昌的前途,叮嘱我不要往外传。” “小家都顾不上,还管其他的。”许保康看向沈青,“大青,张泽说的这件事,能利用上不?” 能吗? 那可太能了。 沈青梳理一下思路,将村长、张昌、二老串成一条线后,道: “嗯,想到一个招了。 回家后,你们甭露陷,临睡前避着女儿,找一清净地,悄没声算账。 工分、私活,全算清楚喽,刨去伙食、学费、衣服等花销,算出应得的钱数区间,从中敲定一个数字即可。 接着,去一趟村长家,先猛一顿夸,甭光说虚话,要举一些事例来佐证,将村长架起来。 随后,哭诉自己的境遇,甭嫌丢人,将委屈一股脑全秃噜出来,越真情实感越好,央求村长做主。 嗯,估计,村长会为‘家事’为由,一口回绝了。 甭泄气,主动退一步,称前期沟通由你去干,村长只需露个面,当个公证人,预防二老变卦就行。 露个面,就能博得一个好名声,村长没有拒绝的理由。 你和村长约定好时间,到时候甭管用啥法子,提前将一家人关一个屋,直接坦白,说出分家诉求,称不按你的意思来,就将‘张昌撞人’一事捅出去。 若有人反驳你没证据,你就称光脚不怕穿鞋的,事情只要散播出去,等张昌大学毕业、快要入职单位时,负责人下乡政审,此‘谣言’足矣被对家利用,使得张昌过不了审核。 这时,村长如约敲门,你去开门,村长寻问发生啥事,你率先开腔,表明在分家和财产分割内容。 二老若否认,你就作势秃噜‘张昌撞人’一事,逼二老答应。 再顺坡下驴,立个签名字据,由村长做公证人。 如此,事情,算是敲定下来了。 二老若是反水不认账,那便撕破脸,拿着字据上镇上法院呗。 人证、物证都有,还怕打不赢?” “这样做...等同于撕破脸,血浓于水,那毕竟是我...血亲,容我想想。” 张泽的心像是悬在半空,无法找到一个踏实的落脚点。 他纠结不已。 撕,意味要割舍掉亲情。 不撕,恐会憋屈一辈子。 “那你可要快点拿个主意。”沈青往灶膛里添了一把火,“政策瞬息万变,当你还在犹豫时,二老为防夜长梦多,说不定已计划填单盖戳,把你们赶出去了。” 许玉娜眼里噙着泪,“阿泽,我跟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从未有过半句怨言,但这回我不想再忍了。好,我...成全你的孝心,你也甭拦我带孩子搬回娘家住。” 许保康猛喝一口水,压了压火气,“搬。家里有空房,褥子一铺就能睡。村西头有小学,小琪和小莹能转过来上。鸭舍活又多,搬来正好。” 在众人规劝下,张泽心一横,“好,事情早点办,也能早点安心。今晚算账,明天找村长,后个就分家。” 许玉娜抹了抹泪,温婉一笑,她坚信迈出‘分家’这一步,往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许保康放下罐头杯,“小琪和小莹太皮了,你俩的脾气得改一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恩威并施,才能管教好孩子。哦,对了,记得跟老师通个气,孩子不听话,拿戒尺随便打。” 这年头,教师打学生,家长不会去学校闹,反而觉得很高兴。 “呼---” 张泽长吐一口浊气,有了计划,压在胸口处的巨石,可算是被抬走了。 忽然,他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大青,你是安宁村人,对吧?” “是啊,怎么了?” “你没来之前,我听见有人呦喝卖辣片,买了几片尝尝,觉得比卤菜还要好吃,跟摊贩闲聊几句,得知辣片的研制者,是安宁村一个叫沈青的人。 瞧我这个脑子,谈了老半天,才把你和研制者联系到一块儿。 那什么...我若真整了卤菜摊,能不能从你那进点辣片卖?” 主动送上门的生意,岂有拒绝之理? “能啊!安宁村的东南角,有一片杨树林,林子西侧有一条土路,路东侧第一户,就是我家。到时候你来了,再详谈进货价,保准给你一个优惠。” “行,那就先说定了。” 这时,张桂玲起身进了厨房,抱回一大西瓜。 大菜刀切掉头和尾,并用‘头尾切面’擦了擦刀面,接着,咔嚓,咔嚓,将西瓜切成数个大月牙儿。 “谈那么久,口渴了吧,来,吃瓜。” 几人纷纷各拿起一牙西瓜,脆甜多汁,清爽解渴,瞬间给人带来无比的舒适感。 吃到一半,天突然阴了下来,万物凭添一个黄棕色滤镜。 许玉娜目露担忧,“要下雨了,辛乡离这几十里路呢,哪怕赶驴车,也要走好久。阿泽,我们收拾东西回吧。” “玉娟,你去梨林,把小琪和小莹喊回来~” 许玉娟领命出了院门,张桂玲进了仓库,忙碌一番,拎回两个鼓囊囊的麻袋。 “大青,玉娜,喏,接着,一家一袋。袋里装了点干鸭、咸鸭蛋、蛋白肉啥的,一点子心意,拿回家吃吧。” 沈青爽快接下,许玉娜婉拒了几波,才肯收下。 须臾,许玉娟领回俩混世小魔王。 张泽解开驴绳,将绳栓在了板车上,许玉娟将麻袋,放进车兜内。 夫妻俩上了车,姐妹俩却不挪脚。 小琪噘着嘴,终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喂,表舅,你车呢?” “不告诉你,回家老实点,再调皮捣蛋,小心挨揍。” 第163章:扫把扑蜻蜓 “吓唬谁呢?做你的大梦吧!我爸妈脾气老好了,绝对不会打人,略略略~” 小琪做了个鬼脸,就拉小莹爬上了车。 许玉娜挥手告别,张泽甩动长鞭,毛驴后臀吃痛,便迈着蹄儿向前走。 驴车渐渐驶远,沈青进了仓库,挪开织壳子,推出了二八大杠。 许玉娟捂嘴偷笑,暗叹为了护住气门芯,真能藏啊。 沈青将麻袋放进背篓,由沈小花背着,又和许保康寒暄了几句,便挎上二八大杠,载着小花往家赶。 没过一会儿,棕黄色滤镜慢慢褪去。 天空灰蒙蒙的,空气潮乎乎的,闷得人喘不上来气,皮肤也黏兮兮的,劲风贴着地面,卷起阵阵尘土和落叶。 沈青往左右两边看了看,九成以上的大豆,‘花儿’变成了‘瘪荚’,骑到杨树林边时,遇见拉板车的豆子的小桃。 二人称适才在附近几个村转了转,卖了小一盆辣片,见天阴了,便忙着往回赶。 沈青瞥见小桃秀眉间积着愁绪,问道:“你怎么了?” 土瓦房年久失修,站在屋内向上望,也能瞧见丁点天空。 乌云密布,阴风阵阵,这场雨来头不小,能不愁吗? 小桃不愿说出实情,“老毛病了。下大雨前,总会感觉胸闷气短,没什么大碍,等雨下下来,我就不难受了。” 四人继续向西,并在‘t’形岔路口分开。 兄妹俩回到家,大黄摇头甩尾,热情的上前迎接,小狸...在院子里发疯。 它一蹦三尺高,于空中合紧俩前爪子,落地后,先是瞅了瞅前爪,再神经质看向空中。 那专注的神情,仿佛雷达附体,搜寻可攻击的目标。 沈青凝眸细看,发现离地1-3米的低空中,飞着很多的黄蜻蜓。 蜻蜓,一种古老的昆虫,最早可追溯到3.2亿年前。 它头上长有两个鼓鼓的复眼,每一个复眼由2万~2.8万只单眼组成,视线堪称360°无死角。 它还拥有发达的翅肌和气囊,前者能使翅膀快速扇动,后者贮有空气,能增加浮力,使其能在空中悬停和自由转向。 大雨来临前,空气湿度高,蜻蜓的气囊,瞬间变得鸡肋了,内贮空气含水量高,迫使它们飞不高了。 当然,还有一个说法。 雨前的湿度,使一些小飞虫翅膀加重,不得不低飞。 蜻蜓乃肉食昆虫,它们为了享受飞虫大餐,才会在雨前低飞。 “哇,好多蜻蜓欸。” 沈小花卸下背篓,寻一竹扫把,兴奋的举了起来。 啪--- 扫把尾猛的拍在了地上。 小狸蹦跳着凑上前,睁圆眼睛仔细瞅。 干黄的竹枝下,压着数只蜻蜓,翅膀乱颤,细腿乱挥,还活着呢。 它伸出小爪爪,在竹枝缝隙间掏啊掏,还真让它掏出一只黄蜻蜓来。 接着,狩猎属性觉醒,赶在蜻蜓飞走前,一口将其咬住,嚼吧嚼吧,那只蜻蜓...只剩脑袋和翅膀了。 沈青:呦,‘硬’的不吃,挺会啊! “哥,去仓库拿个竹筒呗,扑点蜻蜓,给甲鱼当口粮,嘿嘿。” 沈小花仍按着扫柄,她怕一松手,扫把尾上翘,原本压在枝子下的蜻蜓,会全部飞走。 “行~” 沈青推车进了仓库,再出来时,手里除多了一个竹筒外,还多了几个化肥袋。 他走到扫把前,用手拨开竹枝,抠出一只只蜻蜓,掐掉翅膀,丢进竹筒内。 “小花,你拿着筒,我扑一下试试。” “好~”沈小花照做。 沈青双手岔开点距离握住扫柄,前者视为支点,后者使巧劲向下压,扫把便被举了起来。 他环视着低空,锁定一只黄绿的大蜻蜓,视线紧紧追随着它,待其飞到离扫把尾0.5米处时,啪,猛的拍下了扫把。 歘--- 三道残影闪现到跟前。 大黄好奇探头瞅,小狸急得伸爪掏,沈小花默默数数量。 “1,2,3...7,哥,扑到七只,好多啊!” 沈青微微卸力,扫把尾不再狠狠压地,蜻蜓得到喘息,扇动翅膀想要逃跑。 奈何...不是被掐翅丢进竹筒,就是命丧猫口。 大黄也吃了一只,小狸咬死后丢给它的,大概是不合胃口,吃完竟默默后退了几步。 大黄:谢邀~ 沈青放下扫把,拿起那卷化肥袋。 “小花,你留在家,我出去一趟。” “哥~”沈小花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快下大雨了,你要去哪啊?” “哦,小桃家房子漏雨,我找豆子一同去村西头,简单给小桃修修屋顶,先渡过这场雨再说。” “等一下。” 沈小花哒哒跑进屋,搜罗一番,拎回一鼓囊囊的小布包。 “哥,捎点东西,这个是给小涵的。” “行~” 沈青接下布包,去了豆子家,没寒暄几句,就表明了来意。 啪--- 豆子猛拍一下自己脑门,“我就说...天一阴,小桃就皱起眉头,没再舒展过,原来‘根’在屋顶上啊。” 豆子爷则搬出了梯子、化肥袋、瓦片,让二人带过去凑合着用,‘屋外大雨哗啦啦,屋内小雨淅沥沥,锅碗瓢盆齐上阵,被褥衣服潮乎乎’,那滋味,他再懂不过了。 随后,二人背上背篓,抬着木梯,来到了村西头。 小桃家紧挨着一片洋槐林。 没垒院墙,院中有棵石榴树,约两米多高,却结满了黄石榴。 房子的墙,由掺了麦秸碎的土砖垒成。 房子的顶,没用茅草,由一片片灰瓦叠成,年久失修,屋顶长了杂草不说,些许瓦片碎成了好几块。 此刻! 屋檐前,小圆凳摞大四方凳上,小桃踩着小圆凳,笨拙的往屋顶扔茅草席。 茅草席,厚薄不匀,麻绳系得不紧,使得其松松垮垮的,一看就是自家做的,没抹黄泥,扎得不紧,防水效果约等于零。 “扔茅草席不顶用,小桃,你下来,让我和大青修。”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到了小桃,令她身子晃了几下,两个凳子咯吱乱颤,加剧她重心不稳程度。 “憋气,腿半弯,压低重心。” 沈青一边喊,一边抓稳凳子。 小桃照他说的做,很快,她找准了重心,待凳子不再乱颤,火速下到地上,抚着胸口喘粗气。 差一点,差一点就摔倒了,若摔伤哪里,无法跟车摆摊了,那可怎么办呐? “沈青,谢谢,幸亏你抓稳了凳子,不然---” 第164章:修葺土瓦房 沈青摆了摆手。 “小桃,搭把手而已,不用谢。 上回在校门口聊天时,你说自己的目标是---翻盖瓦房或修一修屋顶。 我一猜就知道你家房子漏雨。 这场雨来得急,就先用化肥袋+瓦片,凑合顶一顶。 等天晴了,抽个周末,再过来帮你大修。 我建议...把瓦片全拆掉,改铺茅草。 茅草屋顶厚实、防雨不说,一两天就能整好。” “小桃,对不住哈,我要不出声,你也不会受惊差点摔倒。” 豆子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那个...我爷认识卖茅草的,到时候先给你预支一点工资,买上1-2车茅草。扎成草排,糊上黄泥,保准不会再漏雨。” “行~” 小桃感激一笑。 沈青卸下背篓,拿出布袋,递给了一旁的小涵。 小涵解开布袋瞅了瞅,惊呼道:“鸭蛋、瓜子、烙饼、虾干...还有点心,白白的,跟梨花一样好看。” 小桃秀眉微蹙,“这...太贵重了,小涵,我们不能收,快还回去。” 小涵举起布袋,沈青却不接。 “东西是小花送的,我只帮忙捎过来,要还...去我家还给我妹吧。” 送回家? 那也太没礼貌了。 小桃浅浅一笑,命小涵收下布袋,思索往后再寻合适机会回礼。 沈青瞥了一眼屋顶,三间房,建筑面积约为40平方米。 “全修太耗时间了,还是单挑漏雨点位修吧。小桃,你领我俩进屋,指一指漏雨地点吧。” “好,跟我来。” 随后,四人进了屋。 屋内很简陋,土墙历经多年,表面已不再平整,麻麻赖赖的。 家具也没几个,且木腿已腐烂,垫着砖块支撑着。 但收拾得很整洁,桌上没灰,地上没烂菜叶子。 沈青抬头向上望,透过几个小洞,能瞧见灰蒙蒙的天。 小桃和小涵,时而指指门后,时而指指柜旁,称这些地方都漏雨,沈青默默记下点位。 记完,几人出了屋。 沈青:“豆子,我爬屋顶修瓦,你在下面接应着。” “没问题~” 二人贴着屋檐,支起了木梯。 沈青踩着梯子,爬上了屋顶。 屋顶坡面倾斜,瓦上长了青苔,很是滑溜,他不得不侧着身子,贴着瓦片一点点向上爬。 哗啦--- 瓦片晃动,发出细微的响声。 须臾,沈青爬到屋脊正中央,下方一米的位置,他记得这儿有个大拇指粗的洞。 他先清除碎成渣的瓦片,再揭开一片片完整的瓦片,摞到一旁,这才发现洞口旁,布有七八个更小的洞。 接着,平铺化肥袋,灰瓦一片叠一片,重新摆回去。 末了,空位处缺几片瓦,就喊豆子递上去几片。 修完一个点,就循着记忆,挪至下一个漏水点,并重复刚才的操作。 良久! 乌云密集,似一张巨大的黑幕布,将一切都遮蔽。 空气不再沉闷,劲风也不再留恋地面,它裹挟着水汽,在空中肆虐着,吹得树梢哗哗作响。 哐--- 沈青将最后一片灰瓦,卡进了空隙内。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掌心按着瓦片,一点点挪至檐前,再踩着木梯,下到了地上。 绕是大风呼啸天,修补完整个屋顶,仍累出一身的汗。 小涵高举毛巾,“给,毛巾,洗干净了。” 沈青接过毛巾,刚擦净汗,小桃又递上一碗水。 “拿老姜片熬的,喝了能祛祛寒气。” 沈青接过小碗,一口饮尽。 辣,姜味浓郁,不咋好喝,但喝完感觉全身通畅了。 豆子也喝了一碗,“爽,就是太辣了,大青,我们回吧。” 小桃收起空碗,“我摘了些豆角,打算做过焖面,你俩留下来吃个晚饭吧。” 啪--- 一滴雨,滴落在沈青的臂膀上,晕染出蚕豆般大的水渍。 “不了,要下大雨了,改天有机会,再尝尝你的手艺,豆子,走。” “好嘞~” 二人背上背篓,合力抬起木梯,莽着劲一路飞奔至村东头,各回各家了。 …… 堂屋内,沈小花蹲在陶缸前,夹蜻蜓喂甲鱼吃。 养了一个多月,大甲鱼没啥变化,小甲鱼却长大了一圈。 三只甲鱼皆抻着脖颈,挣抢竹筷上的蜻蜓。 桌上有一瓷盘大的五仁月饼,桌下有两篮子蔬菜,满满当当,豆角、黄瓜都垒到提手了。 沈青抄起毛巾,擦了擦头发上的水,“小花,桌上月饼哪来的?” 沈小花沉迷于喂甲鱼,连小狸抓她裤腿捣乱,都没有察觉到。 “哦,月饼是许姨送来的,还送了一袋干枣,我给放仓库了。我还去菜园,摘了两篮子菜,省得被大雨打坏了。” 菜园摘的? 挺好,不用进菜园,直接垒小土坝就成。 沈青寻一化肥袋,叠成一个雨披,套在头上后,拎一把铁锹,来到了屋后。 他握紧铁锹,让锹刃与地面垂直,脚搭在锹沿上,使劲往下一踩,铁锹便深陷泥土中,再手使劲往上一翘,便翘出一大块泥土。 沈青将那块泥土,垒到篱笆外沿。 接着,重复之前的操作,翘起一块又一块的泥土,垒出长条形的小土坝。 豆大的雨滴,啪啪打在化肥袋上,沈青又出了一身汗时,终于垒完了土坝。 菜园的地势低,屋檐、玉米地、小路上的水,全往那儿流。 现下有了土坝的阻挡,它们只能流向树林了。 沈青回到家,先烧点热水,洗了个温水澡,又舀碗面,择点豆角,做了一锅焖面,还剁了四分之一烤鸭。 面条筋韧,豆角脆嫩,烤鸭咸香,配上一壶李子水,简直美翻了。 饭罢,兄妹俩坐在门口赏雨。 沈小花捧着一牙五仁月饼啃,她啃得很慢,啃到青红丝时,五官还会扭曲一秒。 然后,悄咪咪抠出青红丝,丢给一旁的大黄,奈何...狗也不吃。 沈青则窝在躺椅上,吃着赖葡萄。 小狸跳到他身上,对着金果嗅来嗅去。 沈青掰点果肉,递到它嘴边,它不吃,还耍出一套猫猫拳,拍掉了果肉。 喵呜--- 小狸挤眉叫唤,讨伐无良的主人。 沈青坏笑,“呦,不傻嘛,知道苦的不能吃。” 他剥下一颗种子的种皮,又递了过去,这一回小狸没挥爪子,张嘴就咬。 有一种说法,说猫科动物基因特殊,它的劳什子tas1r2基因,缺少247个碳基对,因而尝不出甜味。 但这...并不妨碍小狸喜欢吃种皮。 第165章:粉色的兰花 小狸吃完还想吃,它反复蹭主人手腕,还嗲嗲的喵喵叫。 沈青又剥了几粒种皮,喂给它吃,它才老实卧人怀里洗脸。 雨,顺着屋檐上的茅草,哗啦啦往下流,将地上的小凹坑,砸得更深了。 这场雨,来得急不说,下的时间也长,一会儿大如瓢泼,一会儿小如点水,足足下了四天半。 小院内,看桃全落在地上了,枝丫上只剩叶子了,其它植株亦遭了殃,花儿落了一地,枝丫也水淋淋的。 扬树林边的土路,泥泞得不行。 沈小花不得不穿胶皮雨靴上下学,有时雨太大了,沈青会接送她。 虽说天气不好,沈青也没闲着。 如,给春兰苗输异能,投喂鸡兔,扶起吹倒的蔬菜等。 篱笆外的蚕豆秧垛,被主家拉走了,那窝刺猬的去向,尚且不得而知。 他还翻出一些竹竿,令竹竿垂直立于地面,刀刃嵌进顶端,轻轻一抬,再狠狠向下一劈,劈出一根根2厘米宽的竹片。 用细铁丝,将竹片绑成‘棋盘’状,要确保平行的两根竹片距离为4厘米,拢共绑出6个棋盘。 比对着背篓的周长,将棋盘修剪成小号、中号、大号的圆箅,每一型号,有两个圆箅。 三个型号圆箅,放入背篓中,能将其划分出上、中、下三个区域,那4x4的方格,正巧能卡住春兰的小花盆。 这样,背篓既能多装点春兰,还装得很牢固。 当然雨虽然大,鱼还是要喂的。 玉米面+豆渣+油渣,绞成泥土样的鱼食,趁雨小的时候,来到陶洼拍水投食。 陶洼的地势,要低于四周。 大雨连连,雨水顺着地面坡度,全往陶洼里流,使得洼水岸边,向外扩了三米。 部分高粱陷入积水中,沈青弯腰摸索一番。 根系硬滑,抓地牢固,茎杆也无腐烂、裂开的迹象,撑到天晴、积水消去,绝对没问题。 幸而,大豆赶在这场大雨前,结了小豆荚,不然豆花被大雨打落,收成可就锐减了,至于高粱穗...没开花呢,很硬挺,一点事没有。 …… 8月20号,天气放晴。 碧洗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柔和的阳光,倾洒下来,水汽蒸腾间,令空中浮满草木香气。 吃罢早饭,沈小花穿上雨靴,背着印花书包,往许家寨走了。 沈青则拿着两个背篓,和六个圆箅,进了东厢房。 此刻,窗户边绿意盎然。 春兰们仍然只有35厘米高,直杆上的花苞,约有六成已悄然绽放。 开出的花儿非纯绿色的,而是粉白色,有几盆粉色浓到发红。 菊花也开了,花盘硕大,花瓣紫里透红,妖而不娇,好看极了。 沈青打算装些花儿,带到废煤窑野集上卖卖看。 他将小号圆箅,平着放进背篓内,端起三盆春兰,隔开点塞进圆箅的方格内。 花盆下细上粗,方格大小有限,堪堪能卡住花盆中间部位。 沈青晃了晃背篓,篓内花盆卡得很稳,没发出咯吱、噼里的声响。 随后,他重复适才的行为,将一个个圆箅,和一盆盆花儿,放进了背篓内。 数了数,拢共装了24盆花。 每一个背篓,底层放3盆,中层放4盆,上层放5盆。 窗户边,除春兰和菊花外,还有一育苗皿,前天整的,预计再过十来天,皿内会再冒一波春兰幼苗。 沈青将背篓挪到院中,又推出了二八大杠,往车后座横绑一根铁棍,铁棍穿过背篓两侧的小孔,再用麻绳一系。 于是,车后座两边,各多一个背篓。 背篓很大,约有1.3米高,远高于车后座。 沈青特意将小孔,开在0.9米的位置,不然...一推开‘车支子’,背篓就会触地,将后车轮架了起来。 又装点东西,如小板凳、瓜子、零钱等,便锁好门,便往外走。 路过看桃树时,喵,树上传来一声猫叫,啧,这家伙,也不嫌树干湿。 天虽然晴了,路依然很泥泞,稀泥坑坑洼洼,还有积水。 有好心人,往路人丢了些石头、砖块、木板,供行人通过。 沈青往北搂了一眼,瞧见了远方的太任路,估算一下,七八百米的距离,走路...要不了多久的。 右肩抵住自行车的横杠,扛起它踩着别人丢的踏脚物,缓慢往北走,路遇一白发大爷,笑话他太爱护车了。 沈青笑而不语。 他扛车行走,一方面是爱惜车子,另一方面...车轮的凹槽花纹,太容易沾泥了。 而自行车的当泥板,自带刮泥功能,一沾一刮,反复较劲着,等推到太任路,挡泥板下不知道要藏多少斤湿泥。 届时,还需寻一根木棍,插进挡泥板和车轮间的缝隙,一点点往外掏泥。 掏不干净的话,车子骑行会很不利当的。 综合比对一下,扛车走过这段泥巴路,才是最优选。 须臾,他来到太任路,煤渣泡软了,一脚踩下,会溢出一点点水渍,好在没啥泥巴。 沈青左脚上下踩左车蹬,蹬了七八米,再猛抬右腿,划过一个弧线,右脚落在右车蹬上,坐稳后,两脚交替踩动车蹬,向东骑行。 一时间,煤渣路两旁的景色,不断的往后退,如,大树、房屋、田地、背竹篓的大人、高举抄网的孩群…… 良久,阳光褪去橘黄滤镜,变得愈发明媚时,沈青抵达了废煤窑野集。 雨后初晴,野集热闹不已,摊贩云集,人来人往的,土路上铺满宽薄的木板,不泥泞了,就是走在上面有点晃。 沈青推着车,边走边逛,和上回一样,野集除了花卉,还卖瓜果、蔬菜、小树等。 他还发现一葡萄摊,紫红的果子上,挂着一层白霜,应是摊贩自家种的。 不似前世,无良园主用24遍药水打出来,果子紧凑、个大、饱满的那种葡萄。 摊上的一串葡萄啊,果子这边紧凑,那边稀疏,大的如鹌鹑,小的如黄豆。 摊前围了几个人问价,摊贩称2毛5一斤。 沈青未做停留,他打算干完正事,再回来买。 他继续向前走,不一会儿,遇见了摆摊卖花的朱大阳。 朱大阳眉心挤成‘川’字,神情很是烦躁,一贤惠型的清纯女子,在一旁安抚他。 女子身形高挑,穿着白衬衫+牛仔裤,似乎是个哑巴,不开腔,双手在空中比划着诸多手势。 二人举止亲昵,朱大阳搂着女子的纤腰,看来,妖娆范的胡丽娜,被人一脚踹飞了。 第166章:春兰红心荷 “沈...青?” 朱大阳瞧见熟人后惊呼,他松开女子走上前。 “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行,你咋一脸不悦,谁惹你心烦了?” “嗐,甭提了~” 朱大阳愤愤的叹了一口气。 “刚来一人,花衬衫,黑裤子,腕带大金表,还夹个蓝皮包,一看就特别有钱。 他赶时兴想买春兰,点名要喜庆点的,我这儿...兰花儿基本纯绿色的,偶尔带点粉晕。 他嫌弃太素了,价都没问,扭头就走。 嘚,流失一大客户,能不心烦吗? 要我说,拿浅绿带粉晕得了,春兰,讲究个高贵淡雅,哪来的喜庆?” 喜庆的花儿,一般是暖色调的,如大红、大紫、大粉等。 “巧了,我这儿有喜庆的春兰。” “你有?” 沈青嘴角轻扬,掀开背篓盖布的一角。 朱大阳侧身往里瞅,瞧见粉花后,惊愕的张大嘴巴。 “我去,你还真有呐,哪来的?能拿出来瞧瞧吗?” “哦,前些天外出办事,碰到一卖春兰苗的小贩,要价还算公道,我就进了一些,打算养一养,再转手赚个差价。 养了近一个月,终于开花了。 可...我见过的春兰,开的是绿花,它咋是粉花呢?瞧吧,挺皮实,瞧不坏的。” 朱大阳捞出一盆花,对着阳光仔细瞅。 叶片油绿有光,花儿朔大,粉白透亮,美得如挂历上的印画,还散发一缕缕的清香。 “嗯,是春兰,叫红...红心荷,特点花艳、香浓,属于相当老的品种了。 养兰花的人,大多奔高贵典雅去的,红心荷的花,太艳了,不符合淡雅的格调,受众小,市面上自是不常见。 但...你这花开得太漂亮了,估计能走货,卖价...定65-70就成,至于具体多少,看你和顾客,谁说服得了谁了。” 此刻,朱大阳看红心荷的眼神,跟粘上了一样。 沈青瞥了一眼对方的摊子,春兰各式各样,高的、矮的、圆花、长花,很是吸引人,顿时心生再来几盆做苗种的念头。 “我这儿只有一种花,太单调了,要不...咱俩互换几盆,多几个品种,也更易吸引人在摊前驻足。” “行啊~” 朱大阳咧嘴一笑,他正纠结要不要掏钱买一盆红心荷呢,“三盆红心荷,换我四盆春兰,你能接受吗?” 沈青垂眸沉思,上一回,他花了50块,从对方手中买下一盆春兰。 但...因是结种子的,价钱才会那么低。 三换四,他算占便宜了。 “成,按你说得来。” 朱大阳闻言,欣喜挑了三盆红心荷。 沈青驱动异能,观察春兰根部能量团情况,挑了宋梅、龙字、小打梅、贺神梅,都是已开花的。 换完,朱大阳耐心传受春兰养护技巧,沈青默默记下。 “啧,要点真多,看来想在花市赚钱,也不容易呐。” “嗐,寻常的花卉,如海棠、栀子、茉莉、蔷薇等,都是很有市场的。 但想赚大钱,得走量,走大量,或者卖高档些的花卉,如松柏盆景、春兰等。 松柏盆景,四季常青,招财化煞,价格跨服大,低的几块,高的上百,能否赚到钱,得看品相、人脉、话术。 春兰嘛,属于新贵,势头很猛,依我的经验来看,这股‘风’还会吹很久。” 沈青看向摊上的松柏盆景,个个像虬龙一样弯扭,或奇或险,尽显刚毅、顽强之美。 松柏盆景耗时太长了,修剪、蟠扎个两三年,才能定型,有那闲工夫,还不如整春兰呢。 沈青:“野集有管理员吗?摊位怎么租?” “没有管理员,寻个空位,直接摆就成。不过...野集人员混杂,你可得护紧钱袋子,别叫人偷了。” “好~” 随后,二人又寒喧几句,沈青便继续向前。 末了,他于野集的东南角,找到一个空位。 旁边是个卖菊花的,黄的、白的、橙的、粉的等都有。 沈青停好车,往地上铺一块薄木板,卸下小板凳。 刚掀开背篓的盖布,一旁却响起爽朗的打趣声,余光一 扫,开腔者坐在菊花摊旁,是个锅盖头,一笑露虎牙的小伙。 “喂,你是新来的吧?摆摊...起码要整一辆三轮,车兜装货,框沿摆品,你这...自行车绑两个背篓,像什么样子?也对,玩玩而已,不值当置办东西,喂,你卖啥……” 小伙顿住了,他狂揉眼睛。 糟糕起猛了,昨晚铁定没睡好,不然咋会出现‘背篓冒春兰’的幻觉。 等等! 擦,不是幻觉,是真的,还不止一盆,有一、二、三…… 沈青弯着腰,将一盆盆花,捞出背篓放到木板上。 须臾,他从篓内捞出菊花时,发现寸头小伙目瞪口呆,像石化一样,僵硬的坐在那里。 “喂,中邪了?” 这一道质疑声,令小伙回过神来,他狠掐自己的大腿根,钻心的锥痛,让他明白...自个没做白日梦。 “菊...墨菊?” 小伙冲上前,痴迷的盯着菊花,喃喃自语道: “花盘朔大,花径如掌,花色浓而不重,是墨菊。一盆值个三四十,还是有价无市那种,哥们,你从哪弄来的这稀罕货?” “偶然得到的,原来它叫墨菊,仔细瞅一瞅,确实有点紫中带红,红中透黑,真值三四十?” “嗯~” 小伙确信的点了点头,紧接着溜回原位,似三好学生般正襟危坐。 他心动了,想收下那盆花,奈何兜里没几个籽,干脆眼不见为静,可...眼珠子不受控制往墨菊那瞟。 沈青摇头一笑,这小伙性子跳脱,说话不经大脑,没啥子坏心眼。 他放下墨菊,环顾一下周围,人来人往,却听不到几句吆喝,基本是...行人驻足了,摊贩才会开口。 沈青入乡随俗,也未大声呦呵,他坐在小板凳上,一边调整花盆的摆位,一边静待顾客上门。 不一会儿,一短发妇人,在小摊前驻足,万花丛中一点紫,她一眼就相中了那盆菊花。 “老板,那盆紫菊啥价钱?” “40块。” “40块!!!你咋不去抢银行?一盆菊花,顶人两个月工资了。” 第167章:稀有的墨菊 “哼,再贵,也不是这个贵法,咦,你那摊子上,也有紫菊花嘞。” “哦,我这是矮杆的秋菊,开浅紫色的花儿,跟墨菊一比啊,差老远了。” 妇人撇了撇嘴,“我瞅着都一样,矮杆秋菊啥价钱?” 接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言,完成了一单。 小伙目送妇人走远,歉意道:“对不住啊,我不是故意抢你生意的。” 沈青摆了摆手,表示没事。 此后的半小时,偶有行人被‘艳花’吸引,在摊子前驻足,待问清价格,又走开了。 沈青也不急,甚至掏出瓜子,分给小伙一把,与其边磕边聊天。 从聊天中,得知小伙是张家湾人,叫张鹏,打小就喜欢菊花。 ‘春风’刮来后,张鹏将菜园改成了花圃,农忙时下地干活,农闲时侍弄一园菊花,仗着张家湾离野集近,还搞起花卉小买卖。 “咦,这是...墨菊?”一道温润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闲聊。 沈青循声望去,瞧见一位上了年纪,气质却很出众的妇人。 她身穿灰格旗袍,头发挽成一个大高髻,戴着复古的翡翠耳坠,胳膊挎一绣花棉布包。 “嗯,是墨菊,要上手看吗?” “要。” 沈青举起墨菊,妇人从包里掏出布帕,裹住花盆的底部,方接过墨菊仔细端详。 花瓣是一瓣微包着一瓣的,表面附有一层柔毛。 在阳光的照耀下,紫红色的花儿,透露着砚台般的墨色。 凝重不失活泼,华丽不失娇嫩,在墨菊里,算得上佳品了。 不过,叶子太茂了,剪一剪,会更好看,还有...凝眸搜罗一番,未在摊上发现第二盆墨菊。 妇人眉头微蹙,“你这只有一盆墨菊吗?” “哦,原本有两盆的,不巧,那一盆刚被人买走了。” 歘--- 张鹏猛地扭头,惊得睁大眼睛,好小子,谎话张嘴就来,神情还倍自然,也忒有当摊贩的天赋了。 妇人向远处眺望,“人往哪边走了?能要得回来不?我愿意多掏点钱买下。” “这---”沈青咂了一下嘴,“野集人来人往的,人买完东西,直接装篮里走了,也没留个姓名、地址,这上哪找去?你若想买这盆墨菊,40块拿走。” “40块?若是两盆墨菊,讨个隽永鲜活、好事成双的彩头,花个80块也值。单卖,没了彩头,价钱...30行吗?” 彩头? 蛮奇特的讲价策略。 “我就一卖花的,哪里晓得啥子彩头,也没动过捆绑卖花的心思,人给的价钱合适,我自然要卖了。 墨菊...35,是实诚价了,再降本钱都要赔喽,你若同意,那就拿走,不同意..那就静待有缘人喽。” ‘缘’字,勾动了妇人的心。 她一直想养墨菊,奈何找不到门路。 今天本是要逛商场的,偶然兴起,搭车来了废煤窑。 逛到前方二百米,觉得脚酸无趣,本是要折返的,偶然起了‘来都来了,怎能不逛完’的念头,没成想,还真碰到了墨菊。 “行,35就35,我拿了。” 妇人付完钱,正欲离开,张鹏插话道:“要花盆吗?” “不要,家里多得是,啥样式都有。” 说完,从包里掏出一丝帕,盖在墨菊上,慢悠悠走远了。 张鹏朝沈青竖起大拇指,“行啊,一开张,顶我好几天。” “哪有?” 沈青摇头否认,他深谙‘不露底,麻烦少’的道理。 “我的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刨除成本,赚不了几个钱的。” 沈青抓起一把瓜子,还没开始磕,余光就瞥见一特显眼的人。 花衬衫,黑裤子,大金表,蓝皮包,不正是朱大阳口中...流失的大客户吗? 那位大客户,一边颠着肩走,一边环顾路旁的摊子,瞟见粉白的兰花后,火速冲上前来。 “哈,我问了好几家,都说春兰讲究个高雅,以花瓣纯绿者为佳,没有我想要的喜庆款。 啧,你这不就有嘛,现在看来,纯属在蒙我,他们不愿承认自己货少罢了。” 沈青浅笑:“春兰是个大家族,品种多到数不过来,不过,花儿确实以纯绿色为主。 我 摊上这款粉白的,叫红心荷,特点是花艳、香浓,全粉的是...红心荷的变种,属于稀有中的稀有,罕见得很。” 那人听见‘稀有’二字,眼睛猛的一亮。 “稀有好啊,我牛大强跑船运发家,正愁没点喜庆、高贵的花,来显摆大老板身份呢,变种...怎么卖?” 沈青眸子微垂,红心荷的定价为65-70,变种...价格指定要往上提一提。 “88块一盆,寓意八方来财,福源亨通。” “成,来两盆。”牛大强很是爽快,价都不讲,“啧,你这花盆太小,不符合……” 张鹏喜上眉梢,他等的就是这句话,“大老板,我这儿有腐殖土,还有花盆,各式各样的都有。” 说完,从车上的背篓内,往外掏花盆,大的小的,圆的方的,瓷的陶的,他都有。 牛大强看的眼花缭乱的,“成了,甭拿了,就...靛蓝色、印着‘福’字的,给我来两盆。” “好嘞,您挑的花盆,瓷的,还很厚实,价钱比旁的要贵,3毛一个,腐殖土1毛一盆,您给8毛就成。” 牛大强付完两家的钱,沈青一边换盆,一边讲解红心荷养护要点。 “春兰娇嫩,想养好它,得上点心。 早、晚见2~3小时太阳,中午不能见烈阳哦。 它喜风,却不能对着风口吹,放到离风口1~1.5米处就成,每隔4天浇一次水,浇水量约---” 沈青环视一圈,拿起地上的空花盆,食指贴着盆壁。 “水位线...与第二指关节平行就行,傍晚的时候浇。” 其实,摊上的花受过异能的洗礼,生命力旺盛程度远超于普通花卉,只要不胡整,基本不会枯死。 牛大强不知其中内情,还拧起了眉头,掏出笔和本。 “把花养死,那可不吉利。小伙,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说慢点,我好记下来。” “行~” 沈青以0.5倍速,又重说了一遍。 牛大强握着圆珠笔,唰唰写下养护要点,末了,央求饶一个空花盆,带回家比对着浇水。 沈青饶了两盆,还用铅笔,在盆壁上画了‘水位线’。 第168章:脸憨心不憨 一单卖了小二百,沈青心里畅快,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他抓起一大把瓜子,分给了张鹏,打趣道: “喂,我刚还纳闷,买墨菊妇人要走时,你为啥问人要花盆不,合着...你不仅卖菊花,还卖花盆呐。” 张鹏不好意思笑了笑,“多一样货品,多一份销路嘛。欸,不是我说,你那花盆也太小了,还是次等的粗陶,不符合春兰的身价。嘿嘿,你成一单,我再推销花盆,不影响你生意的。” 沈青笑着摇头,表示没把此事放在心上,他那小陶盆,量多,走的是批发价,2分5厘一个。 太阳南移,白云缓飘,铺有薄木板的小路上,人来人往的。 时不时会有人,被艳丽的红心荷吸引,在小摊前驻足。 甭管出于好奇,还是真心想买,沈青皆热情招待。 满打满算,又卖出了五盆,张鹏瞄准机会,蹭销出去三个花盆。 临近晌午,阳光变得刺眼,路上行人渐稀,沈青站起来,着手收摊子。 张鹏:“再熬一会呗,等卖完花了,再走。” 卖完再走? 那怕是明天都走不了。 “不了,春兰价格贵,人少的话,很难走货的,我过几天再来。” 沈青将一盆盆花,塞进背篓圆箅的方格内。 忽的,他感到数缕灼热的目光,在盯着他的后背,沈青猛的扭头,瞧见三个痞样的青年,火速退到扬树后面。 沈青眸光暗闪,弯腰继续收摊。 收拾完,和张鹏打了个招呼,便推车往北走,路过葡萄摊时,他停了下来。 说是摊子,其实是辆三轮车,车尾处的车框,被打开了,但两端插有铁链,使得其没垂下来,反而与车兜底齐平,充当外部的展架。 车兜内,靠车尾区域堆有成串的葡萄,靠车头区域堆有单粒的葡萄,那是顾客挑拣葡萄时,打葡萄串上抖下来的。 摊主是个矮胖的妇人,两颊布有高原红,一笑有俩酒窝,给人一种很憨厚的感觉。 “能尝尝吗?” “随便尝。” 沈青揪一圆滚滚的葡萄。 嗦住果柄那端,轻轻一咬,汁水便向外喷溅,葡萄独有的酸甜感,霎时刺激着舌上味蕾。 再一咬一吸,葡萄皮肉分离,果肉圆滑,汁盈味美,无一丝涩味或酒味。 涩,要么是品种问题,要么没熟。 酒味,代表熟过头了,果子已经开始发酵了。 据说,一些鸟儿吃了熟透的果子,会集体醉酒,具体表现为---飞不稳当、在地上躺板板。 “味还行,怎么卖的?” 摊贩瞥了一眼新呱呱的凤凰pa18,笑道:“自家种的,打理得可精细了,不然也不会那么甜,要你3毛5一斤,一点都不贵。” 沈青神情一愣,这摊主...脸憨心不憨,都会看客瞎报价了,他清楚的记得,刚进野集那会,摊主跟人报价2毛8一斤。 “啧,葡萄和西瓜一样,成熟期时忌雨水,淋了几天的雨,随意拎起一串晃晃,都能晃掉六分之一葡萄,品相压根就不行。2毛5一斤,同意我就买。” 摊主一愣,原打算报高价多捞点钱,没成想对方是个会砍价的行家。 “小伙,你要多少斤?” “10斤。” 摊主脸上又有了笑意,买多的话,给点优惠也无妨。 “行,2毛5一斤,喏,袋子,你自己装。” 沈青接过麻袋,拎起一串串葡萄,晃掉和果柄连接不牢固的,再装进麻袋内。 须臾,麻袋变得鼓囊囊的。 摊主拿起杆秤,弯钩勾住麻袋。 左手拎起提绳,使杆秤、麻袋悬于空中,右手缓缓拨动系有秤砣的麻绳,当杆秤与地面平行时,她读取刻数。 “10斤3两,算你10斤。” “单粒葡萄,咋卖的?” “1毛5一斤,不能挑。” “装20斤。” 葡萄酒柔和清甜,果香馥郁,沈青打算用单粒的葡萄,酿一些葡萄酒。 “好嘞~” 摊主又装了一麻袋葡萄,沈青付完钱,东西装进背篓内,便继续向北走。 …… 出了野集,他挎上自行车,于第四个土丘旁,又瞧见那三个痞样青年。 衬衫扣子 开到胸口,裤子松松垮垮,神情狠厉贪婪,倚着一辆破到快要报废的幸福250摩托。 三人,一黢黑瘦猴,一光头矮子,一长脸壮汉,为首者是长脸,因为...他吸的烟,比那俩高级多了,烟嘴处有一圈金线。 簌--- 长脸狠狠扔掉香烟,也没个公德心,去踩灭烟头。 “羊,出栏了,上车。” 另一边,车轮下的路,由‘薄木板路’变成‘柏油路’时,沈青身后传来突突的响声。 他猜到是那三人骑摩托跟上来了。 啧,朱大阳说对了,野集人员混杂,不乏掂记旁人钱袋子的匪子。 沈青一边向前骑,一边思索应对策略,向南拐上了人民路,突突声一阵有一阵无的。 也对,摩托车再破,时速也远超自行车,在县城主干道抢劫,也太显眼和冒险了。 三人便骑骑停停,与目标保持150-200米距离。 其实,挑一家店铺,进去避上一阵,不失为一个好计策,可...沈青敏锐察觉到,那三个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躲到天黑,三人也铁定会等到天黑,而且,他觉得桥头‘+’路口,向西拐的那条土路上的某个家伙,能派上大用场。 沈青猛的扭头,和长脸对视一眼后,面露惊吓和恐惧,紧接着双脚狂踩车蹬子,都快蹬出火星子了。 “操---”光头男一脸不悦,“陆哥,羊发现狼了,怎么办?” 陆哥狰狞着大长脸,发狠道:“盯了大半天,他兜里起码有500多,跟上去,揍他一顿,再把钱抢走。娘的,一上午进账几百块,比哥几个还能挣。” 嫉妒使人发狂,长脸狠拧车把,突突提速追逐目标。 离‘+’字路口还有400米时,沈青再次扭头回望,他神情惊恐,陆哥却狞笑着,笑得像只即将抢食成功的鬣狗。 鬣狗,掏肛小能手,不怎么捕猎,擅长群体出动,从落单的狮子那,夺取已被杀死的猎物。 不想劳作,妄图用下三滥手段,从别人那里抢来‘食物’,可不就是鬣狗嘛。 摩托急驰的突突声,引来路旁店老板的侧目,他们没多想,只当是小混混无德在肆意飙车。 离‘+’字路口还有50米时,路旁没啥店铺了,沈青惊吼道: 第169章:自酿葡萄酒 干抢劫的,能是啥好货色,奔的是干完一单大的,骑摩托逃到下一个县,潇洒挥霍完赃款,再瞄一猎物就成。 哈哈--- 三人张狂的笑着,仿佛对方是砧板上的鱼,再折腾也只有挨菜刀的命。 沈青似乎被笑声吓到了,双脚猛踩车蹬子, 砰--- 车蹬子打滑脱离鞋底,还打中他的小腿肚,他也顾不得喊痛,连忙再次踩中车蹬子,加速前进,于‘+’字路口处猛的向右拐。 “哦呦~” 陆哥欢呼,暗骂一声蠢货,拐上土路,不...上赶着让人抢吗? 陆哥望着拐角处的竹排栅栏,狂拧车把提速,打算整一个漂亮的漂移,作为抢到500多块的提前庆祝。 突突--- 摩托车与路面,形成一个锐角,车轮卷起阵阵土雾,它极速驶过拐角,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它撞上一块大石头。 受惯性影响,瘦猴、光头、长脸,屁股皆飞离了皮垫。 坐在最前方的陆哥,一头莽在石头上。 嘎嘣--- 脖颈发出一记脆响,他侧倒在地上,额头伤口冒出鲜红血液,呈树枝状往下流,其中一缕血,流进了眼睛。 温温的,黏黏的,他想揉一下眼睛,却惊觉感知不到手的存在,不仅是手,胸腔、腹部、双腿等,脖颈以下部位,全没知觉了。 他眸中闪烁起慌乱和惊恐,啊,粗哑的嗓子,几乎破了音,他想喊伙伴帮忙,奈何那俩货伤得也不轻。 坐中间光头,直接被撞飞,肚子贴着大石头飞,落地后又滑行数米,大概是伤到了肺腑,竟土吐鲜血。 坐最后面的瘦猴,没有被撞飞,屁股刚离开坐垫,就被失衡的摩托压倒在地。 突突--- 摩托虽然倒下,发动机仍在运转,不过车轮转了几下,便不再转了。 概因...瘦猴的右脚,好巧不巧,卡进了车轮,并被转出一个诡异的角度。 骨折,在三人里,算是受伤最轻了。 “嘶,血淋淋的,场景真惨烈啊!”沈青单手扶车,佯装惋惜道:“我早就说了,再追,会出人命的,你们咋就不信呢?” 三人:…… 擦,你用慌张的腔调,说出那句话,鬼能猜出在点我们啊? “啊---” 长脸嘶吼着,发泄心中的怒火,光头虽不吐血了,却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倒是瘦猴,嚎得挺起劲的。 ??--- 沈青吹着欢快的口哨,挎上自行车,他没骑上大桥,反而去了就近的街道派出所。 那伙人,骑着破摩托,着装大胆,眼睛邪性狠厉,一瞅就是抢劫惯犯,身上指不定背多少案子呢。 他来到派出所,没提抢劫一事,自称是周洪镇柳家营人,在大桥头‘+’字路口向东,瞧见一场特惨烈的车祸。 周洪镇,在玉城的最北边,柳家营,是他胡诌的一个村子,以避免一些不避要的麻烦。 执班片警分两波出动,一波去桥头勘察,一波去医院请人。 沈青则穿过大桥,一路向西,略过安宁村,来到了镇上。 吃了一碗板面,买了些白糖、排骨、花盆、猪花油、内脏、毛笔等,方调头回了安宁村。 那一段泥泞的土路,他照旧扛车穿过。 喵--- 沈青露过看桃树下时,从桃叶间探出一只小猫,它压低身子,乱扭屁股,似想一跃而下。 果然,下一秒,小猫蹬颤一节桃枝,向下一冲,砸到沈青的怀里。 那一砸,力道堪比小木锤,沈青真切的感知到小狸长大了些。 一个多月前,还不到巴掌大,现在...绒毛油光水滑,肌肉紧实有力。 喵--- 小狸勾着衣服,爬到他的肩膀上,眼珠老往人头顶上瞟。 沈青敏锐察觉到对方意图,上手抓其后脖颈,把猫拎回怀里。 “你呀,尾巴尖一转,绝逼要搞事情。” 养了一个多月,小狸的尾巴末端,仍不自然向下弯折着。 掰是掰不直了,没坏死、灵活性还不错,已经是万幸了。 小狸嗷呜一声,瘫成‘猫饼’耍赖皮,沈青单手推车进院,大黄从厨房门缝中挤出来,上前热情迎接。 小院的地势,要高于小路和玉米地,虽无 积水,但地仍是湿的,睡地上也忒凉了。 厨房的两扇门,年久失修,哪怕上了锁,只要一推,两门间会有一大缝,可供大黄钻进钻出。 喵--- 小狸一跃跳到大黄的背上,还悠闲的舔爪洗脸,它超放心‘皮草座驾’。 沈青掏钥匙打开门锁,开始卸货。 春兰,摆到窗户边,白砂糖、排骨等,放到厨房,其余推进仓库,至于那一厚沓花花绿绿的钞票,塞进了箱柜最下面。 歇了一小会,便着手酿葡萄酒。 哗--- 大盆放到压水井的流水坡上,再拎起麻袋,将单粒的葡萄,一股脑全倒进大盆内。 压水之前,先挑一挑葡萄,腐烂、发霉的,丢至一旁,裂口、有疤的,丢到小盆内。 捣蛋鬼凑上前,脖颈贴着盆沿,伸爪子够葡萄。 沈青挑了一颗大葡萄,贴地往前一扔,葡萄便在地上滚来滚去。 “甭捣乱,喏,那颗归你了,去玩吧~” 猫咪,一向对球形的、滚动的物体,没啥子抵抗力,小狸兴奋的追着葡萄跑,它一记右勾拳,葡萄便调转了方向。 沈青没管满院子疯跑的小狸,着手挑拣完葡萄,接着,压水加盐轻柔搓洗葡萄,拢共洗了四遍,洗得葡萄果皮干净锃亮。 随后,将葡萄倒进浅圆的笸箩内,多整几个笸箩,确保一个笸箩,只铺一层葡萄,晾晒时,偶尔给葡萄翻个面。 明媚的阳光,倾洒进小院,不消片刻,葡萄表面就没了水汽。 沈青寻一无油、无水的陶罐,将葡萄倒进罐内,再用一根干净的木棍,将葡萄捣碎成稀糊糊。 又用小号的竹笊篱,捞出果皮和籽,无需捞净,捞出大部分就成,再倒足够量的白糖,来中和葡萄的酸。 末了,用塑料膜+麻绳+棉布,封住陶罐口。 塑料膜,从化肥袋上裁下来的,洗了好几遍。 葡萄自带的菌群,令其在无酒曲的情况下,也能够发酵。 往后每天打开罐口,搅拌一下葡萄,待肉汁分离,果肉悬浮于上层时,用纱布过滤掉果肉。 再发酵个四五天,煮沸一回,领酒水变得清澈,就能喝了。 第170章:老鼠和刺猬 簌簌--- 麦秸垛传出异样的响动,像是有爪子在扒拉麦秸。 沈青起初以为自己听差了,后来簌簌声再次响起,他便确信麦秸垛里有东西。 饶着麦秸垛走了几圈,于东北角发现一个小洞。 他凑近洞口往里瞅,呃,太黑了,啥也没瞅见,但却听到了细微的吱吱声。 老鼠在麦秸垛做了窝? 环视一周,在地上发现一根刺。 上灰下白,是刺猬的刺。 确认洞里没老鼠后,他起身回到竹篓旁。 菜园内的菜,完全吃不及,刺猬胃口小,吃不了多少,随它去吧。 竹篓塞满了,他就回厨房忙活,熬完猪油,油留在锅内,等晾凉了再装,端着一碟油渣,坐在灶膛边吃。 外酥里嫩,入口即化,边上还黏着特有嚼劲、指甲盖大的瘦肉。 不过,油脂太大了。 干吃两片就腻得不想吃第三片了,大黄比较强,吃了三片才觉到腻,小狸就不行了,只吃了半片。 待猪油晾的差不多了,沈青寻一大陶罐,舀起一勺勺清澈的猪油,倒进了罐内。 随后,用玉米面+猪内脏,绞了两桶鱼食,扁担一挑,出了家门。 天虽然放晴了,田间地头仍有一些积水,大豆的根不能常时间泡水,村民们纷纷下地泄水。 地势稍微高点的,持着铁锹,挖出一条窄深的排水沟,使水自动流向沟渠。 地势低点的,持着舀子,将水舀进桶中,再倒进沟渠,法子虽笨,但总比眼睁睁看着大豆根被沤烂强。 尽管这场雨来临前,大豆基本都结荚了,但那些后头补栽的,当时正处盛花期,甭管白花、紫花,全都被大雨打落。 地头大豆再被淹死,那就铁定要减产了。 种地就是这样---看天吃饭。 杏香镇算好得了,起码保住绝大部分收成,据说北边的几个镇,播种要比杏香镇晚几天,大雨来临时,正逢大豆盛花期,损失老大了。 此刻,路旁的沟渠蓄满了水,水位若再升个10厘米,可就要漫到路上了,高亢的咕呱声,此起彼伏着,确实青蛙喜欢雨天。 沈青踩着软湿的野草,来到了陶洼,喂完黑鱼,未做停留,直接回了家。 傍晚时分,太阳西沉,晚霞散发着绮丽之姿,像是天边挂起一道五彩的幕布,绚烂又静谧。 哐当--- 厨房内,沈青握着菜刀,将排骨剁成麻将块,他买的是子排,也就是猪的腹腔连接脊背部位,特点是肉层厚、肉质嫩。 他又削了几个土豆,并切成菱形块,接着冷水下排骨,焯出血沫,并冲洗干净。 起锅烧油,油热下排骨,煸至两面焦黄,加姜片、盐、水,水开下土豆,小火炖个二十分钟即可。 期间,还切了一碗葱花,加油、盐、花椒粉,搅拌均匀。 还舀了两碗白面,加水和成面团,醒发片刻,在面团中心掐穿一个洞。 两手交替抓握面团,将其握成一个粗圆环,用刀切成鸡蛋大小的面剂子。 把面剂子擀成圆饼,抹一层葱花馅,再将其卷成一根粗条,立起来从顶向下按扁它,再重新擀成圆饼。 如此,一葱花饼的饼胚,就做好了,沈青加快手上动作,擀出一张张饼胚。 随后开动大铁锅,一次性下三张饼胚,贴着锅沿烙。 每隔两分钟,要翻一次面,烙到两面酥脆、金黄,方能盛出锅。 土灶上的铁锅是半球形的,用它来烙饼,忌把饼胚丢到锅正中心烙。 因为那儿最接近火源,温度高得很,在那儿烙,稍不注意,就饼面焦黑,但饼芯还生着。 第一锅刚出炉,浓郁的葱花香,引来了大黄和小狸。 沈青拿起一葱花饼,撕成两半,一半丢给大黄,一半嚼到稀吧碎了,吐到玉米叶上。 小狸埋头狂啃,酥软咸香,有葱花味,却不呛,它边吃边发出呼噜噜的享受声。 …… 晚霞渐渐消散时,沈小花于林边‘t’字路口,挥手和小美告别, 她路过厨房后墙时,闻到诱人的饭香味,“咦,哥又做好吃的了?” 她攥紧书包带,忙往家里跑,奈何...鞋底沾满湿泥巴,压根跑不快。 归心似箭,装备却不行,蛮让人心累的。 片响,她 气喘吁吁扒住厨房的门框,“哥,你在做啥,我老远就闻到香味了?” “葱油饼~” 沈青挑了一张不烫手的,给递了过去, “快烙完了,你先吃一张垫吧垫吧,坐门口吃,吃完再刷鞋。” “好嘞~” 沈小花接过葱油饼,坐到堂屋门口开吃。 外酥里嫩,一咬就往下掉渣,咸、香、脆、葱香味十足,好吃到直跺脚。 吃完,她换了双鞋子,拎着雨靴、鞋刷,来到压水井旁,压了一盆水。 盆子很旧,搪瓷都快剥落光了,盆沿上有一大豁口,这个盆是专门用来刷鞋的。 沈小花寻一根木棍,刮去鞋底一大半泥巴,接着,将鞋立在盆里。 雨靴是胶皮的,很厚实,鞋面没裂缝,就不会渗水。 唰--- 她一手抓紧鞋底,一手狂‘推拉’刷子,势要刷净鞋底的泥。 雨靴的鞋底,布满凹槽的花纹,很容易沾泥。 这几天,沈小花放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刷雨靴了。 不及时刷净鞋底泥巴,等它变干了,只能先磕,后拿小细棍、平端起子,沿着凹槽,一点点剔掉硬泥块。 解压是解压,就是太费时间了。 夜幕降临,宁静的村庄里,家家户户燃起了煤油灯。 沈小花将洗好的雨靴拿回屋。 沈青则将盛好的饭菜端上桌,顺便洗了一串葡萄,夹了一碟糖渍看桃,果肉软韧,裹着琥珀色糖水,香甜诱人的很。 沈青夹了一个尝了尝,甘甜脆爽,生津润喉,口感还不错。 沈小花揪一粒葡萄,对准果柄那端,一咬一嗦,便皮肉分离,果肉酸甜,汁盈味美,吃了一颗,还想吃第二颗。 她遵从心里感觉,又揪了七八粒葡萄,嗦皮-嚼肉-吐籽,一气呵成,“哥,葡萄好甜啊,你在哪里买的?” “哦,上午收摊,往野集外走时,瞧见一葡萄摊,买了一些葡萄。成串的,自家吃,单粒的,丢陶罐内揉碎酿酒了。” 第171章:梦魇的元凶 “能啊,常见的谷物和水果,如小麦、玉米、高粱、葡萄、李子等,都能够酿酒的。 我特意去了一大半果皮和籽,这样酿出来的酒,才不会涩口,估计要不了十天,就酿好了。” 葡萄酒的涩,来源于单宁,而单宁主要存在皮和籽中,是以沈青酿酒时,才会特意用笊篱捞了几下。 “哥,葡萄酒和汽水,哪个更好喝啊?” “都好喝,葡萄酒的滋味,绝对不输给汽水。” “哥,今天,兰花卖了几盆?卖了多少钱?” “拢共卖了八盆,卖价还行,够一段时间的生活开销了。” 其实,出野集前,沈青就心算了卖花的进项,旗袍妇人35,金表壮汉176,后头卖的五盆花,成交价分别是66、68、65、68、67,拢共545块。 怪不得长脸那伙人,于茫茫人群里,跟上了凤凰pa18。 一想起箱柜底层那沓钱,沈青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喵--- 一声猫叫,唤回了他的意识,小狸跳到主人腿上,对着盛有排骨的大汤碗,抻脖仰头嗅肉香气。 沈青捏了捏猫耳,“你呀,心里没点数吗?牙还没长利,除了红薯、鱼肉、面瓜等,其余都得人帮忙嚼碎了,才能吃得下去,咋还专挑硬菜闻呢?” 喵--- 小狸睁着无辜的眼睛,腮帮子狂蹭人的掌心。 沈青嘴上说着嫌弃,心里却很宠小狸,他连夹三块仔排,咬掉瘦肉,混着葱花饼,给它嚼了些吃食。 小狸埋头吃饭,不再捣乱了。 大黄卧在桌下,咔嚓咔嚓,啃着黏有肉碎的排骨,兄妹俩也拿起了筷子。 排骨咸香,骨汤鲜美,看桃爽脆,葡萄酸甜,一家子吃得很是舒畅。 吃完,正刷碗时,豆子打着手电筒,走进了小院,来商谈大雨来临前,说要帮小桃翻修屋顶一事。 豆子爷向好友订了两车干茅草,明天一早就能送来,豆子称想趁着周末,把事情给办了。 沈青点了点头,表示明天有空,可以去村西帮忙。 深夜,万籁俱寂,人们都睡着了,眼睛泛光的小狸,却欢实追逐一灶马蟋。 土黄色的蟋蟀,一蹦半米高,小狸也跟着跳,可对方蹦着蹦着,就蹦进了春兰丛中。 小狸没跟着跳进去,灶马蟋vs虾干,哪个更重要,它还是清楚的。 果断调个头,在东厢房-客厅里跑酷,偶尔一时兴起,跃上桌子,喝喝水、推推碗,疯累了,就挤进蚊帐,四仰八叉睡着了。 …… 清晨,薄光透过云层,洒下一道道光。 “唔---”沈青是被压醒的。 后半夜,他总是做同一个梦。 梦里,他在街头卖艺,表演劳什子胸口碎大石,神奇的是,锤子都把石板咂碎了,他仍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胸口上。 沈青缓缓睁开眼睛,感觉胸口烫烫的、有压重感,伸手一摸,摸到一毛茸茸的东西。 嘚,梦魇元凶找到了。 他拎起那东西,左右摇晃着,将其晃醒了。 喵--- 小狸半睁着眼喵了一声,还自带烟嗓音效,似在控诉‘扰猫清梦’的主人。 “听着,往后不许趴人胸口睡,否则没虾干吃。” 说完,将其丢到一旁,小狸就地闭眼,躺得板板正正,但那一甩一拍了尾巴尖,暴露了它在假睡。 成年狸花猫,体重约为7~12斤。 不早点改正‘趴人胸口睡’的坏习惯,再过几个月,梦魇成真,夜夜胸口睡大石了。 沈青下床来到窗边,墨菊花瓣颜色加深,春兰和昨天没啥两样。 他扫视一圈,挑出了七盆不同品种的花,以用来留种,其余的...过几天带到野集,再继续卖。 不过,再动用异能之前,得先做一件事---人工授粉。 授粉了,方能结种子不是? 这几天时常能看到几只小蜜蜂,飞进了吸食花蜜,捎带着帮忙授粉,但...那不保险啊。 好在,菊花和兰花,皆是雌雄同株,无需备一公一母两盆花。 沈青掏出新买的毛笔,笔头浸水-捋顺-擦干,使其变得柔软,还撕了两张算术纸。 毛笔轻轻刮扫花蕊,将花粉刮到纸上,再毛笔沾花粉,轻轻抖动笔头,使花 粉落到花儿上。 授粉完,沈青注视着那六盆花,凝神感知着。 感知到六颗绿豆般大的能量团后,他脂尖微动,射出一缕缕蛛丝,涌进那些小绿团中。 霎时,植株们微晃起来。 墨菊花颜色变暗,花瓣末端向下翻卷,已有枯萎之势,春兰叶子变得更加油绿,花瓣亦向外舒展到了极致。 须臾,植株们不再摇摆,意味着它们今日异能汲取量,达到了峰值。 沈青转身出了屋,洗漱一番,热了昨晚的剩菜。 饭罢,叮嘱小花留在家,他则拎着一些工具,如麻绳、护膝、铁钩等,去了豆子家。 豆子一家刚吃完早饭,正坐在树下闲聊。 豆子爸双臂交叉捂住胸口,低头往外走,他瞧见沈青来了,也不睁大眼睛瞪人了,要知道,因‘树王’一事,他老早就怨恨上了对方。 八成衣服里藏了东西,之所以走那么急,生怕旁人发现猫腻。 豆子亦察觉到不对劲,他跑进卧室,发现钱没丢,又进厨房一看,发现...曾经装了辣片油料、没来得及洗的空罐子不见了。 他皱着眉头,纳闷亲爸干嘛偷一空罐子,难不成..打散酒喝? 沈青却隐隐有了猜测。 张建民,或者说张建民的朋友,想靠陶罐内壁残留的调料,试图推算出辣片的秘方。 啧,何必偷偷摸摸,花点钱,买上一些辣片,也能慢慢研究啊。 沈青勾唇冷笑,他既然整这个,自是不怕别人搞小动作。 送茅草的人还没有来,几人便坐在枫杨树下,边聊边等。 …… 另一边,村西头,小桃吃完早饭,去了一趟菜园,摘了一篮子的菜,豇豆、番茄、苋菜、黄瓜等。 她虽然没钱,但愿意拿出家中最好的东西招待人。 进了屋,和小涵一起翻出几卷晒布,盖在床、衣柜、条几上。 鞋子、笸箩、碗筷等,全塞到床底或桌下,免得待会儿落灰了。 姐妹俩正忙着呢,屋外突然传来喊声,“小桃...安桃,死妮子,出来,快给我出来。” 第172章:媒婆的算盘 小涵紧张的抠手,“姐,外面是谁啊?” 小桃抿了抿嘴,她听出来人是谁了,她让小涵继续塞东西,叮嘱其不要出来,方走出了屋子。 “王婶,你咋来了?” 来人肤色暗黄,一头毛躁的卷发,眉毛细长,眼睛冒火,不是别人,正是媒婆王月英。 王月英双手插腰,一脸愤恨,“安桃,你还有脸问,你没得肺痨,咋不吱一声?” 杏香镇,并非只有她这一个媒婆。 因上回跳窗-咳血那档子事,傻子一家踹了王月英,另寻一位媒婆,说成了亲事。 王月英耗了时间说媒,媒钱没落着,名声还差点砸了,她心里怎能没有怨气? 前几天,从妯娌杨红口中得知安桃没得肺痨,她就更气了。 憋到现在才上门找场子,概因...她去打听了一下傻子的境况。 【媳妇跑路了,留下一男娃,老母亲精力有限,照顾不过来,正着急给傻子再说一门亲事呢。】 于是乎,王月英又动了拿傻子家媒钱的心思。 小桃浅浅一笑,“肺痨...本就是没影的事,我逢人就说自己没病,那才是有病呢,对不对?王婶,您有事就直说,无事就请回,我还要干活呢。” 撵客,撵的还是媒人,王月英顿时眸子一凝。 “就你,身子虚弱得跟个病猫一样,能干得了啥活? 我告诉你男方还惦记着你呢。 啧,你说说,惦记了你两年,多痴情啊,这样的好男人,提着灯笼都难找哦。 安桃,你年纪不小了,也合该懂点事了,听婶的,铺盖一卷,趁早嫁过去得了。” 小桃惊得瞳孔骤缩。 她料到王月英会来找茬,却没料到对方还想让她和傻子凑对。 “王婶,两年前,我就跟你表明过我的态度了,我只想顾好家、拉扯大小涵,压根没有结婚的打算。” “哎呀---” 王月英川剧变脸,装出一副贴心长辈样,男方的请媒礼,她已经揣进兜里了,这事她必须要办成。 “安桃,我是为你好,你这孩子,咋就那么轴呢? “瞧瞧,你家房子麻麻赖赖的,东边墙上还有一条裂缝,保不齐哪天突然就倒了,我还听说当年为给父母治病,你欠了不少的钱。 嫁过去,直接搬进青瓦房,家具又新又全乎,就连地面,铺得都是青砖,还能收彩礼去还债,不香吗?” “王婶,是香还是臭,各有各的看法,别人家境再好,也与我无关。 是,我身上背着债,我家房子很破,但这都是暂时的。 我有手、有脚、有朋友,会慢慢改善现状的,不用你瞎操心。” 之前,靠工分糊口,靠绣鞋垫还钱,债务清零遥遥无期。 现在,帮忙摆摊卖辣片,外加几亩田的租金,生活顿时有了盼头。 王月英脖子一梗,活似一只发怒的大鹅。 “安桃,说大话谁不会啊,真正做了,就知道有多难。 你是个女娃,身子还虚得不行,哪来的底气说要挑大梁? 你还跛脚,男方不嫌弃你,就很不赖的。 听我的,男方来过你家了,你今个随我去男方家瞧瞧,看完就赶紧把事定下来。” 说完,抓住小桃的一只胳膊,用力向院外拉。 小桃从兜里摸出一铁针,是刚才收拾屋子时,在床腿旁边发现的,还没来得及收进针线包。 她捏紧铁针,去扎对方的手腕。 小桃心善,没有下狠劲,换做旁人,估计恨不得扎穿手腕。 绕是下针力道不重,王月英仍痛得松开抓人胳膊的手。 “死妮子,咋分不清好赖人呐? 老天爷欸,我见你可怜,才操心你的婚事,你不感激也就罢了,咋还拿针扎我呢?” 媒婆的嘴,真能颠倒黑白啊! 小桃郁气冲到喉咙,那感觉犹如一颗枣核堵在了喉不,咳不出咽不下,难受得不行。 忽然,小桃想起小卖部老板找茬那天,她提出王月英会找茬担忧时,沈青教得撵人话术了。 “咳---”小桃清了清嗓子,“王婶,小涵还在屋里呢,家里谈话不方便,眼下地里的玉米,长得比人还要高,不如...我们避着人,进玉米地里详谈。” 好端端的,咋扯小涵和玉米地上了?王月英疑惑不已,嫌弃道: “你脑子没病吧?在院子里谈,还能生割你一块肉不成?” 小桃尴尬抠手,话术一比一还原了啊,结果咋一点都不理想呢? 气氛尴尬凝滞之际,院南突然响起了嘎吱声,小桃循声望去,看见了沈青,其身后跟着三辆板车。 一辆是空的,由豆子拉着,两辆装满了茅草,拉车的...脸生,没见过。 小桃顿感心安,王月英却慌了。 操,这煞星咋来了呐? 她非常怵沈青,一瞧见对方,就会想起‘玉米地偷情暴露了’一事。 等等! 玉米地?!! 王月英猛地看向小桃,大脑飞速运转,思索刚才其调转话锋谈论玉米地,是不是在暗示、在威胁。 此刻,沈青已走上前,还好奇的看着二人。 王月英惊恐的咽了咽唾沫,“沈青,安桃,你俩认识?” 沈青玩味一笑,“瞧你这话说的,一个村的,离得又不远,啷个可能不认识? 而且...杨红没告诉你,小桃最近在帮我和豆子看顾小摊。 不对啊,小学报名那天,杨红还来摊前‘表演才艺’了呢,她脑袋又没被锤子砸,不该忘了这事啊。” 轰--- 这一番话,惊得王月英如遭雷劈。 报名那天,她跟小叔沈铁栓商量借款的利息,杨红捂着嘴,顶着一脸淤青回来了,自称遇到二痞子,兜里的钱,被人抢走了,还挨了一顿打。 后来...帮忙上药时,杨红透露了‘安桃不是肺痨’消息。 王月英:臭婆娘,心眼比大姑子家的蜜蜂巢都多,说话留一半,活该被人打掉一颗牙。 天杀的,要是知道死妮子和沈青有联系,再气、再恨、再想收媒钱,也绝不会上门。 “那个---”王月英一脸讪笑,“你们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王婶,家里实在不是谈‘那件事’的地方,下回您再来,我们去玉米地里谈吧。” “啊?”王月英吓到破音尖叫,心脏突突乱跳,“不...不了,安桃,你年纪大了,有主见了,像这种终身大事,你自己做主吧,往后...我不会来你家了,你也甭提去玉米地,玉米叶上的毛,划人可疼了。” 第173章:开编茅草排 王月英扭头就走,哗啦一声,撞上了几节石榴枝,顾不得管脸上火辣辣的痛,继续快步向前。 王月英的脾气,得理不饶人,无理挣三分,还特别爱臭美。 被石榴枝上的刺划花了脸,却没停下来讹人,这让小桃更加确信...对方怕得不是玉米叶,而是沈青。 想到这里,她朝沈青感激一笑,“谢谢哦~” 沈青佯装困惑,“人,是你撵走的,谢我做甚?上回简修了下屋顶,连续下了五天的雨,你家房子还漏水不?” “不漏了!”小桃摇了摇头,“这场雨...可算不用寻盆、寻碗,接漏下来的雨水了。就是最后一天,门后和衣柜那儿,有一点点漏雨,量不大,一天都接不了一碗水。” 沈青凝眸看向屋顶。 经历一场暴雨,瓦片泛起了青灰色,甚至长了些青苔。 再淋上几场雨,怕是又要回归‘屋外哗啦啦,屋内淅沥沥’状态了。 “丫头,茅草卸哪块啊?” 开腔者是个一脸褶子的老头,名叫李贵,和豆子爷认识好多年了,有祖传的晒茅草、织壳子、制土砖、建土房手艺。 “等一等,”小桃环视一圈院子。 西边地势低,土壤很湿,一踩一个深脚印,南边离屋檐太远,且卸在那儿影响出行, 末了,她抬手指向厨房侧墙旁的空地。 “卸那儿吧,需要铺晒布吗?” “不用,大启,卸茅草喽~” 大启,个头不高,长着一张娃娃脸,一笑就有一颗虎牙露出来。 他是李贵的孙子,至于儿子...跟着工头,给人建房子去了,干的是苦力活,一天能落个6~8毛钱。 捆绑‘茅草-板车’的两根粗麻绳,是‘x’形交叉绑着的,交叉点还拧了好几下,以来固紧麻绳。 爷孙俩解麻绳、卸茅草起来,很是干净利落。 站在车头,解开系在两侧车把上的绳结。 两手各握一根麻绳,互相交换四回。 手臂蓄足力量,上下一挥,再向两边一甩,麻绳就落地了。 取下车上的木叉子,那工具由桑树制成,三根尖尖的分叉+一节长枝子。 不是拼接的,是桑树自然或人为干预生长出来的形状,剥皮、打磨、修剪一番,就是木叉子了。 木叉子的尖端狠狠插进茅草,柄端抵住胸口,咬紧牙关向前走,靠着强大的推力,将茅草推倒。 一时间,干枯的茅草噗簌簌往下落, 不用担心茅草会被弄乱,它们早就被细麻绳,绑成一个个水桶粗的小捆。 须臾,车兜见了底,小桃拎壶倒水,递给几人喝。 小桃看向李贵,“大爷,茅草一车多少钱呐?” “一车都是一块钱,豆子爷给过钱了,丫头,你想结账得去找他。家里还有事,我就先回了,大启,你留下来帮忙,练练手艺。” 唉--- 李贵望着院中深凹的车轮印,暗叹一口气。 土路一遇到大雨天,就泥泞的狠,可难走了,要不然也不会让人在枫杨树下等那么久。 “爷,你路上小心点。” 李贵摆了摆手,将粗麻绳收进车兜内,便拉车往外走。 小桃目送对方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两块钱的材料费,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且钱会从工资里扣,不用担心欠债本里又多一笔。 沈青走到板车前,卸下一点工具,木板、麻绳、护膝,“豆子,大启,开干吧,争取一天干完。” “好嘞~”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同理,动屋顶之前,要先编好茅草排。 三人各寻一块木板放地上,拆开一捆捆茅草,茎杆朝向一致的平铺在木板上,确保长1米,高0.1米,宽...与茅草茎长齐平。 再取四根麻绳,两两为一组,从茎杆那端开始编,两组间距为6厘米,编法为...两根麻绳一上一下交替着画‘∞’字。 每编20厘米,用膝盖压一压茅草,并拉拽麻绳,好确保草排编得又匀称又密实。 三人手上动作很快,每人用不了十分钟,就能编好一个茅草排。 小桃默默观察着,她意识到上次编草排,自己哪个环节出错了,没用膝盖压茅草,没每隔20厘米拉拽麻绳,致使草排厚薄不匀,还很松散。 本着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小桃也加入编草排队伍。 起初,她编得歪歪扭扭,需返工一次,才能凑合用。 后来,尽管速度慢,却也编得有模有样了。 阳光透过叶间的缝隙,投下一道道光影,临近十点半时,那一捆捆茅草,终于变成一片片草排。 随后,豆子和大启,各拉一板车,去挖黄泥了,沈青和小桃,则着手卸瓦片。 二人贴着屋檐,支起了木梯,沈青寻了两根长麻绳,每一根麻绳的一端,绑一大铁钩,并钩着一竹篮。 他拎起篮子和麻绳,踩着梯子爬上了屋顶,又侧身贴着瓦片,一点点挪到了屋脊处,哐哐卸瓦片。 一只手掌心向上,插进瓦底,使巧劲往上拨,一只手抵住‘拨动范围’最边缘的一片瓦。 两掌相互使劲,夹起4-5片瓦,放进竹篮内。 卸瓦片比上回修屋顶轻松多了,竹篮一旦装满,就用铁钩勾住竹篮提手,一点点松麻绳。 借住重力作用,使得竹篮滑过瓦片,略过屋檐,落到地上。 在下面接应的小桃,取下竹篮拎到院西,卸下瓦片,再将空篮子,挂到铁钩上,呼喊一绳,沈青便一点点收麻绳,将篮子拽到身旁。 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沈青缓慢挪动蹲位,竹篮贴上瓦片一上一下,小桃的倩影,在‘檐下-院西’间来回往返,小涵守在院西,帮忙倒瓦片。 …… 晌午时分,豆子和大启各拉一车黄泥回来了,沈青也卸完二分之一的屋顶,小桃喊三人坐下休息,三人皆摇了摇头。 然后,三人合力卸瓦片,小桃进厨房做蒸面条。 她用玉米面+高粱面,和了一盆面团,量太大了,擀时只好分成三个大面剂子。 双手持着擀面杖,将面剂子擀成超薄的大圆片,并让其缠卷在擀面杖上。 再抬起擀面杖,边左右摇晃边旋转它,使得圆片在弯折中,一层压一层往下摞。 握着菜刀将其切成0.3厘米宽的面条,撒点面粉,将其弄撒,好防止粘连。 第174章:茅草顶竣工 小桃起锅烧水,水开放箅子,箅底铺上棉布,再放入湿面条。 面条中间抠出一水管粗的洞,洞能使水蒸气均匀分布在锅内,她盖上锅盖慢慢蒸。 掐断豇豆的头和尾,去掉有虫眼部位,不然,吃着吃着,吃出一条大白虫,也太考验人的心脏了。 豇豆洗净切段,下锅炒至六成熟,加点水,并将已蒸至七成熟的面条,铺在豇豆段上,盖上锅盖小火慢焖。 焖熟了,继续用铁铲翻炒,炒到些许面条表面起焦皮为止。 她还剥了几头蒜,煮了一锅苋菜黄瓜汤,洗了一盆酥瓜。 另一边,卸瓦工作已完成,三人还用小扫帚,扫净屋顶上的灰,大启称屋顶上有横木和铁钉,无需铺‘井’格席,下午直接铺茅草就成。 哗--- 沈青捧水洗了洗脸,欲回家喊小花过来吃饭,扭头却见小涵领着小花进了院子。 原来,午饭还没做好时,小涵就听亲姐的指令,跑去村东头了。 “哥~” 沈小花绕着石榴树打转,惊奇道:“哇,黄黄的,红红的,结了好多石榴哦。哥,咱家石榴树咋没结果子啊?” “年限没到呢。”沈青摇头一笑。 小院里确实有一株石榴树,就在看桃树下,紧挨着之前被割的土豆秧,不高,枝叶杂乱,瞅着像个枸杞丛。 小桃搬出桌椅,称饭已经做好了,让大家进厨房盛,她还特意盛了一碗,递给了小花, “等割大豆了,石榴也就熟了,到时候摘上一篮,给你们送去。” 豇豆软嫩,面条筋韧,还有一股焦香味,黄瓜汤清爽解腻,酥瓜脆甜汁盈,吃的众人很是满意。 吃完,又歇了一会儿,几人便着手铺茅草。 黄泥+麦秸碎+水+草木灰,搅拌成用手一抓,无水溢出来,但却粘在掌心的状态。 铺茅草顶,讲究从下往上,一层黄泥一层草。 简单点说,就是从屋檐向屋脊上铺,黄泥并非一股脑全抹到屋面上,而是抹一排黄泥,铺一排茅草,再抹再铺。 四人分工合作! 沈青和大启带着工具,如抹灰刀、系铁钩的麻绳,踩着木梯爬上了屋顶。 豆子和小桃在下面接应,负责递茅草排、往桶里装黄泥、将桶挂在铁钩上。 沈青将桶里的泥,倒在屋顶上,再用抹灰刀抹平,接过豆子递上来的草排,叶端朝向屋檐,茎端贴紧黄泥,用手使劲按一按,确保茎杆陷进黄泥中。 接着,往上挪一步,继续倒泥-抹平-铺草-压茎。 值得一提得是,后铺的草排,约有二分之一,压在前铺草排上面。 …… 太阳逐渐西移,阳光不再刺眼,变得很柔和,偶尔吹来一阵风,令人感到清凉又舒适。 临近傍晚,屋顶已全被草排覆盖住,几人握着齿距超一厘米的大木梳,从屋脊向屋檐梳理茅草,梳顺它,梳掉碎草。 如此,雨落下来时才会顺着茅草叶,一路向下滑,于屋檐处聚集,再滴落到地上。 梳理完,沈青踩着木梯,手握剪刀,将屋檐边缘处的茅草修剪平整。 小桃站在院中央,秋水般的眸子,盈盈望着屋顶。 屋顶大变了样,灰瓦变黄茅。 之前,灰瓦碎裂,还长有青苔,给人一种破败萧条之感。 现在,暖色调的茅草,搭配着土墙,温馨又舒适。 她桀然一笑,宛如绽放山谷中的一朵水仙花,馨香悠远,透着绝俗的清丽。 小桃走进人场,感激一笑,“大启,你...工钱一天多少啊?” “不收工钱。” 大启摆了摆手。 “我在我家那儿,就一建房学徒工,干些编草排、拉砖头、和泥等轻活,砌墙、捆钢筋、搭屋顶的活,都不让我碰。 我留下来帮忙,为的是练练手艺,有经验了,当上大工,也能多赚点钱,是不是? 你若心里过意不去...等石榴熟了,托豆子给我送上几个。” 其实,大启留下来帮忙,除练手艺之外,还有一个原因---结实人脉 来之前,李贵夸了沈青一通,如脑瓜子灵、很会赚钱,就是住的房子太破,但早晚会翻盖。 大启想着跟人搞熟络了,等人要翻盖房子时,能蹭点活儿干干。 以上信息,源自于豆子爷,两家认识很多年了,李启自然信爷爷的话。 “那行,一树的石榴呢,保准管够。” 小桃说完,扭头看向沈青和豆子。 沈青:“甭跟我算工钱,若干了个七八天,不用你开口,我一准提前把工钱算好了,可只干了一天呐,要真想感激,就多费点心神,想法让小摊生意变得更好。” “就是~”豆子点头附和,“都是一个村的,搭把手而已,哪能要钱啊?天快黑了,我们该回了。” 小桃欲留人吃晚饭,几人婉拒了,还收拾东西,一同往外走。 沈青回到家,将晒在院中的水,拎回卧室洗了个澡,洗完来到厨房,发现大锅里有红薯片,小锅里有烩菜。 “小花,你中午做饭了。” 此刻,沈小花正蹲在厨房门口,揉捏大黄的腮帮子玩。 “嗯,小涵来家里那会儿,我都做好午饭了,正打算喊你回来呢。 小涵拽着我,说她姐给她下命令了,必须拉人回去,我扭不过她,只好去了。 嘿嘿,别说,小桃姐做的蒸面条还挺好吃的。” 锅里有剩饭,挺好,不用洗菜、切菜了,热一热就能吃。 沈青往灶膛内添几把火,热好剩饭,又夹了一碟糖渍看桃。 真别说,沈小花厨艺蛮可以的,炖菜软绵又入味。 深夜,一轮弯月在淡青色的夜空中悬浮,在村庄的房舍屋瓦上,洒落一层银色的月光。 许是白天太累了,沈青睡得格外沉,小狸在床上跑酷,抓咬他的衣摆,都没把他吵醒。 …… 翌日,清晨,沈青睡醒半坐在床上,舒展一下筋骨,瞥了一眼枕头旁死猪样的小狸,便下床走到窗边。 那七盆用来留种的花儿,叶子和昨天一样直挺油绿,花儿却有点蔫了。 沈青凝神感知,驱动体内异能,催长那七盆花。 簌簌--- 霎时,在无风的情况下,植株们微微摇晃了起来。 晃呀晃呀~ 墨菊叶片开始发蔫,还往下面垂,花瓣皱缩变干,一瓣接一瓣往下掉,花蕊膨胀发鼓,意味着授粉成功,花萼向内收拢,裹住了花蕊。 第175章:不凡的童谣 春兰们亦是如此,花儿甭管绿的、粉的、圆的、长的,全都发蔫变干。 不过,它们没有剥落,花萼收拢住枯花,种子开始膨大,绿色的、椭圆形,酷似第一次去废煤窑买下那盆春兰种子的缩小版。 当兰果膨胀至1厘米长时,植株们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一动也不动了。 沈青知晓其中缘由,给花盆里浇点水,便出屋面朝玉米地洗漱。 忽的,一只大刺猬,领着三只小刺猬,贴着玉米地,向南边爬去,目标是屋后的菜园。 经历几次照面,它们晓得‘大怪物’无拔刺开膛的癖好,便不再害怕人,爬行速度一点没变。 沈青略感无语,快速刷完牙,又洗了一把脸,方进了厨房,着手做早饭。 大米+虾干+青菜,煮了一锅咸粥,还切了一叠腌芥菜疙瘩。 芥菜疙瘩,属十字花科。 它分为两种,一种似小个头的青萝卜,一种似茎杆变异膨大物。 无论哪种,口感皆微辣、韧脆,泛发一股独特浓香,很适合做成腌菜和泡菜。 腌菜+咸粥,吃得很是舒爽。 吃完,沈小花攥着一把皮筋,说是要去找小美玩跳皮筋。 沈青困惑了,“小花,两个人咋玩跳皮筋?” 跳皮筋,一种有趣的小游戏。 皮筋,一种有弹性的细绳,玩此游戏时,需将皮筋首尾绑在一块,再由两人牵直固定它,供其余人踏跳皮筋。 玩此游戏的需按规定动作踏跳,完成者为胜,中途跳错或没钩住皮筋时,就换另一人或另一组跳。 有时候,小孩会边跳边唱。 【小皮球,架脚踢,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二八三五六,二八三五七……】 其实,这首简单上口的童谣,却夹藏诸多机密信息。 马兰指基地,开花指爆炸,二十一指21所研究院,28256和28257指两个通讯箱的编号。 当然,唱歌谣的孩童们,不懂它的真实意思的。 总之,跳皮筋游戏,需三人以上,才能开局。 “哥~”沈小花笑得很是灿烂,“小美家院子里有两棵树,间距只有两米,皮筋...解开绳结,套住两根树,再首尾系紧,不就能跳了,哈~” 沈青:…… 呃,差点忘了,板凳、大树、桌腿,甚至是狗,也都能牵直固定皮筋了。 沈青尴尬一笑,“快去吧,甭让小美等急了。” 沈小花离开后,沈青进了屋,翻箱倒柜,找出床单、褥子、被子。 扯掉被罩,将褥子和被芯,挂到晾衣绳上,靠太阳和秋风,来去去霉味。 这些用品,是原身分家时候带来的,一直放在柜子最底下,潮乎乎的,还一股子霉味。 扯直晾晒时,沈青仔细瞅了瞅,没发现乌黑的霉斑。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尽管眼下的气温还行,不铺褥子、不盖被子也能入睡,但等寒气逼近,再去整这些,可就来不及了。 沈青可不愿闻着霉味入睡,他将床单和被罩丢进大盆内,压满水,用洗衣粉搓净物资,又过了三遍清水,方拧干挂到晾衣绳上。 随后,进入厨房,一阵哐当滋啦,用油+香辛料+调料,整了一大盆拌辣片用的油料,干料也整了一罐。 他寻一锅贴,抹上一层油料,咬下一口,香辣味+玉米清香,在唇齿间弥漫开来,还挺好吃的。 呜汪--- 吃到一半,院外突然传来犬吠,紧跟着,又传来一记呼喊,“沈青...沈青是住这家吗?” “来嘞~” 沈青走出厨房,弯腰穿过两被子间的缝隙,瞧见一人坐在驴车上。 皮肤黢黑,五官平庸,但眉骨十分立体,显得眼睛向下凹,正是许玉娜的丈夫---张泽 呜汪--- 大黄崩直身子,朝毛驴狂吠。 “大黄,没事,是认识的人,不用叫。” 大黄闭麦了,但它的眼睛仍警惕的盯着毛驴,同时。 看桃树的枝叶间,探出一颗猫脑袋,好奇的瞅着毛驴。 毛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啊呃啊呃,叫唤了几声,便腿向后踢尥蹶子,震得张泽身子向后仰,它还在地上弄出两道踢痕。 小狸缩回脑袋,舔爪洗脸,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沈青勾唇一笑,此景,令他想起一个典故---黔驴技穷 这个典故,出自于唐代柳宗元的《三戒》。 讲述一头被商人带到贵州(黔)的驴子,用怪异庞大的长相、啊呃的嘶吼声、后腿尥蹶子,吓退一只老虎,但因招式用完,被老虎瞧出没啥真本事,而被咬死吃掉的故事。 咚--- 张泽跳下驴车,嗅着空气中的香味,“唔,好香啊,你做啥好吃得了?” “炸了一点东西,甭搁外面站着了,进屋聊吧。” “行~” 张泽环视一圈院子,解开系板车的麻绳,将毛驴栓在紫藤萝棚架的木柱上,便随沈青进了堂屋。 “辛乡镇离这儿可不近,坐累了吧,来,喝点水。” 沈青拎起茶壶,倒了两碗李子水。 “别说,还真有点渴了。” 张泽端起碗,一连饮了好几口。 “酸,余味又有一点甜,蛮生津止渴的。沈青,谢谢哦,要不是你出了个好主意,我到现在还分不了家呢。” 沈青挑了挑眉,“这么说...分家成功了?” “嗯!” 张泽点了点头,还将那几日发生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 中秋节当晚,张泽和许玉娜趁俩小的睡着了,带着一些家伙事,溜进几百米远的玉米地。 夫妻俩喂了半宿的花蚊子,才把账算清楚了。 第二天张泽去了村长家,先是夸了一通,如带头抗旱、公平发年鱼、接济贫苦人家等,把人架到高位上。 又倒了一大堆苦水,表示前期沟通由他去干,央村当个公证人。 村长本就和张爸不对付,露个面就能博得个好名声,其自然乐意帮我这个忙。 第三天,张泽趁着吃晚饭,把门插上了,至于几个孩子,老早吃玩跑出去玩水了。 家里人还在发懵时,张泽直接坦白,说出分家诉求,称不按他的意思来,我就将‘张昌撞人’一事捅出去。 张泽大哥气红了脸,大嫂撸起袖子,要薅许玉娜的头发,张泽把玉娜拉到身后,护住了她。 张爸大骂生了个白眼狼,张妈捶胸口流泪。 张泽...心里有点松动,但瞧见许玉娜也在哭,便知不能退缩,一退小家就散了。 第176章:张泽的选择 张泽继续跟家人硬杠,哥嫂、爸妈,谁劝他也没用。 他还称撞人一事,只要散播出去了,甭管有没有证据,等张昌大学毕业快要入职单位时,负责人下乡政审,张昌的竞争对手,铁定会拿此事做文章,使得张昌过不了审核。 四人瞬间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屋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张泽主动去开门,邀村长进来。 村长扫了一眼屋内,问发生了什么事,张泽赶在四人张嘴前,率先开口了,他称正在分家,并秃噜出分家内容。 村长点头附和,称孩子大了,确实该分家了。 二老想要反驳,张泽摸着头皮,问张昌去哪了,想跟他谈谈两年前的事,二老不说话了,默认了分家一事。 接着,张泽拿出早就备好的字据,让他俩在上面签字按手印,此事就算是敲定了。 第四天,二老果然想赖账,张泽称人证物证皆在,威胁要去派出所告状,顺带提一提张昌的事。 二老又怕了,担心宝贝孙子的前途,便按照张泽的诉求把家给分了。 村里给张泽批了一块宅基地,他打算清理干净后,在上头盖一座土瓦房。 值得一提的是,正式分家时,大哥大嫂也主张要分家。 沈青端起小碗,抿了一口李子水。 张泽分家的整个过程,和他先前预想得差不多,至于大房后头也闹着要分家...... 中秋节那天谈话时,夫妻俩吐露出张妈是个钱匣子,张昌买个文具,都需要向其申请走公账,可见大房挣工分、干私活赚到的钱,也被二老攥在手心里了。 忙活好多年,兜里没落几个籽,又瞅见二房撕破脸分了家拿到了钱和地,心里能不生出分家的心思吗? “张泽,你大老远跑来找我,是为了辣片一事吧?” “嗯,是的。”张泽点了点头。 “宅基地上的野草,已经被薅光了,等地彻底干透了,就能动土建房子了。 找人来建,到时候由玉娜一人看着就成。 我托人定制一卤货架,木头+玻璃,防尘不说,顾客还能瞧见卖得是啥。 估计一周之内,就能做好,趁这会儿有闲工夫,过来找你谈谈合作,沈青,辣片...批发价格是?” 沈青垂眸沉思,目前辣片零售价为蒸的2分钱一片,烤的3分钱一片,批发价...应当会低个8厘钱。 若是只兜售调料,张泽挤或买蛋白肉,自己做辣片的话…… 一般来说,一斤大豆能出一挂蛋白肉,大约能做35份辣片。 按辣片定价中间值2分5厘算,一挂约能卖8毛7分5厘钱, 而一斤大豆2毛3,一斤辣椒油,能拌十五挂蛋白肉。 (0.875-0.23)x15=9.675元 也就是说,在不算人工、损耗的情况下,消耗掉一斤辣椒油,约等于赚了9块6毛7分。 走批发的话,15x35x0.008=4.2,张泽卖出十二挂蛋白肉,约能赚4块2毛。 再结合时下的油价、香辛料价,辣椒油的定价,沈青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至于...干料,一小罐能用好久。 “张泽,我想了两个合作方式。 一,你从我这儿买调料,回家整蛋白肉,自己做辣片,一斤辣椒油5块钱,能拌十五挂蛋白肉,也就是525张辣片,赠送能拌同等份量辣片的干料; 二,走批发价,你进成品拿回去卖,价格...调料价钱,我能做主,但辣片摊是我和豆子一起开的,具体的批发价,还需要和他商量一下。” 张泽皱着眉头,心里很是纠结。 他估摸‘一’和‘二’,自己所得利润差不了多少。 选一,好处是辣椒油奈储存,坏处是需要自己整辣片。 选二,好处是拿回去就能卖,坏处是辣片有保质期,没卖完,辣片却干了、馊了,损失可就大了,而且...辛乡离安宁村可不近,一来一回需要很长时间。 “那个...豆子住在哪,我能和你一起过去跟他谈谈吗?” “能啊,就在前面,走几步路就能到。” 张泽讪笑,“我心里拿不定主意,先过去看看,再敲定选哪一个合作方式吧。” “行~” 二人锁门出了院子,来到了豆子家。 徐徐清风拂过,沙沙,吹动了 枫杨树叶,那一串串蝴蝶,已褪去浅绿,转为了灰褐色。 树下,豆子爷持着刨子,腰杆一直一弯,在刨一长梯形的木块,木块中央有一长方形的贯穿孔。 豆子爷称家里的‘冲子’坏了,他要赶在收玉米前,再做几个新的。 冲子,长梯形,中央有贯穿孔,孔旁嵌有一锋利的铁器,是一种用来剥玉米粒的农具。 用时,将冲子斜立在小板凳上,玉米粗的那一端,抵住锋利的铁器,向下一冲,便能冲掉一列玉米粒。 隔1~2列冲一下,再双手攥住玉米,反向转圈,就能轻易搓下剩余的玉米粒。 当然,也可以两手各攥一根玉米,像击剑般反复交战,磨挤掉剩余的玉米粒。 豆子奶坐屋檐下剥花生,称儿子干喝酒太没劲了,给他炕点花生当下酒菜。 沈青:…… 豆子正在烤炉旁忙活,他挪开木盖,夹出数个铁片。 每个铁片上,都摆有4~6片蛋白肉,黄灿灿,裹着糖浆,散发一缕缕焦甜的气息。 张泽目露困惑,“奇怪,辣片...怎么泛甜味?” “甜可是辣片好吃的关键,你是……” 豆子循声扭头,觉得开腔者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豆子,跟你提过的,是辣片摊另一合伙人。张泽,我表姐夫,干过厨师,他今个来,是为了……” 沈青为二人做介绍,顺便简单说明张泽的来意。 “批发?”豆子苦瓜脸,“大青,小摊生意蛮忙的,要不然咱俩也不会雇小桃帮忙了。做辣片、够树叶、叠小斗、摆摊卖货,有小桃和我奶帮衬,才忙得过来,真没工夫加大产量批发出去呐。” 多卖出一份,就能多赚一点钱呐,豆子倍想做成张泽这单生意,可是现实条件不允许啊。 张泽听出了话外音,‘批发成品’这条路堵死了,选第一个的话,家里没烤炉,即便用材料砌一个,但...烤它太费时间了。 唉--- 第177章:还治不了你 沈青拍了拍张泽的肩膀,“喂,你叹什么气?” 张泽吐露心中忧虑,沈青摇头一笑,“嗐,辣片,又不是只有烤的这一种,还有蒸的呢。那个快,蒸熟晾凉,调料往里一拌就成。” 张泽眼睛一亮,“欸,这个行。” “巧了,厨房有刚拌好的蒸辣片,你俩等着,我去拿。” 豆子先往烤炉内放一些湿的蛋白肉片,再进厨房端出辣片,一碟蒸的,一片烤的。 张泽两样都尝了尝。 蒸的,香辣过瘾,有嚼劲。 烤的,一嚼嘎嘣脆,辣而不燥,还有一丝丝甜味。 他感觉烤的更好吃,销路也更广,但是烤太费时费力了。 “小伙,我问一下,蒸辣片是怎么做的?” 人是沈青领来了,不仅想合作,还和沈青有亲戚关系,豆子便不瞒着了。 “简单。 原料是没发霉的蛋白肉,不用泡,流水冲掉表面的浮灰就成。 起锅烧水,水冒大泡后,隔纱布蒸蛋白肉,蒸个6-7分钟,再摊开晾凉,倒点辣椒油拌匀,卖时再撒点干调料就行。 你是个厨子,加调料的准头,铁定比我行。” 张泽摇了摇头,“哪有?卤菜、红烧,我在行,拌辣片...得研究个几回,才能摸出一点门道。” “那也比我强,我试了好几天,才摸到了准头。” 张泽看向沈青,“我选第一个合作方式,从你这进调料,回家自己做蒸辣片,配着卤菜一起卖。” “行,我刚熬了点辣椒油,你要不要尝一尝?” “要~” 几人又寒喧了几句,沈青便领着张泽,回到自家的厨房。 沈青揭开盆上的盖子,刹那间,香辣味飘满整个屋子。 张泽狠嗅了几口,不呛,半点打喷嚏感觉都没有,还越闻越流口水。 就冲这香气,辣椒油的味道,也指定差不到哪里去。 沈青寻一空碟,往碟内舀了一小勺油料,“喏,给。” 张泽接过碟子,微微倾斜它,料渣挂在碟壁上,红油却在往下流。 他用指腹沾点红油,塞进嘴里品尝,辛辣,油润,关键一点都不腻。 他又捏点料渣尝了尝,辛辣灼热的刺激,在味蕾上绽开,紧接着麻、咸、香轮流控场,咀嚼间没有苦味,还越嚼越香。 张泽钦佩的看向沈青,之前他觉得对方能研制出辣片,靠得是运气和聪明,现在这一勺辣椒油,证明对方是有厨艺傍身的。 甭小看辣椒油,熬成功还挺难的,先不说原料配比,光是火候这一项,就难倒一大片人。 油整多了,料子发腻,油整少了,料子发干。 油温高了,料子会黑糊,也许外观看着还行,一嚼就发苦,油温低了,又难以激发出料子的香味。 张泽竖起大拇指,夸赞之语尽在不言中。 沈青抄起装干料的汽水瓶,往碟上撒了一点,让对方尝尝看。 张泽手指捻了点干料,观察一下原料构成,再用嘴嗦,湿热的口腔,令盐粒迅速化为盐水,刺激味蕾,使其变得更敏感,能感知出干料丰富的层次味道。 就冲这味道,油料+干料,辣片生意铁定差不了。 张泽压制住内心的澎湃,“大青,价格能再低点吗?” “低不了,但能给个优惠---前五斤打7折,累计购了五斤后,只能走正常价了。你好好考虑考虑,我不着急的。” 张泽眸光暗闪,你不急,可他急啊。 分家时,八亩的地划到小家上了,但地里的这一季庄稼,归给了老两口,他还得出力干农活。 估摸十月底就要交公粮了,期间他得想法赚够公粮钱,总不能坐吃山空,拿分家款去付。 “行,先来三斤,拿回家拌辣片,卖着试试,大青,跟你商量个事,油料价格,你暂时别往外传,尤其不能让爸知道。” 许玉娜勤俭,深知赚钱不易,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她若从娘家听到油料的高价格,铁定...不是闹情绪,而是发愁忧虑怎么把钱赚回来。 “成~” 沈青寻来空陶罐、麻绳、杆秤,陶罐两侧各有一小鼻,麻绳穿过两个小鼻,首尾系紧挂在杆秤的弯钩上。 沈青左手拎起提绳,使杆秤、空陶罐悬于空中,右手缓缓拨动系有秤砣的麻绳,直到杆秤与地面平行 。 “空陶罐1斤8两。” 沈青取下陶罐,往罐内舀油料,感觉量差不多了,再次拎起提绳,发现还差半两,就又补了一勺。 密封好罐口,接着,连同汽水瓶,一同递给了张泽。 “呦,还挺重,放车里吧。” 随后,二人出了厨房,张泽将东西放进车兜,并掏出一小沓钱,数了10块5毛,递了过去。 沈青查验钱数、真伪无误后,将票子揣进了兜里。 “那啥,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中午甭走了,留下来吃个饭吧。” “不了,我还得去一趟镇上,进点蛋白肉,回家试着做辣片呢。” 张泽解开驴绳,将绳栓在了板车上,牵着毛驴,来到院旁的土路上,向沈青打了个招呼,便坐上板车甩动长鞭。 啪--- 毛驴后臀吃痛,便迈着蹄儿向前走。 沈青目送驴车渐渐驶远,方转身向院子里走去,然后...和捣蛋鬼大眼瞪小眼。 那货似猴子一般,挂在了被芯上,猫耳支棱起来,眼睛睁得溜圆,尾巴一甩一甩的,亢奋得不要不要滴。 被芯,没有包布料,纯粹用‘井’字交错的棉线,加上数条或纵或横的缝线,来压住定型棉花。 沈青不懂针线活,猫爪若勾断了细线,那还得了? “小狸,下来,不许抓被芯。” 喵呜--- 小狸挪动了,猴子变螃蟹,横移到被芯的另一面。 沈青虽然看不到猫影,但从被芯晃动幅度、猫爪勾抓的噗呲声,能猜出那货正在往上爬。 果然,被芯挂在晾衣绳的折线处,探出一个猫脑袋,下巴搭在折线处,朝着主人喵喵叫。 沈青颇感无语,“你等着,有本事别下来。” 他抄起一根1米5长、水管粗的竹竿。 梆梆--- 他狠狠敲打......被芯,每敲打一下,被芯晃动间,会喷溅出阵阵‘土雾’。 小狸被呛得打了几个喷嚏,一跃而下跳到地上,去找大黄玩了。 第178章:彪悍的小美 敲了一小会儿,沈青放下竹竿,又用手把被芯捋平整。 眼下被芯霉味渐消,却又泛起一股子糊味,类似于炒黄豆粉的气味。 有一谣言,称那股糊味,源于被子内的螨虫,被太阳烤焦了,其实糊味真正源头是---棉花 棉丝的表面,附着一层油脂,棉脂在暴晒、摩擦的时候,便会散发出糊味。 此时太阳悬于高空,阳光也变得刺眼起来,偶尔刮来的一阵风,凉爽又舒适。 临近晌午,该做午饭了。 沈青来到菜园,摘了一篮子的菜,往竹棚丢点绿叶菜喂鸡、喂兔,便回到厨房做饭。 他舀两碗面,揉成面团,分剂子擀成圆饼,烙了一笸箩油饼。 豆角掰成小段,茄子去瓤切块,青椒去筋切片,加半斤野猪肉,整了一锅红烧大乱炖。 他饭都做好了,沈小花却还没回来。 小花不是疯玩不着家的主儿,之前无论是够蝉蜕,还是采野花,都会赶在饭点前跑回家,从不让人出去找。 今天...怕是被什么绊住了脚。 沈青皱了皱眉,便锁门出去,打算找找小花。 …… 小美家在村中央,离大塘200米远, 没垒院墙,院中栽了两棵杨树,码了三个柴火垛,木柴、麦秸、棉花秸,还盖了三间青砖房,和一间土厨房,烟囱冒起滚滚炊烟,院内亦飘满红薯的香味。 沈青走到厨房门口,瞧见小美妈边看灶膛里的火,边捏紧大铁针,在顶针的帮扶下,将黑色鞋面和白塑料鞋底缝在一起。 鞋面和鞋底是男款的,但很小,像是给八九岁小孩缝的,奇怪,沈青记得小美是独生女啊。 “大青,你咋来了?” 王霞(小美妈)瞧见门口有人,放下大铁针问道。 “我来找小花,院里没人啊,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哦,知道,和小美去东边的槐树林了,说是要捡点豆荚玩。” “去多久了?” “嗯---”王霞回忆一番,“蛮久了,估摸一个多小时了,大青,你去了槐树林,顺便把小美也喊回来。” “行~” 沈青出了院子,向东走去。 安宁村拢共有两个林子。 一个是杨树林,在他家屋后,东西向的,长800米,宽200米。 一个是槐树林,在村子西边,南北向的,长1000米,宽150米。 沈青离树林还有200米远时,碰见了李狗蛋,他穿着长袖长裤,手里握着一块吸铁石,皱着眉毛发愁。 也对,这小孩最爱的活动,就是把吸铁石往地上一丢,攥着毛线拖着它跑。 虽然晴了两三天了,但路还是湿的,玩不了‘拖拽吸铁石’,能不愁吗? 狗蛋瞧见对方,哒哒跑上前,磕磕巴巴道:“打架...槐树林那儿...有人在打架。” 沈青眸子一紧,“谁和谁打?” “呃,我离得太远了,没看清人。但我听到小美的声音了,我想要去找张叔,喊他过去帮忙。” 李家在大塘边上,和小美家离得很近,抬头不见低头见,他能辨别出小美声音,也实属正常。 “在哪个方位打?” 狗蛋伸手指向西南方,“在那儿。” “成,我过去看看。” 说完,沈青连走带跑,钻进了林子。 狗蛋却苦恼地挠了挠头,纠结已经有大人过去劝架了,还要不要去找张叔? …… 另一边,槐树林。 许是树干发黑+槐枝繁茂的原因,沈青一进林子,就感觉天骤然黑了好几个度。 地面很不平整,偶尔能瞧见积有浑水的大土坑,应当是伐树挖根留下来的。 地上长有矮款的野草,如车前草、马齿苋、千根草等,还有一些不规则小土洞,估摸洞里藏着某种秋蝉的幼虫。 沈青无心顾及其它,径直往南边走,走了四五分钟,绕过一个土堆,瞧见狗蛋口中的打架了。 那儿约摸有七八个小孩,两个在地上扭打,其余...有的在观战,有的想搞偷袭。 沈小花弯腰往前冲,用头将想要偷袭的小胖墩撞倒了。 咚--- 小胖墩摔倒在地,好巧不巧,那地是个浅洼,虽没有积水,但土壤又是又稀,稀泥很快糊满了他的头发、后背、屁股。 人群一片哄笑声,有甚者笑称这是‘半拉小泥人’。 “啊---” 湿黏感+伙伴们的取笑,令小胖墩大吼一声。 胖手在四下摸索一番,摸到一拳头大、硬硬的碎砖块,他爬起来举着砖块,就要往人脑门上砸。 “把砖头放下,不然一脚踹飞你,再揍出你的肠子。” 嗓门洪亮,音调往下走,饱含着愤怒和戾气,听着就感觉其真能揍出旁人的肠子。 小胖墩怂了,扔掉砖头,转身就往南跑。 小胖墩的伙伴们,见有大人来了,吓得心脏突突跳,不敢再观战看戏了。 几人留下一句‘小志,你闹尽兴了,记得回家哦,我们就先走了’,扭头就跑,仿佛身后有豺狼虎豹在追似的。 沈青顺着他们逃跑的方向望去,瞧见一高个女孩站在林外。 她身形瘦削,背着背篓,枯黄的头发,编成两股麻花辫,垂落于胸前。 是李秀和张猛的女儿---张凤。 张凤不悦地蹙了蹙眉,她来槐林割猪草,偶然撞见一群小孩在‘磨牙’,原打算等战况激烈了,再出面制止。 末了,将那帮小孩送回家,博得一个好名声,同时...家长但凡懂点礼数,也会送点东西当谢礼。 至于小孩恼得火气上头,会不会干一些出格的事? 她不考虑这个,她只想要谢礼。 如今谢礼泡汤,张凤胸口沉甸甸的,说不出来的郁闷,抿了抿嘴,往东走去,她赶着回家喂猪呢。 “哥~” 沈小花从树后探出身子,刚才小胖墩刚举起砖块,她就一溜烟躲到一棵大槐树后头了。 “那帮人特别坏,合起伙来欺负小美?” “欺负小美?” 沈青挑了挑眉,瞥向扭打在地的二人...哦,不对,是单方面殴打。 在他的印象里,小美是个单纯、朴实的小女孩。 得了啥好东西,会和朋友分享,来家里玩时,饭点之前会挥着手往自家方向走,送她东西也是拒了三回才肯收下。 现在,小美将一瘦黑的小男孩,骑摁在地上,她双手握成拳头,交替落下,疯狂捶打男孩胸口,尽显彪悍之色。 第179章:过继想屁吃 小男孩胳膊被压,抽不出来,腿又蹬不着人,只能打嘴炮还击。 “呸,张小美,你就是头猪,全身滥臭气,不对,你还不如猪呢,猪养大了能杀了吃肉和卖钱。 你呢?吃商品粮的主儿,只会乱花钱,赔钱货,略略略~~~ tui,等我搬过去,一定要把你撵到猪棚住,让你和臭猪一起吃一起睡。 死妮子,学甭想再上了,留在家里当丫鬟伺候我吧。哈哈,等我大了,把地、房子、存款搞到手,说不定一高兴,买几床红棉被,把你一裹嫁出去。 哦,对了,猪棚不能空着,让你那傻缺父母去住,傻缺,略略,一家子都是傻缺。呸,臭猪,你等着,我回头就叫……” 沈青听着这些腌臜话,眸子微凝,心里有点小震撼。 孩子的问题,根源出在父母身上,小男孩的话,纵然有赌气、夸张成分,但...不是耳濡目染,从大人口中听到一点什么,是说不出这样话的。 从他的话里,能得出一关键信息---小美一家被人惦记上了 咚--- 小美继续捶打小男孩胸口,奈何捶得还不是要害部位,小男孩仍旧打着嘴炮,辍学、丫鬟、猪棚、房子等词语,轮流反复从其嘴里冒出来。 啧,真没个新意。 沈青听厌烦了,提醒道:“小美,小屁孩嘴巴真是太臭了,找点东西给他堵上,旁边不就有湿泥嘛。” “啊?哦!” 小美愣了一下,然后两手各抓一大把湿泥,趁小男孩张嘴骂人,将湿泥全糊他嘴巴上,末了,嫌糊得太少,就又抓了几把补上。 呜--- 小男孩不再喷粪了,嘴巴撑得老大,腮帮子也鼓鼓的,眼睛火速充盈起泪水。 吐不出泥巴,不是最难受的,关键是稀泥流进嗓子眼里,又黏又干,令他特想咳嗽,但嘴里塞满泥巴,他咳不了啊。 男孩趁小美弯腰抓泥巴,猛侧身子,架起小美的腿,顺着缝隙抽出胳膊,就大力推开小美,爬起来一溜烟跑了。 小美杵在原地,没有去追,百般委曲涌上心头,瘪着嘴默默流泪哭泣。 沈青递过一条糙布帕,让她擦擦眼泪,“发生啥事了?” 小美边抽泣边结巴地说道:“奶...我奶...说...说不能没后,要...要过继...弟弟...呜...” 沈小花挺身而出,“我来说吧,事情是这样子的……” 别看小花年龄小,说出来的话,却有主线、有逻辑。 张姓,算是安宁村的大姓了,小美家往上数几代,和豆子那波还有较紧密的血缘关系呢,不过,她家这根小分支,人员却很是凋零。 小美奶只生了小美爸张临一个儿子,张临也只生了小美一个女儿,小美今年11岁了,王霞的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 于是乎小美奶急了,忧心张家无后。 某日,小美奶在人场里,诉说‘无后’的忧虑,有人提议过继一个男娃,最好是沾点血缘关系的,这样百年之后,既有脸去见老祖宗,也有子孙上坟烧纸。 小美奶将‘提议’记在心里,并付出实际行动。 她去了弟媳家,弟媳虽然也只生了一个儿子,但儿子很争气,一连生了四个带把的。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堂侄一家天天忧愁未来咋养活孩子呢。 妯娌俩一拍即合,分别去各自儿子家说此事。 堂侄那边同意了,思索一番,想把8岁儿子小志过继出去。 小美奶这边却遇到了阻碍,张临不同意过继,他称自己和王霞还很年轻,还能生孩子,即便生不了,小美也会给他俩养老的。 王霞却有点动摇,近些年来,她因常被人戳脊梁骨,心伤得不行。 王霞是见过小志的,印象里那是个瘦黑、顽皮的小孩。 前两天她偷偷见了堂嫂,得知小志虽然皮,但脑瓜子灵,还很会体贴人,她便要了小志的鞋样,打算给其做一双布鞋。 小美听到此消息,很是彷徨失错。 小美希望有个小弟弟,能被她当做布娃娃般宠着,又怕爸妈有了儿子,就不疼她了。 今日,沈小花来找小美玩,见她心事重重,问清前因后果后,假借捡豆荚的名义,拉她出来散心。 没成想,在槐树林里碰到了小志一行人。 小志自诩是张临家财产继承人,对小美讽刺挖苦一通,还骂人,骂得倍难听。 小志骂到张临和王霞时,小美再也忍受不了,冲上前将人摁倒,骑在对方身上狂揍。 小胖墩是小志的亲哥,叫小轩,沈小花见小轩要偷袭小美,便弯腰往前冲将其撞倒。 接下来的事,就不用多说,沈青也亲眼目睹了。 唉--- 沈青长叹一口气。 农村嘛,体力活比较多,男丁可是妥妥的劳力,村户希望家里男丁兴旺点,奔的就是劳力多、能顶住事。 家里无小男丁,想过继进来一个男娃,也能理解。 但过继同村同族、早就能记事的孩子,算怎么一回事? 而且,领养之前,光靠道听途说,不实际考量一下孩子品行吗? 沈青弯腰蹲下,和小美对视,“甭哭了,瞧你眼睛红的,再哭就成红眼兔了。” 小美仍止不住的哭泣,之前哭,是因为委曲,现在哭,是因为恐惧。 “我...小志搬来后,我...上不了学、睡臭猪棚、吃馊剩饭,是吗?” “满嘴喷粪的人,说出来的话,咋能信呢?”沈青噗嗤一笑,“把心揣回肚子里吧,小志啊,在想屁吃,他住不进你家的。” “啊?”小美愣了一秒,急问道:“你说啥?小志...住不进我家?” “嗯!上次在天蓬街的街口,我瞧得出来你爸妈很疼你,他俩要是知道小志欺负你,还扬言让你辍学、住猪棚、当丫鬟,啷个可能会领养小志?” 啪--- 沈青用手去拍小美身上的泥。 呃,泥是湿的,没拍掉不说,还令它晕染开了,他没停下手上动作,继续拍,末了,小拇指沾点湿泥,往小美脸上、脖子上,抹了几道泥指印。 拍泥时,小美身子晃呀晃,但她的眼睛一直紧追着沈青。 “你把小志说的话,润色一下。等你爸妈都在场时,一股脑吐出来,他俩保准一致对外,绝不领养小志。” 小美困惑的歪起脑袋,“润色?” 第180章:润色的技巧 沈青坏心眼一笑。 “润色多简单呐。 你打他,说成他打你,你身上的泥印子,就是最好的证据。你被他打急了,才把他推倒,糊他一嘴的泥,多合理啊。 至于...他说的话,你说出自己的委屈后,再重点强调小志拿到地、房子、存款后,会将你爸妈也撵去猪棚住。” “好~”小美听得似懂非懂,但她很信任小花,连带着也信任了沈青,“我爸中午不留在镇上,待会吃饭时,我就润色润色。” 沈青站了起来,“甭在林内待着了,回吧。” 随后,三人往林外走去。 小美走得很慢,似在思索怎样润色小志说的话,兄妹俩不催促,还默契放慢了脚步。 不一会儿,小美进了自家院子,兄妹俩未做停留,继续向前。 “哥,你出的主意,真能帮到小美吗?” “放心,铁定能帮到的。” 其实,单凭‘小志欺负小美’这一点,张临和王霞就绝不会领养小志。 润色...是为了堵人,堵住小美奶作妖的心思,啧,一家子财产都被人惦记上了,还领养个鬼孙子啊。 须臾,二人略过大塘,向南边拐去。 家,在村东头,合该继续向东啊,沈小花目露困惑,“哥,不回家吗?” “回,去完村长家再回。眼下秋天了,我打算种点萝卜,家里没有萝卜种,村长家里有。我们去讨上一点,过几天菜园内的地干透了,就把菜籽种上。” 沈小花对于萝卜,既不喜欢,也不讨厌,但兔子爱吃萝卜啊,一想到攥紧萝卜缨,喂大白兔吃萝卜的场景,嘴角就忍不住的上扬。 村长李广田,就住在大塘边上,是以二人没走几步,就进了村长家的院子。 烟囱冒着袅袅炊烟,厨房传出哐当的翻炒菜品声。 李广田坐在枣树下和麸子,八只大白鸭围在破食盆边嘎嘎叫,有胆大者,探进食盆张嘴要啄麸子,喜提一记脑瓜崩。 那些大白鸭,翅羽剪掉了一半,翘尾染成了粉红色,鸭脚系一蓝布条。 鸭子爱下河凫水,梳洗羽毛、捕点鱼虾啥的,等鸭子上岸,有的认路回自己家,有的跟错大部队,跑别人家里了。 这时显眼的特征,能助主人快速找回鸭子。 李广田和好麸子,起身退了一步,白鸭们跺着脚掌,一窝蜂地涌上前,狂旋盆里的麸子。 他的余光瞥见兄妹俩,黢黑的脸庞上,露出了笑容。 “呀,大青和小花来了,吃过午饭了吗?没吃的话,中午留下对付一口,你姨快做好饭了。” “不了,我家饭早就做好了,我到东边办点事,顺道过来跟您讨点萝卜种。” “萝卜种...你姨也正打算这几天种呢,跟我来,我给你们拿。” 李广田进了屋,翻找出旧报纸、剪刀、板凳,领着二人来到屋檐一角。 檐上挂着数簇枯草样的萝卜种,积了厚厚一层灰尘不说,还挂了不少蜘蛛网。 簌簌,一只巨蟹蛛受了惊,沿着蛛丝火速钻进萝卜种内消失了。 巨蟹蛛,体形较长,背腹扁平,多为灰白至深棕色。 没有毒,会结网,常见于房屋内外墙壁上,擅长捕食蚊子、苍蝇、蟑螂。 咚--- 李广田把凳子放到檐下,“大青,你要种几分地的萝卜?” 种萝卜,讲究先下秧,等抽长至15-20厘米高,叶片蓬大舒展了,再挑选品相上乘的秧苗移栽。 屋后的菜地,满打满算只有一分半地(约100平方米),还需给白菜、菠菜、大蒜等耐寒蔬菜留点地方。 “嗯,六七厘地吧(约40~47平方米)。” “就这点地啊,使不了多少种子的。”李广田将旧报纸塞给沈青,他则握着剪刀踩上了凳子,“我给你剪点枝子,你抻开报纸接着。” “好~”沈青抻开了报纸。 沈小花提醒道:“村长,我刚看到一只大蜘蛛,钻进了萝卜种。你小心点,别被它咬到了。” 李广田顿感心里暖暖的,他家那小子,在城里读书,两三个月回来一次,回来了也说不上几句话,更甭提关心人了。 “放心,那只蜘蛛无毒又胆小,不咬人的。” 李广田握紧剪刀,咔嚓,边剪边讲解萝卜品种。 “这是红萝卜,这是辣萝卜,这 是蔓菁(man jing),这是...哦,是芥菜。” 红萝卜,就是胡萝卜,橘红色的,口感偏甜; 辣萝卜,就是青萝卜,青绿色的,口感脆嫩微辣; 蔓菁,呈圆锥形,口感松软清淡,适合煮着吃; 芥菜,外观似缩小版的辣萝卜,气味很蹿,适合做腌菜; “行了,差不多了。”李广田跳下凳子,“大青,你能分清哪个是哪个不?” 沈青低头看向报纸上的枯草,全都棕褐色,茎杆皱巴,种序...有几枝是伞状的,其余左边一疙瘩右边一疙瘩,长得都一样。 “呃...只辨别出了红萝卜,无碍,先种下再说,等移栽时再好好分辨。” “也对,而且,萝卜又不是不能套种。” 随后,二人又寒喧了几句,沈青便领着沈小花回了家,他往灶膛里添了几把火,把菜热热再吃。 下午,由于辣椒油被张泽买走了一半,沈青就着手又熬了一盆,给豆子送过去。 另一边,张临得知宝贝女儿被欺负了,还听到了逆天的‘小志熊话’,抄起家伙就去了堂哥家。 他以一敌多,干翻众人,还撂下狠话:谁再提过继,老子就干谁。 事情捅到小美奶那儿,老人家心里那个怒啊,见张临硬气得很,只好把怒火憋进肚子里,毕竟她还得靠儿子养老,不是? …… 8月25日,下午,天气晴了五天了,地可算是干透了。 东厢房,窗户边,六盆植株沙沙乱晃着,只一眨眼的工夫,就全都一动不动了。 沈青收起异能,转身寻了一张旧报纸,经过数次的对折,折成葡萄柚般大,再剪成圆形,得到一张张圆片。 在圆片正中央,剪一瓶盖大小的洞,捏一圆片,平行悬于一枚兰果之上。 慢慢往下压,待圆洞穿过整颗兰果,将纸折成漏斗状。 并用透明胶带固定,同时,捏紧斗底,使其紧紧贴合着花杆,再用胶带粘紧。 第181章:养猪的天赋 历经数天异能的洗礼,七盆留种植株已大变了样。 墨菊茎叶干枯,花萼向内缩,种子发黑,早就被剪下收进布包里了。 春兰们叶子仍绿油油的,果子却膨大了不少。 而且甭管长的短的,还是圆的梭形的,全都变成了黄褐色,指不定啥时候,炸出一堆飞灰来。 绑了纸斗,即使炸开了,飞灰也只能落进斗内。 窗户边其余的花,仍开得很茂盛,沈青打算明天再去一趟野集。 思及葡萄酒该滤渣了,他转身出了屋,寻一根不足一米长的竹竿,用刀劈成一厘米宽的竹片,顶和底的两侧,各割出一道凹槽。 接着,顶底相连对齐凹槽,棉线卡进凹槽缠绕几圈并打死结,得到一个竹圈。 寻一块纱布,盖在竹圈上,布边对折裹住竹片,棉线穿过铁针的针孔,沿着竹片缝上一圈,制成一个简易的沥水工具。 随后,沈青走进堂屋,把大陶罐抱至桌旁,弄掉罐口的密封物,浓浓的发酵味儿扑鼻而来。 从罐口向内望,能瞧见果渣,却瞧不见果汁,说明肉汁已经分离。 他用漏勺,将果渣,舀进汤碗内,沥水筐放到一无油无水的桶上,抱起大陶罐,微微倾斜罐身。 哗--- 罐口流出一道浅紫红色、略显浑浊的瀑布,其穿过纱布,流进了桶内。 须须,瀑布消失,纱布上多了一层碎果肉和白沫,沈青又过滤了三遍,方重新密封住陶罐口,并挪回原位。 期间,他曾舀了一勺尝了尝,口感蛮复杂的,像酸了的、多了道果香、把米捣成沙的米酒。 不难喝,但很浑浊,再发酵几天,让味道沉一沉,应该会好喝些。 他收拾好用具,将果渣丢进屋后沤肥处,接着,来到青菜所在的菜畦旁。 …… 青菜,占地不足2厘地(约10平方米),自播下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如今,青菜们要么叶子肥大,老到一嚼全是丝,要么茎杆似竹子似的一节又一节,顶端挂个青菜头头。 沈青打算薅光青菜,把地整一整,就播撒萝卜种。 他抬头望天,太阳已偏向西边,散发出来的光线柔和不刺眼,意味着大地不再温热了,适合播种了。 沈青弯腰蹲下,两手同时开工,薅光菜畦内的青菜,还把菜抱到竹棚,喂给鸡兔吃。 养了几个月,毛茸茸的小鸡崽,蜕变成圆鼓鼓的小肥鸡,胖到不剪翅羽,也不用担心它们会越狱,白兔们也胖乎乎的,蹦跳走动时,其肚子上的肉会一颤一颤的。 沈青深感自己有‘养猪’的天赋,他到仓库取回一把抓钩,着手深翻菜畦。 他手臂施劲力道很重,抓钩每一次落下,铁叉都会深深嵌进地里。 以铁头为支点,微微上抬手柄,便能翘松一大块泥巴。 向内一拉,大土块就被迫翻了个面,倾斜铁头敲碎土块。 他就再次挥动抓钩,去深翻下一块泥土。 小狸溜进菜园,时而挖坑泄水,时而细嗅透过篱笆缝隙钻进园内的蔷薇,时而瞅瞅不停挥动抓钩的主人。 菜畦面积不大,外加沈青手上动作很快,是以没用多久,他就深翻完一块菜畦。 接着,他回前院走到紫藤萝棚架下,旧床上头笸箩内,晾晒着或绿、或褐的种子。 清早时,他就将那堆枯草放到了麻袋上,大力反复揉捻,揉到枯草上没了种子为止。 将种子一股脑倒进簸箕内,双手握住簸箕的两边,运匀了力气上下左右来回颠簸它,从而扬掉细糠和碎叶。 还将种子泡进水里4个小时,激发胚芽的活性,捞出装进笸箩,放到阴凉处晒干。 沈青端走笸箩,将种子倒进盆里,还往盆里加了一些沙样的干土,并把两者混合搅拌均匀。 萝卜种太小了,直接撒在地上的话,出苗会不齐整,这边稠那边稀,拌点土再撒,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沈青又压了一桶水,便带着水、种子、犁耙、舀子,回到了菜园。 他一手捏盆,一手抓起一把把混有泥土的种子,播撒至菜畦内。 再手握犁耙,浅翻土壤,将种子翻进地里,末了,舀水泼洒菜畦,洒水量不多,洒到浅层土壤微微湿润就行。 忙完收拾好东西,要出菜园时,呜汪,前院突然传来急促的犬吠声,吠了几下就没音了。 有人路过? 沈青扭过头,视线掠过篱笆,看向了土路,没瞅见行人呐。 他出了菜园,回到前院,发现家里来了两位客人。 一个,约摸二十七八岁,相貌敦厚,是罗坝村包了数亩枣林的罗福。 一个,面生,没见过此人,约摸三十来岁,体格健壮,生着一张国字脸。 二人身旁各停一辆二八大杠,其中一辆的车后座,绑有两个鼓鼓的麻袋。 咚--- 罗福卸下麻袋,拎到沈青跟前,解开系口绳结,露出袋内青红相间的大长枣,油润饱满,个顶个的大。 “沈青,当初治枣林,我兜里没几个籽,给了你一张自行车券,还欠你12块4毛的治树费,约定好用果子抵。 这不枣子熟了嘛,我忙里抽空,来给你送枣子。 枣子地头价1毛8一斤,两个麻袋一共装了80斤的枣,你称一下。” 沈青抓起一颗大枣,在衣服上擦了擦,便张嘴咬了一口。脆甜,非常甜,甜度直逼荔枝,汁水丰盈,皮薄不拉嗓子。 咔嚓--- 啃咬到枣核旁时,那儿的果肉仍甜如蜜糖。 沈青手伸进麻袋内,往深处扒拉几下,见到的枣子皆油润饱满,个头还大。 “不用称了,你,我还信不过嘛,不过...12.4÷0.18≈69,你咋多送了11斤?还有枣子又大又甜,一点癞巴都没有,是专门挑出来的精品货吗?” “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可不得多送点,这个...不是精品货,从枣林里敲打下来的果子,都长这样的。” “我作证。”国字脸点头附和,“罗福家的枣子,闭眼随手一抓,都是又大又甜的,想抓到有虫眼、有癞巴的,难得狠啊。如今枣林地头人来人往的,收购价更是一天一个价,从最初的1毛9涨到了2毛9呢。” 沈青惊讶的挑了挑眉,镇上的天蓬街,鲜枣1毛5一斤,干枣2毛8一斤,罗福鲜枣的地头价,竟然干翻了市面上干枣的零售价。 第182章:罗福的惊险 罗福咧嘴一笑,眼里充满了感激。 “沈青,多亏你找到了枣林发蔫的病因,还治好了它,不然啊,枣树全死光,我裤衩子都会赔没了。 说来也是惊险,因火碱那档子事,我那果林的枣子,要比别家晚上市十天半个月。 中秋节的那场雨,一下就是五天,你是果卉一行的能人,应该也知道果子成熟期,最忌遇到雨天了。 唉,雨水一多,果子就不甜了,还会开裂。 天一放晴,我就拎着家伙事去了枣林,果子膨大了点,却没有开裂,敲下几颗尝尝,脆脆的,甜甜的,好吃的很啊。 我等不及地被晒干了,敲了一麻袋枣子,用自行车载着它,去找认识的收购商们。 他们一听是雨后才敲下的果子,摇头表示不收,还摆手让我回去。 我没走,反而撑开麻袋,让其瞧瞧袋内的果子,他们瞧见袋内果子又大又饱满,态度立马转变了,尝了后还报出了高价。 我既没答应,也没有拒绝,就说我一个人做不了主,要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 实际上,我出了门,就去旁的收购商那儿推销了,经过一番比价,我和一报价1毛8的收购商,签下三千斤的合同。 第二天,我花钱雇了同村的人,到枣林里收枣,有的抻晒布,有的敲竹竿,有的拾落在地上的枣子,收了三千斤枣子,叫收购商拉走了。 枣子销量似乎不赖,那人又给我介绍了几个收购商,价钱还和原来一样,1毛9一斤。 一来二去,大甜枣名声渐渐打出去了,我都不用往外跑,收购商主动来罗坝村谈生意。 谁出价高,我就优先跟谁合作,就这样...嘿嘿,地头价越来越高了。 沈青,枣子吃不及的话,拿到太阳底下晒成枣干,冬天和红薯一块熬成粥,可甜了。” 沈青勾唇一笑。 罗福能成功,一是枣子品质够硬,二是自己本身有魄力,敢于拉下脸上门推销,别人提出合作意向,他也沉得住气,价比多家,才敲定了生意。 “熬粥...小圆枣适合熬粥,大长枣晒干后,适合倒进无油无水的铁锅,炒至表皮泛黑,沸水冲泡当茶品饮用,补气又不上火。” 红枣干,养血益气、疏肝解郁,是滋补的佳品,但又有着增湿、燥火的缺点,而经铁锅炮制一番,恰巧能去缺保优。 “瞧瞧~” 罗福竖起了大拇指。 “不亏是果卉一行的行家,普通人只关注干枣甜不甜,有没有发霉,哪里晓得适不适合熬粥,上不上火呐。 我原想着把卖剩下的枣子,晒成枣干,冬天拉到集市上去卖,过一遍铁锅,卖价应该能再高点。不过照现在的趋势,压根剩不了几袋枣子。 李川,你来找他,算是找对人喽。” 李川? 沈青抬眸看向国字脸,罗福忙为二人做介绍。 “李川,这位是沈青,之前我承包的枣树生了重病,就是他给治好的。” “沈青,这位是李川,营口镇人,他承包了十亩的秋蜜桃,出了大乱子,想请你过去看看。” 秋蜜桃? 沈青挑了挑眉,那可是近几年新兴的秋桃品种。 “咱们甭在外头站着了,进屋喝茶慢慢谈。” 随后,三人进屋坐下,沈青还拎起茶壶,倒了三碗甘草水。 李川端起碗饮了一口,茶水甘甜,稍微带一点苦味,咽下后嗓子没那么干了。 “沈青,我要早知道有你这号人,早上一个月或二十来天找你,我那五亩地的桃子,也不至于全白瞎,一分钱也没捞回来。” 沈青疑惑皱眉,那片桃林,在罗福口中是十亩,在李川口中是五亩,他可不认为二人中有谁记错了数字。 “这么说...还有五亩桃林没白瞎哦?” “嗯!” 李川点了点头。 “南边的五亩地,栽得是晚熟品种的秋蜜桃,要再过二十来天,才会成熟,可...我掰开一点果子看了,和北边五亩地的桃子一样,果肉发黑,由果核向果皮蔓延着发黑。” 沈青抚摸桌沿沉思着,水果的果肉发黑,一般是接触空气氧化了,或者被细菌、虫子的排泄物污染了。 他正欲发问,李川却率先开口了。 “我也曾找人来看过,说什么水肥过剩,造成果核不变、果肉极速膨大,令肉核分离,再加上 桃子上有虫洞,空气透过虫眼,窜进肉核分离区,致使桃子由内向外氧化变质。 娘的,纯粹是忽悠人,我家桃子果皮上没虫眼,果肉内没虫子。即便有,总不可能四亩地的桃子,无一幸免,全被虫子蛀了吧?” 李川越想越气,胸口窜起一团火,那几批人,小嘴叭叭能说,没点子真本事,治不好树却还有脸伸手要钱,不给就盘腿坐下哭丧。 他喝尽碗中的甘草水,才浇灭了那一团火。 沈青:“除果肉发黑外,桃林还有别的病症吗?” “有。我家的桃子,在桃原有口感的基础上,多了一股子极浓的苦味,苦到难以下咽,别说人了,狗都不吃,压根没人收购。 为了挽回点损失,我原想着削皮去核做成罐头卖,结果加再多的糖,汤也是苦的。 嘚,没路可走了,只好把桃全摘下堆去沤肥。那个...你明天啥时候有空,跟我去桃林看看?” “下午吧。我明天上午要去一趟城里,你家住在哪?” “在营口镇的李黄庄。 你沿着太任路往西走,过了两个镇集再走二里地,瞧见两株合欢树,往南拐个一里路,就到李黄庄了。 我家就在第一排,屋后栽满碗口粗的香椿,很好认的。” “行,我记下了,明天下午就过去。” 嘎吱--- 事情谈妥了,罗福站起身,板凳被他腿肚撞得向后退,发出嘎吱的响声。 “沈青,你先忙,我得回村里了,枣子过秤时,我得在一旁把把关。” 李川也站了起来,“我也不打扰了,明天见。” 罗福和李川骑车离开了,沈青则打算给相熟的村户,分一点枣子,他寻一水桶大的背篓,倒满青红相间的枣儿,就锁门拎筒往外走。 第183章:某猫心碎了 青红相间的大长枣,得到一众人的夸赞。 豆子爷说活了那么久,还从没有吃过这么甜的大枣,豆子奶脾胃不好,打算把鲜枣蒸熟了再吃。 张临不在家,王霞搂紧笸箩,称要把枣子留给小美吃,她深深为自己曾动过领养男娃念头,而感到愧疚,暗暗发誓绝不会再让女儿受委屈。 狗蛋把吸铁石装进包里,抓了两大把石头,坐在门口啃。 …… 李广田惊得张大了嘴巴。 前两天队里开大会,讨论‘村村通电’一事,会议结束后,他跟几个好友,去其中最富那人家里吃饭。 饭桌上有一盘大枣,个头、色泽、口感,和沈青送来的一模一样。 李广田当时寻问了枣价,好友称和摊贩是熟人,给了个优惠价3毛9一斤,要是普通人去买,这个价绝对拿不来。 李广田问沈青从哪里弄来的大长枣,沈青称跟枣林园主认识,人给他送了一袋枣子,李广田笑着感慨年轻人多交友就是好呐。 当背篓见了底,沈青往回折返。 至于舅舅许保康那儿,由沈小花明天上学时,捎带一些过去。 家里多了几十斤的枣子,最开心的莫过于沈小花了,她一个人就旋了一碗枣子。 …… 翌日,清晨。 沈青醒来走到窗边,那六盆留种春兰的果子,有四盆似香蒲一般炸开了,被炸飞的毛灰样种子,全落进了纸斗内。 他贴着斗底剪断花杆,再将斗纸叠成三角形,粘一圈胶带固定,写上春兰的品种,收进了木匣子内。 又绕着其余春兰走了一圈,竟发现育苗皿内冒出了几十株绿芽,猜测是土壤内菌群茂盛,才让种子比预计时间早一周发芽了。 不过繁茂的绿芽丛内,竟突兀有个金桔大小的空地,他凑近一看,空地的土壤上有个浅陷的梅花印,印子里还有三株倒伏的绿芽。 “小狸~” 沈青扭头看向木床,小狸正悠闲舔着爪子,但那微旋的耳尖,暴露了它的心虚。 不给点教训,下次它还敢。 “你踩倒三株绿芽,罚你三天不可以吃虾干。” 噼啪--- 某猫的心碎了,它溜到枕头边,假装伸懒腰,实则狂抓枕头泄愤。 沈青没搭理小猫,他凝视着育苗皿,暗暗驱动体内的异能,只几息的工夫,绿芽冒出三片真叶,还抽长至3厘米高。 待绿芽不再摇晃,沈青收回了异能。 被‘绿芽火速生长’一幕惊呆了的小狸,喵呜冲到跟前来,抬爪覆在原梅花印的上方,扭头渴望的盯着主人。 喵呜--- (不是故意踩的,绿芽又活了,取消惩罚呗) 沈青没心软,并弹了它一记脑瓜崩。 “绿芽...是被我弄支棱起来的,与你有毛关系?听着,往后不许再搞破坏了。” 说完,转身出了屋,徒留一只气呼呼的小猫。 他洗漱一番,舀了一碗面粉,烙了几张大饼,又红烧了一大盘茄子。 饭罢,沈小花斜背上书包,拎着一布袋枣子,往许家寨方向走去。 沈青拿着两个背篓、六个圆箅,进了东厢房,装了二十来盆春兰,又借住一根铁棍,将背篓固定在车后座的两侧。 随后,锁门,推车往外走。 …… 骑行在煤渣路上,风呼呼的吹,吹得人头发、短袖、裤腿往后飞。 沈青感觉有点凉,看来下次再去城里,得套个薄外套了。 良久,阳光褪去橘黄的滤镜,车轮下的路,由‘柏油路’变成了‘泥巴路’,黑乎乎的土丘,也一个个向后退。 离野集还有200米远时,沈青瞧见一女子,在出入口左右徘徊着。 白衬衫,牛仔裤,杏眼桃腮,是那个哑巴---朱大阳的新对象 女子瞧见沈青,兴奋的直挥手,接着手腕向下弯,手向内滑,示意对方到她那里去。 沈青放缓蹬速,骑到女子身旁时,轻轻跳下车。 “你找我有什么事?” 女子指指沈青,又指指自己,手腕向下腕,食指和中指交替一前一后摆动着。 “你想让我跟着你走?” 女子点了点头。 “那行,前面带路吧。” 女子领着沈青略过一个个摊子,来到占地 20平方米的大摊前,摊主朱大阳正背对着二人,和一顾客讨价还价着。 “老板,55行不行?行我就要,不行我走人呐。” “少于60不卖,春兰...哪怕是次等的贺神梅,最低价也是60。按你报的价格卖,可就破了市场的规矩,往后甭想在野集混喽。” “老板,一盆花而已,哪有那么大的影响?我是真心想要,不然也不会跟你掰扯那么久。55卖我呗,悄咪咪的,不叫旁人发现。” “啧,野集人来人往的,上哪整得了悄咪咪,这样...你刚来的时候,眼珠一直瞟牡丹花。你掏60买下贺神梅,我再送你一盆牡丹。不同意那我也没折了。” 一阵沉默之后,顾客咬牙开口了,“60就60,包起来吧。” 朱大阳转过身,欲取桶装春兰,瞧见沈青后,惊呼道:“大兄弟,你可算是来了。” 沈青:“你先忙手头上的事,待会儿再叙旧。” “行~”朱大阳火速包好两盆花,收钱递货,目送顾客离开,“沈青,你再不来,我可就要去找季雪,问你家在哪了。” “是有啥重要的事情要找我?” “嗐~” 朱大阳咂了一下嘴。 “牛大强,就是那个戴金表的大客户,前几天又来野集逛了好几圈,专门来找红心荷。 我摊上有几盆,他嫌太白了,说要花儿全粉的、变种的红心荷。 我摇头称卖了那么多年的花,从未见过变种的红心荷。牛大强不屑撇嘴,说昨天刚买了两盆变种的,还描述了摊贩的外貌。 我听着像是在说你,便描述起你的车子、背篓、花盆,他疯狂点头,说对,就是那样。 信息对上号了,他给了我5块钱的传话费,瞧见你啊,就让你去益民菜市场北口寻他。” 朱大阳紧张环顾一下四周,压低声音道:“你那真有变种红心荷?” 第一波春兰拢共有五株变种的,其中,两株卖给了牛大强,一株留种了,还剩下两株。 第184章:梨子打人了 “别啊~” 朱大阳皱了皱眉头。 “甭等了,你现在就去,做生意啊,啥承诺都不顶用,钱落进口袋里才算把单做成了。 牛大强花衬衫、黑裤子、大金表,多显眼啊,一连两天都在野集转悠,点名要喜庆的、变种的花。 我估计他不止跟我一个人说过,他会在菜市场等人来。保不齐一些花贩为了赚钱,整点假的变种兰花,跑到菜市场推销。 牛大强买多了,再看不上你的,那可咋整?” 沈青垂眸沉思。 弄虚作假,真当牛大强的内核,和他外表一样---人傻钱多呐? 不过,朱大阳有一句话说对了,钱落进口袋里了,交易才算成功。 “行,我先过去看看。” 沈青揭开篓上的盖布,拿出一鼓囊囊的小布袋,递了过去。 “这是我朋友家果园结的枣子,给你拿点尝尝鲜。哦,对了,益民菜市场怎么走?” 朱大阳接过布袋,“县医院,你知道在哪吧?” “知道。” 头一次进城卖人参,沈青就曾路过县医院,记得是在广益堂中药铺的斜对面。 “那就简单了,你沿着县医院门口的路,向东走个三里地,路南边就是益民菜市场,门头是铜的,非常好认。” “好~” 沈青推车要走,朱大阳却拦住了他。 “那个...变种的花,能拿出来让我看看嘛?不瞅瞅它到底长什么样的话,我晚上连觉都睡不着。” “成。” 沈青掀开盖布,抱出一盆兰花。 在阳光的照耀下,粉色浓到发红的花儿,透着一股妖而不媚的高贵感。 朱大阳惊得呆愣住了,久久才回过神来。 “太...美了,若是几朵凑成一簇,会比大红牡丹还要艳,快...快走吧,再待下去,我会忍不住掏钱买的。” 女子走上前,指了指对象的脑袋,又在空中画了几个圈,末了两手一摊,表示她也很无奈。 沈青勾唇一笑,觉得两人还挺配,打了一声招呼,就推车往外走。 “唉---”朱大阳摇头叹气,“我卖了那么久的春兰,咋就没碰到变种的呢?” 女子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忽的,一老者来摊前挑选松柏盆栽,朱大阳瞬间满血复活,热情上前介绍。 另一边,沈青骑上柏油路,他双腿蹬得飞快,骑了不到二十分钟,就瞧见朱大阳口中的益民菜市场了。 菜市场是南北向的,宽约6米,两侧各摆一长溜摊子,门头是个弧形的栅栏,焊着‘益民’鎏金大字。 沈青跳下车,正欲往里走,却瞧见一鼻青眼肿的青年,抱着一盆盖了黑布的花,慌张冲出菜市场,骑上一辆三轮跑没影了。 沈青没把此事放在心上,他推车进了菜市场,边走边闲逛。 这儿果蔬丰富,隔几个摊子,就能瞧见一家卖鱼、卖肉的,甚至还卖熟食,如糕点、卤菜、包子、烤鸭等。 须臾,沈青于路东一家梨摊前,看见了牛大强。 牛大强背对着他,双手伸进水盆搓洗,嘴里嘟囔着:“奶奶的,第六个了。” 沈青凑上前,“什么第六个?” 牛大强闻声扭过头来,瞧见沈青后,面露惊喜。 “呀,小伙,可算是又碰着面了。 第六个...指第六个抱来染色春兰,吹嘘是变种,央我花88块买下的小贩。 我若连这点小把戏都看不出来的话,趁早跳河自尽喂鲈鱼去。 嗐,我刚把‘第六个’揍了一顿。欸,对了,你那还有变种的红心荷吗?” “有~” 沈青大胆猜测一下,刚才看见的慌张青年,就是第六个小贩。 他余光扫向梨摊。 梨子码放的很整齐,像个底座很大,却又不咋高的宝塔。 梨子是浅棕色的,像苹果一样圆鼓鼓的,正前方立着一纸牌,写着:大梨8分一斤。 “你不跑船运,咋来这儿卖丰水梨了?” 牛大强愣了一下,眼里划过一道精光。 “对,是丰水梨。 我家菜园栽了五株梨树,拢共结了500来斤梨子,自家吃不完,我爸喊我在轮船再次南下前,把梨拉到市场上去卖。 丰水梨可是梨界的扛把子,汁多蜜甜,还没有渣子,来,尝尝看。” 一般来说,梨的果肉内都或多或少长有一些硬渣子,其由木质化的次细胞壁组成,嚼着像是在吃沙子,很影响梨子的口感。 牛大强挑了一颗好梨,用刀切了一厚瓣,递给了沈青。 果皮浅棕,果肉雪白,溢出来的汁水,凝结成半透明的水滴,要掉不掉挂在瓣沿上,诱惑人...咬一口含住它。 “吃啊,可甜了~” 在牛大强期待的目光下,沈青随手将梨递给一因眼馋而驻足的路人。 咔嚓--- 路人咬了很大一口梨肉,下一秒,摊前上演‘梨子打人’灵异事件。 路人五官扭到一块,呸呸吐出梨肉,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急得直跳脚。 没过一会儿,路人就缓过劲了,留下一句‘难吃死了,白送都没人要’,愤愤地离开了。 “哈哈~” 坑到人,牛大强笑得前俯后仰,复又意识到没坑住想坑的人,就收敛起了笑容。 他抄起家伙事,将路上的梨块扫进垃圾桶内。 菜市场制度严苛,垃圾各家管各摊,丢到路上被人发现的话,可是会被罚款的。 “你咋瞧出梨块有猫腻的?” “喏~” 沈青朝斜对面的梨摊扬了扬下巴。 “那家梨...品相没你的好,价钱比你的贵,9分钱一斤,却已销了三分之一的货。 你这...码得整整齐齐,是没人买,你太无聊了,码梨子来打发时间吧。” “还真被你猜着了,码着玩玩。” 牛大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大概四年前,我爸心血来潮,买了五株梨苗,栽到了菜地里,精细养护着。 去年就开花挂果了,一株只结了十来颗,还个顶个的酸,我爸说初生果都是难吃得很,明年就好了。 然而,今年结了几百斤,又酸又硬,累牙得很,吃一颗梨子,牙就酸软到连汤面条都嚼不动。 问了懂行的人,人说我爸被苗贩子骗了,不是丰水梨,而是北边劳什子的软儿梨。 啧,硬得跟砖头似的,哪里软了? 听说本地人叫它柴疙瘩,不吃鲜梨,摘下先储存起来。 等到了冬天,把梨埋进雪里冻成冰疙瘩,再放到灶膛旁慢慢化开,如此反复几下,软儿梨的皮就变成了褐色,果肉稀巴烂,但却和蜜一样甜。 吃法也很奇特,咬破皮,嗦里面的汁水喝。” 第185章:罗衡的苦恼 沈青听着‘冻冰-化开-反复-嗦汁’的吃法,感觉挺像在说东北的冻梨,只不过受纬度影响,软儿梨在杏香镇,8月底就成熟了,可没折把鲜梨储存到下雪天。 牛大强眼睛一亮,“欸,对了,你那还有几株变种的红心荷?” “只剩两盆了,价钱还是88块一盆,你要吗?” “只剩两盆了?”牛大强惊呼,接着眸光暗闪,“能看看品相吗?花色好看的话,我当场掏钱,晚上给我老丈人送去。” “能看。” 沈青揭开盖布,抱出两盆春兰,叶绿花红,又高贵又喜庆。 牛大强观察一番,“品相不赖,成,我买了。” 牛大强掏出钱包,数了176块钱,还没递过去,北边突然传来呼喊声。 “等一下。” 牛大强面色一紧,坏了,连襟罗衡来抢兰花了,他忙把钱塞进沈青手里,还抱起那两盆花。 钱货两讫,妹夫再怎么折腾,也抢不走兰花了。 沈青验清数额、真伪后,把钱收进兜里。 这时,罗衡已跑到了摊子前,他长相白净,戴着一副眼镜,文绉绉的。 罗衡掌心压着膝盖大喘粗气,眼睛却一直上抬盯着牛大强手里的花。 “喔,真漂亮,跟挂历上的印花似的,淑月铁定喜欢。” 牛大强把花收起来,嘚瑟道:“淑月喜不喜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两盆花归我了。” 牛大强不是小气的人,可给老丈人打包票了,说会送他两盆花了。 须臾,罗衡不再大喘气,还闻到一旁二八大杠的背篓内,飘出一缕缕幽兰香味,“你是...卖花贩子?” “嗯!” “那感情好~”罗衡从兜里数出88块钱,“给我也来一盆,和大强那盆一模一样的。” 沈青没有接钱,还给了对方重棒一击,“变种的卖完了,想买的话,得等---” 沈青心里计算着,第一波春兰,8月初种下,8月10号发芽,8月20才拿到集上卖。 “最快的话,也要等个二十来天。” 罗衡瞬间颓了。 “二十来天? 你知道我这几天,是咋过得吗? 自从淑兰(牛大强媳妇)在人场里显摆了变种红心荷。淑月吵着要一盆一模一样的。” 我到野集逛了一圈,没碰见想买的花,就去找牛大强要门道。 他让我等着,说花贩来菜市场找他时,他会通知我过来买花。 这几天淑月闹得我耳膜疼,再等个二十天,耳朵非聋了不可。” 罗衡倚着摊子,垂头丧气。 他随手抓起一个梨子,狠咬一大口,下一秒,五官乱飞,眉毛乱拧眼珠上翻,还呲牙咧嘴的,不过...精气神比刚才好多了。 沈青不厚道的笑了笑,“哄人,并非只有满足其要求这一个法子。牛大强买变种的花,图的就是一个喜庆。 你媳妇平常爱大红大紫喜庆的东西吗? 若不喜欢,你买了变种的回去,等她过了新鲜劲,花要么你养,要么让它落灰。 倒不如投其所好,买她喜欢的花,再说些漂亮话,把人哄高兴了,你的耳朵就不用遭罪了。” “咦~”罗衡眼睛猛然一亮,“这法子好,淑月喜欢圆乎乎、淡雅的东西,小伙,你那有符合这两特征的花吗?” “我找找看。”沈青在篓内翻找一通,抱出一盆苗株矮小、花儿圆润的红心荷,“这盆咋样?” “好看,粉白粉白的,像一朵圆莲花,又像一只胖小鸟,多少钱?” “65块。” 罗衡皱起眉头,“能再低点吗?” “嗯...60,这是底价,不能再低了。你尽快拿主意,我赶着去野集呢。” 罗衡摩挲着一个梨子,内心纠结得不行。 罗家比不上牛家,夫妻俩拿的都是死工资。 罗衡在初中教语文,淑月在百货商场当售货员,两人加起来一个月能拿50多块钱。 冷不丁要掏60块,能不纠结犹豫吗? 至于...刚才爽快掏88要买变种,那是因为前几天就做好决定要买了。 牛大强见状打趣道:“啧,这么好看的花,你还犹豫个啥,你不要我要。” 说完,火速掏出蓝皮包,罗衡忙拦住他。 “瞎起哄,谁说我不要了?” 罗衡付了60块,听了一遍红心荷养护要点后,便抱着花离开了。 沈青盖好篓布,凑近梨摊,东摸摸,西看看。 “不是说,要赶着去野集吗?” “哦,我好奇这梨啥味道,再切一片呗,我尝尝,要薄一点的。” 破梨子,有啥好尝的? 牛大强虽然不解,但还是切了一薄到透光的梨片,递了过去。 沈青咬了几口,又酸又硬,渣子还多,梨味却很浓。 “给我称50斤梨子。” “50斤?”牛大强惊得睁大眼睛,“嗐,甭因我帮你拿下罗衡的单子,就发善心帮我消掉梨子。我试过把梨切成块,喂给鸡鸭吃,结果...宁远啄泥巴,也不吃梨块。” 沈青摇了摇头,“没乱发善心,我是真想买梨子。软儿梨缺点多,但也有一个优点---梨味浓。 我打算整点回去熬梨膏,这年头,熬梨膏的人挺多的,你在纸牌上添一句:熬梨膏专用梨。 这样做指定能打开销路。 你想啊,梨膏是梨汁的精华,梨子是硬是软、有渣无渣,都没有关系,能熬出梨汁就成。 而且,软儿梨没有苦、辣的异味,熬时多加点冰糖,就能中和它本身的酸度,却又能保留浓厚的梨味,可不就是熬梨膏专用梨嘛。” 啪--- 牛大强激动的直拍掌,“妙啊~” 他抄起笔,在纸牌上写下‘熬梨膏专用梨’大字,并描黑加粗,接着,称了两袋25斤重的梨子,递了过去。 沈青付完钱,接过两袋梨子,袋口绑到一块,挂到车的横杠上,便推车走出菜市场。 途中,曾停下称了些黄栀子和土冰糖。 土冰糖,别名黄冰糖。 以蔗糖为原料,经加水溶解、除杂、清汁、蒸发、浓缩、吊棉线工艺制成,性平,有和胃润肺之效。 梨摊前,一老妪停下了脚步,你一句我一句交谈后,买了5斤软儿梨,牛大强乐得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也对,早点卖完梨子,就能早点跟老爸交差,轮船南下前的日子,就能随他自己的心意,潇洒快活的去过了。 第186章:一串红花蜜 另一边,沈青骑着自行车,沿原路返回到野集,寻一空位置摆摊卖货。 似乎受牛大强影响,春兰界掀起了喜庆风,是以每隔一小会儿,就有人在沈青摊前驻足,但大部分都是纯凑热闹的。 临近晌午时,沈青满打满算,在野集卖出四盆花,念及下午还有正事要干,便收摊回了家。 午饭,是凉面条+蒜瓣,简单、好吃、还清爽。 吃饱歇了一会,他翻出了打气筒。 出气口卡死自行车的气芯,脚踩铁圈固定气筒,双手握住柄端,一上一下的抬压,给车胎打九成足的气。 车胎内的气,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 太多,车胎弹性足,碾过一小树枝,车座都能颠你一下。 太少,车胎阻力大,哪怕骑行在柏油路上,都有种车后座绑一弹力绳、向后拉车子的错觉。 因而,打8-9成足的气为好,骑起来既不太颠簸,也没啥子阻力感。 打完气,沈青又收拾几样工具,装在了藤篮内,便锁门推车出了院子。 …… 李黄庄,比沈青想象中的还要远。 也对,途中需穿过两个镇集的地方,能会不远吗? 营口镇的镇集面貌,和杏香镇差不太多,路两旁皆建有一长排1~2层高的房屋,还大都开门做着生意,饺子、面条、成衣、种子店等,基本满足了村户的日常需求。 值得一提的是,路过一家小诊所时,沈青听到店内有滋滋的电钻声,出于好奇他停了下来,透过大开的木门向里望去。 店内,一男孩坐在带靠背的椅子上,脑袋往后仰着,一穿灰白长褂的老头,抬着一把酷似电钻的工具,在钻...男孩的鼻孔? 小男孩攥椅子的手抖成了筛子,眼泪汪汪的,却不敢放声大哭。 一旁流鼻涕的小女孩,似乎被这一幕吓到了,扯着嗓子哭。 一老妪搂紧小女孩,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安慰。 沈青瞥了一眼门头,‘祥安诊所’旁,还刻着一行小字:专治蛇盘腰、鼻窒、癔症 蛇盘腰,即带状疱疹,感染病毒后,皮肤出现簇集性水疱,疼得让人想把那块肉割掉。 鼻窒,即鼻炎,分急性和慢性,急性还好,慢性拖拖拉拉折磨人。 癔症,精神疾病,表现为胡言乱语、运动障碍等。 俗话说,不管黑猫白猫,能捉老鼠的就是好猫。 同理,甭管大夫治病法子有多离谱,只要能治愈人的病痛,那就是好大夫。 沈青挎上自行车,又向前骑了二里多地,才于路南,瞧见李川口中的两株合欢树。 那两棵树,高约十米,粗如人的大腿根,树冠丰满。 叶子为羽状复叶,酷似含羞草,就连习性也有一点相似。 含羞草被人触碰,便会收敛叶子,合欢树的叶子,是白天舒展,夜晚收敛。 合欢树的花儿,由一条条粉白的绒丝组成,从远处看像一把把毛茸茸的小扇子。 时值八月底,合欢树早已过了花期,郁郁葱葱的枝丫上,不见粉绒花儿的身影,地上却布满褐色的枯花。 煤渣路两旁,各有一东西向的长水沟。 两树中间有一南北向的土路,路头将水沟分成了两半,接上了煤渣路。 不过路头底部,安有水缸粗的水泥罐,可供流水通过。 沟边长满了一种开红花的植物, 茎杆呈钝四棱柱形,叶子呈三角状卵形,花儿艳红,还像芝麻一样,一节一节往上攀。 此花名叫一串红,别名象牙红、墙下红,夏秋季节开花,能一直开到霜降,汁蜜可以食用。 簌--- 沈青停车揪下一朵红花,花尾有一小孔,含住小孔轻轻一嗦。 吸进嘴里的黏物,口感类似于沾了花粉、馥香的浓稠蜂蜜。 别说,还挺好喝的。 沈青又揪下一朵朵红花,含住花尾猛嗦,吸到口中呼出来的气体,都带一股花香后,他才停住了手。 向南望去,是错落有致的低矮房屋,和繁茂葱郁的大树,偶尔还会传出一两声狗叫。 沈青挎上车,向不远处村庄骑去。 须臾,离第一排房屋,还剩一百米远时,沈青闻到一缕臭味。 味道不浓,像极了一小碗臭鸡蛋液,加一桶水稀释后,泼洒到了路面 上。 骑到第一排房屋的屋后时,沈青发现了臭味的源头。 香椿,一种鲜物,因含独特的香气,而倍受人们喜爱。 初春时,村户们会摘下香椿的嫩芽,焯水切碎炒鸡蛋吃,或者撒盐腌成咸菜吃,馒头夹腌香椿,可是一绝。 不过,香椿嫩芽展开、长老后,气味就不浓了,是以臭味的源头不是香椿,而是---臭椿 屋后,除了七八株碗口粗的香椿,还栽了三四株臭椿。 香椿和臭椿外形极为相似,都有着灰色的树皮、羽状的复叶、浓郁的气味,很容易被错认,不过二者之间,还是有一些差距的。 香椿,羽状复叶为偶数,树干表面粗糙,布有剥落性的结疤,果实为蒴果。 臭椿,羽状复叶为奇数,树干表面光滑,无开裂,果实为翅果。 沈青凝视香椿和臭椿之际,前边的院子里,突然跑出一约摸8岁、瘦瘦的小男孩,手里还抓一大黄瓜。 “爸,妈,人来嘞~”小男孩欢快跑上前,笑问:“你是来治桃林的吗?” “没错。” 啪--- 小男孩掰断黄瓜,“喏,分你一半。” 沈青接过黄瓜,大口啃了起多,脆嫩水分足,清爽又解渴。 啃到只剩黄瓜把时,一盘髻妇人,抱一奶娃娃,从院子向这边走来,其身后还跟着李川。 奶娃娃生得粉雕玉啄的,脖子上还戴了个金锁,瞧见沈青后,咿咿呀呀朝他吐泡泡。 沈青做了个鬼脸,奶娃娃受到惊吓,忙把脸埋进妇人臂弯,不到三秒,就又抬起头冲他乐呵呵的笑。 “你呀---”妇人一脸的宠溺,“鬼机灵,路都不会走,就知道看帅哥了,长大了还得了?” 沈青:“是个女娃?” “嗯,5个月大了,闹人得很,幸好有婆婆帮忙带,不然我可就要累惨了。” 小男孩冲到奶娃娃跟前,又是做鬼脸,又是递黄瓜块,还抠人脚趾头,把人搞得...又把脸埋进妇人臂弯了。 “你小子皮又痒痒了?” 第187章:桃林的病根 李家的家境,应当还算殷实。 男孩穿着的确良衣服,女娃佩戴着金锁,即便五亩地的桃子白瞎了,夫妻俩脸上仍挂着幸福、静谧的笑容。 沈青摇了摇头,“不了,来之前我刚给车胎打了气,骑起来一点都不费劲。我不累,治树要紧,先去桃林看看吧。” “那也行,稍等一下,我去取车。” 李川转身回了院子,不一会推车一辆二八大杠,后面还跟着一拎布包的老妪。 老妪举起布包,“川儿,带上吧,不重的。” “妈,我是去治树的,带吃的干什么?” “你体格大,容易饿,包里装了馅饼、鸡蛋、咸菜、水,饿了就吃点垫吧垫吧。” 老妪扭头冲沈青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沈青走上前,“带上吧,又不重,放车篮里就成。不吃,再拿回来,不就行了。” “也对。”李川接过布包,扔进了车篮,“我前面带路,你在后面跟着。” “没问题。” 随后,二人挎上自行车,从村头骑到村尾,向西略过一大片玉米地,又向南拐了二里路,方跳下了车子。 桃林,位于土路的东侧。 向东望去,入目的是一座座小山丘样的烂桃堆。 桃树约有脚踝粗,三四米高,些许桃树的主干,甚至一大半淹没在了烂桃堆里,周遭气味更是蹿冲得不行。 沈青仔细扫了一眼烂桃堆。 啧,桃子不似李川说得那样,完全不能吃嘛,瞧瞧,乱叮的苍蝇和蠕动的驱虫,不就吃得很欢实。 沈青勾唇一笑,有活物,说明桃子没啥毒性。 “李川,你这样子沤肥,人隔几百米远闻到味儿,都会绕道走。” “嗐~” 李川捋了捋后脑勺。 “我原想着挖坑埋了的,可...一株桃树能结200多斤桃子,一亩地栽了50来株桃树。 五亩地啊,拢共约5万斤的桃子,得挖多大的坑,才能装得住它们,而且上哪挖,也是个问题。 倒沟里,怕污染水,弄死沟里的鱼,村里或承包商找我索赔,那可怎么办?想来想去,还是堆在林边最稳妥。” 沈青:“那几亩还未成熟的桃园,和这边挨着吗?” “嗯,挨着的,就在南边。” “那行,到南边看看。” 随后,二人骑车来到‘已摘-未熟’桃林分隔地带。 沈青环视一圈,两片果林情况差不多。 树干粗壮,表面麻麻赖赖,长有一些桃胶,叶子蔫了吧唧,区别在于,一片树上有果子,一片树上没果子。 “走,进去看看。” 沈青解下藤篮,钻进了桃林,李川也紧紧的跟上。 …… 林外天气凉爽,林内却又闷又热,令人喘气不大顺畅,皮肤也黏兮兮的。 沈青摘了几个桃子,用刀切成两半,无一例外,果肉并非粉白色的,而是由黑向白晕染着。 走了四五分钟,二人来到一座由土砖+茅草建成的草屋前。 屋侧有一株柿树,和一株发蔫的栀子。 屋前地面嵌有水管,管口绑着麻袋,应当是个压水井,用时去掉麻袋,安上压水装置就行。 李川:“嗐,为了方便看守桃园,特意盖了个草屋,屋里有木床,屋外有水井,带点蔬菜、挂面、锅碗、炉子啥的,就能常住了。啧,几天没过来,栀子叶都发黄了,再不浇水怕是要枯死了。” 吧嗒--- 李川打开草屋的门锁,从屋内拎出压水装置、水桶、舀子等,走到管口开始忙活。 李川摆弄水井,沈青也没闲着,他动用异能查看桃树的病况。 他就近挑了一株桃树凝神感知,看到桃树根系有一拳头大的绿团,团内布满浅灰色的小点。 就像有人抓了一小把芝麻,往半平方米大的地上一撒。 一般来说,植株病情的严重程度,与灰点数量、灰点颜色、绿流轨迹有关。 灰点越多、灰点颜色越深、绿流轨迹越乱,植株病得也就越重。 沈青往东挪了挪,又凝神察看了几株桃树的病况,和刚才那株一样,绿团内布满了灰点,灰点为浅灰色,绿流轨迹有条不紊,说明病得还不算太严重。 这时,草屋前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嚯,终于 全化开了,浇上几瓢营养水,用不了几小时,栀子就又能支棱起来了。” 沈青循声扭过头,看见李川蹲在水桶前,桶旁有一湿木棍,和一装有白色粉末的袋子。 倏地! 正在被沈青动用异能,察看病况的那株桃树,主干周遭的气息,剧烈波动着,一股脑往东南方挤,似在惧怕西北方的水井...不,是水桶。 那桶水必有问题,但其是不是造成桃肉发黑的根源,还得试一试才能知道。 哗--- 李川贴着栀子根部,浇了三瓢营养水,便拎桶往回走,桶的摇摆幅度不大,应该还剩了不少水。 “李川,这株桃树叶子蔫吧得很,给它也浇一点水吧。” “行~” 李川走上前,舀起一瓢瓢略微泛白的水,浇灌树干旁的土壤。 土壤太干了,吸水的同时,还冒出一些气泡和白沫。 李川浇水时,沈青一直动用异能,紧盯桃树根部的绿团。 当营养水渗透到地下,被桃树的根系吸收了,须臾,他发现绿团内的灰点多了一些,颜色也加深了一丢丢。 破案了,桃肉发黑的根源,就是营养水。 营养水,由营养粉/液+水兑成,而地下水是连通的,真有问题的话,不可能只有桃林遭殃。 那么...问题出在营养粉/液上。 “李川,你那营养水,拿什么配的?” “营养粉啊~”李川拎桶回到井旁,拿起地上装有白色粉末的袋子,“喏,给,就是这个了。” 沈青接过袋子,袋子是透明的,正面印了个绿色的、胖乎乎的大树,背面...啥都没印,性能、用法、配料、注意事项等等一概没有,袋内的粉末,无异味,摸着质感似面粉。 “这玩意,你买了多少?” “买了两大背篓呢。一汤匙的粉,就能兑一桶水,三四年都用不完。” “十亩地的桃树,全被你浇过营养水?” “嗯,每一回浇水,我都从东北一路浇到西南,剩下的一些底子,全倒进灌木丛了。” 第188章:糖包子佐证(二合一) “唉---” 沈青摇头叹气,“李川,第一,桃林里是有虫子,蚂蚱、蚂蚁、螟蛉、蚜虫等,但没爆发蚜虫灾、蚧壳虫灾。 第二,桃树株距合理,林内虽然闷热,土壤却很干,瞧不见蘑菇和霉菌的踪迹,排除菌类感染的可能。 那么十亩桃林全都得病了,大概率是人为因素导致的,你就从未想过营养粉有问题?” “啊?” 李川短暂地愣了一下神,便连忙开口否认。 “不可能,一袋5毛钱呢,摊贩说了这是农业大学新研究的营养粉,我用着也感觉挺不赖的啊。 树,一旦蔫吧了,我就浇一点营养水,不到几个小时,嗐,就又支棱起来了。” “呃---”沈青抽了抽嘴角。 “树蔫吧,那是晒缺水了,你不加营养粉,纯浇水,它也能又支棱起来。还有市面上即便是三无产品,也会在包装袋上印个假信息,你这只印了一棵绿树,比三无产品还要次,啷个可能是农业大学的研究物?” 李川仍是不信。 “不...不能吧,那个摊贩长得老敦厚了,穿着、车子都很干净,人也爽快大方,见我买得多,还送了我几袋呢,怎么可能是骗子?” 骗子的额头上,可不会印‘骗子’二字。 在家庭富裕和睦环境下长大的人,哪哪都好,就是警惕性太差,忒容易相信人了。 沈青环视一圈,视线落在草屋右边的柿树上。 它的树干粗如手腕,高约四米,叶片油亮,其结出来的果子,并非季常果林的磨盘柿,而是椭圆的牛心柿。 牛心柿,因形似牛心而得名,含纤维较少,口感绵软甘甜,要等到10月份才能成熟。 沈青走到柿树前,“李川,这棵树被你浇过营养水吗?” “浇过。它离水井较近,我浇桃树时,顺手也会给它泼几瓢水,怎么了?” 沈青抬头向上望,一簇簇青中泛点黄的柿子,压弯了枝头。 他瞄准一串柿子,屈膝猛地向上一跳,伸直手臂抓住一颗柿子。 咚--- 双脚落地后,他摊开握紧的手,掌心赫然躺着一颗柿子,和两片柿子叶。 李川懵了,“沈青,你这是要干嘛?” 沈青没有搭话,他揪掉柿叶,从藤篮内掏出一把小刀,将柿子切成了两半。 柿子的横截面,有一六角星,那是它的籽,尚未成熟变硬,所以能切得开它。 原本应该是青黄色的果肉,眼下由六角星向果皮,晕染出放射状的黑色区域。 沈青舔了舔,口感除了涩,就是苦了。 沈青举起柿子晃了晃,“熟过头的柿子,芯里是会有一些黑点。可是离牛心柿成熟,还有一个多月呢,果肉不仅发黑,还发苦,这很不正常。” “这---” 李川皱眉走到树下,蹦跳着够了几个柿子,再用刀对半切开。 好家伙,个个都是黑芯的。 他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也许...柿树得病,是被桃树传染的,与营养粉无关呢。” 沈青:“我观察过了,果园里除了桃树,还零星的栽了几株别的,如小圆枣、石榴、秋梨等,有没有哪一株树,从未被你浇过营养水?有的话,带我过去看一看。” “容我想一想。” 李川垂起眸子,一幕幕浇水情景,在他脑海中划过。 离草屋近点的果树,拎着水桶去浇,离得较远的果树,用板车拉着几桶水去浇。 不过,无论离得近离得远,他都是一株挨着一株地浇,绝对没有遗漏。 突然,一只花蚊子落在李川的胳膊上,啪,没‘吸’几口血,就被他一巴掌拍死了。 众所周知,蚊子叮血几秒钟,痒人半小时。 在免疫系统攻击蚊子唾液的作用下,李川的胳膊迅速起了个大包,又红又痒的。 李川伸手去抓,抓着抓着,他猛然想起了一株树,一株因为一靠近,他就浑身起巨痒红疹,而从未被浇过营养水的树。 “西南角~” 李川扭头看向远处,“那儿有一株糖包子树。我对它过敏,一靠近它就浑身起疹子,痒得很,把皮抓烂了还是痒,所以,我没给它浇过水。” 沈青当即拎起藤篮,“走,到西南边看看。” “好~” …… …… 明媚的阳光,投过桃叶缝隙洒落下来,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 二人时而拨开拦路桃叶,时而弯腰穿过桃枝,听着虫鸣,朝西南方走去。 须臾,二人来到那棵糖包子树前。 树的主干不怎么高,分枝却很茂盛蓬大,占地约有两株桃树加起来面积大,掌形的绿叶间,藏着一颗颗梨形的果子。 糖包子,别名无花果,桑科榕属植物,汁液为乳白色,微毒有腐蚀性,身上若长了瘊子,连续抹上一段时间的无花果汁,就能将其去除。 无花果叶子粗糙,背面布有绒毛,和玉米叶一样,很有杀伤力。 沈青从藤篮内掏出一薄外套,火速穿在身上,弯腰钻到分枝的下方,眼睛像雷达来回扫视枝丫上的果子。 无花果比较奇特,一棵树上会出现,这颗果子已成熟,那颗果子却只有指甲盖大的现象。 很快,沈青发现了一颗成熟的果子。 紫皮的,丑橘般大,尾部小孔开裂了,透过小孔,依稀能看见成簇的丝状物。 沈青摘下那颗果子,弯腰挪出繁枝覆盖区域,还用刀把果子切成两半。 横截面类似心形,果肉只有0.3厘米厚,但那些簇状的紫红花蕊,却散发着香甜气息。 手指猛戳果皮,令花蕊疏散开来,仔细瞅了一番,还好,未在花蕊中发现虫子的尸体。 无花果的花儿,是开在果实里面的,果树虽为雌雄同株,果子却有雌雄之分。 雄果的花蕊有花瓣,且是绽开的,雌果的花蕊没有花瓣。 无花果的授粉工作,全靠一种名叫榕小蜂的虫子来完成。 爪上沾有雄果花粉,且已完成交配的雌蜂,受本性使然,会钻进无花果内产卵。 若钻进了雄果,会把卵产在花瓣内,一朵花产一颗卵,产完,精疲力竭而死。 卵孵化后,雄蜂在果实内摸索,寻找血脉至亲的雌蜂交配。 两者交配完。 雄蜂会疯狂攻击无花果尾部小孔,令小孔变大、开裂。 雌蜂则在雄蜂的帮助下,顺利钻出小孔,寻找可供产卵的果子,重现一场轮回。 值得一提得是,绝大部分雄蜂殒命在‘攻击小孔’上面。 若钻进了雌果,它的花蕊没有花瓣,不符合产卵的硬性条件。 花蕊较长,而且多为侧生,空间狭小,雌蜂钻进来后,就甭想再出去,只能活活饿死或闷死在里面。 不过,其身上携带的雄花粉,却助雌果结出了种子。 他奶奶的,也就是说,无论雌果雄果,里面都死过虫子。 而且掰开无花果,若没看见虫子尸体,说明其已溶成水,被果子吸收了,若看见了虫子尸体,就问你膈不膈应吧? 没看见vs看见 沈青果断选择前者,“李川,你能吃果子吗?” 有些人,对无花果的汁液过敏,但吃无花果的果实,却不会出问题。 “能吃是能吃,但吃完心里别扭,老感觉身上有蚂蚁在爬,不用分给我,你自己吃吧。” 沈青咬了一大口尝了尝,绵软甘甜,像是在吃加了橙粒的糖浆,甜到爆炸。 “啧,不愧叫糖包子,就是甜。” 沈青吃得很舒心,李川却很忧伤。 糖包子的果肉不黑不苦,令他不由得怀疑之前的判断。 忽的,沈青敏锐察觉到,无花果树周遭的气息,在向东边涌动,他扭过头去,瞧见一片灌木丛。 沈青孤疑的走上前,仔细搜罗一番,于繁茂的荆棘和杂草中,发现一株不足80厘米高的无花果,其枝丫上竟结了四五个果子。 “李川,你之前说浇桃树剩下的营养水,会倒进灌木丛里,倒得是这一片吗?” “是啊,怎么了?”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沈青避开荆棘,摘了一颗青无花果,返回原处,当着李川的面,用刀切开了它。 轰--- 李川顿感五雷轰顶,劈得全身发麻发僵。 生糖包子,果肉和花蕊为白色或浅粉色,但沈青手中的无花果,花蕊却是黑色的。 事实摆在眼前,李川不得不信害桃林出事的祸源,正是那一袋袋营养粉。 “唉---” 李川气得牙痒痒。 “我咋就信了那人的鬼话呢,说什么只需一丢丢 ,保甜又丰产,结果赔钱不说,还害桃林得了病。前面找的那几波人,啥都没看出来,要不是你,树被整死了,我都不知道病根在哪里,我...我要找那人算账。” “你清楚那人叫啥,现在住哪里?” 一般情况下,骗子不会泄露真名,也不会在一个地方常呆。 李川瞬间蔫了,“我...庙会上买的,他自称老林,住哪...他口音蛮得很,跟含了一颗糖似的,黏黏糊糊,怕是找不着了。” 沈青:“那种人,滑头得很,别纠结过去了,治树要紧,五亩地的桃子,摘下拿出去卖,应该能挽回你不少损失。” “这么说...我家桃子有救了?” 李川激动的两眼放光,要是有的救,岂止是挽回损失,刨除各项成本,还能余点钱。 “嗐,找到病根,治树就容易多了。把营养粉、土壤、枝叶、桃果研究透彻了,再调配治病的药树,少量多次浇灌桃树。桃树根系吸收药水后,会将其传输至植株各个部位,包括果肉发黑的桃子。” “多久能治好?” 李川紧张到喉咙发紧,这五亩地的晚桃,再过二十天就成熟了,要是摘之前不能治好,一切又都白瞎了。 “桃林里有多少株果树?” “约有510株。” 沈青垂眸沉思,按照对时下异能驱使峰值的估算,一天能治45-50株树,取中间值47.5的话,510÷47.5≈10.7。 “11天左右能治好,果园内的桃树,有正常熟和晚熟两个品种,品种不同,药水各项材料的配比,也会有所不同。我先紧着晚熟品种的治,不耽误你摘桃卖钱。” “呼---” 李川长呼一口气,心口悬着的大石头,可算是落下了。 “治之前,先谈谈治疗费吧?” “您报个数。” 给罗福治枣树时,一株收人8分钱。 李黄庄离安宁村太远了,哪怕骑自行车,一来一回也要一个半小时,时间成本上升了,价格自然也要往上提一提。 “我治树按株收费,一株1毛钱,拢共51块钱,先付一成的订金,待桃林痊愈了,再付剩下的钱。” 李川吃惊的挑了挑眉。 51块? 这报价可不低啊,之前来的那几波人,报价多为5~10块,当然,最终都只拿到1~2块的上门诊断费。 贵有贵的好处,一小会儿的时间,人家就顺利找到祸根,而且51块跟损失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李川思虑一番,爽快的掏出5块钱。 “喏,给,你的规矩,罗福和我讲过。 你治树时,不喜欢被人打扰,思绪若被扰乱了,治树进程就会被拉长,你放心,治树期间,我绝不凑过来惹人嫌。 那个,草屋里要不要备点蔬菜、干粮、厨具啥的,饿了能就近吃个热乎饭,或者我每天提着热饭,在前头路口等你。” “不用~” 沈青收下钞票,摇头一笑。 “我又不是全天都待在桃林里,饿了,吃点自带的干粮,垫吧垫吧就成。回草屋吧,研究土壤、枝叶等,可离不开水。” “好嘞~” 走之前,沈青征得李川的同意,又猫进了无花果枝丫下,搜罗一番,摘了六颗紫皮的果子,方一路拨着桃叶,回到了草屋。 他用铲子挖点桃树主干旁的土,敲碎后放到纸上来回摇晃,借住重力和风力,分开细土和颗粒土。 颗粒土,扔掉不用。 细土,倒进汽水瓶内,再灌点水,对着阳光摇晃汽水瓶,并仔细观察浑浊液。 别说,那严谨的动作、专注的神情,看着挺像是那么一回事的。 沈青摆了摆手,让李川先走,李川打了个招呼,便识趣的离开了。 咚--- 沈青放下汽水瓶,悠闲欣赏地上连成一条蠕动细线的蚂蚁群,待李川走远,身影彻底消失在桃树之间,他方开始驱动异能治树。 他凝视着眼前的桃树,感知到其根部绿团遍布着灰点,暗暗驱使体内能量。 霎时,指腹涌出一缕缕蛛丝般的绿流,‘蛛丝’涌进桃树根部的能量团,缓缓向灰点们逼近。 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蛛丝还未碰到灰点,灰点似察觉到某种危险,竟然主动脱离它原本附着的桃树绿流,在绿团中乱窜 第189章:上头的游戏(二合一) 沈青聚精会神,操控一缕缕蛛丝挥击,凡是被他击中的灰点,皆顷刻间炸裂成灰烟消失了。 随着异能的提升,手上射出的蛛丝,对灰点的震慑力也会有所增加,尤其是浅色的灰点。 这不,吓得灰点们乱窜,帮他省了‘剔除’这一步骤,只需操控蛛丝击破灰点就成。 击着击着,沈青产生一种在玩前世古早游戏‘切水果’的错觉。 别说,还挺有乐趣的。 须臾,最后一颗灰点被也击破了,沈青收回了蛛丝。 他额头布满薄汗,精神却很亢奋,‘切水果’游戏玩法简单,挥刀切开乱飞的水果就行,但...不妨碍它上头啊。 很快,桃树周遭产生感激、喜悦的情绪波动,只几息的工夫,这种波动凝聚成丝丝绿流,涌进了他的体内。 沈青内视一圈,桃树反馈回的能量,只有发蔫枣树的三分之二。 也对,桃树个头小,而且,病症只出现在果子上。 簌簌--- 远处传来桃枝摇颤的响动,沈青循声望去,瞧见李川正拨着桃枝,往这边走来。 “李川,怎么又回来了?” “嗐~” 李川走上前,晃了晃手中的布包。 “想着你头回来,应该没带啥干粮,我怕你饿着了,给你送点过来,没耽误你干活吧?” 李川用余光瞥了一眼汽水瓶。 细土沉在了瓶底,水不是很清澈,仍有一丢丢浑浊。 还好,对方还在研究土壤阶段,应该没扰乱到治树的进程。 “没耽误。” 沈青接过布包,李川又寒喧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打开布包,里面装着馅饼、鸡蛋、腌香椿、罐头杯。 他拿起馅饼咬了一口,下一秒,灵魂差点被当场送走。 馅饼...怎么是苦的? 馊了?还是别的什么? 沈青扯开饼皮,查看里头的馅料,碎碎的豆渣,细段的韭菜,透明的粉条,青绿麻赖的...苦瓜? 怪不得,会那么的苦。 噗--- 他拧开杯盖,喝了半杯的水,都压不住嘴里的苦味。 末了,捏了根腌香椿塞嘴里,咸咸的,脆脆的,还越嚼越香。 托腌香椿的福,嘴里的苦味,可算是没了。 沈青将包放到一旁,捡起一土块,在树根旁画了个记号,方继续驱动异能治树。 凝神…涌丝…挥击…波动…反馈… 日渐西移,白云缓飘,林中的人影,亦缓慢挪动着。 起初,沈青动用一次异能,只能治疗一株桃树。 后来,他渐渐成了熟练工,一次能治疗两株桃树。 良久,光线变暗,桃林不再闷热,反而有点凉嗖嗖时,沈青从地上爬了起来,异能驱使已经够到峰值,今日只能到这了。 收拾好东西,走出桃林,挎上二八大杠,骑行在乡间的小路上。 桃林旁边南北走向的路,向北能直通煤渣路,不过,沈青却绕了个远路。 他先向西去了李黄庄,把布包还给人家,又向北摘了些一串红,用对角相系的布帕包着,放到车篮最上面,省得被压烂了。 最后,拐上太任路,向东骑去。 路过镇集时,他停下来,买了些鸡蛋、香辛料、油茶等,自从与豆子合伙干辣片生意,他家香辛料就消耗地特别快。 骑了近一个小时,他才回到了自家的小院。 大黄飞奔上前,它尾巴摇得欢实,哼哼唧唧的,还频频拿身子撞蹭人的小腿。 簌--- 看桃树繁茂的枝叶间,探出一个气鼓鼓的猫头,喵呜叫了一声,似还在为早上的事生气。 哄猫三大诀窍:一吃,二玩,三美。 吃? 早上放过话了,罚它三天不能吃虾干; 玩? 待会儿要熬梨膏,没闲工夫陪它闹腾; 美…… “小狸,瞧,这是什么?” 沈青从帕内捏出一朵红花,晃呀晃,勾引得猫头左右摇摆。 “想不想戴红花?想就下来。” 喵--- 此刻,小狸眼里只有红花,气...早就抛到脑后了。 它一跃而下,跳到主人的肩膀上,还伸爪去抓红花。 沈青先吹掉花粉,再把花塞进猫嘴里,省得小狸被花粉呛到,还放任它‘倒退下树’。 小狸叼着红花,一蹦一跳,钻进了东边的玉米地。 沈青则往院内走,放好东西,休息了一会,便着手熬梨膏。 熬制梨膏,法子超简单,就是有点费时间。 首先! 把梨清洗干净,去核切成薄片,再切成细丝,倒进空水缸内,加些凉白开,并用粗木棍将其捣碎成稀糊糊; 其次! 把稀糊糊倒进大锅内,加姜丝、红枣丝、黄栀子等一同熬煮,需用中火熬个40分钟。 姜丝发汗暖胃,红枣丝养气补血,黄栀子泻火上色,加它们进去,不仅能提升梨膏的成色,还能增加它的药效; 再次! 借助纱布过滤掉渣子,得到一大盆浅红色汤水,重新倒回大锅,加足够量的土冰糖,继续熬煮; 接着! 当土冰糖完全融化,夹出一根根棉线(冰糖自带的),撤掉一半的柴火,中火转小火熬,为防止糊锅,需握着大勺持续搅拌汤汁; 最后! 搅到汤汁发黏,呈现诱人的枣红色,还冒绵密的小气泡时,撤掉剩余的柴火,冷却一小会儿,就能装进陶罐了; 熬梨膏,不能熬得太稠,也不能熬得太稀。 稠了,遇水不好化开,稀了,不耐储存,药效还不够。 50斤的软儿梨,拢共熬出两罐半的梨膏,估摸有个近四斤。 沈青收起陶罐,又清理了一下厨房,便拎盆去了压水井旁。 …… 太阳落到了地平线以下,仅存的一丝晚霞余晖,正在与浅灰色的天空争夺领地。 这时,沈小花拉着小美,跑进了院子。 尽管,半个月前捡的那只喜鹊雏鸟,已经送给小美养了,但是,沈小花仍然很关心那只雏鸟。 这几天,她抽空绣了一条帕子,想让小美带走,给喜鹊当垫子使。 二人一跑进堂屋,就瞧见桌上有一对角相系的帕包,缝隙内露着一朵朵红花。 “一串红?!!”沈小花捂嘴惊呼。 许家寨小学的花园内,也栽了一些一串红,可惜...太抢手了,一开花,就被人揪走吃了。 她喜欢吸一串花,但鲜少能抢在别人之前揪到花。 “哥~” 沈小花扒着门框,朝压水井呼喊。 “桌上的一串红,我和小美可以吃吗?” 哗--- 沈青双手捧起一捧水,洗了洗脸和脖子上的汗。 天气虽然渐凉,可厨房生着明火啊,室温直逼盛夏,尤其是持续搅锅那会儿,热气源源不断往人脸上扑,跟蒸桑拿一样。 “吃吧,原本就是特意给你留的,墙角的藤篮里有糖包子,你俩也拿出来吃吧。” 沈小花闻言,眼睛猛的一亮,小孩子哪有不喜欢吃甜食的? 她冲到藤篮旁,见篮内装了数个紫皮糖包子,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她拿出两个大的,分给小美一个,轻轻把自己那个掰成两半。 成簇的紫色花蕊,裹满了糖浆,泛着诱人的水润亮泽,活似一颗紫宝石。 “哇,好好看。” 不过再好看,也逃不掉被吃的命运,沈小花张嘴咬了一口。 绵密甘甜,好吃到爆,嘴唇沾上的浆液,也舍不得用手擦掉,直接伸舌舔干净。 “小美,你不吃吗?” “吃~” 小美掰开糖包子,下一秒,眉毛拧到了一块,概因花蕊内有一个虫子尸体。 小小的,黑黑的,像一只长了翅膀的蚂蚁。 小美捏掉虫子,张嘴啃花蕊,唇周沾上浆液也不擦,直接用舌头舔。 吃完糖包子,二人开始吸一串红的花蜜。 兴许是有珠玉在前,二人觉得一串红不咋甜了,但花香味很浓。 当桌上的帕包瘪下一半时,小美拿着一条绣有‘小鸟啄虫’的帕子,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沈小花抱着狸猫,狡黠的问道:“哥,透个底呗,你在哪摘了这么多一串红?” 沈青岂会猜不出她的小心思,想弄清一串红的地址,往后时不时过去摘点花吃。 “甭想了,那地方老远了,骑车都得四五十分钟。西边营口镇,有人请我去治树,在人村庄路头 发现的。” 沈小花抿了抿嘴,“一帕包的花,够吃了,嘿嘿,吸掉花蜜剩下的花瓣,还能捣碎染指甲呢。哥,晚上吃啥啊?” 沈青忙了一天,没打算做晚饭,所以之前路过镇集上,才会买了些现成的吃食。 “啃大饼,喝油茶。” 沈青领着小花回了屋,从厨柜内拿出一道道吃食,放到桌子上。 大饼,是发面饼,厚约1.5厘米,大约水缸口,面里掺有葱花,一般是称重卖。 油茶,有点像胡辣汤,但没那么稠,口感也轻点,里面加有花生、豆腐皮、海带丝一类的。 买的是两掺款,就是油茶上方,盖了两勺豆腐脑。 杏香镇虽位于南北交界带,但豆腐脑...都是吃咸口的。 除此之外,还买了一份凉拼,和一份卤鸡爪,自上次竹棚竣工宴,他就发现小花爱吃鸡爪。 这不,沈小花一落座,就拿起一个鸡爪开啃。 沈青则抱来半罐梨膏、两个空碗,往每个碗里舀两勺梨膏,再倒温水化开。 梨膏一遇温水,表面就融化出烟缕状的膏物,沈青拿筷子搅和几下,便将其中一碗,递到沈小花的面前。 沈小花望着碗里红红的茶水,“这是啥?唔,闻着还挺香。” “是梨膏水,今个在城里买了50斤的梨,加点佐料,熬了两罐半梨膏。梨膏水清热化湿、润肺止咳,对身体很好。” 沈青端起梨膏水喝了一口。 绵柔鲜甜,咽下去后,感觉嗓子润润的,余味有一丢丢辣,暖胃,却又不影响口感。 沈小花也捧起碗来喝了一口,“喔,好喝欸,甜甜的,润润的。哥,要不给玉娟姐倒点梨膏,她之前得了重感冒,又是发烧流鼻涕,又是头晕咳嗽的,现在好得差不多了,但还是咳个不停。梨膏水,正对她的病症。” “她是怎么感冒的?” “嗯---” 沈小花回忆一番。 “我听妗子说,下大暴雨的那几天,玉娟姐披着化肥袋,给江老师送鸡汤,怕汤被雨淋着了,就弓腰搂紧汤罐。那天风很大,雨斜着往下砸,化肥袋也不顶用了,玉娟姐淋了雨,着凉感冒了,当晚就发起了高烧。” 沈青:…… 呃,在追江风这件事情上,许玉娟还真特别有毅力。 “待会儿,我取两个空汽水瓶,灌满梨膏、木塞封住瓶口,你明天上学捎过去。” “两瓶?” 沈青摇头一笑,“就她那‘啥好东西都先紧着江风’的性子,不送两瓶能行吗?” “对哦,送一瓶的话,玉娟姐铁定会转送给江老师。” “没错,就是这样,先吃饭,油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好~” 大饼蓬软,油茶咸辣,豆花解腻,凉拼入味,鸡爪酱香,这顿饭吃得倍舒坦。 吃完! 沈青去分装梨膏。 沈小花捣碎一串红的花瓣,用花汁把自己的指甲,染成了浅红色,还给大黄的额头,染了个红心。 …… …… 翌日,晴。 天空明净深邃,几朵飘悠悠的白云,洋洋洒洒点缀着低空,像一幅美妙的图画。 吃罢早饭,沈小花斜背着书包去上学,沈青则寻些短木板,又钉了几个育苗皿。 钉好后~ 底部,铺上一层厚厚腐殖土。 中部,撒一层打花盆内挖来的土,并抠一点春兰花根上的白毛,丢了进去,再撒一点种子。 上部,撒一层细密的浮土。 末了,浇点水,插上写有品种的纸牌,放在窗户旁的凳子上。 眼下,窗户旁摆了二十来盆花,显得卧室...不拥挤,但也不宽敞,可是,当育苗皿内的春兰,要移栽至花盆内时,卧室空间就不够用了。 他打算找豆子爷,定制能充分利用空间的花架。 啪--- 沈青拍了拍身上的灰,稍微收拾一下,就推车出了院子。 他骑车去了李黄庄,治了2~3小时的桃树,察觉异能驱使量达到了峰值,就骑车往回赶,路过杏香镇小学时,他又跳下了车。 概因,他听到校门口传来卖辣片的呦呵声。 “辣片,香喷喷的辣片,闻着就流口水,吃完一片,保你还想在吃第二片嘞。蒸的,2分钱一片,烤的, 3分钱一片,新摊开业大酬宾,每买两片减1分钱喽~” 第190章:翻版辣片摊(二合一) 沈青走到辣片摊前。 摊主个头不高,约摸五十来岁,一笑就满脸起褶子,狭长的眼睛偶尔会划过一道精光。 此刻,一个牵着男孩、粗眉牛眼的妇人,正在和摊主讲价。 “哎呀,做生意不能太死板,2分钱卖我一片烤的,你又不亏钱,顶多赚少一点。我先买一片尝尝味,小杰尝了要是觉得好吃,我往后天天来你这儿买。” “行吧~” 摊主方涛握着一双大长筷,在盆里翻来翻去,夹出一焦黄的辣片。 “这是第一锅出的,火候没把握好,有点烤老了,但味道和别的没差别,你要不要?” “要,我要。”妇人付了钱。 男孩接过辣片,烤焦的辣片又黏又硬,每扯咬掉一口,脑袋都会向后冲一下。 母子俩离开后,沈青仔细观察摊子。 车把压一板凳的板车,分层的长箱柜,杨树叶叠成的小斗,裹满红油的辣片…… 堪称豆子辣片摊的翻版。 摊主方涛见又来客了,热情招呼道: “小伙,我家辣片香得很,吃过的都说好吃。蒸的2分钱一片,烤的3分钱一片,每买两片减1分钱,你打算要几片呐?” “蒸和烤各来一片。” 沈青付了钱,接过两张辣片都尝了尝。 单论蛋白肉,蒸的有韧劲,烤的嘎嘣脆,口感没话说,拌料可就差太多了,不难吃,但也没啥子惊艳。 这么说吧,在价格相差无几的情况下,学生会撇下小卖部,跑豆子摊前买辣片,这家...尝了一回鲜,基本又变回小卖部忠实顾客了。 “小伙,味道咋样?” “嚯,又麻又辣又香,味道真不赖。”沈青佯装惊艳,“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吃过这样子的辣条,摊主,这是你自己研究出来得嘛?” 被人夸,方涛脸笑成了一朵老菊花。 “嗐,自己研究...我哪有那个本事?我啊,花了15块钱,跟一朋友买了制作辣片的秘方。” “朋友?” “喏,就他。” 方涛微抬脚,朝左边踢了踢,那儿顿时传出一声声‘哎唷’。 沈青:…… 沈青绕过车头,瞧见张建民(豆子爸)半躺在地上。 后背靠着车框,怀里搂着酒酒葫芦,顶着一张通红的脸,嘟囔着:酒,好酒,喝,继续喝,嗝~ 酒,确实是好酒。 气味较淡,还一点都不刺鼻,在辣片气味的掩盖下,不仔细闻都闻不出来。 张建民眯着眼睛,迷迷瞪瞪望着挡他阳光的家伙,“咦,沈...沈青?混混小子,挡我阳光干嘛?嗝,你又...又想坏我好事?” 咚--- 方涛又踢了好友一脚,心里鄙夷唾骂着,若不是为了秘方,谁愿意跟烂酒鬼交朋友,打明天起,就离这厮远远的。 “连人都认不清了,喝迷糊了吧?这位小伙是客人,不是啥混小子。” 说完,方涛扭头看向沈青,“对不住啊,我朋友就那个样,一喝酒就完全找不着北了。” 沈青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如同勾魂的鬼魅。 张建民顿感后背发凉,打了几个寒颤后,意识竟清醒了一点,嗓音发虚道: “真...真是你,沈青,你...你咋来??” 沈青玩味一笑,“路过,说说吧,这辣片摊是怎么一回事?” 张建民眼神四处游移,心脏突突乱跳。 他猜到‘偷仿秘方出售’一事瞒不了太久,但没想到钱还没捂热乎呢,对方就找上门了。 张建民梗直脖子,色厉内荏道: “天底下没有哪一条法律规定,你整出了某样东西,旁人就不能碰了。 再者说了,蒸烤蛋白肉、拌调料、叠叶斗、出摊卖货,哪个不是我家豆子干的? 当爹的把儿子技艺改一下,写在纸上赚点钱,那可是天经地义,就算去了派出所,我都是占理的。” 这家摊子的设备、营销话术、卖品,怪不得会和豆子的摊子很像,原来是张建民偷看总结,和‘秘方’一同打包卖给了别人。 “啧~”沈青咂了咂嘴,“脸皮真够厚啊,一刀捅下去,都见不着一滴血。活到这个岁数,当了爸却没个爸样,做人儿子也没个儿子样,真是没谁了?坑到15块钱,算你走运,等人回过味来,你名声也就臭了,谁还愿意搭理你?” 张建民睁大眼睛,“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时,方涛听出点门道来了。 眼前的小伙,是辣片的首创者,他买来的秘方,是个仿冒的二手货,但是这些不妨碍他想撵人走。 “呵呵,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不是来买东西的,是来砸场子的。赶紧走,否则别怪我揍你。” 其实,摊主和酒鬼加起来,都不够沈青一脚踹的。 忽的,沈青余光瞥见那名粗眉牛眼的妇人,又领着儿子往校门口走,男孩痛苦的捂着嘴,妇人一脸的愤恨。 呦,真正砸场子的人来了。 砰--- 沈青猛拍一下长箱柜,柜上的盆筷被震得乱颤。 方涛惊得咽了一口唾沫,力气真大了,这一掌要是落到人身上,估计当场就晕死过去了。 “摊主,东边的许家寨小学,也有支摊卖辣片的,你和东边的摊子有没有关系?” 沈青拔高了嗓音,确保周围的人都能听得清。 “没---”方涛怕挨巴掌,连忙摇头否认,“我都不认识摆摊的那人,啷个可能和东边摊子有关系?” “那就好~” 沈青退到一旁,惬意地倚着车座,等着看好戏。 …… 很快,母子俩杀回了摊子前。 妇人掰开男孩捂嘴的手,指着滋滋流血的、缺了一颗门牙的下排牙齿说道: “狗屁辣片,我儿子没吃几口,就崩掉了一颗下门牙,甭想着赖账,辣片咬痕上还粘着血呢。” 说完,妇人晃了晃带血的辣片,和长梯形的下门牙,为自己的话作证。 人们嗅到‘热闹’气息,纷纷往前凑。 方涛见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忙回怼道:“哎呦喂,掉颗牙就跑摊子前找事,要是在煤渣路上摔一跤,是不是要到当初修路的大队上去闹?” 方涛,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遇到横的、能打的,他就缩肩变成怂包,遇到弱小的,他就蛮横跋扈起来。 “你眼瞎啊,没瞧见牙根流血了嘛,我要带儿子去医院,清疮上药、营养补品的钱,得由你来出。” “呸,小孩换牙期,牙齿松动得很,啃个酥瓜,都有可能崩掉一两颗牙,又不是不长了,赖不着我,也甭想讹我的钱。” 方涛眼珠邪性一转,一把抢走妇人手中的下门牙。 “腌臜的玩意,咋还拿在手里当宝贝了,我帮你扔了。” “快...快还给我。” 方涛高举抓有下门牙的右手,妇人踮脚伸手去抢。 方涛手臂向西虚晃一枪,令妇人扑了个空,接着,朝东扔出门牙。 “啊---” 妇人尖叫着冲到东边,推开围观群众,弯腰在地上搜寻,无果后,折返回摊前,质问道: “你把牙丢哪了?上牙丢床底,下牙扔屋顶,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乱丢,新冒出的牙齿,会不齐整的。” 6~12岁的小孩,乳牙会渐渐松动脱落,牙根内会长出恒牙。 本地确实有‘上牙丢床底,下牙扔屋顶’的习俗,以来祈祷孩子健康平安,长出整齐的恒牙。 方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别说牙齿会长得不整齐了,就算长成野猪那样的獠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妇人怒了,“骂谁长獠牙,骂谁是猪呢?我儿子成绩可好了,每一回期末考试,都是前五名之内,依我看,你才是头臭烘烘的野猪。” “谁应声我骂谁呗。” 方涛鄙夷的撇了撇嘴。 “瞧你儿子,你闹了那么久,他半句话都没吭过,不是哑巴,就是个怂包,至于考试成绩,靠打小抄得来的吧?” “逮着孩子骂,欠揍啊你!” 妇人抬起手,欲扇人巴掌,方涛举起长筷,欲戳人大嘴。 菜鸟互啄一触即发之际,围观人群后头,响起一道粗犷的男声。 “发生啥事了,都围在这儿干嘛?”一高壮大汉挤开人群,走到了摊子前,“春燕,原来你在这啊,我正到处找你呢,大中午不做饭,搁外头瞎出溜啥呢?” 妇人见丈夫来了,顿时有了底气。 “牙都没了,还吃啥子饭呦?这家摊上东西不好,小杰咬了几口,就崩掉一颗下门牙。 我过来理论,摊主不认账,还抢走门牙,朝东边乱扔,我跑过去找了一通,没找着牙,折回来想问清摊主具体扔哪了。 他不帮忙找,还咒小杰会长野猪一样的獠牙,骂小杰的考试成绩都是抄来的。” 大汉双肺冒火,喘息声愈发的粗重,活似一头蓄势攻击的斗牛。 掏了一上午的劳力,回到家,盆里没人、桌上没饭、屋里没人,本就有点生气,听到妻儿被人欺负,更是气得想揍人。 方涛暗暗对比一下敌我双方的人数、体格,颇感真打起来,己方毫无胜算,顿时又怂了。 “误会,全是误会。事情并不全像她说的那样。 你想啊,换牙期的孩子,吃东西时崩掉一颗牙,多正常呐。 她一张口就要我赔清疮费、营养费,我这...头一天开业,哪有钱赔啊。 我说孩子会长獠牙,那是话赶话,不算数的。” “话说的真漂亮呐。” 大汉伸出双手,掀翻一盆辣片后,鼓了一下掌。 锵--- 搪瓷盆摔落下来,撞出清脆的响声,辣片摔了一地,晕染出一大滩红油。 “你---”方涛咬牙切齿。 搪瓷盆,洗洗还能用。 辣片沾土了,不洗没人买,洗吧浮囊又没味,还是没人买,1块钱成本的货,算是白瞎了。 啪--- 大汉又鼓了一下掌,“我刚打算鼓掌来着,没成想手赶手,掀翻了搪瓷盆,不算数的。” 话赶话vs手赶手 一记回旋镖扎中方涛心房,痛到捂胸口大喘气。 忽的~ 人群中一头发花白的老妪,眼里闪过一丝贪婪和算计,她弯腰凑到孙子耳边嘀咕一通,男孩先是龇牙一笑,后是捂肚哎唷喊痛。 祖孙俩走到摊前,老妪怒斥道:“我家浩浩刚才还好好的,吃了你家辣片没一会儿,就肚子疼得厉害,瞧瞧,疼得脸上都没有血色了。” “哎唷~” 男孩捂肚痛呼。 “我...当时吃辣片,就闻到一股子怪味,嘶...痛,我以为怪味是小摊辣片的特色,哪想到...是坏了啊。” 老妪怒瞪摊主,“浩浩吃了你家辣片才会肚子疼的,你就得负责任,快点拿钱,我要带浩浩去镇卫生院治病。” 方涛懵逼了。 别人新店开业,热火朝天,收钱收到手软。 轮到他呢,短短半天工夫,就来了三个闹事的,一辣片首创者,二牙崩掉了,三肚子疼,还让不让人活了。 “糟老婆子,嘴巴跟屁眼一样,张口就乱喷臭气,你家孙子指不定在哪儿吃坏肚子,甭想赖在我身上。我家辣片干净得很,不信,我吃给你们看。” 说完,他绕出摊子,抓起地上的辣片,狂往嘴里塞,来证明自己没说假话。 沈青眉毛微挑,双手围成喇叭状放到嘴边,大声呼喊道: “大人和小孩,体质能一样吗?家里饭菜馊了,舍不得扔掉,是自己吃,还是让孩子吃,不用我多问吧。 还有旁家卖辣片的,兜里都揣着镇卫生院开的体检单,证明自个身体健康,没有啥传染病。 这家摊主...有没有体检过,我就不清楚了。 还有谁吃了这家辣片,出了状况的?一起上,人多力量大,估计能要下点赔偿款。” 沈青的话,犹如一石激起了千层浪,人群霎时躁动起来。 别有用心的,冲到摊子前,斥责吃辣片吃出事来了,如嘴角裂口子、红油滴新衣服上、吃太急咬破口腔粘膜等,索要医疗费。 当然喽,别有用心者是少数,大部分人都在追问有没有体检单。 方涛嘴巴再厉害,也难敌众口一词。 丫的,当初买秘方时,烂酒鬼可没提‘体检单’一事。 他仗着个子矮,弓腰贴着旁人胸和背,挤到摊子后面,一把拽起张建民。 “瘪犊子,整日喝马尿的烂玩意,当初买秘方时,你拍着胸脯保证,说辣片味不赖,生意指定会好的不得了,不消一个月就能回本,结果呢???” 豆子爸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口,舒服地咂砸嘴,再迷迷瞪瞪环顾四周。 “嗝,人挺多的啊,为抢辣片...瞧,人挤人,挤得脸都红了。” “你---” 摊主气得张口结舌,特想敲开对方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水,还是浆糊。 他一把抢走酒葫芦,扔在地上,还抬脚猛踩几下。 第191章:花架的图稿(二合一) 方涛气急:“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摊子前面的人,是来买辣片的,还是来找茬的?” 张建民睁大了眼睛,不过,他没看众人,而是低头瞅地上的酒葫芦。 葫芦碎成三半,酒液分成数缕水流,向外流淌着,晕出一片片水渍。 他心疼得不行。 卖假秘方的钱一到手,他就跑镇供销社,花4块5买了三瓶汾酒,还拧开瓶盖,把三瓶酒一股脑全倒进酒葫芦内。 喝了不到一半,酒就全洒了,能不心疼吗? “啊---” 张建民嗜酒如命,踩碎酒葫芦,比杀了他还难受,他弯腰向前冲,势要将人撞倒。 方涛见状,忙向后退。 结果,方涛没倒下,张建民却脚底一个失衡摔倒了,倒时...还不小心拽下了对方的裤子。 哈哈--- 破洞的四角红裤衩,引来一阵哄笑。 方涛羞愧不已,双手攥紧了裤腰,奈何酒鬼身子虚,手劲却挺大,他提不上来。 他弯腰狠拧酒鬼小臂,张建民吃痛松开了手,方涛赶忙提起裤子,并猛踹对方几脚。 “嘶,狗日的,都掐红了,你来真的?” 张建民爬起来,弯腰向前冲,这一回,他顺利撞倒了方涛,二人躺在地上扭打在了一起。 那些围观群众,有的吆喝起哄凑热闹,有的仍在追问体检单,有的...悄摸摸捞便宜。 总之,热闹得像进了嘎嘎叫的鸭舍。 沈青勾唇一笑,眼底荡漾开满意的光芒,今天这场闹剧,算是绝了豆子爸卖秘方的路。 他推车回到煤渣路,双脚蹬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回到了自家的小院。 …… 他先去菜园摘了一篮眉豆,撕掉豆筋,洗净切成细丝,加些猪肉丝,炒了一锅菜。 因懒得和面、擀面了,就煮了半把挂面。 就着蒜瓣吃完两碗汤面,躺床上休息片刻,便翻出纸和笔,着手画花架的图稿。 厢房空间不大,约有12平方米,花架,横向的摆不下,只能竖向发展喽。 屋外! 明媚的阳光,一缕缕倾洒下来,微风徐徐,吹动了树叶,小狸站在大黄的脖颈上,伸爪去拍它额头上的红心。 屋内! 趴在床上的沈青,时而皱眉咬铅笔头,时而在本上写写画画,时而捏橡皮擦掉黑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橡皮屑落了一地时,花架图稿可算是完成了。 算术本上,花架的线稿像一个放大版的鞋架。 两边立有‘⊥’形的木桩,两桩之间架有4个横木板,木板间距为65厘米。 每块横板上割有数个圆孔,孔底两侧各安一枚钉子。 右下角,还画了带四个鼻的圆托盘。 沈青收拾一下,就出了小院。 豆子没在家,他和小桃去许家寨了,豆子爷未做木工,他坐在枫杨树下,啃着大面瓜。 “呦,大青来嘞,喏,尝尝刚摘的面瓜。” 沈青接过一个面瓜,掰开尝了尝,兴许是熟透了的缘故,口感除了面和香,余味竟还有一点甜。 吃完,沈青直奔主题,“我来是想请您帮忙做个花架。” “花架?没问题,正好最近不咋忙,你...”豆子爷看向对方手中的算术本,“你又自己画图稿了?” “嗯,画着玩玩,劳您看看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没有的话,就照着图稿上去做。” 沈青将算术本摊到有图稿的那一页,递了过去。 豆子爷接过本子,低头仔细瞅了一会,“圆孔是干嘛使的,还有那个托盘?” “圆孔,用来放花盆的,我测量过了,花盆放进孔内,会卡到一半就下不去了,如此风再大,花盆也吹不掉花架。 托盘,麻绳穿过小鼻,再系在孔旁的铁钉上,充当花盆的底托,这样浇花时,打花盆底部渗出来的水,才不会滴的到处都是。” “不错。”豆子爷赞许的点点头,“挺新颖的,4个横木板,一板钻9个孔,也就是说,一个花架能养36盆花,你想整几个花架?” “两个就行!” 沈青暂时没打算养太多花。 一是,哪怕花架竖向发展,卧室空间底子摆着呢,注定放不了几个花架。 二是,有些东西并非多多益善,春兰卖价高,一靠热度火,二靠货源稀缺,倘若市场内涌进大批春兰,其卖价铁定要酷酷往下降。 “行。大青,你家也养了一只狸花吧,猫啊,最爱爬高上低了,狸猫长大后可有劲了,拿绳栓在石头上,都能拽着石头走。 我在花架最下层横板上,加几条蜈蚣腿,保准狸猫再怎么闹腾,花架也不会乱晃。” 最下面那层横板,离地不过15厘米,豆子爷拿起铅笔,在横板两侧,斜画了几条细线。 沈青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老木匠,一眼就瞧出了问题。” 豆子爷摆摆手,自谦道:“缪赞了,木匠活做得多了,慢慢也就悟出些门道了。两个花架,得一周多才能做好。 价钱嘛,和上回一样,工费一天1块5,柏木一根7块钱,用多少给你算多少钱,余下来的边角料多做一些托盘,怎么样?” “没问题,全听你的。” 沈青起身走向木材堆,他用手量了一下柏木板的厚度,约有2.5厘米厚,截面纹理直、结构细腻、无发腐生霉迹象,是做家具的好材料。 忽的,一缕淡淡的辛香,飘进了沈青的鼻尖,他循味发现一节半米长、玉米秸秆粗的树枝。 他拿起树枝问道:“这是啥?还挺香,闻着像...花椒?” “嗐~” 豆子爷笑了笑。 “就是花椒枝,朋友送我的,锯了一半切成斜片,放到屋顶上晒去了。做荤菜放个一两片,去腥又增香。你要是感兴趣,那半根送你了。” 沈青扭头看向屋顶,那儿的确有个浅底、大号的圆簸箕,“谢喽,赶明我也削点花椒木片,整一锅卤肉尝尝。” “你养好几十盆花,不是为了自己看,是为了卖钱吧?” 沈青走回树下,“什么事都瞒不过您呐,我闲来无事弄些花来养养,也好赚点零花钱。” 赚点零花钱?豆子爷是不信的。 辣片受众是十里八村的孩童,花卉受众是家境殷实,或者爱花之人,他们兜里的钱,可比小孩子多多了。 “那你不如...再去李家庄砍点毛竹,在兔棚旁边再搭一个花棚。” 沈青抿了抿嘴,他也曾考虑过这样做。 但秋冬寒冷,春兰娇嫩,若放到屋后养,就得多操心它有没有被冻着,绿团内有没有长灰点了。 而且,菜园紧挨着土路,时不时会有村民路过,好奇偷瞄不可怕,就怕看到...植株加倍速生长的场景。 “不了。”沈青摇了摇头,“你也知道鸡屎和兔尿很臭的,人家买花,是奔着赏花闻香去的,沾染上屎尿的臭味,谁还愿意买啊?” “也对,我们啊常跟‘粪’打交道,不在乎这个,爱侍弄花的人,可就不一定喽。” 哗--- 沈青撕下那页图稿,递了过去,“照图稿去做就行,做好了喊我一声,我过来搬。” “没问题。” 豆子爷把图稿叠好,收进上衣口袋内。 这时,院外传来咚呼的响动,二人扭过头去,看见豆子爸躺在担架上,被两个男的抬进院子。 那俩男的,一个瘦高,一个矮胖,但都长着细眉和吊梢眼。 豆子爸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歪头闭眼,肚子一起一伏,像是睡着了。 咚--- 那俩男的,将担架放到地上。 “建民---”豆子爷踉跄着往前冲。 以前,张建民喝醉被人抬回家时,虽然处于昏睡状态,但是,能动弹、能嘟囔要酒喝啊。 他恨儿子不争气,骂其是酒鬼,可血浓于水,见儿子不动、不吭、无血色,他怎能不担忧啊? 啪--- 豆子爷边用手背拍儿子脸颊,边喊道: “建民,醒一醒,枫杨树上的大黑蝉,要往你嘴里滋尿了。臭小子,再不醒,我找锤子,敲碎你脑壳。喂,醒……” “老头,甭喊了,这货在装睡,你叫不醒他的。”瘦高男子提醒道。 “装睡?” 豆子爷孤疑的拧儿子大腿根,那力道,恨不得让手里的肉,原地转一圈,见儿子痛得眼皮乱颤,就知瘦高个所言非虚。 豆子爷站起身,呼吸急促,眼底压抑着怒火,问道:“你俩送建民回来的,知道他在外面又闯啥祸了吗?” 没闯祸,干嘛装睡? 两人对视一眼,似想起什么好玩的事儿,竟咧嘴大笑起来。 须臾,二人敛起笑容,你一言我一语,讲述知道的经过。 “不知因为啥,担架上这货,和一卖辣片的摊主,干起架来了。” “二人绕着一辆板车互殴,不知是谁,踢倒了车头的长板凳,车身顿时倾斜,车兜内的箱柜,也滑到了车头旁。” “这货...顺势把箱柜推倒,柜上的辣片、叶子斗、钱匣子等,全砸到了地上。” “别有用心的人,凑上前抢货抢钱的,据说,某一家三口,搂到的便宜最多。” “二人打累了,就躺地上休息,打赌谁先起来,就要给对方15块钱。” “你想啊,校门口人来人往的,一地的红油,俩男的还躺地不起,影响多不好呐。” “副校长看不下去了,花钱雇人清理地面、送俩货回家,我和我哥领了送这货回家的活计。” “问了学校旁边的饭店老板,得知这货是安宁村人,到地界后,又问了榆树下闲聊的老大爷,才把他送到这儿来。” 豆子爷垂下眸子。 榆树是村里的情报站,不消几个小时,‘豆子爸醉成死猪,被人用车拉回家’一事,就会传遍整个村子。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的事每个月都会发生1~3次,豆子爷顿感没那么羞愧了,可和摊主打架,又是怎么一回事? “喂---” 豆子爷推了推儿子肩膀。 “你是不是见不得豆子生意好,跑过去跟他要酒钱,豆子不愿给,你俩就打起来了,对不对? 豆子虽然是你儿子,但也是我孙子,你再敢欺负他,我就揍死你。” “儿子?”瘦高个挠了挠头,“老头,你又想岔劈了,那个摊主个头不高,黑黢黢的,满脸的褶子,年纪瞧着比这货大多了。” “不是豆子?” 豆子爷微感惊讶,他还以为豆子和小桃,想多赚点钱,跑镇上小学试试运气,没成想,豆子爸来找茬,从而发生不愉快呢。 沈青走上前,“嗯,不是豆子,那个摊主是豆子爸的‘好友’。” 张建民听到熟悉的腔调,歘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沈青,真是你?你小子坏我好事,害我跟人打了一架,还敢来我家?” 数天前,张建民抱着未洗的调料罐,来到镇上一家饭店的后厨,花钱雇一名厨师研究调料成分和制作流程,得到一山寨版的秘方。 原本想着一方多卖,赚够一年的酒钱,岂料刚卖出一张,就出了大乱子,再没人愿意买秘方了。 筹谋多天的计划全泡汤了,他认为沈青这家伙命里和自己犯冲。 瘦高和矮胖对视一下,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溜之大吉之意。 “那个...镇上还有事,我俩就先回去了。” 瘦高个伸出手,大拇指反复摩擦食指和中指,示意给点辛苦费。 豆子爸斜眼质问,“副校长不是给过钱了嘛,咋还要?” “副校长给的只是拉人钱,车子沾了酒气,得费好久工夫才能刷净,不然还咋拉货啊?” 豆子爷掏出两块钱,“你俩对半分吧!” “好嘞~” 二人接下钱,分别抓住担架的两头,喊了句‘一、二、三’后,一起使劲掀翻了担架。 “哎唷---” 张建民滚到地上,啃了一嘴泥,边吐边骂骂咧咧。 “狗日的,你俩是着凉窜稀,把脑子拉出来了吗?要拉担架,也不晓得知会一声。” 兄弟俩没把骂人的话放在心上,骂就骂吧,又不会掉块肉,辛苦费给到位就行。 二人扬着嘴角收起了担架,出院放到车兜内,拉车离开了。 “呸---”张建民吐掉嘴里最后一团泥,抬眸怒瞪着沈青,“要不是你搅局的话,我就能赚老多钱了。” “我搅局?” 沈青淡淡一笑。 “安宁村的小孩,并非全在许家寨上小学,有几个家境不错的,被送到镇上的学校去上学。 周末,村里小孩会结伴玩耍闲聊,聊的内容,离不开吃和喝,你觉得你的秘密能守多久?” 豆子爷皱紧眉头,隐约察觉儿子又惹事了,还是大事,“大青,甭瞒我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青清了清嗓子,就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讲了一遍。 第192章:豆子爸挨揍(二合一) “老鼠挖墙,家贼难防。” 豆子爷面含怒气,颇有风雨欲来的架势。 “混小子,那辣片,是大青研究出来的,那摊子,是豆子在经营。 你不帮忙也就算了,咋还悄摸偷研秘方? 尽管也没整明白,但你卖出去了呐,别人也拿着假秘方,开了个辣片摊。 你...这和背后捅人刀子,有什么区别?我打死你这个逆子。” 豆子爷抄起木棍,气势汹汹走来。 张建民惊愕:来...来真的? 见势不妙,张建民拔腿就跑,奈何躺了太久,头晕乎乎的,压根跑不快。 梆梆--- 手腕粗的大长棍,一棍接一棍落下,张建民弓腰缩肩,痛得浑身直冒冷汗,不停的哀嚎求饶。 “爸,我错了,我不该...我再也不敢了,妈,快出来救我。” “他爷,你这是做什么?” 原本在午休的豆子奶,被院内的动静吵醒了,她一出堂屋门,就瞧见丈夫狂挥木棍,儿子惨叫连连。 豆子爷咬牙切齿,“他该打,天天抱着个酒葫芦,一点人事都不干。” “妈,救我,我爸...他要打死我。” 此刻,张建民额头肿一大包,左鼻孔向下流血,眼泪汪汪的,看着好不可怜。 豆子奶深知丈夫打儿子,必然有正当理由,但是,她心软了,忙冲上前开始拦架。 豆子爷不想殃及无辜,出招速度慢了很多,张建民瞄准机会,连走带跑溜进了西厢房,还把门闩插上了。 豆子爷是个木匠,是以房子内的物件,比别人家齐全些,东西两侧的厢房,也都安上了木门。 咚--- 豆子爷把棍子重重往地上一砸,“唉,上辈子造了啥孽,才会摊上这么一个儿子。大青,是我没管教好建民,给你添这么大的麻烦,真是对不住呐。” 豆子爷弯腰连连叹气,再配上那微眯浑浊的眼睛,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沈青摆了摆手。 “秘方,是伪劣的,摊子,支一天就歇菜了,我又没个损失,谈不上麻烦不麻烦。经今天这么一闹,反倒绝了豆子爸卖假秘方的路。要不要告诉豆子这件事,由你来定。” “行~” 豆子爷听了这话,长舒一口气,他真担心两家因为此事发生隔阂。 沈青与其又寒暄了几句,便寻了个由头回家了。 …… 当晚,前院传出激烈的争吵声,看来,豆子爷没瞒那件事。 没过一会儿,吵声就消失了。 沈青出了屋,瞧见豆子蹲在路边,哀声叹气,他安慰一番,把人劝回家了。 自那日起,张建民的零用钱,就被严格把控了,他没钱买酒,就给亲妈捶肩捏腿讨赏钱。 至于卖秘方的钱,早在打架时,就被方涛摸走了。 可惜,豆子奶也没钱,她连买火柴、调料、毛线等日用品的权限,也被丈夫收走了。 张建民急得抓耳挠腮,把三间青瓦房翻了个遍,愣是只找到三个1分钱硬币。 这一边,张建民被酒瘾折磨得不成人样,另一边,沈青却过得很是充实。 清早! 逗逗小狸,浇浇兰花,摘些新鲜蔬菜。 去李黄庄的桃林,用异能吓蹿、击破灰点,返程路过镇集时,偶尔也会拐进天蓬街,买一些电池、白面、猪内脏等。 下午! 骑车去陶洼,投喂黑鱼,观察庄稼长势。 牛角似的青菱角,已经有4厘米长了,青皮也开始有点变硬了。 高粱抽长至2米多高,抽穗扬花授粉后,穗上结出一粒粒小绿球。 大豆的豆荚,一天比一天鼓,停鼓后,豆叶边缘开始泛黄,它正将大部分营养,精准输送给豆荚。 沈青薅了一大捆,不加任何调料,煮了一锅毛甜,喷香清甜,连汤都是甜的,可惜不能喝,因为...里头飘满豆毛。 他预计再过十来天,就能割豆子了。 值得一提的是,兴许是土壤够肥,又或着异能原因,大豆茎杆粗壮,豆荚结得多。 而且豆荚多为3~4粒豆子的,鲜少看到2粒,1粒的,更是找也找不到。 晚上! 给菜园除草浇水,投喂鸡和兔子,陪大黄玩丢玉米芯,陪小狸玩躲猫猫,这货爬高 上低,还爱钻床底、柜子,堪称游戏高手。 夜深人静,动用异能,助长窗户边的花儿。 这一回,治树所用实际时间,和预估的丝毫不差,花了11天的工夫,才治愈了十亩桃林。 在此期间,他还干了好多事情。 如! 跑收破烂那儿,花钱淘了一大堆化肥袋,洗净晒干,拿剪子一冲,直筒霎时成了长方片。 他打算用袋子缝数个超大号的晒布,以方便晒粮食。 然而,前期‘洗-晾-剪’做得不错,后期‘拼-缝’却很拉跨。 针线活,他是真抓瞎。 他缝的晒布,缝线歪歪扭扭不说,缝隙还很大,拿它晒粮食铁定会漏,他只好拆掉缝线,思索找谁帮忙缝晒布。 这时,两小只举起了手。 沈小花想练练缝纫技艺,张小美想报恩,要不是他教授润色诀窍,自己真可能会住猪棚。 被两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真的很难拒绝好意啊,于是乎,沈青点头答应了。 别说,甭看两人年纪不大,针线活却还不错。 缝线笔直紧密,为了使晒布更加耐用,特意并排缝了两道线。 还用装有热水的茶壶,充当熨斗,把缝线处多余袋料,给烫平整了,这样持木掀翻晒粮食时,不会感到太大的阻力。 两人一得空,就凑到院子里,穿线捏针缝袋子。 沈青也没闲着,给她俩做好吃的,如葱油饼、炸酥肉、糖渍看桃等。 对于美食,张小美略显拘谨,只敢捏一点尝尝,但在小花的劝说下,慢慢敞开肚皮放心吃。 沈青还寻些竹竿,整了几把呲水枪玩。 其做法十分简单: 截取一段竹节,底端保留竹子自带的隔板,顶端敞口; 用细长的铁钉,在隔板中央位置,钻一个0.2厘米的孔; 用小刀削掉小孔和竹节顶端的毛刺,并用砂纸打磨光滑; 寻一根比竹节长一点、细一点的木棍,底端裹上湿布条,并用细铁丝固定,插入竹节内,来充当活塞; 实验一下性能,将竹节有孔的一端,没入水盆中,猛拉活塞吸入足够量的水,举起竹节猛推活塞,水受压后,能透过小孔,射出几米远外就行。 沈青制做呲水枪时,小狸凑上前捣乱,又是抓人裤脚,又是叼走布条疯跑,又是跳到人的后背上踩奶。 沈青手指沾水,朝其洒了几下,这货立马就老实了,溜到阳光下,安静舔舐身上的湿绒毛。 不过夜里,小狸趁沈青睡着了,鬼鬼祟祟溜到床尾,抱紧主人的脚,疯狂...啃脚趾头,喜提...三日不能碰虾干惩罚。 9月初时,豆子拿着个小厚本,登门来算分红。 账本上,每一日进项和出项,都记得一清二楚,刨掉原材料费、人工费、调料费,沈青分到了6块钱。 另一边,小桃也领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 工时16天(周末休息),工薪一天2毛,拢共3块2毛。 再刨掉两车茅草钱,到手1块2毛,给沈青还了一半欠款,兜里只剩2毛钱了。 钱不多,但她很开心,感觉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还上街买了两斤矿子,回家做了一锅韭菜炒矿子庆祝。 豆子爷送的花椒木,也被他处理了。 剥掉树皮,削了个磨牙棒,剩下的木料,切成薄片,放到通风处晾晒。 托豆子爷定制的两个花架,也已经完工,沈青付了24块钱,借住带轮的平板车,与豆子合力把花架抬到了东厢房。 豆子瞧见屋内的兰花后,惊叹真好看,还寻问了兰花的价格。 沈青伸手比了个‘6’,豆子感慨:一盆6块钱,真贵呐! 育苗皿内的春兰,抽长至15厘米高时,沈青就着手把它们移栽进花盆里,再摆到花架上。 …… 9月6日,晴。 瓦蓝的天空上,偶有几朵白云飘过,微风徐徐,带来丝丝凉意。 杏香镇的村户们,默契的换上长袖长裤,或者汗衫外头,套上一个薄褂子。 沈青昨天治愈完最后一波桃树,就和李川约好,今早来桃林查验治树成果。 嘎吱--- 沈青骑车略过香椿树,拐进李川家时,发现院子内多了一陌生的面孔。 那是个中年男子,个头不高,体 型微胖,长了一副圆脸,苹果肌油亮突出,眼珠转动间,透露一股精明、算计意味。 沈青跳下车后,李川忙为二人做介绍。 “这位叫黄洋,是个水果贩子,和我姥爷一个村的,我摘北边五亩地桃子时,他可没少帮忙。他听说今天要验治树成果,特意赶过来凑热闹,顺便---” 黄洋插话道:“桃子品相若是达到精品果标准的话,顺便在园内谈谈收购价钱。 我听说过你,你叫沈青,是吧? 上个月,我去罗坝村找罗福,他媳妇说他载着两袋枣子,去安宁村找沈青了。 聊了几句,我才知道枣林生过病,是你出手治好的。 李川和我说,他在杏香镇找了一能人,来帮他治桃树,我提了你的名字,他就狂点头,我撩下一摊子生意,跑过来看看。 我特别好奇,发黑发苦的桃子,经过你的手后,会有什么变化。” “认识好啊,省得我再做介绍了。”李川挠了挠头。 “我和罗福啊,是五年前公社出劳力,给沙谷河大坝加高那会儿认识的。上个月去我姥家走亲戚,碰见来给老丈人送大枣的罗福,闲聊几句,得知他也承包了一片果园。我就跟他诉苦,说桃林害了病灾,罗福是个热心肠的,当天就领我去了安宁村。” 沈青:“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李黄庄那么远,罗福怎会认识你,还充当中间人,领你去我家呢?” 这时,李川媳妇抱着奶娃娃出来了。 奶娃娃头乱扭几下,视线落在沈青脸上后,乐呵呵地笑了起来,一笑嘴角就流口水。 妇人掏出布帕,擦净了口水。 哪知? 奶娃娃咿咿呀呀,朝沈青吐了几个泡泡后,又笑着流口水。 妇人边擦边打趣,“你呀,等你长大了,指不定有多少人会说...说你一见帅哥就流口水。” 奶娃娃听不懂亲妈的话,她看到合眼缘的人或物,本能的想笑。 妇人第七次捏起布帕时,小男孩冲了过来,坏笑道: “妈,别擦了,把口水大王头朝下横着抱,看看她的口水,能不能从嘴唇流到地上,流出一道口水瀑布,嘿嘿。” “臭小子,喊谁口水大王呢?” 李川抬脚一踢,却被小男孩灵活闪避开了。 “你小时候乱流口水程度,比你妹严重多了。” 李川家的两个孩子,大的叫云柏,今年8岁,小的叫茵茵,刚满半岁。 “又唬我?”云柏睁大了眼睛,“我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每天都刷牙洗脸,上床睡觉前,还会冲下脚,咋可能会乱流口水?” “哈---” 李川大笑,并给出重棒一击。 “茵茵咧嘴笑时,才会流口水,你小时候呢,一整天都在流,一觉起来,襁褓都湿得透透的。 白天呐,布帕更是一条接一条被你弄湿,那一段时间,就因为洗你的口水帕,手都泡浮囊了。 不信,问你奶去?” 云柏猛的扭头,看向坐在井旁洗菜的老妪,倔强道:“奶,我爸又在说瞎话唬我,对不对?” 老妪摇了摇头,“没唬你,确实是那样。呀,甭瘪嘴啊,多大点事。哪家娃娃长乳牙时,不老流口水啊?甭管量大量小,过了那个时间段,自己就好了。” 云柏蔫了,整个家里数奶奶说话最实诚,往后,再也不能喊人口水大王了。 ‘长乳牙’三字,令沈青想起一件事来,他从车后座背篓内的布包里,掏出一节花椒木,递给了妇人。 妇人望着手中伞头状的木棒,疑惑道:“这是啥?闻着还有一缕子辛香。” “花椒木做的磨牙棒,送给茵茵的,我拿砂纸打磨了好几遍,保准一根毛刺都没有。” “咿呀---” 奶娃娃双手抓住磨牙棒,往嘴里一塞,乐滋滋的啃咬起来。 哗--- 老妪倒掉洗菜水,水顺着微凹的弯道,流淌至大土坑内。 “花椒木好啊,软硬适中,消炎去肿,还能预防蛀牙,就是咬久了,容易上火,控制下每天咬棒时长就行。” 噗--- 奶娃娃拔出磨牙棒,朝沈青方向举了举,想把东西还给他。 沈青摇头一笑,“不用还,那是送你的。” 奶娃娃听不懂,但她的手举累了,眼珠鬼机灵转了一圈,便又塞回嘴里慢慢 啃。 第193章:三色渐变桃(二合一) 沈青余光扫见云柏低着头,落寞地往院外走,忙出声把人喊住。 “云柏,你的礼物你还没收呢,你要上哪去?” 云柏身形一僵,转身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礼物?我?你确定?” 沈青观顾四周,“咦,难不成这里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个人叫云柏?” “没人了~”云柏激动的跑上前,“啥礼物?” 沈青从背篓内,掏出一把竹水枪,递了过去。 “哇!是水枪!” 云柏如视珍宝般,轻轻抚摸着竹筒。 “冰冰凉,滑溜溜,摸着贼舒服。住在村尾的小金,仗着有一把竹水枪,可神气了,到处呲人玩。哼,哪天我跟他约个架,来一场水枪大战。” “水枪大战?你小子,皮又痒痒了?”李川一脚又踢了个空。 云柏溜到压水井旁,吸满一竹筒的水,瞄准杏树上的叶子呲水玩,偶尔扭个头,冲沈青感激一笑。 李家家境殷实,云柏不愁吃和穿,但是,他愁没有礼物收。 旁人来家里做客,目光都围着茵茵转,礼物也只备了一份,云柏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空落落的。 是以,他才时不时朝茵茵做怪相,把奶娃娃吓哭,好博得家人关注。 不过,他只许自己一人吓唬茵茵,旁人要是学他那样做,他就冲上前跟人干仗。 今天,可算是收到一件心心念念很久的礼物,他高兴的快飞起来了,过往积压的负面情绪,也全都一扫而空了。 李川望着神情兴奋、疯狂吸水呲水的调皮蛋,笑道:“这孩子...又玩疯了。” 沈青:“哪有小孩子不爱玩玩具的?别在这儿站着了,我们去桃林看看。” “好~” …… 三人各骑上一辆二八大杠,略过村子,向东穿过一大片玉米地,又向南拐了二里地,方来到了桃林。 地头处烂桃垒成的垃圾堆,变矮变黑好多,上方没有苍蝇在盘旋了,蛆虫倒还能瞧见几只,但都是死的。 也对,随着烂桃腐烂程度的加深,蝇蛆退出战场,菌类闪亮上线,整到最后,会只剩下发黑的桃核。 南边的五亩桃林,与之前对比,除桃子红了点、大了点外,其它的没什么变化。 三人下车钻进了桃林,明媚的阳光,透过桃叶缝隙洒落下来,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 三人边走边摘桃子,走到草屋时,布袋内已装了十来个红粉色的大桃。 吧嗒--- 李川打开草屋的门锁,从屋内拎出压水装置,和三个小马扎,还拔掉管口处的麻袋,摆弄好水井。 在阵阵咕叽声中,出水口涌出涓涓流水,冲刷掉桃子表面被人搓断的绒毛。 洗完,三人坐在马扎上休息。 沈青一手拿桃,一手握刀,问道:“切不切?” 黄洋眼神急切,“切,我等不及想看看桃子里面长什么样了。” “我---” 李川心里七上八下,紧张的不行。 果园有没有被治好,一刀切下去,可就立见分晓了。 李川心一横,算了,早切晚切都是切,“切吧。” 沈青从果柄处下刀,刀尖触到硬核后,再沿着桃棱划拉一圈。 两手握紧划线的两侧,互朝反方向用力拧转,嘎嘣一声,桃子被拧成了两半。 手腕一翻,桃子横截面向上。 一半有核,一半无核,无论哪一半,都异常美丽,美到三人眼里都划过一抹惊艳。 原本发黑的部位,变成了红色,由果核向外辐射扩散,未被波及的区域,是渐变的粉白色。 它美得像一块精雕的玉石,溢出来的汁水,更是散发着浓浓的香甜气息。 “这...变成血桃了?”李川有点不确定的问道。 “不是~”黄洋摇头否认,“血桃的果肉是全红的,你这个...红粉白三色渐变,要更好看一点。” 沈青剜掉果核,把桃肉分给二人,便又拿起一颗桃子,用刀切成两半,仔细品尝它的口感。 紧实脆嫩,咬起来嘎嘣脆,皮薄不涩,甘甜多汁,奇特的是,果肉越靠近果核越甜。 吃完一半桃肉,沈青寻两块石头,砸开了桃核,撕掉棕色核皮,得到雪白的桃仁。 桃仁口感脆甜,坚果香气异常浓郁,余味也不苦。 “嚯,真成了~” 李川激动不已,“这个头,一颗就快有半斤重了。这口感,又脆又甜又香,绝对不愁卖。嘿嘿,这样的话,不仅挽回了损失,还能赚上一点。” 砰--- 黄洋也砸开了一颗桃核,仔细品嚼着桃仁。 “嗯,味不赖,跨过精品果的门槛了。估计要再过一个星期才能熟,不过眼下这脆甜的口感,已经达到上市兜售的要求了。 大川,你开个价吧,我先进三千斤秋蜜桃,铺到市场上开开销路。等后头桃子大量上市了,你也能好卖点,对不对?” 市面上,无‘三色渐变’款的秋蜜桃,黄洋却敢进三千斤桃子试水,一因桃子口感好,二因它特耐储存。 秋蜜桃,果肉紧实,质地硬,因此耐运输、耐储存。 常温储存,能保鲜4~6天,装进纸箱,能保鲜6~10天,放入陶缸,能保鲜10~15天。 李川手指捻着一块土坷垃,陷入了沉思。 市面上,鲜桃8-9分钱一斤,地头收购价,价钱会低一点,约5-7分钱一斤。 他心里的价位原本是6分钱一斤,可经过沈青的手,桃子摇身一变,成精品货了,卖价...自然要往上提一提。 精品果,价钱翻一倍,不过分吧? 李川正欲报价,却瞧见沈青朝他比了1和9的手势,惊讶一番,有点心虚道:“1毛9一斤。” “什么?” 黄洋震惊高呼。 “大川,你是认真的吗?市面上,哪怕是精品桃,零售价也才2毛1左右,我要是按你的报价进货,再刨掉运输、人工、损耗,我...一分钱没赚到,还往里倒贴钱。” 李川被说得直低头,沈青却切了一瓣桃肉,笑着递给了黄洋。 “黄老板,你是做精品水果生意的,人脉、手段、神通,铁定都很厉害。 你呢,先高价购入‘三色渐变’款秋蜜桃,给它起一个敞亮的名字或口号,再以更高的价格抛出去,打好‘桃子高价’的地基。 等桃子大量上市,以之前是酬宾或优惠为由,来拔高桃子的卖价,接着走量赚钱。 罗福家的枣子,虽又大又甜,但市面上不缺同款竞品。李川家的桃子,三色渐变,那可是城隍庙上的旗杆---独一无二。 而且,只有五亩地的产量,卖一颗,可就少一颗。敢不敢做吃螃蟹的第一人,就看你有没有魄力喽?” 沈青一早就看出来,黄洋是个精明、市侩、贪婪的商人,其和李川的那点交情,不足以让他灭掉坑朋友、压价赚大钱的心思。 就冲‘奶娃娃一见他就笑’的份上,沈青决定帮李川一把。 李川和罗福,他俩的长相,都属于敦厚型。 可是! 李川是真敦厚,对人没啥防备心,罗福却不是这样,从‘暴揍火碱元凶’和‘枣子价比三家’两件事情上,可以看出其有点精明、警惕心在身上。 “这---” 黄洋心里蛮怨沈青瞎搅和,但又觉得对方说的话很有道理,思虑再三,道: “大川,你知道的,我虽然生意做的大,但大部分的钱都压在货上了,手头上没多少现金,你看价钱能不能低一点,1毛5一斤,怎么样?行的话,我今个就进三千斤桃子。” 李川看向沈青,见他微微点头,便同意了这个价格。 “那行~”黄洋站起身,“事情已经谈妥,那就抓紧时间去办。我这就去镇上租拖拉机,大川,你去雇村里人,摘够三千斤桃子。” “好嘞~” 李川从兜内掏出一沓钱,递给了沈青。 “这是剩下的治树费,拢共46块,你点点。沈青,真是太谢谢了,要不是你,我这十亩桃林,非得全歇菜不成。” “甭客气,你掏钱,我治树,这是应该的。” 沈青点清钱数后,将钞票揣进了兜里。 三人拨开一根根拦路的桃枝,往林外走去,中途,李川摘了一布包桃子,送给了沈青,让他带回家尝尝。 沈青欣然接过,放进了背篓内。 须臾,三人骑车回了李黄庄。 黄洋交代几句摘桃要点,如,挑红的、大个的、无疤的摘,摘时别硬拽,要轻轻的扭,扭不掉的话,就用剪刀剪掉果柄,运时轻拿轻放,磕伤了,可是要剔除的,便骑车去了营口镇集。 李川记下要点后,揣上几包烟,去村里摇人帮忙摘桃子了。 沈青也想走,可云柏抱住他的大腿,不让他走。 “中午甭走了,我奶要做一大桌子菜呢,留下来吃呗。” 这时,李川妈从厨房走了出来,“小伙,我今天特意上街,买了些排骨、草鱼、莲藕、山药啥的,还专门宰了一只母鸡,都烫毛拔毛、开膛破肚了,中午就留下来吃呗。” 云柏松开手比划一个大圆球,“那只母鸡的肚子鼓鼓的,像揣了个大气球,我奶杀鸡时,从鸡肚内掏出一大团软蛋,黄澄澄的,可好看了,就是味道不咋样,煮着吃,噎得慌,炒着吃,腥得很,我家没人爱吃这玩意。” 其实,母鸡肚子里的软蛋,是未发育完全的卵子,俗称卵黄,富含卵磷脂、胆固醇、蛋白质,口感比蛋黄还差。 沈青摆了摆手,“不了,我赶着去镇上办事,下回再吃吧。再者,太阳虽偏南了,但时间还没到晌午,村里没几家冒炊烟,更别提吃午饭了。待会儿,李川领人去地里摘桃子,你得炒一大锅菜、煮一大锅面,拉到桃园去,总不能让人饿着肚子干活吧?” 这话说的在理,临时拉人帮忙,却不管午饭,哪有这样式的? 又是做大锅饭,又是把饭送到地里,哪还有时间去烧一大桌子菜啊? 李川妈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那什么,你有事要干,我就不留你了,但菜你得带走些,青菜、排骨、鸡鱼,都要装上。” 说完,就要转身回厨房,沈青忙把人拦下。 “婶,甭装了。青菜,我家有一园子呢,压根吃不及。排骨,昨天买了4斤,还剩一半没吃呢,鱼,实不相瞒,我自己养了一亩半地的鱼。母鸡,大补之物,我一男的,不需要喝这个补身体,你炖成鸡汤,留给自家人吃吧。真想送...把鸡肚子里的那团卵黄,给我装上吧。” “卵黄?”李川妈怔了一下神,“你没听云柏说嘛,那玩意好看不好吃,每一回碰到卵黄,基本都是煮熟捣碎加蒜末,我一个人蘸着馒头吃,他们碰都不碰。” 沈青垂眸思索,李川妈口中的卵黄吃法,有点像翻版的鸡蛋蒜。 鸡蛋蒜,将一小把蒜瓣,丢进蒜臼内,用石杵捣成蒜末,再丢几个水煮蛋,捣成碎块状,倒进碗中,加点盐、醋、酱油、香油拌匀即可。 鸡蛋蒜辛辣咸鲜开胃,毫不夸张的说,桌上摆一小碗鸡蛋蒜,一顿啃下四个馒头不是问题。 “嗐,我家养了一猫一狗,听人说,卵黄对动物皮毛有好处,吃了皮毛会顺滑油亮。我想拿回家烤一烤,给它们当零食吃。” “这样子啊!”李川妈了然的点了点头,“那行,我给你装上。” 李川妈转身进了厨房,不知她把卵黄放哪了,厨房竟传出梆梆的响声。 这时,李川媳妇抱着奶娃娃进了正房,再出来时,怀里空了,手上多一布包。 “我老家是南方的,当年,为响应知青下乡的号召,才来了营口镇公社,嫁到本地后,就再没回过老家。 不过我和娘家可没断了联系,时不时互写书件、互送特产,联络下感情。这不,前几天,我亲哥给我邮了一箱水果。 你是有能耐傍身的,不然也治不好我家的桃树,铁定不愁吃穿。但...包里的水果,是我老家特产,玉城没有卖的,你拿回家尝尝看。喏,给。” 沈青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些五菱形、或绿或黄的果子。 “杨桃?” “咦,你认识?”李川媳妇微微惊讶,“李川第一次见杨桃时,说这是得病鼓胀了的榆钱,拿起来就啃,逗得我都快笑岔气了。” 第194章:美人蕉讹钱(二合一) 沈青对杨桃有两个印象。 一是上小学时,学习《画扬桃》那篇课文,令他对‘正面平视会瞧见五角星’的水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特想尝尝它是什么味道。 二是上初中时,去医院探望生病的小姑,某个亲戚拎来一果篮,篮里就有一颗扬桃,小姑见他一直好奇的盯着扬桃看,便拆开果篮,把扬桃塞到他的手心。 结果,一次尝试,换来终身的阴影。 那感觉,像是在嚼一大把青葡萄皮,又酸又涩,还有一股买的新鞋盒子里泡沫的气味。 自那日起,他对扬桃没了幻想,去南方城市上大学,路边小摊摆了扬桃,他都不会多看一眼。 沈青:“哦,我之前在美术册上看到过扬桃,这桃...熟了吗?” “熟了,可就没法邮了。” 李川媳妇笑了笑。 “不过,也在家放了好几天,有几个能吃了。黄的就能吃,削掉两端和涩棱,剥掉皮切成厚片,直接咬或蘸酸辣粉都行。” “行,我拿回家尝尝看。” 沈青打算再挑战一次扬桃,兴许上一回体验不佳,是扬桃太青没熟的缘故。 “卵黄装好了,放藤篓里吧。” 李川妈走出厨房,将口袋系紧的布包,塞给了沈青。 沈青察觉布包重量不对,联想起刚才的梆梆声,猜到包里不只有卵黄。 迅速解开袋口,发现卵黄底下竟压了半只鸡,“婶,你这是作甚?快拿回去。” “拿着吧,川儿听罗福提过,说你家有个上小学的女娃娃,你一精壮的大小伙,不需要补,女娃娃需要啊。加点干枣、姜片,炖出来的浓汤,喝了最补脑子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青没再拒绝,装好东西,打了一声招呼,便骑车离开了。 …… 旋转的车轮,碾压着煤渣路,溅起一阵阵黑雾。 道路两旁的风景,也齐刷刷向后退,如一串红花海、低矮的屋舍、赶羊的村户、郁葱的扬树等。 路过杏香镇的镇集时,沈青拐进了一条小街。 向南望去,能瞧见一家花店,季雪和一中年男子,正站在展区外,似乎是在讨价还价。 适才,沈青拒绝留饭邀请时,说了个‘去镇上办事’的理由,他没有撒谎,确实有事要办。 买自行车那天,沈青在废煤窑野集,碰见了季雪。 在她的引荐下,认识了花贩朱大阳,购入一盆结果的春兰,还讨论了一番兰果播种技巧。 分离之际,沈青曾允诺种子若发芽了,就送她一盆兰花苗。 仔细算算,距离那个承诺,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是时候上门送春兰苗了。 因此出发前,他在车后座绑了两个藤篓,左边的篓内,还放了一个圆箅,带盆的小花苗,就卡在圆箅的中央。 咚--- 沈青骑到花店旁时,轻轻跳下车,这才发现展区外的二人,不是在讨价还价,而是在争吵。 那名男子,约摸40来岁,额头像寿星公一样饱满外突,其身旁有一辆三轮车,和一盆美人蕉。 美人蕉的花盆,大如莲花缸,表面布有些许裂缝,茎杆丛生。 然而,叶子和红花却发蔫耷拉着,要死不活的。 季雪秀眉紧蹙,唯有瞧见沈青时,脸上才会有一丝的笑容。 男子一脸愤恨:“整个镇子,只有你一家花店,这盆美人蕉,不是在你家买的,还能在谁家买的? 我爸去世了,房子要重新装修,给我儿子当婚房用,美人蕉是阴物,哪能摆在新房内。 我爸在世时提过,卖美人蕉的老板,跟他承诺花儿养不好,可以退,不管多久都能退。 老板,我葛大仓也不跟你多要,退个2~3块钱就行。” 其实,镇上并非只有这一家花店,斜对面还有一家,可惜,半个月前关门闭业了,一家子人跑去xj种棉花了。 季雪胸口憋着一团闷气,烦躁得不行。 开店这么久,什么事没遇到过,但像今天这样,拉来一盆破花,张口就要讹钱的,还真是头一回遇到。 她心里猜测着,对方是不是其它镇的同行,跑到她这里,来清空自家的残次品。 男子若知季雪心中所想,必定大喊:你想差了,我不是花贩子,单纯想抛掉阴邪之物,顺便讹点钱而已。 簌簌--- 一阵凉风吹过,吹得花叶微微摇曳,一片血红的花瓣,打着旋儿落到了地上。 男子顿感头皮发麻,默默向右挪了几步,和美人蕉距离超过一米后,发麻症状才渐渐减轻。 葛大仓一看到美人蕉掉花瓣,就会想起亲爸去世时的情形。 【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窗外的美人蕉,嘴巴一张一合,能说话却不愿意说遗言。 许久,凉风吹落似血的花瓣,人也没了气息,但...眼睛没闭上,哪怕瞳孔外扩,仍紧紧盯着美人蕉,格外的瘆人。】 后来,葛大仓听邻居讲,美人蕉是阴物,容易招来鬼邪。 他本来是不信邪的,还特意跑到美人蕉旁站钟,然而,只站了十来分钟,就感觉阴冷入骨,后背发麻,发怵得不行,还生出丢弃美人蕉的心思。 当然喽,丢到野外,白浪费苦力,丢到花店,兴许能讹点钱。 “呵呵~” 季雪冷哼一声。 “是,我家是卖美人蕉,品种也全乎,红花的、黄花的、橙花的、紫花的都卖。 可我家今年才开始卖,你这...花盆开裂、根部积了一层枯叶,显然已经养了两年以上了,不可能是在我这儿买的。 你若不信,可以在周围转一转,问问今年之前,是否有人在我店里瞧见过美人蕉。” 葛大仓往四周瞟了几眼,见路上没什么行人,火速搂净花盆内的枯叶,丢进了三轮车的车兜内。 啪--- 葛大仓嘚瑟的拍了拍手上的灰。 “嗯,盆内没枯叶了,这花就是今年初春时,从你家买的。今个要么退钱,要么我坐在这儿等,一有顾客上门,我就开腔搅和。丫头,两三块钱,换个清净,很划得来的” 说完,看向沈青。 他断定对方是来买花的,便打起了‘搅黄一单生意,给店老板施压’的主意。 “小伙,这家店不厚道,买花时说养不好包退,真拉过来退,嘚,店家死不认账。听叔一句劝,想买花,甭来她家,去玉城或隔壁镇看看吧。” 沈青:…… 你傻还是我傻? 又不是刚来,你不讲理的讹人话术,和心虚的搂枯叶行为,我可全程目睹了。 季雪眸子发冷,店主在场,都敢挑拨? 沈青没搭理男子,反而凝视起美人蕉,他感知到花盆正中央,有一簇夹灰点的绿团。 神奇的是,除此之外,盆内还散布着十二个绿团,很小,每个约有花生米大,但绿得很浓厚。 花盆内还有别的植物?!! 至于是什么,得敲碎花盆把它挖出来,才能知道。 沈青停车上前,绕着美人蕉走了一圈。 “花叶蔫吧,根茎发腐,病得太严重了,救活的几率只有两成,不救半个月内,必定全簇烂根而死。 杆上还有老多花苞,就这么放任它病死,太可惜了,我蛮喜欢美人蕉的,大叔,我出1块5,把花卖给我呗。” “你要买它?” 葛大仓倍感震惊,谁买花挑病株买呐? 不过,他不介意讹钱变卖货。 “1块5太低了,再往上提一提,2块钱,怎么样?” 沈青手背在身后,并轻微摆动着,季雪心神领会,猜测那盆美人蕉另有猫腻。 “花,不是在我家买的,自然不给退,甭以为搂净枯叶,就没法断定它的年龄了。 我卖的是新根美人蕉,一盆只有3~4个茎株,你都蔓延成一大簇了,明理人一看就知是老根,即便闹到西边的派出所,我也是不怕的。 小伙,买病株多没劲啊,瞧,棚下面南边那一小片,摆的全是美人蕉。 1块5一盆,拎回家栽上,还不用操心它会病死,多划得来呐。” 沈青循声望去,宽厚的叶片,艳丽的花儿,在微风的吹拂下,像妩媚的舞者一样摇曳生姿着。 “喔,真好看。” 沈青佯装惊艳,紧接着垂眸皱眉,似乎在纠结。 葛大仓见到手的单子要跑,立马急了。 “小伙,她那一盆只有几株,我这一盆一大簇啊,看在你诚心想要的份上,1块5拿走吧。” “行吧,谁叫它量多呢。” 沈青不舍的看了看竹棚南边,掏出了1块5毛钱,向前一递,又赶在男子捏到钞票前,猛的把手收回来。 “喂,你不会反悔吧?!花,要是被我救活了,你该不会觉得自己吃亏,跑到我家去闹吧?” 葛大仓眼睛紧盯着钞票,“说笑了不是,我又不知道你叫啥住在哪里,怎么可能上门找茬。这样吧,我发誓,如果我反悔,就叫我一辈子抱不上孙子。” “行吧,信你一回。” 葛大仓的话,自然不可信,沈青那样说,是在提醒对方,银钱两讫后,双方中仍有人,有反悔的可能性。 这不,葛大仓收了钱,就骑上三轮车,一溜烟没影了,生怕对方会反悔。 季雪望着男子离去的方向,“大傻子,宝石当石头卖了,都不知道。” “宝石?” 季雪上前粲然一笑,霎时,一缕香气袭来,非浓烈的勾兑香水味,而是淡淡的月季花香。 “我认识的沈青,可不是会吃亏的主,美人蕉虽然好看,却不像春兰那么稀有,要没有别的猫腻,你会花钱买病花,对不对?” “洞察力很强嘛!你家有锤子和凿子吗?” “有,我给你拿去。”季雪转身进店,打开了木箱子,拿回了两样工具,“喏,给。” 沈青接过工具,蹲在花盆前忙活。 一手握紧凿子,让凿刃垂直卡进花盆裂缝,一手拿锤,重重锤打凿子,使得裂缝变长变宽。 美人蕉高约1米6,花盆大如莲花缸,自行车驼不了,回家后,换辆板车再来拉货,又太费时间了。 沈青综合考虑,就地敲碎花盆,刨土挖出植株,盆和土不要了,载着植株回去,才是最优的选择。 哐当--- 在一阵锤打声中,花盆裂成无数或大或小的碎块,仅靠陶壁和土的一丢丢粘性,维持着上宽下窄的形状。 轻轻一掰,碎块就剥落下来了,全部掰完,得到一大团土块。 沈青寻几根树枝,一点点刨开土块,刨掉一瓷碗量的土壤时,树枝碰到一个硬家伙,其裸露出来的一角,是赤黄色的,布有一条环线,他便舍掉树枝,用手去挖。 须臾,挖出一个赤黄色的、类椭圆形,还和生姜一样布满环棱的家伙。 “天麻?”一旁的季雪,捂嘴惊呼。 沈青放下那个家伙,边继续挖土边问道:“你认识它?” “嗯,天麻是一种中药材,有息风止痉、平抑肝阳、通络止痛之效,鲜货6块钱一斤,干货20块钱一斤。 之前,我爸膝盖疼,我妈胸闷心慌,吃了好多药都不见好。 后来,经人介绍,跑隔壁县某个村子,找到一个上了年纪的赤脚医生。 那人把把脉,问问病症,看看之前喝的药方,说了句‘把药停了,多吃点天麻粉鸡蛋羹’,就让我们走了。 还真别说,回家吃了一个月,就见效了,我妈胸不闷、心不慌了,我爸疼痛减了大半,而且,不是一直疼了,下雨下雪或着着凉风了,才会疼。” 此刻,凝结的大土团,已变成稀松的泥土堆,边上躺着一大簇露根美人蕉,和12个天麻,沈青用手掂量一下,3~4个天麻就足有一斤重了。 啧,那男的要是知道自己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白送人十几块,会不会呕出一口老血? 沈青记起,舅舅许保康,因常年下水赶鸭子,小腿受凉时,偶尔也会疼一阵,问道:“天麻鸡蛋羹怎么做?” “简单。鲜天麻洗净,削皮去除杂质,切片晒干,捣碎成粉末。一勺粉、两颗鸡蛋、半碗水,搅匀上锅蒸15分钟即可。” “行~”沈青默默记下要点,随手抓起4个天麻,“给,见者有份。”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季雪秀眉微蹙,她想起了中秋节回家时,厨柜内装天麻粉的罐头瓶,已经见了底。 “收也成,我按市场价给你钱。你要是不收钱,我都不好意思张口提找你帮忙的事了。” “行吧,你有事要找我帮忙?” 第195章:虫子的天堂(二合一) 季雪嘴角噙着笑,宛如春花明媚,娟秀又动人, “你今个不来找我,我下午也会提前闭店,去安宁村找你谈事情。至于谈啥嘛...待会儿再说,给天麻称重要紧。” 说完,转身走到柜台后面,翻找一通,拿出一个带圆托盘的杆秤。 落满积灰不说,系绳还发黑起毛刺,一看就是常年没拿出来用过。 沈青孤疑:“你...会用杆秤吗?” “哼~” 季雪娇憨挑眉。 “瞧不起谁呢?这把秤的刻度杆,是用紫檀木做的,又硬又沉,称重可精准了。当年,我在青山的小野集卖鸭蛋,用的就是这把杆秤。” 公社时期,禁止个体买卖物品,但架不住人们有需求啊。 深夜,人们会在一个隐秘的地方,进行以物换物,或者以钱购物,听到一丁点异常动静,就火速收起东西,作鸟兽散。 季雪用湿毛巾,擦掉杆秤上的浮灰,使其露出原本的面目。 铜托盘光滑照人,杆子紫红发亮,除了系绳略显寒碜外,真没旁的毛病了。 季雪往托盘内丢4个天麻,左手拎起提绳,右手缓缓拨动秤砣的系绳,当杆秤与地面平行时,她读取刻数。 “1斤3两,5块一斤,拢共6块5毛。” 季雪付了钱,将天麻倒进了布包。 沈青寻了扫把和簸箕,将地上的陶片和泥土,清扫至不远处的垃圾堆。 他还把美人蕉和余下的天麻,塞进了背篓内,并抱出那盆春兰苗,递给了季雪。 季雪疑惑的盯着绿苗,“茎株是簇状的,叶片细长油绿,还弯出一道弧线,这是...兰花苗?” “没错,咱俩之前不是约好了,兰果内的飞灰,经过一番播种,若真能生根发芽,就送你一盆兰花苗嘛。” 季雪呼吸一滞,震惊道:“你成功了?” “嗯,许是运气好,试了两三回,盆内就冒出了嫩芽。我精心养了一段时间,才挑了一株最壮实的,给你送过来。” “运气?” “别太谦虚了,换做是我,试个几十回,都不一定能成功吧。” 季雪眼波流转,透着一股欣赏佩服之意。 她举起花盆,在阳光的照射下,叶片犹如翡翠一般晶莹剔透,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真好看,像个翡翠摆件,等它抽杆开花了,估计会更好看。” 咚,季雪将花苗放在柜台上。 一呢,防止顾客把它当成卖品; 二呢,为的是往后忙碌时,一抬头就能看见它,毕竟看到美好的事物,心情也会轻松愉悦起来。 沈青:“哦,对了,你有什么事要找我帮忙?” “嗐~” 季雪咂了咂嘴。 “我爸的膝盖不是没好清嘛,遇到下雨下雪天,或着吹了凉风,还是会痛的。现在还好,可等到了冬季,哪怕是大晴天,打北边吹来的风,仍冷得直往人骨子里钻。 我妈买了一大袋棉线,想给我爸织几条毛裤,我爸不乐意,嫌毛裤扎得慌,我妈打算拆开旧棉裤,多塞点棉花进去,我爸又嫌太臃肿,制香时碍事。 我想送他几双护膝,既能挡风保暖,又不臃肿限制行动那种,野兔的毛又短又密,非常适合做护膝。记起你曾经猎到过野猪,便想托你进趟山,帮忙猎几只野兔。” 这年头,毛线制做工艺粗糙,由动物绒毛、植物纤维、人造丝混纺染色而成。 碎绒多,纤维粗,纤维的毛鳞片边缘,大都处于翘起状态,穿上毛线衣服活动时,其会化为一个个不停晃动的小弯钩,勾抓人的肌肤。 而且,毛线衣服经历数次‘清洗-晾晒’后,就会变硬,弯钩也变得更加锋利。 哪怕里头套了秋衣秋裤,也抵挡不住那股子刺挠劲。 整护膝,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但更佳的法子是---穿羽绒棉服 “你不妨整点鸭绒,替代棉花当填充物,缝几条过冬的棉裤,轻盈又保暖,干活还不碍事。” 季雪略微诧异,“鸭绒?” 这年头,市面上已经有羽绒服了,但仅限于大城市,想要普及开来,还需很长时间。 “鸭绒,就是鸭子腹部芦花状,无羽根的绒毛,保暖性很强,适合做成棉服。” “不行,鸭毛太臭了。” 季雪不赞许的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我爸那人特别犟。在他心里,制香排第一,我大哥排第二,让他穿着发臭的衣服去制香,他能乐意吗?” 沈青垂眸沉思。 上一回去甜水村,和季常签技术入股合同时,季家的确经营着制香小工坊,季父也的确偏爱大儿子。 话说,磨盘柿长成啥样了,他还挺好奇的。 季雪:“中秋节的饭桌上,我罗列一堆戴护膝的好处,我爸才肯松口,愿意戴下试试。沈青,你要是上山打到了野兔,整只卖的话,我出2块5一只,只卖兔皮的话,我出1块5一张,怎么样?” “行,我抽空进一趟山碰碰运气,若是逮到了野兔,剥下兔皮鞣制好,再给你送过来。若没逮到...那你可有一段时间要等了,不到十天,可就要收豆子了,等种完小麦,又要收高粱了,我忙得顾不上进山的。” “不急,你赶入冬之前,能猎到就成。” 随后,二人又闲聊几句天麻的习性,沈青便骑车离开了。 天麻,没有根系,喜凉爽湿润环境,植株高约0.6~1米,宜秋冬时节栽种,和春兰一样,其种子和块茎的萌发,需要伴生菌来辅助---蜜环菌 蜜环菌,不难弄到手,凡是长有橙黄色蘑菇的土壤,都富含这种菌群。 不过,沈青离开之前,还是跑到垃圾堆,铲了些刚才被扔掉的土。 …… 不一会儿,沈青回到自家小院,凑巧看到小狸叼着一只虫子,冲出了玉米地。 小狸眯眼仰头,朝他打了个招呼,便溜到压水井旁,逗虫子玩。 小狸松开嘴,虫子落地逃窜,它亢奋追逐,须臾,一爪按住虫子,叼起屁颠溜回井旁,再一次松开了嘴…… 虫子历经数次‘自由-逃窜-被捕’之后,已经生无可恋到...从猫嘴摔落地上后,逃得非常敷衍。 那只虫子,有3.3厘米长,呈深褐色,脑袋似小龙虾,有大钳和长须,身子似蚂蚱,柔软,有翅膀。 是地狗子,别名蝼蛄,洞居的害虫,以农作物嫩茎为食。 其左前翅布有细密的刮片,右前翅布有刺齿状突起物。 因而,蝼蛄鸣叫原理为:抬起前翅,以一定的节奏,用左翅刮擦右翅。 玉米不足膝盖高时,主家还很勤快,隔三差五过来锄草松土。 当玉米长高至大腿以上,根系粗壮发达,不怕野草挣抢养分了,主家便不常来了,繁茂的野草丛,是虫子的天堂,也是...小狸的自助餐厅。 近些天,小狸时不时钻进玉米地,捕点小虫子打打牙祭,这年头没人往地里打农药,不用担心它被毒到。 井边,蝼蛄软绵绵躺在地上,爪尖微微晃动着,昭示它还没死透。 玩腻的小狸,张嘴咔滋咔滋,把它嚼得只剩下脑袋、翅膀、爪子。 啧,还挺挑食。 喵--- 小狸溜到沈青跟前,一边发出嗲嗲的叫声,一边在主人双腿间画‘∞’字。 “去,没有虾干,呃,你那是啥表情,跟受气小媳妇似的,今天吃更好的。” 小狸听懂了,知道又有口福了,兴奋的用腮帮子,撞蹭主人的脚踝,末了,蹿到看桃树上休息。 沈青卸下篓内的货,将车推进仓库,用异能治好美人蕉,把它栽到小院洼地旁。 在井旁洗菜、洗衣服时,泼出去的水,会缓缓流淌至那一小片洼地,美人蕉喜湿润,种在那儿刚刚好。 种完,沈青来到菜园。 之前播散萝卜种的菜畦,现在已是绿油油的一片,他薅了小半篮萝卜苗,回厨房煮了一锅汤面,就着蒜瓣吃得格外舒爽。 吃完,他就挑了4个天麻,混着花盆内的原土,栽到菜园甘草旁。 剩下的天麻,洗净削皮,切成薄片,平铺在晒布上,放到太阳底下暴晒。 接着,着手处理从李黄庄带回来的那一串卵黄。 将卵黄泡进水盆内,清洗掉表面附着的粘液,再剪葡萄般剪掉一颗颗卵黄。 下剪要小心,一旦戳破卵泡(包裹卵黄的膜),黄液就会流得到处都是。 洗完,下棋般将卵黄摆在四张铁片上。 两锅同时开动。 锅内添水,锅下烧柴,水开之后,将灶膛内的木柴,往四周拨一拨,留出一小片空地,好用来放铁片。 末了,木板封住灶膛口,借用木柴的余温,将卵黄烤熟。 15分钟后,沈青揭掉木板,一股浓郁的焦香,裹挟着滚滚热浪,扑面而来,他用火钳夹出了铁片。 发烫的铁片上,躺着一颗颗金黄的小球。 球面,有的光滑,有的坑洼,有的开裂,裂口处露出的卵黄,呈现出果脯般的亮泽。 夹出全部铁片后,沈青捏起一粒卵黄尝了尝。 质感像煮熟的咸蛋黄,嚼劲十足,关键没有一丝腥味,反倒有很浓的鲜味和焦香味。 勾魂的香味,引来了两小只,它俩直勾勾盯着香味来源地---案板。 小狸急促的喵喵叫,大黄也哼哼唧唧的。 “大黄,接着。” 沈青抓起一颗卵黄,向上一抛,大黄后腿发力起跳,并于空中张嘴咬住卵黄,落地后迅速咀嚼吞咽,美妙的口感,令它尾巴摇得非常欢实。 喵--- 小狸后肢发力,前爪勾着沈青的裤子,大有再不给吃的,就顺腿向上爬之势。 “瞧把你急得~” 沈青掰碎几颗卵黄,丢进有豁口的小碗内,再将碗放到地上。 小狸脑袋埋进碗内,张嘴狂旋卵黄,还发出呼噜噜的享受声。 沈青又丢给大黄几个卵黄,待铁片晾凉,便将卵黄铲进布袋,收进了仓库。 …… 傍晚,太阳西垂,绚烂的晚霞,像一道五彩的幕布,悬挂在了低空中。 沈小花一进院,就闻到浓郁的肉香,猜测今晚又有荤菜吃了。 本想回西厢房放下书包,再去厨房的,岂料,刚跨过堂屋的门槛,目光就被桌上的五菱形水果吸引住了。 她随手抓起一个,冲到厨房门口,激动道:“哥,这个...我在课本上见到过,它是扬桃吗?” 哐--- 沈青往小锅内撒一撮盐,并盖上了锅盖,母鸡汤再闷煮个十分钟,就能盛出来喝了。 “是扬桃,治树那家人送的。” “哥,你说,一刀把扬桃切成两半,横截面会是个五角星吗?” “会不会...切一下就知道了,小花,你去挑一个又黄又软的,拿过来切。” “好~”沈小花哒哒跑进堂屋,抱回一个黄的大扬桃,“哥,给。” 沈青接过扬桃,削掉两端和涩棱,指甲刮一遍表面,便轻松撕下薄如蝉翼的果皮,一刀切成两半,一半递给小花,一半切成厚片。 “哇~”沈小花瞅着扬桃横截面,“真的好像五角星,有五条白线,线里还有黑籽,哥...你把籽切烂了。” 沈青捏起一片扬桃,口感像苹果一样很脆,汁水蛮足的,微甜,余味有点酸。 不好吃,也不难吃,属于街边看到了,升不起一丝购买欲望那种。 沈小花伸手捏了一片扬桃,只尝了一口,就惊艳不已:“喔,感觉像在吃梨子味的青苹果,又清甜又脆嫩的。” “你喜欢?” “嗯!”沈小花坚定的点点头。 “那好~”沈青将另一半扬桃,也切成厚片,装进了盘子里,“我吃不惯它,这一盘都归你了。” “好耶~” 沈小花端起盘子,甩着羊角辫,欢快的离开了。 当晚的饭桌上,在沈小花看来,鲜美的鸡汤+甘醇的葡萄酒,都干不过脆嫩清甜的扬桃。 对此,一主二宠很不服气。 沈青干了一碗葡萄酒,大黄咔嚓狂啃鸡腿骨,小狸好奇的咬了一口扬桃,就摇头干呕,舔喝了小半碗鸡汤,才缓过劲来。 沈青本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去青山碰碰运气的,岂料,后半夜刮起大风,天刚蒙蒙亮,就下起了雷阵雨。 那轰隆隆的闷雷声,似乎想要把整个天空震碎,银丝般的大雨,纷纷从高空中垂落下来,令整个杏香镇笼罩在一片朦胧雨幕中。 好在,大雨下了一天就停了,不过,本着‘雨二雪三’的原则,沈青并未着急进山。 雨二雪三,意思是大雨后两天内,和大雪后的三天内,不能进山寻野货,概因...路滑土黏有瘴气,容易出事故。 第196章:给野兔下套(二合一) 所谓瘴气。 一指疟疾、脚气、出血热、黄疸等疾病。 二指山林或沼泽中对人有害的雾状物,分为毒瘴、虫瘴、烟瘴。 毒瘴,是动植物腐烂后,经过一系列生物化学反应,产生甲烷、硫化氢、氨气等有毒气体。 虫瘴,是由成群的飞虫或爬虫,构成一道道屏障,令人寸步难行。 烟瘴,是丛林间蒸发出来的湿热雾气,干扰人的视线,吸入过多,有得病疟的风险。 连绵的青山,偶尔会弥漫起烟瘴,不过大都发生在10月至次年2月之间,但光凭‘路滑土黏’这两项,足以令沈青遵守‘雨二雪三’了。 等待地被晒干的间隙里,沈青也没有闲着。 他去镇上买了大料、铁丝、麻袋,做了老多辣片的调料。 还寻了一些汽水瓶般粗的树枝,锯成55厘米长的小节,一端刻出一圈小凹槽,一端削成尖头。 如此,制做野兔陷阱的材料,可算是备齐了,他坚信只要陷阱数量够多,就不怕没有幸运儿上套。 …… 9月10日,是雨后的第三天。 湛蓝的天空上,没有一丝云絮,微风徐徐,远处的青山苍翠朦胧,近处的豆叶却摇曳出阵阵黄浪(要熟了)。 嘎吱--- 此刻,沈青骑行在通往鸡头峰的乡间小路上。 小路上长满了杂草,却又布有三条绵长的、无草的印痕,是由过往行人和车辆,常年走或碾压出来的。 二八大杠的车后座,绑着两个背篓。 一个俄罗斯套娃,里面套了个背篓,装些铁丝、木棍、麻袋、镰刀啥的,一个...装着头土猎犬。 大黄扒着篓壁探出脑袋,观察沿路的景象。 泛黄开始落叶的大豆,穗子鼓囊囊的玉米,响有哇鸣的沟渠,和长满茅草的沟坡。 路过柿林时,沈青停下车,钻进了林子。 柿树郁葱,硕果累累,个个都有半斤重,还压弯了枝头。 柿树枝,高的约有十来米,低的堪堪到胸口。 沈青走至一低枝旁,仔细观察枝上的磨盘柿。 柿子的果皮,唯有底部泛着一丢丢黄,其余皆是青绿色的,表面附着一层白霜,触感硬如板砖,估计要再过一个月才能熟。 沈青念及要上山打兔子,并未钻进柿林深处,在林边转悠片刻,就往林外走。 没走多远,就瞧见树旁的大黄,抬起一只后腿,呲出一大滩水渍后,溜到他身边摇尾蹭腿。 须臾,沈青出了柿林,把大黄抱进篓内。 大黄前爪扒着车后座,狗身一弹一弹的,似乎想要跳上去。 “想坐车后座?” 汪--- 大黄亢奋吠叫,沈青便把它抱上车后座。 “你先趴着,等我骑稳了,你再坐起来,甭乱动,坐累了就跳藤篓里。” 大黄很有灵性,沈青话音刚落,它就低头趴了下来。 沈青握紧车把,左脚独自踩车蹬子,向南滑行七八米后,右脚高抬划出一个大弧,便稳当当跨上了二八大杠。 大黄坐起身,尾巴上的长毛,被风吹得乱颤,它仰脖眯着眼睛,感受兜风的快感。 良久,车轮下的路,由平缓变成了斜向上,两侧,也多了个越往前纵高越长的土坡。 土坡上,一会儿堆满枯红薯藤,一会儿爬满蛇莓。 越往上走,车子行驶阻力越大,坐累的大黄,早就钻进篓内了。 沈青干脆跳下车,抱出大黄,卸下套皮背篓,将车藏在红薯藤下面。 随后,轻装上阵,开始爬山坡。 爬了一里多地,脚下的路变平缓了,两侧土坡上的植被,也由藤类变成灌木,甚至是树。 沈青驻足在一株拐枣树旁,凝眸望着一串串弯弯扭扭的果实。 他发现有几串的果柄,已经变成了红褐色,那是其成熟的标志。 果子长太高了,怎么摘下来是个问题,不过,这可难不倒沈青。 他从篓内掏出镰刀和铁丝,又寻了一些结实的木棍,制成一个简易的长杆摘果工具。 沈青对准一串拐枣,缓缓举起了长杆,镰刀摇摇晃晃间,伸到了拐枣果柄之上。 轻轻一滑,斜密的锯齿,就勾住了果柄,再猛的向斜下方一拽,咔嚓一声,果柄折断落到了地上。 沈青没急着够第二串,因为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前世,爷爷曾经说过,拐枣要经过霜打之后,涩味才会褪去。 换言之,霜降之前,哪怕果柄变成了红褐色,仍然会很涩。 沈青放下长杆,捡起那串拐枣,掰下一小节果肉,横截面是浅白色的。 他剥掉果皮咬了一口,微微甜,像高粱杆一样,富含青草香,内有粗纤维丝,余味...跟舔了柿子皮似的,涩到舌头发麻。 看来,想吃到甘甜不涩的拐枣,要等到霜降之后了,不过...吃甜高粱杆,到是可以提上日程了。 沈青拧开铁丝,卸下镰刀,将长杆丢进草丛,便收拾东西,继续向前。 …… 须臾,一人一狗再次踏入鸡头峰地界,身处在板栗林中。 与之前相比,板栗树更加繁茂了。 它们似乎有着某种默契,树冠与树冠之间,始终保持0.5-1米的间距,使得阳光能轻松倾洒下来。 倘若从高空向下俯瞰山林,定会瞧见酷似干涸皲裂河床的树冠美景。 成簇的野草们,纷纷敛花结籽,地上还散落一些黄绿色的板栗刺球。 不多,平均一株树下落5~6个吧。 沈青抬脚踩裂数个刺球,裂口处露出的野板栗,大的如蚕豆,小的如花生米,大部分板栗的个头,介于两者之间。 他‘踩裂-抠出’一把板栗就收手了。 现在,板栗还不太熟,率先落下来的,也都没有裂口。 等到了板栗成熟旺季,地上会落满裂口的刺球,那时候,戴上一双浸胶劳保手套,蹲地抠籽丢篓,可带劲了。 念及季雪的嘱托,将野板栗收好后,沈青领着大黄先上坡再下坡,翻过半山腰,来到溪流地带。 …… 小溪内的涓涓流水,被明媚的阳光一照,顿时波光粼粼,闪闪烁烁,好像滚动着无数金银珠粒。 水,乃生命之源。 溪流两岸的缓坡上,长满了茅草和艾蒿,野兔就钟爱在它俩丛中做窝。 因此,沈青打算沿岸设置捕兔陷阱。 此刻,他躲在离溪六米远的草丛内,还双手握成筒状,一只叠一只放到左眼前,透过小孔,搜寻溪边有没有喝水的动物。 有的话,就掏出兜里的弹弓,试试能否猎中一只野货。 可惜,溪边空荡荡的,除了石头就是草,于是,他起身走出了草丛。 野兔有四大习性: 一,野兔是不打地洞的,它们建窝方式为刨坑、占窟、钻草垛/丛,且遵循‘高卧低、低卧高、蒿卧草、草卧蒿’的原则; 二,野兔认死理,出窝觅食和回窝休息,都走同一条路,它们认为这条路,出去/昨天没遇到危险,回来/今天必定也是安全的,是以,兔窝旁总会伴随一道或明显或隐蔽的趟行痕迹。 三,野兔眼部结构特殊,眼部向着前方的位置有一个盲点,使它们难以看清正前方、近距离的东西。 四,雄野兔有领地意识,领地范围直径约为几百米; 掌握这几个习性,怎样选中绝佳下套点位,就容易多了。 沈青向西走了几步,来到数月前第一次上青山时,给野兔下活套的缓坡旁。 缓坡上的茅草丛中,长有一簇艾蒿,坡底和艾蒿之间,有一条‘西南-东北’走向的趟行痕迹。 沈青清楚的记得,当初瞧见的痕迹走向是‘东南-西北’。 莫非有野兔不劳而获,抢占了现成的兔窝,并趟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 至于原本的痕迹...下一场雨,没被踩踏、又得滋润的野草,慢慢支棱起来,它自然就没了。 沈青走上前,在新趟行痕迹的周遭,发现了小花印和袖珍人脚掌印,二者,分别是兔子的前爪印和后掌印。 嚯,猜对了,果然有野兔不劳而获了。 沈青卸掉背篓,着手给野兔下活套。 他一手攥木棍,尖端垂直于‘趟行’边边的地面,一手握锤梆梆捶击木棍顶端,直到尖端完全没入地下。 晃了晃木棍,发现其特牢稳后,剪下一长段铁丝,一端在木棍凹槽上缠个几圈,并打个死结,一端掰成个圆圈,并打个活结。 寻两根‘y’形的小细枝,浅浅斜插进‘趟行’的两侧,以用来固定铁圈。 如此! 野兔穿行这条路时,脑袋先钻过铁圈,四肢触碰铁丝晃倒了‘y’细枝,再被铁圈捆住兔身,它越挣扎捆得越紧。 下完活套,剩下的事,就交给时间了。 …… 沈青背上藤篓,朝东边走去,他未向西走,是因为异能突破二级那天,发现的猕猴桃藤,位于东边的猫爪峰上。 越往东走,缓坡上的野草越高挑繁茂,野兔趟行痕迹也变得越加难寻。 青山、流水、草茂的自然环境,令身为土猎犬的大黄很是兴奋。 时而绕着沈青转圈圈,用身子撞蹭主人的小腿。 时而溜到溪边,把鼻子没进水中,吹出一串串气泡。 时而冲进草丛,一蹦一跳,不是扑蝴蝶,就是逮蚂蚱。 倏地! 大黄不再闹腾,还鼻子贴着坡底嗅来嗅去,末了,停在一簇飞篷草旁,朝坡上吠了一声。 有情况?!! 沈青走上前蹲下,透过飞篷草茎杆间的缝隙,往里头瞅去,发现后面的艾蒿根,向东西两侧道,倒出一条小路来。 当即取出木棍、铁丝、锤子、y形细枝,在艾蒿旁下了一个活套。 整完,摸了摸狗头,“大黄,好样的,等逮到野兔,分你大后腿吃。” 汪--- 大黄听懂了,亢奋的回应着。 “走~” 一人一狗没走多远,便拐上了猫爪峰。 沈青寻着记忆,踩着繁茂的野草,向北面的半山腰走去。 时值秋季,大部分野草都凋花结籽了,或青或褐的草籽,粘得满裤子都是,拍又拍不净,只能等回去再收拾了。 他的裤腿用皮筋束紧了,省得虫子顺着裤腿缝,爬到腿上啃咬肌肤。 走到一半,遇到一个捕野猪的陷阱。 平坡上的野草和枯叶,被人清空至两旁,正中央有一长方形的枯草毯,毯上摆着烂臭的老鼠死尸和红薯干。 沈青领着大黄,绕开了空地。 这一绕,令他于一株松树旁,发现一簇紫铜色的蘑菇,像一把把撑开的小伞,静静等待着被人发现。 是雷打菇,别名松乳菌,夏秋时节的雨后,爱在松树旁出现。 肉厚且滑嫩,市面上,鲜雷打菇3毛钱一斤,算贵得了,沈青不打算卖,计划摘回家自己吃。 沈青取一个布袋,轻轻拨开松针,采下一朵朵雷打菇,放进袋子里。 末了,抓起松针,撒在拇指盖大的小蘑菇上,让它们继续发育。 随后,收起麻袋,继续向北。 沙沙--- 在阵阵草叶的晃动声中,一人一狗来到了猕猴桃藤前。 它缠绕着一株枯死的杏树,藤上结满长椭圆形、毛茸茸的果子。 沈青卸掉背篓,掏出麻袋和铁剪,仰头搜罗已成熟的果子。 猕猴桃熟没熟,看一眼尾部就知道了。 甭管大小、形状、软硬,只要尾部是平的或者向内凹,那就是成熟了,软的,直接吃,硬的,放几天再吃。 如果尾部向外凸出来,那就是生的,摘下来哪怕放软放烂了,果肉也不会变甜。 沈青绕树转了一周,瞄到40多颗成熟的,他一手托住果子尾部,一手握剪剪断果柄。 大黄卧在地上,听着咔嚓的剪子声补觉。 良久,布袋变得鼓囊囊时,沈青席地坐下,其身旁的千根草上,放有三颗软猕猴桃。 刚才剪果子时,遇到特别软的,一戳一个大深坑那种,就没丢进布袋里,怕被压得稀巴烂,放到草上等歇息了再吃。 沈青拿起一个软猕猴桃,像剥香蕉般轻松撕掉果皮,得到一枚溢着香甜汁水的绿球。 狠咬一大口,汁水丰盈到从嘴角往下流,绵软甘甜,偶尔掺杂一丝颗粒感(嚼到籽了),还没有酸涩的余味。 吃完一整颗,顿感神情气爽许多,他又剥了一颗,还唤醒了补觉的大黄。 “大黄,醒一醒,吃不吃桃?” 大黄迷迷瞪瞪站起身,脑袋向下点了点,沈青领会它的意思,把‘绿球’丢到了草叶上。 大黄几口旋完,再抬头,眼睛明亮有神,宝塔尾摇得飞快。 显然,它很喜欢猕猴桃的味道。 剩下的那一颗,沈青和大黄各一半。 吃完,他俩下坡来到溪边,洗了洗手,便继续向东出发。 第197章:不靠谱的狼(二合一) 沈青一边慢走,一边观察沿岸的缓坡,只要瞧见野兔趟行痕迹,就掏工具下个活套。 良久,走了4~5公里,篓内木棍消下一半时,碰到了一挂瀑布。 说是瀑布,其实就是个1.5米高的断层,流速还行,冲至层底的水花,像棉花一样白。 沈青望向对岸,青山绵连,溪边缓坡上长满杂草,再往东走,可就离出发地太远了,不妨…… 沈青脱掉鞋袜,皮筋捋到脚踝,裤腿挽到膝盖,“大黄,走,去对面看看。” 汪--- 大黄吠叫一声,率先跳到瀑布顶端,沈青紧跟其后。 一人一狗行走在瀑布上,体验一把天然的流水冲击按摩。 别说,还挺舒服的。 俩来到了对岸后,沈青穿上鞋袜、束紧裤腿,向西走去。 尽管,这儿缓坡上的野草,要更加高挑茂密,但有大黄帮忙,不愁发现不了野兔趟行痕迹。 其实,山林内也有野兔出没,但是,那儿树多草旺的,太难记清所有下套点位了。 沈青一路走,一路下活套,走到离猫爪峰对面还剩几百米远时,大黄突然停了下来,朝着坡上的茅草从狂吠。 有情况! 叫声兴奋急促,莫非...野兔宅在窝内? 沈青凝眸眺望,发现趟行痕迹的顶端,是凹下去的,他打算上去看看。 卸掉背篓,剪一长节铁丝,掰出一个铁圈,再打个活结,沿着痕迹的外侧,爬上了缓坡。 很快,沈青来到了‘凹地’旁。 那儿生长着低矮的杂草,正中央鼓起一个大草包,包边有一条狭长的裂缝。 神奇的是,草包竟然会动。 沈青将铁丝的一端,伸进裂缝内,向上一拨,拨开一块草皮,使得草包暴露出了真面目。 那是个由灰绒毛做成的兔窝,七八只小兔崽挤成一个大毛球。 它们虽还未睁眼,但已长出细密贴皮的绒毛,耳朵大大的,蠕动时煞是可爱。 沈小花若见了此景,指定要抱起小兔崽rua上一番。 沈青也想rua,但他忍住了。 野兔,虽是近视眼,鼻子却很灵,母兔若在兔崽上嗅到陌生气味,轻则弃窝,重则咬死崽子。 沈青用铁丝将草皮盖好,便往坡下走,本着可持续发展原则,他不打算在这一小片茅草丛旁下活套了。 兔崽们长大了,就会分窝、占领地、交配繁殖。 大黄不知跑哪玩了,又没影了,沈青来到溪边,洗了洗手,又捧起一汪清水,洗了洗脸。 哗--- 水流顺着下巴滴回了小溪,卷走热意和汗液,只留下了清爽。 忽的,身后传来犬吠声。 汪--- 吠声嘹亮,中气十足,暗夹欢喜和亢奋,是大黄无疑了。 呜--- 吠声低沉,尾音拖长,略带金属质感...是个烟嗓? 沈青困惑的扭过头,大黄在朝溪流狂奔,其身后还跟着一只大家伙。 那个家伙的体格,要比大黄大上几圈,浑身裹满或湿、或干的污泥,两耳竖起,牙齿尖利,尾巴低垂...该不会是丛林狼吧? 青山上有没有丛林狼,沈青并不清楚,但不能赌没有,赌赢了还好,赌输了那可就惨了。 手掌在溪边摸索一番,抓起一颗又大又重的鹅卵石。 沈青绷紧肌肉,操控体内绿流,汇聚在右臂处,好确保那个家伙扑上来时,能一击砸碎它的脑壳。 很快,大黄冲到了沈青身旁。 那个家伙,却在离他两米远处,止住了脚部,还半坐下来,尾巴轻扫地面,眼里透露一股清澈的愚蠢。 它盯了沈青片刻,便翘起后肢,前爪扒拉地面,磨擦屁眼的向前滑行。 沈青:…… 这货要是丛林狼,他把手里的鹅卵石给吞喽。 咚--- 沈青丢掉鹅卵石,那货顿时翻身露肚皮,眼神谄媚的求抚摸,大黄却在用脑袋撞蹭藤篓。 沈青扫了一眼那货瘪瘪的肚子,从篓内掏出一个蓝布兜,解开后,露出馅饼、煮鸡蛋、糖蒜。 那货看到吃的,眼睛都直了,爬起来冲到跟前流口水,尾巴虽然仍是垂着的,却摇得非常欢实。 沈青拿起一张馅饼,用手撕成两半,分别丢给了大黄和那 货。 那货吃完,意犹未尽盯着蓝布袋,见对方不再丢食物,竟然咬着尾巴尖,原地转圈圈。 末了,停下来直勾勾望着沈青,仿佛在说:才艺表演完了,吃的呢? 沈青被它逗笑了,便将袋内的食物,除了装水的陶罐,全拿了出来。 那货似是饿急了,连糖蒜都没放过,吃饱后,学着大黄绕沈青转圈圈,还想用身子蹭他大腿。 “太脏了,去,上溪里趴着去,我给你洗个澡。” 哗--- 那货很有灵性,听话的卧进溪水里,潺潺流水,泡软狗毛上污泥的同时,还卷走一丝丝污渍。 沈青觉得泡差不多了,薅了一把艾蒿,捋掉叶子,对折茎杆,充当简易的毛刷,下到溪里给那货洗澡。 刷--- 由于污泥已被泡软,轻轻一刷,便从狗毛上脱落下来。 许久,当冲刷过狗毛的溪水,不再变成土棕色时,那货的真正面貌显露出来了。 头宽脸长,长着一双深褐色的三角眼,绒毛半青半黄,体格强壮,尾巴长而粗,竟然是一只狼青。 狼青,是一种混种犬,据传其先祖是狼和狗交配的产物,因而具有狼和狗的双相特征,凶猛、警觉、忠诚、攻击强、嗅觉灵敏,非常适合看家护院。 哗--- 沈青捧起一汪汪水,把乱逆的狗毛冲顺,还借机摸了一遍狗身。 “嚯,肌肉发达又紧实,不像是常年在山里流浪挨饿的,倒像是被人精心豢养的,难不成...和主人走丢了?” 听到‘主人’二字,狼青仿佛被电击了一般,瞳孔地震,瞬间,狗身僵直,踩水冲上岸,也不甩毛,朝山林焦急的狂吠。 沈青走上前,凝望连绵的青山,皱眉道:“你和主人是在山里走丢的?” 青山,是东西走向的,南北跨度并不大。 向南下山,能瞧见田野和远处的村庄,向北下山,趟过小溪,再纵翻一座山,也能瞧见类似之景。 但人若迷失方向,分不清东南西北,如以为往南走,实际一直往西,那可就糟了。 呜--- 狼青咬住沈青卷起的裤边,身子一蹬一蹬的,想将人拽进山林中。 “甭咬了,你主人不知道迷哪去了?我又没有三头六臂,仅靠一双腿,想进山搜救人,得搜到猴年马月呐。下山报警,再喊村民搜救,才是王道。” 狼青哼唧松开嘴,表演了个‘摔倒,在一个水缸大的圆圈内,爬来爬去’后,起身再一次咬拽裤沿。 据说,狼青的智商,约等于3~5岁的小孩,沈青不再怀疑狼青主人迷路了,而怀疑…… “你主人被困在某个地方了?” 汪--- 狼青亢奋的回应着。 “甭再咬我裤腿了,我跟你进山救人,前边带路吧。” 沈青稍微收拾一下,便随狼青进了山。 …… 这儿,树冠茂密遮天,树下矮灌丛生,空气闷得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罐子,让人喘不过气来。 偏偏,那只狼青又是个不靠谱的狗。 时而往东,时而往西,时而带人兜圈子,时而抬眸盯着沈青,似在问他该往哪里走。 沈青嘴角微抽,一只名种犬,却被养成了傻不愣登的样子,可见其主人有多厉害。 末了,大黄看不下去了,它一击撞歪狼青身子,又朝其吠了几声,便仰头细嗅空气。 狼青低头夹紧尾巴,哼哼唧唧求安慰,沈青拍了拍它的脑壳。 “去,跟大黄好好学一学,把你弄丢的本事,再重新捡起来。” 这时,大黄已往西走了十来米,狼青应声照做,谄媚向西跑,沈青却补了一刀。 “甭离太近,要是碍事了,小心它再呲你一顿。” 狼青身形一僵,接着,缓缓向西跟在大黄身后跑,并始终与其保持1.5米的距离,沈青也追了上去。 没走多久,一拦腰折断、落地枯朽的树木,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经过一场大雨的滋润,朽木上长满了有‘树上海蜇皮’之称的毛木耳,沈青卸篓拿袋,依照采大留小的老规矩,着手摘野货。 大黄跳上朽木,仰头细嗅空气。 适才狼青嗅气味时,它也跟着嗅了,因而,它知道狼青主人是啥气味,但...山林中的气味太杂了,香、臭、腥、霉等味,互相掺 杂黏连着。 偏偏,狼青主人的气味是断断续续的,非常难以捕捉去向。 不过,大黄是土猎犬,嗅辨气味,可是它的强项。 狗鼻抽动一番,定格在了西边,它跳下朽木,先咬一下主人裤腿,再眼神坚毅的朝西边狂吠。 沈青领会它的意思,快速收起布袋,背上了藤篓。 随后,大黄领着主人和狼青,朝西边走去,它每隔七八十米,就停下来仰头抽动鼻子,似在确认气味的源头。 那超强的嗅觉、严谨的态度,堪比专业的搜救犬,令沈青倍感自豪。 如此,翻过了三座山腰,大黄突然停下,朝着一株柏树吠了一声。 沈青循声望去,发现柏树的主干上,有一淤泥画的箭头,尖端直指南边。 呜汪--- 狼青对准箭头狂吠着,吠声震耳又急促,倏地,它似乎想起了什么,拔腿朝南边狂奔。 大黄纵身一跃,略过一簇低矮灌木,稳稳落地后,迅速追上狼青。 沈青也在追,但两驱哪比得过四驱,当他追上时,大黄和狼青正围着一个土坑转圈圈。 这儿地势平坦,地上落满了松针,两侧有落叶堆,中央有土坑,一看就知是陷阱。 不过,整陷阱的人,挺厉害的啊,坑沿上竟没遗落麦秸、玉米叶啥的,但愿坑底没倒插尖木棍,不然,狼青主人可就凶多吉少了。 沈青走到土坑旁,坑底没插尖木棍,却有一铺满松针的织壳子,上面还躺一男青年。 长脸,脸眉,眼睛是闭着的,但睫毛弯弧,眼尾上挑,不难看出,其生着一双瑞风眼。 是他! 曾经扛着一把猎枪,进山打野猪,却被野猪赶到树上下不来的乔宇。 土坑,呈梯形,深约2.5米,坑壁被夯得很瓷实,那些抓痕、踩痕、咬痕,压根破坏不了坑壁。 壁上布有一些暗红的血迹,应该是上一个掉落陷阱动物留下来的,因为...乔宇身上没出血点,至于闭眼..是晕还是睡着,就不得而知了。 “喂,乔宇,醒一醒,喂……” 沈青呼喊几声,见乔宇迟迟不睁眼,便卸篓抱出陶罐,朝对方脸上泼水。 此刻,乔宇正在做着美梦。 梦中,他身处饭店的包厢内,捧着一大猪肘狂旋。 突然,整张脸猛的一凉,像有谁拿湿毛巾砸人脸一般。 乔宇很懵,正欲咬块肥肉压压惊,无形之物,再一次袭击他的脸,那物凉如冰水、硬如石头,砸得他眼冒金星。 包厢内的桌椅、佳肴、猪肘等,变得扭曲起来,还化为流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光,微弱却又刺眼的白光。 坑底,乔宇眼皮颤了又颤,迷迷瞪瞪睁开了眼。 不大的天井口,探出三个脑袋,一人二狗,还都向下死亡凝视。 吓得他心跳如鼓,小腿直抽筋。 乔宇痛得抱膝冒冷汗,须臾,肌肉不再强直收缩,疼痛渐渐消失,他意识清醒许多,也明白了自个的处境---赶山踩进陷阱,被困两天整,饿晕过去了。 “兄嘚,又见面了~” 乔宇掌心撑着松针,半坐了起来,露出地主家傻儿子般的笑容。 “看到你,我就知道我不会死在这了。” “等着,我这就想法救你出来。” 土坑呈梯形,还布有血迹,说明挖陷阱的人,没想着让猎物活着出来,打得是先弄死、后拉上来的主意。 每猎杀一只,为防山林中的动物,因嗅到平地内的血腥味,而警觉的不踩陷阱,会铲除坑内浸血的泥土,导致陷阱越来越深。 不过,附近应该藏有能供进出土坑的工具。 沈青环顾一圈,目光落在两边的落叶堆上,他寻一根长树枝扒拉落叶,左边,啥也没有,右边,扒拉出一个绳梯。 两根平行的粗麻绳间,每隔40厘米系一根粗木棍,梯子只有3米多,绳端却很长。 第198章:板栗的威力(二合一) 沈青呼喊:“乔宇,你顺着绳梯往上爬。” 的~” 乔宇起身双手各抓一根粗麻绳,双脚都踩到木棍上时,由于土坑下宽上窄,绳梯碰不到坑壁,导致他在空中乱晃悠。 他晃的头晕,特想松开手,一头栽进松针中。 但是,真倒了,可就要从头再来了。 乔宇咬牙坚持,双手交替向上挪了30厘米,憋足一股劲,双脚交替上抬踩到第二根木棍上。 呼,多向上踩一节,就多一分爬出去的希望。 之后,乔宇每踩一根木棍,都会自我加油打气和休整一番,才继续向上爬。 沈青也不催促,就耐心的站在坑边等待着。 乔宇之所以爬得慢,一因绳梯太晃了,稍不留神,就会摔下去,二因两天没吃饭,饿的没力气。 当乔宇离坑沿还有半米远时,沈青伸手将人拉了上来。 “呼---” 乔宇一头栽到地上大喘气。 “呸,哪个脑子有大泡,缺德到家的蠢货,挖出这么一个不合常规的陷阱,害我想爬也爬不出去。 两天,沈青,整整两天呐,你知道我这两天,是咋过得吗? 我渴得嘴唇干裂,饿得想啃泥巴,那个...你有水和吃的吗?” 沈青挑了挑眉。 水,全泼对方脸上了,吃的...狗头搭在主人小腹上的狼青,心虚的闭上了眼睛。 “干粮,早吃完了,有猕猴桃,还没熟透呢,你要吃吗?” “要!” 沈青在篓内摸索一番,拿出三个勉强软一点的猕猴桃。 乔宇接过用牙啃掉果皮,不嫌酸,不嫌涩,也不嫌嘴唇被蛰得生疼,大口狂旋绿色果肉。 三颗猕猴桃,虽没填饱肚子,却也令乔宇恢复了一些体力和精神头。 他搂紧狼青,又是蹭,又是亲的,“大风,真是条好狗,我就知道你会找到人来救我的。” 汪--- 大风舔了舔主人的手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它搬来了救兵。 “走吧~”沈青起身背上藤篓,“果子不顶饿的,走,带你去溪边填饱肚子。” 乔宇目露困惑,“你不是说干粮早吃完了吗?” “在有山有水的地方,还能饿着肚子喽?” “是哦~” 乔宇眼睛一亮,起身借住一节凸出地面的树根,刮掉鞋底上的污泥。 随后,他们向北边走去,至于绳梯...藏回了落叶堆内。 途中,沈青寻问乔宇,“你咋又进山了?还掉进了陷阱里?” “唉~” 乔宇长叹一口气。 “那啥,我爷最近胃口不好,他啥山珍海味都不想吃,就想念菇中之王---红菇。 前几天,杏香镇不是下了一场大雨嘛,雨一停,我就进山了。 我在溪南的山上转了几圈,没找着红菇的影子,就去溪北的山上找。 找着找着,瞧见一小片松针上,有一抹红影,想都没想,就兴奋的往前冲。 岂料...那是个陷阱,深不说,还是梯形的,压根出不去,那一抹红影,也不是啥红菇,而是染色的鸡蛋,上面有裂口,蛋液早流完了。 大风见我掉坑里了,急得团团转,我费了老大的劲,才劝服它离开找人帮忙。 唉,大风方向感不强,记忆力也不咋好,我真怕它迷了路,和我一起死在这儿。” 汪--- 大风控诉着,刚才那句‘好狗,我就知道你会找到人来救我的’,是唬狗的吗? 忽的,沈青停下了脚步。 乔宇问道:“怎么了?” “喏~” 沈青朝东边的松针扬了扬下巴。 “那是不是你要找的红菇?” 乔宇循声望去,浅黄的落松针上,竟生有一簇红菇,圆杆圆伞,袖珍又喜庆,他冲上前,如视珍宝般,轻柔的抚摸伞盖。 “唉,人比人,气死人。我翻遍几座山,都没找着红菇,你才走几步路,就瞧见红菇了,你太运气也忒好了点吧。” “并非我运气好。” 沈青目光往乔宇身旁的松树扫去,树根边的松针凹凸不平着。 “你再往东边挪挪,扒开树旁的松针。” “什么?” 乔宇虽然感到困惑 ,但还是照做了。 簌簌--- 随着松针被大手扒远,一个个红樱桃般的小球,暴露在他的视野中。 乔宇懵了,“菇中之王...不是很难被找到吗?” “知道它的习性,就不难找喽。”沈青语气淡淡。 “大雨过后,潮湿温暖的环境,会加速了蘑菇子实体的膨胀和抽长,但破土和钻出落叶堆需要时间呐,雨一停就进山,很难找着蘑菇的。 红菇,它是构树、松树的根系共生菌,你先瞄松树,再寻落地不平整的松针,找到红菇的几率,会更大一些。” “原来如此。”乔宇了然的点点头,“沈青,你有空袋子吗?我的袋子落陷阱里了。” “有~” 沈青递过去一个空袋子,并交代对方采大留小。 乔宇照做,不过,就算他想采小也采不成,因为,小红菇上布满鼻涕样的粘液。 下山,要比上山难多了,概因,乔宇要实践沈青教的找红菇技巧。 回到溪边时,乔宇手中的麻袋,已经有点份量了,他捧水洗了洗身上的泥,便躺地上望天。 天上,没有云彩,唯有明黄的太阳,和瓦蓝的天空,但仍旧很美。 沈青:“去捡点树枝,要细点的,粗不能粗过食指,一掰咔嚓就断那种。” “行~” 乔宇起身钻进山林,他没往深处走,只在能瞧见小溪的区域内捡拾树枝。 沈青也没闲着,掏出一麻袋,剪一长节铁丝,‘’形贯穿袋沿一圈,再将首尾多余的铁丝,拧成一股麻花。 如此,制成一个简易的捕鱼工具。 “大黄,走,逮鱼去。” 汪--- 大黄吠了一声,便随主人下溪来到两个矮桌大的石头旁。 两石间的夹缝一片幽暗,但水面泛有鳞光,还发出哗哗的水声。 夹缝内有货?!! 沈青用手指挥大黄站在夹缝上游,自己握紧袋沿堵住下游。 “大黄,动~” 大黄接收指令,边朝夹缝狂吠,边疯狂踩水,整出不小的动静。 夹缝内的家伙受了惊,纷纷往动静的反方向游,幸运地...跃过铁圈,游进麻袋内。 哗--- 沈青拉起袋沿,水顺着麻绳缝隙,淅沥沥往下流,探头一瞅,袋底躺了几条10多厘米长的虾虎鱼。 抓出,往岸上一丢,领大黄寻找下一处‘两石夹缝’。 良久,当乔宇抱着一捆干柴回来时,溪边已多了30来条小鱼。 沈青淌水上岸,用指甲推掉鱼鳞,再握起剪刀,从离肛门0.5厘米处下剪,破开鱼的肚子,去除内脏,并拽掉鱼鳃。 宰杀完,沈青着手做烤鱼。 在缓坡的坡底,挖一弧形的土坑,像是大卡车经过泥泞的土路,碾压出的车轮印般。 如此,两边都通风,木柴才会燃得更旺。 沈青摸出火柴,薅一大把枯草作引子,引燃了干柴,铁丝穿过小鱼的肛门和鱼嘴,再横架在土坑上烤。 一根串两条鱼,串足17根铁丝后,沈青起身沿着坡底走,眼睛像雷达一样,边走边扫视四周。 很快,他选中了两种野草。 一种,酷似袖珍版的松树,全株青翠,遍布丝条状的叶子,叫盐篷菜,爱长在河边、溪边、盐碱地带,咀嚼起来有盐味。 一种,老朋友了,绿叶粉花,是暗含辛香味的辣蓼。 沈青薅了一小把盐篷和辣蓼,去掉老根、红花、枯叶后,洗净拿回土坑。 乔宇持着树枝做成的筷子,把小鱼翻了个面,“薅草干嘛,也烤着吃吗?” “不是~”沈青摇了摇头,“这两种草,一个辣一个咸,薅来当调料使。” “调料?” 乔宇孤疑的揪了些丝条状叶子,塞到嘴里咀嚼,口感...像往盐水里,加了青草碎沫。 “嚯,真是咸的。你真厉害,我打赌,你在溪边搭个棚子,住几年都饿不死。” “我又不是钟南山苦行的道士,干嘛要住在这里?” 沈青用鹅卵石砸碎盐篷和辣蓼,再用树枝涂抹在小鱼上。 在明火的炙烤下,鱼皮翻卷,鱼肉泛白,还滋滋冒水泡,搭配着野草碎沫,竟迸发出一缕奇妙香味。 忽的,沈青想起篓内还有一把板栗呢,果断拿出来, 用剪刀划开一个口子后,再丢进土坑内的木柴里。 乔宇一脸疑惑,“干嘛要划口子?” “你吃过不开口的糖炒板栗吗?” 乔宇挠了挠头,“我忘了,这么小的细节,谁会特意去记?” 沈青玩味一笑,“今个就让你见识见识,不开口烤板栗的威力。” 那把板栗,沈青特意留一枚中等个头的,不开口,直接扔到木柴的边缘。 虾虎鱼,鱼身细长,鱼肚还被细枝撑平,是以,没烤一会儿,鱼肉就熟了。 沈青拿起两串烤鱼,递给乔宇一串,便仔细品嚼烤鱼。 辣味和咸味先打头阵,唤醒并刺激味蕾,从而放大鱼肉的滑嫩和鲜香,在无油的情况下,烤鱼能达到这个口感,已经是一绝了。 “唔,好吃~”乔宇吃得嘴角糊满草碎,“外咸里嫩,比饭店做的还好吃。” 乔宇吃完,草叶裹住铁丝,再拿起一串...八九串入肚,他才感觉到饱。 沈青只吃了三串,剩下的,投喂给大黄和大风了,他估摸板栗烤的差不多了,便握着‘长木筷’,从柴火堆里夹出一颗颗板栗。 板栗果皮布满糊焦的黑点,裂口却溢出浓浓的坚果香。 沈青夹到那枚未曾开口的板栗时,说道:“看好了~” 乔宇抬眸注视。 沈青用力甩动长筷,板栗于空中划出一道弯弧,落地后,它竟...‘砰’的一声巨响炸开了。 疯玩打闹的两只狗,定在原地,分辨爆炸声的来源。 乔宇惊呆了,“这啥情况?” 咔嚓--- 沈青沿着裂口,按开了果皮,剥出栗子往嘴里一抛,粉粉糯糯,余味有一丝丝甜,蛮好吃的。 “板栗,不划个口子,壳内就是个密闭空间。 炒、烤过程中,板栗受热,肉里的水分,转变为水蒸气,却又无孔冒出,导致板栗鼓胀、壳内压力变强,成为天然的炮仗。 外部一旦受到重力,它就会爆炸。” 据说,曾有人捡干枯的刺球当柴火烧,结果,炸穿了铁锅。 “原来如此。” 乔宇抓起几个板栗,很快,栗肉粉糯香甜的惊艳感,令他忘却烤板栗会爆炸的震撼感。 吃完,沈青捧水浇灭木柴,待其不再冒白烟,将湿泥回填进土坑,确保它再也没有复燃的可能性。 沈青抬头望天,明黄的太阳,已划过正南,向正西偏移了,估计野兔应当吃饱回巢了。 “找你之前,我整了一些逮野兔的陷阱,我现在要过去看一看。 路程比较远,你体力不足的话,就趟水到对面,找一阴凉地,坐着等我回来。” “我体力好着呢!”乔宇眼珠一转,来了‘看陷阱’的兴趣,“我跟你一起去。” “也行~” 沈青收拾东西,领人朝东边走去。 不用察看缓坡草况,脚程顿时快了许多,不消几分钟,就来到一个陷阱点。 可惜,铁圈内空空如也,无野兔被套牢。 然而,大风好奇钻进铁圈,前肢碰晃了铁圈,‘y’形分叉被晃倒,铁圈也套住了它。 大风越是挣扎,铁圈勒得越紧,勒得它龇牙咧嘴,乔宇着急要上手,却被沈青拦住了。 “别动~” 沈青一记冷呵,乔宇和大风都不动了。 接着,他一手捏铁丝活结,一手拉拽铁丝,使得铁圈慢慢变大。 呜--- 得到自由的大风,舔了舔沈青的手背,以示感激。 乔宇揪了揪大风耳朵,“老实点,甭再乱钻了。” 沈青收起铁圈和木棍,领着人向东来到第二个陷阱。 一只约摸两斤多重,灰棕色的野兔,被铁圈套住了。 它见有人来了,受惊的直蹬后腿,不过,有铁丝牵拉着,它只能在原地打滑。 沈青卸篓取绳袋,小腿横着压住兔身,用麻绳绑住它的四肢和嘴,再松开铁圈活套,不死心的野兔,扭腰、晃大腿,想要逃跑。 沈青揪住兔耳,把其丢进了麻袋,并拆除了陷阱。 乔宇掌心抵住下颌,将其推回原位,“太厉害了,高手啊!” 沈青背上藤篓,“给野兔下的活套,是打猎的基本操作,算不上厉害的,走,去下一个陷阱点。” “啧,真谦虚!” 第199章:甜杆的滋味(二合一) 沈青和乔宇,继续向东走去,来到小瀑布时,袋内已装了两只野兔。 趟过小溪,一路向西,走到鸡头峰时,袋内又多了四只野兔。 此次赶山,拢共猎到了六只野兔,超额完成了季雪的嘱托。 缝制两双护膝,四张兔皮足够用了,剩下的两张,他打算送去许家寨。 许保康大冬天时,也得握着凉竹竿赶鸭子,张桂玲身子弱,常年手脚冰凉,两位都是需要仔细保暖手部的主儿。 至于许玉娟...能不能为江风捞到点边角料,全看她的本事了。 沈青领人翻过鸡头峰的半山腰,来到拐枣所处的倾斜土路上。 沈青:“你咋来的?骑摩托?” “没骑车!” 乔宇忧愁望着绵长无尽头的土路。 “摩托,被我哥借走了,我花钱雇了一辆摩的,车主载我来的,还约定好,当天下午4点,来接我回城。估计车主没等着人,误以为我提前走了,就自个回去了。他不吃亏的,来回的车费,我都提前付过了。兄嘚,我们...要走着回去吗?” 沈青摇了摇头,“我骑车来的,你不用费脚,只管坐就成。” “那就好~”乔宇暗舒一口气。 刚才的‘烧烤-瀑布-鸡头峰’路程,已经令他双腿发酸打颤,实在没信心再走一个小时的路了。 二人边向前走边闲聊。 “乔宇,你失踪两天,家里该心急如焚,报警找人了吧?你爷爷,五月份时胃口不好,九月份了,胃口还不好,就没有上医院看过吗?” “那个,我家里...应当不着急的,我在家待不住,搁外头玩个两三天再回家,那是常有的事,估计他们连我失踪了都没发现呢。 我爷爷去医院检查好几次了,胃,一点毛病都没有。人老了,会莫名对某一样东西特别执拗,我爷爷拗的点,就是吃了。” 寻常村户,胃口再不好,也得硬着头皮干饭,不吃,哪有力气干农活? 虽不知乔宇的底子,但从其代步工具、穿着谈吐来看,家里非富即贵,其爷爷即便一顿吃不了几口饭,那也有别的法子,维持正常的体力。 比如,含点参片,喝点滋补汤剂啥的。 须臾,二人走到坡上爬满蛇莓的地界。 沈青扒开红薯藤,右肩抵住横杠,将其扛回土路上,还薅了一把野草当刷子,拍掉车身上的浮灰。 “乔宇,你会跳木马吗?” “会,那可是我的强项。” “待会儿我骑上车,你像跳木马一样向前跳,坐上车后座,途中我喊你下来时,你再向后跳。” “没问题,二八大杠,我打小就骑,咋样上车,我熟悉的很。” “那感情好!” 沈青将装野货的藤篓,套进车后座的左背篓内,还把两只狗抱进右背篓内。 大风吐着舌头,兴奋的动来动去,整得自行车左右摇晃。 汪--- 大黄吼了一声,大风不再乱动了,但眼珠来回转悠,偷感十足的打量着四周。 沈青叠了两个麻袋,绑在车后座上,当垫子使,不然某人的屁股,非得被颠成三半不可。 “走吧~” 沈青挎上自行车,缓缓向前骑。 乔宇快跑冲上前,两手抓住车座,像跳木马般猛的向前一跳,便稳稳当当坐上了垫子。 猛然增加一百多斤负重,车身顿时‘s’形左右摇晃。 沈青握紧车把,放缓蹬速,须臾,‘s’变直线了,他也恢复了正常蹬速。 土路两旁,栽满了玉米,红须饱鼓的玉米,勾得人特想掰一棒尝尝。 “沈青,你家种玉米了吗?”乔宇一脸期盼。 “没种,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 乔宇失落的垂下头,种了的话,就可以要点煮着吃。 至于停下来,趁四下无人,偷掰一点玉米? 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他,这样做不可取。 …… 天空澄碧,微风徐徐,土路上的人影,快速向北挪动着。 良久,沈青脚踝开始发酸时,自行车驶到了垂柳旁。 “乔宇,下车。” “好嘞~” 乔宇掌心按着车后座,利用胳膊的支撑,让身体悬空,接着,岔开大腿向后一跳,松手屈膝,双脚稳稳当当落在了地上。 他抬头望去,摇曳的垂柳、泛黄的大豆、葱郁的小路,打这儿到小路的尽头,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呢。 “沈青,还没进村呢,咋突然停下来了?” 沈青停好车,把狗抱下来,还取出镰刀、麻绳、简易的麻袋抄网。 “哦,路西边的五亩水洼地,是我家的,我打算下去整点吃的。你在地头等,还是跟我一块下去?” “一块吧~” 乔宇揪下一片柳叶,随意擦了擦,抿住柳叶一侧,吹出悠扬助眠的乐声。 二人走下坡,略过一片大豆,来到高粱地旁,大黄和大风,一溜烟冲进菱角田玩水了。 沈青持着镰刀,在地里寻找甜高粱的身影。 这块地,混种了甜高粱和普通高粱,二者都虽为高粱,却有着细微的差别。 普通高粱,杆子细,高约2米,穗子大。 甜高粱,须根发达,杆子粗,高约2米5,穗子小。 沈青一寻到甜高粱,就贴着它的须根,割断茎杆,倒放在地边上。 哗--- 一株株甜高粱,倒在了地上,割了约有十株时,沈青抱着它们走出高粱地。 此刻,乔宇坐在地边,两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相抵形成一个‘框’。 他闭上一只眼睛,透过‘框’看向远处。 “真美啊!” 美? 沈青放下手中物件,向西边望去。 挺拔的高粱间,有一条狭窄的小路,直通远处的菱角田,零星绽放的几朵秋荷,为翠绿之景添了一抹亮丽的粉色。 别说,从这个角度望去,还真挺美的。 “唉,早知道带相机来了,这么美的风景,铁定能拍出大片。” “你还有相机?” “嗯,海鸥牌的,好多年了,是我过15岁生日时,爷爷送我的。下次出去玩,我一定要带上它。” 咔--- 沈青割下一节甜高粱,递了过去,“这是甜高粱,也叫甜杆,尝尝看,吃法和甘蔗一样。” 乔宇接过,用牙撕拽掉硬皮,只尝了一口,就惊艳道:“唔,好甜,和甘蔗一样甜。” 咔--- 沈青又割下一节甜杆,牙齿咬住横截面,撕拽掉一片片硬皮,得到一根青绿色的茎芯,一口咬下嘎嘣脆。 汁水足,甜如甘蔗,还含一缕草木清香,粗纤维较软,吐出来后,嗓子不发黏,也没有粗颗粒的异物感。 甜高粱味道,属实不赖。 倘若面前有一根甘蔗和一根甜高粱,二选一的话,沈青会选择后者。 乔宇吃完一节甜杆,还想再来一节,便两手抓起一根甜高粱,还用膝盖顶着,欲将其折断。 沈青扫了一眼,忙把人喊住。 “停,你...膝盖卡在两节之间?这样掰,掰不断的,只会掰裂硬皮,继而划出个血口子。” 甜高粱的硬皮,虽然薄,但很锋利,一不小心,就会被划一个血口子。 据说,刮取硬皮上的白霜,敷在伤口处,能快速止血止痛。 “那...我换镰刀割。” “不用~” 沈青抓起那根甜高粱,膝盖顶着微凸的节点,咔嚓一声,掰断一节递了过去。 .乔宇嚼着茎芯,“咦,似乎比刚才那节更甜,我能带一点回去,给家里人尝尝吗?” “没问题,甜高粱特殊,茎芯越靠近杆梢越甜。” 说完,他拎起镰刀踏进高粱地,寻找穗子泛红的甜高粱来割。 与普通高粱比,甜高粱产量低,但胜在口感强,粉糯香甜,还不糙。 沈青种它,一奔甜杆,二奔当自家主食。 很快,沈青又抱出十来根,还将所有甜高粱割成一米以下的小长段,并用麻绳分捆绑着。 “你爷胃口不好,走,下洼水捞点鱼,你拎回家给他熬鱼汤喝。” 乔宇惊了,“洼水里有鱼?” “嗯,黑鱼,我自己养的,走,过去帮忙。” 黑鱼,凶猛,浑身布满粘液,滑得很,逮法却很简单。 沈青走进洼水,抻开串有铁丝的袋口,乔宇举起竹竿,梆梆敲击水面。 黑鱼们循声而聚,结果...鱼食没扑到,有的还落入了麻袋中。 哗--- 袋底乌压压的,大鱼小鱼都有,沈青扔掉过小的,只留下四条25厘米长的,便趟水上岸。 “才养两三个月,鱼不是很大,四条小黑鱼,够熬鱼汤吗?” 乔宇往袋内搂了一眼,“够了,鱼汤,汤为主,肉为次,熬汤,用不了几条鱼的,咦,大风跑哪去了?” “大黄---” 沈青朝菱角田吆喝几声,簌簌,两只狗顶开茂密的菱角叶,游到岸上疯狂甩毛。 “走,回家。” 收拾东西,来到地头,甜杆塞进篓内,两只狗在前面开路,沈青载着乔宇向北骑。 …… 小院,沈小花坐在堂屋前,其身旁放一装有野花的小篮,她手指飞舞,正在编一小花环。 小狸在凳边打转,抓玩落地上的花瓣,偶尔抬起头,朝她嗲喵一声,全无‘沈青忙活,它狂捣乱’的景象。 “编好了,别动,我给你戴上,唔,戴上了,别跑啊~” 小狸头顶花环,在院子里跑酷,瞧见主人骑车进院后,疑惑+好奇盯着车后座上的人。 汪--- 吠声低沉,自带烟嗓,小狸察觉到‘敌情’,一溜烟蹿上看桃树,探头偷瞄刚进院的...大风。 “哥~”沈小花听到动静,兴奋跑了出来,“哥,你咋才回...咦,他是谁啊?” 此刻,沈青和乔宇已跳下车,沈青忙为二人做介绍。 “这是我妹,叫小花。这是乔宇,赶山时认识的,上回猎野猪,他也出了一份力,没他那把猎枪,还真干不死野猪。” 乔宇上下摸索着衣兜,表情由‘灿笑’变为‘尴尬’。 “摸啥呢?” “摸...见面礼,可我啥也没带。” 沈青摆了摆手,“甭找了,我家不兴这一套。你先坐着歇会儿,等我宰杀完野兔,你拎两只兔子再走。” “哥,你又逮到野兔子了?” 乔宇伸手比个‘6’,“足足逮了6只呢。” “哇,6只,要拿去卖吗?” “不卖~” 沈青摇了摇头。 “有人跟我预订了兔皮,肉,留着自家吃,卖剩下的兔皮,连同一只兔肉,给许家寨送去,哦,对了,兔毛手套缝得咋样了?” “缝得差不多了,正在收尾呢,妗子说要上街买一袋棉线,打几顶能包住耳朵的帽子,打好,再一起送过来。” “帽子?” 这年头,男士冬帽土味十足,他可不愿意戴,抱出一捆甜杆,岔开话题道: “可甜了,拿过去吃吧。” “好呦,有土甘蔗吃了~” 甜高粱,别名特别多,如土甘蔗、甜杆、甜熟熟等。 沈小花抱回甜杆,坐在屋前啃。 乔宇坐在一旁,投掷玉米芯,逗两只狗玩。 小狸溜下看桃树,鬼鬼祟祟偷瞄一会,竟...胆大的凑上前一起玩。 沈青卸下车上的货,甜杆抱进堂屋,黑鱼丢进水桶,木耳摊开晾晒,蘑菇放到厨房,车子推进仓库,末了,着手处理野兔。 有过上回宰杀经验,这次顺畅多了。 拎起野兔,持棍狠敲兔子的耳后位置,将其敲死。 麻绳系紧野兔的后爪,将其倒栓在树上,寻一把匕首,磨锋利刀刃,从后爪踝处下刀,时而划圈,时而下冲,割下整张兔皮,扔进水盆内浸泡。 往野兔脖颈深划一刀,待其流干血液,开膛破肚,去除内脏,洗净后,倒挂在树上晾干水分。 一整套行云流水的操作,把乔宇看呆了。 “厉害,庖丁解牛啊!” “夸张了,剥个皮而已,上回分解野猪的那几人,才算是庖丁解牛,东西太多,两只手拎不下,我给你找个东西装着吧。” 沈青走进仓库,翻出一中号背篓,野兔、蔬菜、甜杆、蘑菇,都塞进去,黑鱼,让对方自己拎着。 乔宇想让他报个价,下次带钱再来还上,沈青摆手说不用,无本的东西,算不出价格,便将人送至太任路旁。 蛮幸运的,只等了几分钟,‘陈庙-玉城’的班车,就缓缓驶来了,挥手拦停,抬货进厢,帮付车费,目送车子驶远后,转身回了自家的小院。 此刻,日头西斜,夕阳洒在树梢上,温柔又沉静,沈青稍微洗漱一下,便着手做晚饭。 第200章:揉捏刺猬耳(二合一) 沈青取下一只兔子,哐哐,剁成丑橘大的肉块,冷水下锅,焯出血沫,洗净备用, 起锅烧油,下姜片、葱段、椒圈煸香,再下兔肉煸至焦黄,加水、酱油、香辛料,闷煮个四十分钟即可。 等待兔肉卤熟间隙,沈青挖了些白面,烙了一笸箩油饼,还清炒了一大盘松乳菌。 当晚,堂屋的饭桌格外丰盛,烙饼、炒蘑菇、烙饼、水果拼盘、腌看桃等等。 沈小花抓着一块兔肉啃。 色泽红亮,咸香入味,与别的卤肉不同,它不软烂,反而倍有嚼劲,配着松软的烙饼吃,堪称一绝。 沈青夹起几片蘑菇,滑嫩鲜美,爽口开胃,明明没放辣椒,余味却有一丢丢辣。 又抓起一块兔肉嗦汁,咸辣的汤汁,刺激味蕾变得敏感,霎时,野兔肉独有的鲜味,被放大了好几倍。 啃完,抓起一根大后腿,丢给桌下的大黄。 在小溪旁,大黄帮忙寻找野兔趟行痕迹时,沈青说过的:大黄,好样的,等逮到野兔,分你大后腿吃。 大黄卧在桌下,咔滋啃着兔腿,小狸对野兔不感冒,埋头狂旋提前被沈青嚼碎的烙饼。 卤肉咸香,蘑菇滑嫩,看桃解腻,蜜桃脆甜…… 一顿饭,吃得很是舒畅。 …… 夜晚,如水的月辉,笼罩着村庄,万籁俱寂,小院的东厢房,却还摇曳着橘黄的灯光。 小狸半坐在煤油灯旁,抬爪拍打趋光的飞虫。 它偶尔舔咬爪子,是真抓到了,还是在掩饰尴尬,就不得而知了。 屋内的花架上,摆满了小陶盆,除红心荷外,还有墨菊、宋梅、龙字等,甭看盆小,花苗却很粗壮。 沈青正站在花架前,指腹涌出一缕缕蛛丝,飘进一个个陶盆内的绿团内。 簌--- 在无风的情况下,花苗们微微摇晃着。 晃呀晃,植株抽高,叶片拉长,有的甚至抽出花杆,长出了小花苞。 须臾,沈青收起蛛丝,绕架来到窗边,这儿也摆了几十盆花,摆得很拥挤。 他凝视着花苗,驱动体内异能,来催长植株,接收完反馈的能量,转身回到床边。 咚--- 小狸跳到他的脚旁,丢下一只黑金龟子,抬头甩尾,眼里透露着‘给你抓的,快吃啊’意味。 沈青嘴角微抽,弹了弹它的脑壳,“喂,你从哪瞧出来我喜欢吃甲壳虫?” 小狸歪着脑袋:不吃嘛?嘎嘎香哦~ “你自己吃吧~” 说完,熄灯睡觉。 小狸打完牙祭,跳上床头,缩成一个团。 它是动物,不是傻瓜,秋天夜里凉,四仰八叉的睡姿,会着凉的。 …… 翌日,晴空万里,白云缓飘,一群麻雀立在梢头,叽叽喳喳的叫着。 虽然野兔皮的鞣制,需要十天才能弄好,沈青仍骑车去了镇上的花店,提前告诉季雪他已逮到足够量的野兔了。 季雪非常高兴,送给他一大罐自酿的醪糟。 约定好送兔皮时间后,沈青又去了许家寨,给许保康送了一捆甜杆、一整只兔肉,方回了自己家。 歇了一小会,便拿着镰刀、抓钩、背篓,去了屋后,打算清理菜畦。 时值9月中,一些夏季时令蔬菜,已进入罢园阶段。 此刻,放眼望去,菜园已不再是一片郁葱! 黄瓜叶子泛黄,一朵花都没有了,若不是有几根老黄瓜撑着,早把它拔了。 豇豆,藤须干枯,却仍开花架果着,不过,沈青不打算留豇豆了。 一因叶子满是虫洞,再留,怕是要闹虫灾了,二因吃厌了,看到它,就想吐。 酥瓜,叶子也泛黄了,藤上还有十数个瓜扭呢,还能再留它半个月。 荆芥,开花结籽了,留几株作种就行。 眉豆,正处于旺季,花茂果多。 茄子和辣椒,叶子绿油油的,估计能坚挺到霜降。 奇特的是番茄,兴许是受过异能洗礼的缘故,青红相间的圆果,仍压弯了枝子。 …… 沈青环视一圈,今天要清空哪几块菜畦,心里已经有谱了,黄瓜,豇豆,荆芥。 开整之前,他先摘光豇豆、黄瓜。 还摘下已成熟的辣椒、番茄、茄子,丢到一旁摞成个小山堆,再踏 进红薯地,给红薯翻藤。 红薯藤,有着见土生根的特性。 翻藤! 一能通风,防止红薯地过于闷热; 二能及时发现、清除野草; 三能扯断藤上的初生根,免得其争抢养分,从而降低红薯产量; 翻完,沈青戴上劳保手套,走进黄瓜和豇豆。 一手抓藤,一手贴地割断藤枝,再用力拉拽,将藤枝和竹竿分离开来。 竹竿,系成小捆,丢到篱笆旁,明年能接着用,藤枝,先堆到一旁。 接着,薅完荆芥,只留几株最粗壮的留种。 随后,拿起抓钩,着手深翻菜畦。 他手臂施劲力道很重,抓钩每一次落下,铁叉都会深深嵌进土里。 以铁头为支点,微微上抬手柄,便能翘松一大块泥巴。 向内一拉,大土块就被迫翻了个面,他就再次挥动抓钩,去深翻下一块泥土。 菜畦,哪怕三块加一起,面积也不是很大,外加沈青动作很快,是以没用太长时间,他就深翻完了菜畦。 菜畦,曝晒几天,晒死土里的虫卵和有害菌,便能施上农家肥,敲碎大土块,进行浅翻了。 至于何时种上新菜,得看萝卜苗啥时候能长15厘米高了。 他将藤枝拉到前院摊开晾晒,晒干了,就能当柴火烧了。 回屋后取菜时,瞧见一只小刺猬,埋头啃食一颗红番茄。 咚--- 沈青跺了跺脚,“喂,甭吃了。” 小刺猬不为所动,仍咔滋咀嚼着红瓤,吃得耳朵一颤一颤的。 沈青顿时来了兴致,蹲下来揉捏刺猬的耳朵,柔韧q弹,像在捏薄版的猪耳朵。 别说,手感还挺好。 小刺猬不怕人,哪怕耳朵被捏,一心只扑在旋饭上,吃饱后,才顶着满嘴的红汁,扭头看大怪物。 傻不愣登的蠢样,把沈青逗乐了,于是松开手,放任它钻出篱笆。 拎菜回前院后,还往麦垛刺猬洞旁,扔了几颗软番茄。 吃不吃,全看刺猬们的意思。 此刻,沈小花窝在西厢房,在给一布帕上绣图案。 上一回绣的是‘小鸟啄虫’,这一回绣‘狸猫抓球’。 沈青喝了一碗竹叶水,解解乏后,思索怎么处理山丘似的蔬菜堆。 茄子扔陶缸储存,慢慢吃吧,老黄瓜挖籽得了,青椒腌起来,当个下饭菜。 番茄,软的,当水果生吃,硬的,做成疙瘩汤,豇豆量太大,估摸有二十斤,晒成豆干吧。 心里有了计划,他便起身着手去做。 指甲划开老黄瓜的果皮,挖出饱满泛白的黄瓜籽,混点草木灰,整成数张灰饼,贴在厨房的墙上。 若明年还想种黄瓜,揭下泡水取籽就成。 青椒! 拣掉烂的、有虫眼的,不掰断青蒂,直接漂洗干净,并摊开晾干水分。 开动小锅,用酱油、醋、盐、水熬个料汁,再切点蒜片、姜丝、小米椒圈。 末了,待料汁变凉,将三者倒入同一陶罐中,搅拌均匀后密封,可储存半年都不坏。 豇豆! 拣掉过老的、虫蛀的,清洗干净,加盐水煮十分钟,捞出控干水分,平铺在浅笸箩上,再放到屋顶上晾晒。 沈青高举双臂,将最后一个笸箩,推到厨房屋顶上时,西边突然传来呼喊声。 “有人在家吗?” 沈青循声而出,看见张泽坐在驴车上,旁边还有个推着二八大杠的中年男子,车篮里放了几样东西,如火柴、香烟、铁钉啥的。 男子长了一张大圆脸,容貌中等偏上,浓眉大眼的,但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男子打量人时,先看头发,后看脸,视线如此一路向下,定格在沾满泥的布鞋上,其嘴角也由‘和善上扬’变成了‘不屑下撇’。 沈青:“张泽,上一次见面,是好多天前了,你今天来...是辣片调料快用完了?” “对,但也不全对,进屋再详聊,怎么样?” “成,你把驴栓柱子上吧。” 进院后,张泽解开系板车的麻绳,将毛驴栓在紫藤萝棚架的木柱上,便和同伴随沈青进了堂屋。 “你俩先坐,我去泡点茶。”沈青面朝长几,冲泡竹叶茶。 男子坐下来后,上下打量堂屋。 掉渣的土墙,织壳子当侧墙,旧布帘当门,家具腿垫着碎砖块,主人身上的衣服,沾了一层浮灰,屋内的一切,处处透露着穷酸。 男子咧嘴一笑,暗道这一趟稳赢。 沈青虽背对着矮桌,但仍感到一缕令人不舒服的目光,在盯着他的后背。 哗--- 沈青转过身,拎壶倒了三碗茶水。 男子端起碗,“这茶...咋还飘着竹叶?” “竹叶水不飘竹叶,还能飘花瓣不成?秋天天气燥,多喝这个,能降降火气。” 男子心生鄙夷,勉强喝了一点,那微甜清香的口感,也消不了其心中的嫌弃,免费的,能是啥好东西? 沈青:“张泽,你那卤货摊,开得怎么样?” “还行,赚点辛苦钱。” 张泽笑容灿烂, “大钱,全被你姐攥手心里,我呀,只能整小本经营。 我的卤货摊,素菜挺全乎的,藕片、花生、豆腐丝、豇豆段、面筋等都有,荤菜...只进点内脏和边角料来卤,肝、肺、心、鸡爪啥的。 一开始,顾客不多,但我给每个人都送了半张辣片。 渐渐的,销路打开了,顾客多了,甚至有些人,专门奔着辣片来的,买上十几片当下酒菜。 生意一好,调料就消得快,这不...又来找你进货了。” 沈青:“进货?那就还按原来的价格走,累计前五斤打7折,你上回用掉三斤的优惠额度,这回打算买几斤呐?” 张泽思索一番,“辛乡镇离你家可不近,过来一趟太不容易了,我多进点货吧,称五...不,称八斤,有现货吗?” “有,前几天刚熬的,这就给你取去。” 咳--- 男子轻咳一声,朝张泽使了个眼色,这人脑子里有泡吧,老子的事半句没提,光跟人扯闲天,聊点家常和进货的小事。 “瞧我,差点忘记正事了~”张泽猛拍一下脑门,“沈青,这位是我前老板的堂弟王刚,特喜欢卤货摊上的辣片,吃了赞不绝口,他今个专门来一趟...是想和你谈生意。” “哦?”沈青拉长了尾音,“谈什么生意?” 王刚眼珠邪性一转,“我呢,租了几间瓦房,想办一个小厂子,恰巧相中了辣片,觉得其前景不错,通过张泽知道你是辣片首创者,便想和你谈谈合作。 可...辛乡镇集离你家太远了,一来一回,得个小半天。 开厂,可不比卤货摊,进辣片调料油,都是大几十斤,甚至上百斤的进,路上颠簸,洒个几斤出来,算谁的啊? 思索良久,我想了一个‘你在家能数钱,我在镇集能整调料’的折中法子。” 沈青玩味一笑,“什么法子?” 王刚微微侧身靠近,一幅哥俩好的表情。 “你呢,把辣片调料的秘方,写在一张纸上,我呢,掏出150块钱,买下那张纸,这不就成了嘛。 小伙,150块够你推平房子,再盖一座土瓦房了,也好说媳妇,是不是。小伙,你觉得这个法子怎么样?” “不怎么样~”沈青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我家,原本就是土房子,推平再盖一座土房子,图啥啊?想搞合作,也不是不行,但得按我的方式来。” 王刚笑了笑,“你的方式是---” 沈青抿了一口竹叶水,微甜清香,润嗓解渴,舒坦的咂了咂嘴。 “我想了两个合作方式。 一,你从我这儿买调料,回厂整蛋白肉,自己做辣片,一斤辣椒油12块钱,干料免费送,运输风险,如洒料、翻车,由你一人承担,我只负责供货。 二,找干部当公证人,你我签订合同,我以秘方形式入股,厂子季度清算时,刨除各项成本,要分我六成的利润,甭想耍滑头,真合作了,我会不定期查账。” “你---” 王刚笑容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腔怒火。 “别人家走大批次货,价钱都会往下调,你倒好,不降价,反而翻了一倍。 卖张泽,5块钱一斤,卖我,12块钱一斤,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吗? 第201章:打发要饭的(二合一) “王刚,你想给我打工?别,千万别,你掌心无老茧,肚子大如鼓,我雇你...怕是连管饭的钱,都捞不回来。 还有,辣片调料量一多,火候就难把握,不香的、发苦的,万万不能卖出去,如此一来,熬料成本上升,价钱能不往上提一提嘛? 至于秘方估值...它是我的私有物,最终解释权归我,我认为以它入股、能拿走几成利润,它就值多少钱。 两个合作方式,你若都不满意,那就甭继续往下谈了,省得伤了彼此的和气。” 王刚凝起眸子,倍感对方给脸不要脸,没好气道: “小子,我哥是开饭店的,店里多的是厨师,我本可以买点辣片,命他们研究出调料成分和制作流程,继而办厂整辣片。 我没那么做,是因为我有良心,不愿意白嫖秘方。你呢...摸着心口问问你自己,提的合作方式合理吗?” “你可以找人偷研辣片秘方~”沈青无所谓耸了耸肩膀,“反正,已经有人这么干过了。” “什么?!!”王刚懵逼惊呼。 事态发展,偏离了他的预期,在他的心里,‘找人偷研’可是逼对方就犯的绝招。 “上一个这么干的人,现在还躺床上下不来呢,你大可以试试那么干。” 沈青没有撒谎。 豆子爸在家里讨不到钱,就出去捡破烂换酒,结果...换到了假酒,酒里不知掺了些啥,喝得他上吐下泻,虚脱得下不来床。 此刻,沈青一脸平静无波,只淡淡盯着王刚。 王刚对上那双深眸,突感一股冷冽肃杀的寒意,吓得他头皮发麻、胸口压巨石。 他感觉自己是一只误入狼群的老鼠,随时可能丧命,瞬间,心里升起一股退意。 “你小子蛮不讲理,我大老远跑来求合作,你却乱提要求,没半点诚意,镇上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起身离开,右脚刚跨过门槛,沈青追上前,抓住了他的肩膀,还暗暗施着重劲。 王刚步子猛然一顿,右肩膀仿佛在被石滚子来回碾压,一波波扭曲的钝痛,翻滚出惊涛骇浪,痛得他直冒冷汗。 “王老板,你是个大忙人,估计没空留下来吃午饭,那就带点菜走吧。” 沈青意味深长一笑。 “我家菜吃不及,给你装上一车篮,路上饿了,生嚼一些垫垫肚子,也算我今日行了一善。” 给菜...垫肚...行善? 三者放一块,打发要饭的呢? 被羞辱的怒意,让王刚头脑一热,忘却了刚才的惧意,反手就挥拳打人。 沈青侧身躲过攻击,“你干嘛?我好心好意送你菜,你不说谢谢,反而动手打人,还来...我还击喽!” 沈青后退一步半,莽足了劲,一记高抬腿,将震惊万分的王刚,踹出两米远。 咳咳--- 王刚背朝下倒地后,胸口剧痛、咳嗽连连,咳到嘴里有腥甜的铁锈味,胸口才舒坦一点。 “哎呀---” 张泽冲出屋,忙将人扶起。 “王哥,谈得好好的,咋突然要走?还有你不喜欢吃蔬菜,拒绝就行了,干嘛动手打人呐?” 王刚:…… 谁打谁啊,你搞清楚,倒地吐血的是老子,你连襟半点汗毛都没伤到。 王刚推开张泽,一脸愤怒道: “我...算是瞧明白了,你俩一个鼻孔出气的,行,这里不欢迎我,我走。姓沈的,我出150块,你不卖秘方。下回,你缺钱了,上门哭着求我买秘方,我都不搭理你。” 沈青抬头望天,“奇怪,日头正盛,也没到半夜三更啊,某人咋就做起大梦了呢?” “你---” 打又打不过,怼又怼不赢,于是,王刚弯腰捂胸口(痛的)往外走。 “王哥,误会,里头铁定有误会。” 张泽欲追王刚,沈青却抓住他的胳膊,将人拉回堂屋。 …… 张泽皱紧眉头,“沈青,你别生气,我回头好好说说王哥。” “我又没啥损失,挨揍的也不是我,我生哪门子气?” “那就好~”张泽坐下闷了一碗竹叶水。 “其实,王哥人挺好的,我当学徒时,打碎一白瓷汤碗,老板要我赔5毛钱,经王哥说情,赔钱一事才算作罢。” “学徒!好多年前的 事了吧?人,是会变的,你不是被老板辞退了嘛,咋又跟其堂弟搭上线了,该不会...王刚想买你的卤水秘方吧?” “那哪能啊!卤水,是入门基本功,随便拉一厨子,都能露两手出来,卤水秘方,不值钱的。 我拉着板车,走街串巷卖卤货时,经常会路过王刚住的王井庄。王哥喜欢吃卤菜,时常光顾我的小摊,一来二去也就熟络了。 他称想办厂做辣片卖,我就引荐了你,恰巧我今天要进货,他就跟过来一起看看,至于买秘方...我事先真不知情,我一直以为他想找你买辣片调料呢。” 那货,150块就想买下辣片秘方,一看就知是个貔貅。 “王刚从你那拿卤菜...给钱了吗?” 张泽表情一僵,“刚开始给了,后面成了老顾客,王哥说每次算钱太麻烦了,就让我先记账,到时候统一结清。” “哈?”沈青颇觉好笑,“‘到时候’指的是‘年关’吗?” “是啊,‘年关前,要还钱’,这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那钱...你是要不回来的,权当喂了狗吧。及时止损,不愿与王刚正面杠,那就更改卖货路线,绕过王井村,可别刚分家,又被新的吸血蝙蝠黏上。” 其实,这事要搁沈青身上,在对方赊三回账后,他就会上门要债。 不还,先理后兵,揍到还钱为止,事后,也不会更改卖货路线。 张泽抿了抿嘴,“沈青,你不清楚,王哥那人,除了脾气爆点,其它都挺好的。刚才你把合作条件降一降,辣椒油报价一斤5块钱,或者只分走三分利润,你俩合作兴许能成。多一桩生意,多一份收入,不是?” 歘--- 沈小花掀开门帘,不解的望着张泽,堂屋内发生的一切,她都在里头听得一清二楚。 “呀!小花也在家呐!” “大姐夫,上一回我哥出‘找村长帮忙,拿摩托说事’的主意,帮你顺利分家。这一回你还得听我哥的,离那人远远的,省得又吃亏。我哥...是故意提出苛刻合作条件的。” 张泽微微惊讶,“故意!你也懂生意上的事?” “我不懂生意,但我懂我哥啊,他摆明不想跟那人合作,才会提出过分要求的。” “赊账开了头,可就刹不住了。”沈青眼珠一转。 “后面,老顾客们效仿王刚,嫌弃每次算钱太麻烦,提出先赊账,到时候再统一结清,你应还是不应? 应了,资金回流慢,还面临坏账风险,不应,做生意搞差别对待,最容易得罪人了。 就像你说的,卤水是入行基本功,辛乡的镇集上,应当也有卖卤货的。 人不在你摊子上买,也不会屈了嘴,大不了,多跑几步路,到镇上买。 你估量下...分家拿到的家产,按顾客老赊账,或者卤菜大半发馊损耗来算,能够你撑多久?” 大批赊账vs得罪顾客 张泽懵了,他哪个都不想选。 马上要收庄稼了,割豆-脱粒-上肥-翻地-播种,半个月做不成生意,老顾客再赊账,嘚,到时候交公粮,可就要从老本里拿钱了。 想到这,张泽眼神坚定起来。 “行,听你的,绕开王井村,离王刚远远的。” 溜到井旁,洗桃归来的沈小花,正巧听到张泽的话,笑道:“这就对了嘛,来,吃桃。” 张泽接过啃了一口,“这是什么桃?又脆又甜,果肉...白粉红三色渐变?” “秋蜜桃,新品种,朋友送的,你走时给玉娜带点桃子,我给你称辣椒油去。” “那我先替玉娜谢谢你,我带空陶罐了,在外头车兜内。” 说完,张泽出屋抱回四鼻的空陶罐。 沈青麻绳穿过四鼻,用杆秤称出其重量,往里倒足够量的辣椒油后,再一次称重,发现还差半两,就又舀了一勺,密封好递给了张泽。 “喏,八斤整,一斤5块钱,前两斤打7折,拢共37块钱。” “行~” 张泽付了钱,沈青查验无误后,寻一小号麻袋,装了些秋蜜桃、甜杆、猕猴桃,与陶罐一同放进车兜内。 二人寒喧了几句后,张泽解开驴绳,将绳栓在了板车上,就往院外走去。 走着走着,他发现车子阻力过大、车把总往右偏,一扭头,就瞧见右车胎瘪瘪的。 “沈青,板车 没气了,你家的气筒,借我使一使。” “成~” 沈青从仓库翻出气筒,张泽接过将出气口卡死板车的车芯,便单脚踩铁圈,双手一上一下抬压柄端,来给车胎打气。 呲--- 滋--- 沈青捕捉到两种气流声。 前者,响亮,柄抬消失,柄压响起。 后者,低若蚊鸣,却一直在响。 “停一下,先别打了。” 张泽不再打气,“怎么了?” 滋--- 沈青没有搭话,他蹲下来,仔细分辨声源,然而,‘滋’声自带立体环绕音效,像从四面八方传来似的。 小狸好奇凑了过来,模仿主人侧耳倾听,末了,绕到车底下,抬爪猛呼车胎。 沈青脑袋钻进车底,看见猫爪所拍位置,有一铁钉扎出来的小洞。 ‘聪明’,扎在这儿,很难让人发现呐。 沈青站起身,“车胎...被人扎了,你先打气,再去许家寨小学旁的修车铺。我估计是王刚为了泄愤,从车篮里拿了铁钉,扎了你的车胎。” “扎胎?”张泽怔了一下,“怎么会?” “那你咋解释,栓驴时,车胎好好的,出来时,车胎瘪得不行? 把气打满,甭坐车,孔比较大,别坐到半路,车胎又瘪了,走着去许家寨吧。” 张泽缄默了,内心天平渐偏,认同了沈青的猜测。 他将车胎打鼓后,感谢一番,再次表明远离王刚的决心,便牵着毛驴走出了院子。 沈青目送驴车渐渐驶远,转身回院时,瞧见小狸钻进了玉米地。 然而,不到30秒,它就慌乱蹿出玉米地,身后还跟了个青年。 青年,头大身瘦,名叫李丰,家住村西头,是玉米地的主人。 “忙呢?”沈青笑着打了个招呼,“我家猫调皮,爱钻玉米地里玩,我回头说说它。” 李丰摆了摆手,眼睛直往麦垛旁瞟。 “甭训它了,猫钻地里施点肥、捉点虫,也挺好的。我来地里看看,顺便掰几棒玉米,拿回家煮着吃。欸,你吃玉米不,给你掰几棒,咋样?” 说完,一手抓玉米杆,一手抓玉米棒。 沈青忙出声阻拦,“不吃,我家没人号那口,甭掰了。” “这样啊~” 李丰眸光暗闪,笑着收回手,转身钻进玉米地深处。 沈青则抱起脚旁的小狸,走进了堂屋,他很清楚,李丰刚才是在试探他。 古往今来,但凡是种庄稼的人,都曾有过地头庄稼,被人偷摘的经历。 水洼地内的大豆和甜高粱,也分别被人薅走了十几株。 李丰问话时,视线在麦垛旁打转,似在寻找着什么,比如玉米棒的包叶。 掰送玉米棒是假,试探地头丢失的玉米,和沈青有无关系是真。 “哥,小狸借我一用。” 沈小花丢掉桃核,抱走了狸猫,绣布帕图样时,一旁怎么着也得有个模特啊。 喵--- 小狸伸爪求助,沈青摇头一笑拒绝,并抄起抓钩,将院内的藤枝翻了个面。 …… 夜晚,繁星点点,月光皎洁,吃过晚饭的兄妹俩,坐在堂屋门前,陪大黄玩丢玉米芯。 忽的,一束强光,射进了院内,紧接着,光源处传来豆子的声音。 “吃过饭了吗?” 嗖--- 沈青掷出玉米芯,大黄飞奔追逐,“来拿辣片调料是吧?等着,这就给你取去。” 沈青转身进屋,抱回一大一小两个罐子。 大的,装有辣椒油,小的,装有干料。 “喏,五斤整,够用半个月了。” “不止~”豆子接过陶罐,“眼瞅着就要农忙了,到时候,可没工夫摆摊,撑一个月,不是问题。” “也对!” “我和小桃想赶在农忙之前,多赚一点钱,是以,哪怕今个是周末,也出去摆摊了。 中午,我俩沿太任路往回走时,遇到一个奇怪的人。” 第202章:大豆香麻溜(二合一) 豆子抿了抿嘴。 “那人拦下板车,试吃之后,张口就问辣片秘方...50块钱卖不卖。 我说不卖也不清楚秘方内容,那人继续纠缠,称愿意多掏20块,央我想办法整到秘方,还说自己来自辛乡镇,不会和我抢生意的。 要不是小桃拉着,我非痛揍他一顿不可。” 买秘方?辛乡镇? 沈青扬唇一笑,“那人是不是骑着一辆二八大杠,个头不高,还长了一张大圆脸?” 豆子惊愕,“对,是个圆脸,你认识他?” “不熟,他遇见你之前,先来找过我,想花150买下辣片秘方,被我撵跑了,下次再遇见,甭搭理他。” “好。”豆子点头答应。 “哦,对了。 我今个路过大队,瞧见拖拉机、脱粒机、大铁犁等,全挪到麦场上了。 一堆戴红袖章的,又是擦灰,又是磨铁刃,又是涂机油的。 我好奇的走上前,问了问大队机子秋收怎么个安排? 他们说...户多机少,一村两天轮着用,而且,村民想用,需提前跟村长报备。 拖拉机、铁犁等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脱粒机,没它真不行。 割大豆之前,咱俩一块去找村长报备呗?” 沈青摇了摇头,“我那一亩多地的大豆,不值当使机子,我整一大连盖,自己手动脱粒得了。” 连盖,一种由木棍+竹片+铁丝制成,高高举起用力拍打,周而复始,就能助庄稼脱粒的农具。 豆子了然点头。 “确实,地少用机子划不来。听说,光启机费就得一块钱,脱粒费用看用机时长和油耗。 我家地多,近二十亩呢,用连盖拍...胳膊断了,都整不完,我爷的意思是,村长一敲锣通报,就冲上去预约脱粒机。” “脱粒时吱一声,我过去帮你忙。” 前世,大型收割机,在地里走一遭,割庄稼、脱粒,就一同完工了。 不过,沈青小时候,也曾体验过半自动化秋收,镰刀割完,拉回家里,晒个几天,再拉来脱粒机。 脱粒时,需全家一同出动, 运送大豆秧、往机斗内塞大豆秧、出口处接大豆、挑走豆秸,每个分工都需要1~2人去做。 又热又累不说,豆秸碎末还满天飞,一番下来,满院的人和物,都落上厚厚一层碎末灰,就连擤出来的鼻涕,也是浑浊不堪的。 若是夏收,那就更惨了。 针尖一般的麦芒碎,在空中乱飞,整完,洗澡洗秃噜皮了,也消不掉那股子刺挠劲。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比使连盖脱粒轻松点。 “行,到时候,我好肉好菜招待着。” 豆子抱着陶罐离开了,兄妹俩在门口又玩了一小会,便也回屋睡觉了。 …… 数天前的大暴雨,似乎是9月份的唯一甘霖。 因为,自那场雨之后,一直是大晴天,太阳晒得树梢打蔫,秋蝉滋儿哇乱叫。 不过,大豆成熟期时,最需要这样的天气了。 大豆的茎杆一天比一天硬,豆叶缓缓飘落,豆荚枯硬下垂。 安宁村忙碌起来了,家家户户在为秋收做准备,村头的榆树下,已无拉呱撇闲的妇人。 沈青也在忙。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他去镇上买土豆、鸡蛋、白面,白面烙成大饼,其余水煮一下,做法简单,吃了还能快速补充体力。 仔细察验板车性能,泼水握着砂石,将镰刀、抓钩、铁叉等农具,打磨得光滑锃亮。 还托豆子爷,做了两个大连盖。 …… 9月17日,晴。 一朵朵白云,像小船般飘在湛蓝的天空中,大豆的清香,袅绕着田野,怎么也不肯离去。 沈青吃罢早饭,饭篮挂到车把,镰刀和铁叉放进车兜,喊起树下的大黄,便拉车往外走。 略过扬树林,向东走一里地,便往南拐上长满野草的小路上。 田里,已经有人在忙活了,蹲在地上狂挥镰刀,还默契的将板车停在地头,绝不挡路。 大黄很是兴奋,在野草间又蹿又蹦的,时不时站直身子,等落后的主人追上来。 草坡边的水沟呈幽绿色,成簇成簇的鸭跖草,在水中摇曳人,仿佛藏了无数条水蛇,看着怪瘆人的。 须臾,板车停在了两株垂柳之间。 站在树旁向西望去。 豆地一片金黄,偶尔也能瞧见一抹绿色; 高粱挺拔,穗子饱满发红,等到穗子发黑、茎杆木质化,就能割收了; 菱角田郁葱茂密,秋荷秀美多姿。 一阵劲风刮过,高粱齐刷刷摇晃,发出‘沙沙’声的同时,还送来一缕缕豆香。 大黄率先下坡,蹿进了豆地,沈青戴上手套,毛巾往脖上一挂,抄起镰刀来到坡地,着手割大豆。 他蹲在地上,左手反抓一大把豆秧,右手持镰贴地割断豆杆,将割下的豆秧放到一旁,再伸直胳膊,重复刚才的操作。 待左胳膊能够到的范围,全变成空地后,蹲着往前挪几步,再继续割。 今天,沈青没穿布鞋,穿的是胶底鞋。 豆茬,可不比麦茬。 踩麦茬,其会往两边倒,踩豆茬,其会跟人硬碰硬,戳烂鞋底事小,扎破脚心事大。 农忙时期,最忌讳手脚受伤了。 沈青割豆,每一小片范围内的豆秧,都是同朝向摞到一块,如此,待会儿装车方便多了。 汪--- 割了一分多地时,南边突然传来犬吠,沈青起身舒展下筋骨,见犬吠依旧,便趟着大豆,循声走上前。 大黄趴在地上,全然不顾被它压斜的大豆,狂朝一只癞蛤蟆吠叫。 那只癞蛤蟆,通体黄褐色,还遍布绿豆大的痘痘,沈青捡些豆叶,裹住它的右肢,再用力向西边一抛。 癞蛤蟆尚在发懵之际,身子已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并重重砸进高粱地内。 大黄向西张望着,终是没有追上去,豆地内虫子多得是,不在乎那一个。 沈青正欲往回走,余光却扫见一些砂糖橘般大的西瓜。 定睛一看! 粗糙的绿叶,长绒毛的藤蔓,带纹路、迷你版西瓜样的果子。 是马泡,葫芦科属植物,有清热、利水、开胃之效。 沈青走上前,摘了一颗黄的,衣服擦净瓜面浮灰,便直接开咬。 口感...像在吃老黄瓜,滑滑的,黏黏的,籽特别多,香味却很浓。 属于,吃一颗还行,吃第二颗...还是算了吧那种。 不过,沈青吃完,又摘了一些马泡,也许...沈小花爱吃这个,上一回的扬桃,已隐隐表明她的喜好非比寻常。 除了黄的,还摘了青的,青马泡口感差,苦涩没香味,但却多了一个玩法。 青马泡,搓揉成软乎乎,放到硬地上,用力一踩,能听到闷雷一般的炮声。 沈青摘了一大捧马泡后,向北返回垂柳旁,把马泡丢进藤篮内,便继续挥镰刀割大豆。 …… 阳光明媚,白云慢飘,脖挂毛巾的人影,亦向前缓缓挪动着。 累出的汗液,凝聚成珠,顺着脸颊滑落,若不及时用毛巾擦掉,便会啪嗒一声,在地上晕车一小片水渍。 其实,‘收大豆’于沈青而言,除用镰刀割外,还有一省时省力的法子---动用异能 像最初给水洼地除草那般,两手各抓一大把豆杆,驱动体内异能,吸走豆根里的绿团,令豆根极速萎缩。 轻轻一用力,便能连根拔起,且根须上不沾一点土。 沈青没这么做。 一因,小路上人多,拉大豆回家时,怎么解释豆根萎缩无土; 二因,豆根遍布球状小瘤,那是革兰氏阴性杆菌,入侵大豆的根毛,形成的瘤状物; 像兰花一样,大豆和杆菌是共生关系,大豆提供居所,杆菌供给养分。 根瘤富含氮素,拔掉豆根,等于消除土壤三分之一的养分,上多少农家肥,才能补回来呐。 将豆根深翻至地下,让其腐烂成底肥,才是王道。 割了六七分地时,沈青发现几株高壮的植物。 茎杆圆粗,阔卵形的绿叶间,藏着一颗颗或青、或淡黄的小灯笼。 是香麻溜,别名苦职、灯笼草、菇娘果,夏季开花,秋季成熟,有清热、止咳、化痰之效。 豆秧约有膝盖高,沈青下地薅草时,特意没清除香麻溜幼苗,为的就是今天。 沈青摘下一颗果萼干枯发黄的,手指夹紧向前一推。 瞬间! 金黄的圆球,冲破了薄如纸的果萼。 一口咬掉,爆浆流汁,酸酸甜甜,自带一股独特清香,味道甩马泡十条街不止。 吃完,沈青又去揪香嘛溜,当地上落了一层黄果萼时,他才刹住闸,挥镰继续割大豆。 高壮耸立的植株上,仍挂有很多黄果子,沈青打算装完大豆时,再摘下带给小花吃。 …… 良久之后,明黄的太阳,高悬于正南,大黄卧在垂柳下,哈舌散热气,爪旁躺着几只大蝗虫的尸体。 沈青后背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打湿了,脖子上的毛巾,也由‘纯白’变成了‘浅灰’,嗓子发干,肚子咕咕抗议。 他抬眸向前望,发现还差二分地,就割出一个大方环了。 水洼地是四方形的,大豆只种在外围的缓坡上,割完可不就是个大方环空地。 沈青鼓足一股劲,快速挥镰,打算割完再吃饭休息。 速度提快了,小心程度可没减。 镰刀,斜向下割,且与左手垂直距离,始终在2.5厘米以上,杜绝手被割伤的可能性。 当沈青视线模糊,看啥都带一层水晕时(汗水进眼里了),最后一把大豆秧,终于摞在了秧堆上。 他擦了擦汗,起身回到垂柳旁,猛喝半罐水,嗓子才不再冒火。 随后,取下饭篮,席地而坐,与大黄分食午餐。 烙饼咸香,煮鸡蛋滑嫩,腌青椒辣爽,猕猴桃软糯甘甜。 吃饱,体力是恢复了,精神...上下眼皮直打架,索性薅些草,麻袋一裹当枕头,嗅着青草香补觉。 斑驳的树影,投落在熟睡的一人一狗身上,画出一幅静谧祥和的景色。 微风拂过,树影随柳条儿晃动。 沈青感觉有点刺眼,揪两片紫苏叶,盖在眼睛上继续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树影追随太阳缓慢挪动着。 沈青是被吵醒的,他迷瞪起身半坐,瞧见对面田地的村户,正在装大豆。 抬头望天,太阳划过正南,略微向西偏了点,估摸只睡了半小时。 沈青站起来活动下筋骨,便拉车下坡,着手装大豆。 装时,先紧挨车框斜立摆,两侧车框各竖一排,再贴紧车板横着摆,上一捆割面朝西,下一捆割面朝东,交叉摆放打个底。 接下来,一捆捆大豆秧,交错摞进板车上。 沈青时不时冲上去,来回踩压瓷实豆秧,防止回家途中...豆秧侧翻,或者滑落到地上。 后面,豆垛高度上升,徒手装货变得很费劲,沈青便握着铁叉,挑起一捆捆豆秧,甩到豆垛的上头。 末了,整出一大土丘样的豆垛。 车尾的两条粗麻绳,‘x’形交叉着甩到车头,麻绳绕车把一圈,用力向下拉拽,拽到极致时,再绕车把几圈并系紧。 两根麻绳都系紧后,沈青将铁叉,叉在豆垛上,摘点黄香嘛溜,割点甜高粱,掰成一节一节的,全塞进藤篮内。 末了,套上板车的绑带,握紧车把,倾着身子向前拉。 可惜,拉到小臂起青筋,板车都没带动的。 硬的不行,那就上异能。 沈青驱动体内绿流,由经脉向血肉溢散,很快,他感觉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他再次倾斜身子,向前一拉。 霎时,车轮碾倒一簇豆茬,缓缓转动起来。 有了异能的加持,爬坡不再困难,黄金龟子般的板车,驶到垂柳旁的土路上时,沈青呼喊道:“大黄,甭玩了,回家。” 汪--- 大黄舍掉癞蛤蟆,钻出高粱地,一路飞奔,跑到车后头,吠叫了一声。 “走喽~” 沈青踩着柔韧的青草,嗅着浓郁的豆香,向北边走去,走到一半,他被一堆聚成个圈的人,拦住了去路。 人圈中央,还传出了孩哭妇斥声,听音色...像许春苗。 沈青停好板车,肩膀前后摆动,使巧劲挤到了最前面。 人圈中央,一寸头小男孩抽泣着,他右手握紧左手的大拇指,指缝渗出鲜红的血液。 矮墩墩的许春苗,正在朝一手牵约摸7岁光头小男孩的瘦妇人输出着。 “我家小亮才6岁,我太忙,没来得及教他怎样干农活。 王燕,你可倒好,把人哄到你地里,给小亮派活。 啥也不教,镰刀一塞,就让人割豆子,结果...割到大拇指,若不是还有一点皮连着,非掉一块肉不可。” 第203章:白霜和艾灰 瘦黑的王燕,睁着暴突的眼睛,一脸的凶相。 “大拇指上的肉快掉了? 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我瞧过了,分明有一半肉连着呢。 庄稼人干活,谁还没被镰刀伤过,哦,就你家孩子娇贵。 再者,我一家子下地,是小亮非跟着,原本俩孩子在地头玩‘东南西北’虫,我后脑勺又没长眼睛,鬼知道小亮啥时候偷拿了镰刀。 哼,自己割的,赖不着别人。” 东南西北虫,是地老虎的蛹,通体紫红或棕红,用手捏住它的头,其尾巴就会像指南针一样,从东转到西,从南转到北。 玩时,孩童会模仿算命术士,故作高深。 先说一句大话,如明天要下雨、考试得满分、大鱼蹿上岸等。 再发布方向指令,如向东,若虫子尾部指向东边,孩童会兴奋不已,认为预言大概率会成真。 “赖不着别人?”许春苗气急,胸口燃起火炎,“王燕,你说的这叫人话嘛,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说完,想往前冲,跟人干架。 小亮却哭喊着拦住了她,“妈,别去~” “呦~” 王燕嘴一撇。 “孩子没教好,偷动别人家东西,伤到了自己,不赔礼道歉,竟还想找茬扣黑帽。来啊,谁怕谁,看谁先撕烂谁的嘴。” “妈~” 光头男孩拽住王燕,不让她上前跟人干架。 “妈,你撒谎,小亮手里的镰刀,是你硬塞给他的,也是你指挥他去割地南头的大豆。” “你这孩子---” 王燕气得想把儿子小俊,重新塞回肚子里。 刚才她敢扯谎甩锅,是因为吃定小亮胆小老实,不会说出事情真相,只要她母子二人统一口供,此事...妥妥撇清了。 没成想,小俊居然拆她台,让她怎能不气。 人群躁动了,议论纷纷。 “确实,在土里刨食的,谁还没受过伤,可...受伤事小,为逃避责任扯谎事大呐。” “伤到手,好几天不能干活。咦,血还在流,快带人上卫生院看看,顺便割点肉补补。” “乡下孩子,没那么金贵,血一冲,涂点唾沫,敷点干土就成。” …… “疼~” 小亮拧着眉毛,疼得嗓音发颤。 沈青走上前,“把手松开,让我看看伤口。” 小亮后退一步,眼里透露着害怕。 许春苗把儿子往前推了推,“松开让大青看看,他懂点医术,上一回咱家黄牛病倒了,就是他找出了病根---误吞了铁钉,还给治好了。” “好~” 小亮松开了手,露出血淋淋的伤口。 嘶--- 顿时,人群中传出几缕倒抽一口冷气声。 左手大拇指的指腹,被镰刀划了个大口子,口沿的皮肉,呈碎齿状,还不断往外溢血。 口子,长度约1厘米,深度...... 沈青掰开了伤口,若拇指平行于地面,伤口则为‘>’形,深度0~0.4厘米,未见骨头,但伤口最深处,有三个沙子般的小黑颗粒。 事情有点棘手了,得先弄掉黑颗粒,才能包扎伤口。 “谁有凉白开?” “我有,我去拿!” 很快,一位梳着斜鬓的妇人,拎着一铝茶壶走上前。 “我婆刚送来的,还没喝呢,你拿去用吧。” 此人名叫高兰梅,是个绣娘,酷爱口花花,和许春苗关系还行,她送茶壶时没借机侃几句,大抵是真心疼小亮。 许春苗接过茶壶,“大青,这水...是用来冲洗伤口的,对不对?” “嗯,等一下再冲!” 沈青挤出人群,徘徊在沟渠旁。 村户们下地薅草,若家里没养兔子、绵羊、黄牛等,会随手把草扔到沟坡上,历经太阳的暴晒,鲜草变成了干草。 他眼睛似雷达一般,扫视一堆堆干草,末了,视线定格在几株长杆干草上。 茎杆发棕,叶片翻卷,还泛青白色,正是干艾蒿。 哗--- 沈青揪下一大把干艾叶,双掌相抵反复揉捻,将其整成粘灰的棉絮状。 又向高兰梅借了一根铁针,用水冲干净后,从甜杆上刮下一些白霜。 沈青的一番操作,把众人整懵了。 “叫人松开手,不处理伤口,反倒和草干起来了,这是什么路数?” “不懂,但沈青向来出奇招,上一回‘细针定病根,磁石吸铁钉’,可是让我开眼了。” “我听老一辈说,甜杆上的白霜,是一味中药,药性...我不记得了。” “你呀,什么都会一点,但又都不精通,说出来的话,专吊人胃口,还不如不说呢。” …… 沈青没理会众人的议论,他让许春苗攥紧小亮的左手腕,自己则拎起铝茶壶。 哗--- 壶嘴涌出一股水流,冲洗净小亮的左手。 沈青调整壶嘴位置和角度,令水流变细,直冲伤口。 “啊,痛~” 伤口生疼,水像裹有无数硬绒毛,不停蛰刺伤口。 小亮欲缩手躲过冲洗,许春苗忙擒住儿子大拇指,“小亮,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小亮别过头,咬牙坚持,心里默默数着数。 沈青掰开伤口,令大拇指侧着垂直于地面,高举茶壶,猛冲伤口。 在水流不断冲击下,三个小黑颗粒,脱离了原处,翻滚着随水流落到了地上。 咚--- 铝茶壶,被放在了地上。 此刻,小亮牙齿打颤,小脸煞白,脖颈挂满汗珠,伤口仍在往外渗血。 沈青将布帕上的白霜,倾倒在伤口上,不消片刻,血竟然止住了。 小亮扭回头,面色惨白,眼睛却很有神,“咦,不咋痛了欸。” “别乱动,没弄完呢。” 离奇的止血法子,令人群再一次躁动了。 “唔,我想起来了,甜杆上的白霜,有止血消炎作用。” “下大雨了,才知道收衣服,你个马后炮。不过...镇上铺子收这味药吗?收的话,我明年也种高粱。” “想得美,要收早就传开了。” 另一边,沈青将蛛网样的艾叶碎,放到陶罐的盖子上,还掏出火柴点燃了它。 青烟袅袅升起,浓浓的艾草香,萦绕在鼻间,令人顿感耳清目明,浑身舒爽。 怪不得,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在屋子里熏艾。 很快,艾叶碎燃成了灰烬。 沈青挤出肉里的残血,将伤口边缘对齐整,把晾凉的艾灰,混点凉白开,揉成稀面团状,糊住整个伤口。 “好了,这下算是弄完了。” 小亮晃了晃左手,“凉丝丝的,一点都不疼了欸。” 啪啪--- 不知是谁带的头,人群骤然间响起了掌声,还有惊呼和夸赞声。 须臾,掌声渐渐散去,沈青解释道: “白霜止血减痛,艾灰消炎抑菌,两者搭配在一起,是疗伤的佳品。抹了后,不疼是正常的,疼才真是邪门了。” 沈青将茶壶和细针,还给了高兰梅,赶在其口花花前,回到人圈中央。 见儿子已无大碍,许春苗感激道: “大青,谢谢昂,今个要不是你,我家小亮可就要遭老罪了,你犁地时知会一声,我让茂秋(丈夫)牵着黄牛去帮忙。小亮的手...多久能好清?” “看个人情况,短则一周,长则半个月。艾叶灰过一会就干了,别手欠去揭它,让它自己掉。它掉了,伤口也就好的差不多了,这期间不能沾水,不能吃辛辣的,多吃点有营养的补补。” 沈青拉长尾音,意有所指,还看向了王燕。 害人伤成这样,不道歉,也不表示,可真说不过去呐。 王燕是只铁公鸡,一毛不拔那种,让她掏钱,比杀了她还难受。 王燕脖子一梗,“大豆刚开始割,我一个子都还没见到,哪来的钱买补品?再者,伤是小亮自己弄的,我只是把镰刀递给他,又不是举镰刀砍他,这事...哼,甭想赖到我头上。” “妈---” 好友受伤,亲妈耍赖,外人议论,皆令小俊羞愧难当, 他摇拽亲妈胳膊,恳请其能按常理点---赔礼道歉 “喊我也没用!” 王燕奋力甩开儿子的手,小俊一脸愧疚的看着小亮。 沈青:“小俊,你妈耍赖皮,你呢,你怎么想,也不愿意担责?” “我?” 刚才,正割大豆呢,突然听到惨叫声,瞧见血淋淋的伤 口,吓得大脑一片空白。 等再回过神来,已处在人圈中央,亲妈正在和人干仗,令他又内疚又羞耻。 不过,沈青的三连问,点醒了他,亲妈耍赖不假,但...他可以担责啊。 “小亮,对不起,我要是不喊你来地里玩,你就不会受伤了。我爷给的零花钱,我没花,一直攒着呢,算算,够给你割半斤猪肉补身体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小亮抿了抿嘴,“我没怪你,割了肉,包槐花饺子,咱俩一起吃。” 小俊听了这话笑了,王燕却炸了。 市面上,家猪肉9毛一斤,半斤...也就是4毛5分钱。 “臭小子,有钱也不知道贴补家用,白养你这么大了,快,把钱交给我。” “不给~” 小俊神情倔强,王燕欲脱鞋教训,众人却纷纷劝说起来。 “王燕,小亮在你地里受伤,你怎么着也得意思一下。” “没错!沈青要没来,就得去卫生院,花钱止血涂药了。跟诊费比,半斤肉算个啥。” “王燕,农忙季节讲究个互帮互助。比如,李家用机子脱粒时,人手不够,张家过去帮忙。张家有铁犁,李家有黄牛,两家凑出整套农具,一起去犁地。你今个这样不讲理,谁还敢跟你家沾边,脱粒、犁地、播种,自己忙活去吧。” 王燕眼珠乱转,心思活泛起来。 这年头,农具好搞,上街去买,或托人打制,都能弄到手,但...身价大几百的黄牛,很难搞到一头。 若因今天这事,惹村里人厌烦,从而借不到免费的黄牛,那可就惨了。 一想到这儿,王燕顿时出了一手心汗。 “那个...我一瞧见小亮受伤,就心急如焚,脑袋跟浆糊似的。 之前的话,不是我本意,小亮常来我家玩,我拿他当半个儿看,他受伤,我怎会不心疼? 小俊,去,回家拿钱割半斤肉,再到鸡棚掏六个鸡蛋,都送给小亮补补身体。” 上一秒怒瞪,下一秒赔笑,妥妥的变脸达人。 围观人群并不买账,不过小亮和小俊,倒是开心的手拉手离开了。 “唉,这孩子...咋记吃不记打啊!” 许春苗无奈摇头,随即愤怒瞪着王燕,瞥见其身后一米远处,有个汤碗似的深土坑,便低头往前莽。 “你干嘛?” 王燕受惊往后退,许春苗见对方的脚后跟,快退到土坑了,就及时刹住了脚。 王燕暗骂一句‘神经’,转身要走,岂料,一脚踩空,摔倒在地。 坚硬的豆茬,扎得她肋骨生疼,她下意识翻身,结果...后背遭了殃,痛得她哎唷连连。 经历刚才一事,无人愿意上前帮忙。 王燕挣扎坐起来后,屁股也没躲过豆茬,在阵阵哄笑声中,她揉着锥痛后腰走远去。 闹剧落下帷幕,人群也渐渐散开了。 “许婶,你早就看到土坑,故意往前冲,算准王燕会摔倒,对不对?” “大青,眼真尖,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刚才王燕若不踩土坑、也不摔倒,我就...直接上手推。谢谢昂,要不是你,小亮……” 沈青摆了摆手,表示不用谢,并以家里还有事为由,握紧了车把。 …… 嘎吱--- 车轮碾压土路,缓缓向北移动。 大黄跟在车后,眼睛时刻盯着豆垛,估摸着若真有豆秧被晃下车,它会叼起绕到车头交给主人。 不过,豆垛瓷实,麻绳紧绷,板车略过看桃树,拐进院子内,也不曾晃掉一株豆秧。 喵--- 沈青刚停好车,斜上方就传来猫叫声。 他绕到车侧,瞧见小狸在垛顶边缘徘徊,神情慌乱,像是...下不来了? 沈青欣赏了一会儿窘态,“喂,你啥时候上去的?” 小狸望向看桃树,嘚,铁定是板车路过树下时,它出去好奇,趁机跳上了豆垛。 然而,上去容易下来难,豆垛边缘的豆梢,纤细松软,令它后肢使不上劲,无法弹跳。 喵--- 小狸扯嗓子催促着。 “等着,这就救你下来。” 沈青走进仓库,拿回一连盖,啪,带竹排的那端,抵住了垛顶。 “爬连盖上,抓稳点。” 小狸应 声照做,似猴子一般,抓紧了竹排。 沈青举起连盖,缓缓往下放,小狸落地后,‘啊呜’冲上前撒娇。 又是在人两脚间走‘∞’字,又是用腮帮蹭人裤腿。 第204章:春兰的行情 沈青先来到车头,解开车把上的绳结,再绕到车尾,攥紧麻绳向后拽。 若感受到阻力,就摇晃几下麻绳,再继续拽,实在拽不动,就高举铁叉,往垛顶上扒拉几下。 当两根麻绳全被拽下来,他将板车挪到堂屋前。 接着抄起铁叉,铁叉的尖端,插进豆垛的侧面,柄端隔着拳头,抵在胸口处,脚尖着地,倾着身子,向前走去。 豆垛晃呀晃,终于,一部分豆秧受不住力,摔下了板车。 卸货,只要开了头,后面就容易多了。 哗--- 一波波豆秧落到了地上,车兜很快就见了底。 沈青用铁叉挑起豆秧,均匀铺在地上,随后,歇了一小会,就又拉板车往外走。 汪--- 大黄摇着尾巴,想跟着一起去。 “大黄,拉豆秧,我一个人就行,你留下来看家,别让陌生人进院。” 大黄领命卧回了原位。 沈青则来到地里,装了一大车豆垛,拉回家卸完货,又空车离开了。 …… 临近傍晚,阳光不再刺眼,沈青终于清空了地里的豆秧。 此刻,小院一片金灿,大黄闭目休息,小狸追逐蝼蛄,沈青...则在屋后忙活浅翻菜畦。 他持着铁锹,往三块菜畦上,挥洒一层农家肥,肥里掺有大量草木灰,不是湿的,而是干的。 接着,铁锹换抓钩,进行浅翻,先敲碎大土块,再将农家肥浅翻至地下。 忙完,又摘了一篮眉豆,撕掉豆筋,洗净后,和兔丁一块红烧。 舀了三碗面,烙了一笸箩油饼。 还利用锅内的底油,煎了几个鸡蛋,鸡蛋被煎焦的香味,堪比炼油渣。 …… 扬树林旁的岔路口,沈小花笑着挥手和张小美告别,接着,她蹦蹦跳跳走在土路上,走到自家院前时,她有点懵。 交错无序的豆秧,构成金黄色的海洋,不过,海洋两侧各有一条一米宽的小道,可供人通过。 沈小花嗅着大豆的清香,走通道来到厨房门口,“哥,大豆全割完了?” “嗯!” “哇,真厉害!” 沈小花正要回屋,沈青出声拦住,并抛给她一颗小圆球。 沈小花望着手里黄黄的、竖花纹的小球,震惊不已,“马泡!还是熟的!” “嗯,豆地里摘的,尝尝看。” 沈小花几口吃完,露出很享受的表情,“唔,好香,又滑又黏,好好吃,哥,还有吗?” “有,多的很。” 沈青摇头一笑,果然,小花口味...异于常人。 喵--- 小狸抓着主人裤腿,它也想要黄马泡。 沈青兜里只装了两颗,他掏出剩下那颗,往地上一丢。 马泡翻滚向前,小狸火速追上,来了一记勾拳,马泡调转方向,撞上了土墙。 小狸扒拉几下,又使一记勾拳,马泡滚着滚着,撞上了土灶…… 一时间,马泡化为桌球,在厨房里乱滚,末了,滚进两个水桶间的缝隙内。 喵--- 小狸伸爪掏球,奈何,球在原地打滚。 沈青挪开水桶,捡起了马泡,“去,到屋外玩---” 呃,差点忘了。 院里铺满大豆,没空地供它跑酷,便将马泡抛给了小花。 “带小狸去堂屋玩吧,桌上有马泡和香麻溜,你自己拿着吃。” “香麻溜?” 沈小花眼睛一亮。 “是外观像灯笼,一捏一推,能弄出小金球的野果吗?” “嗯!” 听到肯定回答,沈小花抄起小狸,冲出了厨房。 沈青则往小锅的灶膛内,添了一点柴火。 …… 当饭菜全端到堂屋时,桌上垒了一小堆薄如纸的果萼,看来,小花蛮喜欢吃香麻溜的。 “哥,给你表演一个好玩的。” 沈小花晃了晃手中的青马泡,笑着拉沈青走到门外,青马泡往地上一丢,双脚并拢,向前一蹦。 砰!噗! 砰,源于果皮爆炸,噗,源于汁籽四溅。 沈小花望着湿漉漉、粘有白籽的裤腿,欲哭无泪道:“怎么会这样?” “单脚蹦,汁和籽就溅不上去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沈青决定实地演示一遍。 回屋拿出一个青马泡,反复揉捏至变软,往地上一丢,再单脚一蹦。 砰! 果皮爆炸了。 噗! 汁籽冲出鞋底,向两边溅去,离裤腿远远的。 “唔!”沈小花惊呼,“学到了,单脚蹦往两边喷溅,双脚蹦从中间...乱呲。” 其实,马泡有一近亲,外观也酷似迷你西瓜,不过是椭圆的,叫鼠瓜,未熟时又酸又涩,熟时口感像老黄瓜。 前世,鼠瓜得了个‘拇指西瓜’美名后,摇身一变,成了减脂的贵族水果。 “甭在外面站着了,走,吃饭去。” “好~” 二人回了屋,烙饼韧松,煎蛋焦香,眉豆软绵,兔肉咸鲜,一顿饭吃得很是舒畅。 …… 夜晚,东厢房,蛛丝缩进指腹,沈青收回了异能。 此刻,屋里萦绕着一缕缕淡淡的花香。 花架上和花盆边,近乎三分之二的植株开了花,绿的、粉白的、红的都有。 绿的是宋锦、小打梅等,浅粉白的是普通红心荷,深粉白的是变异红心荷,红的...变异红心荷的变异种。 院内的豆秧,要晒到豆荚开裂,才能甩连盖脱粒,水洼地那边,也得等豆叶、豆茬干枯,才能洒一层农家肥,再进行深翻。 地少的好处体现了---农忙季节,仍有1~2天的空闲时间。 沈青打算明天去一趟野集,碰碰运气,许久未去,也不知眼下春兰市场行情怎么样了。 他走回床边,抱下狸猫,草席连同褥被,一起对折,再卷成个筒。 喵--- 美梦被扰的小狸,大叫质问着。 沈青抱起‘席筒’,“我要去棚架下打地铺,好看着院内的豆秧,你愿意跟就跟,不愿意...就去西厢房睡。” 喵--- 小狸蹭了蹭他的裤腿,表示愿意去外面睡。 “那行,走吧~” 月洒银辉,星落冷光,院内的豆秧,却泛着暖色调的金黄色,瞧着就令人生出一种丰收的喜悦感。 说是打地铺,但...棚架下却有两张旧床。 沈青寻一把扫帚,扫清床上的浮灰,铺开‘席筒’,便躺了上去。 小小的紫藤萝,只开了几串花,还没怎么分叉,抵挡不住月辉和星光,洒落到棚架内。 躺在床上向上望,能瞧见幽黑的空际,和萤火虫般的繁星。 有几颗...一闪一闪的,不是人造卫星,和火烧云一样,是由云层密度和光的折射造成的。 沈青望着满天星辰,幽幽睡着了。 深夜,微风拂动藤叶,小狸感觉有点冷,便悄摸钻进了被窝。 …… 沈青是被阳光刺醒的。 在外头睡,就这点不好,哪怕隔着眼皮,眼球也对阳光很敏感,基本天一亮就醒。 “咦?” 沈青疑惑皱眉,他察觉腰间有一团‘火’,又闷又烫的,手伸进被窝,捞出一只软绵绵的小猫。 呜--- 小狸打个哈欠,伸个懒腰,便跳下床溜进了玉米地。 沈青卷起‘席筒’,轻声回了屋,洗漱一番,便进厨房忙活。 两锅同时开动。 大锅,热昨晚的烙饼和兔肉,小锅,熬煮潵汤。 潵汤做法: 剥几粒干虾仁,切成碎丁; 鸡蛋+盐,搅成无沫蛋液; 五香粉+淀粉+水+盐,勾出一锅汤; 一手端碗往下倒,一手握筷快速搅,将入汤的蛋液搅成蛋花,撒点香油、虾丁提提鲜,即可出锅; 沈小花醒来,洗漱好坐到桌旁,望着碗里神似油茶的东西,问道:“哥,这是啥?唔,还挺香。” “潵汤,鸡蛋汤的一种。 正宗做法,先用牛骨、猪骨、鸡骨吊出高汤,再用滚烫高汤冲泡蛋液,最后,撒点虾米、芫荽、香油、盐醋。 家里条件有限,我就用五香粉代替了高汤,‘冲泡’也改成了‘入锅煮’,味道嘛...尝尝看。” 沈小花舀起一勺潵汤,浓淡适宜,细绵柔韧,鲜咸开胃,和松软的烙饼,简直是绝配。 “唔,好吃~” 沈小花捏勺秀气喝汤。 沈青就豪放多了,一手拿烙饼大口嚼,一手端碗大口喝。 饭罢! 沈小花斜背着书包,往许家寨走去。 沈青喂完兔和鸡,推出了二八大杠。 车后座绑两个背篓,借助‘井’形的圆箅,装上二十多盆春兰,盖上棉布,背上挎包,叮嘱大黄看家,便推车往院外走。 …… 时值秋天,阳光虽然刺眼又明媚,但无论打哪个方向吹来的风,都是凉飕飕的。 不过,沈青穿着长裤,长袖外头还加了个外套,体感依旧舒适。 与之前相比,煤渣路上多了一些拉庄稼的行人,拉的都是豆秧,至于玉米...过段时间才能收。 车轮碾起一阵阵灰雾,一路向东前行。 良久,车子绕过一个大弯,穿过了桥梁,向北边驶去,并于某个岔路口,拐向东边。 驶了一段土路,来到了杨树林旁的野集。 沈青路过野集出入口时,瞧见两个奇怪的青年。 穿着邋遢,长袖赃兮兮的,长裤掉色泛白,布鞋上有破洞,露出大脚趾头。 身姿却很挺拔,体格强壮,眼神锐利却不凶狠,时不时偷瞄存车处的一辆红摩托,似在蹲守什么人。 沈青只扫了几眼,便推车进入了野集。 正逢农忙季,集上摊贩仍旧很多,瓜果花卉,卖啥的都有,来逛集的人,自然也很多。 沈青没走一小会,遇到一个特别的摊子。 三轮车的车兜内,摆满了大家伙,圆形的,绿萼向内缩,种籽井然有序排列,乃是葵花盘。 沈青来了兴致,停在了摊子前。 葵花盘不比葡萄。 葡萄,经过十几波顾客挑选,剩下来的,品质仍有保证,落葡萄还能用来酿酒。 葵花盘,经过十几波顾客挑选,剩下来的,不是虫驻,就是瘪壳。 摊主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腮帮子鼓鼓的,像含了两颗话梅,许是刚从事摆摊,眼里透着一股稚嫩和胆怯。 “能尝尝吗?” “啊?”摊主吓得打了一个激灵,“能...能尝。” 她拿起一葵花盘,笨拙的掰成两半,递给沈青一半。 沈青嘴角微抽,照这个试吃法,不用一上午,车兜就会见底,钱包...依旧空空如也。 沈青接过葵花盘,掰下火晶柿大的一小块品尝,剩下的丢回车兜。 脆嫩,略含油脂,不腻人,还有一缕自然的清甜味。 “味还行,怎么卖?” 摊主轻声细语,“一个...1毛钱。” 价格尚可,沈青摸出4毛钱,递了过去,“来四个。” 摊主接过钱,先反复验明真伪,再郑重收进钱包里。 沈青则挑了四个盘大、籽饱、无虫蛀的葵花,丢进了车篮内。 葵花盘,有没有被虫蛀,看一眼表面就知道了。 无虫蛀,表面光滑。 有虫蛀,表面有成团的絮状物,絮里还掺杂黑颗粒,那是虫子的吐丝和排泄物。 沈青没买多点,晒干炒着吃。 一因,他只会炒咸盐口味的瓜子,二因,镇集上的干果店,瓜子口味齐全,价格还很便宜。 正式摆摊前,沈青打算先找个人,问一问眼下春兰的市场行情。 问谁? 心中早已有了人选。 沈青推着车,略过一波波人群,来到一占地30㎡的摊位前。 两条过道,将摊子分成三个区域。 一个专卖小型花卉,一个专卖大型花卉,中间那个专卖价格贵的,与上回所见之景相比,春兰盆数少了四分之一。 哑巴弯着腰,转动一个个花盆,使花儿面朝摊子对面,借此引更多人在摊前驻足。 “欢迎下次再来啊~” 生得五大三粗的摊主,欢送一位顾客走远,一扭头,瞧见了沈青,咧嘴大笑。 “呀,大兄弟,好久不见,最近在忙啥?” “忙地里事呗,好久没来了,现在...春兰是啥行情呐?” “唉---” 朱大阳敛起笑声,并哀叹一声。 “近期行情波动厉害,前一段时间,刮起了红心荷浪潮,令其余品种的春兰,销量直走下坡路。 花贩们见状,纷纷托上游整些红心荷,导致大批量红心荷涌进市场。 起初,红心荷价格颇高,少于70不卖,后来,市场饱和了,红心荷价格往下降,其余品种也跟着降,现在,价格普遍为40~50块。 新进的货,卖了也能赚点辛苦费,二十天前进的货,卖一盆,亏一盆。 我呢,把春兰搬回了花房,留下几盆撑撑场面,等市场回暖了,再拿出来卖。” 第205章:变种红心荷 朱大阳:“不过变种春兰价格,一直居高不下,卖价从没低于70过。 啧,只要有一丁点地方,和普通春兰不一样,如,花儿颜色深,花瓣边缘起卷,或晕有其它色彩,花贩就会标上‘变种’标签。 甭说顾客了,就连我都很难分清,是真变异了,还是拿啥搞出来的。 哦,对了,你那还有变种吗?” 沈青抚摸着车座,陷入了沉思。 春兰行情波动会持续多久?价格会停在哪个区间?未来是涨是跌? 以上一切,皆是未知数。 但...他干的是无本买卖,卖一盆,赚一盆钱,有异能在,还不用担心后期没存货。 至于变种...除红心荷,其余品种春兰,皆未开出异样的花儿,不过变种的红心荷里,倒是开出了新的变种---全红的 沈青:“变种花哪那么容易出现,我这还剩下几盆。” 朱大阳望着车后座的背篓,特想揭开篓布,瞅一瞅变种,把玩一番。 但是,他硬生生忍住了,他怕看了会按捺不住花大价钱买下。 沈青抬头望天,日头高挂,白云缓飘,“时候不早了,我先找空位摆摊,回头再聊。” “那行~” 朱大阳目送沈青走远,哑巴贴心递来一杯温水,他一饮而尽,便继续忙活了。 …… 沈青脚下生风,很快,他于野集的东南方,两个摊位之间,找到一个空位。 左边摊主,是个光头青年,眉毛高挑,眼珠乱转,给人一种猥琐、不安好心感,卖些玉米、青茄、辣椒啥的。 右边摊主,是个瘦削老头,皮肤黢黑,眼皮下垂,嘴角总挂着微笑,一副很慈祥的样子,卖些常见的菜籽。 哐--- 沈青停好车,便着手摆摊。 晒布,往地上一铺,花盆,往布上一摆,放下马扎,取出带绳木板,和滑石。 滑石,一种硅酸盐矿物,一般呈块状、叶片状、纤维状,颜色多为白色、灰白色,质地柔软滑腻,用途极为广泛。 入药,外治湿疹、痱子,内治暑热、小便不利; 入瓷釉,能改善釉面光滑度; 入皮毛鞣制,能令皮毛柔软滑润。 因具有‘滑过留痕,一擦就掉’的特性,还可以当记号笔用,沈青揣它来,奔的就是这个特性。 他捏着滑石,在木板上写下价格。 【普通春兰:40~50/盆,变种春兰:70~100/盆】 写完,将木板挂在车篮上。 胡广胜(黢黑老头)看向花摊,绿花淡雅,红花喜庆,美得像从画报里剪下来似的。 “小伙,你摊上的花儿真漂亮啊,光是瞧几眼,就觉得心里舒坦。怪不得那些人,乐意买花呢,我若是有钱,也要整上几盆。” 这时,光头青年凑到摊子前,脖子伸得老长,眼睛恨不得黏花上。 “乖乖! 这花...芯是圆的,还有几个小点,外边有大绿瓣,神似炸翅的大绿蛾。 不恶心,还蛮好看的,看得人心痒痒。 嘿嘿,江湖人,相逢即有缘,我叫李帽,送我一盆花,交个朋友怎么样?” 沈青紧盯对方的脸,小麦色的油皮上,遍布暗沉的雀斑。 咦,也没抹白腻子啊,咋张口就问人要东西? 沈青挑了挑眉,“成啊!” 李帽笑容灿烂。 树无皮,必死无疑,人无皮...嘿嘿,看见好东西,心生艳羡了,那就大胆张口要,说不定人家就给了呢。 “那我挑一盆喽。” 说完,李帽伸手欲抱走一盆大红的春兰。 “甭急!” 沈青捡一根树枝,压住对方的手背。 “交朋友,哪有单方面送礼的,互相送礼才行。 这样,‘交朋友’是你提的,你先送,我也不让你太破费,给99块钱就成。 钱一落兜,花就归你了。” “你---” 李帽缩手坐回自己摊前,心里憋气,眼睛喷过,被人耍了,白高兴一场,能不生气吗? 胡广胜嘴角挂笑,他刚还担心卖花小伙会吃亏,未成想,对方四两拨千斤,是个精明会噎人的主。 沈青坐在小马扎上,一边调整花盆的摆位,一边静待顾客上门。 不一会儿,一戴眼镜的妇人,在小摊前驻足。 万花丛中一抹红,她一眼就相中...李帽曾想白瞟的那盆大红春兰。 “那盆纯红的是什么品种?” “红心荷的变种。” 妇人眉头紧蹙,仿佛想起不好的回忆,“又是染色的?” “那哪能啊?!”沈青抱起那盆花,“凡是抹了染料的,总会带点异味,你闻闻看,花朵上除了花香,还有其它气味没?” 妇人接过花盆,鼻尖凑近兰花,只嗅到一缕花香,很淡,却又幽长,令人神情气爽。 举高花盆,在阳光的照耀下,圆润的兰花,呈现出红宝石般的色泽。 透亮,红的均匀,寻不到一点染料晕开时,边缘区域产生的暗色线条。 真是变种! 妇人心中暗喜,这趟来着了。 妇人凝眸搜罗一番摊子,未发现第二盆纯红兰花,“纯红兰花还有吗?” “没了,就这一盆。” 其实,还有一盆,但沈青不卖,打算将其留种。 “唉~” 妇人叹了口气。 “我爸快过大寿了,他平常爱侍弄花草,我就计划大寿那天送两盆春兰,让他高兴高兴。 前段时间买了两盆宋锦,花瓣边缘带点红晕,花贩称是宋锦的变种。 抱回家养了一周,花瓣...由外向里逐渐发黑打蔫,找懂行的人看了,说花儿涂了染料,还是劣质次等的,才会导致花儿干枯。 送,是送不成了,只好剪断花杆,留下来自己养。 黑心的贩子,害我花一百多,只买到两盆染色花。老板,你这...红花是好,但只有一盆呐。” 沈青大手往摊布上一挥,“这几盆,也是红心荷的变种,只是没那么红,你可以挑一对当寿礼。” 妇人瞥了一眼,那几盆春兰的花儿,确实比普通的红心荷要艳,但在手里这盆兰花的衬托下,皆显得暗淡无光了。 “老板,两样花分别是啥价格?” “地上的,88块一盆,你手里的,99块一盆。” 妇人纠结不已,末了,心一横,“要红的,帮我包起来吧。” 沈青懵了一下,似乎忘考虑春兰配套的包装了。 “算了,我自己抱着回去吧。” 妇人像是察觉了什么,笑着掏出了钱包。 沈青收下钱,交代一下养护技巧,目送妇人走远。 旋即,他凝视摊子上的花,思索适宜的外包装法子。 用布袋装? 花盆小,植株略篷,顾客走到半路,发现兰叶被布袋磨断了,折返回来要退货,可咋整! 学朱大阳,整个小桶,再放入内嵌细枝的圆环,用来卡住花盆? 有点可行,但是二八大杠载货量有限呐! 细棍+麻绳,制成简易的提货工具? 用材便宜,还不占地方,可行,但提货工具的具体模样是...... 一张雀斑脸,猛然贴上前,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干嘛?” “那个---” 李帽面带灿笑,眼睛意味深长扫过二八大杠和沈青,落在了深粉白晕的红心荷上。 “这一盆要88块?” “嗯,怎么...你要买?” “我兜比脸干净,哪有闲钱买花啊!”李帽搓着手指,眼里满是期待和兴奋,“那个你是不是周洪镇柳家庄的?” 沈青眸光暗闪,“是啊,我家住在柳家庄西南头。” 啪--- 李帽激动的直拍大腿,“我就说总瞧着你有点眼熟,我妈也是柳家庄人。想来,我去姥爷家走亲戚时,在村里碰到过你。” “这样啊~”沈青点头一笑,“柳家庄的变蛋特有名,你吃过没?” 李帽眼珠一转,“当然吃过,每次去姥爷家,我姥都会磕几个变蛋,和豆腐沫一拌,老好吃了。” 沈青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磕变蛋,磕你脑壳吧,“有缘呐,那改天聚一聚。” “成啊~” “老板,玉米啥价钱?” 果蔬摊传来问价声,李帽屁颠回到原位,热情招呼顾客。 沈青掰下四分之一葵花盘,悠然磕起了瓜子,不一会儿,又有一波顾客上门,还是老熟人。 男的,长相白净,戴着一副眼镜,文绉绉的,正是牛大强的连襟---罗衡 女的,短发烫成大卷,不笑时娴静,笑时一脸孩子气,估摸是罗衡媳妇---淑月 淑月扫了一眼摊子,瞧见深粉略白的兰花后,狠拧丈夫的耳朵。 “罗衡,你个骗子,你跟我说市面上没有变种红心荷了,结果才在野集逛半个小时,就瞧见有卖的了。” 罗衡歪着脑袋,一边哎唷喊痛,一边不可思议看着沈青。 “菜市场那天,你不是说...最后一盆变种红心荷,被牛大强买走了吗?” “对啊,你忘了,我当时还说再等二十来天,会有新的变种红心荷上市。” 罗衡惊得睁大眼睛,他一直以为‘后半句话’是在开玩笑,没成想,竟然是真的。 “嘶,痛,快松开。淑月,你没听他讲嘛,摊上的变种花,是新培育出来的,我当时买是真买不到的。” 淑月松开了手,“老板,变种红心荷,多少钱一盆?” “老样子,88块一盆。” 淑月懵了,她听同事讲,近日春兰行情下跌,以为就值四五十呢,“罗衡,再买一盆呗。” 嘶--- 罗衡倒抽一口凉气,“淑月,咱俩工资加起来,一个月才拿50多块,花88买一盆花,会不会再奢侈了?再者,家里不是已经有一盆了吗?” 淑月跺了跺脚,语气嗲中带厉,厉中又带虚,“买嘛,本来要买的就是它。” “沈青~”罗衡面露难为情,“能退换货吗?之前那盆花,我给你退回来,再补个差价,抱走一盆变种的,成吗?” 沈青笑而不语,表示不行。 他不是不讲情意,而是瞧出淑月在耍小性子,并非真心想买变种春兰。 再闹下去,也不会买,沈青悄摸挑眉甩手,示意罗衡赶紧找个借口离开。 罗衡接收到暗示,环顾一下四周,目光落在远处的梨摊上。 “淑月,今天出门急,没带太多钱。这样,咱们先到别的摊逛逛,下回来再买,反正沈青是花卉行家,培育变异种,可是手到捏来,下回来不愁他没货。” 淑月疑惑蹙眉,“别的摊子?” 放到二十多天之前,甭说88块,哪怕破百,她都愿意买,可攀比的劲过去了,就没那么想买了。 春兰高昂的价格,令她心生惧意,想走又磨不开面子,正需要一个台阶下呢。 “那儿,北边有一个梨摊,又绿又大,铁定很甜,咱们过去瞧瞧。” 淑月循声望去,“咦?是砀山梨,皮薄多汁,酥脆浓甜,可好吃了,快走,晚了就被人抢光了。” 说完,她拽着罗衡的胳膊,兴冲冲的离开了。 李帽:“兄弟,我要是你,铁定拦下那女的,说一番漂亮话,保准能把花卖出去。” 沈青摇头一笑,“是真心想买,还是纯凑热闹,我能分辨得出来。” “试一试,又无妨。” 李帽折起马扎,果蔬倒回车兜。 “太阳晒得我直打磕睡了,不卖了,回家睡大觉去。兄弟,我姥爷和你一个村的,太有缘份了,真不打算送我一盆兰花?” “送,给我88块钱就送。” “你---” 李帽咽下一口怒气,哼,现在是铁公鸡,待会是老鼠,还是爬虫,可就不一定喽。 李帽面带坏笑,推车离开了。 胡广胜望着李帽背影,说了一句:“不正混。” 沈青来了兴趣,“你认识他?他怎么个不正混法?” “哦,我是小店村的,他是长槐庄的,两村同属一个大队,离得非常近,外加我俩常在野集摆摊,是以我知道他的一些事情。 李帽摊子上的货,要么跟父母讨来的,要么向亲戚打秋风得来的,要么...夜里跑别家菜地偷来的。 钱一到手就乱花,没钱了就继续搞菜卖钱,还爱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前两天,我路过野集黑土丘时,瞧见他和三个混混,倚着摩托抽烟。” “啥样的摩托?” “暗红色的,有点旧,那三个混混长得很凶,眼神跟刀子似的,让人不敢对视。” 老头的话,令沈青想起路过出入口时,瞧见的偷瞄一辆旧摩托的俩青年。 沈青:“那辆摩托...是不是没有左后视镜?” 第206章:钻进扬树林 胡广胜目露迟疑,“啥是后视镜?” 沈青:“就是车把上,带立杆的黑壳子,壳里嵌有镜片,骑车时能通过它,看清车后的路况。” “嗐,那个呀。”胡广胜恍然大悟,“没错,左后视镜没了。咦,你咋知道的?” “哦,我刚路过黑土丘时,恰巧瞧见过那辆摩托。” 沈青说完,起身走到老头摊前。 旧三轮的车兜内,摆了一排排布袋,袋子全都敞开口,露出里面的菜籽。 青的,褐的,圆的,长的,等等都有。 “小伙,你想买菜籽?” “有大白菜吗?” 大白菜,与萝卜、细粉,统称为过冬三件套,可见其在村户心里地位有多高。 大白菜,十字花科植物,一颗约有六七斤重。 砍下来,根埋进土里,帮和叶暴露在空气中,储存一个冬天不是问题。 口感嘛,会做的,整点盐、油、醋,都能呛出一锅好菜,不会做的,哪怕加肉,都难以下咽。 胡广胜站起来,“白菜好啊,产量高,易打理,炖、炒、凉拌,都好吃。喏,这一袋就是大白菜籽。” 胡广胜拍了拍角落里的一个布袋,袋里装有圆球形、红棕色的菜籽。 “白菜籽啥价钱?” “3毛钱一两,一两菜籽能种一亩地,但...吃菜苗的话,那就要另算了。” 白菜苗娇嫩清甜,风味独特,吃,肯定是要吃的。 留30多株强壮的,移栽到空菜畦内,悉心养着,中途绑上一圈麻绳,助其长成包心的大白菜就行。 “称一两吧。” “行~” 胡广胜拿出一个小杆秤,称了一两白菜籽,并用报纸包好,递了过去。 沈青接过后,又让他称了一些能秋种冬吃的蔬菜籽,如菠菜、莴苣、洋葱、大蒜等。 值得一提的是,胡广胜卖的蒜种,不是常见的蒜瓣,而是...一粒粒黄豆大的小蒜。 胡广胜称其叫做原蒜种,是小个头蒜的蒜薹,结出来的种子,种下去,蒜苗粗不说,还抗早熟。 沈青买原蒜种,一是出于好奇,二是想吃蒜苗,他拢共付了2块2毛,得了一小袋种子。 2块2,包了秋末和寒冬的蔬菜,蛮划得来的。 “老板,宋锦旋梅啥价钱?” 开腔者,是个身穿连衣裙,扎俩低麻花辫,约摸十八九岁的小姑娘。 沈青折返回原位,着手招呼顾客,“46块钱一盆。” “别家可都卖40块一盆的。” 小姑娘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讲价着。 沈青拎起一盆宋锦,“瞧瞧这叶子,又细又长,绿得跟翡翠一样,再瞧瞧这花朵,质厚而柔软,卷曲如蚕蛾,纹理清晰可见。别家40块一盆的宋锦,长这样吗?” 小姑娘凝眸细瞅,此摊位上的春兰,叶子翠绿,花朵秀雅,品质确实比别家好一些。 “老板,真不能再降降吗?” “你要真心想要,42块钱拿走,再低...我可就要赔本了。” 小姑娘摸了摸绿叶,凉凉的,滑滑的,直戳她的心尖。 可是多掏2块钱,她又感觉亏得慌,余光扫见车篮内的葵花盘,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老板,42块一盆也不是不行,但您能饶我半拉葵花盘吗?” 小姑娘一眼期盼,还直咽口水。 饶,本地方言,有赠与、免费送之意。 “能饶,又脆又嫩,还带有坚果香,我也喜欢吃。” 沈青会心一笑,掰了一半葵花盘,小姑娘付了钱,心满意足离开了。 老头:“小伙,生意不错嘛。” “唉,春兰行情下跌,生意再好,也只能是赚点辛苦钱。” 沈青掰下四分之一葵花盘,向右边一递。 “喏,新上市的鲜瓜子,尝尝看。” 老头摆手拒绝,“老了,牙口不行,磕不动瓜子。” 硬件不行,那就不勉强了。 沈青便收回了手,悠然磕起了瓜子。 …… 太阳南移,微风轻拂,树梢摇曳,林旁的小路上,人来人往的。 时不时会有人,在小摊前驻足,赏一会花,望见车篮木板的标价后,一半走一半留。 沈青热情招待留下来的,满打满算,又卖出了四盆,连带之前的两盆,一共卖了325块钱。 沈青面上笑容淡淡,心中已乐开了花,325块,可是普通工人一年的收入。 不过,总有一些苍蝇飞来飞去惹人嫌,比如...躲在林内偷瞄的李帽。 沈青没进林子抓人,一是,买卖要紧,二是,想看看他的底。 临近晌午,太阳洒下它最强烈的光线,路上行人渐稀,沈青站起来,着手收摊子。 老头:“这就走了?你生意不赖,再守个把小时,说不定还能再卖几盆。” “不了,过了晌午,野集就不怎么进人了,外加春兰价格贵,很难走货的,我过几天再来。” 沈青抱花塞进藤篓时,察觉到紧盯他后背的那缕灼热目光消失了。 他猛的扭过头,发现李帽钻进林子,朝西南狂奔,似着急去见什么人。 老头没察觉到这微妙的动静,“也对,你走吧,我继续守着摊子,赶在农忙前,多赚一点钱。” 赶农忙前? 沈青怔了一下,复恍然大悟。 杏香镇,于昨日开始秋收不假,但不代表整个玉城,都已进入农忙季。 像北边的周洪镇,播种,比杏香镇晚几天,大豆,理应还未彻底成熟。 “唉~” 老头眉头紧锁,眼里充满愁绪。 “上面政策好啊,把地分给农户,大家莽足劲伺候田地,势要过一个好年,可天气太热,老天爷抹掉额头上的汗,再随手一洒,令中秋节那会,连下几天大暴雨。 大豆花被雨打落了一半,大豆收成锐减,一亩地,估计只能打200多斤, 再一交完公粮,剩下的...饿,是饿不着,但想卖掉大豆,割肉换新衣,那是不可能了。” 沈青盖上篓布,握住车把,“村户不都是这样,靠天吃饭的嘛。甭太发愁了,老天爷又不是年年都不作美,今年不行,明年说不定风调雨顺,来个大丰收,回见~” “也对,地又不会跑,多等等,总会遇到丰收年的。” 老头眉头舒展,脸上又有了笑意。 …… 沈青收摊后,并未离开野集。 他买了10斤砀山梨,2个猪肉粉条馅饼,和一把带根韭菜,说是菜园变宅基地,多出的一半韭菜没地方栽。 垫饱肚子后,寄存二八大杠后,悄摸钻进了杨树林。 …… 这片林子,可不比菜园旁的扬树林。 菜园旁的,是东西向的,长800米,宽200米。 站在林内,能瞧见外头景色,站在小路,也能瞧清楚林内。 野集旁的,长和宽都很长,树木粗壮,郁葱的枝叶,遮天蔽日的,地上野草繁茂。 朝里走了几分钟,没达到林底,却已看不清野集景色,甚至连呦呵和讨价声,都已听不到了。 也就是说,林子深处发生的时,林外...既看不到,也听不到。 沈青一路向西南走去。 良久,当鞋底沾了厚厚一层泥叶时,一间破败的土房子,闯进了他的视野中。 房子似乎废弃多年了。 土墙掉渣,茅草发黑长霉,门窗虽然紧闭着,但窗和墙存有缝隙,仍能透风,也能用来偷瞄。 沈青借助一凸出地面的树根,刮掉鞋底的泥和枯叶,寻一根粗树枝,轻声走向土房子,猫腰来到窗户边。 他贴墙站着,透过窗和墙间的缝隙,偷瞄屋内的情况。 屋内一片萧条,墙角结满蜘蛛网,家具也没几个,就一张竹床、一个箱柜、一套桌椅,还破败的不行。 此刻! 桌上摆了一些茶水,和几牙暗红的西瓜,桌旁坐着三个男子。 一个约摸四十来岁,体格强壮,两腮挂有横肉,眼神狠厉带有煞气。 一个约摸二十七八岁,尖嘴猴腮,嘴角挂着坏笑。 一个满脸雀斑,正是卖玉米的李帽。 李帽正小嘴叭叭,向二人说道着:“那人...年轻,长得帅气,二八大杠车后座的两侧,各绑一藤篓,一盆兰花要价88块,家住周洪镇柳家庄,绝对是我们要找的人。” 砰--- 猴腮男猛拍一下桌子,霎时,腐朽的桌腿,震断一小节,桌面倾斜,茶水泼了横肉男一裤子。 “我...我错了!” 猴腮男慌乱起身,跪地磕头,眼里满是恐惧。 “林老大,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突然听到那小子音信,我太激动了,没成想,桌子顶不住力道。 老大,咱们兄弟六个,走南闯北,走哪劫哪,过得多滋润啊。 因那小子使坏! 陆超颈部骨折,接是接上了,但浑身再也使不上劲,算是废了。 林磊脾脏破裂,吐了一盆子血,往后得戒嘴,吃不了好吃的,人生少一大乐趣。 王宏受伤最轻,就一小腿骨折,但...他仨都落网了呐。 那夜,咱们摸黑溜进医院,问出下黑手的人后,要是不赶紧逃,也会被抓住的。” 横肉男(林老大)紧盯着猴腮男,眼神发冷,射出一记记冷刀,见猴腮男吓得瑟瑟发抖,活似砧板上的老鼠,方别过头去。 横肉男寻一块碎砖头,垫在了桌腿下面,食指沾水,在桌面上写了个‘正’字。 “对,谈正事要紧。” 猴腮男见老大原谅了,忙坐回原位,拿起一牙西瓜开啃。 屋外沈青眸光暗闪。 嗯,兄弟拢共六人,再把剩下三人解决了,便无后患了。 适才,李帽凑上前套近乎,问人是不是周洪镇柳家庄时,沈青心中便拉响了警铃。 他清楚记得当初设计完车祸,去派出所报案时,留的地址是:周洪镇柳家营 庄和营,字不同,但在本地,它俩和寨、庙、村一样,都是‘村’的意思。 李帽,能报出这个地址,说明其去过派出所,不相干的人,会去询问情况嘛? 是以,在野集时,沈青就断定李帽和车祸三人有关系,才会悄摸钻进林子。 屋内,李帽攥紧拳头。 他从小就有一武侠梦,前段时间,偶然目睹一场抢劫,瞧见受害者举砖头要偷袭,他开腔提醒六兄弟,从而与几人结识。 六兄弟过的生活,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讲义气,干啥都是一起出动,骑着摩托,走南闯北,吃大肉,喝好酒,看人不顺眼,就上前暴揍,至于抢劫...江湖人,不在乎小节。 李帽厚着脸皮凑上前。 伏低做小,跑腿、捏肩、拾掇屋子等,试图加入其中。 奈何,六兄弟不买他的账,只拿他当奴仆使唤。 李帽也不气馁,继续伺候着。 陆超、林磊、王宏,三人出事,让他感觉瞄到了机会。 夜探医院后,得知车祸不是偶然,而是人为,外加片警到场十分迅速,他便到派出所碰碰运气。 巧了,一愤青样的小片警,还真透露一点有用的信息:报警人是周洪镇柳家营的 他在镇里搜罗一通,没寻找柳家营的影,只找见一个叫‘柳家庄’的村子。 ‘营’和‘庄’意思相近,他猜测报案人由于太紧张,报村名时说错了一个字。 李帽跑柳家庄蹲守,蹲了几天无果后,偷摘点玉米、茄子,拉到野集上去卖。 没成想,巧他爹打巧他哥---巧上加巧,旁边小摊的老板,就是要找的人。 要能借此消息立个大功,说不定真能加入摩托队。 李帽:“老大,猴子,抓到那小子,打算怎么处置他?” 咚--- 林老大从一旁的箱柜内,取出一塑料袋,丢到了桌子上,袋里装了些白色粉末。 接着,食指沾水,在桌上写了个‘喂’字。 “全喂吗?” 林老大合了一下眼皮,猴子(猴腮男)瞳孔微微一震,全喂...那小子要遭的罪,比陆超、林磊、王宏加起来还更严重。 忽然,土房的侧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沈青眼睛微眯,第‘6’个兄弟要露面了,他握紧树枝,猫腰逼近拐角处。 噼当--- 是系皮带的声音。 沈青冲出拐角,墙旁堆了一些麻绳,五六米远有一小茅房。 一个头发三七分,白衬衫,黑裤子,脖挂红毛巾,双手攥皮带,长相斯文的男青年,刚从茅房出来。 斯文男张开嘴巴,突然冒出一个人,令他有点懵。 趁他懵,要他命! 近攻,不适合用树枝。 沈青扔掉树枝,冲上前扯走红毛巾,中央打一个结,把‘结’塞斯文男嘴里。 毛巾两端擦过耳朵,于脑后打了个死结。 第207章:胃上插软管 斯文男回过神来,欲喊人呼救。 呜--- 奈何,嘴里塞着毛巾,哪怕喊得嗓子眼积满口水,也只能发出轻微的呜呜声。 很快,斯文男停止呼救,还抽出皮带,欲用它来反击。 沈青攥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斯文男吃痛松开了手。 沈青顺势抢走皮带,还使用蛮力,令斯文男双手背在身后,皮带缠几圈手腕,并打个死结。 这时,斯文男磕头虫附体,脑袋一抬一点,使劲往土墙够。 他想磕出点动静,提醒屋内的人有敌情。 沈青攥住斯文男的小臂,拽着他后退了几步,接着,他上推肩膀,下别小腿,将人放倒。 倒时! 沈青还揪住对方领口,向上施点拉力,放缓摔倒速度。 使对方落地的瞬间,不会发出‘咚’的巨响。 斯文男倒地后,沈青帮他翻了个身,令其后背朝天。 此刻,斯文男的脸,埋进了草丛中。 草叶戳扎眼睛,又疼又痒,特想用手揉一揉,可惜双手被绑,急得双腿乱蹬。 沈青没有心情欣赏,癞蛤蟆在旱地游泳之景。 他轻抬右腿,蓄足力道,用脚后跟,狂击斯文男的腰5。 腰5,即第五腰椎,紧挨着骶骨,承重负荷大,是人体脊柱较为脆弱的部分。 呜--- 斯文男痛呜着。 他感觉有一把大刀,在狂砍他的腰部,疼得他汗毛直立,毛孔析出一股股津液。 津液,不单单指汗,其乃人体水液代谢的基础。 津,指比水分黏腻的物质,液,指的是水分。 其存在于人体各个部位,津液一旦流失过多,人就会虚脱、心慌、胸闷。 须臾,疼痛感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冰凉之感,像是有一条毛巾,包裹着冰块,覆在腰部上似的。 斯文男僵直的脖颈,变得松软了,脑袋搭在地面上,长呼一口气,终于不疼了。 他不知道的是,一股夹杂骚臭的热气,打其裆部往上升。 沈青收回脚,皱眉望着边缘不停扩大的一滩水,赶在其流淌至脚踝前,取一些麻绳,捆住对方的脚。 接着,抓住斯文男的双肩,向后方拖拽。 斯文男的双腿,像无骨的软肉,甩来甩去的,被细树杈扎到,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斯文男惊恐的望着双腿,被拖拽至一株扬树旁,并被麻绳绑在主干上时,他的眼睛仍暴突着。 呜--- (啥子情况?) 斯文男无声质问着,沈青没理他,直接折返回土墙边,捡起那根树枝,思索干倒屋内三人的对策。 忽然,土房子的正面,传来呼喊声。 “喂,李旭,那是臭茅房,不是香饭馆,至于待那么久吗?快出来,该死的隔夜瓜,害我拉肚子,我...快憋不住了。” 嗓子细,音调高,是那个长得尖嘴猴腮,名叫猴子的人。 斯文男:…… 老子也想出来,但出不来啊。 咚--- 猴子焦急跺脚。 若是小号,可随便找个地一排,还能顺便展示下雄风。 上大号...蹲地上憋劲,是人最弱的时候,不在一个狭小的、四周有围挡的地方,怎能安心干此事? “嘶,憋不住了,李旭,甭管你完没完事,老子要把你揪出来。” 拐角处! 沈青贴墙站立,双手握紧树枝,小臂肌肉紧绷,表明蓄足了力量。 哒--- 脚步声在一点点逼近,沈青屏住呼吸,余光扫见一个人影后,用力挥击树枝。 咚!咔! 咚,源于刚走出拐角的猴子,额头受到了重击。 咔,源于...树枝拦腰折断。 断裂面,无虫蛀,也无空心,纯粹因为...沈青力道大,猴子额头硬。 猴子瞧见沈青,顾不得发懵的额头,吼叫道:“老大,有敌情,小心,李帽是奸细,他---” (他---把害陆超的那小子,带到咱们落脚点了。) 猴子心里话还没吼完,沈青就已出击。 咚--- 沈青一拳打中对方的右眼。 霎时,猴子眼白晕出红血丝,眼眶蓄泪、眼皮狂颤 ,似乎看不清东西。 咚--- 沈青又朝对方鼻子勾了一拳。 猴子脑门硬,但身体其余部位脆弱,脖子一歪摔倒在地,再抬头,鼻梁歪斜,鼻孔流出两道鲜血。 “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猴子爬起弯腰往前冲,想用‘铁头’把人撞倒。 沈青抬腿蓄力,待对方快冲到跟前时,猛踢其裆部。 踢裆,虽不入流,但效果极强。 这不,‘猴子’变‘虾米’,弯腰捂裆跳踢踏舞,啊,还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须臾,疼痛渐消,猴子故技重施,弯腰往前冲。 沈青也不躲,待对方冲到跟前时,他向侧方挪一步,抓肩抬腿,膝盖一上一下狂顶人腹部。 猴子顿感腹部翻江倒海,脾、胃、肠等脏器,跟随浪花摇晃纠缠。 剧烈疼痛,由腹部向全身扩散,疼得他双腿打颤,喉咙发堵,脖子一梗一缩的,像是要...... 沈青眸子微凝,这是要吐了,连忙后退一步,抬腿将人踹远。 猴子踉跄几步,便又摔倒在地,还呕出几口飘沫子的鲜血,强撑着半坐起来后,眼里没了狠厉和斗志,唯有浓浓的恐惧。 “你...你别过来。” 猴子手心撑地,努力向后爬。 沈青抓几节麻绳,大步追上前,给对方整了个斯文男同款套餐---嘴塞棉物,身绑树干 区别在于:猴子无骚臭味,双腿还能动,两条胳膊,反拧绕过树干,才被绑住了手腕。 “谁,出来,谁在那儿,再不出来,我可就要开枪了。” 土房子的正面,传来狠厉的呼呵声。 那声音很奇特,一会粗一会尖。 粗时,像排气管堵住了,尖时,像拿指甲划黑板,怪异至极。 沈青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对方有枪,甭管是长枪、短枪、新枪、旧枪,都是有危险性的。 沈青捡起断了的树枝,贴墙而站。 “出来,再不出来,弄死你。” 沈青眸光暗闪,将树枝扔出了拐角。 土房子正面,没响起‘砰’的枪声,却传出粗重的怒喘声。 果然,沈青嘴角微扬,林子深处的画面、打斗、争吵,传不到外头去,但不代表...枪声不能。 持枪者,害怕枪声引来麻烦,是以,不敢冒然开枪。 沈青瞄到茅房旁有一堆竹竿,欲取一根拿来做武器。 岂料,左侧晃出一个人影,一扭头,对上一漆黑、有铁锈的枪筒。 与乔宇正规渠道买的枪不同,那支枪是自制的。 似乎年份太久了,掉漆不说,还生了很多铁锈,而且枪膛、枪管等,都布有细小的裂纹。 枪管上,有一带‘十’字槽的铁圈,像是...... 持枪者(林老头)抽出一把刺刀,卡进了铁圈内,瞥了一眼被绑的二人,怒道: “不争气的玩意,连个小年轻都打不过。小子,你行啊,一人整趴我五个兄弟,别太狂,现在我就给你点颜色看看。” 林老大双膝微屈,左脚直着在前,右脚斜着在后,摆出标准端枪冲刺姿势。 枪虽破,刺刀却很新,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冷色调的亮光。 林老大举枪往前冲,沈青侧身躲过。 刺刀向右划,欲割人脖颈,沈青弯腰躲过。 林老大向前一大步,手腕下翻,刺刀垂直于地面,欲扎人左肩,沈青倒地翻身躲过。 嚓--- 刺刀深扎进土里,横林老大虎目圆瞪,拔刀往前冲,边冲边刺。 沈青在地上翻滚,躲过一记记刺刀攻击。 末了,他喘声变粗,翻滚速度减缓,咳,重咳一声后,竟然平躺着不动了。 林老大狞笑着,“小子,没力气了吧。” 说完,林老大不再握枪把,反而握起了枪管,他追上前,下冲的刺刀,直奔人的腹部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沈青抓住对方手腕,使劲按压其内关穴。 内关穴,别名阴维,位于小臂和手腕交接带的内侧,是人体阴气聚集之地,按压它所引起的疼痛,不亚于大钢针扎人手腕。 疼痛翻涌,林老大却面不改色,“小子,你使诈,装作没力气了,实际上想引我贴上前。” 确实,适才 林老大追着刺人时,唯有落刀的瞬间,才会弯下腰,其余时间,腰杆都挺得倍直,让人很难反击。 是以,沈青才会想出‘没力-平躺’的招,引对方凑近点。 “兵不厌诈。” 沈青捏住刀柄,一旋一拔,取下了刺刀。 他用力刺向对方手腕,拔出后,不管那滋滋往外冒的红血,又用力刺穿对方的右脚面,鲜血晕染开来,令黑鞋面又暗了一个度。 “啊---” 林老大张大嘴巴,痛苦嚎叫。 沈青瞧见对方的嗓子眼,似小肠般又细又布满褶皱。 林老大用力挣脱束缚,向后退到拐角之外,扔远长枪。 他双手乱抓,抓着抓着,把秋衣捋了上去,露出肋骨下方的骇人景象。 无名指般粗的黑色软管,一头耷拉着,一头插进胃部上方皮肉,整根软管随着林老大动作左右摇晃着。 沈青:…… 时粗时尖的腔调?小肠般的嗓子眼?插进肉里的软管? 三者一综合,令沈青想起了管子大队。 ‘管子大队’这个名字,源自一群作奸犯科、被关坐牢的狠人。 牢房环境脏乱差,清洗时,会先撒一层火碱,腐蚀掉污渍,再用水冲洗。 一些不良犯人,会趁机收集火碱,团成一块吞喉咙内,然后躺地蹬腿,口吐白沫和鲜血。 监狱发现后,忙将犯人送至医院,并喊来犯人家属。 因涉及责任和治疗费,犯人成为烫手山芋,监,狱.方不愿出钱。 继而,犯人能从监狱方,获得保外就医批准,不用再回去坐牢。 逃离监狱的代价很大,火碱腐蚀了食管,且不可逆。 犯人无法吞咽,为了活着,只能在胃的上方,切口造瘘,插个软管。 进食时,软管末端插一漏斗,嘴巴嚼碎食物,吐到漏斗内,再举起软管,借住重力使食物流进胃里。 而且吞火碱时,其一旦滑进胃内,犯人就有一半几率会死,因此事丧命者不在少数。 后来,犯人们学精了。 用纸团和香皂,反复进行‘吞下-咔喉-顶回’练习,练到炉火纯青了,方寻机会吞火碱。 不过,眼前的林老大,并非管子大队的一员。 因为,前世‘管子大队’的称号,诞生于80年代末,且只维持了几年时间。 后来,监狱.制度日益完善,发布了‘自伤自残的一律不给保外’通告,还建了专门收押病号的监狱,令这股邪风彻底消散了。 林老大...应当是仇家干的,其为何随身携带火碱,就不得而知了。 沈青挑眉轻笑,“啧,再也无法体验食物滑过喉咙的感觉,一定很痛苦吧?”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林老大脸色阴沉,心中怒火翻涌,忍痛拔起刺刀,龇牙咧嘴往前冲。 沈青抓住对方的手腕,上推肩下别腿,想将人放倒。 奈何,对方底盘稳、核心强,双腿向石柱般定在原地。 嗖--- 林老大握刀的手,挣脱了束缚,并用力刺向沈青的腰部。 沈青松开手,旋转挪了几步躲过。 “离这么近...都能躲过?”林老大面目狰狞,“你小子,有点本事,死在我手上,你不亏。” 说完,举刀往前冲,胃上摇晃的黑软管,格外引人注目。 沈青也不躲,待其快冲到跟前,右挪一步,握拳猛锤对方的腹部。 林老大顿感腹部装满鲶鱼,乱窜不说,还疯狂啃食脏器,疼得他直晃神。 鲶鱼,头扁嘴宽有牙,生活在河湖池沼等处,昼伏夜出,生性凶猛,以捕小鱼、小虾、蛙类为食。 沈青趁对方晃神,绕到其身后,从下到上打量,寻找弱点。 脚大,腿粗,胯宽,腰壮,背健硕,后脖颈...有个圆形的棕印子,似乎是膏药整出来的。 就是它了! 沈青瞄准‘棕印’出拳,林老大感觉后脖子有风,歪脖躲过,并挥刀反击。 沈青忙后退一步,对方有利器,想制住他,也得想法弄个武器才行,最好是适合远攻的那种。 沈青环顾四周,目光略过麻绳、断树枝、碎砖头,落在了茅房旁一堆竹竿上头。 竹竿,又长又硬,打人倍疼,适才,林老大未冲出拐角前,就想拿它做 武器来着,可...总觉得遗漏了什么,仔细想,又想不起来。 第208章:美梦和现实 沈青思量着,跑去拿竹竿之前,得先想个法子,拖延对方追击速度,要不然,跑到半路挨了一刀可就遭了。 很快,林老大那宽扁的胯部,令沈青一个计划涌上心头。 他驱动体内绿流,汇聚于双腿,令其充满了力量,抬腿狠踹对方屁股。 踹完,立刻朝竹竿堆狂奔。 林老大底盘再稳,也扛不住那飞来巨石般的冲撞力。 他踉跄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接着往前冲。 另一边,沈青已跑到目的地---茅房边。 他抓起一根长1.6米的竹竿,余光扫见一疾冲的人影,连忙挥动竹竿。 嗖--- 林老大后退一步,仰脖躲过了。 沈青上前一步,竿头的路线,由‘画弧’变为‘下垂左移’,与脸颊水平时,猛的向右一滑,令对方腮帮子乱颤同时,还多出几个血口子。 林老大抬手抹脸,抹出一手的红渍,咬牙切齿道:“小子,你找死。” 说完,举刀向前冲。 沈青视竹竿为红缨枪,瞄准对方嗓子一捅。 林老大有过前车之鉴,这一回合,不再后退仰头,而是低头躲过,还抬起空着的手,凭感觉去抓竹竿。 沈青嘴角微扬,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竿头的路线,再一次更改。 ‘前捅’改为‘抬高-斜下’,击中对方握刀的手腕。 哐当--- 刺刀落到了地上。 林老大本不愿松开手的,再怎么疼,也不愿意。 可...手腕被敲麻了,腕部以下神经,不受大脑控制了。 林老大弯腰欲捡起刺刀,咚,右肩挨了一竿,他举手欲抓住竿头,梆,左腰又受袭,还没反应过来,卟,右耳又遭了秧。 随后,林老大被竹竿打得连连向后退。 他退出拐角时,余光瞥见刚才被他丢掉的长枪,狞笑着捡起来,枪筒直指沈青的胸口。 沈青嘴角微抽,想破天没想明的遗漏之处,竟是刺刀的兄弟---长枪 “啧~” 沈青不屑的咂了咂嘴。 “你手里的枪,又是生锈又是开裂的,拆开都可以卖破烂了,能射出子弹吗?” “瞧不起谁呢?” 林老大食指环住板机。 “你小子,惹恼我了。今个,我奔着枪声引来民.警的风险,也要弄死你。你死了,我立刻带骑车逃出玉城。” 沈青眼珠向右瞟,似在思索逃跑策略,“你逃了...你兄弟们咋办?” “他们?” 林老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面色带有几分阴狠。 “没根的废物,二打一都打不过,还伤的伤残的残,带走除了拖后腿,还有什么用处,去陪另外三个蠢货,坐一辈子牢吧。 不过,念在当了多年兄弟的份上,我也不会亏待了他们。走之前,我一人灌一勺火碱,圆了拜把子时,立下‘共患难’的誓言。” 被绑的二人惊呆了。 神情也由担忧、亢奋,变成了愤怒、怨恨, 猴子怒喊着,可嘴里塞巾结,吐出来的字,跟有鼓风机伴奏音似的,含含糊糊。 不过,耳朵灵敏的沈青,听清了他在说什么。 【干他,膛里只有一颗子弹,干趴他!】 “枪...只有一发子弹?” 沈青见对方微微错愣,便朝猴子扬了扬下巴。 “喏,他说的。” 林老大气得两眼通红,“猴子,你丫敢出卖我?” 猴子:你要灌火碱,我还不能背刺了? “你只有一发子弹,打完...可就没了哦。” 沈青举竿往前冲,目的刺激林老大开枪。 猴子的话,可信度有待考察。 但...火药+铅弹式的枪支,开枪后,铅弹会冲出枪管,火药会炸出浓浓白烟。 沈青想趁白烟阻挡对方视线时,绕到其背后偷袭。 林老大瞄准沈青心口,微微拉动扳机。 沈青身子右斜,眼珠也往右瞟。 林老大了然一笑,枪筒右移,扣动了扳机。 然而,沈青游龙走位,猛的向左边移动。 砰--- 只飞了七八米,就射进地里的子弹,却炸出滚滚白+红的浓烟,空气中也弥漫起火药味和血腥味。 火药+铅弹式枪支的弊端体现出来了。 发射时的高温燃气,有一定几率会顺着缝隙,引燃管膛内的火药,至于威力嘛,视情况而定。 那杆枪太破了,估计是炸了,炸到什么程度...有浓烟挡着,啥也看不清。 沈青冲到浓烟侧方,回忆一番林老大的体格,计量出其脖颈所处高度,用力横挥竹竿。 梆--- 竹竿击中了目标。 林老大本就有旧伤,那一击,堪比一记大石锤。 瞬间,痛感如冰雹一般猛烈,由脖颈涌遍全身,令他脚步虚浮,晃悠悠走了几步,脱离了浓烟。 啪--- 长枪落到了地上。 木柄烧焦,枪管炸成金银花,最重要的是,枪膛炸碎了,这杆枪...算是废了。 林老大的掌心,炸得皮开肉绽,血顺着指缝,一滴一滴的往下流。 “你...没中枪?” 林老大神情错愕,滚滚浓烟,也遮住了他的视线。 他自以为...哪怕炸膛了,铅弹偏离即定轨迹,也能击中对方的肺、肩啥的。 忽的,林老大察觉到,对方站位不对劲。 “刚才...你没往右边躲,往右躲的话,子弹铁定能打中你。” 沈青嘴角噙笑,“哦,我这人眼心不一,眼珠往右瞟,心里却在想左边。” 潜台词:没往右,往左边躲了。 “眼心不一,唬傻子呢?我扣板机前,瞧见你身子往右偏了,你能躲过子弹分明是‘右转左’,你...又使诈?” 林老大意识到开枪之前,对方眼珠老往右瞟,是在给他下套。 “没错,兵不厌诈,我就是在唬傻子玩呢。” 林老大气得额头青筋暴起,使劲往前冲,奈何...脚底踩棉花,进一步退一步,在原地打转。 沈青举起竹竿,梆,敲中对方的后背。 林老大犯了旧疾,肌肉松弛,底盘不稳,核心力量骤降,踉跄几步,便摔倒在地。 沈青冲上前抬脚狂踢。 林老大忍痛能力很强,咬牙不吭气,但...当胃部和裆部挨踢时,他疼得面色煞白,双腿打颤。 末了,沈青一手抓肩,一手握胯,将林老大翻了个身,抬脚狂踢‘圆棕印’。 林老大在原地龟爬,整出数道泥痕,须臾,四肢软绵绵的,不再动弹了。 保险起见,沈青又补了几脚,方取些麻绳,将人拖拽到一株杨树旁反绑。 咯咯--- 猴子笑得直抽抽,平日里,他最怕林老大了,犯一丁点错,都会惶恐卑微求饶,现在见对方的下场,比他还惨,心里就倍高兴。 忙完,沈青拍了拍身上的灰,扫了一眼反绑在树旁的三人,便拿起刺刀,绕出拐角,来到土房子内。 …… 桌上的塑料袋内,只剩一丢丢白色粉末,地上一滩白色水渍,腐蚀了些许油污,四周弥漫着呛鼻气味。 呜--- 箱柜内传出呜咽声。 沈青掐着嗓子,换个中年粗哑音,问道:“谁...谁在柜子里面?” 箱柜内,嘴角粘白沫的李帽,瑟瑟发抖着。 刚才谈得好好的,猴子肚子痛,跑去上茅房,不知其喊了一句什么,林老大突然发难,火碱倒水里晃匀,掰开人嘴使劲灌。 那水...含在嘴里和开水一样‘烫’,他只咽了一点,就全吐出来,还用力打翻了水碗。 林老大骂了几句,便拎枪出了屋,紧接着,外面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李帽怕‘出门就被秒’,慌乱之下,躲进了箱柜内,来人嗓音粗哑,不是三兄弟中的一个,说明...... 李帽吓得连忙求饶,“饶命,我就一跑腿的,替人买个东西、存个车,赚点辛苦费,他们干的破事,我一点都没掺和,您...饶了我吧。” 沈青知道躲在箱柜内的人是李帽,在野集时,其嗓音清亮有活力,现在...沙哑,成了公鸭嗓。 “你被灌火碱水了?” “不知道猴子喊了啥,林老大竟一句话都不说,直接下狠手。我...错了,我以后绝对正混,不再跟不三不四的人走一块。” 经此一事,李帽深知美梦和现实,差距蛮大的。 美梦里,他是主角大侠,走南闯北,过着潇洒恣意的生活。 现实中...受了一遭苦,让他明白自己是...大侠看不顺眼就胖揍的路人,甚至可能会被揍死,李帽真的怕了。 “饶了你...也不是不行,但......” 沈青举起刺刀,透过箱顶的木板缝隙,将刀刃插进柜内。 柜内幽暗,刀刃不仅泛冷光,还散着一股子血腥味,李帽吓尿了。 他哭着道:“有啥要求您尽管提,我若敢反驳一句,就让我不得好死,死了还被人挖出来焚尸。” 沈青拿起桌上的塑料袋,令它与地面平行,晃匀粉末,使袋子变扁平,透过木板间的缝隙,将其丢进箱柜内。 “我有两个要求,做得到,就绕了你,做不到...我就打开箱柜,朝你胸口,连扎十几刀。” “做到...我保证能做到。”李帽嗓音发颤。 沈青勾了勾嘴角,“第一,今天的事,甭往外说,旁人若问,就说被‘火碱水惩罚’吓晕了。” 李帽狂点头,“好,听您的。” “甭着急答应,还有第二个要求呢。 我刚往箱柜内丢了一点火碱,你在柜底摸摸,摸到一塑料袋后,斜着甩几下,令火碱聚成一个小堆,再将其倒进嘴里。 心里默数三十个数,再把它吐出来。” 静,死寂般的安静,一阵沉默之后,箱柜内传出窸窣的摸索着,很快,窸窣声消失了。 “哦,摸到了?”沈青拉长了尾音,“吞火碱和开箱柜,你选一个吧。” “我---” 李帽攥紧塑料袋,他两个都不想选。 “我数三个数,再不做出选择,直接开箱捅刀,一...二......” “吞,我吞~” 惜命占了上风,李帽斜甩几下塑料袋,将火碱倒进了嘴里。 火碱遇唾液,释放滚滚热量,让他觉得...含的不是火碱,而是无数烧红的碎铁片,烧得口腔火辣辣的疼。 1、2、3、4、5…… 李帽神情痛苦,他每一秒都度日如年,数到30时后,他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水。 咳--- 李帽低头狂咳,他感觉打嗓子眼咳出来的气,都跟夹有刀片似的,割得口腔生疼。 外头一片沉寂,通红的眼珠,紧贴着木板裂缝。 没看到人,却瞧见平放刺刀的一角,鲜血、肉碎、黑绒线,令他惊恐的缩起了身子。 其实,沈青听到‘哗哗’倒火碱声时,就转身离开了屋,还悄无声息的关上了木门。 他没直接回野集,而是绕了一个大圈,向南-向东,钻出了扬树林,沿着土路向北走,回了野集,来到存车处,掏出了取车凭证。 取车凭证,是超级小的半块木板。 背面,刻有花鸟图案,正面,刻有圆点记号。 虽被磨平了棱角,仍能看出这是一张牌九牌的一半。 牌九,一种由骰子演变而来,传统民间游戏用具。 玩法是依据两块牌九点数的不同组合,来比较大小,以决定胜负。 沈青递出取车凭证,两个半块木板对上号后,管理员领他来到二八大杠前。 沈青揭开篓布,查验一番,确认篓内东西没少后,方骑车离开。 路过黑土丘时,遇见几个神情焦急,骑车往野集赶的青年,领头者竟是之前在出入口处,偷瞄红摩托两人中的一个。 沈青猜测枪声响起后,出入口处的两个人,一个去搬救兵,一个守在树林旁。 至于野集上的人,没太在意枪声,估计认为有人放礼炮,或者在打鸟。 毕竟这年头,猎枪既没被禁,也没打严打,林中响起枪声,不是啥怪事。 嘎吱,车轮略过一个个黑土丘,渐渐驶远了。 …… 林子深处,数名青年,各躲在一株杨树后面,偷瞄不远处的土房子。 倏地! 一名寸头、高壮的男子,手向下一挥,头往右一扭,青年们便同时出动,轻声来到土房子前,还分成两波站在木门的两侧。 高壮男站在正中间,砰,他一脚踹开木门,与神情惊恐、弓腰握刀的李帽,打了个照面。 “放下武器,举起双手,抱头蹲下。” 高壮男厉呵道。 李帽欲哭无泪。 屋内安静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敢爬出箱柜,害怕被偷袭,才握起刺刀防身,没成想刚走几步路,门就被人踹开了。 哐当--- 李帽扔掉刺刀,双手抱头蹲下。 第209章:石磨和桃叶 高壮男环视屋内一周。 床底是空的,箱柜只有几件衣服,门后...也没有藏人。 “屋内安全!” 两名青年进来搜屋,另外两名,搜查土房子的外边。 “小子,其他人去哪了?” 李帽欲抬手指向茅房,想起‘神秘人’的要求,连忙摇头表示不知道。 高壮男眉头紧锁。 忽的,土房南边传来呼喊声,“有情况。” 高壮男循声而出,来到茅房边。 空气中残留着火药味,地上有一把破枪,和些许打斗痕迹,三个满身血污、嘴里塞着东西的男子,被反绑在树的主干上。 高壮男眼眸微眯,上下打量林老大的脸和胃部软管,“林三,真的是你?” 林老大冷瞥一眼,“怎么...你找我?” “没错。” 高壮男眼神犀利。 “林三,德城人,四年前参与打架斗殴,失手打残一个村户。 逃窜后,跟几名有相似经历的人,组成摩托队,流窜全国各地,犯下多起案子。 途中,曾因得罪一帮地头蛇,被强灌火碱,落下终身插管的病根。 林三,你的后半辈子,要在监狱里度过了。” 咯--- 猴子出了声,他清楚记得...林三要让他坐一辈子牢来着。 “咦?” 一瘦高青年面露不解。 “被打成这样,马上就要坐牢了,咋还能笑得出来?还有是谁打得他们,要不要查清楚?” “上哪去查?”高壮男摇了摇头。 “屋内,没有被翻动的痕迹,说明不是奔着钱来的。 林三等人挨了一通揍,还被绑在树上,枪和刺刀,却未被拿走,说明不是来寻仇的。 八成...抢到了不该抢的人,没抢成,还被对方揍了一顿。”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高壮男竟猜得八九不离十。 “把他仨解下来,铐住手,缠上衣服,绕远路回所里。” 青年们应声照做,高壮男抬头望天,阳光打在脸上,暖洋洋的。 出车祸的那三个人,长相痞里痞气,还拿不出证明身份的物件,高壮男察觉到了猫腻,使‘离间计’审问一番,问出了摩托队的成员信息。 他布网派人蹲守出入口,打算夜黑人静时,摸黑钻进林子,逮住三兄弟。 没成想,一声枪响打乱了计划,幸而结果是好的。 须臾,三兄弟被带到土房前。 猴子是自己走来的,斯文男是脚尖滑地,被架过来的,林老大是...被抬过来的。 李帽见到三人惨状,忙呼喊道: “我是被迫的,不给他们跑腿,就会被灌火碱。刚才正吃西瓜呢,林老大突然发火,灌我喝火碱水,我被吓晕了,一醒来,就瞧见你们了。” 高壮男瞥了一眼屋内的白色水渍,“先把四人带去医院,紧急治疗一下,再仔细审问。” 李帽手腕也被铐住了,他随大部队,向北边走去,屋内的一些物件,也被装进袋子里带走了。 …… 另一边,沈青骑行在煤渣路上。 微风吹起短发,卷走细密的汗液,令人神清气爽、心情倍好。 沈青一边向西骑,一边欣赏路旁的风景。 如! 低矮的房屋,结满豆荚的槐树,扛着抄网,不知是捕鱼,还是扑蝶的孩童,拉豆秧的村户,以及...装满小石磨的驴车。 车主,是个戴草帽的老头,正甩动长鞭,驱使驴子向玉城奔跑。 念级满院的豆秧,沈青来了兴致,呼喊道: “大爷,停一下,我想看看石磨。” 吁--- 老头拉紧缰绳,轻吁数声,毛驴便渐渐停了下来。 沈青跳下车,横穿马路,小跑追上前。 老头摘下草帽,露出灿烂的笑容。 “车上的石磨,都是我用凿子和锤子,一点点敲出来的。磨物时,个个省力,出渣还快。小伙,你是纯粹好奇想看看,还是想买一个啊?” 沈青看向车兜,石磨样式大同小异。 下扇,是带外突豁口的圆盘,上扇,是带孔洞的圆柱,侧方嵌有一‘l’形的木柄。 下扇和上扇的相抵面,皆刻有凹槽,槽越往中央,越 宽也越深。 磨时,孔洞内的谷物,会随着上扇的转动,滚进凹槽内。 愈加狭窄的空间+沉重的磨擦力,使谷物变成粉状或糊状,溢到边缘,流出或被拨出豁嘴。 晒干的大豆,吃法和用途,皆很多样。 可用锤子砸扁,熬煮浓粥; 可运到油坊榨油,剩下的豆饼,还能切碎泡软包包子,或者喂兔、鱼等; 可泡胀煮熟,加面粉发酵,再入缸加料腌制,做成酱豆; 也可泡胀磨豆浆,或者炒熟磨成粉,饿了,舀点黄豆粉,用沸水冲开,能垫吧垫吧肚子。 沈青喊停驴车,奔的就是磨豆浆。 “想买一个,能转一下试试吗?” “能,随便试,相中哪个拿哪个。” 沈青挑了三个脸盆大的石磨,转着试了试。 第一个旋转阻力较强,磨声闷沉,第二个阻力小,磨声清脆,第三个阻力强劲,磨声沉重。 沈青思考一番,“拿第一个,多少钱?” 第二个阻力小,用它磨出来的东西,会含很多粗渣子,第三个阻力强,用它...一碗大豆未见底,胳膊却先废掉了。 车主走上前,握住木柄,转动那个石磨。 “小伙,你打算用它磨啥子?” “这不大豆下来了,打算磨点豆浆,或者黄豆粉。” “那你挑的正好,它呀,很适合磨大豆。 磨浆时,豆子先泡5~7个小时,泡到胀成椭圆形,加水磨成豆浆,过滤一下渣子,煮沸就能喝了。 磨粉时,先炒熟,少量多次,要有耐心。 你选的这款,2块钱一个,要吗?” “要~” 沈青付了钱,把石磨搬到车后座上,并用麻绳绑紧,和老头打了个招呼,便骑车向西驶去。 嘎吱--- 车轮转动,溅起一阵阵灰雾。 驶至村口时,沈青怕土路太颠簸,会颠掉石磨,于是跳下车,推车向南走了几百米,方回到了小院。 大黄半坐在豆秧旁,狗身弯成一个弧形,右后腿高抬,疯蹬脖颈,末了,起身歪脖狂咬臀部。 沈青知道大黄没疯,而是跳蚤在搞鬼。 “大黄,甭咬了,吃完饭,给你洗个澡,顺便逮一下跳---” 沈青怔了一下,他突然想起来...与大黄生活在同一环境、也拥有浓密绒毛的小狸,身上没出现过跳蚤。 不然,也不会允许它上床了。 沈青扎(停)好车,呼唤道:“小狸,过来。” 小狸不再追蝼蛄,飞奔跑上前,抬眸望着主人,似在寻问找它有何事。 “大黄身上有跳蚤,你却没有,你咋做到的?” 喵--- 小狸扯着胡须,叫唤了三声。 “行,给你三个虾干。” 小狸火速蹿上看桃时,再回来时,嘴里叼着一片桃叶,丢到地上后,还反复用腮帮子去蹭叶子。 沈青目露孤疑,“你是说...桃叶的味道,是跳蚤的克星?” 喵--- 小狸叫声绵长,还伸出爪钩,勾破了叶子。 沈青明白它的意思了,稀烂的叶汁,功效会更好。 “大黄,吃完饭,给你整个叶汁干洗。” 在野集吃的东西,经过一番打斗和骑车,早就被消耗完了,院内的大豆秧,晒了一上午,也该翻翻了。 不过忙之前,先卸货。 兰花、钱,收回卧室,石磨、梨、韭菜等,放到堂屋,车子则被推进仓库。 随即,拿起铁叉,挑翻豆秧。 哗嚓--- 豆秧‘腾空-翻面-落地’时,发出松脆的声响。 沈青瞄准一连串豆荚,用脚踩了踩,约有五分之一的豆荚,被踩得裂壳了,若是用连盖拍打,裂壳的会更多,估计明天就能动手脱粒了。 翻完,沈青挑出七八株豆秧。 他右手握住豆荚,大拇指按裂外壳,掰开后,指甲向下一滑,圆滚滚的豆子,尽数滑进手心内,再重复之前操作,去剥下一个豆荚。 当手心存货太多,就将豆子丢进碗内,再继续剥。 叮--- 在阵阵丢豆声中,碗里的豆子越来越多。 剥完,清洗干净豆子,加足够里的水,放到一旁浸泡,然后着 手做饭。 拿起菜刀,走进堂屋,将那把韭菜,从老茎处一切为二。 上部,去掉枯草、黄叶、老茎皮,洗净切碎备用。 下部,剪短须根,丢到屋顶上暴晒,打算傍晚时再栽到菜园。 韭菜,多年生宿根草本植物,分为宽叶韭和窄叶韭。 宽叶韭,茎粗壮,叶片宽厚,香味淡,易倒伏。 窄叶韭,茎细高,叶片窄长颜色深,香味浓,抗倒伏。 沈青买的是窄叶韭。 不过,不论是宽叶韭,还是窄叶韭,都有疏通血管、消毒杀菌、促进肠胃蠕动的效用。 同时,还具有一神奇特性:割一茬,长一茬。 沿着老茎割断韭菜,鳞茎内的营养物质,会促使其重新抽芽长叶。 但是,割完一茬后,想要第二茬韭叶又绿又长,必须施足够量的肥料。 不然...会一茬比一茬次。 韭菜,春季和秋季都能种,种之前需要剪根和晒根。 剪根,能使韭菜的营养,集中供给分育能力更强的新根。 晒根,能杀死虫卵,加快须根伤口愈合,激发鳞茎活性,使其脱水,入土后出于本能,汲取水分,从而提高成活率。 抛完韭根,洗净手,沈青走进厨房。 舀一碗面,加盐、韭菜碎拌均匀,加水揉成光滑的面团。 用擀面杖擀成大圆饼,折叠成较窄的长方体,再拿起菜刀,上一刀右斜,下一刀左斜,斜切出菱形的面片。 起锅烧水,水开下面叶,冒大泡时,下点萝卜苗,煮熟滴点香油,即可出锅。 萝卜叶鲜嫩,面叶爽滑有嚼劲,还自带独特的韭香味,配上脆辣的腌青椒,吃得人很是舒爽。 饭罢! 小狸坐在堂屋前,咧着嘴,用粉舌...去舔黏牙的韭叶。 大黄溜到屋后,前爪疯狂扒拉泥土。 须臾,前爪不动了,尾巴却摇得飞快,从土坑内叼出一块骨头放到一旁,用鼻子把土拱回坑内,踩几下后,叼起骨头,溜回豆秧旁狂啃。 沈青则站在看桃树下,举起绑有镰刀的竹竿。 镰刀上有斜密的锯齿,轻轻一滑,刀刃就勾紧了细枝,再猛的向斜下方一拽,细枝便折断落了下来。 咔嚓--- 随着阵阵咔嚓声,一根根带叶树枝落到了地上。 须臾,沈青觉得‘量’足够了,便放下了竹竿,寻一搪瓷盆,着手摘桃子。 桃叶细长,翠绿光滑,散发一缕淡淡的草木清香,当叶片被掐烂时,那缕清香会变浓。 沈青摘着摘着,小狸蹿上前,一边咧嘴,一个叫个不停,白牙丛中一抹绿,沈青笑着帮其揪掉了韭菜叶。 “行,没了,一边玩去吧。” 然而,小狸不仅没走,还开始捣乱。 如! 跳进搪瓷盆,踩踏桃叶,压低猫身,在细枝间钻来钻去,抓人裤腿,跃人后背上,狂嗅耳垂...... 沈青赶在小狸开‘嗦’之前,把它弄了下来。 摘完,得到一盆树叶,用清水淘洗干净,平铺在笸箩内,放到阳光下,晾干表面附着的水分。 取来碗和蒜臼子,抓一把桃叶,丢进臼内,握住石杵,先上下砸碎,再转圈研磨,磨成稀糊状,倒进碗内,再往臼内丢一把桃叶研磨。 咚--- 一时间,石杵击打臼壁的清脆声,在小院内不停回荡。 良久之后,一盆桃叶,变成了一碗绿糊糊,碗周弥漫着浓郁的草木香。 “大黄,过来。” 大黄舍弃兔骨,飞奔跑上前。 “卧下!” 大黄应声卧下。 沈青从‘头’入手,食指横着贴紧眉心,向下滑至鼻头,使绒毛倒逆,并手指沾叶汁,给其染绿。 接着,一手拨开腮帮子上的绒毛,一手沾叶汁点涂皮肉。 随后,如法炮制。 碰到短密的绒毛,先倒捋再涂汁。 碰到长密的绒毛,先拨开再点涂,由鼻头至尾尖,由正面到腹部,给大黄来了个‘叶汁浴’。 桃叶汁,凉凉的,不刺激皮肤,还能压制瘙痒感,令大黄舒服的睡着了。 叶汁起效,需要一点时间,沈青也不喊醒它,清扫完场地,翻一下豆秧,便回屋补午觉了。 …… 临近傍晚,阳光变得柔和许多,沈青骑车略过扬树林,回到了自家的小院。 刚才,他用猪油+豆渣+玉米面,绞了四桶鱼食,跑到陶洼喂黑鱼,顺便瞧瞧豆地。 第210章:浓浓豆腥味 沈青刚跳下二八大杠,一身绿的大黄,兴奋的跑上前,还学乔宇家的傻狗,原地转圈追尾巴。 “不痒了?” 汪--- 大黄的回答,干脆又嘹亮。 “我验验。” 沈青弯下腰,从脖颈向上,倒捋狗毛,发现一片的黑颗粒,和两只胖嘟嘟的跳蚤尸体。 看来,叶汁浴挺有效果的。 沈青把车停进仓库,寻一把篦子,给大黄梳毛。 大黄很有灵性,非常配合梳毛。 让坐,它就坐,让趴,它就趴下,让翻,它就露肚皮,梳疼了也只会哼唧一声。 篦子,中间有梁儿,两侧有细密的梳齿,能梳掉皮屑、虱子、跳蚤等。 大黄身上跳蚤不多,全身用篦子梳了个遍,也才梳出二十多只跳蚤。 但...个顶个的大,腹部又红又鼓,吸血能力强,怪不得大黄会那么痒。 梳出来的跳蚤,八成已翘辫子,二成疲软无力。 没死的,两大拇指甲夹住它,向内一挤,噗呲一声,挤扁它。 哗--- 沈青抬动井柄,压水冲洗净篦子。 “大黄,去玩吧,等药效消耗完了,再给你洗澡。” 大黄摇着宝塔尾,跑到小狸身旁,和它轻声...尾随一只癞蛤蟆? 沈青收起篦子,取下屋顶上的韭菜根。 晒了一下午,剪口发干,根须发轫,已达到栽种要求。 韭菜,分蘖(nie)能力强,一年时间,几株会分蘖成一大簇。 是以,从地里薅出来的韭菜根,往往是成簇的,移栽时需分株栽种。 沈青将成簇的韭菜根,分成3~4株为一组的小份,随抓钩、扒铲丢进藤篮内,还压了一桶水。 随后,一手提桶,一手拎篮,来到了屋后。 …… 沈青站在菜园中央,目光略过竹棚、萝卜、空菜畦、眉豆,落在了东南角的土坡上。 韭菜喜阴,过度的光照,会令叶尖焦黄,但...其抽芽长叶,又离不开阳光。 土坡和扬树林间,只隔了一堵篱笆墙。 太阳偏向南方时,树影会投落在土坡上,早上和傍晚的些许阳光,又能洒照在上头。 因是土坡,还不用担心积水,真是个绝佳的栽种韭菜地点。 沈青来到土坡前,挥动抓钩,将凝结的土壤,翻成大块土坷垃,敲碎并推平。 再挥动扒铲,在确保穴距10厘米、行距20厘米的条件下,扒出一个个土坑。 韭菜根,垂直插进坑内,埋一半土,浇点水。 待水把土壤浸透,再埋剩下的土,并按瓷实了。 种完,剩下的就交给时间了。 回到前院,正好瞧见小花和小美,好奇的绕着大黄转圈。 “哥,大黄...咋变成绿色的了?” “哦,大黄身上痒,我摘了点桃叶,捣成汁,抹在它身上止痒。” “这样啊!”沈小花了然点头,“哥,小美来咱家写作业。” “行,去吧。”二人沿着狭窄通道,走进了堂屋,然后...惊呼不已,“哥,桌上怎么有一个石疙瘩?” “那不是石疙瘩,是石磨,大豆倒进孔内,握柄转动磨盘,就能磨出豆浆了。” “磨豆浆?” 沈小花眼睛一亮,双手握住木柄,咕噜咕噜,上扇缓缓转动起来,不过,她很快就松开了手,还甩了甩手腕。 摇石磨,好玩是好玩,就是太费手。 小美好奇的摸了摸,冰冰凉,质地硬,还有磨砂感。 “哥~”沈小花扒着门框,“明个...能喝上豆浆吗?” “不用等明个,待会就能喝上,豆子下午就泡上了,估计能磨了,你俩去写作业吧。” “好嘞~” 小花和小美,进了西厢房,伏在箱柜旁写作业。 沈青则来到矮桌旁,低头看碗中的豆子。 大豆,经过几个小时的浸泡,已变得又胖又椭圆。 拿起一粒,用指甲一掐,大豆便裂成两半,说明...已达到磨浆标准。 寻一把大凳子,搬到屋外,石磨挪到凳子上,豁嘴要微微超出凳沿。 再寻一个干净的空桶,放到豁嘴的正下方。 咕噜--- 沈青往 孔洞里舀一勺大豆和几勺水,便握柄转动上扇。 许是量太少了,边缘只晕出点水印,并未瞧见豆浆。 再添一勺豆,加几勺水,转动上扇,很快边缘...溢出白沫子。 沈青看到希望,不断添豆加水,和握柄转圈,磨到第五勺大豆时,豆浆现出了踪影。 不是乳白色的,是白里透着点浅黄,飘满沫子,还泛着一股子腥味。 大豆! 又圆又硬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泡成椭圆形,并被磨成豆浆时,腥味直往鼻子里蹿。 对于这种反差,沈青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前世! 家里曾薅了上十捆青大豆,剥下豆粒,塞进冰箱冷冻室储存。 到了冬季,家里取些冰豆粒,化冰熬粥。 结果...像用破了肚,却未挖掉内脏和鳃的鱼,纯加水熬了一锅鱼汤似的,腥得不行, 狗都不吃,只能拿去沤肥。 因此,生豆浆有腥味,属实正常,熬煮时撇掉沫子,放一姜片,就能去腥留香了。 喵--- 小狸不再追癞蛤蟆,或被风卷着跑的枯叶,它歪脑好奇打量‘豆浆瀑布’,末了,翘尾溜进了西厢房。 良久,当沈青手腕有点发酸时,一碗大豆,变成了一桶豆浆。 他擦了擦头上的汗,便将石磨搬到井旁,用流水冲净沫子,再搬进仓库。 随即,着手处理豆浆。 舀掉浮沫,寻一块粗纱布,铺在竹笊篱上。 站在灶台旁,一手持笊篱,使其位于小锅正上方,一手握桶沿往下倒豆浆。 哗--- 粗豆渣,残留在纱布上。 细密豆渣和浆液,透过纱线缝隙,流进了铁锅内。 接着,丢一姜片,盖上锅盖,烧大火煮沸,揭盖用勺撇净白沫。 再转为小火,滚个几分钟,便撤掉了灶膛内的柴火。 晾凉一会儿,沈青舀半碗豆浆,撒点白糖,喝了一口。 无腥味,微甜,清香,像在喝稀豆沙般,有一股绵密的颗粒感,若是加点红枣粉,味道层次会更丰富。 喝完,沈青眉头微皱。 豆浆,和豆腐脑一样,有着甜咸之争。 甜豆浆,撒点白糖就行,偶而再加点红枣粉、山楂片碎啥的。 咸豆浆,撒盐浇醋,加榨菜或者酱豆,有甚者...会加辣椒油。 甜豆浆vs咸豆浆 沈青本人偏向于前者,但保不齐...两小只喜欢和咸的。 于是,沈青舀了四份半碗豆浆。 两份,撒点白糖,两份,撒点盐和榨菜,加勺置于木板上,端了出去。 沈青踏进西厢房时,瞧见箱柜上放着摊开的书和作业本,两小只凑着脑袋,欣赏一个绣帕。 小狸则抬爪,一边瞅作业本,一边揍二人的手。 它没有伸出爪钩,但...皱眉凝眸,严肃的小模样,神似教导主任。 嗯,是个督促学习的好帮手。 “甭聊了,新出锅的豆浆,整了两种口味,甜的和咸的,尝尝看。” 沈青走上前,将木板放到箱柜上,三小只探着脑袋,仔细瞅着四碗豆浆。 两碗,淡黄色,冒着一点热气。 两碗,浅酱色,碗壁粘有榨菜碎。 喵--- 小狸走向甜豆浆,埋头想要喝,沈青大手穿过猫腹,一把将其捞起。 “甭抢,锅里还有,管够。” 沈小花拿起小勺,舀喝一口甜豆浆,眼睛猛的一亮,舀喝一口咸豆浆,嘴角瞬间下耷了。 “甜的,又香又沙,蛮好喝。咸的,味道有点怪怪的,像在喝稀释的榨菜水,不咋好喝。” “我喜欢~” 小美捧着碗,喝得正起劲。 “豆浆很香,榨菜艮揪揪,还有一丢丢酸。除了不滑外,味道和豆腐脑一模一样。” “哥~”沈小花想起爽滑咸香的豆腐脑,就馋虫大动,“你会做豆腐脑吗?” “会啊,煮熟的豆浆里,加一点熟石膏,晾个半拉小时,就能凝固成豆腐脑,我赶明去镇上的中药铺,称点熟石膏,整上一锅豆腐脑。” 熟石膏,是一味中药。 有清热泻火、生津止渴之效。 许多药方,都含有熟石膏, 去药铺准能买到它。 其实,除熟石膏外,内脂和卤水,也能促使豆浆凝固。 内脂,前世一种常见的食品添加剂,这年头可买不着。 卤水,是用海水或井水,制盐后剩下的黑色液体或结晶,富含镁类物质,很苦,用它点豆浆,易出现凝固物发黑、发苦现象。 喵--- 小狸嗅着豆香味,馋得直叫唤。 沈青叮嘱几句,便抱猫回到厨房,给它舀了半碗豆浆。 小狸脑袋埋进碗里,舌头一伸一卷,喝得倍欢实,豆浆溅湿下巴,也减缓不了舔喝速度。 喝完,它跳到灶膛旁的凳子上,悠闲的舔爪洗脸。 沈青扭头,看向门外。 落日的霞辉,令仓库、豆秧、地面等,都镀上一层橘黄滤镜,是时候做饭了。 小锅,被豆浆占着了,只能用大锅做。 好在,晚饭比较简单,用中午剩下的韭菜碎,煮出一锅面叶。 热气升腾,香味弥漫,沈青站在灶台旁,正欲盛饭,却瞧见小花送小美离开。 “小美,饭做好了,甭走了,留下来一起吃吧。” “不了,天快黑了,再不回去,我妈又该着急了。” 自发生‘槐树林龃龉’一事后,张家夫妻俩,总担心女儿会被欺负,不愿让小美在外面逗留太久。 沈青点头表示理解,但仍拦住了小美。 他快步走进堂屋,拿回一个大梨,和半拉葵花盘,塞进对方怀里。 小美不敢收,想要还回去,小花劝说一番,她才抱着东西离开。 “哥~”小花抓着沈青胳膊,“梨和瓜子,从哪变出来的?我之前进屋,没瞅见它俩啊。” “你一进门,眼里只有石磨,哪还看得着墙旁的藤篓?” “在篓里!” 沈小花松开手,哒哒跑进堂屋,沈青没去追,而是折回厨房盛饭。 …… 当两碗面叶,被放到矮桌上时,沈小花一拔一磕,旋了六分之一个葵花盘。 “韭菜面叶?” 沈小花惊讶的望着夹有绿叶的菱形面条。 “嗯,今个在野集上,买了一把带根韭菜。韭叶,擀面片吃,韭根,种菜园了,过段时间,又能割一茬韭菜吃了。” 呼--- 沈小花夹起面叶,吹了吹热气,再塞进嘴里。 外面滑,内里有嚼劲,还有浓浓的韭香味。 “唔,好吃,吃下去胃暖暖的,不过,我更喜欢杀韭菜。” 杀韭菜,别名盐韭菜。 将韭菜洗净切成小段,撒盐杀出水分,不揉团攥挤水分,只倒干积在碗底的绿汁,撒点调料粉和香油,拌匀即可。 杀韭菜,清脆爽口,又解腻。 这道菜,没啥技术含量,但对食材的本身有要求,像叶片宽厚,香味极淡的宽韭,就不适合用来凉拌。 “刚巧,我栽的是窄韭,等新一茬长好,就割下来做‘杀韭菜’。” “好呦~” 沈小花笑意盈盈,眼睛弯成一轮新月,低头猛扒面条。 饭罢,兄妹俩坐在门口啃梨。 核小肉多,酥蜜多汁,牙齿几乎感受不到渣宰。 不愧能与莱阳梨、鸭梨,统称为传统三大名梨。 吃完,扔远梨核,沈小花回屋睡觉,沈青则抱着‘席筒’,来棚架下面打地铺。 月光倾洒,繁碌之景,一键换成了静谧之景,唯有那铺满一个个院落的豆秧,昭示近期乃农忙季。 万籁俱寂,风儿平息,仿佛万物都陷入了沉睡。 然而,小狸睁着泛亮光的眼睛,在院子里跑酷,玩到后半夜,方喝点水,溜回了棚架。 …… 翌日,晴。 清晨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落在大地的每一处。 吃过早饭,沈青寻一连盖,来到豆秧的西北角,准备脱豆粒。 这时,沈小花拖一木棍走上前,“哥,我来帮你脱豆子。” “怎么帮?” “嘿,你使连盖,我用木棍拍。” 其实,仓库里还有一个连盖,她举起试了试,发现太沉了,拿不稳当,便改拿一根木棍。 “不行~” 沈青摇了摇头。 “连盖和木棍,构造不一样,拍打豆秧效果和承受的反震 力,也是不同的。 连盖,由木柄和竹排制成,木柄的顶部,横着钻一孔洞,竹排顶部一端,插进孔洞内。 拍打时,竹排砸到豆秧上,柄头可不砸,反作用力,也主要由竹排来承担,木柄只是捎带的。 木棍,直溜溜的。 第211章:借猫毛一用 沈青的一番话,令沈小花想起拍蜻蜓那天的情形。 那天,她特想捕到蜻蜓,是以,使的劲有点大。 竹扫把落地时,一股猛烈的震感,由木柄传至手腕,只拍打了十几下,手腕就酸得不行。 咚--- 沈小花蔫蔫的扔掉了木棍,“哥,除了脱豆粒,我还能帮忙做什么?” 沈青摩挲着木柄,陷入了沉思。 翻豆秧和脱豆粒,都是又累又吃灰的活儿,可不派小花一个活吧,怕是会伤了她‘想帮忙’的心。 倏地! 昨个栽韭菜时,瞧见的蔷薇绽放之景,在脑海里浮现,令他想出了一个轻活。 “小花,屋后蔷薇开的不赖。你拿把剪子,拎个小篮,去摘点刚开的、完整的蔷薇花。然后,铺在笸箩里,放到阴凉地晒。等晒干了,冬天加点焦红枣泡水喝,暖胃又补气。” “好~” 沈小花本就喜欢花,这个活,算派到她心坎里去了。 她快速跑回屋子,翻找出剪子和小篮,麻溜来到菜园边。 竹子编制的篱笆上,爬了一些带刺的藤枝,繁茂的椭圆形绿叶间,藏着些许蔷薇花。 蔷薇的花季,为5~10月份,篱笆上的花儿,量不多,但朵朵都很好看。 白的,洁白如玉。 红的,似寒冬里的腊梅。 粉白的,似池塘里的秋荷,清雅脱俗。 沈小花目露惊艳,欣赏一小会后,便和一只蜜蜂,一同凑近了篱笆。 霎时,沁脾的花香,在身旁萦绕开来,令她神清气爽。 咔嚓--- 沈小花一手捏绿萼,一手握剪子剪断绿柄,将花放进小篮后,再继续剪下一朵。 整个过程,她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捏烂了娇嫩的花瓣。 剪时,她偶尔鼻尖埋进花芯,细嗅浓郁花香,也会放下剪刀,双手去扑蝴蝶。 …… 篱笆旁! 扎两个羊角辫的小人儿,眉眼带笑,欢快的剪摘蔷薇,谱出一幅岁月静好的画卷。 院落内! 穿长裤长袖的沈青,眼神坚毅,无惧飞扬的黄土灰,狂挥动连盖。 连盖,沈青是头一次使用。 起初,没挥多少下,就感觉后腰和小臂有点吃力,而且,竹排砸到豆秧上的劲道,始终提不上去。 后来,他渐渐摸到了窍门。 两腿与肩同宽,左脚在前,右脚在后,且左膝微屈,让底盘更稳当。 双手岔开点距离,握住木柄。 连盖上抬时,视前者为支点,后者施劲向下压。 连盖下落时,后者把控方向,前者施重劲向下压。 连盖一上一下过程中,手腕轻轻画一个小圆,带动竹排在空中画一个大圈,如此,竹排砸中豆秧时,才会倍有劲。 啪!哗! 啪,源于竹排砸中了豆秧。 哗,源于豆秧晃颤,豆荚开裂,豆粒坠落在地。 ‘啪’和‘哗’的声响,在院落内久久回荡。 沈青从西北角开始挥连盖,当一小片内的豆秧,由蓬松变扁平时,他会挪几步,重复之前的操作。 …… 太阳南移,白云缓飘,院落内的人影,以极慢的速度移动着。 良久! 沈小花摘完花回来,将花倒进笸箩内,放到看桃树下晾晒。 她回屋泡李子水,又在布帕上绣了朵蔷薇时,院内的豆秧,才全都变得扁平了。 此刻,沈青倚着土墙,抓起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 哗--- 沈小花倒了一罐李子水,举到他面前,“哥,喝水。” 沈青接过罐头杯,大口大口的饮光,嗓子眼里的火,才被压灭了。 他向前走了几步,扭头望天,明黄的太阳,正高悬于正南方。 “晌午了,是时候做饭了。” “哥,挥了一上午连盖,累极了吧,你歇会儿,午饭我来做。” 这句话暖暖的,比喝李子水更解乏。 “你打算做啥?” “秘密~” 沈小花溜进仓库,翻找一通后,抱着一些东西,来到厨房忙活。 沈青则握起铁叉,挑翻院落内的豆秧。 不一会儿,豆秧又变蓬松了,但没有挥连盖 前蓬得厉害。 豆秧,经连盖拍打一遭,约有6~7成的豆荚开裂落子,想让大豆全部脱粒豆荚,还需拍打两遭。 不过,第一遭最费时最吃力,剩下的两遭会轻松很多。 当沈青坐在桌旁,边啃大梨,边拎起1.2厘米宽、螺旋下垂的梨皮,一晃一甩,逗弄着小狸时,沈小花把饭菜全端进了堂屋。 “喏,玩去吧!” 沈青把梨皮丢给小狸,扭头看桌子上的饭菜。 菜品:红烧茄块,眉豆丝兔肉,腌看桃。 主食:两大碗撒白糖的黄糊糊,闻起来有一股焦香味。 “这是...炒面粉?” “嗯,我炒了一大罐,饿了挖上半碗,浇开水冲一冲,搅和搅和,就能填饱肚子了。” 炒面粉,是饱腹养胃的好东西,做法也很简单。 把面粉倒进无油无水的锅内,小火不停翻炒,炒到面粉变黄、散发焦香,盛出晾凉就行。 可干舔,可拌点蜂蜜水,用模子压制成糕点,也可沸水冲泡,搅成糊状当主食。 沈青持筷将白糖搅下去,喝了一口,没有苦味,绵密微甜,焦香味很浓。 “哥,好喝吗?”沈小花一脸紧张。 “嗯,甜香滑润,味道不赖。” 呼--- 沈小花长舒一口气,松开攥紧的小手。 她刚才炒面粉时,眼睛从未离开锅,生怕一不小心,把面粉炒糊了,发苦不说,还白瞎了(浪费)好面粉。 主食味道强,菜品也差不到哪里去。 茄子入味,眉豆鲜嫩,兔肉有嚼劲,看桃解腻,吃得很是舒爽。 吃完,歇了一小会,便又开始忙活了。 沈青挥动连排,从‘东南角’挥到‘西北角’,将豆秧挑翻至蓬松后,又按原路挥打一遭。 随即,连盖换铁叉。 先将院内豆秧,全都挑翻蓬松了。 再挑起一坨豆秧,效仿食堂打饭的,抖个三四下。 待藏在豆秧内的豆子,全被抖落在地后,将豆秧扔到麦垛旁的空地上。 哗--- 随着一波波豆秧被挑走,堂屋前面的地上,展露出一厚层掺有叶梗、荚碎、土块的黄豆。 “哥,我能帮上什么忙?”沈小花凑上前寻问。 余光扫见小狸伸爪,把玩一节豆梗,顿时灵光一闪。 不待沈青回答,她就快速跑进仓库,拿回一竹耙子。 “哥,你挑走豆秧,我搂净豆梗,怎么样?” 竹耙子,顾名思义,就是用竹子做成的耙子。 其制作工艺比较繁琐。 挑选品质一级的粗竹,锯下60厘米长的小节,再劈成宽一厘米、厚0.3厘米的竹片。 明火烧软竹头,并将其掰弯,晾凉变硬后,砂纸磨去毛刺,用柳条将竹片们编成扇形。 末了,安上一根长木柄。 搂除豆梗,算是一个轻活,沈青点头同意了。 “行,去吧。” “好呦~” 啪--- 弯弧的竹片,砸到了地上,沈小花鞋踩大豆,倒退着走。 当弯竹内叶梗存货太多时,她寻一藤篓,学着亲哥,双手合抓一大撮叶梗,抖个三四下,丢进篓内,再继续握竹耙子。 一时间,兄妹俩忙碌起来了。 一个,挑起一波波豆秧,扔到空地上,偶尔冲上去来回踏步,将其踩瓷实了。 一个,倒退着搂净豆梗。 不过,细碎的杂质,如碎荚壳、碎叶子、土粒等,仗着个头小,轻而易举逃过竹耙子。 想除掉它们,还得用上别的法子。 大黄和小狸,在豆垛上互相追逐。 沈青也不呵斥驱赶,只在抛扔豆秧时,提醒它俩躲远点。 …… 临近傍晚,小院有了大变化。 麦秸垛旁,多了一豆秸垛,‘豆秧海’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厚铺在地的黄豆。 沈青溜到屋后,摘了一些酥瓜,洗净后,与小花坐在门口旋瓜。 酥瓜也快罢园了。 叶子发黄,仅存的营养,全集中供给果子,令其脆度下降、甜度上升,别有一番滋味。 “哥~”沈小花喝一口甜如蜜的酥瓜瓤,“扬大豆...明个干吗?” 咚--- 沈青扔远酥瓜把,悄摸驱动绿流,让其析出经脉,在血肉内流上一遭,再涌回原处。 瞬间,疲乏倦懒尽消,浑身充满了力量。 “今晚加个班,全扬完得了。小狸,过来。” 小狸舍弃圆豆子,飞奔跑上前,歪着脑袋看人。 沈青坏心眼一笑,倒捋猫背和两肋,薅出一撮长绒毛。 喵--- 小狸长叫一声,跑到一旁,伸舌舔顺猫毛。 须子一抖一颤的,不知是舔毛动作幅度过大,还是被气的。 沈小花疑惑,“哥,你薅猫毛做什么?” “测风力。” 沈青捋顺猫毛,平举在身前,在院子里缓慢走动,寻找风力最大的地点。 厨房、仓库、堂屋,三者围成的区域内,风力微弱,猫毛摇晃幅度...可以忽略不计。 紫藤萝棚架旁,风力稍微大了点,但...东边有玉米地阻挡,猫毛摇晃幅度不大。 略过压水井、豆秸垛、麦秸垛,向西走去,越往前,猫毛摇晃得越厉害。 走到土路和小院形成的‘t’字路口时,沈青头发飞扬,衣摆向后舞动,猫毛弯成了90°。 “就是这了!”沈青用脚在原地画了个圈。 沈小花小跑上前,望望路口,又看看厨房前的大豆,两地相差十来米远啊。 “哥,在这扬...怎么把大豆运过来?” “用板车拉!” 沈青早有计划。 “把大豆堆成一块,装进车兜,再拉到这儿来扬。走,去仓库。” 去之前,沈青将那撮猫毛,塞进小狸的后脖颈,。 还在对方震惊+不解的目光下,说道:“喏,还你了,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他赶在小狸抬爪之前,快步穿过仓库的门。 门右边,放着常用的物件。 如藤篓、笸箩、晒布、红薯干等。 门左边,放着些大物件。 木掀、抓钩、镰刀等农具,立在墙角。 木船停在带轮的板子上,车板侧立着,车轱辘竖立着。 二八大杠贴后墙停靠着。 “哥,我先弄。” 沈小花猫进仓库,拿走两个木掀,很快,院内传来咕噜噜声响。 沈青则将车板放平,还放倒车轱辘,将其推至车头。 他双手握紧车把,高高抬起一侧车身,抬脚踢车轱辘的横杠,轮子受力向前滚去。 觉得差不多了,手往下放,让车板的凹槽,卡住横杠。 瞄了一眼,右边没卡住,上前一步,往里踹一脚。 哐当--- 两个凹槽,全卡住横杠了。 沈青拉车走出仓库,瞧见沈小花正在用一种很轻松的法子,将大豆堆到一块儿。 木掀,由长木柄,和略微弯曲的长方形木板构成。 此刻,木板的前沿,紧贴着地面,沈小花身子前倾,双手紧握木柄。 木掀,地面,人影,组成一个钝角三角形。 沈小花从厨房边,向院中央走去,木掀贴地前行,被铲进弯木板内的大豆,随之来到中央,留下一道宽40厘米、散有大豆的痕迹。 “小花,真能干啊,我要再晚出来一会,你该堆完大豆了。” “哪有?” 沈小花昂着下巴,洋溢着傲娇笑容。 沈青抓起木掀,忙活了起来。 其铲堆大豆的法子,和小花大同小异。 只不过...身子微倾,速度更快,木掀滑过的印痕上,遗落的大豆更少。 不一会儿,院内多了一土丘样的豆堆,和一大片散落有豆粒的印痕。 沈小花木掀换笤帚,“哥,你去扬,我来把散落的大豆,扫成一堆。” “行~” 沈青寻一长板凳和两块木板,前者绑在车把上,后者...绑在车兜的头尾处。 握紧木掀,铲起一波波大豆,倒进车兜的上半部。 如此,头重尾轻,整个车身就会像车头倾斜,但长板凳搁那里卡着呢,令车身...一直保持着与地面平行状态。 装完一车,沈青挎上绑带,拉车来到‘t’字路口。 风,似乎比刚才更大了,衣摆被吹得哗哗响。 取来两块晒布。 一块,铺在画圈的地方,四个角都压上砖头,以免被风吹得乱卷。 一块,铺在头一块的南边,四角也压上东西。 将板车推到南边的晒布上,卸下车尾处横着的木板,握紧车把末端,驱动异能,用力将其抬起。 哗--- 大豆,顺着倾斜的车身,滑落到布上。 当车兜内只剩一点底子时,沈青持木掀拨净豆粒,将木板绑回车尾。 接着,折回院内,将剩下的豆粒,全铲进车兜。 再返回路口,重复之前操作,倒尽豆粒,并将板车拉到一旁。 随即,着手扬大豆。 第212章:贪多嚼不烂 哗--- 沈青铲起‘半掀’豆粒,猛的朝北边抛洒,豆粒脱离木掀,散成了扇形。 在风力和重力的作用下,质重物,下落至晒布上,质轻物,随风向东飘个3~5米,再缓缓落到地上。 沈青扫了一眼落下来的豆粒,除几个碎泥块外,再没有旁的杂质了。 泥块,后期晾晒豆粒时,慢慢挑拣出去就行。 接着,沈青又铲起满当当‘一掀’大豆,用力向北边抛洒。 这一回他失策了。 豆粒太多了,挡风不说,下落速度快,还将一些未来得及飘走的荚壳、豆叶,压到了晒布上。 嘚,贪多嚼不烂。 沈青将落下来的豆粒,连同杂质一起铲回豆堆,本分的走‘半掀扬豆’的法子。 哗!啪! 哗,源于大豆被铲起,啪,源于豆粒砸落在布上。 在阵阵‘哗啪’声中,南边的豆堆渐渐变矮小,北边的晒布上,豆堆渐渐隆起外扩,东边的地上,多了一薄层荚壳碎。 良久! 沈小花扫净院落,将掺有泥土的豆粒,铲进藤篓内。 还和点麸子,喂完兔和鸡,方走进厨房,着手做晚饭。 …… 当夜幕降临,烟囱炊烟渐消,院落弥漫起饭香味时,沈青脚下的晒布,终于被腾空了,北边的晒布上,却多了一土丘样的豆堆。 他寻一把笤帚,扫除积在豆堆边缘的荚壳。 “哥,晚饭做好了,你歇一会吧,洗手吃饭,吃完再干。” 沈小花跑过来叫人吃饭,目光却被豆堆吸引,她捧起一些豆粒细嗅。 “唔,好香,搓着硬硬的,很舒服,真想...躺在上面打滚,嘿嘿。” 有人践行了她的想法,比如...躺在豆堆背面,时而打滚,时而蹬后腿,时而抱尾巴狂咬的小狸。 沈青原本不同意小狸爬豆堆疯玩,但它叼着一撮毛,喵呜控诉着。 沈青自知理亏,便准许上跳上豆堆。 “哥,豆堆,跟个超大号圆锥似的,这...得有多少斤豆子啊?” “嗯---” 沈青面上不显,心中算盘打得飞快。 豆子密度小于水,约为0.69克每毫升,也就是说,一立方米的大豆,约有约有690公斤大豆。 刚才,车框和木板围成的区域,长约1.5米,宽约0.65米,高约0.3米。 一合计,1.5x0.65x0.3≈0.29立方米,能装400斤大豆。 一车半,也就是600斤豆子。 “约有600斤出头吧。” 一亩多点的地,收获600斤大豆,放到前世,也算是高产了,多亏了异能帮衬。 “哇~” 沈小花瞳孔微睁,激动不已。 “600斤!!!能榨多少豆油?能挤多少蛋白肉?能卖多少钱呐?” “你想多了。”沈青摇头一笑,“交完公粮,就剩100多斤了,留个20来斤磨豆浆喝,余下的全榨成豆油,蛋白肉...到时候买一点吧。” 沈青偏爱猪油,拿它炒菜嘎嘎香,但猪油有一特性,冬天气温低,其会凝结成固体。 固体猪油,炒菜还行,拌凉菜会发黏,炸东西更不成了。 炸货一旦变凉,外皮就又软又腻,吃着...跟生嚼猪油一样。 然而,冬天冷风呼啸,人又需要进食高热量的,来抵御寒冷,时令蔬菜又没有夏季丰富,就得靠炸货来补缺。 当然,有条件的,可整点炸货,没条件的,先紧着填饱肚子。 沈青榨油,就是奔着‘炸东西’去的,榨油的残渣豆饼,可用来喂黑鱼。 沈小花抿了抿嘴,“忙活了那么久,只落100多斤大豆啊?” 下巴微垂,蹙眉抿嘴,眼睛水汪汪的,一幅小可怜样,沈青手心发痒,特想揉揉她的脑袋。 不过,手伸到一半,就又缩回去了,概因手心脏得像挖了煤一样。 “嗐,承包的地,可不得付点东西嘛。 500斤大豆,是五亩地的公粮,之后收的高粱、菱角、黑鱼,就全落自己兜了。 想象一下,放学回来,桌上摆了一大碗高粱糍粑,一大笸箩煮菱角,一大盆炸黑鱼,你高不高兴?” “高兴。” 沈小花一想起 外酥里嫩的炸鱼,‘心’就像长了翅膀似的,欢快的不行。 “哥,走,洗手吃饭。” 沈小花拽着亲哥来到水井旁,她抬动长柄,咕叽,压出清水来,沈青捧水洗净脸和脖颈。 随后,兄妹俩走进堂屋。 饭菜早已摆到桌上,红薯片、炒面粉、番茄炒蛋,和中午的剩菜。 虽然简单,但却色香味俱全,红薯软糯,炒面粉焦香,番茄炒蛋酸咸浓郁…… 饭罢,沈青烧了一锅开水,兑凉水分成两大盆。 一盆,端去西厢房,一盆,拿来自己用了。 忙碌一天,乏得不行。 洗完! 沈小花倒头就睡。 沈青将晒布对角相折,包裹住豆堆,并压上砖头,方抱着‘席筒’来到棚架。 他铺好床躺上去,边望满天繁星,边听‘句句’的虫鸣声。 静谧的乡村夜晚,是三大音乐家的打歌舞台,青蛙、螽斯、竹蛉。 ‘句句’声,便是竹蛉整出来的。 竹蛉,别名中华树蟋,体长1.2~1.5厘米,纤细翠绿。 脑袋像螽斯,身子像小蚱蜢,鸣声清脆悠扬、句句,仿佛天然的节奏器,给人以舒缓、想放松的感觉。 句句--- 沈青听着听着,渐渐睡着了。 小狸就不一样了,它越听越兴奋,旋转三角耳,利用耳毛间的细微震动差异,来辨别‘句句’声的来源地。 须臾,小狸出动了,它略过豆垛,来到一簇杂草旁。 一株狗尾巴草上,趴着一只小绿虫,其正边向上爬,边发出‘句句’声。 小狸瞳孔微张,向前一个猛扑,咬住了小绿虫。 然而,‘句句’声并未消失,概因周围不止这一只竹蛉。 咔滋--- 小狸咀嚼着,末了,舍掉翅、爪、头,去寻下一只‘句句’了。 玩到后半夜,它才喝水、舔爪、洗脸,跳上床尾,缩成一团,呼呼大睡。 …… 翌日,9月20号,晴! 天刚蒙蒙亮,沈青就起来忙活了。 寻一块大晒布,铺在‘厨房-堂屋-仓库’围成的区域,四角各压一块砖头。 抓起一藤篓,来到‘t’字路口。 扔掉砖头,展开晒布,放倒藤篓,一手握紧篓沿,一手摊开挥动小臂,将豆粒推进篓内。 当藤篓装不下了时,双手抱起它,来到堂屋前,将篓内的豆粒,全倒在晒布上。 随即,拎着空篓回到路口,重复之前的操作。 整完,天已大亮,沈青寻一竹耙子,将大豆搂匀,洗漱一番,便进了厨房。 挖一碗面,+盐+鸡蛋+水,搅成‘挑起不挂筷’的稀糊。 起锅烧油,油热舀半铜勺稀糊,沿锅壁画个圈。 稀糊顺溜下滑,滑出一个弯弯的半圆,缺损部位,淋一点稀糊补上。 铁锅导热很快,不消两分钟,稀糊凝固了不说,还由‘白’变成了‘半透明’。 沈青抄起铁铲,翘开饼缘,速划一圈,再斜向下铲,使整张饼与锅壁分离。 啪--- 饼,被翻了个面。 沈青等了一分钟,将饼铲出至笸箩内,又舀起半勺稀糊…… 煎了一笸箩大饼后,沈青又整了几个配菜,尖椒鸡蛋、素炒眉豆丝、生番茄切。 沈青持筷往一张大饼上,夹一些配菜,再三面向内折,并卷成一个筒。 如此,一个卷饼就做成了。 “哥~”沈小花扒着门框,“我刷完牙啦,早上吃啥啊?” “卷饼,喏,拿去吃。” 沈小花接过卷饼,坐在堂屋前大啃几口。 饼皮软糯,尖椒开胃,豆丝爽嫩,番茄解腻,搭配得刚刚好。 喵--- 小狸被香味吸引,跑进厨房要吃的。 沈青撕碎四分之一张饼皮,丢进一个有豁口的瓷碗内,又往里丢了点眉豆丝和番茄碎。 小狸脑袋埋进碗内,边咀嚼食物,边发出呼噜噜的享受声。 养几个月了,小狸的牙齿,发育愈加完善。 食物,无需帮忙嚼稀碎,它也能进食了。 沈青又夹菜卷了几张饼,拿到堂屋开吃。 吃完,歇了一小会,估摸地里豆茬已被 晒干,可以深翻土壤了,便又忙活了起来。 首先,用玉米面、豆渣、猪油,绞了几桶鱼食。 尽管,黑鱼会捕食、很抗饿,但不常投喂高热量的鱼食,其怎么能在几个月内,长到能出售的个头呢? 其次,寻一块旧晒布,铺在板车的车兜内,抄起一铁锹,拉车来到屋后。 想要庄稼长得好,光输异能可不行,肥料必须给足。 沈青握紧木柄,铲起一锹锹农家肥,抛进车兜内。 装满一车,便返回了前院,铁锹、抓钩,放到车兜。 还收拾了一些东西,如藤篮、饭菜、镰刀、铁丝麻袋等,连同鱼食桶,一同挂在车把上。 最后,叮嘱小花每隔1~2个小时,给大豆翻个面,便拉车离开了。 …… 和煦的阳光,透过油绿的杨树叶,洒落在小路上,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 不过,当沈青略过杨树林,向南拐时,小路上没了光斑,唯有矮密的野草,和车轮反复碾压形成的印痕。 咕噜--- 车轮向前滚动,大黄并未跟来,它留在家里看大豆了。 路旁和渠旁的大豆,已经全部割完,只留下一地的金黄。 些许老妪和孩童,拎着小篮蹲在地里,捡时遗落的豆粒。 拾落豆,费时不说,收获还小,忙活一整天,顶多捡个小半篮。 这个活,只有老头、老妪、小孩愿意干,中不溜的,要忙着干别的重活。 从地里拾起来的豆粒,大部分归属是---拿来换豆腐。 水洼地的斜坡上,也遗落了一些豆粒,沈青不打算捡,他想着翻完土、淋一场甘霖,再跑来薅‘幸运儿’,也就是破土而出的豆芽。 不一会儿,沈青来到了垂柳旁。 他一手控制车把,不让头重尾轻的车身,过去倾斜,一手取下挂车把的鱼食桶和藤篮。 咚--- 车把清空,沈青松开手,头轻尾重的车身,迅速向车尾倾斜,直到尾框抵住地面。 沈青拎桶下坡,来到洼水旁。 连日来的大晴天,令水岸线内缩了30厘米。 岸沿处的梭子草,长满棕色、复羽状的种序,踩上去,咕叽咕叽的,地面还往外溢水。 啪--- 沈青抄起岸旁的竹竿,拍溅起泛白水花的同时,还引来一群群黑鱼。 凶猛的黑鱼,虽未嗅到食物的味道,却已张嘴乱蹿,有甚者...咬中别的鱼尾巴了。 被咬者,奋力反击,咬中...无辜者的鱼鳍。 类似的情形,还有很多。 沈青抓起一大块鱼食,团成一个球,咚,丢进了水里。 瞬间,香腥味四溢开来,黑鱼们更加疯狂了,张嘴蹿跳抢食吃。 咚--- 一条25厘米长、遍布斑点的黑鱼,跳上了岸,扭着身子向前滑。 沈青嘴角微抽,“傻鱼,你搞反方向了。” 说完,一脚将其踢回鱼群,抓起一块块鱼食,团成球丢进水里。 待小桶见了底,便拎起剩下的桶,到其余固定投喂点抛鱼食。 喂完,涮了涮小桶,回到垂柳旁,着手侍弄豆地。 翻地之前,要先施肥。 他拉车下坡,干枯的豆叶,一踩就碎,豆茬也不再硬气,车轮一碾,就倒进土里。 豆地,是方环形的,宽度不长,这点给施肥带来了方便。 沈青每走4~5米就停下来,铲起一锹锹农家肥,抄车尾后方倾洒。 遇到马泡,摘黄果揣兜里,薅掉秧子丢远,遇到香麻溜,摘下黄果,保留秧子。 施完肥,将黄果们丢进藤篮,抄起抓钩,开始深翻豆地。 深翻时,尖爪深嵌进土里,并以其为支点,微抬木柄,翘起一大块泥土,旋转木柄,用钩头敲碎它,再继续翘下一块。 深翻,讲究‘耐心’和‘有劲’。 若翻个一小会,力气尚存,耐心却没了,心燥胸闷,撑不了多久,就会撂挑子。 若耐心还有,力气全无,便是甘蔗支危房---不顶用。 幸而,‘耐心’和‘有劲’,沈青两者都不缺。 他手里的抓钩,就没停下来过,全身的毛孔,亦持续往外析汗。 …… 临近晌午,沈青口干舌燥,还像身处汗蒸 房般,喘不上来气,隐隐有了轻中度脱水征兆。 他抬头向前望,还差三分多地,就翻出一个大方环了。 一鼓作气vs停下休息 沈青走了几步,发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果断回到垂柳旁,取出篮内的食物开吃。 第213章:海鸥牌相机 吃饱后,体力充沛,精神...上下眼皮直打架。 沈青便薅点草,棉布一包当枕头,还揪两片车前草叶,盖在了眼睛上,躺下嗅着青草香睡着了。 微风轻拂,垂柳摇曳。 有车前草叶遮挡,光斑晃不到眼睛。 四周的大豆,已经全部被割完,地里没啥人,自然也没有噪声。 就连蚱蜢、蛾子等虫子,也识趣的没凑上前。 是以,这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唔---” 良久,沈青轻唔一声,睁开了眼睛,他没起,而是懒洋洋的看风景。 水洗的天空,薄薄的云层,柔和的阳光,翠绿的柳条,等等…… 沈青缓缓起身,睁大双眼,细瞅趴在西边柳条上的大家伙。 它长相颇为怪异,有六条对称的爪子,一对黑白相间的长须,身体为黑褐色,还布着一些黄绒毛? 是天牛,爱在春夏出没,秋季也有,但少。 天牛成虫,寿命为10天~9个月,跨度如此之大,概因...成虫寿命的长短,与其是否交配过、生存环境,有非常紧密的联系。 雌天牛交配一次,就能产40~200颗卵,且每颗卵都会被分开藏在不同的树干内。 雌天牛,会先在树的枝干上,咬出一长椭圆形的刻槽。 它产下一粒卵后,会将刻槽周围的树皮,咀嚼成细沫,堵住产卵口,再去寻另一枝干产卵。 卵孵化后,幼虫先蛀食树的韧皮,再侵入木质部,待时机成熟,结蛹羽化,大肥虫变成了黑天牛。 重点来了哦! 若天气暖和,天牛成虫会钻出树洞,寻找异性,完成‘生命大和谐’,然后,光荣翘辫子。 若天气寒冷,天牛成虫会缩洞不出,猫过一个冬天,于次年春夏时期,出洞交配。 有懒蛋货,能从秋末,猫到明年秋初,可不就是活了9个月嘛。 天牛,实打实的害虫,幼虫数量多点的话,能合力咬死一株树。 沈青掐一片紫苏叶,大拇指和食指,抵住叶子的两侧,举到与天牛同一水平位置,屏住呼吸,猛的向前一抓。 隔着一层叶子,也能触摸出硬如铁皮的质感,便知逮到了。 沈青捏下天牛,不管那乱甩的长须,连虫带叶按在地上,并用脚轻轻踩着。 随即,扯一些狗尾巴草,去掉青黄的种序,用杆编了个可松紧口子的小篓。 他抬脚按叶,捏住天牛塞进篓内,并拉紧口子。 天牛,是害虫,但...也是个有趣的玩意。 玩法:寻一根细线,一端绑木棍,一端绑天牛的脖子,将天牛向空中一抛,其会炸开翅膀飞起来,握住木棍奔跑,边跑边喊道:“放牛喽~” 被人牵着在空中溜,可不就是天牛嘛。 沈青将草篓丢进藤篮,便戴上手套,拿起抓钩,下坡继续深翻豆地。 才干了十来分钟,不远处就传来‘突突’的声音,抬头向北望去,瞧见一辆缓驰的红摩托。 骑车的乔宇,还挥右手打招呼,“喂---” 很快,摩托停在了板车旁,乔宇走下坡,脸上洋溢着灿笑,他手握一瓶汽水,斜背一鼓囊的布包。 乔宇环视一周,小道的北侧,已经全部深翻完,小道的南侧...还差三分地,也快了。 “厉害啊,马上就要干完了,累了吧,喏,给。” 说完,将汽水瓶向前一抛。 沈青接过,用牙咬掉瓶盖,不管那滋滋上冒的沫子,直接对瓶口吹。 酸甜适中,气泡很足。 含着有汽泡在嘴里炸开,溅起无数水花,击撞口腔内壁的刺激感。 咽下去,会有一股清凉之意,自胃部涌向全身,令人舒爽不已。 沈青大口饮尽,“你咋知道我在这儿?” “我先去的你家,小花说你去垂柳旁翻豆地了。唉,没良心的大风,甭管是吃的,还是好朋友,但凡遇见了,就能把我撇下。它和大黄玩的很起劲,都不愿意坐摩托了,我只好一个人来喽。” “你找我有事?” “没啥事~”乔宇眸光暗闪,“给你看个好东西。” 说完,乔宇从布包内,取出一大物件。 那是一个棕色的、长方体的硬皮包,包上带俩金属环,环间系一布袋,侧方有一圆柱状的旋扭,正面有一海鸥 图案。 啪--- 乔宇打开硬皮包,取出一黑家伙。 正面印有‘海鸥’二字,和两个镜头、一堆按钮,两侧亦是如此。 沈青皱眉望着那超多‘凸起物’的黑家伙,他知道这是相机,但...... 他对摄影不感冒,前世,过过手,且能拍照的物件,便是手机了。 眼前精密的大家伙,还真是头一回见。 “上面凸起物...都是些什么?” 瞬间,乔宇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一边指‘凸起物’,一边叭叭输出。 “两个镜头,上边对焦,下边拍摄。两个转轮,一个管对焦,一个管转胶卷......右下角是快门按钮。” 乔宇讲了一大堆,沈青只记下三个要点。 一,镜头照到的画面,在相机顶部显示; 二,相机两侧圆盘旋扭的功能; 三,快门键,在右下角; 沈青推了推乔宇的肩,“西边风景好,你过去拍吧。” “成~”乔宇的眼神,在高粱地流转,“去之前,我能折一根甜杆,解解尝吗?” “可以。地里有两个品种,个高茎粗根发达的,才是甜杆,篮里有镰刀,你拿过去用吧。” “好嘞~” 乔宇拿起镰刀,溜进高粱地,割下一根茎粗个高的,并砍成一节节的,还寻问沈青吃不吃。 “我不吃~” 沈青摇了摇头,便挥动抓钩,继续整深翻。 乔宇则坐在高粱地旁的小路上,边啃食甜杆,边遥望远处风景。 …… 良久,太阳西移,微风变强,豆地终于被翻完了。 沈青向西边望去,高粱摇曳,菱角微荡,没瞧见人影。 他摘下手套,放好抓钩,拿起边缘被铁丝‘’形贯穿的麻袋,向西边走去。 途中,瞧见甜杆的绿叶、硬皮、嚼干水分的芯瓤,没挡路,反被踢进地里。 嗯,还挺有素养的。 须臾,沈青穿过高粱地。 他环视一圈,看见乔宇半蹲着,朝一簇蒲苇举起相机,一只手还拨开了苇茎。 沈青走上前,透过被拨开的苇茎缝隙,瞄到一锅状的,干草+绒毛制成的窝,窝里装着七枚灰青色的野鸭蛋。 野鸭蛋,太腥味,下大料都盖不住它的腥。 上一回拾了三枚,小花不愿吃,沈青硬着头皮吃完了,因此这一回...他不打算捡了。 见乔宇举了那么久相机,却迟迟不按快门,问道:“咋光看不拍呢?” 乔宇抬起头,“还不到时候,等太阳西落,晚霞漫天再拍,我这是在...提前踩点呢。” “那你踩几个点了?” “可多了,不过,最美的点,是一堆碎石块,走,我领你过去看看。” “行~” 沈青跟随乔宇,绕过小半个菱角田,来到一堆矮矮的、很容易被忽视的碎石前。 然而,若凑近仔细瞅,会发现有几株野草,生长在碎石的夹缝中,还开出黄、红、蓝、橘的小花。 美,很美。 没有妖娆的姿态,没有挺拔的身段,单凭那靓丽的颜色,就足够惊艳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草吗?” 沈青摇了摇头,“不清楚,看花骨朵...倒圆锥形、绿萼紧紧包裹,应当是菊科植物,你清楚它们是啥草吗?” “嘿嘿,我也不清楚,单纯觉得好看,想把它拍下来。你拿麻袋做什么,又要捕鱼?” “嗯!” 昨晚,谈论‘忙活一通,只落百来斤’时,一提炸鱼,沈小花瞬间不垂头皱眉了,还开心的快要蹦起来。 沈青便打算捕点鱼,回家炸着吃。 乔宇追问,“捕鱼...像上次那样,竹竿一拍水,傻鱼们往前凑,撑大袋口乱捞吗?” “傻鱼?”沈青挑了挑眉,“黑鱼可不傻,否则...在野外逮不到猎物,会活活饿瘪的。我打算把水弄浑,捞点鲢鱼上来。” 乔宇微惊,“水里还有鲢鱼?” “水洼占地一亩半,水里啷个可能只有一种鱼。走,带你捕鲢鱼去。” “好~” 瞬间,角色互换,乔宇跟随沈青,绕过四分之一菱角田,来到一水岸旁。 其余水面,铺满了菱角,眼前这一小片...没有 菱角,反而长满了水草。 水草像微风中的秀发一般,柔顺、摇曳生姿,偶尔,会猛的抖动一下,似乎有鱼群穿过。 乔宇举起相机,边转动对焦旋钮,边透过相机顶部画面,扫视着水草。 “咦,真有鱼,我看到了,背还挺长。” 哗--- 沈青脱掉鞋袜,挽起裤腿,拿着麻袋踏进了摇曳的草丛。 冰凉的洼水,激得他一个激灵,不过很快,他的肌肤适应了洼水的温度,不再感觉洼水冰凉了。 余光扫见乔宇要脱鞋子,忙开腔道: “你不用下来,在岸上帮忙就成。待会儿,我把水搅浑,你透过相机巡视水面,看到鱼嘴,就提醒我它在哪个点位。” “行,没问题!” 沈青脚贴着洼底走‘z’字,把水给搅浑浊了。 水一浑,溶氧就底。 一旦鱼鳃薄膜,捕获不到够量的氧气,鲢鱼就会憋得难受,并受本能驱使,浮出水面呼吸。 乔宇牢记沈青的吩咐,待水浑到不见一丝绿色时,他举起了相机。 转动旋钮,拉近、放大画面,来回巡视水面。 倏地! 画面左侧边缘的一圈圈水波纹,引起了乔宇的注意。 相机右移,一张一合、凸出水面的大鱼嘴,映入了画面。 乔宇回忆一下沈青的站位,提醒道:“沈青,你‘正北向西偏20°’的两米远处,有一条鱼,鱼嘴老大了。” 沈青调转方向,缓缓走上前,握紧袋沿,手腕先向下再向上划出一道弧线。 哗--- 水,顺着麻线缝隙,淅沥沥往下落。 沈青向内扫了一眼,袋底躺着一条约有五斤重的白鲢。 “乔宇,厉害,眼真尖呐。” 说完,抓起白鲢,使劲朝岸上一扔。 咚--- 白鲢砸进狗尾巴丛,甩尾挣扎一番,除了蹭一身草籽外,无什么卵用。 乔宇乐呵一笑,“我眼不尖,全是相机的功劳。来,继续。” 随后,在乔宇的提醒下,沈青得知鱼的点位,运用捕鱼技巧,悄摸凑近-袋沿压水里-弯弧上提,捞起一条条鱼儿。 …… 良久,太阳西下,晚霞漫天,将云彩和大地,都镀上一层金黄滤镜。 此刻! 狗尾巴草丛,被鲢鱼堆压得稀巴烂。 乔宇脖挂相机,边走边拍照。 沈青淌水上岸,拎起鞋袜,向前走个十来米,捧起一汪汪清水,洗掉身上的泥污。 待微风卷走肌肤水分,他再穿上鞋袜,回到捕鱼地。 那堆鲢鱼,少说得有二十多条。 大的,五斤出头,小的,半斤不到。 轻于一斤半的,丢回洼水里,剩下的装进麻袋内。 “喂,乔宇,我回柳树旁等你。” 乔宇隔岸挥手,表示知道了。 沈青原路返回板车旁,拿起镰刀和一空麻袋,走进了高粱地,割了十根个高穗红的甜杆,再砍成一节一节的,装进麻袋中。 随即,坐在柳树下,悠闲啃起了甜杆。 当树旁多了一堆硬皮和碎屑时,乔宇傻笑走了回来。 “拍了几张?” “好多张,洗出来后,给你送几张。” “不用~” “要的!”乔宇目露坚毅,“借地方拍风景,洗出来的照片,怎能不分给主家呢?走吧,回去还有正事要跟你谈呢。” 正事? 沈青嘴角微扬,他就知道,对方大老远来,绝不止‘拍风景’那么简单。 “行,回吧~” 乔宇跨上摩托,缓缓向北驰去,不过他骑得再慢,也比‘两条腿’快好几倍。 沈青脚踩柔韧野草,行走在田间小径上,没过一会儿,向西拐上了土路,略过杨树林的拐角,回到了小院。 院落内! 沈小花没穿鞋,脚底紧贴晒布前行,将纵垄的大豆,改为横垄。 乔宇蹲在麦垛旁,晃着手里的玉米芯,奈何,三小只都没空搭理他。 大黄和大风,隔一米远站着,小狸在两狗的脊背间,来回蹿跳。 倏地,小狸仰脖抽鼻,嗅到了鱼腥味,它飞奔跑上前,搂人裤腿要吃的。 喵--- 沈青 揉摸猫头,柔滑略蓬,骨硬腮软,触感一级棒。 第214章:空中溜天牛 沈青猜出小狸的意思,他手腕一翻,狂挠它的下巴。 霎时! 一股麻酥酥的感觉,自下巴涌进了心窝,令小狸舒服到直眯眼打咕噜。 须臾,沈青缩回手。 “小狸,鱼,是活的,做熟了才能吃。” “鱼?” 沈小花翻完大豆,穿鞋跑上前。 “哥,你又逮鱼了?” “嗯!” 沈青从车兜取下麻袋,还敞开了袋口。 沈小花探头往里瞅,袋底躺了七条鱼,个个都4斤以上,脊背发亮,鱼肚肥硕,一看就很好吃。 “唔,好多鱼,哥,鱼...你准备怎么做?红烧、炖汤,还是烤着吃?” “都不是!” 沈青摇了摇头。 “我打算把鱼剁成大块,裹上面糊炸熟,然后直接吃,或者炒一下再吃。” 沈小花目露困惑,“炸鱼...还能炒着吃?” “能,有两种口味,咸辣和酸甜,你想吃哪一个?” 沈小花想起亲哥曾做过的炒田螺、麦芽糖、酸菜鱼、红烧兔肉等,个个新奇又好吃,顿时相信炸鱼能炒了。 “哥,我想吃酸甜口的。” “没问题,今晚就做。” “好呦~” 沈小花高兴的抱起小狸乱rua~ “唉~” 乔宇扔丢玉米芯,哀怨瞪着疯跑的狼青。 沈青则着手卸货,先取下藤篮,还称里面有马泡和香麻溜,问小花吃不吃。 “吃~” 沈小花欲抓香麻溜,目光却被一袖珍草篓吸引,拿起来问道:“哥,这是啥?” “哦,差点把它忘了。我今个午休时,在柳条上逮了一只天牛,薅点狗尾巴草编个小篓,把它装里头了,你拿去玩吧。” “天牛!” 沈小花兴奋不已,香麻溜也不要了,快速跑进屋。 再出来时,她一手捏天牛,一手抓棉线的一端,线的另一端,系住了天牛的脖子。 “放牛喽~” 喊完,她将天牛向上一抛。 许是受了惊,又或者看到重获自由的希望,天牛竟...炸翅飞了起来。 沈小花在地上跑,天牛在空中飞,画面跟放风筝似的。 须臾,天牛落在棚架的木柱上。 沈小花抓起它向上一抛,它就又炸翅飞了起来。 不过与之前相比,飞得又慢又低,小狸也凑热闹,追着小主人跑。 沈青见状,喊道:“小花,天牛壳子硬,小狸嗓子嫩,天牛玩死后,甭喂给小狸吃,把它砸碎埋起来。” “哥,放心,天牛不会死的,我待会打开草篓,把它养起来。” 养...养起来? 沈青摇头一笑,便继续卸货。 藤篮和甜杆,放到堂屋,鱼倒进大盆内,压点水,省得死了,其余的...全推进了仓库。 接着,领乔宇进屋坐下,还倒了两碗李子水。 “说吧,找我什么事?” 乔宇喝了一口李子水,微酸,细品又有一点甜,甚是清爽解乏。 “想跟你买点东西。” 沈青挑眉,“买什么?” “我爷上了年纪后,胃口一直不好。 每顿基本只吃一点,偏偏每天活动量还不小,今个练练字,明个打乒乓的。 体内气血,进的少出的多,人啊,就日渐消瘦了。 后来经人介绍,拜访一位赤脚医生,得了一些滋补类药膳方子,勉强维持住‘进出’平衡。 可...是药三分毒,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呐。 上一回,打你家带走的菜,做熟后让我爷尝了尝。 红菇、黑鱼汤尚可,兔肉一筷子都没动,其余蔬菜...非常喜欢。 当晚那一顿,是我爷近一年来,吃得最多的一次。 吃完,还夸黄瓜脆爽、豆角鲜嫩呢。 可是没过几天,菜就吃完了,我爷的胃口又变差了。 我这趟来,拍风景是次要的,主要...想跟你买点菜。” 沈青垂眸沉思。 向植物输入异能,会提升其果实、块茎的口感,估计是这个原因,乔宇爷爷才会喜欢打屋后菜园出来的蔬菜。 不过,这个不能往外说。 “蔬菜...你爷喜欢,估计是现摘、无运输、直接吃的缘故。” “不是~” 乔宇摇了摇头。 “我姨夫是个大商贩,专卖果蔬、谷物啥的,我家可不缺新鲜蔬菜。我爷,嘴特叼,就喜欢吃你家的,我想跟你买点黄瓜、豇豆、酥瓜啥的。” “你来晚了!” “啊?”乔宇有点懵,“来晚了,是什么意思?”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沈青领着乔宇,来到菜园,指着空菜畦道: “这两小片空地,原本种着豇豆和黄瓜,现在罢园了,藤蔓都变成灰了。南边那一小片叶子发黄、尽显萧条的菜,就是酥瓜了,过几天也要被薅净翻地。” “唉~” 乔宇失落垂头,环视一圈后,眉头又舒展开来。 “嗐,菜园,没了黄瓜、豇豆,还有别的嘛,我出三倍市场价买。” 沈青摆了摆手,“不用掏钱,我自己种的菜,没啥子本钱的。” “若只要这一回菜,我铁定听你的。但...就我爷目前的情况,我往后少不得要来叨扰。今个不收,我下回哪敢再来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青便不再拒绝。 “行吧,不过我不常买菜,也不清楚菜价。你要是真想买,全部1毛2一斤随便挑。” 乔宇不干,他觉得价格太低,二人掰扯一番,将菜价定为2毛5一斤。 “沈青,我不懂蔬菜,你帮忙整个25斤吧。” “行~” 说完,沈青去了前院,拿回一藤篓、一空麻袋,和一把铁剪。 抻开麻袋,塞进篓内,翻折袋缘,包住篓沿,开始忙着摘菜。 眉豆,挑无疤、胖鼓的; 望天吼,挑大红、油亮的; 青椒,挑螺旋、个大的; 茄子,挑青绿、嫩的; 番茄…… 不一会儿,藤篓变得沉甸甸的,沈青拎起麻袋掂量一下,重是重,但离25斤还差一点。 沈青收起了剪刀,他打算待会回到前院,再装点大豆,来填补重量。 忽的,身后传来‘簌簌’的声音,他扭过头来,发现乔宇蹲在红薯菜畦旁,双手正...狗刨式扒土。 轻声走上前,瞧见土垄被扒出一个豁口,露出几个紫皮的红薯,不粗,直径约为2.5厘米。 乔宇抓住一把红薯,猛烈摇晃,卟的一声,似是根须断了。 随即,他攥住一个红薯头,先晃松土壤,再将其拔了出来。 余光扫见沈青,嘚瑟道:“瞧,我拔了一根红薯。土垄地表灰灰的,你撒了什么啊?” “草木灰!” 沈青勾唇一笑,他没有撒谎,农家肥内确实含有草木灰。 乔宇困惑皱眉,“姨父送来的红薯,甭管是紫皮黄瓤的,还是黄皮白心的,都又粗又长,你这---” 沈青挑了挑眉,“菜园内的红薯,皮是紫红的,心是白的,10月末才成熟,你扒出来的是---幼年体红薯。” “啊?”乔宇心脏咯噔一下,讪笑道:“对不住啊,我看见红薯太激动了,忘记‘红薯还没熟’这茬了。” “没事,红薯种的多,提前挖个一两株,不碍事的。” 说完,沈青扒拉豁口处的土壤,发现还有三个红薯的根须,也被拽断了,便先将它们拔出来,再把土埋回去。 啪--- 沈青拍了拍手上的土,“4个小红薯,够吃一顿了,熬粥、清蒸、火烤都可以。菜摘好了,走,回前院去。” “好~” 走之前,乔宇征得沈青同意,摘了几朵蔷薇花。 回到前院,沈青装了点大豆,塞进麻袋内,又寻一根杆秤,称了一下。 26斤整,收了6块5毛,还赠送了两条鱼。 乔宇见天色渐暗,微风变强,欲骑车离开,岂料,还没走到门口,就闻到一缕沁脾的花香。 掏出兜里的蔷薇,嗅了嗅。 不是它,蔷薇香浓郁发黏,那缕香...淡雅幽长。 “沈青,你家里还养了别的花?” 刚进屋的沈小花,正巧听到乔宇的话,笑道:“兰花,我哥养了些兰花,拿来卖钱的。” “兰花?”乔宇错愕。 “哦,我闲来无事,弄些花来养,也好赚点零花钱。” 赚零花钱? 乔宇是不信的,他虽不玩花卉,但小姨玩啊,是以,他也晓得兰花加格,要远高于普通花卉。 “我能瞅瞅你养的花吗?” 土房子内养春兰,虽没几人知道,但屋内之景,也不是啥绝密,豆子帮忙抬花架时,就曾搂过几眼。 说到豆子,沈青就突然想起来,兰花外包装用具的设计稿,还没开始画呢。 “能瞧!” 沈青掀起门帘,领人走进东厢房。 映入眼帘的景象,令乔宇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两个花架上,摆...哦,不,卡了数十盆花,花儿绿的、粉的、红的、紫的都有。 而且,每一盆的底部,都用麻绳吊着一个圆托盘。 最恐怖的是,窗户下方,拥挤摆着好多花。 难以想象,一盆能抵工人两个月工资的花,竟然...如此随意的摆放着。 “嘿,真好看。” 沈小花蝴蝶附体,绕着花架跑,末了,跑出屋子,化身勤劳的蜜蜂,着手收大豆。 木掀贴布滑行,将大豆铲推至中央,抓紧晒布一角,向后倒退,晒布翻折间,豆粒向中央滑滚。 但是,当折痕处豆粒累积太多时,沈小花使再大的劲,也拽不动布角了。 于是,她持起木掀,将折痕处的豆粒,铲推至中央,再继续拽布角。 …… 屋外,小人儿忙碌着。 屋内,乔宇沉浸式欣赏花儿,时不时凑近细嗅。 乔宇没举相机拍照。 一因,天色已黑,屋里没电灯,煤油灯的光线,又暗又偏橘黄色,还摇个不停,拍出来的画面,会很虚; 二因,卧室乃隐私场所; 须臾,他停在一株紫菊花前,细嗅那沁脾的清香。 骑摩托吹了一路的风,令他头有点晕,接着又忙活一下午,头更晕了。 但闻了紫菊花香气后,晕胀感竟消了一半。 “这是啥品种的菊花?我本来吹风吹得有点头晕,闻了它的花香后,竟好了很多。” “吹风?头晕?大抵是风邪入体了。 菊花,有散风清热、明目平晕之效,这盆是墨菊,乃菊中精品,药效会更强一些。” “花香竟还能治病?” 乔宇新奇不已。 “我经常骑摩托乱出溜,少不了被风吹,兄嘚,这盆花怎么卖?” 迄今为止,沈青只卖出过一盆墨菊,一优雅的旗袍妇人,掏35块抱走了一盆。 花架上的墨菊,是用异能催育出来的,与卖出的那盆相比,杆粗叶茂,花儿也更粗更大,哪怕煤油灯的光线微弱摇曳,花瓣仍泛着油润亮泽。 沈青走上前,决定不更改售价,“墨菊,35块钱一盆。” “行,我买了~” 乔宇付了钱,抱起墨菊细嗅。 沈青则寻来一藤篓,将装菜的麻袋、‘井’字格的圆箅、墨菊,依次塞进篓内,棉布封住篓口,再用一些麻绳,将藤篓绑在摩托的车后座上。 “唉~”乔宇抚摸着藤篓,“买你一点东西,却顺走一个大藤篓,真...真是不好意思。下次来,我把它带上。” “不用~” 沈青摆了摆手。 “我家的篓、篮、笸箩,都是用地头垂柳编的,顺走一个,我割点柳条,再编一个就行,不费劲的。” “你自己编的?”乔宇目露震惊,“嚯,真厉害呐!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大风~” 疯玩的大风,装听不见,仍绕豆秸垛狂奔。 乔宇上前追赶,两驱比不上四驱,被大风溜着玩。 汪--- 末了,大黄吠了一声,大风才老实停下来,被主人抱上车后座。 “回见~” 乔宇挥手告别,骑车离开了。 此刻,院内的豆粒和晒布,变成一个大圆锥,沈小花走出堂屋,手里还拿一手电筒。 哗--- 井边突然传来水声,扭头一看,水盆边,小狸咬住一条鲢鱼的尾巴,使劲往后拖。 沈青上前给了它一个‘脑瓜崩’,“之前说好的,鱼做熟了才能吃。再不听话,罚你今晚不能吃鱼。” 小狸瞳孔微睁,撒腿跑开了。 “哥,天都黑了,今晚还炸鱼吗?” “炸!大 豆,已经脱粒了,豆秸,也垒成垛了,就连豆地,也全都深翻完。剩下的活,得雨后才能干。明天没啥事,今晚熬夜把鱼整完。” 啪--- 沈小花推开手电筒。 霎时,一束强光照亮了井旁四周。 “哥,你杀鱼,我帮忙打灯。” “成~” 第215章:酸甜炒炸鱼 鱼的黑膜,学名腹膜脏层,位于鱼腹的内壁和内脏间。 因富含油脂,能润滑内脏,减少脏器互相碰撞磨擦,也能阻止内脏的毒素,进入鱼的肌肉。 其实,腹膜脏层的颜色和覆盖区域,并不是固定的。 有的是黑色,有的是白色,有的只到胃部,有的遍布整个腹腔。 但无论哪一种,都带有浓烈的鱼腥味和泥土味,宰杀时,最好将其抠干净。 沈青宰鱼时,小狸一直蹲在不远处偷瞄。 它念及主人口中的严厉惩罚,强忍住‘偷袭-咬紧-蹿树’的欲望。 沈青将腌臜物铲至沤肥处,挖坑埋好,省得猫狗偷吃。 又将鱼摆到案板上,快刀砍掉鱼尾、鱼鳍、鱼头,再将鱼身对半劈开,剁成3厘米宽的大块,装进盆子内。 哐--- 在阵阵剁鱼声中,五条鲢鱼,变成一盆肉块,和一些边角角。 沈青往装鱼块的盆里,撒点盐、葱段、姜丝,拌匀后,放到一旁腌制。 炸鱼好不好吃,面糊很关键。 他寻一个空盆,挖几碗面,少量多次加水,边加边搅,搅到‘挑起微挂筷子’状态,就不用再加水了。 接着,往面糊里撒盐、花椒粉、孜然粉、油,并用筷搅匀。 若想吃软皮炸鱼,可往里加点天然的蓬松剂---鸡蛋 起锅烧油,油热后,将一些鱼块,丢进面糊内,搅一搅,让每个鱼块都裹满面糊,再用筷子将其一一夹进铁锅内。 沉底的鱼块,一遇热油,就滋滋冒大泡,盖住整个油面。 沈青不动弹,就站在锅边等着,待鱼块上浮、大泡消下去一些,他用筷给鱼块翻个面。 紧接着,他每隔两分钟,就翻一下鱼块。 炸至鱼块两面金黄、锅内无气泡、厨房弥漫香气时,他捞出鱼块,丢进铺有棉布的笸箩内。 然后,又往面糊内,倒一些生鱼块,搅一搅,重复之前的操作。 炸鱼的香味,溢出厨房门,向四周飘散,勾得人和动物馋虫大动。 沈青偶然间抬起头,瞧见小花、大黄、小狸站在门口,她仨睁着饿狼般的眼睛,紧盯...案板上的笸箩。 沈小花咽了一下唾沫,“哥---” “饿了吧?先拾几块鱼,垫一下肚子,厨房油烟大,你到院子或堂屋吃去。” “好~” 沈小花进入厨房,寻一空碗,往里装了六七块鱼,走之前,还硬往沈青手里塞了一块。 喵--- 大黄跟随小花离开,小狸却蹿至灶台边,抓主人裤腿要吃的。 “我忙着炸鱼,没空给你剔鱼刺,找小花去。” 小狸腮帮狠蹭一下裤脚,便尾巴一甩,溜出了厨房。 待面糊内的生鱼块,全被夹进油锅中,沈青品尝起手中的鱼块。 面皮酥脆,一咬沙沙响,很香,嚼着像在吃炸脆的油饼,鱼肉鲜嫩,轻轻一抿,就散成了絮状。 外酥里嫩,咸鲜味美,炸的非常成功。 吃完,沈青专心炸鱼块。 良久,拢共炸了四锅,装生鱼块的大盆,才见了底。 炸完,沈青并未撤掉灶膛内的木柴,反而又添了几根,让火烧得更旺,令油温迅速升高。 他将笸箩内的鱼块,分批次丢入油锅,复炸个两分钟,使面皮更加酥脆。 如此,放个几天,鱼块都不会回潮。 盆内剩下的面糊...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他往里打两个鸡蛋、挖点面,揉成光滑的面团,揪块-团圆-按扁-扯大-抠洞,丢进锅里炸油饼。 最后,开动大锅,着手炒炸鱼。 起锅烧油,油热下冰糖,煸至冰糖融化,倒些红醋,呛出醋香味。 往锅里舀些水,沸腾后,加盐、酱油、淀粉水,炒至浓稠状态,倒入鱼块拌匀即可。 末了,将饭菜一一端上桌。 沈小花好奇望着大汤碗,碗里装有裹满浅酱色浓汁的鱼块,“哥,这就是你说的...酸甜口的炒炸鱼?” 沈青夹了一小碗腌看桃,“嗯,尝尝看。” “好~” 沈小花夹起一块鱼,仔细品尝它的口感。 酱汁酸甜浓厚,嗦一点就能激发味蕾,令人胃口大开,面皮不软,一咬嘎嘣脆,咸香扑鼻,鱼肉没有一丝腥味,还非常嫩。 “唔,好吃~” 她开心得直跺脚,羊角辫也甩来甩去的。 沈青摇头一笑,小孩子,就是爱吃甜食。 他夹起一块鱼肉品尝。 瞬间,酸甜、咸香、鲜嫩,三种味道互相交织,迸发出不一样的美味。 此刻,大黄卧在桌下,咔嚓啃着鱼骨头,沈青丢给它几块鱼,和半块油饼。 大黄很厉害,它顺着一个方向啃鱼块,不用担心被刺卡到。 喵--- 小狸扒人腿要吃的,沈青拿起几块鱼,帮其剔掉鱼骨,还给它撕碎五分之一张油饼。 小狸吃到肚子溜圆后,跑到一旁舔爪洗脸。 饭罢,收拾一番,累了一天的沈青,打算去睡觉了。 岂料,豆子披着月辉,走进了小院,他手里还拎一鼓囊囊的麻袋。 嘚,沈青顿感...之前话说太满了,明天有得忙喽。 “还没睡?” “正打算睡,你家...约到机子脱豆粒了?” “嗯! 今早去了大塘,村长说脱粒机明个才能轮到咱村,豆秧不能再晒了,再晒...可就要裂荚了,我家便预约第一个使机子。 大青,你明个有空吗?有的话,过来帮帮忙呗。” “有空,明个几点?在哪脱?” 之前去城里卖花时,曾骑车路过豆子家,没瞧见他家院子里晒有豆秧。 “机子不等人,天大亮就得来,在南湖脱。 我家地多,院子却不咋大,晒不下多少豆秧,大豆割下来后,索性绑成一捆捆的,竖在地里晒。 你明个去南湖,记得拉上板车,车身整个记号,省得和别人的车搞混了。” 沈青一听这话,便知道豆子还请了别人来帮忙。 就像小亮割破手、王燕耍赖皮,一老头劝王燕担责时,说出来的话:农忙季节,讲究个互帮互助。 豆子能请人帮忙脱豆粒,同样的,别人也能请他帮忙犁地。 南湖,没有湖,只有一条南北向的长水沟,位于安宁村和李家庄之间,路程...腿着去,需15分钟才能到。 “成。不过小花明个要上学,我家院子里晒的大豆,得劳烦你奶隔2~3个小时,过来帮忙翻一翻。” “放心,我待会回去,就跟她提这个事。” 豆子把麻袋往前挪了挪,撑开袋口,露出十数个南瓜。 那些南瓜,是花皮的,油绿中夹有一丢丢乳白,上细下粗,长得像个长棒槌,本地人叫它牛腿南瓜。 牛腿南瓜,嫩时清香脆爽,适合炒着吃,老时香甜绵密,适合蒸煮和熬粥喝。 沈青搂了一眼,袋里装的全是嫩南瓜。 “嗐,我家地旁的沟坡,被我和我爷开垦出来了,种了些南瓜和高粱。 南瓜,一株能结六七个,老高产了,自家吃不及,想着你家没种南瓜,便装了一麻袋,给你送过来。” “谢喽,十几个大南瓜,够我和小花吃一段时间了。” 沈青寻一背篓,腾空了麻袋。 豆子又寒暄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小院。 此刻,沈小花已睡着,大黄也在‘圆锥’旁卧了下来,小狸却...跳上篓沿,探头瞅南瓜。 沈青抓起后,暗道一句真重,说的不是小狸,而是南瓜,估计有60~70斤。 他将背篓搬回原处,抱出‘席筒’,往棚架下一铺。 忙了一天,乏得上下眼皮直打架,躺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肚子饱鼓的小狸,也不夜猎了,在床头缩成一个圆。 深夜,簌簌,劲风吹动玉米叶,小狸感觉有点冷,便丝滑的钻进了被窝。 …… 翌日,天蒙蒙亮,沈青就起来了。 他拿掉砖块,展开晒布,压住四角,再把豆堆铲平搂匀,洗漱一番,溜进了厨房。 挖几碗面,烙了一笸箩油饼,用两个鱼头+一些鱼尾,熬了一锅汤。 油饼,咸香有嚼劲,鱼汤,鲜美泛白,沈青猫在厨房吃饱了,沈小花才起来。 “哥,你咋不等我一起吃?” 沈小花站在厨房门口,揉着发困的眼睛问道。 “哦,豆子家今个脱豆粒,我要过去帮忙,马上就得走。饭菜都在锅里,你吃完不用刷碗,直接去上学就成。” “好~” 说完,沈小花来到井旁洗漱。 沈青则从仓库拉出板车,寻点红布条,绑在车框,往篮内塞点吃食,再将其挂在车把上,随即,喊来两小只。 “我中午不一定能回来,灶台边放了两盆吃的,你俩要是饿了,就透过门缝钻进厨房。 小狸,不许溜仓库偷吃鱼块,否则...罚你三天没虾干吃。 大黄,你看紧晒布,除豆子奶外,甭让外人靠近。” 喵--- 汪--- 喵声慵懒,汪声嘹亮,两小只算是答应了。 于是,沈青拉车离开了小院。 …… 南湖,在安宁村的西南方,打杨树林向西拐,略过村子,再向南走一段路,便到南湖了。 沈青走了一小会,就略过了村子,往南拐上一条矮草丛生的小路。 小路两侧,一边是‘金黄’的土地,一边是狭长的水沟。 时值九月下旬,杏香镇豆收已经结束,残留的豆茬、豆叶,令土地变成了金黄色。 水沟,和陶洼一样,由‘v’形的深沟+平缓的土坡构成。 然而,南湖的沟坡,并未长满野草,其被村户开垦出来,种上了农作物,如黄花菜、大豆、辣椒、番茄等。 沈青抬眸向前望,瞧见不远处有一长溜高粱,火焰般的红穗,随风摇曳着。 和高粱相离较近的豆地内,竖有成捆的豆秧,好几个人围成一个半圈,旁边还停了数辆板车,和一带兜拖拉机。 沈青猜测,豆子就在那群人里头。 他加快步伐,踩着柔韧的野草,于高粱处,往东拐了几十米,停车来到人群里。 “大青,来啦,吃过早饭没?”豆子笑着打招呼。 “吃过了。” 沈青扫了一眼围成半圈的几人。 除豆子外,还有一熟面孔,宽沿的竹帽,也遮不住那油亮的颧骨,正是许春苗的丈夫李茂秋。 其余三人...一个矮壮、一个黢黑、一个小年轻,都有点眼熟,但叫不出名字,只知道姓张,和豆子家有点亲戚关系。 沈青:“李叔,小亮的手怎么样了?” “好得很~” 李茂秋咧嘴一笑。 “不疼不痒,活动还不受限,艾灰团还粘在大拇指头上呢,不过已经翘边了。小亮手欠想抠掉,哈哈,春苗气得抄起扫帚,追着它满院子跑。 哦,对了,你犁地时知会一声,我好牵牛过去帮忙。” “行。我昨个刚把豆地深翻完,得等雨后地软些,才能撒麦子浅翻了。” “瞧瞧~” 矮壮男探过头来。 “地少的好处,体现出来了吧。一个人,就轻轻松松把农活干完了。我家地太多了,啧,甭说翻地了,就连大豆秧,加班加点,昨晚才全部割完。” 矮壮男嘴里嫌弃地多,眼里却全是嘚瑟,惹来其余人讨伐。 黢黑男:“嫌多,分我一半吧,让我也尝尝‘地多’的滋味。” 小年轻:“二叔,给我也分点吧,不多要,分个4~5亩就行。” 李茂秋:“张林,我家有牛,我不嫌地多,给我---” “你...你咋也跟着起哄?”张林(矮壮男)眼珠一转,忙岔开话题道:“甭聊了,快看看许毅在干什么?” 许毅,是个长得又高又壮的小伙。 人群前头,摆有一脱粒机、一柴油机,和一些皮带、锤子、木刺啥的。 此刻,许毅正半蹲在柴油机旁忙活。 他先拎起水壶,往水箱内倒一些凉白开,再拧掉圆盖,往里倒柴油。 柴油机,顾名思义,就是靠燃烧柴油,来获取能量释放的发动机。 加水,起冷却作用,预防柴油机运转时,温度过高导致零部件损坏。 眼前的脱粒机,是暗红色的。 前边有一半开的小斗,斗壁平行于地面,中间是机箱,装有带旋片的家伙事,后边有一凸出的、扁平时盖子,底下有一槽口,侧边安有转轮。 脱粒机,没接电线,也没有烧油的地方,想让其运作起来,必须依靠旁的机器来辅助。 比如,柴油机。 柴油机的一侧,也安有转轮。 两机合用时,先用皮带,圈住两机的转轮,再启动柴油机。 其释放出的动能,通过‘转轮-皮带-转轮- 第216章:猴棍的精髓 脱粒机,前斗塞豆秧,后盖喷豆秸,至于豆粒...打下方槽口出来。 这时,许毅已加好柴油。 他拧紧圆盖,抄起钥匙(弯折的铁棍),插进机身的圆孔,再拉一下减压器(一根绳子)。 接着,一只手按机身,一只手疯狂转动钥匙。 很快,黑烟升起,水箱颤动,机声还发出突突的响声,算是启动成功了。 许毅拔掉钥匙,歪脑支棱起耳朵,似在靠声音分辨机子是否存在故障。 众人屏息敛声,生怕打扰到他。 三分钟后,许毅熄灭了柴油机。 他拿起皮带,圈住两机的转轮,时而拉拽皮带,时而挪动机位,似在调整皮带的松紧。 皮带过紧! 运作时,两机会互相拉拽,导致机身晃动,甚至是侧翻。 皮带过松! 运作时,动能传输不稳当,机内旋片转速会时快时慢,令负责‘塞秧’人,陷入危险之中,旋片割到手,可不是一件小事。 须臾,许毅调整好皮带,来到拖拉机前。 他望着车兜内的青石板,嘴角微抽,该死的许冒,胃疼不出工,害他一个人忙活。 “喂,来俩人,帮忙抬一下东西。” “大青,走,咱俩去。”二人走上前,豆子问道:“抬啥?” 沈青望向车兜,里头装有木棍、麻绳、折叠桌、油桶......和一带槽青石板。 许毅蹬上车兜,“你俩,一个抱走折叠桌,支在脱粒机的小斗旁,一个...跟我抬青石板。” 豆子:“大青,我---” “你搬桌子,我抬石板。” 沈青说完,跳上车兜,抱起折叠桌,递向豆子, “好吧,我忙完再过来找你俩。” 豆子接过折叠桌,转身离开了。 沈青望着两端的两侧,各有一凹槽的青石板,问道:“怎么抬?” 许毅拿起一两头系有麻绳圈的铁棍,塞给了沈青。 “我翘起青石板,你把麻绳塞到凹槽底下,咱俩再肩抵铁棍,把它抬过去。” “行~” 许毅寻一‘l’形的粗钢筋,较短的那节钢筋头截面是斜的,将其插入石板底下,以‘拐角’为支点,使劲向下压,将石板边缘翘起。 沈青迅速将一麻绳圈的下半部,塞到凹槽里面。 哐--- 许毅抽走钢筋,石板砸向车兜。 随后,二人以同样的方式,往石板另一头的凹槽内,也塞进了麻绳。 “小伙,我在前,你在后,怎么样?” “没问题。” 沈青右肩抵住铁棍,暗暗一用力,便抬起了石板。 “嚯~”许毅目露震惊,“你瞧着不咋壮,力气却蛮大得嘞。” 说完,他也用肩抬起石板。 二人动作极缓的下了车,折返回原处,将石板搁在脱粒机底部凸出的铁框架上,使其运作时,不会太剧烈晃动。 许毅抱起数根一端被削尖的粗木棍,用铁锤将它们锤在柴油机旁。 再握起钥匙,插进圆孔,拉一下绳子,再猛转钥匙。 很快,柴油机、皮带、脱粒机,都运作起来了。 豆子抱来晒布,几人帮忙,把它铺在脱粒机的右侧,并用土块压住四角。 晒布上满是交错的缝线,摸着很厚实,似乎是将三层布,缝在了一起,还很大,大到能盖住一分多地。 柴油机、脱粒机、晒布,所在的这一小片地,被人提前收整了一翻。 豆茬,薅光了,豆叶,搂净了,就连土壤,也用石滚碾了一回。 这时,许毅搬来一竹片制成的大家伙,其长1.7米、宽0.5米,两侧安有挡板,一头钻有三个小孔。 他将无孔的那一头,压到晒布上,将有孔的那一头,塞到脱粒机底部槽口的下放。 再用三个‘+’形的木棍,从下向上,插进小孔内,架起一侧竹板。 如此,竹家伙成了一简易的滑梯,打槽口落下来的豆粒,会顺着竹排,滑滚到晒布上。 咳--- 许毅朝豆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动工了。 豆子走向地头,推回一独轮小斗车,斗内还装了一些蓝布团,他拿起蓝布,给每人分一团。 沈青展开一团布,其呈长三角形 ,酷似蓝版的红领巾。 张林目露困惑,“豆子,这布条...是干嘛用的?” “嗐。豆秧一塞进机斗,黄灰就满天飞,布条两端系在脑后,一端垂于胸前,遮住鼻子和嘴巴,能少吃很多黄灰呢。布条用肥皂洗过了,干净得嘞。” 簌簌--- 众人把布条围在了眼睛以下,小年轻捡起一豆秸,激动的耍起了...不伦不类的猴棍。 沈青悄摸瞥了一眼,抓耳、龇牙、挠脖,其实,他已掌握猴棍的一半精髓---猴。 豆子嘴角微抽,他这位小堂弟,真是个人来疯。 “张年,把玩心收一收,要开始分工干活了,忙完,给你做一根又长又圆又结实的木棍,让你耍个够。 大青,李叔(李茂秋),你俩负责把地里的豆秧,拉到这儿来。 二叔(张林),三叔(张广),你俩用木掀和小斗车,把竹排出口处的豆粒,运到晒布的中央。张年,咱俩负责往机斗内塞豆秧,豆秸---” “我来~” 许毅举起手。 于他而言,村户人手不够,凑个数帮衬下,是常有的事。 “豆垛若垒太高,挡着新豆秸道了,我就用铁叉,把它们挑远点。” “那行,谢喽~” 霎时,众人忙活起来了。 有的推动小斗车,测试其灵活性,有的将就近的豆秧,抱到木桌上,有的拉开活绳,将豆秧分成小波,塞进机斗内…… 李茂秋领着沈青,来到了地头,抱起织壳子,斜立的展在车兜内,来加高挡板。 随后,二人拉车朝相反方向走去。 虽然,豆子家地很多,还连成了一大片,但成捆的豆秧们,并未分散在豆子家地的每一处,而是集中晒在附近3~4亩地的区域内。 这给拉运豆秧,带来了很大的方便。 沙沙--- 地里的落叶,历经数天曝晒,变得很酥脆,一脚踩上去就沙沙作响。 沈青目光略过南瓜坡,瞧见水沟旁的豆地内,有一持搂耙的老妪,双手一伸一缩,倒退着搂豆叶。 虽离得远,看不清楚搂耙,.沈青也能猜出它的样子。 搂耙,和竹耙子一样,由烧弯的竹片+藤条+木头制成,但也有着些许差别。 如! 木柄顶部有一横棍,固定在横棍上的竹片,整体呈长方形,竹片和竹片间,距离更近。 老妪搂豆叶,应该是想拉回家当柴火烧。 凡能塞进灶膛、燃烧释放热能的一应物件,都被本地人统称为柴火。 柴火,乃村户们一日三餐必不可少的生活资料,没有人会嫌弃家里柴火多,有甚者会用柴垛的数量、个头、整齐度,来判断这家村户富不富裕。 等到了秋末冬初,便能时常瞧见村户拉着板车,四处捡枯枝、搂枯叶。 取之于地,烧成灰沤成肥后,又还之于地,真是一个大循环呐。 须臾,沈青来到竖有豆秧区域的东南角,他停下板车,开始装货。 他抱起一捆捆豆秧,放进车兜内。 第一排,割面朝车尾,第二排,割面朝车把,之后以此类推。 值得一提的是,第二层的割面朝向,要与第一层相反。 豆秧杆高梢低,这样装,能最大程度利用空间。 装货时,沈青全程轻拿轻放,豆秧和豆叶一样,都被晒得很酥脆,力道稍微重点,其便会裂荚落子。 装满一车后,沈青将车尾的两条粗麻绳,‘x’形交叉甩到车头。 接着,麻绳绕车把一圈,用力向下拉拽,拽到极致时,再绕车把几圈并系紧。 待两根麻绳都系紧,沈青套上宽带,拉车返回原地。 此刻,柴油机突突突,脱粒机轰隆隆,豆秸向南边喷射,碎沫却满天飞,将周围的空气都染成了土黄色,跟个小型沙尘暴似的。 幸而,豆子提前备了布条,不然待上一天,大家的嗓子、双肺,铁定会抗议。 这时,张年抱起一捆豆秧,放到折叠桌上,豆子解开活绳,抱起一小波豆秧,豆梢朝前塞进机斗。 轰隆隆--- 在旋片的绞动下,豆粒脱粒豆荚,通过槽口,落到竹排上,其余杂物...喷出机身。 沈青只扫了一眼四周,便着手清空车兜。 他先解开车把上的绳结,再绕到车 尾,将两根麻绳全拽下来。 握住织壳子的首和尾,向外一拉,整出一个豁口。 他轻拿轻放,卸光豆秧,来到晒布旁,拿起笤帚,将车兜内的豆粒,扫到晒布上。 整完,沈青拉着板车,朝东南方走去。 随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众人都在各自的分工上,忙碌个不停。 然而,却无一人抱怨。 一因,想在地里刨食,就需受得了农活的苦。 二因,忙得顾不上说话,即便说了,在‘突突’和‘轰轰’的巨响下,谁能听清谁说了什么。 …… 临近晌午时,老两口俩拉着板车,来到了地头,车里装着竹篮、一厚沓麻袋、碗筷、木桶等。 豆子只远远地瞥了一眼,便知爷奶是来送饭的,但...机子不能停,他便让众人分两波去吃饭。 第一波,沈青、张林、张年、许毅,四人一同来到地头。 哗--- 沈青就着水盆,洗掉手和胳膊上的灰,“午饭吃啥啊?” “刀削面,它呀,既顶饱,还不怕水泡。” 豆子爷揭开桶盖,露出尚冒热气的刀削面。 汤汁浓郁,面条乳白,青菜、豆芽、南瓜片等,缠绕在一块儿。 “舀面是个技术活,我来舀,你们拿筷子,接碗就成。” 说完,豆子爷一手握碗,一手持大铜勺,划‘竖圆’搅动面汤,使沉底的好货,翻到上头来,再舀面倒进碗内。 安宁村离这儿有十几分钟的脚程,面条已不再烫手,是以,四人坐在地头端着碗吃饭。 “嚯,真香啊!咦,碗里有肉片?”张年惊呼。 “有啊,是猪后腿肉,中午上街割的。干体力活,肚里没一点油水,身体怎么扛得住。我还煮了鸡蛋,壳都剥好了,来,一人一个。” 说完,豆子爷端碗走上前,碗里装了些剥了壳的鸡蛋,和老蒜瓣。 众人,一人拿了一个鸡蛋、几瓣蒜,便继续扒面条。 面条外滑内劲,蔬菜爽嫩,肉片焦香,面条浓鲜,一口喝下去,顿感胃里暖暖的。 呼噜--- 张年暴风吸入,快速旋完一碗面条,“三爷,我能再来一碗不?” 豆子爷在兄弟中排行老三,除豆子外,张姓一族孙子辈的人,都喊他一声‘三爷’。 “能,太能了。面条,老多了,一人吃三碗,都还有得剩,来,把碗给我。” 豆子爷接过空碗,铜勺搅起沉底的肉片,盛一碗面条递了回去。 没一小会儿,张林、许毅也回了一碗面条,沈青没回,因为上午拉豆秧时,他旋了几张油饼,这会不是很饿。 吃完,张年掐点草叶,钻进了高粱地,沈青等人,折返回晒布旁,替换下一波人去吃饭。 …… 场地内,摞有一土丘样的豆秧堆,豆子一个人干着‘抱秧-放桌-解绳-分波-塞秧’的活。 沈青走向脱粒机,瞄准豆子双手抽出机斗的瞬间,拍了拍他的肩膀。 豆子一扭头,沈青就倒抽一口冷气,他感觉自己看到一个蒙脸的...猕猴桃精? 豆子留着光头,脸呈椭圆形,他在‘沙尘暴’中心,待了一上午,全身落了一层夹毛黄灰,可不就是一个‘猕猴桃’嘛。 豆子迷茫眨眼,无声询问:怎么了? 沈青指了指地头,手掌在嘴边划拉几圈,示意:轮到你吃饭了。 豆子摇了摇头,指了指桌角处的脏手套,示意:替换他的张年,还没回来呢! 沈青戴上那双手套,将豆子往前一推,从桌上抓起一波豆秧,豆梢朝前塞进机斗。 豆子见状,只好摘掉手套去吃饭。 塞秧时,双手无需往机斗内伸的太狠,因为...豆梢一碰到飞速转动的旋片,豆秧便会被其卷进机身。 当然,因这一特性,令‘塞秧’具有一定的危险性。 塞秧时,手松的太快,些许豆梢未挨到旋片的豆秧,会被其余豆秧裹挟着往里走,走着走着,其有可能由‘纵向’变为‘横向’。 如此,旋片绞碎的豆梗,会到处乱喷,喷出进料口砸到人,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手松的太慢,豆秧不比麦秧,麦秧滑溜,豆秧粗糙,豆荚顶端还是弯钩形状的。 第217章:煮梨子甜汤 前世,沈青体验‘半自动化脱粒’时,年纪还小。 虽只能干点‘运秧’的轻活,但是塞秧,却瞧过千八百遍了。 这不,他头一次‘塞秧’,不毛毛躁躁,反而得心应手。 塞完一整桌,他就抱来新的豆秧捆,解开麻绳继续塞。 不一会儿,张年小跑回到机旁,替换掉了沈青。 沈青也没闲着,他拉着板车,继续装运豆秧。 饭罢,人员全回到各自的岗位,吃饱喝足,浑身有力,使得脱豆粒效率比上午高了一些。 值得一提的是,豆子奶走了,豆子爷却没走,他抱着一厚摞麻袋,走到晒布上,着手装大豆。 张林和张广见状,忙帮着一起装。 良久! 阳光不再刺眼,风劲变大,吹得衣摆乱飞, 田地内的豆秧,全拉运到‘沙尘暴’中,而且,脱豆粒进入最后冲次阶段。 此刻,晒布上堆满豆粒,和鼓囊囊的麻袋,豆子爷等人,正奋力忙活着。 沈青走上前,取一只空麻袋,一手握紧袋沿,一手摊开挥动小臂,将豆粒推进袋内。 当麻袋装不下了时,双手拎起原地颠晃数下,如此,令豆粒往下落,麻袋又余出一点装货空间。 敞开袋口,拿起木掀,铲起一波波豆粒,将麻袋装满。 说是装满,其实距袋沿,还有一点距离,不然怎么绑袋口? 沈青用麻绳扎紧袋口,将其搬到一旁,又取一空麻袋,继续装豆粒。 没过一小会,‘突突’和‘轰轰’,同时消失了,‘沙尘暴’也在渐渐的消散。 张年欲摸一摸机子,却被许毅呵斥了。 “喂,手不想要了?机子还烫着呢,随时可能会再转几下。” 这句话的真假性,有待考证,但张年的确被吓到了。 “嘿嘿~” 张年缩回手,尴尬的直捋头发,结果摸了一手碎渣,拍净后,转身加入装豆大队。 哗--- 豆子抻袋,沈青挥掀,二人正合作装大豆时,不远处突然传来呼喊声。 “喂,小伙,过来帮忙抬一下东西。” “嘚,喊我呢。” 沈青放下木掀,走到声源处,和许毅借助一带麻绳圈的铁棍,将青石板抬回了车兜。 随后,二人往返多趟,将柴油机、皮带、折叠桌等,也搬到了车兜。 搬完,许毅见对方不弓背喘粗气,赞赏道:“你小子,不仅劲大,耐力还强,比我年轻时,只差一丢丢。” 沈青:……夸人,还不忘夸自己? 这时,豆子爷走上前,手还不停摩挲衣兜。 沈青猜测俩人要结账了,便随意找个借口离开了。 脱了近二十亩的大豆,不知道要多少钱,但许毅开拖拉机离开时,哼着欢快的小调。 许毅不留下来帮忙,不是收完钱,就不讲情谊了,而是他急着赶场子,去帮下一户脱豆粒。 毕竟,户多机少,脱粒机,一村两天轮着用。 幸而,有许多村户和沈青一样,用连盖脱豆粒,不然为挣机子,非抢破头不可。 簌簌--- 在阵阵高粱穗摇曳声中,一袋袋大豆,被放进一辆辆板车内,并用麻绳绑紧。 六辆车全装满,晒布上还剩下一半大豆。 “爷,你留在这守着,我们先回去,卸完大豆,再返回来。” “行~” 随即,沈青等人,各走向一辆板车,套上宽带,握紧车把,使劲向前拉。 车轱辘,有的缓缓转了起来,有的一动不动,不过,动的人会上前推车尾,助不动的人起步。 万事开头难,车子一旦克服静摩擦力起步了,后面就轻松了很多。 辘辘--- 很快,六辆板车,碾着矮草,渐渐拉开与高粱地的距离。 不一会儿,他们向东拐上了土路,一些村民瞧见‘六车运豆’之景,笑着打趣大丰收。 领头的豆子,停都没停,只随口敷衍几句。 直到进入栽有枫杨的院子,六人才停下了车。 沈青瞥了一眼四周,注意到西北角有一大木排,估计是用来放大豆的。 这时,豆子奶拿来水壶和空碗,给几人倒水喝,“累坏了吧!来,喝点水歇一歇。” 沈青接过一个碗,发现碗里的水是浅橘色的,喝着微酸微甜,还有一丢丢橘子味。 “这是...陈皮水?” 豆子奶:“是嘞,之前啊,忘记是谁送了一兜橘子,豆子爷把剥下来的橘皮,收集到一块儿,用细线串起来,晒成了陈皮。” “嗐~”张年咂了咂嘴,“我就说这水咋有一股橘子味,原来是里头泡了陈皮。” 喝完,又歇了一小会,几人便着手卸货。 解开‘x’形交叉的麻绳,将一袋袋大豆,错落摆在大木排上,卸完,六人拉车离开了小院。 …… 众人一抵达目的地,就瞧见豆子爷蹲在远处拾大豆,其身旁还有一竹篮。 挥手打了个招呼后,几人又忙碌了起来。 一袋袋大豆,被搬进车兜,晒布也折叠成矮桌大小,连同被卷起的织壳子,一同放到车上。 随后,豆子脚踩落叶,走向远处的人影。 沙沙--- 布满褶子的大手,拨开层层枯叶,拾起一粒粒或圆、或椭圆的大豆,呼,吹掉浮土和细渣,再将其丢进竹篮内。 “爷,甭捡了。大豆全装上车了,你跟我们一块回吧。” 豆子爷摇了摇头,“你们先走,我再多捡一会豆子,等天黑看不清大豆和土块了,我再回去。” “呃---”豆子拉长了尾音,“爷,你不回去,谁来掌大勺啊?我和我奶...也能整一桌子菜,但是味道远不及你做的好。” 豆子爷拾豆动作一顿。 他一见到地里有遗落的豆粒,就心疼的不行,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捡起来,全都捡起来。 捡着捡着,竟把正事给忘了。 豆子爷握紧竹篮提手,欲站起来,忽然,一股麻酸感,火速覆盖整个右小腿。 嘶--- 他身子向左边歪,手腕发颤。 豆子连忙搀着其蹲下,“爷,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蹲太久,把腿蹲麻了。” 豆子爷歪着身子,将重心压在左腿上,须臾,麻酸感渐渐消失了,他缓缓站了起来。 “爷,下回拾豆子,带个小板凳来,坐着捡,省得腿再被蹲麻了。” “胡扯,下地,是来干活的,不是来享受的。” “爷~” 豆子咧嘴一笑。 “这不是享受,是省力,坐着捡,小腿就不受力了。 咱家有连盖,却花前雇机子,奔的不就是省时省力嘛。 不过,捡一段距离的豆子,就得挪一下凳子,也稍微有点耗时。 要是有什么法子,能把凳子焊在屁股上就好了。” 豆子爷先是一怔,再一笑,“做生意...做得脑瓜子都比从前聪明了些。” “啊?” 豆子目露茫然,分不清亲爷是在夸他机灵,还是在讽刺他会耍滑头了。 豆子爷笑而不答,拎着竹篮,回到了地头,抚摸鼓囊囊的麻袋。 “嗐,这么多地的豆秧,用连盖脱粒,猴年马月才能整完了。谢谢昂,今个你们帮了我家一个大忙,晚上我下厨做一桌子好菜,请大家伙吃饭。” “三爷,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干嘛那么客气?” “就是,中午那顿肉片刀削面,已经够犒劳我们了。” “是啊,我家两三个月,才能摸到一次荤腥呢。” “我家母兔咬毛筑窝好久了,估计这几天就要下崽,我得看着兔棚,省得兔崽被压死。晚上,我就不过去了。” “别介~”豆子走上前,“菜都备齐了,就差下锅炒了。你们要是不来,我就打着手电筒,在你们院门口一直喊,喊到...愿意出来跟我走为止。” 说完,朝沈青使了个眼色。 沈青心领神会,“请客?那感情好,不用烧柴火,就能吃到现成的。干了一天活,体力消耗有点多,胃口嘛,自然变大了,待会儿,甭嫌我吃得多。” 豆子爷乐呵一笑,“敞开吃,饭菜管够的!” 有人开了个头,豆子又紧跟着劝了几句,众人便都松了口,表示今晚会过去吃饭。” “地里风大,甭站这吹风了,我们回吧。” 辘辘--- 豆子爷垫后,沈青等人套上板车的绑带,拉车朝安宁村方向走去。 路上! 遇到上坡路,就身子前倾,胸膛和腰腹,将绑带崩得紧紧的,使劲将板车拉上坡。 遇到下坡路,就身子站直,迈着小碎步,手上使得劲,不是向前拉,而是向后推。 回到枫杨小院,豆子奶再次拎壶倒水,众人没喝,而是一鼓作气,把车上的大豆,全卸到大木排上。 “啧~”张年摘掉手套,“脱豆时虽戴着蓝布,遮住了鼻子和嘴巴,但也落了一身的黄灰,刺挠得不行。豆子,我先回去洗个澡,待会儿再过来。” 豆子:“行,饭做好后,我挨个喊你们。” 稍微又寒暄了一两句后,几人便拉车离开了。 沈青走之前,豆子爷特意叮嘱,吃饭时,把小花也带来。” 因离得近,不消一分钟,他就回到了自家的小院,还瞧见沈小花端着一碗鱼块,走出了堂屋。 “哥,你跑土堆里打滚了?” 沈小花瞳孔微睁,惊讶地望着满身黄灰的亲哥。 “没有。用机子脱豆粒,快是快,就是噪音大、飞灰多,这不...忙完,身上就脏成这样了。” “这样啊~”沈小花了然的点了点头,“哥,你去洗澡,我来做饭,今晚熬鱼吃。” 熬鱼,其实就是大杂烩。 做法:起锅烧油,有条件的,下五花肉片煸香,无条件的,下葱姜蒜煸香,兑水烧开,再下炸鱼块和其它配菜,如馓子、细粉、白菜、豆腐、萝卜等,煮熟撒点调料即可出锅。 熬鱼,既能当主食,也能当菜品,层次丰富,咸鲜味美。 沈青挺怀念‘熬炸鱼’的味道,但已经答应人家,今晚要过去吃饭了。 “小花,甭做了,豆子家请客吃饭,待会儿,你跟我一块过去。” “啊?”沈小花垂眸抿嘴,“我又没出力。” “豆子爷特意交代我,要把你带去的。我洗完澡,打算煮一锅甜汤,端到豆子家。你给我打个下手,备料、烧火、递东西啥的,也就不算没出力了。” 主家邀请,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客人喝了甜汤,哪还敢有微词。 “行,听你的~”沈小花眼睛一亮,“我掰点鱼、撕点油饼,喂给大黄和小狸吃。” 说完,她转身进了屋子。 沈青则寻一把笤帚扫净板车上的浮灰,又烧了半锅水,洗了个澡,换好衣服,便去仓库拿了点干红枣、砀山梨、冰糖、淀粉。 “小花,出来帮忙。” “欸,来啦!” 沈小花收起毛线球,不管发懵的小狸,迅速跑出了屋子,“哥,你说,需要我做什么?” “进厨房在说。” 随后,兄妹俩走近厨房,合力熬了一锅甜汤。 梨子甜汤,做法超简单: 【洗净干枣,剪刀划破枣皮,洗净砀山梨,削皮去核,果肉切成薄片。 起锅烧水,水开下冰糖、梨片。 待冰糖彻底融化、梨片变透明,加一点淀粉水,使甜汤黏滑起来。】 煮甜汤时,沈小花负责烧火、处理干枣、打淀粉水,其余的活计,是沈青干的。 锵--- 刚锁好门,院外就传来喊声,“大青,小花,饭都端上桌了,快过来吃。” “马上去!” 沈青端着一盆甜汤,领着小花走进枫杨小院时,发现豆子撒谎了。 枫杨树下,摆了一张八仙桌,一只被铁丝五花大绑的手电筒,倒挂在树枝上,其射下来的强光,正好能照亮桌子和其周围区域。 桌上空空如也,一旁,张年等人蹲在地上,下‘树杈石子’棋。 沈青将甜汤放到桌上,走上前观看下棋。 树杈石子棋,别名六道棋、丢方,棋子分为白子和黑子,玩法比五子棋复杂,却又没有围棋那么难。 玩法,含有四个阶段,画线、布局、提子、走棋。 画线:画六道横线,六道竖线,形成36个交叉点,棋子的落位,便是这些交叉点。 布局:黑棋先落一子,白棋紧跟其后,接着,黑白双方交替落下,直到棋盘被布满。 提子:依据黑白的‘成方’或‘成龙’数量,进行提子。 成方,即四个相邻的同色棋子,形成一个正方形。 成龙,即六个相邻的同色棋子,形成一条竖线或横线。 第218章:真臭棋篓子 提子原则,成一个‘方’或‘龙’,就提走对方一个子,成几个,提走几个。 倘若双方均未成方、成龙,则白方先提走一枚黑子,再由黑方提走一枚白子。 倘若只有一方成方、成龙,成了的,提走对方n+1枚棋子,n乃‘方’和‘龙’的总和,没成了的,提走对方一枚棋子。 倘若双方均成方、成龙,成方多的人,提走对家n+1-m枚棋子,m乃对方‘方’和‘龙’组合,成少的人,提走对家一子。 走棋:率先成‘方’者先走,若双方均未成方,由白棋先走。 双方一人一步,轮流走棋,且每次只能沿棋盘线路,走到相邻的空交叉点上。 走子途中,成方、成龙了,可提走对方一子。 定输赢:双方20步内,均未成方,为和盘平局。倘若一方少于三粒子,或者无可走动的棋子时,便是输方了。 树杈石子棋,赢棋的关键,在守不在攻。 沈青观战一小会,感觉张广的赢面,要比张林更大时,余光扫见屋檐下的狸猫,弓背、炸毛、哈气,而沈小花正...蹑手蹑脚靠近它。 沈青:…… 他眸子一凝,忙走上前,拽住了小人儿,“你要干嘛?” “和猫玩啊~” 沈小花一脸无辜。 沈青看向檐下,那只猫...脸是菱形的,一身腱子肉,半眯的眼睛,凶狠、锐利,充满‘混社会’的意味。 小狸,日常爱调皮捣蛋。 跑酷,推落桌上东西,爬高踩低,偷袭人脚。 还和人打架,抓、咬、蹬、撞,但...它全程缩紧爪钩、控制着牙齿力道。 檐下这只猫,一看就是个狠家伙,若凑得太近,令它感到安全受到威胁,是真会亮爪钩抓人的。 “别去,它会抓你的。” “哥,放心,我撸猫手法可好了,要不了几下,它就不朝我哈气了。” 沈小花不以为意。 “嘿嘿,揉腮帮、挠下巴、捋后背、拍大臀,小狸每一次被撸,都舒服得直眯眼、打咕噜呢。” “猫和猫,是不一样的。它不是小狸,你也不是它的主人。你摸它...跟揪老虎须子一样,手背铁定要添几道红痕。” 端着两盘菜,走出厨房的豆子爷,恰巧听见沈青说的话,见小花抿嘴、狸猫弓腰,发生了啥事,心里已经有数了。 “小花,你哥说得对。 自家养的猫狗,随便摸,旁人家养的可不敢轻易伸出手。 就拿我家猫来说,我逗它,它不亮爪子,反而舔我的手。 豆子他们摸几下还行,摸多了...它就炸毛哈气。 外人给点吃的,或者气势强点,也能摸几下,其余...啧,谁摸它抓谁。” “啊,这么凶,那我离它远点。” 说完,拽着亲哥来到枫杨树下,看别人下棋。 危机解除,狸猫不再弓腰,半坐着舔爪,不过,眼睛仍是半眯着,警惕的观察周围。 “咦?” 豆子爷放菜时,瞧见了桌上的甜汤。 “谁端来的梨汤?” 沈青:“哦,我想着干活出汗多,喝凉白开又没味,便和小花一起熬了锅汤,端过来给大家补补津液。” “小花真厉害,都会熬甜汤了。”豆子爷嘴角微勾,露出倍慈祥的笑容,“来,吃个糖。” 说完,他从兜里摸出一颗奶糖,向前一递, 沈小花害羞,不敢过去,沈青和她一块,她才接下了奶糖,“谢谢张爷爷。” 嗓音跟个棉花糖似的,软软糯糯,听得人倍舒坦。 “女娃娃,就是比男娃讨喜。你们几个,甭下棋了,饭做好了,就差上菜了。” “行,三爷,听您的。” 张林坏心眼一笑,大手在棋盘上拨弄几下,瞬间,石头和树杈,全混到一块了。 “张林,你---” 张广气极,照棋盘局势,他再走几步就赢了。 “你个臭棋篓子,下不过我,就耍赖皮。” “耍赖皮...哪有?三爷都发话让咱们别玩了,我哪敢不从?走,到井旁压水洗手去。” “呵~”张广站起身,“这也就是在三爷家,如果在外头,即便你是我亲哥,我也要踹你几脚。” “甭聊了,走,洗手去。” 张年推着几人,来到了井旁,豆子爷则拐进厨房,和豆子、豆子奶一同上菜。 很快,桌子上摆满了菜。 糖醋鲤鱼、凉菜拼盘、清炒南瓜片、炸花生米、青椒鸡蛋、眉豆丝炒肉、烙饼等。 丰富不说,还有荤有素,在乡村宴请里,规格算中上等了。 众人坐下后,张林望着眼前的美味,打趣道: “听人说,豆子跟人摆摊做生意,赚了不少钱,我原本是不信的,不过...看到这一桌子的菜,我信了。” “大林,你打哪听来的谣言?” 豆子爷摇头一笑。 “豆子啊,累死累活,摆了一个月的摊,兜里只落几个子,都不够他自己花的。 这桌菜看着丰盛,其实,除了猪肉、凉拼、鸡爪,剩下的都没花钱。 鸡蛋,自家鸡下的,菜,也是自家种的。 那条鱼...倒是有些子来头。 我不是个木匠嘛,常给人做家具、打嫁妆啥的。 之前,我去王大庄办事,路过大塘时,碰见一正在捕鱼的老顾客,他赞我做的家具很结实,用了几年都不带坏的,还从鱼篓里,挑了一条大鲤鱼,硬塞到我车上。 我啊,没舍得吃,一直把鱼养在盆里,今个见你们为我家忙活了一整天,索性...把它宰了,给大家解解乏。” 沈青笑而不语,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一番话,不仅替豆子解了围,压住旁人往外冒的酸水,还强调整桌菜成本价虽然低,但却用了一条自家养了很久都舍不得吃的鱼,来突显诚意。 张林:“这样啊~” “来,大家动筷吧,一会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豆子爷动筷夹起一块鱼肉,嚼了嚼点头道: “嗯,酸甜适中,看来,许久没做糖醋鱼,准头依然在啊。” 豆子爷既是主家,又是小院里最年长的,他都开动了,旁人也不再矫情,纷纷持筷夹菜。 沈青往小花的碗里,夹了一些切块烙饼、青菜,和一根鸡爪,随后,他夹起一小块鱼品尝。 外层的酱汁,和‘炒炸鱼’差不多,酸酸甜甜的,还多了一股番茄味。 面皮,软中带韧,还很有嚼劲。 鱼肉,细嫩鲜美。 这烧鱼水平,可以去饭管掌大勺了。 一块酸甜鲜嫩的鱼肉,令沈青打开了胃口,他笑着握筷品尝其它菜品,还时不时...帮小花夹点其够不着的菜。 烙饼咸香,鸡爪入味,南瓜软烂,眉豆脆爽,鸡蛋鲜嫩…… 哐--- 吃得正高兴呢,北边突然传来响动。 众人扭头望去,原来是张建民(豆子爸)被门槛绊了一下,没绊倒,手扶着门框呢。 张建民腰间别一酒葫芦,他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打量着树下的几人。 沈青神情淡淡,好些天没见,张建民瘦了好多。 脸瘦成了菱形,眼窝凹陷,颧骨高突,嘴唇瘪暗,一副肾虚阴亏的样子。 “我睡之前交代过,饭做好后,要喊我起来。咋...不叫醒我,就开吃了呢?” 霎时,桌旁一片寂静,无人开腔搭话。 自己起不来,还有脸说别人? 豆子爷眸子微凝,他恨这个儿子不争气。 眼下正是农忙季,村里有名的几个懒汉,都去下地掏点苦力了。 他可倒好,一喊他干点活,他就躺地上装腿疼、肚疼、胃疼、头疼的,还称...酒能止痛,让人拿酒给他喝。 劝也劝了,打也打了,可他就是油盐不进。 于是乎,豆子爷放弃喊他干活,毕竟,跟他耗的工夫,都能割几分地的大豆了。 这时,豆子奶站起身,开腔打破了沉默氛围。 “叫了,饭一做好,我就去西厢房了,可...你睡得太沉了,怎么都叫不醒。 我便盛出点饭菜,搁锅里给你留着。 建民,来,过来坐,我去给你取筷子,再整点你爱吃的小菜。” 说完,豆子奶拐进了厨房。 张建民则晃晃悠悠,屁股落到亲妈的座位上,看见面前桌边有一碗梨子甜汤后,他眼睛一亮。 喝醉后,虽眯了几个小时,但仍头晕眼胀,正想喝点甜的,解一解酒劲呢。 他端起碗,闷干汤水,扒净梨肉,斜眼瞪着沈青和 ...沈小花。 “呵,大老爷们聚餐,一个女娃娃上啥桌,真没教养。” 沈小花委屈瘪嘴,顿感手里的鸡爪不香了。 沈青揽住小花的肩膀,冷冷的盯着张建民。 那种嘲讽、鄙夷、不屑搭理的眼神,似一杆红缨枪,刺进张建民的心脏,并狠狠搅动,痛得他坐立难安。 张建民好面子,村里的人,碍于屋里的家具,出自豆子爷之手,路上碰见他了,也会给个笑脸,至于背后是否蛐蛐...不当面说,他便视为没有。 唯有沈青,不给笑脸,神情冷冷的,但...张建民自认为从对方眼睛里,读到了鄙夷、厌恶的情绪。 “你...嘶!” 豆子赶在亲爸发疯前,猛跺他的脚。 “小花,咱家可没有女娃不能上桌的习俗,再者说了,今个这桌菜是犒劳饭,但凡出力的都能动筷子。 我、豆子、张年等,在地里脱了豆粒,豆子爷和豆子奶,备菜、做饭,还到地里帮忙了。 你呢,熬了一锅甜汤,刚才大家喝了,都夸甜汤味道不赖,滑润解渴。 至于豆子爸---” “他干了啥?” 委屈劲渐消,只留下好奇,沈小花追问道。 “他呀~”沈青勾唇一笑,“喝醉酒,睡了一整天,给大家伙带来了清净。” 八仙桌旁的氛围,再一次陷入寂静之中,紧接着,爆出一阵阵响亮的哄笑声。 沈小花羊角辫乱颤,豆子低头耸肩,张广放肆大笑,张年笑得前仰后叉,椅腿被他晃得咯吱响。 倏地! 椅腿猛的向后倾斜,张年急忙抓住身旁的张林,才没有摔倒,坐稳后,他困惑的盯着对方。 “咦,二叔,你怎么不笑啊?” 沈青循声瞥了一眼,张林垂头皱眉,不知是不认同那句玩笑话,还是有别的心事。 沈小花继续啃鸡爪,绵软劲道,酱香味十足,好吃极了,懒蛋酒鬼说的话,干嘛要放在心上。 “你---” 张建民气得指甲嵌进手心,他感觉自己的尊严,被人踩在地上狠狠践踏。 这时,豆子奶拿着一双筷子,一盘酸豆角碎,回到了桌旁。 “你们在笑啥?我在厨房都听到了。” “笑蚜虫,想吸月季的杆汁,却被...大风吹下来,摔的四仰八叉,哈哈~”豆子的玩笑话,喜提亲爸一记飞瞪。 蚜虫,别名蜜虫、腻虫。 身体半透明,呈圆圈形或椭圆形,且多为白色和绿色。 爱爬上植物的杆梢,吸食嫩茎的汁液,造成杆梢弯曲或减产。 是村户最讨厌的害虫之一。 拿蚜虫作暗喻,还编了个‘吸汁不成反被摔’的故事,挺戳人肺管子的。 张建民瞪得眼睛发酸,对方却跟没事人似的,夹着鱼尾嗦汁啃肉,令他顿感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得不行。 “喏,建民~” 豆子奶夹起一根鸡爪,递给了儿子。 “卤得可烂乎了,你爸啊,知道你喜欢吃这个,特意抽空上街买了一些。” “啧---” 豆子爷撇了撇嘴,顾及妻子的面子,终是没开口怼。 另一边,张建民狂炫鸡爪。 吃完,感觉头晕眼胀渐消,胃口也上来了,果断拿起筷子,去夹桌上其它的菜。 …… 良久,众人吃到七分饱时,张建民悄摸朝张林使了个眼色。 张林眸光暗闪,陷入了回忆中。 一个多月前,他在人场里拉呱时,豆子爸挤了进来,请大家吃辣片。 咸、香、麻、辣,很对他的胃口。 后面,豆子爸携辣片邀人喝酒,他也答应了。 十几天前,豆子爸夜里登门,还避开旁人,拉他进屋密谈。 自称手中有辣片的配方,开价15块,问他买不买,还说买了就可以摆摊赚大钱。 张林没有遂了豆子爸的愿,他不是没有心动,而是有别的原因。 一因,家里的财政大权,掌握在媳妇手里,他藏的私房钱,金额离15块,差得老远了。 第219章:茯苓和茯神 一周前,张林上街修农具。 他听学徒说,近期小学校门口闹出个大乐子。 【一卖辣片的小贩,被学生和家长围攻了,还和一酒鬼打了起来,末了,摊子被掀,人也被板车拉走。】 辣片!围攻!酒鬼!拉走! 每一个词,都犹如一记重锤,狠狠敲击张林的脑壳,令他无比庆幸当初没答应豆子爸。 然而,几天前豆子爸又深夜登门,说要跟他谈谈‘辣片’的正事。 张林开腔回怼,称卖辣片的小贩,摊子被人掀了,本人也被暴揍一顿,咋还谈这个事? 豆子爸不死心,自称手中配方内容不全乎,配料和制作步骤,都少了一点东西,照着它整出来的辣片,味道自然差点意思。 又说顾客花了钱,却没买到满意的,心里肯定不乐意,脾气爆点的,转回摊前找场子,也属正常,这回不一样了,保准不会出现‘味道差’问题。 张建民还称,豆子和沈青合伙做辣片生意,赚老多钱了。 调料,由沈青提供,蒸、烤、拌、卖辣片,由豆子负责。 前者,是配方的关键内容,后者脑子稍微灵光点,看个几遍就学会了。 还说,自己可以当中间人,介绍张林跟豆子学习如何蒸烤、拌卖辣片,跟沈青进调料。 倘若...沈青不乐意,其可以向豆子施压,逼迫儿子原价出售调料。 与‘买秘方,支摊子’相比,此法试错成本极低。 于是,张林再一次心动了,询问对方想要什么好处。 豆子爸称事成之后,给5块钱辛苦费。 张林心一横,答应了。 张林和张广是亲兄弟,两家的宅基地也是紧挨着。 昨天,豆子去张广家,请人帮忙脱豆粒,张广还没开腔,他就冲进院子,自称明天有空,可以过去帮忙。 拼命干了一天的活,奔的就是能用人情债,提高一下‘事情谈成’的几率。 “那个---” 张林伸长脖子,兴奋+期待的盯着沈青和豆子。 “我听人说,你俩合伙做辣片生意,轻轻松松,站那呦呵几声,就收钱收到手软,上个月赚不少钱了吧?” 豆子有点懵,卖辣片赚不赚钱一事,开餐之前不都解释过一遍了,咋又重新提起来了? 沈青则看向张建民。 低头嗦没汁没肉的鱼骨,眼珠乱转,一副很心虚的样子。 张林突然提辣片生意,后面铁定有后招,且其必和豆子爸有联系。 “你这又是从哪里听到的谣言?” 沈青摇头一笑。 “夸张程度,堪比村头张三买了一网兜山楂,传到村尾李四耳朵里,变成张三买了一座山,要大挥拳脚,养一大群猹。 我忙活一个月,刨掉熬调料的成本,只落了几块钱。至于豆子赚了多少,由他自己来讲吧。” 说完,朝豆子挑了挑眉,示意他接过话把。 唰--- 瞬间,多双眼睛,看向西边的座位。 豆子抿了抿嘴,默念亲爷常说的告诫之语---财不外露,苦酌情润色往外吐。 “二叔,别人瞎说的话,你咋能相信呢?” 豆子眉头紧锁,一脸苦瓜相。 “你知道我这一个多月来,是怎么过的吗? 天不亮,我就得起来,泡剪蛋白肉,蒸烤辣片,拌匀调料后,还得装到车上。 囫囵吃个早饭,就得拉车去许家寨,做‘孩子上学’那波生意。 栅栏门合上、学生上课了,我得走街串巷卖货,并赶在放学前,回到校门口。 下午...和上午一样忙,吃完晚饭,凳子还没捂热,就得抄家伙,上林子里够树枝。 毕竟,辣片的外包装,是用树叶叠的。 摘完,洗净切圆,再叠成小斗,躺床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第二天把我刚才讲的,再重复做一遍。 星期天,倒是不用出摊,可施肥、翻地、浇菜、给我爷打下手,一堆活等我去做呢。 忙活一个多月,刨掉原材料成本、小桃工资,兜里只落个9块钱。” 卖辣片赚不赚钱? 当然赚喽,豆子敢这样说。 一是,亲爷、沈青、小桃,嘴巴很严,不会拆他的台,至于亲奶和亲爸,未曾向二人透露过,小摊进项和成本信 息。 二是,小桃的工资,对外宣称是1毛一天。 张建民皱眉撇嘴,“把小桃辞了,不就能多赚一点。” “爸,你整日喝酒、睡觉,哪会清楚摆摊是啥子情况。 放学那会儿,人乌泱泱的,摊前围一大群学生,我又不是哪吒,有三头六臂,听清要什么、装递辣片、接钱找钱,把三者同时进行。 没把握住这波生意,怕是要赔本,毕竟辣片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喂鸡鸭,自家消耗不了剩货,等其变味了,只能丢了。 是吧,二叔?” 张林还不死心,“豆子,你这一天...除了吃和睡,就是跟辣片打交道。忙活一个月,真的只能赚几块钱?” “二叔,是真的,不信,你问我爷?” 豆子一脸真诚。 “唉~” 豆子爷长叹一口气。 “是啊,支摊子卖辣片,累不说,还赚不到钱。小年轻头一回整营生,我不好意思打压他的积极性,不然早劝他放弃摆摊,跟我学木匠手艺了。” 乒啪--- 张林美梦破碎了。 之前,他去大队办事,曾路过小学门口。 当时,恰逢学生放学,辣片摊前,围满了学生。 他认为豆子一个月赚到的钱数,起码比工人月薪高,没成想,连工人月薪的一半,都够不到。 干辣片摊,不如给建房子的当小工,起码管顿饭,天黑就能下工。 “信,我信,来,吃菜~” 张林夹花生米吃,欲将话题岔过去。 张建民却不干了,“张林,你不是有正事,要找豆子和沈青谈谈吗?” 张林一脸迷茫,“没有啊~” “呵~”张建民气笑了,“你不是说,想跟着豆子,学做辣片生意吗?” “哎呀,建民,人场里说的玩笑话,听听就行了,你咋还当真了呢,来,吃鱼。” 说完,张林往对方碗里,夹了一坨核桃肉。 核桃肉,就是‘鱼鳃-鱼喉’之间的肉。 很嫩,嘴一抿,就能化成渣,还暗含油脂,味道像添了鱼腥味的肥肉。 偏偏,张建民讨厌吃软绵犯腻的玩意。 闻到就想吐,又想起张林‘临场背刺’一事,他便龇牙咧嘴,欲摔碗找事。 豆子瞧亲爸表情不对,道:“爸,葫芦里还有酒吗?” “当然有~” 经儿子一提,张建民酒瘾又上来了。 噗--- 他拔掉盖子,咕嘟喝了几口,喝完,竟忘了‘要揍张林’这茬,自顾自夹菜吃。 吃着吃着,脑袋昏沉犯困,双眼酸到睁不开,便被亲妈搀扶着回屋睡觉。 豆子眼神晦暗,斜瞟亲爸离去背影,嘴角不自觉上扬。 桌旁没了酒鬼,就又恢复了一片祥和,众人夹菜吃饭。 吃完,又聊了一会天,便各自回家了,不过,沈青没走。 此刻,老两口待在厨房,收拾剩菜,刷洗碗筷,沈青和豆子,坐在树下闲聊。 “说吧,你往酒里加了啥东西?” “啊,你咋看出来的?” “嗯~”沈青耸了耸肩,“学校报名那天,你第一次摆摊时,我就跟你说---别把啥事都写在脸上。刚刚,你爸离开时,你悄摸偷笑,仿佛...干的坏事得逞了。” “嗐~”豆子摸头讪笑,“酒里确实加了点东西,但不是我干的,是我爸自己加的。” “加了啥?” 沈青起了好奇心。 豆子捡起一串枫杨果序,一边揪蝴蝶状的种子,一边说最近发生的事。 “大青,你也知道的,前段时间,我爸捡破烂换酒,结果换到了假酒,上吐下泻,虚脱得下不来床。 养好后,他满地打滚,嚷嚷着要喝酒,还称不喝酒,就全身疼得难受,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一般。 我觉得是装的,我奶却信了,还悄摸翻找出一银镯,拿到镇上换钱,给我爸买酒喝。 我爷知道后气炸了。 那手镯是我爷年轻时,托一手艺人打的银饰,作为聘礼,送给了我奶。 我爷跑到镇上,花两倍的钱,把银镯赎了回来。 自那日起,我爸又有零花钱了,虽然少得可怜,但不至于一点酒都摸不到。 十来天前,我爸不知从哪 弄来一些茯神,还听人说,茯神泡酒里,能提升酒的口感。 于是,他将茯神切成片,晒干后,每天捏一片,丢酒葫芦内。 我奶...担心茯神酒伤身体,就跑中药铺去问。 铺子里的人说,茯神是个好东西,能拿来泡酒,喝了对身体有益。 我奶悬着的心,算是落下了。 我家,拢共有四间房,一厨一堂二厢房,我和我爸,都住在西厢房。 抬头不见低头见,他有啥变化,我很快就能察觉到。 我发现...他一喝茯神酒就犯困,后脑勺一挨床,就呼呼大睡。 之前喝醉了也睡,但弄出点动静,他就会翻身,嘟囔着骂人,动静大了,还会睁眼寻家伙事砸人。 喝了茯神酒,就睡得很沉,喊、拧、敲盆等,都叫不醒,只能等他自然醒。 不然,他今晚也不会中途上桌了。” 沈青揉捏着蝴蝶状种子,陷入了沉思。 其实,豆子爸称‘不喝酒,就全身疼,像有蚂蚁在咬’,虽然有夸张成分,但也不算是谎话。 烟、酒、糖等,这些能令人上瘾的东西,都含有一特性---产生愉悦、麻痹痛觉。 人体呼吸、活动、受挤压时,肌肉、骨骼、内脏都会摩擦,并带来疼痛,人却感觉不到疼,是因为大脑释放的一些物质,麻痹了这些痛觉。 过度饮用能镇痛的酒,会给大脑一种‘人体麻痹痛觉物质太多’的错觉,从而降低此物质的释放量。 长此以往,大脑‘释放麻痹痛觉物质’的功能,基本和作废无异。 人,一旦不摄入酒,来麻痹痛觉,便会连呼吸都是痛的。 至于茯神…… 茯苓,是一种真菌的干燥菌核。 常寄生在松树、椴树的根上,外皮淡棕色或黑褐色,内部粉色或白色,有利水、健脾、宁心之效。 茯神,乃茯苓中包裹树根而生者,表皮皱缩,形状也不规则,有安神、宁心之效。 估计是酒液激发了茯神的‘安神’药效,张建民才会一喝酒就睡。 簌--- 疑惑已解,该回家睡觉了,沈青扔掉枫杨种子,又和豆子聊了几句,便边仰望夜空,边往家里赶。 月洒银辉,繁星如宝石般,镶嵌在黑色的绸缎上,谱画出一幅浩瀚、静谧之景。 回到家,发现小花已经睡着了,大黄尽职的卧在豆堆旁,唯有小狸还在院子里疯玩。 干了一天活,沈青也乏了,他进屋抱起‘席筒’来到棚架下,铺好鞋子一脱,直接躺了上去。 嗖--- 小狸蹿上棚架,溜到枕头的正上方,隔空与主人对视。 黄绿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嘴角微扬的人影。 沈青没喊小狸下来,放任它在棚架上疯玩,反正再疯也只能疯一夜了。 院内的大豆,已经晒了好几天的太阳,豆粒硬的像砖头一样,明天下午就能装袋搬进仓库了。 如此,他和小狸就不用在外头打地铺了。 须臾! 沈青睡着了,小狸却精力充沛。 跑酷、抓叶、追飞虫,玩得不亦乐乎。 末了,一跃而下,落到主人脖子旁缩成一团。 …… 翌日,晨风微拂,扶疏的藤叶,随风摇曳着。 沈青醒来,拎起压喉的‘围脖’,得亏小狸肚子软,不然非做一夜‘溺水窒息’的梦不可。 喵--- 嗓音沙沙的,软软的,充满了无辜。 “压脖子?你可真会找地方,下次再这样睡,罚你三天不能吃鱼块。” 说完,将其放到枕边,便下床忙活。 卸掉砖头,展开晒布,压住四角,铲平豆堆,并给搂匀了。 从仓库拿出一青南瓜,掰蒂洗净,再对半劈开,快刀切成薄片,手掌一拨,薄片如多米诺骨牌般倒下,再快刀切成细丝。 挖点面,舀点水,搅成‘挑起挂筷’的稠面糊,倒入盐、花椒粉、南瓜丝,并搅拌均匀。 起锅烧油,油热舀一勺南瓜糊丢锅底。 待‘南瓜糊’底部煎定型了,握铲将其按扁按圆,焦香袅袅升起时,把它翻个面,铲到锅壁慢慢煎。 接着,倒入南瓜丝、又舀一勺南瓜糊,倒在锅底,重复刚才的操作。 煎南瓜饼,若煎熟一个后,再倒新 南瓜糊,也太费时间了。 照沈青这个法子做,一锅能同时煎五个饼。 第220章:不挨打才怪 不一会儿,在阵阵‘叮当’和‘滋滋’声中,一个青牛腿南瓜,就变成了一笸箩南瓜饼。 接着,用锅内留的底油,炝香葱段、姜丝。 加点水煮沸后,再打两个鸡蛋,入水搅成蛋花,稍微撒点盐,即可盛到碗中。 当饭菜全被端上桌时,沈小花已经洗漱完毕。 “咦,南瓜饼?”她坐在桌旁,惊奇地望着金黄油亮的圆饼,“哥,咱家哪来的南瓜?” 沈青眉毛轻挑。 差点忘了,那晚豆子过来谈事时,小花已经睡下了。 “哦,前两天,豆子送的。来,尝尝看。” “好~” 沈小花笑着抓起一个饼,沈青也跟着拿了一个。 第一口,咬的是皮,焦香酥脆,且越嚼越香。 第二口,咬的是南瓜丝,软嫩无比,青南瓜独有的清香,在嘴里四溢开来。 南瓜的清爽,正好解了焦皮的腻劲,再配上鸡蛋汤,堪称一绝。 饭罢! 沈小花挎上书包,前往许家寨。 沈青则来到院中,望着看桃树下的竹家伙们。 一根麻绳,系住一竹片的两端,使其弯成一个弧形,绳上压一砖头,另有一斜立的木棍,支起弯弧的最高点。 如此,地面、竹片、木棍,组成一个三角形。 类似的竹家伙,拢共有五个,而且...每个都撑晒着一张兔皮。 兔皮,自剥下后,搁清水里泡了三天。 刮净油脂和筋膜,又用明矾+盐+水,调配出五份揉制原液。 每天往泡兔皮的桶里,倒一份1:7稀释后的原液。 末了,拧出水分,用竹片撑着,放到通风处阴干。 距离剥下兔皮那晚,满打满算,已经过去十来天了,蓬松油润的皮草,经过一通鞣制,变成...扁平的纸样物? 沈青走上前。 脚踝抵竹片的一侧,单手握住竹片的另一侧,并向内挤按,令竹片弧度发生转变,无法在甭紧兔皮, 再用另一只空手,轻松取下兔皮。 兔皮的触感硬硬的、韧韧的,像将一摞纸打湿,历经烈阳暴晒后,变得又干又硬的。 兔皮发硬,实属正常。 把最后一道工序整完,它便会展露出皮草该有的柔软、顺滑样子。 沈青打算完全鞣制好后,就给人家送过去。 他搬一张凳子出来,再寻一块布,盖住整个凳面,将兔皮放到凳上,便着手揉软。 揉兔皮,力道要轻,要从外向内揉。 先将边缘捏弯,若感受到阻力,展平用掌心轻拍几下,再继续捏,就这样一点点将其揉软。 接着,取来滑石粉、木梳、薄荷油。 将滑石粉,撒在兔毛上,揉搓均匀后,再用木梳将兔毛梳顺。 随即,一手拎起兔皮,一手轻轻拍打兔毛。 簌簌--- 兔毛摇晃间,溅起阵阵白雾。 小狸那个捣蛋鬼,钻进玉米地抓蝼蛄了,要不然铁定会凑过来捣乱。 拍完,指腹沾点薄荷油,涂抹整张皮面。 薄荷油,具有浓烈的清凉香气,大夏天闻个几下,鼻腔、气管、肺腑等,都像是紧挨着冰块,凉爽得不行,不能舔,舔了,舌头会麻凉一整天。 浓烈的气味,能驱赶虫子,所含油脂,又会在皮面上形成一层油膜。 因此,用薄荷油保养兔皮,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薄荷油蛮贵的,小小一瓶,约摸30毫升容量,就要一块钱。 沈青记得许家寨有个直径1.7米、高约3米,专门用来炼薄荷油的大土炉。 可是炼油太费事了,大部分薄荷,都被割头晒干,拉到镇上去卖。 “咦,大青,你这是在干嘛呢?” 拉车路过院口的豆子,好奇的问道。 “揉兔皮。之前上山,逮了几只兔子。肉,进肚子里了,皮,鞣制好,拿到镇上去卖。你这是要去哪?” “嗐,豆粒是脱完了,但豆秸还留在地里呢,我得把它们拉回家。 幸好,没了豆粒的豆秸,不怎么重,拉起来也不费劲。 不聊了,我爷和我奶,还在前头等我呢。” 豆子走后,沈青将兔皮分成两份,一份2张,一份4张,装进两个布袋内。 他又从 仓库推出二八大杠,并用铁棍+麻绳,往车后座绑俩藤篓。 送兔皮之前,他计划拐一趟粮站,买点麦种。 这年头,转基因农作物,还没有在市场上出现,村户所种谷物,可以‘自留种’。 但是,原身分家所得财产里,别说小麦了,连个麦麸子影都没有。 收拾完,叮嘱大黄看好家,沈青便骑车离开了小院。 …… 咯吱--- 车轮碾压煤渣路,溅起一阵阵土雾。 道路两旁,除了低矮房屋,就是金黄豆地了,哦,不对,还有枝繁叶茂的大树。 沈青双脚蹬得飞快,不消几分钟,镇上街头的供电局,就闯进他的视野。 此刻,供电局的门口,聚了一大群人, 他们不像在缴费,也不像有人闹事,按所做之事,可以把他们分成两波人。 一波,提供物件,如电线、电线杆、闸刀、绝缘子。 一波,对着那些物件,又是抚摸,又是摔打,又是对光看,又是拿放大镜瞅,似在检验物件的品质。 站在屋檐下,气势威严的男子,似是察觉有人在偷看,猛的向东南方扭头, 然而,他并未发现可疑的人。 沈青微挑眉头,男子扭头之前,他就收回视线了。 略过供电局,向北拐一段路,就来到了---杏香镇粮站。 粮站,一个调度、管理、出售粮食的机构。 杏香镇粮站,占地15亩,东北角建有数间青瓦房,墙上还书写着标语。 【打击非法经营粮食,维护粮食流通秩序】 【粒粒粮食,滴滴汗珠,爱惜粮食,造福万家】 标语,应紧跟时事,沈青估摸第一条标语会改,改成与公粮有关的。 除了青瓦房,粮站还建有数列连成排的房屋。 不过,青瓦房对外开放,村户可自由进出,购买所需物品。 连排房屋建有围墙,门口栓有数只狼狗,不对外开放,据说里面储存老多粮食了。 啪--- 沈青锁好车,走进了青瓦房。 里头跟仓库似的,又宽又长。 左边,摆放许多带活板的木制谷仓,仓里装着各种粮食。 右边,摆满鼓囊囊的麻袋,袋里装着蔬菜种子、红薯面、麦麸子、白面等。 几名肩戴红袖章的男子,正在麻袋堆里转悠,忙着质检和记录信息。 这时,一头发有豁口、长相倍清俊的小伙走向门旁。 “同志,你需要点什么?” “来25斤麦种。” “你要种几亩地的小麦?” “一亩多点,怎么了?” 小伙挺胸昂头,眼里充满了自傲,说教道: “同志,根据最新实验数据,一亩地...也就是666.667平方米,适宜播种15-18斤小麦,如此,麦苗才拥有足够的生长空间,管理得当的话,亩产可高达800斤。” 这年头,小麦亩产量通常为600斤,能磨出400斤面粉,800斤,算是高产了。 然而,沈青不打算听他的。 “我不管劳什子的实验数据,你给我称25斤麦种就行。” “同志,种庄稼,不是播种越多,亩产就越高,你得考虑666.667平方米的地,能不能容下......” 小伙眼珠上翻,指尖乱颤,似在进行心算。 “容下...30多万株麦苗,同志,麦苗太稠,小麦穗子长不大,甚至会因长时间不通风,沤烂了麦根...嘶!” “滚一边去吧你~” 一长有络腮胡的壮汉,一把将小伙推开一米多远, “对不住,城里来的小年轻,脑子有点...嗯,张嘴闭嘴,不是一连串数字,就是规范化种植。 来粮站买种子的,都是祖祖辈辈跟土地打交道的村户,岂会不知道怎么种庄稼,就是嘴巴笨点,没法子用大白话,说出脑子里的知识。 偏骗,这货是个犟种,非要把自己的理念,灌输给村户,还扬言...不按他说的做,产量铁定低得不行。 啧,谁听了这话,心里能舒坦? 脾气爆了点,先骂再上手,这不...头发被人薅掉一撮。” 沈青:…… 呃,头发上的豁口,是这么来的啊! 不过,来买种子的,谁不期盼有个好收成,小伙却诅咒穗小、烂根,不挨打才怪。 “小伙,你要25斤小麦,对吧?” 沈青点了点头。 “那行,我给你装。” 壮汉寻一空麻袋,撑开塞进一藤篓,单手抱着藤篓来到一谷仓前,并抽出了活板。 哗--- 豁口涌出一道小麦瀑布,砸向了篓底。 须臾,壮汉插回活板,系紧袋口,寻一杆秤称重。 “嗯,杆子高高的,25斤整,2毛5一斤,给6块2毛5就成。” 市面上,小麦1毛6一斤。 粮站出售的麦种,是精心挑选过的,个大饱满,出芽率还高,价格自然要贵点。 沈青付完钱,收好票据,正欲拎袋离开,豁口小伙却拦住了他。 “同志,你看着年纪不大啊,咋跟那帮老头一样迂腐,25斤,你真买多---” 这时,壮汉再一次冲上前。 “林秋,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再胡咧咧,我就去兴平村,把种甘蔗的夫妻俩喊来,让他俩...在你头发上,再薅出几个豁口来。” 嘶--- 林秋一听这话,就顿感头皮发痛,那日被揍的情形,也自动在脑海中浮现。 【老头拿一串大蒜当鞭子使,疯狂打人后背,老太先是吐沫星子满天飞,再是抓人头发,双脚腾空,借住身体重量,薅掉一撮头发。】 再来一遭? 林秋吓得后背发麻,连忙闭紧嘴巴,可...朝沈青狂眨眼睛。 沈青无视他,拎袋往外走,岂料,刚跨过门槛,就迎面撞见一只猫。 那只猫,全身雪白,眼睛是湖蓝色的,走起路来,后爪必落到前爪的印子上,姿态甚是优雅。 喵--- 白猫止步于门槛前,温柔的叫唤一声。 壮汉寻一烧饼,掰碎了喂给白猫吃。 “粮站啊,最怕闹虫害、潮害、鼠害了。 虫害,打一些撒酒,木塞当瓶盖,塞进谷物堆里,靠酒味驱走小虫子。 潮害,勤通风,勤翻晒,也能降低其发生几率。 预防鼠害...就靠这些猫了。” 沈青:“这些?” “是啊!粮站养了好多只猫呢,个个都是抓老鼠的好手,小白,肚里揣崽了,不然断不会跑过来要吃的。” 沈青扫了一眼白猫,身子缩成一只大蜗牛,大口咀嚼着烧饼。 壮汉揉着猫头,不停嘟囔,“慢点吃,没猫跟你抢。” 此刻,林秋散发着一股怨念,他觉得...粮站委派的师傅,对猫比对他这个徒弟好太多了。 沈青摇头一笑,将麻袋丢进藤篓,打开锁,骑车离开了。 …… 原路折回供电局旁,向西驶一段距离,并于某个‘t’形路口,拐进了一条小街。 向南望去,能瞧见一家花店,棚架展区外,停着一辆三轮,车兜内有一竹篓,篓上盖着枯茅草。 很快,沈青骑到了展区旁。 他轻轻跳下车,朝店里望去,看见了三轮车的主人。 长相帅气,肤色偏黑,眉眼和店老板很像,正是季雪的二哥---季常。 此刻,季雪坐在柜台旁,和亲哥聊着闲聊,那粲然的笑容,好似一朵红月季,明媚又妖娆。 季雪余光瞥见沈青,微微一怔,复赶忙邀人进店。 沈青穿过由花草夹出的小道,走到二人跟前,他发现柜台旁也有一竹篓,茅草些微凌乱,应该是被打开过。 “沈青,你来买花啊?”季常咧嘴一笑,“好巧,我正想去安宁村找你呢。” “你有事找我?” “是啊,给你送刚摘下来的柿子。” 沈青眉头微皱。 上山逮野兔那天,路过柿林时,他曾停车钻进去看了看。 磨盘柿个头虽大,但还很青涩,预测十月中旬才能成熟。“柿子熟了?” “还没,还得二十多天才能熟,我送的是‘揽柿子’。” 说完,朝季雪眨了眨眼。 季雪领会亲哥的眼神,她从招财猫的后头,拿出一青黄的磨盘柿。 一刀切成两半,再切一0.2厘米厚的薄片,递给了沈青。 “脆甜的很,尝尝看。” 揽柿子,就是采用一些方法,帮未熟透的柿子脱涩,令其拥有清脆香甜的口感。 沈青鼻尖凑近柿子切片,嗅到一缕清甜香气,在兄妹俩期待的目光下,他将柿子切片放回了柜台。 第221章:月季花肥皂 沈青:“揽柿子,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季雪也不是卖果蔬的小贩,干嘛整‘切片试吃’那一套? 再者,村户请人尝下果子味道,大都给一整个,最不济也是切一半。季雪只切一片...说明里头有猫腻。” 当--- 季雪放下水果刀。 “我就知道骗不了你,我刚才从篓内拿出个涩柿子,看了一下品质,便随手丢柜台上了。 我哥拉来两篓涩柿子,一篓送我,一篓送你。 我待会调点碱水,把柿子丢进去泡,明个就能吃了,你打算怎么揽?” 揽柿子,方法还蛮多的,大体可以分为三类:泡、捂、混装。 泡! 用温水泡,泡时,水里还可以放点别的,如碱面、野草、桑枝等,泡个14~17个小时,柿子即可脱涩。 不过,甭看柿子表皮硬滑,实际上其和鸡蛋壳一样,布满无数的小孔,水,通过小孔渗透进果肉,使柿子保鲜期骤降。 捂! 装入严密的塑料袋中,可以喷点酒,扎紧袋口,2~3天即可除涩。 混装! 与苹果、梨、香蕉、山楂等果子,混装进布袋内,靠其余果子释放的乙烯,来帮助柿子脱涩,此过程需要7~10天时间。 沈青走到柜台旁,掂了掂竹篓。 很沉,肩关节处有明显的拉拽感,估摸有80斤重。 “温水泡过的柿子,太不耐放了,不消四天,芯就会腐烂发黑。 我打算把柿子分成三份揽。 一份用水泡,一份用塑料袋捂,一份和梨混装,这样...就能慢慢吃。” “唔---”季雪瞳孔微睁,“我竟然把‘水泡柿子不耐放’这茬事给忘了。我也学你分三份揽。哦,对了,兔皮鞣制得咋样了?” 按理说,应该是鞣制好了,可眼下是农忙季,能否抽出空,来处理兔皮,还需要打一个问号。 “嗯,鞣好了。” 说完,沈青走向二八大杠,再回店里时,手上多一布袋,他敞开袋口,露出灰棕色的兔皮。 “兔皮?”季常激动上前,“这可是稀罕物,你从哪弄来的?” “哦,我上青山逮的。兔肉,自家吃了,兔皮,剥下来鞣制成了皮草。来,你俩验验货。” 随即,兄妹俩各从袋内拿出一张兔皮。 季雪嗅了嗅皮面,没有一丝腥臭味,反倒有一缕薄荷香,她又摸了摸绒面,柔软顺滑,除了没有温度外,跟摸活兔子没啥区别。 “沈青,兔毛这么滑溜,你是怎么做到的?” “嗐,一是,青山溪边野草多,兔子吃的好,绒毛自然油顺。二是,我揉兔毛时,撒了点滑石粉。” 比起季雪,季常‘验货’就豪放多了,又是扯,又是狠搓的。 “不赖,挺结实的,还没有腥味,拿来做帽子,再好不过了。沈青,我想---” “打住~” 季雪截断亲哥的话。 “二哥,袋里的兔皮,都是我提前预定好,用来给咱爸缝几个护膝。” “这样啊~” 季常收起‘缝帽子’的心思,将兔皮塞回袋内。 季雪则拿起粉钱包,抽出两张票子。 “之前说好的,1块5一张兔皮,四张拢共6块钱,喏,给。” 沈青收了钱,把兔皮和布袋,一同递给了对方。 季雪拎着袋子,嘴角牵起了涟漪,“今个歇业半天,我这就去找李裁缝,花钱托他把兔皮弄成护膝。” “弄吧。这么好的料子,咱爸一定喜欢。那啥,地里还有活等着我干,我就先回去了。沈青,来,帮忙把竹篓腾空。” 随即,三人来到展区外。 沈青扶稳车后座,季常抱起竹篓,将里头的磨盘柿,尽数倒进藤篓内,接着,他骑三轮车离开了。 沈青也要走,季雪却拦住了他。 “怎么了?” “要不是你,我猴年马月才能搞到兔皮,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不得送点小礼物聊表谢意,等着。” 季雪摇曳裙摆,走进店内,拿回一木盒,塞对方怀里。 啪--- 沈青打开木盒,里头装了六块肥皂。 三块乳白,三块浅粉,白的无异味,粉的有月季香,而且,每一块都有半个巴掌大。 “这是你自己做的?” “嗯!” 沈青欣赏的看向季雪。 她双眸澄碧,微微勾起的唇角间,满是浓到要溢出来的妩媚风情,‘v’领的波点连衣裙,勾勒出完美曲线,引人想沉醉其中。 这人不仅身材好,长得漂亮,还很有学识。 那烈火般的目光,令季雪脸颊发烫,忍不住嗔道:“沈青,你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 “看...花蕊。” 沈青抬起手,从对方的秀发上,揪掉一花蕊。 “黄色的,上粗下细,应该是月季的花蕊。欸,对了,你这肥皂是怎么做的?” 瞬间,季雪的脸颊,由‘烫’转‘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不过,她深吸一口气后,缓缓说道: “制肥皂很简单的。 买一些炼好的猪油,小火熬化它。 草木灰+生石灰+水,搅和几下,并用几层纱布过滤多次,得到清澈的碱水。 碱水倒进猪油,边倒边搅,直至其变成白色的稀糊状态,倒入模具中。 等个三天,其就能定型了。 再切成块状,放到阴凉处,晾上一个月即可使用了。” 沈青默默记下要点,打算往后有机会的话,也试着制一些肥皂。 “粉色肥皂里,是不是加了点...月季花汁?” “嗯,没错。 我家院子里栽了几株月季,花开得很茂盛,我摘了一篮子月季,揪下花瓣捣出汁,拿纱布滤一下,就倒进了猪油里。 我记得你家有个小姑娘,便特意装了三块粉的。” “小花啊,确实喜欢带香味的东西,我替她谢谢你喽。” 说完,沈青合上木盒,将其放进藤篓内,跨上车离开了。 季雪斜着身子,直到二八大杠驶出拐角,她才揉着脸颊,若有所思回到店里。 沈青离开小街道后,并未直接回家,而是拐了一趟中药铺。 他无视黄启仁投来的愤恨目光,买了一些生石灰和熟石膏,方继续向东骑行。 …… 沈青回到自家小院,发现大黄驮着小狸,绕着晒布边缘走。 小狸瞥见主人,立刻昂首挺胸,像个将军一样巡视领土,让人...特想送它几套习题册。 沈青停车走上前,对摇尾的大黄发号指令,“坐。” 汪--- 大黄听令坐下。 霎时,狗背倾斜,‘将军’被迫往下落。 小狸赶在颜面扫地前,一跃而下,朝主人的裤脚,耍了一套猫拳,便火速跑向紫藤萝棚架。 它似猴子一般,抱紧了木柱,甩着尾巴,喵喵叫唤。 沈青没去追它,猫发‘疯’,人越追它越疯。 他寻两个麻袋,走回二八大杠前。 一个,装20斤磨盘柿,丢进藤篓内。 一个,装完剩下的柿子,并连同麦种、木盒、熟石膏等,放进了仓库。 此刻,院里的大豆,表层晒得发烫,底层摸着凉丝丝的,去许家寨之前,得先把大豆翻一翻。 沈青脱掉鞋子,脚底贴着晒布,向前滑行,将‘竖垄’改为‘横垄’。 豆粒,硬如砖头,很硌脚。 起初,走一步,疼一步。 后来,脚底适应了,还感觉‘硌’得好舒服,翻完,甚至想...再来一遍‘竖垄’。 真那样做,可就白翻了。 于是,沈青穿上鞋,叮嘱大黄看好家,便又骑车离开了。 …… 和风须须,吹得树叶‘簌簌’作响。 许家寨的村东头,一群群大白鸭,似洗衣粉搓出沫子般,漂浮在大塘上。 卟通--- 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令岸边梳羽的鸭子受了惊,纷纷跳下大塘,淹没进了鸭群。 围墙间的院门,是敞开的,沈青不理‘嘎嘎’的鸭叫声,推车走进院子。 院内摆着一张大桌子,桌上放了几个浅底的、大号的圆簸箕,簸箕内铺满煮熟的大豆。 妗子张桂玲,围着个围裙,一手端着面粉盆,一手抓起面粉,往簸箕内撒。 许玉娟持着大竹筷,将面粉和大豆拌均匀。 “呀,大青来啦~” 张桂玲瞧见外甥,清瘦的脸旁上,露出了笑容。 “嗯?”许玉娟扔掉筷子,激动跑上前,“你是来送兔皮的?” 之前,沈青来送兔子肉时就曾表示过,过一段时间,会再送几张兔皮了,许玉娟一直掂记给江风整双兔皮手套呢。 “嗯!” 沈青拿起布袋,扔给了对方。 许玉娟从袋里掏出兔皮,又是闻又是摸的,越看越喜欢。 “真是两张欸,给江风做一条长围巾、毛手套,还能剩下一点皮料,给我也整一双手套。” 张桂玲抓起最后一把面粉,撒进簸箕内,拌匀后洗净手,快步走上前。 “玉娟,想啥美梦呢,兔皮...大青、你爸、我、玉盼用剩下的,才能由你做主。” 倘若,玉娟和江风真谈了,并且,有希望去大队开介绍信,甭说二张兔皮了,白送十几只鸭子都没问题。 关键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玉娟巴巴往上赶,送这送那的,江风不乐意搭理,甚至还觉得厌烦。 张桂玲是故意这样说的,目的是不想让女儿太上赶着了。 她抓住沈青手细瞅,掌面较宽,手指微长,不瘦,也不胖,属于中不溜,默默记下尺寸后,松开了手。 “哼~”许玉娟撅着嘴,将兔皮塞回袋内,“沈青,你啥时候再上青山逮野兔啊?” “最近太忙了,要去,也要等到捡板栗时候了。” “啊?那时满山都是人,溪边也热闹的很,兔子哪敢出来,一出来,就会被逮的。” “那正好~” 沈青嘴角微扬。 “青山兔子基数大,总会有那么几只,脑袋搭错筋了,耐不住饥饿,白天也跑出来觅食。 届时,你跑到逮住野兔的人家,花钱买下兔皮,再过来找我,我帮你鞣制。” “咦,这法子好。” 许玉娟乐得眉开眼笑。 沈青将兔皮,全塞给了妗子,又从藤篓内,拎出一敞口的麻袋。 “朋友送了些柿子,我和小花吃不完,就分一点给你们送过来,还没熟,记得揽一下再吃。” 张桂玲往袋中一瞅,果实扁圆,腰部有一圈明显勒痕,将其分为上下两个部分,是磨盘柿,且,饱满油亮,还个顶个的大。 “嚯,这个头...单果得有小一斤重吧?” “差不离!” 手伸进袋内,抓揉兔皮的张桂玲,突然想起来...缝、织好的御寒物,还没交给外甥呢。 于是,她走进屋子,拿出一布袋,塞给了沈青。 “手套、围脖、帽子,都搁里头装着呢,那张兔皮啊,还剩一点边角料,我打算剪成条状,缝在棉鞋口,暖脚脖子使。” 簌--- 沈青解开系绳,抻开袋口查验。 凡是皮面的区域,皆缝了一层绸布。 手套,底部是半指翻盖的,缝一松紧圈,顶部缝一小纽扣。 除大拇指外,‘掌’和‘指’的分界线,有一条豁口,掰开它,就能瞧见四个半指毛线筒。 如此,合上能保暖挡风,翻开还不耽搁写字。 围脖,并未直接缝成一个圈,而是在首尾部,缝了松紧绳和纽扣。 帽子,一顶是粉色的,顶部有一毛线球,整体呈圆锥形,但...两侧有‘▽’形的突起,底角各缝一根毛线编织的麻花绳。 戴上它,系住麻花绳,就能给脑袋和耳朵御寒,而且,走起路来,毛球会一颤一颤的,甚是可爱。 另一顶,是黑色的,样式和粉帽差不多,只是...没有毛球和麻花绳,两侧的突起物,是半椭圆形的,底部,缝有纽扣,帽上,缝有松紧绳,使其能上下翻折。 戴上它,‘椭圆’甭管翻上、翻下,人都显得蠢乎乎的。 “噗~”许玉娟偷笑,“沈青,织你帽子老费劲了,你不戴上试一试?” 瞬间,塞袋-系绳-丢篓,一气呵成。 “天又不冷,戴它干嘛。妗子,我记得鸭舍南边一百米远处,长了老多的杂草,是吧?” “嗯,对,怎么了?” 鸭,也啄草,但没鸡啄得厉害,鸡,喙叨茎叶、爪挠根系,不给草本植物留一丝活路。 “我想过去瞅一瞅,顺便割一点草。” “行,我去给你拿家伙事。” 说完,张桂玲转身进了仓库。 “咦?你家屋后,不是有一片林子嘛,咋还跑许家寨割兔草?”许玉娟疑惑不解。 第222章:辣蓼泡青柿 沈青:“你想岔了,我割草不是为了喂兔子。” 杨树林内,确实长满了杂草,但是,沈青要找的草,爱长在河边、沟坡、山谷湿地等临水之地。 这时,张桂玲拿回了家伙事---镰刀和麻袋。 沈青接过后,就出了院门,来到了鸭舍。 …… 鸭舍! 里面是空的,鸭子都去凫水觅食了。 外面布满或湿、或干的鸭屎,臭得不行。 不过,沈青并未踮脚避开‘地雷’,迅速走出鸭舍地界,他的目光被一堆鸭毛吸引住了。 那堆鸭毛,位于侧墙旁,呈圆锥状,直径约0.7米、高约0.6米,湿漉漉的。 而且,羽毛的大小、颜色,很是层次不齐,有的小如柳絮,有的长过食指,有的雪白,有的污黑。 不过,处理一番,都是能派上用场的。 须臾,沈青收回目光,向南来到杂草旁,他凝眸搜罗一圈,发现一丛自己所需的野草。 茎杆直立,节部膨大,绿叶红花,花还呈穗状,正是暗含香辛味的辣蓼。 辣蓼,不仅能当香辛料使,泡进温水中,还能加快柿子脱涩速度。 沈青一手抓茎杆,一手挥镰刀,割完一整丛后,原路折回院子内。 许玉娟好奇凑上前看,“是水蓼啊,你割这个干嘛使?” “揽柿子。” 沈青分出一半,丢到水井旁。 张桂玲边择辣蓼,边说道:“是嘞,辣蓼和桑叶一样,都能揽柿子。” “妗子,这两天杀鸭子了?我瞧见鸭舍旁堆了很多鸭毛。” “嗯!” 张桂玲点了点头。 “村西头有户人家,昨个办大宴娶媳妇,定了十几只鸭子。你舅杀完鸭子,把肉和内脏,给人送过去。 鸭毛,随手堆到一块,原打算今个挖坑埋了的。 可一大早,辛乡镇托人来信,说急要500枚鲜鸭蛋,你舅...早饭都顾不上吃,鸭蛋拾够数,就驾骡车去了辛乡镇。” “这样啊~”沈青了然点头,“妗子,鸭毛能给我吗?” “啊!鸭毛,那可是腌臜物啊,你要它干什么?” “嗐,兔毛和鸭毛,都是附着在动物体表,具有防寒、保温的物件。 兔皮,经过一番鞣制、裁剪,能制成手套、围脖。 我想着...鸭毛处理一番后,是否也能制成保暖的东西,比如,棉衣啥的。” “哈哈,你可真敢想!” 许玉娟笑得前仰后叉,毫无一点形象, “鸭毛,臭得很,比鸭屎还臭。 我沿着大塘捡‘落鸭蛋’时,壳上粘屎的,我二话不说,抓起来就丢篮子里,壳上粘鸭毛的,我先拿树枝拨掉鸭毛,再隔一层紫苏叶,捏起它丢篮子里。 拿鸭毛做衣服,你是有特殊癖好,还是想臭死谁。 我警告你,不许强迫小花穿鸭毛棉衣,我家小表妹,要像布娃娃一样香香的。” 沈青勾唇一笑,“小花会很乐意穿的,你不识货,不代表人人都不识货。” “你---”许玉娟气得直跺脚。“妈,你是裁缝能手,全家穿的衣服,都是你扯布料做的。你说,鸭毛能不能拿来做衣服。” “这---” 张桂玲略显迟疑。 “我从来没听说过,鸭毛可以做棉衣,但...我感觉大青说的很有道理。 玉娟,你那是啥表情,嘴撅得都可以挂油瓶了。 我没有偏信,我是有些经历佐证的。 记得前年冬天,天气异常,上午出太阳,下午落雨滴,晚上飘大雪。 鸭子淋了雨,羽毛还没干,夜里罐头杯内的水,都上冻了。 我和你爸,怕鸭子冻坏了,抱着毯子去了鸭舍,却发现...鸭子屁股满是冰碴子,却睡得格外香,伸手一摸,外冰内热。 哦,对了,冬天,手若是冻僵了,逮住一只大鸭,双手插其胳肢窝,不一会手就暖和了。 大青,南边的几分地,我种了些棉花,打算飘雪前,扯一些布料,裹着棉花,给你们一人做一套棉衣。 这样,鸭毛你先拿回家,处理好了,再送过来,由我用缝纫机,制成衣服。 量大,就做棉服,量小,就做马甲,行不行?” “没问题,都听您的。” 一只鸭子,能产6~10克鸭绒,一件羽绒服,想达到御寒保暖,至少要填充120克鸭绒。 也就是说,13~15只鸭子,才能做出一件棉衣。 但是,除了翅羽、尾羽,其余部位的鸭毛,沈青都打算弄成填充物,如此,能制出好几件棉衣来。 “大青,喏,给。” 这时,张桂玲寻来手套和麻袋。 沈青接过,转身来到鸭舍侧墙,抓起一大把鸭毛,丢进了袋内。 ‘圆锥’被抓出一个豁口,就跟破了封印一般,发酵的腐臭味,轰的一下往上蹿,差点把人当场送走。 沈青忙摘掉手套,取出布帕,蒙在脸上,稍微阻挡一下臭味,方戴上手套继续抓。 鸭毛中还掺有很多杂质,如泥巴、草杆、碎肉等,沈青也不挑拣,直接大手抓。 装完,他火速跑回院门口,方敢大口呼吸,嘶。 嘶,装一堆鸭毛,咋比用异能治愈五亩果林,还要累呢? “噗~” 许玉娟倚着门,笑得眼睛都弯了。 “甭笑了,再给我拿一空麻袋来。” 许玉娟从门后头,拿出一个麻袋,“喏,早就备好了。” 沈青将新旧麻袋套在一块,萦绕在周遭的臭味,才削减去一大半。 其实,鸭毛臭味不浓,但却很上头。 闻了后,像大脑被刻进一串错误代码,久久删除不了,还导致脏腑运行紊乱,特想吐。 沈青走至井旁,洗了洗手,呼喊道:“妗子,我走喽~” “别介~”张桂玲冲出厨房,“眼瞅着要中午了,留下来吃个饭呗,我剁了半只鸭子,打算加点姜片、干枣,熬成鸭汤的。” “不了!”沈青摇了摇头,“院子里还晒着大豆呢,长时间不回去,我心里不踏实。” 粮食,乃村户的命根子。 张桂玲一听这话,便不再劝了,但却进了仓库,拾了10枚裹湿黄泥的咸鸭蛋,塞进自行车的藤篓内。 “干活累了乏了,不想揉面炒菜了,那就煮点红薯和鸭蛋,好吃又顶饱。” 沈青倍感心里暖暖的,许家人,是真心待他和小花好,管饭、联系菱角苗、日常送吃的。 就连许玉娟,虽然爱怼人、拆人台,但是谁敢欺负小花,她铁定撸起袖子跟人干架。 沈青嘴角微扬,骑上自行车,挥手告别院门口的母女俩。 …… 他略过一株株杨树,向西拐上直通安宁村的土路。 岂料,刚骑了两分钟,就迎面遇上一‘熟人’。 身材高壮,长着一张国字脸,谈不上英俊,却蕴含一种沉稳可靠气概,正是大队书记---王文正。 “书记好!”沈青笑着打招呼。 “嗯,你也好。” 王文正微微点头,二人错过两米远时,他神情一顿,扭头喊道: “欸,小伙子,你停一下。” 沈青跳下车,调头走上前,“怎么了?” 王文正凝着眸子,上下打量一通对方,“你是沈...沈青?” “是!大队清算工分那天,我和村头沈家分家时,还是请你当的公证人呢。” “对,是有这么个事。” 经沈青一提醒,王文正对他的印象,愈发清晰起来了。 “我记得你分到的地不怎么好,李广田为这事,找了我好几趟,说...把洼地劈成两半,再分你两亩半好地。 可一个萝卜一个坑,地,已经分好了,谁乐意‘好田’换‘坏田’。哦,你那洼地种大豆没?产量怎么样?” 沈青内心错愕,李广田私下找过大队书记? “种了,种了一亩多点,打了600斤豆子。” 王文正呼吸一滞。 600斤,旁人种两亩地大豆,都不见得能打下这么多粮食。 看来,罗广亮(罗坝村村长)说得对,眼前的帅小伙,的确是植物一行的能手。 卟--- 他拍了拍沈青的肩,眉眼含着笑意,“小伙子,行啊,亩产是别人两倍,有这技能也不早点说。” “哪有~” 沈青挠了挠头。 “书记,我种了一亩多地啊,不是一亩地打600斤豆子。 再者,种地是村户们都会的技能,把其当个了不得的事到处说,不是家雀插孔雀毛---惹人笑话嘛。” 有本领,还谦虚,王文正是越看越欣赏。 “甭自谦了,旁人两亩地,也才打600斤。 再者,上次开完会,我听罗广亮跟人夸你,说枣林都快蔫死了,你一出手,不仅救活了果树,还令枣子又大又甜,园主因祸得福,赚了不少钱。 欸,你这一身的技能,是搁哪学的?” “嗐,我在废品收购站,淘了一些书,自己摸索着学了一点。” 于村户们而言,废品收购站,可是个淘宝基地,袋子、书本、铁器、车轱辘等,都能在那里淘到,且价格十分低廉。 “同样的书,有人卖了换钱,有人买回细琢,合该你有技能傍身。 你明天有空吗? 我弟家的几株枣树病了,你过去帮忙瞅一瞅怎么治。” “有空,书记,明天几点去?枣树得了啥病?” “明天早上9点,你来大队找我,我带你过去,至于啥病---” 王文正眸光暗闪。 “具体啥病症,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得了‘疯’病。” 沈青有点懵,疯病...不是只有人和动物会得嘛。 枣树怎么疯? 像末世里的变异植物,乱挥枝条打人? “小伙,你去忙吧,家里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去办呢。” 王文正双手背在身后,笑着向前走。 沈青则跨上车,边缓慢向西骑,边思索枣树怎么疯。 须臾! 他回到了自家小院,却仍没有‘疯’的思路,抄起路过的小狸,肆意rua了一番,心理才舒坦了。 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 明天到场看一看,就知枣树怎么个‘疯’法了。 他放下小狸,着手卸货。 辣蓼、鸭毛丢到井旁,其余的...同车子推进仓库。 随即,来厨房烧一大锅热水,又将菜刀、桶、盆、15斤柿子,带到井旁。 咕叽--- 把盆置于出水管正下方后,沈青疯狂抬压长柄,胶皮反复摩擦井壁,发出‘咕叽咕叽’的响动。 很快,伴随‘哐’的一声,井水上漫,并通过出水管,流淌至盆内。 待盆子接了一半的水,他开始清洗辣蓼。 去掉杂草、枯杆、长斑或有虫洞的叶子,用刀切成三段,入水轻轻揉搓掉浮灰,再过两遍清水,捞出甩几下,并铺在笸箩内晾晒。 接着,以同样的方法,清洗、晾晒柿子。 时值9月下旬,阳光虽然温和,风却有点大,是以没过一小会,柿子和辣蓼的表面水分,就蒸发干净了。 此刻,铁锅内的水,也由烫变温,沈青便着手揽柿子。 洗净的辣蓼和柿子,连同温水一起倒入桶内,为防止柿子上浮,还放进一块木板,上头压一灌满水的罐头瓶。 剩下的柿子,分成两份。 一份,装入洗净的尿素袋内膜中,并扎紧袋口。 一份,放进装有砀山梨的藤篓内。 忙完,沈青抬头望天。 明黄的太阳,高悬于正南,是时候做午饭了,至于鸭毛...下午再处理也不迟。 他摘了4个番茄,打了2个鸡蛋,炒了一小碗码子,又煮了小半把挂面,和一枚咸鸭蛋。 咔嚓--- 将鸭蛋拦腰切成两半,能瞧见年轮状一层包一层的蛋青,和橘黄色起沙冒油的蛋黄。 拿筷子挖着就面条吃,蛋青咸嫩,蛋黄绵润,味道好极了。 饭罢,歇了一小会,便走进仓库,抱出搭棚子时剩下的茅草排,糊点湿黄泥,铺在豆垛上。 前世,无论是晒粮食,还是盖柴火垛,用的都是能防水的塑料布。 这年头,虽没那个条件,但茅草排挡雨效果,还挺不错的。 他寻一节粗木棒,用脏抹布一裹,塞进流水坡的小洞,再疯狂抬压长柄。 不多时,流水坡内便蓄满了水。 沈青换上雨靴,抓起鸭毛袋,拽掉外层的袋子,将其扔进水里,并用脚踩揉。 一踩一揉间,麻袋渗出污秽的脏水。 小狸蹲在树旁,偷瞄井边的景象,它特想上前捣蛋,可目标地点太难闻了。 待水浑浊不堪,沈青拔掉木塞,瞬间,污水穿过圆孔,流向不远处的凹地。 哗--- 沈青端盆泼水,冲净坡底的泥沙,再将木棒塞进圆孔,压满水,重复之前的操作。 第223章:来到大麦场 堵孔-压水-踩袋-拔塞 如此整上四回,沈青方解开麻袋,将鸭毛倒进大盆内。 盆内压满水,再取半块季雪送的白肥皂,快刀切成小碎丁,撒进水里。 一小时之后,沈青着手揉搓鸭毛。 肥皂,是碱性物,它的分子可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是极性的羧基(suo),亲水憎油,能溶于水,被叫做亲水基。 另一部分是非极性的烃基(ting),憎水亲油,能溶于油,被叫做憎水基。 也就是说,肥皂分子能溶解、包裹住油污,使其与‘附着物’分离开来,这便是肥皂能去污的奥妙所在。 沈青抓一把羽毛,两掌相抵揉搓几下,油污便随水流去,将其挤压成毛球,丢进空盆内,他再伸手去抓下一把鸭毛。 小狸躺在不远处,眼睛炯炯放光。 表面上,在抓玩尾巴尖,实际上,在偷瞄一个个被丢进盆内的毛球。 待大盆内的水,脏到看不出原色,并再无一根鸭毛时,沈青双手抓紧盆沿,掀起大盆的一侧。 哗--- 污水倾泻,流淌至坡外,沈青冲净盆底泥沙,便继续压水漂洗鸭毛。 良久! 当沈青手腕开始泛酸,原本脏污不堪的鸭毛,终于变成一枚枚干净、微黄的毛球。 此刻,沈青凝着眸子,思索怎么晾晒鸭毛。 鸭毛,甭看它现在是紧实、有份量的毛球,一旦晒干了,就又蓬松又轻盈,风一吹,便会到处乱飘。 因而,常规‘摊平晾晒’的法子,不适用鸭毛。 若在晒布周围,支个网罩,防止鸭毛飘走,比如,蚊帐。 行是行,但是,家里只有两个蚊帐,尽管天气变凉,但仍有蚊子出没。 再者说,蚊帐、羽毛、大风,皆是调皮鬼爱玩之物。 它疯玩一通,甭说鸭毛了,连蚊帐也得折里头。 这不,鸭毛刚洗净,小狸就凑上前,扒盆狂挥猫爪。 沈青一把将其抱起,边揉搓猫耳,边思索晾晒法子。 倏地! 井旁的脏麻袋,给了他灵感。 晒东西,不一定非要铺在布上晒,也可以装进袋子内,挂起来晒呐。 不过,湿羽毛太重了,装进袋内会径直坠在底部,直接挂晒,会拉长鸭毛被晒干的期限。 看来,得想个法子,令湿鸭毛装进袋后不沉底。 须臾,沈青有了思路,他寻一把剪子,溜进仓库开始忙活。 翻出三个空麻袋,剪下一节节铁丝,像缝衣服般,令铁丝以波浪行的走法,贯穿麻袋的正反两面。 而且,铁丝的截面端,要留在麻袋外头,并掰弯它,省得划到人手。 沈青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三个麻袋就全被穿好了,他拎起一个细瞅。 麻袋上,多了一个由铁丝组成的‘丰’字,铁丝截面端和麻袋边缘,存在5~7厘米宽的缝隙。 沈青折回井旁。 他抓取一小块鸭毛,抵住缝隙口,一只手提毛线裤般,将麻袋一点点往上提。 当麻袋边缘积了很多褶皱,拳头也抵到缝隙底部时,他松开了手,将鸭毛放进袋底。 嘶,这样整,也太费时费力了。 沈青抄起锯子,锯一节中空的粗竹竿,充当管子使。 将管子插进袋底,往管里塞些鸭毛,摇晃数下,借助重力,令鸭毛落至袋底,实在落不下去的,就拿长树枝捣几下。 塞下一格时,管子上移,寻一夹子,夹住‘丰’字最下方一横和麻袋形成的缝隙。 当鸭毛占了格子五分之一空间时,斜着抖一下麻袋,令鸭毛落到铁丝正上方。 随即,再以同样的方法,去填充下下一格。 白云缓飘,风也越来越大时,铝盆终于见了底。 沈青用老虎钳+粗铁丝,整了十几个双向弯钩,将麻袋们挂在了晾衣绳上。 稍微收拾一下杂乱的场地,便绞了四桶鱼食,骑车去水洼地喂鱼。 再回来时,太阳已渐渐西垂,他便着手装大豆。 先持木掀,将大部分豆粒,铲推至中央,再倒拽布角,将剩下的豆粒,拉至中央。 寻几个空麻袋,先用小臂搂,再拿木掀铲,装满,收紧袋口,细麻绳缠个几圈,并打个活结。 接着,将几块木板,平铺在仓库 内的东北角,上面再垫一些麦秸来防潮。 随即,扛起一袋袋大豆,摞到麦秸上。 其实,晒布上还剩了一点豆子,但都是烂瓣的,还夹杂着细泥沙。 搬完大豆,沈青寻一簸箕,装尽晒布上的剩豆子。 摇、晃、抛、退,皆使了一通,令细泥沙脱离簸箕,落到了地面上。 用烂瓣豆子,磨出来的豆浆,口感不咋好,但烂豆子,可以拿来跟下乡的卖货郎换豆腐。 沈青将簸好的豆子,倒进布袋内,连同农具、叠好的晒布,一起收进仓库内。 他抬头望天,太阳西垂,高空泛起一片浅金色的光晕,是时候做晚饭了---熬鱼。 先将早上剩下的南瓜饼,上锅蒸一蒸,再用热水泡发毛木耳,并抽空处理其它配菜。 哈---嘿--- 南边传来小孩嬉戏打闹声,沈青知道是学校放学了,便开动了小锅。 起锅烧油,油热,下葱段、姜丝煸香。 舀两瓢水,沸腾后,下炸鱼块、毛木耳丝、眉豆丝、萝卜苗。 煮熟调个味即可。 汪--- 屋外传来嘹亮、兴奋的犬吠声,沈青猜测应该是小花回来了。 他猜对了。 此刻,沈小花正弯着腰,狂揉大黄的腮帮子。 忽的,她偶然一瞥,瞧见晾衣绳上的景象,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院内的晾衣绳上,挂过衣服、床单、被芯、鲢鱼、兔子等,但是挂麻袋,还真是头一回。 眼下风很大,吹得人刘海乱飞,晾衣绳左右摇晃着,麻袋也跟着摇。 可它摇得很怪异,直直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牵拉麻袋,使其无法弯折。 沈小花好奇走上前,发现麻袋上串有铁丝,铁丝和麻线间的缝隙,还溢出一些白色绒羽。 她揪了一根,来到厨房门口。 “哥,晾衣绳上晒得是...羽毛?” 沈青站在灶台边,正在往瓷碗内舀熬鱼。 “嗯,今个,去了一趟许家寨,给妗子送兔子皮,顺便把手套、帽子拿回来。 瞧见鸭舍旁有一堆鸭毛,也装袋带回家了,打算处理一番,替代棉花,做几件棉衣,” 鸭毛...能做棉衣? 沈小花信亲哥的话,但她有一个困惑。 鸭毛的羽管很硬,尤其是翅膀部分。 文老师曾经讲过,羽毛球就是用鸭子或大鹅翅膀上的羽毛来做的。 “哥,鸭毛羽管很硬的,拿它做棉衣,穿着不扎人吗?” 羽管,就是鸭毛中央,那根细长的硬管子。 锵--- 沈青盖上锅盖,“放心,等鸭毛晒干了,我会再处理一下,只取白毛,不要硬羽管的。” “那就好~” “手套、围脖啥的,给你放箱柜上了,你先去放书包,再洗手吃饭。” “好~” 沈小花小跑回了西厢房,解开箱柜上的布袋,拿出一个个御寒物件试戴。 全戴上后,双手灵活性不受限,脖子不勒,反倒暖烘烘的,晃一晃脑袋,能感觉到头顶的毛球在乱颤。 沈小花心里甜滋滋,像吃了蜜一般。 有了这三样,今年冬天,不用时刻担心会长冻疮了。 咚--- 沈青将饭菜全端上了桌,“小花,洗手吃饭。” “来了~” 沈小花摘掉御寒物件,冲至井旁洗了洗手,方跑回堂屋坐下开吃。 南瓜饼软糯,鱼块鲜香,眉豆丝清甜,毛木耳脆爽,萝卜苗…… 总之,这顿饭,兄妹俩、大黄、小狸,吃得都很舒爽。 …… 夜晚,安宁村陷入一片宁静,唯有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小院的东厢房,却还泛着橘黄的弱光。 此刻,沈青半靠在床背上,翻看之前淘来的书籍,寻找与‘枣树发疯’有关的信息。 喵--- 小狸跳上床,溜到主人胸膛前,瞪眼细瞅纸上的小字,那专注的小模样,仿佛真能看懂似的。 须臾,小狸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又蹭了蹭主人的手腕,便朝窗户方向叫唤。 “大豆收进仓库了,短时间内,不用再打地铺看粮食了,睡吧。” 小狸不再叫唤,它跳到枕旁 ,缩成一团睡着了。 哗--- 在阵阵翻书声中,沈青也渐渐有了困意,他寻一硬纸片,拍死或赶走帐内的蚊子,便钻进被窝睡觉了。 …… 翌日,9月23日,清晨,阴。 阳光发暗,天空发灰,就连云彩也失去了形状,好像刚洗过砚台的水盆,灰灰的,混沌沌的。 大队,位于许家寨中央。 紧挨一小片杨树林,占地2亩,正中间有一麦场。 麦场周围建了一些房屋,充当储粮仓、杂货间、会议室、锅炉房等。 眼下,大队很冷清,院内只有几个小年轻,蹲在树旁下棋。 沈青推车走到树旁,天一亮,他就起来了,吃完早饭,他还寻一些汽水瓶,灌点自己调配的、带颜色的水。 昨天,王文正称...弟弟家几株枣树病了。 几株? 那么,之前治果林时说的‘一被打扰,需从头再来’的撵人理由,在今天这种情况,是站不住脚的。 异能不可以往外说,那就弄一个噱头,来掩盖住治树的真相。 沈青低头向下瞅,小年轻们玩的棋,也是拿石子、树杈当棋子,但棋盘、落子点、定输赢的法子,和‘六道棋’完全不一样。 四道横线,四道竖线,形成9个方格,棋子需落进方格内。 双方轮流下棋,谁先下出横、竖、斜连成一条线的三枚棋子,谁就赢。 先落子者为守方,后落子者为攻方,玩法虽简单,却也有趣。 须臾,持树杈棋子的寸头小伙赢了。 沈青:“小伙,问你一个事,你知道书记在哪吗?昨个路上碰到他,他喊我今个上午来大队找他。” “嗐~” 小伙咧嘴一笑,露出个虎牙。 “我叫许波,书记在开会呢。 昨个下午,临时通知要开大会,眼下,书记、各村的村长、镇里的人,都进了大会议室。 等会议结束,人都出来了,你再过去找。欸,把车扎好,陪我下一局呗。” “行呐~”沈青扎好车,蹲在小年轻的对面,“上一局,是你赢了,你先落子。” “这可是你说的~” 许波坏心眼一笑,拿起一小树杈,落在棋盘正中央的方格上,抢占了先机。 沈青在树杈的右侧方格,落了一枚石子,许波在树杈的上方,又落了一根树杈。 沈青别无选择,只能在树杈下方落子,不然...对方就赢了。 然而,按照眼前的局面,对方的树杈,只要落在顶部两边的任意一格,便能组成横、斜的两连,令人...堵住一头,却堵不住另一条组成三连。 不过,事情迎来了转极。 许波想都没想,就在第一根树杈左侧落子。 “欸,不对,不该落这里的。” 许波回过神来,想要悔棋,却被众人哄笑着制止了。 “欸,落棋无悔哦~” “就是,棋子一旦落下了,就甭想再挪动它。” “大波,臭棋篓子,可不是一个好称呼哦。” 许波讪讪缩回手,内心疯狂祈祷:右下角,不要落子右下角。 然而,沈青没有遂了他的心愿,其果断在右下角落子,组成横、竖的两连,毫无悬念,赢了这一盘。 “走错一步,满盘皆输呐。”许波怅然,复又燃起斗志,“再来。” 众人:…… 棋盘上,总共只有9个方格,够不到‘满盘皆输’意境吧。 沈青一边继续下棋,一边问道:“开大会...大队近期,是不是要有大动作了?” “嗯~”许波点了点头,“往后有的忙喽,不过,给百姓办事,忙的开心,忙的高兴。” 百姓? 沈青正凝眸思索之际,不远处突然传来谈话声,扭头一看,一群人涌出院内的小巷子,走进了麦场。 那群人,身形、穿着、气质皆不一样,但臂膀处,都戴着红袖章。 走在队伍最前头的两个人,一个是长着国字脸的王文正,一个脸老板着、气质威严,正是昨天站在供电局檐下的中年男子。 联想许波说的话,沈青顿时猜测队里的大动作,与某项民生有关---供电。 立杆子、拉电线、安闸刀等,是免费还是收费,就不清楚了,不过无论是哪一种, 第224章:枣树真疯了 夏天,日照长。 小花放学回家,外头还很亮,搬张凳子和小马扎,就能坐在院子里写作业了。 冬天,日照短。 小花放学回家,天都快黑了,想写作业,就得点煤油灯。 火光摇曳,桌旁忽明忽暗,特伤人眼睛。 要是通了电,安上钨丝灯,尽管其投射出来的光线,也略微橘黄,但是够亮,还不乱晃。 另一边,队伍里的人,互相寒暄几句,便渐渐朝院外散去。 “李...李广田,你过来一下。”王文正招手喊道。 李广田脚步一顿,迅速折回麦场,“书记,您找我有何吩咐?” 开完会,都9点半了,按理说,那个小伙早该到了。 王文正环视一圈,于西南方的小树旁,发现了要找的人。 视线一对上,沈青便识趣的推车走上前。 李广田错愕,“大青,你咋来大队了?” “是我叫他来的,广田,你待会儿有事吗?没事的话,陪我一起去看看这小子怎么给枣树治病。” “书记,我有空~” 李广田嘴角挂着笑,领导问你待会儿有事吗,有事也要说没事啊。 “我家的大豆,昨个就晒干了。一半,卖给了镇上的粮贩,一半,装袋收进仓库。” “那行~”王文正看向小树,“去,到后舍,把李老喊来。” “欸,好。” 许波像疾风一般,蹿进小巷不见了。 后舍,是大队最边上的一排矮屋子。 原本是知青们的宿舍,后来,知青们任职的任职、返城的返城,矮屋便被清空,当仓库放农具。 没成想,竟又有人住进去了。 很快,许波拽一小老头,走回了麦场。 那老头,衬衫衣摆塞进裤腰内,身形瘦削,皮肤黢黑,短瓜子脸,头发起油打柳,戴着个大眼镜。 给人一种很随性的感觉,但...其眼珠转动间,会不自觉流露出一种傲气。 “书记,人,我给您带来了。” 说完,许波一溜烟跑没影了,那速度不去当短跑运动员可惜了。 “王书记,你找我有事?” 这人看着老,嗓音却洪亮,吐字也够清晰。 “嗯!说事之前,先介绍你们认识。” “这位叫李广田,是安宁村的村长,勤劳肯干,也是我的得力助手。” “这位叫沈青,是安宁村的村民,在给植物治病虫害方面上,颇有一些能耐。” 小老头听到后半段,扶了扶眼镜,仔细打量眼前的小伙子。 皮肤,不黑也不蜡黄,是健康的浅小麦色。 长相俊逸,又不失硬朗。 身姿挺拔,瞧着瘦,但从腕、手肌肉线条来看,属于精瘦款。 关键是气质虽然温和、内敛,却令人有一种惹不起的感觉。 “王书记~”小老头眸光暗闪,“你差人把我喊来,不是介绍几个人给我认识,那么简单吧?” “哦,文治家的几株枣树,得了‘疯’病,我请沈青帮忙治一治。 你是省城农业大学来的老师,便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去现场指点一下。” “书记,队里有农业大学老师在,哪里还轮得着我治树。我去了...不就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嘛。” “此言差矣~” 小老头摇了摇头。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草本植物,我李坚在行,木本植物,我可就抓瞎喽。今个我也多走几步路,瞧瞧你怎么治果树,也好长一些见识。” 植物,根据茎的性质,可被分为草本植物和木本植物。 草本植物,大部分一年生,小部分两年生、多年生,低矮,茎中木质含量较少,比较柔软,如小麦、牵牛花、梭子草等。 木本植物,一般是多年生,高大,茎中含有大量木质,比较坚硬,如杨树、槐树、枣树等。 “这---” 沈青皱眉佯装无措。 王文正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就要大胆的去试。枣树,治好了,文治少不了你的好处,治不好,枣树命该如此,谁也赖不着你。” 嘴上虽是这么说,沈青却从那半眯的眼睛里,读了出:治,必须要治好。 李广田悄摸眨眼,“枣树好啊,夏天遮阳,秋天能打枣。 生吃可甜了,晒干了,还能熬粥、蒸馒头、泡水喝。大青,去看看呗。” “那行,去见见。” 随即,沈青将车留在麦场,与王文正等人,一同出了大队。 四人向南走到村尾,又朝东拐去。 走着走着,地上突然多了一些鞭炮炸裂后的红纸屑,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火药味。 沈青扭头四处张望。李广田:“看什么呢?” “看...是谁家办事娶媳妇了,” 王文正:“前天办喜事的,是我弟的邻居,许大贤家,喏,就是这家。” 沈青扭头向北望去,院内落满炮屑,井旁栽了一株枫杨,和一株桃树,窗户上还贴着大红的‘囍’字。 很快,四人踩着炮屑,走进一个晒有大豆的宽敞院子。 屋檐下,坐一逗弄幼儿的盘髻妇人。 “呀,大伯来了。”妇人抱起幼儿走上前。 幼儿长了一双葡萄眼,嘴唇上翘,两腮肉嘟嘟的,甚是灵动可爱。 “小月,你爸在家吗?” “公公去南边翻地了,大宇在家呢。”小月(妇人)看向堂屋,“大宇,大伯来了,快出来。” 一寸头圆眼小伙,迅速跑出屋子,笑道:“大伯,你咋来了?快进屋坐。” 王文正摆了摆手,表示不进屋。 “前两天你爸跟我抱怨,说家里的枣树得了‘疯’病,打算明年开春前,把病树给砍了。 一株小苗,长成能结果的大树,多不容易呐,我于心不忍,特意请行家过来瞧瞧。” “枣树,就种在菜园里头,我领你们过去。” 王文治家,位于许家寨的西南角,紧挨着一片长条形的槐树林,槐林和小院间,有一狭长的小道。 几人穿过小道,来道屋后的菜园。 园外,堆了一些长竹竿。 园内,有一沤肥堆,规整的菜畦上,种着一些时令蔬菜。 一老妪正蹲在西北角剔萝卜苗,菜畦间的空隙处,栽了三株枣树。 “喏~”大宇朝北边扬了扬下巴,“就是这几株枣树病了。” 沈青循声望去,这三株枣树,应是同一批树苗,还是同一时间,栽进土里的,都...粗如手腕、高约5米,就连病症,也是一模一样。 病症:茂,枝叶非常繁茂,茂得怪异。 像有谁用枣叶,捆扎了一把把小扫帚,插在枣树的侧枝上,使整棵树看起来特别蓬松。 而且,主干旁,分蘖出许多枣树苗。 “是‘扫帚病’。” 沈青微微惊愕,怪不得之前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枣树怎么个‘疯’法,原来是整错方向了。 疯,不一定是精神层面,也有可能是朝某一方面,过度发展了。 “咦~” 大宇咂了咂嘴。 “叶子一簇一簇的,确实挺像扫帚的,我们叫它‘枣疯’病,因为它疯长叶子。” 这时,老妪拎着一小篮萝卜苗,走到几人跟前。 她头发花白,双眼暴突,两腮无肉,嘴角向下撇,看面相,是个蛮横、脾气不好的主儿。 果然,一开腔,语气就很冲,说得都是斥责别人的话。 “大宇,你个混小子,麦种挑完了嘛,就跟人瞎出溜,一点都不为这个家操心。” “唉~”大宇无奈叹气,“妈,我没瞎出溜,咱家枣树病了,我领人过来瞅瞅。” 瞬间! 老妪鼻孔大张,薄唇咧起,胸口起起伏伏喘着粗气,活似...要发疯的病犬。 “呸,大宇,你说啥胡话呢? 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没见哪株得了‘疯’病的枣树,还能够活下来。 短则一年,长则五年,病树绝对是要枯死的。 反正再也结不出果子了,要我说,枣叶一落光,就把树砍了,再花钱托一木匠,给浩浩(幼儿)打一个小床。” 唰--- 王文正扭头看向老妪,他表情没有变,但就是让人感觉到他生气了。 老妪抿嘴斜瞟菜畦,不敢跟大伯哥对视。 “王瑞燕,你安的什么心? ‘疯’病没治好,园子里的三棵树,就是病树,拿它们打床,是想把病气过给浩浩吗? 浩浩,喊我一声‘大爷爷’,你要是敢害他,我定饶不了你。” “我. ..我这不是想给家里省点钱嘛。” 王瑞燕(老妪)低头缩肩,快步穿过小道,回了前院,吓得直抚胸口。 王瑞燕性格强势蛮横。 大宇、小月敢顶撞,她就用‘孝道’压制。 跟丈夫拌嘴,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逼丈夫妥协。 唯独这个大伯哥,有权势、有威严、有手段,令她打心底里发怵。 另一边,沈青凝望枣树,那老妪有几句话说对了。 如,枣树一旦发病,便很难再结果。 为什么是‘很难’,而不是‘无法’。 概因,此病有可能全株同时得病,也有可能某个侧枝先得病,再慢慢传染至整株。 前者,发病当年,便无法再结果。 后者,还能撑个几年,结一丢丢果子,再奔赴‘枯死’命运。 而且,那些小扫帚般的枝叶,并非是枣树侧枝抽芽生叶长成的,而是由枣花异变形成的。 花柄,变成了细枝,萼片、花瓣、雄蕊,变成了叶子,且比正常枣叶小二分之一。 生殖器官(枣花),变成了营养器官(枝叶),真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大宇望树皱眉,枣树栽的时间不长,但结出来的果子倍甜,就这样病死,也太可惜了。 “师傅,我家枣树还能治好吗?” “嗯?”李坚错愕,“问我干嘛?我是来凑热闹的,问那个小伙子去,他负责治树。” 大宇懵了,“啊?我以为他是...” 是...是你学徒来着,他咽下未说完的话,转身走向沈青。 “那个...小伙子,我家枣树还能治好吗?” “能不能治好,检查一番树况,才能有定论,拿把铁锹来。” “好嘞~” 大宇迅速取来一把铁锹。 沈青接过走到树旁,他抬头向上望,发现枣叶的背面,爬了一些小虫子。 白色的,体表附着一层蜡粉,形似缩小版的蛾子。 是白粉虱! 此虫有一大特点,可雌雄交配繁殖,也可孤雌产卵繁殖,只不过,后者孵化出来的,全是雌虫。 其爱在树叶背面活动,吸食嫩汁,令树叶变黄枯死。 它们的排泄物富含甜质,易滋生细菌,导致树枝发腐。 锵--- 锹刃嵌进土里,沈青向下压木柄,翘起一块土,将其丢到一旁,继续下锹,直至挖到了树根。 他蹲下伸手,明面上在抚摸树根,实际上在动用异能,查验树根内的绿团。 那绿团,约有鹌鹑蛋大,尘雾状的灰点们,将其‘染’成了灰绿色。 灰点再多,也难不倒沈青,蛛丝一插进绿团,灰点便会因受惊,而脱离附着物, 查验完,他走向第二株枣树,继续望树叶、挥铁锹。 大宇眉头微皱,他看不懂对方在干什么,但晓得不能打扰。 王文正和李广田,站在墙边闲聊。 李坚则猫到第一株枣树旁,有样学样,望树叶、摸树根,甚至抠点树根皮屑,欲往嘴里塞。 “欸,不能吃,树根上有...” 沈青眼睛一转,想了一个吓唬人的法子。 “扫帚病,是由一些微观病菌,引发的传染病。 就像...脚气病,脚趾烂皮、发痒、起水泡,抓挠一番后,不洗手又去挠胳膊,那么病菌就有可能,由‘脚趾’传至‘小臂’。” “喔,原来枣‘疯’病的传播方式,和脚气差不多。”李广田了然点头。 李坚内心微惊。 一个村户,竟能用极简的例子,来解释微观层面的现象,关键旁人还听懂了。 啪--- 李坚拍净手上的皮屑,“小伙,想出治树的法子了吗?” “还没,待会想。” 说完,继续查验。 第二株枣树,和第一株一样,叶子背面,爬有白粉虱,根部绿团,布满尘雾状灰点。 第三株枣树,叶子背面,也有小蛾子,根部绿团...灰点颜色更深,病情严重程度,明显高于另外两株。 看来,此树乃是首发病株。 扫帚病,大概有三种传播方式,分蘖、虫媒、嫁接。 眼前的三株树,源于同一批果苗,白粉虱分部数量,也都大差不差,那么造成灰点差距的, 第225章:鸡母虫作怪 沈青从下往上,打量着第三株枣树。 主干直溜,没有癞巴,侧枝...叶子太茂盛,挡住了视线。 于是,他抄起长竹竿,插进枣叶中,向左右两边拨动。 哗--- 沈青边拨动枣叶,边查看侧枝的情况,很快,他在朝西的一根侧枝上,发现两个对称的结瘤。 嫁接,是将一株树的一节新枝丫,移接到另一株树的主干或侧枝上。 前者叫‘母树’,新枝丫叫‘接穗’,后者叫‘砧木’。 枣树稼接时,需将接穗的底端,削成一字起子样的‘v’形。 并剪断砧木的主干或侧枝,打截面中线向下劈,不劈断,只劈出个裂缝。 再将接穗插进裂缝中,‘v’形的三分之一,要露在截面之上,末了,进行包扎。 接穗和砧木融为一体后,‘v’形的裸露面,会不断增生。 如此,那两个结瘤,表明西边侧枝,曾进行过嫁接。 梆--- 沈青敲击侧枝,“这一根...是首发病枝,其余枝子会得病,应该是白粉虱乱叮叶子,传播了病菌所致。” 李坚扫视三株树,主干都直溜,枝叶都蓬茂,没啥子区别呐,“小伙,你确定?” “妈,你过来一下,妈~”大宇扯着嗓子大喊。 “臭小子,你叫魂呢?喊我来干嘛?” 王瑞燕一脸不悦,又出现在屋后。 “妈~” 大宇伸手指向一根侧枝。 “你常来菜园,每年树上结的枣子,也全由你打下来。率先发‘疯’病的,是不是这根枝子?” 老妪只斜瞟一下,便两眼冒火。 “没错,就是它。前年时,它就有点发病迹象了,原以为能多撑几年,再打几百斤枣子。没成想,呵,今年大爆发,一个子都没结。” 大宇震惊的看向沈青,随便捣鼓一通,就能找到首发病枝,厉害啊。 大宇凑上前,“我家枣树还能治吗?啥时候治?多久见效?” “能,现在就能治。你去压两桶水来,我直接调配药水,浇湿树根旁的土壤。 1~3天,药水就能透过树根,涌至整株树,进而杀死所有病菌。 至于见效...那得等明年了,毕竟,春天时候,枣树才会开花。” “成~” 大宇跑出小道,压了两桶水后,又火速折回菜园。 沈青打开挎包,取出一大拇指粗、高约3厘米的竹筒,和四个汽水瓶,瓶内装有不同颜色的水,浅酱色、青绿色、紫红色、浅白色。 他拔掉瓶塞,视竹筒为度量工具,着手调配药水。 有的倒一筒,有的倒两筒,偶尔,凑近水桶细嗅几下,再添上半筒…… 李坚好奇凑上前,“瓶子红红绿绿的,装得都是啥啊?” 沈青动作未停,“秘密,不能往外传的。” 李坚欲继续追问,王文正却率先开腔了。 “李老,你刚来,还不太清楚杏香镇的规矩。 在我们这儿,想要习得某项技能的诀窍,需跟你带来的那帮学生一样,拜师才行。 先跟在师父旁边打杂,从最基础的开始学,熬个3~5年,才能接触更深层次的内容。” “对~”李广田点了点头,“拜师时,还得送点礼、敬杯茶、听一会训,方有学习的资格。” “呃~” 李坚抿嘴放弃追问,交朋友可行,拜师还是算了。 王文正眉毛轻挑,沈青则收起竹筒和汽水瓶,还寻一根树枝,搅动桶里的水。 顿时,一股清凉香气,自水面往外溢,闻之令人神清气爽。 大宇侧着身子,忍不住多吸几口。 其实,瓶子里的水,并没有什么奥秘。 四种颜色的来源,分别是酱油、车前草、木耳菜种子、地锦草。 至于清凉香味,则源自薄荷油。 沈青拎桶来到枣树旁,抓倒一株分蘖,贴着梢头,在地上画道线,如此反复,抓倒一株株分蘖。 明面上,他在摆弄分蘖。 实际上,他在驱使异能,给枣树治病。 沈青的指尖,涌出数缕蛛丝,飘进绿团内。 那些灰点,似老鼠见了猫,纷纷脱离附着物乱蹿。 他则操控蛛丝弯卷成波浪状,轻轻一挥,就 令很多灰点烟消云散。 待异能升至三级,除能与植物交流外,对‘蛛丝’的操控力,也会显著增强。 届时,横竖交错,可织成一个网。 三分钟后,灰点尽数消失。 枣根内的细密绿流,顺时针缓慢转动着。 沈青向其注入一丝能力,来提高枣树抗病害能力,防止‘扫帚病’刚好,又得了其它的病。 很快,枣树发出雀跃、感激的波动,紧接着,这种波动凝聚为生命力,涌进了沈青的体内。 沈青内视一番,发现枢纽站内绿流存储量,又多了...几百分之一,可以忽略不计了。 哗--- 他舀起一瓢瓢水,泼湿画线围成的类圆形区域。 接着,拎桶来到第二株枣树旁,重复刚才的操作。 当额头开始冒汗时,沈青将最后一瓢‘药水’,浇在树根旁。 随即,他拎着空桶回到墙角。 大宇一脸好奇,“这就算完事了?” “扫帚病,算是治好了,但是分蘖和白粉虱,还没开始治呢。 分蘖,砍下晒干,烧成灰即可。 白粉虱,就比较麻烦了。 得寻点枫杨叶和桃叶,捣碎取汁,加水稀释,每隔10~15天,喷洒一遍枣叶,直到虫子死净为止。” “枫杨和桃子,隔壁邻居就有种,我这去讨点叶子来。” 说完,大宇快速跑出小道。 此刻,其余三人皆在看着沈青,但神情各不相同。 王文正略微欣慰,李广田一脸自豪,李坚...赞可、狐疑、发愁,在眼中轮番上阵。 王文正扫了一眼‘断头圆锥’样的沤肥堆,“甭站在这儿了,一股子发酵的酸臭味,走,去前院聊。” 随即,四人折回前院,来到井旁洗了洗手。 小月搬来几张凳子,并沏了一壶茶水,倒给几人喝。 那茶,不是村户常喝的橘皮茶、竹叶茶、菊花茶等。 茶汤是深褐色的,泛着一缕淡淡的松香,口感圆润醇厚,咽下后舌苔残留一丝甜味和果香。 沈青觉得这茶蛮好喝的,待杯子见了底,又主动倒了一杯。 王文正:“这茶喝着怎么样?” “我不懂品茶,但味觉还算灵敏。这茶很柔润,喝了,嗓子不涩也不干。香味层次也多,有松香味、桂圆味、甘蔗味,细品---” 沈青咂了咂舌,确认那一缕余味,并非是错觉。 “细品,还有一丝丝烟熏香。” 王文正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只喝了几口,就品出了‘种族茶’的精髓---烟熏味,不错嘛。 这茶,是我武夷山的一位好友邮来的,我分了一半给文治。 我那份,茶叶罐子,去年就被媳妇拿去当针线盒了。没想到,文治竟还没喝完。 李老,你不喝茶吗?” 小院的凹地旁,长了一些杂草,李坚正站在那儿,弯腰来回扫视草丛。 忽然,他直起身子,朝沈青招手,“小伙子,你来一下。” 沈青一口饮尽杯中的水,大步走上前,“怎么了?” “你来看看这株草得了什么病。” 李坚手指往西边一伸。 沈青循声望去,瞧见一株病紫苏,梢头弯折,叶子打蔫,他暗暗驱动异能,凝视紫苏的根部。 芝麻大的绿团内,无一粒黑点。 但是,每隔十几秒,就有一尘雾般大的能量,脱离绿团,顺着根须,溜走消失不见了。 沈青摸了摸茎杆,质地过于柔软了,“李老,你觉得是啥病?” 李坚环视一圈。 凹地和压水井,距离较近,水往低处流,洗菜、洗衣服等,泼出去的水,都会顺坡流至凹地,导致凹地旁土壤含水量过高。 那成簇成簇的鸭趾草,正好佐证了这个猜测。 紫苏喜水不假,但也不可长时间泡在湿泥中。 “紫苏喜阴喜湿润,但凡事都得有个度,我猜...是土壤水太多,令紫苏根沤坏了,你觉得呢?” “我不这么认为,我---” 不知何时,其余人也凑到凹地旁,王文正开腔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紫苏的根,没有被沤坏,是土壤里有小虫子,在啃食它的根系,才导致茎叶发蔫。” “虫子?”李坚摇头一笑。 望树-挖根-敲枝-配药,一番操作行云流水,还以为是个有能耐的。 没成想,连‘沤根病’都瞧不出来,被请来治树,估计只是有点小聪明,记住老师父一点本领而已。 王文正:“是沤根,还是长虫了,挖根出来一看,不就知道了。” “我去拿工具。” 很快,小月拿来一铁锹。 嚓--- 锹刃嵌进土里,向下一压木柄,紫苏便连根带土被翘起,小月将其丢到一旁的空地上,并用锹背拍扁土块。 小月抓起紫苏,甩掉根上的残土,令伞状的根系,裸露在几人视野中,虽短,却很饱满,毫无一点沤根迹象。 李广田惊愕,“虫...土里有虫。” 唰--- 众人看向扁了的土块,一只大肥虫,正舞着爪子,欲脱离土块。 那只虫,脑袋又黑又小,却长着强有力的大颚,身体胖乎乎的,呈乳白色,还弯成了个‘c’形。 是鸡母虫,别名蛴螬(qi cao),乃独角仙的幼虫,喜湿润土壤,喜啃食草根、地下块茎,由爱啃食花生。 小月捏起蛴螬,丢进了鸡棚,母鸡们炸着翅膀,挣抢这难得的美味。 沈青抓起紫苏,检查一番它的根,发现...根须不是短,而是被咬断了,横截面还布有牙痕。 “李老,你看。”沈青将紫苏向前一举,“根须上,有许多豁口,应该是那只蛴螬整出来的。” 李坚扶了扶眼镜,凑近仔细瞅,所见之景,确实像对方说的那样。 “这...还有得治吗?” “能啊!埋土里,浇点药水,再盖上藤篓,要不了多久,就能缓过劲来。” 归来的小月,恰巧听到这句话,困惑道:“为啥要盖藤篓?” “嗐,李老,虽判断错了病因,但他有一句话说对了---紫苏喜阴喜湿。昏暗的空间,能令它放松,从而加快恢复速度。” 李坚微微摇头,似乎不信沈青说的话,“空口无凭,你把你说的法子,实地操作一遍,我倒要看看...它能不能恢复正常。” “行~” 沈青寻一空地,将紫苏根埋进土里,浇一丢丢‘紫色药水’,并倒扣藤篓盖住茎叶。 李坚:“要多久紫苏才能缓过来?” 要多久? 取决于何时动用异能了。 “嗯~”沈青假装思索一番,“一小时左右。” 李坚站直身子,双手背在后面,流露出一股知识分子的傲气,“不长,我就在这等,看它一小时后能否缓过来。” 簌!哗! 大宇拖拽着树枝,回到了小院,“小伙,你看叶子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去摘点。” 沈青扫了一眼,枝长2米,侧枝繁茂,桃叶窄长,枫杨叶类椭圆,二者都很翠绿。 “够,一半就够用了。可是剪断桃枝,桃树明年就会减产,你邻居---” “嗐,那是株看桃树,是拿来赏花的,看桃果子没人吃的。许震说...桃树明年开春前要疏枝,他还想让我多剪一点呢。” 看桃树,一般能长到6~10米,在桃树大家族中,算是比较高的了。 刚才路过隔壁院口,瞧见的那株桃树,不足4米高,侧枝却很旺盛。 想来,是人为锯断主干,令它无法向上生长了。 这时,大宇揪下一片枫杨叶,捋掉浮灰,捏紧叶子两侧,凑近嘴边猛吹。 他吹得很认真,双眼圆瞪,腮帮鼓起,但叶子振动时发出的声音,跟放连环屁似的,噗噗噗~ 哈哈--- 大宇吹得脸颊发红,大家不鼓掌,反倒哄笑连连。 小月一把抢走枫杨叶,“吹树叶?自己啥水平,心里没点数嘛,甭在惹人笑了,赶紧干活。” “是,媳妇教训的对。”大宇挠头讪笑,“小伙,树枝,都拽回家了,接下来该怎么弄?” “简单,按我说的做就行。” 随即,在沈青的指挥下,妇人、大宇、李广田,和他一块忙碌起来,至于王文正和李坚,二人在一旁下象棋呢。 揪下叶子,洗掉浮灰,用石臼捣碎,绿糊挪至纱布上。 第226章:叶治水驱虫 哗--- 在阵阵淅沥沥声中,具有浓烈气味的绿水,透过纱布缝隙,流淌到桶内。 人多干活快,不一会儿,一半叶子变成六桶绿水。 大宇望着一堆绿叶,“沈青,剩下的叶子怎么处理?” “泡进水桶密封起来,让它慢慢的沤制,之后,一瓢沤汁兑一桶水,也能拿来当‘叶汁水’用。” “行~”妇人默默记下要点,“那个,怎么把水弄到枣叶上,拿瓢泼吗?” 刚才,小月虽没去过菜园,但大宇每次折回前院,都会通报治树进程,因此,她才晓得‘叶汁水’的用途。 “媳妇,我有办法。” 大宇眼睛一亮,火速跑进屋子,翻找一通后,拿回一大号的竹筒枪。 小月略微震惊,“咦,咱家还有这玩意?” “嗐,认识你之前,我特别爱玩,摸鱼、掏鸟蛋、打弹弓等,我啥都干。 这把枪,是我跑李家庄竹林,找了一整天,眼睛都酸了,才发现一根细点的竹子,又耗了半天时间,才做出来的。 娶了你之后,我收了玩心,便把它塞旧床底下了,没成想,它今天还能再派上用场。” 李家庄竹林,是毛竹林。 竹子茎粗为8~16厘米,想在林中找个细点的竹子,确实比较难。 沈青走上前,细瞅竹筒枪。 长约1.5米,粗如手腕,表面落满灰尘,还布有一条30厘米长的裂缝。 “大宇,你去找点东西,把裂缝给堵住,不然竹筒密封性太差,药水喷不远的。” “好~” 大宇再次跑进屋,抱回一堆东西,如化肥袋内膜、布条、麻绳等。 擦净筒身浮灰,瞄准裂缝,先缠内膜,再缠布条,并用麻绳捆紧,末了,再在底部钻几个小孔。 随即,一行人带着工具,如水桶、竹筒枪、木梯、斧子,来到了菜园。 木梯,支在枣树旁。 吸满一筒药水后,大宇爬上木梯,瞄准枣叶背面,推动长柄。 霎时! 枪的底端,喷出数道水柱,枣叶、侧枝、地面,皆落有浅绿色水珠。 待底部喷不出水柱了,那就再吸一筒,继续喷。 当一小片区域内的枣叶,全被药水打湿了,那就挪动木梯,去喷下一片区域。 …… 太阳南移,乌云变幻。 良久,当最后一筒药水,被喷到枣叶上时,大宇爬下木梯,抄起斧子,开始砍分蘖。 一手握紧小树苗,向外一掰,一手猛挥斧子,砍断木茎。 不多时,三株枣树旁的分蘖,被砍得一干二净。 大宇将树苗拾到一块,还用麻绳绑成一捆捆的,打算晒干了当柴火烧。 倏地! 后脖颈刺挠发痒,他下意识伸手抓挠。 结果,抓到一个柔柔的、滑滑的玩意,捏到面前一看,竟是一只白粉虱的尸体。 他扫视一圈地面,又发现一些白粉虱。 有的已经翘辫子了,有的还能缓慢爬行,但...爬上一小段距离,就趴在地上不动了,似在等待死亡。 一只是偶然,两只是巧合,可短时间内,从树上掉下来这么多小虫子,铁定是药水发挥效用了啊。 大宇将成捆的树苗,扔到菜园外头,便快速回了前院,顾不上洗手,东西一卸,就大声喊道: “奇了,真神奇,药水,刚喷到叶子上,地上就落了一层小虫子。” 啪--- 李坚晃神间,随手落下一颗棋子。 王文正看向倒退一步的‘兵’棋,忍不住摇头一笑。 李广田目露不解。 “李老,在我们这儿,下象棋有一口诀。‘马走日,象走田,车走直路,炮翻山,士走斜线护将(帥)边,小卒(兵)子一去不复返。’,你的‘兵’咋倒退一步了?” “这---” 李坚回过神来,尴尬一笑。 “那小子的喊声,太洪亮了,吓了我一大跳。来,继续。” 李坚将‘兵’往前挪两步,便继续和王文正对战,然而,他心静不下来了,眼珠也不自禁瞟向藤篓。 在学校,想对付白粉虱,联苯菊脂+啶虫脒+水,调配成杀虫药剂,喷洒在植物叶子上,几小时就能见效。 在乡下,农药很难买到。 小伙用‘叶汁水’杀虫,并很快见到药效,确实令李坚惊讶,但想让他佩服,还得看藤篓内的景象。 须臾,‘黑車’吃了‘红帥’,王文正赢了这盘棋。 “嘶~” 李坚捶了捶后腰。 “坐了近一个小时,腰酸得不行。书记,棋就先下到这儿吧,我们起来活动一下,顺便看看紫苏恢复得怎么样了。” “也好~” 大宇收起象棋,其余人往紫苏靠拢,沈青迈着大步,率先按住了藤篓。 他驱动异能,向紫苏根部的绿团,注入一丝生命力,并依据经验,心里暗暗进行30秒倒计时。 “小伙,咋还不揭藤篓?莫不是心里没底,不敢揭?”李坚催促着。 “怎么会?” 沈青眉毛轻挑,数完最后三个数,一把拿起了藤篓。 顷刻间,一株茎直叶挺的紫苏,展露在几人眼前。 “喔!” 小月惊讶不已。 “真活过来了,水灵灵的,晚上掐三片紫苏叶,切碎打鸡蛋汤喝。” 李坚凑近仔细瞅。 梢头,不再弯折,叶片,挺翠、脉络清晰,还散发一缕淡淡的辛香。 茎杆,笔直不说,就连上面的绒毛,都透着一股鲜活气息。 “这...真是刚才那株病紫苏?” 王文正嘴角牵起,笑意直达眼底。 “紫苏根部土壤是湿的,上面还残留着指印,适才,藤篓刚倒扣住紫苏,大宇就拖拽树枝回了小院。 随后,他们忙活对付白粉虱,咱俩偷懒下象棋。 而且,你和藤篓是正对着的,倘若真有谁动了藤篓,替换掉病紫苏,那绝对逃不过你的眼睛。” 是啊! 刚才一心二用,一边下棋,一边偷瞄藤篓,李坚能百分百确定无人动手脚。 想通后,李坚笑容灿烂,这一回他打心底佩服沈青。 “小伙,我服了,你啊,是有真才干的,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的实验小组?” “李老~” 王文正嘴角牵起。 “上面政策好,不仅分田到户,还派教师带学生到乡下搞实验田,指导村户种植,提高庄稼亩产量。 按照上级命令,大队出面代租10亩良田,充当实验基地,而你们的一应开销,先记账,再由上级报销。 沈青是本地村民,不在实验人员名单之中,若中途加入,他产生的开销,由谁来负责? 让他自负?把人喊过来帮忙,却还让人掏钱自负开销,这于理不符啊。 先记账再报销?他不在名单之中,上面不会批准的,若再派个人,下乡调查名单问题,那可就遭了。 你自个掏钱,包揽他的花销?跟你来的那帮学生,心里不会吃味嘛。” “这个---” 李坚一时语塞,想不出反驳的话。 “嗐,李老,许家寨和安宁村离得并不远,往后总能找到机会,在植物相关层面上,和沈青互相探讨一番的。” “也对~” 李坚了然点头,做不了小组成员,退而求其次,偶尔讨论一番,也不是不行。 其实,就算王文正不插嘴,沈青也不打算加入劳什子实验小组。 他抬头望天,乌云向内聚拢,高空灰蒙蒙一片。 “这天...怕是要下雨了,我们回吧。” 王文正:“嗯,是该回去了。” “等一下。”大宇出声拦人,“小伙,你报个数,我把治疗费结一下。” “若是治几十株树,不用你提醒,我老早就报出个数了,可就三株树,治起来也没费多大工夫,不用给了。” “那哪成啊!甭看那几株树小,每年能结几百斤枣子呢。 于你,泼出几筒药水,费了几小时工夫,于我,挽回一大损失。 不给治疗费,我心里不踏实。” 沈青思索片刻,“三株...量太少了,实在算不了价钱,这样,我挺喜欢你家茶水的味道,你给我包点茶叶,权当抵了治疗费。” 大宇目露困惑,“什么茶?” “武夷山的种族茶。沈青,你小子挺识货啊。” “山茶啊,等着,我这就回屋包点。” 大宇跑进屋子,寻一张报纸,包了一些种族茶,塞给了沈青。 随即,几人又寒暄几句,便离开小院,往回走。 …… 途中,李坚绕着沈青打转,问东问西的。 如,从哪学的技能,玻璃瓶内的水,是否也由植物汁液勾兑而成,对于小麦赤霉病怎么看。 沈青:……怎么看?睁眼睛看呗~ 赤霉病,别名烂麦头,是一种气候型真菌病害。 小麦扬花灌浆时,若遇上连绵阴雨天,而且,空气中又含有大量赤霉菌时,小麦就容易患上赤霉病。 此病,可引起麦根发腐、苗株枯萎,当然,‘烂麦头’不是白叫的,其最大的危害是---穗腐。 麦穗会发腐,或着长白霉、红霉,降低千粒克数,影响产量。 赤霉病的防治,拢共有四大步。 一,焚烧麦茬,或泼洒草木灰; 二,挑拣个大饱满的麦种,拌上一些农药,或过一遍石灰水; 三,合理排灌,一下大雨,就挖排水沟,防止地里积水; 四,小麦扬花初期,喷洒抗病菌的农药; 其实,只要第一步做好了,小麦染上赤霉病的几率,就会降低一大半。 概因,绝大部分致病菌丝,都残留在麦茬和土壤里。 遇上合适的气候,比如温暖的连绵阴雨天,它们便会繁殖,向空中抛洒病菌。 大豆不染病,但明年还得种小麦不是,火一烧,草木灰一洒,病菌、虫卵,便能消杀掉九成左右。 须臾,四人回到麦场。 李坚还欲追问,一戴眼镜小伙急匆匆跑来,称农药已拿到后舍,拌麦种需要教师指导,把人拉走了。 农药?拌麦? 沈青望着二人离去背影,“书记,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是农药。您给大家伙提个醒,省得有倒霉的鸡、鸭,偷吃拌了农药的麦种,惹出事端来。” “什么?!!” 王文正心里咯噔一下。 鸡、鸭一旦偷食过量的拌药麦种,活命几率约等于0,赔点钱就能了事。 怕就怕,村户舍不得埋掉被毒死的鸡鸭,偷摸烫毛去内脏,烧熟了吃。 “广田,你先写一份警醒告示,贴在公告栏上,回头让许跛子拿大喇叭喊几遍。 写完,再去一趟后舍,提醒李老等人拌麦小心点。” “欸,好。” 说完,李广田转身跑进了一条小巷。 王文正看向沈青,“今个你又是治扫帚病,又是驱白粉虱,还顺便救活一株蔫紫苏。我看得出来,你在植物方面很有几把刷子。往后,你不妨时常来队里,到后舍聊一聊,互相学习一下。” 沈青眸子微凝。 之前,李坚提议扩增小组成员,王文正严词拒绝。 现在,李坚走了,王文正反倒让人时常去后舍,并且聊一聊。 沈青断定,绝不是单纯‘互相学习’那么简单。 “书记,不是我不想去,而是去了没东西可聊。 聊实验? 我又不是小组成员,实验进程、内容,我一概不知,压根没法插嘴。 聊种植? 我虽擅长给植物治病,但在种植上面...老实说,还不如村口下棋的老大爷。 聊治病? 种子还没入土,后舍都用上农药了,后期遇上病虫害,九成九也是上农药。 而我,一般用植物萃取的汁液,再配一点中药,来治病虫害。 两个治病法子,不是一个派系的,若碰到犟驴,一定要争个高下,非闹僵不可。” 王文正摇头一笑,“你去了,不用搭理学生,只跟李老聊就行。” “李老和学生,住的是联排屋子,吃的是大锅饭,干的是同一件事。真去了后舍,咋可能不跟学生打个照面?” “这---” 王文正揽着沈青,来到树下。 “我看得出来,经过刚才的事,李老很欣赏你,乐意跟你探讨,也能听进去你的劝。” ‘劝’字,咬音极重,令沈青精准抓住了重点。 “劝?” “是呐。” 王文正长呼一口气,“说实话,我有点不太放心那帮人,究其原因---” “一是,我管不了他们。 之前的知青,是划拨到大队内部的,有一本子的条例,来约束他们。 装病不上工、偷 挖红薯、搞小群体、看违禁书等,只要举着条例本、戴着红袖章,就能罚他们。 第228章:草珠子手串 王文正停顿一秒,继续说道。 “二是,我怕他们指导一通,庄稼产量不增反降。 是不相信他们技术,而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同理,一方水土,也养一方庄稼。 若他们已在本地待了十几年,我举双手赞成他们放心大胆去干,可偏偏他们是刚来的,压根不熟悉本地情况。 学生呢,来自天南海北,先从乡下返回城里,考上大学后,又学了几年,才被派过来。 李老呢,倒是本省的,可甭说‘省’了,哪怕是‘县’,也一镇一个情况。 比如,周洪镇有煤矿,土壤黑色的,辛乡镇离河近,土壤为沙地,杏香镇沙、黄两掺,营口镇无沙地。 我担心他们照书全搬,惹出篓子来。 负责打扫大队的许大头,也住在后舍,为多赚点钱,还兼职给李老等人做大锅饭,他一旦察觉苗头不对,就会上报。 你要做的是把他们拉回正轨,拉不成,就想法拖延。 簌--- 沈青揪下一片槐叶,并反复揉捻。 学生两次下乡,上一次掏苦力、挣工分、被人管,这一次搞实验、指导种植、开支能报销。 两次下乡的心境,自是不一样。 若像粮站的林秋那样,把数据贴脑门上,强行向人灌输知识,确实挺闹心的。 不过,李坚性情尚可,能被其挑中、拉入小组的人,应该不是林秋那款的,但当说客,很容易费劲还不落好。 沈青眼珠一转,笑道: “书记,不是我不帮忙,而是抽不出空。 养在洼水里的鱼,每天都得喂,高粱的穗子,已经泛黑色了,过几天就能割了。 哦,对了。 还有播小麦、种冬季菜,一堆活,等着我干。 不干,咋养家糊口?” 沈青说最后一句话时,故意拖长了尾音。 王文正嘴角微抽,五亩地+小菜园,是忙,但不至于忙到抽不出空,况且有‘治病’技能傍身,还用担心没法养家糊口? 对方这样说,是不见着肥兔,就不想撒鹰。 不过,需求置换vs正义帮忙,他更放心前者。 王文正思索一番,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影,一身肥膘,不笑时面相很凶,笑时略显憨厚。 “沈青,你在洼地内养了鱼,是吧?” 正巧,我至交好友的儿子,是干贩鱼这一行的。 等鱼长大了,临捞上岸前,由我来当中间人,让其以自己心中的最高价,来收购你的鱼。 如此,洼水里的鱼,便是稳赚的,你也不用再为养家糊口发愁。 哦,对了,你还喜欢看书,来,跟我去一个地方。” 随即,二人溜进小巷,拐了几道弯,来到一矮房子前。 这是个茅草房,像是很久没人来过了,屋顶发黑,墙边掉了一圈土,门锁也落了一层灰。 “等着,我去拿钥匙。” 王文正拿起窗台上的木盒,打开后里面却是空的。 他也不慌,大拇指贴紧盒底右侧,向下一按。 霎时! 盒底右半侧,便似跷跷板板般一头高一头低,翘出一条宽缝。 哗--- 王文正摇晃木盒,很快,宽缝中甩出一枚铁钥匙。 他用钥匙打开铁锁,领人进了屋。 屋内,没有一件家具,却堆满一摞摞书,上面落了厚厚一层灰,厚到掩盖住书封、书脊上的图案和文字。 不过每一摞书,除最上面那本外,其余书的封面,皆不怎么落灰,只是霉味特别重。 沈青挑中一摞书,随意抽了几本出来,快速翻阅一下。 一本是初中数学,一本是诗集,一本是...武侠类黄书。 在那个年代,前者,看了也就看了,中间,看了会被没收,后者,看了会挨批评。 王文正望着满屋子的书,心中感慨万千。 “这些书啊,有的,是没收上来的,有的,是旁人捐赠的,有的是学校不肯烧,偷偷搬来的。实际数目,比账薄上多出十倍。 往后,你去完后舍,可以来这儿,挑几本书带回家。不用跟谁交代,离开时,把钥匙放回木盒里就行。” 此刻,沈青的身影,在书海中转悠。 他边转边抽书本翻阅,再回到入口时,手里多了两本书。 一本,讲中草药的,辨识、药效、炮制,皆有涉及。 一本,讲简笔绘画的,一朵花的杆、萼、花瓣、花蕊,都会逐一分步骤讲解绘画要点。 草药那本,沈青打算留着自己看,绘画那本,送给小花学习。 不过,送之前,得先晒几日太阳,驱驱上面的霉味。 “书记,我身为大队的一份子,若实验小组...真不按本地情况来,走岔路了,我会尽力把他们拉回来的。这两本书还不错,我就先拿回家看看啦。” 王文正扫视那两本书,《常用中草药手册》和《简笔画300例》,又实用,又有学习价值。 “嗯,确实不赖。”王文正赞可点头,“走吧,李广田应该已经写好告示了。” 随即,二人锁门-放钥匙,原路这回了麦场。 啪--- 沈青刚把车锁打开,就瞧见李广田抓着一鸡,急匆匆朝这边跑来。 “呼~” 李广田跑到车前,揪掉粘在褂子上的鸡毛。 “我贴完告示,就往后舍赶,想提醒李老等人,拌麦种时小心点。 哪想到,我刚踏进后舍地界,就看到这只鸡,晃着肉髯(ran),朝一堆粉色小麦走去。 我费了一番劲,才把它逮住,还叫李老的学生,用织壳子围住麦堆,防止鸡偷吃。 啧,这只鸡,不知道谁家养的,还挺肥。” 肉髯,和红冠一样,是长在鸡头上的红色肉赘,只不过,红冠长在头顶,肉髯长在下巴处。 沈青看向那只鸡。 体型圆润,双眼发亮,羽毛棕黄,喙和爪钩不满划痕,一看就知是个有野性的,鸡脚上还绑一红布条。 “布条两端都剪成‘v’型---” 王文正思索一番。 “是...许大富家的鸡,他时不时拎桶、扛抓钩,跑槐树林挖蚯蚓喂鸡吃。给我吧,我正好有点事要去找他。” “好~” 李广田把鸡向前一举,王文正接过后,转身离开了。 李广田见领导走远,悄摸问道:“大青,我走之后,书记都跟你聊啥了?” 沈青隐瞒一些事情,说道:“哦,书记叫我没事来大队串一串,和李老搞好关系,若李老遇到难题,叫我也别闲着,跟在一旁出出主意。” “这样啊~”李广田了然点头,“大青,你可得把握住机会,李老是省城来的,跟着他能学会不少东西呢。” 啪--- 沈青拍了拍车座,“放心,我心里有数。李叔,你来时骑车了吗?没骑的话,我载你回去。” “骑了,车子在西边停着呢。” 西边? 早上来的时候,没看到有车停在大队西边呐。 李广田似乎看出沈青的困惑,他神秘的一笑,领人出了大队,向西来到...许家寨小学。 李广田熟练挤进栅栏门,推出一辆二八大杠,想来,开会那帮人的车子,也曾寄存在学校。 随后,二人并排骑行,一边闲聊,一边蹬车轮。 须臾,二人于杨树林‘t’字岔路口分开,沈青回到自家小院,大黄和小狸,飞奔跑上前。 一个,摇尾撞人腿,甚是热情。 一个,扯嗓叫唤,像是在埋怨咋回来这么晚。 沈青揉了揉狗头,又抱起小狸,狂挠它的下巴,令其舒服得直眯眼睛。 不一会儿,沈青放下小狸,把车推进仓库,便来到厨房开始忙活。 忙了一上午,他也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 下午,天空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这场雨来头不小呐。 沈青泡了一点豆子。 又寻了一些树枝,插在番茄、辣椒、茄子的一侧,并用细麻绳,将茎杆和树枝绑在一块,防止蔬菜倒伏。 还挥动铁锹,挖土加固、加高菜园旁的土坝,并摘了一背篓的菜,挑了几个熟透的番茄,丢到麦垛旁。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刺猬一家知晓麦垛主人没有恶意。 是以,它们嗅到香甜气味后,大胆溜出洞穴,滋滋啃食番茄。 吃完,又缩回洞穴了。 除此之外,沈青还绞了六桶鱼食,用板车拉到陶洼喂鱼,回来前,顺便割了一车黄皮柳条。 这一通忙活下来,时间已经来到傍晚 ,他便又着手做晚饭。 泡椭圆的大豆,用石磨碾成豆浆,过滤掉粗渣,煮沸后舀至汤碗中,稍微晾一下,便往里加一点熟石膏。 取一青南瓜,掰把洗净后,快刀切成细丝,拌上调料和面糊,煎出一笸箩南瓜饼。 汪--- 沈青将豆腐脑,舀到小碗里时,屋外传来嘹亮、兴奋的犬吠声,他猜测应该是小花回来了。 他猜对了! 犬吠声刚停,沈小花就扛着一丛东西,出现在厨房门口。 “哥,瞧瞧这是啥。”她眉眼弯弯,还抖了抖肩膀。 沈青好奇凑上前。 杆子,一节一节的,似矮小的高粱。 叶片,酷似窄版玉米叶,翠绿,附有细密绒毛。 果子,呈穗状分布,一面圆润,一面扁平,顶部还带一小芽。 “这是...草珠子?” “答对啦,小美家屋后,种了很多草珠子,我割一些扛回来,打算串珠子玩。哥,你喜欢啥颜色的手串?” 沈青瞥了一眼穗上的草珠子,黄的、白的、黑的、灰的都有,但大部分是灰色的。 “灰色,挑个大、壳亮的串。” “好嘞~” 说完,沈小花转身,往堂屋走去。 沈青眼疾手快,赶在小花走远前,悄摸拽下一颗草珠子。 它整体呈灰色,还夹杂一些暗色花纹,外壳坚硬润滑,捏紧顶部小芽,向外一拔,便能瞧见一个直通上下的小孔。 因为这个‘孔’,其才会成为手串、门帘、项链的天然材料。 草珠子,禾本科薏苡属植物,别名菩提子、五谷子,多生于湿润的屋旁、池塘、溪涧等地。 草珠子,外观、芯仁,都和薏米相似,但二者之间,还是有一些差距的。 草珠子,个头大,宽大于长,外壳厚硬、有亮泽,纵沟较宽,芯仁软糯、不甜、不粘牙,有止咳、祛痰之效。 薏米,个头小,长大于宽,外壳薄脆、无亮泽,纵沟较窄,芯仁清甜粘牙,有清热、利湿之效。 它俩,一个能串珠子,一个被誉为‘禾本植物之王’,能当主食吃,都是一见就令人欢喜的好东西。 沈青收起那颗草珠子,来到厨房最里头。 那儿放着一个水桶,水略清,置有一块木板和一罐头瓶,二者皆未沉底,概因板下满是磨盘柿。 挪走木板和瓶子,磨盘柿快速上浮,铺满整个水面。 沈青挑两个最大的,掰蒂、削皮、切瓣,装进盘子里,随南瓜饼、豆腐脑,一起端到堂屋。 此刻,西厢房仍泛着橘黄的亮光。 哧--- 沈青擦一根火柴,点亮了煤油灯,“小花,甭整了,吃完饭再弄。” “欸,马上来,就差几个了。” 三十秒后,沈小花冲出西厢房,双手捏着一串弯弧状的草珠子,兴奋道:“哥,快伸手。” 沈青应声照做,珠串绕手腕一圈,还多出5颗珠子。 沈小花去掉5颗珠子,把串绳打成死结,剪断多余的串绳,将手串撑大,套在亲哥的手腕上。 这手串,戴上凉丝丝的。 草珠子颗颗匀称、饱满,还有陶瓷质感,花纹也相似,尖端朝向一致,一看就知是很用心做的。 沈青扯拽手串,发现串绳乃是四棱柱样的橘色皮筋,也对,串绳没松紧性的话,戴、卸会很麻烦。 灰灰的、泛着亮光的手串,吸引了小狸的注意。 它跳上主人大腿,抓、嗅草珠子。 末了,搂紧手串狂蹭,杏仁眼紧盯沈小花,仿佛在说:我也要。 “有,你和大黄都有,吃完饭就串。”她余光扫见桌上的白瓷盘,惊愕道:“哥,那是...柿子?” “嗯,昨个在镇上碰见一朋友,他送了我一篓柿子,已经揽好了,快尝尝看。” “好~” 沈小花拿起一瓣柿子,只敢咬掉绿豆大的一小块,她怕柿子是涩的。 分家之前,还住在村头时,某天清晨,沈小花正在给鸡剁草。 第229章:草珠子项链 沈小花扫了一眼柿子,上面确实有个黑凹的大癞疤。 于是,她擦了擦柿皮,放心的咬了一大口,结果...舌头涩麻不已,沈小海却捂肚子大笑。 一整天,她舌头涩得一口饭都吃不下,但活还是得照干,剁草、浇菜、扫地、洗衣等,不干的话,老婆子就瞪眼抄扫帚。 不过,眼下手中柿瓣的口感,和沈小海送的相比,堪称一个天一个地。 脆甜多汁,气味清香,让人吃完一瓣,还想再来一些。 “哥,柿子可甜了,你尝尝。” “成。” 沈青拿起一瓣柿子,一咬咔嚓脆,嚼几下便汁水四溢,满嘴都是清甜香。 这口感,不输前世的巧克力脆柿,他尝了几瓣后,便开始吃饭。 南瓜饼外焦里糯,豆腐脑滑嫩无异味,一抿就碎成渣,和艮啾啾的咸菜,简直是绝配。 饭罢,沈小花趴在亲哥背上,撒娇想让他再洗一个柿子。 柿子,味道虽好,却不能多吃。 概因! 柿子内的鞣酸、果胶等,与胃酸相遇后,会形成难以被消化的物质,沉淀在胃的底部。 此物质数量过多时,能与纤维素结合,凝聚成胃结石。 得了胃肾石,轻则腹胀、恶心、腹痛,重则肠梗阻。 放眼整个柿子,属果皮鞣酸含量最高,沈青削掉柿皮,就是避免小花犯懒,连皮一起吃。 沈青转身戳了戳小花的胃,吓唬道: “柿子吃多了,这里会长结石,懂不懂?小花,想象一下,你每走一步,体内的‘鹅卵石’就会撞击一下胃壁,撞破后,还会在你肚子里乱蹿。” “我---” 沈小花狂眨眼睛,她被脑海中的幻想,吓得小臂汗毛直立。 “我...我不吃了,哼,我回屋串草珠子去。” 说完,莽着头扎进西厢房,小狸一蹦一跳,也跟了进去。 沈青摇头一笑,果然,有时候想象力太强,也不见得是件好事情。 他稍微收拾一下,便回了东厢房,点起煤油灯,拿出纸和笔,着手画花盆外包装的图稿。 火光摇曳,削尖的铅笔,在纸上划出或直、或弯的灰痕,但绝大部分‘灰痕’,都随着橡皮屑消失了。 良久,当床腿旁落了一地橡皮屑时,一声‘喵’叫,打破了屋内的平静。 小狸跳上床,挤到主人胸膛前,仰脖展示新得的白珍珠样式项链。 “喔,真漂亮。” 小狸胡须微颤,嘚瑟的喵喵叫。 “啧,项链上,再系一根长绳子,那就更好了。” 小狸:项链+绳子,那不就是…… 小狸睁圆瞳孔,喵,长吼讨伐无良主人,吼到一半,目光却被纸上的图画吸引。 一个宽口的藤篮,铺满整页纸。 篮底,是空的,并布有斜插的藤条。 篮沿,有四个‘鼻’,鼻上皆系有一根麻绳,绳子们的另一端,汇聚在顶部,并打成了死结。 喵--- 小狸朝图画伸爪,似在问这是啥? “哦,这是花盆的外包装。 漏空的篮底,能卡住盆壁。 四鼻+麻绳,怎么晃,花盆都不会斜。 篮沿宽广到大于叶沿,叶子摇动时,便不会磨擦绳子了。 关键是...下窄上宽,能摞到一块,巨省空间。” 喵--- 小狸听没听懂不晓得,但叫声又嗲又沙,明显是困了。 沈青捏了捏猫耳,打算帮小狸摘掉项链,草珠子是硬的,戴着它睡觉会硌得慌。 倏地! 屋内猛的一亮,不到半秒,亮光消失,床旁又陷入一片橘黄。 沈青抬眸略过花架,看向窗外,乌漆墨黑,啥也瞧不清,但能听见呼啸的风声。 咔嚓--- 那雷声,惊天动地,似乎想要把整个夜空震碎。 阴了一整天,乌云早就按捺不住,一旦破了口、起了头 ,那便是...暴风雨。 这不,屋内又闪过一道亮光。 沈青忧心小花会害怕,抱猫来到堂屋,西厢房虽一片黑暗,但却传出窸窸窣窣扯被子声。 “小花,你睡了吗?” “还没,怎么了?” “哦,雷声太响了,你要是怕的话,叫小狸陪你睡。” “我不怕,嘿嘿,文老师说了,打雷是因为天上的积雨云,在哐哐放电,不是有妖怪作祟。只要不站在树下、不摸铁器,就不会被雷电击中。” 嗓音清脆、嘹亮,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于是,沈青放心回东厢房睡觉。 之后的一小时内,夜空时而亮如白昼,时而黑如泼墨,‘咔嚓’和‘轰隆’,轮番上阵,整起了交响乐。 雷声渐消之际,又下起了雨。 豆大的雨滴,打在万物上,发出啪、哗的响动。 很奇特,雨声很大,但是却不吵,反而很助眠,越大睡得越香。 …… 翌日,清早,雨还在下,一声尖叫,吵醒了沈青。 他猛地坐起,火速下床,朝声音的源头跑去。 路过堂屋时,他还瞄了一眼墙上的钟,时针指向6,分针约指向12。 “小花,出啥事了?” “哥~” 沈小花捧着一件连帽长款、黑色厚外套,小脸皱成了苦瓜。 “天气凉,我想添件衣服,就扒箱底找出这件外套,可...我明明记得,洗净晒干后,才把它叠好收进柜子的,咋会有霉味呢。” “拿给我看看。” “好。” 沈青接过外套,展开仔细瞅,领口、袖口等处,皆没有污渍、霉斑,但散发一股浓浓的霉味。 “哥,你说,穿它一整天,我会不会被‘熏’入味啊? 像个小蘑菇一样,走到哪里身上都飘着一股霉味。” “不会的,现在拿去洗,干了之后再穿,不就行了嘛。” “洗?”沈小花瘪嘴摇头,“来不及干的,一会就要去上学了。” “来得及~” 沈青为安抚小花的情绪,取来三块粉色肥皂。 “忘记说了,上次赶集,除了柿子外,还得了几块肥皂。这三块...是专门给你的,里头加了月季花枝,可香了,你闻闻看。” 沈小花接过肥皂,触感滑润,凑近一闻,清幽的花香直入肺腑,令她心中的焦急感,消下去一大半。 “唔,是挺香的,但---” “来得及,现在才6点,你比往常早起了50分钟,洗净后拧几下,再放到火边烤,去上学之前,保准能干透,有裤子要一起洗吗?” “才6点?” 沈小花冲出门帘,瞥了一眼钟表后,长舒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快7点了呢。 许家寨小学,没有早读,只规定学生7点50前到校。 除周末和节假日外,沈小花每天6点50起床。 洗漱一番,吃完早饭,于7点20挎上书包往外走,到校时间一般为7点45~7点50。 一个多小时,再厚的外套,也可以烤干了, “哥,嘿~” 乌云散去,小人儿的脸上,又有了春花般的笑容。 “厚裤子,放在箱柜最上面一层,我闻过了,没有霉味的。把外套给我吧,我现在就去洗。” “我来洗吧,我手劲大,搓得快,拧时...也能拧出更多的水。” 说完,沈青打伞压了一桶水,拎回堂屋后,寻一个空盆,着手洗衣服。 泡湿-打肥皂-搓衣-漂洗,一番操作行云流水,快到能瞧见双手的残影。 末了,将湿外套对折,双手分别抓住它的两端,且朝反方向旋转。 霎时! 水,溢出棉布,淅沥沥流进盆里。 待再也拧不出水时,沈青来到厨房。 往大铁锅内,加足够量的水,往灶膛内,添豆秸和木柴。 引燃后,椅子挪至灶膛口,外套展平搭在椅背上 。 沈小花洗漱完,也溜进了厨房。 她一边背新学的课文,一边她抓起袖口、帽子、衣摆,往灶膛口塞,好让外套干得快一些。 沈青则开动小锅,着手做早饭。 眉豆,撕掉两侧的豆筋,洗净后,快刀切成细丝,起锅烧油,油热下昨晚剩下的南瓜饼,煎焦两面,盛进笸箩内。 接着,用锅中的底油,炒熟眉豆丝。 雨势很大,灶膛还燃着明火,兄妹俩便...视案板为矮桌,留在厨房吃早饭。 饭罢,沈小花摸了一下外套,热热的,感觉不到一丝湿意,惊奇道:“哥,干了欸~” “哪有那么快!” 沈青粗略估算一下,这会儿应当才6点50左右。 “哥,不信,你自己摸摸。” 沈青抓起外套,甩了几下,又等了两分钟,才仔细揉摸外套。 温温的,使劲抓揉,松开后掌心也不会有水渍,但...还是略微有点潮。 “七成干,还得再烤一会。” “啊?” 沈小花有点懵,当她再次朝外套伸手,感觉到潮乎乎的湿意后,更懵了。 “怎么会?刚才明明---” “刚才...你只摸了袖子外头。” 沈青将外套翻个面,重新搭在椅背上。 “外头离火源近,水分蒸发快,摸着干干的,实属正常。 我把外套拿远,还甩了几下,令其温度下降,里头的水分,也顺着纤维,蔓延到外头,再摸...自然是湿的。” “原来如此。” 沈小花了然点头,坐在一旁预习课本。 7点10分时,外套终于干了。 穿在身上,一股股暖意,自衣服涌向肌肤,令沈小花有一种躺在冬天晒烫被子上错觉,特想...再眯上一觉。 不过,清幽的月季花香,又助她赶走了困意。 沈小花看向门外。 天,阴沉沉的,不似早上,反倒像...夜幕降临前的傍晚。 风,很大,吹得玉米叶和海棠枝乱颤,就连如线般的雨珠,也被吹得倾斜着往下落。 “嘶,天气真恶劣。” 沈小花折回西厢房,挎上书包,换上雨靴,戴上化肥袋叠成的雨披,揉了揉猫耳,便往外头走。 岂料,她刚走到堂屋,就瞧见亲哥穿着雨靴,手抓两把黑雨伞,一副要出去的样子。 “哥,你要出去?” “嗯,雨太大了,土路不好走,我背着你去学校。” “背?” 沈小花兴奋不已,她很享受双脚悬空的感觉,仿佛变成了一只小鸟,在自由的飞翔。 她小臂交叉,胳膊一伸一缩,像在进行无实物表演。 “哥,这一次,我手往下来一点,绝对不勒你脖子了。” 沈青神情一滞,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涌进了脑海之中。 之前下大雨时,也曾背过小花上学,这丫头‘勒’人脖子,劲还大,差点令他后仰着摔倒。 沈青嘴角微抽,“小花,说到就要做到哦,不然...没收月季肥皂。” “啊?” 沈小花眼睛滴溜一转,暗下决心要护住肥皂。 是以,当她趴在亲哥背上时,想了一个既能抓牢,又不勒脖,还可以举伞挡雨的点子。 下巴搭人肩上,胳膊锁人胸膛,双手交汇于左胸口,并举起大黑伞。 对于这种取巧行为,沈青摇头一笑,放任不管。 咕叽--- 沈青踩着泥泞的小路,向东走去,途中,还遇到了张临。 张临,也背着一小孩去上学,只不过,背法有点特别。 背法: 【父女俩,背靠着背。张临是站着的,他手举雨伞,肩背大藤篓。张小美半蹲在篓内,还反戴着尿素袋雨披,也就是将‘三角区’扣在脸上,袋沿搭在藤篓外头。】 雨珠,打在雨伞上后,又滴到雨披上,接着,顺坡滚落至泥土里。 如此,小美和藤篓,皆不会淋到雨。 “小美,我昨晚用草珠子,穿了几个手串,戴上凉丝丝的,可舒服了。” “小花,我也穿了,穿了一个门帘,用手一拨,叮叮响,可好听了。” “小美,《观潮》背会了吗?” “还差几大段,你呢?” …… 两个小姑娘,一个面朝东,直视斜挂的雨幕,一个面朝西,直视...棕黄的尿素袋,却聊得不亦说乎。 草珠子,穿手串,用不了几颗,穿门帘,需要一大堆,估计张临见天要下大雨,害怕草珠子发霉,全给它割了。 不一会儿,几人来到栅栏门旁。 沈青屈膝半蹲,沈小花双脚触到地了,才放心松开手,希冀道:“哥,我这回没勒脖哦,肥皂---” 沈青嘴角微抽,嗯,是不勒脖子了,改成伞把戳人了。 不过,被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沈青也不忍心点明‘伞把戳人’一事。 “不没收,肥皂,你留着自己用吧。” “好耶~” 说完,她拉着小美,高兴的走进校园。 沈青一转身,就碰见了杨红,她一手歪举雨伞,一手牵着沈小海。 第230章:山药皮有毒 母子俩瞧见‘煞星’,顿感头皮发麻,吓得直打哆嗦,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赶紧逃。 沈小海搂紧书包,低头往前冲,尿素袋雨披被风吹歪,露出半拉脑袋,都不带管的。 杨红攥紧伞柄,也扭头就走。 雨,斜飘进眼睛,令她看不清前面,但她不敢停下脚步。 结果,duang,撞上一物后,又被弹得后退了两步。 “眼瞎啊!臭麻子脸,我一个大活人站在这儿,你都看不见。” 尖锐的嗓音,刺破雨幕的同时,也点燃了杨红的怒火。 嘶,干不过‘煞星’,还打不赢一妇人? 杨红揉了揉眼睛,看清妇人模样后,果断...绕道灰溜溜走远。 那人,也是安宁村的,名叫许霞,战斗力不容小觑。 许霞,长相中等偏上,鹅蛋脸+大气五官,身材却格外火辣。 与前凸后翘相比,丰乳肥臀更适合形容她的曲线,关键腰肢还像杨柳般纤细。 她是个寡妇,独自一人带着刚满8岁的儿子过日子。 傲人的身材,加寡妇的属性,自是惹来不少‘苍蝇’。 幸而,她性格泼辣,谁惹她,一准会被骂。 骂了还不走,她便撸袖子上前揍人,扇巴掌、薅头发、踹小腿、踢裤裆等,轮番上阵。 谁劝也没用,非揍得对方道歉求饶,她才肯收手。 许霞几战成名后,村里人见到她,都躲得远远的。 小插曲,引来一些疑惑、好奇、色眯的目光,许霞无差别回瞪,怒喝:“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珠子挖出来。” 路人纷纷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 “妈,书包~” 一道软糯的喊声,勾起许霞的母性,她卸下肩上的书包,塞到儿子怀里,温柔道: “小顺,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把书吃得透透的。谁欺负你,你就告诉妈,妈替你讨场子。” “嗯!” 雨幕下,母子俩分开了。 沈青让张临先走,他则拐了一趟小卖部,买了一些铁丝和麻绳,方往西走。 …… 回到家,他又燃起明火,来温烤湿物,只不过,这一回烤的不是衣服,而是...鸭毛。 大小锅同时开动,灶膛旁,摆了一排凳子,装羽毛的麻袋,就斜靠在椅背上。 明火,在未熄灭前,一定要时刻有人看守,概因,星星之火,可以烧塌屋子。 不过,干守着也太无聊了。 于是,沈青将一些柳条、铁丝、老虎钳等,抱来厨房,边守火边编藤篮。 老样子,捋掉柳叶,取8根柳条,‘米’字形排列。 再取一根柳条,从距离‘米心’4厘米远入手,一挑一压开始编。 当一根柳条,还差15厘米,就要编到头时,再取一根柳条,与其并拢,继续往下编。 藤篮越编越宽,收尾的时候,‘米’字形柳条两两相交,拧成一个麻花鼻,多余的梢头,竖着波浪状插进藤条内。 取两根麻绳,‘+’字形排列,交叉点打成死结,绳子的四端,分别系紧一个麻花鼻。 再持老虎钳,剪掉‘米心’,并用铁丝螺旋贯穿剪口处滕条,来加固篮底。 如此,一个花盆外包装,就做好了。 编第三个藤篮时,小狸跑过来捣乱。 沈青指间飞舞的柳条,被它视作逗猫棒,亢奋弹跳,追逐着梢头,比抓裤腿、叼柳叶、咬耳朵还要烦人。 沈青也不惯着它,手指沾水,泼湿它的后背。 然后,小狸老实了,幽怨瞪了一眼主人,便跳到麻袋上舔后背。 沈青得了清净,继续甩动一根根柳条。 起初,他编得很慢,半小时,才能编成一个,后来,熟练度激增,手速也提高了。 许是天气太恶劣,小狸气性变大,毛干了,也不肯搭理主人。 沈青用两颗烤鸡卵、三个虾干,才把它哄好。 …… 这场雨,足足下了两天半,这期间,沈青除了送小花上下学,就是窝在家里编藤篮。 好在成果显著,堂屋多了三大摞无底、下窄上宽的藤篮。 沈小花曾好奇问道:没有底的篮子,能装什么呢? 沈青走进东厢房,抱回一盆红心荷,放入某个藤篮内。 接着! 他拎起‘麻花鼻’上的麻绳,篮底上移,刚巧卡住盆壁,篮沿够宽,怎么摇晃藤篮,红心荷的叶片,都不会被绳子磨擦到。 沈小花拍手称赞,还说藤篮+花盆,特像一顶帽子。 第三天下午,天空放晴,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湿润的地面上。 土房子的地势,略高于四周,因而除海棠旁的凹地外,院内并无积水,但却布有一些泥脚印。 土路泥泞不堪,都无处下脚。 菜园...略微积了一点水,番茄、辣椒、茄子等尚可,酥瓜枯黄,萝卜苗东倒西歪,有甚者沤叶露根。 晴了三天后,大地表层已被晒得微干。 沈青曾走向玉米地,抓一把土。 他使劲攥,也攥不出一滴水来,松开后,掌心印有水渍,还粘着一些土粒,说明...可以播种了。 这三天,沈青也没闲着。 他薅净酥瓜秧,卸掉番茄、辣椒、茄子旁的树枝,还用石灰粉,1:100勾兑两桶浸泡液。 将麦种倒进桶里,撇净漂在水面上的麦糠和瘪粒,不搅拌,静置40小时,让每粒麦种的表面,形成一层薄膜。 石灰水,有消毒杀菌之效,那一层膜,能阻止土壤里的病菌,侵害麦种,从而提高了出芽率。 时间一晃,来到10月初。 昨晚,沈青拎了一兜新出锅的包子,去了李茂秋家,表示想借他家黄牛犁一下地。 李茂秋爽快答应,打算先犁水洼地,再深翻自家的地,小亮凑到跟前,笑着展示自己的左手大拇指。 沈青扫了一眼。 伤口已经愈合,没有增生疤痕,也没有向下凹陷,只留下一条淡淡的印痕。 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印痕也会消失。 许春苗为表感谢,塞给沈青一捆山药,说是娘家兄弟送的,菜山药,脆得很,炒菜、烧汤都好吃。 沈青暗自掂量一下,沉甸甸的,有4~5斤重,寒暄几句,便回了自己家。 …… 清晨,天空澄碧,和煦的阳光,照得屋顶、树梢、大地,都镀上一层金色。 沈小花蹲在井旁,一手握水管粗的山药,一手持小刀,轻轻一划,削掉一长片带泥山药皮,露出雪白的、会分泌粘液的果肉。 削到一半,她突然丢掉山药和小刀,疯狂抓挠自己的手。 痒,极痒。 像有上千只花蚊子,一起发动进攻,痒入骨髓,痒中还夹杂着针刺感。 沈青走出仓库,一瞧沈小花那恨不得挠破手的架势,就知道是过敏了,忙出声制止,并端来一盆加醋的温水。 “来,把手泡里头。” “好~” 沈小花抽吸一下鼻子,便应声照做。 神奇的是,泡水不足一分钟,痛感消失,痒感也削减掉一大半。 “咦,不怎么痒了欸。” 山药,皮中含有皂角素,粘液中含有植物碱,皮肤接触二者后,接触部位可能会产生过敏炎症反应。 具体表现:瘙痒、针刺。 温水、醋、肥皂,皆是二者的克星。 沈青取来肥皂,叮嘱小花手不痒了后,再用肥皂洗一遍水,随即拿起山药,准备开削。 “哥,别~”沈小花瞳孔微睁,“毒,山药有毒,别碰它。” 沈小花在镇集上见过山药,却没有吃过。 一大早,听亲哥说要用山药煮甜汤,便主动揽下削皮的活计,没成想...中毒了。 “山药没毒,你手发痒,是因为对山药皮过敏,我对这玩意不过敏,双手沾满山药皮,也一点都不痒。” “啥是过敏?” “举个例子,一群人嗅同一包花粉,有人神清气爽,有人恶心头晕,有人咳嗽连连,后面两个,就是对花粉过敏了。” “这样啊~”沈小花了然点头,“哥,你确定自己真得对山药不过敏?” 沈青眸子微闪,前世,是不过敏的,现在...试试看喽,大不了,再整一盆温水。 “放心,我心里有数。” 沈青挥动小刀,削下一片片山药皮,削完,手都没有发痒。 接着,洗净山药的黏液,快刀切成小四方丁,撕碎泡发好的银耳,将干枣切成细条。 随即,着手煮甜汤。 起锅烧水,水开下银耳,煮个十分钟 ,下红枣和山药,再炖个十分钟,撒一点黄冰糖,糖,彻底融没了,即可出锅。 没有勾芡,银耳和山药在炖煮时,都会析出一些黏性物质。 银耳滑润,红枣软糯,山药脆爽,汤水甘甜,再配上昨晚的猪油渣包子,吃得人很是舒爽。 沈小花捏紧瓷勺,一口嗦净最后几粒山药丁。 “唔,山药脆脆的,还挺好吃。哥,今天不用上学,待会儿我陪你一起去下地呗,怎么样?” 播种小麦,不用像种大豆、高粱那样,刨坑-丢子-埋土-踩实,麦粒,往田里一撒,再把地犁个一遍就行。 今天只种一亩多地的小麦,还有黄牛帮忙,活,算是轻的了。 于是,沈青点头答应了,沈小花高兴的直撸小狸尾巴。 饭罢,沈青从仓库拉出板车,又往车兜内放了一些东西,如麦种、篮子、镰刀、麻袋等。 沈小花斜挎布包,背对着车头,坐进了车兜内,两手抓着两侧车框,兴奋道:“哥,出发。” “成~” 沈青套上宽带,握紧车把,离开了小院。 大黄摇着尾巴,跟在车后头。 小狸蹿上看桃树,朝一团棕色果冻样的玩意发起进攻,结果...那玩意粘爪子,它费了一番力气,才甩掉果冻。 末了,它溜到一旁舔爪子去了。 另一边,沈青走在土路上,享受微风拂面的清爽感。 “哥,快瞧。” 沈小花扒着车框,伸手指向杨树林。 “地上落了老多树枝子,种完小麦,来林子里拾树枝,晒干了当柴火烧,好不好?” 沈青看向树林。 之前,林内长满野草,现在...被风雨搞落的树枝,压倒、覆盖住野草,一眼望去,全是萧条之景。 沈青很是兴奋,这么多树枝,谁看了不直呼一声好家伙。 这些树枝,落在地上好几天了,却没被人拾走。 一因,之前林内有积水。 无水之处,地也特别湿滑,树枝截面也很锋利,进林拾柴,费鞋不说,若滑倒被树枝扎伤,可就得不偿失了。 二因,树枝,由一根直枝+多根侧枝组成,很篷,也很占空间。 进林拾柴,需先用斧子分解树枝,才能装车运回家,眼下,积水没了,地也微干,能进林子了,但是正值翻地播种季,谁有闲工夫弄这个。 巧了,沈青有闲工夫。 “行,种完小麦,下午就来拾柴。” “好耶~” 沈小花不再扒车框,她眉眼弯弯盯着大黄,沈青则拉车往前走。 略过杨树林,向南一拐,来到直溜的小路上。 沟渠内的水,多到快要漫出来,成群的小鱼,在草里钻来钻去。 些许孩童,手持抄网捞鱼,捞中了就兴奋大喊,举起鱼炫耀一番,方丢进小桶内。 些许大人挥动抓钩,在地里忙活着。 远处的青山,山尖笼罩一层雾气,特像一幅水墨画。 突然,车身猛的一重,不用回头看,就知是大黄跳上车了。 沈青踩着野草,快步往南走,不一会儿,就走到了目的地。 站在垂柳旁,向西望去,菱角繁茂、高粱穗红里透着黑、豆地一片棕黄。 嗖--- 大黄跃下土坡,朝菱角田奔去。 兄妹俩没去追狗,沈青卸下车上一些东西,如麦种、竹篮、手套等。 他解开麦袋束绳,一手抱起麦袋,一手握松袋口,倒满两个竹篮后,塞给小花一双手套。 “麦种泡过石灰水,徒手抓的话,掌心可能会爆皮。我拎大篮,你拎小篮,把麦种均匀撒在地里就行。” “好嘞~” 沈小花戴上手套,挎着小篮来到地头,抓起一把小麦,向前挥撒。 霎时! 麦粒散成半个鱼网,簌簌落在地里,她向前走两步,继续抓麦挥撒。 “呦,撒的很均匀,不错嘛。” 沈小花灿烂一笑,“嘿,都是给鸡喂食练出来的。” 沈青挎起大篮,沉甸甸的重量,压得胳膊向下一闪,他侧着身子,腰部顶住篮底卸力,胳膊才轻松一点。 第231章:无影草花蛇 白云缓飘,微风徐徐,拂动了高粱叶。 兄妹俩挎篮前行,大黄也忙碌着,它淌水扒拉蒲苇,若啥也没发现的话,就去扒拉下一丛。 皇天不负有心狗,扒到第六丛蒲苇时,它的瞳孔倒映出一只野鸭子。 体型较小,脖颈修长,羽毛棕黄中夹有黑纹,酷似小个头的麻鸭。 嘎--- 野鸭受了惊,极速冲出蒲苇丛,翅膀大张,蹼踩水面,蹿进了菱角田。 大黄没去追鸭,它目送鸭影消失在绿叶下后,扭头回到坡地,缘着高粱地疯跑。 良久! 兄妹俩撒出一个大方环,却还剩半篮麦种,沈青将其倒回袋内。 泡过石灰水的麦粒,不能吃,待麦芽破土长叶后,若发现某一片区域,麦苗过稀、或未出苗,可以拿它们补种。 “哥,甜杆还能吃吗?” “我找找看。” 眼下,高粱叶尖泛黄,穗子临近成熟,茎杆也向木质化发展,沈青提镰在地里绕了三四分钟,才找到两棵勉强能吃的。 贴根割断茎杆,撕掉叶子,砍成一节一节的,坐在车尾开吃。 水分虽少,但依旧很甜,期间,沈小花咬几块丢到地上,惬意欣赏大黄龇牙嚼甜杆之景。 吃到一半,李茂秋牵牛而来。 那头牛,两耳水平舒展,皮毛油亮,肌肉线条完美,身上套着麻绳,绳子另一端,系着一木板+铁齿制成的犁。 哞--- 黄牛见到恩人,低沉的叫了一声。 沈青薅一把野草,它只闻了一下,便用舌头卷走青草大口咀嚼。 沈小花绕到黄牛身后,好奇的打量木犁,“哥,犁地时,由我站在板上压犁,好不好?” “主动干农活...真懂事。” 李茂秋咧嘴一笑。 “不过,小花,你太轻了,你的体重,没法把铁齿压进土壤里。铁齿不嵌土,等于白犁,再者,犁地时木犁会晃,把你甩下去可咋整。” 沈小花抿了抿嘴,不再坚持,“那还是让我哥来吧。” “大青,趁天气好,赶紧犁吧。” “行~” 李茂秋扛犁牵牛走下坡,接着,他将犁平放在地头,牵牛往南走。 沈青跳上木犁,双手握紧麻绳,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压犁得心应手多了。 双腿岔开,膝盖微屈,令重心垂直于木板,一旦察觉木犁有倾斜迹象,他就用脚反方向推木板,将其推回原位。 哞--- 黄牛拖着木犁,在田里缓慢的走着。 中途,沈小花觉得坐在车尾太无聊,便钻进高粱地,打算寻点香麻溜。 良久! 沈青脚底板酸疼不已时,一亩多地的麦田,可算是犁完了。 二人坐在垂柳旁歇息,李茂秋边用木棍刮鞋底的泥,边问道:“高粱穗都泛黑了,啥时候割啊?” “待会儿先割几捆试试口感,过两天再大面积割,到时候犁地,还得借你家黄牛使一使。” “没问题。犁完打算种啥啊?你这地一下雨,水位线就往外扩。瞧瞧,眼下都漫了一半高粱地了,小麦,是没法子种的。” 沈青眸光暗闪,下一茬种啥,他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但是未实际行动前,他不打算往外说。 “再看吧,地又不会跑,还怕没东西种。” “也对~” 啊--- 忽然,高粱地传出一声惨叫。 沈青神情一紧,起身往前冲,不过,还未冲进高粱地,沈小花就钻了出来,并扑进他的怀里。 沈小花表情惊恐,眼眶噙泪,胳膊还有点发 抖。 沈青上下打量一圈,确认她没有受伤,“怎么了?” “蛇,高粱地有蛇,呜~” “嗐,蛇啊~”李茂秋扔掉木棍,“水、草、茂密大植被,都是蛇喜欢的。这里全占了,可不得有蛇出没嘛。小花,甭怕,玉城地界内的蛇,都是无毒的。” 沈青摇了摇头,李叔安慰错方向了。 “李叔,跟蛇有没有毒无关,小花是被蛇的恐怖样貌吓到了。” “嗯,蛇,甭管长的短的,还是粗的细的,我一见到它,就...浑身发抖,忍不住尖叫,怕得不行。” 据说,人惧怕蛇,不仅是因为蛇长相恐怖、有攻击性,更多的是因为...源自基因里的恐惧。 远古时期,人类可通过团结协作,抵御大型肉食动物,如狮子、老虎、豹子等。 然而,面对行走悄无声息、攻击迅速致命的蛇类,人类很难防范,久而久之,人类为了繁衍生息,进化出‘惧蛇’的本能。 比如,看到茂密草丛、听到窸窣声响,会下意识提高警惕,或火速撤离。 “爸~”北边传来小亮的声音,“我和妈把地里的草薅净了,你犁得咋样了?” “犁完了,这就回。” 李茂秋和沈青打了个招呼,便扛犁牵牛离开了坡地。 沈青替小花擦了擦眼泪,“那蛇长啥样?” “我...我没敢仔细看,不过,感觉有点像...黄鳝,是褐色的,还有一些黑点。” 无毒?黄鳝?褐色?黑点? 在本地,同时具备这四个特征的,唯有草花蛇了。 草花蛇,别名渔游蛇,有手指粗,体长1~1.5米,喜食青蛙、泥鳅、昆虫、鼠类等,爱在丘陵、田野、水塘边出没。 水洼地,水里有田螺、泥鳅,岸上有蚂蚱、癞蛤蟆,确实挺适合草花蛇生存的。 沈青推开小花,“你在这等着,我去地里看看。” “别~”沈小花抓住亲哥的胳膊。 “没事,不是毒蛇,没啥可怕的。” 沈小花松开了手。 簌--- 沈青拨着高粱叶,在田地里搜寻,甭说蛇了,连蛇蜕都没瞧见,不过,他发现了一簇蘑菇。 伞盖圆滑湿润,呈灰褐色,伞背布满褶子,伞杆较细,气味芳香。 是香蘑! 特点是菌肉细嫩、气味香浓,适合晒干后煮汤喝,其爱生长在橡树旁,这里是高粱地,咋会长香蘑? 莫非--- 沈青用脚尖踢了踢土,真踢出一根腐木的一角,他弯腰摘净香蘑后,便折回了原地。 此刻,沈小花用一柳条编成的小球,陪大黄玩‘我扔你捡’的游戏。 她嘴角牵起,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想来,‘遇蛇一事’已经翻篇了。 “蛇没找到,却采了一堆蘑菇,可香了,闻闻看。” “香?” 沈小花往前凑,很奇特,没闻到蘑菇贯有的土腥味,却闻到一股果香味,和月季叶子味。 “唔,好香,哥,要怎么吃它?” “晒干,煮蘑菇汤喝。” 沈青将香蘑,丢进袋子内,抄起镰刀和麻绳,又来到高粱地旁。 他左手握穗杆,右手持镰刀,从左手向下25厘米处入手,斜着割断茎杆。 接着,左手直接去握下一根穗杆,当左手攥不住了时,将高粱穗放到地边,再继续挥镰。 不一会儿,地边多了一‘三棱柱’样的高粱穗堆。 沈青用麻绳,将它们分成脚踝粗的小捆,抱回了车兜内。 今日份地里的活,算是忙完了,沈便收拾东西,往回 赶。 沈小花跟在车后头,举一捆高粱,模仿学校的护旗手,走起了正步。 大黄在最前方开路,时而嗅嗅草丛,时而蹦跳捉蝗虫,时而...抬腿施肥。 回到家,大黄飞奔至棚架下,找小狸玩闹,沈小花把香蘑倒在浅笸箩内,放到太阳底下晾晒,沈青则将一捆捆高粱穗,倒挂在晾衣绳上。 须臾,‘粗麻绳’变成了‘红绸缎’,瞧着倍喜庆。 “哥~”沈小花目露困惑,“地已经干了,往院内铺一晒布,解开捆绳,把高粱撒在布上晒,不是更省事吗?” “嗐,倒挂着晒,四面都能照到太阳,还不用翻面。而且这里是风口,有风吹着,干得更快。再者,湿柴拾回来后,不得找一个地方晾晒啊。” “这样啊~” 沈小花揪下一粒高粱,剥掉红壳,得到一枚粉红的芯仁,塞进嘴里咀嚼,口感...先硬涩,后糯甜。 “哥,高粱几天能晒干?打算怎么吃?” 哗--- 沈青抓揉高粱穗,触感滑滑的,略微有点硌,“两天就能晒干,咋吃...搓下高粱粒后,熬粥喝。” 其实,高粱吃法还蛮多的,如,焖干饭、打糍粑、蒸馒头、擀面条等,但是量少、还未脱皮的话,熬粥才是最优解。 “熬粥?也不赖,加点冰糖,又甜又糯。” 沈青将板车推进仓库,便坐在门口休息,沈小花凑到跟前,献宝似的从挎包内,掏出一大捧香麻溜。 霎时! 清甜的香味萦绕开来,勾得人馋虫躁动。 沈青瞥了一眼,枯黄的香麻溜间,夹了几个果皮镂空、果实小红的异种。 沈小花见亲哥一直盯着‘镂空果’,果断捏起一个递了过去。 “嘿,今天虽然被蛇吓了一大跳,但也没白钻高粱地,摘了一包香麻溜呢,镂空果,比较稀有,快尝尝看。” “好~” 沈青接过,撕去果皮,一口咬掉红果,下一秒,五他官扭曲,将红果连子带汁,吐到了地上。 那红果,不酸,也不苦,却有一股子霉腥味,还很黏稠,嚼之像在吃...浓缩后的馊水。 “哥,红果很难吃吗?” 沈小花无辜眨眼,悄摸挑出‘镂空果’,向远处一扔。 小狸兴奋的追了过去,翘着尾巴,前爪交挥踢球玩,末了,嗅了一下果子,撇嘴走开了。 小狸没‘遭殃’,令沈青感到有点遗憾。 他一口咬掉黄果,将果皮摆在‘金字塔’的顶端,便带着一些家伙事,来到了菜园。 菜畦内的萝卜苗,已经缓过劲来,叶片宽阔挺翠,达到能移栽的标准了。 不过,天气虽然转凉了,正午阳光依旧很刺眼,下午才能移栽。 沈青来屋后,打算干三件事。 一,深翻菜畦。 他铲一筐农家肥,泼洒至空菜畦(酥瓜地)内,再挥动抓钩,将肥料深翻至地下。 二,摘菜。 他摘了一些茄子,打算炸一炸,做红烧茄子吃。 三,割红薯藤。 下一场雨,菜园里属它最欢实了,藤蔓一天一个样,大有霸占其它菜畦之势。 他割断多余的红薯藤,嫩叶连茎掐掉,留着炒菜吃,剩下的剁成小段,扔进兔棚内,大肥鸡和大胖兔,围成两个圈,挣着抢食吃。 干完三件事后,沈青回了前院,着手做午饭。 大锅,热包子,小锅,烧茄子。 茄子,削皮洗净,切成滚刀块。 淋点油,撒一些淀粉,拌匀后,再淋点水、撒点淀粉,确保每一块茄子,都能被淀粉糊完全包裹住,下油锅炸至 金黄酥脆时,捞出来放一旁控油。 接着,趁控油间隙,处理各项配菜,辣椒,切成菱形片,木耳,撕蒂切丝,并焯水两分钟。 起锅烧油,油热下葱花、蒜片煸香,倒入由醋、糖、酱油、盐、淀粉、水调成的料汁,待料汁熬至浓稠,下茄块、辣椒、木耳,拌匀即可出锅。 大锅里的包子,也早已热好,沈青将饭菜端到堂屋,家里的三小只闻香而来。 “哥,哇,好香啊。” 沈小花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茄子。 稠汁和炒鱼块一样,酸酸甜甜的,特别开胃,面皮略韧,茄子甚是软嫩。 她吃得嘴角流汁,“唔,好吃,比焖茄子还要好吃。” 沈青拿起包子,撕块面皮沾点汤汁,又甜又香,味道确实不赖。 饭罢,兄妹俩歇了半小时,便拉车来到林子,着手拾树枝。 地,稍微有点湿,一脚踩下去,能踩出一个浅凹的脚印,但也达不到‘一踩满鞋泥’的泥泞程度。 地上的落枝,有粗有细。 细的,如麦秸,粗的,如脚踝。 沈青握着斧子,专找粗落枝。 粗柴耐烧,火还旺,是炸油货的好燃料。 很快,沈青发现一根长2.5米、粗如脚踝的落枝。 断裂面是斜的,不光滑,还布有很多木刺,似是不甘心脱离主枝、落到地上。 不远处,沈小花正在捡拾拇指细的落枝,并用麻绳把它们绑成小捆。 沈青走向粗树枝,单脚踩落枝,防止其乱晃,双手挥斧子,砍断水管粗的侧枝,和拇指细的节枝(侧枝的侧枝),并将主枝砍成两半。 嘶--- 沈青甩了甩发酸的手腕,等村里通了电,定要整一把电锯,徒手砍,量少还行,量多...手腕怕是要罢工。 他用麻绳,将枝子绑成大捆,欲去寻下一根粗落枝时,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小花,怎么了?” 第232章:荒诞的一生 “哥,你快来,我发现一很神奇的事情。” 沈青大步走上前,瞧见小花平举一根细枝,枝上除了叶子,还有一...造型奇特的蝉。 那只蝉,眼睛发暗,爪尖微动,腹部...像是有谁拿刀砍掉一半,又往伤口处糊了一团面粉。 “哥,你说,是啥东西,吃掉了这只蝉的半个肚子呐?”沈小花满眼好奇。 沈青摇了摇头,“肚子...不是被吃了,而是由内向外被撑炸了,肚子的下半部,不晓得落哪了。” “啊?” 非吃乃撑,这个信息,令沈小花难以相信,但亲哥眼神诚恳坚定,又让她觉得这是真的。 沈青的确没有扯谎。 蝉,交配之后,雌蝉将卵产在树枝内部。 第二年,刚孵化的蝉蚁,会离开树枝,钻进地下,以树根汁液为食,年复一年缓慢的生长着。 若虫(爬了猴),破土而出后,会进入长达半月之久的繁衍期,交配-产卵-终结,重复上一辈的命运。 蝉,羽化后,想要活命,需躲避猫、鸟、螳螂的捕食,不过,幼虫躲藏在地下时,也不咋安全。 一种名叫‘蝉团孢霉’的真菌,爱生长在树的根部,蝉的幼虫进食时,此菌会趁机侵入虫腹,并进入休眠期。 待若虫破土羽化后,真菌不再装死,它们利用蝉腹养分,迅速繁衍生息,大约一周的时间,就能耗干整个蝉腹,并撑炸薄壳。 蝉失去腹部后,仍能存活一段时间, 这时,真菌会像蝉脑注入一种致幻毒素,操控它们寻找配偶。 无论雌蝉,还是雄蝉,只要中了‘毒’,都会疯狂煽动翅膀,吸引健康雄蝉来交配。 没有腹部,无法繁衍后代,但不耽搁办事啊。 二蝉接触间,部分真菌的孢子,会粘在健康雄蝉的尾部,待其生命终结、坠落在地,它们会趁势来到树的根部,达成繁衍扩散的目的。 另一边,失去腹部的蝉,在真菌枯死干瘪后,也会敛翅坠地,结束荒诞的一生。 “嗯~” 沈青悄摸组织一下语言。 “一种白色的真菌,侵入蝉的腹部后,会以腹肉为养分,来扩散族群。当养分耗尽,种群过篷时,便会撑破蝉腹的薄壳。蝉爪尖在动,那是它最后的挣扎。” “这样啊~”沈小花皱眉看向那只蝉,“好可怜,好不容易爬出洞,还没飞几天,就被劳什子的真菌害死了,唉~” 嘴上虽是这么说,沈青却从其眼神中读出...蜕壳前、未能抓了烤着吃的惋惜感。 “蝉,种族庞大,甭管是被真菌蛀空,还是被鸟吃了,都不影响林子明年的出蝉量。” “也对~” 沈小花甩掉那只蝉,将细枝放进柴堆里。 一根麻绳,绕柴堆两圈。 沈小花一边用脚,把柴堆踩瓷实,一边抓住绳子两端,使劲向外拉。 当再也拉不动时,手指舞动绳端,打了个活结。 一番操作,如行云流水般熟练,沈青竖了个大拇指后,便去寻下一根粗木枝了。 一时间,咔嚓的砍柴声,不停在林子内回荡。 中途,沈青命沈小花找个地休息,他则往返多趟,将一捆捆树枝,拉回自家的小院。 他歇了一小会儿,又继续挥动斧子。 …… 傍晚,白天那澄碧的天空,被彩霞装点的富丽堂皇,微风徐徐,拂送来一阵阵草木清香。 沈青收起斧子,环顾一周树林。 草上铺满落叶,原本杂乱无章的树枝,已变成一捆一捆的了,沈小花甩动羊角辫,给麻绳打活结。 沈青取一些麻绳,将数十根水管粗的树枝,捆绑在一起。 辘--- 忽然,林南的土路,传来车轮声。 沈青扭头一看,一中年男子,骑着一辆破三轮, 车框的两侧,各坐一名少年,二人单脚着地,似划船般,脚尖推地,助三轮前行。 视线一对视,中年男子便停止蹬车,“小伙子,跟你打听一个事,张丰仓住在哪啊?” 沈青有点懵,‘张丰仓’这个名字,在他脑海里很是陌生。 “谁?” 男子跳下车比划,“张丰仓,就是个子高高的,身形很瘦,双手却又大又粗,是个老木匠,专给人打嫁妆、家具一类的。” 姓张?个高手大?老木匠? 放眼整个安宁村,符合这些特征的人,唯有豆子爷了。 走在村里,碰到年纪大的人,是不能直呼其名的,一般用‘xx+称谓’的组合来喊人。 沈青伸手指向北边,“找木匠呐,从林旁的‘t’字路口向北拐,右手边的第二家就是了。” “谢喽~” 男子再次蹬动车轮,兄妹俩则肩扛车拉,将林内的落枝,全整回了自家的小院。 忙完,天已经黑透了。 二人出了一天汗,身上也黏兮兮的,于是,用豆秸+玉米棒,烧了两大锅洗澡水。 洗完~ 沈小花瘫在床上,放任小狸抓咬头发。 沈青则去了厨房,煮红薯片、热油渣包、清炒红薯叶,外加一盘眉豆丝炒兔肉。 饭罢,沈小花眼皮打架,哈欠连连,欲回屋睡觉,沈青却拦住了路。 沈青又是揉又是捏,帮她放松肌肉,又盯着她做了一组拉伸运动,才肯放行。 忙活一天,身体累惨了,不拉筋揉肌,第二天甭想下床。 沈青回到东厢房,捶敲+拉伸一番后,才...倒头就睡。 喵--- 小狸担忧的跳上床,凑到主人鼻尖轻嗅,确认不是‘出事’,而是熟睡后,方放心大胆的在屋内跑酷。 …… 翌日,晨风微微,细小的云片,在浅蓝明净的天空里,泛起了小小的白浪。 屋外,麻雀叽叽喳喳。 屋内,沈青眯眼瞧着帐顶,还是困意十足。 忽的,一缕幽香飘进蚊帐,直达肺腑,令他神清气爽,困意全消。 沈青起身半坐,目视前方。 木制的花架上,摆满了花盆,叶片挺翠,花儿盛绽,处处透着鲜活气息。 驱动异能,将一粒花种,催长至开花状态,似乎把花期延长了一倍。 不然,无法解释过了那么久,还无一朵花自然凋谢枯萎的现象。 打蔫的,倒是有几盆,不过,沈青一发现花儿打蔫,就催发它们凋零结种子。 距离上一次进城,已经有十来天了,趁着今天有空,不妨去一趟野集试试运气。 洗漱一番,吃完早饭,他从仓库推出二八大杠。 老规矩,用铁棍+麻绳,往车后座的两侧,各绑一藤篓,篓内放有圆箅和春兰。 小宽篮,绑成两串,挂在藤篓的后方,并用麻绳固定,防止其乱晃。 “大黄,过来~” 大黄离开石榴树,飞奔跑上前,沈青边摸狗背,边叮嘱它看好家。 哗--- 东边突然传来响动,沈青扭头一看,瞧见李丰一手握青杆,一手抓‘红樱枪’,向下一拽,便掰掉一个玉米。 咚--- 玉米丢进麻袋后,李丰就去抓下一根青杆,当一小片区域内的玉米被掰完,他就挪动麻袋,再去掰下一片。 二人目光对视,互相点头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此刻,小狸趴在棚架上,烦躁的甩着尾巴,玉米地里有人,没法钻进去找虫子玩了。 沈青走上前,先拍一下掌,后微张双臂,小狸一跃入怀,喵,叫唤着问他找猫有啥事。 “菜园里也有虫子,你到屋后玩去吧。” 小狸撇了撇胡须,菜园里的肥虫,软哒哒的,爬得贼慢,捉它...没个挑战性。 “啧,你还挑上了。” 沈青赏它一记脑瓜崩,别说,硬硬的,还夹有一丝韧劲,弹感挺不错。 “去,进屋子里,陪小花写作业,或者独自玩毛球,安分一天的话,奖励你4个虾干。” 霎时,小狸双眼睁得溜圆,它跳到地上,喵呜着溜进了屋子。 沈青挎上布包,将带绳木板丢进车篮,便骑车离开了小院。 朝北骑了几百米后,便向东拐上了太任路。 辘--- 车轮转动间,溅起一阵阵黑雾。 秋风冷嗖嗖的,幸而,沈青穿得厚,长裤、长袖、翻领外套,才一点都不觉得冷。 雨停-播麦期间,沈青将箱柜内的衣服,全都洗了个遍。 他发现自己只有一套适合深秋穿的衣服,小花倒是有三套,但都太旧了。 是拿许家姊妹旧衣服改的,少说也有七八年了,面料泛白倒是其次,关键缝隙变宽,保暖性不高。 沈青打算卖完花后,拐一趟供销社,或者别的地方,买几套秋装。 他边蹬车子,边欣赏沿路风景。 如! 棕黄的田地,挥动抓钩的村户,拉犁的黄牛,舞棍嬉闹的孩童等等。 四十分钟后,他绕过一个大弯,拐上了大桥。 向下望去,发现沙谷河的水,比之前更深,也更浑浊。 笛--- 数艘喷黑烟的大船,载着沙子,破水向上游驶去。 沈青未做停留,继续蹬动二八大杠,并于一个‘+’字路口,向西拐去。 霎时! 车轮下的路,由‘柏油路’变成了‘土路’,一个个底部散落有石头的黑土丘,向后方划去。 “呜---” 左前方的土丘顶上,一卷发少年举着黑煤块,兴奋的高呼。 其余少年也很兴奋,舍掉筛网、铁铲,奔向声源处...挣抢黑煤块。 你攻我守间,卷发少年脚跟一滑,身子横落,在土坡上翻滚。 沈青粗略扫了一眼。 少年身子僵硬,跟个木头似的往下滚,而且,照这个滚势,铁定要撞上坡底那块布满尖棱的石头。 沈青急忙跳下车,迅速跑上前,将那块石头推远一点,转身抓住少年的后衣领,迫使他停下来。 其实,少年已抵达坡底,不拉,他再滚个两三圈,也能自己停下来。 呼--- 少年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眼神里还残留着恐惧。 天杀的! 瞧见石头,发现自己无法改变滚动轨迹后,他连死后变成鬼,应该去做什么,都想好了。 托梦给老妈,告诉她自己这些年捡破烂、筛煤灰等,赚到的钱,都藏在哪里。 半夜三更,扮鬼...哦,不,已经是真鬼了,吓唬那帮不靠谱的朋友,逼他们来到土丘,滚个百八十遍,泄完心中的恨意,再去投胎。 “你没事吧?” 少年摇了摇头,沈青原地,扶起二八大杠,扎好,并仔细检查。 车把,没有歪,车蹬,完好无损,车链,没掉也没松动,车支子,扎得很稳。 不愧是牌子货,质量杠杠滴。 就是...左边藤篓有点变形了。 腹部,抵住藤篓一侧,双手交叠,扣住另一侧,腹和手一起向内施力,将藤篓由‘椭圆’挤成‘正圆’。 掀开篓布,紧挨篓壁的花盆,略微有点倾斜,其余的没啥变化,他伸手将歪斜的花盆掰正。 这时,少年从地上爬起,冲过来探头一瞅,只看见个花影,蓝布就又遮住整个篓口。 卟--- 少年拍了拍身上的灰,黄灰,簌簌而落,黑灰,胶水一样粘在肌肤上,怎么拍也拍不掉。 “你也是个卖花的?” 沈青挑眉,“也?” “嗐,为了赚钱,我们哥几个,除了捡破烂、筛煤灰,还帮人搬东西。 今早天蒙蒙亮时,刚到废煤窑地界,还没爬上土丘呢,一长得像扒铲的人,就找上了我们。 他自称是南边来的花贩,车上载着一些稀有花卉,央我们把花卸到摊位上,辛苦费...一人3毛钱。 3毛欸,筛一整天煤灰,都赚不了这么多钱。 哥几个高兴坏了,以为遇到出手阔绰的大客户,结果...花盆,跟水缸似的,花卉,比人还高,这样的大家伙,一共有三个。 费了老鼻子劲,才把它们挪到指定位置,接钱的时候,臂抖膝软的。 不然,以我的身手,断不可能会脚滑摔倒。 哥,谢谢昂,若不是你推开那块石头,我,刘小卫,早就变成鬼了。 你,是卖花的,我掏钱买你一盆花,怎么样?” 眼前的少年,全身裹满黑灰,瘦的厉害,眼睛却又亮又有神,嘴角也总是往上扬,是个乐天派无疑了。 沈青垂眸沉思,卖花,就不必了,费劲吧啦赚到的钱,应该花在刀刃上,但...... 这帮皮孩子,四处捡破烂,应该对玉城很熟悉。 咳--- 沈青清了清嗓子,“篓内的花,都是旁人预定的,没法卖给你。 天气渐凉,我想添几套衣服,玉城,你比我熟,推荐一个衣服款式多、价格还便宜的地方呗。” 第233章:奇特的植物 “买衣服...去北郊牛角园呐。” 土丘顶上的少年们冲下坡,一头发盖过耳的少年,笑着插话道。 “嗯,对。”刘小卫点了点头。 “牛角园,有一成衣批发市场。 你沿着人民路,向北骑到头,遇‘t’字路口后,往西拐,略过办事处,便能瞧见批发市场。 那儿有连排瓦房,树上也拉着横幅,很好认的。 那里啊,衣服款式老多了,质量参差不齐,能不能买到好货,全凭个人本事了,价格有高有低,一般来说,进货价约为报价的三分之一。 砍价时,你报出的钱数,比进货价高个1~2毛,基本就能谈成。 哦,对了。 那里的生意,只走批发,不单卖的,但...佯装是商场采购经理,或者卖衣服的小贩,表示来买样衣,老板基本能破例单卖。” 沈青嘴角牵起,“行,我记下了。” 少年是个实诚人,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吐了出来,也不枉救他一场。 沈青与几人又寒暄几句后,便再次挎上了二八大杠。 少年们目送其走远,方爬上土丘,继续挥铲筛煤灰。 …… 另一边,沈青于野集出入口处,跳下脚蹬,推车往里走。 许是到了秋季,部分花卉花儿凋谢、叶子枯黄,土路两旁的小摊,卖花的占比下降,卖块茎类蔬菜和水产的,占比倒是有所上升。 这不,刚走一分钟,就碰见一占地30㎡的水产摊。 摊上摆满货长椭圆、或正圆的大水盆,盆里装着一些水产,如黑鱼、鲤鱼、鲈鱼、鲶鱼、虾虎鱼等。 此刻,沈青的目光,停留在三大盆螃蟹上,壳青底白,爪子活跃,个个都有3~4两重。 秋风起,蟹脚痒,眼下正是吃螃蟹的好时候。 沈青看向摊贩,“老板,螃蟹怎么卖?” 那摊贩,戴着一个黑皮围裙,身材不胖,脸上却有很多肉,不是往下赘的肥肉,而是油亮的肌肉。 听到有人问价,摊贩笑着往跟前凑,他一笑,小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 “这...不是沟里的小青蟹,是正宗的大闸蟹,价钱嘛,自然是要贵一点。 两个卖法。 按斤卖,8毛钱一斤,你不能挑,全由我来捡。 按个卖,3毛钱一个,随便挑。” 盆里的螃蟹,3~4个才能凑出一斤,按个买,会在重量上吃点亏,但是品质有保证呐。 “老板,我自己挑吧。” “欸,成。”摊贩递过一个小桶,“相中哪一个,就把哪个丢进桶里,结完账,再装进网兜内。” “好~” 沈青接过小桶。 螃蟹的大螯,已被皮筋对折捆住,是以,挑拣时不用担心手指的安全。 沈青单手扣紧青壳,拿起一只只大闸蟹。 他先掂一掂分量,再仔细打量蟹眼、蟹螯、蟹爪、蟹脐等,样样达到满意标准了,方丢进小桶内。 期间,一位戴眼镜的白发老头,向摊贩寻问几句后,也接过一个小桶,蹲下来慢慢挑。 他的挑法,和沈青差不多,唯一区别是‘掂分量’变为‘弹脐听音’。 法子虽不同,目的却一致,都想凭技巧判断螃蟹壳内‘鲜货’的多与少。 后面,一位穿花衬衫的青年,也凑到水产摊前,要了一个小桶。 青年的挑法,就比较随意。 他捏紧螃蟹的一根后爪,拎起来扫一眼,是丢回大盆,还是扔进小桶,当即就有了判断。 甚至还有闲工夫,看身旁的人怎么挑螃蟹。 倏地! 沈青臂膀被人撞了一下,他扭头问道:“怎么了?” “嗐~” 青年热心肠一笑。 “吃螃蟹,奔的就是一个‘鲜’字,螃蟹最鲜的部位,乃是蟹黄,又绵又沙,细品还有一丝颗粒感。 我发现...你挑得都是尖肚脐的公蟹,挑它干嘛,挑圆肚脐母蟹啊,母 蟹才有蟹黄。” 是的,唯有母蟹,才有蟹黄。 蟹黄,指母蟹的卵巢、消化腺、未成熟的卵细胞,呈橘黄色,富含油脂和胆固醇,口感绵沙起油,像升级版的咸蛋黄。 公蟹的壳内,亦有一鲜货---蟹膏。 蟹膏,指公蟹的性副腺及其分泌物,呈浅白色,口感绵密微甜。 二者相比较,蟹黄更胜一筹,不过,沈青只挑公蟹,必然有他的道理。 “现在是十月了。”沈青语气淡淡。 青年懵了,“十月又怎么样?” 青年嗓门很高,震得老头直皱眉,“你说怎么样?九月吃母,十月吃公,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啊?”青年目露震惊,“还有这样的说法?嘿嘿,小伙,解释一下呗。” “秋风起,蟹脚痒,听说过这句话吗?” “嗯,听说过,意思是...秋天到了,螃蟹该上桌了,我理解得对吗?” “理解得差不离。” 沈青点头赞可。 “不过,于大闸蟹而言,这句话还概括了它们的洄(hui)游习性。 大闸蟹,是一种洄游性生物,孵化于入海口处,像蚂蚁一样大,过着蜉蝣般生活。 春季,幼蟹遵循本能,洄游至淡水湖泊中,以红虫、孑孓等为食。 在第二年春天,幼蟹长至瓶盖大小,进入疯狂觅食褪壳期,并于秋季,洄游至入海口处,交配繁衍,死在那儿,沦为蟹蚁的养分。 其洄游时,需爬过一个个河流闸口,方能抵达目的地,因此被叫为大闸蟹。 对大闸蟹来说,秋风起,蟹脚痒,意思是...秋季寒潮来袭,性腺逐渐成熟的大闸蟹,该舞动蟹脚洄游了。 而性腺发育期,正是螃蟹长膘最快,也最肥美的时候。 母蟹早熟,九月黄最多,公蟹晚熟,十月膏最鲜。” “嘶,一句俚语,竟然藏着这么多道理。” 青年瞳孔微睁,看向摊贩,用眼神寻问:这是不是真的? “嗐~” 摊贩讪笑。 “十月,确实是吃公蟹的最佳时期,但也不代表不能吃母蟹啊,就是黄少了一点,味道和‘九月蟹’一个味。 小伙子,你挑的蟹,壳大脐圆,爪子灵活,个个都是好货,回家刷干净,配点姜片一蒸,绝对好吃。” 青年抿嘴一笑,将桶里的螃蟹,倒回大盆内,着手挑尖脐的。 摊贩坐回原位,不再劝说。 反正这波生意没跑,后面来的客人,若不晓得‘九十之分’,买母蟹概率更大,毕竟,蟹黄名头在外。 怎么算,他都不吃亏。 须臾,沈青走到摊子最右边,那儿放着一盆清水,他捧水洗净手上的泥污,将小桶递给了摊贩。 “老板,我挑好了,你算一下钱。” 哗--- 摊贩接过小桶,手腕上下一晃,令结团的螃蟹散开了,他打眼一扫,道:“拢共6只,付1块8就成。” 沈青付了钱,摊贩取来一个网兜,和一卷麻绳。 摊贩先将蟹爪对折,剪一段麻绳,‘左-右’绕三圈,‘上-下’绕三圈,并打了个活结。 接着,用同样的方式,将其余螃蟹绑好,并装进网兜内。 “喏,给。” 沈青接过网兜,将其挂在车把上,便推车继续往前走。 野集人来人往,呦呵声、砍价声不绝于耳,十分的热闹。 沈青并未着急摆摊,他径直向南来到朱大阳的摊子,寻问春兰最近的行情。 得到的信息:行情上涨,异种价格未变,仍是70往上,其余春兰,价格普遍上涨3~8块钱,卖价为43~58块。 朱大阳建议沈青,这回摆摊除异种外,每盆花的卖价,提个4块钱就行。 值得一提的是,哑女彻底栓住了浪子的心,二人将于下个月办喜事。 沈青收下喜糖,祝贺二人一番,表示一定会喝喜酒后,方推车离开,去寻空摊位。 走着走着,目光被一花摊吸引。 坐在椅子上的摊贩,小眼睛、小鼻子,脸型像一个扒铲,呈梯形,摊子正中央,摆有三盆奇特的高壮花卉。 扒铲? 高壮花卉? 是刘小卫口中的‘南方’花贩无疑了。 沈青凝眸看向那三盆花。 一盆,高约2.5米,叶柄粗如手腕,叶片呈长圆形,大过担架,翠绿有光泽,乃是芭蕉。 一盆,高约1.5米,茎底布有蓑衣样玩意,叶片呈圆形,还像蒲扇般,布有许多褶皱,油绿有光泽,不晓得晒干后,能否剪一剪当扇子使,乃是圆叶轴榈。 一盆,高约1.4米,叶柄又长又粗,叶片呈类心形,翠绿不光滑,像放大版的木耳菜,乃是--- 这时,一眼袋下垂的老头走上前,还一脸愤怒的瞪着第三盆花。 “滴水观音,这种害人的东西,也敢拿出来卖?它的汁液、果实、滴下来的水,都有毒,误触或误食,轻则灼伤,重则...丢命呐。” “不懂,别瞎说。” 摊贩站起身。 “做生意的,咋可能卖害人玩意,卖了,不是堵自己的活路嘛。这不是劳什子滴水观音,而是...小伙,你来说,你盯小一会儿,应该已经瞧出点门道来了。” 不是滴水观音? 那便只能是--- 沈青挑眉,“是...象耳芋?” “厉害,真识货。”摊贩竖起大拇指,“象耳芋和滴水观音,都是天南星科植物,外观也很相似,都是粗柄大叶,不过,懂行的人,瞅上几眼,就能分辨出它俩。 象耳芋,叶子是绒面,透光,从小往上看,叶背呈线条状,叶柄附有一层白雾,微毒,经过一番处理,可烹饪食用。 滴水观音,叶子光滑,叶背油亮,叶柄青翠,剧毒,碰到了,要离得远远的。 摊上这盆,叶柄绿里透白,咋可能是滴水观音?” 象耳芋,别名大野芋。 爱生长在南方林下湿地,或者石缝中,根茎有解毒消肿、祛痰止痉之效,还能治跌打损伤、蛇虫咬伤。 叶柄可以凉拌、炒、煮,或加一些佐料舂着吃。 (舂,chong,指把东西放进石臼、乳钵内捣碎。) 沈青环视摊子一圈,其余花卉还算正常,属于一看到就能喊出名字那种,如金桔、蟹爪莲、菊花、松柏等。 估摸那三盆花,是吸引顾客驻足的噱头,毕竟,粗如水缸,茎叶高过人,非常的炸眼。 沈青边绕着摊沿慢走,边驱动异能,观察一盆盆花卉。 霎时! 一颗颗或大、或小的绿团,映入沈青的眼帘,他察觉东南角有特殊情况。 那儿,有一圆瓷盆。 盆上,铺了一些绿色的小叶子,盆内,布有数十个芝麻样的绿点,和一绿豆大的绿团。 绿点,应是绿叶的根系,绿团...本体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那绿团个头不大,颜色却很浓,都浓成墨绿色了。 沈青走上前仔细瞅,盆内的植物,像是刚长出来的,不咋蓬,但挺翠鲜嫩,杆细叶圆,叶芯微微下凹,像...袖珍版的荷叶,乃是铜钱草。 瞧了一圈,未在铜钱草丛中,发现旁的植物踪影,不过,装铜钱草的盆,似乎是个旧物件。 绘有水墨山水的外壁,布有一些小裂痕,内壁泛黄,盆底发黑不说,还坑坑洼洼的。 草新,盆旧,看起来不搭啊,盆内的泥,呈黑灰色,不像是新泥。 “老板,这草...是刚移进盆里吧?” “嗯!” 摊贩微微点头。 “我这人闲不住,就爱往外出溜,蹬着三轮车,在各个镇集、小村里串游,不仅卖花,还搞收购。这盆...是在一南方小山村买的。 那天,我把车停在路口,扯着嗓子呦呵,一裹小脚的老太太,抱着一盆发蔫的小莲,走到我跟前。 自称老伴生前最喜欢侍弄莲花了,老伴死后,她扛起养花重担 ,结果...枯萎的枯萎,烂根的烂根,唯有怀中的小莲,还泛着一丝绿意。 问我1块5收不收,收了,她就去镇上买二两大米,苦诉已经一年多没闻着白粥味了。 我见她可怜,就掏1块5买下了。 岂料,小莲没缓过劲,直接枯死了,我太忙,没空清理瓷盆,便拔掉烂根,塞了一把铜钱草。 小伙,你若喜欢这盆花,就...辛苦费,我不要了,你1块5抱走。” 故事的真假性,要打一个问号。 但就冲那个墨绿的能量团,怎么着也得把它买下来。 沈青抱起瓷盆,佯装敬佩。 “铜钱草,叶子圆圆的,像枚小铜钱,风一吹,铜钱摇曳,好看的同时,还有‘财源滚滚来’寓意。 没有谁,会讨厌这个寓意吧? 老板,你是个心善的,那我也不跟你讲价了。1块5,是吧? 喏,给。” 第234章:玩文字游戏 摊贩接过钱,嘴角笑得都快咧到耳朵根了,他撒谎了。 老太太卖花时,的确要价1块5,不过,他挑刺砍价一番,花5毛买走了。 小莲枯死了,移栽铜钱草后,他原以为要平账,或者赔本,没成想,赚了两倍的钱。 这..,让他很难不高兴。 摊贩寻一网兜,兜住整个瓷盆,沈青接过将其放进车篮内,便继续往前走。 买螃蟹和铜钱草,耽搁了一点时间,此刻,土路两旁摆满了摊子,想找到空摊位,只能去集尾找了。 他正快步疾走时,右手边突然传来喊声。 “沈青,真是你啊?” 沈青扭过头来,一肤黑头光的青年,正笑着挥手。 “你是?” 青年目露震惊,“咦,你不认是我了?” 说完,他打开三轮车兜,露出或大、或小、或圆、或方的花盆,又朝摊子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看摊上的菊花。 花盆?菊花? “你是...张鹏?” 张鹏,就是沈青头一回来野集摆摊时,那个告诉他墨菊价格、蹭他顾客卖花盆的青年。 “对,是我。”张鹏点头。 沈青嘴角微抽。 上回见面,对方还是个寸头黄皮肤,笑容灿烂的小伙,现在…… “张鹏,才多久没见,你变化咋这么大?” “嗐~” 张鹏捋了捋光头。 “用机子脱大豆时,渣灰落进头发里,刺挠得不行,洗干净后还是痒,烦得我把头发推光了。 至于肤色...割大豆时晒黑了。 沈青,上一回,你卖花我卖盆,咱俩配合默契,这一回,你还在我旁边摆摊呗。” 沈青扫了一眼四周。 菊花摊的北边,有一果蔬摊,摊贩正卖力向顾客推销青茄子,南边有一谷物摊,坐在小板凳上的摊贩,皱眉张望,似在忧心生意,搜罗潜在顾客。 “你旁边没空位,我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欸,等一等,马上就有空位了。” 张鹏拦住沈青,扭头看向谷物摊。 “大叔,我朋友想跟我摆在一块,您看---” 大叔猛的站起身,“你俩认识,摊子摆一块,互相也有个照应,我让~” 说完,板凳塞进车兜,系紧谷物袋口,抓住车尾卷纸样的布棍,边倒退边转动木棍,展布盖住整个车兜。 接着,摊主笑意直达眼底,推车往北走。 一番操作,不沾泥,不带水,仿佛早有预谋。 沈青:“他老早就想走了?” 张鹏:“嗯,他刚才摆摊时,一直愁眉苦脸的,我问他咋了,他说家里的母羊,今个要下小羊羔。 他心里担忧,想守在羊圈帮忙,他媳妇不乐意,说他既不是兽医,也不会接生,留下来反而碍事,赶他出去卖货。 就算你不来,要不了一小会,他还是得走。” “原来如此。”沈青走进空位,着手摆摊子。 晒布,往地上一铺,小马扎,支在布边,掀开篓布,将一盆盆花儿,由藤篓挪到布上。 张鹏侧着身子,欣赏盛开的兰花,虽然买不起,但是看看又不要钱,不过,瞧见花朵比手掌还大的墨菊后,他不淡定了。 “你...你上...”张鹏惊得直结巴,“上回,那个穿灰格旗袍的妇人,想买两盆墨菊时,你不是说...只剩一盆了嘛,这咋还有?” 沈青手上动作未停,“嗐,上回摊子上,的确只剩一盆墨菊,至于家里...她又没问。” 张鹏怔了一下,文字游戏,还能这样玩? 不过,旗袍妇人想买一对墨菊,沈青若坦言家里还有存货,妇人大概会说:那我下次再来买。 下次? 钱,不落进兜里,一切约定都是虚假的。 另一边,沈青掏出滑石,在木板上写下价格。 【普通春兰:45-55/盆,异种春兰:88/盆,墨菊:35/盆。】 写完,吹净浮粉,将其挂在车把上。 张鹏探头一瞅,和想的一样,每盆花,他都买不起。 沈青转动花盆,让每朵花都朝向小路,以便吸引路人眼球。 随即,他坐上小马扎,等待行人在摊前驻足。 等着等着,感觉嘴里没味,才突然想起来,忘带瓜子了。 幸而,张鹏带了一包零嘴---炒黄豆,还慷慨分给他一半。 炒黄豆,表皮微焦,炸有裂口,一咬嘎嘣响,越嚼越香,味道不赖。 正吃着呢,一约摸三十五六的妇人,来到了花摊前。 她穿着藏青色宽袖收腰套装,齐颈秀发烫成小波浪,眉尾上扬,嘴唇艳红,颇有一股大气蓬勃之美。 妇人眼眸流转,落在紫花上头,“这是墨菊?” “嗯!”沈青拿起一盆墨菊,向前一递,“先看,觉得合眼缘了,再谈别的。” 妇人接过花盆,先眼尾半合,若有所思打量沈青一圈,再仔细端详墨菊。 茎挺叶翠,花芯厚实,花瓣如绸缎,一瓣微包着一瓣,表面附有一层绒毛,在阳光的照耀下,紫红色的花儿,透露着砚台般的墨色。 凝重不失活泼,华丽不失娇嫩,而且,花香幽长,叶香清雅,两香交织,互不干扰,闻之...果然神清气爽。 咚--- 妇人放下花盆,掏出格子布帕擦手,“摊上只有这一盆墨菊吗?” “篓内还有三盆,品相和这盆一样。” 沈青抽走圆箅,又抱出三盆墨菊。 妇人瞥了一眼那三盆花,“花瓣末端弯曲,花色浓而不重,花香沁脾幽远。沈青,这四盆都包起来吧。” “咦~”沈青略微惊愕,“你认识我?” 沈青把自己+原身的记忆,快速过了一遍,没检索出妇人的肖像。 妇人玩味一笑,瑞凤眼流露一股妩媚和英气,“我姓乔。听人提过你几次,见面,倒还是头一回见。” 沈青望花沉思,姓乔,瑞凤眼,衣着谈吐不凡,那么...八成是乔宇的亲戚。 乔宇的舅舅,是个养猪大户,叫宁一海,如此,便排出乔母姓乔的可能。 “你是...乔宇的小姑?” 啪--- 妇人打了个响指,“猜对了,乔宇,是我亲侄子,叫乔叶琅。 他呀,是个开心果,一瞧见他,我心里就高兴。 前些日子,他骑摩托载一背篓好货回家,抱着一盆墨菊,臭屁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让这个摸摸,让那个嗅嗅,大肆夸赞其有散风清热、明目平晕之效。 结果...墨菊被我爸抢走了。 他气得蹲在地上生嚼红薯,大风加速朝他奔去。 我本以为它想安慰主人,岂料,它纵身一跃,腹毛贴着黑发,划出一个弯弧后,稳稳当当落地了。 原来,大风起了玩心,想玩跳山羊呐,笑死个人。 这四盆花,我自己只留一盆,剩下三盆...公婆、小叔子、小姑子各一盆。” 沈青微挑眉毛。 大家族里,最想要、也最需要墨菊的,是乔宇吧。 不过,花是人掏钱买的,人想送给谁,就送给谁。 妇人,有一颗玲珑心,她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想法 。 “小宇这孩子,伤心伤肺的事儿,不会在脑海里停留太久。 前一刻,挥鸡毛掸子追大风,这一刻,坐在桌边,疯狂啃肘子,下一刻,陪老爷子下几盘象棋后,又跑到暗房里洗照片。 昨晚,我回娘家拿东西,碰见了乔宇。 他说,过几天,带个人去你家,买些蔬菜和墨菊,顺便谈个正事。” “谈什么正事?” 乔叶琅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我没细问。沈青,快帮我把花包起来吧,我待会还有事要办。” “好~” 沈青没再追问,解下四个宽篮,一篮装一盆花。 乔叶琅扫了一眼无底篮+小花盆,觉得这个组合蛮奇特的,她掏出钱包,数出140块钱。 “您买得多,还是乔宇小姑,给你打个折,付130就成。” “谢喽,省下10块钱,之后去客来居,我能多点几盘刀鱼了。” 说完,她抽走10块钱,将剩下的票子,递了过去。 沈青接过钱,查验无误后,装进了挎包内。 刀鱼,别名长江刀鲚(ji)。 鱼身又扁又狭长,似一把银白色篾,以小鱼、小虾、轮虫为食,口感细腻鲜美,和螃蟹一样,也是洄游生物,分布于长江及其入海口区域。 刀鱼,因数量稀少、捕捞困难、口感上乘,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下饭店点刀鱼,还一点就是好几盘,可见妇人有多富裕。 “四盆花...你拎得完吗?” “没事,有人帮我拎。”乔叶琅看向树林,喊道:“小芸,过来,帮妈拎东西。” 沈青循声望去,一约摸十八九岁,留着披肩长发的姑娘,走出林子,来到花摊前。 她长着一张瓜子脸,鼻头圆润挺翘,嘴唇偏小,却不干瘪,微凸的唇珠,似一颗粉樱桃,惹人怜爱。 其实,她的眼睛也很好看,上眼睑弯弧较大,眼尾略带浅浅红晕,是桃花眼。 但...头,一直微低着,眼神,要么在放空,要么在乱转,偶然间和人对视,便像受惊的狍子般,缩肩低头。 “见人,也不知道打个招呼。”乔叶琅推了推女儿肩膀。 “唉,我和她爸,都是自信大方的人,不说八面玲珑,那也是不管遇见啥样的人,都能聊上几句,不知哪个环节出差子了,竟生了一个出瘪子(胆小怕事)。 前一段时间,领她去舞厅,赶她去影院,结果,出一身冷汗,回家后,躲屋子里三天不出来。 可愁死我了,旁人议论纷纷,一会说中邪了,一会说脑子里长东西,还建议我找个大夫瞧瞧。” 低头?双眼无神?不善交谈?爱宅在家里? 这不是典型的社恐嘛。 沈青耸了耸肩,满不在乎道:“旁人想说,就让她们说去呗。” “背后编排,管不着,当面讥讽...爆发开揍,让他们知道厉害。 于机器而言,符合结实、耐用、安全、效率高、维护简单等标准,才是好机器。 但不能制定一套开朗、健谈、自信、优雅等‘好’人标准,去规束所有人吧。 出去跳舞、看电影、下饭店,为的是开心,窝在家里看书、写字、绘画、发呆,也能高兴起来。 二者,行为虽不同,但行为反馈回来的情绪,却是一样的,反之亦然。 让她看电影、跳舞,就跟让你穿着邋遢,被一群好友围观...捡破烂换饭吃,全程尴尬、羞愧,不出一身冷汗才怪。 一株月季,能开老多的花,粉的、红的、向阳的、背阴的、包圆的、外卷的。 没谁会因为喜欢向阳包圆的花儿,就...剪 断背阴花儿的遮挡物,撕掉翻卷的花瓣,麻绳牵拉枝条,迫使所有花儿向阳吧? 各花有各的美,与其强迫它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不如多浇水施肥,让其开得更茂盛。” “这---” 乔叶琅垂眸反思。 侄子朋友的设想,邋遢-围观-捡破烂,若真实现了,比杀了她还难受。 那么之前,为了让小芸变开朗,逼其做的事...给长辈敬茶,并说祝福语,带进圈子内,当众表演才艺,送去小学,替别人带两天的课,跟扎人心窝子有啥区别? 小芸则抬起头,怔怔的望着沈青,心脏不受控制的在狂跳,它想脱离出来,奔向自由、无束之地。 这人,不仅没批评那不讨巧的性格,还劝说家长反思,关键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在嘈杂、人多的环境下,恐惧、尴尬、无措,像巨浪般,一次接一次击向她。 头一次,头一次有人理解那种心境。 小芸眸中噙泪,唇角却向上牵起,那笑容宛如一朵洁白梨花,落进盛有桃花花瓣的小篮,清冷,圣洁,又魅惑。 小芸扫视一眼小摊,慢慢靠近东南角的一盆花,“这株小苗怎么卖?” 小苗? 都开花了,咋还能算是小苗? 沈青疑惑走上前,发现兰花的根部,竟分蘖出一株小苗,驱动异能,果真在盆内看到一大一小两个绿团。 寻一把小刀,插进土里,割断二兰的连接部位,轻轻薅出小苗,根须,只有2~3厘米长,却布有小米大的菌瘤。 说明,兰根菌,已在其内部安营扎寨了。 沈青向张鹏要了一个花盆,和一些腐殖土,混点老根旁的原土,将小兰苗栽种好,递给小芸之前,还向其根部注入一丝入流。 “苗,是老根的分蘖,不要钱,花盆+腐殖土,给2毛钱就成。” 第235章:你才是哑巴 小芸不愿占人便宜,塞给沈青2块钱,便一言不发了。 沈青只好收下,并在母女俩走后,递给张鹏5毛钱。 2毛变5毛,翻了一倍多。 张鹏心里美得直哼歌,“你小子,行啊,开张第一单,就卖了一百多。” “嗐,也就明面上好看些,摊子上的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刨除成本,赚不了几个钱的。” 沈青坐回马扎,一边嚼炒黄豆,一边等顾客上门。 …… 林内的树叶,被风吹得‘簌簌’响,林旁的小路上,人来人往的。 时不时会有人,被靓丽的花儿吸引,在小摊前驻足赏花。 片响,他们瞧见车把木板的标价后,一半走一半留。 沈青热情招待留下来的人。 满打满算,又卖出了三盆,连带之前的五盆,一共卖了282块。 销售额,虽没上次多,但他心里很知足。 临近晌午,路上行人渐稀,沈青正欲收摊离开,一锅盖头、脖挂水壶的小男孩,头往后扭,身往前跑,来到花摊地界。 啪叽一声,小男孩摔倒在地,好巧不巧,手还碰翻一盆兰花。 一穿中山装的男子,追上前扶起男孩,先上下打量一圈,确认没摔伤后,大手帮忙拍衣服上的灰。 “小卓,说多少遍了,走路要看路,你咋就不听呢。瞧瞧,摔倒了吧,在集市上跑,你危险,旁人也不安全,看你下次---” 男子顿住了,概因,他瞧见摊沿上的一盆花,被推倒了。 土,撒了一小片,几个叶尖,砸出深绿色的湿痕,花杆,以怪异的角度弯折着。 皮孩子,这回真的惹祸了,擦完屁股,回家定要打烂鞋底。 “老板,这盆兰花多少钱?我赔。” 沈青走上前,拿起那盆花,驱动异能,凝神感知,绿团的颜色,正在逐渐变浅。 叶尖砸碎了,影响整体美观度,只能贴根剪短碎叶。 花杆...弯折了,但未彻底掰折,也没有裂口,尚存挽救的希望。 沈青挖一撮土,看向小卓的脖颈,“壶里有水吗?” “有~”小卓嗓音发颤。 “能否借我一点使使。” “能~” 小卓忙摘下水壶,塞给对方。 摔倒+碰坏花盆,令他又后悔又恐惧,暗暗发誓,往后再也不在人多的场合疯跑了。 沈青拧开水壶,无热气袭来,往地上一倒,水柱呈透明色,壶里装的应该是凉白开。 接着,他往掌心的泥土点,倒一点点水,揉成光滑的泥团,裹住花杆的弯折部位,将其捋正后,还悄摸往绿团中注入一丝能量。 霎时! 绿团分离出一缕细流,径直涌向花杆,修复伤势,至于能修复到何种程度,等泥团干裂,脱落之后,才能知晓。 “老板,你在...给花治伤?”男子有点懵。 “嗯!” “土+水,揉成泥团,糊住伤部,就算治好了?” 沈青摇了摇头,“应急治疗罢了,回家后还得配一些药水,浇根助花杆恢复正常。你不用赔了,下回带孩子出门,注意一点就行。” 呼--- 男子长舒一口气,刚才问完价格,他就看见车把上的木板了,45-55/盆,心里都做好未来几个月,只吃红薯片的准备了。 倏地! 男子想起老丈人家的病花,试探性问道:“老板,你会给花看病吗?” “会啊,卖花的人,多少都懂点‘治花’技巧,怎么了?” 男子扫了一眼晒布,清一色的兰花,眼睛一亮,这小伙,说不定能治好老丈人的兰花。 男子神情激动,“我老丈人养了一盆兰花,叫大将军,养了好几年了,年年都开紫白色的花儿。今年也不知咋了,花小果瘪的,就连叶尖,也全都泛黄了,您能判断一下是啥情况吗?” 叶尖全黄? 这的确不正常。 兰花,虽不是多年常青的,但也不遵循‘春抽芽,秋枯萎’的规律。 每一片兰叶,都拥有独属于自己的新陈代谢周期。 在一株兰花上,能看见...一片叶尖刚开始泛黄,另一片叶子已经干枯,发新芽了。 “光听,哪能辨别出病因,你最好带回来,给我瞧一瞧。” “也行,你每天都在野集吗?” “不是,大约7~15天来一回吧,我待会儿还有事,你可以...先把花儿带来,寄放在我朋友的摊子上。等我下回摆摊,把花治好了,你再过来取。” 男子眉头微皱,“这一来一回,麻烦不说,还耽搁病情,你家住在哪里?我抽空过去找你。” “杏香镇安宁村。你沿着太任路向西走,遇见两株榆钱树后,往南拐。我家在村子的东南角,屋后有一片杨树林。” 男子掏出纸和笔,画出路线图,“村子...过镇集了吗?” “没过,在镇东,但离得很近。” “行,我忙完手头上的事,就过去找你,诊费怎么算?” 沈青眼珠一转,“诊费,找准病因后,才能有定论。大将军历年结的种子,有收集起来吗?” “这...花,是老丈人养的,种子是丢是留,我还真不清楚,我回头问问他。” 这时,小卓拽了拽沈青的袖子,“是那个小小的,掰开后,往外冒棉絮的种子吗?姥爷给了我一包,我捏爆几个,嫌棉絮粘衣服,就把剩下的都塞进抽屉了,你要吗?” “对,兰花种子是絮状的,要,我不白要,到时候,可以拿兰果抵诊费。” “好耶~”小卓护住屁股,“爸,诊费我来付,回家别打我了,好不好嘛?” 俏皮的表情+撅腚护臀的动作,成功把男子逗笑了。 “就饶你这一回,下次再这样,非抽烂鞋底不可。” “嘿嘿,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父子俩牵着手,离开了花摊。 嘎嘣--- 张鹏嚼着炒黄豆,“这就放人走了?换做是我,铁定叫他赔钱。” “嗐,花杆只是弯折了,还有得救,若是拦腰截断,没法子再卖了,我也绝不会轻饶他俩的。” 说完,他着手收拾摊子。 圆箅和花盆,塞进藤篓内,空出来的地方,装螃蟹、木板、晒布、马扎,跟张鹏打了个招呼,便推车往外走。 张鹏没劝人多留一会儿。 一因,对方曾说过,待会有事要办; 二因,对方一上午的营业额,抵他一个月,又不用像他这样,在野集拉时长,才能赚到钱; “老板,粉菊花怎么卖?” 一位长相清秀、扎双低马尾的女子,凑近摊子问道。 张鹏因美色失神几秒,“哦,这是陶然醉,乃菊中精品,一盆要价2块钱,它呀,花色艳丽,花形似---” 另一边,野集出入口,沈青将刚买的秋梨、芝麻酥糖,放进藤篓内,便蹬动了车轮。 路过土丘时,又遇见刘小卫等人。 一人背着小半袋煤灰,表示要去南边,和点泥和水,挤成煤球,晒干后再卖钱。 沈青向东来到人民路,再转向北边,他并未一股劲骑到头,蹬到一半,拐进了一家饺子馆。 点了一盘饺子、一碟卤花生,和一瓶汽水。 饺子,是槐花猪肉馅的,咸香有嚼劲。 花生,卤得很入味,壳都是五香的。 汽水,是桔子味的,酸酸甜甜,不仅解渴,还补充体力。 吃完结账后,沈青寻问老板,能否坐在店里休息一会。 店主乐呵呵道:“休,想休多久休多久,坐到傍晚接着吃,都没有问题。” 沈青自然不会坐到傍晚,他只休息了二十分钟,就出了饺子馆。 他一口气,骑到头,来到‘t’字路口。 横线南边! 和桥头一样,是低矮的平房,做着五金、修车、殡葬等生意。 横线北边! 是平坦的田地,杏香镇的土是黄棕色的,这儿的土在黄棕的基础上,加了一丢丢的黑,种出来的庄稼口感如何,那就不知道了。 沈青未做停留,拐向西边的土路。 他双脚蹬得飞快,房屋、杨树、田地,嗖嗖向后滑去,骑了不到三分钟,就瞧见了办事处。 那是一座带围墙的大宅院,门旁贴着白底蓝字的立牌,写着:玉城行政服务处 一般来说,营业执照、纳税、借贷、户籍等,都归这里管。 略过办事处,少年口中的批发市场,便闯入了视野之中。 其由数不尽的瓦房组成,正前方有两株粗壮的槐树,两槐中间系有一横幅,写着: 【牛角园成衣批发市场】 树旁,停着几辆带兜拖拉机。 推着二八大杠、蹬着三轮、拉着板车的人们,在两树之间进进出出着。 沈青骑到槐树旁时,跳下脚蹬,推车往里走。 第一排瓦房,是背对着土路的,出入口约有六米宽,向内望去,能瞧见连排瓦房,和纵横交错的过道,活似一个小村庄。 出入口旁,坐一盘髻妇人,她腰背挺直,手我一水杯菊花茶,板着脸,目视前方。 在供销社,走个几分钟,就能转一圈,在这里...方向感差一点的,怕是会迷路。 进之前,沈青决定先问问路。 他走向妇人,“请问往哪一片走,能买到秋装?” 妇人并未搭话,只是挪动身子,改为面朝东边。 这时,一老头推着破三轮,走了过来。 “小伙,甭问她,她呀,是个哑巴。” 妇人眼一瞪,“你才哑巴,你全家都是哑巴。” “人家问话,你不答,可不就是哑巴嘛。”老头乐呵一笑,“小伙,你是头一回来吧?我对这儿熟悉的很,有啥不懂的尽管问我。” 说完,推车朝西边的...垃圾堆走去。 沈青只好跟上,“进去后,往哪走能买到秋装呐?” “从空中往下看,批发市场的形状,像一个算盘。 四个边,皆建有一排瓦房,内设数列背靠背的连排瓦房,中央呐,有一条横向的过道。 没有规定说,哪一片区域,只能卖哪一季的衣服,都是四季混着卖的。” 混装? 意思...还是得腿着走遍市场喽? “但是,凡事总有个例外~” 老头嘴角僵在一个弧度,盯着人看,就是不说话。 沈青领会他的意思,从篓内掏出一个大梨,递了过去。 老头接过梨,往衣服上蹭了蹭,便张嘴咬下一大口,绵密无渣,甘甜的汁水,一抵达肺腑,就激走了全身的乏意。 这小子,挺上道啊。 “横向过道两旁的铺子,是按季节卖货的,卖的都是最新款,再不济,也是1~2年内的款式。 价格嘛,高的,到头顶,低的,到脚踝,是赔是赚,全看你自己了。” 此刻,二人已来到垃圾堆旁。 没有垃圾桶,有个砖头+水泥,砌成的‘猪圈’物,内里混堆着碎布条、烂扣子、破麻袋、烂鞋底等,但更多的是枯叶和烂菜梗。 老头娴熟翻进圈内,用木棍挑拨垃圾,寻找能换钱的物价。 忽的,一阵风刮过来,被挑起的塑料袋,随风飘落到圈外。 赶来的盘髻妇人,正好瞧见这一幕,一脸愠怒的倒掉杯内菊花。 “葛老头,你捡垃圾时,能不能有点素质,垃圾都弄到圈外了,影响多不好。” “影响谁了?” 葛老头拔高了嗓门。 “一天到晚,就知道挑刺找茬,若闲得慌,抄扫把扫大街去呐。 再者,我哪次翻完垃圾,不把圈内清空,周围一个落叶都没有。 不然,这片区域清垃圾的活,能轮得着我干?” 原来,老头捡垃圾时,还兼职清洁工。 “你---” 妇人胸口燃起一团火,似要烧毁双肺,她龇牙恶瞪一眼后,转身离开了。 这人,哪怕是气极了,脊背仍挺得笔直,步子迈得又大又慢,透着一股斯文劲,她走得是四方步。 上回在麦场看到的开大会那群人里,有四分之一的人,也是这样走路的。 沈青望着妇人背影,“她...之前是戴红袖章的?” “你看出来了?” 葛老头咧嘴一笑。 “不过,就她那个姿态,很难不看出来。 她啊,叫袁霞,原本是隔壁办事处的,负责收、存、邮各种档案。 之前,政策放松了,她南方朋友寄来一封信,写下海做生意,赚大发了。 袁霞心动了,就退出晋升竞争,辞职干倒卖衣服生意。 起初,赚了不少钱,买了拖拉机,换了一整套家具,还把儿子拉入伙了。” 后来,一伙人找上袁霞,表示有一批货,物美不说,价格还很低廉,但是定货量少不卖,还掏出一本成衣图样。” 第236章:黑店老板娘 葛老头停顿一下,继续说道: “袁霞再次心动,决定博一把大的。她掏空积蓄,还把亲戚朋友都借了个遍,才凑够定货门槛,结果---” 沈青起了好奇心,“结果怎么样?那伙人跑路了,钱,全都打水漂了?” “不是~” 葛老头摇了摇头。 “钱呐,换来大量的货。衣服款式呢,也和图样上差不多,但却是泡水货。 泡水货,就是船翻了,衣服掉进河里,又被捞起来的那种货。 布料被沤坏了,一扯就断。 衣服受众是村户和工人,卖价再便宜,人也不愿花钱买破烂呐。 于是,一大批货全砸袁霞手里了,她找到那伙人讨要说法。 那伙人称这是天灾,赖不着他们。 还说合同写得很明白,甲方是袁霞,乙方是南边厂商,非人为造成的损失,由甲方全面承担,就算告到法院,也是他们占理。 袁霞的天塌了,债主听到风声,纷纷追不门讨债。 幸亏那段时间,儿子王强一连做成几笔生意,儿媳卖了嫁妆,儿媳娘家也出了一份力,才把窟窿给堵上了。 知母莫若子。 王强怕‘头脑一热,放手一搏’的母亲再次惹出事端,便向外放出狠话,他只兜这一次底,谁再借给袁霞钱,袁霞赚了还好,若赔了...甭来找他。 手里无钱,自然翻不起浪花来。 前同事瞧她可怜,托关系,给她安排了个守大门的活。 守大门,这么简单的活,袁霞都做不好。 谁跟她说话,她都不搭理,理了,也是奔着噎死人去的。 她不是乱撒怨气,而是在后悔,认为当初她不下海的话,升职的就不是前同事,而是她了。 面对小喽啰问话,自然要端起官架子。 唉,人呐,不怕跌倒,就怕精神头出问题。 过去的事,绞尽脑汁,也改变不了一点,把握住当下,才是王道。” 哗--- 葛老头拨开落叶,发现一只迷彩鞋,布面满是脏污,胶底烂裂得不行,他笑着拾起鞋子,丢进麻袋中。 鞋子再烂,也能拿到废品收购站换钱。 沈青打了个招呼后,便推车往东走。 沈青推测袁霞和葛老头,应该是熟人,甚至可能是多年好朋友。 袁霞见了他,板脸扭头,压根不搭理,见了葛老头,讥讽瞪眼,虽没个好脸色,但却有点人性了。 葛老头说的话,是故意激袁霞生气,目的...不愿见好友的心,像死水一般平静。 须臾,沈青穿过出入口,走进了批发市场。 这儿的地,和大队麦场一样,又平又瓷实。 路旁的铺面,风格很统一。 青砖灰瓦房,一门二窗,立柱的屋檐,铺内摆设,也大同小异,柜台、衣服、陈架,多经典的组合。 衣服款式挺多,陈架大体分为三种,长条桌,靠墙竹排,木制‘冂’。 时值下午一点多,是睡午觉的好时候,道上仍有很多人。 有用板车拉货的,有皱眉挑货的,有跟老板砍价的,也有像他这样,推车闲逛的。 须臾,沈青拐个弯,来到宽3米的横向过道上,他一边往前走,一边观看路两旁的商铺。 很快,他发现一家专卖儿童秋装的店铺。 于是,贴着门旁,将车子锁在檐下,如此既不挡道,在店内微微侧身,就能瞧见车尾。 沈青走进店内。 店,是长条形的,占地约40平方米。 中间摆有四个长桌,四边皆立有木制‘冂’,除带窗那面墙外,其余三面墙,皆竖有带弯钩的竹排,衣服更是多到数不清。 柜台,设置在入门处,老板是位韵味别具一格的女子。 秀发,烫染成浅棕色波浪,花娟绕发际一圈,于右耳下方,斜绑出一低马尾辫,‘v’领的波点裙,勾勒出完美的凹凸曲线。 虽未施粉黛,但那凝脂般的肌肤、明艳的长相,完全压得住这时髦的穿着。 “想看点什么?随便挑~” 老板娘抬头一笑,自带一股浑然天成的韵味。 沈青敛起眸中惊艳,微微一扫,目光便被里墙‘冂’上的格子衣吸引。 格子衣,是翻领的,正面有一竖排扣子,解开能当薄外套,扣 上能当内衬。 沈青走上前,伸手一摸,颇感失望。 款式不错,质量...也太差了吧。 领角上卷,纽扣歪斜,有的还半掉不掉,只靠一根细棉线,连在衣服上。 锁边布有线头,布料触感不滑溜,毛绒绒的,穿不了几天,就会起毛球。 老板娘笑着走过来,“这是今年最新款,很受小女孩们欢迎,你进了,绝对不愁卖。” “嗯~”沈青微点头,“款式确实不赖,质量...有更好点的嘛?” “有啊,来,跟我来。” 老板娘摇曳着杨柳腰,领人来到西南角,此处‘冂’上,亦挂了十几件格子衣。 “喏,这一排也是今年最新款,布料、做工,要更好点,来自---” 老板娘的嗓音,清脆,柔婉不失锋芒。 沈青没细听其在讲什么,他拿起几件格子衣,仔细检查。 领角未翻卷,领边多了两层布,令其更有形,其余处的锁边,如衣摆、袖口、扣圈边等,也都很细致。 纽扣不松动,关键布料触感光滑、凉丝丝,摸了一会,又感觉温温的。 嗯,质量确实可以。 沈青果断挑了两件,一件粉白格,一件蓝灰格。 退两步向上望,墙上挂了很多毛衣,扫视一圈,相中两款毛衣。 一款,大红色的,附有蝴蝶结样的纹理,还坠了几颗‘珍珠’,虽是宽松版,但领子、袖口,皆是内敛型的。 一款,天蓝色的,没有独特花样,就是普通的毛衣,胜在毛线细、针脚细,穿着不会扎人。 “老板,墙上的衣服,能叉下来看看吗?” “叫什么老板,我姓林,叫我林妍就行。能叉,墙角有杆子,自己拿。” 林妍眼尾含笑,这人,无论长相,还是身材,都跟从梦里蹦出来似的---难得一见。 沈青循声望去,墙角立有数个‘丫’形的竹竿,他握起一根最长的,叉下那两件毛衣。 摸扯一番,柔软,不变形,展开后,拿手比划尺寸。 离家之前,他曾以体检的名头,给小花量了一下身型。 身高107厘米,肩宽27.6厘米,臂长36厘米,腰围6厘米,腿长…… 格子衣和红毛衣,很合小花尺寸,蓝毛衣...稍微有点小了。 “老...林妍,这款蓝毛衣,有大一号的吗?” “有,等一下。” 林妍打开柜子,收拢裙摆,着手翻衣服。 说是柜子,其实就是长桌下的格子空间。 很快,林妍翻出一件蓝毛衣,“喏,给。” 沈青接过,仔细检查一下,款式、质量,和刚才那件一样,只是大了一点。 接着,沈青握着竹竿,在店里转了一圈,又挑了一堆衣服。 两件海魂衫,蓝白条纹的,纯棉材质,能当内衬穿。 两件厚外套,里面是绸缎,外面是羊毛呢,适合深秋、初冬穿。 两条厚裤子,纯黑色,带松紧绳和裤鼻,有竖向纹理。 尺寸,过大过小时,会托林妍翻找合适型号。 卟--- 沈青将衣服全抱到柜台上,“结账。” “结...账?” 正欲询问‘进货量,自取,还是掏钱送’的林妍,晃了一下神。 “你...只买这么一点?” 念起刘小卫之前说过的话,沈青摇了摇头。 “那哪能啊!我是个小贩,打算进些衣服卖。今天先买几件做样衣,拿回去给家人看看,觉得能行,再大批量进货。” “样衣?” 林妍眸子一凝,气得胸脯一起一伏,挥手道: “出去,甭管采购经理,还是摆摊小贩,来买样衣的,全是大忽悠。若是能走单卖,我待在这儿干什么,早就骑三轮摆摊了,无租金不说,还自由。” 霎时! 一团黑云,笼罩在林妍身上。 沈青嘴角微抽,这是被骗了多少次,怨气这么重? 不过,抱歉了,虽心里同情,但还是要忽悠你。 “嗐,真没骗你。” 沈青咂了咂嘴。 “我原本就是个摆摊的,卖卖花、治治树。马上就快深秋了,树叶枯落,花儿也卖不动,我便想改一下货品,卖些应季的衣服。不信? 我车子就在门口停着,货,还没卸呢,你自己瞧瞧去。” 滋--- 胭红的水葱样指甲,在柜面上画圈圈。 门口的二八大杠,她一早就注意到了,车后座的两个大篓,确实挺能装货的。 莫非...帅小伙真没撒谎? “看就看,反正,看了又不会少一块肉。” 林妍斜剜一眼沈青,不凌厉,带着一股娇嗔意味,她扭腰来到门口,掀开了篓布。 左边,高40厘米的圆形空间内,放有螃蟹、梨、酥糖等物,透过圆箅的孔隙,能瞧见红绿的花卉,但...看不清是啥花。 右边,第一格也是空的,没放任何东西,揭开圆箅,刹那间,数盆细叶油绿、花儿粉红的春兰,映入眼帘之中。 林妍瞳孔微睁,惊得忘记了呼吸。 这年头,赚到大钱的人,一般有两个心境。 一,捂得死死的,不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有钱; 二,把钱换成物,来彰显自己的富裕; 掖着vs显富,大部分人选择后者,可是把钱换成什么好呢? 汽车、摩托车? 那也得会开呐,一不小心,还有生命危险。 房子、家具? 可行,但总不能遇见一个人,就领进家里坐坐吧,易留下‘臭显摆’话柄。 珍稀之物,能戴在身上,或摆在常出入地那种? 可行,首饰、腕表、摆件,都是不错的显富之物。 林妍没买过春兰,但是见过好几次。 之前,去同行店铺串门时,有几家在柜台上放了春兰。 熟人进屋了,老板不招呼,反而在柜台旁摆出浇水、擦叶、嗅花等姿势。 熟人的视线,要是落在花上头,老板便打开话匣子,讲托几层关系,才搞到一盆春兰,费了多少心血,才把花儿养得这么好,幽长的花香,有什么奇效…… 明里暗里,都在借花显富。 因此,林妍知晓春兰很贵,店里的小伙,出门带这么多春兰,花贩子没跑了。 林妍不舍的望了一眼春兰,放下圆箅,盖上篓布,转身回了店内。 “信,我信你说得了,但我还有一个疑问。”林妍抬手向廉价区一挥,“摆摊卖衣服,咋只看质优的高价货,便宜货,才好卖啊?” “嗐,做生意,走量和走质,都能赚钱。我家没有拖拉机和三轮车,唯有一辆二八大杠,载货能量有限,只能走质了。” 确实,便宜货毛利率低,想赚钱,只能走量,走大量。 林妍垂眸沉思。 买春兰的,皆是有钱人,小伙卖花时,应积累了一些人脉,进质优价高的货,也情有可原。 “行吧,单卖你一回。” 林妍走进柜台,一手拎捡衣服,一手持笔写记录。 “格子衣,4块5一件,毛衣,6块一件,海魂衫,3块一件,裤子,5块9一件,毛呢外套,16块2一件。每件都是双份,一共是71块2毛。” 沈青:…… 这报价,比黑店还黑。 “给你抹个零。”林妍甜甜一笑,“给71块就成。” 沈青模仿对方笑容,回道:“给个实诚价,24块5,行不行?” 俊逸的笑容,令林妍晃了一下神,心池追随那上扬的嘴角,泛起一层层涟漪。 然而,‘24块5’像一盆兜头而下的冰水,把她整个人浇清醒了。 “24块5?本都进不来,拿我开涮,是吧?” 林妍生气拿笔尖狂扎账本。 “我是真心想摆摊卖衣服,付出实际行动前,岂会没做一番调查。 这一堆衣服,即便卖24块5,你还是能赚个块八毛的。 我先拿回去,让家人试试,穿上若觉得舒服、暖和、耐磨,就认准你家了。 往后,我摊上的童装,全从你家进货。” “这倒有点意思。” 林妍出了柜台,胭红的指甲,贴着沈青后脖颈肌肤,向前划行。 玫瑰味的馨香,圆珠笔在后颈的游走感,加上后背那一会有一会无的q弹之物撞磨感,令沈青感觉舌根有点燥热。 须臾,指甲离开肌肤,柔荑按在锁骨处,林妍媚眼如丝。 第237章:麻雀偷高粱 “嗯!” 沈青嗓音沙哑,让林妍很是受用,她神情妩媚,柔荑也渐渐往下移。 倏地! 沈青攥住对方手腕,猛的一拉。 霎时! 林妍嗅到一丝松香味(种族茶),喷在额间的温热气息,令她心跳加速。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子又不受控制后移,即将撞上柜沿时,又被使坏的某人,拉正了站位。 呼--- 林妍抚着胸口,气息微喘。 沈青脸上挂着戏谑的笑,若对方是艳如玫瑰的季雪,或者是出水芙蓉的文秋月,倒是可以嬉戏一番。 林妍施展美人计,让进店的客户,承诺进大批量的货,是常有的事。 她自然有法子,让人讨不着便宜。 之前,甭管计策成没成功,主导权皆在林妍手中,像今天这种反客为主的,她还真是头一回碰上。 怕了! 惹不起! 林妍绕回柜台,取一带‘抽拉系绳’的布袋,火速叠起一件件衣服,收进袋子内。 她捋了捋刘海,掩饰慌乱,道:“24块5,不抹零。” 沈青视线略过柜台,瞧见几大袋袜子,“不抹零,饶几双袜子呗。” 林妍懵了,“衣服打完折,已经不赚钱了,还送袜子,你真想让我赔钱呐?” 放在柜台旁边,且量很大的东西,一般是赠品,或者当‘零钱’使用。 这年头,‘分币’流通广,那就只剩第一种可能喽。 沈青灿烂一笑,“饶几双,搭配你家衣服穿,反正都是赠品。” “真是怕了你了,只饶五双。” 林妍弯腰欲拿袜子,沈青再次插话道:“拿筒长高点的,罗口紧点的。” 罗口,即锁边部位,筒长,即提根-罗口部位。 筒长过短、罗口过松,走个几百米,袜子便会往下滑,卡在脚根或脚心处。 走一步,硌一步,甚是讨厌。 “那种...进货价高,只能饶三双哦。” “行~” 林妍抓起三双袜子,塞进了布袋。 沈青付完钱,拎袋出了门,从篓内拿出一个大梨。 店内,林妍长舒一口气,秀眉微蹙,往常完成一单生意,精神都很亢奋,这回...咋就这么累呢? “喂~” 忽的,门口传来喊声,林妍抬眸。 “怎么了?” 沈青手腕微动,抛出一个绿影。 林妍下意识接住,发现‘绿影’是个大酥梨,瞬间,清香游飘于肺腑,驱走了乏累。 清水打湿布帕,擦净梨面浮灰,咬下一小口,别说,皮薄肉多,甘甜无沙,味道还挺不错。 另一边,沈青慢慢走在土路上,观看路两旁的商铺,很快,他发现一家专卖男士秋装的店铺。 走进店内,用同样的法子,以‘小贩买样衣’之名,买下一堆衣服。 一套浅黄褐色,一套纯黑色,出了店门,又拐进一家鞋店,给自己和小花一人买三双鞋。 一双回力鞋! 价钱嘛,只有百货商场的一半,小厂子产的,质量还行,抓住鞋子两端,向内挤压,唯有鞋头弯曲了。 两双棉鞋! 迷彩样式的,外层布料防水,内层是绒面。 手塞进去,暖乎乎的,号码...比平常穿的大一号,毕竟,穿的时候里头还要塞鞋垫。 临出市场前,又碰到一家卖军大衣的,挡风、保暖,还能当被子用,果断买了一件。 衣服和鞋,全塞进两个大麻袋中,并用麻绳,横着并排绑在车后座上。 路过出入口时,瞧见一对小夫妻,在向盘髻妇人问路,袁霞无视问话,转动身子不予理睬。 这一回,葛老头不在,夫妻俩只能讪笑进去问别人了。 沈青推车往外走时,妇人的眼珠子,追随麻袋向北移,不过,她很快又转回了视线。 略过槐树,来到土路上,沈青便跨上了二八大杠。 他双脚蹬得飞快。 风,吹起短发,卷走细密的汗液,道路两旁的景色,也嗖嗖向后滑去。 …… 良久,阳光不再刺眼,而是变得温和起来,沈青略过‘只开花、不结果’的石榴树,回到了自家小院。 看桃树下的大黄,狂摇尾巴,但未上前迎接,它正专注的...盯着晾衣绳。 嗯? 沈青疑惑看向晾衣绳,倒挂的红绸上,立着一只小鸟。 那只鸟,喙,是黑色的,呈圆锥状,头、背、尾,是栗褐色的,掺杂一些黑、白纹路,喉、腹,是黄灰色的。 是麻雀! 特点为:体型矮圆,叫声叽喳,大腿和小腿间,没有关节,不能弯曲,只能蹦跳着走。 麻雀立在高粱穗上,用喙啄红芯仁吃。 小狸收起爪钩,踩着晾衣绳,一点一点靠近了麻雀,它睁圆瞳孔,腰腹左右晃动。 末了,瞄准麻雀吞咽芯仁时机,它纵身一跃。 麻雀察觉到危险,煽动翅膀想要逃离。 小狸挺背扭身,伸爪狂挥,嗖,半透明的弯钩,勾住了鸟肚,麻雀被迫随猫往下落。 落地后,小狸张嘴咬住麻雀,嘚瑟的朝主人眨眼睛。 沈青:呦,鸟,都能抓到,身手够矫捷的啊! “别咬死,给我养着玩。” 沈小花冲到‘红绸’下,小狸扭头喵呜,表示不乐意。 “哥~” 沈青停车上前,“小狸,真棒,轻轻一跃,就逮着一只麻雀,再长大点,那还得了。 十二个虾干,换一只小鸟,换不换? 鸟,没了,下次还能逮。 虾,又不是你一只猫的零食,我、小花、大黄也吃吃一个,少一个哦。” 12个虾干vs1只小鸟? 小狸不再喵呜,乖巧的坐在地上,显然,它选择了前者。 沈小花轻松从猫嘴拿走麻雀,寻一把剪子,咔嚓,剪断翅羽,将其塞进小笼内。 那笼子,是方形的,由小木棍+细竹片构成,兄妹俩闲暇时弄的,原打算送给小美溜喜雀使,今个...先让麻雀暂住了。 暂? 麻雀,和野兔一样,气性极大,难以被训化。 被逮住后,要么绝食,要么暴食。 前者,无招可解,后者,可控制喂食量,防止其撑死。 须臾,沈小花拎着个小纸篮,跑菜园捉虫子去了。 沈青则着手卸货。 钱包、春兰、铜钱草,放至东厢房,衣服、酥糖、梨等,搬到堂屋,其余的...随车推进仓库。 很快,沈小花带回三条小青虫,戳烂脑袋,用杨树叶的叶梗,夹进小笼内。 那麻雀,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寻速旋完虫子,沈小花还想去菜园,却被沈青拦住了。 沈青讲明小鸟‘胃口好’的缘由,沈小花当即扔掉小篮,跑到井边洗手,再回来时,瞧见亲哥坐在桌旁吃芝麻酥糖。 “哥,酥糖好吃吗?” “味不赖~” 沈青捏起一根酥糖,递了过去。 芝麻酥糖,粗如食指,长约25厘米,中间是空的,外面裹满一层白芝麻,内里像腐竹一般,布有线状的孔隙。 嚓--- 小花接过酥糖,咬了一大口,糖渣簌簌往下落,小狸冲上前,舔食桌上的残渣。 尝不出甜味,不代表不喜欢吃糖。 酥糖,味道酷似叮叮糖,甘甜、粘牙,多了一缕芝麻香,关键又酥又脆,吃再多也不觉得腻。 沈小花连吃三根,才注意到桌旁,放了两个鼓囊囊的麻袋。 “哥,袋子里装的什么?” “好东西~” 沈青用早就备好的湿布帕,擦净手上的糖渍,解开一个麻袋,掏出一件件秋装。 “哥~”沈小花震惊不已,“这是?” “哦,前两天洗衣服,发现...衣服虽多,却没几件适合深秋穿的。 于是,今天卖完花,拐了趟批发市场,买了几套衣服。 放心,不贵的,走得是批发价,比镇上小摊还要便宜。” 沈小花擦了擦手,走到跟前来,在小土丘似的衣服堆里,她一眼就相中了红毛衣。 她拿起那件毛衣,摸着很柔软,脸颊往上蹭,也不刺挠,束口+蝴蝶结+珍珠的样式,直戳他的心坎。 “哥,好圆的珍珠哦,我穿上去试试。” 说完,溜进西厢房,门帘再次被掀起来时,她已换好了衣服。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 这不,红毛衣一上身,小人儿便神似一朵晨曦中绽放的红玫瑰,明媚、娇艳、朝气蓬勃的。 沈小花转悠一圈,“哥,好看吗?” 沈青诚恳点评,“嗯,好看,像年画里提鞭炮的小孩。” “嘿,等乔宇哥来了,叫他再帮忙拍几张照片。” “再?” “呀!” 沈小花捂嘴偷笑。 “忘记说了,上一回,他骑摩托去陶洼找你之前,给我拍了几张照。嘿,我把衣服收进箱柜,等天凉了再穿。” “新衣服,不能直接上身,洗一洗才能穿。” 沈小花疑惑不解,“为什么?” “新衣服,瞧着怪干净,但是生产、运输、储存时候,难免会沾灰。再者,一小部分颜料是浮在布料上的,不洗掉的话,容易把皮肤染成黑色、红色等。不过,新鞋不用洗。” 说完,解开另一个麻袋,掏出三双鞋。 “哇,是棉鞋,我看看。” 沈小花接过棉鞋,外面滑溜溜,内里毛绒绒。 “又是衣服,又是鞋子,今个跟过年似的。” “不一样的,寻常的衣服,我可以代买,过年时穿的衣服,得由你到百货商场自己挑。” 沈小花狂眨眼睛,镇集上,可没有百货商场,那么--- “哥,过年时...我能进城?” “能啊!” 平常进城,不是卖花,就是有正事要办,没法子带上小花,过年前,倒可以抽空,领人去城里逛逛。 “好耶~” 表姐许玉娟,不止一次跟她讲过,玉城有多么繁华。 石子街的小吃,文庙的灯会,团结路的影院......热闹的东华商场,绘声绘色的描述,勾得她心痒。 沈小花抱着一堆衣服,来到井旁,着手漂洗干净。 沈青则解开网兜,将螃蟹倒进盆里,压些水、撒点盐,让其慢慢吐泥沙。 螃蟹吐净泥沙,需1~2小时,期间,沈青也没闲着。 如! 履行出门前的约定,剥4个虾干,喂给小狸吃,剩下的10个,先存着。 寻一根粗长的麻绳,一端栓在棚架的木柱上,一端栓在路旁的杨树上,充当新的晾衣架。 除了军大衣,将今天新买的衣服,全都漂洗一遍。 一个多小时后,绳上挂满了湿衣服。 水,顺着衣摆、袖口,淅沥沥往下落,晕出一长溜的水渍。 另一边,小狸悄摸靠近搪瓷盆,探头往里瞅。 活的,会动的,很吸引它的眼球。 螃蟹,虽被绳子捆着,动弹不得,但受‘盐水’影响,嘴一直向外吐泡泡。 卟--- 小狸,先挥爪打蟹嘴,再缩爪舔脚掌,咸咸的,一股子土腥气,跟砖墙上绿藻一个味。 小狸撇胡往后退,沈青摇头一笑,现在嫌弃,待会儿,一准香得直翘尾巴。 沈小花看向搪瓷盆。 与之前相比,水底多了一层泥沙,水面聚了一些小气泡,就连螃蟹嘴上的颚片,拨动得更...缓慢了。 “哥,螃蟹怎么吃?” 鲜物,用最简单、最不掩盖本味的法子去做,才是最优解。 “刷干净,切点姜片,上锅蒸,去拿刷子来。” “好~” 沈小花快速跑进屋,拿回一把刷子。 竹柄开裂,刷毛东倒西歪,这处泛白,那处发黑,乃是鞋刷子。 “不是这个,长几左抽屉里,有一把新的,把那个拿来。” “行~” 沈小花脚底生风,取回了新刷子。 沈青左手捏蟹壳,右手解下麻绳和皮筋。 失去束缚的螃蟹,挥动螯爪,想要夹死某人,可惜,螯爪不能往后弯,注定夹不到。 沈青握起竹柄,开始刷蟹,擦擦,腿关节缝、脐内、蟹嘴等,通通都不放过。 待螃蟹壳子锃亮,全身看不到一点泥污了,取一根新麻绳,模仿水产摊小贩,皮筋捆螯-腿对折-横绕三圈-竖绕三圈-打个活结。 绑完,他扯了扯绳子,虽没小贩绑得紧,但...螃蟹也动弹不了。 刷到第三只螃蟹时,前方突然传来响动,抬眼一看,两小只正在大战。 小狸,歪着脑袋,抬起左爪狂挥,螃蟹,不甘示弱,不仅来回横走,还高举双螯乱夹。 小狸,十次下爪,有五次能拍中,螃蟹...除了空气,什么也夹不到。 “哥,螃蟹...啥时候跑出盆的?” 沈小花有点疑惑,亲哥刷蟹,她在旁边看着,没瞧见哪只螃蟹‘越狱’了啊。 沈青眸子微凝。 那只蟹,个头不大,壳子青中泛橙,螯足细长,且布有细小的毛发,不是大闸蟹,而是...普通的河蟹。 第238章:绿团真面目 沈青记得头一回进玉城那天,从张家湾搞回一大堆水产,择洗时,跑丢了一只青蟹。 想来,应该就是它了。 沈青走上前,捏起那只河蟹,“小狸,这货是从哪冒出来的?” 喵--- 小狸领人来到凹地最东边,湿润的地上,有一圆形的洞,洞旁...还有一些爪印。 啧,这货逃走后,躲避天敌,竟然跑凹地安家了。 算它走运,今晚的主菜是大闸蟹,它就不用上桌凑热闹了。 沈青果断扔掉螃蟹。 咚--- 河蟹受了惊,落地后不再‘恋战’,横着爬回了洞穴。 小狸跑去找大黄玩,沈青则回到井边,再次拿起刷子。 螃蟹全部刷完,他便着手做晚饭。 两锅同时开动! 大锅,煮红薯片、热包子。 小锅,舀水放箅子,先撒点姜片,再摆上大闸蟹,盖上锅盖,水开后,再蒸十五分钟即可。 …… 太阳西沉,暮色将至,晚霞的余晖,拨开云层,令大地金光簇锦。 堂屋内,今晚的饭菜,已全都端上桌。 此刻,橙红熟蟹散发的鲜味,勾得沈小花馋虫躁动,正欲拿一只开啃,却瞥见亲哥...拿着剪子、木片走出东厢房。 “哥,吃完饭,再去干活呗。” “干活?” “你拿剪子...不是为了干活?” “不是,拿它是为了吃螃蟹。” “啊?‘剪子’和‘吃螃蟹’,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来,我给你演示一遍。” 沈青拿起一只螃蟹,解开麻绳和皮筋,掰下十只螯爪,剪掉大腿两侧关节,和小腿的一半。 接着,小腿戳进大腿,挤出外灰内白的蟹肉,不全挤掉,只挤出来一点点。 大螯,剪掉关节,竖着再来一剪,掰开硬壳,木片一刮,肉,就落进小碗内。 抠掉蟹脐,掰开蟹壳,着手去除蟹身上的脏东西。 如,体表黑膜,蟹嘴,两侧灰白絮状的蟹腮,正中央六边形片状的蟹心,底部两侧的三角肌,‘黄’内三角形的蟹胃,和管状的蟹肠。 除净以上脏物,剩下的都可以吃。 沈青剪掉蟹身两侧高隆的硬壳后,将木片、小碗一同递给了小花。 “腿,戳着吃,肉,用木片挖着吃。” “好嘞~” 沈小花开心接过,学着亲哥,捏紧小腿上推,挤出大腿的肉,塞进嘴里。 很嫩,嫩中带点q弹,鲜味...抵不过虾干,但却多了一丝甜味。 她捏起木片,挖一点蟹膏。 味道像奶油雪糕,软糯、黏糊、香润,不用咀嚼,就能自动在嘴里融化,令人胃口大开。 这边,沈小花享受着螃蟹盛宴。 另一边,沈青又拆完一只,然而,蟹肉...又没落进他嘴里。 概因,小狸被打脸了。 它跳上主人膝盖,后腿直立,前爪扒桌沿,朝着蟹肉扯嗓子叫唤。 沈青无奈,只能寻一根细枝,将刚去除脏物的蟹肉,拨进带豁口的小碗内。 小狸奔向瓷碗,一边大口旋肉,一边发出呼噜噜的享受声。 连拆两只蟹,沈青已成熟练工,这不,三下五除二,咔咔一顿剪,又拆好一只蟹。 这一回,终于能尽享美味了。 蟹腿清甜,蟹膏软糯,蟹消化腺绵沙,蟹肉鲜嫩,蟹…… 剩下的三只蟹,兄妹俩各一只,小狸和大黄,合吃一只。 螃蟹,看着个头大,肉却没多少,压根不管饱 ,旋净红薯片和包子,胃才舒坦一些。 沈青本打算将蟹壳敲碎,绞鱼食时,倒一点进去,给黑鱼补补营养。 结果,大黄低头垂尾,悄摸在堂屋进进出出。 出时,叼着蟹壳。 回时,嘴巴空了,鼻头却沾了点泥巴。 不用猜,就知道又去屋后藏‘储备粮’了,于是,沈青没再管地上的蟹壳。 …… 夜,弯月洒下银白的光辉,摇曳的树梢,和鸣叫的竹蛉,共奏出舒缓、悦耳的乐章。 大黄,卧在门槛旁,吐着舌尖,睡得正香。 东厢房还亮着灯,屋内的一切,床、柜、花架,都镀上一层橘黄滤镜。 此刻,沈青蹲在地上,其面前摆着水桶、木棍、瓷碗、铜钱草。 小狸凑上前,瞅瞅地上物件,又看看主人,似在困惑这是要干嘛? 干嘛? 自然是要探一探,‘奇特绿团’的真面目喽。 沈青双手合握铜钱草的茎杆,采用一上一下的方式,晃悠着将它们薅出淤泥。 铜钱草的根,细如发丝,又多又密,还交杂一块结成团。 沈青将其挪至空碗中,计划回头抽空给它‘理理发’,随即,他握着木棍插进水墨瓷盆,顺时针搅动着。 待淤泥散开,与水混为一体,沈青放下木棍,把手伸进盆里。 哗--- 水,很凉,盆底滑滑的,沈青随意扒拉几下,就摸到一硬硬的物件。 拿出来后,发现那物裹满淤泥,辨别不出是啥玩意。 果断,一手悬于水墨瓷盆上方,一手舀水往下浇,将那物淋洗干净。 拿起一看,是个类椭圆形家伙。 一头凹一头凸,有着又黑又硬的厚壳,联想小贩曾说过的话,猜测这是一颗小莲种子。 但是,菱角田内,也长有几株和小莲同属的秋荷,沈青曾感知过秋荷的根部,能量团,约有黄豆大,颜色却很淡。 沈青驱动异能,盆内无一丝绿意,种子内有一绿豆大的圆团,呈翡翠样的墨绿色。 颜色这么浓,必然有其特殊之处。 倏地! 一抹残影奔种子袭来,沈青猛地缩回手,“捣蛋鬼,你想干嘛?” 喵--- (玩球) 小狸,蹭着主人裤腿,眼睛却一直盯着...圆种子,又硬又光滑,很适合当球踢。 “别蹭了,再蹭也不给你。”沈青嘴角轻扬,“这可是稀罕物,敢碰它一下,就罚你...一个月见不着荤腥。” 瞬间! 小狸睁圆瞳孔,后退数步,以表远离种子的决心。 沈青满意的点点头,他走到箱柜旁,西北角的柜腿下方,垫着半块砖头。 嚓--- 沈青将种子凹头抵住砖面,来回磨擦。 莲种,外壳坚硬,不人为干预一下话,出芽率会很低。 干预步骤: 1、把凹的那头,磨开一个口子。 2、泡水6~24小时,将种子泡软,用指甲盖,把破口剥得更大一些。 3、水培,将种子丢进水里,水一混浊,立刻换清水,直至其抽芽,并长出三片叶子。 4、移栽到有淤泥和水的地方,水干了及时加水,偶尔,施一点有机肥,如,发酵腐熟后的豆粕、芝麻饼等。 不过,沈青有异能傍身,催芽而已,无需整那么复杂。 很快,种子的凹头,被磨出一个圆口子。 沈青将其丢进水碗中,稍微收拾一下,便上床睡觉了。 其实,他可以动用异能,令种子当场抽芽长叶,但是种壳 过硬、破口太小,不利于根系的生长。 煤油灯熄灭了,橘黄滤镜解除,屋内陷入了一片黑暗。 今晚,小狸破天荒没有跑酷,它舔爪洗漱一番,就跳到枕头旁,缩成了一团。 …… 翌日,清晨。 空气微凉,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斜射进屋内,映出了悬浮缓飘的灰尘。 沈青醒来后,从水中拿出莲种,外壳微软,沿着破口边缘,指甲盖一抠,就能抠掉一小碎块。 抠掉四分之一种壳,沈青才驱动异能,向壳内注入绿流。 起初,莲种没有变化,连动都不带动的。 时间静止两分钟后,噗的一声轻响,两枚原本紧密贴合的种瓣,被绿芽撑开了。 绿芽冲出破口,向上抽长着,长至3厘米高时,又一动不动了,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小莲的芽,光秃秃的,没有叶子,只有一根细杆。 哗--- 沈青将碗里的水,倒出去一半。 随即,把莲种放进碗中,种壳浸在水里,芽头露出水面。 接着,走出屋子,先洗漱,再进厨房忙活。 吃完,他计划下午移栽萝卜苗,上午也不闲着,泡一点蘑菇,又抱出一麻袋鸭毛,取两个空麻袋,着手处理鸭毛。 寻一把老虎钳,去掉麻袋上的铁丝,解开袋口,露出蓬松、干爽的鸭毛。 那鸭毛,闻着没有异味,摸着柔软顺滑,却又有一点硌手,他要做的,正是---去‘硌’。 沈青抓起一小把鸭毛。 无羽管的绒毛,直接丢进左手边空麻袋。 有羽管的,撕下柔软部位,剩下的...羽管和扎手硬羽,丢进右手边麻袋。 分拣鸭毛,活,倒是不重,但费时间,还很消耗耐心。 幸而,沈青很有耐心,也不缺时间。 忙到下午三点,才整完半袋子。 他稍微收拾一下,用油渣+玉米面+豆粕,绞了四桶鱼食。 喂完鱼,又拎着一堆家伙事,如抓钩、镰刀、扒铲等,来到了屋后。 站在菜园内,环顾四周一圈。 韭菜,长到6厘米高了; 眉豆,藤硬叶稀,仍然挂了很多果子,只是...皮上多了一些斑点,不影响口感,待其长老了,剥籽炒着吃,别有一番风味。 茄子,疲软了,挂果少,个头还小; 辣椒,势头正旺,绿叶间竖着一簇簇红果; 番茄,叶子泛黄,果子由‘青’变‘红’,期限拉长很多。 红薯,属它最欢实,几天不翻,就像一张绿毯,盖住整个菜畦。 之前撒下的萝卜种,此刻绿意盎然,苗株有大有小,叶子有披针形也有宽长形。 披针的,乃是胡萝卜,宽长的...就有点搞不清了,蔓菁、辣萝卜、芥菜都有可能。 胡萝卜,留在原菜畦内,它生长不需要太多空间,根挨着根,都不是问题。 不过,移栽之前,得先将空菜畦浅翻一下。 沈青握起抓钩,一挥一抬间,将三块菜畦浅翻好。 接着,抓钩换铁耙,握住木柄,将耙刃嵌进土里,倒退着向后走。 耙刃,在土里滑行时,不仅把地表整平了,还推着大的土块向前走。 沈青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三块菜畦,便被搂平整了。 原酥瓜地,被一分为二,一半,种蒜,一半,种白菜。 拿起扒铲,手腕微翻,铲刃斜着嵌进土里,倒退着划出一条条小沟。 沟和沟,间距15厘米。 剥开之前买的原蒜种,得到一碗颗颗黄豆大的小蒜。 挑选饱满的,尖头朝上,间隔7厘米,斜着放进土坑内。 接着,埋一半土,用瓢子舀水,贴地浇灌,待土壤被水浸透,再埋剩下的土,并微微按压。 种白菜,就简单多了。 抓起白菜籽,往地上一撒,用铁耙搂一遍土,再撒点水就成。 种完,沈青挥动抓钩,确保株距20厘米、行距25厘米情况下,在剩下的两个菜畦内,挖出一个个小坑。 随即,来到萝卜地。 一手握茎叶,一手将小铲插进一旁土里,向上一翘,苗根周围的土,便松动了,一提一晃间,就能薅出完整根系。 沈青专挑茎膨叶翠的薅。 薅完,萝卜苗垂直栽进坑内,先埋一半土,浇点水,再埋剩下的土,并给按瓷实了。 移栽完,发现胡萝卜所在的菜畦内,有2㎡的空地,果断清理干净,用种白菜的法子,播种了莴苣。 末了,翻完红薯藤,便收东西回了前院。 刷子沾水,刷掉铁器上的泥污,待水分被晾干,方将它们收进仓库。 汪--- 刚出仓库,就听见洪亮、愤怒的犬吠声。 走向声源之处,瞧见小卓爸蹬着一辆三轮进院,车兜还坐着一个老头。 “大黄,是认识的人,甭叫了。” 大黄听懂了指令,卧回了姜石堆旁。 但是,它的眼睛仍警惕盯着‘闯入者’。 哐--- 小卓爸将车闸卡进缝隙,跳下车座后,搀扶老者下了车。 “小伙,昨天走得太匆忙,都忘记做自我介绍了。 我叫郑宏,是水利局的小职员。 这位是我老丈人,初中退休教师,姓吴。 爸,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在野集遇到的,懂得给花治病的小贩,叫---” 郑宏尴尬挠头,昨天聊那么久,竟忘问小贩叫啥了。 “哦,我叫沈青。” 沈青和吴老,都点头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沈青快速扫了一眼吴老。 头发花白,眉眼和善,蓄有山羊胡。 穿着...太极拳练功服,纯黑色的,中间有一竖排盘扣,左肩背一微鼓的布包,右手抱着一盆兰花。 花盆,是椭圆的青瓷盆,釉面晶莹丰润,像冰又像玉的。 第239章:紫红大将军 那株花卉,高约60厘米。 花开成串,形似铃兰,花瓣紫红,花蕊黄白,虽然又蔫又小,却透着一股子倔强和霸气,怪不得叫大将军呢。 叶子繁茂,又宽又长的,就是...叶头全都枯黄,实属不太正常。 沈青偷瞄兰花的同时,吴老也在悄摸打量...小院。 路旁的石榴,枝条杂乱,叶子却绿得冒油,看桃高壮,枝上晒干的桃胶,泛着琥珀般的光泽; 东边的桂花,盛开着一朵朵小星星,离老远,都能闻到沁脾的桂花香; 虽支着棚架,但...紫藤萝藤少杆细,应是今年刚栽的,海棠亦是如此,倒是美人蕉,叶子油亮,花儿火红,长势甚好。 凭借这些,就知道小伙在花卉上,很有钻研。 吴老看向大将军。 “这花,开得比往年小,我以为是气候原因,压根没往‘得病’上面想。 大概两个月前吧,一周的工夫,叶头全部泛黄,而且,绿叶和枯叶间的白色分割线,在一点点的向下移。 60天,就黄了4厘米,照这个势头,捱过冬天,明年...全株都会枯死。” 沈青:“找人看过吗?” “找了。” 吴老点点头。 “我养了这么多年的花,也懂一点‘治花’常识,但...我属实弄不明白大将军得了啥病,便请懂行的人来看看。 有的,说缺铁,建议我往盆里塞个铁器,有的,说摆位不对,叫我把花挪到阳光下。 有的,说是自然老化,没得救,只能等死,有的,说一传十,乃是传染病,让我把花烧成灰,省得把病传染给旁的花。 我没按他们说的去做,怕...做了,兰花死得更快。 小伙,你能治好大将军不?” 沈青:“能不能治,检查一番,才能有定论,甭在外面站着了,进屋坐。” “好~” 随即,三人进了屋。 郑宏和吴老坐在桌旁,沈青寻来空碗,拎壶给人倒茶水。 哗--- 壶嘴溢出浅粉的瀑布,流淌至瓷碗中。 欲倒第三碗时,吴老开腔道:“小伙,不用给我倒水,我自己带水了,倒了不喝,多浪费呐。” 说完,打布包内,掏出一水杯。 那杯子,是玻璃的,底部和顶部,却是金属的。 杯中水,呈浅黄褐色,水底,沉了一节...树皮? 咚--- 吴老放下水杯,但未拧开它。 这时,郑宏端起小碗,喝了一口茶水。 香,像含了一片玫瑰花瓣,微微苦涩,细品,两味竟消失了,但又多了一丝清甜。 喝了半碗,额间冒出薄汗,蹬一小时车的乏累感,却被击退了。 “这是...玫瑰花茶?” “不是。” 沈青摇了摇头。 “屋后篱笆旁,栽了几株蔷薇。之前,剪了一些花,晒干当茶叶使。吴老,你把兰花放桌上,让我瞧瞧情况吧。” “好~” 吴老抱起兰花,放到桌子上,沈青上手仔细检查。 花蕊发干,叶背起褶,弯弧状的花杆,韧中带软,像是...缺水了。 然而,沈青扒拉几下盆土后,便排出这个可能。 土壤微湿,抓起一撮再松开,手上会粘一些土颗粒。 凑近一闻,眉头便不由自主皱了起来,除了花叶的清香,他还嗅到一股奇特的气味。 那气味,像松木+猪油+黄连的混合物,又香、又油、又苦的,还若隐若无,让人分不清源头在哪里。 沈青索性抱起兰花,嗅来嗅去。 郑宏倒水动作一顿,心生疑问,治花...用得着鼻子吗? 对此,吴老坦然接受,望、闻、问、切,是医术的总纲领,有能耐的人,会点纲领衍生出来的偏门,多正常呐。 另一边,沈青发现越靠近盆底的透气孔,那股气味就越浓。 他驱动异能,凝神感知,盆中有一花生米大的绿团,团内无一粒灰点,但...颜色很浅,像阳光照在绿纱上,投下来的绿影那么浅。 绿团无灰点,说明兰花没得病,那么有问题的...只能是土和水了。 噗--- 感到口渴的吴老,拧开了杯盖。 霎时,杯口飘出一缕淡淡香味,闻着和盆底气味有点相似。 “吴老,先别喝,把杯子给我看看。” “成~” 吴老虽不知缘由,但还是把杯子递了过去。 沈青接过,凑近杯口细闻。 无油脂味,浓郁的松香味中,夹着一丝苦涩,与盆底气味,略微有点差别,但沈青确定二者味出同源。 沈青看向水底树皮。 其呈长条状,内里黄白色,外层灰褐色,麻麻赖赖的,布着一些凸起的小点。 瞧着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沈青凝眸思索,思着思着,眼睛猛的一亮。 他想起来了,下雨那几天,翻阅从大队带回的草药书时,看到过这玩意。 “这是...土瑾皮?” 吴老和善一笑。 “真识货,没错,是土瑾皮。 我啊,吃了一辈子粉笔灰,肺腑不行喽。 之前,病症在嗓子,跟有一块红炭卡在喉咙似的,肿痛不已,常年喝菊花茶、胖大海压制。 现在,不教书了,说话少了,病症转到肺部和经脉了,胸闷、咳嗽、筋脉痛。 医生建议我,隔三差五喝一杯土瑾皮水,除湿通淤。 我老伴心焦,整了一大堆,我一个人哪喝得了那么多呐。 我叫她把东西退了,她脸皮薄,不愿意退。 我就说你不去我去,她才把药退了。” 倏地! 兰花周遭的气息,向北边凝聚,似是在躲避...沈青手中的水杯。 嘚,大将军枯萎发黄,铁定和土瑾皮逃不了关系。 土瑾皮,乃是金钱松的根皮,或近根树皮,微毒,归肺、脾径,有除湿、通筋脉、止痒、祛癣等疗效。 金钱松,别名水树。 高达数十米,主干通直,树皮粗糙,叶子,呈条形,翠绿柔软,结玫瑰形状的果子。 它,全身都是宝。 果子可榨油,主干可用于建材,树皮可入药,落叶可用于沤制腐殖土。 “吴老,你平常会往花盆内倒土瑾皮水吗?” “不会,我浇花时,用的是已过滤掉杂质的雨水。” 沈青眸光暗少。 很好,水,也被排除了。 “盆,还挺新的,刚换的吧?” “半年前换的,记得当时,把土也换了一遍,怎么了?” “兰花没得病,但...土有问题,把花盆砸了,才能找到‘祸根’。” “这---”郑宏思凝几瞬,“我记得这花盆,是端午逛庙会时买的,花了2块钱呢,砸了多可惜。察看土况,不一定非得敲盆,能不能想个法子,把土挖出来看?” “能啊,找把铲子就行!不过,兰花矫嫩,挖时,我可不能保证,不会碰断兰根。” 吴老:“盆,再贵再好看,也没有兰花重要,敲吧。” “成~” 随即,三人抱花来到院子,沈青寻来锤子和凿子,蹲在花盆前忙活。 先握锤轻敲盆壁,感知到其开始嗡嗡震动时,猛然来一记重锤。 啪--- 盆壁裂出一条缝隙,沈青用同样的方式,又锤出数条裂缝。 接着,凿刃垂直卡进裂缝,锤子重重敲击凿子,使得裂缝变宽。 哐当--- 在一阵锤打声中,花盆裂成或大或小的碎块,仅靠内壁和土的一丢丢粘性,维持着扁椭圆的形状。 沈青戴上手套,轻轻一掰,碎块就剥落下来了,掰完,露出一大团土块。 土团,上部是微湿的黄泥,中部是发黑的腐殖土,底部...石子、沙子、树枝一类的。 沈青扒散土团,并用一支旧毛笔,刷掉兰根旁的土壤。 兰花根,正常情况下,呈白胖的圆条状,眼前这株...发黄、发扁,还皱巴巴的,跟被暴晒了几天似的。 吴老:“给我吧~” “喏~” 吴老忙掏出布帕,包裹住兰根,轻轻的将其抱在怀里。 沈青瞄准适才位于土团底部的物质,抓起一大把,除碎树皮外,其余全丢出去。 捏起树皮轻嗅,有奇特香味的,放到一旁,无香味的,丢石子堆中。 沈青抓起一把把‘混合物’,挑出一小堆树皮,“喏,它们就是导致大将军枯萎的根源。” “什么?” 吴老将花递给女婿,捏起一根碎树皮,凝视片响。 “这是...土瑾皮?” “嗯,是的!” 吴老眼中含火,气得胡子发颤,但他情绪控制能力很强,很快,眼神就又恢复了平静。 “罢了,我老伴也不是故意的。 她这人哪都好,洗衣做饭样样行,就是脸皮薄。 估计是磨不开面,不愿退掉土瑾皮,又不知道该怎么跟我交代,就把它们砸碎,丢到屋后的碎木堆。 那天,我给十几株花换盆换土,院子又臭又乱,压根没细瞅碎木堆里,有没有掺了别的东西。” 此刻,郑宏心中弥漫着一团迷雾。 “花盆里,放石块、沙子,我能理解,增加透水性嘛,但...为啥放木块? 多了一点土瑾皮,兰花就蔫了?旁的花,也放了啊,咋就没出事呢? 还是说,这里头有别的门道。” 吴老:“放木块,也是为了透水,而且,其被水汽腐蚀后,还会释放一些营养。剩下的...小伙,你来说吧。” 沈青:“土瑾皮,是一味中药,归肺、脾径,除祛风、除湿外,还能治疗癣症,也就是说,其具有抑菌性,有它在的环境,不适合菌类生存。” 郑宏更困惑了,“这...不是一件好事情吗?土壤含菌量少点,植物就不容易烂根了。” “一般来说是这样的,但也不能一概而论,因为,虫,有益虫害虫之分,菌,亦如此。 兰花比较特殊,它的根是肉质根,没有须毛,难以吸收养分。 但是,一些被统称为‘兰根菌’的家伙,会寄生在兰根和根旁土壤中,菌丝能分解、吸收大颗粒营养物质,壮大菌群的同时,还给兰花的生长,提供了能量。 兰花提供居所,兰根菌提供养分,二者是共生关系。 土瑾皮抑菌,使得菌群数量减少,大将军养分供给不足,自然会枯萎发黄喽。” 郑宏呆呆的张开嘴,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呐。 我每回去老丈人家,都会欣赏一番兰花。 甭说共生属性了,就连‘兰根菌’这个名字,我也是头一次听到。 沈青,大将军...还有救吗?怎么救?” “有救。 剪掉一半的根,并洗掉根上的泥。 寻一空花盆,装点土,把它栽进去,我再配点药水,浇在兰根旁就行。 已经枯黄的叶头,不能再变回绿色了,其会恢复正常的新陈代谢频率,过个1~2年,老叶,全被新叶取缔,才会变成全绿。 不过,明年的花儿,铁定不会又蔫又小了。” 吴老乐呵一笑,“能救活,就好,旁的,慢慢来。小伙,你是花贩,家里应该有空花盆和腐殖土吧?” “有,这就给你取去。” 沈青进了东厢房,翁婿俩也跟着进去了。 沈青来到窗户旁,取一空花盆,又从栽有春兰的花盆内,铲一些土,倒进新盆内。 那些土,里头含有兰根菌,能加快大将军菌群的修复速度。 木制的陈架上,那一盆盆叶绿花艳的花卉,着实惊艳到了郑宏。 他虽不玩兰花,但...昨天在花摊时,他曾瞥了一眼车把上的木牌,知晓了春兰的价格:45-55/盆。 随便拎一盆出来,都能抵他近两个月的工资了。 这小伙,住着土房子,身价却是...住单位大院的好多倍。 与女婿相比,吴老就沉稳多了,只惊讶了十几秒,便绕着花架欣赏起来。 宋梅淡雅,贺神梅园润,万字小巧……须臾,他驻足在一盆菊花前。 花大如掌,花心厚实,花瓣末端弯曲,红中带紫,妖娆不失正气,很对他的胃口。 沈青装了小半盆土,扭头见吴老一直盯着菊花看,走上前道:“这是墨菊。” “墨菊?”郑宏探过头来,“它也不黑呐。” 郑宏环视一圈,架上的确有墨菊,红中带紫,紫中透黑,但这盆...全株没有一丝黑色。 其实,自乔宇买走一盆菊花之后,沈青用异能又培育了一批墨菊,其中,出现了几盆变种花。 只不过,红心荷变种,颜色加深,卖价上涨,墨菊变种,少了一个色,卖价下跌。 毕竟,市面上红紫色菊花品种有的是,如秋红、乒乓、大丽花等等。 第240章:地雷花种子 沈青:“它是变种墨菊,因少了一抹砚台般的黑色,没了凝重、华贵的感觉,所以一直没有卖出去。” “能拿起来看看吗?” “能啊!” 吴老抱起墨菊,仔细地端详。 茎杆,又直又硬,叶子,翠绿,表面附着一层白绒毛,揉摸略带软弹感。 关键是,花香清幽,舒人身心,只闻了一小会,肺腑通畅了好多。 他在这儿驻足。 一因,被‘红菊’吸引,二因,察觉花香能舒缓胸闷。 “各花入各眼,我瞧着它不赖,小伙,这盆墨菊变种多少钱?” “墨菊,35块一盆,这盆嘛,给20块就行。” 吴老拍了拍包,“幸亏临出门时,老伴硬往包里塞了一卷钱,不然,还真买不起它呢。” 言下之意,愿花20块买下墨菊变种。 沈青晃了晃空花盆,“盆,拿好了,再去院外挖点腐殖土,就能栽大将军了。” 郑宏看向花盆,粗陶的,拿砂纸打磨几下,估计能擦掉一层陶灰。 “小伙,你这花盆太小了,不符合...大将军气场,能换一个大点的瓷盆吗?” “对不住啊,我家只有这一种花盆。”沈青说的很坦然。 他是个花贩,无心和卖花盆的抢生意,后面顶多...粗陶换细陶。 吴老:“一般人呐,把花抱回家,养了一段时间之后,都会砸盆换新的。原花盆太好的话,砸了会心疼,粗陶...随便砸。” “这样啊~”郑宏了然点头。 沈青则眼睛一亮,这个理由不错,下次再有人问,就用此说法打圆场。 “走,栽大将军去。” 随即,三人带着空盆、大将军、墨菊出了屋。 沈青先去屋后,往花盆内铲了一些腐殖土和干黄土。 再回到前院,让郑宏抬压水井的长柄,用流水洗净兰根,拦腰剪断一半肉根后,擦出表面水分,将其栽进花盆。 末了,进屋忙活一通,调配出一小碗浅白色药水,方回到花盆旁。 郑宏俯身凑近,嗅到一缕清凉香味,“药水里都加了啥?” 沈青嘴角轻扬,“秘密。” “啊?” 郑宏正欲追问,吴老却拦住了他。 “你呀,勤问好学。阿岚就是看中这一点,才嫁给了你。但...配药和文言文一样,没点子基础,讲了你也听不懂。” 其实,小碗里的水,和上回治枣树时一样,用地锦草汁、蔷薇水、薄荷油、水,调配而成。 沈青手腕转圈画圆,令碗中的水,形成一个漩涡,默数20秒后,贴土浇灌兰根一周。 同时,他的食指肚,涌出一节绿流,飘进了兰根。 浇完,沈青收起小碗。 “好了,下的是猛药,一遍就管用,无需浇第二次,拿回家照常养着就行。诊费---” 沈青挑眉看向郑宏,用眼神寻问他:带种子了吗? “诊费,早就备好了。”吴老和善一笑,“来之前,小卓就跟我说,大将军的诊费,要拿它的种子抵。我想着...一种也不够啊,就多装了一些,喏,给。” 说完,掏出一巴掌大的抽绳布包,连同一卷票子,一同递了过去。 沈青接过。 钱,查验无误后,揣进衣兜内。 布包,直接抻开袋口,露出一个个饱鼓的纸包,且每个小纸包上,都写了花名。 沈青抓翻纸包,扫了几眼,花品种类很丰富。 有寻常可见的月季、黄菊、鸡冠花、五点半等,也有不常见的牡丹、芍药、莲花、兰花等。 抓翻时,写有‘五点半’三字的纸包,被沈青多看了几秒。 他想起前世小时候,和伙伴互扔‘地雷’,玩两军对战游戏经历了。 五点半,花儿呈紫红色,形似一袖珍唢呐,常在傍晚时分开花,因此而得名五点半。 不过,它还有别的名字,如紫茉莉、胭脂花、野丁香、地雷花等。 五点半,根肥茎茂,叶片呈卵形,种子黑硬,酷似小地雷。 砸开黑壳,能得到白色种仁,苦涩、淀粉味很浓,碾碎敷脸上,有祛痘、除粉刺之效。 原本,村子里有很多人家,在房前屋后,栽种了一些五点半。 后来,不知是谁起的头,散播了谣言,说五点半招蛇,渐渐的,便没人种它了,‘地雷战’自然也玩不成了。 郑宏:“这些...够付诊费吗?” “够,绝对够。” 沈青束紧袋口,笑意直达眼底。 摊上的花品种类,过于单一了,摆一上午,才卖出几盆,虽然单价高,赚得多,但...缺乏人气呐。 若增加品类,吸引了人流,说不定能多卖出几盆兰花。 不过,卧室空间有限,挑1~2个珍贵花种培育就行,其余的等攒够了钱,‘土瓦房’变‘青砖楼’,选几间屋子当花房时再整。 “爸~” 郑宏抬头望天,太阳正在往西沉。 “天色不早了,安宁村离玉城可不近,我们回吧。” “行,回去晚了,老伴又该唠叨了。” 三人又寒暄了几句,便一同往外走。 解决老丈人烦心事,回家必得媳妇嘉奖,郑宏心里那个美啊,美到...不看路,一头撞上了‘红绸’。 哗--- 红穗晃动,高粱籽簌簌往下落。 郑宏讪笑,“昨天还训小卓,走路要看路,结果,我竟也犯了同样的错,对不住呐。” “没事,掉了也不会被浪费,我待会扫一扫,丢到屋后喂鸡吃。” “那就好。” 郑宏搀扶吴老坐进车兜板凳上,他跨上车座后,骑车出了院子。 沈青站在路旁,目送三轮车走远,忽然,打豆子家院子,冲出一位神色焦急的少年。 那少年,个头不高,体格微壮,脸是扁椭圆形的,单眼皮,两颊发红。 是在杨树林拾柴那日,遇见‘问路三人’中的一个。 “喂,小子,你干嘛去?” 少年惊得后退一步,右手在裤兜内鼓弄,“我...撒尿去。” 沈青冷笑,“豆子家有茅房,跑外头上啥,莫非没安好心,想干坏事。不成,晚上得找豆子...爷好好聊一聊。” “欸,别~” 少年拽住沈青,从兜里掏出四枚5分钱硬币,灰乎乎的,却泛着油光。 “我叫李业,是北边周洪镇的。 今年,镇里遭了水灾,大豆没啥子产量,等交完公粮,更剩不了多少了。 偏偏,我家有仨个男娃,胃口还都出奇的大。 我爸经李启爷(卖茅草的)介绍,借了一辆三轮,载着我和李乐,来安宁村学木匠手艺。 分出去两张嘴,也不顶用呐,我家土墙裂了一道五指宽的大缝,保不齐哪天就塌了。 我忧心家里,就...勤劳肯干,讨好张家人,想让师父提前教学真本事,也好早一点翻修房子。 这不,张叔身酸口渴,我哥给他捏肩,我...张叔手头紧,我就拿出自己最后一点积蓄,打算去村头小卖部打点散酒。 张叔一高兴,在师父那美言几句,提前教学...说不定真能成。” 学木匠,讲究三年零一节,即拜师满三年之后,再过一个年节日,这门手艺就算学成了。 其中,年节日并非指春节。 老一辈人,爱用儿月初一、端午、中秋,将一年分成三节,越过节点,便是度过一个年节日。 沈青惊讶挑眉。 若拜豆子奶为师,学习针线活,讨好张建民,提前习得技艺计划,估计能成。 但豆子爷...估摸会延长教学期限,毕竟,讨巧,等同于浮躁,豆子爷需花更多时间,考察徒弟品行,磨炼他们性子。 到底是孩子心性,考虑问题不周到呐。 沈青嘴角轻扬,“你爸,希望你们哥俩苦个几年,习得技艺傍身,做木工赚钱,让家里日子变得更好?还是希望你俩...整日游手好闲,给啥吃啥,没吃的就闹腾,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当然是第一个了。” 李业不带一点犹豫。 “我大姐叫李安,二哥叫李居,三哥叫李乐,我叫李业。‘安居乐业’,就是我爸对我们最大的期许。” 沈青:“事,发生在自家人身上,就看得门清,发生在旁人家,眼前就隆起一座山? 张建民,也就是你口中的张叔,本就在歪道上走着,你俩又是按摩,又是买酒,跟送一双好鞋,助他在歪道上走得更远,有什么区别? 试问,有哪一位父亲,瞧见一伙人,助儿子在歪道上走远,还会发善心,满足那伙人的愿望? 你俩整这个,倒不如...把师父交代的活干好,多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抽空,用边角料制点小玩意,展现钻研精神和木工天赋。 兴许,能提前学到点真东西。” 轰--- 李乐如遭雷击,全身发麻发僵,心中翻起骇浪。 只想着顺从、讨好张家人,却忘了考虑...这种行为在师父眼里,是好还是坏了。 李乐收起硬币,感激的看向沈青。 “大哥,多谢您的提点,不然,我就走岔路了。往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沈青摆了摆手,表示不用谢,便回了自家小院。 …… 枫杨树下,张建民躺在摇椅上,哼着欢快的小调,享受着肩颈按摩。 【小枣树,弯枝枝,上面爬个小闺女。想吃桃,桃有毛,想吃杏,杏又酸,想吃花果面掸掸。粗糠搅细糠,捏的窝窝长翅膀,嘟噜儿飞到枣树上。】 李乐,长相和李业相似,椭圆脸、单眼皮、红脸颊,就是...个头略微高个2~3厘米。 他一边听着‘小孩摘甜枣’的民谣,一边践行弟弟的叮嘱,勤恳的给张叔按摩。 张建民惬意翘起二郎腿,老东西,咋不早点收徒,这样的话,自己就能早一些体验被人伺候的感觉。 忽的,余光扫见李业进院了,亢奋道:“这么快...就把酒打回来了?” “没有。” 李业讪笑挠头,不得罪人的说辞,他早已备好。 “我走到半路,发现裤兜破了一个洞,钱,也不知道掉哪了。想着我刚来,小卖部老板不认识我,定不会同意赊账,就跑回来了。” 说完,拉着李乐,来到一根水桶粗的木头旁。 “哥,师父下地薅豆芽前,交代咱俩把木头的树皮扒了,赶紧弄吧。等师父回来,发现树皮没被扒掉,觉得咱俩偷懒,可就遭了。” “好,听你的。” 李乐自知脑瓜子笨,外加李父曾叮嘱过,凡事听李业安排,是以,他格外听弟弟的话。 张建民却不乐意了,“回来,按摩,哪有按到一半走人的?” “张叔,师父交代的活,当学徒的不敢不干呐。要不,我俩先扒树皮,吃完饭,再给您捏肩捶腿一个小时。” 张建民太阳穴凸凸地跳,“那会儿都睡觉了,给鬼按摩啊。” “那要不先给您按摩,师父一回来,您就上前帮忙解释,说...央我俩按摩,才耽搁了扒树皮。” 选第一个,今天不能享受按摩。 选第二个,能享受按摩,但有可能会挨一顿揍。 张建民思索片刻,瞪了兄弟俩一眼后,起身回了屋。 呼--- 李业暗松一口气,他还真怕张叔继续纠缠下去。 “小业,不是商量着,要讨好张家人,让师父提前教手艺嘛,咋还逆着张叔意思呢?”李乐眼神迷茫。 “哥,事情有变~” 李业朝亲哥揽肩附耳,将刚才聊天时,领悟到的心得,说给对方听。 心得:不掺和旁人家事,听师父的话,闷头苦干,寻机展示天赋,当然,前提是要有。 李乐听得似懂非懂,但明白一件事---师父的话,大于张叔的指令。 须臾,兄弟俩分开,拿起家伙事,着手扒树皮。 那树皮,是灰色的,表面布有凸起的竖棱,很硬,拿菜刀都划不破。 凿刃,抵住树皮,挥锤砸凿,凿出一条裂缝。 凿刃,挪到裂缝末端,重复刚才行为,直到这条裂缝连接木头的两端。 接着,单脚踩住木头,防止其乱滚。 凿子斜插进缝内,将凿子和木头的相抵面,视为支点,握紧凿柄,向上一抬,令一小部分树皮,脱离了木头。 随即,凿刃往深处插去,继续上抬,就这样,一点点扒下整张树皮。 枫杨树下,兄弟俩卖力的忙活着。 另一边,晾衣绳旁,沈青抻开麻袋,握紧袋沿,向上一举,套住4小捆高粱穗。 解开系于晾衣绳上的4个活结,‘红绸’没了牵扯力,开始往下坠。 第241章:刺猬和豆芽 哗--- 红穗坠到袋底,高粱籽受到撞击,纷纷往外溅,幸亏有袋壁阻挡,才没有溅到地上。 高粱穗晒熟后,一碰就掉籽,只能用最笨的方法,来收它们了。 沈青打杨树那儿起步,一点一点向东挪,收完整段‘红绸’,得到一鼓囊囊的麻袋。 至于被郑宏碰落的高粱籽,早就扫成一撮,铲起来丢进鸡棚了。 此刻! 太阳西垂,晚霞微布,夜风轻踩绿叶而来,凉意渐生。 嗯,是时候做晚饭了。 沈青走进厨房,案板上有一大碗,碗里泡满蘑菇,除香蘑外,还有以前上山采的牛肝菌、包脚菇等。 这些蘑菇,泡水前又干又皱,现在饱满、水润,个头也跟刚采时一样大。 沈青挽起袖口,着手炖蘑菇汤。 取一个空碗,捏住一个个蘑菇,洗净表面的泥沙、碎屑,攥干水分后,丢进空碗内,并倒掉脏水。 用清水将蘑菇淘洗三遍,并把它们切成片状。 起锅烧油,油热,下葱姜煸香,再下蘑菇片翻炒,以去除土腥味。 翻炒两分钟后,往锅里舀几瓢水,撒点盐和红枣,盖上锅盖小火慢炖。 沈青趁着炖汤的间隙,挖了三碗白面,加盐、葱花、油、水,揉成光滑的面团,分成脐橙大的面剂,擀成大圆饼。 开动大锅,舀些猪油烙饼,烙了一笸箩时,从杨树林那儿,飘来一阵阵孩童嬉闹声。 沈小花回到小院,先是闻到饭香,再是发现晾衣绳空了。 咦,今晚能吃到高粱了? 她没理摇尾的大黄,大步跑到厨房门口,兴奋道:“哥,你在煮高粱吗?” “高粱还没搓呢。今晚加个班,把籽搓下来,明早就能喝到高粱粥了。” 锵--- 沈青将最后一张饼,铲至笸箩内,他估测蘑菇汤已熬好,便揭开了小锅的锅盖。 霎时! 鲜香的气味,随着热气往上冒,特勾人味蕾。 “哥,好香呐,小锅里有啥?” 沈小花咽了咽口水,就冲这股香味,明天再吃高粱也无妨。 “蘑菇汤。” 沈青拿起大铁勺,将锅内的鲜物,舀至汤碗中,又取一毛巾,卷成一条粗绳,包住碗沿,将碗端到餐桌。 一扭头,瞧见小花抱着笸箩,往堂屋里走,箩内除了烙饼,还有瓷勺。 “哥,开饭啦。” “等一会,我再去炒一个菜。” 沈青回到厨房,拿点青椒,洗净去蒂切成菱形片,再打4个鸡蛋,便开动了小锅。 须臾,香气弥漫开来,蹲在凳子上的小狸,被辣味呛得打了个喷嚏后,一溜烟跑没影了。 沈青将菜盛入盘中,连同碗勺,一起端进堂屋。 入座后,他舀了两碗汤, 一碗,放到小花面前,一碗,放到自个旁边。 沈小花捏紧勺柄,连舀几勺菌汤。 鲜味浓郁,汤色虽清澈,口感却很滑润,入腹后,还化成丝丝热流,涌进脉络内,令人额头冒汗,浑身舒爽不已。 汤,鲜美滴很,那蘑菇呢? 她带着疑惑,舀起一勺蘑菇,一嚼,往外喷汁。 一时间,鲜味达到顶峰,口感嫩中带韧,配上咸脆的烙饼,堪称一绝。 “唔,真鲜呐,哥,你别嚼烙饼了,也尝尝蘑菇汤。” “行~” 沈青放下烙饼,开始舀汤喝,半碗入腹,就感觉有一阵阵热意,自腹部涌向全身。 啧,这货‘暖身’效果,跟羊肉汤有的一拼,赶明儿再去几趟青山,采点蘑菇晒成干,留着冬天炖汤喝。 不一会儿,笸箩内的烙饼消下去一半,盛菜的圆盘仅余一层油,汤碗内更是一滴汤都不剩。 沈小花揉着圆鼓鼓的肚子,感慨今晚吃的真多。 沈青靠着椅背休息,小狸跳到他腿上,惬意的舔爪,大黄放轻脚步,偷摸溜到了屋后。 它鼻头凑近地面,沿着篱笆慢走。 忽的,它顿住脚步,两耳亢奋竖起,似乎发现了什么。 它警惕的环顾四周,确认无狗偷看后,前爪交替刨土,扒出一...橘红的玩意。 咬起,放到一旁,用鼻子将土拱回原位,再踩个几下,便叼壳回院子里开啃。 另一边, 沈青歇息好,拾掇完碗筷,将餐桌侧立在墙旁。 又寻一块晒布,往地上一铺,再将麻袋内的高粱穗,全倒在晒布上。 末了,取来小马扎、无椅背四方凳,便着手搓高粱。 拿起一小捆高粱,不解开系绳,将红穗放在凳子上。 左手抓稳杆子,右手插进红穗,抓紧一撮穗子,抵住凳面向前一推。 些许高粱籽,在挤压、滚动中,脱离了红壳。 推到凳沿,也不松开手,抓紧那撮穗子,回到原位,继续向前推。 如此反复,待穗上红壳,全都变瘪了,方松手去抓另一撮。 搓高粱时,力道要适中。 轻了,籽脱不下来; 重了,穗子和凳面,摩擦力太强,完全推不动; 偶尔,还要清理一下残留在凳上的红籽。 咚--- 沈小花搬来一个小马扎,也坐到布上,帮忙搓高粱。 她的‘搓法’,就比较简单了。 抓一撮红穗,握拳捋一下,弄掉三分之一红籽。 接着,像洗衣服一样,两手分别抓住红穗的首和尾,并握成拳头,手指相抵,反复摩擦。 沈青扫了一眼,小花的搓法,效率虽慢,但籽脱得很干净,而且,她时不时还会捡起掉落的穗枝。 橘黄的灯光下,小马扎旁边,投来一道黑影,沈青扭头一看,小狸正好奇的盯着凳上红穗。 沈青抓起一捆已脱完的红穗,丢到小狸的身后。 “自个玩去,甭捣乱。” 然而,小狸是个犟种。 它溜上晒布,时而刨红籽堆,时而蹭人手,时而...前爪抱紧梢杆,后腿狂蹬红穗。 好在,它清楚主人底线,没有跑酷,将红籽踩到地上。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搓高粱的哗哗声,不停回荡在屋内。 良久! 沈小花猫回西厢房,钻进被窝睡着了,小狸蹲在一旁,揣爪浅眯,沈青终于搓完最后一捆红穗。 沈青站起身,忽然,右小腿一凉,紧接着发木,连忙歪斜身子,将重心压在左腿上,并定在原地不动。 他知道一旦动了,木感消退,电流乱窜,又麻又疼,特折磨人。 喵--- 小狸睁开眼,困惑的看向主人。 两分钟后,沈青站直身子,右小腿发麻,还有针刺感,但症状很轻,不影响走路。 沈青扫视一圈。 灯光摇曳,墙上的钟,时针指向9,晒布上有几堆高粱籽,里面掺有杂质,红壳、穗杆、泥块等,入锅前,用簸箕筛一下才行。 至于梢头,整齐的摞成了两堆。 沈青抄起小狸,回屋睡觉,至于堂屋...明个再收拾。 夜晚,墨色的天空,深邃无垠,弯月洒下冷冽的光辉,树梢在风中摇曳,仿佛一片在荡漾的浪花。 …… 翌日,晴,清晨。 沈青醒来后,先是驱动异能,助莲种长出一片叶子,再寻一簸箕,装点高粱籽,来到风口处---小院和土路的连接地。 双手握紧簸箕两侧,开始颠、摇、晃它。 轻的,红壳、绒毛,随风飘走。 重的,高粱籽、泥块,垂直往下落。 中不溜的,降得慢,落在籽上面。 倾斜簸箕,左右摇晃几下。 高粱籽,顺坡往下滚,泥块和穗杆,留在簸沿一角。 向上一抛,再向后一退,便将杂质颠了出去。 筛完,沈青用手扒拉几下,挑扔残留的杂质。 接着,挖一碗高粱籽,倒入清水中,撇掉漂浮于水面的瘪粒,淘洗三遍后,倒入大锅,加水小火慢熬。 又将堂屋收拾干净,方来到海棠树旁洗漱。 洗完,往回走时,突然听到豆垛旁有滋滋的动静。 扭头一看,垛旁的地上,长了一些豆芽,一只小刺猬,正大口旋豆瓣。 刺猬,是杂食动物,昆虫、果蔬,皆在其食谱之列。 这时,打麦垛那儿又冒出几只刺猬,它们抽动鼻子,在地上嗅来嗅去,一旦发现豆芽,就张嘴开啃。 垛旁的豆芽,就留给刺猬一家吧,反正陶洼多的是。 估摸地里的高粱,已经七成熟了,割完,可以跑麦地里,薅一些豆芽吃。 去陶洼之前, 得先将院子腾空,不然,高粱穗和高粱秸秆,没地方晒呐。 咚--- 沈青将刷牙缸,放回窗台上,他戴上手套,来到堂屋门口。 此刻,院内摆了很多成捆的树枝,有的粗长,有的短蓬,沈青先挑重的搬。 右手抓住捆沿,向上一抬,使得树枝和地面,分离出一道缝隙。 左胳膊穿过缝隙,半环住树枝,右手松开,覆在树枝表面,并以左胳膊为支点,向下一压,使得树枝完全脱离地面。 接着,举起树枝,向内一推,令其滚至左肩上。 大步走到豆垛和玉米地之间的区域内,屈膝卸下树枝。 之后,往返多次,将一捆捆树枝,挪至豆垛旁。 末了,抄起竹扫把。 双手岔开握住扫柄,侧站着,像划船桨一样挥动扫把,把院子里的木屑,扫成一堆,并铲掉到屋后的沤肥处。 末了,寻一干毛巾,拍打身上的灰尘,拍完,凝眸望向柴火垛。 眼下,家里有四个柴火垛。 从西到东,依次是玉米芯、麦秸、豆秸、杨树枝。 前两个,是上任房主留下来的。 不知放了多少年了,外层发腐发黑,烧了几个月,玉米芯还剩1立方米,麦秸...应有4立方米。 后两个,是近期新弄的。 豆垛整齐,树枝凌乱,等其彻底晒干,底部垒个土台,码放整齐后,上头再铺上糊有黄泥的茅草,挡雨又防潮。 待玉米芯被烧光,便能腾出空儿垒高粱秸。 不过,高粱秸用途广泛,笤帚、刷子、织壳子、建材,能有多少会沦为灶膛的燃料,还真说不定呢。 这时,一股淡淡的香味,在小院弥漫开来。 粥...熬好了? 沈青走进厨房,揭开大锅的锅盖。 霎时! 锅内涌出蘑菇云般的白色热气,沈青被逼得后退一步,待热气散开,他凑上前一瞅。 水呈浅紫红色,水面泛着浆糊一般的亮泽,高粱籽鼓鼓的,像炸开的小圆子。 沈青往锅里倒点白糖,用铁勺搅个几下,便着手盛粥。 忽的,余光瞥到门口有个人影。 抬眸一望,沈小花一手拎刷牙缸,一手揉眼睛,走路摇摇晃晃,一看就知还没睡醒。 “粥,熬好了,洗漱完,就能吃喽。”沈青故意把声音提高。 “粥?”沈小花的眼睛,瞬间清明了不少,“高粱粥...真的熬好了?” “这还能有假?” 沈青舀一勺高粱粥,挑高、缓慢倒进瓷碗内。 浓稠的瀑布+香甜的气味,令沈小花彻底没了困意。 她冲到井旁,火速刷牙、洗脸,然后,一路小跑溜回堂屋。 高粱粥和烙饼,早已端上桌,沈青一边嚼烙饼,一边递瓷勺,“喏,给。” 沈小花接过,舀了一勺粥,塞进嘴里。 粥汁,浓滑甘甜,高粱籽,软糯粘牙,细嚼,还夹着一丝有别于白糖的清甜,嚼碎吞咽时,竟毫无拉嗓子感。 “咦,这粥...不拉嗓子欸。” 不拉嗓子? 沈青疑惑皱眉。 高粱,是古代北方主食之一,地位仅次于小麦和粟。 前世! 麦种改良,农药和化肥应用广泛,令小麦亩产达千斤以上,成了餐桌上的常客。 粟,也就是小米,因耐旱、耐贫瘠的特点,霸占了黄河流域。 唯有高粱,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原因有三。 一:亩产太低 品种不同,亩产也不同,一般为300~700斤,鲜少能达千斤。 二:难消化 其属于粗粮,烹饪时,会产生一些黏性物质,对肠胃虚弱的人不友好。 三:种皮硬,口感差 高粱籽,不是正球形的,哪怕用机器剥,缝隙内,仍卡有种皮,吃着...会拉嗓子。 “我尝尝。”说完,沈青端碗舀粥喝。 粥汁,像罐装八宝粥,浓稠甘甜。 高粱籽,糯糯的,略微有点粘牙。 种皮,似不能融化的糯米纸,很软,吞咽时,不拉嗓子,反而很润。 这口感...不脱种皮,直接焖干饭都没问题。 沈小花眼睛明亮,“怎么样,没骗你吧 ?” “没骗,确实不拉嗓子。” 沈青嘴角一扬。 第242章:庄稼的谜语 沈小花起了好奇心,“哥,下一季种啥庄稼?” “秘密!” “说嘛~” 沈小花摇着身体撒娇。 “就像灯谜一样,透点信息,让我猜一猜,也行呐。” 她微低着头,杏仁眼里泛着一丝丝粼光,被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真的很难拒绝呐。 “好吧,给你出个谜语。” 沈青思索片刻。 “有了,听好了,我只念一遍。‘头戴雉鸡毛,身披紫绿袍,一遇铁将军,新袍换旧袍’,谜底,就是我准备要种的作物。” 沈小花眸子微垂。 雉鸡毛!紫绿袍!铁将军! 玉米? 不对,玉米,不适合秋季种呐。 蚕豆? 也不对,它有绿袍,却没有紫袍。 那会是什么? 她一边捏勺喝粥,一边皱眉思索,然而,吃完背上书包,往外走时,仍没有头绪。 须臾,她于杨树林的‘t’字路口,等到了约定好一起去上学的小美。 “小花,我爸用棉线和细棍,做了一个小秋千,塞进了鸟笼,喜鹊荡得可起劲了。放学后,要不要来我家看‘喜鹊荡秋千’呐?” 霎时! 在沈小花脑海里,软萌的喜鹊,击败乱麻般的思绪。 “好耶~” 沈小花眉头舒展,脸上又有了笑意,拉着好友往东跑。 另一边,沈青拾掇完碗筷,将板车拉出仓库。 他在车尾绑一横放的木板,又往车兜里,放了一些东西,如镰刀、麻绳、桶等。 刚把食篮挂在车把上,一抬头,就瞧见小狸站在仓库屋檐上,摇晃着身子,一副要--- 沈青忙张开双臂,小狸向下一跃,精准砸向主人胸口。 沈青揉摸猫背,养了几个月,皮毛光亮柔顺,还长了不少肉,“你咋上去的?” 喵--- 小狸跳到地上,溜向紫藤萝棚架,顺着木柱,爬到架顶,晃悠几下,一跃跳上屋顶,还撅起屁股伸懒腰。 “你自己下得来不?” 喵--- 小狸张嘴长吼,瞧不起谁呢? 沈青挑眉轻笑。 上次,也不知道是谁,卡在豆垛上下不来,急得喊哑了嗓子。 “要真下不来,就找个地方卧着,等我回来,再喊我帮忙。” 沈青握住车把,向院外走去,大黄摇尾冲上前。 “大黄,甭跟着了,你留下来看家。” 大黄听懂指令,又卧回了桃树下。 …… 沈青出了院子,略过杨树林,向南一拐,踏上长满野草的土路。 草叶上布有露珠,没走多远,他就感觉裤腿潮乎乎的。 土路西边的沟渠,水位线下降了一点,露出水面的鸭趾草,开出一朵朵蓝蝴蝶般的小花。 土路东边的田地,一片棕黄,些许老妪和孩童,拎着小篮蹲在地里,薅破土而出的豆芽。 甭管是嫩是老,只要瞧见了,一律薅走扔进小篮,反正二者都不会被浪费, 嫩的,炒着吃,老的,剁碎喂鸡鸭。 不一会儿,沈青来到了垂柳旁,他将车停在路边,拎着镰刀、麻绳、小桶,往坡下走。 途中,他瞥了一眼麦地,小麦还没发芽,一些肿胀的豆瓣,却冲出了土壤。 那些豆瓣,有黄色的,也有绿色的。 二者本质上没有区别,绿豆瓣是因为黄豆瓣见了阳光,光合作用,产生了叶绿素。 咚--- 沈青把镰刀、麻绳,扔在高粱地旁,径直来到了水洼。 沈青脱掉鞋袜,挽起裤腿,拎桶下了水,他拨开菱角,继续向西边走去。 眼下,菱角叶肥大,茎底长了十来个5厘米长的菱角,看个头,再过一个多月,就能采收了。 当水漫过膝盖时,沈青停下了脚步。 他双手伸至洼底,合力挖出一大团淤泥。 哗--- 污水淅沥沥往下淌,待水流干,沈青将淤泥丢进桶内。 想要小莲长的好,必须把它栽进富含营养物的淤泥里。 挖满一桶后,沈青淌水走上岸。 往北挪了几米,捧起一捧捧清水,洗净身上的泥,待体表水分蒸发完,穿上鞋袜, 拎桶回了高粱地。 他揪下一粒高粱,剥掉红壳,将籽塞进嘴里,外层硬实,内芯软弹,七成熟左右。 沈青拿起镰刀,着手割高粱。 和上回一样,左手抓梢杆,右手挥镰刀,待左手空间被占满,把红穗放到地边,再继续割。 太阳缓移,云卷云舒,高粱地内的人影,缓慢挪动着脚步。 良久! 久到手腕发酸、脖子发僵,沈青才割完全部高粱穗,坐在地旁喘粗气。 休息片刻后,用麻绳将地边一个个三棱柱样的红穗堆,绑成大腿粗的小捆。 随即,着手装进车里。 第一层,穗头朝向车框,横着摆两排,第二层,穗头朝向车尾,纵着摆四列,以此类推,将板车装满。 当地边的三棱堆,被清空一大半时,垂柳旁多了一红金龟子,大大的身子,小小的脑袋。 沈青挎上肩带,握紧车把,向下一压,车身...动都不动。 于是,他手往前挪,拉长‘施力点-支点’的距离,双脚腾空,借助自身重量,令车尾向上抬了起来。 接着,身子前倾,拽紧绑带,向北走去。 辘--- 车轮碾压野草,红穗微微颤动,像风中飘荡的红丝带,煞是好看。 …… 回到家,小狸探出桃叶,好奇的盯着红穗,大黄则飞奔上前。 它尾巴摇得欢实,哼哼唧唧的,还频频拿身子撞蹭主人的小腿。 沈青将车停在院中,抱出晒布,铺在‘仓库-堂屋-厨房’围成的区域内,还寻几块砖头,压住布角。 值得一提的是,晒布边缘,紧挨着车身。 沈青来到车头,解开车把上的绳结,再绕到车尾,攥紧麻绳向后拽。 梢杆和红穗都很滑,他没使多大劲,就拽下了绳子。 随即,寻一铁叉,着手卸高粱穗。 铁叉的尖端,插进穗垛的侧面,柄端隔着拳头,抵在胸口处,脚尖着地,倾着身子,向前走去。 穗垛晃呀晃,终于,一部分高粱穗受不住力,摔落在晒布上。 卸货,只要开了头,后面就顺畅多了。 哗--- 一捆捆高粱穗落到了布上,车兜很快就见了底。 沈青用铁叉挑起高粱穗,均匀铺在布上,随后,拉板车往外走。 再回来时,‘空车’又变成了‘红金龟子’,只不过,个头没第一个大,车把上还挂一小桶。 重展一块晒布,卸完,铺匀,抬头望天,太阳已划过正南。 于是,他走进厨房,挖一碗面,揉成硬实的面团,用萝卜苗、油渣、眉豆丝,整了一锅刀削面。 吃饱,歇了一小会,又拉车来到了水洼地。 一阵风刮过,柳条摇曳生姿,高粱没了梢头,杆子不再晃动,窄长的绿叶,却在簌簌作响着。 这趟来,就是为了砍除高粱杆,再把它们拉回家。 沈青戴上手套,高粱叶,虽没玉米叶锋利,但也能划破肌肤,他抄起扒铲,走下缓坡,着手砍高粱秸秆。 左手反抓一根高粱,右手持铲向下一挥,贴根砍断茎杆。 左手不松开,直接去抓下一根高粱,当左手攥不住了时,将高粱放到地上,再继续挥扒铲。 嚓--- 一时间,茎杆被砍断的声响,不停在周围回荡。 砍到一半,垂柳旁突然传来犬吠声。 汪--- 扭头一看,大黄吐着舌头,正飞速往坡下跑。 很快,大黄跑进高粱地,绕着主人打转。 沈青将手中的茎杆,放到一旁的秸秆堆上,“大黄,你来找我,是家里发生了啥事吗?” 吐舌、摇尾、扒人腿,即便有事发生,那也应该不事坏事情。 汪--- 大黄咬住沈青裤脚,朝垂柳方向拽去,它下嘴很轻,并未咬穿布面。 “甭咬了,我跟你去。” 沈青摘下手套,走到土路上,向北望去。 近处,没啥人。 远处,一辆带兜拖拉机,冒着黑烟,突突朝这边驶来。 车上坐着俩人,随着车子渐渐驶近,沈青得以看清车上人的样貌。 一个,斜背着布包,剑眉,瑞凤眼,笑着挥手,乃是乔宇。 一个,约摸四十来岁,小 麦色肌肤,粗眉矮鼻梁,两眼贼有神,充满了活力和睿智。 须臾,拖拉机驶到了垂柳旁,中年男子熄火,乔宇轻盈地跳下车。 “我刚去你家,你家门锁着,院里晒着高粱穗,却不见一根高粱杆,我就猜测你应该正在地里干活。 大黄真棒,它听了我的想法,汪了一声,就主动带路。 唉,要不是车子半路熄火了,也不至于被它落那么远。” 这时,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沈青,这位是我姨父,叫周远。姨父,这位是沈青,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种庄稼特别厉害的人。” 沈青和周远,都点头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周远瞥了一眼西边的水洼地,按照地势特点,可以将其划分出两个方环和一个大圆。 外环,占地一亩多,是个缓坡,没长野草,一片棕黄,估计刚播种没多久。 中环,占地约两亩,地势平坦,高粱没了梢头,还一半横躺在地,一半垂直向上。 大圆,占地一亩多,是个水洼,繁茂的菱角叶,铺满整个水面,据外甥所言,水里还养了黑鱼。 分田到户,若是谁被分到地势低的田,免不了要头疼。 这小伙,竟分到比‘低田’还差的‘坑地’。 然而,他却因地制宜,长年积水处,养鱼、种水生作物,平坦易涝处,种个高、耐涝作物,坡地...随大流。 把缺点转化为优点,真真是个人才。 周远眉眼带笑,“小伙,忙了那么久,累了吧,我替你砍一会,怎么样?” 沈青孤疑挑眉,“你...行吗?” “行吗?”周远拉长了尾音,“公社那会儿,每年的农忙季,我都会被评为‘社员标兵’,你说行不行?” 说完,周远下坡来到高粱地,并拿起地上的扒铲。 左胳膊向后弯曲,圈住十来根高粱,右手挥动扒铲,咔咔一顿砍。 砍完! 夹紧左胳膊,向下嗑了磕,令高粱杆的截面,处在同一水平面上。 走向秸秆堆,松开胳膊,丢落高粱杆,再返回原处,继续挥扒铲。 沈青走上前,扫了一眼。 残留在地里的根茬,不高,只突出土壤1~2厘米。 秸秆堆,不偏斜,朝向一致。 横截面,略微倾斜,关键速度快。 嗯,确实有两把刷子。 眼下,地里唯一的一把扒铲,已被周远拿着使用了。 沈青砍不成高粱,但也不想闲着,他取来麻绳,将一个个秸秆堆,绑成腰粗的小捆。 乔宇见状,有样学样,绑忙捆高粱杆。 起初,他绑得松松垮垮。 为防止扛起高粱杆,往车上装时,杆子会滑落,他多取几根麻绳,五花大绑,扛起试了一番,确认不会滑落后,才去绑下一捆。 后来,他逐渐摸到窍门。 麻绳,绕上两圈,骑上去,双膝并拢,一边向下施力,将秸秆堆压瓷实,一边抓住绳子两端,使劲向外拉,当再也拉不动时,火速打个活结。 三个人干活就是快,才一个多小时,地里的高粱,不仅倒光了,还全被绑成腰粗的小捆。 此刻,三人坐在地上休息。 片响,乔宇从包里掏出相机,屁颠跑到周远跟前,称要给他拍照。 “我不拍,拍了...又要被你姨笑话了。” 若是换上新衣,喷点摩丝,刮掉胡子,周远是乐意拍照的。 可...他这个外甥,偏偏爱拍他的丑照,拍完,还洗出来送给小姨,害得他逢年过节,溜狗式被人取笑。 周远大挥胳膊,抬腿作势要去踹,将外甥撵跑了。 “沈青~”乔宇嘻笑躲开,并转移目标,“我能给---” “你想拍什么?” 沈青眸子微抬,威压暗生,活死打瞌睡的雄狮。 乔宇攥紧相机,“拍...拍豆芽,我刚才瞅了几眼,缓坡上,冒有豆芽,能进去拍吗?” “能!麦子不怕踩,去吧~” “欸,好~” 乔宇一溜烟跑上坡。 沈青站起身,拎一竹篮,进麦地搜罗豆芽。 甭管嫩的、老的,还是黄的、绿的,只要闯进了视野,通通薅起丢篮子里。 若瞧见哪一小块土壤,微微隆起,还布有 裂缝,伸手一拨,十有八九,能扒出一堆黄瓣豆芽。 沈青嘴角挂笑,他薅着薅着,薅出一股寻宝拾钱的感。 待竹篮被豆芽装满,沈青将其放在垂柳旁,并拉车走下缓坡,着手装高粱杆。 第243章:谁是真的狗 周远剥去叶子,牙齿咬住横截面,撕拽掉一片片硬皮,得到一浅绿色的茎芯。 一口咬下...像在吃被压紧实的海绵,微微甜、水分少,带着一股草木清香。 吃完一节,他瞥见沈青抱起高粱杆往板车上装,忙开腔道:“有拖拉机在,哪还用得着板车呐,使拖拉机,一趟就能拉完。” 沈青快速扫了一眼数不尽的秸秆堆,“一趟能拉得完?” “能,再多上几分地秸秆,也拉得完。” 周远站起身,径直走上坡,启动了拖拉机,还把它开进高粱地。 …… 一个半小时后,沈青站在土路上,惊叹地望着一个超大的绿家伙。 拖拉机的车兜,约有1.4米宽,却装了高约4米的秸秆垛。 而且,除车头外,车侧和车尾,皆被高粱杆向外延长了1米。 瞧着可不就是一个大家伙。 周远目露满意,“怎么样,我装车技术还不赖吧?” 此次装车,全由周远来指导。 他翻进车兜,接过由沈青、乔宇抱来的秸秆,用纵横交错的法子,建了一座‘大山’。 中途! 周远考虑装货太多的话,爬坡会很困难,于是,他将车开上土路,再继续装货。 多走点路,多费点劲,总比...爬坡爬到一半翻车强。 “嗯,确实不赖。”沈青由衷称赞,“用板车拉,估计天黑了,才能拉完。” “哈,来追我啊~” 不远处,乔宇在前面跑,大黄在后面追。 忽的,乔宇顿住脚步,他转身蹲下,举起相机,瞧着相机顶部画面,按下了快门键。 抓拍成功,乔宇龇牙一笑。 汪--- 大黄追上前,蹦了起来,像逮蚂蚱般,踢向乔宇。 瞬间,乔宇重心失稳,要摔倒前,还不忘高举右手,好护住相机。 沈青:“大黄!” 大黄又补了一脚,方小跑到主人身旁。 沈青揉摸狗头,“乔宇,你咋惹着大黄了?” “咳---”乔宇表情变得尴尬,“没惹它,玩玩而已。” “没惹?大黄可乖了,它的确爱追人玩,但...你不把它惹急了,它是不会踹你的。” 周远:“你小子,准又没干好事。” “哪有?我就是...趁它撒尿时,跺了一下脚,等它重新滋出水柱,我又大吼一声,结果...它就疯狂追我。嘶,劲真大。” 沈青嘴角微微抽搐,一时之间,他竟分不清谁是真的狗。 怪不得,大风性子跳脱,时不时还会嫌弃、捉弄主人,如溜人玩、跳山羊,原来是有原因的。 “大黄,他吓你两次,你踹他两脚,你俩算扯平了。下次,他再敢惹你,你就---” 大黄走到乔宇腿边,悄摸抬起一条后肢。 “欸,你想干嘛?”乔宇忙右移躲开。 大黄溜回主人身旁,眼里满是得意。 沈青:“高粱杆,已全被清空了,地里没啥活了,我们回吧。” “行~” 周远走到车头,挂上空档、加油,抄起弯折的铁棍,插进车头的圆孔内,再按一下减压器。 接着,他一手扶车头,一手疯狂转动铁棍。 很快,车头升起滚滚黑烟,还发出突突的响声,表明启动成功了。 周远抬起减压器,拔出铁棍,并把它放回原位。 随即,他坐上拖拉机,挂一档,拉离合,喊道:“车头,还能再坐一个人!” “我要拉车。” “我也不坐,我要拍照。” “那成,我先走了。” 突突--- 车轮碾压小路,向北边驶去,留下三道扁平的草痕。 野草,生命力顽强,淋上一场雨,再见几天太阳,就又会支棱起来的。 乔宇边往前走,边欣赏沿路风景,瞧见美点的,就按下快门键。 大到天和地,小到草和虫,皆能化为光影,刻进胶卷中。 沈青收拾完,拉车慢走。 大黄,时而嗅嗅草丛,时而瞧瞧水里的鱼,时而绕到车后,看看车兜内的东西,是否都还在。 走到一半,遇到一蹲在地头,用碎瓦片刮鞋底泥的村户。 “沈青,那谁啊?竟然有一辆拖拉机?”村户朝北边扬了扬下巴。 这年头,一辆拖拉机,3000块几步,也不怪村户好奇。 那村户,生着一张长国字脸,眼神活性,脑门上有一癞疤,名叫老蛤,住在村西头。 老蛤,虽是个男的,却很爱八卦,而且,嘴上没个把门的。 其与沈铁栓是邻居,沈慧被抓、沈家夜谈闹剧,能迅速传遍村子,他功不可没。 “朋友~”沈青未做停留,只敷衍了一句。 “欸,别走啊~” 数小时前,瞧见拖拉机的那一刻,老蛤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心痒难耐,薅豆芽...都提不起劲。 跑到水洼地探风? 不行,离得太远了,而且,跟沈青不熟。 适才,瞧见拖拉机驶离,心痒之感达到顶峰,忙挪至地头,佯装刮泥,等着沈青走过来。 然而,煎熬良久,却只换来‘朋友’二字,老蛤哀叹一声,拖着灌铅一般重的双腿,回到竹篮旁继续薅豆芽。 …… 沈青回到家时,周远坐在高粱杆垛上,绑垛的‘米’字形麻绳,已全被解掉,乔宇躺在棚架下,研究着相机。 周远:“小伙,高粱杆,你打算卸在哪里?” 沈青垂眸沉思。 一般来说,玉米杆、高粱杆,收完谷物后,会被贴根砍断,扔在地里,待其晒干了,再拉回家里,码成柴火垛。 不然,屋后篱笆旁,不会有一个玉米垛,更不会出现...刺猬偷吃果蔬。 家里没喂牛羊,砍完高粱杆,直接拉回来,是想尽快腾空地方,好种下一季庄稼。 沈青环视一周,院子本就不咋大,堂屋前还晒着高粱穗,高粱杆只能--- 此刻,拖拉机停在看桃树旁。 “甭挪车了,就搁这儿卸吧,见缝插针,竖着晒,等晒干了,再码成柴火垛。” “行,听你的。”周远眼中并无惊讶,仿佛早就知道答案一般,“大宇,甭玩了,过来帮忙。” “好~” 乔宇将相机塞进包内,小跑溜到车旁。 随后,三人分工合作,着手卸高粱杆。 周远,往下方递高粱杆,沈青和乔宇接过,将它们竖在小院各个地方。 如! 土墙、仓库、柴火垛等,就连棚架的木柱,也被视为支撑点,竖了一圈圈高粱杆。 没有支撑点,就将一捆高粱,粗杆朝下,垂直竖在地面上,其余高粱杆,斜竖在其周围。 良久,当车兜见了底时,小院内却多了一个个或正、或圆的高粱杆堆。 沈青颇感眼下小院适合玩捉迷藏,小狸也是这么想的,它和大黄‘你找我躲’,玩了起来。 唰--- 周远寻一把笤帚,将车兜扫干净。 沈青压了几盆水,又扯了几条毛巾,让大家清洗掉身上的落灰。 “累了吧,走,进屋坐,喝碗茶歇一歇。” 沈青打开门锁,领人进了屋。 倒完茶,又取了几个磨盘柿,洗净、削皮、一切两瓣、装盘,端到了桌上。 “这是揽柿子,一点都不涩,尝尝看。” “嚯,个头真大。”周远略感惊讶,“我卖了那么久果蔬,大个头的柿子,也曾见到过,但...一下子拿出这么多,还真是头一回见。” 说完,拿起一瓣柿肉,大咬一口。 清脆甘甜,有浓浓的柿子香气,汁水丰盈,嚼到最后,汁水入腹,嘴里残留的果渣,还没有绿豆大。 这个头,这口感,称得上是一级品了。 周远心思顿时就活泛起来。 “小伙,这柿子...哪来的?我咋没在市场上见到过同品级的?” “哦,朋友种的。还没熟,就摘下来了,用土方法去除涩味,尝个鲜罢了。绝大部分柿子,还在树上挂着呢,市面上自然没有卖的。” 周远眼珠一转,对方话尾之意---此柿子,过一段时间,便会流入市场。 也就是说,他那个朋友,绝对不止种了一两株柿树。 周远眼中闪烁着兴奋,“小伙,你朋友种了多少柿树?啥时候熟?品相...和盘子里的一样吗?” 沈青拿起一瓣柿肉。 “我朋友,包了一占地五亩的柿子林,再过十天半拉月,就可以采摘了。 柿子林,就在今天咱仨走的、南北向小路边上,我每次去青山整野货,路过柿子林时,都会多望上几眼。 枝条上的果子,个头、形状、光泽,都和盘中柿子一模一样。 周叔,我知道你是干贩卖果蔬这一行的,你问的这么细,是想从我朋友那里收购柿子吗?” 其实,半个月后摘下来的柿子,仍是硬的,但果皮变得全黄,有了卖相,且...涩感消退一大半。 若把柿子留在树上,霜降之后,其会逐渐变软 届时,皮薄汁盈,绵密甘甜,每一口都能带来浓郁的柿香。 不过,柿子太软的话,一戳,一个大凹坑,甚至会破皮流汁,甭说采摘了,运都没法运。 滋--- 周远往前拉了拉凳子,“我确有此意,你朋友住哪儿?我回头抽空,去找他谈谈收购的事。” “很近~” 沈青抬手往南边一指。 “他叫季常,住在甜水村的西南角,屋后有个长10米、宽5米的沟,家中开着香料作坊,很好认的。 他爸,不咋同意他干果林,你去时,若季常不在,他爸也不理你,你就向周围邻居,询问季常的去向。” 周远掏出纸和笔,刷刷地写了几行字。 他咧嘴大笑着,就冲那单果一斤重的个头,和脆甜多汁的口感,进了,绝对不愁卖。 乔宇看向瓷盘,水粼粼、散发甜香的柿肉,未勾起他的一丁点食欲,甚至,令他脑海浮现起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那年,他才11岁,乡下来人,给家里送了一大袋揽柿子。 家里人太忙了,一日三餐,都在单位吃,唯有他这个爱吃甜食的小孩,闲的没事干。 于是,他白天光明正大洗柿子吃,晚上躲被窝偷吃,结果...旋了一周的韭菜,才打通了肠胃。 自此,柿子和韭菜,成了他的童年阴影。 乔宇眼皮微颤,“甭聊柿子了,姨父,你不是有正事,要找沈青谈吗?” 沈青眉毛轻挑,“正事?” “这回来,我想再整点菜,我姨父想跟你买点高粱。” “嗯,对!” 周远点了点头。 “我是个商贩,卖点果蔬、谷物啥的,时不时往乔老那里送一些蔬菜。 那天,大宇骑摩托载一背篓好货回家,乔老,从孙子手里抢到了墨菊,一高兴,就留我吃晚饭了。 眉豆丝清爽、番茄酸甜、青椒够辣、茄子软糯,格外的好吃。 我之前,也在乔老家吃过饭,厨子,还是那个厨子,饭菜,口感却提升了。 我猜测菜园主人,是个种植能手。 和大宇闲聊中,得知你还种了一些高粱。 恰巧,我和我弟周信,合伙办了一个酒厂,便想跟你买点高粱,处理一下,酿成白酒,收购价...由你来定。” 沈青手指无意识摩挲桌面,陷入了沉思。 高粱,的确能用来酿酒,出酒率高达48%~53%。 但是,哪怕在异能的加持下,近两亩地的高粱,顶多能落1100~1200斤粮食。 基数摆在那,全运到酒厂,也酿不出多少酒。 而且,市面上,高粱9分钱一斤,全卖了,也才百来块块钱,卖...不如打成粉,喂黑鱼实在。 “周叔,您说笑了。院里的高粱,于我,很多,于你,少的可怜,买了,也酿不出多少酒。” 周远:“这个问题,我也曾考虑过。 高粱酿成酒,需要经过道工序,选粮-浸泡-初蒸-闷水-复蒸-摊凉下曲-培菌-发酵-蒸馏-灌瓶。 若生意能成,从你手中买来的高粱,会被匀等分成两份。 一份,走正常酿酒工序,一份,‘培菌’之后,分成板凳大的小块。 每一块,都随别的高粱,投入发酵罐中。 量再少,也够了。” 高粱酿酒,可比小麦困难多了,其种皮中含有鞣酸,稍微一个不注意,其就会变质发酸。 如! 浸泡环节,水位要超过高粱20厘米,水温要控制在80~90c,需泡8~10小时,且中途不可以搅动,任何一步出现差错,高粱都会发酸。 对方言下之意,是想拿培菌后的高粱做‘引子’,来整体拔高酒的口感,这法子能不能成,还得看他的本事了。 毕竟,高粱砖和旁的粮食,菌种是否有差别,会不会相互影响,谁都说不准。 第244章:小狸的礼物 这时,小狸轻盈跳过门槛,乔宇兴奋招手,小狸斜瞟一眼,无视他,溜进了东厢房。 乔宇讪讪缩回手,打算今晚回到家,可劲摸大风,绒毛浓密柔亮,摸着可舒服了。 乔宇:“沈青,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沈青抬眸,“我家高粱...可以卖。” 呼--- 周远暗舒一口气,他还真担心对方不答应卖呢。 来之前,‘培菌-分砖-投罐’,只是一个想法,在地里嚼了几粒高粱之后,想法变成了计划。 “但是---”沈青话锋一转,“我只能卖你700斤,且售价为1毛8分钱一斤。” 周远眸光暗闪。 前者,他能接受,后者...超出了他的预期。 “小伙,市面上,高粱价格可是---” “我知道,零售价1毛一斤,收购价...估计会再低个1~2分钱。 可我种高粱,不是为了卖钱,而是为了当主食吃,和投喂水里的黑鱼。 高粱,匀给你一大半,剩下的不够吃,得去镇上花钱买面吧。 甭说白面了,就连玉米面,价格都比高粱贵个2~3分钱。 高粱,若不卖给你,我、小花、黑鱼,都能填饱肚子,若按市场价卖你,我需倒贴钱,才能不饿肚子。 1毛8一斤,听着贵,但是刨除种子、后续买面成本,只能落点辛苦费。” 周远凝眸沉思。 其实,有些面粉的价格,要比高粱便宜,比如,8分钱一斤的红薯面。 可是,小伙家的高粱,外硬内糯,越嚼越甜,做熟了,味道铁定不差。 卖了高粱,钱没赚到,却被迫吃黏糊糊的红薯面,属实--- “成,就按你说的来。” 周远眼神坚定,说服他的,不是心底的善良,而是...他是真相中了水洼地的高粱,也特想把计划变成现实。 “我今个带着秤来的,待会儿去掉毛重,直接称吧。哦,对了,鲜货晒干后,会损失点重量,可不可以饶我50~60斤。” 一般来说,鲜谷晒干后,会失去7%~20%的重量。 这要求,也算合理。 沈青:“没问题。” 高粱生意谈妥,周远笑意直达眼底。 “别说,这高粱籽口感不赖,我还真想尝尝,它做熟后是啥滋味。” “想吃,那还不简单。 种小麦那天,我砍了一些高粱穗。 晒干后,熬夜搓下高粱粒,今早筛了一簸箕,舀了一碗熬粥喝,剩下的装布袋里了。 你俩在这坐会,我去煮点高粱,再炒几个菜。” “早上熬的粥,还有剩的吗?”周远目露兴奋。 “还剩半锅,你...该不会是想吃剩粥吧?” “嗯!”周远点了点头。 沈青嘴角微抽,“哪有让客人吃剩饭的?等着,我重新熬,再弄几个菜。” “别~”乔宇抓住他的胳膊,“我答应过小姑,晚上陪她去‘客来居’吃饭了,你把粥热一热,一人舀一碗得了。说实话,我挺喜欢吃剩菜的,觉得比刚出锅时有味多了。” 剩菜,比出锅时更好吃? 这话说的不假。 ‘炒熟出锅-剩菜回锅’期间,跟卤肉一样,料汁会慢慢渗进菜内,将其腌入味。 一嚼,从里到外,都散发着香味,可不就更好吃了嘛。 当然,夏季除外,天气太热了,饭菜放在室内,不消几小时,就会变馊发酸。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青暗叹一声,“行吧~” 说完,他起身走进厨房,着手...重新熬一锅新粥。 菜,可以不炒。 剩粥,也绝不能端到客人面前。 他挖半碗高粱籽,淘洗三遍,倒入小锅,添两瓢水,烧大火开煮。 他还往锅盖上,压了三块砖头,让‘盖沿’和‘锅壁’贴得更紧。 如此,锅内热气,难以往外泄,只能在里头翻涌,从而令高粱熟的更快。 他还派遣大黄,到堂屋陪人玩,以便拖延时间。 当三碗热气腾腾的高粱粥,被端上桌时,大黄正弯着狗身,用追咬尾巴原地转圈圈。 啪--- 乔宇乐得直拍手,“沈青,我可算找到...大风比大黄厉害的点了。大风,能咬到自己的尾巴。瞧,大黄,它咬不到,哈哈。” 汪--- 大黄跑出堂屋,任务已完成,没有留在这儿的必要了。 “品种不一样,狼青尾巴长,腰腹柔软,土猎犬尾巴短,腰腹紧实,自然咬不到尾巴尖。 大锅里的剩粥,跟猪皮冻一样,凝成一团了,属实拿不出手,我就重新熬了一锅。 喏,给,刚还冒大泡呢,小心烫。” 乔宇:“重新熬的...这么快就熬好了?” 周远瞥了一眼墙上的钟,发现不知不觉间,竟和狗玩了二十多分钟。 乔宇舀起一勺粥,先把热气吹散,再塞进嘴里。 粥汤,像浓缩的梨汁,滑润甘甜。 高粱籽,软软糯糯,特适合老年人吃。 乔宇激动抓人胳膊,“这粥,软糯滑润,甜而不腻。沈青,你割爱再让个30斤高粱,叫我带回家,给我爷熬粥喝。” 叮--- 沈青放下勺子,默默擦掉溅在虎口处的粥汁。 “割爱...也不是不行。 可是,高粱属于粗粮,对肠胃虚弱的人不友好。 我虽然没见过你爷,但你每回提到他,总是说他胃口不咋好。” 这时,周远拿起勺子,舀粥仔细品嚼,待粥嚼成沙状,方咽进肚子里。 口感,和外甥描述的差不多,甜、糯、滑,令他惊讶的是,包裹种仁的红皮,竟然不拉嗓子。 “小伙,胃口不好,可分为两种情况。 一呢,胃部发炎、胀疼、反酸等,导致吃不下饭,也消化不了食物。 二呢,胃,没啥问题,主观上厌食,这不吃,那不吃,只能咽下符合口味的东西。 乔老,就属于第二种。 这粥,绵密滑润,兴许能合乔老胃口。”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青不再拒绝,“行,卖你三十斤,考虑是鲜谷,也绕你几斤高粱。” 乔宇心里高兴,舀起一勺粥,结果...被烫得直吐舌头。 “嘶,乐过头了,忘记吹热气了。” 周远看向挂在椅背上的布包,特想掏出相机,拍下外甥的丑照。 不过,外甥出过的洋相,实在是太多了,烫舌头,压根排不上号。 周远敛起小心思,继续喝粥。 吃完! 额头,出了一层薄汗,体力,却恢复了一大半。 歇了一小会后,沈青去了菜园,茄子、眉豆、番茄等,随意搭配,摘了16斤蔬菜。 随即,回到前院,装了一袋又一袋高粱穗,并用大杆秤称重。 当高粱穗的重量,达到二人要求,再把它们搬进车兜,并送了两小袋柿子。 小院内,拖拉机旁! 周远掏出钱包,抽出126块钱,递给了沈青,乔宇也递了一些东西,13块钱,和一半个巴掌大的牛皮纸包。 沈青将钱揣进裤兜,晃了晃纸包,“里头装了多少张照片?” “十来张吧~” 周远仰头上望,太阳偏向西边,光线已然变淡。 “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往回走了。高粱穗,得抓紧拉回家摊开晾晒,省得发热变味。” 当大量谷物堆积在一起时,微生物、仓虫的活动(呼吸、排泄、变态),和谷物自身的呼吸,都会释放热量,并改变谷堆氧气、二氧化碳含量,从而导致谷堆内部发热。 一热,问题就来了,轻则流水、变味,重则发霉、自燃。 “行,路上慢点开。” 乔宇翻进车兜,坐在了麻袋上,隔着厚厚的高粱穗,不必忧心‘颠簸’问题。 周远启动拖拉机,转动车把,驶出院子,拐上了土路。 沈青站在路口,目送车子走远后,装了几斤柿子,去了李茂秋家,说明天下午,想借他家牛使一使。 李茂秋爽快答应,表示会和黄牛一起过去帮忙。 回到家,已是傍晚。 霞光漫天,让整个小院,都镀上一层金黄滤镜。 喵--- 小狸叼来一只虫子,放到主人脚边。 那虫子,长3厘米,脑袋像马,是长方体形状的,头顶有两个须子,爪短、翅小,体呈黄褐色,布着一些黑斑。 是土蝗! 别名土蚂蚱,多生活在田间、地头、草丛,以植物茎叶为食,爱跳,不爱飞。 小狸眨巴眼睛,示意主人赶快吃。 沈青挑了挑眉。 若送来超大号的绿蚂蚱,他倒不介意用火烤熟,撕掉爪翅开吃。 脚边的小布点,黄了吧唧,还是算了吧。 “我不吃,你自己吃,或者送给大黄。” 说完,走进厨房,着手做晚饭。 小狸歪着脖子,尾巴轻拍地面。 土蝗嗅到了‘生’的希望,不再躺尸,舞着爪子要逃跑。 瞬间! 小狸瞳孔变圆,向前一蹦,爪子按住土蝗,低头咀嚼几口,留下一点残渣,溜进秸秆群,去寻下一个猎物。 …… 良久,烟囱炊烟渐消,沈小花拎一网兜,略过豆子家,回到了小院。 映入眼帘的是---由一堆堆竖摆高粱杆构成的迷宫。 而且,犬吠声和猫叫,在里头游荡个不停。 咦,大黄和小狸,正在里面玩着呢? 嘿,去吓吓它们。 沈小花狡黠一笑,脚尖着地,悄没声溜进了‘迷宫’。 浓郁的高粱杆气味,萦绕在四周,不刺鼻,反而令人神智清爽。 她在一圆锥样的秸秆堆前,停住了脚步。 她没有透视眼,看不到秸秆堆另一面景象,但耳朵告诉她...大黄和小狸,正在那儿打闹。 须臾,打闹声没了。 西边,传来簌簌响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跑开了。 东边,地上多了个会动的黑影子。 沈小花屏住呼吸,待那一团黑影,完全脱离秸秆堆影子时,她往东南方向一拐,并大吼一声。 “啊---” ‘黑影’受了惊,一蹦三尺高,落地后,勾爪拍人裤腿,末了,扭头跑远了。 恶作剧得逞,沈小花掩嘴低头笑,愉悦的来到厨房门口,晃了晃网兜。 “哥,看,我从小美家出来后,碰到了小桃姐,她送给我一兜好吃的。” 沈青撤掉灶膛内的火,扭头一看,浅棕色的网兜内,装了六个石榴。 个头大不说,还有棱有角的。 “嚯,石榴品相不赖,隔一米多远,都能闻到香味。 先别吃,它和柿子一样,都含有酸性物质,空腹食用,胃里可能会形成结石,吃完饭再吃它。” “好嘞~”沈小花回了西厢房。 其实,柿子和石榴,在‘凝结成石’这一块,还是有一点差别的。 除胃酸外,前者,还需要植物纤维参与,后者,则需要高蛋白参与,如牛奶、豆浆。 不一会儿,堂屋的矮桌上,摆了一些菜肴,高粱粥、鸡蛋羹、清炒萝卜苗、眉豆丝炒烙饼。 “哥~”沈小花疑惑蹙眉,“烙饼...也能炒着吃?” “当然能,尝尝看。” “好~” 沈小花夹起一筷子,塞进了嘴里。 烙饼,不似昨晚那么脆,也不似今早那么硬,又软又韧,还裹了一层菜汁,咸鲜不已。 就是含油多,吃着有点腻,不过,清爽脆嫩的眉豆丝,恰巧解决了这一短板。 舀一勺鸡蛋羹,外观,似微黄版的豆腐脑,布了几个粟大的小孔,口感,嫩滑,鲜味十足,让人忍不住再舀几勺。 “唔,好鲜,比番茄炒蛋还要好吃。” 喵--- 小狸,一边用脸颊蹭主人小腿,一边催促地叫唤着。 “等着,这就给你弄。” 说完,沈青舀了一小碗鸡蛋羹,放到了地上。 小狸冲上前,下巴抵着碗沿豁口,滋滋开旋。 大黄,不吵不闹。 沈青也没忘了它,高粱粥、烙饼、鸡蛋羹等,塞满了狗盆。 整完,他才动起筷子。 烙饼软韧、眉豆丝清爽、高粱粥糯甜...总之,这顿饭吃得很舒心。 饭罢,流水冲洗石榴,待表面晾干,端到堂屋着手切它们。 灯光摇曳,沈小花趴在桌上,好奇看亲哥怎么切石榴。 沈青,一手握住石榴,向下施力,使其紧贴桌面,一手持刀,从顶端下刀,切出一个四方形,并翘掉它,露出深红色的石榴籽。 石榴籽,紧密排列,晶莹剔透,像一颗颗璀璨的红宝石,而且,每隔一片区域,都有一竖向的厚膜。 沈青沿着厚膜,切开果皮,但不切到底。 接着,掰橘子般,掰开石榴,把其倒扣在瓷盘上,掌心使巧劲拍打它。 簌--- 果皮内,传出窸窣的响动。 很快,‘簌’声消失,沈青拿起石榴,皮内已空,盘中多了一堆红宝石。 第245章:庄稼的谜底 “喔~” 沈小花惊讶的站了起来。 “石榴...还能这样剥?哥,你可真厉害。” 沈青抓起一把石榴,倒进了嘴里。 一嚼,膜壁破裂,汁水四溅,刺激味蕾更好感受酸、甜交映的美妙。 石榴特有的浓香,在口腔内翻涌,带来别样的清新体验。 待果汁被嗦干净,沈青吐出石榴籽。 吃石榴,牙齿不能太用力,一旦咬碎种籽,其便会析出一些物质,令人局部牙龈发涩发麻。 与沈青相比,沈小花的吃相,可就斯文多了。 她捏起一粒石榴籽,轻轻咬破膜壁,嗦净汁水,细细感受那清凉酸甜的滋味,吐出籽后,再去吃下一粒。 嗖--- 小狸跳上桌子,好奇的盯着红宝石。 沈青捏一撮石榴籽,丢到小狸身边。 它嗅了嗅,没有吃,却抬一只前爪拨弄,末了,拨落餐桌,进了大黄肚子。 “喏~”沈青掏出一纸包。 “这是啥?” “照片。今天,乔宇带人来了村子一趟,跟我一起砍高粱杆,还帮忙拉回家。 乔宇,从我这买了点菜,他带来的那人,向我买了一些高粱。 临走前,乔宇把上次拍的照片,塞给了我。” “大宇哥来啦?” 沈小花先是一喜,后如泄了气的皮球,蔫了下来。 “他又不是不来了~”沈青摇头一笑,“下次遇着了,喊他多拍几张,不就行了。” “也对~” 沈小花拆开纸包,掏出一沓照片,凑到亲哥身边,和他一起看。 照片,虽是黑白的,但拍的很逼真。 前面几张,是陶洼的风景照。 如,鱼鳞状的云朵、繁茂的菱角田,弯弧的高粱穗,张壳的河蚌,砖缝内的小野花等等。 后面,全是小花的写真照。 如! 板着个脸,站在堂屋门框旁,身子也略显僵硬。 像书里的插画,侧站着,两手皆握成拳头,左肘向内弯,平举在胸前,右臂向身后甩,眼神坚定无比。 站在海棠树前,歪头浅笑。 掰弯花杆,踮脚细嗅火红的美人蕉。 …… 越往后看,照片里的小花,表情越自然,姿势也越有美感。 最后一张,她耳朵别一蔷薇,半蹲在桂花旁,笑得格外灿烂。 显然,拍照时,旁边有人在教她摆姿势。 哗--- 沈小花单独抽出‘耳别蔷薇’照。 “哥,我最喜欢这张了,若是彩色的,那就更好了。 欸,对了,前段时间,玉娟姐送给我一套彩笔,不如,把照片仿画在纸上,凭着记忆,给它涂色,不就得到一张放大的彩色照片了嘛。 可是...我画技有点拙劣。” 说起绘画,沈青突然想起一件事,他走进东厢房,拿回一本书。 “喏,给。 前些天,我去大队办事,偶然得了两本书,其中一本,是教人怎么绘画的。 晒了几天太阳,霉味散没了,拿去看吧。” “绘画书?” 沈小花收起照片,接过书本,一边吃石榴,一边翻阅。 沈青则抄起刀,又切了一个石榴,抓一大把石榴籽,跑到门口,抛起一粒粒红籽,张嘴接着吃。 风,呼呼地刮过。 弯月,洒下冷辉,令院内每一个高粱杆堆,一半银,一半黑,还在地上投出一团团影子,给人一种清幽、静谧的感觉。 砰--- 忽的,东厢房传来异响。 沈青将掌心内的石榴籽,一股脑全倒进嘴里,嚼吧几下,吐出籽,转身回了卧室。 他在屋内转了一圈。 蚊帐坚挺,没倾斜,也没有破洞; 没有哪一个花盆,侧翻溅土; 窗台上的东西,也都还健在; 唯有搪瓷盆,不正常的倒扣在地上。 沈青捡起搪瓷盆,放回凳子上,幸亏盆内没有水,不然就有的忙喽。 此刻,罪魁祸首正蹲在花架顶上,惬意的舔爪子,仿佛...搪瓷盆长了脚,自己跳下了凳子般。 “哥~”沈小花兴奋的冲进厢房,“是甘蔗,对不对?” “什么?” 沈小花把书摊开到某一页,页上绘有‘甘蔗’简笔画,她边指边说道: “哥,你瞧,甘蔗头...是簇状的,叶子又长又向下弯,像不像鸡雉毛。 甘蔗杆,嫩时,是绿色的,老时,是紫色的,还包着一些绿叶,符不符合‘身披紫绿袍’? 还有,谜语最后一句,不就是指...铁刀削掉硬皮,露出白瓤吗?” 沈小花昂起下巴,双眼泛着星光。 她笃定‘头顶鸡雉毛,身披紫绿袍,一遇铁将军,旧袍换新袍’,谜底就是---甘蔗。 “对,是甘蔗。明个翻完地,后天就去买甘蔗种。” 啪--- 沈小花把书合上,甜甜一笑,“上哪买啊?” “哦,之前买麦种时,粮站员工曾说过,兴平村有一对老夫妻,专门种植甘蔗。我去找他们买,明年开春,估计就有甘蔗吃了。” 甘蔗,甜得很,储存得当的话,能放三个月不坏。 “哥,我决定了,今晚先学怎么画甘蔗。” 想把照片仿画在纸上,得有一定的绘画功底,她没有功底,只能从最简单的开始学。 沈小花跑进西厢房,点燃煤油灯,掏出文具盒,握着铅笔,照着书上内容,在纸上画画。 画两条平行线,线条中间位置,稍微弯折一下。 朝同一方向画弧,封住两条线的首和尾,中间弯折处,也画两道弧,顺带画个竹笋样的嫩芽。 两线尾部,反向画个弧,形成一个扁椭圆,从视觉上看,像一个甘蔗横截面。 斜着铅笔尖,在两线之间,画数条平形与它俩的细线,充当高光使。 甘蔗,瓤是白色,芽是绿色,皮是紫色+白色。 涂完颜色,困意渐袭。 沈小花打着哈欠,钻进了被窝。 另一边,东厢房一片黑暗,小狸团缩在主人颈旁,睡得正香。 …… 10月6日,晴! 杏香镇中学旁边,有一条南北向的土路,路两侧各栽有一长溜杨树。 明媚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下金色的光斑。 此刻,沈青正踩着这些光斑,朝北边走去。 昨天,他忙了一整天。 上午,他挥动抓钩,连根带土,从地里扒出高粱茬。 高粱根系蓬大,扎地较深,还很硬,不扒,没法子犁地。 不过,沈青挥抓钩时,取了个巧。 他先动用异能,吸走地下的绿团,令高粱根干枯、萎缩。 再稍微一用力,就将其扒离地面,接着,塞进麻袋,装车拉回家。 其实,像之前给水洼地除草那样,双手同时开动,边吸边薅高粱根,效率会更快。 沈青没有那样做,概因...用手薅,地,仍是平平的,但多了无数个大拇指粗的小洞。 届时,怎么向李茂秋解释,蓬大的高粱根,是如何通过 小洞,脱离了大地? 下午! 沈青用板车拉着肥料和两个犁,李茂秋牵着牛,二人一同来到淘洼,先撒一层肥料,把高粱地犁了两遍。 第一遍,用老式的曲辕犁,来深翻土壤。 曲辕犁,别名江东犁,由犁铧+木头制成,因犁辕是弯的,而得名曲辕犁。 李茂秋家的犁铧,由三个铁片交叠构成,如此,犁时,会犁得更深,也更广。 第二遍,用铁钩+横木做的直犁,来浅翻土壤。 犁完,天已经黑了,沈青想整一桌好菜,留李茂秋吃饭,以表感谢。 李茂秋摆手称不用,说牵着牛走点路而已,犯不着破费,真想感谢,就送几捆高粱杆,家里的织壳子,被虫蛀了,正打算重新编几个。 沈青点头称行,回到小院,戴上手套,哐哐一顿搬,装了一车高粱杆,给人送到家里去。 …… 兴平村,位于杏香镇的西北角,离安宁村比较远,7点钟出发的,现在...估摸快8点了,还没走到呢。 忽的,前方出现一个‘+’字路口。 垂直于板车的土路,是东西向的。 宽约3米,两侧没有栽种树木,却各有一条宽1米的长渠,地,仿佛被压路机碾过一般,又平又瓷实。 临出门前,沈青搜罗一遍原身记忆,得知了兴平村的大概方位,但...具体位置,中途拐了一趟粮站,向站员寻问一番,才弄清怎么走。 【沿着粮站旁边的路,一直向北走,瞧见3米宽、两侧无树的土路,往西走个4里地就到了。】 沈青往西一拐,靠右向前走。 这一路走来,也不算太无聊,概因,板车...可以当玩具玩。 这不,沈青正走着呢,突然,握车把的双手,向下一压,再向前一推,接着,张开手掌,并往上抬。 辘--- 板车,在无人操控的情况下,快速向前挪动着,而且,车把在缓缓向上抬。 当车速放缓、车把抵住掌心,沈青再次下压、前推,重复刚才的事。 翘翘板+飞镖,糅合在一块的感觉,令他心里涌出一股愉悦。 沈青一边玩,一边望向四周。 与安宁村相比,这儿的土,颜色浅一些,呈红棕色。 近点的地,是平的,应是刚种完小麦。 远点的地,布着一列列土垄,不是红薯,垄上,没铺有绿叶,莫非...是泥砖坯。 不一会儿,沈青走到了土垄旁,发现自己猜错了。 土垄与土垄间,布有1.5米深的土坑,一些村户,正在地里忙活着。 有的,站在坑内,持着特制的长刃铁锹,挖起一锹锹土,抛到垄上。 有的,贴着坑壁,抠出块茎,向上一递。 有的,接过块茎,码放在长方形的藤篮内。 那块茎,呈圆柱形,长约一米,上细下粗,表皮呈黄褐色,还布有一些细须,正是李茂秋之前所赠的菜山药。 “咦,菜山药,不都是霜降之后,才开始大面积挖吗?” 山药,逆着时令,提前挖一点,尝个鲜,实属正常。 面积挖,就有点古怪了。 “谁啊?家住沙谷河嘛,管那么---” 一满脸雀斑的胖妇人抬起头,本欲怼上几句,瞧见问话者样貌后,话锋一转,耐心解释道: “嗐,这一大片地,栽得是早熟品种的山药。挖的早,就比旁的山药,早上市,价格嘛...物以稀为贵,自然要高一点喽。” 上次送的山药,熬汤脆嫩、油炒清爽,没几顿就吃完了,今天碰到了,不妨多买一点。 “大婶, 我想买点山药,你们这儿谁做主?” “我们呐,全是掏苦力,赚点小钱的,你去那儿---”妇人抬手往西一指,“看见联成一排的瓦房了吗?” 沈青看向西边。 远处,路北,有一个村庄,路南,有一户人家,后者,处于妇人所指方位上。 “嗯,看见了。” “这一大片地,都是那户人家承包的,我们挖的山药,也会集中拉到那儿。你去了,一准能找到可以做主的人。” “行,谢喽。” 咔嚓--- 土坑内,一瘦黑少年,没控制住手上力道,掰断了一根山药。 “要死啊~”妇人跳上土垄,叉腰开骂,“老天爷欸,山药一断,可就卖不上价了。臭小子,花钱雇你来,中午还管顿饭,不是喊你过来捣乱的,再弄断一根,带着一身泥滚蛋。” 那妇人,估摸是个小工头,山药断裂,担责...倒是不会,但断太多的话,会被主家训。 少年弓背低着头,不敢反驳半句。 这时,一留着‘三七分’发型的壮年,跳下土坑,猛拍少年后背。 “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弓啥背呐,把背挺直了。谁干活没犯过错,改了不就行了,来,我教你怎么抠山药。” 说完,推着少年,往右挪了两步,来到一根山药前,一边抠,一边讲解着。 “从山药最底部向上10厘米处下手,往上扒开山药两侧的泥。 扒到中间停一下,左手按住山药,大拇指要朝下,力道要轻,能让山药不倒就行。 接着,以左手小拇指为起点,往上扒土,一直扒到山药最顶端。 然后,左手向下挪7厘米,右手扒开山药中间和底部的土,并握住山药底部。 最后,双手合力,一摇一晃,轻轻抠出山药。” 壮年举起山药,土垄处,伸出一只手,接过山药,将其放进藤篮内。 少年听得很认真,全程都不带眨眼,“我...我试试。” 嗓音弱如蚊吟,还发颤,似是心里没底,但实际行动时,却完成得很好,他平举着山药,嘴角忍不住上扬。 “不赖嘛,有天赋,好好干。” “是您教的好。” 第246章:变态山药豆 壮年欣慰一笑,双掌低住地面,向上一蹦,便胳膊打直、双脚离地。 他侧抬左脚,勾住坑沿,腰肢一扭,左肘向内弯,便半个身子,趴在了坑边上。 接着,左膝着地、打直左胳膊,轻松将另一半身子,带离土坑范围。 卟--- 壮年拍了拍身上的土,“哦,对了。挖山药时,左掌按的位置,不一定非得是中间。若上头有癞巴、拐弯,左掌,就要往上挪到癞巴、拐弯处。” “好,我记下了。”少年郑重点了点头。 妇人嘴唇发颤的盯着壮年,终是压下怒火,没开口怼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雇主,找了两个小工头,就是怕山药地,成了‘某个人’的一言堂。 小插曲散去,土坑再次恢复宁静。 村户们各司其职,挖土、抠山药、接山药。 沈青则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就走到路南那座宅院前。 那宅院,没垒院墙,却有一长溜坐北朝南的青砖瓦房。 院内,晒满了山药,一村妇弯着腰,帮山药翻个面。 院子一角,断裂的山药堆出几座大山。 数名妇人坐在小马扎上,拿起一根根烂山药,削平断裂面,沾点白色粉末,整齐码放在一旁。 山药一出土,便喜干不喜湿。 干的,能存放两个月都不坏。 裹着湿泥,或积水不干,短则三天,长则一周,便会腐烂淌馊水。 横截面沾的粉,乃是石灰粉,抹了它,断山药就不容易氧化、腐烂、生虫了。 沈青停车走向妇人们,“请问,买山药的话,要找谁?” “我帮你叫~”一短发妇人,扭头大喊,“月牙,有人上门来买山药,快出来。” “欸,来啦~” 一约摸十四五岁,长着一张小方脸,眼睛大而有神的小姑娘,背着挎包,从某个房间跑了过来。 “二婶,谁要买山药?” “喏,就是这个小伙子。”妇人朝沈青努了努嘴。 月牙扭头看向沈青,神情激动道:“大哥哥,你要买多少斤山药?” 嗓音清脆,音调兴奋,仿佛遇见了大客户。 沈青:“山药...零卖不?” 零卖,即零星出卖,把...把商品不成批的卖给客户。 月牙听到‘零卖’二字,便知对方既不是收购商,也不是进山药卖的小贩,不过,她的兴奋劲,一点都没有消。 爸妈不止一次教过她,甭管客户买少买多,都要热情招待。 “能啊! 只不过,零卖价,要比批发价,高个一丢丢,但也比街上便宜些。 山药,全乎的,1毛2一斤,断裂的,8分钱一斤,你看你要哪个?” 山药,和红薯一样,属于高产农作物,亩产量5000~7000斤,卖价,却赶上了小麦。 概因...人工成本大,挖山药,跟挖地窖一样,费力又费时。 沈青环视一周。 全乎的,上细下粗,根须旺盛。 断裂的,约有小臂长,要么细如食指,要么幼儿手腕。 沈青思索了一番,“断裂的山药,能挑吗?能的话,来40斤。” “能挑,这就给你拿袋子去。” 说完,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 凝视片刻,捏起写有‘12’的铁钥匙,欲打开离妇人们最近的一扇木门。 忽的,她动作一顿,扭头问道:“大哥哥,你需要山药豆不?” “看看品质再说。” 没直接拒绝,就是有戏,月牙眉眼盈盈,“来,我带你去看。” 随即,沈青跟随月牙,进了...她刚跑出来的那间屋子。 屋子,是四方形的,面积约为12㎡,一半的地,铺有织壳子,上头堆满了山药豆。 山药豆,别名零余子。 其并非山药开花后所结的果实,而是珠芽,即变态的腋芽,或者说侧枝的变形。 一般长在藤枝的节点,或叶子的周边,属于地上块茎。 山药豆,呈椭圆形,表皮,是灰褐色的,内里,是雪白色的,有润肺、促消化、保护血管之效。 切开后,也会分泌黏液,抹到手上,却不会令人发痒。 鲜时,似山药,脆白、分泌黏液。 熟时,像芋头,或者加强版红薯,软糯绵密。 山药豆的白肉,没有任何味道,但它的皮...涩不说,还有一股土味,吃着,像在吃没洗泥,就上锅蒸熟的红薯。 簌--- 沈青抓起一把山药豆,仔细检查品质。 闻着,除土味外,没有旁的异味了。 摸着硬如干泥弹,表面涩涩的,布有一些小凸点。 用指甲一抠,表皮上灰下青,果肉雪白。 山药豆,个头有大有小,小的,如黄豆,大的,如蚕豆。 太小了没法子削皮,想去皮...只能做熟了再剥。 白肉没味,可以是缺点,也可以是优点,概因,它能完美接纳调料的味道。 其做法多样。 如! 炸透,撒点辣椒面。扔进灶膛,烤到外焦里糯。对半切开,加米熬成粥。蒸熟裹糖浆,做成冰糖葫芦。 不过,这年头,村户们大都用水煮、上锅蒸的法子,来处理山药豆。 味道嘛...除非家里快断粮了,不然,绝不吃它。 沈青:“山药豆怎么卖?” 月牙:“1分钱一斤。” 割山药藤时,抖一抖,山药豆便会簌簌落到地上。 月牙的爸妈,不屑要这些玩意。 拾它,卖不出去,即便卖了,卖到的钱,还不够抵人工费的。 月牙不忍山药豆沦为腐料,她用几袋小糖,号令几个村子的孩童,帮忙捡拾山药豆。 然而,在仓库放一周了,一斤都没有卖出去。 沈青:“来个200斤。” 山药豆,皮厚,质地硬,储存得当的话,能放三个多月不坏。 200斤? 200x0.01=2,一单就把小糖钱赚回来啦? 月牙灿然一笑,“好嘞,你在屋里等着,我去拿东西。” 月牙迅速跑出屋,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一个簸箕,和几个麻袋。 沈青拿走簸箕,命月牙抻着袋子,他则将簸箕的外沿,抵住山药豆堆,一只手扶着,一只手往里拨山药豆。 拨满一簸箕,将山药豆倒进麻袋内,再继续拨。 须臾,织壳子旁,多了两个鼓囊囊的麻袋,沈青将其搬到院内,又挑了大半袋粗点的断山药。 辘--- 月牙从某个房间内,推出一辆磅秤。 沈青把山药豆搬到秤上。 月牙放砝码、推游标,待刻度杆达到平衡状态,念道:“205斤,算你200斤吧。” 沈青卸下山药豆,又把山药拎到秤上。 月牙拨动游标,直到杠杆平衡,“45斤,山药不能抹零,我没那个权力。” 山药豆,是爸妈不要的东西,月牙跟家里人商量好了,卖山药豆得的钱,除去仓库租金,剩下的全归她。 因而,她有权处置山药豆。 “行~”沈青将三袋东西,全搬进了车兜,“小老板,算算账吧。” 一声‘小老板’,令月牙很是受用,她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大商人。 月牙笑着掏出纸和笔,唰唰写了一行字,“山药,8分钱一斤,45斤,便是3块6毛。山药豆,1分钱一斤,200斤,便是2块钱。拢共5块6毛,” 沈青付了钱,月牙查验无误后,把钱分成两份,收进挎包内。” 月牙欲推秤离开,沈青却拦住了她。 月牙:“怎么了?” 沈青:“这儿是不是兴平村?” “对!” “我听说,兴平村有一对专种甘蔗的老夫妻,你知道他俩住哪里吗?” “知道~” 月牙点了点头。 “张叔和李婶,我跑后头王家营上学时,每次都会路过他们家,他俩就住在村子的西北角。 你沿着屋旁的路,向西走到村边上,再往北走一里地,就到了。 他家围有篱笆墙,院中还栽了一株皂荚树,很好认的。 他俩待人可好了,就是...听到皱纹、没力、牙掉了等内涵‘人老了’意思的字眼,他俩就跟点燃的炮仗一般,发火怒骂,甚至是...动手打人。 你说话时,注意一点言辞。” 沈青:…… 看来,林秋挨揍(粮站员工),还被薅掉一撮头发,并非因为‘强灌理念,咒人产量低’,而是触犯了夫妻俩的禁忌。 “行,我记下了。” 沈青拉车出了院子,走到村子的最西侧后,拐进北边的土路。 路东,是低矮的民房。 路西,是连成一大片的甘蔗地。 前方二百多米远,一脖挂毛巾的青年,正持着锄头,一拉一推,给甘蔗苗除草。 地里的甘蔗苗,约有膝盖高,茎杆细嫩,叶子青绿,从外观上看,特像...芦苇头。 一阵微风贴地吹过,青叶摇曳间,发出‘沙沙’的响声。 须臾,沈青来到青年旁边。 “老乡,跟你打听个事,种甘蔗的老夫妻,是不是就住在前边拐角处?” 青年不再锄地,抬起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 “嗯,对。走到头,向西一拐,路北第一家,便是了。张叔和王婶,没出去转悠,我是被雇来除草的。小伙,你找他俩有事?” “哦,我想买点甘蔗尾,栽在自己家地里。” “啊?”青年拧起了眉头,“我脚下这片地,8月份,就栽上甘蔗了,年前,就能砍割上市。现在种...会不会太晚?” “我也想早点种,但早不了啊,8月份那会子,地里还长着别的庄稼呢。现在种,会晚点收,也比让地荒着强。” 荒着? 种上小麦,不就不荒了,眼下,正是播小麦的季节。 青年虽心存疑惑,却没再追问,“晚种...我是个外行人,不清楚能不能行。但是我知道,张叔和李婶,特爱囤东西,啥都不舍得扔,估计...窖里还有甘蔗尾,你去看看吧。” 说完,他弯着腰,继续除草。 沈青则拉车向前,走到村沿,朝西一拐。 霎时,月牙口中的宅院,闯入了他的视野之中。 竹片斜着交错而成的篱笆上,爬满了木耳菜,油亮的绿叶间,藏有紫黑色的果实。 院门,是用木板做的,两侧各挂一串艾草,透过两扇门间的缝隙,能瞧见数间青砖灰瓦房。 一株高大的皂荚树,遮盖住半个院子。 皂荚树,别名悬刀树,外观酷似洋槐树,树枝上都长着尖刺、羽状复叶、豆荚,但...二者仍村在些许差别。 洋槐树,阳光一照,叶子半透明,3~4月份开花,花儿雪白成串,豆荚又小又干瘪。 皂荚树,阳光一照,叶子不透明,4~5月份开花,花儿淡黄成絮,皂荚又大又饱鼓,因含皂甙(dai)成分,捣碎遇水,能搓出泡沫,可当肥皂使。 梆梆--- 沈青敲响院门,“有人在家吗?” “有,来啦!” 院内传出喊声。 很快,院门从里打开了,开门者是个头发花白、双手沾水的胖老太。 “小伙,你找谁?” “大婶,我是镇东的,上这来买甘蔗尾。” “大婶?” 胖老太上下打量对方一眼,脸上绽出一抹笑容。 “你嘛,发黑、齿齐、肌紧,一瞧就知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喊我一声‘大婶’,也不足为过。” 若辈分拔高一阶,喊得是‘**奶’,必立即关门,任凭外头喊破嗓子,也不带开门的。 嘎吱--- 李婶把门拉得大开,“甭在外头站着了,进院聊。” “好~” 沈青拉车穿过院门。 小院收拾得非常干净,地上无一片落叶,井旁摆了两盆湿衣服,一盆有水,一盆无水。 李婶看向闭门的堂屋,“张仁,快出来,有人来买甘蔗尾。” 嘎吱--- 一头发稀疏、额头有三道横褶的老头,打开门走了过来。 瞬间! 醇和的艾香味,以老头为中心,向四周弥散开来。 “叔,你熏艾了?” 叔? 张仁打量对方一眼,咧嘴一笑,这俊小伙,还挺上道的嘛。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李婶不愿被别人说‘老’,喜欢年轻点的称呼,张叔亦是如此。 “熏了。我刚把门窗关了,点了一些艾绒,驱驱飞虫,除除异味,顺带祛湿通络,一举三得,多好呐。” 艾绒,易燃,却不起火焰。 它气味芳香,有止血通络、祛湿温经、驱虫除味之效,适合点熏或艾灸。 上一次,小亮的大拇指,被镰刀割伤,沈青刮取甜杆上的白霜,寻一些干艾草,揪下草叶,揉成絮状,点燃烧成灰烬,用流水冲洗伤口,敷白霜止血,艾灰+水,揉成泥团,包住整个伤面,来帮小亮治伤。 第247章:黄皮甘蔗尾 沈青治伤时,用到的絮状物,便是艾绒了。 不过,当时条件有限,沈青整出来的艾绒,有点‘糙’。 ‘艾草’变成‘能用于熏艾、艾灸的艾绒’,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于5月份,即端午前后,采割生长在向阳处的艾草,挂起风干后,在室内放置一年。 再揪下艾叶,投入石臼,捣碎、去杂质、筛灰尘,方得到细软如棉的艾绒。 是团成绒球,还是搓成绒棒,全凭制绒者的喜好。 “艾草,确实是个宝,能蒸馒头、煎蛋、包青团,还能晒干当药使。”沈青微微点头,“张叔,我来,是想跟你买点甘蔗尾。” 张叔讶然,“现在种...有点晚了,不是说不长了,而是赶不到年前上市。过节时,大家不再捂紧钱包,敢花钱买东西了。甭管价格,还是销量,甘蔗啊,都是往上走的。” 梆--- 李婶将拧得半干的衣服,端到晾衣绳旁,她抓住长袖的侧方,用力猛甩,待长袖完全舒展开,再将其挂在绳上。 如此,晒干后的衣服,既没有褶印,领口也不会变得松垮。 “晚种...怕啥?” 李婶蛮不在乎道。 “无非晚一会收,少赚一点钱,甘蔗啊,又不愁卖,西边的糖厂,长年收甘蔗呢。 现在种,明年2月份能收,清理蔗茬、晒个几天,施点肥、起个垄,还能接着种甘蔗,9月份再砍一波,多好呐。” “喏,给。” 张叔拎来茶壶,倒了几碗水,递给沈青一碗。 “你婶,说得对。” “甘蔗,一般8月种12月收,或者2月种9月收。 2月份,天还冷着呢,甘蔗出芽慢,幼苗长得也慢。 8月份,天不冷不热的,甘蔗发芽快,幼苗长得也快,又有霜降加持,从栽种到砍割,硬生生缩短了几个月。” 沈青接过小碗。 碗里的水,呈浅黄色,还散有一缕菊花香。 喝了一口,芬芳馥郁的草木清香,直达肺腑,令人神智清爽。 “我这会子才种甘蔗,是事出有因的,前两天,才砍完高粱,把地腾空,我想早点种,也早不了呐。 我那地,是个坑地,正中央长年蓄水,地势平缓田地的土壤,也比别人家的要湿。 一遇到大暴雨,还容易积水。” “呦~”李婶惊呼,“那可不行,甘蔗喜湿,但不耐涝。” “无碍~”张叔摆了摆手,“地湿...肥料施足、管理再细致点,甘蔗保准长得不赖。至于积水问题,垒一圈大腿高的土坝,不就行了。” 垒土坝? 这个法子,沈青也曾想到过,没有去实施,概因--- “垒土坝...恐怕不行,我那地,不太平坦,布局为‘斜坡-平坦-斜坡’。 若垒了土坝,正中央的水,是不会再漫到平坦地界。 但从坡上流下来的水,被土坝挡着,没法流进正中央,只能...积在平缓处喽。 张叔,您这儿有耐涝品种的甘蔗尾吗?” “这---” 张叔皱起眉头。 “我种的是紫皮甘蔗,喜肥喜湿,到了快速拔节期,隔几天,就得灌一次水,但...它属实不耐涝啊。” 这时,晒完衣服的李婶,端盆路过二人身旁时,突然顿住了脚步。 她眉头皱得比张叔还紧,似在使劲思索着什么。 “哦~”李婶舒展眉头,笑道:“有,有耐涝的,假如张仁没扔的话。” “烂布条,我都能剪一剪当绳子使,咋可能扔东西?不过,咱家哪有耐涝的甘蔗种?” “有啊,你忘了---” 李婶撇了撇嘴。 “上个月,咱俩拉一车甘蔗,去城里早市上卖,碰到一打南方来、也卖甘蔗的商贩。 他卖的甘蔗,与咱俩相比,没那么硬,杆子饱鼓,关键...皮是黄绿色的,细瞅,还带一丢丢灰色。 那商贩称,其是黄皮甘蔗的变种,口感嘛,没怎么变,就是多了抗倒伏、耐涝的性能。 咱俩觉得稀奇,用几捆紫皮甘蔗,跟他换了一些甘蔗尾。 本打算栽地里的,但...过年时,大家爱买喜庆点的东西,绿不拉几,还带着灰色,寓意不好,就没种,随意塞地窖里了。” “欸,对。”张叔一口喝干碗里的水,“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那些黄皮甘蔗种,还在地窖放着呢,里头凉,应该没坏。小伙,你要种几亩地的甘蔗?” 沈青本想着,水洼地若真发生涝灾,就动用异能,助甘蔗渡过难关,眼下,有耐涝的甘蔗种,倒省得操心了。 “两亩地。” “我算算。一亩地,能种4000根甘蔗,一甘蔗尾,有10个芽,两亩地,需要800根甘蔗尾。上次在玉城,只换了300多根黄皮的,这...不够啊!” 沈青回忆一番,之前下的几场暴雨,所造成的积水,皆只淹了一半高粱地。 “够了,积水再怎么漫,也超不过...一半地。我把地分成两半,一半种紫皮的,一半种黄皮的,不就成了嘛。” “嗯,这法子可行!走,我领你到屋后去取甘蔗种。” “好~” 张叔走进堂屋,搬出木梯、手电筒,和绑有麻绳的藤篮。 沈青卸下山药和山药豆,将木梯和藤篮放进车兜,拉车随张叔来到屋后。 屋后,也围着竹篱笆,没有种菜,但是每隔一点距离,就铺有20厘米厚的玉米秸秆。 篱笆后面,也种了一大片甘蔗,根根...都比人还高。 张叔看向北边,“那些甘蔗啊,是2月份时栽的。眼下都已成熟,边砍边卖。卖完,地也不会荒着,清理一下,撒点波菜、芫荽。开春前,再把菜收了,不耽搁种甘蔗。” 沈青:“梢头青绿,杆子粗长,硬皮暗紫挂霜,一瞧就知味道不赖,整完燕尾,再跟你买点甘蔗。” 张叔摆了摆手,“不用买,待会儿,直接送你一捆。” 说完,走至西南角,拨开玉米秸秆,棕黄的地面上,赫然有个锅盖大的木板。 沈青扫了一眼菜畦样的秸秆们,猜测每一波秸秆下方,都挖有一个地窖。 辘--- 沈青拉车来到西南角。 张叔挪开木板,露出漆黑的洞口。 沈青探头往洞下瞅,张叔却用力把他拉开。 “小伙,我以过来人经验告诉你:碰到地窖,千万别直接探头瞅洞口。” 张叔掏出火柴,点燃一片玉米叶,扔进了洞口。 火光,飘落至洞底,又燃了十几秒,才彻底熄灭了。 “好了,现在可以随便看了。” 张叔收起火柴。 “干公社那会儿,有一年冬天,队长派张达去地窖取红薯。 张达久久不回,队长脸色一沉,举着火把,领我们来到地窖。 口,是开着的,可怎么喊,里头都没人应。 队长点燃一把高粱叶,往洞内一丢,站在一旁,眼珠斜向下瞟。 那些高粱叶,离地一米时,齐刷刷熄灭了。 队长猜测洞里出事了,他命令我们扒土拨叶,打开地窖顶层,他自己则...深吸一大口气,顺梯爬下地窖,背出身子发僵的张达。 又是猛扇嘴巴子,又是往嘴里呲尿,才把人救回来。 自那日起,只要是地窖,甭管大小、深浅,我都会...点燃某个东西,往洞里一丢,测试里头安不安全。 叶子,若坠到洞底,还能再烧几秒,我就下去。 若未坠洞底,就熄灭了,我会扒开地窖顶,晾个半天再下。” 地窖,四周都是土,顶上也盖有东西,阳光照不进去。 如此! 里头储存的东西,只会进行‘呼吸作用’,也就是吸入氧气,释放二氧化碳、水,和一些热能。 地窖密不透风,导致窖内空气散不出去,而二氧化碳,密度较大,会往下沉。 久而久之,窖底氧气变得稀薄,人下去后,会有窒息风险。 燃烧,有三个必备条件,可燃物、助燃物、火源。 氧气,就属于助燃物。 因此,村户常用丢‘燃烧叶子’的法子,检测窖底有无氧气。 这时,张叔搬起木梯,插进圆洞内,触底后,稍微挪动几下木梯,确保其稳定性。 啪--- 张叔打开手电筒,将藤篮塞给沈青,“一会儿,我在下边装货,你在上边拉、放篮子。放心,一捆只有10根甘蔗尾,不咋重的。” “行,听你的。” 张叔顺梯爬进地窖。 沈青拽着麻绳,将藤篮放到窖底。 一阵窸窣之后,张叔往藤篮内放了三捆甘蔗尾,并拽了拽麻绳。 沈青双手交替拉动麻绳,将藤篮拉出洞口,卸空篮内的物件,再将其放回窖底。 沈青抽空瞥了一眼地上的甘蔗尾。 顶端,布有或枯黄、或浅绿的叶子。 皮,有叶子部位,是青色的,无叶子部位,是紫黑色的。 节,又短又密。 簌--- 麻绳晃动间,与洞沿土壤摩擦,发出‘簌簌’响动。 是...张叔在甩绳子。 沈青连忙收绳,拉出藤篮,这一回篮内的甘蔗尾。 外观上与刚才几捆差不多,只不过,皮是青黄色的,节又饱又鼓,还有点弯曲。 随后,在阵阵簌簌声中,一捆捆甘蔗尾,被挪出了地窖。 中途! 沈青透过圆洞,瞧见张叔额头挂着大汗、气喘吁吁、动作缓慢,隐隐有力竭之势。 他思索一番,道:“张叔,咱俩换个位置,我想试一试搬甘蔗尾,你在洞口瞧着,若发现我哪一点整错了,你就指正出来,我好改正,省得...甘蔗拉回家,卸货时出了差错,弄破了嫩芽。” “行,老手不放手,新手便学不到东西,你来搬。” 张叔放缓呼吸,爬出了地窖,待沈青接过手电筒,下到了窖底,他才敢大口喘气。 地窖内,沈青借助灯光,环视四周情况。 地窖,宽1.5米,长3米,深2米,顶部,是横木和织壳子。 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潮味和腐味,每一次呼吸,它们仿佛能黏在肺部似的,令人胸口发闷。 怪不得,张叔会那么喘。 正前方,有两堆甘蔗尾,一堆紫皮的,一堆黄皮的。 “小伙,黄皮的,全搬上来,紫皮的,再搬...20捆。” 洞口传来张叔的喊声。 “好的~” 沈青将手电筒,放在木梯旁,抱起三捆黄皮甘蔗尾,塞进了藤篮内,并甩动麻绳。 良久之后! 沈青爬出地窖,抽走木梯。 张叔用木板盖住洞口,还把玉米秸秆铺回原位。 二人将一应物品,收进车兜内,便拉车回了小院。 唰--- 李婶坐在井旁,用力刷着黑布鞋,盆里的水,早已浑如泥浆。 李婶:“呦,真多呐,都快漫过车框了。” 张叔:“两亩地呢,可不就得这么多。小伙,来,卸甘蔗尾,我把干瘪、发腐的挑出来,顺带教你怎么种它。” “成~” 随即,张叔寻一块晒布,往树下一铺,沈青卸空板车,张叔解开草绳,拿起一根紫皮甘蔗尾,剥掉叶子,持刀剁掉青黄部位,紫皮部位...砍成了两半。 “种红薯,要起垄,把幼苗栽进垄内。 种甘蔗,也是要起垄的。 只不过,它呀不栽在垄上,而是栽进沟内。 所以,懂行的人,把它叫做‘倒沟’,具体做法,和起红薯垄差不多。 把地搂平了,手握锄头倒退着走,将土往两侧拨倒。 甘蔗,有两种栽法。 一种,竖着种。 每道坑,摆两列,坑深30厘米,沟宽35厘米,垄宽80厘米,两列间的距离为10厘米。 一种,横着种, 两个横摆甘蔗尾间的距离为20厘米,其余参数不变。 起完垄,往沟里灌水,穿上胶鞋,把沟踩成淤泥状。 小伙,喏,瞧见这芽了吗?” 沈青凝眸细瞅,甘蔗尾的每个节点上,都有一个小芽。 而且,小芽分布很有规律,前一个在东,这一个在西,下一个又在东,沿着它们画线,能画出两条平行的线。 “嗯,看到了。” “待沟里的水,渗透到地下,待沟面呈光滑、无水、一脚能踩出深脚印时,就可以栽种了。 在确保两芽间的连线,与地面平行的情况下,将其一半身子,按进湿泥里。 接着,埋土,铺枯草。 草,不用铺很厚,以看不到地面为佳,目的是保湿。 一周之后,甘蔗芽抽叶破土了,就能收走那些枯草了。 幼苗期,要勤除草,省得杂草争夺养分。 待甘蔗逼近膝盖高时,要掰掉过小、过密的苗。 记住,是掰,不是薅。 薅,容易弄伤老桩上其它的苗。” 第248章:杜仲小胖墩 张叔停顿一下,继续说道。 “甘蔗,不仅喜湿,还喜肥。 每隔半个月,就得沿着茎杆,撒一层肥料。 而且,撒一次肥,埋一层土。 渐渐地,‘沟’变成‘垄’,‘垄’变成‘沟’。 拔节期,也就是甘蔗猛速伸长期,每隔3~5天,往沟里灌一次水,水深...10厘米就行。 剥叶,这个没啥讲究的,只要节点变紫了,就能剥掉长在此节点上的叶子。 等明年开春,就能砍杆卖了。 黄皮的,我没种过,但都是甘蔗,想来种法和紫皮的差不多。” 张叔吧啦吧啦讲一大堆,沈青默默记下要点。 他拿起一根甘蔗尾,剥掉叶子,持刀哐哐两下,剁掉青头,把剩下的...剁成两半。 前者,跟切酸豆角一样,很顺畅。 后者,明显感觉到菜刀在震。 此刻,雪白的横截面,泌出了汁水,还散发一缕香甜气息。 “甘蔗尾...是甜的?” “是啊!甘蔗,除了青头,其余都是甜的,不然,也不会拿来做糖。” 糖厂旁边,种了几大片细长的糖蔗。 那玩意,含糖量高,但贼硬,鲜少有人啃得动它,一般不做鲜食。 “张叔,栽种前,横截面要抹石灰不?” 张叔摇了摇头,“用不着。沾点草木灰,防止发酵、腐烂就行。来,解开草绳,挑一下次品。” “成~” 云卷云舒,树叶随风摇曳,皂荚相互碰撞间,发出‘哗哗’的响声。 树下的两个人,顾不得抬头看风景,正忙着解草绳,挑出干瘪、腐烂的甘蔗尾。 中途,刷完鞋的李婶,也凑上前帮忙。 良久,太阳偏向正南时,甘蔗尾,连同三个麻袋,再次被挪到了车兜内。 沈青还取出提前准备的晒布,展开叠几下,盖住了它们。 张叔:“小伙,麻袋里装的是山药吧?” “嗯,路过前边时,买了一些山药和山药豆,叔,你要不要也来点?” “不用。山药,家里多的是,昨个刚买了20斤。” 这时,李婶拎起茶壶,倒了三碗水。 “山药豆...蒸熟后,皮,不剥,一股子土味,剥了,啥味也没有,还不如吃土豆,买它干嘛?” “吃啊!”沈青嘴角轻扬,“炸一炸,剥皮,拌辣椒面。或者蒸一蒸,倒入糖浆锅,炒出糖霜,滋味也挺不错的。” 李婶惊愕,1~2分钱一斤的东西,竟然要用油和糖来搭配? “咦?”张叔也略感惊奇,“还能这样吃?赶明儿,我也整一点山药豆,试试你说的做法。” 说完,走进堂屋,哐当一番后,抱回一捆小腿长的甘蔗,横塞进了车头。 “喏,再送你一把削皮刀。” 那刀,中央有一道空槽。 是双刃的,底部的刃,用来砍断茎杆,槽部的斜刃,用来削掉硬皮。 沈青接过削皮刀,将其塞到甘蔗底部,“张叔,您算算账吧,算完,我好回去。” 李婶:“大中午的,回啥回?吃顿饭,再走呗。” “不了。院里还晒着粮食呢,我着急回去给高粱翻面。再者,明个就起垄了,今个下午,得把农具、甘蔗尾处理一下。” 夫妻俩见对方有正事要干,便不再挽留。 “甘蔗尾,一根2分钱,按理说,两亩地,800根就行,但...凡事都有个万一,为防止你缺苗,再大老远跑一趟,我装了830根,你付40块就成。” 800x0.02=16,830x0.02=16.6。 数量上增加30根,总价却不变,月牙说得对,夫妻俩都是待人极好的人。 沈青付了钱,送给对方30斤山药豆,方拉车往外走。 刚出院门,李婶就追上前,还硬往车兜塞了一袋包子。 “豆芽粉条馅的,还掺了点碎油渣,路上饿了吃。” 沈青感谢一番,拐上了南北向的土路。 兴许是临近晌午的原因,甘蔗地里,已经没了‘脖挂毛巾男子’的踪迹,小路中央,却有一群孩童在嬉戏打闹。 须臾,沈青走到了路中央,发现孩童们不是在嬉戏,而是在--- 六名孩童,手拉着手,跳着转圈圈,他们眉尾飞扬,笑容灿烂,嘴里欢唱的内容,却如冰刀子一般,令人心寒。 【柿饼儿,圆又甜,娃儿们不跟大旭玩。 人之初,性本善,兴平村出了个大傻蛋。 他头顶鸡窝,腰缠海带,是个衰神二代代。 大旭的嘴,似粪坑,熏死一院蚊和蝇,大旭的屁,震天地,一屁蹦到意大利。 刨开他的肚,挖出他的胃,瞧瞧里头藏了啥武器。 扯直他的肠,看看它有多长。 切掉他的腿,倒插进麦田,吓跑一群小家雀。】 人圈中央,有一约摸十二三岁的小胖墩。 他嘴角流着口水,表情惶恐无措,想要逃离人圈,但每每靠近‘胳膊’,孩童们就喷唾沫,将其逼回去,他急得直哭。 孩童爱玩,再正常不过了。 若势均力敌,两两对打,沈青断不会管。 但是,一群人欺负一个,性质就有一点恶劣了。 沈青捡起一大块松软的土坷垃,用力扔向前方。 砰--- 土坷垃,于空中划出一道弧,精准落到人圈中央,飞溅的碎土,滋了孩童们一身。 孩童们松开手,拍土吐泥,扭头怒瞪沈青,“你谁啊?” 沈青玩味一笑。 “‘人之初,性本善’,唱得还挺溜嘛,《三字经》里的‘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你们听说过没有? 这两句话的意思是,仅供儿女吃穿,而不好好教育,是父母的过错,只是教育,但不严格要求,就是当老师的懒惰了。” 沈青凝眸,缓慢的扫视每个孩童。 “我记下你们的长相了。 吊梢眼,下巴长黑痣,蒜头鼻,唇周发炎,头顶六个旋,牙齿突稀。 凭借容貌特点,多打听打听,就能知道你们住哪了。 我找到你们爸妈,告知你们都干了啥,他们理亏,当着外人的面,就算再宠孩子,也要脱鞋揍上一顿。 你们是王家营小学的吧? 我拉着你们去学校,不找老师,直接找校长。放心,不会被绑起来的,顶多---” 说到这,沈青故意停顿下来,惬意欣赏孩童们恐慌、惊惧、发抖的样子。 “顶多把你们所做所为,写下来贴在公告栏上,在某个举行升旗仪式的早晨,被点名批评,被拉到台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念反省检讨书。 届时,父母丢了面,‘溺爱’变成了‘嫌弃’。 关起门来狠揍,打到皮开肉绽,都不解恨,唯有同村的人,不再笑话了,才停止抄鞭子。” 此刻! 孩童们心脏猛颤,如坠河底,刺骨的寒水,冰得他们身子木僵、胸口发闷,哪怕弓背张大嘴巴,也感觉喘不上来气。 对方说的话,令他们很恐慌。 关键...被拉去学校的话,贴公告栏、念检讨书、被爸妈狠揍等,真有可能发生。 这时,一瘦黑的小男孩,双手像扇贝一样,捂住了自己的脸。 “你看花眼了,我下巴没长黑痣。” 说完,弯腰向南跑。 一人起了头,众人纷纷捂脸逃窜。 沈青大喊:“喂,跑也没用,你们的样貌,我全记在脑海里了。 吊梢眼、蒜头鼻......唇炎,我朋友,就住在兴平村。 往后,我隔一段时间,就会来这里一趟,再见到你们合伙欺负人,直接拉去学校。” 孩童们闻言,吓得提速飞奔。 扑通--- 一光头小男孩摔倒了,布鞋飞了一米远,顾不得捡鞋,爬起来就跑。 很快,孩童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这时,那个被欺负的小胖墩,嘴角咬着食指,傻笑着走向沈青,掏出一张5元纸币。 “钱...糖...买糖...嘿嘿。” 这孩子,嘴角流口水,脸上挂傻笑,走起路来,四肢不协调,说话也磕磕巴巴的,智力明显有问题。 可...一个小孩竟能随手掏出5块钱? 沈青从头到脚,瞥了小胖墩一眼。 海魂衫,牛仔外套,长绒裤,回力鞋,虽然很脏,沾满泥土、鼻涕印,可款式新颖,做工精细,一看就知道不便宜。 “那些小孩绕圈欺负你,是想...抢你的钱?” 小胖墩眼珠上翻,似在努力消化信息,末了,梗了梗脖子。 “哥说...护住钱...甭叫...大冬抢走。碰商...糖...买糖。” 小胖墩眼馋的看向车头,沈青立马知晓,这孩子把他当成卖货郎了,其口中的糖,指的是甘蔗。 沈青抽出削皮刀,和一根甘蔗,“会啃甘蔗吗?” 小胖墩狂点头。 “那行~” 沈青一手握甘蔗,一手持刀,待刀刃贴紧硬皮,用力向下一划。 嗖--- 一长条硬皮,脱离茎杆,飞落到地上,露出雪白的茎瓤,沈青继续挥刀,削掉所有硬皮。 “喏,给。” 小胖墩没接,反而再次举起纸币,“哥说...东西...要拿钱换。” 沈青直接把甘蔗,塞进对方手心。 “‘移动小卖部’刚开业,正在搞活动,你是第...六个来买东西的,属于幸运客户,拿到‘免费一单’资格,这根甘蔗不用给钱。” 开业?活动?幸运?免费? 信息量太多,小胖墩难以消化。 他顿了好一会儿,才把钱收进兜里,接过甘蔗开啃。 这孩子,反应迟钝,吃起东西来,却比正常人还溜。 甘蔗,咬下一大块,嚼个几下,咽下汁水,吐出白渣,紧跟着,再咬一大口…… 小胖墩边走边啃,沈青也拉车继续向前。 走至‘t’字路口,朝东一拐。 路过一栽有绿树的小院时,一泼洗菜水的盘髻妇人,看见小胖墩后,调侃道:“大旭,又从哪里整来好吃的?” 小胖墩傻笑的指了指身后,便继续向前走。 妇人视线略过晒布,落在车头的甘蔗上,“呦,小伙,买一车甘蔗,你这是打算摆摊卖啊?” 晒布,叠了三层,不掀开它,是看不见车兜情况的。 沈青没指出妇人猜错了,只说道:“要不,也给你来一根尝尝?” “不了。” 妇人摇了摇头。 “我男人,在周洪镇打工,十天半个月,才回家一次。我儿子,在玉城读书,不到学校放假,绝对见不着影。而我,更惨了,上火烂嘴,也没法吃。大旭手里的甘蔗,从你那里拿的?他给钱了吗?” “嗯,从我这拿的,一根甘蔗而已,要啥钱?” 妇人用衣摆擦了擦湿手。 “那孩子,叫王旭,住在村东头,三岁发高烧,把脑子烧坏了。 说他可怜吧! 他哥是贩鱼的,赚了好多钱,还很疼他,让他吃穿不愁。 兜里的零花钱,抵别家一个月的开销,整天乐呵呵的,即便被欺负了,也只难过一小会。 说他幸运吧! 脑子有问题,口水乱流,整日脏兮兮的,还没个朋友。” 其实,光凭不愁吃穿,和随手能掏出5块钱来,王旭就过得比大部分人好多了。 沈青抬眸,望着院中小树上的绿叶。 那叶子,是卵形的,纹理酷似紫苏,边缘呈锯齿状。“这是...丝丝叶?” “嗯,对,栽了好几年了。” 丝丝叶,拉断一角,会看到藕丝一样的黏线,扯碎它,能得到类似于落败蜘蛛网般的东西。 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小玩具,扯它的过程很解压,扯碎了还能揉、砸着玩。 除丝丝叶外,它还有一学名---杜仲 杜仲,属于落叶乔木,皮,是灰褐色的,叶,呈椭圆形,种子,是翅果,一果含有一枚种子,有补肝肾、强筋骨、安胎之效,因气味芳香,还能拿来熬鸡汤、卤肉。 “我能跟你讨点丝丝叶吗?” “没问题。” 妇人抓住一节枝梢,向下一拉。 瞬间,整根侧枝向下倾斜,她双手往上挪,攥住侧枝中央部位,再往下使大劲拉拽。 咔嚓--- 侧枝晃呀晃,受不住力断裂了,妇人扛起它,放到了车兜晒布上。 沈青看向侧枝,长1.4米、宽0.5米,这么豪横,他本打算只揪十几片叶子,晒干撕着玩的。 “这喽~” “不用谢。”妇人摆了摆手,“我婆婆和大旭奶,是堂妯娌,算起来,他该喊我一声‘婶子’。这一枝丝丝叶,就当抵那节甘蔗钱了。” 说完,端盆走进厨房。 沈青则拉车往前走,他沿着原路,走了40分钟,才踏上了煤渣路。 第249章:车座子脑袋 不过,沈青并未直接回家,而是拐了一趟镇集,到五金店买了一把铡刀。 那铡刀,木板做底,钉有‘冂’铁架。 架子最上面那一横,中央有一道漏空的槽,边角用螺丝固定着...一把可上下移动的大刀。 使用时,物品置于铁架顶上,握住刀柄向下一压,刀刃便能把物品一切为二。 除铡刀外,他还在集上买了别的东西,如白面、猪肉、水桶、白糖、陶盆等。 买完,方往回走。 快到家时,于村中南北向的土路上,碰见了张建民。 他眼袋发红,神情阴郁、愤慨,抱着个酒葫芦,摇摇晃晃往北走,嘴里嘟囔着: “狗玩意,叫你俩按个摩,咋就那么费劲?还搬出老东西来压制我,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俩,狗玩意---” 张建民骂着骂着,身子猛然倾斜,一头栽进豆秸垛,还吐了一滩腌臜物。 汪--- 院内,传出犬吠声。 很快,一矮壮的男子,出来察看情况。 “真晦气,回回喝醉,回回倒我家柴火垛上。” 男子捏鼻上前,搀起张建民往南走。 男子,名叫李刚。 他跟村长有点亲戚关系,住在豆子家后头,和沈铁山大儿子沈重,在同一个窑厂卖苦力。 小插曲散去,沈青略过豆子家,拐进了自家小院,还瞧见---海棠边,有一刺猬球。 小狸蹲在一旁,眉毛向内挤、眼睛呈菱形,似乎在发愁。 小狸抬起右前爪,连挥十几下,但...每一下,都是逼近、却没打到刺球。 沈青走向海棠,抱起小狸,捏着它的右前掌细瞅。 没有血印,再怎么挤按,也不扯嗓子叫唤,应该没受伤。 “人家身上长着尖刺,自带超强防御,你对上它,没有好果子吃,换个对象欺负吧。” 小狸缩回右爪,伸舌舔爪掌。 那货就是个怂包,打不过,就团成一个刺球。 小狸一跃而下,一溜烟蹿上了看桃树。 沈青则寻一把铁锹,把刺球铲丢至麦垛旁,就不再管它了,反正过一会,它察觉到危险解除了,便会伸展开身子爬回洞穴。 他来到晒布旁,摸了摸高粱穗。 表层温温的,底部却冰冰凉,果断抄起木叉,将它们翻个面。 随即,削一根甘蔗,坐在堂屋门口开吃。 嚓--- 沈青咬下一大块茎瓤。 一嚼,汁水流淌,甘甜、馥郁,令味蕾得到极大的满足。 连嚼数下,待蔗汁被嗦净,他往外吐残渣。 然后,他发现此品种甘蔗的一个缺点...残渣太碎了,还会黏在舌苔上,吐好几下,才能吐干净。 为避免吐渣麻烦,之后,他咬下的每一块甘蔗,不等嗦净汁水,便将湿润、结团的残渣吐了出去。 中途! 还掰断一节,丢给了大黄,它卧在地上,呲牙咧嘴,啃得可起劲了。 吃完,他热了热早上的剩饭,填饱他自己、大黄、小狸的肚子后,只歇了20分钟,便又忙活起来。 寻一块晒布,往堂屋门前地上一铺。 前天,乔宇和周远,买走一些高粱穗,令小院腾出几平方的空地。 他将车兜内的甘蔗尾,全卸到晒布上。 拿起一根,剥除叶子,塞至铡刀的铁架上,并令‘紫’和‘青’的分隔线,正巧抵住漏空槽。 握住刀柄,向下一压。 咔嚓--- 青头断裂,落到地上,被小狸伸爪勾走,当球踢着玩。 沈青没管捣蛋鬼,他抬起木柄,把甘蔗尾往前一伸,令其中央位置抵住漏空槽,刀柄往下压,将它一切为二。 没用的青头,随手丢...好吧,丢不成了,被小狸整到仓库门口了。 有用的甘蔗种,横截面沾层草木灰,整齐码放在一旁。 接着,再拿起一根甘蔗尾,重复刚才的操作。 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手起刀落的咔嚓声,不停萦绕在堂屋门前。 …… 傍晚时分,沈青抓起晒布,甩动胳膊,抖掉布上的碎屑,再用‘对折’的法子,将其叠成汤碗大的四方形。 原本,土丘样的甘蔗尾,现在,变成了三个大堆,一堆青头,一堆叶子,一堆甘蔗种。 沈青将叶子和青头,丢到豆垛旁,晒干了当柴火烧。 至于甘蔗种...全挪进车兜内,兜底,铺麦秸,上头,盖褥子,保温又保湿。 忙完,见天色已经不早了,便着手做晚饭。 大锅,下面熬高粱粥,上面蒸李婶送的包子,和洗净的山药豆。 上汽后,又蒸了10分钟。 沈青揭开锅盖,夹起一粒山药豆,手指一捻,其就破皮烂成泥,表明已经蒸熟了。 用笊篱捞出所有山药豆,并放在簸箕内晾凉。 接着,开动小锅。 往锅里倒白糖、水,小火把糖汁熬黏稠,待其呈现出香油色,再把山药豆倒进去,用铲子快速翻炒均匀。 随即,撤掉灶膛内的火,轻轻翻炒,随着锅中温度降低,糖浆慢慢凝固成白霜。 当每一颗山药豆,都裹满了硬糖霜,即可出锅。 锅内残留的糖霜,也不会被浪费掉,添点水、卧俩鸡蛋,熬了一碗甜汤。 刷净小锅后,又猛火爆炒,整了一道辣椒炒肉。 阿嚏--- 沈小花捂住口鼻,路过厨房门口,辣椒炒肉,好吃没错,就是...大呛了。 这时,沈青喊住小花。 小花停下脚步,“怎么了?” 沈青端盘走向门口,把盘子往前一递,“刚做了点零食,拿去吃吧。” “零食?”沈小花惊讶地看着盘中又灰又白的家伙,“这...是啥?” 镇集上,有卖山药的,却没有卖山药豆的,因而,沈小花不曾见过这玩意。 “哦,这是山药豆,就是山药藤蔓腋芽的变种,尝尝看。” “山药...豆?” 沈小花捏起一颗品尝。 外层糖霜,甘甜、略硬,一咬咯嘣碎。 内里山药豆,软糯、绵密。 两种味道交融在一起,还挺好吃的,就是...细品有一丢丢土涩味,不过影响不大。 “唔,好吃欸~” 沈小花甜甜一笑,抓一把山药豆,塞进亲哥手心,便端盘离开了。 沈青尝了几颗,外硬里糯,绵软甘甜。 嗯,本次‘糖雪球’没有失误,若是没有那层种皮,味道会更好。 然而,剥掉种皮后,再倒入糖浆内,甭说裹糖霜了,怕是会...炒出一锅稠糊糊。 这时,一缕辣味飘来,令他鼻腔发痒。 连忙屏息几秒,待痒感消退,再转回灶台盛菜,随即,同其它的菜,端至堂屋。 此刻,沈小花站在板车旁,好奇地盯着褥子下的甘蔗种。 整体呈圆柱状,长约20厘米,横截面沾有草木灰,凑近闻,有一股碱性的香甜气味。 “小花,甭看了,吃饭。” “欸,来啦。” 沈小花火速跑回堂屋。 山药豆甘甜、辣椒炒肉咸香、高粱粥糯弹...总之,这一顿吃得格外舒心。 饭罢,沈青削了两根甘蔗,分给了小花一根,吃完,念及明天还有正事要干,便回屋睡觉了。 …… 夜晚,弯月洒下冷辉,棚架上的叶子,随风摇曳,簌簌,好似在低语轻唱。 土房子内,人,睡得正熟,小狸,却异常兴奋。 它抱着枕头,又是咬,又是蹬的。 末了,爪子伸进枕头下方,掏来掏去,掏出一白色草珠子项链。 小脸埋进项链中央,鼓弄了好大一会儿,仍是戴不进去。 于是,凑到主人鼻边,喵喵叫把人喊醒。 沈青迷迷糊糊帮它戴上项链,就翻个身继续睡了。 心愿达 成,小狸一跃而下,在屋子里跑酷。 翌日,清晨! 阳光透过窗户,斜照进屋内,衬得花架上的墨菊,愈加美艳动人了。 沈青醒来后,径直来到箱柜前。 柜上有一瓷碗,碗中的小莲,已经长出了两片叶子。 一片,指甲盖大,一片,一分硬币大。 沈青驱动异能,一缕蛛丝般的绿流,打他食指涌进莲子内。 倾刻间,小莲动了起来。 嫩茎晃呀晃,又抽高了2厘米,还长出了第三片叶子。 不是圆的,而是卷曲的长条状,待其舒展开来,便能把小莲移栽至淤泥里了。 沈青收回异能,掀帘出屋,着手洗漱、做早饭。 饭罢,沈小花穿着蓝毛衣,背着书包去上学了。 沈青则收拾一些东西,放在板车上,如,鱼食、锄头、扁担、水桶、胶鞋等。 叮嘱大黄看好家后,他拉车欲往外走。 忽的,西边传来响动,扭头一看,李丰正在砍玉米秸秆。 此刻,小狸趴在棚架上,尾巴甩来甩去,狩猎场没了,令它有点郁闷。 二人目光对视,互相点头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李丰:“去下地呐?” 沈青:“嗯,砍完玉米杆,下一季种啥庄稼?” “种点碗豆。” 随即,二人又闲聊了几句,沈青瞥见小狸跃上屋顶,惬意舔爪子后,便拉车离开了。 略过杨树林,往南走一段路,便来到了垂柳旁。 沈青不松来车把,站位挪个90°,令车尾朝向洼地,接着,缓缓走下斜坡,推车来到菱角田旁。 先投喂黑鱼,再挥镰割一些比人还高的蒲苇,取出卷尺量地头。 按照张叔所言,沟宽35厘米、垄宽80厘米,确认‘沟和垄’的临界点位,并插上蒲苇以做标记。 随即,抄起锄头,来到最靠近菱角田、地势也平坦的位置,双脚岔开点距离,令‘沟’处于两腿中间。 簌--- 锄刃嵌进土里,向后一拉,铲住一堆土,微微上抬3~4厘米,往东边一倒,再并排来一锄,倒在沟的西边。 如此反复,待沟深达30厘米时,后退一步,令锄刃挪个40厘米,再继续倒沟。 沈青一边倒退,一边拉拽木柄,他用这个法子,整完了一亩地。 放下锄头后,他并没有坐下歇息,而是换上胶鞋,扛起扁担,从菱角田挑起一桶桶水,灌进一条条土沟内。 侧站着踏进土沟,慢慢挪动脚步,把水踩得浑浊不堪。 待现有的土沟,全呈现出淤泥状态,沈青将剩下的地锄成垄和后,并继续挑水、灌沟、踩淤泥。 整完,太阳已略过正南,胃也在抗议着,沈青便拎着藤篮,来到垂柳旁坐下。 掀开篮布,露出包子、咸菜、鸡蛋、甘蔗,和一罐水。 沈青拿起包子开啃。 包子皮,不是纯白面的,掺了一些玉米面和高粱面,不怎么柔软,但包子馅好吃,豆瓣爽脆、粉条软嫩、油渣咸香,完全能盖得住包子皮的缺陷。 吃饱,他看向西边的地。 土沟里的水,还未尽数渗到地表之下,意味着...还不能栽种甘蔗。 于是,他薅一大把野草,拿布一包,充当枕头,躺在了地上,并揪两片紫苏叶,盖在了眼睛上。 刺眼的阳光,穿过扶疏的柳条,照在了草地上,由于紫苏叶的遮挡,沈青并未被‘刺’醒。 …… 良久,沈青幽幽醒来。 他感觉眼皮似有千斤重,哪怕睁开了,也会迅速合上,身子也像棉花一样软塌塌的。 念及地里还有一堆活要干,他强迫自己半坐起来,但...双眼仍处于‘缓睁速闭’状态。 忽的,草丛里闪起的一道粼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同时,也帮他驱散了一半的困意。 沈青凑上前细瞅,茂密的牛草间,有两只虫子。 一只,柔软无骨,‘弓’着身子走 ,是寻常可见的小青虫。 一只,车座子似的脑袋上,长了一对大而明亮的复眼,触须细长,颈能自由转动,有六条腿,前两条腿的胫节呈镰刀状,通体翠绿,尾部胖乎乎的,是螳螂。 螳螂,别名祷告虫,因为...前腿挥动时,像是在虔诚的祷告。 通体多为绿色,也有褐色、粉色、花斑形的,属于肉食昆虫,擅长捕猎,上颚强劲,咀嚼进食,是实打实的益虫。 螳螂生性残暴好斗,缺食时,常出现大吞小、雌吃雄现象。 交尾之后,雌性吃掉雄性,是刻在骨子里...好吧,螳螂没有骨头,是刻在脑子深处的东西。 交尾,令雌螳螂消耗了太多的体力,还肩负着产卵的重任,迫切需要进食高蛋白食物。 偏偏,体力不支+腹部育卵,拖了‘捕猎昆虫’的后腿,眼下,有个超大号的食物在晃悠,它怎会不动杀心? 雄螳螂,有一特点,看到雌螳螂移动或转头,它们的身子通常会僵住,如同案板上待宰的鱼。 而且,雌吃雄,一般先吃‘头’,不给雄性断肢逃跑的机会。 第250章:村长的忧虑 不过,也有一部分智商高、身形矫捷的雄螳螂,赶在雌螳螂移动、扭头前火速逃跑,躲过了一劫。 倏地! 牛草丛中的螳螂,发起了攻击。 它挥动双镰,擒住了小青虫,举到口器旁奋力咀嚼。 小青虫扭了几下身子,便再没有了动静。 据传,有一些大夫能用活螳螂,帮人除掉肌肤上的痣、疣、痘等。 沈青欣赏一会捕猎后,困意没了,身子也不再像棉花一样软塌塌的。 于是,他走下坡,来到垄沟旁。 土沟,表面光滑、无裂,看不见一丢丢水,拿食指一戳,能戳出一个深洞。 嗯,这下子,算是达到栽种的标准了。 沈青走向板车,扯开晒布,露出或紫、或黄的甘蔗种。 他装了四桶黄皮的后,拎桶走至最先倒沟的区域。 取一甘蔗种,微微转动它,令芽儿间的连线,与地面平行。 再向下一按,待其一半身子,嵌进土壤中,松开手。 拿起另一根,用同样的法子,间隔10厘米,与第一根并排栽进沟内。 随即,他拿起一根根甘蔗种,在保持并排两列的队形情况下,将它们栽种好,直至小桶见了底。 接着! 用手将土沟两侧的泥土,拔拉一半的量,埋回沟内。 拨的同时,还驱动异能,助芽儿抽长、顶起一个个小土包。 预计,明天或后天,便会破土,露出青绿的小叶。 秋风徐徐,柳条摇曳。 菱角田内,不时响起一道‘波’声,是鱼儿跃出水面咬叶子,还是水面气泡炸裂,就不得而知了。 沈青没去探寻‘波’声的来源,他在地里忙来忙去,装桶-下按-拨土-催长。 即便快到脚不沾地,全整完,夜幕也已铺开。 此刻! 他趴在车框上,喘着粗气。 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在褥子上,晕出一小片水渍。 他头昏腿软,胸口像被压路机反复碾过一般,每一次呼吸,胸口都疼得要命。 气力用尽,不至于此,他的身体呈现出这种状态,是因为...今日份异能驱使量,达到了峰值。 最后的二百颗甘蔗芽,他咬紧牙关,硬憋一股劲,才将它们催长成功的。 不过,累了一遭,反馈回来的能量,也很可观。 枢纽站剩余空间,又少了1%。 须臾,疼痛消退,头也不再发昏。 沈青站直深呼吸,感受那体力充沛、身轻如燕的快感。 微风吹拂而过,卷走一丝丝汗液。 沈青抓起毛巾,擦了擦汗后,便着手收拾东西,锄头、小桶、剩余甘蔗尾等,通通放进车兜内。 接着,拉车走过缓坡,拐上了土路。 剩余的甘蔗尾,也不会被浪费掉,沈青打算明天将它们栽种在菜园内。 辘--- 车轮碾过野草,缓缓向北前进。 夜幕下的陶洼,既寂静,又聒噪。 寂静,源于辽阔的田野内,没有绿叶,也没有人。 聒噪,源于虫鸣和鸟叫。 距离路口600米时,他瞧见远处有一黑影在晃动。 那黑影,高约半米,有四条腿,尾巴...像个宝塔。 “大黄,是你吗?”沈青试探地喊道。 汪--- 远处,传出兴奋的犬吠声。 很快,黑影如疾风一般,迅速跑了过来。 大黄热情扑撞主人的腿,哼哼唧唧的,似在寻问:为啥回来的这么晚? 沈青揉捏狗耳,又滑又韧,还挺舒服的。 “种甘蔗,可比种高粱麻烦多了。若是‘刨坑-丢种-埋土’就能栽好甘蔗,我早回家休息了,可...欸,别走啊。” 大黄闻言,往北跑得更快了。 沈青疑惑片刻,便再次握住车把。 他回到家,卸完东西,洗漱一番,坐在桌旁,望着大碗中的菜肴,方知大黄扭头就跑的原因。 碗里,装得是烩菜。 山药片、萝卜苗、肉片、粉条...煎蛋。 蛋,外缘焦焦的,泛着浓郁勾人馋虫的香味。 “小花,大黄和我碰面后,扭头就跑,是急着回来...提醒你该煎鸡蛋了?” “嗯,煎蛋,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沈小花夹起煎蛋。 嚓--- 外缘的焦皮,一咬就碎,还越嚼越香。 沈青则夹起一片肉。 肥肉,不腻,不软烂,略微有点q弹。 瘦肉,外焦里嫩,嚼几下,便脂香四溢。 拿起一豆芽包,咬一口包子,吃一口烩菜,二者搭配在一块,层次更丰富,也更好吃。 沈青挑起一筷看不见首和尾的粉条,疑惑道:“这粉条...哪来的?我记得咱家粉条,只剩一点碎渣子了。” “喔~” 沈小花睁大眼睛,腮帮子鼓鼓的,神似藏食的小仓鼠。 她迅速咽下食物后,道:“差点忘记说了,我戴着皮手套(新买的),在井旁削山药皮时,村长李叔来了咱家。送了一网兜红薯粉,还让你明天早上七点半,去他家谈事情,至于谈啥,我就不清楚了。李叔离开时,我跑出院子送了送,发现...他进了张凤家。” 张凤,就是因为一只溜进菜园啄菜、被大黄追逐、后被吓死的小母鸡,而上门闹事夫妻俩张猛和李秀的女儿。 沈青若有所思,“行,我知道了。” 说完,继续旋饭。 累了一天的身体,急需荤腥食物来补充养分。 吃完,他没去休息,而是抱来鸭毛,着手撕羽绒。 沈小花凑上前帮忙,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撕了排球大的一小堆,就哈欠连连回了西厢房。 小狸,倒是挺精神,躺在鸭毛堆里打滚。 那堆鸭毛,要么是羽管,要么是硬羽,皆是无用的边角料,沈青就随它去了。 中途! 沈青还来了兴致,抓一把鸭羽,撒在猫身上,惹怒小狸后,和它互打了一套拳。 临近10点时,择完半麻袋鸭毛的沈青,着手收拾堂屋。 柔软的‘鸭绒’,收进布袋内,并系紧袋口。 硬点的羽管、白毛,刚塞进麻袋里。 忽的,小狸后肢发力,向上弹跳,猫身划过一道弯弧,落入麻袋内,被鸭毛淹没得无影无踪。 啧,也不怕被羽管扎伤喽。 沈青嘴角微抽,把手伸进袋子里面羽毛刮扫手腕,麻麻酥酥的。 指腹触到袋底后,搅动几下,摸到一条毛茸茸、韧韧的玩意。 是...猫尾巴。 紧接着,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梆梆,持续拍打他的手腕。 尾巴,处于正北,力量,源自于西边靠后一丢丢。 沈青凭借这两点,确定了小狸脑袋的方位。 他手腕一翻,掌心逆着猫毛,向上、向西南方挪,精准揪住小狸的后颈,将其提溜出麻袋。 喵--- 小狸,身上沾着鸭毛,尾巴尖乱摇,眼神里充满了不服气。 “夜深了,该睡觉了,你老实点,明天还要早起呢。” 揪净猫身上的鸭毛,系紧麻袋口,将其塞入长几下的柜子里,随即,抱猫回屋睡觉。 …… 深夜,万籁俱寂,人和动物皆已沉睡。 簌--- 门帘掀起一角,探出一颗猫头。 猫眼警惕观察四周,确认安全后,小狸压低猫身,放缓脚步,鬼鬼祟祟溜到长几柜子旁。 鼻子抽动,嗅到了鸭毛气味后,爪钩伸进柜缝。 它勾了好大一会儿,别说勾开柜门了,就连柜缝...都不曾变大。 勾不动,小狸只能遗憾离开,去寻别的乐子。 …… 翌日,清晨。 草叶托举着露珠,迎新金色的朝阳,水面波光粼粼,好像滚动着无数金银珠粒。 沈青视线略过水光,瞧见对面有个白发老头,正在...打太极。 村户...打太极? 沈青没细想那人是谁,他径直略过大塘,拐进了栽有枣树的小院。 炊烟袅袅,大锅灶膛噼里啪啦烧着木柴。 许素芬站在小锅旁,持瓢舀起锅内的开水,灌进暖水壶中。 她的脚边,还放有四个暖水壶。 而且,木塞紧挨瓶沿的部位,湿湿的,应是刚灌满开水。 “许姨,咋烧那么多水?” 许素芬闻声抬起头,“呀,是大青来啦。这才几瓶水呐,我还怕不够喝,打算再烧两锅预备着呢。你李叔,在厢房换衣服呢,你先进堂屋坐着歇一会儿。” 说完,她按压木塞,又往小锅内,添足够量的凉水,盖上锅盖烧猛火。 沈青扫了一眼小院。 时值秋季,参天的大枣树,树叶青黄交映,然而,地上却无一片落叶,檐下却摞了十来个长板凳。 看来,村长请的不止他一个人。 至于,为何没见着其他人,估计约的时间不一样。 毕竟,沈青出门时,已临近7点25了。 沈青走进堂屋,东边传来窸窣的响动,须臾,村长李广田走出了东厢房。 他穿着深蓝色的中山装,布料不泛白,褶皱也不多,就是...有点不合身。 哗--- 李广田捋了捋衣摆,“这身衣服,是五年前做的,一直没舍得穿。今天一试,唉,身形胖喽,赶明儿,让你姨改大一点。” 李广田的表情,有一些古怪,发愁和大笑,同时在脸上出现,那笑,不是苦笑,是由心而发的灿笑。 咕噜! 李广田倒了两碗水,递给沈青一碗,“喝喝看,昨晚新炒的焦红枣。” 沈青接过抿了一口。 微甜,枣香味很浓,但却没有糊焦味。 上一次,罗福送来的大长枣,只吃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全铺在簸箕内晒干了,回头,也炒成焦红枣泡水喝。 “李叔,听小花说,你有事情找我谈?” “是啊!上回跟你提过,镇里要搞‘村村通电’嘛,今天就要开始落实了。” 沈青挑了挑眉,“这么突然的吗?不先贴一些告示,或者拿个大喇叭到各村喊几遍?” “一场秋雨一场寒,指不定哪天,镇里就飘雪了。 地,一旦上了冻,可就不好埋杆子了。 早点整,早安心。 下午,供电局的人会到各个村子画白圈,村子出人,沿着白圈刨深坑。 明天,杆子就能运过来,各村会在电工指导下,竖起、埋好杆子。 接着,以北边发电站为中心,逐渐向外铺设电路。 安宁村离得近,要不了多久,就能轮到咱们,但费用---” 沈青忆起大队下棋小伙说过的话,“费用...不是由镇里给包了吗?” “是,但镇里不全包。” 李广田饮了一口水。 “前几天开大会,上面说了,电,从发发厂,到...劳什子变压器,再到用户电表,这一路涉及的设施,全由镇里包办。 钱嘛,源自于沙谷河里的鱼,和河岸上的杏树。 电,从电表箱到村户房子,所用到的设施,如电线、闸刀、灯泡、绝缘子,得由村民承担费用。 不过,闸刀和绝缘子,供电局会以成本价提供。” “嗯!”沈青点了点头,“这政策很合理。” “唉~” 李广田长叹一口气。 “政策,好是好,但我刚说的那几样,总价...少则七八块,多则二十几块,村户刚收完一季庄稼,卖一些粮食,定能付得起这笔费用。 可是,并非所有人,舍得一下子掏这么多钱。 交的,不再摸黑,不用闻煤油烟味。 不交的,看别家有电、还过得滋润,心里发酸,会不会有一部分人,生出扯线接电、或者偷电的心思? 我忧虑的便是这个。 大青,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营口镇有一村户,想拉线接电,手续都办好了,却不愿花钱请电工,自己动手接线,结果... 剪线时,他太紧张了,满手都是汗,令剪柄的包皮,又湿又滑,他手一出溜,握到了铁柄。 瞬间! 电得身子发软,摔下了木梯,电线倒没断,搁上面挂着呢。” 沈青:“手烧黑了?摔伤哪了?” “都不是。” 李广田摇了摇头。 “那人爬起来后,拍了拍身上的土,称自己年轻力壮,即便被电了、被摔了,也啥事都没有,还想爬上木梯继续接。 家人拦住他,欲说服他去医院,他却摇头拒绝。 岂料,当晚吃饭时,那人身子一抽倒地了,呼吸、心跳全没了,拉到镇医院,大夫掰开眼皮,发现瞳孔已经涣散,又瞥了一眼紫黑的嘴唇,连连摇头叹气。 那人...第二天,换了身新衣服,便再也没见过亮光。 专业的事,还是得专业的人去做。 那人若肯花几毛钱,请个电工来接线,何至于丢了性命。 我啊,就是怕村里有人会因为想省钱,办完手续后亲自动手接线,惹出事端来。 而...想偷电的,不仅不请电工,还会黑灯瞎火偷着干,那就更危险了。” 第251章:饿狼和电线 咚--- 沈青放下小碗沉思。 发电厂输出的电,和实际入户的电,在电压上有极大的不同。 前者,中招了,在烧死和电死间选一个吧。 后者...及时甩开漏电物件的话,是有生还的可能。 营口镇那人的体征,像是...心脏骤停而死。 心脏,它是一个带电的泵。 前世,若有谁心脏不舒服,到医院去看病,医生必建议做一套心电图,因为健康的心脏,是有规律性电活动的。 人,被电之后,肌肤没烧黑、身子不发软,表面上没什么,心肌...却可能已经受损,一旦触发了契机,便会要人性命。 沈青:“‘村村通电’之后,给电表箱安上铁锁,并贴上封条,村里谁想接线,得先来你家一趟。 甭让钥匙经外人的手,你亲自打开电表箱,并约定好关箱时间。 到时候,先察看一下箱内情况,再关箱上锁贴封条。 还有,在村子里走路,偶尔瞧一瞧电线杆上端。 若看见线路多了点分叉,就顺着分叉找到偷电的人家,通报批评,勒令他们立刻撤线。” “这个法子蛮不赖的,可---” 李广田皱着眉头,“它只防偷电,不防村户亲自动手接线呐。沈青,你还有别的招吗?” 这年头,电表内部是不设开关的,都是在其下口处,接两根电线,过一个简易闸刀,便接入了室内。 也就是说,连接‘电表-闸刀’线路时,会有中电的风险。 “容我再想想。” 其实,想彻底消除这个顾虑,唯有...让村户一分钱不掏,也能获得电线、闸刀、灯泡等玩意,再托供电局的人统一安装。 刚才村长说了,供电局拉线时,村户只要备齐用具,就顺带着不收钱帮忙安装。 用具...沈青嘴角轻扬,可以走‘羊毛出在羊身上’的免费策略。 “李叔,供电局忙活时,趁着有电工在场,给各家各户统一接线入室,才能解决你的担忧。 镇里能出资包揽一应设施,村里亦可以走公账,付清‘用具’费嘛。” “走公账?” 李广田连连摇头。 “不行。这法子挺好,也有一些村子,打算就这么干。 旁的村子,有果林、有大塘,承包出去后,一下子收了几年的租金,账上富裕的很。 咱村没有果林,大塘,就三个,也没人承包,账上...哪来的钱?” “李叔,你也说了,咱村有三个大塘呢。” 安宁村的大塘,村中央、南湖、西菜各有一个。 “年前起鱼后,把大部分的鱼,卖给鱼贩子。 卖得的钱,拿来抵‘用具’费。 剩下的鱼作为年货,按户分给村民们。 走公账拉电的,只能分到别家三分之一的量。 每一年都这样干,直到‘用具’费被还清。” 李广田隔三差五,就割点青草,投喂村中大塘里的鱼。 其余两个大塘无人管,水里是有鱼的,但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之前‘投苗-起鱼-分货’都只针对村中的大塘。 南湖和西菜,也许今年起不了多少鱼,但明年开春,投一些鱼苗,定时抛撒青草,忙活一通,收获不一定比村中大塘少。 此法,看似是走了公账,实际上,钱,仍由村民自身来出。 可是--- “大青,这个点子非常不赖。 塘里的鱼,起了就卖,不过村户的兜,自然不担心有人耍赖皮。 三分之一的量,估摸就一条大鱼,外加几条小鱼。 小的,自己吃,大的,招待亲戚,年啊,也还算过得去,不会闹啥子情绪。 可...村户欠公账的钱,可以慢慢还,供电局和店铺老板,会允许安宁村欠账好几年?” “广田,为了名声着想,安宁村不能欠外头人的钱。” 忽然,一道苍老的声音,打院外响起。 很快,一斜背挎包的老者,走进了堂屋。 那老者,面色红润,蓄着花白的山羊胡,衣着普通,腰杆挺得很直,迈着四方步,特有气质。 正是刚才在大塘边打太极的人。 “三爷,来,坐。” 李广田起身让坐,沈青也跟着站了起来。 “李三太爷,好。” 李三爷入座后,打量沈青一眼,“你是...沈有根家的三小子。嚯,好久不见,都长成大小伙了。” 哗--- 李广田为李三爷倒一碗茶水。 “素芬亲爷和大青妈的爷爷,是堂兄弟。 大青喊素芬姨,按辈分,合该喊您一声‘太爷’。 沈有根是个偏心的,宠溺大房,压榨二房,三房...有他媳妇疼。 清算工分那会,由书记当公证人,大青和沈家断了亲。” “断亲?”李三爷先是一惊,后又一笑,“断了好啊,远离豺狼虎豹,才会越过越兴旺。” 沈青从原身的记忆里,搜到了与老者相关的信息。 李三爷,本名不详,是安宁村辈分最高、积蓄最多的人。 李家祖上曾开过占地二十亩的大厂,主营酱油,副营酱豆,积累了大量钱财。 战争一起,厂子化为乌有。 但手艺还在,李三爷作为传承人,办起了家庭式小作坊。 他曾用自家大陶缸,底钻孔、下藏人、上装酱,板车一拉,助几名侦查兵逃离敌控区。 饥荒之年,他曾慷慨放粮,帮附近村民渡过难关。 人性亢奋时期。 这两大善举,令他被排除在‘名单’之外。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 红袖章一戴,木棒一拿,打着各种名义,进李家搜查,每每无功而返。 但...李三爷的气质,委实不像是穷人。 一度被怀疑,其将祖上积蓄,藏匿在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隐蔽处。 不过,甭管‘祖上积蓄’是否存在,就凭那经营多年、始终红火的小作坊,其也能被称为安宁村首富。 这时,李三爷端起碗,喝了一口。 “微甜,无糊焦味,火候把握得很好嘛。 我呢,二子一女,底下一连串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且个顶个的孝顺。 每年,都往我手心里塞不少钱,就连你,逢年过节,也往我家送好多东西。 家里就我和老伴两个人,花不了几个籽,孝敬给我的钱,一直没咋动。 冒儿,我那个最小的孙子,在大队任职。 闲聊时,他向我透了点信息,说镇里要普及‘电’。 这是天大的好事,但...听到电表箱后面的设施,由村户付费承担后,我就犯愁了。 刚在门口,听了一耳朵,发现你和我有着类似的担忧。 我呢,本想做个善事,自己贴钱帮大家接电入户。 沈青的话,给了我启发。 直接给,远不及垫付,让村民懂得爱护电线、灯泡等。 至于钱款---” 沈青提议:“不妨以村子的名义,向您借钱,并立下字据。李叔,昨晚你是挨家挨户的通知村民,今天要开大会的,对吧?” “嗯,没错。” 沈青:“那就好。李叔,要是有人问起村子借钱一事,你就说,昨晚喊人开会时,顺带谈了一下借钱,跟谁借,就不方便透露了。昨晚,你每家都去了,他们吃不准你跟谁谈了,省得有人去叨扰李三太爷。” “你小子,年龄不大,考虑事情倒挺周全。” 李三爷乐呵一笑。 “广田,甭立字据了,你的为人我很清楚。” “三爷,不立字据...那怎么行?” “嗐,村里那帮小屁孩,常来我家玩,我老伴爱领他们进屋找吃的,找着找着,翻出字据,再经由小孩的嘴传开,那可就不好了。” 李三爷,是奔着捐款来的。 临进屋了,才改变主意,整起了借贷, 字据,有或没有,他都不在乎。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广田不再执于立字据。 “那行,我把这件事,牢记在心里。年前,我挨家挨户送鱼时,把钱塞给你,保准叫外人看不出端倪。” “成~” 李三爷从挎包里,掏出一蓝布袋,递给了李广田。 “里面的钱,你先拿去用,不够的话,再来找我。” 李广田打开布袋一瞧。 瞬间,眉峰上移、眼睛睁大,看来,袋里的钱数目不小。 “这---” “收起来吧,这是借款,要还的,我又不吃亏。” “听您的。” 李广田进了西厢房,再回来时,布袋没了,手上却多了一个木托盘,盘里放有五组电线,和两套灯泡。 “我昨天在镇上转了一圈,挑了几件物品。你俩,一个辈分高,经历过大风大浪,见识广,一个,会给树看病,四处跑,懂得也多。帮我参谋参谋,挑哪一个好。” 李三爷扫了一眼托盘。 “问我,你算是...问错人了,我家唯一带电的东西,便是手电筒了。 若是问我做酱豆时,大豆要煮多久,面粉要撒多厚,入缸要加啥佐料等等,我能说一整天,问我与电相关的东西,我可就抓瞎了。 今年大豆收成不错,我酿了三十来缸酱豆,再过个把月,就能发酵好了。 到时候,想吃,带个空罐子来我家,保准灌满,还一分钱不要。” “那行,提前先谢谢三爷了。” 说完,扭头看向沈青。 之所以让他比别人早一会到。 一呢,想请他支个招,解决‘村户亲自接线’顾虑。 二呢,想请他帮忙挑选电线、灯泡。 沈青凑近托盘细瞅。 开关,由车铃铛样的黑家伙+长系绳构成,用时,拉拽绳子,便可操控灯泡的‘开’和‘关’。 那俩灯泡,皆是钨丝的,个头也差不多。 唯一区别是:一个顶部圆柱上布有螺旋凹槽,一个顶部圆柱表面光滑,但两侧各多一个凸起物。 对应的灯座,也略微有点不同。 一个内有螺旋凸痕,一个两侧布有‘7’字形漏空槽。 螺旋vs卡扣 前者! 栓得紧,灯泡不易掉,但若长期处在潮湿、有水汽的环境下,凹槽和凸痕会锈到一起,加大更换灯泡难度。 后者! 装卸简单,沿着‘7’字漏空槽走一遍就行,不易锈连,但...卸它,一秒钟的事,容易被人顺走,或被孩童偷去玩。 沈青讲明二者的优劣后,又说道: “螺旋的,适合安在堂屋和厢房,没有水汽、油烟,灯头和灯座锈连的慢。 卡扣的,适合安在厨房,哪怕上头积满油污,装卸也很容易,想来,没有谁会偷脏灯泡,或者玩黏不拉几的灯泡。” “是的,要偷、要玩,都会可着劲挑干净的。”李广田点头附和,“大青,你再看看电线。” “行~” 沈青拿起一组组电线细瞅。 第一组! 外包皮0.15厘米厚,呈灰白色,光滑柔韧,扯不断,掐也无痕。 内嵌红、蓝两根电线,线皮0.1厘米厚,线芯是成缕的细铜丝。 第二组! 两根单独的线,一红一蓝,线皮0.2厘米厚。 质硬,掐会留痕,两手食指相并,大拇指甲相背,捏住电线反复掰折。 二十几下后,线皮被掰断了,轻轻一拽,得到一中空的皮圈,线芯内的铜丝,要比第一组粗一点。 第三组! 像是一、二两组的结合体,两根单独的线,粗铜丝,红、蓝线皮之外,还裹有灰皮,柔韧、光滑、不易断。 第四组! 灰白色的,两股电线似麻花一样拧在一块,非常软,线芯...也是一缕发丝般的铜丝,但丝数只有第一组的一半。 沈青举起麻花线,“李叔,它...是专用来接灯的?” “不是!”李广田摇了摇头,“店老板说,它屋内、屋外都能接。” 沈青又拿起第二组电线,“这些可以淘汰了。” 李三爷眯眼流露疑惑,“为什么?” “电,像数不尽的、极速奔跑的狼。 电线,像道路两侧的围栏。 李叔,你刚举的‘营口镇村民被电死’例子,如同把围栏割开一个口,却未做防护措施,而被饿狼们咬死。 假如道路过窄、或围栏不给力,饿狼便会一起发力,撞破围栏,给栏外的人、物带来危险。 蓝、红二线的包皮太次了,掰一小会就断了。 虽说架在空中,无人学我掰电线,但风吹、日晒、雨淋等,都会令其老旧脆化。 一只鸟、一根落枝,都能砸碎外皮,铜丝裸露在外,安全性难保啊。 麻花辫太细了,安个灯还行,后面,谁买了旁的家电,却还用这种线,会出事故的。 轻则电线变软,重则接口处起火。 通俗点讲,带动灯泡,需三列狼,带动家电,需六列狼,且跑速要加快。 列数增家,路宽不变,可不得出事嘛。” 第252章:开会进行时 李广田惊奇不已,“我知道与灯泡相比,家电一类耗电量更高,我原本以为只是‘电’跑得更快了,没成想还有别的因素在呢。大青,剩下两组电线,选哪一个好?” 沈青思索片刻。 “第一组,质量不赖,就是每根铜丝太细了。 电线,接室外时,接口处的线芯,需缠绕铜柱好几圈。 铜丝太细的话,电阻太大了,短时间内没问题,长时间...可能会烧。 其适合接在室内,圈数少,就能规避那个问题。” 李三爷:“那第三组呢?” “它嘛,质量佳,每根铜丝不细,适合接在屋外,但...我估计单价不低。” “大青,还真被你猜着了,四组电线里,属它最贵。” 李广田苦笑,抓起被淘汰的第二组电线。 “脆化...接在室内,风吹、日晒、雨淋,通通不挨边,应该能延缓脆化期限。 第一组,接到室外,求电工仔细点,把铜丝辫到一块,少缠几圈。” 李三爷摇头一笑,他看出侄儿想省钱。 “我虽不懂‘电’,但刚站在门口听你讲了‘村民触电,当晚没命’的例子,进屋后又听大青用饿狼来描述电,便知‘电’是个利民好东西,可稍不留神呐,它就能要了人的命, 对待这玩意,一定要慎重。 你把沈青请来,让他出主意,解决‘村民亲自接线、可能会触电’的忧虑。 咋轮到自己身上,却因为钱,犹豫是否退而求其次,用质量差一点的电线呢?” 轰--- 一道雷劈下,李广田顿感身子发麻,心脏也漏了一拍。 事情谈到这儿,算是接近尾声了,自己竟然犯...最初担忧村民们会犯的错误! “成。第三组,接室外,第一组,接室内。螺旋灯泡,安堂屋、厢房,卡扣灯泡,安厨房。其余的,从供电局那儿买。” 呼--- 李广田心中悬着的巨石,落下了一半,想完全落下,要等到会议结束了。 “待会儿,小院会比鸭厂还要热闹,大青,你口才好,开会时若有人质疑、反驳,劳你解释、劝说一下。” “没问题。” 沈青拎壶倒水,说那么多话,还真有点口渴了。 “大娘,大伯在家吗?”屋外,传来粗犷的喊声。 “在,在堂屋呢。” 很快,走进来一位身材魁梧、肌肉发达的壮汉。 是张猛! 其和李广田一家,并无血缘关系。 在村里,碰到年长一辈的,会喊叔、婶、娘、伯,以示亲近。 “沈青,你怎么在这?” 张猛瞥了一眼墙上的钟,时针指向‘8’。 约定的开会时间,是8点半。 他提前来,是因为从朋友那儿,得知各村要拉电,想套点近乎,谋个临时职位,好捞点油水。 沈青语气淡淡道:“昨晚,李叔挨家挨户的通知,你说我为何在这?” 张猛凝眸皱眉,扫见对方茶碗在冒热汽后,暗舒一口气,某人也刚到,应还没来得及套近乎。 “大伯好,李三太爷好。” “坐吧~” 李广田笑着叫坐,李三爷却没回应。 张猛的品性,李三爷是清楚的。 表面热情、乐于助人,内里自私,还有暴力倾向。 【去年秋天,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拉车上门买了一大罐酱豆,路过的张猛,热心肠地帮忙抬罐。 大罐快挪至车兜时,突然往下坠。 砰--- 罐子碎成数瓣,酱豆流了一地。 张猛率先发难,斥责少年手上没劲,连个陶罐都抬不稳。 那罐酱豆,值5块钱呢。 少年急得满头是汗,不停嘟嘟:稳,我抬稳了。 李三爷原本也没多想,欲上前安慰少年,却无意间瞧见张猛眼中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便知陶罐摔裂,是他搞的鬼。 李三爷走向板车,表示商品只要未离开小院,倾洒、摔裂造成的损失,皆由作坊承担,拉着少年又挑了一罐酱豆,还送了一网兜揽柿子,给他压压惊。 少年拉车离开时,还不停说着感激的话。 预想中的‘惶恐、崩溃、大闹’情景没有发生,令张猛有些火大。 他嘴上说着夸人仁慈的话,拳头却攥得倍紧。 李三爷送走少年后,没坐下来休息,也没招呼‘客人’,他忙着收拾地。 陶片,砸碎当建材。 酱豆,上层,用勺舀进空罐中,留着自己吃,下层,用铁锹铲丢至沤肥处。】 这时,李三爷看向张猛,“咋?你想当村长家的主?谁来,都得很你报备一声?” “李三太爷~”张猛赔笑,“随口一问罢了,我没别的意思。大伯,今个会议要谈啥啊?” “等会你就知道了,来,喝茶。” “唉,好。”张猛接过李广田倒的茶水。 之后,室内就陷入了一片沉默。 李三爷觉得无聊,跑出堂屋打太极,打完三套后,院子里就陆陆续续来人了。 男女老少都有。 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块闲聊,有的抬头望树,搜索‘漏杆之枣’,有的好奇看向门口…… 沈青穿过人群,走向西北角。 豆子和小桃,正搁那儿站着呢,豆子一脸笑意,小桃却眼含忧愁。 三人刚打完招呼,一鼻头发红的小男孩,就冲了过来。 “豆子哥,你今天不摆摊吗?” “没时间摆。我爷爷早就跟人约好,今天上门把家具图稿定下来,我爸...还睡着呢,只能我来开会喽。” “豆子哥,我想吃辣片,你啥时候做?” 男孩把手插进兜里,摩挲着一枚硬币。 “家里还有点,开完会你来找我,我送你几片。” “好耶~” “好什么好?” 突然冒出的妇人,拧住了男孩耳朵。 “夜里着了凉,头昏鼻塞嗓子疼,都没法子上学了,却还馋辣片,我看你是在想屁吃。” “嘶,哎唷,疼~” 男孩歪着脖子,被妇人揪走了。 “昨晚,村长通知今天要开会,要求每家必须派一个能做主的人到场。 我把饭做好,就去村东了,想请半天假,豆子大手一挥,称小摊停业一天。 前两天摆摊时,旁边有几个戴红袖章的人在闲聊,说镇里要---” 小桃停顿一下,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偷听后,继续道:“说要...给各村拉电。” “嗐~”豆子咂了咂嘴,“不用压低声音说话,这事早就传开了。村村通电,多好的政策呀。” “确实挺好的,可通电费用...估计不会低。” 小桃秀眉紧锁,债务还未还清呢,把家翻个底朝天,也寻不出几个籽。 沈青:“会,还没开呢,咋就先愁上了?即便费用不低,你那五亩地租金一收,绝对够用。” 豆子:“再不济,我先借你一些,你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 “行,听了你俩的话,我安心多了。” 小桃心生感激,她双眸盈盈,嘴角浅笑,宛如一朵粉百合,素雅,又不失清丽。 沈青敏锐察觉到,萦绕在小桃眉宇间的灰云,并没有散去。 豆子咧嘴一笑,“通了电,我就拿出点私房钱,买一把电锯。这样,我爷就不用单脚踩木头,吭哧吭哧,双手拉动锯子了。” 沈青:“巧了,我也打算整把电锯,小一点的,能锯木柴就行。” 这时,许素芬组织几名村妇,将檐下的长板凳,摆放在院子里。 拢共摆了八排,排与排,间隔半米。 暖水壶、瓷碗,放在一旁,谁渴了,谁自己倒。 还把堂屋内的八仙桌,搬到板凳的正南方。 过了一会儿,李广田走出屋子,他一手攥着公文纸,一手拎着大喇叭。 他把纸放到桌上,举起了大喇叭,“来,开会了,大家甭聊了,抓紧找个地方做。” 话音刚落,一波人,向凳子聚拢,一波人,杵在原地,一波人...在疯跑。 李广田描了一眼院内情况。 “老蛤,甭瞎白话了,没人愿意听...你家母羊生下的肉球,是咋蛄蛹的。 安明、安浩,甭下‘树杈石子棋’了,一局20分钟起步,我们可等不起。 小俊,你个熊孩子,咋把我家鸭子抱出来了? 小心它啄你下巴。 素芬,快,快把鸭子抢过来……” 在村长的催促下,众人纷纷落了座。 沈青、豆子,小桃,依次坐在第五排、最西边位置,老蛤...坐在他们身后。 老蛤扒着豆子肩膀,吧吧说着话。 “昨晚,我家母羊喊了一夜,生了一只小羊羔,和一只无头、无四肢的怪物。 那怪物,约有汤碗大,裹满了白绒毛,触感像肥肉,又软又弹,有一条小尾巴,却没有屁眼。 我想剥皮做熟,尝尝是啥滋味,我妈不让,说它是邪物,我爸抄起铁锹,不晓得把它埋哪了。” 咳--- 一道阴影,投在老蛤面前。 老蛤忙正襟危坐,眼珠向东瞟,待阴影离开,他又嬉皮笑脸起来。 沈青挑了挑眉,老蛤口中的肉毛团,应该是个畸形胎。 不过! 无头、无肢的畸形胎,还蛮罕见的。 一般都是,一头两个脸、脊柱断裂。 李广田回到桌前,见村民不再交头接耳,喊道: “根据上级指示,即日起,杏香镇执行‘村村通电’政策。也就是说,往后咱们和镇集一样,晚上拉一下绳子,屋内立马亮如白天。” 人群轰动了。 以前,给各村通电,只是个小道消息,现在,确定消息是真的了。 “那感情好!煤油灯的光太弱了,上回到墙角拿东西,光线太暗了,拿完转身一走,左脚就磕到了砖头上。我的大脚趾甲,到现在还是紫的。” “安了灯,冬天吃晚饭,不用抻脖眯眼的夹菜了。” “屋里一亮,穿针引线、绣花快了不少,多纳几双鞋垫,也能多赚点钱不是。” “嘁。我可听说了,电,一打开,就分分秒秒在流钱。月底不交电费,人家便会把线给剪喽。啧,你得纳多少双鞋垫,才够交电费呐?还有,接电入户,也得费一些钱呢。” 这人起了个头,风向瞬间扭转,‘夸赞好处’变成了‘寻问费用’。 “安静,安---” 李广田大喊几声,令众人停止了议论。 “没错, 用电,是要交电费的, 后面,会有专门的人定期抄电表、催缴费用的。 一度电2毛钱, 我打听过了,一个40w的灯泡,开25个小时,才会耗一度电。 几毛钱,换一个月的亮堂,蛮划得来的。 至于接电入户费用...电表箱之前的设施,由镇里出资包办,电表箱之后的设施,有两个方案。” 人群兴致高涨,追问两个方案内容。 “别急~” 李广田走进堂屋,端回了木托盘。 “说方案前,先讲明价格。 拉绳开关,一个1毛,灯泡,不管螺旋,还是卡扣,连同灯座,一组1毛4,家有几个房间,就安几个灯泡。 绝缘子,一套3毛,闸刀,一个5毛。 两组电线,单价是不一样的。 电表到闸刀,用这两根单线的,一米2毛,不是指单根,是两根并在一块一米的价格, 闸刀后头的,灯泡、插板等,用这根灰色的,一米1毛5。 大家的房子布局都差不多,三间屋子+一间厨房,扯个四十米就够了。 至于室外的...得看你家离电表箱有多远了。 近点的,就几米,远点的,八十米左右吧。” 人群仍旧沉默。 沈青瞥了下四周。 有的望天掐指,有的握笔书写,有的嘴巴拨颤,村民在用各自的方法计算着。 安个灯,开关+灯泡,要2毛4,四个房间也就是9毛6,室内线,四十米,6块,外加闸刀、绝缘子,拢共7块7毛6。 室外线,按10~80米算,费用为2块~16块。 说实话,差距蛮大的。 “若我家和电表箱离得远,岂不是要比别人多掏十几块,我...我不弄了。” “哼,你以为离电表箱近,是个大好事? 我听朋友说,电表箱呐,时不时会发出一阵滋滋的响声,那响声,能钻进人的脑子,吵得人睡不着觉。 要是我,用十几块,换一安静,铁定偷着乐。” “我耳朵聋,滋滋一夜,都吵不到我,把电表箱安我家旁边吧,让我多省点钱。” 李广田举起了喇叭,“电表箱安在哪里,可由不得咱们,供电局的人说得算。 镇里决定拿大头,帮村子铺好线路,咱们不能因为长几米、短几米,就放弃享受这份福利。” 第253章:终达成一致 李广田停顿一下,继续说道。 “这次接电入户,实行统一安装。 想接的,在我这儿报名,我再把名单整理一下,交给供电局。 如此,他们来村里干活时,会带上足够量的绝缘子和闸刀。电线、灯泡啥的,得咱们自己买。” “村长,那俩方案...到底是啥嘛?”一壮汉问道。 “别急,轮到说它了。” 李广田端碗喝水,润了润喉咙。 “方案一,接电入户费用,村户自己出。 方案二,费用走公账,甭激动,是垫付,要还的。 咱村有三个大塘,年前起鱼后,先估计总斤数,再算出每户应得的分量。 公账垫付的,其应得鱼量的七成,将会被卖给鱼贩子,来抵还欠款。 每年皆如此,直到还清了。 咱村没有果林,村中大塘每年起的鱼,都分给大家了,南湖、西菜的塘,也没咋管过。 是以,公账上没啥钱。 甭担心,昨晚通知开会时,跟几个人聊了聊,他们答应借钱给村里,几家金额凑一凑,也够用了。 两个方案,你们想选哪一个?” 这一席话,如一颗石子,激起千层浪。 “拿年鱼抵?本质上还是自己付,倒不如一下子结清,落得一身轻松。” “那是你家。你在窑厂搬砖,你媳妇在镇上包包子,你爸妈也不老,地里、家里,都管得了,你当然有底气说那话。反正,我家都不爱吃鱼,拿它换接电入户,挺不赖的。” “选方案二呗。年鱼,拿走七成,余下的也够待客了,我家养了一窝鸡,过年杀几只,不愁没有荤腥。” “我家,先不接。刚盖好新房子,大霄正相亲呢,等日子定下来,再接电、打家具。” “我也不接~”西北方,响起一道洪亮的嗓音,“我家没闲钱,但爱吃鱼。接电,为的是安灯泡,煤油灯也能照明,干嘛多花钱,再整一会发光的?” 此话一出,些许人动摇了,跟着附和家里有煤油灯就行了。 沈青看向洪亮声音源头。 一短发、戴银耳环的胖妇人,搂着一个小男孩,男孩长相清秀,正捧着一本崭新的字典,看得格外认真。 李广田皱紧眉头,事态发展,俨然...要脱离轨道呐。 沈青站起身,看向说‘盖新房’的人,“王婶,大霄...在相亲?” 王婶笑了笑,“嗯,两孩子见过面了。大霄,点头了,女方...太腼腆了,没点头,也没摇头。一周后,女方会来家里看看。把屋子归置干净,好好招待,他俩...估计能成。你问这个做什么?” “发电站,就建在北边大闸旁,安宁村离得近,要不了几天,就轮到咱村拉电了。 女方来到村子,瞧见路旁的立杆和电线,就知咱村通电了。 进了你家,却发现你家没接电,倒也不会认为你们抠搜,毕竟房子是新的,招待也很周全。 但是否会认为...你们为了钱,能委屈自己,待她嫁过来,会找诸多理由,让她受尽委屈,那可就不一定喽。” “这---” 王婶语塞了,上门相家,除了看家境,就是看人品了。 旁人有,你没有,但你家的东西,又显示你有能力置办,那就有点...坏菜了。 “谢喽~”王婶抿了抿嘴,“要不是你提醒,我还真想不到这一点。安,我家选方案一。” 沈青朝北扭头,看向一个老太婆。 身形瘦削,头发稀疏,双眼混浊,眨几下,眼角就会挤出一点分泌物。 老太婆姓柳,乃高兰梅丈夫的亲奶奶,也是个绣娘。 高兰梅纳鞋垫的手艺,就是跟她学的。 “柳奶奶,许久不见,您气色变化真大,状态越来越好了。” 柳老太乐呵一笑,“前两天,他爸拉了半车豆子,到镇上榨了几桶油,炒菜、下面条,也舍得淋上一点。肚子里有油水了,气色自然好。” “把眼睛治好,就更舒坦了。哦,对了,您那眼疾,是怎么得的?” “唉~” 柳老头双手无力地摸了摸眼睛。 “怎么得的?为了填饱一家人肚子,白天,搁院子里,绣布、纳垫子、做布鞋。晚上,坐在煤油灯前继续弄。日子久了,眼睛就出毛病了,先是发痒,再是流泪,接着惧 光,末了,成现在这样了。” “您觉得造成患眼疾的根本原因,是阳光,还是绣东西,亦或者是煤油灯?” 王老太思索片刻,“三者都有吧,不过,凑近煤油灯绣东西,眼疾加重速度会更快。” “这样啊~” 沈青了然点头。 “灯泡通电后,钨丝温度会达到上千度,进入白炽状态,从而发出亮光。 这光,非常稳定,除非拉拽灯泡,否则绝不会摇晃。 煤油灯就不一样了,它发出来的是火光,哪怕无风,也会摇动。 离远点,还好,离近点,会晃眼睛的。 一家子围坐在煤油灯前,大人缝衣、糊火柴盒,小孩看书、写作业。 因注意力太集中,可能感觉不到火光晃眼睛,但...其对眼睛的伤害,是实打实存在的,且不可逆。” 短发妇人拧眉瞅着儿子,似是在纠结什么。 “放屁---” 一男子站起身,他身形高大,额头缠了一圈灰毛巾,古铜色的皮肤,彰显着健硕。 “煤油灯,和蜡烛一个级别,能有铁光厉害? 我在周洪镇铁匠铺当学徒,负责把烧红的铁块,锤砸成师父交代的模样。 红铁,本身就会发光,每一锤落下,都黑屑乱飞、铁星四溅。 我干了两年,眼睛一点毛病也没有。” 高兰梅扶腰站起来。 “大家也知道,我靠纳鞋垫,养活一家子。 每晚,我都会抱起针线篮,坐在煤油灯前,一整,就是几个小时。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眼睛呐,不仅没瞎,视力还更好了。” 高兰梅环视一圈,指向北边一摞成四方体的砖头堆。 “那儿,离地半米处,爬着一只蜗牛。” 众人好奇扭过头,离得太远了,瞧不清砖头上有啥。 一小男孩冲上前,弯腰搜罗一番,捏回一物件---蜗牛壳。 那壳子,又灰又扁,出口处,还布有一些碎白膜。 是灰蜗牛,个头小,以嫩叶为食,雨后初晴时,爱爬上屋墙,留下一道道泛粼光的滑痕。 男孩:“哇,离那么远,都能瞧见,真厉害。” 高兰梅昂起下巴,嘴角噙笑,眼里流露出自豪意味。 沈青一点也不慌,语气淡淡道:“有些人体质特殊,遇上再刺目、再摇晃的光,眼睛都不会受伤。不过,你腰咋样了?” 高兰梅笑容僵住了。 “不...不太行。不干活,隔个三五天,疼上一小会。干体力活,或坐久了,后腰就...先凉、后麻、再痛,怎么了?” “一般情况下,灯泡,会悬挂于房梁的正中间,其发出来的光,亮度略均匀,角落内的物件,也能被照亮。 在桌旁写作业,摆出学校教得坐姿,腰不弯、背微倾、胸离桌沿一拳、手离笔尖一寸、眼里书本一尺,也能瞧清书上、本上的字。 而煤油灯,亮度不均匀,越靠近火源,光越亮。 绣东西、写作业,为瞧清眼前物件,会下意识往前凑,坐姿难免歪歪扭扭,脊柱会呈弯弧状,或‘s’形状。 久而久之,脊柱受损,落下病根。” “这---” 高兰梅失魂落魄坐下来,边揉发凉的后腰,边回忆过往坐姿。 翘腿、扭腰、歪脖。 呃,她宁愿患眼疾,也不想得腰病,前者起码不痛啊。 晃眼+毁腰,令短发妇人改了主意。 “安,我家也安。不能为了省钱,害自家人得病,眼疾、腰疾,真得了,可是一辈子的事。” 瞬间! 风向逆转,众人纷纷表示也要安。 李广田欣慰一笑,好小子,这口才都能舌战群儒了。 这年头,能和钱杠一杠的,不是享受,而是孩子和身体。 “安静,安---”李广田举起喇叭,“来,自愿放弃福利、不接电入户者,把手举起来。” 人群安静了,但无一人举手。 “能来开会的,都是家里能做主的人,你们回去后,和家人商量一下,看是自己付,还是走公账。 今晚,我会到各家确认名单。 自付的,交5块钱押金,走公账的,写个条子。 接电入户时,再依据用了多少东西,计算、结清费用 。 用具,咱村统一采买,量大的话,估计能讲讲价。 我一人忙不过来,需要两个帮手。” 李广田来回扫视人群,似在寻找合适人选。 “我来---” 张猛站起来自荐。 “村长,我身体壮,运沙子时,别人一趟只能扛一袋,我能扛两袋。 陈老大接的盖新房工程,半个月前就干完了。 近几天,我在家闲着没事干,我来帮忙吧。” “主动揽活,值得表扬。”李广田话锋一转,“不过,我心里已经有两个人选了。安烁,李响,你俩回头拉着板车,陪我去镇上走一趟。” 两个小伙子站了起来。 一个,身形矮壮,留着锅盖头,眼尾下耷,一笑就露出个虎牙来。 一个,身形高瘦,留着寸头,眼皮发肿,板着个脸。 “行!”李响面无表情。 “行,我把板车刷干净,再铺上褥子,省得硌坏电线了。”安烁灿笑,给人一种阳光、亲和的感觉。 忽的,一道嫌弃的视线,投在安烁身上。 李响:马屁精! 安烁不甘示弱回瞪。 安烁:棺材脸。 李响和安烁,打小就是死对头,没有结过什么粱子,纯粹是气场不和。 李响嫌安烁事前说一堆漂亮话,事后揽功推过。 安烁厌李响老板着个脸,跟谁欠了他钱似的,干啥都按规矩办事。 沈青嘴角轻扬,李叔选他俩当帮手,选得妙啊。 李响的表情和行事风格易得罪人,安烁嘴巴甜、处事圆滑,能及时解除危机。 安烁性格跳脱,易触犯规则,李响能严厉指出,并拉他回正轨。 因为是死对头,二人定互相监督,欲抓对方的把柄。 如此,整残次品吃回扣的事,断不会发生。 李广田抬手下挥,示意二人坐下。 “还有一件事。下午,供电局会派人,来村里画圈圈。村里需出人,把圈挖成深坑,待杆子到货,再在供电局指导下,把杆子埋进坑内。谁愿领这个差事?” 嗖--- 张猛垂下头,又累又没有油水的活,他可不愿意干。 李茂秋却站了起来,“村长,我有一个想法。” 李广田:“说来听听。” “盖房,还有个一把手、二把手呢。 咱村占地60亩,有71户,一人管不过来啊。 我听说,杆子是沿路埋的,不妨‘按路划区’。 路短,两侧村户为一个区,路长,从中间分成两段,一段一个区。 每户出一男的,用铁锹挖所处区域内的圆圈,家里没男的,就烧几壶水备着。 整完,发现哪片区域还未弄好,就提锹过去帮忙。” “这点子不错。”李广田赞可点头,“供电局画完圈,咱们就按茂秋说的去办。行,会议到此结束,大家散了吧。” 众人起身,边讨论,边三三两两往外走。 小桃踮脚紧盯一小女孩离去的背影,又抓住一盘髻妇人聊了几句,方回到枣树旁。 须臾,小院再次恢复宁静,三人帮忙摞凳、搬桌、扫地。 许素芬拎起水壶们晃了晃,“消下去一半。” 沈青:“我来时就说,水,烧的有点多。” “嗐,多,总比少了强。” “也对!” 忙完,略微寒暄几句,三人便离开了。 路上,沈青发现,小桃仍愁眉不展。 接电入户,可由公账垫付,解决了费用问题。 沈小花曾提过,她在学校花园里,时不时会碰到小涵吹短萧。 小涵面色红润,若有顽皮孩童,想抢走短萧玩玩,她便攥紧宝贝,一溜烟跑没影了。 排除小涵生病了,那只剩下--- “小桃,土地租赁出了变化,对方想赖账?” “怎么突然提这个?都是一个村的,咋可能赖---” 豆子把话咽肚子里了,概因,小桃僵在原地不动了。 此刻,小桃脸色惨白,目露震惊,嘴唇抿得很紧。 “咦惹,真被大青说中了?!!” “小桃,遇事甭硬扛,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小桃这人,要强,不爱诉苦, 第254章:消失的字迹 沈青眉尾微挑,朝豆子使了个眼色,豆子微微点头,表示收到。 沈青:“小桃,从会议开始到现在,你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面无血色,魂不守舍,哪像能干活的样子,找错零钱,1毛找成1块,可就遭了。 依我看,你先在家休息两个月。 身心都调养好了,再回到摊子上帮忙。” 豆子帮腔,“小桃,甭担忧生意忙不过来,我会物色一手脚麻利的,来暂替你的位置。” 到时候,对方肯让位吗? 而且,小桃不愿休假。 两个月没钱拿,家里日子就更难过了。 “讲,你俩别逗我了,我讲,还不行嘛。” 小桃打一遍腹稿后,将事情娓娓道来。 她家那五亩地,以每年60块的价格,租给同族大伯---安大左。 按约定,租金一年付两回,一回付一半,即收一波庄稼,付一回租金。 给钱、给粮、或混着给都行,公粮也由安大左交。 打下来的豆粒,只晒了两天,安大左就包了一辆拖拉机,一趟又一趟,将一大半豆子,卖给了镇上的收购商。 小桃见麦子已经播进地里,大伯却不提付租金一事,便上门去要。 第一次! 大伯一家人热脸相迎,端茶倒水,称农忙季,卖粮食的人多,收购商资金周转不开。 几车大豆,只换来几张条子。 等收购商结款了,立刻把租金交上,临走前,还送了一兜腌芥菜。 第二次! 大娘脸挂笑意,却不邀人进屋,还撸起袖子,端一盆脏衣服,蹲在井旁搓洗。 笑称大家一个姓,租金定是会给的,可...收购商没钱,她也急呐。 还说隔壁村某个人,念及同族之情,大手一挥,免了租户的租金,帮忙交下公粮就行。 小桃气不过回怼,对方佯装搓衣服,半天嗯、啊一声,仿佛是个聋子。 第三次! 一家人阴沉着脸,斥责小桃逼得太紧,还不尊重长辈。 小桃欲争辩,大伯摔筷子,大娘捂胸口哀嚎,称小桃害她犯了心疾,索要5块钱看病费。 后面再去,白天关门,晚上熄灯,压根找不着人影。 “呵---”沈青冷笑一声。 这时节,芥菜还是个青苗苗。 安大左送的腌芥菜,鬼知道放几年了,拿隔壁村说事,摆明了想白嫖,至于公粮...不交,上头会派人来的。 “这也太...太不地道了。”豆子震惊不已,“种人家的地,收了一季大豆,小麦也播土了,却还赖账?小桃,刚才开会时,你大伯家来人了吗?” 小桃先摇头,再点头。 “大人没来,安囡(nan)来了。她才十三岁,性子喜静,被逼着退学,在家干活,没话语权。找她,也谈不出个结果来。” “开大会,派个女娃来,指定是在躲你。”豆子撇了撇嘴,“找公证人,找族长,或‘安’姓最年长的人,到他家说理去。” 小桃抠着手指头。 “公证人...不是本村的,是大伯找来的,说是镇上的老板,我在镇上转了几圈,都没找见那人。 安姓,没有族长一说,年纪最大的,是我堂太爷,也就是安大左的亲爷。 我去找他了。 他摆了摆手,表示帮不了,还勒令我不要往外乱说,给‘安’姓抹黑。” 啧,敢做,还不让人说了。 “租赁土地时,签合同了吗?签了话,找村长、民警,上门讨说法。” 小桃垂下头,脸上愁云更浓了。 “签,是签了,还一式三份。 可..合同刚叠起收好时,上面写清了甲乙双方是谁,土地亩数和位置,租期,租金,何时支付等,还有签名和黑指纹印。 连吃几次闭门羹,堂太爷也不管,我就想拿着合同,找村长做主。 结果...翻出盒子,打开铁锁,展平合同,惊得后背发麻,上面竟一个字也没有。 合同没了,安大左说租金一年一分钱,我都没有证据反驳他。” 豆子:“字没了?纸..会不会被人偷换了?” “不会。” 小桃摇了摇头。 “我有个习惯,凡是衣服,皆叠得四四方方的,再收进箱柜内。 那铁盒,在柜子最底下塞着,把它掏出来,必会弄乱衣服。 我没发现衣服乱过,白纸右下角,有一波浪状的凹痕,那是我当初收起合同时,特意掐出的印子。 我百分百确定,纸,还是那一张,就是字凭空消失了。” “真是奇了怪了!”豆子疑惑地皱紧眉头。 沈青也眉头紧皱,他的直觉告诉他,小桃刚才的叙述,存在一个‘华点’。 华点,乃盲点的变体,指容易被人忽略、却影响极大的亮点、小细节。 沈青,大拇指和食指相抵,反复摩挲着。 忽的,他灵光一闪,捕捉到了‘华点’,“黑指纹印!” 豆子更困惑了,“什么?” 沈青没理豆子,他紧盯着小桃,“一般来说,合同上的手指印,是红色的,你...怎么是黑色的?” “啊---” 小桃眨巴几下眼睛。 “哦,当时在大伯家,公证人拿出纸、钢笔、墨水,交谈一番,写下合同内容,签完字后,公证人称忘记带印泥了。 我想回家取红墨水,小涵捡破烂时,碰到文具类玩意,就舍不得卖,墨水攒了一堆。 大娘拦住了我,称虽没有印泥,但有黑墨水啊,大家一个姓的,在颜色上没那么讲究。 于是,我和大伯沾点墨水,在纸上按下了手印。” 纸还在,字没了? 公证人,还忘带印泥? 看来,问题出在墨水上面。 “小桃,那墨水...有啥特别之处吗?” 小桃蹙眉回忆了一番。 “没啥特别的。 黑黑的,不稠也不稀,闻着有臭味,味...等等,有一点很特别。 旁的墨水,远香近臭。 那墨水,离远点闻,也还是臭的,臭中夹杂一股腥味。 我提出疑惑,问墨水怎么会有腥味。 公证人说这是陈年老墨,跟衣服一样,存放时间久了,便会散发一股异味。” 这番话,着实验证了沈青的猜测。 前世,字迹消失,不是啥稀罕事。 一些墨水,受温度、氧化影响,会渐渐变淡,直至消失。 可擦笔,写完字,用无色、略带酒精味的水一涂,字迹瞬间无影了。 不过,最常见的‘字迹消失术’,是超市的小票。 小票,纸质特殊,含有热敏涂料。 加热后的打印头,依据系统信息,点触打印纸时,会使热敏涂料发生化学变化,从而显示出文字和图像。 然而,热敏涂料易氧化,导致字迹褪色。 是以,小票放上一段时间,再拿出来看,会发现字迹变淡、变化。 这年头,上面那些玩意,是否已被研发出来,还需打个问号,即便已被整出来了,也局限在某个区域内。 公证人手中的墨水,大概率是天然的颜料。 黑,臭,腥,黏,会消失,莫非是--- “那墨水,除了腥、臭外,还有别的特点嘛?比如...咸。” “咸?” “对,海带、海藻,那种咸。” “藻---” 小桃猛地抬起头。 “那天,签完合同往回走时,嘴唇突然发痒,我下意识用手摸,结果墨水蹭上面了。 舌头一舔,味道似...咸版、臭水沟里的绿藻。 沈青,你精准说出墨水是咸的,是猜出字迹消失的奥秘了吗?” “嗯!”沈青点了点头,“他们整这一出,压根没打算付租金,合同,你还留着吗?” “留着呢。” “那就好。今晚揣上合同纸,我们陪你去找安大左算账?” 豆子:“大青,没有字的合同,就是一张白纸,当不成证据。” 啪--- 沈青拍了拍豆子的肩膀,“雁过留痕,他们耍阴招,令合同作废,我自然有法子,让字迹重新显现。” 小桃激动地抓住沈青的胳膊,淡淡的栀子花香气,缓缓萦绕开来。 “消失的字,真能变回来?” 沈青身子微倾,边细嗅花香,边上下打量小桃,看她有没有挂香包,挂了,就替小花讨一个。 温热的喘息,令小桃垂下头,耳垂泛起一抹红晕,不过,没松开手,她迫切想听到答案。 “当然,我啥时候骗过人?” 沈青毫无心虚,尽管,他扯过很多谎。 在巨大惊喜冲击下,小桃顾不得害羞,抬头粲然一笑。 豆子:“上回,我听大队的人说,大青一出手,就治好了发疯的枣树。他在植物方面,颇有研究,那些治树能耐,都是搁书上学的。” 小桃目露崇拜,“回头,我去收破烂那儿,淘一些科普书,也涨一涨见识。哦,对了,开完会,我找大伯家邻居聊了聊。她说我大伯陪媳妇回娘家了,明天才能回来。算账计划,得推迟一天了。沈青,那些字,为啥会消失呐?” “对呀,我也好奇,讲讲呗。” “保密。” 沈青玩味一笑。 “现在说,你们听了后,觉得奥秘也就那样,明晚算账时,情绪提不起来,没法配合我,可怎么办?小桃,安大左有啥忌讳或惧怕的东西吗?” “容我想想。” 小桃思索一番。 “有了,我大伯,信鬼神一说。 前年,我正在杀村里分的年鱼,大安突然跑到井旁,以‘自家人多’为由,想让我分他几条鱼。 我还没开口回绝,一阵寒风刮来,一张纸,打着旋儿乱飞,小涵边追纸,边哭着喊‘妈’。 大伯的脸,唰一下变白了,眼神里的恐惧,都快溢出来了,扭头就跑,压根没发现...纸上画着全家福。” 怕鬼,还坑人? 沈青眸光暗闪,“行,我知道了。明晚7点,大塘边集合,再一同去安大左家算账。” “成~” 事情谈妥,小桃和二人,于一岔路口分开。 途中,豆子撞一下沈青肩膀,佯装神情悲戚。 “唉,啥时候王萍能挎一下我的胳膊啊?” 沈青没理豆子的打趣,直接反问:“王萍是谁?” “嘿~” 豆子咧嘴一笑。 “王萍,大王庄(初中旁边)的村花。鹅蛋脸,柳叶眉,杏仁眼,细小的卧蚕,令她笑起来美翻了。说话温温的,干活却很利索,独自种了五亩地的蔬菜。” 说着说着,竟露出心驰神往的表情来。 “你和王萍...进展怎么样了?” “呃~”豆子尴尬挠头,“目前为止,她还不知道有我这号人存在。” 何着,是单相思啊? “喂,你找个机会,和人认识一下呗,比如,买菜。” “咦?这点子好,我回头试试。” 很快,二人走到一‘?’字路口,往南一拐,瞧见一背挎包的男子,骑着二八大杠,略过杨树林,缓缓向北使来。 车篮,放一大黑包,车后座两侧,各帮一大背篓。 男子边骑边呦呵,“豆腐,换豆腐,豆腐---” 沈青:“你换豆腐不?” 豆子摇了摇了,“昨天,我奶去镇上买了老多东西,其中,豆腐就足足买了三斤。” “那行。”沈青挥手,朝南边呼喊,“我换。” “成~”男子跳下车,“小伙,你家在哪?” “你右手边、小院有桃树的,就是我家了。” “好嘞。” 男子瞟了一眼看桃树后,将车扎停在路边。 很快,豆子回了自己家,沈青则走到二八大杠旁。 那货郎,约四十来岁,黢黑高壮,椭圆脸,笑起来,褶子巨多,却给人一种亲切、友好的感觉。 沈青:“进院吧。” 男子摆了摆手,“货郎一行有个规矩:货摊,只能支在路边。” “行,你在这等着,我回家取豆子。” 沈青回家后,开锁走进仓库,翻找出装碎豆瓣的袋子,倒出三分之一的量,拎篮来到路边。 “这是晒干-装完大豆后,留在布上的渣子货,品相...差了一点,你看着给,喏,给。” 货郎接过小篮。 篮内豆子,虽都是烂瓣的,却不含石子、发霉的,颠晃几下,也没有泥沙冒出来。” “品相还行。”说完,货郎放下筛子。 干他这一行,拿钱买,还好,拿豆子换,鲜少能收到完整的豆粒。 在烂瓣中瞅见发霉、石子、豆梗、泥沙等,那是常有的事,总不能因为这个,撵走七成的客户吧? 因而,每次出门卖货,都会带一筛子,每一个网格,约有4粒小米大。 豆瓣称重前,会先过一遍筛子,筛除泥沙,再挑扔石子、发霉等杂质。 第255章:小狸臭哭了 若客户急了,货郎便伸指指向地上一小堆泥沙,笑着说:你愿意吃硌牙的豆腐吗? 沈青拎来的豆瓣,品相属于中上乘了。 货郎拿出一带托盘的杆秤,清空小篮内的豆瓣,一手拎起提绳,一手拨动秤砣上的系绳。 当秤杆与地面平行时,他读取刻数。 “二斤一两,能换三斤一两五钱豆腐。”货郎抬眸看向沈青,“换吗?” 1斤大豆,能做5斤豆腐脑,或4斤嫩豆腐,或3斤老豆腐。 当然,用卤水点,外加压得实,估计只能得2斤老豆腐。 1斤豆,换1斤半豆腐,也还行。 沈青:“换!” “好嘞~ ”货郎拿掉两个背篓的盖子,一个,装有木箱,一个,装有麻袋。 哗--- 他将烂豆瓣倒进麻袋内,并揭开木箱的盖子。 瞬间! 豆香味扑鼻而来。 那木箱,似古代的食盒,一格叠一格的,最上层一格,摆有一摞摞豆腐。 那些豆腐,不是块状的,是片状的,一片长12厘米、宽5厘米、厚0.5厘米,整体呈灰白色。 “我啊,压得瓷实,十片豆腐,就有一斤重了。小伙,拿个大碗来吧。” “成~” 沈青快步走进厨房,拿起一汤碗,就往院外走。 喵--- 小狸扒拉车轴,好奇盯着木箱。 货郎揪点豆腐,往车边一放。 小狸凑上前大口咀嚼,吃完,还舔了舔嘴唇。 忽的,余光扫见主人,立刻飞奔向前...圈住脚踝狂蹬。 沈青:…… 幸而,它收敛了力道,即便后爪蹬成了风火轮,沈青也感觉不到痛。 沈青拖着‘挂件’走向车子,将汤碗向前一递。 “嚯~”货郎笑着看了一眼小狸,“几个月大的小猫,正是最爱玩的时候。” 说完,接过汤碗,装了32片豆腐后,又回递汤碗。 沈青握紧汤碗,“有臭豆腐乳吗?” “有。臭豆腐乳,不能拿豆子换,只能用钱买,一毛钱4块。” “能看看品质吗?” “能。” 货郎走向车篮,解开布包,露出淡红色陶罐,并揭开了罐盖。 霎时! 浓烈臭味弥漫开来。 那臭味,仿佛具有物理性质一般,接触到任何物件,都会化为油膜,牢牢黏在上边。 阿嚏--- 小狸眼角处绒毛,让分泌物打湿了,它被...臭哭了。 它松开主人脚踝,冲进院子后没影了。 啪--- 货郎掏出手电筒,推动开关后,照亮罐口。 “来,随便看。” 沈青走向车篮,往下一瞅。 罐内,装满了一块块灰青色的、四方形的臭豆腐乳。 这货,闻着臭,吃着香,名为青方腐乳,乃是当地一大特色。 青色,源于制作途中,加了黄浆水、盐硝。 青方腐乳的做法,与红方腐乳、白方腐乳大同小异。 做法: 1、将豆腐切成四方块,平铺在簸箕内,置于温湿的室内。 2、空气中的毛霉孢子,捕捉到宜居之所后,会附着在豆腐表面,繁衍扩大族群。 3、待豆腐长满毛茸茸的菌丝,将它们分层整齐摆进罐中,摆一层,撒一层盐,盐,可以析出豆腐块中的水分,使其变硬。 4、八天之后,用高粱酒、八角、桂皮、花椒、香叶等,熬至卤汤,滤掉渣子,将汤倒进罐中,继续密封腌制。 5、少则几个月,长则一年,方能开罐夹着吃。 货郎:“怎么样,要尝尝不?” “行,尝一点。” 货郎从黑包内,抽出一根牙签,插下绿豆大的一撮,递了过去。 沈青接过品尝。 臭味很浓,却不蹿冲,轻轻一抿,绵软的腐乳,就平铺在了舌苔之上。 顷刻间! 臭味消失,独属于青方腐乳的浓香,不停刺激味蕾,令人胃口大开。 沈青当即决定,中午吃大饼夹腐乳。 “味不赖,拿一块钱的吧,等着,我去取罐子。” 货郎提醒道:“罐内要无油、无水,不然,腐乳容易坏。” “行~” 沈青回到家,先放下汤碗,再走进仓库,翻出两个玻璃罐。 罐子的前身,乃是季雪送的米酒。 说来也不知道,周远和季常,有没有见面,并谈成合作。 沈青折回路边,货郎持着长筷,往玻璃罐内,夹了40块腐乳,收完钱,再次蹬动了车轮。 “豆腐,换豆腐,豆---” 人,消失在北边一百米拐角处,呦呵声,仍能飘到看桃树旁。 忽的,呦呵声戛然而止,估摸货郎又接到一单生意。 沈青回到小院,小狸跃过门槛,亢奋往前冲...嗅到臭味后,麻溜掉头跑进了屋子。 沈青坏心眼一笑,果然,捣蛋鬼怕腐乳。 这会儿,太阳已高悬于正南,他拧紧瓶盖后,便着手去做午饭。 挖两碗面,烙一笸箩大饼,夹半块腐乳,用勺背碾碎,匀匀涂抹在大饼上,把饼卷起来吃。 嚓--- 烙饼,酥脆掉渣。 腐乳,绵软浓香。 二者搭配在一起,格外的好吃。 沈青旋完三张饼,又刷了刷牙,方着手投喂大黄、小狸等。 下午,供电局来人了。 他们每隔五十米,在路边边上,画一石灰粉白圈。 说是圈,其实是两个同心圆。 小圆,如水桶底,大圆,如水缸底。 杨树林南边的小路上,没有画白圈,怎样向许家寨输电,估计走煤渣路。 沈青给工人送水时,工人说电线杆有10米长,坑,要挖1.5米深,挖时,先照着大圆,挖一米深,再照着小圆,继续向下挖0.5米。 傍晚,太阳西垂,绚丽的晚霞,像一团团彩色棉花,漂浮在低空中。 画完白圈的工人,早已离开村子。 辘--- 沈青骑着二八大杠,回到了自家小院。 适才,他去陶洼喂鱼了,顺便瞅一下田地。 土包破裂,冒出或青或紫的嫩芽,不像甘蔗,反倒像...茅草。 小麦也发芽了,芽儿约有3厘米高,从远处看,像地上铺了一张薄薄的、浅绿色的毛毯。 汪--- 大黄冲上前,压低身子,前爪呈‘八’字形,欢快地蹦来蹦去。 沈青揉了揉狗头。 卸完货,他拎着一些东西,如铁锹、抓钩、扒铲、甘蔗种、一桶水,来到菜园的东南角。 起垄倒沟,分两列播种,也太费空间了,菜园只有几十平米,不能那样挥霍。 路边的圆圈,给了他灵感。 他想尝试一种新的栽法,反正不会亏,顶多...收获几十株又细又矮的甘蔗。 沈青撸起袖子开干。 铲一些农家肥,撒在东南角。 挥动抓钩翻土,令土和肥料混在一起,再用扒铲扒出一直径1.2米、深0.3米的圆坑。 哗--- 往坑内倒一桶水,待水浸透土壤,将甘蔗种们按进土中,摆出一个个同心圆,圆和圆,间隔10厘米。 把土埋回圆坑,驱动异能,助甘蔗芽抽长,顶起一个个小土包。 接着,摘了一些菜,收拾东西回了前院。 洗漱一番,见天色不早了,便准备做晚饭。 两锅同时开动。 大锅蒸米饭。 淘洗净一碗大米,倒进锅中,舀几瓢水,大火烧沸后,再煮个五分钟,令米粒吸足水分。 用笊篱,把大米捞至盆内,倒几滴油,并搅拌均匀,从而增香提亮。 将箅子放进锅内,箅上铺一层笼布,把大米倒在布上,用筷子拨平整,并在中央挖个洞,水蒸气会透过它,弥漫至‘大米-锅盖’夹成的区域,如此,大米熟得更快。 蒸二十五分钟,再焖个五分钟,揭开锅盖,搅散米粒,晾个一小会,便能盛进小碗里。 等待米饭蒸熟的间隙,沈青用小锅,炒了两道菜。 第一道,煎豆腐。 豆腐,不用洗,直接切成条状。 起锅烧油,油热下豆腐,先不翻动它,一翻就碎了。 滋--- 豆腐遇热析水,令油面冒起了小水泡。 须臾,‘滋’声小了一半,水泡渐消,贴着锅壁下铲,将豆腐们翻个面。 霎时! 水泡滋滋往外冒,待油再次变得清澈见底,便可随意挥动锅铲了。 在热油作用下,豆腐表面变焦,还泛着浓浓的豆香味,撒点盐,翻拌均匀即可出锅。 煎豆腐,没有什么花样,但忌讳撒太多调料。 第二道菜,辣椒炒肉。 五花肉,切成薄片,青椒,洗净切成菱形。 先下五花肉,煸出油脂,再下青椒,炝出辣味,猛火炒熟,撒点调料,就能装盘了。 此刻,米饭已蒸好,南边还传来孩童嬉戏打闹声。 沈青不等小花回家,便把饭菜全端进堂屋。 …… 杨树林旁的小路上,沈小花和张小美,边遥望空中云彩,边往前走。 二人略过‘t’字路口,发现北方路边边上,画有白圈。 “咦?”沈小花惊讶,“这是啥?许家寨也画了。” “这是电线杆标记,一个标记,埋一根杆子。”一路过男孩解释道。 “电线杆?标记?”沈小花更惊讶了。 “是啊,各村要通电,可不得埋杆子嘛。”说完,男孩小跑去追同伴了。 小花中午没回家,许保康等人,也没提‘拉电’一事。 小美倒是回家吃午饭了,但那时候,路边可没画白圈,小美妈忙着拉豆到镇上卖钱,也没闲工夫透露点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后,火速分开往家里跑。 咚--- 沈小花急刹车,扒住了堂屋门框,顶着乱飞的刘海,兴奋道:“哥,咱村要拉电啦?” “嗯!” 沈青点了点头。 “坑一挖,杆一埋,线一架,灯一安,煤油灯就要落灰了。回头,我割点狗尾巴草,晒干后煮鸡蛋吃,省得你视力下降。” 狗尾巴草,虽不起眼,却也是一位中药,而且,在清肝、明目上,有很显著的效用。 连穗带叶,丢进锅中,熬汤喝,或煮鸡蛋吃都行。 听到肯定回答,沈小花灿笑,宛如一朵盛开的迎春花。 她放下书包,洗净手,坐下夹动筷子后,脸上笑意更浓了。 大米粒粒分明、劲道。 五花肉香中带点微辣。 金黄豆腐一咬咔嚓脆,‘盐’刺激味蕾,让人更能感受到那外焦里嫩、豆香馥郁的美妙滋味。 “唔,大米,好香啊!” “今年刚下来的旱稻,米香味确实会更浓一些。 拉甘蔗种那天,在镇上买的,买了三十斤,我往米袋里塞了点蒜瓣,和装有花椒、干姜丝的纱包,双管齐下,更能防大米生虫。 哦,对了,我中午买了点臭豆腐乳,你要不要来一块尝尝?” “臭豆腐乳!” 沈小花先是一喜,后打量身上穿的衣服,蓝毛衣+黑绒裤,皆是上回新买的。 “等周末再吃吧。” 腐乳,太臭了,她怕臭味黏在衣服上,再也洗不掉。 “也行。” 说完,夹菜扒饭。 …… 10月10号,晴,和风徐徐,空气清新舒适。 无论饭前,还是饭后,小狸要么疯玩,要么...四仰八叉的躺在仓库顶上晒日光浴,尾巴一甩一甩的,惬意滴不行。 沈青就没那么惬意了,他一整天都在忙。 上午! 同豆子、李刚等人,把屋旁南北向土路上的圆圈,全挖成深坑。 下午! 拎着铁锹,斜背挎包,在村子里转悠,哪一片区‘坑’挖得慢,就停下来帮忙挖。 中途! 以累了、歇息为由,进了老蛤家,喝了一碗茶,还跟老蛤爸聊了好大一会儿。 待村路上寻不到一丝白圈痕迹,晚霞已上线,沈青回到家,摘点蔬菜,挖点白面,整了一锅刀削面,顺便...蹲在灶膛前,玩了一会火。 饭罢,天色已黑,沈青收拾一通,背上了鼓囊囊的挎包。 “哥~”沈小花有点懵,“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啊?” “出去办点事,你先去睡,给我留个门就行。放心,我是和豆子去...西边看看土坑挖完了没。” “好~” 沈小花目送亲哥走远后,关门-熄灯-抄猫,回了西厢房。 喵--- 小狸挣脱怀抱,一跃而下,去追灶马蟀了。 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它可不愿早早睡下。 …… 大塘,草丛旁! 沈青等了五六分钟,豆子就来了。 “大青,你出发时,咋不喊我一块走呢?刚才,我去你家,发现你家窗户都黑了,才晓得你已经走了。” “我去你家,免不得要被盘问一番。问咱俩干嘛去、同行的还有谁、啥时候回来等。回答上来,还好,回答不上来,你...可就走不成喽。” 家里的酒鬼,和沈青不对付。 酒劲一上来,他真能干出打破砂锅问到底、拦人不让走的事情来。 “大青,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第256章:安大左一家 夜幕下的大塘,水面没了粼光,平静的像一幅水墨画。 不过,岸边草丛却很热闹,百虫鸣叫,声音此起彼伏。 不一会儿,小桃也来了。 她今晚的穿着,与往日有所不同。 往日! 斜分的刘海,遮挡住额头,两个低麻花辫,垂落于胸前,衣服宽松,尽显温婉、清纯之感。 今晚! 刘海上梳,秀发先辫成一个麻花辫,再用竹簪挽成低髻,衣服修身,裤腿绑有束布,甚是干练。 沈青:“小桃,合同带了吗?” 卟--- 小桃拍了拍衣兜,“带了,在里面呢。安大左家,在村子西北角,紧挨着洋槐林。” “行,走吧。” “好~” 随即,三人并成一排,离开大塘,朝西边走去。” …… 洋槐林旁,某座关闭着门窗的房子内,一家人正围坐在桌旁吃饭。 矮四方桌上,摆有高粱粥、白馒头、炒蛋白肉、炒豆芽,和...半只烧鸡。 倏地! 身形肥胖、面颊油亮的李大瑞,撕下大鸡腿,放到孙儿面前的小碗中。 “虎子,昨天呐,你舅爷上街买了一只烧鸡,斩下一半,用荷叶一包,专门让我带回来给你吃。” “喔,大鸡腿。” 约摸6岁、留着锅盖头的男孩,举起鸡腿,用牙撕掉一大块肉,便用力咀嚼。 咔--- 一粒花椒壳,被嚼扁了。 它析出的刺激性物质,如花椒麻素,令男孩局部牙龈又麻又痛。 哇--- 男孩扔掉鸡腿大哭,全然不顾嘴里还有肉泥。 “咋了?” 李大瑞心疼的搂住孙儿。 “虎子,乖哦,别哭啦。眼泪淌过的地方,会长雀斑哦。出啥事了,跟奶说,甭憋在心里。” 虎子哽咽,“麻...麻...” “妈?你妈和你爸,去周洪镇饭店当帮厨了,下个月才能回来。若实在想他俩,明个,我带你坐车去周洪镇,好不好?” 虎子,见亲奶听不懂他的话,只好自救,低头狂吐。 然而,肉泥没了,麻痛仍在,他伤心得嚎啕大哭。 李大瑞边拍孙儿的后背,边哼着低缓的摇篮曲。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啊,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琴声儿轻,弦声儿动听……】 这时! 身形矮胖、头发没剩几根的安大左,抄起搭在桌棱上的抹布,擦了擦衣服上的、被鸡腿砸出的油渍,末了,弯腰捡起鸡腿。 孙儿有个习惯,掉在地上的东西,不管是小糖,还是肉块,都绝对不会再吃了。 今个,孙儿无故大哭,倒叫当爷的讨到好处了。 安大左窃喜一笑,拍掉鸡腿上的土,大口撕拽起来。 别说,腿肉就是比锁骨好吃。 小囡直勾勾盯着掉落在桌面上的鸡皮,馋得直吞咽口水,她心虚的扫了一眼四周,最终,‘食欲’战胜了‘恐惧’。 她伸筷夹住鸡皮,迅速塞进嘴里。 鸡皮,卤得很软烂,一嚼就碎。 瞬间! 辛香味+肉香味,在口腔内回荡,美味到...令小囡眯起眼睛,舍不得吞咽。 怪不得,虎子老是炒着要吃烧鸡。 忽的,小囡头皮一紧。 她睁开双眸,发现三双眼睛,或愤怒、或阴冷、或嫌弃盯着她看。 “我...我没偷吃。” 此刻,虎子的牙龈,不麻也不痛了,他伸指指向小囡的脑门。 “奶,她抢我东西,骂她。” “死妮子!” 李大瑞恨恨瞪着小囡。 “侄儿的东西也偷,还要点脸不?家里,是短你吃,还是短你穿了,竟学会手脚不干净了。” “我---” 小囡委屈抿嘴。 “我没夹鸡肉,夹得是落在桌面上的鸡皮。明天,我多干点活,洗衣、喂鸭、锄地、移栽,我全干,来抵那块鸡皮,行不行?” 全干? 那挺好,能躺着休息一天了。 李大瑞瞥了一眼烧鸡,确认无筷子夹过痕迹后,道:“喝你的高粱粥吧,甭再给我惹事。” 小囡低头狂扒高粱粥,刚吃几口,就剧烈咳嗽起来。 李大瑞眼一瞪,“又咋了?” 咳--- 小囡弯腰捂口鼻,连咳十几下,才压住那股子痒感,“皮...高粱皮卡嗓子了。” “啧~”安大左嫌弃撇嘴,“女娃子,就是娇气,我吃着高粱饭,就觉得还好啊。来,吃点豆芽顺顺。” 说完,他将圆盘内的豆芽,全倒进小囡的粥碗里。 小囡嘴角微抽。 大人和小孩,嗓子能一样吗? 矫气,哪个娇气的女娃,有一双大糙手? 豆芽,又长又绿,还抽叶了,压根嚼不烂。 之前,只是拉嗓子,现在,咽都咽不下去了。 “略略略~” 虎子,一手拿馍,一手握鸡翅,朝小囡做鬼脸。 李大瑞没好气道:“死妮子,再作妖,往后,叫你连高粱粥都吃不着。” 不给高粱粥,不想饿死,只能喝刷锅水了。 小囡忙低头扒饭,她不想再经历‘喝水嚼草’的日子了。 门外! 小桃秀眉微蹙,她知道小囡过得不好,但没想到会这么惨。 眼下,顾不得其它,干正事要紧。 小桃透过门缝,看向合上的门闩,用眼神寻问沈青该怎么。 沈青抬手比划,先指了指小桃和豆子,再指了指两个门鼻,末了,做了一个轻拉动作。 二人领会后,悄没声握住门鼻,不拉动木门,只让门鼻由‘|’改为‘一’。 沈青侧站在左扇木门旁,斜瞟横穿门缝的两块木板。 一般情况下,这种双横木门闩,上木往东滑、下木往西滑,方能打开木门。 沈青掏出特大号的长铁钉,插入门缝,扎住下方木块,缓缓向西滑。 未成想,只挪了2厘米,木块便猛地向下倾斜,意味着...顶端已脱离锁口。 沈青又掏出一根铁钉,扎住上方木块…… 屋内! 小囡仰头吞咽树皮般的豆芽,忽然,她发现下门闩掉了。 她百分百确定,开饭之前,门闩是插上的,尽管插得不严实。 等等! 上门闩在动,外头...有人? 小囡正欲惊呼,李大瑞却呵斥道:“瞎瞅啥?” 小囡下意识闭紧嘴巴,祈祷木闩在动,是因为虎子玩伴在搞恶作剧。 嘎吱--- 上门闩脱离锁口,木门轻微摇晃,发出刺耳的‘嘎吱’声,这很难不引起屋内人注意。 安大左抬眸盯着...倾斜的木闩,“谁,谁在外面?” 哐--- 木门被推得大开,屋内四人愣愣盯着,身披月光的三人。 安大左:啧,来者不善呐,长能耐了,还学会找人出气了。 夫妻俩一点都不害怕,软包子请来的帮手,能厉害到哪里去? 李大瑞翻了个白眼,“呦,大晚上的,一女的领俩男的,去翘别人家门。嘁,你有脸做,我都没脸说。” 三人没接招,径直走进屋内。 屋内很黑,唯有矮桌中央的煤油灯,散发一丁点亮光来。 若关上门,从外面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屋里点了灯。 那灯,巨简陋。 没有玻璃灯罩不说,就连油瓶,也是拿墨水瓶改的,散出来的光,堪堪覆盖住桌面及桌旁。 啪--- 沈青掏出手电筒,推动开关,其射出来的强光,逼得四人捂眼扭头。 豆子拔掉铁钉,关上门,并插上木闩。 沈青朝小桃使了个眼色。 她是当事人,开场白,理应由她来讲。 小桃向前一步,眼神坚毅。 “我爸妈临终前,有三个遗愿。 一,想喝一碗羊肉汤,二,想还清债务,三,些许良田,能落户自己家。 爸妈的遗愿,我牢记于心。 家里,养了一只小母羊。 债务,我一直在努力还。 分田到户时,我高兴的一宿没睡,奈何,身子骨弱,没法负重活,只好放出‘租金土地’消息。 没几天,就有人上门,报价70-80块一年。大伯,我正欲把地,租给出价最高的人,你却跑了过来。 搬出长辈身份压我,还说当年亲戚肯借钱,是因为你在背后劝说,不然,我爸妈会断了药,少活好几个月。 我这才答应,以年租金70块的价格,将那五亩地租给你。 可...你竟然耍赖皮! 别再用‘收购商没结款’的烂理由,来搪塞我了。 我去镇上问过了,收购商表示...今年收上来的粮食,早就结清款项了,质问我是谁在造谣? 扬言一旦找到造谣者,定要扒了他的皮。” 安大左眼底愤慨一闪而过。 收购商,你个大嘴巴子,拿了一盒烟,竟然连‘打圆弧’的小忙都不帮。 “小桃~” 安大左假惺惺一笑。 “钱,结是结清了,但是,没揣进我的兜里啊,被你堂哥拿走,用来开...开饺子铺了。 不是当大伯的说你,你也太不懂事了。 隔壁村,某个人没空种地,便把地租给了同族的堂弟。 他大手一挥,表示不要租金,交下公粮就行,还给堂弟的儿子,包了一个大红包。 小桃,我不贪心,我不要你给虎子包红包,只求你把租金免了,也省得...上头治你荒废田地的罪。 毕竟,你身子骨,还没个病猫强。” 李大瑞斜眼瞟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家没男丁。地,与其让外人抢走,不如留给自家人种。” 某个人? 不贪心? 自家人? 不愧是夫妻俩,都具有‘谎话张口就来’技能。 “呵,终于暴露真实想法了。”小桃冷笑,“不付租金,就不怕我拿着合同,去告你俩吗?” 夫妻俩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有恃无恐。 他俩敢赖账,自然是有底气的。 当初,安大左可是跑废了布鞋,才找到一能人,做局诓骗堂侄女。 安大左大笑,“对,是签合同了,一式三份,我记得上面写着:租金一年1块钱。” “哎呀~”李大瑞噗嗤一笑,“孩他爸,你记差了。当初,小桃念及同族之情,主动提出租金一年1分钱。” “胡说,分明是一年60块钱。”小桃气急。 安大左面目狰狞,“旁人,只知道你把地租给了我,却不晓得租金是多少。具体金额,还不是我说了算,除非你能亮出铁证,证明我在撒谎。” 小桃咬紧银牙,“合同...纸还在,字却消失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一种地的,哪有那个能耐。”安大左仰头望屋顶,“大概...天上有人在帮我。” 天上有人? 沈青轻蔑一笑,‘天人’对上‘地怪’,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戏已开场,也该轮到‘地怪’登台了。 “昨天,从小桃口中得知,合同上的字凭空消失了,我心头一紧,此事,非人力能为之,恐怕是鬼神一类干的。” 鬼神? 小桃眨巴眼睛,眸中闪烁着诧异和困惑,昨天,可不是这样说的呐。 沈青眉尾轻挑,暗示她放心,后面还有招呢。 “这话我爱听。” 安大左撕咬掉一块鸡肉,嚼得倍起劲。 沈青:“当时,我脑子一抽,问东问西的,回家后一阵后怕,担忧冲撞了谁。于是,买了一些纸叠的金银元宝,拿到西塞坟前去烧。” 安大左咀嚼动作一僵,他隐约记得...堂弟夫妻俩死后,就埋在了西塞。 “你...是到小桃爸妈坟前烧的纸?” “嗯! 字迹消失,涉及另一维度,但又和小桃相关。 我能想到的与小桃有关系、在另一维度能说上话的,唯有小桃已故的父母了。 小桃很孝顺,坟头不塌消,坟上也没几株杂草。 昨个,我正烧纸念叨着,忽的,坟后传来窸窣的响动。 起初,我没有在意,后来,响声变大好几倍。 我便壮着胆子,绕到了坟后。 啪! 一滴水,落到了脑门上,紧接着,我看到...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刺...刺猬。”李大瑞攥紧筷子,疯狂祈祷对方点头。 “大婶,你这回答,堪称瞎婆子上鸡窝---笨蛋一个。坟周都没几株草,哪来的刺猬?” “你---” 李大瑞心生不悦,这人嘴咋这么欠,不是刺猬就不是呗,干嘛搞人身攻击? 虎子一脸疑惑,“不是刺猬,那是什么?” “我也很困惑,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它是什么,只猜测...其是一个‘信鸽’类的玩意。 我擦掉脑门上的水渍后,看到地上有个‘米’字,和一怪物。” 虎子嘴一瘪,吓得缩进亲奶怀里。 “怪物?” 豆子瞳孔微微一震,正常流程,应是‘显字-亮证-要钱’,咋冷不丁冒出一个怪物。 第257章:坟前的信鸽 沈青压低嗓音,绘声绘色说道。 “那怪物,全身泛着一股阴凉的膻气,双眸幽黑空洞,像是能吸人魂魄的漩涡。 对视上一小会,就头晕想吐。 我想...可能是我念叨的那些话,随着金银元宝飘到了下面,小桃爸妈不忍女儿受委屈,特意派遣一使者,来帮小桃脱困。 比如,让字迹重新显现、惩罚恶人等,因而,我称其为‘信鸽’,还把它装进了挎包内。” 安大左视线下移,落在沈青那鼓囊囊的挎包上。 吱--- 他猛然站起,凳子被他腿肚撞得向后滑,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响声。 “你...你把怪物带...带到我家来了?” “嗯!” 沈青扫视一圈。 条几上堆满了杂物,暖水壶、梳子、笸箩、罐头瓶等。 侧墙旁,也没摆空椅子。 能放怪物的,唯有矮桌了。 “豆子,把桌上东西清空。” “好勒~” 豆子应声照做。 李大瑞想阻拦,却被他用力推开了,至于安大左,他仍警惕+畏惧的盯着挎包。 很快! 桌上的饭菜,全被挪到了厢房,豆子还抄起毛巾,擦净桌面上的油污。 沈青从包内掏出一奇怪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 那物,又圆又扁,浑身长满白毛。 无头、无四肢、无尾巴,却有两个凹陷的黑眼睛。 细瞅,眼里布有螺旋状纹路,对视上几秒,就觉得有点头晕。 四人顿时吓得远离矮桌。 “咦,这是---” 小桃撞了一下豆子,令其把话咽了回去。 她冲到桌前,悲痛道: “我妈临终前,握着我的手,说完遗愿后,反复念叨着...想再喝上一碗羊肉汤。桌上的‘信鸽’,泛着一股膻气,爸妈是想通过它,告诉我第一个遗愿,已经达成了。” 说完,小桃抹掉眼泪,看向缩在一块的四人。 小桃:怪不得,临进院前,交代要说遗愿、羊肉汤一事呢,合着在这等着呢。 捂眼的小囡,透过指缝,偷瞄着信鸽,一撮白毛晃了一些后,她连忙低下头。 安大左:“这玩意,能要人命,你咋敢把它揣在身上到处走?” 沈青:“它,是带着任务来的,我帮了它,说不定其能保佑我往后诸事顺利。当时,坟旁还有个‘米’字,于是,我出门前装了一小袋米。小桃,把合同拿出来吧。” “好~” 小桃掏出一叠得四方的纸片,展平后放到桌上。 那张纸,呈灰白色, 上面布着一些折痕,右下角,有一波浪状掐痕,凑近点,能闻到淡淡的臭味。 哗--- 沈青掏出荷包,抓一把米,撒在了纸上。 众人敛声屏气,生怕惊扰了信鸽施术。 然而,等了几分钟,别说显字了,就连一点灰影都没瞧见。 安大左长舒一口气。 女娃,终归是要嫁人的。 生下来的孩子,也不姓‘安’,堂弟和弟媳,还是明事理的,知道亲疏远近,选择了帮他。 “一字没有,就是‘无’喽。小桃,你爸妈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让你以‘无租金’的形式,把分到的地,还给族里。” 小桃拿起纸,上看、下看、凑近手电筒看,皆没瞧见一个字。 “这---”小桃诧异的望向沈青。 “不应该呐~” 沈青皱起眉头。 “若不想出手帮忙,昨天烧纸时,不吭气、缄默就行了,毕竟,合同已成了一张废纸。我一定漏了点什么,给我点时间想一想。” 沈青右手半握,指关节敲打着桌面。 咚咚! 屋内,陷入了沉默,众人的心脏,也跟随敲打节拍一起跳动。 倏地! 沈青佯装面露惊喜,“嗐,我咋把那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你...忘了啥?”李大瑞嗓音发颤。 “我绕到坟后,所看到的物件,不是两个,而是三个。” 豆子疑惑了,“除了‘米’字和‘信鸽’,还看见了什么?” “你忘了,我刚说---” “水 !”小桃激动抢答,“是水,对不对?” “没错,昨日没下雨,那滴水...落的很突兀,想必是要提醒我什么。安大左,你家有水吗? “没有~” 安大左疯狂摇头。 “我家一滴水也没有,平常做饭,都是去邻居家弄水,刷碗...用的是干沙。” “当我是睁眼瞎呐,没水,条几上的暖水壶,是干嘛使的?” 说完,豆子欲拿起水壶,安大左忙上前阻拦。 “壶是空的,都落灰一年了,里头哪来的水。” 二人皆攥住壶把僵持之际,沈青幽幽说道:“落我脑门上的那滴水,是凉的哦。” 豆子忙松开手。 安大左受惯性影响,抓着暖水壶向后踉跄,李大瑞伸掌托住他的背,令他停下、站稳步子。 豆子走向条几另一头,拿起装有凉水的罐头瓶,折回了矮桌旁。 沈青抓把大米,丢入罐中,持筷搅拌数下,待水变得混浊,扫视一圈,瞄中条几上靠墙而立的鸡毛掸子。 蓬松、茂密,特适合当刷子使。 “小桃,把鸡毛掸子拿过来。” “好嘞~”小桃跑向条几,快速拿回所需物件,“喏,给。” 沈青接过,扯下几根鸡毛,沾取淘米水,涂抹在合同上。 倾刻间! 微湿的白纸上,浮现出一些文字。 颜色虽浅、边缘也模糊,但每个字都仍能被辨别出来。 【土地租赁协议书 甲方:安桃,乙方:安大左 经甲、乙双方协商,甲方将西塞南头的五亩地,以每年60块的价格,租赁给乙方,租期为五年。 公粮,由乙方负责缴纳,租金一年两付,每一季庄稼收割完毕后的十四天内,乙方需向甲方支付一半租金。 注:租金,可用同等价值的粮食来支付。 签名,甲方:安桃,乙方:安大左,公证人:郝快,日期:1982年5月28日。】 “消失的字,真又显现了。”小桃粲然一笑。 沈青把纸上内容念了一遍后,看向表情惊慌、恐惧的四人。 “合同,一式三份,把你家那份拿出来,与桌上这份比对一下,看看是否有不一样的地方。” 水、鸡毛、大米、白纸,皆是寻常可见之物,凑在一块,却迸发出奇迹了。 这...一定是有鬼神在作怪。 虎子把脸埋在亲奶怀里,他胸口发闷、呼吸困难,但吓得不敢大喘气。 李大瑞夹紧双腿,心脏突突跳,特想去上厕所。 小囡瘫坐着往后退,掌心触碰到软韧物体后,大叫一声,猛然弹起身子,缩进角落里。 “不...不用比了,桌上那份内容,和我的一模一样。” 安大左退至侧墙。 他那份合同,早扔进灶膛烧成灰了,想拿也拿不出来。 “承认便好,快点交租金,往后我家那五亩地,不租给你了。” “租金,得按市场价来算,五亩地,种一季庄稼,需付40块,刚播种完的小麦,就作为逾期赔偿,免费归为小桃所有。安大左,你认可这个方案吗?” 说完,沈青转动信鸽,使其眼睛对准安大左。 认可吗? 安大左当然不认可! 五亩地,播了百来斤小麦,光成本就十七八块呢。 安大左抬起头,还没说话呢,就和‘信鸽’对视上了。 他顿感自己像卷进水漩涡的鱼,天地翻转,头晕得不行。 “我认,我这就取钱去。” 安大左爬起来,颤颤巍巍走进东厢房。 沈青为防他使诈,撩起西厢房门帘,高抬脚抵住侧墙。 簌--- 侧墙,由竹框+织壳子+报纸组成。 年久失修,一点都不牢稳。 沈青脚一蹬,侧墙就轻微晃动,上面的积灰,也扑簌簌的往下落。 一时间,李大瑞和小囡,感觉有一股无形力量,在抚摸她俩的额头、鼻尖、脸颊。 小囡吓得蜷缩身子,李大瑞则秃噜个不停。 “安磊、宁茹,冤有头,债有主,你俩要报仇,甭找我,我只是个打杂的,倒壶水、烧桌菜而已。是大左,是他馋你家地,特意找人一起骗小桃,要报仇...找他去。” 走至门帘旁的安大左,正巧听到媳妇的话,忙叫屈道: “安磊、宁茹,甭听她瞎胡扯,我一大男人,再怎么贪财,也不会瞄上同姓侄女。全赖那泼妇,她整日吹枕边风。说...你家没男丁,安桃一旦出嫁,地,就归外姓人了,喊我想法把地搞到手,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李大瑞反驳,“不是这样的,他放屁---” “够了!”沈青大声呵斥,“都闭嘴,我们不是来看‘狗咬狗’的。” 李大瑞闭紧嘴巴。 安大左走回堂屋,捏着四张10块钱的票子,向前一递。 那些钱,油亮、无褶,很新,一看就知是从银行取的连票钱。 果然,被堂哥拿走,开饺子馆了,都是糊弄人的话。 小桃接过钱,查验无误后,将其收进兜里。 “小桃,地里的麦子,我不要了,全归你。” 沈青走上前,“口说无凭,立字为证。你俩签个合同解除书,你再写份认罪书。解除书留着,认罪书...烧于坟前,同‘信鸽’去往下面,以浇灭其主人火气,此事才算了了。” 安大左前面听得直皱眉,听到后面,他眼睛一亮,了了,就不用担心鬼魂来索命了。 “行,按你说的办。” 沈青掏出纸、笔、印泥,唰唰写了两份解除书。 【土地租赁协议书 甲方:安桃,乙方:安大左 由于乙方违约,未在约定期间内,向甲方支付租金,经甲、乙双方协商,解除西塞南头五亩地的租赁关系。 今日,乙方依照市场价,向甲方支付40块,地里已播种的小麦,作为逾期补偿,归甲方所有。 签名,甲方:___,乙方:___日期:1982年10月11日】 小桃和安大左,签名、按指印,收好各自协议书后,沈青将笔塞给安大左。 “认罪书,小桃念一句,你写一句。” 这事,是来之前,就商量好的。 “啊?” 沈青挑了挑眉,“那你自己写?如果你有把握,把认罪书写得很诚恳,人家读个一遍,就能原谅你的话。” “那...还是让小桃念吧。” 小桃抚摸着衣兜,念道: “我,杏香镇安宁村,安大左,因对安桃田地起了贪心,寻一江湖骗子,伙同家人,利用能自动消除的墨水,来诓骗安桃。 阴谋被揭穿后,深感惭愧,并保证不会再犯,如有违反,此认罪书立刻贴于公告栏。” 安大左签字画押后,沈青拿着认罪书,来到侧墙旁,“虎子,会写自己名字不?” 虎子一脸懵,“会,怎么了?” “会就好。”沈青笑容灿烂,“来,在纸上签下名,再按个指印。” 李大瑞护犊子道:“认罪书,是孩他爸的,干虎子何事?” “这认罪书,你们一家都得签字画押。 安大左行骗时,你们是否知情?是否和他打过配合?小桃讨要租金时,你们有没有搪塞、甩脸子、关门不见客? 干过以上破事的,就签字画押,没干过...认罪书烧了后,人家不原谅你们,可不能赖我。” 沈青作势要走,李大瑞焦急道:“签,我们签。” 随即,李大瑞、虎子、小囡,三人依次签名画押。 哗--- 沈青把认罪书递给小桃,抓起散落在桌上、泡在罐中的大米,向空中一撒。 安大左惊得向后退,哐,大腿撞上了矮桌,桌上的‘信鸽’颤个不停。 “啊~~~” 霎时! 一股骚臭味,随着尖锐的爆鸣声,弥漫至整间屋子。 “咦!”虎子嫌弃爬远,“奶,你好臭。” 李大瑞羞愧钻进厢房,留下一滩水渍。 媳妇当众出糗,安大左顿感自己那仅存的一点面子,也全被丢光了。 “你干嘛撒大米?” 沈青面露无辜,“喂信鸽啊,它不吃饱,哪有力气飞。” 这理由,真真挑不出一点错处。 安大左只好躲在一旁生闷气,不过,三人收拾东西离开时,他还是出门送送了。 送客,不是出于礼貌,而是想确定...信鸽真的走了。 …… 昏暗的夜幕下,安大左家旁的土路上,老蛤背 手仰头,假装在散步。 老蛤八卦之心有多强,全村人都知道。 “老蛤,你又偷听?”安大左问道。 老蛤诧异扭头,“空口白牙,张嘴就污人清白,谁偷听了?路,又不是你家的,我吃撑了,出来散步消消食,不行啊?” 第258章:信鸽露馅了 “啧~”老蛤撇了撇嘴。 刚才,他都睡下了,却被尖叫声吵醒。 嗅到八卦气息后,果断下床穿鞋。 未成想,抵达目的地,还没躲起来偷听,门就突然打开了。 于是,他临时改变策略,佯装散步。 “真没偷听,我刚出来,才走了百来米,上哪门子偷听去? 不信,去问我妈。 我路过堂屋时,被凳子绊了一脚。 搁里屋绣鞋垫的我妈,被吓了一跳,还骂我走路不长眼。 她能作证,我离家两分钟不到。 等等,沈青,你...咋把我家‘肉毛团’从地里刨出来了?” 安大左,断不会因为一个猜疑,上门找老蛤妈求证。 但是,老蛤最后一句话,令他心中升起一团迷雾。 “老蛤,啥是肉毛团?” “喏~” 老蛤朝沈青怀中的‘信鸽’努了努嘴。 “就是它喽。前天,我家母羊喊了一夜,生了一只小羊羔,和一只无头、无四肢的肉毛团。” 沈青没把信鸽揣包里,打得是‘离开后,拐进槐树林,把它埋回原处’的主意。 豆子和小桃,神色一紧。 他俩知道‘鬼神相助’一事瞒不了太久,却没有想到...一出门就被人戳穿了。 沈青倒很坦然。 早露馅,晚露馅,没啥子区别。 安大左双眸急剧扩张,“你...你们组团骗我?” “欸~”沈青咂了咂舌,“上门讨说法的事,怎么能叫骗呢?” 被人戏耍了一通,破财不说,全家的窘态,还都被他们看在眼里了。 安大左越想越气,他举起拳头,朝小桃冲去。 “拿着~” 沈青将肉毛团塞给了老蛤,又把小桃拉到身后。 他大步上前,抓住安大左的手腕,大拇指使劲按压其内关穴。 内关穴,乃人体阴气聚集之地,按压它所引起的疼痛,不亚于剪子扎人手腕。 这不,安大左疼得龇牙咧嘴。 “嘶,撒开,我叫你撒开。” “好啊~” 沈青应声松开手,抬脚猛踹,将对方踹出一米多远。 安大左踉跄几步后,咚,摔了个屁股蹲。 紧接着,他蜷缩在地上,哎唷喊痛。 似有一双长筷子,扎进腹部搅动肠子,令他疼得全身冒冷汗。 “哎呀,送个客而已,咋还摔地上了呢?” 换好裤子的李大瑞,听到动静出了屋,瞧见丈夫躺地上后,忙上前将人扶起。 啧,到底是老夫老妻。 上一秒,互相推责甩锅,这一秒,又和好了。 “没...没有鬼,那是...是老蛤家母羊生的畸形胎。” “什么!没有鬼?” 李大瑞猛然拔高嗓音,不可置信地看向几人。 “哪来的鬼?” 老蛤抚摸着肉毛团。 “母羊生产时,我全程守在一旁,我确定怀里的家伙是它生的。 就是...尾巴没了,断裂面,还被烧焦了,旁边也有一个圆形的烧焦痕迹,仔细瞅,里面还布有螺旋的花纹,应是拿弯成数圈的铁丝烫的。 你想要? 掏2块钱,再说一说刚才发生了啥,我就把它送给你。” “小桃,你个死妮子,竟敢做局骗我?” 李大瑞血气上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刚才! 她丑态百出,还尿湿裤子,遭孙子嫌弃。 现在! 告诉她没有鬼,一切都是旁人设的局,这让她怎能不气。 “哼,毛都没长齐的年纪,竟学会组团骗人了!不揍你们一顿,把钱抢回来,我就不叫李大瑞。” 李大瑞扭头,朝堂屋大吼。 “虎子,小囡,出来。没有鬼,他们跟江湖骗子学了两招,装神弄鬼吓唬人。快,抄家伙出来,把他们揍趴下了,一人奖励一块钱。” 虎子一听有钱拿,当即拖着铁锹往外跑。 小囡思索片刻,拿起火钳跟上。 她不想打架,也清楚即便自家打赢了,她也落不着1分钱,但不出去,爸妈定会秋后算账,对她又打又骂。 很快,两个小孩跑 出了堂屋。 安大左抢走铁锹,举起它往前冲。 沈青没在怕的,径直往对面跑。 蠢货,居然主动送上门来,安大左面露讥笑。 铁锹,攻击力度大,一锹拍下,轻则生疼,重则出血。 哼,待把他拍懵,再狠狠地揍,以报被骗之仇。 安大左瞄准沈青脑门,猛挥铁锹,沈青则侧身躲过。 梆--- 锹背重重砸在了地上。 沈青左手抓住木柄。 安大左想举起铁锹,奈何,铁锹像被巨石压着一样,使再大的劲也抬不动。 又不敢松,松了,将被拍懵的,就是他了。 安大左思索对策之际,沈青已冲至跟前,并握拳猛锤他的剑突。 剑突,位于胸骨最下端,两侧肋弓交汇处,神经丰富。 瞬间! 一股剧烈的疼痛,贯穿胸腔,直冲大脑,安大左疼得直不起背,被迫松开了木柄。 沈青后退两大步,双手挥动铁锹。 咚--- 锹背砸中胯骨,安大左仰天惨叫。 武器被抢,实力悬殊,再战下去,只有挨打的份。 于是,安大左扭头就跑。 沈青眸子一冷,快步追上,猛挥铁锹。 落锹点,避开了脸、后脑勺、心脏等部位,且。 沈青一直控制着力道,确保每锹...不见血,但巨疼,令某人哀叫连连。 另一边! 豆子抢走火钳,朝地猛打几下,吓得两个孩子跑出屋内。 豆子翻出锁子,把堂屋从外头锁上了。 接着,绊倒李大瑞,坐人腿上,让她起不来。 小桃拾起火钳,乱打一通,打累了,就骑在李大瑞身上,猛挥拳头。 老蛤望着小院内的景象,眼里透露着兴奋。 五人混战,妥妥的劲爆消息呐,可惜,不晓得刚才在屋内发生了什么。 忽的,一束光,照亮了小路。 远处,还传来了咳嗽声。 老蛤眯眼一瞧,“坏了,村长来了。” 村长来了! 沈青环顾四周。 安大左没了戾气,表情充满了恐惧和害怕。 李大瑞鼻青脸肿,小桃朝她挥拳,豆子压她双腿,防止她反击。 沈青收起铁锹,上前拉住小桃,“甭打了,村长来了。” 豆子和小桃起身,小桃还补了几脚。 李大瑞坐起来,双掌连拍大地,边斜瞟院口,边哭喊道: “老天爷,您睁开眼,看看这个不孝女都干了啥?正吃着饭呢,她突然领人闯进来,抢钱不说,还打长辈,强盗,土匪呐~~~” 远处,李广田听见哭喊声,提速往前跑。 昨天,他拎着公文包,挨家挨户询问选哪一个接电方案。 选一,交5块钱押金,选二,立个字据。 若两个都不选,喊来周围邻居一起劝,也都松口做出抉择了。 唯独安大左家,至今没个结果。 大人没在家,小囡亦做不了主,询问邻居,得知安大左走亲戚去了,第二天才能回。 今日,上午跑许家寨开大会,下午视察土坑,晚上才得空过来。 很快,李广田拐进了小院,入目的是: 【安大左单手撑树,背弓着,头抬起,表情狰狞,活似条疯狗。 李大瑞头发凌乱,鼻青脸肿,坐在地上嚎哭。 沈青、张豆子、安桃,三人并排站。 老蛤抱着白毛团,倚树傻乐。】 唉--- 李广田暗叹一口气。 看来,询问选哪个方案一事,要往后推迟一会了。 “沈青,你来说,刚都发生了啥?” “好~” 沈青揉了揉鼻尖,语气淡淡道: “昨天开完会,小桃愁眉不展,称她家土地租赁合同上的字迹,凭空消失不见了。 我询问一番,得知整合同时所用的墨水,与旁的墨有所不同。 不稀不稠,臭中夹腥,味道...像咸版、臭水沟里的绿藻。 我大胆猜测,那并非墨水,而是墨鱼汁,即乌贼或者鱿鱼的墨囊。 外观、质地,和黑墨水相似,也能写字。 但是 ,墨鱼汁能呈现出黑色,是因为其富含无数细微黑色颗粒物,即黑色素。 黑色素,是一种蛋白质,时间一长,会被瓦解掉。 拿墨鱼汁写字,字迹自动消失,实属正常。 恰巧,我曾在一本书上读到过:淘米水涂抹纸张,能令消失的墨鱼汁字迹,重新显现。 小桃还说,她曾上门讨要租金,安大左一家欺她弱小,先搪塞,再摆脸子,末了,闭门不见。 村长,你也知道,小桃在辣片摊上帮忙,员工被欺负,我和豆子岂能不管。 于是,今晚我俩陪她来讨要说法。 推开门时,一家子正在吃饭,见到有外人来,还火速把饭菜撤进厢房。 茶水不倒,凳子也不般,甚至...放纵熊孩子翻我挎包,抓我几把大米乱撒,可把我心疼坏了,斥责几句,李大瑞就厉声反驳。 不过,当我寻一罐头瓶,倒点水撒点米,搅一搅,扯一撮鸡毛,沾水涂抹合同,令消失的字,重新浮现出来时,他们就怂了。” 说到这,沈青故意停顿下来,悄摸朝小桃使了个眼色。 “村长,你看。” 小桃掏出合同,展平举上前,李广田打灯去瞅。 字,更浅,也更模糊了。 但仔细分辨的话,仍能看清写的什么。 “嗯,是合同!”李广田看完,点了点头,“租金,比市场价低一点,胜在一季一付。” 沈青眉尾轻挑。 “合同...是不赖,奈何,乙方不遵守呐。安大左信用太差,小桃不敢再把地租给他了。 我们表示,按市场价付一半租金,地里的麦子,作为逾期补偿归小桃所有,签解除合同,并写张认罪书,此事才算了结。 之前! 安大左一家敢肆意欺负小桃,就是依仗着墨鱼汁合同。 现在! 字迹显现,小桃有证据在手了,他们害怕被告,立刻答应了和解条件。” 小桃又掏出两张纸,李广田迅速看完,“嗯,很合理。可...都和解了,咋又打起来了呢?” 沈青耸了耸肩膀,“谁知道呢?突然冲过来,手里还举着家伙事,铁锹和火钳,得亏我身子还算灵敏,不然,这会子都躺进医院了。” 小桃抿了抿嘴,“村长,是大伯一家先动的手,我们只不过被迫反击,不信,你问老蛤。” 老蛤眨巴眼,正录入劲爆信息呢,咋突然提到我? 李广田:“老蛤,你这人嘴太碎,我问啥你答啥,防止你唠叨个没完。小桃说得都是真的吗?” 老蛤:…… 我嘴碎? 沈青说话像连珠炮一样,又密又快,录信息,录得大脑都快发烫了,我能有他嘴碎? “眼珠乱转,想啥呢,快点说。” “哦,我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出来了。安大左率先发难,沈青一脚将其踹飞,安家人抄家伙出来,两波人混战,没过一小会,沈青等人取得压倒性胜利。” 呸--- 安大左啐了一口痰,“胡扯,全是瞎胡扯。他们...打进门开始,嘴里就没半句实话,组团诓骗我。” 隐瞒‘信鸽’一事不说,还诬赖安家人小气,把饭菜藏起来,冤枉乖孙抓撒大米。 “村长,我是被骗了,才签下解除书,并写下认罪书的。” 李广田:“他们怎么骗的你?” “他们---” 安大左垂眸,陷入了纠结之中。 不说,吃哑巴亏,心里憋屈。 说了,丢脸,被人笑话。 安大左思索片刻,决定豁出去了,将屋内发生的事,简单叙述了一遍,当然,媳妇尿裤子没说。 “唔---” 老蛤捂嘴惊呼,他家肉毛团出息了,被伪装成从地下来的‘信鸽’,吓得安家人缩成一团,助小桃一臂之力,这...够吹牛一个月了。 这时,李广田看向沈青,“安大左说得那些,你怎么看?” “他...脑子铁定进水了,不然,想不出这么扯淡的事。 老蛤,是咱村情报站站长,收、放信息,他最在行了。 村里,五成以上的人,知道他家母羊生了个怪胎。 即使不知道,瞧瞧那怪胎。 裹着白毛,泛着膻气,拍打时,手感像肥肉。 上前仔细分辨,很 难看出是羊类物件吗?” 安大左一家信鬼神之说,做了亏心事,就更惧怕了,哪敢上前仔细瞅? 沈青:“而且,今天忙得很,上午挖坑,下午帮别区挖坑,哪有空买纸上坟。哦,对了,我在村子转悠帮忙时,各家各户都在出力,唯独安大左家闭着门,该不会...偷懒,不想干活吧?” 第259章:槐树林牛叫 对于怎么拿到肉毛团,又为何随身携带,沈青早有准备。 “昨天开会之前,老蛤刚絮叨完,我就对‘肉毛团’起了好奇心。 今天,挖坑挖累了,搁老蛤家休息时,和他爸聊了一会,知道了‘肉毛团’埋藏地。 我好奇它内部长啥样,就挖出来,剪断了尾巴。 嗐! 就是一层毛皮包着软肉而已,没啥特别的。 拿烧红铁片一烫,腥膻味扑鼻而来,窜冲的很,就喷了点薄荷油。 后嫌单独焦痕不好看,便在其旁边,烫了个一模一样的。 至于随身携带...是因为我打算讨完说法,就将其埋回原处的。” 这说法,没有一点纰漏,李大瑞气得牙痒痒。 嗝--- 身后传来异响,扭头一看,丈夫捂着胸口,哎唷个不停,眼珠邪性一转,忙上前搀扶。 “孩他爸有心脏病,每次去医院,都得花个几十块钱。 这回犯病,是被你们气的,你们得负责。 小桃,快掏40块钱,我好带你大伯去看病。” 掏钱? 掏耳屎还差不多! 都这时候了,还妄想‘0元种’人家的地。 沈青凝眸看向安大左。 嘴唇不紫,青筋不爆,也没喘粗气,眼珠乱转,摆明是在装病。 沈青大步上前,瞄准对方剑突高抬腿。 安大左惊得后退好几步,厉声斥问道:“你要干什么?当着村长的面,你...你还敢打人。” “呦?” 沈青收回腿。 “不捂胸口哎唷了,医学奇迹呐,我活动一下筋骨,竟治好了你的‘心脏病’。” 安大左愣在原地。 糟糕,露馅了。 李广田眸子一凝,“跟晚辈耍阴招,说出去不怕丢人嘛。 事情已经很明了,沈青说的是事实。 安大左,我猜...送客时,你反悔了,想靠武力抢回租金,并销毁字据,未成想,对方很能打。 你们一家使坏,他仨揍你们一顿,双方算扯平了。 往后,你若再欺负小桃,我就用大喇叭广播,把你们做的坏事,抬到明面上去。 我记得张玲一直想让你儿子当上门女婿来着?” 安大左脸色陡然一变。 儿子耳根子软、不顶事,儿媳妇性格泼辣,一直闹着带丈夫、儿子回张庄定居。 把事情抬到明面上,等同于...亲手奉上发难的由头。 “村长,你偏帮---” 李大瑞欲争辩,安大左却拦住了她。 李广田见夫妻俩不再吭声,道:“沈青,天色已晚,事情也有了定论,你们抓紧埋了肉毛团,回家睡觉吧。” “成~” 沈青等人走向小路,李广田出来相送。 “大青,往后甭整鬼啊神啊的,遇到胆小的,还真会被吓出个好歹来。” 说完,笑着拐回院子。 豆子惊愕,“啊?” 小桃眨巴眼,“估计村长早就看出来,哪一波人在撒谎了。” 老蛤目露困意,“埋肉毛团,我就不去了。沈青,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说服我爸,透露肉毛团埋藏地点的?” 八卦,真假掺半,才更有吸引力。 刚才听到的那些,足够编一出大戏了。 就是...亲爸是个闷葫芦,昨天说破嘴皮子,都不肯透露一点埋藏信息,咋就对沈青另眼相待了呢? 沈青玩味一笑,“秘密,想知道,问你爸去。” 说完,抢走肉毛团,领着豆子、 小桃,朝树林走去。 老蛤眉头紧皱,一股怨气从他眼里迸发出来。 他不敢去问亲爸,又不想追进林子,只好扭头回家了。 …… 槐树林! 繁茂的枝叶,遮挡住月光,令林内漆黑一片。 倏地! 一束亮光,像一把长剑般,劈开了夜色。 光源处,传出‘沙沙’响动,那是脚踩枯叶、草丛,发出的声音。 沈青打着灯,依照记忆,向西南方走去。 豆子环顾四周。 杂草漫过膝盖,槐树主干粗壮、侧枝蜿蜒,宛如隐藏在黑暗中的妖魔,张牙舞爪,想要撕吞了闯入者。 小桃向光源靠拢,心底有点发怵,她不信鬼神之说,但...她怕黑啊。 哞--- 黑夜中,传来一声牛叫。 小桃吓得一趔趄,脚踩碎砖头,身子失衡,向右一歪。 亮光划出一道弯弧,沈青及时搀住了小桃。 这丫头,看着瘦,胳膊倒挺肉乎乎的,而且,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那滑润细腻的肌肤。 “脚没事吧?” 小桃脚尖着地,转了转脚踝,不疼,说明没崴脚。 “没事~”小桃抽回胳膊,“林子里有...牛?” “黑不隆冬的,哪来的牛,那一声‘哞’,估摸是癞蛤蟆在叫唤。” 豆子:“咦,癞蛤蟆的叫声,不是‘咕咕’或‘呱呱’吗?” “嗐,癞蛤蟆种类很多的,品种不同,叫法也不同。咕咕、呱呱、牛叫、幼猫叫、婴儿笑等,都能叫得出来。” 前世,在蛙类中,被广为人知能发出‘哞’叫的,便是外来物种...牛蛙了。 这年头,牛蛙正搁某个犄角旮旯里,被人慢慢培育选种呢。 亮光环照一圈,落在一株粗如水桶的槐树上,其主干系有灰麻绳。 “喏,快到目的地了。” 沙--- 三人淌过草丛,走向那株槐树。 在离树根一米远的位置,发现一个直径40厘米、深50厘米的坑,坑边堆积着一些湿土。 沈青将肉毛团放进坑内,用脚拨土把坑填平,并踩瓷实了。 往回走时,豆子问道:“大青,你是咋说服老蛤爸的?” “嗯,昨天开会前,老蛤说他爸觉得肉毛团邪性,这表明...老蛤爸也信鬼神之说。 说服老蛤爸,我只用了两招。 一,聊邪物,说它作祟时,只针对最后一个接触到的人。 二,说自己好奇心强,特想看一看肉毛团长啥样。 老蛤爸思索一番,就透露埋藏地点了。” “这样啊~”豆子了然点头。 三人出了槐树林,披着月色来到了大塘,小桃再三感谢,方往南拐。 须臾,沈青略过看桃树,回到了自家小院。 卧在门口的大黄,猛地睁开双眼,穿过高粱杆迷宫,热情扑向主人大腿。 沈青抚摸狗脖,冰冰凉,手指插进绒毛,才能感到温热。 “夜里凉,赶明儿给你搭个狗窝,铺上褥子,省得你冻到了。” 大黄似乎听懂了,尾巴摇得更欢实了。 啪--- 沈青关闭手电筒,穿过院子,推开了木门,结果...对上一双泛蓝光的眼睛。 左手握成空拳抵住灯口,啪,推动手电筒的开关。 霎时,一束细小的光,打在蓝光主人身上---小狸。 它定在桌腿旁,身上沾了一些...鸭绒? 光束右移,照亮了条几柜。 柜门大开,麻袋倾倒,袋口敞着,鸭绒撒了一地。 嗖--- 黑影一闪而过,光束左移,桌边已无小狸的踪迹。 沈青缄默无语。 他拾净地上的鸭绒,装回麻袋内,还捡起麻绳,绑紧袋口。 末了,将麻袋塞回柜子,关紧柜门,转身走进东厢房。 左手不再握拳,隔那么远,还有两扇门帘挡着,小花不可能被灯光刺醒。 沈青借助灯光,环视屋内一圈,发现原本平铺的被子,竟多了一个鼓包。 簌--- 掀开被子,‘鼓包’开逃,沈青及时攥住了猫尾。 尾巴被拽,小狸自知逃不掉了,索性...扭头求原谅。 喵--- 嗓音糯糯的,眼睛圆圆的,腮帮子反复蹭人手,还瘫在被子上乱扭。 一番谄媚的操作,把沈青整得没脾气了。 “呦,长能耐了,都会解袋口系绳了。起来,给我演示一遍咋解的,演好了,今晚就饶了你。” 小狸瞳孔骤圆,一跃而下,来到迷彩鞋旁。 沈青脱鞋,采用‘脚尖踩脚后跟,脚踝向上提’的法子,下回穿鞋时,才会解开鞋带。 沈青蹲在床边,细瞅小狸怎么解鞋带。 小狸踩在鞋背上,咬住绳端,脑袋向后甩,嗖,蝴蝶结的一个绳圈消失了。 接着,它用同样的方法,灭掉另一个绳圈。 随即,咬住‘x’形交叉前的某根绳子,缓缓向后拽。 拽不动了,就松开嘴,咬住紧挨‘x’处的绳子,继续向后拽。 如此反复,直到抽出绳端。 它还咬住绳端,原地绕了几圈,概因绑袋口...需缠个几圈,才能系绳结。 喵--- 小狸双眸紧盯着主人,似在询问:演得怎么样? “免强合格。” 沈青抱起小狸,揪它身上的鸭绒。 “鸭绒,是有大用处的,甭再跟它过不去了。拿它给你做个垫子,怎么样?柔软不说,还暖和。” 小狸歪倒在主人怀里,觉得‘垫子’这个主意很不错。 揪净鸭绒,洗漱一番,沈青便上床睡觉了。 …… 翌日,拖拉机的‘突突’声,打破了小村庄的宁静。 电线杆,被拉来了。 在电工的指导下,村民们着手埋杆子。 电线杆,缠一些棉布,防止抬的过程中打滑。 三人合力抬起,并把它斜插进土坑内。 扶正杆子,铲土埋坑,每埋20厘米,踩实土壤,再继续铲土,直到土坑被填平。 村民们不停重复这样的操作,竖起了一根根电线杆。 竖电线杆,比挖坑费力多了。 挖坑,耗时一天,埋电线杆,足足用了两天时间。 除了10米长的水泥杆外,供电局还运来了另一种杆子。 那杆子,是四棱柱样式的,长5米,粗如小碗,用来入户拐线、安装绝缘子使。 开完会的第六天,电工带着电线、变电器、镰梯等东西进村了。 镰梯,即脚扣。 是一种可套在鞋上,拥有弯弧形状,攀登杆子的专用工具。 用时,借助身体重量,通过杠杆作用,使工具另一侧紧扣在杆上,令自己不会往下滑,抬起脚,‘扣’又会自动松开。 两只脚,交替进行‘松开-上挪-扣紧’,便能轻松爬到杆顶。 电工们穿上镰梯,爬上杆端,安上陈架,插上绝缘子,架起了一根根电线。 电表箱,有两种规格。 一种, 能容纳6个电表,一个,只能容纳4个。 沈青用的,便是后者。 电表箱,安在豆子家的侧墙上,紧挨着李丰家的豌豆地。 写有‘71’编号电表下端,接有两根电线。 它们略过仓库,抵达东厢房侧墙旁,在四棱柱顶端绝缘子上缠上几圈,穿过窗户,接上了闸刀。 闸刀,钉在了墙上,外头,加一竹盖子,防止落灰。 接着,扯线安灯,沈青央电工留了接头,即带电、却没接灯的线,用于之后安插线板使。 验收完毕后,沈青交了13块2,得到一个电本。 这期间,他还干了一些别的事情。 如! 清空玉米芯,将晒干的高粱杆,码放在麦秸垛旁边,并盖上糊有黄泥的茅草排。 若有人来,讨要高粱杆,他便大方送上几捆,同时,他自己也用高粱杆,编了4张织壳子。 织壳子,编法很简单。 1、高粱杆撕掉叶子,挑选粗细均匀、无虫蛀的,放到一旁备用。 2、寻两株间距为2米的大树,在两树之间绑一横木,且,横木要离地1米。 3、寻10块砖头,每一块砖头上,缠足够量的细麻绳。 4、取一根高粱杆,切掉过细梢头后,置于横木上,将其分成四等份,每一处分隔点上,系两根缠有砖头的麻绳,一砖,垂于横木南侧,一砖,垂于横木北侧。 5、再取一根高粱杆,紧挨着第一根,置于横木上,将每个分隔点处的砖头,互换下位置,使麻绳‘x’形交叉,捆住这根高粱杆。 6、重复刚才的操作,编出一张织壳子,至于锁边,剪断绳子,打个死结就行。 编的途中,要时不时拿起菜刀,照着第一根高粱杆长度,砍断梢头、粗茎。 织壳子,用途很广。 铺在床上,便是席子; 竖起来,糊上报纸,便是侧墙了; 往院内一铺,再盖上晒布,能防止地面湿气,渗透进粮食内。 院内的高粱穗,早就晒干了,用手搓粒,效率太慢了,沈青便去许家寨,花钱雇机子脱粒。 到了大队后,他先去了趟后舍,和李坚聊了一会天。 李坚称试验田内的麦苗,长势非常好,他近期正研究肥料配比,和病虫害防治。 他还与李坚的学生们,打了个照面,其中,名叫柳苏的学生,长相格外出挑。 宽松款的衣服,也难掩那傲人身材。 五官精致,颈部修长,脊背挺直,留着利落的短发,气质突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自信和傲气。 第260章:四眼铁包金 值得一提的是,沈青在大队后舍,还碰见江风了。 江风貌似对‘农业’很感兴趣,他与学生们围坐成一个圈,热烈讨论着,但...眼珠总时不时往柳苏身上瞟。 不过,柳苏不咋搭理他。 沈青和李坚聊完,拐进了茅草屋。 他挑了两本书,一本讲动物的,一本讲建筑的,方去找许毅借机子。 还真别说,用机子,就是快。 不到两小时,就全部脱完了。 高粱籽,扬去空壳,装进麻袋,搬进了仓库。 高粱穗,绑了几个笤帚、锅刷,剩下的当柴火烧。 除此之外,他还加班加点,把剩下的鸭毛,都处理干净了,并打算抽空送去许家寨。 还用鸭羽+铁圈+塑料块,焊了一个毽子。 白色,不耐脏,还不喜庆。 沈青便去豆子家,摘了一些木耳菜种子。 纱布一包,丢进蒜臼内,捣出汁液,将毽子染成紫色。 沈小花拿到毽子,如获至宝,和小美在院子里踢一个小时,都不带停的。 …… 10月16日,电工发完电本,收拾东西,前往下一个村子。 些许顽童捏着滑石,在电线杆上乱画。 如! 牛、花、草、鱼、火柴人,画风...抽象且难看。 大人呵斥一声:干嘛呢? 顽童们就撒丫子狂奔,去另一条路上继续画。 下午,为庆祝家里通电了,沈青上街割了3斤五花肉,顺带买了一些蔬菜和调料。 中途,碰见张叔和李婶,他俩在摆摊卖甘蔗。 二人询问甘蔗种得怎么样了,沈青称幼苗已有5厘米高了,且株株笔直。 李婶大赞他有种甘蔗天赋,还硬往车兜放两根甘蔗。 沈青欲给钱,二人不肯收,他便送几块生姜,再拉车往回走。 回到小院,卸下货物,绞了四桶鱼食,喂完鱼,太阳已偏向西南,沈青便着手做晚饭。 两锅同时开动。 大锅,熬高粱粥,热包子,拿一根甘蔗,砍成40厘米长的小段,埋进‘下灶膛’内慢慢烤。 小锅,整红烧肉。 在无油状态下,烧热铁锅。 五花肉皮朝下,放进锅内,待皮面变得焦黑,撤火取出,用刀刃刮净猪皮。 整条肉冷水下锅,放点葱姜,大火煮沸后,再煮5分钟,捞出用温水冲洗干净,再切成四方块。 起锅烧油,油热下肉块。 小火慢煎,煎到表面微微金黄,夹至汤碗内。 锅内,只留一点底油,多余的油,舀至小碗内。 放入冰糖,小火炒化,炒到枣红色冒小泡时,肉块倒回锅内,翻炒至上色。 添半碗米酒,去腥增香。 倒一点酱油、醋,炒个2分钟。 添一瓢水,再撒点盐,倒点香料,小火慢炖半小时。 末了,揭盖夹出香料,大火把汁熬浓稠了,即可出锅。 沈青正盛肉时,院内传来了喊声。 “唔,好香啊!哥,你又做啥好吃的了?” 很快,沈小花一脸兴奋地出现在厨房门口。 “拿到电本后,上街割了3斤五花肉,整了一锅红烧肉。来,尝尝看。” “安灯了?” 沈小花激动扫视厨房。 房顶中央正下方,悬挂一灯泡。 门旁的墙上,钉一开关,开关下方,有一根长长的尼龙绳。 她冲至开关旁,“哥,我能拉一下吗?” “拉吧。” “好欸~” 沈小花攥住绳子,向下一拽。 啪--- 开关似铃铛一般,发出一声脆响,紧接着,灯泡射出白光。 那光,穿透水雾,照亮厨房每一处。 “咦,光...不黄欸?” 沈青拿起筷子,插一块红烧肉,“我多掏了点钱,买了4个瓦数大、发白光的灯泡。喏,给。” 沈小花接过竹筷,小口品尝起来。 瘦肉,有嚼劲,肉香四溢,还带有一丢丢甜味。 肥肉,不腻歪,很软糯。 猪皮,q弹,光滑,一咬就碎。 “唔,好吃欸。” 沈小花 啃得满嘴都是油。 “有馒头吗?切成两半,夹住两块红烧肉吃,会更好吃欸。” “没有馒头,有包子,豆芽粉条馅的。” “那也不赖,哥,我先写作业了。” “吃完饭再写,安了灯,就不用紧赶着...搬凳子到院外,借助仅余的阳光写作业了。” “也对!” 沈小花欢快的回了卧室,沈青则继续盛肉。 须臾,饭菜全都端上了桌,高粱粥、包子、红烧肉、烤甘蔗。 “咦?” 沈小花坐在桌旁,好奇地望着那表皮微黑、散发甜味的甘蔗。 她伸手欲拿,沈青却伸筷,挡住了去路。 “怎么了?” “甘蔗,刚从灶膛内刨出来,很烫的,想吃,先削皮,晾一会再吃。” 说完,起身翻出张叔送的削皮刀。 “哥,甘蔗太烫了,戴上皮手套再削吧。” 沈青摇了摇头,“皮手套,是为了削山药、拾板栗买的。它呀,怕烫,一烫就软。” 沈青抄起干毛巾,裹住甘蔗的一端,拿到门口去削。 斜刃贴紧黑皮,用力向下一划。 嗖--- 一长条黑皮,脱离茎杆,飞落到地上,露出白里透黄的茎瓤。 沈青继续挥刀,削掉所有硬皮,且,两端各砍除0.5厘米,概因横截面沾满了草木灰。 接着,用同样的法子,又削了三根甘蔗。 沈青坐回桌旁,沈小花笑道:“哥,我听同学说,青山上的野板栗,开始往下落了。啥时候有空,带我一起去捡呗。” 栗子,能卖钱,也能自己吃。 捡时,还能凭借运气,搜罗到别的东西。 如,蘑菇、野果、鱼虾等。 那种探索未知宝藏之感,特别让人着迷。 沈青垂眸思索。 早上刷牙时,衣摆上移,露出了后腰,微风一刮,冷嗖嗖的。 刷完,伸手往后一摸,冰冰凉。 照这个天气变冷速度,要不了多久,就要起霜了。 林有祥猜错了,洼水里的菱角,估计霜降之后才能采收。 不过,有异能傍身,可以缩短菱角成熟时间。 “行吧。下周末拉车带你去,怎么样?那时候,拐枣也已经变甜了。” “啊?”沈小花蹙着眉,“那要等好久,到时候...地上会不会只剩空壳子啊?” “不会,漫山都是板栗树,哪可能会被人全捡完? 再者说了,板栗并非一股脑全落下,而是,今天落一点,明天落一点。 下周去,之前落的,壳子已经晒裂了,脚一踩,手一抠,捡得又快又稳。” “那行~” 沈小花杏眼弯弯,拿起筷子开动。 包子咸香,高粱粥软糯,红烧肉软烂不腻,烤甘蔗...让人倍感惊艳。 温热,甘甜,润喉,含有一股嚼香。 而且,蔗渣不黏舌苔,轻易就能吐干净。 饭罢! 沈青寻一杆秤,给鸭绒称重,一斤多一点。 “哥,称它干嘛?” “天气渐冷,该准备棉服了。明天去趟许家寨,把鸭绒给妗子送去。” “棉服!” 沈小花趴在麻袋上,原本鼓囊囊的麻袋,迅速变得扁不拉几。 “真软,用鸭绒做出来的衣服,穿着一定很舒服。” 说完,溜回西厢房,拉灯写作业了。 沈青收拾完,也回了卧室。 他走向床头,摸绳下拽,拉亮了灯泡。 小狸溜到床沿,伸爪扒拉绳子。 沈青将其抱起,“老实点,这不是毛球,抓断了,得拉下闸刀,卸下开关壳,才能把绳子装回去。” 小狸耳朵向后斜扭,似乎...不太服气。 沈青幽幽道:“烤鸡卵黄,早就吃完了,虾干,还剩二斤,再抓灯绳,我就...当着你的面,旋光虾干。” 瞬间! 猫耳直立,小狸一边喵喵叫,一边蹭人小臂撒娇。 果然,美食,最能拿捏吃货了。 沈青嘴角轻扬,洗漱一番,便上床睡觉了。 深夜! 月朗星稀,微风轻拂树梢,令些许树叶,打着旋儿往下落。 阿嚏--- 小狸鼻头湿润,缓缓睁开双眼,它被...冻醒了。 小狸悄没声钻进被窝,丝滑倒下。 后背,紧贴主人肋侧,脑袋,枕着主人臂膀,在阵阵咕噜声中睡着了。 …… 翌日,晴! 和煦的阳光,普洒大地。 一群麻雀站在电线上,叽叽喳喳的,不知是闲聊,还是商量待会去哪捉虫子。 沈青醒来,察觉左边臂膀有点麻,扭头一看,小狸枕着他的臂膀睡得正香。 “喂,醒醒!” 轻轻一推,小狸似无骨头的鱼,猫身晃成了波浪。 推不醒! 沈青就直接抽出胳膊,下床来到箱柜旁,观察种在瓷盆内的小莲。 经过数天的异能洗礼,圆叶繁茂,遮住整个水面,还冒出四个花骨朵。 四个骨朵,四种颜色。 粉、白、紫、红,一株多色,蛮让人惊讶的。 沈青驱动异能,指尖涌出一缕绿流,飘进了瓷盆内。 霎时! 小莲动了起来,茎杆摇曳,花苞变大。 那朵粉色的,噗的一下,就绽开了。 抱到窗边,细瞅莲花。 花蕊,是黄色的。 花瓣,上粉下白。 阳光一照,竟还泛起透亮的光泽,摸着滑滑的,嗅着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啧,还挺好看的,就是有点小,跟砂糖橘一般大。 这盆小莲,沈青不打算卖,他想留种培育出更多的小莲。 咚--- 他将小莲放到窗台上晒太阳,便出屋洗漱、做饭了。 饭罢! 沈小花去上学了,沈青则去了豆子家。 豆子家侧墙旁,堆有砖头、瓦片,他想买一些盖狗窝。 哗--- 豆子爷握着大扫把,在清扫院子。 一到秋季,树叶就会往下落,小院一天不扫,就‘脏’得没眼看。 李乐和李业,蹲在角落里。 一个,在木板上画线,一个,持锯子锯木板。 兄弟俩手中的木板,都又小又不规则,应是边角料,被二人拿来练手。 檐下,摆一摇椅。 豆子爸躺在椅上,搂着酒葫芦,时不时嘬上一口,瞥见沈青后,直接翻了个白眼。 怪不得,一进院就闻到一股子酒味。 “大青~”豆子爷手上动作未停,“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我来是想跟你买点砖头,好给大黄垒个狗窝。” 豆子爷看向侧墙。 瓦片,是弯弧形的,砖头,是青色的,绝大多数是半块的,拿来建狗窝,倒挺不错,但--- “砖头垒的狗窝,结实是结实,但不能挪啊。不妨用木头,板材整厚一点,又结实又保暖,还能随便挪。” 沈青眼睛一亮,“这注意好,有纸和笔吗?我现画一个狗窝图稿。” “有~”豆子爷望向角落,“李乐,去拿纸和笔。” “好~” 李乐火速跑进屋子,拿回指定物件,塞给了沈青。 沈青握住铅笔,唰唰画了一通,递给了豆子爷。 “这么快?” “嗐,这两天一直在看与房屋相关的书,脑海里模型多,选一个改改就行,能不快嘛。” 豆子爷接过图稿细瞅。 纸上的狗窝,像个小房子。 有屋脊,有斜顶,有四根承重柱,地板距离柱底3厘米。 四面墙,三面是实的,一面开了拱门,门上安有帘子。 如此,遮风、挡雨、防潮,全具备了。 “这狗窝...不赖,大青,我能依照图稿,再多做一个吗?不白用,免你三分之一工钱。” “图稿,随便拿去用。除了我,还有谁找你做狗窝?” 豆子爷摇头一笑,大声‘嘬嘬’了几下。 很快,一只小狗,翻过门槛,跑了过来。 小狗,约有巴掌大。 皮毛,黑色为主,黄色为辅,两眼内眼角上方,各有一圆形的黄斑。 妥妥的‘四眼铁包金’犬。 那狗,眼睛炯炯有神,肚子鼓鼓的,一看就知被养得很好。 此刻,小狗踩着鞋面,扒人裤腿,似想 扑进主人怀里。 豆子爷蹲下揉摸狗头,小狗伸舌舔人手,尾巴也摇得更欢实了。 “村里开大会那天,我领着俩徒弟,去大王庄,跟客户商定家具图稿。 临出庄前,碰到一扛锄头的村户,问我要不要狗崽子。 称自家母狗下了5只狗崽,养了一个月,已经送走了2只。 我正巧想养一条狗,小时解闷,大时看家,多好呐。。 于是,我拐进村户家。 这条狗见了我,不叫,还上前扑人腿,很合我的眼缘。 我就把它抱进车兜,取名为---黄眉。” 嘬--- 沈青一边轻嘬,一边摊开手掌晃手指。 小狗注意力被吸走了,不过,它身子往南挪,眼睛却仍盯着主人。 “去吧~” 小狗得到允可,火速奔向沈青。 第261章:淤泥和鸭蛋 “活泼、好动,还听主人话,这狗品相不赖。您忙,我先走了。待会儿,我还要去一趟许家寨。” “行,狗窝做好后,我派李乐和李业,给你抬过去。” “成~” 沈青回到家后,从仓库推出二八大杠,用横铁棍+麻绳,往车后座两侧,各绑一藤篓。 将鸭绒、山药、山药豆装进篓内,叮嘱大黄看好家后,便骑车离开了小院。 …… 略过杨树林,朝东骑上一段距离,再往南蹬个两分钟,便来到了许家寨大塘。 岸边,停了一辆板车,车上摆满了藤篓。 塘内,一群群大白鸭,似成团的棉花般,漂浮在水面上。 许保康腰系竹篓,身穿橡胶材质、连脚背带裤,握着木柄,在塘水内淌行。 “来啦~”许保康远远瞧见外甥,笑着挥手。 沈青骑到跟前跳下车,“舅,你这是在干嘛?” 许保康抬起木柄,令柄端之物,浮出水面。 柄端,绑一正方形的细钢筋,筋上裹一抄网,网格较大,且网底兜一大团淤泥。 哗--- 许保康攥住抄网,在水里涮了几下,淤泥随水流失,露出数枚白鸭蛋。 许保康抓起鸭蛋,丢进腰间竹篓内。 “我在清塘底的鸭蛋。不清,塘水发臭,鱼虾死绝。 再壮的鸭子,搁臭水里游个几天,也会得病。 泡塘水的鸭蛋不能吃,只能拍碎后,撒上草木灰,让其慢慢沤成肥料。 不过,我家地少,用不了太多肥料。” 种庄稼,施肥过少、过多,都会出问题。 过少! 植株矮小,茎叶发黄,果实畸形,易得病虫害。 过多! 根系失水烧死,茎叶膨大,果实胀裂,地力下降,即,明年需施与今年同等体量的肥料,庄稼才能长得起来。 “在乡下,肥料还怕没地方撒? 我啊,刚栽了两亩地甘蔗,卖种子的人说,甘蔗巨喜肥。 舅,等苗长起来了,我家肥料要是不够,估计得从你家拉点了。” “拉,随便拉。甘蔗好啊,又甜又能放,还不愁卖,种小麦了吗?” “嗯!”沈青点了点头,“种了一亩多,舅,水里凉,你上来,换我下去捞。” “不凉,这活一月干一回,我早就习惯了。而且,再走两三趟,就捞完整个大塘了,上岸换衣服的工夫,都够我干完剩下的活了。” 沈青扫了一眼岸边。 许保康的站位,离岸边仅有1.2米,剩下的活,确实不多了。 “那行,我先进去了。” “成~” 许保康握住木柄,向斜下方一压,令一侧钢筋嵌进淤泥里。 他脚步轻挪,缓缓往前推动木柄。 钢筋,便似铲子一般,将所过之处的淤泥、鸭蛋,全铲进了抄网内。 沈青则推车往南走,路过板车时,他瞥了一下藤篓,篓内装满沾有淤泥、散发臭味的鸭蛋。 院门,是敞开的,沈青便径直走进院子。 院内无人,些许白色水汽,打厨房往外冒。 沈青停好车,走到厨房门口,向屋内瞅去。 大锅的箅子上,摆满了一个个装有梨块的玻璃瓶。 张桂玲站在灶台边,手持毛巾,拿起玻璃瓶,拧紧瓶盖,再将其倒扣在木盘上。 “妗子~”沈青待她忙完,才出声打招呼。 “呀,大青来啦。” 张桂玲拿起箅子,添三瓢水,将箅子放回锅内,端出搪瓷盆,将盆内的玻璃瓶,挨个摆到箅子上。 末了,盖上锅盖,往灶膛里塞几根木柴。 “厨房太闷了,走,出去聊。” “火?”沈青看向灶膛。 “没事,灶膛口被铁片封了一半,木柴掉不出来的。” 二人来到院中,沈青问道:“妗子,你是在做...罐头?” “嗯!隔壁果园的秋梨,已全被摘光了。好果,被收购商拉走了,落果,便宜处理,1分钱一斤。 我离得近,一听到消息,就赶在旁人前面,挑了一麻袋有磕伤,却没腐烂的大梨。 买太多,自家吃不完,送人...太磕碜了,索性整成罐头,留着冬天慢慢吃。 蒸罐头 ,做法可简单了。 梨子,削皮去核切成块,搁盐水里泡5分钟,杀杀菌。 捞出,清水洗净盐味后,梨块、冰糖、凉白开,一同倒进玻璃罐。 盖上瓶盖,不拧,上锅蒸半小时。 蒸熟,拧紧瓶盖,倒扣8小时就行。 等晾好了,送你一些。” 落果,是卖不上价、树上自然落下、有瑕疵水果的统称。 落果,若和好果一同运走,中途果子腐烂,细菌蔓延,会污染好果。 若单独运走,拉到街上去卖,卖得的钱,还不够人工费的呢。 一般情况下,园主会低价兜售落果,让附近村户随意挑选,挑剩下的会进行堆肥处理。 这年头,工厂可不敢进烂水果。 “妗子,鸭毛处理好了,就在藤篓内装着呢。” “我瞧瞧。” 张桂玲解开麻袋,露出蓬松的鸭绒。 那些鸭绒,呈白色或浅黄色,约有指甲盖大小。 手伸进去,很快,就感觉很暖和,抓一把揉捏,柔软、不硌手。 “这真是那一堆臭鸭毛...加工出来的玩意?”张桂玲目露震惊。 “嗯,这些鸭绒,能代替棉花,做成棉衣吧?” 张桂玲捏一撮鸭毛细嗅,没有腥臭味,却有一缕淡淡的肥皂香。 “能啊!刚伸手试了下,其保暖程度,比棉花还要强。唉,早知道鸭毛有这用处,绝不会烧了当肥料,也不愁冬天没衣服穿。” “嗐,我也是前段时间,在书上看到了鸭绒的介绍,才晓得鸭毛是好东西。” “大青,那又脏又臭的鸭毛,是咋变成鸭绒的啊?” “把臭鸭毛装进麻袋,泡入水池里,穿胶鞋上去踩。 水混浊了,就倒掉再压一池,直到再也踩不出泥污为止。 把半块肥皂,切成碎末,丢鸭毛里泡一个多小时,再用手搓除异味。 漂净后,攥到半干,塞进布袋,挂起来晒。 哦,布袋,最好用铁丝串出一个‘丰’字,一格塞一团,干得更快。 晒干后,用棍子拍打几下,就又变蓬松了。 末了,徒手撕羽毛。 软的,留着备用,硬的,烧了沤肥。” “这样啊!”张桂玲了然点头,“步骤倒挺简单,就是...太耗时间了。再有鸭毛,就依你这个法子制成鸭绒。棉衣,你想要啥款式的?” 沈青思索一番。 “颜色,灰色、浅棕色、浅黄褐色都行。 布料,选织线密一点的,不然会跑绒,走几步,就像香蒲果一样往外炸毛,惹人笑话。 胸前,不弄纽扣了,整拉链吧,拉链外头再加两层布,塞点羽绒,缝上按扣,用来挡风。 兜,要又大又深,也装上拉链。 袖口,缝松紧圈,这样不耽搁干活。 帽子,弄不弄,你看着办。 哦,对了,再额外缝一长50厘米、宽40厘米的垫子。” 拉链,两层布,按扣,松紧圈…… “行~”张桂玲默默记下要点,“依我看,不要帽子,整个领子就行。帽子,从远处看像驼背,稍微活动一会,它还容易歪。” 沈青:“行,听你的。 鸭绒棉衣,巨暖和。 一件棉衣,填充120-140克鸭绒就行。 填多了,热得慌,活动一会儿,就出一身汗。 届时,拉链不拉开,热得难受,拉开,风一吹,冷热交替,容易感冒。 多余的鸭绒,给你自己也整一件棉衣吧。 这年头,布料可不便宜,做棉衣又是一个费工夫的活,我准备了---” 说完,沈青把手伸进兜里,欲掏出一些钱来。 张桂玲察觉到他的动作,忙开腔阻拦。 “当长辈的,做几件衣服而已,哪能要晚辈的钱?鸭绒是外头买不到的好东西,多余的鸭绒,已经够抵材料费了。那个...你若实在过意不去,帮我一个忙呗。” “我帮。能帮指定帮,不能帮想办法也要帮。” “也不是什么大事,坐下聊。” 张桂玲走进堂屋,拿回两张凳子,和两个苹果。 凳子,摆在院中,苹果,压水洗净后,递给沈青一个。 “前两天,玉盼回来了一趟,还拎了一兜苹果 。 说是...老板去北边谈事情,特意带回几箱苹果,给员工发福利。 我牙口不好,吃不了酸的东西,一瓣脆苹果,能让我的牙酸两个小时。 玉盼,洗了一个苹果,非要我吃,说绝对不酸。 我尝了,还真是纯甜口的,不费牙,也不酸牙。 大青,快尝尝看。” 纯甜口的? 沈青仔细端详手中的苹果。 通红的果皮上,布着小米状的斑点,触感滑润,嗅着...有浓郁的水果香。 咬下一大口。 皮,有点厚。 果肉,不脆不酸,纯甜,还似面瓜般绵密。 张桂玲:“口感怎么样?” “甘甜如蜜,细腻沙滑,这面苹果味道不赖。” “咦?”张桂玲微微惊讶,“你认识这水果?” “哦,在书上看到过面苹果的介绍。” “奇了怪了,这么好吃的水果,咱这咋就没有卖的?” “因为不好运输。” 沈青又咬下一块果肉。 “脆苹果,耐储存,放几个月变皱巴了,也还能吃。 其质地硬,运输时不易磕伤,即便磕了,伤口大概率变干、变硬,不会导致整颗腐烂。 面苹果,就不一样了。 它质地软,运输时易磕伤,伤口易痒化、腐烂。 最关键的是,大量面苹果堆积在一块,氧气会供应不上来,它们就进行无氧呼吸,消耗糖类,产生了酒精。 辛苦拉了一路,揭开盖布,嚯,一股子酒味。 没人买,货砸手里,可就糟了。” 啪--- 张桂玲猛地拍一下大腿,“对,有酒味。昨天我吃的那个苹果,就泛着一点酒味。你舅不信,说我味觉失灵了,原来...内有门道啊。” “其实,也有一部分人,喜欢吃带点酒味的苹果,但基数太少,不值得令商贩冒险。哦,对了,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唉~” 张桂玲长叹一口气。 “玉娟啊,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这样一直瞎混吧。 每每聊起让她找个正事干,她都嬉皮笑脸,说点不着四六的话,来糊弄人。 你呢,和玉娟只差一岁,估计能聊得来。 你帮我探探口风,她心里若有想干的正事,就鼓励她跟爸妈说,若没有...劳你帮忙想个合适的。” 沈青垂眸,眉头紧皱。 劝许玉娟干正事,难啊,她脑子里只有两个字---江风。 江风,她一日不见心慌慌,两日不见睡不着,三日不见...见了,带着好东西,跑学校堵人了。 “妗子,玉娟是啥性子,你比我还清楚。哪怕有正事干,也还会惦记着江风,按捺不住做点包子、饺子、骨汤啥的,送到学校去。” 张桂玲摆了摆手,“这你放心,玉娟,不会再去学校了。” 不去学校了,怎么可能,除非...江风不干教师,跑去当李坚的学生了。 “成吧,我找玉娟聊聊,她在哪?” “在屋后杀鸭子呢,先等一会,量完身再去。” 说完,拐进屋子,拿回软尺、笔、本子。 把沈青从头到脚量了个遍,唰唰写下数据后,拎起篓中的麻袋。 “咦,这里头装的啥?还挺重。” “哦,临出门前,特意装了一些山药和山药豆,让你和我舅尝尝鲜。” “山药豆?” 张桂玲解开麻袋,露出手腕粗的山药,和椭圆形、灰褐色的小玩意。 她抓起一颗,用指甲一抠,表皮上灰下青,果肉雪白,还分泌黏液。 “嚯,还挺新鲜的。 山药豆,煮熟去皮,碾成肉泥。 油烧热后,下葱、蒜末、肉粒爆香,再下豆泥,撒点调料,拌匀就能出锅了,超级香。 大青,你在哪买的山药豆,我在街上没看到有摊贩卖它。” 这做法,和土豆泥有点类似,回头可以试一试。 “西北边兴平村,有一山药种植大户,搁他那里买的,1分钱一斤。” “真便宜,赶明儿,叫你舅去兴平村,拉一车山药豆回来。” 说完,张桂玲将麻袋们搬进屋。 沈青则出了院门,来到了鸭舍。 …… 西边的果林,树上已没了秋梨,地上落了一层烂果。 白鸭们钻进林内,肆意啄食未腐烂的果肉。 白鸭能消除一部分‘垃圾’,其排泄物,还能作为肥料,滋养树根,园主自是不会驱赶它们。 第262章:玉娟不追了 鸭舍侧墙旁,有一压水井。 此刻,许玉娟正蹲在井旁,着手褪鸭毛。 沈青大步走上前。 一片阴影笼罩而来,许玉娟下意识抬起头。 “咦,沈青,你咋来了?我还想着---” 沈青上下打量对方。 瘦了点,脸不怎么圆了,眼睛发红,还泛着粼光,“你刚哭了?” “哭?”许玉娟不屑撇嘴,“你从哪看出来我哭了?” “眼睛又红又湿润,嗓子也哑了。” “我那是辣的。” 许玉娟从地上抓起一个青梗子。 “喏,吃了一整个,上头还有牙印呢,搁鸭舍后墙旁摘的。” 沈青往东挪几步,看见后墙旁有一长椭圆形的竹片围栏。 栏内栽种着二荆条辣椒,茎杆下弯,硕果鲜红透亮,甚是喜人。 二荆条,辣度低于望天吼,但更香,适合炒菜、腌泡菜、晒干磨成面。 沈青折回井边,“你咋想起来干嚼二荆条了?” 噗--- 许玉娟猛揪鸭子尾羽,“嗐,这只老鸭子,本就不咋下蛋了。今早,它在柴火垛旁瞎扑腾,被倒下来的木头,砸断了脖子,然后...就挨刀了。鸭毛一遇开水,臭死了,熏得我头晕,便摘一个辣椒提提神。你咋来了?” “来送鸭绒。” “鸭绒?”许玉娟双眸陡然睁大,她想起了那一大袋滂臭的鸭毛,“我妈收了?” “收了,还夸鸭绒又蓬松又暖和。” “嘁,我才不信。” “到前院一问,就知真假的事情,我有必要撒谎骗你吗?” 许玉娟缄默了,这话说得没毛病。 沈青垂眸思索,想着怎么委婉地把话题引到‘干正事’上来,直接说...怕会遭受鸭毛攻击。 “过些天,我会去青山拾板栗。若运气好逮到了野兔,或者瞧见别人抓到了,就动手割下兔皮,鞣制好后,再给你送过来。怎么样?” “好啊!”许玉娟眼睛一亮。 “江风双手的长度和宽度,你得找个由头量精准了,省得...缝出来的毛手套,不合他的尺寸。” “才不给他缝呢。” 许玉娟抬起双手。 不知是泡肿了,还是本身就胖,她的手指...巨像一根根胡萝卜,粗胖粗胖的。 “我的手爱长冻疮,不是干巴裂口子,是长圆形紫斑。若真搞来了兔皮,我给自己也整一双毛手套。” “啧~”沈青目露不信,“之前,也不知是谁,一得了好东西,就一股脑全往江风那儿送。” “你---” 许玉娟羞愤。 “你也说那是之前了,现在,我可不会再给他送东西了。 村里人都说江风谈对象了,你知道吗? 就是那个...打省城来搞试验田,头发短短的,脖颈长长的,总昂着下巴,恨不得拿鼻孔看人的女学生。” “柳苏?” “欸,对,就是叫柳苏。怎么,你认识她?” 沈青嘴角微抽。 前面描述,倒还贴合柳苏形象,后面嘛,估计是柳苏太高,许玉娟太矮,造成的视觉差。 “前几天,我去大队雇机子时,和从省城来的人,聊了一会儿。 当时,江风也在。 我瞧着...江风是单相思,柳苏没那个意思,对他比对旁的学生还要冷淡。” 许玉娟唇角一勾,“巧了,我也是这样想的。” 曾经,在许玉娟心里,江风是个特完美的人。 读过很多书,会讲大道理; 温文尔雅,被追得再紧,也不会急眼; 善良,会买些铅笔、橡皮、作业本,送给班里的同学; 最最重要的是---长相没得挑。 一周前,她坐在树下,磕瓜子、听八卦。 忽然,一个没眼色的妇人,称江风和一女大学生好上了,二人正在大队后舍你情我浓呢。 许玉娟当即站起来反驳,称再胡咧咧,就撕烂她的嘴。 但是,在场人们或同情、或嘲笑、或埋怨的表情告诉她,那个妇人的话,并非是瞎胡编的。 她慌了,扔掉瓜子,跑大队后舍偷瞄。 柳苏坐在檐下看书,江风倒茶、递绿豆糕、找话题,神情、形 为极具讨好之意。 柳苏却不领情,茶不喝,绿豆糕不吃,话题...她建议对方该干嘛干嘛去。 许玉娟扒着拱门呆愣了许久。 缓过神来后,她发现体内似乎有样东西不见了。 再看到江风,没了那种心跳加速、脸颊发烫的感觉。 人,还是那个人,就是不喜欢了。 “我现在见到江风,就像...见到一个嵌进淤泥里的碗,没半点拾起来的欲望,你懂吗?” 沈青眨巴眼,他不懂,但他记得张桂玲的叮嘱。 “不再围着江风转,那你空闲时间可太多了,若觉得无聊,不妨...找个正事做。” “我也想找个正事干,可...我能干嘛呢。” 许玉娟瘪嘴,愁云满面。 “一,没学历、没技术。 供销社、电影院、卫生所等单位,不可能要我。 二,静不下来。 两只脚,在巴掌大地方困太久,就会心痒痒。 饭店、商场、小铺子,也不收我这样的。 喂鸭、种菜,我倒是在行,可...我不想干这个。 欸,你脑瓜子灵,帮我想想...我能干啥正事呗,不白想,我待会给你介绍一个活。” 沈青挑了挑眉,“什么活?” “你先想,想完我再告诉你。” 活,是真有,还是诱饵,不得而知。 不过,沈青已决定帮忙想了。 江风下乡后,许玉娟刚接触了几天,就喜欢上了他,总是围着对方转。 当时,受公社管制,许玉娟仍定时定点出工,追人弊端不太明显。 分田到户后,取消了工分。 没了约束,追人弊端就显现了,好似许玉娟的世界里,只有‘江风’二字。 旁人,可以将其视为解闷的话题,家人,着急啊。 这不,半年不到,张桂玲就央沈青帮忙了。 许玉娟,活泼、好动、胆大、能说会道,蛮适合当--- “当货郎吧,整辆三轮车,走街串巷去卖货。 你体格好,骑几个小时三轮,也累不到你。 嘴巴利索,也不怯场,能把货物推销出去。 四处跑,也不存在心痒痒了。” 许玉娟拔毛动作一滞,“这倒有些意思,可是卖什么好呢?” 她眼转乱转几圈,视线落在了沈青身上。 “咦,你这一身衣服挺不错的嘛。黄褐色,锁边细致,宽松但有型,花多少钱买的?” 许玉娟伸出手,欲摸一摸布料,沈青连忙后退一步。 “干嘛?” “我这身衣服,昨天才晒干,被你一摸。嘚,又得洗了。” 许玉娟望向自己的手,湿淋淋的,还泛着臭味,讪讪一笑,便继续拔鸭毛。 “我这一身十来块吧,怎么了?” “十来块?” 许玉娟眯起眼睛。 “这身衣服...摆在大街上,太贵了,没人买,摆在百货商场,妥妥的紧俏货。 我打算搞点衣服买。 百货商场,我是进不去的,只好走街串巷喽。 欸,你买衣服的地,有没有和你这身同款、价格却很低廉的衣服,质量次点没问题。” 买下这身衣服的店,和林妍的店一样,低档、中档、高档,三档衣服都卖。 “有便宜的同款。” 许玉娟激动用肩膀撞人,“说说呗,在哪买的?” “牛角园成衣批发市场。你进城次数,比我多多了,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这个批发市场在哪。” 许玉娟眼神躲闪。 她进城,就卖卖菜、跳跳舞、看看电影、逛逛商场等,只在一个区域内转悠,鲜少往别处跑,衣服,也大都是在街上买的。 沈青:“批发市场,建在玉城的西北角,沿着人民路,向北走到头,再往西走一段距离,就能看见它了。不过,你...你有本钱吗?” “没有,我钱包里没几个籽,但...” 许玉娟抬头一笑。 “但这个点子好啊。 衣服是刚需,没谁会光着身子四处跑吧。 也不像水果蔬菜那样,十天半个月不卖完,剩下的就烂在手里了。 还不占地方,把家里三轮车修一修,重 新刷一遍漆,再托木匠做两个可折叠的陈架,挎包一背,就能骑车卖货了。 往车兜底部,铺上防水布。 天气骤变的话,就像包包子般,把布边向中央聚拢,系紧,再扣上竹笸箩,保准不会淋湿衣服。 衣服太次,我啊,剪掉多余线头,固定一下纽扣,跟我妈学习裁缝手艺,把锁边也改一改。 同等价格下,质量更高的摊,生意一准差不了。 我把卖衣服优点一说,爸妈八成会掏钱支持。 喂,你陪我一起去进货呗。 我一女的,对那边又不熟,怕被人坑喽,抬高价格,塞陈货啥的。 合作若是谈成了,往后我一个人去。” “行,我陪着一起去,把把关。” 许玉娟探过头来,眼睛出奇的亮,“下午就去呗。” 呃,真是个行动派,刚做完决定,几小时候,就要去执行。 “明天吧,我下午还有事要干。” 下午,沈青打算去一趟水洼地,驱动异能,缩短菱角成熟时间。 “成,明早7点半,你来找我,咱俩再一起出发,合作一旦谈成,我直接进一批货,拉回家试着卖。” “行。活呢?你刚说要给我介绍一个活来着。” “嘿嘿~” 许玉娟不好意思的一笑。 “正...正准备说呢。昨天我进城了,卖完菜,和之前约好一起看电影的小姐妹李蔷,在影院门口汇合。 看的是喜剧片,她却...全程都不带笑一个的。 去饺子馆吃饭,她也蔫蔫的,才吃了五六个,就说自己饱了。 放以前,吃完一碗饺子,她还能再旋两个烧饼。 追问一番,她才肯透露实情。 原来,她家果林遭了灾,发腐...还是冒水来着,我记不太清了,反正是枝子问题,连累果子也不咋好。 李蔷爸几经打听,找到了一能人。 能人到果林走了一遭,表示小问题,购买他独自研配的药粉,撒在病枝上,再裹上茅草排,一个月就能见好。 结果...钱花了,到点解开草排,树病得更严重了。 原本,能带病活个两三年。 现在,哼,叶子一落净,就得派油锯出场了。 嘿,你治好发疯枣树的事,早就在村里传开了。 我跟李蔷说了你的情况,她不信,说我吹牛,但是,她也想抓住救命稻草。 毕竟,树都快病死了,附近的植物医生,都不接他家的单。” 植物医生,这称呼但是稀奇。 沈青嘴角一勾,“啧,你这哪里是给我介绍活,分明是想帮小姐妹解忧。” “哪有?”许玉娟不服气噘嘴,“她解忧,你赚钱,这不是双赢嘛。李蔷家果林,占地10亩呢,真治好了,能拿不少钱呢。” 这话说得不假。 洼水里,栽了900多株菱角,催发一轮,是达不到异能使用峰值的。 下午,整完菱角田,估算一下异能消耗量。 明天,治果树时,不使全力,预留好‘菱角田’的量。 如此,两头都能顾得住。 “行吧,李蔷家种的什么果树?” “山楂。” 沈青皱眉疑惑,“杏香镇能种山楂?也没见谁家院子里,栽有山楂树啊。” “嗐,李蔷家住周洪镇,那儿的土,跟咱这不一样,特适合种山楂。” 土,不一样? 沈青恍然大悟。 山楂适应性强,耐寒又耐高温,荒山、秃岭、河谷、平原等,均能生长。 但是,它对土壤酸碱度要求高,微酸性的砂壤土,才能令它结出又大又红的果子。 杏香镇四季分明,气候蛮适合山楂的,可这儿的土酸度不高,因而没人栽中山楂。 “你知道李蔷家具体住址吗?” “嗯。”许玉娟点了点头。 “她给我写了一张纸条,她家,在李庙。 也是沿着人民路,向北骑到头,再往西...骑到大坝。 缘着大坝旁的土路,一直往西北方骑,瞧见烧香桥和窑厂,往北拐个一里多地,就是李庙了。 到时候,随便拉一村户,问‘李蔷家在哪’就行。” 沈青:“明天,先去批发市场进货,再到李庙看看。” “行~” 两桩心事,皆被解决了一半,许玉娟咧嘴大笑,神似裂开口子的水蜜桃。 她利索地拔净鸭毛,持剪刀破开肚子。 伸手挖出内脏,去掉鸭肠,将心、肺、肝等,用流水冲净污血,丢进空盆内。 第 263章:江风的计策 鸭胗,是鸭的肌胃(砂囊)。 呈紫红、灰白两色,形状扁圆,口感紧质弹牙,还不油腻,内里包裹未消化的食物渣子。 那些渣子,不是湿的,略微干燥,其进入肠道与‘肾水’混合后,才会...变成稀糊状的排泄物。 宰杀完鸭子,二人便回了前院。 此刻! 张桂玲站在灶台旁,往箅子上摆放新的罐头,看来,她还真买了不少落秋梨。 许保康蹲在井旁,将胶皮背带裤泡进水盆内,用手掌或毛巾,擦掉上面的淤泥。 用刷子刷? 胶皮刷破了,可就不防水了。 拉甘蔗种那天,沈青逛镇集时,也买了几个胶皮背带裤。 许玉娟放下鸭子,高兴地向爸妈报喜,许保康乐呵一笑,表示他可以出资,但要打个欠条。 沈青婉拒留饭邀请,推车往外走。 岂料,他刚出院门,张桂玲就追了上来,还硬往藤篓内塞了半只鸭肉。 “大青,若不是你啊,玉娟这会子,还想不明白未来要干啥呢。这鸭子有点老,炒着不好吃,炖汤喝吧,路上慢一点骑。” “行,院外凉,回去吧,不用送了。” 沈青跨上二八大杠,朝北边骑去。 ‘+’字路口旁,有一片空地,一群大妈坐在那儿聊天,话里话外,都在谈论着江风和柳苏。 称二人郎有情,妾有意,已经捅破窗户纸,估计过段时间就能吃上喜糖了。 巧了! 沈青拐向西边,路过大队门口时,正好瞧见了...舆论的男女主角。 只不过二人相处模式,可与舆论内容大相径庭。 柳苏冷着脸,双眸隐隐透出不悦。 江风拿着一本书,嘴角带笑,拦着不让人走。 “上周末,我在玉城旧书店淘了许久,才找到这本书,《少年农业科学实验》。 晒了几天,可算是除净了霉味。 发卷的书页,都被熨斗烫平了,就连里面的涂鸦,我也用橡皮、小刀擦干净了。 柳同志,我真心觉得这本书很适合你,请你务必收下。” 江风长相清俊,身姿板正,嗓音磁性,一双温润含情的眸子,不晓得勾走了多少姑娘的魂。 然而,柳苏并不在此列。 面对江风的示好,她只觉得厌烦。 柳苏跟随老师李坚,来杏香镇搞试验田。 大队拨下来的地,李坚占去五成,其余均匀分给每位学生,让他们按照各自想法,尝试提高亩产。 柳苏还找一空地,托人砌了几个花坛,倒土撒麦,搞微型实验。 不知从哪天起,江风混了进来,捧着一个小本子,问东问西,求知欲赛过任何人。 柳苏本着‘互帮互助’的原则,耐心解答江风的问题。 渐渐地,她发现江风一遇到问题,不是自我思考探索,也不是翻书找答案,而是...问人,且十次里得有八次是来问她。 柳苏厌恶这种行径,便不再怎么搭理江风了,每每被问,皆让对方去翻书。 后来,她察觉自己想岔劈了。 江风并非一遇问题,不愿动脑筋,只想依靠别人解答,而是...心里存了别样的心思。 柳苏气了,从好友口中得知,江风曾想给土壤干裂的花坛浇水后,她更气了。 她是花坛的主人,岂会不知土壤情况,她不浇水,是想培育出更耐旱的小麦。 幸而,好友当时拦住了江风,不然可就糟了。 《少年农业科学实验》,的确是一本好书,但是属于入门级,送她这本书,等同于给高中生送了一本...加减法辅导书。 柳苏蹙着眉头,思索一番措辞。 “江风同志,你是教师,任两个班的语文课,你还是先顾好本职工作吧。 若真对农业感兴趣,那就拾起书本,参加高考。 进大学苦读几年,毕业后再从事相关工作。 往后,甭天天往后舍跑,李老师忙,我和同学们还未出师,你的问题,我们答不全乎,反倒耽误了你的进步。” 潜台词:干你自己的事去,别在往我那瞎跑。 柳苏下逐客令,江风既不气愤,也不悲痛,只觉得脚踩棉花,轻飘飘的,天籁之音缓缓入耳,令身心愉悦不已。 美人,即便是蹙眉,那也 是好看的。 “柳苏,你的关心,我已经收到了。”江风再次把书向前一递,“我的心意,麻烦请你收下,收完,我立刻回学校写教案去。” “我收下,你就走?” “嗯!”江风郑重点头。 柳苏垂眸抿嘴,像是在纠结。 末了,她的视线落在那本书上,伸手欲接过来。 江风面露喜色。 沈青挑了挑眉,插嘴道: “听人说,学校的江老师,和打省城来的大学生,处上对象了。我本是不信的,可是你俩说着心啊、意啊的话,又收赠礼物了。看来,有时候谣言不一定都是假的。” 嗖--- 柳苏猛地缩回手。 江风呼吸不稳,愤愤瞪着沈青。 柳苏:“什么谣言?我咋不知道?” 沈青双臂交叉,搭在车把上,悠闲道:“我是外村人,来许家寨走亲戚,听到两回你和江风的谣言了,说---” 柳苏:“说什么?” “两情相悦,你侬我侬,马上有喜糖吃呗。” 嗡--- 谣言令柳苏心脏漏跳一拍,耳朵嗡鸣,双眼充满不可置信意味。 柳苏日常活动路线为‘后舍-试验田-空地-后舍’,大队内戴红袖章的人,自是不会瞎说话。 此谣言传了多久、传播范围有多广,才能让一个外村人,进村几个小时,就听到了两回谣言。 江风,村户心中‘温和亲善’的代名词,他会不知道谣言的存在? 柳苏紧盯着江风,“你早就听过这个谣言了,对吧?你有向说谣言的人,解释什么吗?” “我---”江风攥紧书本,眼神闪烁不定,“谣言,止于智者。咱俩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别人说。” 柳苏讥讽一笑,感激地看向沈青, “沈同志,多谢你的提醒,不然我还被蒙在鼓里呢,希望往后有机会,能跟你探讨一下小麦种植。” 说完,昂首挺胸,似一只白天鹅,优雅地走进大院。 江风冲到二八大杠前,“谁要你多嘴了。” “没谁,我自己想说。 江风,你硬逼柳苏收下你的书。 该不会打算...她收下后,你跑到一村妇面前,透露自己花多少心思才寻到某本书,柳苏拿到书特高兴特感动,从而让谣言愈演愈烈吧。 你想把柳苏架在火上烤。 待谣言发酵到一定程度,她不答应你的追求,别人就会想...谣言刚起时,没见谁站出来解释呐,这会子撇关系,分明是小两口闹别扭嘛。 接着,会有一大堆人,自愿成为你的说客,朝柳苏发动攻击,直到她离开...或答应你为止。 啧~ 玉娟追你时,送你任何东西,都是出自真心,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想为你好。 听到谣言,也会笑着解释清楚。 跟她比,你差远了。” “你---”江风脸色一片涨红,还扬起了拳头。 怎么就忘了,眼前这人是许玉娟表哥了呢? 谣言渐起,许玉娟气得一周没来学校,铁定跟表哥抱怨,央他帮忙出气。 刚才瞧见这货时,应立刻拉柳苏进院子,如此,就不会出这档子事了。 可惜天下没有后悔药,只能等明天柳苏气消了,诚恳道歉,解释一番,来挽回她了。 头一回喜欢上一个人,绝不会放弃的,道歉,一次不行,那就来两次、三次…… “怎么,想和我比划比划?”沈青上下打量对方一下,“就你这身板,细胳膊细腿的,我一脚踹过去。啧,江风,你做好休假三个月准备吧。” 江风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看了看沈青的手腕。 一个纤细嫩白,一个也不粗,泛浅小麦色,攥拳头后,却呈现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力量过于悬殊,江风收起拳头,默默后退几步。 “出息真大!” 沈青鄙夷一笑,骑车离开了。 江风望着远去的人影,胸闷气短。 忽然,他感到一缕灼热的目光,在盯着他的后背。 江风猛地一扭头,瞧见小卖部老板倚着门框,脸上挂着一抹带恶意的笑。 莫理小人,莫理小人…… 江风,一边嘟囔,一边快步走进学校。 咚 --- 小卖部内,盘髻妇人呲牙岔腿,从仓库搬出一箱酒,放到了柜台上。 “大成,看啥呢?看得这么入神,也不晓得进来帮忙。” “看...孔雀开屏,被人一剪子剪掉尾羽,气得直跺脚呗。” “尽瞎说,许家寨哪来的孔雀。” “你懂个屁!” 许大成走进屋内,拆开箱子,往货架上摆酒。 …… 另一边,沈青回到家,歇了一小会后,便着手处理鸭子。 剁成小块,冷水下锅。 煮出血污后,撇净浮沫,捞出鸭肉冲洗一下,并晾干水分。 起锅烧油。 油热,下姜片、葱段爆香。 再倒入鸭块,中火将肉块煸至金黄色,添三瓢水,盖上锅盖,小火慢炖40分钟。 等待的间隙,沈青挖了三碗面,烙了一笸箩油饼,削了两根闪药,滚刀切成菱形块,并泡进水里,防止其氧化变成褐色。 40分钟后,沈青揭开锅盖。 瞬间,肉香味飘满整个厨房。 小狸跳上灶膛前的凳子,惬意地舔爪洗脸,但...眼珠老往铁锅上瞟。 锅内,飘有一层黄油。 为防鸭汤太油腻,沈青用勺撇出一大半黄油,倒至小碗内,留着炒菜用。 接着,往锅中撒一点调料,搅拌几下,舀一点汤品尝。 汤色清亮,鲜味醇厚, 再夹一块鸭肉,香是香,就是贼有韧劲,简称...嚼不动。 喵--- 小狸跳下凳子,脑袋蹭人裤腿,还在沈青两脚之间画‘8’字。 “肉,中午吃不成了,喝汤吧。” 沈青寻来豁口碗,盛了半碗汤,稍微晾上一小会,才放到地上。 小狸冲上前,把脸埋进碗里,滋滋舔喝着鸭汤。 沈青则去了菜园,摘了些青椒,又打了几个鸡蛋,炒了一盘菜。 别说,烙饼卷青椒鸡蛋,外酥里嫩,又带点辣味,还挺好吃的。 吃完,用油渣+猪肝+红薯面,绞了四桶鱼食,翻出胶皮背带裤,骑车略过杨树林,往南一拐,来到长满野草的土路上。 秋季! 树上的叶子,逐渐泛黄往下落,地里的麦子,却越来越绿。 小麦,非常耐寒, 当气温过低,地表上冻时,其会进入休眠期。 当天气回暖,积雪融化时,其才继续生长。 因而,冬小麦从播种到收获,需耗时七个月之久。 须臾,沈青来到垂柳旁。 他停好车子,把背带裤搭在肩上,拎着鱼食下了坡。 他边走,边观察路两旁的地。 麦苗,长至5厘米高,叶子窄长翠绿。 甘蔗苗,长至7厘米高,叶子细长,或青或紫,茎部泛着一丢丢白色。 走至洼水旁,沈青卸下东西。 他抓起一株菱角,其茎底坠了十来个8厘米大的菱角,整体呈青色,偶布一些紫晕。 沈青驱动异能,来催长菱角。 叶子一动不动,果实也不变大,但紫晕,颜色加深,边缘还往外扩。 一分钟后,紫晕也不动了。 沈青端详一下。 之前,紫晕占总表面积的10%。 现在,占25%。 照这个速度,一周之内,就能雇人采菱角了。 沈青脱掉鞋袜,用纱布裹紧裤腿,穿上胶皮背带裤,踏进洼水中。 隔着一层胶皮,都能感受到几分凉意,不过,肌肤很快就适应了洼水的温度。 沈青再次驱动异能。 霎时,水底出现一颗颗黄豆大的绿团,指尖飘出数缕蛛丝,涌进那些绿团内。 察觉绿团‘吃’饱了,便收回蛛丝,吸纳完反馈回来的能量后,沈青往前挪了十几步。 方圆七米内,水底的绿团,皆立刻显露在他的眼中。 异能刚升至二级时,探察绿团范围,只有方圆5米,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可算是扩大了一点。 沈青手指微动,向绿团输入能量。 周遭的黑鱼,似乎感知到了异常波动,纷纷游向远处。 当然,也有一些胆大的,凑过来甩尾巴。 黑鱼力道不大,也不下嘴咬,沈青便任由它们去 了。 微风徐徐,拂动菱角叶,送来一阵阵凉意。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沈青不停撞开绿叶,在菱角田内淌行。 良久! 第264章:非牛顿流体 哗--- 沈青淌水走上岸,往东挪几米,捧起一捧捧清水,冲洗掉胶皮上的泥污。 接着,脱掉背带裤,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 背带裤,也太闷了。 越走,双腿越沉重,跟灌了铅一样。 不过,闷,也是密封性好的体现,不闷,不就漏水了嘛。 沈青察看一下体内情况,发现在洼水里走了一遭,今日份异能使用量,已没了20%。 如此,回头治疗山楂树时,只出八成力就行。 坐了一小会,双腿不再沉重后,沈青抄起竹竿,用力拍打水面。 啪--- 黑鱼游到声源处,甩尾翻滚着。 它们有长有短,长的约40厘米,短的约25厘米,但抢食生猛程度却是一样的。 沈青抓起一把把鱼食,团成一个球,丢进洼水内。 待小桶见了底,抓起竹竿,拎着鱼食,前往下一个投喂点。 喂完鱼,沈青骑车回了家。 压一盆水,清洗背带裤,洗净后,鞋筒系上麻绳,将其倒挂在晾衣绳上。 刚挂完,一扭头,瞧见大黄蹲在身旁,嘴叼玉米芯,尾巴左右摇晃。 “你想玩?” 大黄站起身,眼里满是兴奋。 沈青伸出手,大黄立刻松嘴,把玩具放到主人的手心。 沈青手臂上抬,用力一掷。 嗖--- 玉米芯划出一道弧影,落在了...海棠树上? 正在冲刺的大黄懵了。 汪--- 大黄急刹车,朝看桃树狂吠一声。 霎时,桃叶间探出一颗猫头。 小狸一跃而下,一溜烟蹿上海棠树,用爪子拨落了玉米芯。 大黄叼住玩具,欢快地奔向主人。 沈青揉了揉鼻尖,接过了玉米芯。 这一次,他瞄准堂屋,控制力道,轻轻投出玉米芯。 嗖--- 很好,没有飞上房顶,也没有冲进屋内,将将落在门槛旁,被大黄衔走了。 一时间,大黄似安了马达般,不知疲倦地跑来跑去。 当晚霞渐散,光线变暗时,大黄卧在门口,伸舌喘着粗气。 小狸悄悄冲过去,抓挠大黄的尾巴。 沈青则走进厨房,揭开小锅的锅盖。 他抄起一根竹筷,向一块鸭肉扎去,虽有阻力,但仍扎穿了。 盖盖闷了一下午,还是有点成效的。 咚--- 沈青盖上锅盖,中火烧沸鸭汤后,倒入山药块,再煮15分钟即可。 等待的间隙,沈青热了热烙饼。 还削了3个土豆,先切片,再切丝,丢进有水的大碗中,泡了个10分钟。 捞出土豆丝,并冲洗干净。 大碗里的水,不倒进泔水桶,过一遍筛子,滤出残渣,放到一旁静置。 接着,他开动大锅,做醋溜土豆丝。 起锅烧油,油热,下土豆丝,并淋上一点醋。 入锅就淋醋,是土豆丝维持脆爽口感的关键。 土豆丝猛火炝熟后,加点盐、酱油、醋等,调个味,就能撤走灶膛内的柴火了。 “哥~” 山药刚熟,沈小花就冲进厨房,还从书包里掏出两个苹果。 “喏,妗子说你走的时候,她光顾着拎鸭子,忘记拿苹果了,叫我带两个回来。” 沈青接过苹果。 霎时,一股浓郁的果香,压制住空气中的肉香,萦绕在鼻尖。 看来,今晚的饭后甜点,要由甜甘蔗改成面苹 果了。 “哥,碗里装的啥啊?”沈小花站在案板旁,好奇地指着大碗。 沈青上前瞅向大碗。 水,很清澈,碗底却沉了一些白色糊状物。 成了! 比预料中快很多,原以为要静置2~3小时呢。 哗--- 沈青端起大碗,倒掉里头的清水,白糊顺着倾斜的碗底,缓缓流淌在一块。 沈青寻一块干棉布,吸走浮在白糊表面的清水,解释道:“这是土豆淀粉,它呀,自带一神奇特性。来,用你的手指头,使劲戳它。” “戳它干嘛?” 沈小花虽疑惑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她抬起手,用力戳向白糊。 刹那间,白糊由液态变为固态,触感似...干涸的大地,硬的很。 收回手指,白糊极速软化,泛起粼光,又..又恢复成了液态。 “这---”沈小花猛的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我...会变魔术啦?” “嗯!”沈青认真点头,“能上村晚表演节目了。” “哥~”沈小花羞得直跺脚,“甭打趣我了,说说看,白糊一戳就变硬,是什么原理?” “白糊,属于非牛顿流体。它呀,黏性不稳定,搅拌、捶砸,都会令它黏性变强,呈现为固体状态。当外力消失,其又会恢复为液态。” 沈小花听得半懂不懂,但晓得了...用筷子搅白糊,也能令它变成固态。 她抄起一双筷子,插进碗里搅白糊。 搅几下就搅不动了,概因...白糊变成‘山丘’,紧紧裹住筷子。 沈小花不再施力后,其又迅速软化成一滩白糊。 “唔,真神奇。不过,搅它,不如拿手戳它好玩。” 沈小花放下筷子,手指戳来戳去,玩得不亦乐乎。 沈青手掌抵住她的后背,把人推出了厨房。 他则折回灶台盛菜。 …… 须臾,饭菜全都端进了堂屋,玩够了的沈小花,好奇的望着汤碗。 碗里浮着一些黄油,汤汁透亮,山药雪白,蚕豆大的鸭块,散发出浓浓的肉香。 沈青连汤带肉舀了两碗鸭汤,一碗,放到沈小花面前,一碗,放到自个旁边。 “中午,舅舅家也熬了鸭汤,可惜肉太老,根本嚼不动。汤倒是挺好喝的,我喝了一大碗。” 沈青夹起一鸭块。 鸭皮软糯,一咬就碎,还没有腥味,鸭肉柔韧劲道,能从骨头上撕下来,且越嚼越香。 不消一分钟,筷子上没了肉,只剩一块骨头。 咚--- 鸭骨,被丢到地上后,大黄叼起它,卧在桌下开啃。 “鸭块煮烂乎了,啃吧,不费牙的。” “真的?”沈小花夹起一鸭块,尝了后惊讶道:“真能嚼得动欸,哥,你是咋做到的?” “闷的,再老的肉,搁锅里闷一下午,也会变得烂乎了。” “这样啊!” 沈小花唤来小狸,撕肉给它吃,至于骨头,全丢给了大黄。 沈青则夹起一块山药。 外层,软糯,吸满汤汁,鲜美异常。 内层,清嫩脆爽,特解腻。 饭罢,沈青把苹果给洗了。 小狸跳到主人腿上,嗅了嗅苹果后,喵,发出嗲嗲的叫声。 “行,别叫了,分你一瓣。” 沈青懒得去拿菜刀了,索性徒手掰苹果。 左手握住苹果,大拇指插进果把,其余四指托住底部。 右手第一掌骨按住果把一侧,即连接‘手腕-大拇指’的掌骨, 向下、向外扭着掰。 咔--- 一声脆响,苹果被掰成了两半。 小狸睁圆瞳孔,惊奇不已。 沈青将其中一半,掰成了两瓣。 一瓣,放到桌上,一瓣,丢给了大黄。 “这算啥?指法准了,施力方向也对了,稍微使点劲,就能掰开苹果,去吃吧。” 小狸跳上桌子,大口咀嚼起来,那沙沙绵绵的果肉,特别对它的胃口。 沈青咬一口苹果,沙软甘甜,果香馥郁,还泛有一丝...酒味? 是夜,不知是玩累了,还是苹果含有酒精的缘故,小狸不追虫子,也不跑酷了,睡得格外香甜。 …… 翌日,晴! 天空明净深邃,几朵飘悠悠的白云,点缀其中,勾出一幅美妙的图画。 许家寨,大塘边! 沈青推车进院时,许保康正准备跨上三轮车。 那辆车,个头中等,蓝漆剥落一半,还布满铁锈,车胎、车链、闸线等,倒是挺新的。 许保康跳下脚蹬,拍了拍车座。 “这车,老早就买了,养了骡子后,它便没啥用处了,就一直在仓库里停着。 昨天,玉娟提出要卖货,就把三轮车翻出来,拉到学校旁的铺子修了修。 我打算骑车去兴平村,整几袋山药豆,顺便到街上买一些油漆。 铁锈一铲,油漆一喷,跟新的没啥两样。” “呀,来啦~” 许玉娟啃着秋梨,走出了堂屋,塞给沈青一颗糖。 “你等一会,我马上就收拾好。” “你这孩子---”水井旁,张桂玲倒掉洗碗水,“袋里剩下的梨,都是烂的,打算喂鸭子的,你吃它干嘛,不怕闹肚子啊?” “妈,不碍事的,坏的部位被我削掉了。” 许玉娟三两口啃完秋梨,扔远果核,从仓库推出二八大杠,用麻绳+铁棍,在车后座的两侧,各绑一小水杠大的藤篓。 “这么大...装满衣服后,你骑得动吗?” 许玉娟狡黠一笑,“这不还有你嘛。” 呃,半路骑不动,换个人骑,是吧? 沈青赏她一个白眼,张桂玲则掏出5块钱,塞进女儿的衣兜。 “路上要是饿了,就停下来吃顿好的,甭委屈了自己。” 许玉娟摸着衣兜,心里暖暖的,“妈,我晚上想吃...山药豆泥。” “行,炒上一大锅,让你吃个够。” “好欸!” 随即,二人出了村子,往东拐上了煤渣路。 …… 风,呼呼的吹,吹得人头发往后飞。 好在,二人皆穿得很厚,并不觉得冷。 沈青一边蹬车子,一边欣赏路旁的风景。 低矮的房屋,坐在树下聊天的村妇,捡落叶叠小船的孩童,用板车拉粮食的村户,挥树枝赶羊的老头…… 一小羊羔,在草丛中蹦来蹦去,突然,它绕到老头身后,低头起跳,去顶老头的大腿。 老头向前踉跄几步,拍了拍大腿肚,挥树枝欲抽打小羊羔,然而,捣蛋鬼早跑到几百米开外了。 天性使然! 羊,这种动物,甭管大的、小的,还是长毛的、短毛的,皆酷爱顶人。 而且,顶得毫无预兆,眼里不透露丁点雀跃、愤怒、兴奋等情绪,让人防不胜防。 因此,哪怕在前世,也鲜少有人把羊当宠物养。 骑行途中,许玉娟讲了一个趣事。 昨天,沈青刚走没一会儿,杆子上的大喇叭,就传出呼呼的响声,紧接着,独属于柳苏那铿锵清脆 的嗓音,被放大数倍,传遍整个村子。 【我,柳苏,在此声明,我和江风江同志,只是点头之交,不存在任何私情。 请大家不要再传我和江同志的谣言,否则,我将报警处理。 江同志每次来大队,皆是为了和我、及我的同学们,共同探讨农业知识,偶尔带一些礼品。 除了接下一枚泡泡糖外,本人从未收下过以下礼物:茶叶、绿豆糕、水果糖、钢笔、布料...书籍。 我和我的同学,很欢迎江同志再次来大队探讨,我个人提个建议,来之前请做好功课,甭再提一翻书、就能找到答案的入门级别问题了。 之前传谣言的,传了也就传了,往后谁再传,我会收集证据告到底。】 喇叭消音后,村民们炸开了锅。 有人暗自窃喜,柳苏的话,摆明是想和江风划清界限,如此,她们又有机会了。 有人斥责做的太过火,有啥话,不能私底下说,非弄得人尽皆知,害江风丢了面子。 有人信柳苏的话,某天,课间休息时,江风给孩子们发绿豆糕,包装纸上印有粉月季,还系了红丝带,铁定不是为学生准备的,因而,柳苏没有撒谎。 也有一部分人,认为小两口闹别扭了,柳苏在耍小性子,要不了多久,二人就会和好。 知晓谣言后,立刻用大喇叭澄清? 蛮让人意外的,仔细一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用大喇叭,效率快、传播广,还不用跟村妇们扯嘴皮子。 吱--- 车轮转动,溅起一阵阵土雾。 二人略过大桥,拐上了人民路,向北骑到头,来到‘t’字路口,再往西一转。 刚朝西骑了400米,许玉娟就表情痛苦地跳下了车蹬。 “嘶,肚子好疼,沈青,你在这等我,我找个地方便一下。” 哐--- 许玉娟扎好车,扫了一眼四周。 路北,是4米宽的草丛,和青翠的麦地,路南,一长溜门面房。 她舍弃草丛,横穿土路,钻进一家五金店。 这年头,除楼房外,沿街的商铺,大多为‘前面商店,后面作坊或居所’模式,应而...是建有厕所的。 沈青也停下了,扶着车把观察四周。 办事处和批发市场,带动了周边经济,对面的房屋,饭馆、成衣、五金、照相等,做啥的都有。 前方三百米,有一男子缩肩拉袖,走出了草丛,弓着背,迈着大步,往西边走去。 等了五六分钟,许玉娟出了五金店。 第265章:泡水货乙方 “黑店。”许玉娟愠怒不已,“借一下厕所,竟然要我2毛钱,拿几张刀纸,还要再加1毛钱。1毛钱,都能买10厘米厚的刀纸呢。” 刀纸,由原生木浆制成。 厚且粗糙,摸着涩涩的,肉眼能瞧见树皮碎屑,吸水性强,还很透气。 一般来说,刀纸有黄、粉、白三种颜色。 黄色的,多用于上坟烧香。 烧之前,要取一张崭新的纸币,在第一张纸上,按出看不见的钱印子,再双手合力揉捏,将一摞纸揉成扇子状。 白色的,作为日常使用。 粉色的,用途和粉色一样,就是价格高点。 刀纸是日用品,不过,其平替产品太多了,比如,玉米叶、玉米芯、报纸、土坷垃等。 人有三急,人家挣的就是这份钱。 前世! 免费公厕未普及前,写有‘公厕’、‘男’、‘女’大红字的地方,按次收费。 一次收0.5-1.5块不等,也有不收费的,但...需跟管理员买一包抽纸,才能够进入。 呼--- 许玉娟连做几组深呼吸,将破财一事抛出脑海。 “走吧!” 二人跨上车,骑了不到三分钟,就瞧见了批发市场。 出入口聚了一堆人,人圈中央还传出了争吵声。 许玉娟探头,“咦,出啥事了?” 沈青凝着眸子,“不清楚,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二人锁好车,奋力挤到人群最前方。 人圈中央,拢共站了四个人。 一头发三七分的青年,阴沉着脸,眼里满是失落。 拾破烂的葛老头,弯着腰,垂头叹气。 袁霞不再板着脸了,眸中跳动两簇怒火。 一红鼻头的瘦高小伙,神情痛苦地握着左手掌。 他左手的小拇指,以怪异的角度,向外掰折着,其脚旁还有一倾倒的凳子。 围观群众里,有商家也有顾客,林妍亦在其中。 “小伙,发生啥事了,大家都围在这?” 沈青问向站在身旁的光头小伙。 “问我,你可算问对人了。” 小伙歪头一笑。 “女的,叫袁霞,是看大门的。 耷拉脸的,叫王强,是袁霞的儿子,生意做得不小。 长白头发的,是袁霞朋友葛老头。 握手掌的,叫李爽,是个衣服贩子,从南边进货,拉到玉城搞批发。 李爽曾运来一船衣服,啧,全是泡水货,根本没法穿。 不过,李爽没啥损失,仍赚得盆满钵满,因为,轮船未停渡口前,他就把货卖出去了,收的还都是全款。 跟李爽合作的小商贩,可就倒大霉了,掏出一大笔钱,却只换来一堆泡水货。 而且,合同内容刁钻,说什么...非人为造成的损失,全由甲方(买方)承担,小商贩告不赢李爽,只能自认倒霉了。 袁霞,就是倒霉鬼中的一个。 刚才,二人在出入口碰了面,袁霞上前理论,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 袁霞举起凳子砸人,李爽抬手去挡。 ‘梆’的一声,小拇指被砸骨折了。 李爽痛得大叫,大家听到动静,自然出来围观了。 李爽索要200块赔偿,袁霞不肯给,还遣人喊来了儿子。 王强倒是愿意给,可又说服不了亲妈,葛老头说的话,袁霞也听不进去。 如此,局面就僵在了这里。” 沈青瞥了一眼李爽。 破洞的布鞋,泛白、粘草针的黑裤,薄款外套 ,嘴唇干巴、眼窝凹陷,咋看...都不像是有钱人。 “不对啊,泡水货事件,李爽完美脱身,并发了一笔大财,咋会落魄成这样?” “嗐~” 小伙咂了咂舌。 “要不咋说你问对人了呢,李爽的发小何明,称有渠道买到低价野人参,问他要不要一起干? 李爽投了两千块,人参到货后,一倒手卖了三千块。 躺着就能赚钱,多舒坦呐。 李爽继续投资,如此反复几下,他上头了。 信了何明‘有大货’的鬼话,直接投出全部身价,并把亲戚朋友借了个遍。 喏,何明卷款跑路,债主天天逼上门,李爽能不落魄吗? 他来批发市场,八成想重操旧业,搞点衣服卖。” “这样啊!”沈青了然点头。 这时,李爽举起左手,向众人展示掰折的小拇指。 “小拇指有多重要,大家知道吗? 人手一半的力量,都来自于小拇指。 不信的话,把小拇指伸直,看能握紧拳头吗? 或者弯曲小拇指,看其余四指拎起东西时,费不费力?” 些许好事者,还真按他说的去做了,得出结论:无小拇指参与话,拳头握不紧,拎东西特费劲,还总是歪斜。 李双目光凌厉的看向妇人。 “我的小拇指,哪怕去医院接上了,灵活性也大打折扣。 袁霞,我因为你落得终身残疾,索要200块赔偿,不过分吧? 你要不赔,那我只能...找批发市场所有人赔,谁叫你是看大门的呢。” 来看热闹的,见自己有可能要担责任,纷纷劝起袁霞来。 “砸伤人赔钱,是天经地义的事,咋能耍赖呢?” “赔吧,你没钱,你儿子有呐。” “皮刮掉一块,伤口还在流血,掰扯好一会了,一句道歉都没有,素质真差。” 葛老头:“袁霞,别再犟了,赔钱了事吧,省得被人看笑话。” 王强:“妈,别人家的妈,处处为儿女着想,你呢,尽给我惹麻烦。200块,多是多了点,但这事你不站理。” 王强拉开上衣拉链,想掏出里兜内的钱包,袁霞却拦住了他。 “不能给。 李爽把我坑那么惨,恰巧碰见,可不得上前理论一下嘛,我拦着不让他进,是防止他再坑害商贩。 李爽嘻皮笑脸,称自己没错,还想硬闯,骂我是绣花枕头,空有‘门卫’头衔,实际上,一点真本事都没有。 要有本事,那就抄凳子砸他。 我火气上头了,竟然真的举起了凳子。 椅腿离他脑壳还有30厘米时,我后悔了,把凳子往回收。 忽的,李爽猛挥手,磕伤了小拇指。 那伤是他自己不小心弄的,与我无关,干嘛给他钱。” “呵呵~” 李爽冷笑。 “椅子腿,奔我的太阳穴砸来,我不抬手去挡,早就交代在这里了。 袁霞,我若真倒下了,你会不会说:后悔了,撤凳子了,他自己跳起来,拿头去顶椅子腿,撞死活该,赖不着别人。” 李爽嘴角下撇,眯眼晃头。 搞怪的表情,引众人大笑的同时,也令部分人声讨起袁霞来。 泼妇、没教养、不配为人母、滚出批发城等词汇,不停从人群中冒出来。 袁霞浑身发颤,内心几乎崩溃。 被李爽坑,有合同在,又拿他没办法。 众人甭管背后怎么议论,面对面谈话时,都会站在袁霞这边,与她一同斥骂乙方,这给她的内心 带来一丝慰藉。 这会子,众人和乙方统一战线了,一同斥骂她,袁霞受不了这种‘汪洋大海,一座孤岛’般的痛苦。 “都聋了吗?我说了我没砸他,是他自己往上撞的,不信,我---” 袁霞环顾四周,视线落在一旁的石墩子上。 她抿紧嘴巴,眼神逐渐发狠。 沈青察觉到她的意图,掏出一颗糖,塞进袖口中,大步走到人圈中央。 “是你,你来做什么?”计划被打乱的袁霞,眯起了眼睛。 “你们把这儿堵得水泄不通,害我进不去,我自然是来疏通出入口的。” 说完,沈青举起左手。 “来,大家看看我的手。” 待众人循声凝视几秒。 沈青手臂下垂,左手握成了拳头,“我手心里有一颗糖,橘子味的,大家信不信我说的话?” “胡咧咧,你手心分明是空的。” “我视力好着呢,你左手握成拳头前,手掌两面都没粘糖,我打赌手心绝对是空的。” “小伙子,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是,正讨论赔偿呢,你横插一杠作甚?” 沈青摊开左手,掌心赫然躺着一颗水果糖,包装纸上还印有‘橘瓣’图案。 众人懵了:他...啥时候把糖塞进手心的? 自然是手臂下垂的一瞬间,糖,掉出袖口,落到半握的掌心中。 “嘲笑、打赌也好,讽刺、质疑也罢,都改变不了‘手心有糖’这个事实,想说服他们,无需动嘴,摊开手掌就行。” 说到这,沈青看向袁霞。 “同理,不管周围人怎么说,都改变不了真相。你要做的不是争辩,而是摆出证据,证明你说得是真的,或者李爽在撒谎。” “这话说得在理。” 李爽举手昂下巴,神情骄傲,仿佛小拇指的伤不是伤,而是一枚嘉奖勋章。 “小伙,我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据,它能证明我说的都是真话。” 沈青瞅向伤口。 小拇指掰折着,指间关节处,没了黄豆大的一层表皮,红血之间掺杂一些黑颗粒,似乎是...铁锈? 椅子腿上,也没包铁皮呐。 视线下移,袖口、裤腿粘有鬼针,鞋梆泛着几抹绿晕。 袁霞凑上前,“小伙,我看得出来,你是个聪明人,你若帮我洗刷了冤屈,以后遇到什么困难,知会一声,我绝对不会不管。” 沈青挑了挑眉。 遇困难,找你帮忙? 算了吧,找你,还不如找一只蚂蚁可靠,起码...拖不动后腿。 “小拇指被刮掉一块皮,你去瞧瞧椅腿上,有没有粘肉皮。” 袁霞捡起凳子,仔细察看椅腿。 没找到肉皮,只在右前腿的底部一角,发现一丢丢红血。 “没有,只有一丁点血渍。” “说不定掉地上了。”许玉娟冲到人圈中央,蹲下来搜寻地面。 葛老头也加入进来,不过他腰僵眼花,看不清地上的东西。 许玉娟掏出一袋水果糖,望着人群中的小孩。 “来,进来帮忙,捡到了,一人得两颗糖,捡不到...一人得一颗。” 糖,对孩童有极强吸引力。 霎时! 六七名孩童挤到中央,蹲地行走搜寻着。 然而,他们把场地绕了几遍,都没找见肉皮。 一扎着冲天辫的小姑娘,泄气不干了,咬着手指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朝许玉娟讨糖吃。 许玉娟心软了,给了她一颗。 这一给不得了,其余 孩童纷纷围上来讨糖吃,得不到两颗,得一颗也行呐。 孩童散去,许玉娟收起了糖袋。 沈青:“没找见皮呐。” 李爽不屑,“这里人来人往的,皮掉在地上,被谁踩中粘在鞋底,带进市场、带出槐树,都有可能的。” 袁霞冷哼,“你嗷一嗓子后,大家都往这儿聚,没人离开出入口。” 沈青:“如此,麻烦大家抬抬脚,看看自己的鞋底,脚旁...也顺带看一下。” 有几人照做了,低头抬脚,称没发现皮。 其余人见状,也纷纷抬脚了,看完,皆摇了摇头。 李爽瞪视着,神情愤怒,“我手伤成这样,拿钱上医院,才是正经的事,你揪着一块肉皮不放,打的是什么主意?” 沈青:“找到皮,且它的形状,和伤口吻合,就表明这儿是第一事故现场,找不到皮,这儿是不是第一现场,可就要打个问号喽。” 李爽上前几步,想揪沈青的领口。 沈青侧移一步躲过。 李爽:“你什么意思?难不成弄伤手指,跑这来讹袁霞的吗?” “嗯!”沈青一脸认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你---” “说说吧,你怎么来的批发市场?路上见过谁?做过什么?” “嘁~”李爽撇嘴不屑,“你谁啊?没戴红袖章,也没亮工作本,老子凭啥回---” 李爽话还没有说完,对方已转过身去,拿后背对着他,令他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 沈青:“袁霞,你怎么来的市场?路上见过谁?做过什么?” 好不容易来了个帮忙的,袁霞一改往日‘冷脸不搭理’做派,如实答道: “骑车来的,先搁阿汤粥铺吃了两根油条,再把车停进院子里,停车时,碰见了葛老头,怼了他几句。 接着,倒一杯开水,泡点菊花,搬张凳子坐在出入口处。 我目视前方,谁凑过来问话,我都不搭理,直到...李爽出现了。 后面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不用我再细说了吧。” “不用。”沈青扭来身来,“李爽,我就一路人,没红袖章也没工作证,那三个问题答不答,随你的意。” 李爽咬紧后槽牙。 随意? 别人说,你不说,那不妥妥的心虚嘛,幸而,来时早有准备。 “行,我说。”李爽冷哼一声。 第266章:连鬼都不信 李爽打一遍腹稿,说道: “我呢,早上起来晚了,出院门时,太阳都有点晃眼了,搁路口等了几分钟,才拦到一辆三轮。 啧,那司机真黑,见我着急,竟然多要1毛钱车费。 车子拐上槐树旁的土路后,我饿得心慌,就让司机停了下来。 结清车费,我钻进一家面馆,桌上的免费蒜都发芽了,我特意找店家要了一头新蒜。 吃完,我沿着土路,来到批发市场。 喏,还没进去,就被袁霞打了。” 说完,李爽愤怒地瞪着袁霞。 “我作证。” 人群中,一位长着一张菱形脸的老头举起了手。 “我能作证,我就是那个骑三轮了,车子就在后边停着呢。 这小伙子可抠了,付车费时攥着钱不撒手。当时,他的左手没有一点伤。” 袁霞踮脚,“车子在哪?” 人群纷纷往两边退,让出一条半米宽的小道,透过小道,能看见一辆三轮车。 那辆车,整体上和普通三轮车相似,但车兜有一些变化。 兜前没有围栏,呈台阶状,兜尾加高不少,兜侧也加高,并改成了弧形。 从远处看,车兜巨像一把铁皮椅子,且安有可折叠的车篷,拉上车篷,遮风又挡雨。 “我也作证。” 一裹白围裙的小伙举起了手。 “我是李记面馆的老板,这小伙找我要新蒜时,翘着兰花指。我瞧得很清楚,当时他的左手小拇指,很直,也没破皮。” 李爽见证人登场,顿时有了底气,“哼,司机和店家的话,能证明这儿就是第一现场。” 沈青想起许玉娟钻五金店时,他看到得那个冲出草丛的人影。 “你住的地方有草丛吗?” 李爽斜睨,“我住的是居民楼,大院内的道路,每天都有人打扫,哪来的草丛。” 沈青挑眉,“从面馆到出入口的路上,你进过草丛吗?” 李爽眼中划过一抹暗光,“进啥子草丛,里面又没有美娇娘等着我。” 哈哈--- ‘美娇娘’三字,令众人哄笑。 不过,沈青接下来的话,让他们缄默了。 “那你怎么解释为何会裤腿粘鬼针、鞋梆染草色,别跟我说,你昨晚跑草丛里滚了一圈。” 李爽向下一瞅,裤腿上扎满了尖刺。 该死,只顾得处理袖口,忘记整裤腿了。 李爽眼珠一转,惊呼道:“哦,我想起来了。刚走到一半,突然尿急,便横穿土路,跑草丛释放一番。裤腿上的鬼针,应该是那时候粘上的。” 沈青:“出了面馆,你进了哪一片草丛。” “就那~”李爽随手指向东北方,“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青嘴角轻扬。 “想实地看一看呐。 若找到了泛骚臭味的水渍,就表明你没有撒谎,若找不到,鬼针的来历就很值得推敲了。 嗯,大胆推测一下。 你猫进草丛中,想法弄断指骨。 接着,来到出入口处,故意激怒袁霞,逼她动手。 你假意阻挡,实则是将手上的伤,甩锅给对方,从而讹诈钱财。” “找...水渍,亏你想得出来。” 李爽阴沉着脸,眉峰紧拧,眼神暴怒中透着一丝胆怯。 “我去。” 一寸头小伙挤了过来。 “我鼻子很灵的,我站在村头,村尾住户做的什么饭,我都能闻出来。我去对面草丛,走个来回,他撒没撒,我一闻就知道了。” 小伙转身要走,沈 青却拦住了他。 “一个人查难免会有遗漏之处。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去,搜查效率会更高,对不对?” “啊?”小伙懵了。 一泡尿而已,值得这么兴师动众吗? 李爽慌了,草丛里有没有水渍,他不清楚,但那里...藏着作案工具呢。 “谁去,谁就是大蠢货。一泡尿,又不是宝藏,为了找它,淌了一身鬼针,说出去丢不丢人呐。” 丢不丢人不知道,但是王强察觉到李爽讲话时,底气没那么足了,草丛...可能真有猫腻。 “大家伙~”王强拔高了嗓音,“我想去草丛看看,有人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王强似乎有点威望,他一开腔,七成的人表示乐意去。 “别...别去...” 李爽想阻拦,但喧闹声把他的声音淹没了,就连他本人也被群众推着穿过了土路。 随即,众人边扒拉草丛,边向西走去。 越往前走,李爽脸色越苍白,额头不断冒出细密的汗珠。 李爽找上袁霞,小声嘀咕道: “那个...我自尊心强,水渍一看,我隐瞒多年的秘密可就暴露了,被人耻笑,比杀了我还难受。我不找你要赔偿了,你喊话让他们停下来,怎么样?” 袁霞撇了撇嘴,“不怎么样。” 走了六七百米时,李爽突然提速往麦田跑。 沈青快步追上,揪住李爽后领,把他拽了回来。 “想逃?” “没有。”李爽眼神闪躲,“刚看到一只野鸡飞进麦田,我想去追它。” 这话说得连鬼都不信。 “有情况。”甩众人10米远的小男孩兴奋道。 众人往前冲,在一簇繁茂的鬼针草中,发现一把生锈的铁锤。 沈青拿起铁锤,锤头凹凸不平,布满铁锈,有血渍,却没瞧见皮。 簌--- 王强蹲下来扒拉周边草丛,扒着扒着,于一片拉拉秧的叶子上,找到了目标物。 李爽还想逃,王强的两个好友,死死抓住李爽的肩膀,令他逃不掉。 王强先高举右手,向众人展示‘目标物’,接着,扯平‘目标物’,将其贴在李爽的伤口处。 目标物和伤口,二者边缘完美契合。 李爽和袁霞,谁在撒谎已显而易见。 众人郁闷了。 他们围聚在出入口,是奔着看热闹去的,岂料成了猴子,被李爽耍了一通。 袁霞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她感到无比的轻松和自在,似乎被放下的,不止‘砸伤人’这一颗巨石。 “放了我吧~” 李爽声音颤抖,完全没了在出入口时的嚣张劲。 “钱没骗到,反搭进去一根手指,已经够惨了,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沈青将铁锤递给王强,“求人饶恕前,得先把事情交代清楚。说说吧,你是怎么想出这个歪点子的,又是如何实施的?” “我---” 李爽思虑一番,决定和盘托出。 “一周前吧,我打牌时遇到一外乡人,他十指的某些部位异常的膨大、隆起。 我问他是不是得了痛风,他摇了摇头,称那些膨胀的骨头是---炸骗勋章。 原来,他一直靠‘自残-讹人’来赚钱。 我交了20块钱学费,跟他学了一些诀窍。 比如,找人作证、捶砸力度、激怒人动手话术等。 我故意在司机、面馆老板前,展示我的左手,好让他俩成为我的证人。 我猫进草丛,捶砸手指时,力道对了,锤子却选 错了,导致...刮掉一块皮,也因此,被你看出了破绽。 来到出入口,我激怒袁霞,她举起凳子,我挥手去挡,将伤赖她身上。 后面的事...你们全程都看着呢。” 呃,逮着一个人可劲坑,心思也太歹毒了。 沈青:“依我看,报警得了,蓄意诈骗,够他坐几年牢了。” 李爽一听要坐牢,顿时双腿发软,心脏拼命跳动。 “要不是走投无路了,我哪会干出靠自残来赚钱的事? 袁霞,念在咱俩合作过的份上,你就绕了我这一回吧。 我的小拇指哪怕接上了,骨头也会增生,落下治不好的残疾,我已经受到惩罚了。” 李爽挤压小拇指,瞬间,伤口又往外流血了,看着可怖极了。 哼--- 袁霞冷笑,她特想让李爽坐牢,坐一辈子的牢。 沈青:“你不想让我去报警?” “对!”李爽点头。 李爽曾听人说过,牢犯会被送到采石矿,干‘点炮炸山’这种要命的活。 因而,他虽胆大到做出一系列坑害人的事,但仍恐惧坐牢。 在他心里,坐牢=等死。 沈青嘴角上扬,“那简单,掏200块,赔给袁霞就行。” “什么?”袁霞瞳孔骤缩,一脸的诧异。 沈青:“你是受害者,李爽赔的钱,会落你兜里的。” 袁霞把手插进衣兜,摸到4枚硬币,这是中午的饭钱。 被坑后,袁霞一直想东山再起。 奈何兜里没钱,有王强狠话在前,没人愿意借给她钱,或赊给她货物,看大门那点工资,只够吃饭的。 200块,够进一些衣服拿去卖了。 袁霞:“李爽,给200块你就能走。” 李爽耷拉着脸,瞥了一眼右脚上的布鞋,“我没那么多钱,赔...20行吗?”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青看向人群,“谁有麻绳?” “我有。” 一壮小伙挤出人群,从手中的藤篓内,拿出一捆麻绳。 “喏,结实的很,平常都拿它来捆柴。” “谢喽~”沈青接过麻绳,抽出绳头,慢慢逼近李爽,“放心,不绑脚,只绑手,派出所就在人民路上,走不了多久就到了。” 李爽:放心...个鬼。 李爽心跳如鼓,两耳嗡鸣作响。 当手腕被抓,麻绳绕上一圈后,他心中的惧意达到了顶峰。 “给,200块,我给。” 李爽挣脱麻绳,脱掉右脚上的鞋。 他从鞋垫下方,掏出三张大额纸票,将其中两张递给了袁霞。 “不是说走投无路了嘛?”袁霞掏出布帕,裹住那200块揣进兜里,“呵,你手里的钱,顶普通人好久的工资了。” 李爽欲哭无泪,这些钱是拿手表、金链、家电换来的,买时大几百,卖时几十块。 李爽收钱穿上鞋子,“我可以走了吗?” 沈青捆好麻绳,还给壮小伙,“我这人说话算话,我说我不报警,我就不报警。” 袁霞擦了擦手,“你走吧。” “欸,好。”李爽麻溜跑出草丛,一怕人家后悔,二赶着去治伤。 “小伙,厉害呐,略施小计,就令骗子暴露了。” “啧,真狠,换做是我,可不敢轮锤砸手指。” “那家伙,一肚子坏水,找我要新蒜时,故意翘小拇指,好让我作证。真让他得逞了,我罪过可就大了。” 王强看向人群,“那厮,是冲着我家来的,耽搁大家的工夫,委实过意不去。这 样,我请大家吃饭赔罪。今天不论是谁在李记面馆吃饭,都全挂在我的账上,明天一早,我再去结钱。” 众人哗然,大赞豪气。面馆老板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等会儿,要多和几大盆面了。 待笑声渐消,王强喊道:“大家散了吧,该开门开门,该进货进货。” 人群渐渐散开,林妍走在最后面,偶尔,还回头看看,脸上挂着趣味的笑容。 沈青大方与其对视,仿佛骗人的不是他一般。 袁霞:“小伙,以后你再找我问路,我不止耐心解答,还会亲自领你过去。” 王强目露感激,“谢喽,我做了这么久的生意,见过不少坑骗人的伎俩,自残这一招,还真是头一回见。小伙,要不是你,我绝对会上当。往后,你需要帮...欸,我妈呢?” 葛老头幽幽道:“早跑了。” “啊?” 王强转过身,远处,一个人影在加速逃离。 “那个我有急事,回头再聊。” 王强眸子一凝,火速往前跑。 许玉娟困惑了,“什么情况?” “嗐~”葛老头摇头一笑,“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一直是袁霞的念想。眼下得了200块钱,她指定是要进点货拿去卖的。” “这样啊!”许玉娟撞了撞沈青的肩膀,“走,咱们也进批发市场里瞅一瞅。” “行~” 随即,三人折回槐树旁。 葛老头拉着三轮车,朝垃圾堆走去,沈青和许玉娟,推着二八大杠,穿过了出入口。 纵横交错的土路,整齐划一的青砖房,琳琅满目的成衣,都令许玉娟感到稀奇。 她念及有正事要做,并没有停留,还央求沈青走最短的路线,把她领到卖厚外套的店。 那家店,开在横道中间位置,通往最短路线为先‘|’再‘一’,且会路过林妍家的童装店。 沈青没走远道。 先往南,再往东,拐上了横道。 刚走两百米,就瞧见林妍倚着门框浅笑。 沈青推车来到檐下,许玉娟也跟了过来。 林妍径直走向车后座。 她穿着‘v’领碎花连衣裙,外搭一件针织衫,微卷的秀发,柔披在耳后。 第267章:春兰作赔礼 林妍看向车后座,“我能掀开篓盖看看吗?” 沈青:“当然能!” 葱葱玉指将篓盖掀出一条宽缝,里头没有圆箅,更没有兰花,只有几捆麻绳。 掀开另一侧藤篓,空空如也,篓底只有一个带盖的圆笸箩。 林妍看向另一辆车,“那两个藤篓也是空的?” “嗯!” 许玉娟点了点头,还没进货呢,自然是空的。 “沈青,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呢?” 林妍嘴角噙着一抹慵懒的笑意,宛如一朵盛开的沙漠玫瑰,娇艳之下暗藏着危机。 “沈青,衣服不单卖,是市场不成文的规定。 上次见面,你自称是花贩子,说什么冬天冷,花卉生意不好做,想整点衣服卖卖。 我信了,几乎以成本价,卖给你一些样衣。 结果,你石沉大海,消声灭迹了。 嘚,现实又给了我一次教训。” 林妍原以为能和沈青达成合作,高兴地跑到百货商场闲逛,相中一条银手链。 打算合作一达成,就立刻买下它。 然而,林妍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对方上门。 意识到被骗了后,她采了一捧野花,拓印到白色绸缎上,来发现心中的怒火。 沈青神情坦然,“我上回来,说自己是个花贩,是真话,说自己想卖衣服,是假话,目的...想让你单卖衣服。你家衣服真不赖,上身非常有型,保暖舒适,洗了还不掉色。我妹穿上后,开心地直转圈。” “你---”林妍眨巴眼睛。 这么快就承认了,她为了设想中的扯嘴皮大战,准备了一大堆腹稿呢。 “别以为说几句漂亮话,就能把此事揭过去。” 沈青取出圆笸箩,掀开盖子后,露出一盆春兰。 那株春兰,约有35厘米高。 弯弧状的绿叶,透着翡翠一般的亮泽,丛叶旁边有一鼓囊囊的花苞。 “这---”林妍略感惊讶。 “这盆春兰,再养半个月,就能开花了。” 沈青端出花盆,指尖轻敲,向兰根输入一丝异能,护佑它度过冬天。 “至于会开出什么颜色的花,我就不清楚了。春兰幼苗是混在一起养的,绿色、粉色、红色都有可能。喏,送给你当赔礼。” 春兰有多珍贵,林妍是知道的,否则,那些店主也不会把它当成炫耀的资本。 不确定花色,给这盆春兰添了一抹神秘,也令林妍心中的锁链,彻底瓦解了。 林妍接过春兰,指腹擦过绿叶,滑滑凉凉的,还挺舒服。 “花挺好,就是...盆也太糙了吧。送礼,也不晓得换一个好看点的花盆。” 林妍眼珠斜瞪,好似一只傲娇的猫咪。 家里是有漂亮花盆的,又扁又圆,青釉上画着一些图案,是给小莲准备的。 直接移栽的话,瓷盆底部没有孔,土壤中多余的水分,无法排泄出盆外,易造成兰花烂根。 钻孔再移栽? 呃,在盆底上钻孔,往往和白事挂钩。 一般来说长辈去世,晚辈会持剪子,在盆底钻孔,再由长子或长孙摔碎它。 “我故意不换盆的。” 林妍疑惑:“为什么?” “好看的花盆,也不一定能合你的心意,反倒令你纠结是否要换个花盆。 粗陶盆就不一样了,砸碎了也不心疼,可以直接到瓷器市场,挑一个你自己喜欢的换上。” “也是。”林妍被这个说法说服了,“你骗我的事,就算揭过了。走,进来歇一会。” 随即,三人穿过木门。 店内的布局,和上回见到的一样,竹排、长条桌、冂形架子上,皆挂满了童装。 咚--- 林妍把春兰放到柜台上,“喂,带人来买衣服啊?” “嗯!我表妹许玉娟,我呢,是骗了你,她呢,可是真心想摆摊卖衣服。” 林妍眼睛一亮,看向许玉娟,“要不要从我这里进点衣服?” 许玉娟环视一圈,“店内衣服都挺不错的,新颖、有型、颜色靓丽,可...都是童装。” 这年头,一件衣服老大穿完老二穿,老二穿完老三穿,老三穿完送人穿。 而且,老大的衣服,有可能是拿大人衣服改的。 她的目标受众,是那些有工资拿、兜里有籽的人群。 “抱歉,我不搁城里摆摊,进童装的话,很难卖出去的。” 林妍粲然一笑,“没关系。” 沈青走向里墙的‘冂’形架子旁,取下一件海魂衫,做工差,面料触感柔滑,一扯...变形了。 “要不进点海魂衫卖吧。” 许玉娟蹙眉,“为什么?” 沈青将衣服递给对方。 “冬天气温低,套两件毛衣防寒,是常有的 事。 毛线上的碎毛,扎得人特刺挠,拿海魂衫当内衬,就能规避这一问题了。 你看,这面料很有弹性,大人小孩都能穿,拿‘内衬’当卖点,应该有点销量。” 许玉娟接过海魂衫,仔细检查。 面料滑溜,薄而不透,还很有弹性。 锁边较次,跳针、有线头、宽窄不一,问题不大,拆开重新过一遍缝纫机就行。 林妍浅笑,“这款1块8一件,你是沈青带来的,我给个实诚价,1块4毛5一件,你要多少件?” “啊?” 许玉娟一时怔住,这实诚价一点也不实诚呐。 镇集上的海魂衫,质量跟这差不多,才1块2一件,碰到摊贩处理尾货,9毛就能拿下。 沈青嘴角微抽,林妍乱开价的毛病,怕是改不了了。 沈青又拿起一件海魂衫,指着衣上瑕疵说道: “这衣服锁边太次了,想销出去,需得回炉重造一下。弹性强,洗晒时易变形。每卖出一件,需费一番口舌,讲明晒衣服时,不要横着搭在晾衣绳上,要竖着搭。依我看,6毛一件得了。” 嗖--- 林妍抢走海魂衫,“不行,这价我货都进不来。” “这一回是实打实想进货摆摊的,来之前,我俩岂会没做一番调查。这种档次的海魂衫,即便卖6毛一件,你也还是能赚个3~5分的。” “运输、存储、损耗,不算钱呐?” “哦,我刚算账时,已刨掉过成本了。” “你---” 林妍秀眉微蹙,哪个混小子,把她的底给泄了,让人怎么做生意嘛。 “6毛1一件,多余的1分钱,算请我吃饭了,下回来再给6毛一件。” 沈青挑了挑眉,“王强不是说,今天不论谁去面馆吃饭,都挂他的账上吗?” 林妍狡黠一笑,“可我想吃饺子。” 沈青看向许玉娟,“你有什么想法?” 许玉娟抿了抿嘴,“价钱嘛,我能接受,来...来50件吧。” 林妍扭头望着门口,“四个大藤篓呢,真只进50件的货?” “嗐~”许玉娟爽朗一笑,“谁家摊子只卖一款衣服呐,待会儿还要再进点别的货。海魂衫若卖得好,下回来我进一百件。” 林妍打开长条桌下的柜子,翻出50件海魂衫,抱到柜台上,快速填写完单子。 “喏,单子。本店质保一个月,一个月之内,海魂衫破洞、抽丝了,都可以拿过来换货。50件,一件6毛1,付30块5就行。” “行~” 许玉娟接过单子,验完货,付清钱款,将麻袋塞进了藤篓。 和林妍寒喧几句后,二人便继续推车向前走。 岂料,刚走了100米,就遇见了王强,他正挥手送别一位拉板车的客户。 王强瞧见二人后,笑道:“刚才走得急,没来得及好好感谢。走,到我店里坐下歇一会去。” “不了。”沈青婉拒,“有时间再聚,我俩赶着进货呢。” 王强追问,“进什么货?” “进点秋冬成衣。” “巧了,我就是做厚衣服批发的,走,去我那儿,我给你一个成本价。” “成本价?”许玉娟惊诧。 “是啊!你俩给我帮了一个大忙,甭说成本价,哪怕亏钱,我也卖,走吧。” “成~” 随后,二人跟随王强,来到前方‘+’字路口,往南拐了300米,走进一家店铺。 这家店的占地面积,比林妍的童装店大一倍不止。 宽4米,长20米。 墙上竹排、冂架、长条桌,皆摆满了衣服。 儿且,越远离柜台,衣服质量越佳,最远处的侧墙上,还安了一扇木门,门后头,估计是个仓库。 四五名顾客,正挑选着衣服。 每名顾客身旁,都站着一位戴蓝围裙的小年轻。 小年轻离顾客一米远,顾客张嘴询问了,才上前一步搭话,聊完,又会后退一步。 这种‘重视你,但不紧跟着,喋喋不休逼单’的导购方式,蛮抓顾客心理的。 “大强,这两位是?”柜台旁,一个约摸三十来岁的妇人问道。 那妇人,穿着胭红色呢子外套,秀发烫成大波浪,花娟绕发际一圈,与左耳下方,斜绑出一低马尾辫。 一笑,略显富态的面容上,便冒出一个浅梨涡,衬得她格外温柔和善。 王强为三人做介绍。 “吴静,我爱人,辞职后,和我一起打理铺子。” “媳妇,这二位就是刚才跟你提的,揭穿骗子伎俩、帮妈洗刷冤屈的兄妹俩。” “呀,是你俩啊,快请坐。”妇人忙搬来凳子。 “举手之劳罢了。那货搞事情,把出入口堵得不行。人,能挤过去,车子,挤不过去呐 ,我只好想法疏散人群喽。” 许玉娟嘴角挂笑,紧盯吴静...头上的花娟。 浅绿色的绸布上,印着大朵的粉月季,好看极了。 “你喜欢?”吴静摸了摸发娟,“我送你一个,怎么样?” “不用。” 许玉娟连忙摆手。 “我见画报女郎绑了花娟发型,就裁了一些布,缝成花娟绑在头上。也不知怎么的,花娟老往下掉。绑紧了,型,是有了,但...勒得头皮疼。” 吴静打量对方脑袋。 头型圆润,秀发乌亮,贴着头皮扎了一低麻花辫。 圆!滑!贴头皮! 三个要素集合在一块,怪不得花娟会掉。 “花娟又不止‘绕发际’这一种绑法,扎个马尾辫,花娟绕发圈一周,绑一蝴蝶结。或者并入发缕,辫成麻花辫,结尾处系成活结。” “行,我回头试试看,袁霞怎么样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无奈。 “唉~” 王强叹了一口气。 “市场岔路口太多了,我追进市场时,人影早都不见了。 我喊人帮忙一起找,小烨找到她时,她正往麻袋内装货。 那家店的店主叫张柱,是出了名的泼皮无赖。 不是说他以次充好坑害顾客,而是...不给质保,货物一经售出,概不退换。 来退货? 张柱便关门,站在路上和人对吵,曾把一妇人气得...倒地抽搐吐白沫。” “别瞎传谣言。”吴静白了丈夫一眼,“那妇人本身就有羊癫疯,当街争吵,只不过是一个犯病诱因而已。” 羊癫疯,别名癫痫,是一种脑部疾病。 发作时,人会倒地抽搐,咬牙、吐白沫、眼珠上翻等。 治疗上,以用药控制发病频率为主。 吴静望向门口,看见车后座绑有藤篓,“你俩...是来进货的?” “嗯!”许玉娟点了点头,“逛到一半,就被拉这了,说是...嘿,能给个优惠价。” “放心,保准优惠。”吴静绕出柜台,“来,我领你们去挑货。” “行~”眼见吴静大步往里走,沈青忙拦道:“我瞧着这一片衣服都挺好的,不用往里走。” 吴静止住脚步,“也成。” 许玉娟走向墙旁的‘冂’形铁架,那儿挂了一些男士棉衣。 她拨拉一番,抽出一件黑色的、短款中山装样式的棉衣。 那棉衣,是翻领的。 前面有四个兜,钮扣松垮,锁边还行。 里面不是布料,而是厚实的硬毛绒,揉摸着,感觉外侧布料和里侧绒面间,还夹着一层棉花。 “沈青,来,穿上试试。” “这衣服...跟村长开大会那天穿的有点像。” 沈青脱掉外套,接过棉衣,将其套在身上。 许玉娟绕着沈青走了一圈,“奇了怪了。款式差不多,上身效果咋差那么大。村长穿上,又土气又沉闷,你穿上...阳光的很。” “嗐~”吴静嘴角一扬,“衣服挑人呗,就他这脸这身材,穿啥都好看。” 许玉娟盯着棉衣,“感觉怎么样?” 沈青先静站片刻,再做几组扩胸运动,接着,甩臂、弯腰、拉袖口、拉衣摆。 第268章:来到烧仙桥 沈青活动一番后,如实评价中装棉衣。 “嗯,挺保暖的,活动起来也不卡腋窝,袖子长短适中,领子不乱歪,就是...里侧绒面有点问题。” 吴静猛地抬眸,“有什么问题?” 相中这款棉衣的顾客,总是在领子、锁边、衣兜、钮扣上挑刺,挑绒面...还真是头一回见。 沈青脱下棉衣,将其铺在长条桌上,瞬间,绒面上堆出一些褶皱来。 “我摸过了,除锁边外,绒面和布料间再也没有缝线了。 布料紧实,不易变形。 绒面有弹性,穿久了会拉长、变松垮,走路或弯腰时,部分绒面滑出衣摆,暴露在外面,多不雅观呐。 解决方法很简单,不穿透外侧布料,缝数道‘井’格,将绒面和夹层缝在一起。” “原来如此。”吴静了然点头。 “能解决就行。”许玉娟拿起棉衣,“它...多少钱?有几个码?” “三个码,旁人拿2块7一件,你俩拿的话,2块3一件,不能再降了哦。” 许玉娟思索一番,“小号、大号,各来5件,中号来15件。” “成。”吴静从兜里掏出纸和笔,唰唰写了几个小字,“要毛衣吗?冬天,谁不穿毛衣呐。” “不了。” 于村妇而言,织毛衣没啥技术含量,而且,边织边闲聊,可是一大乐趣。 进毛衣,还不如进毛线团呢。 沈青:“欸,对了,袁霞进了什么货?” “我知道。”一戴蓝围裙的少年凑了过来,“是裤子。我找到袁婶时,她正往麻袋内塞弹力裤呢。喏,就是那种裤子。” 沈青顺着少年手指方向望去,三米开外的长桌上,摞了一堆黑裤子。 他走上前,拿起一条裤子细瞅。 面料光滑有弹性,里侧布有一层绒毛。 裤筒上宽下窄,裤脚有一‘篮子提手’样的布料,应是个脚蹬。 许玉娟把手伸进裤筒,“柔软舒适,就是...穿上它,布料会紧紧裹住双腿,又勒又不雅观,会有人买吗?” “那就不晓得了。”吴静摇头一笑,“我看旁人买,也就进了一些。搞批发的,有些货,你可以卖不出去,但不能没有。” 沈青垂眸沉思。 袁霞智商不高,但洞悉市场能力强,她整日坐在门口,观察行人的穿着打扮,脑海里的服装知识,一准越看越多。 那200块钱,袁霞势必要花在刀刃上。 沈青:“弹力裤怎么卖?” 吴静:“1块2一条,只有一个码。它有弹性,胖瘦都能穿。” 沈青将许玉娟拉到一旁,他俩背着人小声讨论着。 “我不喜欢弹力裤。” “你不喜欢,不代表所有人都不喜欢,这家店大吧?它当初能开起来,袁霞功不可没。跟着袁霞挑货,一准没错。” 许玉娟环视店内一圈,心一狠,“来个吉利数字,整...88件。” “好嘞~” 吴静眼眸一弯,写下了数据。 一单就几乎清空了库存,能不高兴嘛。 接着,沈青和许玉娟,在店内闲逛起来。 瞧见实用的、款式新颖的棉衣,取下来检查一番,再向吴静询问价格。 觉得合适,就商讨买不买、买多少。 良久,三人绕回柜台旁。 吴静给他俩倒水,并撕下清单递给王强。 王强扫了一下清单,“呦,眼光不赖嘛,除了弹力裤,其余皆是紧俏货。” 说完,来到墙角,往平板车上,放三个藤篓,拉着它朝里走。 他先打开长桌下的柜子,再走进仓库,折返回柜台时,三个藤篓皆已被装满。 王强摘掉手套,“你俩验验货,看款式、数量对不对。质保一个月,错版、破洞、抽丝啥的,都可以拿来换货。” “成。” 二人扒拉衣物,查验无误后,央吴静算账。 吴静寻一计算器,对照着清单,快速按动一个个按键,末了,抬头道:“拢共413块5,抹个零,给410块就成。” “嘶---” 许玉娟呼吸一滞,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她出门时,包里揣了400块。 加上张桂玲塞的5块,减去付给五金店、童装店的钱,还剩370多。 奇怪! 挑货时心里打着珠算呢,总价不才360多吗? 许玉娟扫视平板车,东南角藤篓内的黑裤腿,令她想起一件事来。 刚才往回走时,又相中一款松紧裤,要了30多条。 总价超出预期了,拿掉一些,又舍不得。 忽的,两张百元大钞,闯入她的视野。 沈青:“不白借,要利息的,听说你种了半亩地的萝卜,等其成熟了,装半麻袋送我家抵利息。” 许玉娟接过钱,“半麻袋哪够吃,要送就送一麻袋。” 沈青视线略过柜台,看向装满袜子的麻袋,“老板,买这么多,送点袜子呗。” “成。”吴静拿出4沓袜子,每一沓中央,绑了两圈皮筋,“喏,一沓里头有十双。” 许玉娟扫了一眼,那些袜子,长度皆在22厘米之上,“有童袜吗?” 吴静摇了摇头。 “没有。 市场东南角,有一家袜子店,还卖些饰品、皮筋等,价格不虚标。 到那去看看吧,你摆摊时,卖一件衣服,就赠送一点小礼品。 渐渐地,众人都夸你会做事,口碑不就有了嘛。” “行。” 许玉娟付了钱,接下票据,并讨要了4个超大号编织袋,和一些中号麻袋。 编织袋,撑开,紧贴着篓壁,塞进藤篓内。 麻袋,装满衣服后,再丢入编织袋内。 与夫妻俩寒喧了几句,二人便推车离开了。 拐过数个岔路口,来到市场东南角,瞧见了吴静口中的袜子铺。 店铺面积不大,宽2米、长10米,东西却挺多。 店门口! 摆了一筐筐袜子,只留半米宽的过道,供人进进出出。 店内! 低矮的长条桌上,摆满了布匹,墙上的竹排,挂满了饰品,就连屋顶,也悬挂着数不尽的皮筋、毛线、松紧绳等。 “要点啥?” 一矮墩墩的妇人,走出店铺热情的问道。 许玉娟:“袜子怎么卖?” “按沓卖,一沓30双。以过道为分界线,东边的6毛一沓,西边的8毛一沓。” 许玉娟绕着篮筐转了一圈。 东边袜子,以纯色为主,面料薄,罗口较松。 西边袜子,罗口较紧,面料厚,印有图案,或带点小刺绣。 脚的敏感程度,比脸低不了多少。 一颗沙砾落进鞋内,走不了多远,脚心就能察觉到它的存在,概因...硌得慌。 许玉娟:“老板,成人袜和童袜,一个价钱吗?” 妇人:“哦,童袜一沓要再低个1毛。” 许玉娟眼眸一弯,降1毛,也还行,“各来20沓,拿西边的。” “好嘞。” 妇人寻一麻袋,利落的往里头装货。 许玉娟走进店铺,在竹排边徘徊。 沈青也跟了进来,饰品以发卡、发圈、耳坠居多,且款式多样。 拿发卡来说,亮片、绒面、彩珠、塑料花等都有。 许玉娟:“老板,发卡怎么卖?” 妇人装完袜子,走了过来。 “按件卖。 发卡是别在纸上的,一张纸算一件。 东边的5毛一件,西边的7毛一件,再往里...1块一件。发圈、耳坠啥的,也是这个价。” 许玉娟微微一怔,“这么贵?” “这还贵?”妇人咧嘴一笑,“整个批发市场,都找不到比我家更便宜的了。我这啊,全是南边来的时髦货,做工还细致,摆在纺织厂门口卖,不愁没销量的。” 纺织厂? 许玉娟灵光一闪,看了看悬在上空的皮筋,又看了看桌上的碎花缎布,二者一结合,不就是发圈吗? “老板,皮筋和缎布怎么卖?” “皮筋按米卖,细的3分一米,粗的4分一米。缎布也按米卖,5毛一米,13块一匹。” 许玉娟思索片刻,选中一款扁粗的黑皮筋,和两款浅粉、浅绿的碎花缎布。 “皮筋,来100米,缎布,各来一匹。” “好嘞。” 妇人打开长桌下的柜子,翻出一捆黑皮筋,连同两匹布,一起塞进麻袋内。 “别的布,剪个口,双手抓紧剪口两侧,用力向外一拽,就能撕成两半。缎布不同,那样做,撕不开,还会令它抽丝。还需要啥不?” “不需要了,算账吧。” “成,袜子30块,皮筋4块,缎布26块,拢共60块,多吉利的数字呐。” 结完款,讨要到4沓薄袜子后,二人方把货物塞进藤篓,并推车往外走。 途中,沈青问道:“你想...自己做点发圈卖?” “嗯,有这个打算。皮筋系成一个圆,缎布裁成长条状,挤出褶皱后,再裹住皮筋缝一圈,如此,一个发圈就做成了。” 出了市场,吃了碗板面,去一趟药店,二人便向西骑去。 骑了一段距离,瞧见大坝后,拐上了西北向的土路。 土路东侧,是连成大片的红薯地,些许村户正弯腰翻红薯藤,或持镰刀割断过长的藤蔓。 土路西侧,是7米高的大坝。 路面上,覆着一层沙土,风一吹,车轮一碾,沙土便会上扬乱飞。途中,沈青见许玉娟牙关紧咬、身子前倾,蹬得很吃力,便和她换了车子。 骑了40分钟后,二人瞧见了李蔷所说的烧仙桥。 那条沟,宽4米,长度...不知道,水位很浅,立着几株秋荷。 那座桥,由石板砌成,桥洞周遭,堆满了香灰。 许玉娟望向桥洞,“李蔷说,逢年过节周洪镇的村户,会来这儿烧香许愿。大年初一时,更是人挤人,路旁会支一长溜摊子,香、供果、刀纸、玩具、糖等,卖啥的都有。” 沈青推测桥洞内供有神像,否则村户不会自发来这烧香许愿的。 在‘y’形岔路口,往东北一拐,略过石桥后,能瞧见路的尽头有一村庄---李庙。 此刻! 右手边,有一窑厂,外观上...像陕北的窑洞,但更高也更宽,院里有数个山丘样的煤堆。 左手边,是一排排齐肩高的砖头垛,垛上盖着茅草排,一肤色黢黑的男子,正穿行在砖垛间,敲敲这里,摸摸那里的。 咚--- 沈青停下车,走向了砖头垛,他没上手摸,只用眼睛看。 那些砖,是青色的,棱角笔直,表面平整,基本没有气孔,即使有,也只分布在边缘。 不知何时,男子走了过来,他冷着脸,眼神凌厉,活似一只盘旋于低空的鹰隼。 沈青也没在怕的,直接问道:“砖头能摸吗?” “能啊!” 男子爽朗一笑,气质陡然由‘凌厉’变成了‘亲和’。 “这一垛...阴干得差不多了,摸吧。” 沈青拿起一块砖。 很沉,比红砖重多了。 触感滑润、冰冰凉,锤敲几下,能听见又清脆、又实在的回音。 “这砖怎么卖?买多了,可以优惠一点不?” “1分钱2块,数量超过一万块,3分钱7块,再多也不会降价了。不过,甭管买多买少,窑厂都免费送货。” “免费送货?” “嗯!我啊,买了三辆拖拉机,送货地点,不出玉城,都能免费送。我叫李启,下回来,不管是谁接待,只要报我的名,就是这个价格。” “行。” 杏香镇,也有个窑厂,在沙谷河的另一岸。 记忆里,规模比这个大,听人说,窑厂改革了,不烧青砖,改烧红砖了。 沈青返回土路,跨上车,一口气骑到村口。 村口有一榆钱树,一些村户正坐在树下闲聊。 “玉娟姐~”一约摸六七岁的男孩,兴奋地跑向车子,露着虎牙笑道:“你咋来啦?” “李庆,喏,拿去吃。”许玉娟掏出半袋糖果,塞给了小男孩,“你姐说,你家果林遭遇了病害,我带人过来给树治病。” “嘁~”榆树下传来讥讽的笑声,“都快病死了,还治个屁呐。油锯一响,砍掉当柴烧得了。” 李庆扭头一瞪,“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想捞点枝子烧灶膛。没门,玉娟姐介绍的人,可厉害了,指定能治好果林。” 果树都淌脓水了,还能救活? 众人哄笑,皆不信他的话。 李庆欲争辩,许玉娟却拦住了他。 “这情况我熟,越搭理,他们就越起劲。除非有一拳击倒的把握,否则甭理他们。走,领我去你家看看。” “略略~” 李庆朝众人做了个鬼脸后,便跑在前面带路。 第269章:腐烂山楂树 沈青和许玉娟,跟着李庆拐了几道弯,来到一座宅院前。 1米8高的院墙,漆红的大铁门,贴瓷砖的门框,无不彰显着主家的富贵。 二人推车进院,发现院内的地,是水泥地。 北侧,建了三间正房。 东侧,建了三间平房。 南侧,有一毛竹搭的棚架,停放着拖拉机、三轮、二八大杠等车子。 西侧,则砌了一个水池。 池中央立有一个‘鹤立假山’的摆件,水里养了几条...草鱼? 李庆扯嗓子大喊,“姐,玉娟姐带人来了,快出来,姐~~~” 洪亮的嗓音,没喊出李蔷,却喊出一青年男子。 男子个头中等,体格匀称,五官平平,但剑眉上翘、单眼皮下耷,给人一种又痞又正气的感觉。 “叫魂呢?”男子怒喝,“李蔷去河岸了,待会儿才能回来。” 李庆急忙闭麦,仰头佯装望天。 “你是...李腾?”许玉娟试探性问道。 李蔷曾经说过,亲哥李腾在沙厂任职,脾气暴,发起怒来谁都怼。 “嗯!”李腾眼神警惕,“你俩是哪位?” “我叫许玉娟,是李蔷的好朋友。前几天,她跟我说自家果林遭了灾,恰巧,我表哥沈青很在行给树治病。于是,我就带他过来了。” “嘚,又来波骗钱的。”李腾大手一挥,“你俩走吧,我家山楂树没救了。一入冬,我就把它们锯了,明年再栽新的果树。” “撵客呢?” 许玉娟双手插腰,愤恨不已,巧了,她也不是个软柿子。 “哼! 锯了再栽,说得倒是轻巧。 桃三杏四梨五年,想吃白果一百年。 想步入硕果期,在此基础上还要延长个2~3年。 不治疗山楂树,我俩顶多白费一点体力和时间。 你呀,损失可就惨喽。” 李腾眉头一紧,这话说的在理,可...怎么判断对方有没有真能耐呢? 忽然,他嘴角一扬,看向平房窗台上的观赏竹。 李腾抱起那盆竹子。 “唉,我这不是撵客,而是被人坑怕了。 钱交了,药涂了,茅草排也绑了,结果...病得更严重了。 喏,小伙,你若有法子治好这竹子,我就服你。” 沈青接过花盆细瞅。 盆里的竹子,是丛生的,高约40厘米,叶子枯黄,杆子发暗。 弹一弹茎杆,竹叶就簌簌往下落。 扒拉土壤,上层干下层湿,排除缺水的可能性。 沈青驱动异能,凝神感知,盆内有两波绿团。 一波聚集在正中央,颗颗都有高粱籽大,一波离盆壁5厘米远,颗颗只有芝麻大。 两波绿团内部,皆无一粒灰点,但是前者正在向后者输送能量。 “这盆竹子...没有生病。” “哈---” 李腾放肆大笑。 “这是常青竹,四季常青,懂不懂?干枯成这样,你居然说它没病?上一个骗子,好歹说了一些专业名词忽悠人,你可倒好,拿人当瞎子看。” “哼~” 许玉娟眼一瞪。 “李腾,你笑早了,这里头...指定另有门道呢。 上一次,村里一户人家的枣树,得了疯枣病。 花杆全变成了枣叶,压根不结枣子了,还爬满了白粉虱。 沈青一出手,虫子就死了一半,疯病是否痊愈,明年开春,看它开不开枣花就成。 反正...近期没长新叶,也没冒新 分蘖。” “眼下正值深秋,枣树想冒新芽也冒不了啊。”李腾目露不信,“来,小伙,说说吧,我倒要听听...竹子里有啥门道。” 沈青戳了戳离竹丛5厘米远的土。 “它呀,确实没得病。 之所以干瘪枯萎,是因为...根部营养,不再供给茎叶,转而通过竹鞭,输送给新芽。 待淋上一场春雨,竹笋们便会破土而出,形成新的竹丛。 喏,我手指往下10厘米,便是竹芽所处位置了。” 李腾撇了撇嘴,“怎么,得等到明年,才能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不用等明年,扒出一个土坑,瞧里头有没有竹芽就行,你家有毛笔吗?” “有,上回去废品站,淘了一些瓶盖和毛笔。”李川溜进屋子,翻找一通后,拿回一根毛笔,“喏,给。” 沈青接过毛笔,又从竹扫把上,折下一节细枝。 他握住细枝,嵌进土里,以细枝和食指的接触面为支点,向上一翘。 簌--- 碎泥土,像花洒喷水一样,向外飞溅,落到了地上。 沈青继续翘动细枝,还时不时用毛笔,将坑内的碎泥土,拨到坑的外沿。 须臾,盆旁落了一层薄土,土坑底部冒出一个‘针尖’样的小玩意。 沈青舍掉细枝,毛笔绕着针尖打转,再轻轻拨出碎泥土。 “成了,过来看吧。” 三人凑了过来。 食指粗的土坑内,有一白色的、叶子一层包一层的小竹笋。 许玉娟抬起头,甚是骄傲,“李腾,一个骗子,你当成宝,还未见到成效,就先把诊费结清了。真正有能耐的,你却---” 许玉娟抓住沈青胳膊,“走,回杏香啃鸭肉去,今早刚卤的。” 李腾望着竹芽,内心十分震撼。 有泥土挡着,仍能找准竹芽所在点位,不是有透视眼,就是有真能耐。 如此,自家果林...有希望了。 李腾压住激动心情,忙拦人道歉: “对不住啊,是我眼瞎,连珍珠和鱼眼都分不清。 刚才,是我态度不好,不该乱怼一通,求你俩看在‘山楂无罪’的份上,把我说的话,当个屁给放了。 哦,对了。 我最近得了一些干带鱼,愿送你俩一人一箱带鱼当赔礼。” “干带鱼?” 许玉娟眼眸一弯,她本打算报复+逗弄一下李腾,没成想,竟还有意外收获。 带鱼,虽是海货,腥味却不重。 切成小段,上锅蒸或下锅炸,都很咸韧鲜香。 许玉娟松开手,朝沈青使了个眼色。 沈青挑眉,“果林在哪个位置?” 李腾神经不再紧绷,问地点=松口了。 “就在西边,我开拖拉机载你过去吧。” “远不远?不远的话,骑二八大杠就行。” 坐拖拉机,快是快,就是...太颠簸了,坐多久,身子就会上下震荡多久。 “不远,才三里路,骑车去也行。” “玉娟!” 门口传来惊呼声。 沈青循声望去,瞧见一梳着空气刘海、扎两个低麻花辫的女子。 那女子斜背一个挎包,身材娇小,长相清秀,拥有一双好似会说话的荔枝眼。 许玉娟上前迎新,“李蔷,你去哪了?我领人来治树,你哥好凶,他说出来的话,能噎死个人。” “甭理他,他就那样。” 李蔷从挎包中掏出汽水和瓶起子,起子卡住瓶盖,向上一翘。 啵--- 瓶盖脱离瓶口,被...李庆抢走了。 李庆寻一铁锤,将瓶盖砸扁,兴奋道:“唔,李家军又添一兵。” 这年头,铁瓶盖是个常见又有趣的小玩具。 砸扁瓶盖,得到一圆形薄铁片,像摔纸炮一样摔它。 玩法: 【往地上放一枚铁片,a高举一枚铁片,使劲向下摔,借助风力,吹动地上那枚铁片。 地上铁片若翻面了,a缴获它,b朝地上丢一铁片,a继续摔。 若没翻,换b摔。 如此反复,直到一方输光铁片为止。】 李蔷又开了几瓶汽水,分给大家品尝。 橘子味的,气泡很足,还蛮好喝的。 喝完,李蔷从挎包中抓出一把野果。 那果子,个头不大,呈椭圆形,通体橘红,是...枸杞。 枸杞,别名狗奶子。 花朵呈五角星状,有紫色的,也有白色的,茎叶酷似缩小版的石榴。 果实口感不佳,微酸微涩,却有保肝、补肾、益目、抗肿瘤之效。 自古以来,枸杞都是一味滋补圣品。 许玉娟捏起一粒枸杞。 “饱满油亮,没有黑点和白纹,品相不赖嘛。我也想采一些枸杞,晒干泡水喝。可...我一外镇人去采,会不会被人说啊?” “不会。” 李蔷寻一笸箩,清空挎包内的枸杞, “那河,跟杏香镇的青山一样,不承包给私人,谁都可以过去搞一点野货。 我回家,是嫌挎包太小,想取一个竹篮的。 走,他们去治树,咱俩拿上家伙事,到河岸摘枸杞去。” “好嘞~” 寒喧几句后,她俩各挎一个竹篮,走出了院门。 李庆留下来看家。 沈青和李腾收拾一些工具,如菜刀、镰刀等,便各骑一辆车子,离开了小院。 …… 二人向西骑出村子,略过一个斜坡,地势骤然降了一米,土路两侧的田地,种满了...芍药。 某些品种的芍药花,和牡丹极为相似,蓬松且娇艳,二者区别之处在于花杆。 芍药,花杆青绿、柔韧。 牡丹,花杆灰褐、质硬,像一根树枝。 时值深秋,芍药植株上没有艳丽的花朵,但...也没有海星一般的种子。 估计为防养分被夺,村户直接剪断了花杆。 芍药根有解热、止痛、治跌打之效,种芍药,就是奔芍药根去的。 它打理起来很简单,水肥管够,定期除草就行。 从播种到挖根,需三年以上,年份越长,卖价也越高。 不一会儿,一大片山楂林,闯入二人视野之中。 离果林还有一百多米远时,浓烈的腐味扑面而来,逼得沈青直皱眉头。 那腐味,仿佛具有物理性质一般,窜入肺腑后乱撞,让人胸口发闷。 抵达目的地跳下车子后,所见之景,更加令人心惊。 那些山楂树,粗如大腿,高约七八米,叶子泛黄,枝上残留一些红果,主干...发腐流脓水。 病情轻点的,黑腐面积约有脸盆大,病情重点的,都烂出半个担架了。 沈青环视一圈。 每株山楂树的主干上,都布有或大或小的腐块,地界堆有数不尽的茅草排,地上除了落叶、腐屑、杂草,还有...红果子。 沈青捡起一枚山楂。 质地较轻,暗红的果皮上,长着一些黄白色斑点,擦净果皮,咬一口果肉。 酸,极酸。 唾液稀释果汁后,酸味 下降,还品出一丢丢甜味。 李腾拾起一把山楂。 “大部分山楂,都被采下来卖给收购商了。 枝上那些果子,一呢,留给鸟儿果腹的,二呢,留着冬天做冰糖葫芦的。 主干腐烂后,山楂果皮就转为暗红色。 味道没变,品相却没了,只能敲下来,切片晒干,卖山楂片了。 这些山楂树...还有得救吗?” “诊断一下病情再说。” 说完,沈青走向一株病情较重的山楂树。 担架大的树皮,腐烂成碎块,仿佛大风一吹,就会哗哗往下落一般。 凑近闻,腐味中夹着一缕馊味。 腐烂区域的面积,一眼就瞧得出来,至于深度需挖一挖才能知晓。 沈青寻一把菜刀,插进腐木中,感觉触到硬物了,向下一划。 哗--- 一部分腐屑,被刮落到地上,留下一道凹痕。 沈青凝眸细瞅,腐屑内没有虫子、虫屎,却有...红色的菌丝物。 看来,果林会得病,是微生物搞的鬼。 双手捏紧菜刀,左手捏刀背,右手抓刀柄,贴着那道凹痕,反复刮擦树皮。 随着一波波腐屑的掉落,主干呈现出灰白色的木茎,触感冰凉湿润,指甲一掐,会留一道小印子。 “附近有井吗?有的话,打一桶水来。” “有~” 李腾走向地界,掀起几个茅草排,露出一个陶罐、两个空桶,和一裹蛇皮袋的压水井。 李腾抽掉蛇皮袋,把空桶置于出水管下方,将陶罐里的水,倒进水井内,咕叽咕叽,疯狂抬压长柄。 很快,伴随duang的一声轻响,清澈透亮的井水,穿过阀门、活塞,往直铁筒内冒。 李腾继续压动长柄。 哗--- 井水上抬,从出水管处,流进了空桶。 桶满之后,又压一坛水,留作下回压井的‘水引子’,接着,拎桶回到原处。 “够吗?不够,我再压一桶。” 沈青看向水桶,水,满满当当的,都快溢出桶沿了。 “够了。” 沈青从挎包中掏出一空汽水瓶,捏点碎腐屑,丢入瓶子内,再灌点水。 对着阳光摇晃瓶子,并仔细观察浑浊液,时不时,往里添点泥土、紫汁、白汁等,再继续摇。 李腾一脸好奇,特想问一问这是在干嘛,又怕打扰对方。 沈青明面上紧盯瓶子,暗地里却驱动异能,察看树根情况。 第270章:绿和灰对抗 保龄球大的能量团,呈...全灰色? 沈青神识再往里探,发现其内部,裹有一罗汉果大的绿团。 而且,0.1厘米厚的气层,将‘绿’和‘灰’隔绝开来。 气层内,灰点游撞,想要倾入绿团中,或抢占更多领地,绿团表面布满绒丝,绒丝挥舞,扇走侵略者。 纵览全局,攻方力量更为强劲一点。 沈青扩大察看范围,方圆七米之内山楂树的根部,皆有‘灰团’和‘绿团’对抗的情况。 沈青聚拢神识,定格在身旁的山楂树上,指尖飘出数缕蛛丝,涌进树根能量团内。 霎时,灰点炸开了锅。 它们不再攻击绿团,转而...四处乱蹿。 沈青操控一缕缕蛛丝挥击,凡是被他击中的灰点,皆顷刻间炸裂成灰烟消失了。 大约过了两分钟,最后一颗灰点也被击破了,沈青方收回了蛛丝。 绿团察觉到危险解除了,缓缓膨胀至保龄球大小,而且,主干周遭产生雀跃、感激的情绪波动。 很快,这种波动凝聚为丝丝绿流,涌进了他的体内。 沈青顿感耳清目明,就连树梢山楂上的斑点,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他内视一圈,山楂树反馈回的能量,堪比异能升至二级那天,在青山上碰见的苍天大树,蛮令人惊讶的。 沈青寻一白纸,往上面倒点浑浊液,待纸被浸湿,鼻尖凑近轻嗅。 浓烈的腐味里,夹了一点木耳菜的香气。 末了,他扔掉纸张,拍了拍手上的土。 李腾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能治吗?” 沈青不答反问,“这些山楂树...有些来头吧?” “厉害啊,这都能看出来。” 李腾竖起大拇指。 “原先啊,前面芍药地,种的也是山楂。 某一年,镇里发洪水,这儿地势低,离河又近。 旁的地方,洪水3~5天就退走了,这儿...一个半月才退。 山楂树,再耐涝,也经不住这么个涝法呐。 洪水退去后,山楂树死的死、腐的腐,只有一小部分活了下来。 死了的,被锯断挖根分给村户了,活了的,被移栽到一块,成了眼前的十亩果林。 后来,又发了几回洪水,但...果林坚强的很,株株都捱过去了。 重垒大坝后,镇里再没发过洪水,这儿其余的地,也都种上了芍药。 巧了,分田到户时,村里把芍药地分给我家了。” 经历数次洪水侵袭,令山楂树格外坚韧,怪不得会出现‘绿’和‘灰’相抗情况,这也意味着,治愈它们,能得到更多的反馈能量。 “果林内拢共有多少株山楂?” “523株,还能治吗?” 李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生怕听到否定回答。 “能治。治之前,先谈谈治疗费吧?” 李腾的心,落回了胸腔。 他家的家境还算殷实。 爸妈在中学旁开了一家小饭馆,卖点油茶、包子、豆腐脑啥的,他自己则在沙厂上班。 治疗费再高,他家也付得起。 “您报个数。” 沈青垂眸沉思。 按照对时下异能驱使峰值的估算,一天能治60-65株树,预留20%给菱角田,便是48-52株树,取中间值50的话,523÷50≈10.46 给李川治桃树时,一株收人1毛钱。 李庙离安宁村太远了。 哪怕不从玉城绕过来,直接骑自行车骑到对岸,再乘渡船过来,一来一回也要两 个多小时。 时间成本上升了,价格自然也要往上提一提。 “我治树按株收费,一株2毛钱,拢共104块6毛,你给104块就行。先付一成的定金,治疗结束了,再付剩下的钱。” 李腾吃惊的挑了挑眉。 104块? 这报价可不低呐。 不过,跟山楂树枯死造成的损失相比,一百块也不算什么了。 “行,多久治好?怎么治?” “短则十天,长则半个月,便能见到疗效了。 具体表现有:腐烂面积不再扩大,腐烂区域边缘隆起肿胀,变成瘤疤。 至于治疗法子...刮掉腐屑,涂抹药水,黄泥+艾草灰+水,和成稠糊,糊住伤口。 剩下的就不用管了,伤口愈合时,会慢慢挤掉干了的泥块。” “成~” 李腾爽快掏出10块4毛钱。 “村尾的空地上,堆老多黄泥了,我去拉几车过来。 隔壁村的王老头,把自家整成了艾条小作坊,我去跟他买点艾叶。 再喊几个人,一起来帮忙,您只管配药就行。” 沈青收下定金。 “艾条,由艾叶制成,买点下角料茎杆就成。 也甭找人帮忙了。 一呢,果林内的山楂树,病情程度不一,所需药水各项原料的配比,自然也不一样。 我这人做事时,不喜被人打扰。 一扰,我的思绪就会乱,继而,药水配制就得重新来,太耽搁治树时间了。 二呢,刮腐屑是个技术活。 刮不净,伤口愈合得慢,还会埋下腐病复发的隐患。 刮过头了,伤了山楂树的营养输送通道,啧,等着减产吧。 真想帮忙,把艾杆烧成灰、黄泥过遍筛后,再拉过来吧。” 李腾咧嘴一笑。 这种事事亲为,还讲明乱帮忙危害的做法,比只卖药水那货靠谱多了。 “听您的,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干。菜刀使得利索不,要不要换一把?” 沈青瞥了一眼菜刀,刀背生锈,刀刃发卷、有豁口,“换一把梯形、短柄、平刃的铲子吧?” “行,我这就去整你说的东西。” 李腾走向地头,骑车离开了。 沈青则从挎包内掏出一深棕色玻璃瓶,拧开瓶盖,露出暗红色、不规则的碎颗粒,按1:5000的比例,往水桶内倒一点碎颗粒。 一时间,碎颗粒融化为...烟雾状的红色水晕。 很快,整桶水都被染成了浅红色。 沈青往里滴了点薄荷油,给它添了一丝清凉香味。 那些碎颗粒,是高锰酸钾,属于强氧化剂,有消毒、防腐、治湿疹之效。 沈青环视一圈,视线落在脸盆大的腐屑上。 他拎着水桶和菜刀,走向那株山楂树,着手给它治病。 先持菜刀,刮净腐屑,再薅把牛草,绑成小捆充当刷子,沾点药水,涂抹在伤口上。 驱动异能,向树根射入蛛丝,吓得灰点乱蹿,再挥动蛛丝,击破一个个灰点。 须臾,一股强悍的能力,涌进了沈青的体内。 沈青内视一圈,发现这株树反馈回来的能量,跟刚才那株一样多。 病情减轻了,回馈能量却不减,这是个好现象。 沈青嘴角轻扬,拎起家伙事,前往下一株病树。 …… 白云缓飘,鸟儿略过低空。 风一吹,树叶便簌簌作响,偶有细柄支撑不住,令红果坠落到地上。 沈青在林内缓慢挪动着,重复 进行‘刮腐屑-涂药水-驱异能-等反馈’。 后面,为了加快治树速度,他刮腐屑的同时,动用异能治树。 良久! 治完第50株山楂树的沈青,擦了擦汗后,坐在地头休息,思索...待会跟李腾讨几株芍药,移栽进屋后菜园里。 芍药,花期为农历3~4月份。 届时,剪下花杆,插进瓶中,能开半个月不败。 突突--- 忽的,远处传来异响。 沈青扭头一看,一辆冒黑烟的拖拉机,正朝这边驶来。 很快,拖拉机驶到地头,李腾跳下车,并把火给熄了。 “咦?”李腾吃惊地望着一株株主干发红的山楂树,“已经开始治了?” “嗯!包里凑巧带了一点药,先挑病轻的树治,病重点的...回头再治。” 李腾走向一株山楂树,嗅了嗅主干,一股清凉气息,盖住了腐味,摸了摸,手指头被染红了。 “这药...摸手上没事吧?” 李腾记得邻居家的母鸡,栽进掺了药的麦堆里后,没多久就嗝屁了。 “没事,洗不掉也没事,不进嘴就行。” “之前那个骗子卖给我家的药剂,泛着一股刺鼻的碱味,应该是掺了石灰粉。欸,对了。石灰粉...会导致腐病加重吗?” “不会。” 沈青摇了摇头。 “山楂发腐,是因为感染了致病真菌,生石灰有杀菌、消毒、除虫效果。 撒它,还蛮对症的。 不过,这种疗法只适用于轻症腐病,而且撒之前,要先刮净腐屑。 你这...治之前,没刮腐屑,直接洒药剂,脓水、腐屑一搅和,哪还有药性可言。 裹上保温保湿的茅草排,相当于造了一个细菌温床,病情自然会加重。” “啊?”李腾神情一怔,“那人安的什么心?卖药时,竟然不告知撒药前要刮净腐屑?” “忘了,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甭叫我再见到他,不然,打断他的腿。哦,对了,你要的东西,全在车上放着呢。” 李腾走向车尾,从卡锁内拔出带链的铁柱。 哐当--- 尾部车框没了束缚,重重往下翻垂。 车兜内,装有一大堆细腻黄泥,两把铁锹,一把铁铲,一个藤篓,和一袋...温热的艾灰。 李腾翻进车兜,搬起艾灰,丢到地上。 “我来卸货,你先铲点黄泥、艾灰,拿去糊伤口,怎么样?” “行~” 沈青铲一篓黄泥,拎着藤篓、艾灰、铁锹,来到水井旁。 压点水,把黄泥和艾灰,按10:1的比例,和成稠糊,将稠糊铲至桶内,着手涂抹伤口。 不用涂太厚,涂0.3厘米,能盖住‘红印’就成。 涂完,车兜也已见了底。 咚--- 李腾跳下车,看向一旁的黄泥堆,“这么多够吗?” 那堆黄泥,呈圆锥状,直径1.6米,高1.4米。 “艾灰够了,黄泥,回头再来一车吧。” “成,明儿一早就拉。” “芍药,有零散的不?我想挖几株,拿回家里栽。” 李腾持锹横穿土路,哐哐挖回四株芍药。 “这是白芍,开浅紫红色的花,花瓣不多,花期却很长,一朵花能开半个月呢。” 芍药,品种繁多。 白芍品种药用价值最高,其一般开纯白、浅粉、浅紫红色的花儿。 沈青扯一些干茅草,裹住芍药的根,放进车篮内,“回吧,明个 再来。” “好。” 李腾收拾东西,合上车框,启动拖拉机,突突向东驶去。 沈青跟在后面,渐渐远离山楂林,微微徐徐,芍叶摇曳,送来淡淡的清香。 片刻后,二人原路折回小院。 李庆不在家,院内多了一张大桌子,桌上放了一浅底的、超大号的圆簸箕,簸箕内铺有枸杞果。 簸箕旁的藤篮内,也装满了枸杞果,桌腿边还有几株带根枸杞。 看来,许玉娟和李蔷,已经回来了。 平房内,听到动静的两人,不再串草珠子,忙冲出屋子。 李蔷神情焦急,“怎么样,我家山楂林...还有得救吗?” 沈青:“有,半个月之内就能见到疗效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伤口会...长出结瘤,丑是丑了点,但并不影响果子口感。” 许玉娟撞了撞好友的臂膀,“把心揣进肚子里吧,我早就说了,沈青干起正事来绝对靠谱。” “谢谢!” 李蔷眸中闪烁着感激。 “那片山楂林,可是李庙的标志。 春天,烧香、采芍药、赏山楂花,可是附近村户们一大乐趣。 包下果林不足一年,就把山楂树养死了,一家子...怕是会被村民戳一辈子脊梁骨。 你俩留下来吃顿饭,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蔬菜,家里还有。 哥,你捞条草鱼杀了,我到镇上割点五花肉。” “不用麻烦了。” 沈青抬头望天,太阳悬于‘南’和‘西’之间,射出来的光线,已不再那么刺眼了。 “李庙离杏香镇太远了,我俩得抓紧回去。” “嗯,对!” 许玉娟点头附和。 “李蔷,今个我就不留下了。 你吃了定心丸,我妈没吃啊。 昨个,我把想摆摊卖衣服一事一说,我妈先是高兴,后是发愁,担心我进货被人坑。 我得赶紧回去,让她看看篓内的衣服,好叫她安心啊。 再者说了,我都知道你住哪了,往后还没机会尝尝你的手艺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蔷便不再留客,她寻一布袋,倒空藤篮内的枸杞。 李腾则走进屋子,搬回一箱带鱼。 那些带鱼,咸味浓厚,却不蹿冲。 长约75厘米,脑袋尖斜,质地硬,浑身布满白鳞,活似一把银剑。 李腾将带鱼分成两份。 每一份,都单独装进一个布袋内,并递给二人。 第271章:周远的朋友 为防串味,搞得衣服卖不出去,带鱼被安放在车头处的车筐内,芍药、枸杞等,则放在了车后座。 寒喧几句后,沈青和许玉娟,便骑车离开了李庙。 略过烧仙桥后,二人并未往批发市场方向骑,而是乘船渡过沙谷河,来到对岸大坝旁的土路。 沿着大坝向东南,骑至煤渣路。 接着,先向东、再向南,回到了许家寨大坝。 …… 此刻! 许保康蹲在三轮车旁,一手握刷子,一手拎小桶,给车子刷漆,地上落有铁屑和油漆印子。 张桂玲坐在井旁,清洗一大盆山药豆,她瞧见二人回来后,忙擦手道:“骑了一路,累了吧?快坐。” 说完,搬出凳子,还拿来一袋饼干。 那饼干,是圆片形的,大如小碗,上面布有芝麻和糖粒,口感嘛,两个字---齁甜。 沈青吃了两片,便着手卸货。 卸完,他以‘赶着喂鱼’为由,婉拒留饭邀请,骑车回了自家小院。 大黄冲上前,哼哼唧唧扑人腿。 小狸探出桃叶,跳到主人肩膀上,还踩着胳膊,走向车筐,对着装鱼的袋子,又是嗅又是抓的。 “甭急,七八条呢,准有你的份,晚上蒸熟了再吃。” 喵--- 小狸听懂了,它跳下车,去...追捕大黄的尾巴了。 沈青则着手卸货。 带鱼,取两条泡水盆里,其余收进仓库。 芍药,扯掉干茅草,剪短枝子和根须,斜立在土墙旁。 然后,用猪肝+油渣+玉米面,绞了四桶鱼食,骑车来到陶洼。 喂完鱼,他换上胶皮背带裤,在洼水里淌行,催发一株株菱角。 太阳西垂,晚霞散发着绮丽之姿时,沈青瘫坐在一簇蒲苇旁,大口喘着粗气。 他心跳如鼓,头昏脑胀,浑身肌肉酸痛不已。 微风轻抚,一片弯弧状的蒲苇叶,不停刮扫他的后脖颈。 沈青没力气拨开叶子,只好挪动脖颈,叶子上滑...改刮耳后根了,令人刺挠得不行。 挪了,等于没挪。 沈青颇感无语,索性躺在地上,从而远离蒲苇叶。 三分钟后,触碰异能峰值所带来的种种不适,缓缓消失了。 筋脉内,些许绿流穿过壁垒渗进血肉,驱走乏意、补充体力。 霎时! 沈青感到神清气爽,浑身充满劲,他来到洼水旁,抓起一株菱角,观察茎底的果实。 紫晕,约占总表面积的40%,虽未完全成熟,但也能吃了。 沈青决定摘点菱角尝尝鲜。 他又薅了四株,揪下60多个菱角,装进布袋后,便换好着装、收拾东西,骑车离开了。 …… 沈青刚拐过杨树林,就瞧见李业探着身子,朝南北望来望去的。 四目相对,李业赶忙挥胳膊。 沈青猜对方有事找他,骑上前问道:“怎么了?” “你在这等着。” 李业火速跑进院子,再出现时,手里多了两盒牛皮纸糕点。 一盒,呈长方体状,最上方的红纸,印有花生糖图案。 一盒,外观和上一盒差不多,但...印的是桃酥图案,牛皮纸皱得不行,明显被人打开过了。 “那个---” 李业目露愧色。 “今天中午,有一男的骑摩托来村里找你,你家大门紧闭,他等了一个小时,都不见你回来。 我到杨树林拾粗枝子,打算晒干后,做小板凳使。 路过你家时,那人喊住了我。 那人塞给我两盒糕点,托我转交给你,还说...明天一早,会再来找你。 我把糕点拿回师父家,放进带盖笸箩内,哪成想,张叔闻着味揭开盖子,拿走一盒当下酒菜。 发现时,他已吃了四分之一。 对不住呐,我没看好糕点。” 那日,沈青一语点破‘讨好张叔,是走差路’后,李业心存感激,一直想找机会报答。 今日,机会来了,却没保护好东西,李业愧疚的垂下脑袋。 比起糕点被偷吃,沈青更好奇糕点是谁送的。 乔宇? 不可能,以乔宇的秉性,看见大门紧闭,要么喊大黄 带路,要么骑车离开,绝不会等一个小时。 沈青接过糕点,放到车后座上,快速打开桃酥。 瞬间,一股甜香的气味,在四周萦绕开来。 那些桃酥,又扁又圆,一面平滑,一面皲裂,还撒有黑芝麻。 盒子,原本应是满满当当的,眼下却空出四分之一空间来。 嗖--- 沈青抽出彩纸,包了一些桃酥,塞进李业怀中。 “帮了我的忙,分你半斤桃酥,那是应该的。 哦,对喽。 被张建民偷吃的那份,算你头上了,是以,你只能得1/4斤桃酥。” 沈青这样说,是想让李业降低一些愧疚感。 “给我的?”李业大脑宕机一秒,回过神来后,忙把桃酥往外推,“这...这太贵重了,我...我不能要。” 沈青掌心一推,令桃酥抵住对方胸口。 李业发现自己使再大的劲,也推不动桃酥,颇感心塞。 “给你,你就拿着。不然,下回可不敢找你帮忙了。” “那...那好吧。”李业收下了桃酥。 “找我那人,有说自己叫啥不?” “说了,叫王铭,自称是周远介绍他来的。” 周远,就是乔宇的姨父,经营一家酒厂,从事谷物、果蔬买卖。 “行,我知道了。” 事情谈完,李业跑回院子,继续扒树皮。 沈青回家后,先清洗小桶和背带裤,再寻一空盆,将菱角倒进盆内。 仔细择除杂质,如水草、小田螺、藻类。 小狸溜到井旁,下巴搭着盆沿,往里瞅了一会,便伸爪去勾菱角。 沈青手指沾点清水,弹到小狸肋骨上。 喵--- 小狸哀怨一声,跑到一边舔肋骨去了。 沈青择光杂质后,往盆里压足够量的水。 双手各抓一把菱角,相互摩擦,搓掉硬壳上的泥沙。 搓完,再漂洗三遍,方倒入大锅中,还放上箅子,热一热早上剩下的烙饼和包子。 从水中捞出带鱼,用刀刃刮除白鳞。 其实,白鳞也能食用,就是...碎渣状态下的它,很影响人的胃口。 掐头去尾,切成5厘米长的小段,开动小锅,添水蒸带鱼。 为何不把带鱼放进大锅,同烙饼、包子等一起蒸,概因...海货容易串味。 烙饼染上咸腥味,那还能吃吗? 十五分钟后,带鱼熟了,菱角皮厚,还得再蒸一会儿。 “哥,厨房好咸,你把...盐罐子打翻了。” 沈小花冲到灶台边,脸上挂着俏皮的笑容。 “差不多,锅里蒸着带鱼呢。” “带鱼?” 沈小花欲揭开锅盖,却被沈青拦住了。 “烫,别揭,你先回屋写作业,等菱角熟了就开饭。” 沈小花眼睛一亮,“菱角...能吃啦?” “能了,过几天,就能淌水大面积采收了。” “真好~” 沈小花背着书包,欢快地回了厢房。 不一会儿,大锅锅壁和锅盖间的缝隙,飘出一缕缕甜香,意味着...菱角熟了。 撤火焖了五分钟,沈青方揭开锅盖,将所有饭菜,端进了堂屋。 沈小花坐在桌旁,紧盯笸箩内冒热气的菱角,“哥,菱角怎么吃啊?” “我给你演示一遍。” 沈青拿起一个菱角,双手大拇指竖立,其余四指握成拳头,两手相抵,形成一个‘夹子’。 双手大拇指和食指夹住菱角,以食指为支点,大拇指向外、向下施力。 咔--- 菱角裂成两半,沈青咬住一半,牙齿向内一挤,果肉便滑入嘴内。 口感像脆点的板栗,待菱角完全成熟,淀粉含量再上一个台阶,其煮熟后的口感,将会和板栗一模一样。 “喏,给。” 沈青将剩下的一半,递了过去。 沈小花接过,轻轻一咬,牙齿便穿透厚壳,挤出了果肉,糯中夹脆,还含有浓浓坚果香。 “唔,好吃欸。不过,我见别人吃的菱角,都是纯黑色的,壳很硬,上菜刀或铁锤,才能弄开壳子。” 笸箩内的菱角,呈紫青色,唯有角尖处,泛着一点 黑色。 “哦,我摘的是嫩菱角。 皮,自然不像老菱角一样硬如石头。 至于黑色...要么品种本来就是黑壳的,要么是壳子氧化了。 桌上的菱角,今天不吃完,明早一看,也会变黑的。” “原来如此。” 沈小花拿起一个菱角,学着亲哥那样掰断它。 咚--- 小狸跳她腿上,扒着桌子去闻菱角。 “给你。” 沈小花咬出果肉,嚼碎后,吐到小碗中。 小狸火速冲到小碗前。 肉泥脆爽,坚果味浓郁,特对它的胃口,一边吃,还一边发出咕噜的享受声。 不过,当剔除尖刺的鱼肉,落进碗中时,它立刻舍弃了菱角。 沈青夹起一块带鱼品尝。 咸味,没想象中那么重。 鱼肉呈灰白色,一缕一缕的,有韧劲,且越嚼越香。 不过,鱼刺很硬,扎人巨疼,吃鱼时得格外小心。 大黄不怕被扎,它卧在桌下啃鱼骨,偶尔,起来吃点包子和菱角,再继续啃。 饭罢,沈小花抱着花生糖,回屋睡觉了,小狸绕着主人脚踝打转,还发出急促的叫唤声。 “渴了?” 沈青寻两个空罐头瓶,朝其中一个瓶子,倒半瓶开水。 双手各握一个瓶子,重的那个举高一些,并把手腕往下翻。 咕隆--- 罐沿溢出一条细小水流,落入下方瓶子中。 待上方瓶子变空,两瓶方位互换,沈青再次翻动手腕,倒出一条细长的瀑布。 小狸紧盯罐头瓶,期盼水能凉得更快一些。 须臾,沈青停下手头动作,抿了一口水,温温的,一点都不烫嘴。 “喝吧。” 沈青将水倒进小碗里,小狸凑上前狂舔,水珠溅到鼻头上,都不带管的。 看来,它是真的渴了。 水,消下去一半时,小狸不再急躁,还跳到箱柜上,惬意舔爪洗脸。 箱柜上的小莲,花儿已全部绽放。 最早开的那朵莲花,花瓣下垂,花蕊干瘪,花托膨大成倒圆锥形,有了莲蓬的雏形。 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剥莲子了。 沈青洗漱一番,便上床钻进被窝。 深夜! 月光如水,静静泻下,万籁俱寂,唯有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小狸溜到枕头旁,团成一团,睡着了。 …… 翌日,晴! 清晨,阳光和煦,空气清新,草叶上的露珠,似银子一般闪闪发光着。 吃完早饭,沈青蹲在井旁,持木棍和麦麸子。 大黄凑上前,它不捣乱,只是直勾勾盯着搪瓷盆。 沈青抓一撮麦麸子,团成一个小球,丢给了大黄。 大黄舔了一下麦麸,粗糙、黏舌苔、卡嗓子,不符合它的胃口,硬着头皮吃下小球后,跑到看桃树旁休息了。 轰--- 忽的,身后传来巨响。 沈青扭头一看,一男子骑着一辆小摩托开进了院子。 那名男子,约摸三十多岁。 个头中等,眉毛细长,一笑,眼尾便会挤出三条褶子,给人一种亲善、温和的感觉。 男子停好车后,问道:“你是沈青?” “嗯,您是?” “哦,我叫王铭,是周远的朋友,也是干倒卖谷物、果蔬活计的。 前段时间,我到周远家做客,除了酒菜外,还喝了一碗高粱粥,软糯香甜,我夸粥好喝,周远便提到了你,赞你很会种庄稼,还栽了一些菱角。 我起了‘收购菱角’兴致,就骑车来安宁村了,周远也想买,但酒厂太忙,抽不出身。 我俩约定好,若买卖谈成了,我分给他一半菱角。” 沈青嘴角轻扬,他本打算去一趟王莲村,托林有祥做中间人,介绍几个菱角收购商的。 沈青放下树枝,“甭站在外面了,走,进屋谈。” “好。” 随即,二人走进堂屋。 王铭坐下休息,沈青则拎起茶壶,倒了两碗红茶。 “骑累了吧?来,喝点水。” 王铭端起碗,抿了一口水,“这茶...醇厚顺滑,还蛮好喝 的。你有几亩水田?预估能产多少斤菱角。” 一般来说,菱角一株能结6-10个果子,亩产为1500-3000斤,水洼地内的菱角,一株能结十来个果子,且个顶个的大,亩产自然要往上增。 “一亩半地,能打6500多斤菱角。” 王铭皱起眉头。“你算错账了吧?要知道,二亩水田都整不来这么多菱角。” “没有算错。周远不是说了嘛,我很擅长种庄稼,我种的菱角个头,比旁人家的大多了。” 个头大? 第272章:元宝小菱角 王铭放下茶碗,一脸语重心长道: “唉, 你是不知道,南边冒出一款新品种菱角,只有砂糖橘般大,还角短壳鼓的,神似一个元宝,倍受大家欢迎。 连带着牛角菱,也掀起一股‘钟爱小个头’风,大个头菱角,现在卖不上价喽。 大菱角,换做旁的种植户,我出5分钱一斤收购,你是周远介绍的,我愿出5分1厘一斤收购。” 呼--- 沈青端起小碗轻吹。 霎时,水面荡起一圈圈波痕。 他一连抿了几口水后,露出餍足的神情。 菱角行情下跌,似乎对他心情没有一点影响。 “关于菱角的地头收购价,我心中早就有盘算,低于1毛2一斤绝对不卖。” 1毛2? 王铭倒吸一口冷气,他...哪来的胆量,敢报出这个价格? “啧~” 王铭咂了咂嘴。 “小伙,村里自给自足,你...不常上街买东西吧? 你到玉城各大镇集转一转,就清楚自己提的价格有多离谱了。 这样吧,我再退一步,5分2厘钱一斤。 不能再高了,否则,我连雇人下水采摘的钱,都收不回来。” 沈青挑了挑眉,“雇人下水采摘?” 王铭点了点头。 “嗯,忘记说了,我这人有一习惯,一旦达成合作,对方只管收钱就行。 比如! 咱俩若是谈成合作了,我会派人下水采菱角,并在地头进行称重、记账。 菱角秧堆在岸边,晒干后,是拉回家,还是就地烧了,全由你来做主。 放心,我雇的人都很专业,他们的一日三餐,也由我来管。 称重时,你可以在一旁看着,或派个你信任的人来监工。” 沈青垂眸沉思。 帮忙采摘,倒是省事了,不过,在菱角收购价上面,他并不打算让步。 “我一种菱角的,岂会不知镇集上菱角的零售价,7分-9分钱一斤嘛,我报这么高的价格,自然是有依据的。” 忽的,大黄叼一菱角跨过门槛,卧到主人脚旁,咔滋啃食菱角。 王铭弯腰看向菱角,长约8厘米,外壳呈黑紫色,果肉雪白。 王铭直起腰,“菱角...熟了?” 周远不是说要等上半个多月,菱角才会长熟吗? “嗯,再过四五天,就能淌水收菱角了。我提前摘一些尝尝鲜,你要来点吗?” 不等王铭回答,沈青便走进厢房。 他从厨柜内端回半笸箩菱角,放到了桌上,还拿起一个吃得倍香。 王铭见状,也抓起一个菱角,尝了后双眸陡然睁大。 粉中带脆,清爽微甜,关键是坚果味很浓,吃完还唇齿留香,令人胃口大开,特想...吞下一头牛。 此刻! 王铭理解了好友周远为何会花两倍价格,来收购眼前小伙的高粱了。 不过,王铭不想亮底牌。 他微微点头道:“味道还行,比旁的好吃一些,但是远达不到让人惊艳地步。” 沈青嘴角微抽,若是有监控,定要循环播放‘某人瞳孔放大’画面。 “哦,是吗?我倒觉得桌上的菱角,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菱角了。” 王铭怔了一下,这年头...自种自夸,都能这么坦然了? “呃,鉴于菱角口感还行,收购价能再添1厘钱。” “次次只加1厘钱,也太费工夫了,不如直接报出各自的底价。我呢,1毛2一斤,你呢?” 王铭 皱眉,1毛2进,包装一番,走精品路子,还是有得赚的,可...谁会嫌赚的少呢? “1毛2...不能降降吗?” “不能。” 沈青摇了摇头。 “我最近很忙,你要不是一大早就来了,还真见不着我的人影。 周远应该不知道,我平常除了种地、卖花外,还会接点‘给植物治病’的活。 我待会要去周洪镇,给一大片山楂树治病。 下午,还要去一趟辛乡镇王莲村,找林有祥的---” 王铭眸子一凝,“找林有祥二叔...林铁子?” “咦?”沈青佯装吃惊,“你认识他?” 王铭面露讥笑,岂止是认识呐。 王铭和周远,虽从事同一行当,却无利益冲突。 周远在城北活动,王铭在城南活动,二人还偶尔串串货,属于互助型。 林铁子就不一样了,他既干果蔬倒卖,又在城南活动。 王铭和林铁子,在同一片区讨生活,难免会发生同争一张饼的事。 这些内情,不适合往外说。 咳--- 王铭战术性咳嗽,“哦,不熟,他也是干倒卖的,打过几次交道而已,你找他干嘛?” 沈青眉毛一挑,谎话张嘴就来。 “嗐,我在王莲村买菱角种时,林有祥曾承诺过,等菱角成熟了,他能牵线搭桥,介绍一倍实诚的收购商,也就是他二叔---林铁子。 我的底价是1毛2一斤,你若同意,咱俩就合作,若不同意,我也不强求。” 王铭坐不住了,即将到嘴的生意,被死对头抢走,比杀了他还难受。 王铭猛地抬头,眼神坚毅,仿佛下定某种决心。 “成,就1毛2。4天后,我会带人来安宁村摘菱角,到时候你若抽不开身,就派一个信得过的人来监工。” 谁来监工,沈青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行,价格谈拢了,交...100块定金吧。” 王铭疑惑,“我一个菱角还没见到,就要掏100块?” “对,这笔钱相当于押金。菱角熟了,你却迟迟不来,我可不就抓瞎了嘛。” 王铭眉头微皱。 他算是看出来了,眼前小伙是个人精,话里藏着话呢。 那句话潜台词:你不交定金,我便不能保证,你来收购时,菱角是否已被人摘走。 “成,我交。” 王铭掏了100块钱,递了过去。 沈青接过,查验无误后,把钱收进了兜里。 王铭站起身,“那啥,西边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沈青走出屋子,目送王铭骑车离开,往回走时,瞧见小狸在抓玩一片桃叶。 他大手穿过猫腹,抄起了小狸。 喵--- 小狸乱挥爪子,朝不停远离它的叶子喵喵叫。 “菱角卖了后,会有一大笔钱进账,到时候,买一些大河虾,煮熟晒成虾干,好不好?” 小狸不叫了,讨好地用腮帮子蹭主人手腕。 大虾干vs枯桃叶,哪个更重要,它能分得清。 捏耳、挠下巴、摸后颈,沈青rua了一会猫,念及还有正事要干,便放开了小狸。 随即,他收拾东西,骑车前往周洪镇。 …… 此后一连多日,沈青忙碌得不行。 上午! 去周洪镇,刮腐屑、驱异能、涂药水、抹黄泥,给山楂树治病。 下午! 去水洼地,喂鱼、催发菱角,躺地休息一会,满血复活了,再骑车回家。 除此之外,他还干了一些别的事情。 比如! 将芍药和一些菜籽,种到屋后菜园内。 到镇集上,买了一个带线插板,回屋拉下闸刀,用黑胶带将其和预留的接线,固定在一块。 沈小花见了后,吓得不行。 原来当天课堂上,文月荷讲了‘电’的危险性。 沈青原地转了一圈,表示自己没受伤,沈小花才放下心来。 他还跑废品站,淘了一把电锯,抱到修工具铺那,花钱给修好了。 试了一下,锯齿能转,就是...锯粗点木头时,转得不大利索。 他手持电锯,对之前从杨树林拾回来的树枝下手了。 先锯成35厘米长的小节,再将树枝垂直于地面,锯成长条状。 锯木柴时,大黄嫌吵,溜到屋后捂耳朵,小狸害怕,钻进衣柜最里面,察觉‘吱滋’声没危险后,它溜进院子抓木屑玩。 沈青寻一些砖块,铺在豆垛旁的空地上。 再铺一层防水布后,便将锯好的木柴们,以纵横交错的方式,垒成柴火垛。 上方,还盖上糊有黄泥的茅草排。 还拎几瓶黄桃罐头,去了李广田家,表示过几天,会有人到水洼地采菱角,称自己忙,抽不出大片空闲时间,央他帮忙监工。 李广田爽快答应了。 沈青想付佣金,李广田说啥也不要,末了,不付钱,改为送50斤菱角,他才松了口。 李广田很负责,李业传话有人开车来找沈青时,他立刻来到村尾,寒暄几句后,领人来到陶洼垂柳旁。 工人采收菱角时,他在不远处守着,还制定一些规则。 例如! 下水人员不得超过四个,不然,受惊的鱼无处躲藏,会翻肚皮的; 菱角秧,堆放在岸边,且不能压到甘蔗苗; 往地头运菱角时,合力抬大号藤篮的两个人,要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不可以并排走,以防踩死庄稼幼苗; 给菱角称重时,李广田一直盯着磅秤,会记记账,他也掏本握笔跟着记,回村后,还会把账本交给沈青过一遍。 历时两天,洼水没了‘绿被子’,沈青得了600多块钱,和300多斤菱角。 沈青按照约定,给李广田送去50斤菱角,许家寨亦是如此,而且村里熟络点的,也各送几斤尝尝鲜。 剩下的菱角,煮熟铺在布上晒,这样做能延长它的储存期。 沈青本以为,治愈十亩地山楂林,需要十天的时间。 不过,在一波波反馈能量的作用下,异能驱使峰值拔高了一点,每日能多治愈2~3病树,外加后面不必再预留20%能量来催发菱角了。 因而,他只用了八天,就治愈了整片山楂林。 …… 10月27日,阴! 天空发灰,阳光发暗,目光所及之处,皆笼罩着一层‘灰纱’滤镜。 沈青刚略过烧仙桥,天空突然放晴了。 乌云散去,太阳射出金色光线,刺透所有‘灰纱’。 昨日,治完最后一株山楂树后,沈青便和李腾约定好,今日查验治树效果。 吱--- 沈青骑至村口时,一小男孩突然横穿土路,他手刹、脚尖刹一起用,才没撞上男孩。 沈青眸子微凝,过路前左看看、右看看,是基本常识呐。 此刻,那名小男孩,吓得躲进亲妈怀里痛哭。 妇人抚摸着男孩后背,阴阳怪气道:“呦,天天来点卯,怪积极的啊,山楂林治好了吗?” “嘁,有俩臭钱,就学旁人包果林,结果把树养死了。那片山楂林, 可是李庙的标志。李丰仓(李腾爸)罪过大了,以后我见他一回,骂一回,他绝不敢反驳一句。” “唉,往后想吃山楂,可就难喽。” “那玩意酸不拉几的,有啥子吃头。我家斧头磨得锃亮,李腾一放话,我就拉车砍树枝去。” 李庆跑来时,正巧听见众人的话,怼道: “一个两个,都不盼着点好。 今年打下来的山楂,哪家没免费捞个几斤? 村里哪家小孩跑中学喝油茶时,我爸妈没给优惠? 陌生人得了优惠,还会说声‘谢谢’,你们呢,背地里咒我家果树死绝。 哼,我要把你们的话,告诉爸妈,还有我哥李腾。” 一时间,众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了。 李丰仓夫妻俩是老实人,闷头苦干型,被挖苦嘲讽,也只会笑一笑,但李家出了一个混小子...李腾。 李腾若听到挖苦的话,非报复一番不可。 “李庆,我逗外村小伙玩呢,你咋把我的话当真了呢?” “就是,说着玩而已。我家小云天天吵着要吃冰糖葫芦,我咋可能盼着山楂树快点死呢?” “小庆,你传话...是想告黑状吗?明年你就要上学了,我跟你说,教师最讨厌告黑状的学生了。” 李庆垂头瘪嘴,前面的话,他当那些人在放屁,最后一句...戳他痛处了,他不想被教师讨厌。 沈青察觉到李庆的情绪变化,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们混淆‘告黑状’和‘告状’的概念,故意唬你呢。 告黑状,是诬赖别人,说别人坏话。 告状,说的是事实。 举个例子,你把他们的话,一比一复述给爸妈,这叫做告状,他们没打你,你捂着屁股喊痛,称他们打你了,这叫做告黑状。 还有,他们说错了话,你不告诉家长,这叫做...包庇。” 李庆听得半懂不懂,但他明白了一件事---他们的话,可以告诉家长,并且不会惹人讨厌。 “行,听你的。” 歘--- 数道目光齐刷刷落在沈青身上,沈青没在怕的,直接回瞪过去。 “李庆,走,去你家。” “好嘞~” 沈青走进村子,刚拐一个弯,就碰见了李腾。 他推着一辆二八大杠,车后座也绑着两个藤篓。 第273章:采摘陀螺果 “哥~” 李庆冲上前,吧吧讲述刚才听到的话。 李腾眸子一凝,“胆小如鼠的家伙,只敢在背后说人坏话。小庆,你先回家,院里的鱼干,得有人守着,省得被猫偷吃了,我去山楂林看看。” 李庆也想去西边,瞧瞧山楂树恢复得怎么样了,可...亲哥说得对,家里不能没人。 “好吧~” 李庆耷着脑袋,慢慢走远了。 “那帮人...你打算怎么办?” 李腾嘴角一弯。 “我把他们‘得了好处,不感激,还讥讽’的行径宣扬出去。 让那些给过他们好处的人,知道自己遇见了白眼狼,从而搞臭他们的名声,令他们再也占不着便宜。” 这招属于攻心计,讲究‘落差感’。 之前,笑脸相迎,能拿到赠予物。 现在,表面和气,却讨不到好处。 心里不舒坦,又无处倾诉,毕竟,东西是人家的,人家想给谁就给谁。 二人跨上车,往西骑去,下了斜坡,略过一大片芍药,抵达了目的地。 李腾停车钻进山楂林。 很奇特,地上落满腐屑,空气中却没有腐味,反而有一股刚被阳光暴晒过被子的气味。 李腾环视一圈。 山楂树主干上,没有一片腐屑,取而代之的是...干巴皲裂的黄泥块,伤口边缘鼓胀,摸着滑溜溜的。 树梢上的果子,颜色由‘暗红’转为了‘正红’。 梆--- 李腾抄起长竹竿,敲打着树枝,树枝摇晃间,几枚红果坠落到地上。 他捡起山楂品尝。 果肉沙密,舌苔适应酸度后,感到一丝清甜,比未得病前更好吃。 走进果林深处,途中所见的山楂树,病情皆往好的方向发展。 “真神啊!” 李腾咧嘴一笑。 “才几天的工夫,濒死的山楂树,就起了这么大的变化。若是第一回来治树的那个人是你,病,早就好了。” “早会治、晚会治,能治好就行,不过,山楂树的主干,可恢复不成原来的样子了。” “那没事,果子好吃就行。” 李腾掏出93块6毛钱,递了过去,“这是剩下的治疗费,你点点看。” 沈青接过,查验无误后,收进钱包内。 “我要去采点陀螺果,顺便摘些野柿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陀螺果?” “嗯!又圆又尖,长得像个小陀螺,当地人就叫它‘陀螺果’,至于学名是啥,我就不清楚了。采摘地离点这不远,就在正对面大坝的坡面上。” 沈青越过芍药看向坝坡,他很好奇‘陀螺果’长什么样,“行,前面带路吧。” “好嘞。” 李腾从藤篓内拿出两个中号布袋,分给沈青一个,并领着他徒步穿过芍药地,来到大坝旁。 旁的坝坡,都光秃秃的,这一段土坝,坡上却覆盖了一些灌木。 簌--- 李腾循着记忆,往东走50米,开始扒拉坡上的灌木丛。 扒着扒着,他身形一僵,接着惊呼,“找到了,快来。” 沈青凑上前,看清了‘陀螺树’的真面目。 高0.5米,青黄的叶子间,藏有一枚枚造型奇特的果子。 那果子,顶部是松塔样的扁圆盖子,中部呈类圆锥形,深棕油亮的,尾部是个小尖尖。 沈青嘴角轻扬,“原来是橡果。” 李腾一脸好奇,“它学名叫橡果?” “对,它是栎树的果实。” 栎 树,别名橡树,有着‘森林之王’的美称。 其种类繁多,果实外观却大同小异。 栎树植株高大,能长10-30米高,且全身都是宝。 树干,能制成家具、船只等。 树叶,某些品种可用于养蚕。 种子,富含淀粉,可供酿酒或喂家畜。 树皮、果壳,富含鞣质,可提取栲胶。 不过,这株栎树生长于灌木丛中,土地养分不够,还见不着阳光,成材...怕是没希望了。 簌--- 沈青揪下一枚橡果,尾尖抵住掌心,捏住果柄用力一旋。 霎时,橡果像个小陀螺般,于他掌心中旋转起来了。 转时,掌心会有麻麻酥酥的感觉,还挺舒服的。 很快,橡果倒下了。 沈青又揪了几个揣进兜里,打算带回家给沈小花玩。 李腾则揪了一大把橡果,山楂树的病治好了,他心里高兴,特想...找几个好友比试一番。 “野柿子在哪一块长着?” 刚问完,沈青突然感觉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在盯自己的头顶,向上望去,又没瞧见人影。 李腾抬手指向西边,“往前走一里地,就能看到柿子树了。” 沈青收回视线,踩着沙土,随李腾向西走了一段距离。 他原以为李腾口中的野柿子是君迁子。 君迁子,别名黑枣,个小籽多,异常酸涩。 不过,当它熟透了,并挂在树枝上晒成了黑干,其便会酸度骤减、甜度激增,拥有堪比蜜饯一般的口感。 坝坡上的野柿子,像缩小版的鸡心柿,而且,有一小部分已经熟透变软了。 那些柿子树,个头还没人高,却结满了橘黄的果子。 沈青摘下一枚软柿子,剥掉薄皮,露出剔透流汁的果肉。 一口嗦净,绵密甘甜、柿香馥郁,种子裹着一层滑膜,不费劲就能把它吐出来。 李腾笑问,“味道怎么样?” “很甜,不赖。” “嗐,没让你白来吧。 软柿子不能压,一压就流水。 硬柿子,放上十天半个月,自己就会熟透,变得又软又甜。 先摘硬的,等袋子快被装满时,再摘软的。” “行~” 沈青抻开布袋,拨开灌木丛,爬上坝坡,摘下一枚枚硬柿子,丢进袋子里。 李腾也一手拿袋一手摘柿子。 摘到一半,忽的,上方传来‘噗’的一声异响。 沈青抬起头,看见坝顶站一满眼恶意的男子,男子拧开罐头瓶盖子,欲往...他和李腾身上泼水? 沈青忙拽住李腾,往右挪了四五步。 哗--- 水珠倾洒,砸落到叶子上,发出‘哗哗’的声音。 “啧,溜的还挺快。”男子操着公鸭嗓惋惜道。 沈青看向男子,觉得他有点眼熟,体型偏瘦,浓眉大眼,下巴右下角有一颗黑痣。 “李...李家亮?” “叫你爷爷我干嘛?” 沈青嘴角微抽,还真是他。 李家亮,是林有祥的外甥,曾试图卖死菱角种坑人钱。 “你个骗子。”李腾怒吼,“你收了钱,却胡乱治,害山楂树病情加重。我还未找你算账,你倒先凑上前惹事了。” 沈青惊讶挑眉,“他...就是你爸找的治树能人?” “嗯!” 李腾脸色阴沉。 李家亮则乐开了花,还瞪眼吐舌做鬼脸。 “略略,蠢货,一家子蠢货,活该被骗。 姓李的,甭把人想得太坏了,我接了你家50块钱后,可是抽出1分买了一柱香,点燃许愿你家果林能捱过冬天呢。 嘻嘻~” 撒石灰粉,是从亲舅那偷学的,至于别的...纯粹是瞎想出来的。 “小子,别太狂,你给我等着。” 李腾环视一圈,没瞧见能通往坝顶的倾斜土路,索性拽着灌木枝往上爬。 “好,我等着,你来啊!” 李家亮放肆大笑,当李腾爬到斜坡一半高度时,他笑不出来了。 猛地,一只女人的手,将李家亮拉离了坝沿。 沈青:“甭爬了,那货跑了。” 李腾抬起头,坝沿光秃秃的,没个人影,他转过身,朝坡下冲去。 结果,受惯性影响,他冲进了芍药地,折回土路时气愤道: “骗子骗了人,都会躲起来,不让受害者找上门。他可倒好,竟跑到李庙臭显摆,这货...就是欠收拾。哦,对了,你咋会认识他?” “哦,有回买菱角种时,主家有事出去了,李家亮冒充管事的,想卖给我死种子,从而坑点钱财。 被我拆穿后,他骑车逃走了。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他呀,早晚会被人狠狠收拾一顿。 走,继续摘柿子。” 沈青未说出李家亮和菱角种主家关系,是防止给林有祥带来麻烦。 他俩爬向坝坡,抻开布袋继续摘柿子,不一会儿,袋子就被装满了。 随即,穿过芍药地,折回了山楂林旁,沈青送给对方20斤菱角,李腾回赠半袋山楂片。 接着,二人跨上自行车,朝东边骑去,并于某个岔路口分开了。 李腾本想留沈青吃顿饭,沈青却以还有正事要办回绝了。 辘--- 沈青略过烧仙桥,拐上大坝旁的土路,向西骑了一里多地,瞧见一条通往坝顶的土路。 沈青跳下脚蹬,推车走上坝顶。 环顾四周,坝顶没有个人影,渡口处...人全上了船,船夫正在解船和渡台间的铁链。 “等一下。”沈青大喊。 船夫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下来。 沈青冲下坡,横穿杏林,快速略过渡口,登上了铁船。 这艘船,操控台的上方,安有大棚架,甲板两侧安有铁栅栏。 操控台前面,有一装钱的玻璃箱,上面写着:乘船请投1分钱。 原先乘船是不收费的,后来也不知怎么了,要收1分钱渡河费,当然,孩童乘船是不需要掏钱的。 沈青掏出钱包,翻找到一分钱,丢进了玻璃箱。 船夫解开铁链,“小伙,把车停好,找地歇一歇吧。甭倚栏杆,那玩意松动了,还没来得及换呢。” “好嘞,多谢提醒。”沈青从布袋内拿出几个软柿子,放到操作台的边角上,“送你一点柿子尝尝鲜。” 说完,靠边停好车,站在栏杆旁赏河水。 船夫走向操控台,启动了铁船。 这时,一约摸四五岁的小女孩,走到沈青身边。 她扎着冲天辫,腮帮子肉嘟嘟的,眉心还用染料点了个红点。 亮晶晶的眸子,一会儿盯盯装柿子的藤篓,一会儿看看沈青的脸。 一短发妇人冲上前,“小馋猫,一见到好吃的就走不动道。” 妇人欲抱走女孩,小女孩后退几步,躲开了她的手,然后,眼巴巴盯着沈青看。 沈青拿出两个柿子,递向妇人。 “这...这多不好意思呐。” “拿着吧,不是花钱买来的,是坝坡上长的野柿子。” 妇人感激一番,接过了柿子,撕掉果皮,喂给小女孩吃。 小女孩张嘴就咬,绵甜汁盈的果肉,令她开心得直跺脚。 沈青发现对岸很是热闹,沿着河岸摆了一长溜摊子,村户来来往往,俨然是个小集市。 “咦,今天对岸渡口咋这么热闹?” 妇人解释道:“这儿离镇子远,又不挨着玉城,小卖部商品种类有限,大家买东西很不方便。后来,由镇集上、能管事的人牵头,在渡口搞起了小集市,每半个月开一次集。今天,小馋猫听说渡口有集会,吵着要吃米花糖,我便带她过来买零嘴。” 啪--- 小女孩激动鼓掌,“糖,酥酥的,会掉渣的糖。” 沈青嘴角上扬。 他不喜甜口糕点,米花糖却是个例外,待会儿去集市逛一逛,买上几袋吃个够。 忽的,沈青感觉到有一缕微弱的气流,在向自己后背袭来。 “小心后面。”小女孩惊呼。 沈青连忙弯腰,他看到一双破旧的女式回力鞋,和投在甲板上的影子。 影子右胳膊往前伸,明显是想推人后背,影子左摇右晃,意味着...其主人没站稳。 转身-抬脚-踢腿肚,沈青干的那叫一个利落。 啊--- 甲板上,响起一道悠长、尖锐的爆鸣声。 影子主人向前踉跄,腹部抵住铁栏杆后,她使劲抓紧救命稻草---栏杆。 松动的栏杆,嘎吱晃了几下,便向外倾斜15°,女人身子弯折,挂在栏杆上,大声呼喊救命。 众人扭过头来,沈青赶在他们搭救之前,抓住女人的后领,将其拽回甲板上。 拽时,还使坏把手往下垂,令女人的下巴,重重磕在铁栏杆上。 船夫扫了一眼,女人已经安全,喊了一句‘远离栏杆’,便继续操控铁船。 他是船夫,不能轻易离开岗位。 此刻! 女人瘫坐在甲板上,脸色煞白,眼神惊恐,魂都快被吓飞了。 刚才,她听着突突的船鸣声,望着翻滚的河水,脑海闪起一幕幕惊悚画面。 【栽进河里,张嘴挥手往上扑腾,强劲的吸力,却将人卷入船轮中。 鲜血上涌,染红船缘河水,肉块下沉,被鱼虾们争抢。 她化为水鬼,看家人哭泣,看对象有了新欢,看渡河的村户。 还披着烂臭的水藻,睁着死鱼眼,寻找替死鬼。】 第274章:挖坑设陷阱 才出来几天呐,还没有好好享受生活,怎么能死在这儿呢? 双腿来回扑腾,重心尽可能往后移,大声呼喊,期待能有人来救她。 好在,一切努力没有白费。 她获救了,眼下,她的屁股坐在了倍瓷实的甲板上。 女人回过神来后,愤愤地瞪着沈青。 “混蛋,你要是不躲开,我怎么会差点掉进河里?” 沈青凝眸上下打量女人。 身高约1米6,体态丰腴,留着齐肩学生头。 脸颊布有雀斑,一双荔枝眼大的出奇。 然而,眼珠转动间,却没有灵气可言,反透着一股算计意味。 是她! 杨红的女儿---沈慧 未分家前,沈慧没少哄着原身干苦力,或花前给她买东西,还欺负沈小花。 沈小花一干活,沈慧就跑上前捣乱。 比如,扫地时,她嗑瓜子乱丢壳,晾衣服时,她撞翻木盆,或摇晃晾衣绳。 沈慧还讽刺沈小花吃白食,偷走沈母留下来的吊坠,挑拨兄妹俩的关系。 沈慧是个两面派。 当‘沈青’在场时,她又化身知心大姐姐,对堂妹嘘寒问暖,沈小花不搭理或者反怼,她就斥责对方不尊重长姐,喊‘沈青’教训人。 原身那个夯货,偏偏就吃这一套。 沈青和季常签合同那天,路上碰见了讹人诈骗团伙,头子正是沈慧的情郎,其脖子上还带着沈母留下的吊坠。 沈青暴揍一顿,抢回云朵样式吊坠,将人绑在树上,并在闲聊时,向当民警的村户告诉诈骗犯的行踪。 那伙人,被铐走劳改了。 就连沈慧,作为赃款受益人之一,也进去踩缝纫机了。 当然,无人知晓沈青是‘一伙人吃牢饭’的幕后推手。 仔细一算,距离沈慧被抓,已过去四五个月的时间。 嗯,是该被放出来了。 “嘶---” 小腿肚传来的酸痛,令沈慧突然想起来,她朝河水踉跄前,貌似...被人踢了一脚。 “王八犊子,你故意踢我,是想把我踢下河,对不对?” 恶人先告状? 沈青挑了挑眉,“大妈,甭仗着自个年纪大,就瞎冤枉人。我碰都没碰你,哪可能踢你下河?” 沈慧神情一滞,大...大妈? 是,她是踩了几个月的缝纫机,导致眼袋下垂、嘴唇发暗、手变粗糙,可出狱回家后,天天抹雪花膏,皮肤和气色好了很多。 怎么看,也和大妈不挨边吧。 “你---” 沈慧爬起来,伸手怒指沈青。 “坏...坏人。”小女孩伸手指沈慧,“你推人...大哥哥躲...你没站稳...往前扑栏杆上...大哥哥拉。” 霎时,众人侧目。 他们原以为沈慧是赏河水时,鞋底打滑,不小心摔在栏杆上,岂料,事实竟是害人不成,反差点把她自己搭进去。 或不屑、或探究、或嫌弃的眼神,似一根根利箭,扎进沈慧心窝。 沈慧扫视一圈,视线落在短发妇人身上,颐指气使问道: “你,就是你。事发时,你和小妮子一样,也在栏杆旁站着。你说,是不是他先踢了我一脚,我才会往前摔的?” 妇人搂住小女孩。 “姑娘,开玩笑也要有个度。 小伙长得帅,你想拍背搭讪,我是能理解的,可...这是在船上呐,哪能那样干。 我家妞妞没撒谎,的确是小伙躲开后,你自己没站稳,才会摔到栏杆上。” 刚才,沈青弯腰躲避时,妞妞吓得闭上了眼睛,当她再睁开眼,沈慧已经挂在栏杆上,中间过程...她自己猜的。 妇人倒是目睹了事情全部经过,至于为何撒谎,概因看不惯沈慧拿旁人安全开玩笑。 “你...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沈慧心里憋屈窝火,撸起袖子欲干仗。 在她印象里沈青是个绵性子,对女人...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余光瞥见玻璃箱,她立刻想起偷瞄沈青付船费时,看到的那个鼓囊囊钱包了。 打人哪有搞钱重要? 瞬间,沈慧川剧变脸。 她摊开双手,展颜露出甜美笑容,“哥,给 我点零花钱呗。” 张嘴就要钱,当人是冤大头呐。 “啧~” 沈青上下打量沈慧。 “大妈,你不聋不哑,也不缺胳膊少腿,咋学别人要起饭来了?我刚办完正事,还没来得及填饱肚子,自然没吃的给你。大家伙,谁手头上有剩馍?” “我有。” 一掰馍喂黑狗的小男孩,冲到栏杆旁,将剩下的半拉杂面馍,放到沈慧的手心。 “吃吧。” “滚开。” 沈慧脸色阴沉,把剩馍重重砸在甲板上。 小男孩拾起剩馍,继续喂黑狗,边喂边叮嘱它不能浪费粮食。 听懂讽刺的沈慧,气得肝疼,扭头怒瞪沈青。 “你...不就是答应送你剃须刀,中途出了那档子事,没买成嘛。至于生那么大的气,装作不认识我吗?” 说完,扭头走向船尾,和一男的交头接耳。 沈青觉得那男的背影有点眼熟,似乎是--- 妇人:“小伙,你和那个姑娘认识?” “不认识!”沈青摇了摇头,“我刚有句话说错了,那人适合当个要饭的。智障,也是一种残疾。” 妇人噗嗤一笑,继续剥柿子皮。 铁船破开水面,向对岸驶去。 哐--- 铁船抵住了渡口平台,船夫将船上铁链,栓在了渡口栏杆上。 “下船喽,留心脚下。” 众人纷纷往前挤。 沈青走在最后面,他穿过渡口时,发现沈慧正站在岸边等他,其身旁还有一长相萎缩的青年---李家亮。 看来,刚才在坝顶上拉走李家亮的,正是沈慧。 沈慧贪婪地盯着沈青胸口。 钱包,就揣在上衣里兜内。 “我刚出来,手头走点紧,借我100块花花呗,等我找到工作了就还你。” 李家亮抬头咂舌,“早知道你和小慧是堂兄妹,我上回就不坑你了。” 沈青:你想坑,也得有那个能耐啊! 沈青环视一圈集市。 摊贩云集,人来人往,还挺热闹的。 两百米远处、摊子后头,有一脖戴哨子的壮汉,估计是...站哨的。 集市有人管? 沈青玩味一笑,计上心来。 他掏出钱包,掰开包口,露出一厚沓钱来。 沈慧和李家亮两眼放光,那些钱...够潇洒好长一段时间内。 啪--- 沈青合上钱包。 “沈慧,你说对了,就是因为剃须刀一事,我才装作不认识你的。 咱们玩个游戏,如何? 你俩赢了,剃须刀一事就此揭过,包里的钱,也全归你俩。 你俩输了---” “不会!”沈慧抢答,“我不会输的,甭墨迹,快点说一下游戏内容。” 沈青:“待会儿,我会在集市上闲逛。从我进去到出来,你俩若能抢走这个钱包,我就判你俩赢。” 沈慧和李家亮对视一下,皆看到彼此眼神中的兴奋。 沈慧撇嘴,“我赢了,你...会不会反悔?” “放心,我这人说话算话,不过,想玩游戏,你俩需得比我晚出发两分钟。” 沈慧信心满满,“没问题。” 沈青推车进入集市,他边走边逛,包里有钱,碰到合眼缘的、价格尚可的东西,就停下来买了。 如厚袜子、五花肉、菜刀、大青虾、电池等。 沈慧和李家亮,始终与沈青保持五米远距离,沈青每付出一笔钱,二人心脏便会揪疼一下。 毕竟,花出去1分,包里钱就少1分呐。 此刻,沈青走到一零食摊前,摊贩长着一张小方脸,裹着靛蓝色长围裙。 摊上商品琳琅满目,爆米花、鸡蛋饼、焦米棍......米花糖。 雪白的、长方体形状的棉花糖,一块摞一块的装在塑料袋内,而且,每一块都有2~4个花生粒。 米花糖,制做工艺蛮简单的。 1、将大米蒸熟,铺开阴干至透明状态; 2、把米粒倒入沙子中,中火慢炒成米花,或下油锅炸成米花; 3、米花+白糖糖浆+花生,于铁锅中拌匀; 4、倒入模具中,压平,待其微微 定型,用刀切成大块即可; 值得一提的是,炒米花,必须用蒸熟阴干的米粒,用生米...炒糊都不带爆花的。 “小伙,想来点啥?”摊贩笑着问道。 “米花糖能尝尝吗?” “能啊!”摊贩解开一袋米花糖,“随便尝,甭拿碎的,拿一整块的。” “行!” 沈青拿起一块品尝。 酥脆清甜,一咬米花就变瘪,释放出浓浓的米香,烤熟的花生米,令它的口感更加丰富了。 “味道不赖,多少钱一袋?” 米花糖,是按袋卖的,袋子长12厘米、宽12厘米、高70厘米,能装两斤米花糖。 “7毛一袋,散称的话,3毛6一斤。” 原材料使然,令米花糖售价偏高,不过,这货不压称,换算下来,1分5厘就能买一块了。 “来4袋吧。” “行~” 摊贩咧嘴大笑,一单买4袋,算是大客户了。 沈青掏出钱包,往左右各扫一眼。 左边40米远,站一戴哨壮汉,右边5米远,布摊前躲俩夯货。 沈青放缓手速,抽出三块钱,合上钱包,食指和中指夹住钱包一角,欲将其塞回里兜内。 沈慧眼睛一眯,跟了那么久,总算是等到机会了。 沈慧往前冲,抓住棕色皮革钱包后,想要提速逃跑。 然而! 沈青手指和钱包接触面积虽小,劲却很大,沈慧用力拽,钱包都没脱离沈青手指。 沈青猛地抬眸,佯装震惊,“喂,你干嘛?” “还能干嘛?”沈慧皱眉不悦,“抢钱包呐,快把手松开。” 摊主神情一滞,人多时偷、人少时抢,是下九流的规矩,这姑娘咋不按套路出牌呢。 李家亮跑到摊前,抓住钱包,发现拽不动后,怒道:“小子,把手松开,不然揍你。” 沈青往左扫了一眼,戴哨壮汉往这边瞅了,但没走离岗位。 其实,从李家亮差点唬住许保康、坑骗李丰仓,可以看出来他是有点小聪明的,眼下却干出‘当街抢钱’的傻事,原因有三。 一,从林有祥棍下逃跑后,一连成功骗了好几单,令他膨胀不少。 二,沈慧不止一次跟他说过,自家三堂哥性子又绵又好拿捏,只要挥起‘家族和睦’大旗,天大的委屈,堂哥也会咽下去。 三,心里一直记恨‘死种子’一事,想借今天的机会报复回去。 “哼~”沈慧撇了撇嘴,“松开,鞋摊老板,还等着我去付钱呢。” 李家亮眸子发狠,钱包即将到手,没必要给对方好脸色了。 “小子,现在松,我还能赏你2块买米花糖。打一顿,你再松,你可就1分钱也捞不着了。” “大白天的,你俩真要抢劫?”沈青拔高了嗓音。 沈慧:“废话,不抢...抓你钱包干嘛?” 沈青:“就不怕管集市的来抓你俩?” 李家亮:“怕?嘁,管事的来了,都得喊我一声爷爷,不松,那就别怪我揍你喽。” 李家亮握紧拳头,朝沈青右眼眶挥去。 沈青驱动异能,绿流涌向双手,使其具有骇人力量。 沈青右胳膊向后甩,夺回了钱包,趁二人发懵之际,抓住李家亮的手腕,大拇指抵住他的大鱼肌,用力一推。 咔--- 伴随一声脆响,李家亮松开了拳头。 他的大拇指,以怪异的角度,向下耷拉着。 一阵挖骨般的剧痛,顺着胳膊,蹿冲至大脑,痛得他扯嗓子吼。 “你...你敢打我对象,我...我挠死你。” 沈慧张牙舞爪往前扑,沈青侧身躲过。 受惯性影响,沈慧继续往前冲,扑进...一寸头青年怀里。 “死妮子。”站在青年身旁的短发女子,气得放下手中物件,“想男人想疯了,我丈夫都敢抢?看我怎么收拾你。” 女子战斗力很强,她抓住沈慧头发,用力向后、向下拽,令沈慧下巴朝天,边倒退边发出惨叫声。 将沈慧拽离丈夫怀中后,女子伸手开挠。 “嘶,痛,家亮,救我。” 李家亮欲上前帮忙,沈青却出招阻拦。 沈青右手抓住对方肩膀,右脚划弧抵住对方腿肚,接着, 手和脚朝相反方向使力,将人别倒了。 咚--- 李家亮后背朝下,重重摔在了地上,厉声质问,“你...你来真的?” 沈青看向东边,戴哨壮汉正在往这边走,忙小腿发力,一下接一下,踢李家亮的肋骨、腰侧、大腿。 第275章:双双被绑走 沈青收回脚,不再狠踢李家亮,他悄摸打量大汉,留着光头,身形魁梧,肤色偏深小麦色。 此刻,李家亮瘫在地上痛苦哎唷。 他感觉自己像被压土机来回碾压过一般,骨头都散架了,每一次呼吸,皆会带来挖髓之痛。 沈慧也好不到哪里去,头发凌乱,眼睛发红,脖颈布满抓痕。 女子见大汉来了,抽出刀纸,擦净甲缝内的污垢。 沈慧冲上摊子前,扶起了李家亮。 光头大汉:“你们...谁能说一说这里发生了什么?” “我来说吧。” 沈青收起钱包。 “我在这买米花糖,刚掏出钱包,正准备付钱呢,他俩突然冲过来抢钱包。 我手劲大,抓得也紧,钱包方没被抢走。 他俩想来硬的,挥拳头打人,我总不能傻站着挨揍吧。 于是,我莽足了劲回击。 岂料,这二人瞧着四肢健全,却跟病鸡一样弱。 女的,小脑失调,没站稳扑一男子怀里,被人家老婆暴揍一顿。 男的,被我别倒后,就再没爬起来过,踢几下,就打滚喊爹,没半点骨气。” 李家亮盯着沈青,眼里充满了恐惧。 一周前,他在镇集上闲逛时,碰见了买搪瓷盆的沈慧。 沈慧将两个盆套在一块,却只付一个盆的钱。 摊贩识破后,拽着沈慧不让她走,非让她赔四个盆的钱。 李家亮掏出鞭炮,点燃扔进人群,制造混乱,趁机拉走了沈慧。 超刺激的经历,令二人大脑都处于亢奋状态,聊了一番,吃顿饭、逛下成衣铺,就确定了关系。 沈慧是个话痨,光是家庭情况,说了不下三遍,可...三堂哥这么能打,她咋不说呢? 沈慧也在盯着沈青,不过,她的眼里充满了愤怒。 脖颈火辣辣的痛,一摸一手血印子,想伤口愈合后不留疤,必然要买高档次的药膏。 “我命令你,把钱包里的钱,全拿给我。” 光头大汉斜瞟沈慧。 当着他的面,都敢抢钱,这么猖狂吗? 光头拿起哨子,塞进嘴里。 ??--- 哨声嘹亮,引来了另一名寸头大汉。 “赵哥,出啥事了?” 赵哥指了指沈慧和李家亮,“这两货闹事,想抢人钱,走,给送到派出所去。” 沈慧慌了,出来之前,民警曾说过...再犯罪,绝对会重罚。 “误会,都是误会。” 沈慧忙摆手解释。 “没抢钱,他是我哥,下船时,我俩约定要玩一个小游戏。 游戏内容是:他在集市闲逛,我和对象伺机抢他钱包。 抢到了,包里的钱,就全归我俩,抢不到---” 众人扭过头来,脸上皆写着:你当我是傻子吗? 赵哥面露讥笑,“你说的话,比沙谷河明天会干涸,还要离谱。” “我...说的都是真话,不信,你问他。” 沈青语气淡淡,“我确定我跟这两货没有一分钱关系,为防止他俩跑了,还是拿绳子绑一下吧。” 摊贩顿时寻一些细麻绳,递给了赵哥。 “那俩抢钱时,我全程看着呢。凶得嘞,还要打人,幸亏小伙有能耐,不然,还真叫他俩得逞了。” 赵哥接过麻绳,将李家亮的双手,反绑在身后,去绑沈慧时,她急得直跺脚。 “他真是我哥,这真是个游戏,我真没抢钱。” “我作证。” 围观人群里,传出一记女声。 有证人,是...安宁村的吗? 沈慧心中大喜,扭头怒斥赵哥。 “听到没?有证人能证明我和他是堂兄妹关系,还不快点松开我的手?” 赵哥疑惑,莫非判断错了,抢钱一方说的才是实话? “让让,麻烦让一让。” 人群自动往两边退,让出一条狭窄通道。 很快,一短发妇人牵一小女孩,走出通道,来到摊子前。 “我作证,小伙和他俩真的不认识,而且,他俩早就存有害人的心思。 刚才乘船时,小伙站在栏杆旁赏河水,女的想推小伙。 结果,她自己没站稳摔栏杆上了,还 是小伙出手把她拉回甲板。 她不感激,反而讹钱。 依我看,小伙付船费时露了财,他俩一直找机会,想把别人的钱,整到自己兜里。” 结论,是对的,前面...一派胡言。 沈慧双眸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原以为对方是来雪中送炭的,没成想,人家是来...雪中泼冷水的。 “你---”沈慧怒瞪沈青,“谁给你灌迷魂汤了,竟连本家亲戚都装作不认识。我若被抓了,我爷绝不会放过你。” 亲爷沈有根,是沈家最高领导人,动不动摆架子,挥烟枪打人,是沈慧最后的底牌。 换做原身,出于对掌权人的敬佩和畏惧,定会心肝发颤、双膝发软,忙解释一切都是误会。 然而,这一招对沈青没用。 “啧,大妈,你对象...惨叫连连,你确定你爷打得过我?” “你翅膀硬了,不顾家庭和睦,敢编排爷爷了,等等---” 沈慧睁大眼睛,眼球往外突,瞳孔和眼皮间,隔着0.2厘米宽的眼白,瞧着格外可怖。 “你...游戏是个幌子,你在做局害人,想害我再次被进监狱。” 沈青嘴角轻扬。 沈慧会入套,一是蠢,二是贪,三是以为站在她眼前的,还是那个性子绵、好拿捏、凡事以家人为重的原身。 “再次?” 赵哥吃惊的挑了挑眉。 “合着有案底啊?现在就算小伙说你俩认识,我也不会放了你。你对象...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只好鸟,一起送到派出所去。” 李家亮狠瞪沈慧,“蠢货,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李家亮气结。 依据他的经验,集市扭送贼人之前,会先审问一番。 届时! 服个软,诉说悲惨身世,痛哭流涕,表示是头一回干,发誓绝不再犯,集市百分百会放人。 这次,因为沈慧一个‘再’字,必定要去派出所一趟了。 李家亮眼珠乱转,思索把罪责推到沈慧头上的计策。 赵哥绕到沈慧身后,抓住她的两个手腕,并用麻绳绑紧,驱散众人后,和同事拽着麻绳离开了。 热闹散去,小女孩扒着摊子,眼巴巴盯着米花糖,“糖,妈,买糖。” 沈青:“谢喽。” 妇人:“说句话而已,不用谢。我就是看不惯他俩有手有脚,不靠种地养活自己,反而去抢钱。老板,米花糖怎么卖?” “7毛钱一袋,散称的话,3毛6一斤。” “行,来上一袋。” 妇人付了钱,与沈青寒暄几句后,便牵着小女孩离开了。 沈青将四袋米花糖塞进藤篓内,付完钱,又闲逛了一会,吃了一大碗饺子,方横穿杏林、翻越大坝,骑车往回赶。 …… 辘--- 沈青略过看桃树,进入了自家小院。 厨房侧墙旁的大黄,狂摇尾巴,但未上前扑人腿,它正专注的...盯着菱角。 嗯? 沈青顺着大黄视线望去,几只栗褐色的小麻雀,在晒布上跳来跳去,偶尔停下来,啄一啄黑硬的菱角。 小狸放低底盘,蹲在晒布旁,它瞳孔睁得溜圆,下半身还一扭一扭的。 忽的,一只麻雀和晒布上的线头干了起来。 小狸瞄准时机,火速往前冲。 麻雀察觉到危险,扇动翅膀想要逃离。 小狸弹跳,伸爪狂挥,嗖,半透明的弯钩,勾住了鸟翅,麻雀被迫随猫往下落。 落地后,小狸张嘴咬住麻雀,还嘚瑟的绕晒布走了一圈。 大黄跟在小狸身后,哼哼唧唧的,似乎是在夸它身手矫捷。 末了,小狸透过门缝,钻进了厨房。 上一回,小狸搁晾衣绳高粱穗上逮的那只麻雀,沈小花养了半个月后,嫌鸟屎太臭,将麻雀放飞了。 沈青停好车,走向晒布,拿起一只菱角,莽足劲将其掰成两半。 干菱角,硬壳干瘪,果肉外层透明内层雪白,口感粉糯香甜,和板栗一个味。 扑腾--- 打厨房门缝内,飞出一只麻雀。 小狸折回院子,冲着天空喵喵叫。 “甭气,飞了,再逮一只不就行了。今天整了一布袋青虾,个头大得出 奇。” 小狸蹿上二八大杠,抓挠散发腥味的布袋。 沈青走上前,解开袋口,露出腿还会动的鲜活青虾。 那些青虾,不算须子,长约12厘米,虾腹圆润,脑袋以下全是肉。 小狸想叼走一只尝尝鲜,却被沈青拦住了,“别急,煮熟了再吃。” 沈青清空藤篓,把车推进仓库后,便着手晒虾干。 清水洗净泥沙,下锅加盐煮熟,捞出沥水晾凉,将棚架下的木床,拉拽至院子中,铺上晒布,再把大虾均匀摊在晒布上。 喵--- 小狸,一边抓挠床腿磨爪,一边朝晒布叫唤。 沈青拿起一只大虾,掰除虾头,拧掉虾尾,扯去虾壳,得到弯弧状、雪白的虾肉。 他将虾肉撕成一缕一缕的,丢到一片杨树叶上。 小狸不再抓挠床腿,改为...狂旋虾肉,还发出呜呜的颤音。 猫咪吃食时,‘咕噜’代表满足、享受,‘呜呜’代表...护食。 沈青摇头一笑,又剥了一个虾仁品尝。 很嫩,不绵软,有嚼劲,鲜味没张家湾渡口买的虾浓厚,但却多了一丝甜味。 这时,大黄凑了过来,舔食地上的虾脑和虾壳。 沈青剥一粒虾仁,向上一抛,“大黄,接着。” 大黄起跳,于空中张嘴咬住虾仁,落地后,嚼个几下,就将虾仁吞入腹中。 沈青又丢给大黄三个不剥壳的虾,它没当场吃,而是叼进了堂屋。 忽然,脚踝传来柔蹭感,低头一看,小狸侧躺在地,抱紧脚踝脑袋狂蹭。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再给你剥两只。晒虾干时,不许偷吃,断你一个月荤腥。” 小狸靠耍赖又旋了两个虾仁后,院外传来喊声。 “有人在家吗?” 沈青循声望去,李乐和李业合力抬一狗窝,往这边走来。 咚--- 狗窝被轻轻放在了地上。 李业:“大青哥,狗窝做好了,师父派我俩把它抬过来,你验验货。” “行~” 沈青仔细检查狗窝。 狗窝,长0.8米、宽0.8米、高1米,像个缩小版的木屋。 倾斜的屋顶,粗壮的承重柱,地板和柱底间,隔了3厘米,无窗,但有一安了帘子的拱门。 木板滑润有亮泽。 使劲拍打屋顶,狗窝不会摇晃,狠狠捶敲地板,木块没发出‘咯吱’的响声。 掀开门帘,向里瞅去,也未瞧见钉钩。 从里到外检查完,沈青满意一笑,“木料结实,做工细致,抬到檐下吧。” “行!” 李乐和李业手指伸到地板下面,合力抬起狗窝。 二人穿过‘厨房-菱角’夹成的小路,依沈青所指,将狗窝放到东厢房窗户下面。 抬狗窝的路上,李业目不转睛,一直盯着前面的路。 李乐却扫了几眼院子。 花卉虽少,长势却不赖,尤其是桂花,天气越来越冷,枝上仍开着花,可惜离得远,闻不到花香。 院里晒着大虾和菱角,仓库堆得满满当当,处处透露丰收的景象。 李乐羡慕之余,暗暗下定决心,要踏实学习木匠手艺,争取早点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沈青走进屋子,寻一旧棉衣,塞进木屋内。 “大黄,过来,试一试你的新窝。” 大黄舍弃大虾,迅速跑到檐下,对着木屋嗅来嗅去,末了,鼻子拱开门帘,钻进木屋转身卧下了。 咚--- 沈青敲了敲木板,“大黄,往后睡屋内,还是睡檐下,全顺你自己的心意了。回头用旧褥子,把墙和屋顶包起来,这样更加防风保暖。” 小狸一溜烟蹿进狗窝,仰头观察一番后,在大黄胸侧趴下来了。 沈青:“回去后,替我向豆子爷说声谢谢。狗窝,多少钱?” 李业:“本来是9块钱,黄眉的狗窝,也是照着你画得图纸做的,师父说要给个半价优惠,付4块5就成。” “行!” 沈青结完款,送兄弟俩离开。 路过晒布时,他还抓一些虾,塞给二人。 李业:“这虾...个头太大了,售价不低吧,我俩不能收。” 沈青:“给你,你就拿着。做狗窝时,你 俩没少帮忙打下手吧,吃点大虾不是应该的嘛。” 二人收下大虾,李业眼睛一亮,“哦,对了。上午,村里大喇叭响了,通知村民明天拉上大豆,到西边粮站交公粮。” “成,我知道了。” 第276章:植物活化石 事情办妥,李业和李乐离开了小院,沈青则走进东厢房,紧盯箱柜上装小莲的瓷碗。 碗内一片萧条。 花瓣凋谢,莲叶干枯,唯独莲杆仍坚强挺拔着,杆端还长有莲蓬。 莲蓬,呈倒圆锥状,颜色青棕相间。 顶端布满小孔,每个孔内都有一颗莲子。 而且,莲子和孔壁,存在较宽的缝隙,意味着...莲蓬快熟了。 沈青驱动异能,射出几缕蛛丝,涌进瓷盆内部。 叶、杆一动不动,莲蓬也不变大。 但是,莲蓬颜色发生了变化,‘棕色’不断倾占‘青色’领地,直到...莲蓬再无一丝绿意。 沈青摸了摸莲蓬,触感硬硬的,好似在摸干木头。 咔嚓--- 沈青寻一剪刀,剪断杆子,并掰开四个莲蓬,剥下一粒粒莲子。 数了一下,拢共收获28颗莲子。 沈青低头浅笑,1颗换28颗,还挺值。 28颗莲子,一半,拿牛皮纸一包,塞入柜子里,一半,借住垫柜腿的砖头,把凹的那头,磨开一个口子。 磨到一半,小狸溜进东厢房,嘴里还叼一大虾。 “你跑晒布上偷虾了?” 小狸跳到凳子上,放下大虾叫唤个不停,仿佛...在控诉主人冤枉它。 “那从哪弄来的?” 小狸张嘴吐舌头,发出粗重的喘息声,好似...跑累的大黄。 “大黄给的?” 小狸收起表演,惬意舔爪子。 “那你吃吧,甭乱跑,就在凳子上吃。” 说完,继续磨莲子。 在阵阵嚓嚓声中,14颗莲子全被磨开了口,沈青把莲子丢进小碗中,再添点水,便...上床补觉了。 沈青睡着时,老感觉鼻周有点刺挠,迷迷糊糊中,他抬手一摸,摸到一...毛茸茸、会动的家伙。 依据过往经验,估计睡太沉,小狸凑上前,想看一看主人还喘气不。 沈青把猫搂进被窝,胳膊锁死它,方睡了个安稳觉。 傍晚! 绚丽的霞光,像是挂在天空中的五彩幕布,令整片洼水里都是洋洋洒洒的金点子。 沈青醒来后,绞了四桶鱼食,喂完鱼,欣赏一会儿美景,便骑车回到家,着手做晚饭。 大小锅同时开动。 切点葱花,挖三碗面,用小锅烙油饼。 大锅则用来做粉蒸肉。 把五花肉切成薄片。 加盐、葱姜水、酱油,腌制10分钟。 待其腌入味,少量多次倒点糯米粉,直到每片肉都裹满白粉。 红薯削皮,清水洗净,切成菱形块。 寻一大汤碗,红薯平铺在碗底,无花肉盖住红薯,冷水上锅蒸。 …… 杨树林旁,沈小花挥手告别小美,连走带跑回了小院。 晒布上,数不尽的橘红色大虾,令她惊讶地合不拢嘴。 “哥~”沈小花冲进厨房,“好多虾,咱家又要晒虾干了?” “嗯!从周洪镇往回赶时,碰到一个小集市,便进去买了一些东西,其中就有80斤大青虾。 条几上放了野柿子和米花糖,你拿着吃吧。 哦,对了,野柿子最多只能吃两个。” “好嘞-” 沈小花抱起凳子上的小狸,离开了厨房。 二十分钟后,沈青端着一笸箩烙饼走进堂屋。 他瞧见沈小花坐在桌旁,一边吃米花糖,一边捏铅笔画画,小狸站她腿上,扒着桌沿,舔食掉下来的米粒。 “甭画了,吃完饭再画。” 沈青扫了一眼画纸。 纸上画了一朵盛开的月季花,微圆的铅笔尖,正在勾勒花杆上的尖刺。 “马上,画完再吃,还差一点。” “也行!” 沈青放下笸箩,转身回了厨房。 沈小花叼住米花糖,唰唰画了几个尖刺,一抬头,看见亲哥端着一碗片状的、裹满粉的玩意走了进来。 “哥,汤碗里装的啥?” “粉蒸肉,尝尝看。” 沈青放下汤碗,并将包碗沿的干毛巾,挂在桌棱上。 “好。” 沈小花夹起一片粉蒸肉。 原本雪白的糯米粉,早被酱油染成了浅红褐色。 外层软糯,嚼着有米香。 里层鲜嫩,肉腌得很入味,咸鲜味美。 “唔~”沈小花的双眸突然熠熠生辉,“哥,这粉蒸肉...比红烧肉还要好吃欸。” “是吗?” 沈青夹起一片品尝。 外糯里嫩,咸鲜可口,味道属实不赖,但他更喜欢红烧肉。 红烧肉的煎肉环节,令其析出油脂,拥有肥而不腻的口感。 粉蒸肉,油脂全锁在肉里和糯米粉里了,吃上几片,便会感觉腻得慌,好在,碗底的红薯很解腻。 沈青拿起一张烙饼,一撕两半,一半丢给大黄,一半嚼碎喂小狸,接着,抄筷子大快朵颐。 饭罢! 沈小花寻一竹签,插入绿橡果的顶部,果尖抵住柜面、用力旋转竹签,玩起了‘陀螺’。 小狸蹲在箱柜上,时不时伸爪拨倒‘陀螺’。 沈青来到院子,将大虾收进仓库,将菱角铲成一大堆,并盖上晒布。 大黄钻进小木屋。 今晚,它要睡在这儿看护菱角。 收拾完,沈青回了屋,沈小花冲上前,眼神希冀,“哥,这周末能带我去青山捡野板栗吗?” “这几天虽然冷,但还没下霜,周末前下霜,我就带你去。” “行!” 沈小花打着哈欠走回厢房,默默祈祷快点下霜。 深夜! 星辰稀疏,月光格外清冷,就连‘虫鸣天堂’的杨树林,也没了往日的喧嚣。 …… 翌日,晴! 麻雀站在电线杆上,叽叽喳喳的。 小狸蹿上屋顶,抻着脖子紧盯麻雀群,它没有行动,概因...主人禁止它靠近电线。 此刻,沈青正蹲在棚架旁刷牙。 忽的,左前方一簇野草,引起了他的注意。 青绿的草叶上,覆盖一层白色晶体,上前伸手一摸,晶体飞速融化,指尖传来冰冰凉。 果然是霜,沈青擦掉指尖上的冰水。 一句流传于民间的俚语,概述了‘霜’的形成原理。 【霜非天降,却因天而起,霜自地生,却因水而起。】 当气温骤变,地表温度随之骤降,但地表植物温度下降不多。 那么,紧挨地表空气中的水汽,便会向热度高的物体表面聚集,并凝华成冰霜。 当然,想结冰霜,气温必须在0c以下。 看来,小花的愿望能达成了。 沈青快速洗漱好,转身进厨房做早饭。 饭罢,他将‘下霜了’这一好消息,告诉了沈小花,令她高兴得直跺脚。 当和煦的阳光,晒化了冰霜时,沈青展开晒布,摊平菱角,搬出大虾,撒在木床晒布上。 随即,走进仓库,环视一周。 一袋袋大豆,交错摞在东南角,板车的车框,车把朝上斜靠在里墙上,板车的车轱辘,竖立在地上。 沈青拽动车轱辘,令其由‘竖放’改为‘横放’,再把它推至里墙旁。 握住车把,慢慢往后退,车框向下倾斜,逐渐逼近车轱辘。 哐当--- 沈青弯腰一看,车框底部的两个弧槽,已完美卡在车轱辘的横杠上。 他把车拉出仓库,再扛起一袋袋大豆,卸到车兜内。 忙完,叮嘱大黄看好家,便拉车离开了小院。 …… 出了村子,他没走煤渣路,而是走了小路。 横穿煤渣路,先北、再东、后北,路过深水沟时,不知是哪个混蛋,把一带根树桩,弄到了路中央。 值得一提的是,树桩不远处,还停了一辆自行车。 沈青停车走上前,欲将树桩踹到路边上。 “我来帮你。” 瞬间,打深沟那跑出一男的。 那男的,约摸三十多岁。 身形高壮,生着一张国字脸,气质...不咋沉稳,笑起来眉眼俱弯,衬得整个人憨憨的。 沈青觉得这个人有点脸熟,但仔细想,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嗐,我下沟之前,瞧见一辆拖拉机路过这儿时,车兜猛地一晃,震落一个树桩。 许是‘突突’声太响了,我再怎么喊,师傅都不停车。” 男子屈膝,双掌抵住树桩,使劲向前推。 然而,树桩只是微微晃动,并未离开原地。 “兄弟,别光看着,搭把手啊。”男子喘着粗气道。 “行~” 沈青抬脚猛踹树桩。 霎时! 树桩翻滚,往东挪了30厘米,男子手掌打滑,身子往下落,差点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男子爬起来,笑着拍了拍身上的土,沈青继续挥脚,将树桩踹到路边上。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当然见过,还很熟呢,回头再聊。” 说完,跨上一旁的二八大杠,向北边骑去。 沈青走向深沟。 水面平静无波,两个相对的沟岸上,各有一栓砖头的网线,而且,线的另一端,伸进了沟水里。 刚才,那男的应该是在下鱼网。 这种网,不是‘伞’形的,是‘长方形’,放进水里,形成一道网墙。 鱼儿在水里游来游去时,有一定几率粘在鱼网上。 沈青回到岸上,拉着板车向北、向西、再向北,来到了粮站。 粮站,占地15亩。 东北角建了几间青瓦房,乃是办事处,其余地方建有联成排的房屋,并垒了院墙,乃是粮仓。 办事处大门紧闭,粮仓的院门,却被打开了。 拉板车的村户们,自觉排成两个长队。 而且,两队之间,隔着一米多宽,供交完公粮的村户,拉车离开粮站。 沈青扫了一圈,那些村户,有的脸生,有的脸熟。 熟者,皆是许家寨大队的,生者...在和熟者聊天,估计也是同一个大队的。 办事处的墙上,书写着标语: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脚踏实地,喜交爱国粮。 确实,每个村户脸上,都挂着灿烂笑容。 队伍溢出粮站,延长至南北向的土路上。 沈青排在队尾,凝着眸子,紧盯前方100米远、粮站出入口的一株银杏树上。 微黄的银杏叶,像一把把小扇子,微风一吹,叶子摇曳,像翩翩起舞的少女,在甩动舞裙。 树下,落了一地的果子。 果肉稀碎,露出圆润的种子,排队排在树旁的村户,皆捂鼻皱眉,不愿多看果子一眼。 银杏,别名鸭掌树、公孙树、白果树,有‘植物界活化石’之称。 其基因特殊,细胞持续分裂能力极强,千年古树和五年小树,在枝叶品质上没啥子区别。 理论上来说,缺少衰老因子的银杏,是可以永生的。 前世,时常能在一些旅游景点,看到千年古银杏树。 例如! 终南山古观音禅寺里,有一株1400年树龄的银杏,据传,是唐太宗李世民亲自栽种的。 银杏种子含有毒素,一日食用量不得超过10颗,且必须弄熟了,才能享用粉糯回甘的白果了。 不过,由于银杏果的果肉,带有浓烈的、酷似腐烂水果的恶臭味,臭味还经久不散。 因而,没几人愿意吃它。 沈青蛮怀念盐焗白果的味道。 他寻两根‘y’形的树枝,并掰折成同等长度。 取两节麻绳,一圈绕一圈裹住‘v’。 接着,将两根树枝并到一块,顶端缠三圈皮筋,皮筋下方、两枝中间,塞一小棍。 如此,一个简易的夹子就做好了。 咚--- 夹子,被丢进挂在车把上的藤篮内,沈青打算交完公粮后,再去捡白果。 这时,沈有根领着一大家子,出了粮站往南拐,瞧见沈青后,一伙人都不说话了。 沈有根面带怒气,李老太眼神哀怨,沈铁山(大伯)一家神情畏惧中,又夹杂一丝看好戏意味,沈铁栓(三叔)两眼喷火,杨红...低着头,不敢看人。 看来,沈慧被抓一事,沈家人已经知道了。 沈青倚着车框,惬意吃着米花糖。 那漠视的态度,令沈有根等人胸口窝火。 沈铁栓咬紧后槽牙,腹诽一句‘待会要你好看’,拉车随大部队离开了。 十分钟后,豆子爷领着豆子、徒弟,拉了三车大豆,出现在沈青视野里。 沈青略过一个个村户上前搭话,“拉这么多粮食?” 豆子爷用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地多,要交的公粮数,自然也多。” 豆子靠边停车走了过来。 “万事都没有交公粮重要,今个,辣片摊歇业一天,我跑过来帮忙。 大青,我去你家,本想喊你一块走,没成想,你家大门关着呢。 你一个人拉粮食,累不累?” 几人一同出发,碰到上坡路,能互相帮忙推车子,一个人就--- “不累。”沈青摇了摇头,“货少,拉着挺轻松的。” 第277章:粮站和白猫 几人正闲聊着,远处忽然冒出一个倩影。 腰细腿长,身形纤弱,还有点跛脚。 是安桃! 须臾,小桃走至几人身旁。 “咦~”豆子疑惑,“小桃,你家公粮不是由安大左交嘛,你来粮站干嘛?” 小桃呼吸微蹙。 她脸颊粉扑扑的,活似一朵木芙蓉,虽绽放于灌木丛中,却难掩清艳之美。 小桃脸颊发红,不是因为太累了,而是...穿得太厚,走一路走热了。 “安大左这个人小九九贼多,我怕他在交公粮时,搞小聪明,给我惹麻烦。” 豆子爷:“小桃,路边有个石墩子,你坐上去歇一会吧。” “我不累,我到前面看看。我刚去村西头,安大左家的门锁着,不知是来粮站了,还是走亲戚了。” 小桃往前挪,边走边打量路两旁的村户。 不一会儿,她返回石墩旁,冲几人摇了摇头,表示没找见安大左。 从安宁村到粮站,有两条路径可以走。 一,走大路 沿煤渣路向西走,略过供电局后,往北拐上一段距离即可。 二,走小路 像沈青那样,横穿煤渣路,在栽有杨树的田间小路上,七拐八拐,抵达目的地。 沈青:“小桃,你是走小路来的。也许...安大左已经交完公粮,走大路回家了。因此,你往粮站走的路上,没有碰到他。” “不会。” 小桃摇了摇头。 “我进粮仓问过了,管事没在已交名单里,找见‘安大左’三字。 只剩两种可能性了。 一种,安大左离家后,没往粮站走。 一种,往粮站走了,但...中途,被某件事绊住了。 无论哪一种,我在这儿守着就行。” “也对!” 队伍缓慢向前挪动着,几人边排队边聊天,倒也不觉得无聊。 半小时后,沈青穿过院门,进入粮仓地界。 院内的地,被夯得很瓷实。 前方20米远处,有一青砖灰瓦大仓库,队伍的起点,正是仓库大门。 想进入仓库,估计还得排上一小会。 沈青扫视一圈,于院墙旁,发现一只大猫。 那只猫,全身雪白,眼睛是湖蓝色的,蹲在地上,像一只超大号的蜗牛。 是买麦种那日,遇见的大白猫。 “咪咪~”沈青轻唤。 大白猫站起身,后爪落到前爪的印子上,姿态优雅走上前。 喵--- 叫声温柔,仿佛在问:找我有什么事? “喂你点吃的。” 沈青伸出手,让大白猫嗅了嗅。 见它嗅完没露出敌意,便从藤篮内掏出三只大虾,剥掉虾壳,把虾仁喂给它。 鲜甜的虾仁,令大白猫吃美了,它主动卧人脚边求抚摸。 沈青也不客气,直接rua了一通。 不同的猫,rua时手感是不一样的。 比如! 小狸,皮毛蓬松柔软,有一股热乎劲。 大白猫,皮毛油滑扎实,凉丝丝的。 十分钟后,沈青穿过大门,走进了粮仓。 粮仓,是长条形的,长200米、宽6米。 地上没摆放谷仓,却铺了三层防水布,布上堆满一个个山丘样的大豆堆。 大门两侧,各摆一张桌子。 桌上放有钢笔、花名册、账本、收据等物件。 桌旁坐着戴红袖章的管事。 再往后,是磅秤,和一群小伙子。 沈青走向西边桌子,“您好,交公粮。” 管事抬起头,黢黑的面旁上,扯出一抹和善笑容。 “哪个村?哪一户?” “许家寨,安宁村,71户,沈青。” 哗--- 管事打开花名册,一边翻页,一边转眼珠扫瞄纸上的内容。 末了,他不再翻页,视线也定格在一行小字上。 “‘沈’是三点水的‘沈’,‘青’是青草的‘青’,分到...淘洼正中央五亩地,对吧?” “对,没错。” “应交500斤公粮。”管事扭过头,喊来一寸头小伙,“先验粮,再称重,500斤。” “行!” 小伙弯腰拿起一铁家伙。 那家伙,整体呈圆柱状,一端像针尖一样尖,中空,且中部铁柱被横着削去一半。 如此,它能轻松此入装有粮食的麻袋,抽出来后,可通过对铁柱内谷粒的捡侧,来判断整袋粮食的品质。 簌--- 小伙走向板车,平举铁柱,刺入麻袋中,拔出来后,仔细检查铁管中的大豆。 个头偏大,饱鼓圆润,无杂质,嚼着有一缕 豆腥味。 小伙抻开挂在腰侧的空布袋,手腕一翻,铁柱摆位由‘一’改为‘|’。 霎时! 管内豆粒通过顶端圆孔,滑落进布袋里。 接着,小伙重复之前操作,检查了另外几袋大豆的品质。 “刘管事,这一车大豆品质都达标了。” 刘管事:“称重吧,记住,要多退少补。” “行!” 小伙喊来几个戴红袖章的青年,将板车内的大豆,全抬到磅秤上。 末了,他扯下腰间布袋,丢到大豆最上头,开始称重。 先往平盘上加砝码,再一点点拨动油标,直到杠杆达到平衡状态。 “531斤整,来,卸货。” 几人合力把绝大部分豆粒,倒进豆堆中,将空袋子和小半袋豆粒,放到磅秤上称重,反复抓取豆粒,直到秤上物件总重量达到31斤。 “喏,给。”小伙将空袋子和多余豆粒,递给了沈青,“去找刘管事拿收据。” “行~” 沈青接过,放进车兜,走向门旁办公桌。 刘管事比着花名册,在账本上抄录‘沈青’信息,让沈青签完名后,又隔着拓蓝纸填写收据。 写完,撕下‘蓝版’收据,向前一递。 “保存好,可别弄丢了。” “成~” 沈青接过票据,叠好收进衣兜。 倏地,身后传来沙哑的男声。 “许家寨,安宁村,5户,安大左。” 沈青转过身,视线越过装有鼓囊囊麻袋、粘草木灰藤篓的板车,看到了...安大左的背影。 沈青环顾四周。 小桃不在,跟随安大左拉板车的,也都是生面孔。 而且,安大左的裤腿上,粘有篓底同款草木灰。 莫非...安大左知道小桃在找他,使了一招躲藏计。 沈青走上前,“他念错了,户主是...安桃。” 女管事抬起头,凤眸里透着不悦,“这是交公粮,并非儿戏,到底是哪一户?” “沈...沈青,你怎么在这?”安大左懵了。 花钱雇人拉粮食,捂鼻钻进藤篓,躲过安桃的眼睛,想只交自己家那份,让粮站去找漏交者安桃的麻烦。 尽管,安桃家的公粮,最终还得由他来交,但...能给对方添堵不是。 没成想,躲了一路,只差临门一脚时,被人当场抓住了。 沈青冲门口大喊,“小桃,快进来,安大左在粮仓呢,安桃~” 办事处旁,小桃听到喊声,快速跑向粮仓。 略过大门,看见安大左后,她问道:“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适才,她一直守在路口,没瞧见可疑人影呐。 沈青:“他呀,估计藏进藤篓,被人拉过来的。” 管事凝起眸子,“许家寨大队有大几百户人家呢,都搁这儿闹,工作还怎么展开?甭耽搁时间,说吧,到底是哪一户?” 小桃眼神坚毅,“许家寨,安宁村,18户,安桃。” 女管事看向安大左,用眼神寻问他的想法,毕竟,粮食...是他带来的。 “有些东西,一个人看很没意思,特想把它贴在公告栏上,让大家都乐一乐。” 沈青意味深长道。 瞬间! 安大左想起了认罪书,想起了闹着要带丈夫儿子回娘家定居的儿媳,想起了村长放出狠话,要用村里的大喇叭,把之前干的事公布出去。 安大左:“唉,算她的。” 哗--- 女管事翻动花名册,找到写有‘安桃’的纸页。 “‘安’是安全的‘安’,‘桃’是桃子的‘桃’,分到西塞南头五亩地,对吧?” “对!” 接下来的流程,和刚才差不多。 验货-称重-多退少补-抄录-签名-拿票据。 女管事瞥了一眼随安大左一同而来的板车。 “剩下的大豆,准备要交哪一户?” 来之前,安大左把大豆们过了一遍磅秤,总重量,恰巧等同于自家公粮份额。 如今,一下子去掉500斤,剩下的...哪够交啊。 “谁也不交。” 说完,他大力挥手,领着几人拉板车离开了。 小桃感激一笑,“谢啦,要不是你眼尖,安大左铁定要给我惹麻烦了。” “藏藤篓,亏他想得出来。” 沈青握住车把,欲离开粮仓,西侧却传来争吵声。 扭头一看,一中年男子神情愤怒,一戴红袖章的小伙,平举铁柱。 “管子里的大豆,烂瓣不说,还发霉了,你从哪搞来的陈豆?” 男子:“新豆、陈豆,不都是大豆嘛,倒进粮堆一掺,谁能瞧出好坏?通融一下呗。” “通 融?” 刘管事凝起眸子。 “霉豆,上面长满有害菌。 把它放进粮堆里,有害菌繁殖,好豆整成了坏豆,你担得起这个责吗? 粮仓不是瞎胡闹的地方,回去整一车好豆再来。 不然,我依着花名册信息,找到瓦庄,让村长治治你。” “别,走,我走。” 男子赔着笑脸,拉车离开了。 “哼~” 刘管事冷哼,他都数不清,这是交公粮以来,遇到第几个想耍小聪明的村户了。 小插曲散去,二人出了粮仓,和豆子寒暄几句后,来到粮站和土路形成的‘t’字路口。 沈青靠边停车,打算拾点白果,一妇人猛地冲上前。 “大青,你一帅小伙,咋跟一跛脚的混一块?” 霎时,小桃目露难堪,默默把有问题的脚,挪到了身后。 沈青则冷眼打量妇人。 约摸五十岁,个子不高,但很胖,胖到没有脖子。 花白的头发,盘成一个低髻。 长着一张圆盘脸,双颊油亮,眼神温柔中,透着一股说教、不悦意味。 沈青深思一番,从原身记忆里,检索出了胖妇人肖像,巧了,推树桩男子的信息,也捎带着被检索出来了。 男子,名叫郭兵,是妇人的大儿子。 妇人,名叫沈铁丽,是沈有根的大女儿。 沈铁丽,拢共生了两个儿子。 大儿子郭兵,高壮憨厚,从事跑船搬货行当。 小儿子郭军,由于是早产儿,身体瘦弱,倍受父母宠爱,不干活,也从不缺钱花。 起初! 郭兵迟钝,未察觉父母偏心,反认为当大哥的,理应照顾弟弟,甘愿将掏苦力挣工分得到的钱,分一大半给弟弟。 后来! 兄弟俩各自成家,郭兵在媳妇的点拨下,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 孝敬爸妈的东西,隔个三五天,便会出现在郭军家里。 郭军体弱多病没错,但他那人高马大的媳妇,竟也一点活都不干,缺钱花了,就找长辈或大哥要。 爸妈家里,凡是费时、费力、费钱的事儿,如劈柴、打井、待客、埋电线杆等,全甩给大儿子,关键...差别对待两个孙子。 儿子小奥,曾说爷奶偏心,只疼小元(郭军儿子)。 郭兵听了笑笑,只当孩子在说气话。 直到某一天,郭兵帮爸妈劈木柴,劈完,摞成垛,并将一部分木柴,抱进了厨房。 玩泥巴玩饿的小奥和小元,想吃醪糟荷包蛋。 沈铁丽笑着走入厨房,忙活一通,却只端出一个小碗。 【唉,找了半天只找到一颗鸡蛋。小奥,你是哥哥,要让着弟弟。下回,奶奶给你卧两个荷包蛋,好不好?小元,来,快吃。】 郭兵搬木柴时,曾瞧见案板下面有一整筐鸡蛋。 流了一上午汗,手都磨出血泡了,自己儿子却连口甜汤都喝不到。 郭兵寒心了,抱着小奥回了家。 自那日起,郭兵对父母、弟弟一家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逢年过节,礼物照送,上门求帮忙,也不推脱,聊天时,脸上总挂着憨笑,但钱...是真不给啊。 沈铁丽每次回娘家,都会给小一辈带点吃的,如梨子、焦米棍、麻花等。 尽管,原身和沈小花那一份,会被三叔一家抢走,但明面上是有兄妹俩一份的。 因而,原身格外尊敬大姑,也很听她的话。 沈铁丽嫁得好,丈夫郭大勇是煤矿的,不是劳力工,是...质检员,吃商品粮,工资是普通工人的1.5倍。 张铁丽自觉高人一等,与村户聊天时,语气很温和,架子却摆得老高,谈话内容也以说教为主。 村户碍于情面,不曾当面回怼,只...躲她远一点。 第278章:沈铁丽谋算 沈青眉尾轻挑,“跛脚咋了,又不影响走路。人家内心坚韧、品行端正,还独自拉扯妹妹,倍受村民好评。倒是你,手真长,都伸别家锅里了,也不怕被烫到。” 沈铁丽神情一怔。 外甥不是很愚孝、很好拿捏嘛,咋突然敢反驳长辈的话了? 念起亲爸的交代,沈铁丽嘴角向下悲痛道: “大青,那年你爸上山摘野枣,从树上摔下来,他临终前握着你的手,说的那一番话,你还记得吗?” 沈铁丽停顿一下,见对方表情淡淡,毫无接过话头架势,忍住怒火,继续说道: “你爸说...沈家是一家人,要拧成一股绳,要团结互助,要孝敬长辈,要宠爱弟妹。大青,你爸临终遗言,你全忘了吗?” 沈铁丽故意提高嗓门,引来众人侧目,甚至有一部分人,舍弃板车,往这边走来。 眼下,粮站十里八乡的人都有,聊天内容,也由‘寒喧’变成了‘八卦’。 可...听人说八卦,哪有现场看八卦刺激。 见有人围过来,沈铁丽昂起脑袋,活似一只斗鸡。 这年头,至亲之人的临终遗言,可比法律更有约束力。 小桃眼底透着担忧。 遇见寻常找茬的,能直接回怼或打一架。 输也好,赢也罢,顶多被人笑话一阵。 可妇人这一招,搞不好,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沈青耸了耸肩,“自然没忘,并且一直践行着他的话。” 闻言,沈铁丽把心揣进了肚子里。 “大青,我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人,说说看,你是怎么践行的?” 沈青嘴角轻轻勾起。 “分到田地后,我勤恳伺候庄稼,施肥、浇水、除草,一样也不曾落下。 闲暇时,会到青山上采蘑菇、逮野兔,卖了换点钱贴补家用。 还响应镇里政策,往家里拉电。 吃穿用度上面,从不委屈小花,偶尔,也会拎点礼品,送给许家寨的长辈。” 众人赞许点头。 妇人却皱起了眉头,说了一堆,半句没提沈家人。 “大青,对小花好是一件好事,但你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妹妹呐。 昨天,我回安宁村走亲戚,听三弟说小慧出事了,急需100块脱困。 你手头要有闲钱,就先借给你三叔使使呗。” 沈慧上一回进派出所,由于花了脏款,所以需要筹钱减轻刑罚。 这一回被抓,沈铁栓咋又开始筹钱了,莫不是...沈慧和李家亮胡吃海喝的钱,来源有问题。 “不借!” 沈铁丽愣了几秒。 她吐出那句话之前,设想过多种对方可能会做出的反应。 如,说没钱、说钱被挪用了、岔开话题、刨根问底等,直接回绝...她还真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沈铁丽眉头拧得更深了。 “沈慧是你妹妹,她有难,你这个当哥哥的,岂能坐视不管,你爸临终前说的话,你权当耳旁风了,是吧?” 歘--- 数道或鄙夷或谴责的目光,聚焦在沈青身上。 “没当耳旁风呐。” 沈青无辜一笑。 “你整错了,沈慧不是我妹,我没责任替她收拾烂摊子。 大队最后一次清算工分那日,由书记做公证人,我和沈家,当着大家伙的面,已经宣布断绝关系。” 沈铁丽眸子微垂,“你姓‘沈’,即使打断骨头,也和我们连着筋,断亲...哪是说几句气话,就能敲定的事。” “沈有根骂我爸扫把星,他亲口说..我不用孝顺沈家人,沈家人不用帮衬我,逢年过节,彼此也不用送礼,如有违反,天打雷劈。” 能压制临终遗言的,唯有死者至亲长辈放出的狠话了。 这不,众人很快收回异样的目光。 沈铁丽心中升起一缕怨气,家庭会议谈到断亲时,咋不提一提亲爸曾说了什么。 昨日! 沈铁丽正扫地呢,一小孩闯进院子传话,称安宁村出事了,让她赶紧回去一趟。 她以为父母得了急病,忙差使郭兵骑车载着她回娘家。 到达目的地后,张铁丽才知自己想岔劈了。 沈有根把人喊进屋,关起门来讨论沈慧一事。 原来! 沈慧出狱后,交了一个新对象,二人四处玩,结果,于一渡口,遭人做局陷害,被抓进了派出所。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解释清楚,再挨一顿训,就能回家了,偏偏其对象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那男的一进派出所,民警就发现其长相,和之前几名报案遭遇诈骗受害者,所描述的罪犯外貌,格外的相似。 上点手段,审问一番。 嚯~ 那些诈骗案,还真是他干的。 然而,兜里无赃款,李家亮称钱...全给对象了。 受害者得到消息,赶往派出所,索要被诈骗走的钱。 沈慧和李家亮在一起时,李家亮每天给她6块钱,接着,一整天的吃喝玩乐开销,全从这6块钱里扣。 沈慧收了钱,也花了钱。 她...赖不掉了,想早点出去,需赔偿受害者损失,取得他们的谅解。 沈有根把一大家子聚一块,就是为了商量赔偿款怎么筹。 沈铁山一家以信任危机为由,上回为沈慧掏的钱,一分都没收回来呢,拒绝再次拿钱。 杨红叹气连连,她已和娘家闹掰,也整不到钱。 沈铁栓望着父母,眼里满是哀求,李老太疼小儿子,央求老伴想办法。 几人讨论一番,决定这钱...由沈青出,毕竟,沈慧托人传话,说做局陷害她的,正是沈青。 不过,谁去向沈青要钱,成了个大难题。 沈有根好面子,李老太脚踝还没好清。 王月英惧怕沈青,勒令丈夫、儿子不要去找茬,惹恼对方,捅出玉米地一事,可就遭了。 杨红和沈青交过手,自知打不过。 于是,重担落在了张铁丽的肩上。 沈铁丽眸光暗闪,临终遗言、家庭和睦这一招行不通,只能执行备用计划了。 “唉~” 沈铁丽长叹一口气。 “上下牙也有打架的时候,你们男人间的矛盾,我管不着,我管...妇人该管的事儿。 大青,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 我邻居家的二丫头,长相真不赖。 水蛇腰,鹅蛋脸,皮肤白净,一双秋水眸又大又亮。 身体强健,有力气,为人勤快,还非常孝顺。” 噗--- 人群传出一记嗤笑。 沈青循声望去,只瞧见一辆车胎半鼓的板车。 “大青,那丫头,你一见准喜欢,给大姑一个面子,去见一见呗。” 沈铁丽面挂笑容,事情成了,还怕没由头让外甥掏钱嘛,听人说水洼里的菱角,卖了好几百块呢。 小桃秀眉微蹙,‘给个面子见一见’这种路数,她可太熟悉了。 “大婶,去不去,得听本人意见,拿长辈面子做文章,不太好吧。” 沈铁丽眼一瞪,“我跟大青谈话,这有你说话的份吗?” 说完,抬手去推小桃。 沈青将小桃拉到身后,“没记错的话,你丈夫亲弟的儿子,至今还单着呢,邻居家二丫头那么好,你咋不把她介绍给自己的堂侄呢?” “那个~” 沈铁丽眼神躲闪,表情也有些僵硬。 “那个...一个村的,离得又近,两人打小一起玩,冷不丁在一块,彼此都不适应。” 媒婆的嘴,唬人的鬼。 沈铁丽的一番表现,令沈青确信...二丫头有问题。 “一个村的...多好啊。彼此熟悉,在一起后,能直接略过磨合期,哪怕发生争吵,彼此清楚对方底线,也不会说出难以收回来的狠话。小两口有啥困难,婆家、娘家都能及时伸手帮忙。” 这话说得在理,就连沈铁丽本人,都挑不出错处,假如...她不知道二丫头真面目的话。 这时,一留着锅盖头的小男孩,攥一苹果味的小糖,跑到三人面前。 “大婶,你是营口镇张庄郭大勇的媳妇,对不对?” “嗯,找我有啥事?” “嘿嘿~”男孩呲牙一笑,尽显机灵和调皮,“你的邻居,是不是姓‘张’,叫张一民?” 咯噔--- 沈铁丽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伸手想捂住对方的嘴。 男孩蛇形走位躲开,高呼道: “我姥爷是张庄的,我晓得张一民家是啥子情况。 张一民长可黑了,满脸褶子,跟着建筑队做苦力。 大女儿张晶是个寡妇,住在娘家,帮忙干点活。 二女儿张婷长相出挑,但患有癔症,每隔十天半个月,就会发病一次。 上回见她,她趴在路边,张嘴咬草吃,发现我后,举起粗树枝追着我跑。 三女儿张琴,是个药罐子,三天一感冒,五天一咳嗽的。 小儿子张诺,身体挺健康的,但...遇到屁大点挫折,就嚎啕大哭,没点子气概。” 说完,做个鬼脸,火速钻进了西侧人群。 众人炸开了锅,纷纷谴责沈铁丽。 “我还纳闷呢,这么好的姑娘,怎不介绍给侄子,原来...内有猫腻啊。” “真在一块了,不成骗婚了吗?” “岂止啊,我上回听人说,北边有一得癔症的,发病时抄菜刀乱砍,几人合力才制住她。” “啧,这妇人...瞧着挺富态的,心咋那么黑?” “不黑,能吃这么胖吗?” 众人哄笑,沈铁丽的脸色,却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自嫁人之后,她从未如此丢面子过。 沈铁丽大脑飞速转了一通,找补道: “大青,张婷身子弱,每次犯癔症,也只糊涂五六分钟,她连个小孩都打不过,对你构不成危险的。” 沈青挑了挑眉。 “刚才,说张婷强健有劲,现在,说张婷身子骨弱,你嘴里有半句实话吗? 你整这一出,是想拿媒礼钱,去救沈慧吧?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犯过的错买单。 她被抓,是因为触犯了法律,你们不思索怎样教育她,反而想着怎样给她擦屁股,让她有继续犯错的底气。 郭大勇在周洪镇煤矿当质检员,对吧? 回头,我写一封夸奖信,塞进矿厂大门口的信箱里。 就写...郭大勇开朗和善、乐于助人,其妻子四处求人,想把困在派出所的外甥女捞出来,给她一个改过自新机会。” 这封信明褒暗贬,要是落到职称评级竞争对手那里,可就遭了。 沈青这一招,直扎对方大动脉。 沈铁丽讪笑,“哎呀,不见就不见,扯啥子夸奖信,我又不强迫你。那个...家里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打不过,走为上策。 “这就走了?你嘲讽我朋友,不该道个歉?” “道,我道。”沈铁丽看向小桃,“姑娘,对不住呐,我年龄大,嘴巴比脑子快,说的那些话,没旁的意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呐。” “没事!” 小桃眉眼弯弯,露出甜美的笑容。 “我旁的本事没有,就‘字’写得还行。再见到你摆架子,试图拿捏我朋友,我就写一封夸奖信,送到矿上去。” 沈青心中一暖,被人维护的感觉,还挺不赖的。 “不会了。” 沈铁丽赔笑着倒退,踩中一土坷垃后,身子猛地向右趔趄。 嘎嘣--- 腰部传来一声脆响,紧随而来的,是锥刺般的疼痛。 “哎唷~” 沈铁丽捂腰痛哼,见无人上前搀扶,暗骂几句,往南边走,去找猫在学校修车铺的大儿子。 闹剧拉下帷幕,众人渐渐散去。 沈青领着小桃,走向曾传出‘嗤笑声’的那辆板车。 绕过车头,发现一寸头青年,蹲在车框旁啃苹果,其脚边,有一印有青苹果图案的小糖包装纸。 “小男孩说的那些话,全是你教的吧?” “聪明!”青年大咬一口苹果,“我全程没露面,都能猜出是我干的,厉害啊。” 小桃略微好奇,“你想帮忙,为何不露面帮?” “怕被报复呗。” 青年咧嘴一笑。 “也不瞒着你俩了,我叫张泰,也是张庄的。 我来杏香镇,帮外婆拉粮食,一个多小时前,碰见了郭兵,他称亲妈要找别人麻烦,央我捣鬼搅乱他妈的计划。 郭兵为人热情。 记得有一回,我家没人,但院子里晒着小麦,天气骤变,乌云遮日,黑风狂吹。 是郭兵和他媳妇,把小麦收进麻袋,抬到屋檐下,还盖上了防雨布,如此,我家小麦才没有淋雨。 郭兵找我帮忙,我自然一口答应。 但...委实担忧被报复,便用几颗糖,收买一个小孩当传话筒。” 第279章:盐焗银杏果 郭兵知晓亲妈要动坏脑筋,他在郭家没地位,劝,是劝不动的,只好暗地里搞破坏。 “喂,啃苹果的小伙,队伍都动了七八米了,你倒是把车往前挪一挪啊。” 一老头呼喊道。 “马上。” 张泰几口啃净苹果,嗖,扔远果核,起身拉动了板车。 霎时! 一长溜队伍,缓缓向前挪动起来。 小桃蹙眉担忧,“沈家人没达到目的,会不会再来找你茬?” “不会。” 沈青摇了摇头。 论战斗力,沈家人完败。 论口才,沈家人派出王牌沈铁丽,都被怼得落荒而逃了。 事情忙完,该捡果子了。 沈青走向自家板车,卸下挂在车把上的藤篮,清空里面的东西。 寻一布袋,叠成四方形,铺进篮内,拿着藤篮、夹子,来到银杏树下。 小桃掩住口鼻跟上,“来这儿做什么?” “捡果子啊?” “果子...太臭了,捡它做什么?” “吃啊。甭瞧它现在臭,做熟后可香了,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说完,弯腰蹲下,握起夹子,瞄准一颗浅橙色的、裹有白粉的完整果子。 嗖--- 夹子冲向地面,令那颗白果处于两侧夹木中间。 接着,大拇指和食指向内施力。 瞬间,以小木棍为支点,皮筋被撑开,尾部向内收。 卟--- 果子被夹烂,散发出一缕恶臭味。 夹子尾部缠有麻绳,摩擦力大,因而,果子再烂,也不会往下滑。 握起夹子,伸到藤篮正上方,手一松,果子便垂直落到篮底。 接下来,沈青重复上述步骤,夹起一颗颗果子。 银杏果表面的蜡粉,具有超强疏水性。 把银杏果放入水中,其表面会形成一道空气阻隔层,在光线完全反射作用下,阻隔层会呈现出白银一般的亮泽。 这便是其得名‘银杏’的来处。 “我帮你一起捡吧。” 小桃也蹲了下来,伸手想要捡起一颗果子,沈青却拦住了她。 “这臭味,不仅浓烈,还经久不散。明天,学生闻到你手有臭味,谁还愿意买辣片呐?喏,夹子。” 小桃眨了眨眼,“夹子给我了,你怎么办?” “我再做一个。” “行。” 小桃接过夹子。 沈青起身离开,再出现时,手里多了一个由木枝+麻绳+皮筋制成的夹子。 两个人干活,就是比一个人快。 十五分钟后,藤篮被装满了,银杏树下,只剩一些枯叶和果泥了。 沈青扔掉夹子,把藤篮挂在车把上,拉车与小桃离开了粮站。 二人边走边闲聊,小桃好奇银杏果的口感,是否像板栗一样粉糯扎实。 沈青回答不是,称它的口感像青豆+豌豆的结合体,粉面微甜,表示做熟后,送她一些尝尝。 粮站和安宁村,离得并不远。 是以,没过多久,二人就走到了村口榆树旁,并在此处分开了。 一个,往南拐。 一个,先往东,再往南,回到了小院。 …… 咚--- 大黄跳进车兜,前爪踩着车框,朝主人摇尾吐舌。 沈青揉了一会狗头,便卸下藤篮,清空车兜,将板车推进仓库。 握紧车把,向上一抬,令车身和车轱辘分离开来,踢走轱辘,缓缓往前走。 哐--- 车把抵住了里墙。 沈青稍微挪动车身,让其靠得更牢稳一些。 他将轱辘立在一旁后,拿起一个揽柿子,就往屋外走。 刚出仓库门,就瞧见稀奇的一幕。 藤篮旁,小狸前爪抓地,往后方刨土。 抓累了,就嗅一下藤篮,再猛地扭过头去,脸上的皮毛,向鼻子聚集,似乎...在嫌弃什么。 接着,狂挥爪扒土。 沈青嘴角微抽,上前抱起小狸。 “甭埋了,地太硬了,把爪子磨破了,抓出来的土,都埋不住藤篮的。晚上做熟后,分你一小块尝尝鲜,怎么样?” 喵--- 小狸跳出怀抱,一溜烟蹿上了看桃树,既然埋不了,那就远离臭味来源。 沈青摇头一笑,清洗柿子,削掉果皮,露出橙黑相间的果肉。 柿子变黑,不是坏了,而是单宁物质转化为糖类过程中,所导致的正常现象。 咬下一大口,汁水丰盈,柿香味很浓,没有以前脆,但却更甜了。 吃完,抬头向上望,见太阳已高悬于正南,便着手摘菜做午饭。 沈青拎着篮子、镰刀、铁锹,来到了屋后,站在菜园中央,环顾四周。 红薯藤蔓干硬,叶子泛黄,茎底周边土壤,存有细小裂缝,那是由于红薯膨胀造成的。 萝卜叶子葱郁油亮,白菜茂盛,莴苣亦是如此。 沈青计划薅点莴苣,和面条一同下锅煮,其幼苗不怎么苦,口感...有点像油麦菜。 篱笆上的眉豆,花儿凋谢,藤叶打蔫泛黄,豆荚饱鼓。 沈青打算等豆荚长老了,再薅除所有眉豆。 届时,掰开豆荚,刮出豆粒晒干,挑一些个大饱满的,留作种子,其余煮粥或炒着吃,至于秧子...当柴火烧。 沈青走向东南角,韭菜长势颇好,窄长的叶子,油亮翠绿,还泛着一缕草木香。 他于离地面2厘米处,攥住一把韭菜,镰刃抵着韭茎,向内一拉。 沙--- 那一把韭菜被贴茎割断了,将其放进篮子里后,沈青继续挥动镰刀。 当韭菜所处的菜畦,绿意减少了三分之一时,沈青收起镰刀,持铁锹铲点肥灰,倒洒在韭根旁,并浇点水, 水肥管够,韭菜才会一茬比一茬旺。 忙完,沈青又薅了一些莴苣,方离开了菜园。 把菜择洗干净后,莴苣叶放到一旁备用,韭菜切成0.3厘米长的小段。 挖一碗面,加入水、韭菜,揉成面团。 醒发片刻,往案板撒一点面粉,面团放到上面,用擀面杖将其擀成超大号的圆饼。 把面饼卷在擀面杖上,抬起擀面杖,边旋转它,边前后摇晃它,使得面饼呈‘z’字形往下落,落成一个长方体。 抄起菜刀,将‘长方体’切成1厘米宽的面条,撒点面粉,抖散面条,防止黏连。 接着! 起锅烧水,水开下面条,煮个两三分钟,再倒入莴苣叶,当绿叶被烫熟,撒点盐就能盛饭了。 沈青剥两颗大蒜,端着大碗,坐在门口吃饭。 蒜瓣辛辣,莴苣清嫩,面条筋道,还带有浓郁的韭菜香,三者搭配在一块,吃得人很是舒爽。 大黄嘴巴埋进盆里,暴风旋了一整盆面条,小狸吃相文雅,前提是...忽略牙缝处的绿叶。 甘蔗喜水,小半个多月没下雨了,沈青打算下午拎点洼水,浇一浇甘蔗。 吃完,补了个午觉。 睡醒后,见眼光已不再刺眼,用玉米面+油渣,绞了四桶鱼食,又往车后座绑一扁担,便骑车载着大黄离开了小院。 须臾,自行车停在了垂柳旁。 向西望去,麦苗油绿茂盛,微风一吹,甘蔗叶便簌簌摇曳,水面光秃秃的,只立着几株秋荷,岸边有数个土丘一样的菱角秸秆堆。 大黄落地后,快速奔下坡,在蒲苇丛边转悠。 沈青拎着鱼食和扁担,穿过狭窄的土路,来到洼水旁。 他抄起竹竿,拍击水面,引来一条条黑鱼。 随即,抓取鱼食,团成小球,扔进水里喂鱼。 喂完,涮净水桶,再灌满水,扁担弯钩穿过水桶提手,迈着一颠一晃的步伐,挑水走进甘蔗地。 屈膝半蹲,桶底触到地面后,卸下肩膀处的扁担,并从提手下方,抽离出弯钩。 沈青拎起水桶,托住桶底,边走边往土沟里倒水。 哗--- 桶沿溢出一道瀑布,落进沟内,浸透土壤,直达甘蔗面根部。 待两个水桶都见了底,沈青折回洼水旁,继续挑水浇地。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沈青不停地往返于水岸和甘蔗地。 大黄则咬断一根蒲苇杆,用嘴撕掉叶子,叼着耍棍玩。 …… 太阳西垂,晚霞铺满天空。 水面被霞光一照,波光粼粼,闪闪烁烁,好像滚动着无数金银珠粒。 甘蔗地里的土沟,已全被洼水浇透,沈青放下水桶,坐 在地边处休息。 倏地! 大黄跑了过来,咬住主人裤腿,哼哼唧唧地往西边拽。 沈青猜出了它的动作语言:西边有情况,快去。 沈青站起身,“别咬了,前边带路吧。” 大黄松开嘴,往西边跑去,时不时停一下,看主人有没有掉队。 沈青跟随大黄,绕过大半个水洼,来到长有梭子草的岸边,发现令大黄焦灼亢奋的源头---鱼。 浅水区内,趴着一条鱼。 那鱼,长约45厘米,头部扁平,下颌突出,眼距较宽,上颌有两条长须。 是鲶鱼! 别名鲶柺子,昼伏夜出。 白天,潜伏在水底淤泥中,或阴暗不见光处。 夜晚,游动觅食,捕杀小鱼、小虾、蛙等。 鲶鱼浑身布满黏液,巨滑溜,淌水徒手抓,是不可能了。 沈青环视一周,在菱角秧堆旁,发现一个篮框,估计是摘菱角工人落下的,正好能拿来当渔网使。 沈青抱起篮框,瞄准鲶鱼,双手缓缓往下落,待筐沿快触到水面时,猛地用力往下压。 霎时! 洼水变得混浊,让人看不清里头情况。 不过,篮筐内部,却传出‘哗啦’的扑腾声。 抓到了! 沈青嘴角轻扬,他按紧篮框,一点点把它往岸上推,离水两米远时,方揭开沾满淤泥的篮框。 湿漉漉的野草上,躺着一条浅黄色的鲶鱼,它扭动身子,试图爬回水里。 沈青寻一根树枝,脚踩鲶鱼,掰开两侧鱼鳃,持树枝往里一捅。 为何不从鱼嘴那里捅? 概因,鲶鱼长有硬齿,发起狠来,真能咬出一个血口子。 沈青拎起树枝,手心传来沉甸甸往下坠落感。 “呦,还挺重,估摸有两斤半,走,回家做...红烧鱼,再贴点玉米饼。” 汪--- 大黄吠了一声,便兴奋地往前跑。 沈青跟在后头,折回了甘蔗地,收拾东西,骑车离开了。 回到家,整鱼之前,先处理银杏果。 将藤篮内的银杏果,倒进布袋中,系紧袋口,将它放在井旁的流水坡上。 寻一根粗木棍,棍底朝下,使小劲捶捣布袋,令银杏果的核和肉分离开来。 解开布袋,连核带肉,倒进搪瓷盆内,压满水,棍子搅和几下,让果肉悬浮于水中。 哗--- 握紧盆沿,向上一抬。 果肉便随水流了出去,至于果核,它们牢稳地沉在水底。 沈青重复三遍上述步骤,将果核洗净,并下锅煮个十分钟,以去除毒素。 接着,处理鲶鱼。 抽出树枝,刀背拍打鱼脑,将其拍死。 拎一壶温水,浇在鱼身上,使黏液改变质地,不再滑溜溜的。 用剪刃刮去黏液,开膛破肚,挖除内脏和鱼鳃,洗净后,用菜刀剁成大块。 起锅烧油,油热下鱼块。 ?小火慢煎,煎到两面金黄后,添点葱、姜、酱油等去腥增香,再兑一瓢水。 挖两碗玉米面,加水揉成面团,分成罗汉果大的面剂,用手揉搓成椭圆形,抹点水,啪,贴在锅壁上。 贴完,盖上锅盖,焖二十分钟即可。 等待玉米饼被焖熟的间隙,沈青着手做盐焗银杏果。 开动大锅,在无油状态下,往锅里倒一袋盐,再添点花椒、桂皮、孜然粒,小火慢炒,待盐粒泛黄,倒入银杏果。 由于硬壳表面残留一些水分,盐粒便...遇水微融,包裹住了银杏果。 不用管,继续翻炒就行。 在阵阵锅铲锵锵声中,盐粒散开,硬壳由浅黄色变成了乳白色。 砰--- 一颗白果爆裂,盐粒四溅,炸出一个小盐坑。 其爆裂原理,和烤板栗爆炸差不多。 银杏果,不划个口子,壳内就是个密闭空间。 盐焗过程中,银杏果受热,种子里的水分,转化为水蒸气,却又无孔冒出,导致银杏果膨胀,壳内压力变强,成为天然的炮仗。 外部一大受力,或者内压过大,它就会爆裂。 不过,银杏果爆裂时威力不大,只会往外嘣盐粒。 沈青拿起锅盖,半盖住大锅, 防止盐粒溅到灶台上,捏住铲柄,伸进锅盖和锅壁间的宽缝,继续翻炒银杏果。 其实,银杏果煮熟后,把壳破开一个口子,再倒入热盐里炒,也是可行的。 但是,味道嘛,跟不破壳比起来,会差那么一丢丢。 第280章:山脚勾拐枣 坚果香味萦绕在鼻尖,勾得人特想拿起一颗尝尝鲜,沈青还真就这样做了。 他持筷夹起一颗白果,用力甩了甩,甩掉盐粒的同时,还加快果子变凉速度。 随即,沿着裂口,掰开硬壳,撕去种皮,得到一青绿色的豆子。 沾点盐塞进嘴里,盐粒迅速融化,刺激味蕾更好品味白果那粉糯微甜的美妙口感。 喵--- 小狸闻香而来。 它先拿腮帮子蹭人脚踝,后直起后腿,伸长腰身,前爪搂人小腿,俨然有顺腿往上爬之势。 “中午时候,也不知是谁,对着装银杏果的藤篮,又是刨土,又是皱脸,嫌弃得不行。” 沈青打趣道。 小狸愣了一下,便狂蹭主人小腿,还发出嗲嗲的喵叫声。 沈青被磨得没法子,便剥了一粒白果,用指甲掐下四分之一种仁,弯腰递给小狸。 小狸伸舌卷走种仁,吃完,瞳孔溜圆,喵喵叫个不停,想要再来一点。 “不行!”沈青点了点它的脑壳,“没得商量,你体格小,一天只能吃一小块白果。” 小狸抬起头,见主人表情认真,知晓此事没有一丝转圜余地,便溜到凳子上,惬意地舔起了爪子。 沈青则拿起笊篱,捞起白果,丢进笸箩内,还将盐粒铲至陶罐内,留着下回炒瓜子、炒带壳花生使用。 忙活那么久,玉米饼也该熟了。 揭开锅盖,霎时,锅内蹿起白色热汽,沈青身子下意识往后仰。 很快,热汽散去,汁浓饼干,鱼块散发出的鲜香味,火速压住了空气中的坚果香。 沈青寻一空笸箩,一手按住玉米饼,一手贴着锅壁下铲,锵,铲下玉米饼,抛至笸箩内。 速度要快,概因...太烫了。 …… 篱笆旁的土路上,沈小花攥着书包带子,哼着欢快的儿歌往前走。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不等天明去等派报,一面走,一面叫,今天的新闻真正好,七个铜板就买两份报。啦啦啦,啦啦啦,大风大雨里满街跑……】 她一踏进小院,就表情一僵,掩住口鼻道:“唔,好臭。” 这么臭,莫非...黄鼠狼进院偷菱角,亲哥发现后,挥铁锹追打,黄鼠狼逃跑过程中,释放了一连串臭屁。 沈小花放缓呼吸,往院子里走去。 厨房! 正在盛鱼的沈青,余光扫见门口有个人影,一抬头,发现是小花。 “饭做好了,先别写作业,洗完手,直接坐在桌旁等开饭吧。” “哥,咱家进黄鼠狼了?”沈小花试探地问道。 沈青先是一愣,后...很快猜出来小花为何会这么问了。 “没进。我交公粮时,遇见一株银杏树,拾点果子,放进盐里炒一下尝个鲜。院子里的臭味,是银杏果的果肉发出来的。” “银杏果?”沈小花一脸好奇地走进厨房。 “没错。”沈青将锅里最后一块鱼肉,铲进汤碗内,端起笸箩,“喏,尝尝看。” 沈小花看向笸箩内的银杏果“咦,这果核长得...好像书中描绘的开心果,它俩是一个东西吗?” “不是。 它俩,虽然都是壳白籽绿,但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开心果,体型略长,竖截面呈三角形,裂口位于尖端。 银杏果,体型略短,竖截面呈椭圆形,裂口...随意分布。” 沈小花捏起一颗银杏果,仔细瞅了一圈,嗯,确实和书中的开心果插画,有一些差别。 剥出种仁,塞进嘴里,粉粉糯糯的口感,令她眼睛一亮。 “唔,好吃欸,特开胃,感觉...今晚能吃完一笸箩银杏果。” “银杏果,照你的体格,一天只能吃6颗,吃多了,容易拉肚子,甚至是胸闷心慌。” 健康vs食欲,自然是‘健康’更重要。 “好吧,那我再拿5颗。” 说完,伸手抓了几颗银杏果离开了厨房。 须臾,饭菜全都端上桌,沈小花饿极了,不等亲哥放话,就动起了筷子。 鱼肉鲜嫩,玉米饼,一面松软,一面焦香,蘸点汤汁,更是一绝。 沈青夹起一块鱼肉,外层咸香入味,里层鲜嫩清爽,味道蛮不错。 “哥,明年不养黑鱼,养鲶鱼,觉得怎么样?” “不行。” 沈青否决了这个提议。 “鲶鱼,虽也是肉食性鱼类,不吃植物,但它有一个习惯...爱钻水底淤泥里。 根系被挤出淤泥,植物还能活吗? 黑鱼,生命力强,不挑食,关键...其是病号的补物,养它不愁没销量。” “那还是养黑鱼吧。” 沈小花夹起一块鱼肉,剔除鱼刺,喂给小狸吃。 饭罢! 沈小 花拉亮西厢房灯泡,趴在桌上写作业。 沈青则抓一把银杏果,装进巴掌大的布袋内。 他披着月色,来到村子西南角,把布袋交给小桃,并告知她银杏果一天只能吃六颗左右。 回到家,他走向箱柜,用异能催发莲子,几息的工夫,莲子破口处,就冒出一株株无叶绿芽。 哗--- 沈青将碗里的水,倒出去一半,并拨正莲子们的站位,使得芽尖全都露出水面。 刚擦净手上水渍,一扭头,看见小狸蹲在角落里,紧盯斜上方的土墙。 他走上前一瞅,掺有麦秸碎的土墙上,趴着一只虫子。 那虫子,长约3厘米,通体浅黄,有两根长触须,和...数不尽的长腿。 是蚰蜒! 别名香油虫、草鞋虫,以捕捉小昆虫为食,喜欢在阴暗潮湿地方活动。 长有毒牙,叮咬后,可引起局部皮肤瘙痒、疼痛、红肿、水疱。 据传,蚰蜒死后散发的气味,会招来同类,还说...蚰蜒会趁人熟睡,钻进耳洞,挖穿鼓膜,啃食大脑,搞得好多小孩,晚上寻点布条,塞住耳洞,才敢入睡。 后者,沈青是不信的,前者...存疑。 他抄起一块木板,瞄准蚰蜒一挥,啪,木板击中墙面,按紧向上旋转90°,再拿开木板。 此刻,木板和墙上,皆粘有一点蚰蜒碎块。 小狸跑开了,它对死了的虫子,没啥子兴趣。 沈青抽点刀纸,清理完战场,便洗洗睡了。 …… 11月初,周六! 清晨,空气清新,冰霜附着在草叶上,阳光一照,便像银子似的闪闪发光。 沈小花打下床起,就斜背着一个挎包,里头装着手套、筷子、布帕等物件。 吃饭时,沈青寻问前往青山,是骑车去呢,还是拉板车。 沈小花咬着瓷勺,陷入了沉思。 拉板车? 车兜够大,能装好多货。 褥子一铺,往上一躺,看看云、补补觉,甭提多惬意了。 但是,安宁村离青山太远了,走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而且,负责拉板车的人会很累。 骑自行车? 省力,速度快,就是载不了太多的货,坐上去还有点颠簸。 “哥,骑车去吧。”沈小花继续喝高粱粥。 “行~” 吃完早饭,沈青把自行车推出仓库。 眼下,小院很空旷,菱角和大虾,昨天就被收进麻袋了。 沈青用铁棍+麻绳,往车后座的两侧,各绑一个大背篓,还寻一小号背篓,递给了沈小花。 沈小花背上后,绕院子走了一圈,篓壁贴紧脊背,还不往下坠,质量一级棒。 沈青收拾一些东西,如镰刀、袋子、麻绳、手套、铁丝等,塞进车后座左侧背篓内,至于右侧背篓...装大黄了。 锁好门,往车后座上绑一厚垫子,叮嘱小狸不要乱跑,便推车出了院子。 沈青挎上车,缓缓蹬动脚蹬。 沈小花加速追上,抓住车座,跳山羊般,岔开腿向前一跳,便稳稳坐上了厚垫子。 车子只扭了几下,就又变稳当了。 辘--- 车子略过杨树林,往南拐上长满野草的土路,阳光一照,冰霜融化,变成晶莹水珠,静静待在草叶上。 远处的群山,笼罩一层薄雾,好似一幅水墨画。 沈青专注地盯着车前小路,一旦瞧见土坷垃、碎砖头,就扭动车把,绕过障碍物,省得小花被颠簸到。 路过柿子林时,他放缓蹬速,往东扫了几眼。 地上,落了一层枯叶。 绝大部分磨盘柿,已经被摘走,唯有树梢上,还挂着一些红果。 这年头,水果种植户采收时,普遍会留点果子在枝上,供鸟儿啄食,捱过寒冬。 来年开春,鸟儿能为果林除虫,其拉出来的粪便,还能滋养树根。 半小时后,小路不再平坦,逐渐向上倾斜。 沈青喊道:“大黄,低头,小花,下车吧。” 大黄缩进背篓。 沈小花掌心按住车后座,利用胳膊的支撑,让身体悬空。 接着,岔开大腿向后一跳,松手屈膝,双脚稳稳落在地上。 沈青跳下脚蹬,抱出大黄,环顾四周。 路边有一中年男子,拉板车走进麦地,停好车后,取下车兜内的大背篓。 视线越过一大片麦地,发现一千多米远的土路上,十分热闹,人多车也多。 沈小花一脸好奇,“那边...咋聚了那么多人?” “嗐~” 中年男子咧嘴一笑。 “那边路宽,些许收购商,在路边支起摊子,以1厘钱一斤的价格,收购野板栗。价钱是低,但闲着也是闲着,进山捡上一天的板栗 ,多少能挣几毛钱。” “啊?”沈小花瘪嘴,“鸡头峰上的板栗,会不会早就被捡光了啊?” “不会,板栗多得是,捡不完的,再者说了,鸡头峰和那边,隔了近十座山峰呢。你俩若想卖栗子,骑车穿过麦地就行。” 说完,男子背上大背篓,往南边走去。 麦苗,从出芽后的20天,到来年立春,都不怕踩,不过,沈青不打算卖板栗。 板车,体积较大,不好掩藏,自行车可就不一样了。 沿着土路,往前走200米,便看见了一堆堆红薯藤。 沈青卸下车后座左侧的背篓,再将车子藏进藤堆里。 再往南,土路两侧没了麦地和红薯藤。 西侧,变成长有蛇莓的土坡,东侧,是无水、长草的小沟。 沈小花扒拉土坡上的叶子,试图找到一些红果。 这时节,是不可能结蛇莓的,沈青摇头一笑,并未阻止。 不一会儿,坡上不再长有蛇莓,意味着...来到山脚了。 此刻! 沈青的左手边,除了野草外,还有一株拐枣树,歪歪扭扭、红褐色的果实,压弯了不少枝丫。 上一回摘的拐枣,涩得舌头发麻,送给村里王老头泡药酒了。 王老头虽然爱喝酒,但不像张建民那样嗜酒如命,还没个酒品。 下霜了,拐枣应该不涩了,于是,沈青卸下了背篓。 “哥,怎么不走了。” 沈青朝大树扬了扬下巴,“先摘点拐枣,再去捡栗子。” 沈小花抬起头,望着一串串拐枣,惊得张大了嘴巴。 “好高啊,爬树太危险了,用镰刀+树枝,绑个长勾子吧。” “上回来,绑过一个长钩子了,记得...当时把它扔在了树南边的土沟内。” 沈青捡起一根树枝,踩着膝盖高的野草,来到南边土沟。 哗--- 他持树枝拨拉野草,眼睛像雷达般,搜寻‘长钩子’的踪影。 转悠一圈无果后,也不气馁,走到大树北边,继续挥动树枝。 须臾,他于茂密的艾草丛中,发现了由多根树枝绑成的‘长钩子’。 长钩子在北不在东,不是沈青记错了方位,估计是...曾被路人借用过。 沈青抓起长钩子,将其拖回路边。 仔细检查一番,确认每根树枝、每处节点捆绳都很结实后,往顶端绑一把镰刀。 接着,双手岔开点锯离,握住长钩子的尾端。 前者,视为支点,后者,用力向下压。 瞬间! 长钩子缓缓向上倾斜起来,待其与地面垂直,沈青举着它走近大树,瞄准一串拐枣,发起了攻击。 举高长钩子,往左一挪,使镰刀处于拐枣细枝的正上方,轻轻一滑,镰刃就勾紧了细枝,再猛地向斜下方一拽。 簌--- 那一串拐枣,脱离母体,往下落,坠到草叶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沈小花冲上前,捡起拐枣细瞅。 细枝干枯,弯曲的果肉,呈红褐色,有的开裂,有的断头,果肉尾端,缀有质硬的棕色小球。 “哥,果肉开裂了,挑一些不那么熟的拐枣摘吧。” “没事,开裂了,照样能吃。别站在树下了,钩完,再过来捡,省得被砸到。” “好~” 沈小花返回土路,坐在垫子上吃拐枣。 第281章:开花的蘑菇 沈青高举镰刀,割下一串串拐枣。 不一会儿,沈青觉得‘量’差不多了,便放下了长钩子。 “哥~” 沈小花蹙眉望着一地的拐枣。 “太多了,全塞背篓里的话,没有地方装板栗了,再者,咱俩吃得完吗?” “不塞藤篓的。先把拐枣扎成小捆,装进麻袋里,藏到艾草丛中。等下午出山了,再想法把它绑在车上。吃不完,就倒挂起来晒成蜜饯,留着慢慢吃。” 不占背篓空间,那便好。 沈小花眉头舒展,脸上又有了笑意。 沈青捡起一串拐枣,撕掉一小节果皮,露出浅白色的果肉,掰下塞进嘴里。 汁水含量中等,很甜,跟蜜一样甜,还不腻,富含青枣般的香味,还挺好吃的。 沈青忍不住又旋了几节果肉,才开始捡拐枣。 他抻开布袋,每捡够十串拐枣,就薅一撮草,将它们绑成小捆,再轻轻放入袋子里。 沈小花有样学样,游走在草丛中,忙着捡拾、捆绑拐枣。 大黄则叼走一串拐枣,卧在土路上啃食果肉。 十五分钟后,树下的拐枣,全被装进了袋子里。 哦,不对。 路边还剩一束拐枣,那是留着当饭后甜点的。 沈青拎起麻袋,走向北边土沟,将其藏进艾草丛中,再折回路边,解掉长钩子顶端的镰刀,把长竿丢到树根旁。 如此,想吃拐枣的路人,一眼就能瞧见长竿,便大概率...不走进土沟了。 沈小花捡起那束拐枣,揪下一颗小棕球,“哥,这玩意能吃吗?” “能,但不能直接吃。它呀,是一味中药,有清热、除烦、解酒毒之效,一般是晒干泡水喝,或者泡成药酒小酌。” “这样啊!”沈小花把拐枣丢进身后背篓里,“哥,咱们出发去捡板栗吧?” “行~”沈青火速收拾好东西,“大黄,前边带路。” 汪--- 大黄舍弃拐枣,摇尾绕着主人双腿转了一圈,方往南边跑去。 沈青和小花连忙跟上,走了一段距离后,二人一狗彻底进入鸡头峰地界。 和煦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斜洒进板栗林内,照亮了‘丰收’的一幕。 地上,目光所及之处,皆落满了野板栗刺球。 那些刺球,有大有小,有青有黄,有裂口的,也有不裂口的。 “哇,好多板栗。” 沈小花眼中闪烁着兴奋。 她卸下背篓,戴上皮手套,蹲在地上开始捡栗子。 “挑大个的捡,小的...留给山里的动物吃。” 野猪、刺猬、松鼠等,都挺爱吃野板栗的。 “嗯~” 沈小花只轻‘嗯’一声,并不扭头看人,她正专注于...掰刺球、抠板栗呢。 大黄冲向一株板栗树,抬腿呲出一道水柱,接着,在草丛中蹦来跳去逮小虫子。 沈青也卸下背篓,翻出空布袋,戴上皮手套,着手捡栗子。 捡起黄色的刺球,沿着裂口掰开它,抠出数枚扁圆形的栗子。 大的,扔进布袋,小的,随壳丢在地上,留给动物吃。 当方圆一米范围内的大个栗子,全被捡光了时,沈青就...拎袋往前挪几步,再继续捡。 别说,这种白捡大自然馈赠物的体验,蛮令人心情愉悦的。 不远处的沈小花,都高兴地哼起儿歌了。 十五分钟后,一大片区域内的大个栗子,全被捡走了。 沈小花站起身,茫然环顾茂密、无路的山林。 “哥,接下来往哪走?” “往东。” “好嘞~” 二人往东走了几十米,便继续蹲下来掰刺球。 …… 白云缓飘,树影缩短,并不停向北偏移,二人一狗踩着落叶,慢慢朝东挪动着。 良久! 当小号背篓的储物空间,只剩二分之一时,一根长五米、粗如水桶的腐木,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腐木上,长满厚实圆润的黑木耳。 木耳晒干后,储存得当的话,2~3年都不会坏。 因而,没谁会嫌家里干木耳朵。 “来,小花,采木耳喽,记住...要采大留小。” 沈 青拿出一个空布袋,捏住一砂糖橘般大的木耳,触感又滑又凉,应是刚被露水滋润过,指甲掐断菌根,将其丢进了布袋。 沈小花走向腐木尾端,左手按腐木,右手捏木耳,笑着使劲。 结果...木耳还没被摘走呢,左手碰掉一大团木块,露出腐屑,和...一只虫子。 “啊---” 沈小花吓得站起来,后退几步,抱紧大黄求安慰。 沈青停下手头动作,“怎么了?” “虫...木头里有虫。” 沈青走向腐木尾端,一只头小体大的虫子,正蛄蛹着身子,试图钻进腐屑里躲起来。 “上一次,我在垂柳的柳条上,逮了一只天牛,带回家后,你拿棉线一系,将其抛向空中。 它在天上飞,你在地上跑,玩得可开心了。 咦,成年天牛,你敢上手玩,遇见天牛幼虫,咋就怕成这样了呢?” 沈青打趣道。 “天牛幼虫?” 沈小花知道大胖虫是天牛后,顿时不害怕了,但...又有点不好意思,揪着狗耳找补道: “我倒不是害怕,就是...突然怼脸冒出个大虫子,视觉冲击太强,把我惊到了。” 沈小花起身上前,好奇地看向虫子。 脑袋像粒黑芝麻,身子却有小拇指粗,蛄蛹时动作很笨拙,怎么瞧也和威武的天牛不搭边啊。 “哥,这真是天牛幼虫?你该不会...在唬我吧?”沈小花一脸狐疑。 “呦,不信?” 沈青坏心眼一笑。 “那就连屑带虫,带回家里养,等明天春天,看破蛹而出的玩意,具体长什么样,就清楚我有没有在骗你了。” “别,我信。腐木太湿了,手摸着很不舒服,哥,我不采木耳了,我去捡野栗子。” “行。把你背篓内的板栗,匀一大半,倒进我的背篓里,不然,你的肩膀非酸痛一周不可。” “那你呢?” “我肩硬,酸不了。” 沈青蹲下来,让沈小花摸摸他的肩膀。 沈小花摸了后,果断开始倒野板栗。 沈青环视四周,枯叶和刺球中,掺杂一些松针,说不定...能采到一点蘑菇。 “小花,待会你寻根树枝,扒拉地上枯叶,看叶子有没有长蘑菇。” 沈小花有点懵,“啊?下霜了,还会长蘑菇?” “蘑菇品种多,一种蘑菇一种习性。甭说下霜,哪怕下雪,都会有蘑菇冒出地面的,只是...量少,又很难寻见。” “好,我找找看。” 沈小花寻一根粗直的树枝,欢快地扒拉落叶。 大黄像保镖般跟在她身边。 碰到深草丛,它会先用身子挡住沈小花的去路,再钻入草丛溜达一圈,没发现险情后,才肯放人进去,特贴心。 沈青则忙着采木耳,采到一半,远处忽然传来惊喊。 喊声里,透露着一股子激动,应当不是又瞅见什么可怖的虫子。 “怎么了?” “哥,快来。” 沈小花站在一株板栗树旁高呼。 “这儿有好多蘑菇,长得...蛮好看的,跟花儿一样。” “花?” 沈青往西北走了20多米,来到大黄身边,发现板栗树的主干上,长了很多的小蘑菇。 那些蘑菇,有的呈圆柱状,有的呈圆扇状,浑身毛茸茸的,煞是小巧可爱。 是裂褶菌! 其是难得的鲜物,有抗癌、补肝、除疲之效,蒸、煮、炒、浸奶,怎么做都好吃。 关于裂褶菌,民间有一神奇传闻。 【传闻,一位波兰医学教授,远赴中国来工作,不幸患上了肝癌。当地人用裂褶菌给他治疗,一年半后,癌症细胞消失不见,教授身体完全康复了。】 传闻的真假性有待考究,不过,它能佐证裂褶菌是个珍品。 “哥,这蘑菇叫啥名字?能吃吗?” “叫裂褶菌,能吃,和鸡蛋一块炒,特别香。小花真棒,才走一会,就发现了好东西。” “嘿嘿,运气好罢了。” 沈小花嘴上虽然这样说,眼里却闪烁着骄傲。 她翻出布袋,着手摘裂褶菌,轻摘轻放,生怕碰伤了蘑菇。 沈青扫了一眼板栗树,裂褶菌长得并 不高,伸手就能够到,便折回腐木旁,继续采木耳。 摘完木耳和裂褶菌,又捡了半篓野板栗,时间便来到了饭点。 背篓内,装有烙饼、虾干、腌看桃,不过,开饭之前,得先洗洗手。 “小花,甭捡了,走,去溪边洗手吃饭。” “好嘞~”沈小花扔掉刺球壳,高兴地背上背篓,吃饭嘛,当然要积极一些才好。 二人一狗,并未返回鸡头峰,而是直接翻越山腰,下坡来到溪流旁。 清冽的溪水,缓缓向西流去,阳光一打,能瞧见几只小虾。 东边五十米远处,有一女子,正在捧水洗脸。 秀发扎成低髻,还绑了碎花发娟。 葱葱玉手捧起一汪溪水泼向脸颊,水珠顺着面部轮廓,略过卷翘的睫毛、秀气的鼻子、红润的樱唇,在下巴处停留几秒,再滴回溪流中。 明明是很正常的‘捧水洗脸’画面,不知为何,却含有一丝艳丽色彩。 是文月荷,沈青没想到在溪边,还能碰到熟人。 沈小花凝眸盯了那女子许久,末了,试探性喊道:“文老师,是你吗?” 差点忘了,沈青治完山楂林后,视力已远超普通人。 “是我,你是...沈小花?” 文月荷扭过头来,清丽的面容上,噙着一抹笑意。 她挽起袖子,快速捧水清洗手臂,拎着背篓走上前。 那背篓,是由竹片编的,上宽下窄,约有水桶大。 沈小花神情激动,“文老师,你怎么会在这?” “哦,上次学校开会,说要增设几门课程。 下学期开始,除了带语文课外,我还得带一年级美术课,一周上一次。 我打算从‘花卉绘画’开始教,等学生有点基础了,再教怎么画动物。 我下乡插队前,学过几年美术,好多年不动画笔,技术早已生疏了。 我想在明年开春前,重新拾起绘画。 我的美术老师曾经说过,比着实物画图案,最能提升画技了。 于是,我来青山碰碰运气,找一些绘画素材。” 沈小花追问,“那你找到了吗?” “嗯,找到了!”文月荷卸下背篓,“喏,都在这了,随便看。” 沈青瞥了一眼竹背篓,里头有一布袋,和数不清数量的玻璃管。 那些罐子,直径3~6厘米,高约3~7厘米,有的是空的,有的...装了些带梗花朵。 如,木芙蓉、迷迭香、羊蹄甲、鸭趾草、野菊花等。 沈小花拿起一个罐子,目露惊艳道:“哇,白色木芙蓉欸,像店里的白色百褶裙,好漂亮。” “你喜欢,这罐就送你了。” 沈小花先是一喜,后蹙起眉头,“别了,我拿走一罐,篓里不就少了一种花吗?” “没事,我采了好几朵木芙蓉花呢。 我采花时,专挑圆润、不蔫吧、无虫洞的,连带着花梗一起采。 先静放1~2天,观察、记录鲜花的形态,再用棉线系紧花梗,倒挂在阴凉通风处,制成干花后,收进罐子里。 晚上有空了,就比着干花练练画技,反正...村里通了电,不点煤油灯,就不怕晃眼睛。 我还计划去旧书店,淘一些美术书,最好是与花卉、简笔画相关的。” “咦?”沈小花收起罐子,“文老师,我哥给我的那本绘画书,特符合你的要求,下周一,我把它带到学校,送你怎么样?” “心意我收下了,但...礼物不可二次转送哦,我多跑几家旧书店,准能找到想要的。” 沈青忆起那个堆满书籍的茅屋,道:“人多力量大,我也多留意留意,若在旧书店或者废品收购站淘到了,就托小花给你带过去。” 文月荷微微一笑,宛如春花般明媚,“那先提前谢谢喽。” “哥,我饿了。” 沈青抬头上望,湛蓝的天空里,飘着几朵白云,太阳已略过正南方。 “文老师,一起吃呗,挖坑烤板栗,我再去溪里抓点鱼。” “不用整那么麻烦,我带的食物多,够咱仨吃得了。 我准备了煮鸡蛋和发糕,临出门前,和隔壁阿婆闲聊了几句,她一听到我要去青山,立刻拾几个大包子,硬塞进我的背篓里。” “文老师,我俩也带干粮了,但我还是想吃板 第282章:溪流小黑籽 沈青眉毛轻挑。 “文老师,现在可不是夏天,冷食冷水,肠胃会遭不住的。 挖坑生火,除了能烤板栗、烤鱼外,还能把各自带来的饭菜热一热。 再说了,这又不是下地干农活,恨不得三两口就把一顿饭对付过去。 吃好喝好,才有力气寻找绘画素材,对不对?”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文月荷便不再坚持不生火。 她望着对岸树木繁茂的山峰,道:“那行,听你的,有啥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提。” “成,我来挖坑,你和小花捡一些细的干树枝,再薅点枯草。” “行~” 随即! 文月荷和沈小花,爬上了缓坡。 大黄把鼻子埋进溪水里,吹出一连串气泡。 沈青则在缓坡的坡底,挖一弧形的土坑,像是大卡车经过泥泞的土路,碾压出的车轮印般。 再剪一些细铁丝,以纵横交错的方式,编出一个长方形的铁网,架在土坑上面。 这时,师生俩抱回了树枝和枯草。 沈青掏出火柴,以枯草作引子,点燃了树枝。 沈青盯着土坑内橘黄色的火焰,“我去捉鱼,你俩把饭菜、板栗,放到铁网上烤,板栗要破开口再放,不然会炸,鸡蛋也是,剥壳后掰成几瓣再放。” “好~” 沈小花掏出鸡蛋,往石头上一磕,沿着裂缝剥除蛋壳,把每颗鸡蛋掰成四瓣,再放到铁网上。 文月荷放完食物后,翻出剪刀,着手剪板栗。 沈青来到溪边,还未脱鞋,就看见一簇水草周遭悬浮着...火龙果籽? 火龙果,属南方水果,它的籽绝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沈青蹲下来细瞅,发现黑籽是...一条条小鱼的眼睛。 那些鱼,长约6~8厘米,除鱼眼外,通体透明。 是银鱼,别名炮仗鱼。 活时全身透明,死时全身乳白。 以蜉蝣生物、水藻为食,没有胃,只有一条管状的肠子,来贮存摄入体内的食物。 银鱼寿命仅为一年,每年三四月份,母鱼在水草丛中产卵后,便会走向死亡。 银鱼骨软肉鲜,可惜...太小了,没有渔网不好抓啊。 沈小花见亲哥一动不动盯着水面,好奇凑上前,瞧见银鱼后,惊呼道:“哥,好小的鱼,我一口气能吃十条。” 沈青眸子微垂,“没有渔网,没法逮鱼。” 沈小花神秘一笑,“谁说没有渔网?” 说完,把手伸进挎包,掏出一卷...纱网。 沈青接过展开,发现它是个长1.2米、宽1.2米的蚊帐碎块,“小花,你从哪弄来的蚊帐?” “小美的姥姥,送给小美妈几套新蚊帐。旧蚊帐没扔,洗净晒干,剪成大块,用来做面粉筛和抄网了。我上回去小美家玩,跟小美妈要了一块。哥,它能当渔网使不?” “能啊!” 沈小花高兴地屈膝,想原地蹦跶几下,但她忍住了,她怕吓走小鱼。 沈青折回土坑旁,用镰刀割一长节藤条。 握住藤条两端,向内施力,将其掰成一个圆。 ‘首’和‘尾’要往外露出一小节,且二者的交叉节点,要用麻绳捆紧。 接着,展平纹帐,盖住藤圈。 从藤圈下方入手,捏住蚊帐向下扯,扯45厘米高度就行。 将藤圈上方多余的蚊帐,向外、向下对折,包裹住藤圈,再剪一长节铁丝,以波浪状的走位,穿过双层蚊帐。 轻轻一挥,铁圈内的蚊帐,便会呈类球形。 拿起剪刀,咔嚓,把铁圈外缘多余的蚊帐,剪得只剩3厘米长,将其往里向上、再向下,重新裹住藤圈,并剪一长节铁丝,波浪状贯穿蚊帐。 寻一根结实、y形的直树枝,用铁丝+麻绳,将藤条的首和尾,绑在‘v’形分叉上。 如此,一个简易的抄网就做好了。 沈青来到溪边,向下一瞅,‘黑点’都还在。 沈小花蹲在一旁,放缓呼吸,紧盯...亲哥手上动作。 沈青站在水草的东侧,慢慢将抄网伸向西南方。 当藤圈即将触碰到水面时,抄网如疾风般,火速入水划出一道弯弧,再停留在空中。 哗--- 水,透过蚊帐的网格,尽数落回了溪流。 抄网底部,装了近二十条小鱼。 啪--- 沈小花开心鼓掌,“喔,抓到鱼喽,哥,你真厉害。” 文月荷听到动静抬起头,蚊帐做的抄网,空荡荡的,还左右摇摆着。 抓到什么了?网底啥也没有啊! 当兄妹俩走回土坑边时,文月荷才解清心中疑惑,网底有鱼,透明的小鱼。 文月荷:“这鱼...怎么吃?” “银鱼很干净,不用宰杀,直接烤就行。” “哥,我来弄。” 沈小花双手伸进抄网,捧起所有银鱼。 银鱼受到惊吓,乱蹦挣扎着。 然而,力道太小,既蹦不出去,又撞不疼人。 簌--- 银鱼落到了铁网上,胡乱蹦扭30秒后,便一动不动了,表面析出水分,颜色逐渐向‘乳白’转变。 沈青折回溪边,脱掉鞋袜,挽高裤腿,握着抄网踏进溪流中。 溪水冰凉,激得他双腿汗毛直立。 须臾,肌肤适应了溪水温度,不再感觉寒冷刺骨了。 沈青淌水来到一块石头旁,用力将其翻个面,底下没有螃蟹,也没有虾虎鱼。 他也不气馁,继续淌水,翻动一块块石头。 可惜,成果不尽人意,只抓到两条虾虎鱼,还不够分呢。 大黄站在溪边,一会儿走,一会儿停,全程抽搐鼻子、支棱耳朵,不知道分辨什么。 忽的,大黄不再抽搐鼻子,反而朝一块水缸大的石头轻吠。 有情况? 沈青走向大石头,于背水的‘石头-溪底’夹缝处,瞧见一条受伤流血的黄鳝。 伤口,位于背部,呈三角形形状,不是咬痕,应是被小石头砸的。 沈青招招手,大黄立刻下水游上前。 沈青挑挑眉,大黄立刻站在鳝鱼北侧,并张大了嘴巴。 沈青将抄网置于鳝鱼西侧,捡起一个大鹅卵石,用力砸向鳝鱼南侧。 咚--- 鹅卵石冲撞溪底,发出震耳的响声。 大黄狂吠,也整出不小的动静。 鳝鱼受了惊,来不及分辨,便往安静处游去...游进了抄网。 为防鳝鱼跑掉,沈青猛地抬起抄网,迅速上岸,还抄起一块石头,捶向鳝鱼脑壳,捶得它再也动不了了。 “哥,逮到啥了?” 沈小花隔着二三十米远喊问道。 “一条黄鳝。” 沈青薅一撮草,系紧鳝鱼腹部,拎着它走回土坑旁。 持筷翻动板栗的文月荷,惊讶地看向鳝鱼,“这么长...得有一斤重吧?” 沈青掂量一下,“没那么重,五六两吧,也够吃了。” 说完,着手处理鳝鱼。 剪断鱼头,从颈椎下剪,划开鱼腹,刮除内脏,洗净后,剪成块状,摆到铁网上。 至于虾虎鱼,早就被文月荷宰杀上火烤了。 沈青穿上鞋袜,在附近坡底溜达一圈,薅了几株辣蓼和盐篷菜,洗净剪碎,撒在鱼肉上面。 “它俩,一个辣,一个咸,都能当调料使。” 文月荷略感好奇,“操作很熟练嘛,你经常野餐?” “不是。” 沈小花摇头抢答。 “我哥很懂植物。植物往面前一摆,味道、药效、是否有毒、得病了怎么治,我哥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样啊!” 文月荷了然的点了点头。 这时,一股浓郁的坚果香,萦绕在四周,提醒众人板栗烤熟了。 沈青夹起一颗板栗,轻甩加速冷却,剥除硬壳,将栗仁递给小花。 沈小花接过,塞进嘴里,粉糯香甜,还很瓷实。 “唔,好吃欸,哥,文老师,你俩也快尝尝看。” 文月荷尝了几颗板栗,“嗯,细腻微甜,口感确实不错。哦,对了,包子、鸡蛋随便拿,甭跟我客气。” “好~” 沈青拿起一个包子。 底部被烤得焦黄,一咬嘎嘣脆,满口都是麦香味,馅料是...槐花和豆渣,带点油脂香,应是掺了猪油。 吃完包子,拎起一条银鱼,鱼肉鲜嫩,鱼骨脆爽,口感又奇特又好吃。 沈小花则夹起一块鳝鱼,鱼肉细嫩,咸辣适口,鲜味之中,还夹杂一缕青草香。 大黄溜上前,坐在主人身旁。 之后,沈青不论夹什么食物,都会匀出一半丢给大黄。 溪水缓缓向西流去,发出潺潺流水声,几人围坐在土坑边,惬意的享受午餐。 饭罢! 几人撤走铁网,用玻璃瓶灌水,浇灭木柴,再推土填平土坑,确保木柴没有一点复燃的可能。 忙完,文月荷望着对岸群山,道: “待会儿,我要到对岸,寻一些新的绘画素材,你俩打算去哪?” “哥,对岸有板栗树吗?” “有,但少。对岸的树,以柏树居多,地上落满了松针。松针,那是蘑菇的天然培养皿。” “蘑菇?”沈小花眼睛一亮,“哥,板栗采得够多了,咱们也去对岸...采点蘑菇呗。” “成,我背你过溪。” 文月荷:“不用背,前方溪流里,有几块大圆石,踩着它们就能到对岸。” 沈青皱起眉头,“你说的大圆石,在哪个方位?” 文月荷抬手指向东边,“不远,离这不到二里路吧。” 沈青眉头皱得更紧了。 奇怪? 上回来溪流旁下套逮野兔,走那么远,都没瞧见大圆石路呐。 “哥,走,踩石头去。” 沈青拎起小号背篓,有点小重,能感觉得到手臂在往下坠。 他托住篓底,向上一抬,令篓中一大半板栗,滚进自己的大背篓内。 “喏,给。” 沈小花接过背篓,背在身上后,欢快的往东边跑。 文月荷:“慢点,溪边石头多,小心被绊倒。” 沈小花忙放缓步伐,并注意脚下的路。 随即,三人一狗往东边走去。 微风一吹,凉意便袭上了脸颊。 幸而,阳光正盛,外加穿得厚,几人才不觉得冷。 十分钟后,文月荷所说的地方,闯入了视线之中。 溪流中,每隔0.9米,摆一扁圆形、铁锅大的石头,摆成一条横线,供人穿过小溪。 石头表面光滑泛白,溪水遇到石头后,一分为二,流出两道括弧,于石头背水处汇合后,再向西流去。 沈小花侧着身子,好奇地望着石头。 沈青凝着眸子,紧盯对岸东边一个不寻常的地方。 时值深秋,且已经下过霜了,除四季常青的树木外,其余品种的树木,枝上的叶子纷纷往下落。 因此,树梢的颜色,一般为青色、黄色、灰色、青黄相间色。 沈青视线定格之处的树梢,却是黑色的,要么发生过雷劈、火灾,要么得病了。 沈青被激起了好奇心,打算待会过去瞅一瞅。 倏地! 沈青感觉袖子在往下坠,一扭头,发现小花在拽他的袖口。 “哥,你看啥呢?” “没什么。” “哥,我能...跳着踩石头过河吗?” “能啊。”沈青挤出一抹假笑,“想中途摔倒,泡个冷水澡,就大胆的跳吧。” “哥~” 沈小花瘪着嘴,她打赌真跳了,双脚还没腾空,就被亲哥抓住肩膀...按回地面。 沈小花曾在某本书的插画里,看见一群小孩跳着踩石头过河,他们脸上笑得可开心了,其特想尝尝‘跳着踩石头过河’是啥滋味。 文月荷:“这些石头...又滑又不平,正常走,还怕摔倒呢,你却要蹦跳着走,怪不得你哥会揶揄你。” 在二人的劝说下,沈小花放弃了‘跳石头’的念头,并打算回头找小美玩跳格子去,跳格子也是跳着走不是。 “我来打头阵,大黄排最后,你俩随意安排。” 汪--- 大黄吠了一声,退到几人后面。 沈青走到溪边,向南迈一大步。 双脚落在石头上后,没急着前往下一块石头,而是...双脚岔开点距离,左右摇晃身子。 摆石头的人,似乎很懂行,他使再大的劲,石头都不带晃动的。 接着! 沈青每迈到一块新石头上,都会驻足十几秒,检查石头摆得稳不稳。 须臾,沈青来到对岸,扭头喊道:“还算牢稳,过吧。” “好嘞~” 沈小花站在溪边,向南迈一大步,落稳后,小碎步往前挪一点距离,再迈向下一块石头,颇为笨拙。 沈青摇头一笑,待小花走到岸上,掏出陶罐,让她喝点水压压惊。 接下来,文月荷、大黄,依次踩石横穿过小溪。 随即,三人一狗爬上缓坡,进入了山林。 第283章:枢纽站裂缝 与鸡头峰相比,这儿空气稀薄,树木也更加高壮,且以柏树居多,偶尔,也也能瞧见几株板栗树。 地上,除了松针、枯叶,就是灌木、野草了。 大黄鼻子贴着地面,嗅来嗅去的,文月荷明亮的秋水眸,来回扫描四周。 忽的,她粲然一笑,“那...树根旁有一小簇野花。” 说完,款款走向一株大腿粗的树。 沈青跟上,弯腰细瞅那簇碗口粗的野花。 个头嘛,约17厘米。 花朵嘛,十分艳丽。 花瓣紫白,花蕊周遭,布有放射状的纹路,活似一只只停在绿叶上的蝴蝶,煞是美丽。 沈小花凑上前看花,“哇,好漂亮啊,这是啥花?” 文月荷扫了一眼地面,这儿是个斜坡,土壤很肥沃,抬头上望,发现这株树已经枯死,阳光能直直的照进来。 斜坡!肥沃!阳光! 难怪能在这儿瞧见角瑾呢。 “这是角瑾,它格外耐寒,从晚秋到开春,都能开花,喜欢生长在肥沃、光照半足、疏水好的地方。” 文月荷拿出玻璃瓶和剪刀,拧开瓶盖,剪了四朵带梗的花儿,丢入瓶中,欣赏一番后,拧上瓶盖,连同剪子,一起放回背篓。 “哥,这花...能挖出来带回家,栽在菜园里吗?”沈小花跃跃欲试道。 “能啊,我来挖。” 反正,角瑾又不属于‘牢底坐穿花’。 沈青食指微颤,瞬间,一节蛛丝,涌进了地下。 文月荷疑惑眨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绿叶上的花儿,似乎比刚才更加艳丽夺目了。 沈青拨开角瑾周遭的枯叶,镰刃嵌进土里,握住木柄向下一压,便翘起一块土壤。 多来几下,待角瑾茎底的土壤,隆成类圆锥状后,再把它薅出来。 挖一把土,裹住花根,再用布帕一包,便将其放入背篓中。 “咱们分头行动吧,我往东,大黄和你俩往西,三个小时后,再在石头路那汇合。” “行,土包青子、红菇、灰树花、牛肝菌等蘑菇,我都清楚长什么样子。” 随即,三人一狗分成了两队。 沈青手拨灌木、脚踩野草,循着记忆,来到那一片‘黑树梢’区域。 他扫了几眼,确认造成‘黑树梢’的原因,不是被火烧得碳化了,而是树木得了病,还是传染病。 枝叶发黑,空气中弥漫着腐味,四周寂静无声,一点虫鸣都听不到。 正中央,有一株杉树,属它病得最严重。 它粗如半个八仙桌,高约三十米,抬头上望,竟寻不到一丝绿意,而且,杉树的第一根粗分叉,竟...断裂向北砸落了。 其余十几株病树,品种不一,有高有矮,有粗有细,沈青决定先治别的树,最后再治疗杉树。 沙--- 他踩着落叶,走向一株板栗树,驱动异能,查看树根情况。 保龄球大的能量团内,遍布灰色小点,些许绿流正有节奏地挥舞着,试图赶走灰点。 沈青指尖射出数缕蛛丝,涌进了能量团,霎时,灰点受了惊,四处乱窜起来。 沈青操控一缕缕蛛丝挥击,凡是被蛛丝击中的灰点,皆瞬间炸裂成灰烟消失了。 三分钟后,能量团中,再也寻不到一粒灰点,绿流们缓缓的、有规律的流动着。 而且,板栗树主干周遭,还萦绕起兴奋、感恩的情绪波动。 很快,这种波动凝聚为丝丝绿流,涌进了他的体内。 沈青内视一圈,板栗树反馈回的能量,竟是山楂树的两倍之多。 “不错嘛。” 沈青嘴角轻扬,转身动用异能治愈一株株病树。 走到倒落的杉树分杈旁时,沈青收起了异能。 大腿粗的分杈,压断了一株小树的主干。 那株小树,粗如手腕,树皮粗糙,呈灰褐色,且布有一些竖状裂纹,叶片呈卵形,叶脉清晰,且覆有短毛。 是铁木,别名蚬木。 质地硬、耐摩擦、耐腐蚀,和沉香木一样,落水后会沉下去,是做秤杆的好材料。 优点多,价格嘛,自然要比旁的树贵一些。 沈青抬起右脚抵住分杈,双手抓住铁木。 脚和手朝相反方向使劲,一个蹬,一个拉,将铁木从分杈下面拽出来 。 幸而! 分杈的前半部位,压在一小片灌木丛上,令‘分杈-地面’间存有一些缝隙。 不然,不会那么容易就拽出了铁木。 沈青脚踩铁木主干,手握铁木侧枝,用力掰折。 可惜,手心都掰酸了,侧枝并未产生裂缝。 纯靠体力,没法掰断铁木,那就...动用异能喽。 沈青驱动体内绿流,向双臂、双腿汇集,再尝试掰折铁木。 咔--- 侧枝从与主干夹角处断裂,且,断裂面较为平整,没有太多的木刺。 沈青将其放在地上,再去掰下一根侧枝。 在阵阵咔嚓声中,一株小铁木树,变成一捆超一米长的树枝。 沈青用麻绳把它们绑起来后,再去治下一株树。 …… 大约过了三十分钟,他来到杉树旁,凝眸察看树根情况。 水缸大的能量团,如洗过毛笔、砚台的水般,一整个灰乎乎的,神识扎进能量团探了一圈,都没瞅见一丝绿意。 奇了怪了! 活了两世,还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景象。 绿,代表生命力,灰,代表疾病。 二者相抗,灰无,绿则盈,绿无...灰则无。 绿无=树死了,死了的树,哪还有‘得病’一说。 杉树的根部情况,应是空无一物才对。 沈青绞尽脑汁,也理不清杉树为何会出现‘绿无,灰仍在’的离奇现象。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直接上异能,看能不能治。 他手指微颤,喷出数缕蛛丝,涌进杉树的根部。 灰点,没有炸开锅乱窜,仍悠闲的、有规律的游走着。 好在,灰点撞上蛛丝后,还是会炸成灰烟消失的。 沈青操控蛛丝拧成一缕耳线粗的绿流,飘到能量团壁垒处,像绘图软件的消除笔般,对灰点们发起攻击。 ‘消除笔’所过之处的灰点,皆顷刻间爆裂成灰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擦掉了四分之一灰点时。 沈青浑身冒汗,额头渗出的汗液,凝结成珠,顺着脸颊滑落,啪嗒一声,滴落在地面的枯叶上,晕出一小片水渍。 擦掉了二分之一灰点时。 沈青肌肉酸软,视线模糊,看啥,都仿佛隔了一层磨砂玻璃,特干扰心神。 他便闭上眼睛,霎时,四周漆黑一片,唯有能量团清晰可见。 擦掉了四分之三灰点时。 沈青瘫倒在地上,哪怕大腿传来‘刺硌’感,他也抽不出精力,弄走硌人的东西。 此刻,异能驱使量已达到峰值。 筋脉内的绿流,似掺了泥沙般,黏稠,流速巨慢。 需用超过以往三倍的精力,才能驱动绿流在手部暂留,挤出缕缕蛛丝,涌进杉树根部,拧成一股绳,来攻击灰点。 良久! 当沈青耳朵嗡鸣,牙龈发酸,味蕾尝到铁锈味时,最后一粒灰点,也炸成了灰烟。 呼--- 沈青一卸力,透支异能所产生副作用,便如洪水猛兽般袭来,浑身肌肉剧痛无比,他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此刻! 杉树根部能量团,只剩下一个球形的透明薄膜,球内一片虚无。 无论下雨,还是下雪,都需要有凝结核,也就是灰尘一类的物质,才能形成雨珠、雪花。 植物能量团亦是如此。 内部若无绿点充当凝结核,外部涌来的绿流和植物自主产生的绿流,皆无法长存于能量团中。 忽的,薄膜轻微波动起来。 一颗高粱籽大的绿团,刺破东侧薄膜,绕着球壁转了一圈后,便悬浮在了球中央。 沈青惊了,还能这样操作? 不过,有了凝结核,叶子光合作用、树根吸收养分,二者所产生的绿流,皆能长存于能量团内。 待明年开春,杉树就会焕发出新的生机。 渐渐地,杉树周遭萦绕起感激、欣喜的情绪波动,剧烈到...沈青肌肤能感到一阵阵水波推动感。 很快,这种波动凝聚为磅礴的绿流,尽数涌进了沈青的身体。 体内绿流变粗,撑鼓了筋脉,当筋脉再也容纳不了新的绿流时,绿流自主涌向枢纽站,并不停地冲撞着壁垒。 每一次冲撞 ,都为他招来挖骨般的疼痛。 那痛,像有无数根铁针,侵入骨头,在骨髓里乱扎,剧痛无比。 好在,这种疼痛并未维持多久。 嚓--- 位于丹田内的枢纽站,被撞出一条裂缝,杉树反馈回的绿流,完美融进了绿池。 紧接着,筋脉不再饱鼓,恢复了正常形态,绿流不再黏稠,并缓缓流淌。 沈青又满血复活了,疼痛全退,视线也不再模糊了。 他内视一圈,看清了裂缝的全貌,挺直溜的,1.5厘米长,细如头发丝。 目前,枢纽站的存储的绿流,还差一丢丢,就占满整个空间,昭示着...只需一个契机,异能便可升至三级。 沈青站起来,长吐一口浊气,颇感神清气爽,身子像羽毛一样轻盈,握拳一挥,却又倍有力量。 卟--- 沈青拍了拍身上的土,抬脚拨踢杉树东侧的落叶,他记得刺破薄膜的绿点,来自于这个方向。 簌--- 一波波枯叶,被踢离原地。 距离杉树3米远时,沈青左脚嵌进枯叶,向北一划,将鞋子所过之处的枯叶,推到了一块,露出灰黑色的地面,和...一株树苗。 树苗很小,但从尖细的长绿叶来看,是杉树无疑了。 估计,大杉树和小树苗,根是连在一块的。 像李腾家的观赏竹一样,大杉树察觉大限将至,将仅存的生命力,输送给小树苗,助它躲过传染病,并积蓄长成苍天大树的原始力量。 根部相连,从某种意义来看,二者乃是一体的。 因而,大树根部能量团,虽无一丝绿意,但...同为一体的小树还活着呢,导致出现‘绿无,灰仍在’现象。 那个刺破薄膜的绿点,能成为新的凝结核,也是同样的道理。 沈青用手扒拉枯叶,盖住小树苗,从篓里掏出两个空布袋,再将成捆的铁木枝,横绑在篓口处。 接着,背上背篓,攥着空袋,往西边走,打算去找沈小花等人。 他一边走,一边持树枝拨拉落叶,寻找着蘑菇。 运气不赖,于一丛灌木旁,采到一个巨无霸---土包青子。 约有汤碗大,没有熟过头,一碰就炸青烟,它白白胖胖的,一颗能炒一锅。 将‘巨无霸’装进布袋后,沈青继续前行,走到一半,瞧见了大黄,它正...在枯叶里打滚? “大黄,你干嘛呢?” 大黄四爪朝天,扭腰动作一僵,回过神来,抬头望见主人后,翻身撒丫子狂奔,跑得耳朵向后飞。 跑到跟前,扒主人腿,摇尾吐舌,表达着喜悦。 沈青向下一瞅,大黄身上粘满了鬼针,估计,它在枯叶里打滚,是想蹭掉这些烦人的玩意。 三十秒后,大黄不再扒人腿,转而弯腰去咬自己的屁股,结果...被鬼针扎得直哼唧。 毕竟,嘴唇和舌头,没有长皮草啊。 “甭咬了,带我去找小花,她包里有木梳。” 汪--- 大黄吠了一声,便朝西边跑,还时不时停一下,扭头看一看主人有没有跟上。 沈青跟着大黄,踩着野草,略过灌木丛,在密林内疾步行走。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在一处半山腰的缓坡上,看见了坐地休息的师生俩。 沈青走上前,卸下了背篓。 沈小花听到动静,扭头瞧见亲哥后,兴奋道:“哥,你咋找到这的?背篓上...绑着什么树的树枝啊?” “铁木,价钱不便宜,阴干后,能背到镇上去卖。大黄领我来的。” 大黄从主人身后绕出来,用鼻子去拱小主人的挎包。 “呀!”沈小花目露惊讶,“大黄,你跑哪玩了,咋粘了这么多鬼针,我给你梳梳。” 说完,从挎包里掏出木梳,顺着狗毛朝向,从头到脚,把大黄身上皮毛梳了个遍,末了,倒点清水,清洗双手和木梳。 沈小花抱起小号背篓,向前一举,“哥,我捡了好多红菇,你呢?” 沈青扫了一眼背篓,里头装了许多红菇,有大有小,大的盖红柄白,小的...像裹了糖浆的樱桃,鲜艳喜人。 “嚯,才分开几个小时,就采了这么多蘑菇,还个顶个鲜嫩,真棒!” 第284章:五味野葡萄 “哥,除了红菇,我和文老师还采了野葡萄。” 沈青挑了挑眉,“野葡萄?” 文月荷摇了摇头,“不是野葡萄,但和野葡萄很像。我剪野花时,小花顺带剪了一串,闻着有一丝香甜气味,我怕有毒,没敢尝,想着和你碰头后,再问问你是否知道它是什么。” 说完,文月荷从背篓内拿出一串野果,向右边一递。 沈青接过,并凝眸细瞅。 有一根主柄,数不尽的果子,通过细柄,连接在主柄上。 而且,果子鲜红透亮,表面附着些许白霜,难怪小花会叫它野葡萄。 然而,实际上,它和野葡萄没有一分钱关系。 沈青揪下一粒果子,往衣服上蹭了蹭,便把它塞进了嘴里。 “欸---” 文月荷怕果子有毒,欲劝说沈青不要吃。 话到嘴边又给咽下去了,对方很懂植物,敢吃...必是认出了果子是什么东西。 沈青轻轻一咬,果皮破裂,溢出来的汁水,酸酸甜甜的,余味还有点咸,口感蛮不错。 沈青继续咬破果皮,嗦食果肉和汁水,末了,吐出皮和籽。 簌--- 沈青揪下几粒果子,分给师生俩,“无毒,能吃的,尝尝看。” 沈小花往南走几步,来到阳光下,捏着果子举起手,对着阳光瞅。 圆圆的,红里透着一抹紫色,果肉晶莹剔透,忽略掉果子顶端的小凹坑,可不就是葡萄嘛。 另一边,文月荷掏出布帕,擦了擦果子表皮,捏一粒咀嚼品尝。 “哦,对了。这果子,皮,不能嚼,籽,不能咬破。”沈青提醒道。 什么? 文月荷表情一滞。 此刻,她舌尖抵住果子,牙齿刺穿果皮、果肉,咬裂了果籽。 瞬间,一股辛辣盖过酸甜感,激得她秀眉紧蹙,忙把果子吐出来。 “嘶,有点苦,味道...很古怪,层次很多,这是什么果子?” 沈小花折返回来,眼里满是求知欲,“哥,这...真不是野葡萄吗?” “不是。” 沈青摇头否认。 “这果子,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被称之为五味子。 不过,除了以上五味之外,它还有别的味道。 比如,皮,是涩的,籽,像花椒和生姜的结合体,又麻又辣。 五味子归心、肺、肾经,有去咳、除虚喘、止汗、心悸、起夜多等效。 可嗦吸果肉生吃,皮和籽,是吐是咽,随个人心意,但不能咀嚼,否则要遭罪喽。 也可加糖、滤渣熬成果酱,或者晒干泡水喝,泡酒也行。 小花,五味子在哪发现的?” 沈小花抬手指向南方,“很近,就在山腰的另一面。” “走,再剪点五味子去。” “好。” 随即,几人收拾东西,踩着枯叶,爬到腰峰上,又往下走了一百米,瞧见了五味子。 杂乱的藤枝,缠住一小丛灌木,藤叶间挂着一串串无味子,有的橘红,有的正红带白霜,有的紫红。 发紫,是熟透了的标志。 沈青剪下一串发紫的,揪下一颗品尝,汁水丰盈,甜大于酸,比野葡萄还要好吃。 “小花,喏,拿去吃吧。” “好~” 沈小花接过,尝了一颗后,就再也停不下来了,背靠一株板栗树,狂旋五味子。 “文老师,你要不要也来几颗尝尝。” “不了,我吃不惯咸口味的野果。” 说完,掏出剪子,打算剪一些晒干后,送给隔壁阿婆。 近一个月,哪怕隔着院子,她也能时不时听到阿婆的咳嗽声。 不一会儿,二人的背篓里,皆装满或红或紫红的果子,藤上还挂了十几串,留给鸟儿吃。 沙--- 沈青薅些枯草,盖住五味子,又将铁木树枝,重新绑在篓口处。 “文老师,绘画素材采够了吗?够了的话,我们回吧。” “够了,现在回...是不是有点早?” “不早。 从这里出发,横穿小溪、翻过鸡头峰、折回山脚小路,怎么着也得半小时吧。 青山离村子远,哪怕骑车,也要四十分钟。 现在走,能赶在晚霞漫天前到家,就不错了。 再者,太阳一下山,气温就骤降,搁山里出了不少的汗,风一吹,很容易感冒的。” 文月荷心里一惊,自己光想着天黑之前能到家就好,忘记考虑...累了一天的身子,经不经得住晚风了。 文月荷浅浅一笑,“还是你想得周到,回吧。” 沈青冲小花挑了挑眉,“你呢?” 今天来青山,捡板栗、采蘑菇、摘野果,全都摸了个遍,算是过足‘赶山’的瘾 了。 “回呗。” 随即,三人一狗走回溪边。 向东走至石头路,横穿溪流后,向西走至鸡头峰,翻过山腰,走一段土路,来到一堆堆红薯藤旁。 文月荷走向从南往北数第四个红薯藤堆,哗啦,抱起一波波干枯藤蔓,露出一辆二八大杠。 将车推至土路,掏出布帕,轻柔擦掉车上的浮灰。 与她相比,沈青就豪放多了。 沈青把自行车扎好后,手攥毛巾顶端,用力拍飞车上灰尘。 这时,一个背大号背篓的男子,哼着小调从南边走了过来。 沈青认出了来人,是那个往麦地里拉板车的中年男子。 沈青朝男子点头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然而,对方点头一笑回个招呼后,并未继续向北走,而是驻足下来,分享‘丰收’的喜悦。 咚--- 男子卸下背篓,从篓里拿出一卷枯草,“看,我挖到人参了。” 沈青扫了一眼,枯草梢端露出一抹绿意,一个长叶柄上,长了五片卵形的叶子,叶子三大两小。 嗯,确实是人参。 沈青:“厉害呐,一株野人参,值好几百块钱呢。” “运气好罢了。” 男子憨笑地挠了挠后脑勺。 “我啊,曾听老一辈提过人参长啥样。 刚才捡野板栗时,不小心踩中一坨野猪屎,还滑倒滚下了缓坡。 心里正窝火呢,余光却瞧见了人参叶子,顿时乐开了花。 我跟你们讲,当时,我先拨开周遭落叶,再找一小树枝,挖……” 沈青眸子微垂。 一般人得到宝贝,都是藏着掖着,从陷阱抬野猪那天挖到的人参,卖出去之前,也只有小花搂过一眼。 好宝贝,越少人知道,越安全稳妥。 中年男子,精神亢奋,眼里的雀跃+分享欲,都快溢出来了,八成...见一波人,就要大谈一波挖人参的经过。 这行为,惹来旁人红眼都是轻的,怕是...有人会搞坏。 有些提醒人的话,挑明了说,可能会适得其反。 沈青思索一番,打断男子的长篇大论,道: “野人参,特讲究灵气。 那些专业采参人,发现人参后,会先在植株上绑一根红绳,并拜一拜山神,再小心翼翼挖出人参根须。 挖出来后,拿苔藓一包,不让旁人瞧见,为的就是防止灵气泄散呐。 你呀,把人参收好了,别再叫外人瞧见。 普通人,分辨不了人参灵气含量的多与少,专业收参人,可是一眼就分得清。 灵气泄散,人参就卖不上价了,你啊,也就白滑倒喽。” “啊?”男子震惊不已,“还有这种说法?” 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男子忙把人参放回背篓,还薅足够量的枯草,来盖住篓口。 “小伙,多谢提醒。你们先忙,我去拉板车了。” 说完,迈着大步离开了。 “哥~”沈小花一脸好奇,“你是不是...在唬他?” 文月荷浅浅一笑,“不管过程如何,‘劝说收好人参’效果达到了就行。” 文月荷明白,青山,是属于集体的。 捡板栗、采蘑菇、摘野果、逮鱼等,所整来的山货,并不会惹来红眼和嫉恨。 毕竟,自己上山忙活一天,也能搞到这些东西不是。 人参,可就不一样了。 它属于稀罕物中的稀罕物,在山上忙活一年,都不见能寻到一株,而且,卖价贼高。 有些人看见别人挖了人参,难免会生出‘集体东西,理应集体分’的心思,从而闹事、搞破坏。 拿灵气做文章,既不会落下恶意揣度人之嫌,还能说服男子藏好人参。 高啊! 文月荷瞥了一眼沈青,笑道:“小花,你哥东西太多了,你坐我的车吧。” “行啊,哥,那大黄呢?” “它坐大背篓里。” 沈青解下车后座的厚布垫,递给了文月荷,并用铁棍+麻绳,将两个大号背篓,绑在车后座的两侧。 左侧背篓,装板栗、工具、五味子、蘑菇等,右侧背篓,装板栗、枯草和大黄。 “大黄,要委屈你趴一路了。” 汪--- 大黄轻吠一声,便盘卧在了枯草上。 沈青抱起铁木树枝,将其绑在车后座上后,一扭头,发现文月荷有样学样,用木棍+麻绳,将两个小号背篓,绑在车后座的两侧。 一个,是她自己的,一个,是小花的。 文月荷:“都收拾好了,回吧。” “好!” 随即,二人跨上自行车,文月荷的车速要慢一些。 沈小花挽了挽裤腿,大跑追上车子,抓座-起 跳-岔腿-坐稳,可谓是一气呵成。 车子只扭了几下,就又走起了直线。 微风一吹,麦苗摇曳,送来一缕缕清香。 沈青和文月荷,两人一前一后隔了三米远,辘辘骑车向北驶去。 路过水洼地时,沈小花喊二人停车。 她拉着文月荷,在洼地窄长的小路上,走了一个来回,介绍庄稼和黑鱼。 因为患有低血糖的缘故,文月荷对甘蔗格外感兴趣,栽种、施肥、浇水、砍收,全都问了个遍,俨然有‘种甘蔗’的架势。 沈青讲明白怎样种甘蔗后,又补了一句:明年砍收甘蔗时,送你一捆,甜茎,留着自己吃,不甜的甘蔗头,栽在屋后菜园,实践一下我刚才说的话。 文月荷粲然一笑,表示会准备几本故事书作为回礼。 聊了一小会后,他们折回垂柳旁,蹬动了车轮。 很快,几人又于杨树林旁的‘t’字路口处,跳下了自行车。 文月荷解开麻绳,卸下两个背篓。 一个,递给沈小花,一个,背在自己身上。 沈小花热情邀请文月荷到自己家歇一歇,顺便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文月荷摇头婉拒,称李家庄离这儿很近,只有五六分钟车程,无需补充体力,再者,她赶着回家收拾五味子呢。 沈小花目送文月荷走远后,才跟着亲哥往北走去。 …… 哐当--- 沈青将车扎停在院子里。 看桃树,朝东的分杈上,趴着睡觉的小狸,幽幽睁开了眼睛。 它打个哈欠,站起身,屁股向后、向上翘,伸了个懒腰,前爪抓挠几下树枝,便...好奇偷瞄树下情况。 沈青解开捆绑‘铁木-车后座’的麻绳,将铁木抱到地上。 背篓内,大黄抬起头,眯眼摇尾。 “憋坏了吧,我这就抱你下来。” 说完,他抱起大黄,放到了地上。 摇摆的宝塔尾,毛茸茸的,还扫动尘土乱飞,太...吸猫眼球了吧。 小狸兴奋地下树冲上前,前爪来回交替,猛抓宝塔尾。 大黄站起身,没跟小狸玩闹,而是...走一步瘸一步,往狗窝挪去。 小狸收起玩心,追上去用肋骨撞大黄前腿,还发出关切的喵叫声。 这两小只,平常酷爱打闹。 比如! 小狸躲在门后、土墙拐角、花架、箱柜上,大黄路过时,它会突然出现,欣赏一番大黄被吓得弹跳场景后,嘚瑟甩尾溜走了。 大黄呢,小狸追逐被风吹动的落叶时,它会冲上前踩碎叶子。 不过,真遇着事了,它俩还是很关心对方的。 “小狸,甭担心。大黄走路一瘸一拐,是因为一个姿势维持太久,造成了关节卡锁、肌肉麻僵,过一会就好了。” 说完,沈青抱起大黄,走到檐下,把它塞进了‘小木屋’。 大黄四爪朝天,扭来扭去,腿关节卡锁,腰又没有事,厚垫子比硌狗的板栗、枯草舒服多了。 小狸见它无碍,调头一溜烟窜上二八大杠,坐在车座上,看兄妹俩忙活。 沈小花双手托住右侧背篓的篓底,沈青则卸下左侧背篓。 瞬间! 二八大杠由于受力不均匀,车身开始向右倾倒。 “咿---” 沈小花咬紧牙关,双手使劲抬篓底。 沈青忙绕到车身右侧,一手抓篓沿,一手攥背篓肩带,喊小花松手后,把背篓拽离铁棍,并放到地上。 第285章:黄鼠狼骑鸡 “哥~”沈小花拍了拍手上的土,“要扫扫地,翻出晒布,把篓里的山货,铺在院子里晒吗?” “不用。夜里有寒霜,山货先铺在堂屋,等明早出大太阳了,再挪到院子里晒。” “行,我去收拾堂屋。”沈小花火速跑进堂屋。 沈青则解开‘铁棍-车后座’的麻绳,卸下铁棍,将车推进仓库。 他把铁木丢到檐下后,掏出篓里的枯草,拎着背篓走进堂屋。 堂屋内! 板凳和小矮桌,皆不见了,大概是被搬到了厢房。 地上铺了两层晒布,沈小花正用手捋平晒布上的褶皱。 沈青寻几个浅底的大号圆笸箩,来装蘑菇和五味子,待晒布完全变平整,将板栗倒在上面,并用手推均匀。 推完,一扭头,发现小花愣愣地盯着装有蘑菇的笸箩,“怎么了?” 沈小花抬手指向巨无霸,“哥,好大的土包青子,比我的脸都大。” “今晚整全菇宴。裂褶菌,炒鸡蛋,红菇,薅点白菜,熬个菌菇汤,土包青子---” 沈小花戳了戳巨无霸,触感冰冰凉,又硬又有弹性,一摸就知水分超多。 “哥,土包青子水分太多了,能有法子减一减不?” “有,减了后,炒着吃。” “好耶,哥,裂褶菌跟花儿一样好看,我能挑几朵摆在床头不?” “不能,在卧室养花、养鸟可以,养蘑菇不行。” “为什么?”沈小花一脸疑惑。 “蘑菇,属于菌类植物,也进行不了光合作用,还会通过喷射孢子,来繁衍下一代。 人吸入孢子,轻则嗓子发痒,重则...肺炎。 种植蘑菇的村户,进入菌棚前,都会戴上几层口罩,防的就是孢子。” “原来如此。”沈小花了然点头,“那不养蘑菇了,我去把文老师送的木芙蓉花,摆到书柜上。” 说完,沈小花掀帘走进西厢房。 沈青则去了菜园,薅了一些白菜幼苗,同蘑菇一起清洗干净后,来到厨房着手做晚饭。 土包青子,去除菌柄,竖着来几刀,再横着切成片,装进搪瓷盆里,撒些盐拌均匀,放到一旁慢慢杀出水分。 裂褶菌,沿着褶皱纹路,撕成长三角形碎片,并挤干表面水分。 打五个鸡蛋,下油锅煎成两面金黄的鸡蛋饼,用铲子压碎后,再盛进瓷碗中。 起锅烧油,油热下葱、姜,煸香后,倒入裂褶菌,猛火炒熟后,再倒入鸡蛋,撒点盐翻炒均匀即可出锅。 红菇,快刀切成薄片。 起锅烧水,水开下红菇,撒点盐,煮个二十分钟后,倒入白菜碎,烫熟再用淀粉水勾个芡就行。 值得一提的是,煮红菇时,还放上箅子,借住锅内的水蒸气,热了热玉米饼和烙饼。 此刻,土包青子已‘杀’好。 沈青走向搪瓷盆,抓住盆沿向上一抬,令盆身倾斜,手掌侧着伸至盆底,向上一拨。 霎时! 蘑菇片挪位,露出盆底的积水,量很少,2~3口就能喝完。 沈青抓一大把蘑菇片,双手掌心‘l’形相对,夹住蘑菇片,并用力挤压。 滋--- 数缕水柱,透过指间缝隙,向外喷射着。 待水柱消失,沈青掌心分离,用手指将结成团的蘑菇弄散,掌心再次相对后,又挤出不少水分。 挤完,丢至汤碗中,去抓下一把蘑菇片。 须臾,搪瓷盆见了底,汤碗内却多了一团团蘑菇片。 接着,起锅烧油,油热下蘑菇片,待其底部煎焦,往外溢香味时,再下铲翻动它。 猛火炒熟后,加点盐、酱油、葱花,翻炒2~3分钟,便能盛回汤碗中。 饭菜全被端上桌时,沈小花拿出一碟纯绿色的拐枣,“喏,剥好皮了,当饭后甜点。” 沈青捏起一小节拐枣,甘甜清香,除了那几根嚼不动的果丝,再无旁的缺点了。 “小花,忙了一天,坐下来吃饭吧。” “好嘞~” 沈小花落座后,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 红菇蔬菜汤冒着热气,土包青子油亮,烙饼表面起泡,是吸收水蒸气造成的。 鸡蛋焦黄,裂褶菌哪怕撕碎了,颜值也仍旧在线。 沈小花拿起筷子,夹了点鸡蛋和裂褶菌,仔细咀嚼品尝。 鸡蛋外焦里嫩,泛着一丝丝油渣香。 裂褶菌口感...蛮奇特的,原以为会很软嫩,没成想是脆爽有嚼劲形的,而且,鲜味浓厚,还挺好吃的。 这时,沈青舀了两小碗红菇汤,并分给小花一碗。 他喝了几口菌汤,咸鲜味美,还夹着一缕白菜清香。 吞咽腹中后,化为缕缕热流,涌遍全身,令人毛孔大开,舒爽不已。 沈青放下小碗,拿起筷子,去尝别的菜。 白菜清爽,红菇滑嫩,烙饼有韧劲。 “唔,这...”沈小花惊呼,“这...土包青子是酱香味的?” “嗯,临出锅前,浇了点酱油,味道怎么样?” “好吃,嫩嫩的,却又有嚼劲,味道像...炒酱豆,倍开胃。” 沈青夹了一撮土包青子,嗯,咸咸的,还带有酱香味,蛮像酱豆的。 其实,酱豆和酱油,制作工艺有点类似。 酱豆: 煮熟大豆,晾凉,撒些面粉,入瓮中发酵。 酱油: 煮熟大豆,晾凉捣碎,撒些小麦、酒曲,入瓮发酵,只取浆液。 因此,酱油遇热激发出来的香味,确实和酱豆差不多。 饭罢! 二人打着手电筒来到菜园,把那簇角瑾,栽在竹棚南边五米远处。 这儿地势高,不会积水,离杨树林比较远,也无树叶遮挡阳光,至于肥力...菜园东北角,有一大堆农家肥呢。 栽完,二人往回走时,竹棚里头突然传出鸡鸣。 咯咯--- 鸣声又响亮,又饱含痛苦。 “哥~” 沈小花抓住亲哥手腕,一脸的紧张。 “该不会...是我乌鸦嘴,之前说出来的话,成真了吧?黄鼠狼溜进咱家,想偷东西吧?” 沈青轻拍小花的手背给与安慰。 有一句俚语,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可见,黄鼠狼酷爱捕猎鸡。 黄鼠狼的个头,要比鸡小很多。 纵然它身手矫捷、牙齿尖利,鼓弄一通,整死了鸡,又如何把鸡带走呢? 不带走,直接吃,容易让人发现,并被铁锹敲死。 对于‘如何带走’,有两种说法。 一,靠蛮力 一只蚂蚁,能搬动比自身重400倍的物体,同理,黄鼠狼也有可能具备...搬运超过自身重量物件的能力。 二,靠脑子 鸡,视网膜特殊,不含能在暗环境下捕捉物象的视杆细胞,天生的夜盲症,白天好好的,夜晚跟个瞎子一样。 黄鼠狼偷鸡时,会瞅准机会,猛地跳到鸡背上,一口咬住鸡脖子,令它发不出喊声。 接着,前爪捂住鸡眼,尾巴不停抽打鸡屁股,像人骑马一样,把鸡骑出村子,再想法弄死食肉。 第二种说法,虽带有浓厚的离奇色彩,沈青却是相 信的。 概因,前世,他家养的鸡,遭遇过类似的情形。 某天清晨,风和日丽,他和了一大碗麸子,打开鸡棚后,竟发现一只鸡的脖子,连皮带毛全没了。 顺着裸露的血肉,能瞧清颈椎形状,特瘆人。 来回扫视地面,没瞧见鸡皮,只瞧见一些黏血的鸡毛,连忙喊来爷爷。 爷爷瞅了一番,嘬着旱烟枪,称是黄大仙干的。 鸡棚,门锁着,四面竹墙,也没有大豁口。 黄大仙骑上鸡背后,尾巴拍再狠,鸡也逃不出鸡棚。 忙活一通,却‘骑’不走猎物,黄大仙生气发狠,撕皮去毛,垫吧肚子。 没把鸡咬死,估摸...黄大仙在‘骑鸡而走’上,耗费了太多时间,撕扯鸡皮时,天都快亮了,来不及弄死它。 爷爷铲两锹草木灰,过一遍筛网,筛除杂质和粗颗粒,加凉白开和成稠糊,敷在鸡脖子上。 绕着鸡棚外缘走一圈,于后墙发现一个拳头大小的土洞,洞底还布有数道抓痕。 爷爷寻一些碎砖头,把洞给封死了。 那鸡,生命力很顽强。 蔫吧几天后,就又精神饱满、吃嘛嘛香。 只不过...脖子秃了,且布满或光滑或起褶的可怖伤疤。 倏地! 手腕一紧,扭头一看,沈小花的表情,由‘紧张’变成了‘畏惧’,抓人力道,也强了不少。 “哥~”沈小花咽了一下唾沫,压低嗓音道:“会...会是黄鼠狼吗?” “不会。” 菜园竹棚,是干栏式建筑,地板和地面间,隔着一定距离,不存在打地洞钻进鸡棚一说。 傍晚喂鸡时,也没发现四面墙有豁口。 沈青走向鸡棚,掏出钥匙,打开铁锁,并把竹门推得大开。 霎时! 一束强光射进鸡棚,照亮里头的一切。 一条过道+两个长挡板,将竹棚分成了两个养殖区。 北侧养殖区,白胖的兔子们,缩在一块儿睡觉。 有一只夜猫子,竖着兔耳,泛红光的双眼,紧盯着门口方向。 南侧养殖区,圆滚的母鸡们,卧在枯草上睡觉。 一只母鸡站在隔板旁,抻脖张喙,时而喘粗气,时而咯咯叫。 鸡屁股上的羽毛,由中心向外围炸开着,露出一缩一放的某个主管排泄的器官。 而且,器官放时,能瞧见棕红色鸡蛋的一角。 沈小花蹑手蹑脚走进竹棚,看见此景后,睁大眼睛道:“哥,蛋,哥,在下蛋。” 沈青嘴角微抽,得亏字和字间有停顿,不然,会更心塞,下一回说话,麻烦把主语带上。 二人发现,器官每一次往外展开时,鸡蛋脱出器官的体积,都比上一次大。 须臾,伴随一声凄厉的鸡鸣,一枚鸡蛋脱离母体,落到了枯草上。 母鸡转过身,看了一眼鸡蛋后,便发出兴奋、喜悦的咯咯声。 “哥,你别动,我去捡。” 沈小花双膝贴着隔板,弯腰拾起鸡蛋,灿笑道: “哥,鸡蛋很热乎。竹棚有六只鸡,哪怕每只鸡两天下一枚蛋,咱也不用上街买鸡蛋了。” 在不喂科技饲料的情况下,一只母鸡崽,喂养八个月以上才会下蛋,竹棚里的母鸡,满打满算,才养了六个月。 鸡,能提前下蛋,杨树林里的蚯蚓,功劳最大。 (蚯蚓:你得蛋,我丢命???) “小花,把蛋放回去,当‘引蛋’使吧。” 沈小花疑惑皱眉,“‘引蛋’是什么意思?” 未分家前,沈小花在村西头的 沈家,干了不少活儿。 如,洗衣、扫地、捡木柴、剥花生、和麸子等,但...拾鸡蛋和留‘引蛋’,一直由李老太亲自干。 她怕沈小花捡鸡蛋时,会敲碎鸡蛋,吸食生蛋液,再将蛋壳丢远,谎称有只鸡偷懒没下蛋。 因而,沈小花并不知道‘引蛋’是什么。 沈青思索一番,耐心解释道: “鸡,脑子不咋灵光,一旦记不清窝点,就四处下蛋,增加拾蛋难度。 放‘引蛋’,相当于给窝点整了个地标,让母鸡能轻松找准窝点,并挨着‘引蛋’下蛋。 而且,引蛋还具有‘引母鸡下蛋’的作用。 出于本能,母鸡看见一个孤零零的鸡蛋后,会想法补下一窝蛋,20枚左右,以便孵化鸡崽。 偏偏脑子笨,记不清自己下过多少颗蛋,更意识不到每天都有人偷它的蛋。 看见窝里只有一颗蛋,会认为自己拢共只下过一颗蛋。” “噗---”沈小花捂嘴偷笑,“原来,鸡这么笨啊,给它,把蛋还给它。” 说完,她把蛋放回枯草上。 母鸡冲上前,用喙把蛋拨到腹部下面,接着,卧下来孵蛋。 竹棚里,没养公鸡,自然也无受精卵,但不耽搁母鸡有孵蛋行为呐。 沈青决定回头割点藤条,编几个象棋形状、中间带门的篓子,来充当下蛋窝点。 “哥,我困了。”沈小花哈欠连连道。 “走,回前院。” 随即,二人锁门离开菜园。 洗漱一番后,沈小花钻回了西厢房,沈青持着紫竹+细麻绳+毛线球做的逗猫棒,和小狸玩闹了一小会,也脱鞋睡着了。 夜晚,一轮明月悬浮于淡青色的夜空中,树梢、屋顶、大地等,皆被洒落一层如霜似雪的月光。 堂屋,小狸睁着炯炯发光的眼睛,它没有跑酷,也没有追虫子,而是...抱着一束拐枣狂啃。 虽然,它的味蕾感知不到甜味,但是,拐枣那青枣+青草结合体般的清香,特对它胃口。 第286章:赵浩辣片厂 翌日,清晨! 薄雾袭卷村庄,草叶披上白霜,电线上的麻雀,缩脖子敛翅膀,化身为一个个毛球,微风一吹,整个世界都是凉凉的。 沈青起床走至堂屋后,发现有一束拐枣被祸祸了。 褐皮、棕球、果肉碎,弄得到处都是,残留在杆子上的果肉,布满了咬痕。 沈青捏起粘在杆子上的一撮猫毛,喊道:“小狸!” 喵--- 小狸挤出门帘,磨磨蹭蹭走了过来。 沈青戳着它的脑壳,“不学好,偷吃不说,还糟蹋东西。瞧瞧,这一地的碎屑,全是你整出来的。甜味东西,特招蚂蚁,你懂不懂?” 小狸蹲在地上,双眸紧盯主人,偶尔点点头,认错态度十分良好。 沈青打赌,这货下回还敢偷吃。 他叹气一笑,将小狸赶走后后,着手清理战场,再走进厨房忙活。 吃完早饭,沈小花背着挎包,包里装着拐枣、板栗、粉笔、杜仲叶,去找小美玩了。 沈青则握着四束拐枣,去了豆子家。 挖电线杆那天,他从豆子口中得知,豆子爷很喜欢吃拐枣。 …… 沈青一走进栽有枫杨树的小院,就察觉出...这里的气氛有点不太对劲。 枫杨树下,停了一辆车胎发瘪的板车。 豆子爷坐在车尾,阴沉着脸,还猛吸旱烟枪。 豆子奶坐下檐下剥绿豆,愁云满面,眼眶泛红的。 李乐和李业在篱笆边扒树皮,兄弟俩交流时,全靠眼神和手势,不曾发出一丁点声音。 厨房里头,倒是传出一些叮、梆、锵的响动。 今天是周末,豆子不用出摊卖辣片,估计,他正在厨房忙活,准备明天要卖的辣片呢。 “呀,大青来啦~”豆子爷从自己嘴里拔出旱烟枪嘴道。 沈青走向板车,向前递出拐枣。 “昨天,上青山捡栗子时,遇见一株拐枣树。我用镰刀+树枝,绑了个长钩子,勾了半背篓拐枣。想着...豆子爱吃,就送几束过来。” “有心了。” 豆子爷接过拐枣,一边剥皮吃果肉,一边说道: “拐枣好啊,别看它长得怪,歪歪扭扭,跟猪肠子似的,味道...却像糖一样甜。再累再乏,吃上一枝拐枣,准立刻恢复精神头。嗯,真甜,甜到嗓子眼,让人倍开心。” 倍开心? 沈青迅速看了一眼豆子爷,眉毛向内挤,眸子半眯着,脸色没比刚才强到哪里去。 “出什么事了,脸色这么差?” “还能有啥事?我爸又整幺蛾子了呗。” 豆子从厨房端出几盘辣片,熟练地将它们塞进了烤炉。 “豆子,你是晚辈,哪能这样说你爸。”豆子奶一脸不乐意道。 “豆子,你爸又喝醉酒惹出乱子了?” 沈青略微疑惑,酒里不是加了中药茯神,喝完倒头就睡,这还能惹出乱子? “嗯!” 豆子来到板车旁。 “前天下午,我爸出去喝酒,我们吃完晚饭,都要熄灯了,还不见他回来。 我奶着急,说夜里冷,怕我爸冻着了,催我们出去找。 结果,找到后半夜,才在供电局旁的无水土沟里,发现了呼呼大睡的我爸。 腌臜物吐了一身,咦,臭死了。 抬回家、擦身体、换衣服,我们累得不行,他却一觉睡到太阳下山。 我爸醒来后,还嚷嚷着要酒喝,我爷气不过,抄扫帚揍了一顿,还用带锁的铁链,把我爸栓在屋里。” 说到这,豆子停顿一下,凑近压低嗓音道: “今天早上,我爸又不见了,酒葫芦也找不着了,铁链钥匙藏匿地点,只有我爷、我奶知道,然后...你懂得。” 然后,老两口吵了起来,而且,谁也没吵赢。 也难怪豆子爷会阴沉着脸。 儿子不仅不争气,还染上了恶习,老伴又是个护犊子的主,每次管教儿子,她都会横插一脚拆人台。 不过,豆子倒挺看得开。 他早已过了渴望父爱的年纪,也不幻想亲爸能戒酒、改过自新。 他只想着...多卖货,多存钱,多孝敬爷奶,多想法子接近王萍。 咚--- 豆子爷朝车尾磕了磕烟枪,眼神希冀道:“大青,你脑瓜子灵,主意也多。你说说,像我家这种情况,该怎么管教建民?” 沈青:“您阅历丰富,想了那么多年,都没想出适合豆子爸的管教方法来,我啊,就更没有招了。不过,我听人说过,人教人,百次无效,事教人,一次入心。” 说句不好听的,豆子爸如此肆无忌惮,还不是笃定...哪怕自己把天捅破了,都会有人替他擦屁股。 哗--- 豆子奶猛拍圆簸箕,绿豆起跳又落下,发出‘哗啦’的声响。 “事教人,一次入心?”豆子爷媳妇咬音极重道。 她眼含戾气,手腕肌肉紧绷,有点要跟人干仗架势。 “沈青,你小子,是在诅咒我家建民出事吗?” “您家板车车胎瘪了,我家可没有气筒,老瘪着也不是事,你去小卖部买一个吧。” 潜台词:我可不是出气筒,你心里有气,自己找个地撒去。 沈青说这句话时,一脸平静无波,只淡淡盯着豆子奶。 然而,豆子奶对上那双深眸,顿感一股股冷冽寒意袭来,冰得她头皮发麻、后背发紧,心里也生出一股惧意。 她忙低头剥绿豆,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沈青收回目光,他自然不会和一个护犊子小老太置气,跟豆子寒暄几句后,便转身回了自家小院。 …… 此刻,冰霜融化,阳光愈发强盛,很适合晒山货。 沈青抄起竹扫把,将地上的落叶、细枝,扫到东北角。 又寻一块晒布,往院子里一铺,将堂屋内的板栗,全挪到晒布上,并用手扒拉均匀。 用工具扒拉? 怕弄破硬壳,影响板栗的保质期。 沈青将棚架下的木床,拉拽到院子里,放上圆簸箕,再将五味子,摆在簸箕内晾晒。 接着,着手处理拐枣。 拿起一束束拐枣,解下草绳,改用细麻绳打死结,绳子两端要留长一些。 捆好后,双手分别抓住绳子一端,圈住晾衣绳,并打个活结,将拐枣倒挂着晾晒。 汪--- 拐枣快挂完时,身后传来犬吠声。 沈青扭头一看,有两男的,各骑一辆车后座绑背篓的自行车,驶进了小院。 一个。 五官平平,但眉目立体,显得眼睛向内凹,给人一种深邃、专情的感觉,是许玉娜的丈夫---张泽。 一个。 个头高挑,脊背挺拔,剑眉星目,虽穿着简朴,浑身却透着一股悠然、坦荡的气场。 二人跳下车,张泽笑着打招呼,“沈青,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还行,来买辣椒油,是吧?我这就给你取去。” “不急。先向你介绍一个人,这是我朋友赵浩,他想跟你谈谈...” 张泽面露讪笑,仿佛不太好意思,“谈谈...整辣片厂的事。” 沈青挑了挑眉,出过‘王 刚’那档子事,张泽还敢往安宁村领...想办辣片厂的人? “张泽,你和王刚还有联系吗?” “没了。” 张泽摇了摇头。 “9月中旬时候,玉娜去找王刚,要赊账的卤菜钱。 王刚倒打一耙,捂着肚子,称...吃我家卤菜吃伤了身体,索要5块钱医疗费。 玉娜没理他,回家后跟我说,往后走街串巷卖货,一定要绕过王刚住的村子。 打那起,我就再没见过王刚了。 天冷了,我改卖热卤。 热卤的香味,比冷卤更浓、飘得更远,生意还行。 辣片,也很受欢迎。 我每到一个村,最先围上来的,铁定是小孩,一个个举着硬币,催我赶快装辣片。” 沈青加快手速,将剩下的拐枣,全倒挂在晾衣绳上。 沈青:“甭在外头站着了,进屋聊吧。” “成。” 二人将车扎停在棚架旁,跟着沈青往里走。 值得一提的是,赵浩还从车后座的背篓内,拎出一个形似古代药箱的家伙,盖子盖得很紧,让人瞧不出里头装了啥。 走进堂屋后,二人懵了。 屋内很空,没有桌子,也没有椅子。 “天气冷,还下霜。采回来的山货,夜里没法铺在院子里。堂屋空间小,想腾地方铺山货,只好将桌椅挪到别处去。” 说完,沈青从西厢房搬出桌椅,摆好,并倒了三碗红茶。 落座后,沈青问道:“你俩是怎么认识的?” “玉娜介绍的。” 张泽猛饮一大口水,骑了一路,嗓子都快干冒烟了。 “农忙结束后,玉娜托关系,找了一个活。 在南边罐头厂当小工,洗、切、装、蒸、贴标等,哪个环节缺人手,她就跑哪里帮忙。 半个月前,玉娜被分到蒸罐头岗位。 那蒸笼,跟木桶似的,一块块短木板,竖着拼成一个圆,再用数根粗铁丝缠绕固定。 那天,也不知是咋了,正蒸着罐头呢,一个蒸笼的一根铁丝,突然崩断了。 木块没散架,但是歪斜了。 连累着上头七八个蒸笼,也跟着一起歪。 且,越往上,歪斜幅度越大。 玉娜被吓懵了,幸亏旁边有个女工,及时把她拉远,她才没被蒸笼砸到。 那名女工,叫李晶,正是赵浩的媳妇。 玉娜心里感激,拎着一些礼,喊我陪她一起上门道谢,我这才认识了赵浩。” 赵浩咧嘴一笑,“礼品袋泛着一股香辣味,我侄子嘴馋,吵着要吃里头东西。张泽媳妇便解开袋子,拿出几张辣片,分给大家吃。那辣片,又香又辣,我觉得它很有市场,就生起了合作整辣片的念头。” 沈青端起小碗,吹出一圈圈水波,“张泽有没有把我的合作方式,传达给你?” 赵浩疑惑,“什么方式?” “这个...” 张泽挠了挠后脑勺,讲述了那天王刚上门谈生意的经过。 【王刚显摆身份,表示要办辣片厂。 出价150块,欲买走辣片秘方,还讥讽房子破旧,说什么...150块,够推平破房子,再建一座土瓦房了。 沈青没回怼,却提出两个合作方式。 一,卖调料。 辣椒油,一斤12块(虚标),干料免费送,调料一经离院,他概不负责。 二,入股。 以秘方形式入股,季度清算时,刨除各项成本,要分给他六成的利润。 二人,皆不满意对方提的合作方式,于是没谈拢 。 王刚称自家亲哥饭店里的厨子,有能耐研究复刻出辣片秘方,威逼沈青卖秘方。 沈青回怼一通,称上个想这么干的人,卧床不起好长一段时间了。 王刚怕了,找个蹩脚理由,起身骑车走了。】 王刚被踹倒和扎人车胎的事,被张泽抹掉了。 不过,谈生意的整个经过,算是讲明白了。 赵浩抿了一口水,“那人,也太无礼了,一看就知没诚意。开出高要求怼回去,实属正常。沈青,我相信你心里头真正的合作方式,并非张泽说的那两个。” 沈青:“当时,我的确是故意提出高要求,想尽快撵走王刚,可那些要求,都是有依据的。目前,关于辣片,有三种合作方式。一,买调料,二,买秘方,三,入股,你选哪一种?” “买调料,我就不考虑了,剩下两个...谈之前,先给你看样东西。” 说完,打开‘药箱’,拿出一塑料袋,解开后,露出浓香油亮的辣条。 辣条散发出的香辣味,与豆子卖的一模一样,形状、厚度,却略有差别。 豆子,卖两款辣片,一蒸一烤,二者皆是正方形的薄片。 袋内,有五款辣片,分别为翅膀形、薄片形、细丝形、扁圆柱形、酷似油炸猪皮形。 “嚯~”沈青惊讶挑眉,“赵浩,你从哪整来这些形状的豆制品?” “哦,我爸妈在镇上经营着一家小作坊,给附近村户榨油、压蛋白肉啥的。 割完大豆后,店里生意,一日比一日好。 爸妈一咬牙,淘汰掉旧机器,换上效率更高的机器。 我弟赵和,在机械厂当了几年学徒,刚出师,就把旧机器要走了。 研究一番,动手鼓弄出一堆零部件。 嗐,真神了。旧机器一拆,更换几个零部件,重新组装好后,做出来的豆制品,形状、口感,就和原来不一样了。 我啊,看见赵浩鼓捣出这些东西,做辣片生意的念头,就又加重了一分。 我向张泽买了半罐辣椒油,拌了一些辣片,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行~” 第287章:合作初谈成 沈青从厨柜取来碗筷,每一样辣片,都往碗里夹一片,并仔细品尝。 翅膀形! 柔韧厚实,沿着竖纹,能一柳一柳撕下来吃。 扁圆柱形! 很硬,筷子夹住中间部位,牙齿咬住顶端,筷子往下拽,脑袋向后仰,才咬断它。 还倍有嚼劲,哪怕嚼碎了,颗粒感仍很足。 薄片形! 也很硬,但不似上一个那么难咬,又韧又有嚼劲,像在吃...猪肉脯。 细丝形! 只有2.5厘米长,不需要咬断,直接塞嘴里就行,不软不硬,一咬就往外滋油。 炸猪皮形! 很软,一咬就掉。 因含有无数气泡,嚼起来会有‘爆炸’感,辣椒油会被爆裂的空气波,冲到上颚,蛮奇特的品嚼体验。 张泽微微侧头,“味道怎么样?” 沈青喝水消一消嘴里的辣味。 “味道还行,就是...这五种豆制品呐,本身口感就很有特色,用同一种调料来拌,特色反而不突出了。 豆子卖的两款辣片,虽也拌着同一种调料,但前期制作工艺不一样啊。 一个蒸,最大限度保留食材本味。 一个烤,改变了食材质地不说,烤之前,还刷了一层麦芽糖呢。 因而,两个成品口感、滋味有很大区别。 把两种口味,都试吃一下,就很清楚自己青睐哪一款了。 赵浩,你这...味道太雷同了。 明明是好吃的,吃完,却...从里挑不出最喜欢的。” “行家呐,稍微尝一尝,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赵浩竖起大拇指。 “我和赵和吃了四五天,才察觉到这个问题。 专业的事,还是交由专业的人来办。 我想麻烦你根据每样豆制品的特色,研制出独属于它的调料。” 沈青挑了挑眉,“这么说,你是想跟我买秘方喽?” “不是。”赵浩摇了摇头。 这等级别的秘方,一张秘方就得好几百,全买了,还想不想办厂子了。 “我和我弟,租了一个带院仓库,还花钱找个施工队修缮了一番。 地,夯实后,抹了水泥。 墙,铲净后,又刮了腻子。 屋顶上的碎瓦,也全被换掉了。 食品厂,生产环境绝对要干净,对不对? 后期,原材料、人工、运输、销售推广等,支出很大的。 因此,买秘方的钱,是匀不出来了。 你以秘方入股,季度清算时刨除成本,再分你15%的利润,怎么样?” 沈青手指摩挲碗沿,陷入了沉思。 赵和是个理工男,做事应该是一板一眼型的,赵浩情商高,脑速快,说话圆润。 二者搭一块,能够互补,生意起来的概率,也会大一点。 生意大了,15%的利润分红,也蛮可观的。 “可行,但我有一个条件。” 赵浩:“什么条件?” “合同里头,要写明辣条秘方的所有权,一直归我所有。一旦合作瓦解,我有权带走秘方,合作期间,我这边保证不会泄露秘方。” 赵浩听到前半句,眉头紧锁,新增的条件,也太...利于对方了吧。 听到后半句,他嘴角噙起了笑意,有了这句保证,只要厂方保密工作做得好,市面上就不会出现一模一样的仿品。 “秘方,多长时间能研究好?” “三四天吧。” “行,到时候,我拿着合同再来找你。 欸,对了。 我计划给辣条整个外包装,一个大袋装很多小袋那种。 还想了五个品牌名,帮我参谋参谋哪一个更好呗,振华、灵翔、飞庆、轩荣、金安。” 沈青思索一番,“这五个...哪个都不太行。” “啊,为什么?” 赵浩懵了。 他花5块钱,找一算命的,算命的在厚厚一本词典里搜罗一通,才选出这五个的。 沈青看向张泽,“刚才,赵浩念的品牌名,你是头一回听到吗?” “嗯!”张泽点点头。 “来,你试着复述那五个品牌名。” “振华,飞...飞翔,还有个...金什么来着?金...”张泽眉头皱成川字。 “行了,不难为你了。”沈青抬手截断张泽的思绪,“小米、苹果、西瓜、萝卜、玉米,来,你试着把我说的词语复述一遍。” “这还不简单。” 张泽笑着复述一遍,连语调都一比一还原了。 “赵浩,看出问题了吧。” 沈青两手一摊。 “品牌名,讲究朗朗上口,一看或者一听,就能记在心里。 你列出的品牌名,就‘振华’好记些,但...这个名字太大了,大厂子都很难压得住。 乡下村户,给孩子起名时,还晓得要避开昊、辰、龙、天等字呢。” “嘶---” 赵浩倒抽一口凉气。 “我光想着起个响当当的名字,讨一个好彩头,竟忘记考虑...起名本身的避讳了。欸,你也算辣片厂的合伙人,动动脑,帮忙取个品牌名呗。” “容我想想。” 沈青大脑飞速运转一圈,想起许家寨小学报名那天,一群学生围在摊子前,嚼着免费试吃的辣片,笑得格外灿烂。 “叫‘笑笑’吧。 辣,属于一种痛觉。 吃辣的东西,舌头会有灼痛感,这种刺激会促使身体分泌内啡肽、多巴胺,令人心情愉悦。 而且,人在说‘笑笑’两个字时,嘴角是往上扬的,从视觉上看,像是在微笑。 如此,说出或听到‘笑笑’二字,会很容易联想起辣条那香辣、灼痛、令人愉悦的滋味,从而升起购买欲。” 内啡肽和多巴胺,赵浩不晓得它俩是什么东西,但他听明白了...笑笑一词,不仅朗朗上口,还易引发关于辣条的联想。 “成,品牌名就叫‘笑笑’。沈青,外包装上,你有啥建议不?” 沈青:“花钱找人画个图标,如红辣椒、生产场景、笑脸小孩等。右下角,要标注口味,如香辣、甜辣、咸辣等。还要写明配料表,省得对辣条某样原材料过敏的人,误食辣条惹来麻烦。旁的...你自己看着办。” 赵浩:“成。” 沈青:“你想好打开市场的策略了吗?” “有点头绪了。 我爸认识大队的采购商,说是采购商,其实是个司机,开着辆拖拉,把城里、厂里的货,运送到各个小卖部。 届时,送点礼,让他记录小卖部采购单时,向老板推销辣片,一般情况下,老板会卖他面子,进上一点点。 东西好,只要起个头,后面的路就顺畅了。 我打听过了,旁的厂子刚开始,也是这样打开销路的。” 嗯,算是个计策。 不过,把希望全压在‘顺嘴’推销上,风险有太大了。 而且,说动采购商帮忙,绝不止送礼那么简单。 赵浩:“关于打开市场,你有啥好的建议吗?” 沈青:“建议...谈不上,只是有一个粗略的想法。 厂子呢,可以准备一些试卖品,每一个大袋子里,每样辣条都塞进去十小袋,再送往各个小卖部试卖。 一个小卖部,只送一大袋辣条。 送时,表示新厂开业搞活动,不收货钱,甚至额外补贴5毛占用柜台费。 店方接下试卖品后,厂方不要留下任何联系方式,直接消失就行。 接下来,一边生产辣条,一边派人观察试卖品销售情况。 卖完了,也甭露面,等个四五天,当小卖部老板,被学生问‘啥时候来货’问烦了时,厂方再出面。 届时,辣条,不要混装,一个大袋子里,只装一种辣条,报出来的进货价,也要比旁家辣条贵10%。” 赵浩眼睛一亮,这法子妙啊! 投入成本,虽然要比打点采购商大一点,但效率高啊。 货品免费+柜台补贴,谁不收谁是傻子。 如此一来,‘笑笑’便能在极短时间内,闯入全镇小孩的视野,能否稳住脚抢到市场份额,就看辣条口感硬不硬了。 “沈青,你想出来的法子,比我的策略靠谱多了。我先记下来,回头再跟赵和商量怎样实施。我的事整完了,你俩谈吧。” 说完,赵浩从‘药箱’翻出本子和笔的,持笔唰唰写东西。 张泽:“天气冷,路不好走,我想多进点辣椒油,来...10斤,你有这么多存货吗?” “有。” 进青山之前,沈青曾拉一袋大豆到镇上榨油,顺便买了很多香辛料和花生油,回家后,耗时一天,做了20斤辣椒油,和两罐干调料粉。 一半,当晚就送到了豆子家,一半,找个地放着了。 “我去取。”沈青打开条几柜,抱回一个四鼻大陶罐,“刚好10斤,我去拿秤称一秤。” 张泽阻拦道:“不用称了,你,我还信不过吗?” “不是信不信得过的事,做生意,可不敢马虎,要称的。” 沈青拿来一根杆秤,和两节麻绳。 一节麻绳,穿过两个互为对立面的陶鼻,并绑成死结。 如此,两节麻绳呈‘x’形,栓住了四个陶鼻。 沈青拿起杆秤,弯钩勾住麻绳交叉点。 左手拎起提绳,使杆秤、陶罐悬于空中,右手缓缓拨动系有秤砣的麻绳,当秤杆与地面平行时,读取刻数。 “13斤2两,去掉罐重,刚好10斤。” 沈青收起杆秤,从厨柜拿回一个小陶罐,这是赠品干调料,无需称重。 张泽付了50块钱,将两个陶罐,塞进车后座的背篓内。 篓里放有带圆孔的箅子,罐身卡在圆孔内,这样,路,再怎么颠簸,陶罐也不会倒洒。 事情谈妥,张泽将上次带走的、已被刷干净的陶罐,放到堂屋小桌旁后,便跟赵浩一同往外走。 路过小院木床时,赵浩频频看向簸箕内的五味子。 沈青抓了两串,分给二人吃,“这是五味子,鲜食吃法...只嗦食果肉,皮和籽,是吐是咽,全凭个人心情,但不能咬哦。” 张泽照做,嗦尽果肉,吐出皮和籽,“酸酸甜甜,挺像葡萄的。” 赵浩...嚼碎了皮和籽,五官扭曲几秒后,又恢复了原样,还面无表情咽下了碎渣。 “籽...还挺辛辣的,能当调料使吗?” 沈青摇了摇头,道: “某些东西,明明具有独特香味,却未被普及开来当调料使,必然是有原因的。 有的过于稀有,有的只在某一片区域内传播,有的内含毒素,有的是一味中药。 五味子的籽,有补肾、宁心、护肝的功效。 熬汤、卤 肉,丢进去几颗,没什么大碍。 磨碎当日常调料使用,日积月累,身体会吃出问题的。” “这样啊!” 赵浩闻言,不再咀嚼皮和籽,改为...直接咽。 沈青寻两个布袋,每袋装点五味子和拐枣,递给了二人。 “来,拿回家尝尝鲜,要板栗不?” 张泽摇了摇头,“之前,玉娜下班时,碰见一个板栗摊,一斤5厘钱。玉娜买了5毛钱的,吃了好几天,厨房还剩一半呢。” 赵浩没接布袋,“给我装2斤吧,我拿回家剪口、刷糖浆烤着吃。” “行~” 沈青走向晒布,捧了数捧板栗,倒进布袋内,再把它塞给赵浩。 赵浩将布袋、药箱放进车后座背篓,又从篓内拿出一个鼓囊囊的黑塑料袋。 “喏,这里头全是没拌过调料的豆制品。” 沈青接过,几人寒暄几句后,来到‘小院-土路’形成的‘t’字路口。 赵浩挥着胳膊,“不用送了,回吧,四天后,我再来找你拿秘方。” 说完,跨上自行车,向南驶去,张泽连忙跟上,沈青则转身往院子里走。 …… 杨树林旁,怀抱葫芦、眼神迷离的张建民,听到赵浩的喊话后,猛然睁大眼睛,酒也醒了一半。 秘方? 什么秘方? 张建民看到,两个男的和骑一辆二八大杠,朝他驶来。 一个,皮肤黢黑,双眸深邃,是那个每隔一段时间,就来找沈青买辣椒油的人。 一个,头发浓密,长相中上等,气场出众,在脑海搜罗一番后,确定是个生面孔。 “停下,停一下。” 张建民跳到路中央,还大张着胳膊。 赵浩怕把人撞出好歹,惹出事端来,忙捏紧手闸,待车速放缓,及时跳下车蹬,张泽亦是如此。 赵浩闻到浓烈酒味后,眉头紧皱,他不讨厌酒,但讨厌喝醉了,还带着一身酒气,四处瞎晃悠的人。 张泽单手握住车把,“大叔,你拦路,是有事找我俩吗?” 张建民侧着脑袋,看向车后座的背篓,“小伙,你跟豆子一样,从沈青那儿进货了?” 第288章:麦秸鸡篓子 张建民认识张泽,源自于...他曾经看到过张泽拐进沈青家,追问豆子一番,豆子才不耐烦说那也是个卖辣片的。 张泽浅浅一笑,他不认识眼前酒鬼,但认识豆子啊。 “大叔,你是豆子的---” 张建民昂起下巴,神气道:“我是他爸。” 张泽:“原来是张叔,叔,我赶时间,咱们改天再叙,您靠边让一下路呗。” 张建民眸光暗闪,鈦,谁想跟你叙旧? “别啊,好不容易聚一块,怎么着也得聊上一会。再者,赶时间,也不在乎耽搁几分钟吧。你旁边这位...怪脸生的,是谁啊?” “哦,是我朋友,来找沈青谈点事。” “你买辣椒油,他买...我都听到了,他要买秘方,欸~”张建民哥俩好地扬了扬下巴,“秘方到手后,让我搂一眼呗,就一眼,我保证不往外传。” 赵浩心里一惊,这人脑子是被酒虫啃空了嘛,竟能说出这么没脑子的话。 “给我一千块,就考虑让你搂一眼辣片秘方。张泽,甭跟酒鬼瞎掰扯了,这条路又不是两头都堵住了的死胡同,南边不行,就走北边呗。” 说完,赵浩拎起二八大杠,原地旋转180°调个头,跨上车往北骑去,张泽亦是如此。 “啥一千块?一张破纸能值一千块?喂,停下,把话说清楚再走。” 张建民拔腿就追,想要追上前问个明白。 可惜,酒劲尚存,双腿酸软,迈不出又大又快的步子,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骑远。 该死! 张建民停下脚步,怒瞪攀有蔷薇枝的竹篱笆。 今日,镇上有一家饭店开业大摆宴席,张建民和李东混进去蹭了一顿酒菜。 同桌的人打趣他,说散场后,他会一头栽进某个沟渠内,一直睡到...被人发抬走,甚至还为‘会在沟里躺多久’压钱打赌。 张建民不愿意...让别人从自己身上赚到钱,于是,他舍弃煤渣路,改走远离沟渠类的土路。 还想着回家后,央老妈杀鸡炖汤,接着,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就能喝汤啃肉,多潇洒快活啊。 可惜,一张破纸值一千块的消息,击碎了他的好心情,索性不回家了,找个地方继续喝。 张建民怀抱酒葫芦,晃晃悠悠远离了杨树林。 …… 另一边,沈青折回堂屋后,发现小狸跳上桌,把脸埋进塑料袋里嗅来嗅去。 沈青幽幽道:“你想辣得一整天都吃不下东西,你就吃。” 呲--- 小狸扭头打了个喷嚏,睁着湿漉漉的眼睛,跳下桌子,疯狂蹭人裤腿,还发出软糯的喵叫声。 沈青揉了一会猫肚子,柔软顺滑,还像果冻一般q弹,rua完,把它推出了门。 小狸溜上晒布,将一颗板栗视为足球,两只前爪,来回交替握拳推‘足球’玩。 沈青则翻出本子和笔,把五种豆制品的质地、滋味、特点,全都罗列在本子上。 啪--- 沈青合上本子,决定研究秘方之前,先去一趟西塞。 听人说那儿的沟坡上,长满了常春藤。 割上一车拉回家,然后,一边编篓子,一边想秘方。 不过,当他跨过门槛,瞧见不远处的麦秸垛时,突然觉得用麦秸编鸡篓也不错。 那个麦秸垛,是前任房主留下来的,不清楚放了多少年,都发黑泛霉味了,不适合当篓子材料。 自家麦秸不行,不代表别人家的不行呐。 于是,沈青从仓库拉出板车,来到豆子家,表示想买一车麦秸。 豆子爷先是一懵,问清用途后,摆手称不要钱,还喊李乐和李业帮忙往板车上装麦秸。 豆子家的麦秸,金黄无黑点,还没有腐味。 屋檐下,豆子奶垂头剥绿豆,全程不说话。 她纵然心有不满,埋怨沈青诅咒亲儿子,却因忌惮那冷冽的眼神,不敢吭气。 辘--- 一辆装满麦秸的板 车,停在了小院中。 沈青解开车把上的绳结,又绕到车尾,抓住麻绳往后拽,直到两根长麻绳完全脱离麦秸垛。 沈青拎来铁叉、竹篮和凳子,篮里装着细麻绳、剪刀、木匕首。 沈青用铁叉把麦秸卸到地上后,便坐在一旁着手编篓子。 抓一把水管粗的麦秸,对齐茎底,捋除碎叶、断杆,抵住地面,把它掰弯成一个圆饼。 注:麦秸中上部,不在圆饼范围内。 取一节麻绳,往茎杆和茎底二者重合区域上缠上几圈,并打个死结。 抓六七根麦秸,以死结为起点,与上一把麦秸合并到一块,并取一节麻绳,把它俩绑紧打死结。 接着,捋除碎叶、断杆。 左手先握住死结,再往梢头方向挪动4厘米。 右手拿起木匕首,插入紧挨着松散麦秸...紧密圆柱形麦秸中部,整出一条缝隙来。 抓六七根麦秸,穿过缝隙,首尾对齐,再交叉几下,圈住松垮麦秸和一半紧密麦秸后,将它合并到松垮麦秸中。 随即,抽出木匕首,捋除碎叶、断杆,往梢头挪4厘米,再次拿起木... 接下来,沈青一直重复这样的操作。 想要篓壁变宽,木匕首由‘平插’改为‘斜向上’插。 想要篓壁变窄,那就改为‘斜向下’插。 锁边时,麻绳替代小撮麦秸穿过缝隙,缠上数圈并打死结。 这样,一个马蜂窝般的篓子,就做好了。 沈青拿起篓子,仔细检查。 用力拉扯,会轻微变形,但不松散。 摸一圈内壁,掌心没传来毛刺感。 麦秸间有缝隙,夏天卧里头不会闷,篓壁够厚,冬天卧里头能保温。 篓子质量过关,沈青将其丢在身侧,抓一把水管粗的麦秸,对齐茎底,捋一下茎杆,盘成一个圆饼继续编。 编到一半,突然感觉身侧有个虚影在晃,一扭头,身侧没有人、动物,只有一个篓子,莫非--- 倏地! 篓子晃动了一下,让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沈青放下手头活计,抓住篓口,往麦垛方向一转,透过篓口看到一只捣蛋鬼---小狸。 此刻,小狸的姿势,巨像踩转轮的仓鼠,站直身子,前爪踩着弧形篓壁,瞳孔睁得溜圆,神情兴奋不已。 “去玩吧,不许抓坏篓子,否则扣你虾干份额。” 说完,轻轻一推,令篓口朝向了南边。 须臾,篓子又晃动起来,再往后,竟然开始转动了,尽管转得很慢。 小狸摸索出了窍门,只要站在中央,也就是篓壁最宽的位置,慢慢用力踩,篓子就会转动。 大黄好奇凑到篓边,一会儿嗅嗅篓底,一会儿拱拱篓壁,还曾靠近篓口,看小狸在干啥。 待沈青编好第二个篓子,大黄果断钻进去,像仓鼠般踩动篓壁,令篓子滚动着往前挪。 至于小狸...它早就玩累了,在篓内团成一团,睡得正香呢。 …… 白云缓飘,树影慢挪,一撮撮麦秸在沈青指间飞舞。 临近下午4点时,一车麦秸变成了8个篓子,母鸡三个,白兔三个,剩下两个,分给大黄和小狸。 沈青抄起笤帚,将地上和车兜内的碎麦秸,全扫到麦垛旁后,冲着堂屋喊道:“小花,出来,放篓子。” 西厢房,箱柜旁! 沈小花听到喊声,放下铅笔,用文具盒压住一张纸,快速跑到院子里,兴奋道:“哥,编完了?” 她中午回来时,见到造型奇特的篓子,就特感兴趣,还曾试图钻进篓子,可惜,钻不进去。 “来,我拿4个,你拿2个,把它们放到竹棚里去。” “好嘞~” 随即,二人拎着篓子,来到菜园竹棚内。 挤成一团的白兔受了惊,蹦跳着往四处逃散。 沈青发现枯草上散落着一些兔毛,没把其放在心上,出去寻一些木板,铺在西南角,再把篓子放在 木板上。 鸡窝,也是先铺木板,再放篓子。 概因...枯草相当于地毯。 鸡和兔,都无固定在某个地点排泄习惯,又不像猪那样,在脏乱差环境下,仍能不生病、吃得香。 因此,竹棚窗户,白天打开,夜晚关闭,竹棚枯草,1~2周更换一次。 铺木板,是防止枯草中水分、细菌、腌臜物,粘到篓子上去。 这时,沈小花翻过隔板,抓起昨晚下的那颗蛋,塞进篓子里,接着,猫着腰,在鸡窝里走来走去。 忽的,西北角枯叶间的一抹棕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上前扒拉草叶,令那抹棕色露出全貌---鸡蛋。 沈小花拾起开心道:“哥,瞧,我发现一颗鸡蛋。” “真棒,等下满3颗,之后再下的蛋,就能拿到前院炒着吃了。” 沈小花走向木板,把鸡蛋塞进一个空篓子里,“哥,往后捡鸡蛋的活,能都归我干不?” “没问题。” 一只母鸡靠近篓子,瞧见鸡蛋后,‘咯咯’几声,又走开了。 “咦?”沈小花略感疑惑,“哥,它咋不进去卧鸡蛋上呢?” 沈青解释,“它还小,抱窝意愿不大,也就产蛋前后半小时内,出于本能,才会趴在窝里孵蛋。” “这样啊!” 沈小花翻过隔板,看向北侧兔窝。 白兔们化惊吓为食欲,围在一堆青菜旁大口咀嚼,一只兔子蹦到隔板前,前爪扒着隔板,站直身子往上瞅沈小花。 耸立、粉嫩的兔耳朵,特吸沈小花的眼球,她伸出食指,想戳一戳兔耳,却被沈青拦住了。 “小花,你忘记我咋说的了?兔子的牙,跟狗牙一样锋利,沈小海腿上的血洞,不就是兔子咬的嘛。” 沈小花一想起那血呼啦啦的伤口,就后背发冷,忙缩回手。 “嘶,一时忘记这茬了,下回不碰了。” 哐--- 沈青捶一下隔板。 霎时,那只兔子吓得逃回兔群,狂旋菜叶,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篓子已放好,二人便出了竹棚,压水洗净手后,沈小花回了西厢房,继续握笔画画,沈青则抬头望天。 天,不怎么蓝了,云朵上方透着一抹金色,预示太阳快要落山了。 沈青抓住一大一小两个篓子的篓口,往堂屋方向走去。 大的,跟鸡篓差不多大,大黄能钻进去,小的,如宽口陶罐,是给小狸的。 走到一半,小号篓子猛地一重。 低头一瞅,小狸抓住篓口荡秋千,前爪交替向里挪,身子一晃一荡钻进了篓子。 沈青摇头一笑随它去了,他走到檐下,将篓子放在木屋旁后,绞了四桶鱼食,喂完鱼,又着手做晚饭。 斩半只干兔子,洗净浮灰,添水煮十分钟,再剁成小丁,和辣椒、蒜片、姜丝等配料,下锅猛火炒熟,撒点调料即可出锅。 热一热馒头和咸鸭蛋。 削两节山药,切成薄片,配点木耳清炒。 咚--- 饭菜全被端上桌后,沈青朝西厢房门帘喊道:“小花,出来吃饭。” “欸,来了。”沈小花掀帘走进堂屋,双手捏着一张纸,往前一举,“哥,猜猜我画的是啥?” 沈青凝眸看向纸上的简笔画。 纸上,有一根横‘y’形、略微弯扭的细枝,‘v’形的两个枝端上,各顶一朵花,花瓣呈长卵形,酷似一朵莲花。 不过,莲花杆子可不长这样。 “这是...白玉兰。” “猜对了,待会再涂颜色。哥,今晚吃啥啊?” 沈小花看向桌子。 馒头白胖,鸭蛋一切为二,沙样蛋黄往下流油,染黄了蛋青,山药雪白,兔肉焦黄油亮,最诱人的,当数小碗内的辣条。 “哥,哪来的辣条啊?” 沈青将张泽来之后发生的事,简单讲了一遍。 “办厂子!产袋装辣条!” 沈小 花惊得睁大了眼睛。 “袋装辣条,好存放,买多点,想啥时候吃都行。不过,豆子哥的生意,会不会受影响呐?” “不会的。 豆子摊上的辣片,都是前一天或当天做的,滋味比别家强,尤其是烤辣片,香、脆、甜、辣,袋装的辣片可整不出这种味道。 许家寨小学旁,有两家小卖部,每家货架上都摆了好几种辣条,豆子的生意有受影响吗? 再者,卖同一类产品的,一定是互为竟争关系嘛,豆子存货不足,或天气炎热时,可以从辣片厂进货卖嘛。” “嗯,确实。豆子哥做的辣片,要比小卖部卖的好吃,哪怕贵个几厘,大家也愿意去小摊上买。秘方...有思路了吗?” “有一点。” 编篓子时,他一直在想秘方的事。 第289章:豆子爸失踪 五种豆制品,形状、质地、口感皆不同,拌料研制方向,自然也应有所差别。 扁圆柱形! 又厚又硬,拌料太淡的话,会没有嚼头,必须整重口味的,如重麻、重辣。 薄片形! 又韧又硬,可它薄啊,适合孜然比例高一些的香辣口味拌料,至于孜然是磨粉,还是切碎颗粒,亦或者整粒使用,沈青还没有想好。 细条形! 又柔又韧,而且,一根接一根吃时,味蕾会变得很敏感。 适合干一些的拌料,拌好再撒点盐粒,盐粒在嘴里化开时,能刺激味蕾更好感受辣条的滋味。 剩下两种,翅膀形和炸猪皮形,暂时还没有头绪。 炸猪皮形! 太软了,气泡多,巨吸油。 翅膀形! 别看它小,却倍瓷实,又厚又没有气孔,拌料难以入味。 辣味只浮于表面,内里还是豆腥味,这种强烈味道隔裂感,令它并不讨喜。 “小花,你是辣条的受众,你尝尝翅膀形、炸猪皮形辣条,提一提改进意见。” “好~” 沈小花收起画纸,落座后夹辣条品尝,尝完擦了擦嘴,抄起小狸,边捏猫耳边想意见。 末了,眼睛猛地一亮。 “哥,炸猪皮形的辣条,太油了。一咬便往外呲油,没吃几口,就腻得慌。它啊,应该往解腻、除油方向改进,比如,撒点糖,倒拌料之前,下油锅炸一遍。翅膀形...等等,我先验证一个猜想。” 沈小花火速跑进西厢房,吱嘎一声响后,她抱着一个陶罐冲回了堂屋。 她打开罐盖,瞬间,桌旁萦绕起一股香甜气息。 原来,罐中装的是...上回用麦芽+红薯片做的,还没吃完的麦芽糖。 她左手捏两个翅膀,右手握一瓷勺,舀点麦芽糖,涂抹在翅膀上。 沈小花分给亲哥一个翅膀,“哥,尝尝看。” 沈青接过,一口咬掉一半。 最先品尝到的是浓稠糖浆,其次是香辣拌料。 牙齿贯穿翅膀时,微融的糖浆会裹着拌料,流进被咬出来的缝隙内,完美掩盖了‘翅膀不入味’的缺点。 咽下去后,也不像别的辣条那样后劲十足,口腔又麻又辣的。 沈青吃完一整个翅膀,忙翻出本子,持笔唰唰写字。 沈小花踮起脚尖,好奇盯着巴掌大的本子,“哥,你在写什么啊?” “写...你提的建议,若建议真落实到秘方上了,等拿到分红,奖励你一个物件,想要啥,直接跟我说。” “奖励?”沈小花眉眼弯弯,“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啪--- 沈青合上本子,“不急,有足够的时间让你想,来,先吃饭。” “好嘞~” 沈小花落座夹一块兔肉。 咸鲜入味,就是...太干太柴了,幸亏体积小,不存在嚼成细丝结团后,咽不下去的情况。 “哥,这兔子肉的口感,很像玉娟姐给我的牛肉干,又柴又有嚼劲,还蛮好吃的。” “风干的兔肉,确实会柴一点。” 沈青拿起一个馒头,横着将其掰成两半,夹一些辣条,铺在横截面上,再将‘两半’重新合成一个馒头。 咬下一大口,馒头淡淡的,略带一丝麦香,辣椒油渗进孔隙中,再加上柔韧的辣条,别有一番风味。 “哦,对了。玉娟生意怎么样?” 沈小花思索一番。 “蛮好的。 妗子说玉娟姐嗓门大,会吆喝,嘴巴也很利索,见人就夸。 如! 见到小孩,就夸天庭饱满、双眸有灵气,是块读书的料,好好培养,长大定能成材。 见到女的,就夸腰细人美、衣服上身效果好。 玉娟姐嘴巴甜、衣服好,生意自然不赖,尤其是发圈,做的还没卖的快。 玉娟姐想花钱雇村里小姐妹当小工,从她那拿走碎花布和皮筋,制成发圈后,再给送回来。 可...妗子拦着不让她这么干,我问为什么,妗子笑着不回答,塞给我几块饼干,让我出去吃。 哥,你知道妗子为啥拦着玉娟姐吗?” 拦? 那可太正常了。 发圈,不像辣条拌料一样有技术含量,懂针线活的人,观摩一小会,就能学会怎么做发圈。 那些小姐妹,穿针引线一天,只能赚点辛苦费,瞧见玉娟倒卖一通,就赚了很多钱,心里会是啥滋味? 短期内还好,权当帮好友忙了。 长期呢? 一点点累积起来的嫉妒、埋怨、不满,消耗掉朋友情谊,甚至会有人萌生打擂台的心思,毕竟,发圈原材料价格也不高。 如此,还不如单干呢。 若有小姐妹眼红,也想卖发圈赚钱,那就划分好区域,如,你东我西,防止争同一块饼,从而伤了和气。 不过,这些弯弯绕绕,还是不要说给小孩子听为好。 “哦,我也不知其中缘由,妗子这样做,必然有她的道理。甭想了,赶紧吃饭,饭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好~” 沈小花纯粹顺嘴一问,并不是非得弄清缘由不可。 她学着亲哥掰馒头夹辣条吃,别说,香辣爽口,还挺美味。 吃到一半,大黄舍弃兔骨,冲至院子里狂吠。 汪--- 沈青放下筷子,跟了出来查看。 一束亮光照进小院,光的源头处,传来一道男声。 “大黄,甭叫了,是我。” 沈青听出是豆子的声音,“大黄,甭叫了,是认识的人。” 大黄不再吠叫,转身小跑几步,蹲在主人脚旁。 啪--- 豆子胳膊搭件厚外套,皱着眉头,走至堂屋门口后,推灭了手电筒。 沈青见他一脸愁容,问道:“出什么事了?” “唉~” 豆子长叹一口气。 “我爸又出幺蛾子了。 他从早上出去,到现在都没回家。 我奶着急,催我去李东家问问,说...早上我爸和李东一起去镇上蹭酒席来着。 我去了,李东睡太死,咋叫都不醒,李东儿子称自己也跟着蹭吃了,说...酒席一结束,我爸就往家里走了,走时,嘴里还嘟囔着...要老妈(豆子奶)熬鸡汤。 镇集到安宁村,也就二三十分钟脚程,我爸步子迈得再慢,也不可能走七八个小时,还没走到家吧。 我察觉苗头不对,赶忙跑回家,我爷得知后,让我奶守在家里,他领我们出去喊人帮忙找我爸。 大青,你这会有空没?” 同住一个村,某个人品行再差,其若真出了事,大家也愿意帮一把。 更何况,豆子家只有张建民一个‘赖’人。 “晚上没啥事,我帮你一起找找。小花,把手电筒拿过来。” “欸,好。” 很快,沈小花跑出堂屋,除手电筒外,其手里还攥一布包。 “哥,院子里的山货,我来收,包里装了电池、馒头、毛巾,你看看还缺啥不?” “不缺了。” 沈青接过,扫了一眼小院。 野板栗均匀铺在地面晒布上,五味子铺在木床上的簸箕内,拐枣...倒挂在晾衣绳上。 “拐枣,不怕霜打,不用收它。也别动木床,明早太阳一出来,直接把五味子端过去就行。” “好嘞~” 随即,沈青和豆子往外走,并于小院和土路形成的‘t’字路口处分开了。 一个,去喊别的村户帮忙找,一个钻进了杨树林。 喝醉酒的人,走路晃悠,困意一来,倒地就睡,晃进树林睡着了...也是有可能的。 杨林内一片寂静,地上落了厚厚一层枯叶。 杨树枝丫上还挂有一点树叶,但叶子表面全都呈青黄色。 豆子小摊上的辣片外包装,已经由杨树叶改成了涂有浆糊的纸张,浆糊变干后,也能短暂的防油、防水。 沙沙--- 脚踩落叶声,打破了树林的宁静。 沈青边往东走,边扫照周遭,搜罗着人影。 走到头,再边走边扫照林子,折回了土路。 此刻,村子里充斥着喊声,‘张建民’、‘豆子爸’、‘张叔’、‘酒鬼’等,凡是能称呼张建民的字眼,全被村民们喊出来了。 沈青走至杨树林旁的‘t’字路口,再往西拐上了土路。 路北,是各家宅院,路南,是连成一大片的麦地。 眼下,麦苗约有10厘米高。 沈青有异能傍身,绿流一涌,视力便远超正常人。 是以,手电筒扫照麦地时,里头有没有藏人,他一眼就能分辨得出来。 沈青略过一座座宅院,走到槐树林旁时,碰见了刚出树林的豆子。 豆子眉头紧锁,嘴角向下,脸色比刚才更焦急。 毕竟,距离喊人帮忙,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大青,你那有发现吗?” “没有,要不...去镇集看看?” 豆子抿嘴摇头,“我爷领着几个人,沿着煤渣路北侧的长土沟,边看沟底边看麦地,往镇集方向走了。 我负责在村子里找,大塘,槐树林,各家的柴火垛、菜园,甚至是茅房,也全都看了个遍,可...没找见我爸呐。 欸,对了,你家菜园后头,还有一个杨树林,走,去那儿看看。” 说完,豆子就要往东走。 沈青忙伸手拦住他的去路,“别去了,我刚从杨树林出来,那儿...一个人影都没有。” “哼,烂人一个,喝点尿水子(酒),就不知道家在哪了? 多大的人了,还四处瞎跑,叫一个小老太忧心。 找着了,得拿撒盐荆棘条抽一顿,不抽不长记性。” 一老头走出树林吐槽道。 老头姓张,和豆子爷平辈,是以,他再怎么骂张建民,也没谁会说什么。 汪--- 东边传来一声犬吠,很快,大黄闪现至槐树林旁,狂摇尾巴,频频用身子去撞主人小腿。 沈青揉了揉狗头,触感温凉滑润,还挺舒服的,“大黄,你怎么知到我在...等等,我咋忘记这茬了?” 豆子疑惑,“忘记了什么?” “忘记...大黄鼻子灵了。 空气中气味驳杂,含有许多人类闻不到的气味。 但是,身为土猎犬的大黄,能闻到这些气味。 而且,还能沿着某一缕气味的飘行痕迹,找到气味散发者所在地。 也就是说,它能通过嗅觉,追踪某个人或物。 走,去你家,找些你爸穿过、又没来得及洗的衣服、毛巾、鞋...鞋子就算了,让大黄闻一闻。” “气味追踪?” 豆子眼睛一亮。 “不用回家,搭在我胳膊上的这件厚外套,就是我爸的,穿过还没洗呢。 我奶怕我爸冷,硬把外套塞给我,说找到了就及时给穿上,省得冻着了。 喏,给。” 沈青接过黑外套,拿到大黄面前,“来,闻一闻,再领我们去找衣服的主人,找到了,明天卤鸡腿吃。” 大黄,鼻子伸进外套领口,猛嗅了4~5秒,仰起脖颈,鼻子抽动片刻后,来到东侧10米远处的路口,汪,朝北边吠了一声。 豆子不解,“啥子情况?” 沈青:“估计有发现,大黄,前面带路。” 随即,二人跟在大黄的后面,走进了村子。 途中遇见的村民,问他俩在干嘛,得知缘由后,也加入了队伍。 大黄,向北走200米,再向东走300米,拐进路南的一户人家。 沈青和豆子,跟随大黄跨过门槛,其余人则挤在门口围观。 堂屋内,灯光微黄,茶壶冒着热气。 八仙桌上摆了一些饭菜,杂面馍、酒席折箩(剩菜)、红薯片、炒豆芽、腌青椒。 桌旁坐了四个人,短发妇人、寸头少年、麻花辫少女,和锅盖头小男孩。 四人瞧见众人后,皆扭头愣在当场。 短发妇人率先回过神来,质问道:“大晚上的,都来我家做什么?” 豆子:“找我爸。” 妇人:“你刚不是来过一次了嘛?子林明确告诉你了,早上,你爸来我家,拉着李东去镇上吃席,宴席一结束,你爸就往家走,嘟囔着要喝鸡汤,打那起,就再没见过他。” 短发妇人,名叫王月玲,是李东的媳妇,生有一儿一女。 儿子,叫李子林,初中二年级,女儿,叫李子婷,小学五年级。 王月玲,在村里出了名的要强,丈夫不正混,儿女没辍学、还有饱饭吃,全靠她掏苦力,在镇上面粉厂扛包运货。 沈青:“李东呢?还睡着呢?” “嗯!”少年嗦了嗦筷子头,“我爸在东屋睡着呢。” 簌--- 大黄挤动门帘,钻进了东厢房。 王月玲猛地起身大喊,“出来,快出来,谁家的狗?” 第290章:大黄的功劳 汪--- 东屋里头,传来一声声犬吠,王月玲忙掀帘走了进去,沈青和豆子紧紧跟上。 东屋,家具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台缝纫机、一张办公桌。 此刻,大黄正朝办公桌的最左边抽屉狂吠。 王月玲瞳孔地震,一脸紧张的盯着抽屉,“你们...到底想干嘛?” “找人啊!” 沈青实话实说后,把大黄唤到自己身边。 不过,王月玲显然不信‘找人’的话,她走到办公桌,站在那个抽屉的前面。 “豆子,你---” “王婶,没骗你,我们真是来找人的。 我爸失踪了,大黄鼻子灵,会寻味追踪,它闻了闻我爸的旧外套,就领我们来你家了。” “什...什么?” 王月玲心里咯噔一下,她双手紧紧抓住桌沿,扫了一眼在床上躺尸的丈夫后,道:“我家抽屉小,藏不了人,你俩去别地找找吧。” 沈青:“成~” 豆子还想说点什么,沈青却拉着他离开了。 出了堂屋,众人好奇追问:张建民在不在李东家? 豆子摇了摇头,就往院外走。 东厢房,王月玲透过窗户,瞧见一群人往外走后,忙拉开抽屉。 她清空里面的木梳、毛线、镜子等杂物,大拇指贴紧抽屉底右侧,向下一按。 霎时! 抽屉底板的右半侧,便似跷跷板般一头高一头低,翘出一条宽缝。 王月玲手指伸进宽缝,捏住抽屉右半侧底板,斜向上使力,将它抽出来。 底板下方,不是空气,而是一个3厘米高的夹层,夹层正中央躺一巴掌大、红绒布材质的钱包。 王月玲看见钱包后,长舒一口气。 她拿起钱包,欲点一点数额,却发觉...厚度不对劲,忙打开钱包,取出一沓面额皆为1块的票子,数了三遍,确认少了...5张。 “妈,出来吃饭。”李子婷脑袋探进东屋喊道。 王月玲攥紧钱包,“子婷,今天我上工之后,有谁来过咱家吗?” 李子婷回忆一番,道:“上午,我在井旁洗衣服,没有外人来过咱家。 下午! 爸和子林回来了,爸倒头就睡,子林去找朋友玩。 我到菜园忙活,深翻空菜畦,移栽白菜苗,给萝卜、蒜苗等施肥,是否有人进过前院,我还真不清楚。” “有,下午有人来过。” 锅盖头小男孩,脑袋钻进门帘内。 “下午,我在院子里玩弹珠,一个抱着葫芦的大叔,身子晃悠着走进东屋,喊醒了姑父,两人聊了一会后,那人笑着离开了。” 男孩,名叫王一凌,是王月玲娘家亲哥的儿子,年纪小,还没开始上学,来小姑家住几天。 葫芦+晃悠的走路姿势,让王月玲笃定,下午来串门的,就是酒鬼张建民。 “一凌,那人和你姑父聊了啥?他走时,你姑父是醒着的,还是睡着了?” “当时,我跟着那个大叔走进东屋,他喊醒姑父后,就把我撵出去了,我不清楚他俩聊了啥。 大叔走后,我掀开帘子瞅了一眼,姑父是醒着的,还...躺床上蹬腿大笑。” 砰--- 王月玲猛拍办公桌,双眸几乎要喷出火来。 李子婷吓得打了个寒噤,“妈,怎么了?” “没怎么,你带一凌去吃饭,吃完甭跑出去凑热闹,洗洗就去睡觉。” “妈,你真的没事吗?” “我能有什么事?!!前两天,碰到一个中医,喊他帮我把把脉。他把完, 说我壮如牛,气血足得不行。去吃饭,饭菜凉了,吃了会拉肚子的。” 李子婷一脸孤疑,但还是听话照做,拉着小男孩回到桌子旁。 王月玲扭头怒瞪李东。 啧,原以为进了小偷,没成想是出了家贼。 睡得很香,是吧,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王月玲撸起袖子,拉开办公桌的最左边抽屉,里头装了两个火柴盒般大的纸盒,盒上印有铁针图案。 娘家嫂子在纺织厂当工人,每逢重大节日,厂里都会给员工发点肥皂、铁针、碎布等福利。 嫂子用不完,就匀出一些东西,送给了她。 王月玲拿起一个纸盒,拆开后,眼睛发狠地盯着那些崭新、泛冷光的铁针。 …… 另一边,众人出了院子,来到小路上。 “沈青,你这狗不行啊,豆子爸压根没在李东家。” “就是。那狗带队时,总是往天上嗅,演得跟真的一样。结果...啧,搁人屋里转了一圈,啥也没发现,趁早领回家栓着,省得丢人现眼,哈哈。” 沈青瞥了一眼开腔者。 个头不高,黑瘦,两腮向内凹,名叫李水,和沈铁栓交好。 这时,人群里传出反驳声。 “丢人现眼? 李水,你耳朵聋了啊。 王月玲不是说了,早上,豆子爸来过她家一趟,和李东一同去了镇上。 豆子爸早上去了哪儿,这狗都能闻着味追踪到,豆子爸之后去了哪儿,它定也闻得出来。 狗,不仅有灵性,还很邪门,对它不敬,小心倒大霉。” 李水一脸不悦,挥胳膊道:“哼,少扯那些有的没的,当我是吓大的啊!” 李水嘴上虽是这样说,身子却慢慢向高壮男子靠拢。 沈青收回目光,把外套再次伸到大黄面前。 “甭受他们影响,王月玲说了,豆子爸早上来过她家,是以,你没闻错,也没带错路。来,闻一闻,再继续找。” 大黄鼻子埋进外套袖口,狠吸了几口,接着,仰头嗅了十几秒空气后,汪,朝北边吠了一声。 豆子望向北边土路,“又有情况了?” 沈青:“不清楚,先跟过去看看,大黄,前面带路。” 大黄听懂指令,往北跑到大塘。 大塘是东西向的,长200米,宽5米。 它在大塘西岸草丛中嗅了一番后,继续朝北跑,跑至煤渣路,又往西边走去。 “豆子,我记得你爷领几人朝西边走了,咱们也往西...路线不就重了嘛,你爸若是在煤渣路附近,你爷早就瞧见带回来了。” 一男子困惑道。 豆子扭头看向对面黑乎乎的麦地,“没重,我爷沿着路北土沟走,咱们沿着路南村庄走,路线不一样的。” “也对!”男子赞许点头。 夜幕下,大黄领着众人,略过榆钱树,进入辛庄地界,继续往前走,来到辛庄小卖部。 这是一座带围墙的宅院,院外,以局部加高围墙做后墙,建了一间房,来充当小卖部。 小卖部,前面安了两扇门,透过铁窗,能瞧见后墙也安了一扇门。 此刻,大黄站在门口,狂摇尾巴。 沈青揉了揉狗头。 “大黄,外套主人这会子若在小卖部里,或者后面的宅院里,你吠一声,我就去敲门。 若他只是在这儿驻足过,你继续嗅空气,看看他离开后,又往哪里走了。” 大黄没有吠叫,而是往西走了六七米,来到‘t’字路口处。 它鼻子贴着地面嗅了一番,便往南边走去,众人连忙跟上。 居住在土路两旁的村户,瞧见浩浩荡荡一行人,好奇凑上前,问他们要干嘛去。 得知缘由后,有的回家,该吃吃,该喝喝,有的拿起手电筒,甭管是想看热闹,还是真心想帮忙,找人队伍算是壮大了。 略过村庄后,大黄继续往南。 忽的! 连成一大片的乌云,遮住了月亮,令手电筒灯光之外的区域,陷入了一片黑暗。 风一吹,土路两旁杨树上的叶子,便沙沙作响。 远处漆黑的麦地,也会冷不丁传出一声怪异的鸟叫声。 沈青倒退着走几步,扫了一眼众人,没瞅见腮帮子凹陷的李水,估摸未进辛庄前,他就掉队溜回家了。 沈青转身轻蔑一笑,继续跟在大黄身后。 不一会儿,众人来到了西塞...大塘旁。 这个大塘,长1000米,宽8米,坡缓水深。 坡上爬满常春藤,偶尔能瞧见一些土台阶,供村户下坡取水。 大塘两岸,零散着摆了一些大石头,早年间从石矿拉来的。 有何用处,不得而知,只晓得在这儿摆了很多年了。 大黄沿着大塘南岸,往东边走去。 沈青抓一节常春藤。 触感冰凉、略微粗糙,使劲掰,它没有被折断,还弯出一个弧度来。 嗅之,无刺鼻异味,反而有一缕清香。 除了细点外,没旁的缺点了,回头割一些藤蔓,编成篓子装货用。 沈青放下常春藤,大步往前走。 走着走着,大黄脚步一顿后,加速狂奔,似乎发现了什么。 “有情况!” 豆子提速往东跑,沈青紧随其后,众人...有的追着跑,有的腿脚不行,脚速没咋变。 跑了500多米后,大黄冲下塘坡,驻足在常春藤中狂吠。 霎时,追到岸边的众人,炸开了锅。 “叫声这么亢分,铁定瞧见了什么。” “对,没错,我家狗看见老鼠,也是这样叫的。” “啧,西塞离村子好几里路呢,建民真能晃悠啊,要不是大黄,贵知道他在西塞大塘。” 沈青:“大家伙,甭因为咱们人多,就大胆下坡呐。 坡,看着缓,但也不能保证没有易滑脚的地方。 夜里黑,水又深,真滑进水里了,大家看不见水底有人,你也扑腾不出水花。 我和豆子先下去,查清情况后,再看看要不要喊人下来帮忙。” “这话说得在理,安全最重要,喂,张年,你小子,把脚收回来。”一中年男子呵斥道。 张年,是豆子的堂弟,就是那位帮豆子家脱大豆时,抄起豆秸耍了一套猴棍的小伙。 张年撇嘴抱怨,“不下就不下,那么凶干嘛?” 沈青摇头一下,和豆子一同往坡下走。 坡,并不好走,落脚容易,抬脚难。 概因,错杂分布的藤枝,会卡住鞋跟和鞋尖。 硬拔,鞋子会掉,只能斜着往上拔,特别拉低脚速。 沈青迈着大步,率先来到大黄身边,手电筒往下方一照,瞧见张建民躺在地上,下巴黏腌臜物,右手还抓着一个破口子的酒葫芦。 沈青眉头微皱,他闻到了血腥味,往下走几步,用树枝拨开藤叶后,发现了血腥味和源头。 一个小拇指粗的树桩,贯穿了张建民左腿的小腿肚,鲜血浸湿了裤子,和一小片土壤。 向下望去,一道0.6米宽的碾痕,直通水面,向上望,也有一道直通岸边的压痕。 这时,豆子也走到了大黄身边。 瞧见躺在地上的某 人后,他先长舒一口气,再气愤道:“大晚上的,这么多人打着手电筒,四处找他,他可倒好,躺在藤条上呼呼大睡。” 沈青抿了抿嘴,“不一定是睡着了。” 豆子抓住亲爸的肩膀,用力向上抬,并用脚抵住他的后背,省得...其又躺回去了。 “不是睡着了,还能是啥?大青,来,搭把手把我爸抬上岸。” 沈青:“你还是先过来看看吧。” “看什么?” 豆子虽心存疑惑,但仍照做。 他往坡下又走了几步,瞧见伤势后,目露震惊。 “这...这咋扎的啊?” 沈青扫了一眼四周,张建民身旁,有一扇形的压痕,树桩横截面,是倾斜的,上头除了血、毛刺外,还有一点石头粉末。 “我有一个猜测。” “什么猜测?你说。” “你爸,下巴黏有呕吐物,岸边和坡上,既没瞅见成滩的腌臜物,也没闻到刺鼻发酵的酒臭味。 他应该...呕了个开头,遭遇一个突发事件,被迫终止了呕吐。 我猜测...他当时站在岸边,扶着一块石头呕吐,脚一滑,或者手一滑,摔下了缓坡。 身子停止往下滚的那一刻,腿肚恰巧架在了树桩上。 那块曾被你爸扶过的石头,晃悠几秒,便开始往坡下滚,碾压你爸小腿,令树桩扎穿腿肚后,滚进水里消失不见了。 除腿肚外,腿骨是否受伤,得送到医院检查一番才能知道。” 豆子扫照水面,虽泛着粼光,但仍黑漆漆的,瞧不清水底有什么。 不过,正下方水面和藤蔓的交界地,坑坑洼洼,有很深的压痕,估计当时情形,和沈青猜测得差不多。 沙--- 一位个高体壮、耳垂厚大的中年男子,往坡下走来,他叫张毛,是豆子的三叔。 “豆子,你爸...在坡上吗?” “在呢。” 此刻,豆子的脸色,没有刚才那么焦急了。 他看得很开,人,找着了便好,至于伤势...比这更严重的场景,又不是没见过。 第291章:酒鬼的计策 去年某天,张建民喝醉酒,晃晃悠悠走进院子,脸朝下栽倒在枫杨树旁。 豆子瞧见后,抓住亲爸肩膀,把他翻个面,发现其脸青嘴紫、呼吸微弱,皮肤黏湿冰凉,像刚从井水里捞出来似的。 晃肩膀、大喊、掐人中,皆弄不醒亲爸后,豆子忙叫来亲爷。 随即,爷孙俩借了一辆驴车,把人拉去了医院,挂了几瓶水,脸不青了,嘴也由‘深紫’变成浅紫。 大夫称不是心脏病,是血液有问题,少饮酒、多运动,常吃山楂、莲藕、板栗等活血食物。 诊断,很轻,就血瘀+胸肋涨满。 过程,贼拉吓人,赶驴车的途中,豆子一度担心亲爸会撑不到医院。 眼下,张建民虽伤势可怖,但呼吸平稳,脸色不青,嘴唇发紫程度,和平常没啥两样。 是以,豆子没那么焦急了,却也忧虑,忧心亲爸腿骨出事,留下后遗症。 “嘶---” 张毛走到跟前,瞧见堂弟伤势后,倒吸一口冷气。 “这...扎穿了啊。 直接拔腿,木刺留肉里都是轻的,怕就怕,树桩扎破腿肚时,扎断了血管。 一拔,没了树桩充当木塞堵住血管破口,鲜血就会像水柱一样往外喷的。 要不...差人回村取锯子。” 沈青视线定格在树桩上,驱动体内异能,瞧见树根处有一高粱籽大、浅绿色的能量团,指尖微颤,绿团便打着旋儿飞进了他的体内。 “用不着锯子。 小树桩,木茎看着还有点水分,根须却早就干瘪了,不用锯,也不用挖土,一薅就掉。 至于豆子爸腿肚架到横截面上时,树桩为何没倾倒,估计...土里有砖块,树桩受到腿肚压力往下陷,凑巧抵住了砖面。 差人回村拉辆板车,取点褥子、枕头就行。” 张毛:“啊?沈青,你确定...用不着锯子?” 豆子:“三叔,我信大青,他在植物方面是个能手。” 张毛思量一番,“还是带上吧,手锯个头小,占不了多大空间的。若用得上,省得派人再跑一趟了,若用不上,我拎着它回村,怎么样?” 沈青:“行,就按你说的办。” “这就对了嘛。”张毛看向岸边, “张年、安烁,建民受伤了,得抓紧送医院去。你俩跑回村子,整一辆板车,和被褥、枕头、手锯,再折回来。” 沈青补充道:“再借一头骡子,套在板车前面,驴也行。” 张毛附和,“对,有牲畜在前头拉着,车轱辘转得更快,去村东头李盛家,他家养了一头骡子。” “好嘞~” 瞬间,两名小伙冲出人群,往东边跑去。 这时,岸边有人喊道:“喂,需要帮忙吗?” 沈青垂眸思索,薅树桩容易,但...薅了,还不对小腿造成二次伤害难啊。 “需要!捡一些长约35厘米的树枝,要又粗又结实的,再薅一些草,分成三缕,编成草绳。” 豆子:“大青,你是想给我爸简单包扎一下,对吧?” “嗯!” “大家伙,不用薅草了。” 喊完,豆子脱掉外套、毛衣、白背心。 重新穿上毛衣和外套后,他用牙在白背心上咬个豁口,双手分别抓住豁口两侧的布料,用力向外一扯。 嚓--- 白背心以豁口为起点,被撕成了两半。 接着,豆子重复之前操作,将一个白背心,撕成或宽或窄的布条。 “呼~”豆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大青,布条够不够?” 沈青扫了一眼白布条,“够了。” 这时,一名小伙抱着一捆树枝,下坡走了过来。 “每人捡2~3根,加起来就多了,你们挑着用。” 沈青:“行,放旁边吧。” “成。” 小伙放树枝时,趁机搂了一眼张建民,瞧见小腿伤势后,顿感头皮发麻,忙爬回岸边,和众 人窃窃私语。 缓坡上,三人分工合作,着手包扎。 张毛打灯,沈青挑选出六根粗细均匀、没节疤的树枝,往豆子爸腿骨两侧各摆三根树枝。 “豆子,来,你接我的班,按住树枝,我来绑布条。” “行。” 豆子控制力道,按住了树枝。 沈青松开手,拿起一个宽布条,展平后,将布头贴在枝端上。 接着,左手按住布头,右手握住布条,绕小腿一圈。 拉紧后,左手按住双层布料,右手握布条继续绕...直到这根布条,再也绕不了为止。 取一个细布条,在枝头上缠上几圈,再打个活结。 细布条缠绕小腿的松紧程度,一定要把控好。 紧了,血脉被勒得不通畅,容易造成腿肿。 松了,包扎就成了花架子,起不到固定、保护患肢作用。 接下来,沈青用同样的方法,又往树枝上,绑了两个宽布条。 此刻,豆子托着小腿,沈青捏着树桩茎底。 “豆子,我数到三时,咱俩一起向上使力。” “好。” “一,二,三。” 霎时! 小腿缓缓上移,树桩根须也慢慢露出地面,待其完全脱离大地,豆子长呼一口气。 张毛看向根须,干瘪皱巴,不沾一点泥土,仿佛暴晒过七八天似的。 “嚯,沈青,你光看木茎,就晓得树根是啥情况,真神呐。” “嗐,要不然我咋说他是能人呢,三叔,来,帮忙把我爸抬上去。” “行。” 张毛走到张建民头顶处,他双手穿过张建民的腋下,环紧后,抬起其上半身。 豆子抬起两条大腿,二人缓缓往上挪。 沈青则在前面打灯探路,感觉脚心有点硌,就捡起‘硌人物’丢远。 须臾,三...四人上了岸。 众人扫见伤势后,有的倒吸凉气,有的目露震惊,有的...扭过头去不敢看。 “伤成这样,都不醒,别是晕过去了吧。咦,不对,我刚好像听到豆子爸打呼噜了,是错觉吗?” “不是,我也听到了。” “老人言,小酌怡情,大酌伤身,今天一见,果然有道理。” “大酌伤身,伤的是内腑,他这是外伤,不作数的。”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站在岸边闲聊着。 风一吹,凉意便袭上了脸颊,坡上藤叶微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等了一小会儿后,东边传来‘哒哒’的蹄声,且声音越来越响。 很快,伴随一记重吁,一辆骡车停在众人面前。 张年跳下车,“安烁骑车往镇上走,去给豆子爷报信了,我怕路上颠簸,多备了一个褥子。” “谢喽。” 豆子说完,和张毛等人,合力将亲爸抬进车兜内。 盖上被子,还往腘窝下方塞了两个枕头,使得受伤的小腿,能悬浮于空中。 “谢谢大家伙,吹着冷风帮忙找人,等安顿好我爸,我挨家挨户上门道谢。” 众人笑着摇头,称同住一个村,犯不着整这些虚的。 豆子连说几次‘要的’,便拉车往东走去,至于骡子,则由沈青牵着。 土路坑坑洼洼,他打算走到煤渣路后,再甩鞭子,驾骡车往东赶。 不一会儿,众人向东、再向北,来到村口的榆树旁。 辛庄的村户,见热闹拉下帷幕,一早就猫着腰回去了。 沈青发现西边有几道亮光,“是...豆子爷吗?” “是我,建民抬上岸了吗?”远处传来答音。 “抬了。” 亮光加速往东挪,很快,豆子爷领着几人,走到了榆钱树旁。 豆子爷紧盯儿子受伤的小腿,怒道:“活该,每天喝的酒,比喝的水还要多。腿肚都被扎穿了,铁定是要留疤,这回高兴了吧?” 说完,欲拍小腿撒气 。 豆子赶忙拦住,凑近耳朵小声道: “爷,西塞大塘的岸上,摆了一些石头。 我爸躺下时,小腿所处的地方,从岸边到水面,有一道碾压痕迹。 因此,无法排除我爸小腿被石头碾过、并伤到腿骨的可能性。” 众人支棱着耳朵,想知道豆子说了什么,然而,声音细弱蚊鸣,压根听不清。 “哼~” 豆子爷鼻孔喷火,眼里却布满担忧。 “我来驾车,李乐跟我一起? 豆子,你回家拿钱,再骑车去县医院。 李业,你留在家里,看好你师母。 各位,劳烦先帮我家瞒着此事,你们的恩,我全记在心里。 往后,谁找我打家具,都免除3折工费,回头,我派豆子挨家挨户上门道谢。” 天,已经很晚了,众人回了豆子爷几句话,便三三两两走进了村子。 李乐爬进车兜,豆子爷向豆子交代几句后,坐在车头上,甩动鞭子,驾车离开了。 此刻,路旁只剩下三人一狗。 豆子感激一笑,“大青,谢谢哦,要不是你,估计找到天明,都找不到我爸。” 沈青摇头一笑,“谢错人了,今晚,大黄功劳最大,别忘了,是它领我们去了西塞。” 大黄端坐在主人脚边,目视前方,神情坚毅,好像受过专业训练似的。 豆子:“不愧是土猎犬,又威风又厉害,走,回家。” “行~” 随即,三人一边走,一边对糊弄豆子奶的话术。 向东走至‘t’字路口,往南略过李盛家时,王月玲突然从麦垛冲了出来。 “西塞,李东告诉我,张建民去了西塞大塘。” 沈青忆起‘抽屉’一事,决定诈一诈对方。 “你报信报得太晚了,人,已经找着了,就在西塞大塘沟坡上找到的,还受了伤,李东...该不会和豆子爸的伤有关联吧?” 受伤了? 王月玲先是一愣,后解释道: “李东吃完宴席,又打了几个小时的牌,回家倒头就睡,中途醒来,和张建民聊了一会,便又睡着了。他都没出过东屋,咋可能跟张建民的伤有关联。” 沈青挑了挑眉,“这么说,张建民和李东谈完,才去的西塞?” 豆子:“我爸和李东谈了啥?李业,你先回家,安抚好我奶,我待会就回去。” “好,我回家后,按咱们商量好的,跟师母说张叔的事。”说完,李业往南边跑去。 王月玲垂眸,回忆刚才发生的事。 她掀掉被子,捏起一根根铁针,针尖朝下,垂直扎进褥子中。 扎完,使劲拧醒李东。 李东睁开眼,问她要干嘛。 王月玲伸出手,作势还要拧人。 李东惊了,掌心抵住褥子,胳膊打直,半撑起上半身往里挪。 掌心被针扎痛后,他下意识缩回手。 失去支撑,后背往下倒去,刺痛像雨点一样,密密麻麻的,李东痛得在床上打滚,结果,越滚越痛。 王月玲守在床旁,暗自决定,下回再犯错,就针尖朝上。 东屋,惨叫连连。 堂屋,李子林、李子婷狂旋饭。 桌角处,有一大碗,碗里装着菜和杂面馍,那是给王月玲留的。 王一凌挤着眉头,想劝姑姑、姑父不要打架。 李子婷拉住了他,称:事,闹大了,翻篇才快些,憋在心里,才会出大问题,类似的情形,每隔3~4个月,就会发生一次,放心吃饭吧。 王一凌没去劝,慢慢啃杂面馍,然而,屁股却扭来扭去,好像凳子上有钉子似的。 李子婷瞪了他一眼,他瞬间老实了,坐姿倍板正。 李东遭罪一番,酒劲全消,出了一身虚汗,面对王月玲的审问,忙将下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前两天,张建民醉酒摔进土沟,在沟底躺了六七个小时,才被家人找见。 今日宴席上,宾客把这件事当乐子说着玩,打趣张建民...说散场后,他会一头栽进某个沟渠内,一直睡到被人发现抬走,甚至还为‘会在沟里躺多久’砸钱打赌。 一部分宾客参与了打赌,投了点钱,报出一个时间数,谁猜得最准,谁就拿走全部的钱。 张建民来李家,是想跟李东合作,赢下那笔钱。 张建民想了一个计策,他先在小卖部露个面,再寻一沟渠躲起来,李东依据自己报出的时间数,差人到指定地点忙活某件事,他哎呦几声,制造偶遇,假装刚睡着。 两个人证,小卖部老板、偶遇者的证词,外加辛庄到大塘的脚程,是能够估算出...人在沟坡上躺了多长时间的,如此,攒局的人便赖不了账。 张建民提出,那笔钱,一人一半,计策实施前,需先付给他5块钱。 李东心动了,命张建民背过身去,他打开抽屉夹层,从钱包内抽出5张票子,塞给了对方。 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挣到钱,张建民心情大好,忘记秘方一事,笑着离开了李家。 第292章:金银花店铺 王月玲来村东头等人,一是想告诉豆子,俩酒鬼密谋了什么,二是想...要回那5块钱。 其实,俩酒鬼计策若成功了,还真能赚到钱。 但是,赌,一旦开了头,还尝到了甜头,后面想戒可就难喽。 王月玲决定把此事捅出去,是想让李东丢尽面子,绝了他‘靠赌赚钱’的念头。 她思索一番,抹掉针扎场景,将事情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 “……建民来我家时,李东酒劲还没消,听到计策能赚钱,就迷迷糊糊点头答应了,还私自拿家里的钱,塞给了建民。 豆子,我一个人养活一大家子,日子很难熬的,那钱能不能---” “我爸真是长能耐了,竟学会坑骗赌资了。” 豆子一脸不忿地看向王月玲。 “你别把李东择得太干净,他都私自拿钱了,点头时,脑子绝对是清醒的。 李东,舒服睡了一天。 我爸,受了伤,现在还没醒。” 王月玲叹了一口气,原以为能顺利要回5块钱,没成想,张建民受伤了。 现在张口要,等同于把‘理’全推给对面,落得个甩锅、爱钱、没同理心骂名。 “行吧,你爸回家后,我再找他谈。” 说完,王月玲往西走去。 豆子:“唉,这都叫什么事啊?” 沈青凝视南边土路,瞧见两个人影。 一个瘦削,脚踝巨细,一个矮壮,搀着瘦削人影往北走。 “你奶出来了!” “啊?” 豆子一抬头,看见远处人影后,忙向前狂奔,沈青紧跟其后。 很快,他俩跑到了人影跟前。 豆子奶佝偻着身子看向沈青,“都赖你,你不说‘人教人,百次无效,事教人,一次入心’的话,建民能出事?” 沈青瞥了一下豆子奶,神情愤恨中,夹杂浓烈的担忧,一旁的李业,挤眉弄眼地使眼色。 沈青皱眉佯装困惑,“咦,崴个脚而已,至于那么大反应吗?” 豆子奶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睛开始乱转。 李业:“师母,我都说了,张叔脚崴了,被师父拉去了医院,我哥跟着去帮忙了。你不信我,还使招套话,你正常问,大青哥也会如实说的。” 豆子奶:“崴脚...用得着上医院?抬回家,凉毛巾敷一会,涂点红花油,卧床休息半个月不就行了。” “奶,你不清楚内情。” 豆子走上前。 “送我爸去医院,是有原因的。 一呢,我爸脚踝肿得厉害,脚也跟着肿成了猪蹄。 小面积肿胀,按你说的法子去做,八成会管用,大面积肿胀,还是医院更靠谱些。 二呢,近几天,我爸嗜酒严重,他眼睛但凡是睁着的,不是在喝酒,就是在找酒的路上,我爷把他送医院,是想借机让他消停几天。 在咱家,有你宠着、护着,我爸总能弄到酒喝。 在医院,有人定时查房。 一个屋,住好几个病人呐。 我爸一打开塞子,同屋的人闻到酒气,不得抗议啊,去外头喝...大夫会让他出去嘛。” “好吧~”豆子奶被这两个理由说服了,“建民在哪一家医院,你领我去看一看。” 杏香镇,拢共有两家医院。 一个,在镇集中心处,一个,在镇中学旁边。 豆子奶挪动脚步往前走。 “师母,土路不平整,我搀着你。” 李业挽住师母胳膊,明面上是搀扶,实际上...在将人往后拉。 豆子奶迈了四五步,发 现越走越往后退,气得推开了李业。 “不用你扶,我自己会走。” 豆子奶,个小,脚更小(裹的),走起路来一颠一晃的。 沈青嘴角轻扬,可算知道豆子爸的走路姿势,是跟谁学得了。 “奶,爷和李乐,在医院守着呢,你就不用去了。” 豆子急得要拽人,沈青却拦住了他。 “豆子奶,你这走路姿势,啧,走不到医院,就得崴脚。 到时候,你和豆子爸躺一个病房,也挺好,彼此能有个照应。 豆子爷打饭时,多打一份就成。” “你---”豆子奶扭头瞪人。 “说实话,不想崴脚,还是有招的。” 沈青眼尾上扬。 “寻一板车,铺上褥子,你坐进车兜,由豆子拉你去医院。 不过,我得提醒你一下,豆子爷兜里的钱不够,豆子回到家,拿了钱就得赶紧走。 拉着你,脚速可就快不了了。 还有,村民瞧见你坐车,难免会问你咋了,哪里不舒服。” 不坐板车,坐自行车? 老人身子骨,可比不得小孩子,坐一路,骨头怕是会被颠散架了。 豆子奶仍旧瞪着沈青,对方话里话外都在说...去了也帮不了忙,反倒给人添乱,关键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她能不气嘛。 豆子奶嘴一撇,“我不去了,我在家等建民回来,回来后,我三天杀一只鸡,熬成鸡汤给他补身体。” “奶~”豆子皱紧眉头,“那些鸡,养了七个月了,再过1~2个月,就能下蛋了,现在杀,也太可惜了。” “鸡重要,还是你爸重要?” 豆子奶转身往南走,李业急忙上前,搀扶着她走进了院子。 “大青,还是你脑子好使,三言两语,就说服我奶不去医院了。 她呀,凡事一沾上我爸,脾气就古怪得不行,对不住呐。” 沈青摆摆手,表示没啥,“你回去取钱吧,钱要是不够,你来我家---” “够的!”豆子截断沈青的话,“我爷临驾车前,告诉我他的钱藏在哪里了。” 豆子,才摆摊几个月,没多少存款的。 豆子爷,十里八乡有名的木匠,医药费,自是完全负担得起。 “那行。大黄,走,回家。” 大黄在电线杆上留下一大滩水渍后,快速奔向主人。 豆子扫了一眼紧靠后墙、竹子搭成的鸡棚,暗下决定要护住母鸡,接着,拐入了小院。 另一边,沈青和大黄略过看桃树,走进了自家小院。 此刻,东厢房的窗台上,蹲着一只眯眼浅睡的狸花猫---小狸。 小狸听到动静,猛地睁开眼睛。 它瞧见主人后,如疾风一般,一跃而下,火速跑上前,踩人脚背‘啊呜’叫。 仿佛在问:咋这么晚才回来? 沈青心头一暖,这小捣蛋鬼,平常酷爱调皮跑酷,偶尔晚回家一次,还挺关心、热情的。 沈青想撸一番小狸,奈何...手脏,他走到檐下,把大黄送进小木屋,夸赞道: “今晚表现真棒,嗅了一会空气,就领我们找到了人。明天,我去镇上卖铁木,顺便买一些鸡腿卤着吃。” 大黄卧在垫子上,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尾巴却仍摇得飞快。 “行了,不打扰你了,睡吧。” 沈青推开门,洗漱一下,就钻被窝睡着了,小狸则在枕头旁缩成一团。 …… 翌日,晴! 天空明净深邃,几片薄薄的白云,随风缓缓漂浮着。 饭罢 ! 沈小花背上书包,前往许家寨上学。 小狸和大黄,你跑我追,在看桃树下玩闹着。 沈青将野板栗倒在院中晒布上,并用手拨均匀,又将五味子放在木床上。 随即,从仓库推出二八大杠,还用麻绳+铁棍,往车后座的两侧,各绑一个背篓。 他将铁木分成两捆,一个背篓里塞一捆,叮嘱大黄看好家后,他骑车离开了小院。 路过豆子家时,他往东扫了一眼。 压水井旁,出水管下方,摆一大陶盆。 李业狂压水。 豆子奶将装有小麦的竹篮,放进陶盆内,篮沿远高于水面。 她把手伸进篮内淘洗小麦,瞬间,麦糠、瘪粒飘满篮内水面。 别说,画面还蛮和谐的。 …… 沈青向北、向西、再向北,来到镇集最北侧的土路上。 土路,宽约2米。 路北,是连成一大片的麦地,路南,是一长溜门面房。 那些门面房,专收中草药,如薄荷、蛇床子、车前草、小蓟等,偶尔,也会收一些木材。 原身曾漫山去寻蛇床子,采摘晒干后,装袋背到这儿卖了2块钱,买了几根铅笔,剩下的钱...全交给李老太了。 咚--- 沈青跳下脚蹬,拐向一家铺子。 他对这儿不熟,打算找个人问问哪一家收铁木。 他扎好车,走进了铺子。 铺内,没几件家具。 门旁,摆了一张办公桌,桌上放着本子、笔、盘称。 里墙处摆了一张条几,一半放工具,一半放金银花。 两边侧墙旁,摞满鼓囊囊的麻袋? 正中央,有一小土丘样的车前草堆,一男一女正蹲在地上,挑拣车前草。 大且完整的,放进蓝色麻袋中,小且完整的,放进棕色麻袋中。 碎叶的,放进黄色麻袋中,至于杂质...随手丢到身后。 沈青:“你好!” 男子闻声抬起头,黢黑的面容上,扯出一抹灿笑,“来卖车前草?” “不是,你这儿收铁木吗?” “铁木?”男子走出铺子,抬手指向西边,“往西走二百来米,有一家收薄荷的,他家也收稀有草药和木材。我能看看你的铁木吗?” “能啊,铁木就在背篓里,随便看。” 男子凑近背篓细瞅。 树枝长约1米,有粗有细,有笔直有弯曲,横截面布有毛刺,灰褐色的树皮上,布着一些树状裂纹,年轮灰白。 嗯,确实是铁木。 “小伙,厉害啊,你怎么把铁木弄成一节一节的?” 铁木,属稀有树木,但是,它太硬了,弄断它比找到它更难。 “脚踩手掰给弄断的。” “你就吹吧,斧子都难以砍断的家伙,你徒手能掰得断?” 沈青笑着反问,“用利器砍的话,横截面会有毛刺吗?” 男子神情一愣,活似在雪地里驻足的狍子,透着一股傻劲。 “也许...你把铁木固定在地上,寻一根粗铁链,一端,系在铁木分杈上,一端,系在...石磨上,通过转动石磨,来扯断铁木。我猜得对吧?” 男子满眼希冀,沈青直接泼一盆冷水,“你猜得...很扯。” 这时,妇人走出铺子,“铁木,那可是做杆秤的好材料。” 男子扒拉背篓,抽出一根五名指粗、具笔直的铁木。 “小伙,把这根铁木卖给我,怎么样?媳妇,咱家上一根杆秤,花多少钱买的?” “2块!” “小伙,我掏5毛钱,拿走这根铁木,怎么样?剩下的1块5,付给老木匠当工费。” “行,我不要钱,条几上的金银花,青黄细长,品相不赖,帮我装5毛钱的吧。” 金银花,属于寒性药,不能常喝,但它在咽炎、风热感冒、丹毒上有奇效,包上一点,以备不时之需。 丹毒,是一种皮肤病。 具体病症为:皮肤出现大片红斑,有灼烧、疼痛感,红斑逐步向外扩散,冒出水疱、血疱,并令人发烧、打寒战、头痛。 “5毛钱,能买半两(25g)金银花,我进屋给你装。” 男子放下铁木,走进屋内。 他寻一张四方形的大草纸,往纸上抓一把金银花,将其叠成纸包,丢在盘秤上。 指针微颤数下,指向‘0’右侧第一个刻度线。 “去皮后,半两整,喏,给。” 男子走出屋子,将纸包递给沈青。 沈青接过纸包,拿起那根铁木,递给了对方。 男子握紧连挥数下,铁木划破空气,整出‘嗖嗖’的响声。 “嚯,又轻盈又有力量,比戒尺趁手多了。 回头,把树皮剥了,用砂纸打磨光滑,再涂一层桐油。 小虎要是不听话,如,在书桌旁坐一下午,屁字没写,反倒把作业本弄成鬼画符,我就握铁木抽他大臂。” 沈青神情一滞,铁木很硬,拿它当戒尺使,不得把孩子打成内伤啊。 “老板,你刚不是说买铁木做杆秤嘛,咋又想用它教训孩子了?” “嗐~”男子坏心眼一笑,“实话实说,你还会把铁木卖给我吗?” 梆--- 一条毛巾狠抽男子大臂,妇人收起毛巾白了丈夫一眼。 “小伙,他这个人,就爱编瞎话唬人,小虎乖着呢,回回考试都拿班级第一。 前两天,我家中号杆秤掉到地上,被一辆拖拉机碾裂了,正打算再买一个呢。” 恶作剧被戳穿,男子也不尴尬,朝沈青挤眉问道:“听到我要拿铁木打孩子,吓着了没?” “并没有!” 沈青语气淡淡,收好纸包,推车往西走去。 男子摩挲着铁木,“媳妇,下回...别再拆我台了。” 第293章:人参不是参 嗖--- 妇人朝丈夫臂膀狠甩毛巾,男子却灵活躲过了。 “你还想有下回?”妇人怒斥,“再来几次,小虎就成猫讨狗嫌的皮孩子了。甭偷懒,走,进屋挑车前草去。” “好嘞~” 男子嬉皮笑脸,随老婆走进屋内,继续忙活了。 另一边,沈青往西走了二百来米,拐向一家专收薄荷的铺面,他停好车,扫视一下四周。 院内满是干薄荷头,不是散架的那种,是被压成长方体、裹着麻袋那种。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薄荷香,不蹿冲,闻久了,还会感觉神清气爽,就是...鼻腔有点凉。 铺子约有三间房大,屋内,摆满或大或小、或塑料或金属材质的桶。 门口,坐着两个男的。 一个,是中年男子。 戴着棉帽,围着靛蓝色围裙,脚旁有一竹篮,装着玻璃瓶、竹舀子、毛巾等玩意。 一个,是稚嫩小伙。 头发浓密,眼睛传神,有点婴儿肥,一笑会露出一颗虎牙,脚旁有一小号塑料桶。 沈青倚着车把,打算等二人办完事了,再上前寻问。 小伙把桶往前推了推,“喏,昨天刚榨的薄荷油,鲜亮醇香,品级一等。老板,你可别瞧我年纪小,就乱开价哦,来之前,我跟别人打听过薄荷油行情的。” 老板:“验完货,再谈收购价,把盖子拧开吧。” “行。”小伙照做。 老板从竹篮里取点工具。 他左手握玻璃瓶,右手捏竹舀子,伸至桶底,搅动几下,舀出一些薄荷油,倒进玻璃瓶内。 老板举起玻璃瓶,对着阳光凝视片刻,又拿近鼻尖闻了闻,还往手腕滴了一滴,并用手指抹匀。 “嗯,是薄荷油,收购价...7块钱一斤。” “什么?” 小伙惊得拔高嗓门。 “我都说了,我来之前打听过行情了,你怎么还坑我? 薄荷油,一级18块一斤,二级15块一斤,三级12块一斤。 7块一斤,你...你也太黑了吧。” “黑?” 老板脸色阴沉。 “凡进店卖东西的,我都会根据东西品质,给出公道的收购价。 倒是你,仗着有点子聪明,就搞小动作。 我林鹏干这行那么多年,岂会看不出薄荷油里有没有兑水? 7块一斤,是瞅你年纪小,想给你一次机会。 不然,提纯的工费、木炭费,铁定要从收购价里扣。 小伙,你可以嘴硬不承认,然后,拎桶跑去别家店铺。 但是,干这一行的人,都懂得如何分辨薄荷油的纯度。 他们啊,顶多开6块5一斤。” 小伙弯腰垂头,没了刚才的气势。 薄荷油刚被榨出来时,品相确实属于一级,不拧紧盖子,香味能飘几十米远。 他想多赚点钱,所以才往里头掺水,没成想,人家盯了一会,就发现了猫腻。 “掺水?” 小伙佯装震惊。 “怎么会?莫非...是我弟领朋友来家里玩水枪时,不小心把水呲到薄荷油里了。 老板,对不住,我是真不知道里头掺了水。 行,按你说的来,7块一斤卖了。” 这瘪脚的理由,大概只有小伙自己会信。 林鹏懒得继续掰扯,他将玻璃瓶内的薄荷油,倒回塑料桶,又把桶放到盘秤上,去皮后读取刻数。 “6斤1两,拢共42块7毛,卖不卖?” 小伙凑近盘秤,扫了指针几眼,针尖离‘8’非常近。 “卖,能再添3毛,凑个整数吗?” “凑整?那...扣除提纯费用,给你40块得了。” “别啊,不凑了,就42块7毛。” 林鹏掏出钱包,数清货款,递给了小伙,并将小桶内的薄荷油,倒进一个圆柱形的大桶里。 沈青推测,大桶里的油,全是掺水货。 小伙点清钱数,接过空塑料桶,方离开了店铺。 “小伙子~”林鹏视线越过沈青,看向被薄荷叶挡住一半车身的二八大杠。 “你是来卖...薄荷油的?” 一般情况下,卖薄荷头的,拉板车居多,卖薄荷油的,徒步、骑自行车居多。 “不是,老板,你这儿收铁木吗?” “铁木?” 林鹏瞳孔微睁,擦了擦手,略过沈青,径直走向二八大杠,瞧见背篓内的树枝后,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 那些树枝,有粗有细。 粗的,如手腕,细的,如无名指。 皮,呈灰褐色,有竖状裂纹。 触感硬实,用指甲使劲掐,也掐不出痕迹, 抄起一根,甩动几下,能听到‘嗖嗖’的破空声,确实是铁木。 林鹏:“是株小树,做不成家具,只能做杆秤、珠子、摆件一类的,6毛钱一斤,你要是同意,这些铁木我全收了。” 木头,一般按方(体积)收购。 找豆子爷做木床时,一根长2.5米、直径0.5米的柏木,报价才7块钱,而10斤铁木就能卖6块钱。 算下来,铁木价格,甩其它木材好几条街。 “行,全卖了。” 辘--- 林鹏推来一辆磅秤。 他将背篓内的铁木,抱到磅秤上,往平盘上加砝码,再一点点按动游标,直到刻度尺达到平衡状态。 “66斤3两,6毛一斤,拢共39块7毛8。” 沈青嘴角轻扬,去了一趟‘黑叶树林’,得到一大波能量,令异能步入突破临界点,顺手捡的铁木,还能卖几十块钱,这让他怎能不高兴。 “老板,付我35就成,余下的钱,全换成薄荷油,要一级的。” “行。” 本来,薄荷油是不零散卖的。 但是,今天收了两捆铁木,林鹏倍开心,决定破例一次。 林鹏将铁木抱进屋内,“一级薄荷油,17块一斤,4块7毛8,能买2两8钱的。” 一斤薄荷油,体积约为0.55升~0.62升,按0.55升计算,2两8钱,约有154.6毫升。 上次,为了鞣制兔皮,沈青特意买了一瓶薄荷油,30毫升,要价一块钱。 一对比,还是在这儿买更划算。 而且,商店瓶装的,不一定是一级薄荷油。 林鹏寻一空瓶,放到盘秤上去皮,又从条几上拿起一个小桶,拧开桶盖,往瓶里倒薄荷油。 很快,他不再倒油,拧紧瓶盖,连同35块钱,一起递给对方。 “薄荷油,用于驱虫、除味的话,1:5兑水喷就行。” 沈青接过检查,钱数对着呢,薄荷油呈墨绿色,对着阳光一摇,能瞅见一团翡翠般的亮泽。 他将钱和薄荷油收进挎包时,屋外突然传来喊声。 “老板,你这儿收草药不?” 林鹏:“收啊,你卖什么草药?” 沈青觉得声音有点耳熟,抬头一看,发现来人是捡板栗那天,在山脚处遇见的中年男子。 此刻,男子眉宇间满是愁绪,他瞧见沈青后,惊讶道:“是你,你...你能给我作证。” “作什么证?” “证明我挖到了一根野人参。” 林鹏吃惊挑眉,“你来卖...人参?” “对。” 男子卸下背篓,从篓内拿出一卷枯草,展开枯草,露出一个棕皮带须的玩意。 林鹏扫了那玩意一眼,轻笑道: “我就说,天底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昨天,刚收了一株鲜人参,今天,又有人来卖人参。 原来...看差了眼,错把鱼目当珍珠。 它呀,不是人参。” “是人参!”男子神情焦急,“我确定它的茎叶,和老一辈描述的人参茎叶一模一样,不信,你问这个小伙,他当时见过的。” “哦?”林鹏看向沈青。 沈青回忆一番。 “当时,我在山脚收拾车子,他哼着民歌走了过来,称自己挖到了一株人参,还拿出一卷枯草晃了晃。 我搂了几眼,枯草梢端有一抹绿意,一个长叶柄上,长了五片卵形叶子,叶子三大两小,确实是人参。 眼下,躺在枯草中的家伙,没了茎叶,根须呈土黄色,还布有横纹,和人参极为相似,但...它没有芦头啊。” 男子疑惑,“芦头是啥?” “人参,是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 每年秋冬季节,人参地上部分脱落,会在根茎上,留下一个碗状的茎痕。 人们称这些茎痕为芦头,并依据小碗数量,来判断人参年份。 枯草上的家伙,根茎顶端没有芦头,说明...它不是人参。” 沈青伸出手,想拿起那玩意细瞅。 林鹏率先说道:“别碰,这玩意有毒。” “它是...商陆?” 在沈青的记忆里,根须和人参相似,却又含有毒素,当属商陆了。 “嗯,是它。” 林鹏点了点头。 “商陆和人参,根须相似,茎叶可长得不一样。 人参,只有一根茎杆,叶子为掌状复叶,一个长柄上,长五片叶子,果实为伞状小球。 商陆,茎杆多,单叶植物,即一个叶柄,只长一片叶子,果实为串状小球。 二者茎叶差别明显,一眼就能分辨得出来,你出门卖人参之前,有谁碰过枯草吗?” “没人碰过。”男子摇了摇头,“我刚才去了中药铺,人家扫了一眼,说是假货,就把我撵出了铺子。我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你这的。” “确实,整个杏香镇,肯出价拿下人参的,只有我和中药铺了。 这条街别的铺面,不是没钱收购人参,而是人参水太深,自身又没有分辨人参年份、品相、药性的能力。 看走眼一次,就要损失上百块呐。” 男子说...没谁碰过枯草,沈青是不咋信的。 “茎叶,是怎么没的?” 人参,带着茎叶卖,价格会高一点。 上一回,沈青跑玉城卖的那株人参,没带茎和叶,是因为...前一晚用异能催发人参,导致茎叶枯萎脱落了。 那么,男子卖人参,为何没带茎叶? “哦,昨天,小舅子张安来我家走亲戚,称自己身子虚,跟我讨要人参补身体。 人参,是要卖钱的,我不愿意给,媳妇张兰拉我进屋,说不给根须,给点茎叶也行,不然,她回娘家走亲戚时抬不起头。 我拗不过她,念及‘人参见人,灵气便会泄散’一事,寻一把剪子,闭上眼睛,摸黑剪断茎叶,送给了张安。” 沈青追问,“在此之后,张兰有没有异样神态或行为?张安有没有再露面?在中药铺打开枯草时,‘人参’形状,是否和采挖时看见得一模一样?” “张兰对我态度变好了,算不算异样? 以前,总挑我的刺,干啥她都不满意。 这两天,又是洗脚又是揉肩,还变着法给我做好吃的。 张安,昨天,在我家吃完早饭,就骑车离开了,再也没露面过。 我这人有个毛病,情绪激动时看到的景象,过上一两个小时,就会变得很模糊,因而,我没察觉出‘人参’有啥变化。 小伙,你问这些做什么?” 林鹏摇头一笑,做什么,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还没意识到被自家人坑了嘛。 林鹏:“我啊,正好和你相反,越是激动时见到的景象,越是能牢记在脑子里。 打个比方,昨天,一个瘦高小伙,来店里卖人参,他长啥样,我记得倍清楚。 小眼睛、塌鼻梁、薄嘴唇,右眉尾和左下巴处,各长一粒芝麻大的黑痣。” “什么?”男子心脏咯噔一下,“张安的眼尾和下巴,也长了黑痣,难不成...不对,人参在东屋放着,他没进过东屋。” 林鹏:“他没进过,你媳妇总进过东屋吧?临时起意,难以整出‘偷梁换柱’这一招,毕竟,商陆也不是寻常物件,谁没事把它揣身上。人参被换一事,若真是姐弟俩搞得鬼,事发前一天,二人必见过面通过气。” 男子缄默了。 媳妇得知挖到人参后,立刻回了一趟娘家。 第二天,张安就来了,还以身子虚为由,讨要人参。 当时,给完茎叶后,张安拉着他在院子里聊天,媳妇...端着一簸箕南瓜子走进东屋,再出来时,神情...略显慌张。 男子忆起之前媳妇一系列无脑贴补娘家行为,愈发笃定...人参被姐弟俩偷换走了,但...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沈青瞥了一眼男子,见他眼珠乱转,似乎很是纠结,道: “如果你家境殷实,一两百块,不眨眼就能花出去,并且享受妻子的转变,那你权当没挖过那根人参吧。” 男子皱了皱眉,自己家的家境,和殷实一点都不搭边,也就是上个月卖了大豆,手头上才有点闲钱。 第294章:鸡摊和米糕 “我家...家底不厚实的。” 男子摇头叹气。 “明年,我的两个双胞胎女儿,就要上初中了。 我家离镇中学远,孩子得住校,或者在中学附近村子租房住,到时候,学费、住宿费、伙食费,处处都要钱。 我想...要回人参钱,可该怎么要呢?” 沈青思索一番。 “张兰态度转变,说明她心里发虚。 这样,你回家后,阴沉着脸,称卖人参时,被店家斥责卖假货,你骂对方不识货,接着,转身去下一家店铺。 途中,还恰巧遇见一起上山的小伙,说当初在山脚下,小伙见过人参的全貌。 你巧遇熟人,心里高兴,揽着小伙进了第二家店。 然而,枯草一打开,老板说是假货,还含有毒素,小伙说枯草上的人参,和他上一回见到的不太像。 偷换+投毒,性质很恶劣,你严肃表明...要报警处理此事。 还要坚称杏香镇能收人参的,拢共就3~5家店,夸小伙记忆好,能描述出人参的全貌,人参,若被卖给哪家店,定能顺藤摸瓜,找到捣鬼的人。 张兰若拦着不让报警,你就把‘投毒’一事往大了说,称要让捣鬼的人坐一辈子牢。 剩下的,就看姐弟俩能吐出多少钱了。 你得了钱,立马存银行,密码不告诉任何人,钱,用多少,取多少。” 男子皱紧眉头,“这...能行吗?” 林鹏:“不试,便永远不行。你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就抓紧时间,想别的法子,给女儿筹钱。” 两个女儿,是男子的心头宝。 近些天,大女儿总是提及,好闺蜜进了鞭炮作坊,作坊中午管顿饭,每月能领20多块钱,每每说这些话时,眼睛中都透露着羡慕。 在男子看来,制鞭炮和炸山一样,都是有可能会丢命的活计。 读书,当然比进小作坊打工舒坦。 大女儿这样说,是想减轻家里负担,想明年一毕业,父母能答应她去某个小作坊干活。 大队小学教师,曾夸两个孩子学习好、悟性佳,保持这个势头,考上县一中的希望很大。 男子早就下过决定,只要女儿能考上,他就供,砸锅卖铁也要供。 男子猛地抬起头,眼神坚毅道:“小伙,多谢,我会按你提的法子去办。老板,张安那株人参,你花多少钱买的?” 林鹏:“256块” 男子瞳孔微睁,256块,有了这笔钱,能少很多烦恼。 “行。我叫赵刚,是广晋大队麻柳村的,往后,你俩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吱一声。” “我叫沈青,就住在东边的安宁村。” 林鹏:“我收草药,时常满镇子跑,各地方都比较熟。麻柳村,紧挨着营口镇,往南走一里地,便是青山了。离镇中学几十里路呢,怪不得要住校。” 沈青略微疑惑,“奇怪,麻柳村紧挨着青山,你干嘛舍近求远,跑鸡头峰捡板栗?” “嗐~” 赵刚咂了咂舌。 “我妹妹赵蔷,嫁到许家寨大队甜水村了。 那天,我听说赵蔷发烧了,就拉点肉干、蔬菜去看看她。 到甜水村后,发现她的烧早就退了,人也挺精神的。 妹夫提议上山捡点板栗卖,一斤板栗,只能卖1厘钱。 然而,市面上,可没有一斤1厘钱的食物。 我不乐意卖,只想捡点板栗、蘑菇自己吃。 于是,妹夫从支有收购摊的路口上山,我则去了鸡头峰。” 许家寨大队,下设五个村,许家寨、黄营、甜水村、安宁村、李家庄,甜水村,位于许家寨的东南方。 “原来如此。”沈青了然点头。 “你们聊,我先回去办事了。” 说完,赵刚背上背篓,迈着大步离开了。 沈青:“老板,那株人参出手了吗?” 林鹏:“有个妇人想买,但嫌我报价高,说要考虑考虑,三天后再给我答复。不过,现在妇人想买,我也不能卖喽,得等赵刚把事情解决了,我才能往外卖人参。” 哗--- 林鹏用钥匙打开带锁的条几柜,取出一个长条形的红木盒子,打开盒盖,露出一根躺在红布间的人参。 “小伙,来,瞧瞧这根人参长啥样,在你提的‘法子’里,你可是见过人参全貌的。” 沈青走上前细瞅。 个头不大,须子很长,且布有米粒状的小疙瘩。 最左侧,断了一根须子。 芦头顶端断裂面,是斜向下的,数了数,共有8个小碗。 “个头有点小了。” 林鹏合上盖子,将其锁回条几柜,“野人参,鲜少有大个头的。” “老板,卖薄荷。” 屋外突然传来喊声。 “老板,你先忙生意,我就不打扰了。” “好嘞,慢走。” 沈青出了屋,推车往外走,路过喊话者的板车时,往车兜搂了一眼。 车兜内,有两个由晒布对角相系整成的大包,一个,装着暗绿色的干薄荷头,一个,装着黑色的干薄荷头。 薄荷叶发黑,不是品种特殊,而是晾晒时,叶子沾了水汽,气味发苦,价格嘛...是正常干叶的五分之一。 出了铺子,朝东走到路口,再往南拐几百米,便进入了天蓬街。 街上很是热闹,人来人往,处处充满砍价声和呦呵声。 沈青寻着记忆,来到一家调料摊。 “小伙,这回要多少啊?”摊主笑着招呼道。 摊主个子高,身材偏瘦,浓眉小眼。 他戴着黑色虎头帽,穿着棕色毛靴子,身上其余衣着,和大家差不多,毛衣、厚外套、黑裤子。 照摊主的话说,脚、头暖和,全身就都暖和了。 不过,虎头帽上的耳罩,并未往下耷拉包住耳朵,因为,耳朵一包,就听不清顾客说什么了。 沈青每回熬辣椒油前,都会来这家铺子采购调料,一来二去,他和摊主便熟络了起来。 沈青扫了一眼摊子,摊主脚旁放一盘秤,和数不尽的小号空布袋。 地面晒布上,摆了一个个鼓囊囊、装有香辛料的中号布袋,如干辣椒、花椒壳、孜然、五香粉、八角等。 “细辣椒粉4斤,花椒粉、花椒壳、干辣椒各2斤,孜然、小茴香各1斤,盐6袋,再来3斤白芝麻。” “好嘞~” 摊主咧嘴一笑,寻一些空布袋,手脚利索地装货称重。 “拢共7块8,给7块5就成。” “能送点卤料吗?” “能啊,你要哪种?我这有配好的卤料包,你自个搭配,我再找几片纱布一包也行。” “我能瞅瞅配好的长什么样吗?” 摊主拿起一个福袋样式的纱包,“喏,给。” 沈青接过,打开细瞅,里头装有香叶、桂皮、花椒、八角、干辣椒等。 种类丰富,比例也合适,没必要自己配。 “行,拿卤料包吧。” “来几包?” “2包吧。” 摊主嫌2包太少,直接抓了4包塞进袋子里,还说卤料包耐放,卤肉、卤鸡蛋、卤蔬菜都行,拿多了,也不用担心用不着它。 沈青付完钱,笑着接过十几斤调料,推车往前走。 他边走边逛,碰到需要的、价格尚可的东西,就停下来买了。 如白面、土豆、白糖、大葱、五花肉等。 走到兜售禽类区域时,背篓的储物空间,已消耗掉三分之二。 此刻,他的右前方,有一鸡摊。 一只只鸡被关在铁笼子里,摊子里侧有一个大炉子,炉上烧着热水,应是用于烫鸡毛。 三名妇人,坐在离炉不远的几个大盆旁。 两名负责拔毛、撕鸡爪上的老皮,一名持剪破开肚子、掏内脏。 鸡肠丢入泔水桶,其余内脏洗净塞回鸡肚,再把鸡放到一旁大桶中。 血腥味、屎臭味、鸡毛味,三者混合在一起,令路过的行人,纷纷屏气加快脚步。 再往南,有一鸡肉摊。 摊主戴的围裙,和杀鸡妇女们戴的一模一样,都是深蓝色的,正中央带有母鸡刺绣。 因此,这两个摊子,应该是一家的。 沈青推车走向鸡肉摊。 “小伙,想要点啥?” 摊主是个胖妇人,脸颊向外凸,双眼小而有神,笑起来憨憨的。 “我先看看。”沈青扫视摊子一圈。 那摊子,由长桌+防水布组成,北半侧,摆满宰杀好的整只肉鸡,南半侧,摆满了肉鸡的零部件,如鸡头、鸡爪、鸡腿、鸡翅、鸡架等。 沈青的目光,在鸡架上多停留了几秒,“老板,这些...都是啥价格呐?” 妇人笑着介绍,“按斤卖。整鸡,7毛5,鸡腿8毛,鸡翅7毛,鸡爪、鸡内脏5毛,鸡头、鸡脖、鸡架2毛。活鸡,6毛。” “摊上...鸡的零部件挺多啊!” “嗐,我男人脑子活,效仿卖猪的,把鸡切开了卖。别说,销量还真提高了。他还找了门路,把鸡剔骨取肉,送到城里饭店,做...鱼香肉丝去了。” 沈青嘴角微抽,果然,鱼香肉丝里没有鱼,就像老婆饼里没有老婆一样。 “鸡腿,来15个,鸡翅,来30个,鸡架,来5个。” 天气冷,菜不容易坏,一锅卤多点,可以慢慢吃。 “好嘞~” 妇人抱起盘秤,放到长桌上,找来空布袋,忙往里头装鸡腿。 “买那么多鸡架做什么?” 清脆的嗓音,跟随月季花香飘来。 沈青闻声扭过头,瞧见一脸好奇的季雪。 她穿着浅绿色、交领、印花、带绒毛的棉衣,微卷的秀发垂落在胸前,明眸皓齿。 虽未施粉黛,但嫣然一笑,却比芍药还要艳丽。 哗--- 季雪举起牛皮纸,咬了一口纸上的白色糕点,“鸡架没多少肉,你买它干嘛?熬鸡汤吗?” “这是肉鸡的鸡架,不适合熬鸡汤。腌一下,裹上淀粉下锅炸,炸熟撒点调料粉,啃着可香了。” “咦?我头一次听说这种吃法,回头,我也买两个鸡架炸一炸。要不要尝尝我刚买的米糕?” 季雪掰一块米糕,向上一举。 沈青接过塞进嘴里,软糯q弹,微微甜,米香味却很浓,最上面的葡萄干,是酸甜口的。 “味道不赖,你来天篷街买...你嘴角...” 沈青停顿一下,点了点自就的嘴角。 季雪心领神会,粉舌一卷,白粒消失不见。 “早上,朱大阳来我店里,给我送结婚请柬,他这个月8号办宴席。 我和好友来街上,打算挑个喜庆点的摆件,当新婚礼物。 你呢,打算送啥?” “暂时没想好,不急,离婚宴还有好几天呢。” “季雪,快来。”不远处,传来洪亮的喊声。 沈青循声望去,瞧见一个俏丽的短发姑娘,高领束身的毛衣,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曲线。 “朋友喊我了,不能跟你聊了。 婚宴地点,离咱这可不近,到时候,我包一辆拖拉机,你早上7点钟来店里找我,咱俩再一块坐车走。” 说完,快速跑向好友,闺蜜俩不知聊了啥,季雪竟羞红脸捶人。 “小伙,全装好了,你验验货。”摊主说道。 沈青接过三个布袋,打开查了查数,“数量都对着呢,多少钱?” “鸡腿3斤3两,鸡翅3斤7两,鸡架4斤3两,拢共6块9分钱,给6块就成。” “行~” 沈青付了钱,清空一个背篓,将鸡肉放在篓底,在放别的菜,省得腥水乱滴。 随即,他离开天篷街,骑车往家赶。 …… 沈青一进院,就看见小狸挂在拐枣上,张口豁祸果肉,不嚼食,单纯想咬断它们。 那束拐枣的正下方,落了一些果肉,两只小刺猬,正美滋滋啃食果瓤,还挺机灵,知道皮不能吃。 卧在木床下的大黄,瞥见主人回来了,立刻跑上前,前爪往前伸,屁股向后、向上翘,欢快的蹦来蹦去。 沈青停好车,走向小狸幽幽道:“你干嘛呢?” 小狸表情一僵,接着想要逃跑,可惜,右前爪的某个爪钩,卡在了拐枣杆子上。 一个爪钩,拽着整个猫身悬于空中,小狸疼得嗷嗷叫。 沈青忙一手抱住小狸,一手捏住右前爪,向上、向外画弧,令爪钩脱离拐枣杆子。 小狸脱困后,下巴搭在主人胳膊上,低头瞅旋饭的刺猬。 沈青抚摸猫背,柔软顺滑,还暖乎乎的。 上次,刺猬团成球,小狸狂挥爪子,却找不出下爪的地方。 这次,竟和谐相处了,上方咬断拐枣,下方啃食果肉。 须臾,刺猬吃饱了,朝柴火垛溜去。 第295章:送结婚请柬 沈青跟在刺猬的后面,发现它俩没有溜进麦秸垛,而是钻进了...豆秸垛和地面形成的缝隙,接着消失不见了,且缝隙周遭,还布有一些细泥土。 刺猬,属于异温动物,是需要冬眠的。 非冬眠期间,它的体温较为恒定,和恒温动物没啥区别。 冬眠期间,它的体温会下降至2~6c,呼吸频率也降至每分钟1~10次。 麦秸垛体积,一天比一天小。 刺猬们应该是察觉到麦秸垛不牢靠了,才转而在豆秸垛下方挖穴做巢。 豆秸,又长又结实,彼此间的摩擦力也很强。 小型动物难以拽动它,挖个地下洞穴,遮风、挡雨、保暖,也挺好的。 咚--- 小狸挣脱主人怀抱,跳到地上,嗅了嗅缝隙,尾巴一甩,就去找大黄玩了。 沈青寻来铁锹和扫帚,将晾衣绳下的碎拐枣肉,弄到豆秸垛旁,接着,着手卸货。 日用品,塞进条几柜,肉类和调料,拎到了厨房,其余...全堆至仓库。 休息片刻,吃点揽柿子和拐枣,便又继续忙活起来。 五花肉,切成两指宽的长条,其中一端,用剪刀扎个小孔。 往陶罐内倒半瓶酱油,再将五花肉丢进酱油里,泡个48小时后,再用麻绳一穿,挂出去晒,晒到梆梆硬即可。 吃法也比较简单,蒸熟切成薄片后,可以直接吃,或者加蒜苗炒着吃。 接着,着手炒制各色调料。 第一,先炒白芝麻。 挑出杂质,如沙子、碎叶,倒入无油无水的铁锅中,小火慢炒。 芝麻一遇热,就往外析出水分,表面泛起油亮粼光,还相互黏连在一块。 沈青握紧木柄,不停翻动锅铲。 芝麻个头小,水分含量有限,不多时,粼光消失,黏连的芝麻,也全都散开了。 锵--- 在阵阵锅铲碰撞声中,芝麻由纯白变成浅黄色,并时不时发出‘砰砰’响动,意味着...芝麻快熟了。 沈青又炒了两分钟,捏起几粒芝麻,用指腹一捻。 瞬间,芝麻碎裂,还迸发出香味,表明可以出锅了。 如果,芝麻略硬、捻不碎,表明火候还差点。 沈青盛出芝麻,芝麻内的余温,会继续烘焙,使其具有酥绵口感。 第二,炒孜然。 无油无水下铁锅,小火炒至表面发干、内存水分、咬着不硌牙,此法,能最大限度去腥增香。 第三,炒花椒。 挑出漏网之鱼---花椒籽,将花椒壳炒干,炒出辛麻香味。 第四,炒辣椒。 剪掉绿柄,小火慢炒,炒到一揉即碎,尝之香、辣各占一半。 这时,芝麻也晾得差不多了。 沈青取五分之一芝麻,倒在案板上,双手按住擀面杖的两端,反复碾压芝麻。 滋--- 芝麻受到挤压爆裂时,发出轻微的‘滋滋’声,浓郁的香味,勾得人馋虫躁动。 芝麻无需碾太碎,碾成泥土+沙砾混合物样就行。 擀完,沈青用菜刀将案板上的芝麻,铲到大碗上,并刮点残留在刀刃上的芝麻,倒进自己的嘴里。 香,很香。 不是香油的那种香,而是独属于芝麻的沁香,嚼着还有一丝颗粒感。 沈青往芝麻里撒点盐,并搅拌均匀,又热了几个馒头,便来到堂屋吃午饭。 拿起一个馒头,横着将其掰成两半,舀一些芝麻盐,铺在横截面上,再将‘两半’重新合成一个馒头。 咬下一大口,馒头淡淡的,芝麻盐喷香,二者搭配在一块,竟然格外的好吃。 两小只闻香来到桌旁,沈青用同样的法子,给大黄投喂两个馒头,给小狸投喂半个。 正吃着饭呢,院外突然传来浑厚喊声,“沈青在家吗?” 沈青扭头望去,瞧见一男的骑着一辆红摩托驶进院子。 摩托停在晾衣绳北侧后,男子弯腰穿过拐枣,朝堂屋方向走来。 那人,生得五大三粗,脖挂金链、腰系皮带、腕戴手表,富贵得不行,正是季雪的干哥---朱大阳。 沈青走出屋子,“呀,来啦,好久不见,最近过得怎么样?” “忙啊,忙得脚不沾地。”朱大阳咧嘴一笑,“忙着 装修、打家具、买家电、看衣服,但是再忙也要抽空给朋友送喜糖和请柬,喏,给。” 这年头小两口结婚,男方出彩礼、房子、五金,女方出家具、日用品。 然而,哑女家境差,父母还偏心。 朱大阳给的888块彩礼,全被二老拢走,留给小儿子用。 至于嫁妆...只备了一些被褥、水壶、镜子啥的,像样的家具一个都没有。 朱大阳欲再多给点钱,让二老买一些现成家具撑场面。 哑女得知后,比划一通,手指都快挥出残影了。 手势大致意思为:她的父母是无底洞,给多少,吞多少,手里的钱,要用于经营小家,她不在乎那些虚面。 朱大阳大赞哑女贤惠,感慨早点遇见她多好。 沈青知道当地结婚习俗,稍微一想,也就理清了里头的弯弯绕绕。 沈青接过请柬和红绒布糖袋,打开请柬细瞅。 【囍 新郎:朱大阳新娘:李素娥 谨定于壬戌年十一月初九 时间:上午12点 席设:云水镇利丰大队小朱庄,举办结婚喜宴 敬备薄酒,恭请光临 朱大阳敬邀】 “行,我到时候一定去,利丰大队在哪?” “利丰大队,在云水镇的东南角。 旁边有一条宽几十米、长望不到尽头的水沟。 这个宽,不是指水面宽度,是指沟宽。 水面宽5米,其余是平地和缓坡,上面长满了芦苇。 每年端午前后,市面上卖的苇叶,基本都是从那条沟摘的。 冬天,水面结冰,芦杆挺拔,芦花随风摇晃,美得很。 季雪说,到时候,她租一辆拖拉机去我家,你和她一块来呗。” “成~” 朱大阳抽动鼻子,“你做的啥饭?这么香。” “哦,炒了一些香辛料,又擀了一大碗芝麻盐夹馒头吃,要不要尝尝?” “尝,虽然我刚在镇上吃完一斤饺子,但是我胃口大,哪怕饱了,也能再塞下一个馒头。” “走,进屋坐。” 沈青领人进屋,让人坐下后,倒了两碗李子水,又做了一个芝麻夹馍递了过去。 朱大阳接过,大咬一口品尝。 “香,没有苦味,还很酥绵,我就好这一口。 我平常不回家住,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隔三差五来我家,一来就是一整天。 白天,卖一天货,晚上,一群‘鸭子’围着我。 这个央我去批发市场,代买一家人衣服,那个夸自己儿子帅气、老实,央我找人打听,打听...城里单身、适龄女教师的个人信息。 我嫌烦得慌,就不怎么回家了。 我在城里租了一座民房,一个月有28天,都住在民房里,偶尔,也会炒点芝麻。 可惜,厨艺不精,炒出来的芝麻,要么夹生,要么焦糊发苦,直到素娥搬过来,我才能吃到火候恰当的芝麻盐。 哦,对了,我瞅了一圈,咋没瞧见你把花放哪了。” 沈青抿了一口李子水,不涩,微酸,余味清甜,“我家房间少,花,全放在东屋了。” “我能过去瞧一眼吗?” “能啊!” 朱大阳起身朝东走,掀起门帘往里瞅,惊得半响说不出话来。 带孔的陈架上,卡着一盆盆花,盆底正下方,还悬挂着托盘,屋角和窗台上,也摆满了花。 令他惊讶的并非屋内花盆数量,毕竟,自家仓库里的花儿,比这里多多了,多到老鼠溜进去,都没有地方躲藏。 真正令他震惊的是...屋内每盆花都盛开着,墨菊浓艳、春兰靓丽。 “大冷天的,花儿不凋谢,反而开得很茂盛,你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 当然是依靠异能了。 不过,异能一事,不能往外说。 沈青思索一番,道:“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多个因素一起出力,令它们冬天也开花。” 朱大阳放下门帘,“哪些因素?” “一,我这是土房子,墙体还厚,屋里温度,要比室外高一些。 二,花儿品种少,养护精细。 芹菜种植户,总比什么菜都种的人,更懂得怎样种植芹菜吧 。 同理,我养护春兰、墨菊的能力,也比别人强一些。 三,涉及玄学了。 想必你也发现了,我家房屋朝向,和大家是反着来的。 原主人为何这样建,不得而知,但住进来后...真别说,无病无灾,身心舒畅。 回头,推平重建房子时,我还想按‘坐南朝北’方向来建。” “第三个,才是关键因素。” 朱大阳折回桌旁。 “我家箱柜里,藏了几本风水书,早年闲来无事,搂过几眼,你家房屋朝向,还真...有一点说法。 南边杨树林,属‘阴’。 开门见林,树影投不进屋内,但...能挡阳气呐。 阳气不足,人的情绪会往下坠,体质也会变差,日积月累,就会生病,精神头都没了,啷个可能搞得到钱。” 这番话,前半部分是玄学,后半部分是科学,居住环境,蛮影响人的情绪,而情绪又和气运息息相关。 “原来如此。”沈青了然点头。 朱大阳快速吃完馒头,“近段时间,春兰行情上涨不少,每盆涨3~5块钱,东屋春兰品相不赖,价格还能再往上抜一些。那啥...今个还有一沓请柬要送,我就先走了。” “行,我送送你。” 沈青起身,送人走到晾衣绳北侧,瞧见一辆大红色的摩托。 坐垫是黑皮的,缸体厚重,车头圆润,活似一只大龙虾,是经典国货---幸福250。 这款车,60年代就开始生产了,一直畅销至今,一是大红色的外观,符合大众审美,二是性能好,还耐用。 “新买的?” “嗯! 接新娘,总不能开我那辆破拖拉机去接吧。 我托关系搞了一张票,花了好几千,才买了这辆摩托。 我呀,没摸过几回摩托,趁着送请柬的功夫,多练练骑技,省得到时候把素娥载到沟里...呸,可不敢乌鸦嘴。 那啥,你先忙,我走了。” 朱大阳跨上坐垫,启动摩托,在阵阵轰鸣声中,离开了小院。 沈青折回堂屋,吃完饭,又歇了一小会,便着手处理鸡肉。 鸡架,洗净,剁成5厘米长的分叉,放点盐、姜片、葱段、辣椒面、五香粉、酱油,抓拌均匀,放到一旁慢慢腌制。 鸡腿和鸡翅,拔光残留在毛孔中的鸡毛,洗净斜划几刀。 冷水下锅,随着水温的上升,鸡肉析出杂质,化为血沫漂浮在水面上。 沈青站在灶台旁,一瞧见血沫,就用大勺将其撇至泔水桶中。 血沫,不及时撇掉的话,会变成尘灰样物质,悬浮于水中,被鸡块吸纳进肉里后,就再也出不来了。 待水面再无新的血沫浮上来时,捞出鸡腿和鸡翅,流水冲一冲,并刷净大锅。 起锅烧油,油热下鸡腿和鸡翅,小火慢煎,煎至两面金黄、锅底积了一些鸡油。 鸡皮,做好了,可焦香可软糯,做不好,跟生肥肉+橡胶的结合体似的,又腥又嚼不动。 小火慢煎,令鸡皮起焦的同时,还能迫使它析出多余的油脂。 沈青将锅底的鸡油,舀至小碗中,不炒菜,留作绞鱼食时候用。 沈青舀一瓢水,倒进大锅内。 滋--- 水,遇到高温锅壁,迅速蒸发,化为滚滚白烟。 不过,第二瓢水下锅时,白烟就消失了,沈青继续添水,直到水面高出鸡肉8厘米。 丢一袋卤料包,倒点盐、酱油、冰糖,便盖紧锅盖、压上砖块,小火转为中火。 水开后,又烧了半小时,方撤走灶膛内的柴火,不揭开锅盖,让鸡肉继续焖着。 沈青把五味子翻了个面后,感觉眼皮有点沉,便回屋补觉了。 …… 临近傍晚,微风拂过树梢,留下一串串‘沙沙’声响。 沈青幽幽醒来,拽走趴人脖颈的小狸,坐在床边打瞌睡。 忽的,箱柜上的绿叶,吸引了他的注意。 扭头一看,之前移栽的小莲幼苗,此刻茎挺叶茂。 沈青走上前,瞄准一盆小莲驱动异能。 一缕蛛丝涌进花盆后,绿叶微微摇晃起来,淤泥里,还冒出数个花尖。 花骨朵缓缓抽长,刚超过水面,就像被按了暂停键,一动也不动 了,绿叶们也不在摇晃了。 沈青扫视一圈,共冒出四个花杆,其中一杆是并蒂莲。 第296章:鸡架和张凤 咚--- 小狸跳到箱柜上,它眼睛疲乏,半睁不睁的,却仍好奇的盯着小花苞。 沈青戳了戳它的脑壳,“不许碰小莲,否则,今晚的卤鸡腿,没有你的份。” 小狸打了个哈欠,接着,脑袋柔弱无骨般,倒在主人手心里,还眯着眼睛,狂拿腮帮子蹭人。 “耍赖这一招,用多了,可就不顶用了。”沈青掌心抵住猫腹,端起小狸丢到床上,“安心睡你的觉,甭捣乱。” 小狸伸个懒腰,便缩成一团继续睡,它刚跳上箱柜,是想看看主人又在变什么戏法。 沈青转过身,驱动异能,催长一盆盆小莲,末了,瞅了一圈,约有二分之一的小莲,冒出了花杆,其中有两杆是并蒂莲。 花苞太小,又有花萼包着,让人分辨不出花瓣的颜色。 忙完,沈青走出屋子,见光线变暗,便绞了五桶鱼食,骑车去陶洼喂鱼。 近些时日,黑鱼长长了不少,胃口也变大了,四桶鱼食不够它们吃了。 喂完鱼回来,见天边已出现一抹霞光,他便走进厨房,着手做晚饭。 卸下砖头,揭开锅盖。 瞬间,一股浓郁的肉香,在四周弥漫开来。 沈青持筷翻动几下鸡腿和鸡翅,上色了,还一扎就透。 把箅子放进大锅内,箅上铺一些山药豆、包子,和装在瓷盘里的糯米藕。 糯米藕,是上午在天篷街买的,其做法简单,就是比较耗时间。 做法: 1、将莲藕洗净,切掉一个头,往孔里塞满糯米。 2、用牙签将被切掉的莲藕头,重新固定在莲藕上。 3、红糖+冰糖+莲藕+水,熬煮三个小时,并浸泡一夜。 4、第二天,捞出糯米藕,切成薄片,大火把汤汁收到黏稠,浇到藕片上,就可以开吃了。 如果嫌糖浆太甜,可以改浇桂花酱、玫瑰花酱等。 沈青盖紧锅盖,压上砖头,中火煮卤汤,并用小锅炸鸡架。 起锅烧油,当掌心离油面2厘米高,能感受到滚滚热浪时,沈青将装有鸡架的搪瓷盆,放到灶台上。 他少量多次,往盆里撒玉米淀粉,而且,每撒一次,都用筷子搅拌均匀。 待每一块鸡架,都裹满淀粉时,沈青用筷夹起一块块鸡架,丢进油锅中。 鸡架,一次不能下太多。 多的话,油温会迅速下降,并渗进肉里,炸出来的成品,一咬全是油,腻得不行。 油温高,鸡架表面部位会迅速变硬,从而阻拦油渗进肉里。 鸡架,一次下锅的量,以能铺满三分之二油面为佳。 滋--- 鸡架沉入锅底,滋滋冒起大水泡。 沈青站着不动,须臾,水泡变小,他才持长筷触碰锅底,轻轻按动鸡架。 鸡架脱离锅壁,火速往上浮,沈青每隔三十秒,就给鸡架翻一次面。 待鸡架发红发硬,沈青将它们捞至笸箩内,并夹起一块块生鸡架,丢入油锅中。 …… 太阳缓缓西垂,金色霞光,穿梭于云彩之间,谱出一幅美轮美奂画卷。 杨树林旁,小美晃着由方便面袋+铁圈制成的毽子,笑道:“小花,今天老师没布置作业,我们待会玩毽子吧。” “好啊,去我家玩,正好给你看看文老师送给我的白木芙蓉。” 二人蹦蹦跳跳往前走,路过张猛家时,瞧见张凤正蹲在井旁洗衣服。 二人蹙起眉头,一般来说,洗衣服都是上午洗,洗完晒一天太阳,多好啊。 二人收回目光,别人的家事,还是少打听为妙,再者,她俩又和张凤又不熟。 一进院,二人就闻到浓郁的香味。 沈小花眉眼弯弯,“我哥一准又在做好吃的,走,去看看。” 她拉着好友,大步跑到厨房门口,小锅滋啦响,亲哥将长筷伸进锅中,来回拨动着,明显是在炸东西。 “哥,你在炸什么?” “鸡架,炸过一遍了,这会在复炸,等个一分钟,就能捞出来吃了。” 沈小花拉着小美走进厨房,好奇的打量四周。 油锅内,飘着一层红鸡架。 案板上,有一大铝盆,里头装满了炸熟的鸡架,红红的,散发诱人的肉香味。 灶台旁,小狸蹲在凳子上烤火,大黄则直勾勾盯着铁锅。 一分钟后,油锅里的鸡架,笊篱一碰就‘哗啦’响,表明火候到了。 沈青将它们捞至空的搪瓷盆内,撒点五香粉。 他单手握住盆沿,手腕画圈,令盆里的鸡架,上升又落下,如此反复几下,将调料粉拌均匀。 末了,撕了两小片牛皮纸,各包一个鸡架,塞给了沈小花。 沈小花接过,顺手给了好友一个。 王霞(小美妈)曾叮嘱过小美,在外头时,少接旁人东西。 然而,鸡架太香了,香到...晃了神,忘记亲妈的叮嘱。 小美再回过神来时,鸡架已经在手里了,而且,好友正嚼着另一个鸡架。 “哥,好吃欸,比酥肉、炸鱼还要好吃,小美,你快尝尝。”沈小花开心得直跺脚。 小美小口品尝。 外层焦香,咸、麻、辣,三味匀等,却又不刺舌。 内层软嫩,有嚼头。 将肉一点点从骨头上啃下来时,心里还会升起一丝成就感。 “这...真的是鸡架?”小美睁圆眼睛,“我家买过鸡架,剁成小块炒着吃,好吃,但...和这个不是一个味啊。” “是鸡架,拢共买了四个。我用纸装一点,你俩边玩边吃吧。” “好啊,我和小美打算...用书替代脚踢毽子玩,哥,你知道羽毛球吗?” “知道,怎么了?” 沈小花目露畅想,“我在一本书的插画里,看见两个人握着球拍对打,羽毛球在天上飞,感觉可好玩了,去了两家小卖部,都没瞅见有卖的。哥,你会打羽毛球吗?” 沈青表情一僵,前世,他运动天赋还算可以。 高中时期,学校但凡有运动比赛,长跑、跳远的参赛名单上,绝对有他的名字。 当然,是否是自愿参赛,只有班委和他自己知道。 每一次参赛,沈青都能拿个名次回来,但是,他在羽毛球上面,着实没啥子天赋。 曾经,有个高中好友拿着工具,拉他去操场打羽毛球。 结果,好友以他为圆心,数不清在操场上转了多少圈。 在沈青眼里,羽毛球是个叛逆小孩,叫它往东,它偏要往西。 好友也很犟,都说了...放下球拍,改去打篮球或乒乓球,偏不听,还提速短跑接住乱飞的羽毛球。 “哦,我也没接触过羽毛球。过几天,我要去趟云水镇,往回赶路过玉城时,我去百货商场看看,那儿应该有卖羽毛球的。买一副回来,你和小美打着玩。” “好耶~” “大黄,接着。” 沈青捏起一个鸡架,轻轻一抛。 大黄起跳,张嘴,于空中咬住鸡架,落地后咔滋咀嚼。 沈青又捏起一个鸡架,“小狸,你要吃吗?” 灶膛前的凳子上,小狸耳尖微旋,它没叫唤,也没挪动爪子,显然是对鸡架不感兴趣。 它来厨房,一是烤火,二是想吃卤肉。 沈青见小狸不来,就自己吃了那个鸡架。 口感嘛,香辣适中,外焦里嫩,还很有嚼头。 虽略逊于前世大学城,用科技+狠活炸出来的鸡架,但胜在食材新鲜,吃得放心。 沈青吃得很快,他啃完一个鸡架时,小花和小美才啃完一半。 大黄也快,它吃完盯着搪瓷盆,想要再来一个。 “不行,留着点肚子,锅里还有卤鸡腿呢。” “卤鸡腿?” 沈小花猛地抬头,双眸比沾油的嘴唇还要亮。 “嗯,大黄昨晚立了大功,可不得犒劳它一番呐,鸡腿卤得多,够吃好几天的。” 沈青取一张牛皮纸,三下五除二,叠出一个纸盒,往里夹了一些鸡架后,把它递给了小花。 “去玩吧。” “好嘞。” 沈小花接过,拉着小美去了西厢房,欣赏完木芙蓉后,二人各寻一本书,来院子里玩。 纸盒,放在晒有五味子的木床上。 二人相距2米站着,小美双手握着书本,将上面的毽子,向上、向前一抛。 小花单手握书接住毽子后,再将其抛回去。 如此反复几下后,毽子咚的一声,落到仓库屋顶上。 沈小花寻一根长竹竿,把其勾了下来。 “院子里晒着板栗,没啥空地方,咱俩去看桃树那儿玩吧。” “好。” 随即,二人搬张小板凳,来到看桃树边,纸盒放在凳子上,蹲在一旁啃鸡架。 这时,手持树枝赶鸭子,路过院口的张凤,闻到了浓郁的香味。 她扭过头来,怔怔地盯着二人...手中的炸肉,她已经记不清上次吃肉是什么时候了。 那目光,如一节发霉落灰的毛线,潮湿、黏糊,让人无法忽视。 沈小花拿起一个鸡架,上前递给张凤,“我哥做的,尝尝看。” 张凤接过咬了一小口,嚼了十几下,才舍得咽下去。 鸡架,味道很美,张凤吃了,心里却止不住冒酸水。 大家一起吃苦,在家里干最多的活,吃最差的饭,那该有多好啊。 偏偏,一直被自己拿来比较、怜悯、同情,从而得到‘我过得其实还行’心理安慰的人,日子越过越滋润,让她怎能不冒酸水。 张凤垂着眸子。 “小花,你命真好,摊上一个好哥哥,不干活,就有肉吃。 不像我,每天忙得没有一点空闲,割草、洗衣、拾树枝、赶鸭子等,啥活都得干,满手都是茧子。 我上一次见荤腥,应该是...过年那碗馅里掺了猪油渣的饺子。” “咦?” 沈小花蹙眉疑惑。 “五月份,我哥插篱笆那天,你家的小母鸡,偷啄我家的菜,被大黄赶走后,躲回鸡窝咽气了。 李婶(张凤妈)喊来众人评理,称鸡窝里的鸡...是为你坐月子准备的,张凤姐,那只被吓死的鸡,没落进你的肚子里吗? 呀,当时,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李婶肯定不会说谎话,你是不是操劳过度,导致记性变差,明明做过什么,吃过什么,却扭头就忘? 张凤姐,类似忘事的情况多吗? 多的话,赶紧让李婶带你去卫生院看看。” 沈小花双眸发亮,还充满了真诚。 张凤却感觉胸口发闷、嗓子发堵,一刻也不想在这待了。 “那啥,我还赶着和麦麸喂鸭子,就先不跟你聊了。” 张凤挥动树枝,赶鸭往前走,她身形踉跄,鸡架却捏得很紧。 沈小花眼尾上扬,瞧见张凤拐进西边院子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秀找茬那天,她虽不在家,但事情传开后,她从旁人嘴里,听说了此事,并将张猛一家,拉入心里的黑名单。 一个鸡架,换来一个暗讽契机,也挺值的,沈小花折回凳子旁,继续啃鸡架。 当盒里只剩鸡骨头时,二人握起书本,乐此不疲抛、接毽子。 直到天色渐暗、累出一身汗,才收拾东西,溜回了厨房,蹲在灶膛口,借住明火,来蒸发身上的汗液。 蒸完,小美表示天色已晚,该回家了。 沈青用两张牛皮纸,包了一盒鸡架,让小美带回家给爸妈尝尝。 小美不接,“我...我都吃好几块了,哪...哪能再带走一包。” “拿着吧,小花上回从你家拿的蚊帐,帮我逮到一只黄鳝呢。” 沈小花伸手比划,“是啊,老长了,在青山溪流里逮的,当场就宰杀了,剪成小段烤着吃,又滑又嫩,还泛着青草香,可好吃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小美不再拒绝,感谢一番,抱着纸包离开了。 “哥,可以开饭了吗?” “可以,你先去洗手,我来端饭。” “好嘞~” 沈小花跑去井旁压水,沈青则卸下砖头,打开锅盖,毛巾裹住盘子,将其端到灶台上。 接着,握起菜刀,视盘子为案板,将糯米藕切成0.4厘米厚的薄片。 糯米藕,买的时候,就淋上糖浆了。 拿出来切,会弄得案板黏糊糊的,难清理不说,残留在木板上的甜味,还容易招来蚂蚁。 切完,沈青用热水冲净菜刀上的糖浆,又拿来两个李子干,切成碎丁,撒在藕片上。 接着,将所有饭菜,端进了堂屋。 “哥,鸡架便宜,炸出来又格外好吃,能和辣片一样,支摊子卖吗?” “不能。” 沈小花疑惑,“为什么?” 第297章:辣条试吃品 沈青思索一番,解释道: “鸡架便宜,油价可不低。 炸鸡架,也没啥技术含量,会炸鱼、炸酥肉,就会炸鸡架,虽然,复刻不出和盆内鸡架一样的味道,但也是好吃的。 真摆摊卖炸鸡架,要不了几天,就会有人有样学样,凑过来也卖这个。 届时,哪家鸡架更好吃,还真不一定呢。 味道上干不过别家,只能另找一个地方摆摊,安稳没几天,旁边又会冒出新的模仿者。 干得过,竞争对手就跟春天的竹笋一般,一个接一个往上冒,总有一家味道,能压得过你。” “这样啊!”沈小花了然点头。 刚才,她听的时候,想出了不能支摊卖炸鸡架的第三个原因---安全问题。 炸鸡架,凉了,外头回潮、里头发硬,味道降低不少,现炸,又有一点危险。 放学那会儿,校门口乌泱泱的全是人。 摊子周围聚一堆人,后面的人使劲朝前挤。 站在最前面的人,被迫挤撞摊子,若摊子摇晃,并导致热油往外溅,那可就遭了。 沈青见小花眼珠乱转,思绪不知飘哪去了,“别想了,快吃饭。” “好。” 沈小花拿起鸡架开啃,沈青则夹起一个藕片。 甜,很甜。 不是浮于表面的那种甜,藕肉和糯米,都是甜的。 软糯,又有嚼劲。 很奇特,明明甜度爆表,吃完一整片,却一点都不腻。 沈青又吃了几个藕片后,大黄溜进了堂屋。 它鼻头沾土、眼神躲闪,估计刚才埋鸡骨去了。 沈青夹一根鸡腿,丢到地上。 “昨晚说好了,找到豆子爸,就奖励你吃鸡腿。” 大黄叼起鸡腿,就往屋外走。 “外头冷,就在屋里吃,吃完再给你一根。” 大黄摇尾走到桌下,小口啃食鸡肉。 喵--- 小狸踩着主人脚背,冲着上方叫唤。 “别急,等一下。” 沈青左手包子,右手鸡腿,各嚼碎一半,吐到豁口碗里。 小狸把脸埋进碗中,一边大口咀嚼,一边发出咕噜的享受声。 沈青抬起头,发现小花桌前,已堆了四大块鸡骨头,忙夹一个鸡腿递给她。 “别光吃鸡架,诺,尝尝别的。” 沈小花接过,“哥,你也吃。” 沈青开始品尝那半拉包子和鸡腿。 包子,皮厚馅小,摊主要赚钱,也能理解,胜在味道还行。 鸡腿,鸡皮软糯q弹,鸡肉卤得很入味,且越嚼越香。 莲藕粉糯、鸡架香辣、卤肉咸鲜、山药豆清淡,总之,整顿饭吃下来很是舒爽。 饭罢! 沈小花回西厢房看书,大黄卧在小木屋里啃鸡骨头,沈青则着手收山货。 五味子,表皮微皱,捏着软软的,被端到堂屋条几上。 它皮涩籽麻,即使放屋里,也不用操心小狸会不会偷吃。 野板栗,晒布对角相系,将其兜进仓库内。 晒了两天,体积未变,重量却轻了一些。 想晒至耐储存程度,短则十天,长则半个月。 期间,需轻拿轻放,硬壳一旦裂口,板栗仁保质期便会降到只有3~5天。 收完山货,沈青回了东厢房,瞧见小狸站在花架上,紧盯一株红心荷的茎底。 “怎么了?” 沈青上前细瞅,于距茎底2厘米远处,看见一株小绿苗。 一个小细杆,顶了两片细长的嫩叶。 是啥植物的幼苗,不得而知,反正不是春兰的。 春兰幼苗的子叶,像多肉一样圆润。 咔--- 小狸望着主人,嘴巴一张一合,整了一套无实物吃饭表演。 “不行,等它长出真叶,能瞧出是啥植物了,我再考虑给不给你吃。” 沈青单手抱起小狸,往盆里倒一些温水,沾湿布帕,去擦猫爪子。 小狸甩着尾巴尖,它讨厌脚掌湿漉漉的感觉,然而,在洗脚这件事情上,它拗不过主人。 擦完,沈青洗漱一下,便上床睡觉了。 …… 翌日,阴! 天空发灰,冷风嗖 嗖。 云彩也失去了形状,像一团团被稀释的灰色墨水,漂浮在低空之中。 草叶上,凝了厚厚一层冰霜。 气温骤降,沈小花添了件衣服,戴上毛线帽,发型...由两个羊角辫,改为一个低马尾。 今日早饭,比较简单。 和点面,剁点卤鸡腿肉,烙了一笸箩馅饼,鸡蛋+醪糟+白糖,整了一锅甜汤。 沈小花边吃饭,边夸赞荷包蛋形状很完美。 其实,卧荷包蛋,也是很讲究技巧的。 水,沸腾冒大泡后,撤掉灶膛内的柴火。 当水面恢复平静,磕裂蛋壳,下入鸡蛋,等上两分钟,再重新点燃灶膛。 这样煮出来的荷包蛋,保准是椭圆形的,而且蛋黄不散,完美裹在蛋青之中。 若水开时下鸡蛋,将得到蛋花...不,得到很多白沫,和一些碎块状蛋青。 吃完早饭,沈小花挎上书包去上学。 沈青翻开本子,查看上面记录的辣条口感方向。 【扁圆柱形,重麻重辣。 薄片形,提高孜然比例,整香辣款。 细条形,少油多盐。 炸猪皮形,炸一遍再拌。 翅膀形,先拌料,再裹糖浆。】 每一形状辣条,在口感方向不变基础上,沈青适当调整原材料配比,整出三个口味。 他将十五种辣条,放进十五个竹筒中。 接着,前往小卖部,买了三大袋硬糖。 他在村里转悠一圈,将5~6岁未上学的孩童,全领到自家院子里,邀请他们试吃辣条。 还称凡参与试吃者,皆奖励两颗硬糖,提出优点、缺点、改进意见者,额外再奖励两颗。 辣条和硬糖,都是小孩子爱吃的零嘴,因此,孩童高兴的参与试吃。 不一会儿,竹筒见了底,小本子上,写了一大堆信息。 沈青快速扫视一行行小字,挑出几条有用的信息。 翅膀形,拌料不赖,糖浆太厚太稀了,改进方向...把糖浆熬稠,裹上薄薄一层即可。 薄片形,味道很棒,就是孜然太碎了,还没尝出是啥味,东西就没了,改进方向...撒点整粒的孜然。 炸猪皮形,受到一致好评,好吃到...筒底的辣椒油,都被孩童用手指刮干净了。 细条形,有点咸了。 初尝不觉得,后越吃越渴。 而且,一个竹筒里,装几百根细条,一眼望去,全是红酱色,也太单调了,改进方向...少盐,加点绿色物件。 扁圆柱形,是最受小孩们喜欢的一款。 可它太硬了,难以咬断,即使咬断了,牙齿会因过度用力,而轻微酸痛。 沈青手指摩挲竹筒,陷入了沉思。 牙齿,分为乳牙和恒牙,乳牙20颗,恒牙28~32颗。 小孩6~7岁时,恒牙开始替换乳牙,12~13岁时,恒牙才会完全替换掉所有乳牙。 乳牙的个头、咬合力、坚固程度,皆弱于恒牙,出现‘咬硬物,轻微酸痛’现象,实属正常。 赵浩厂子生产的辣条,要送到乡镇各个小卖部去卖,目标受众是小学生和中学生,至于高中生...城里才有高中学校。 初中生有恒牙,不存在咬不动辣条问题。 小学生就不一样了,而且,占比多,基本一个大队会建1~2所小学。 辣条太难咬断,是有解决法子的,改变形状,用利器把它整成小块状不就行了。 沈青寻一把剪刀,扫视孩童一圈。 有的在嗦手指上的红油,有的在和好友分食片状辣条,有的...在跟扁圆柱形辣条较劲。 沈青不知道小孩名字,只好凭外貌特征喊人。 “留剃毛头发型的,戴草珠子手链的,两个羊角辫一高一低的,甭和辣条较劲了。拿过来,我把辣条剪短了,你们再拿牙签扎着吃。” 被点到名的三个小孩,缓缓走到沈青跟前,一脸不舍的送出了辣条。 沈青握起剪刀,咔咔一通剪,把辣条剪成0.5厘米长的块状,分发牙签,让三人扎着吃。 又麻又辣,咽下去后,嘴里像含了跳跳糖,麻酥的冲撞感,不停袭上口腔内壁,令人舒爽不已。 “唔-”剃毛头男孩睁圆了眼睛,惊叹道:“好吃,这是我吃 过最好吃的辣条了。” 旁的小孩听到这句话,一窝蜂往前涌,也不要牙签,直接上手捏,吃完大赞美味。 须臾,甭管哪种形状的辣条,皆被旋光了。 小孩们仰着头,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沈青看,显然,他们还没吃过瘾。 “今天没辣条了,回头又弄了,再喊你们来试吃。来,先洗手,再排队领糖。” 说完,沈青拿来一块肥皂。 他走到井旁压水,盯着小孩用肥皂+流水,洗掉嘴角和手上的红油。 接着,让小孩排成一个长队,给每人发4~6颗糖。 有的拆开塞嘴里,笑容格外灿烂,有的揣进衣兜中,表示要分给家人吃,有的嘴比糖甜,哥哥长,哥哥短,围着沈青闹腾, 事情办完,沈青笑着送他们离开,清洗完竹筒后,握起竹扫把,清扫院中的落叶。 扫着扫着,突然感觉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在盯自己的后背。 扭头一看,发现院旁小路上,站着一位妇人。 长圆脸,丹凤眼,眼尾布着几道皱纹,容貌与李老太有六分相似,是张猛媳妇李秀。 沈青竖起扫把杆,将自身一部分重量,压在杆子上。 李秀抿了抿嘴,上回被棍打情形,历历在目,让她心里发怵。 念及今个要办的事,她鼓足勇走上前。 “你把小孩喊到家里来,让他们吃辣条,说说辣条哪里好、哪里不好、孩怎么改,还把他们说的话,全记在本子上。 我看出来了,你是在搞新品辣条。 大青,我嫁进安宁村时,你才五六岁。 那天,你跟在牛车后面捡喜糖、花生,捡了一兜子,全交给我大姑(李老太)了。 当时,我还夸你眼睛灵气、脑子聪明嘞。 瞧瞧,现在你动动脑瓜,搁家里研究辣条,日子就越过越好。” 沈青语气淡淡,“别扯虚的,有话直接说。” 李秀讪笑,“大青,按辈份,咱俩是表姑和表侄的关系,你和我何必那么生分呢?” 沈青玩味一笑,“我挺好奇,竹扫把和竹竿,哪一个打人会更疼。” 竹竿? 李秀心脏咯噔一下,上一次拎着死鸡来找茬,没讨到便宜,反而挨了一顿竹竿。 “瞧我~” 李秀轻拍一下嘴唇,佯装自责道: “记性差,忘记你和沈家断亲了,你是有大度量的人,不会把我这点小错放在心上的,对吧?我最近手头紧,瞧见豆子摆摊,赚了不少钱,想跟你学学怎么做辣条。” 沈青挑眉,“张猛跟着施工队,四处给人建房子,你家...不缺钱吧?” 张猛,甭管私底下对母女俩怎么样,明面上还是过得去的,每个月给李秀3块钱作为家用。 “唉---” 李秀长叹一口气,家里财政大权在张猛那,她能支配的,唯有每个月3块钱的家用了。 近几年,家庭条件好了点,张猛才会给3块。 之前,一个月只给5毛钱,5毛,只够买火柴、煤油、食盐的。 李秀省吃俭用,外加漫山去寻野草药,如大蓟、车前草、蛇床子,才攒了四十多块钱。 前两天,杨红来家里借钱。 自称沈慧遭人陷害,被关进了派出所,想早点出来,需筹够赔偿款,恳求李秀这个当表姑的,救一救沈慧。 李秀,乃李老太亲弟生的女儿,算是关系比较不错的亲戚了。 前几年,沈家得知李秀遭受虐待,于某个月黑风高夜,趁张猛醉酒走小路,套麻袋,把人打了一顿。 李秀却维护丈夫,大闹沈家,报警要走一笔赔偿金。 自此,李秀和沈家,彼此渐渐疏远,不过,逢年过节,还是会互相送点礼品。 李秀本不想借钱,但杨红抛出了令她无法拒绝的诱惑---生子偏方。 李秀刚嫁过来那会儿,张猛待她挺好的。 重活,不让她干,想吃啥,立刻去街上买。 女儿一岁时,张猛就变了。 钱,只愿给一点家用,家务活,全推给李秀一个人干,隔三差五甩毛巾、挥棍子。 李秀将这些变化,归根于自己肚子不争气,于是,她心动了。 骨子里的自私,令她不愿掏出全部的存款,谎称自己只有20块钱。 杨红让她找张猛要,李秀却撸起袖子,露出淤斑和针眼。 杨红只好作罢,表示沈慧一出来,就把中药给她送过来。 然而,几天过去了,杨红迟迟没有登门。 第298章:石头的来历 李秀内心焦急,打听了一下。 沈家还在筹钱,稍微有点关系的亲戚,都被他们找上门了。 沈有根联系了一家专造草纸的作坊,等沈慧一出来,就把人送进去。 作坊薪水不高,一个月就开5~10块钱,但是管食宿,管理也很严苛。 张猛得知李秀往外借钱后,大骂她是傻货,是败家子。 他碍于面子,没跑到沈家,要回那二十块钱,却不愿再给李秀家用了。 恰逢施工队接到一个大活,张猛便收拾东西离家了。 大冷天的,很难采到野草药,即使是春天,采草药赚到的钱,也顾不住一家人的开销。 李秀不愿坐吃山空,便绞尽脑汁思索赚钱的法子,比如...摆摊卖货。 听人说,豆子辣片摊生意很不赖,令她眼红不已,顾及‘死鸡’事件,又不敢往前凑。 昨天,张凤拿回家一个炸鸡架,说是沈小花给的,令李秀觉得...沈家在示好,死鸡一事彻底翻篇了。 李秀吃了一半鸡架后,灵光一闪,脑海浮现出两个赚钱路子。 其中一个,就是和沈青学做辣条,然后摆摊卖。 于是,李秀不到处寻野草药了,她在土路上晃悠,寻找和沈青搭话的机会。 这时,大黄蹲到主人脚旁,警惕的盯着李秀。 沈青揉了揉狗头,“李秀,你想和我合作弄辣条?” “嗯,咱俩...能合作吗?” “能啊。” 听到肯定回答,李秀笑得大牙都露出来了。 沈青:“和豆子一样,你自己整一些蛋白肉,泡软切成四方形,是蒸是烤,随你心意。你从我这买点辣椒油,拿回家一拌,就能摆摊卖辣片了。大家都在同一条土路的路边住着,我也不跟你多要,一斤辣椒油,收你9块钱,意思一下就成。” 咳--- 李秀笑容僵住,唾液卡进嗓子,呛得她直咳嗽,咳到嗓子发痛,痒意才逐渐消失。 她猛地抬起头,气得胸脯一起一伏,“辣椒油一斤9块,我还能赚到钱吗?” “能啊! 市面上,大豆2毛3一斤,一斤大豆,能出一挂蛋白肉,一挂拉直长约3米5,能做35张辣片。 辣片,蒸的,2分钱一片,烤的,3分钱一片,按中间值2分5厘算,一挂约能卖8毛7分5厘钱。 一斤辣椒油,能拌十五挂蛋白肉。 (0.875-0.23)x15-9=0.675 也就是说,消耗掉一斤辣椒油,约等于赚了6毛7分5厘钱。 李秀,薄利多销,还是很有搞头的。” 李秀心里窝火。 对方说得轻巧,一天能卖多少货,谁又说得准呢,刨除试吃、放坏了等损耗,估计还得倒贴钱。 “我听人说,豆子从你那拿辣椒油时,是不给现金的,每个月分你两成利润就行。” “嗯,没错。你信誉太差,跟你合作,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才能放心。你今天打算买几斤辣椒油?” “你---” 李秀双眸冒火,她算是看出来了,对方从没想过要跟自己合作。 “你小子,耍我玩呢,是吧? 天底下好吃的零嘴多得是,辣片压根排不上号。 你等着,我一定会研究出比辣片好吃几十倍的零嘴,就在许家寨小学门口摆摊卖,把豆子生意全抢走。” 大黄抬起一只前爪捂鼻,头往一边扭,眼睛却一直盯着李秀。 逗趣的一幕,令沈青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 “李秀,你口气太大了,我家大黄都被熏着了。回家后,把口腔整 一整,再研究零嘴吧。不然卖货时,你一呦呵,熏倒一片学生可咋办。” “你---” 李秀气得牙根发痒,因忌惮近两米长的竹扫把,只好抿紧嘴唇,把怒火咽回肚子里去。 汪--- 大黄突然大吠一声,李秀吓得向后踉跄几步,接着,脸色铁青的离开了。 沈青揉了揉狗头,“表现真棒,今晚加鸡腿,待会儿我要去割常春藤,你留在家里看家。” 大黄听懂指令,卧在了看桃树下,睁眼瞅着院口方向。 沈青则握紧扫把,把院内的落叶、碎枝,扫到一堆,再用铁锹铲至屋后沤肥处。 随即,从仓库拉出板车。 往车兜放镰刀、麻绳,再将装有食物和水的藤篮,挂在车把上,便拉车离开了。 时值冬天,虫子消停了,鲜少有杂草冒芽,和庄稼争养分,因而,麦地里没啥人。 沈青拉着板车,向西,再向南,来到了西塞大塘。 此刻,他站在大塘东侧。 左前方三百米远处,有一白发老者在坡上割常春藤,因是背对着的,瞧不见长啥样。 沈青拐个弯,把车停在大塘南侧,拿起镰刀走至坡底,着手割常春藤。 藤蔓错综复杂,割断一株,整株拖拽到岸上,再去割下一株,显然是行不通的。 沈青思索一番,决定用割红薯藤的法子,来割常春藤。 沈青将边角处的藤蔓翻个面,露出三株茎根,他左手抓茎根,右手持镰割断它。 割断后,不往岸上拽。 以刚被割出来的空地边缘为起点,继续翻动藤蔓,割断裸露出来的茎根。 割完,再重复之前操作。 不一会儿,就割出长3米、宽2米的空地来。 沈青拽着断茎藤蔓往坡上走,走不动了,就用镰刀割断缠绕在一块、阻挠人前行的藤蔓。 拽上岸后,再走到空地边缘,继续翻藤割茎。 乌云缓飘,冷风嗖嗖,大藤土坡上,弯腰的人影,慢慢挪动着。 当沈青满头大汗时,沟坡多出一百多米长的空地,土路上堆满一团团藤蔓。 他用毛巾擦完汗,抬头望天,没瞅见太阳,分辨不了时间,但是...肚子抗议了。 沈青取下车把上的藤篮,往西扫了一眼,只割了三大团藤蔓的老者,正蹲在地上编东西。 沈青走上前,老者手中的小藤筐,已步入收尾阶段。 每一组筐骨,略过两组筐骨,向下插入细圈中,全部插完,拿起剪刀,剪断筐骨多余部分。 老者脚边,摆了三个同款小筐。 沈青:“线条流畅,缝隙紧密,编得很不赖。” 老者抬起头,白眉、白胡子的脸上,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 “编着玩玩而已,待会儿再编几个盖子,送给老婆子装零食。 她呀,年轻时可节俭了,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老了老了,多了个嘴馋的毛病,越活越回去喽。 小伙,你割那么多常春藤,是打算编成篮子,拿到街上去卖吗?” 沈青摇了摇头,“不卖,编好自己用。别看现在瞧着多,抽直后,拿绳一绑,就没多少了。忙活好久了,饿了吧,我带了点吃的,一起吃。” “不用,来之前,老婆子往车把篮子里,塞了好几个包子呢。” 说完,老者缓缓站起身,突感右小腿一麻,忙扶住一旁的石头。 “别扶石头,扶杨树吧。前两天,我在沟坡上,瞧见一道石头碾压出来的印痕。” 老者闻言,急忙改扶一旁的杨树,“石头,摆了几十年了,原以为很稳当呢,小伙,多谢提醒呐。” 关于石头们为何会摆在大塘岸上,有着好几种说法。 一说,塘里有水怪,摆石头,是为了镇压水怪,放止其作乱。 二说,有人想填平大塘,上层铺泥土,再去种庄稼,因工程浩大,起了个头,就搁置不干了。 三说,一辆拉石车,路过大塘时,发生了侧翻。 车主和石头主人大吵一架,车主称车框被砸烂,索赔一辆新车钱,石头主人不干,并命令车主想法把石头拉到目的地。 二人谈不拢,石头就没人管了,村户嫌石头挡道,就把它们推到路边上。 沈青:“这些石头,有大有小,大的如水缸,小的如水桶,也不知是谁,出于什么原因,将它们弄到这里来。” “我知道一二。”老者乐呵一笑,“你往南看,瞧瞧那边有啥。” “好。” 沈青望向南方,路南栽了一排杨树,还有连成一大片、地势比土路低一些的麦田。 麦田很平坦,内部有一长70米、宽8米的洼地,不深,估计只有小腿深。 在原身的记忆里,每年春夏之季,会有野鹤穿梭于水草间,啄食小虾、小田螺等。 视线越过麦田,能瞧见远处的青山,连绵起伏,山峰笼罩一层灰雾,好似一幅水墨画。 今天是阴天,乌云压得很低,目光所及之处,皆自带一层‘灰纱’滤镜。 然而,在压抑氛围下,望着南边景色,不感到沉闷,内心很宁静,甚至有一点欢喜。 沈青:“没瞧出有啥特殊地方,只感觉...南边风景令人心情舒坦,看了一眼,便还想再看第二眼。” 老者:“南边特殊之处,你已经说出来了,就是...看了心情好。 当年啊,路旁还没栽杨树,洼地是在的,有一位富绅,相中南边的地,想建一座大宅院。 富绅买来一些石头,打算切成石阶、庭院摆件啥的,没成想,还未动工,就风云大变。 宅院,也不建了,卷着家产,跑南方去了,后面怎么样,我就不晓得了。 反正自那起,这些石头,就摆在路边了。” 石头,若是切好的,村户还会想折拉回家,当地砖或剁草板使,可它是不规则的,拉回家除了占地方,再无别的用处了。 沈青上前摸了摸石头, 表面布有白色粉末,内里很硬,且没有裂缝,富绅选的建材,质量必然绝佳。 这时,小腿缓过劲来的老者,卸下车把上的篮筐,递给沈青一个包子。 “尝尝,老婆子厨艺一顶一的好,油渣雪菜馅的,外面可买不着。” 雪菜,别名雪里红。 长得和萝卜缨相似,茎粗,叶子边缘都呈锯齿状,可清炒,可腌成酸菜,也可三蒸三晒,制成梅干菜。 沈青接过包子,咬了一口。 不酸,香味独特,酱香、肉香、干草香,混合在一起,还蛮好吃的。 吃完,沈青向老者分享自己藤篮中的食物,老者本不想接,瞧见糯米藕后,乐呵用牛皮纸去接,称自家老婆子最喜欢吃甜食了。 填饱肚子后,沈青跟老者学了一些藤编技法,便返回板车旁,处理成团的常春藤。 他单脚踩住藤堆,抓住茎底往外抽。 抽不动了,便弯腰去解缠绕部分。 解开了,就继续拽,解不开,用镰刀割断死结,再去抽下一根。 在阵阵簌簌抽拽声中,乱如麻的藤蔓,变成一堆堆直溜的长藤。 每一堆长藤,都用三节麻绳,捆住上、中、下三个位置,沈青将长藤对折,放到车兜上。 不一会儿,板车上方,多了一座藤山。 沈青翻出两根粗麻绳 。 麻绳,一端绑在车尾,一端斜甩至车头,使两绳呈‘x’形盖住藤山。 接着,走到车头,麻绳缠绕车把一圈,一手按住车把,一手用力拉拽麻绳,使得它能束紧藤山,再也拽不动时,将麻绳缠绕几圈车把,并打个活结。 拾起地上短于1.2米的藤蔓,卷吧卷吧,拿麻绳一缠,套在车把上。 薅一大把枯草,充当小笤帚,将地上的绿叶、碎藤,全扫到坡下。 待它们腐烂成泥,便可化为养分,滋养藤根,明年春天,坡上又会爬满绿意。 沈青往东扫了一眼,老者早已离开,土路也被清理的很干净。 他挎上肩带,握紧车把,身子前倾,用力拉动板车。 板车,甭管装了多少货,一旦克服静摩擦力起步了,后面就会轻松很多。 辘--- 车轮碾压土路,朝村庄方向驶去。 走到临村的东西行向土路时,遇到一群玩玻璃弹珠的孩童。 小孩们对藤蔓很感兴趣,哥哥长哥哥短,嘴甜的讨了一些车把上的短藤。 然后,小孩们把短藤系成一个圆圈,套在腰上,左手握藤圈,右手捋不存在的胡须,咿咿呀呀哼唱着。 没词,还跑调,但唱戏架势是有的。 略过唱戏孩童,刚走百来米,一留着学生头发型的妇人,冲上前套近乎。 “大青,婶家里缺藤篓,送我半车藤子呗,大前年冬天,我还送过你半碗煮红薯呢。” 沈青在记忆里搜罗一番,调取出与妇人有关的信息。 王秋,娘家是大王庄的,嫁给了安大左的弟弟安大右,贪婪、吝啬,逮着一点机会,就想占人便宜。 原身的确从王秋那儿,得到过半碗烤红薯,但...不是‘送’,是用东西换来的。 第299章:常春藤小筐 “送?” 沈青眉毛轻挑。 “王秋,你少说胡话了,那半碗红薯,明明是我用一布袋树枝换来的。 当时,你嫌树枝太短、太潮,还扣了一个红薯。 西塞大塘坡上,长满了常春藤,你想编藤篓,自己割去。” “你---”王秋气得直跺脚。 割藤蔓不难,难得是怎么把藤蔓分开。 她原以为沈青会顾及半碗红薯恩情,让出二分之一捋顺的藤蔓,没成想,对方心硬得跟石头一样。 王秋欲瞪眼开怼,对上那双深邃的眸子后,突感一股冷冽寒意袭来,冰得她后背发麻,忙调头惺惺的离开了。 出息! 沈青轻蔑一笑,拉着板车继续往东走。 对付这种欺软怕硬、既想占人便宜、又想博得好名声的人,直接戳破谎言,先一步发狠,方能镇住对方。 沈青回到家,见天阴的厉害,便把木床拉拽至紫藤萝棚架下方,还解下晾衣绳上的拐枣,收进堂屋内。 拐枣,挂了几天了,皮有点皱,捏起来外硬内软,掰下一小节品尝,甘甜粘牙,有点蜜饯那味了。 小狸豁祸过的那束拐枣,被沈青掰碎,丢到了豆秸垛旁。 刺猬们嗅到甜味,钻出洞穴,享受雨前大餐。 沈青走至车头,解开车把上的绳结,又绕到车尾,握住麻绳往后拽,直至其完全脱离藤山。 寻一把铁叉,插入藤山的侧方,木柄顶端隔着拳头,抵在胸口处。 接着,身子前倾,去推动木柄。 藤山晃呀晃,终于,一部分藤蔓受不住力,摔下了板车。 卸货,和拉货一样,只要开了头,后面就容易多了。 哗--- 一捆捆长藤落到了地上,车兜很快就见了底。 沈青将长藤摞到檐下,并盖上了防雨布。 还挑一些比较细的藤条,抱进了堂屋,打算编一个小号置物篮。 土房子,坐南朝北,天又阴沉沉的,两者加一块,导致屋内很是昏暗。 沈青走向门帘,攥住细绳向下一拉,啪的一声,屋子霎时亮了起来。 他将桌椅挪到一旁,又寻来一些工具,如晒布、剪刀、小板凳等。 晒布,往地上一铺,细藤条,放到晒布上,便着手编藤篮。 掰掉藤叶,剪16根一米长的藤条,每4根为一组,摆成‘米’字形。 取一根长藤条,以4根为一个单位,压一挑一,正着编四圈,再反着编四圈,整出筐子的底芯。 将‘米’字形,分为两两为一组,变成16对筐骨。 另取一根长藤条,合并第一根长藤条,以每组筐骨为一个单位,进行双股扭编。 也就是你下我上,你上我下,交叉捆住每一组筐骨。 这样编一圈之后,筐骨向上翻一下,检查它们长度是否一致。 若发现某一组筐骨过短,就趁着藤圈还未卡死筐骨,将其往外抽一抽。 调整好长度后,再双股编上六圈,并用发卡固定那两根藤条。 剪16根一米长的藤条,每一根对折之后,捏住对折点,插入一组筐骨中间。 插入深度为...触碰到‘正面四圈’的边缘,令筐骨又变成四根为一组了。 再将筐骨分为两两为一组,变成32对筐骨,并以每组筐骨为一个单位,进行双股扭编。 这样编五圈之后,再加入两根长藤条,进行四股扭编,也就是压三挑四。 如此循环,编上两圈,再进行锁边,并剪除多余藤条,制出藤筐的底座。 随即,将底座翻个面。 把筐骨全都竖起来,竖成一大把,并用麻绳缠系顶端,将它们捆到一块。 取两根长藤条,压一挑一,交叉绑住每一组筐骨。 编三圈时,筐骨已经定型,不会歪倒或偏移。 这时,解开麻绳,再编十二圈后,剪短藤条,插入筐身,步入收尾工作。 把每一组筐骨,用压一挑一的法子,向斜下方掰折。 以此类推,将32对筐骨,全部掰下来。 倒数第二组,要插入正数第一组弯出的圆圈中。 倒数第一组,要先穿过第一组圆圈,再向下插入正数第二组圆圈。 检查锁边形状,圆圈过大松垮,就将某一组筐骨往下拉一拉,圆圈过小紧密,就将其往上拽一拽,确保整体一致性。 接着,用挑二的法子,把每一组筐骨,向斜上方掰折。 再用压三的法子,把每一组筐骨,向斜下方插入...第二轮锁边整出的细圈中,调整一下形状后,拿起剪刀,剪掉多余的筐骨。 如此,一个小号藤筐就做好了。 “哥~” 沈小花喘着粗气,跑到了檐下,瞧见了堆成山的藤条。 “哇,檐下摞了好多藤条,哥,你又要编东西了吗?” “嗯,你气咋那么喘?” 沈小花眉眼弯弯,“天阴得厉害,衣服也潮乎乎的,我怕下雨,就跑着回来了。” “下雨咋了,不是带伞了嘛。 下回别再这样了,学校离村子两里多路呢,跑回来,绝对会跑出一身汗。 哪怕不吹风,被汗液浸湿的里衣,也跟刚从井水里捞出来似的,贴在肌肤上凉得不行,很容易感冒的。 待会儿我切点姜片,加点红糖,熬个驱寒汤,你先回厢房换衣服。” 沈青望向屋外,灰蒙蒙一片,编藤筐编得忘记时间了,换做往常,这个点...饭都快做好了。 “成,听你的。” 沈小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后,直勾勾盯着亲哥手中的藤筐。 “小巧精致,又圆又扁,跟个瓷碗似的,哥,能把它给我吗? 我拿来装点小物件,沙包、木芙蓉、皮筋、木梳啥的。” “行,等吃完饭,我编出一个筐盖,你再把它拿走。” “好~” 沈小花溜进西厢房,打开箱柜翻找里衣,沈青打扫一下堂屋后,便来到厨房忙活。 晚饭比较简单,将未吃完的炸鸡架,回锅热一热,撒点白芝麻,再铲至笸箩中。 挖点面,擀成面条,与青菜、鸡腿,一同下锅煮熟。 刮除姜皮,切点姜片,加一些红糖,煮了两碗驱寒汤。 饭菜摆好后,沈小花入座,端起盛有姜汤的小碗。 热气扑面而来,轻抿一口,辛辣中夹杂一缕甘甜,咽下后,嗓子不辣不痛,胃却暖暖的。 一碗下肚,她毛孔大张,析出薄汗,浑身也热乎乎的。 咚--- 沈小花放下小碗,“好喝,就是...太辣了。” “不辣,就不管用了,快吃饭。” “好嘞~” 说完,小脸对准大碗,持筷狂扒面条,沈青亦是如此。 面条劲道,青菜脆爽,鸡腿咸香,做法简单,味道却很丰富。 饭罢,沈小花坐在一旁,双手托住下巴,瞧亲哥怎么编筐盖。 筐盖的编法,和筐底差不多。 剪16根0.8米长的藤条,每4根为一组,呈‘米’字形排列。 取一根长藤条,压一挑一,正面编四圈,再反面编四圈。 把筐骨分为两两为一组后,另取一根长藤条,合并第一根藤条,进行双股扭编。 当圈缘大过筐身时,把筐骨竖起,编上五圈后,再进行锁边,并剪掉多余的藤条。 沈青将筐盖压在筐身上,向前一递,“喏,给,天气降温了,给你再添一床被子吧。” 沈小花接过藤筐,检查一番,柔韧结实,使劲拉拽,也不松散。 “哥,檐下的藤条,打算编成笸箩,还是编成背篓啊?还没下雪,盖两床被子,半夜会被热醒的。” “背篓...咱家够多了,编些高筒笸箩装货物吧。 常春藤柔软有韧劲,可以根据水壶、玻璃杯、小碗的形状,编一些藤套,拿它们装热水时,省得手被烫到。 至于被子...不添被子了,添个别的东西。” 沈小花一脸好奇,“那添什么?” 沈青神秘一笑,“回屋等着吧,待会给你送过去。” 沈小花带着疑惑回了西屋,沈青走进东屋忙活一通,掀起了西屋的门帘。 西屋,箱柜旁。 沈小花正往藤筐内塞发卡时, 余光瞥见一道人影,扭头一看,亲哥怀里抱着一件军大衣。 “呀,是它,军大衣敞开后,确实像被子。” 簌--- 沈青抖开军大衣,铺在被子之上。 “大衣长度,跟你身高差不多,东西收完就睡吧。” “好,哥,你床上添东西了没?” “添了,来你这屋之前,就添了。” 说完,转身离开,一进东屋,就瞧见小狸躺在军大衣上闹腾。 小狸肚皮朝上,脊柱乱扭,后爪勾住大衣,向后一蹬,一点点往前挪。 挪到衣领处时,跟上了马达一般,前爪抱紧衣领,后爪狂蹬。 沈青知道小狸在发疯,没上前搭理它,不然,其攻击对象,将由‘衣领’变成‘小臂’。 他走到箱柜旁,驱动异能,催长一盆盆小莲。 须臾,他收起异能,扫视一圈。 又有四分之一的小莲,冒出了花苞,昨天冒出的花苞,向上抽长了2~3厘米。 沈青绕着花架走了一圈,瞧见哪盆花有点蔫了,就输点绿流,令其重新支棱起来。 今天是4号,沈青打算参加完婚礼,哪天抽空去一趟废煤窑野集,再销售一波春兰和墨菊。 绕回木床旁时,小狸已不再发疯,它正坐在枕头边舔爪子呢。 忙活一天,沈青早就困了,他洗漱一番后,就钻进了被窝。 小狸则循着热气,躺到主人腰侧,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 翌日,天空飘起了小雨,北风嗖嗖,似冷刀子般,‘割’得人肌肤生疼。 气温骤降,沈小花全副武装,毛线帽、围巾、手套、胶鞋等,都套在身上了。 吃完饭,她挎上书包,拎着棉鞋,打伞去上学了。 沈青则拉亮电灯,捋掉藤叶,甩动藤条,编出一个个高筒笸箩。 大黄卧在小木屋内,透过门帘缝隙,望向灰蒙蒙的院子,淅沥沥的雨声,令它直打瞌睡。 小狸倒挺精神,凑到主人身旁捣乱。 一会儿抓咬藤条,一会儿锁人脚踝,一会儿跳进正在编的藤筐,下巴搭着筐沿,乌溜溜的眼珠,紧盯着被压歪的筐骨。 沈青喂了三个虾干,又编一个鸡蛋大的小球,丢进东屋,引走小狸,方专心编藤筐。 不过,他并非一整天都在编藤筐。 下午,小雨转中雨时,沈青照着当初孩童们提的改进意见,整出五款辣条。 他清楚地记得,赵浩离开前曾说过...四天之后再来,仔细算算,明天就到约定的签合同期限了。 夜里,雨势变大。 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滴落,发出啪嗒的声响。 屋后杨树林,哗啦、咔嚓的,估计经过这场雨之后,树上叶子会全落光。 等天晴了,就该收拾菜园了。 罢园的果蔬,如青椒、茄子等,要薅除秧子、深翻菜畦。 蔬菜幼苗,如白菜、莴苣,要间苗移栽。 红薯,也可以挖了。 这场雨,只下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清晨,天就放晴了。 和煦阳光,普洒大地,沈青将紫藤萝棚架下的两张木床,全拖拽至院子里。 一张,晒五味子,一张晒板栗。 天晴了,地还是湿的,铺不了晒布,更甭提晒板栗了。 沈青正在往晾衣绳上挂拐枣时,两名男的骑车驶进院子。 一个,高挑,挺拔,剑眉星目,乃是赵浩。 一个,个头也高,长国字脸,眉眼与赵浩有点相似,气质却偏向于沉稳和内敛,应该是赵和。 二人跳下车,赵浩笑道: “这是沈青,辣条好不好吃,全靠他了。 这是我弟赵和。 沈青,我先找个棍子,把自行车上的泥刮一刮,再进屋谈正事。 不然,晒上几个小时,泥干了,可就不好弄掉了。” “行。”沈青寻一些细竹枝,“喏,给。” 兄弟俩接过,对准挡泥板、前叉,咔咔一通搞,弄掉一团团泥巴。 整好车和拐枣后,三人走进堂屋。 当然,进屋之前,用铁锹刮净了鞋底的泥巴。 沈青喊人落座后,沏了一壶红茶,倒满三个小碗,“来,喝点茶,驱驱寒气。” 赵浩端起红茶品尝,茶汤深褐透亮,口感圆润醇厚,咽下后,舌苔会残留一些甜味和果香,还蛮好喝的。 “沈青,秘方研究得怎么样了?” “研究好了,已经写在纸上了,我备了一些辣条样品,拿过来你俩尝尝看。” 尝辣条? 赵和表情扭曲一秒,赵浩却笑道:“成。” 沈青从西屋的厨柜内,端回一个木质托盘,盘上放了五个小碗,每个碗里都装有一款辣条。 第300章:敲定包装袋 咚--- 沈青把装有辣条的托盘,放到了桌上,“尝尝看。” 兄弟俩对视一眼后,开始品尝辣条。 翅膀形! 先甜后辣,牙齿贯穿翅膀时,微融的糖浆裹着拌料,流进被咬出来的缝隙内,再配上大豆特有的清香,还挺美味的。 薄片形! 香辣,有韧劲,令人口水直流、胃口大开,不小心咬到整粒孜然时,香辣味更是达到了顶峰。 炸猪皮形! 也是香辣口的,内含无数小气泡,气泡被咬破的瞬间,会往外喷油,令辣味愈加浓厚,口感...不软,像炸鱼皮一样,有一丝嚼劲。 细条形! 中规中矩,又咸又辣,挑不出缺点,里头撒了一些炒黄豆,黄豆嚼之前,很硬,嚼碎后,绵密浓香,勉强算是一个特色。 扁...扁圆柱形没了,其被剪成小块状了。 一嚼就滋油,刺激味蕾感受那重麻重辣的美妙口感,咽下后,嗓子不辣,口腔却很麻,带来不一样的舒爽体验。 尝完一轮,赵浩连喝几口红茶,来压一压嘴里的辣味。 赵和眨巴眼,“哥,你找对人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上周,咱俩逛了七八家小卖部,买了一大堆辣条,连吃好几天,我都吃厌了,闻到辣条味就想吐。 刚才,听到要尝辣条样品,我头皮都麻了。 很奇特,我闻了托盘里的辣条,竟没有想吐的感觉,尝了后,还胃口大开。 我个人觉得,小块状的辣条最好吃。” 听到这句话,赵浩咧嘴一笑。 辣条厂,不是他一个人办的,是三个人合伙办的。 倘若其中有人对辣条口感不满意,后续很多事情,便会难以开展的。 “巧了,我也认为...小块状的最好吃。就好吃程度排名,依次为小块状、薄片形、翅膀形、炸猪皮形、细条形。” 沈青:“前两天,我做了一堆辣条,邀村里小孩们试吃。他们吃了后,给出的好吃榜排名,和你说的一模一样。不过,如果按销量排,细条形得排第二,甚至有可能和小块状并列第一。” 赵和皱紧眉头,“这...不可能吧。” “对啊!”赵浩点头附和,“细条形,味道不差,但和其它四款比起来,不惊艳,还缺乏特色。实际销量,咋可能会超过别的辣条?” “我这样说,是有原因的。” 沈青抿了一口红茶,耐心解释道: “第一,细条形辣条,结构不紧实,堆一块时,一根与另一根之间,存在较大的缝隙。 因而,在同等重量情况下,它看起来要比旁的形状辣条多。 第二,分享简单方便。 我问过豆子了,豆子是我邻居,在小学门口摆摊卖辣片。 他说...来买辣片的,以男孩子居多。 一群男孩涌上前,1~3人掏钱买辣片,与在场的小伙伴分着吃。 其余四款辣条,除小块状的外,都不好分。 给多了,自己落不了多少,给少了,又显得小气。 细条形,给小伙伴们每人分一撮,自己还能剩下小半袋。 第三,有些小孩爱藏食,不会一下子吃完一袋辣条。 吃了一半,把剩下的藏起来时,旁的,上面留有牙印,瞧着像剩菜,细条形,就不一样了,除了体积变小外,和刚拆开时,没有什么区别。 因此,与其它四款相比,细条形哪怕口感上不占优势,销量也不会低的。” 兄弟俩听完,了然点了点头。 赵浩:“听你这么一说,细条形辣条,确实很有市场,里头的黄 豆,也蛮好吃的。” 沈青:“试吃那天,有几个小孩说,细条形辣条,颜色太单调了。我思索一番,选定几个能增添色彩的东西,干胡萝卜丝、蚕豆、豌豆、黄豆,我家只有黄豆,就炒了一些丢进去。厂子生产辣条时,你们可以试试加点别的。” 赵浩:“行。我找人画了个图,又联系塑料袋厂,定制了一些辣条包装袋样品。喏,给,你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赵浩拉开黑色公文包,掏出一叠包装袋,往对面一递。 沈青接过细瞅。 每一个袋子,约有半个巴掌大,且都是独立的。 正面! 上部印着加粗的‘笑笑’二字。 中部印有一个图案,一个绿柄望天吼辣椒,微微向下倾斜。 辣椒尖端挂着一滴水,下方有几圈涟漪,上方有‘竖波浪’状的烟雾,给人一种辣味萦绕的感觉。 右下部,印有‘笑笑’连笔签名。 背面! 上部印了个口号,‘吃笑笑,让你开口笑’,再往下,是配料表和过敏源,秘方被‘等香辛料’小字代替。 袋子材质,并非前世常见的厚、硬、透款塑料袋,而是薄、软、滑款。 图案和文字,印得也不清晰,不过,防油应该没啥问题。 赵浩身子微倾,“怎么样?有需要改的地方吗?” “包装袋整体上还行,有一些小细节,可以再调整一下。” 沈青放下袋子。 “空间,往内缩一点,将边缘两层膜,用机器挤压成一层。侧方还要压出一个芝麻粒大的豁口,沿着豁口撕袋子,会比较容易些,正上方钻一个圆孔,挂起来也方便。” 赵和疑惑,“挂?” 沈青:“嗯,跟镇里成衣铺一样,竹排安上弯钩,把辣条一袋袋叠挂在弯钩上。 竹排不需要太大,一米高就行,靠着柜台、陈架摆放,既不占地方,挂货量也大。 不过,这种弯钩陈架,还未在小卖部普及开来。 后期,厂里可以搞个‘累计订购多少量的货,免费赠送一套挂钩货架’的活动。” 赵浩掏出纸和笔,唰唰记下对方说的要点。 “点子不赖,我们村有个木匠,他儿子恰巧是个铁匠。赶明儿,我抽空去他家定制一些弯钩货架。” 沈青:“辣条单价定了吗?” 赵浩:“还没,但是计算过成本了。赵和,这是你的强项,你来说吧。” 赵和看向沈青,问道:“一斤辣椒油拌料,成本价大约是多少?” 沈青:“不计工费,1块2一斤。一斤能拌15挂蛋白肉,换算成含水软化的辣条,应该能拌18斤。” 咚--- 赵和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 “来安宁村之前,我算了好几遍,一袋辣条的成本,约为1分6厘钱。 一斤辣条,能装12包左右。 1.2÷18÷12≈0.005 0.016+0.005=0.021 也就是说,加上拌料的话,一袋辣条成本约为2分1厘钱。 市面上,袋装辣条售价普遍为2分~3分5厘钱。 我原计划,一个袋子装40多克辣条,比别家重一点。 现在,批发价定为3分钱一袋,再把量减一减,应该有搞头。” “别减量。”沈青摇了摇头,“定价往上提一提,批发价4分,零售价5分。哦,对了,包装袋左下角,要写上:建议零售价5分。” “嘶---”赵和倒抽一口冷气,“市面上,鲜少能看到5分钱一包的辣条。” 沈青:“你计算的 成本里,包含人工、电费、运输吗? 机器维护和更换,也加进去了吗? 一台机器得上千吧,如果没把它算进成本里,又赶上换机器,岂不是白干了? 再者,3分钱一袋,在辣条里,也算高价了,减量,难免会落个价高量少的坏名。 定价5分,味道好,受众会自行帮忙找补,想出‘量多才会贵’的理由。” 啪--- 赵和猛拍一下自己脑门,懊悔道:“在我的账本里,3分钱一袋,是能挣到钱的,但...我忘记算机器了。 机器,是用爸妈不要的旧机器改装的,只花了一点零部件费用。 后面,若扩大生产或机器罢工,我可没法子...不花钱,变出一台机器来。 爸妈买的新机器,花了一两千呢。 把机子加进成本里,批发价4分钱一包,我觉得可行。” 赵浩嘴角轻扬,“那行,批发价4分,零售价5分,我下午就联系塑料袋厂,按照刚才说的,把包装袋改一下。 手续、执照啥的,都托关系办好了,合同一签,就能启动机器了。 沈青,你心里有公证人人选吗?” 关于合同公证人,沈青早就想好找谁了。 “有,村长李广田,往西走几百米远,就是村长家了。” “那行,我们走吧。” 随即,三人站起身。 沈青走回卧室,从床头褥子下面,拿出几张写有黑字的纸,揣进了里兜。 他叮嘱大黄看好家,便领兄弟俩来到大塘,往南走几步后,拐进土路西侧的一户人家。 …… 三人进院时,李广田媳妇许素芬,正端着一个浅底笸箩,从房屋侧墙,绕到屋檐下,笸箩内装有黏屎的鸭蛋。 “呀,大青来啦,我刚去鸭棚,捡了几颗鸭蛋,打算晚上和蒜苗一起炒着吃,这两位是?” “我朋友,赵浩和赵和,我仨要签个合同,想找李叔当公证人。” “他去大队开会了,待会就回来。” 沈青好奇,“杏香镇又有啥动作了?” “电线入户了,天也冷了,哪里还会有大动作,我估计...是谈夜里站岗的事。你们先进屋坐,我手脏,洗净了再给你们沏茶喝。” 说完,许素芬将笸箩放到窗台上,来到井边水盆旁,捧水洗手。 冬季,天气冷。 树梢光秃秃,虫子钻进地穴,鸟儿不再叫唤了,人也窝在家里,不愿出来。 不过,有一批人活跃起来了---小偷。 于是,村户会轮流守夜,拿着木棍、手电筒、哨子,在某一区域内转悠。 其实,用不着手电筒,月亮洒下来的冷光,足以照亮整个村子。 一个人,也不用守一整夜,守半夜足矣。 守前半夜的人,回家时,要先把负责守后半夜的人喊醒。 三人走进堂屋,坐在桌旁没聊几句,许素芬就拎着水壶走了进来。 她给几人倒水,又从东屋端回一盘蜜饯,放到了桌上。 “自家做的,卖相没有外面的好,口感却还行,尝尝看。” 沈青捏起一颗蜜饯。 其呈球状,个头比玻璃弹珠大不了多少,硬如砖头,中间有个贯穿孔,表面布满凹槽和糖霜。 整颗塞进嘴里咀嚼,很甜,硬块嚼碎后,有矿沙一样的质感,再嚼几下,又变得像普通蜜饯一般软糯香甜。 赵浩也捏了一颗品尝,“唔,好吃。硬时像小糖,软时像普通蜜饯。婶子,我妈爱吃蜜饯,但那些软蜜饯不好储存,拿着吃时,糖浆搞得手指头黏兮兮的。这干蜜饯是怎么做的啊?回头,让 我媳妇也做上一些。” 亲手做的东西,卖相上不好,却得到超高好评,许素芬心里乐开了花。 “院里有株大枣树,我啊,趁枣子还没熟透变软时,挥竹竿敲下一麻袋小圆枣。 洗净后,用中空的小铁管,戳挤掉果核,还用小刀,在果皮上划出竖纹。 枣子冷水下锅,水开后,再煮10分钟,煮熟捞至凉水里降温。 白糖、清水、圆枣,按1:1:2的比例,倒入锅内中火慢煮,偶尔用锅铲翻拌一下,防止糊底。 当糖浆浓稠到...可以拉丝程度,撤走灶膛内的柴火。 这时,千万别用锅铲翻动圆枣,一翻,糖浆就起沙,变成糖雪球了。 用筷子夹到圆簸箕内,放在阴凉通风处晾晒,待表皮微干定型了,再塞进灶膛内烘烤。 烤干,就成这个样子了。” 赵和略感疑惑,“一定要用鲜枣做吗?塞灶膛里烤...我怎么没有吃出碱味?” 许素芬:“干枣,皮硬肉皱,做不成这种干蜜饯的。是,圆枣是塞进灶膛内烤的,但又没丢进草木灰里,底下垫着铁板呢,当然没有碱味喽。” “鲜枣...下周去趟玉城,看有没有卖冬枣的。”赵浩抿一口茶水,“酸中带甜,还有一丝橘子味。” 许素芬:“我儿子志诚,在城里念高二,他上次回家,拎了一兜橘子。橘子瓣,我们吃了,橘子皮,切成细丝,晒干当茶叶泡水喝。” “咦~”沈青吃惊挑眉,“志诚高二了?这么说,他明年上高三,后年就能参加高考了。” 许素芬噗嗤一笑,“哪来的高三,志诚明年就高考了。” 沈青先是一怔,接着,便想明白了,眼下高中还是两年制的。 “是我记差了,志诚想好报什么专业了吗?” 第301章:签下协议书 “唉~” 许素芬叹了一口气,幽幽道: “广田认为当教师稳定,想让志诚报师范类学校。 志诚却不怎么愿意。 一呢,大学生毕业分配,是按原户籍地来的。 上师范类院校,大概率会分配到杏香镇某个小学任教,没啥子晋升的空间呐。 二呢,他自己偏向于报桥梁工程类学校,说什么...想走遍南北,亲眼见见书上的山川。 唉,父子俩为这件事,吵了好几回了。 我啊,没读过几年书,还整日围着灶台转,不懂这些东西,他俩说话时,我也插不进去嘴。” 赵和:“桥梁工程不错啊,修路、修桥,可都是利民的好工程,毕业后还不愁没活干。” 赵浩:“我在人场里听人提过,一般情况下,中专生99%会被分配到乡村小学,大学生还是有机会分配到镇中学的。” 中专,指初中毕业后,所上的职业技能类学校。 这年头,中专还是很有含金量的,有些中专录取分数线,甚至比高中还要高。 “是啊。” 许素芬点了点头。 “广田问了一圈,大家也说...有几率被分配到镇中学。 镇中学,挺好的。 有晋升空间,校内有食堂、宿舍、锅炉房,校外有卫生所、小卖部、修车铺等,配套可齐全了,离家也近。 可惜,志诚就是不乐意。” 沈青垂眸思索。 时代使然,上一辈人经历多,渴望自己和子女,都能过上安稳的生活。 这一辈人,乌云密布那会儿,还穿着开裆裤,四处瞎蹿呢。 受过的苦,大概是饥饿、荆棘条、下田劳作了,渴望闯一闯,也情有可原。 “人活着,开心最重要。 志诚的性子,若是喜静、踏实、稳重,村长的安排,倒挺合理的。 往后,他想通了,也会感谢亲爸帮他做的决定。 性子若外向、爱挑战、爱冒险,被迫接受安排,哪怕工作几年,心恐怕仍定不下来。 身,困在学校,心,飞向某个山川或桥梁。 这种极大的落差,最是折磨人了。 等他彻底抗不住了,工作和梦想,他总归会放弃一个。” 放弃梦想,等同于泄走精气神,放弃工作,那还不如一开始不上师范学校呢。 檐下,高筒笸箩旁。 手握木柄,鞋底抵在铁锹上的李广田,恰巧听到了这番话。 簌的一声,他心里的某个绳结,自动打开了。 嘶,光想着教师安稳有编制,吃、住、就医等,都不用操心了,忘记考虑儿子真当上教师后,是开心,还是日渐沉闷了。 李广田快速刮掉鞋底的泥巴,大步走进堂屋道: “大青说的在理。 我啊,想通了。 孩子大了,连接我和他的那根线,也变脆弱了。 无论是志诚奋力挣断细线,还是我想法加粗细线,都不是好计策。 志诚在城里上学,接收到的信息,比我多多了。 我不该用老旧的思想困住他,明年,他选的专业、学校,只要靠谱,我就同意他报。 不过,高二学习任务重,再次见他,估摸得到年底了。” 许素芬面露灿笑。 父子俩闹别扭闹了很长时间了,如今,可算有一方想通了,再搭一个台阶,八成又能...家和万事兴了。 “志诚回不来,你可以进城啊,我准备炸点果子,你抽空给志诚送过去呗。” 李广田撇了撇嘴,“我忙得很,哪有时间进城?” 许素芬走进东屋,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袋白砂糖,和一鼓囊囊的布包。 “一场冬雨,一场寒。 志诚的厚衣服,秋裤、毛衣、棉衣等,我全洗了个遍,等晾干了,就得赶紧给他送去。 我这小身板,能拿动那么多衣服吗? 志诚住的宿舍,我去过,四面 墙,除了木门外,只有一个板凳大的小窗户,中午时,才能照进来一点阳光。 屋里阴冷,地面潮乎乎的,铁架子上下床摸着冰手。 志诚上次走时,虽拿走了几件厚衣服,但没拿被子啊。 不加床被子,夜里能睡得着嘛,冻感冒了,可咋整? 让你干点活,咋就那么费劲呢?” 许素芬说着,两眼泛起了粼光,好像李志诚已经...感冒发烧、卧床起不来似的。 “我去。”李广田摆摆手,“我骑二八大杠去,两个大背篓全塞满货,叫他怎么冷也冷不着。” “这就对了嘛。你们聊,大青找你有事,我去和面弄果子。” 许素芬走出堂屋,瞬间,她眼里粼光消失,嘴角却挂起了笑容。 台阶已经搭好,剩下的...就看父子俩怎么谈了。 李广田喝了一碗橘皮茶,暖了暖身子,道:“大青,你找我有什么事?” “哦,我们仨商量合伙办一个辣条厂,今天签合同,想找你来当公证人。” 咚--- 李广田放下空碗,脸色略微严肃。 “政策一放开,经济确实活络起来了,承包的、摆摊的、开店的,也越来越多。 抓住风向,赚钱不难的,但是在签合同前,我有几句话得问问你。” 李广田拉着沈青来到檐下,小声问道:“年轻人有闯劲,这很不错,办厂,我是支持的。不过...那俩人靠谱不?厂子建在哪、长什么样?你投了多少钱、占多少股份?有想过...厂子亏了怎么办吗?” 沈青:“人,是亲戚介绍的。手续,办全乎了,厂子模样...等辣条生产步入正轨了,我再过去看看。我没投一分钱,占了20%股份,他俩股份怎么分的,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一分钱没投?!!”李广田惊得睁大了眼睛,“那你怎么会占20%的股份?” “哦,用秘方入股。厂里将要生产的辣条,全是我研制出来的。后面,我也不用天天到厂里点卯,依据厂里接收到的受众建议,调整一下辣条秘方就行。” “这样啊!” 李广田了然点头。 秘方入股,即使厂子亏了,也没啥大的损失,顶多...秘方被白用一段时间。 知识是刻在脑子里的,把秘方写在纸上卖出去,还是能赚到一笔钱的。 “先看看合同,内容若没啥问题,你仨就签吧。” “行~” 沈青嘴角轻扬,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檐柱旁的带盖笸箩,他清楚地记得,刚才进屋前,柱旁没有放东西。 “笸箩里装的啥?” “上午开完会,我拐了一趟保康家,跟他买了一笸箩咸鸭蛋。 我家鸭子下的蛋,个头不均匀,即便均匀了,腌出来的咸鸭蛋,口感远不及你舅腌的。 我给钱,保康还不愿意接,拉扯一番,他才肯收下。 说来也怪,我一进院,就闻到臭烘烘的气味,还看到你舅穿着雨靴,搁流水坡那儿踩臭麻袋。 我问他在干嘛,他回答在洗鸭毛,晒干后,再去除羽管,填进布料里做棉衣。 鸭毛,说它保暖,我是信的。 说它能做棉衣,臭得不行,咋穿嘛?” 沈青凝眸思索。 舅清洗鸭毛,应该是妗子吩咐做的。 往许家寨送鸭绒那天,曾跟妗子说过...清洗鸭毛的法子,仔细算算,鸭绒棉衣该快做好了。 “不瞒你说,拿鸭毛做棉衣的点子,是我想出来的。 鸭毛,只要去除异味、硬羽、羽管,那绝对要比棉花更轻盈,更保暖。” “你小子~”李广田摇头一笑,“脑袋瓜真灵光,这都能想得到,走,进屋看合同去。” 随即,二人折回堂屋。 李广田看向赵浩,“我问完了,觉得办厂可行。小伙,你把合同拿出来吧。” “好嘞~” 赵浩拉开公文包,抽出六份一模一样的合同,放在桌子上。 沈青 拿起一份合同,默读上面的内容。 【 三人合作办厂协议书 甲方:赵浩乙方:赵和丙方:沈青 经三方友好协商,认定于辛乡镇营泽大队赵庄开办笑笑辣条厂,并在平等、自愿、互利的基础上,甲方、乙方、丙方达成以下协议。 甲方:出资4000块,占股50%,主管经营。 乙方:出资1000块、2台机器设备,占比30%,主管生产和设备维护。 丙方:出资5张辣条秘方,占比20%,主管产品研制。 季度清算时,刨去原材料、人工、运输等各项成本,三方按照占比分配纯利润。 签名: 甲方:___乙方:___丙方:___公证人:___ 日期:1982年11月6日 】 沈青抬起头,发现李广田也已看完一份合同,对方微微点头,表示合同内容没问题。 赵浩:“怎么样,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沈青摇了摇头,“没有,签吧。” 赵浩从包里掏出笔、印泥、圆章。 李广田则拿出一枚私章,石头材质,四棱柱样式的,底部反刻着‘李广田章’四字。 随即,四人在协议书上签名,按手印,盖章子。 合同,一人一份,剩下两份,会放在厂里存档。 沈青看向私章,“咦,上回签土地承包合同时,没见过这枚印章呐。” “嗐~” 李广田咧嘴一笑。 “之前开会,会计说...有印章盖文件方便些,我就去镇上刻了一枚私章,1块钱一枚,还挺贵。 今天会议上,又提这事了,说要统一办理私章,办过的人,让店老板开个单据,再去找会计报销。 不过,报销金额不能超过6毛钱,啧,果然是量多优惠大啊。 你们仨中午甭走了,留下来吃饭。” “不了。”赵浩摆了摆手,“下次再吃,合同都签了,还怕没机会聚一块吃饭嘛。” 这时,沈青掏出一叠纸,“5张秘方,全在这了,喏,给。” 赵浩接过细瞅,火候、生油如何熟制、原材料的品种和配比等,都写得一清二楚。 沈青:“豆制品,机器就能做,拌料,得有一点厨艺基础才行。你俩打算请厨师做拌料,还是自己拜师学一下厨艺。” 赵和低头窃笑,撞了撞亲哥的臂膀。 咳--- 赵浩轻咳一声,“忘记说了,我是学白案出身的,红案...也会一点。” 厨师,分为白案和红案。 与面粉相关的,如馒头、饺子、面条等,被称之为白案,其余肉菜、炒菜、蒸碗等,被归类为红案。 还有一种说法,白案指丧宴,红案指喜宴。 赵浩口中的红案和白案,应该是在说前者。 沈青:“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张泽每隔一段时间,就来安宁村一趟。厂里有啥事,可以通过他转告我。赶明儿,我会抽空到厂里看看。” 赵浩:“甭赶明了,12号厂子开业,你过来一起剪彩呗。” 新厂开业,要剪彩、放鞭炮、撒糖和花生,附近的村户,八成会去凑热闹。 沈青摇了摇头,“剪彩,人多得很,我就不过去了。后面,我抽空去厂子时,也会佯装成小卖部老板,省得多出事端来。” “什么事端?”赵和皱眉不解。 赵浩却领悟了言外之意...有些人,会瞄上辣条研制者,试图套取秘方。 他相信对方向人品,不会把秘方泄露出去,但...隔三差五,被人找上门,谁不烦啊。 “行,就按你说得办。” 事情谈妥,几人出了堂屋,瞧见许素芬坐在院子里,处理一张张面片。 她先用小刀,在面片中间,划出一道竖缝。 再拿起面片,抻开缝隙,捏住两端,向下、再向上穿过缝隙,令缝隙两侧的细长面块,变得卷曲起来。 许素芬将卷好的面片,平放在高粱杆制成的箅子上后,拿起小刀,重复刚才的操作。 赵和拉着赵浩走上前,好奇问道:“不是说要炸果子嘛,咋跑到厨房外头了?” 赵浩拨开亲弟的手,“炸果子,从揉成面团,到下入油锅,起码要两三天时间。” “没错。” 许素芬笑着附和。 “炸果子,做法简单,就是太耗时间了。 先将糯米粉+白糖+水,揉成光滑面团,擀成超大号薄圆饼后,卷到擀面杖上。 握紧菜刀,刀尖抵住杖壁,向前一划。 被划断的面片,会脱离擀面杖,变成一张叠着一张的窄长面片,再下刀把它们切成长方形。 接着,面片中间划出一道竖缝,两端穿过缝隙翻卷一下,放到太阳底下晒,晒干了才能下油锅炸。 这样炸出来的果子,酥脆清甜,一点都不腻。” 兄弟俩似乎对‘翻面片’很感兴趣,竟然洗手撸袖,围在案板前帮忙。 第302章:麻雀和腓骨 沈青和李广田,站在屋檐旁边闲聊。 李广田:“今天会议上,拢共提个两个事。 第一件事,守夜。 咱村共有71户人家,从15号开始,每晚派四个人,在村子里巡逻。 守三个月就行,折合下来,一户只守5~6次。 守夜时,要带上木棍、手电筒和哨子。 一旦发现情况,木棍能防身,哨声能喊来同伴帮忙。 守夜,主要防那些偷鸡、偷鸭、偷狗的小偷。 去年冬天,辛庄的刘寡妇,养了六只大白鸭,毛顺体壮,都能下蛋了,全却被小偷偷走了。 据说,白鸭被偷那晚,刘寡妇听到了不寻常的鸭叫和扑腾声,她没敢出来阻拦,是怕对方手上有刀。 六只鸭子再重要,也没有人重要,更何况,她还有两个孩子要养。 第二件事,李坚来会议室,谈论小麦病害预防。 李老师在实验田,发现十几株矮小、梢头发黄的小麦,不是连成一小片那种,而是零散分布的。 他领着一帮学生,走遍许家寨附近的麦田,又发现七八株矮小黄梢小麦。 他说...有可能是传染病,提醒我们早点预防病害。” 沈青:“李坚有说要怎么预防吗?” “没有,他昨天才发现这种情况,还没来得及想对策。 李坚走后,我们讨论了一下,大部分人都不认为那是啥传染病。 每年冬天,不知道要枯死多少株小麦。 来年春天,薅除死苗,再移栽青苗,不就行了嘛。” 可能是知青‘思想天马行空,农活一塌糊涂’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导致村户们不太信任李坚。 沈青:“李坚若没两把刷子,也当不成大学教师。 他那样说,必然有他的道理。 可以先等等,看他研究一番,能得出什么结果。 或者派人盯着麦田,观察黄苗是否往外蔓延。 蔓了,就想法防治,不蔓,那就是种庄稼的正常损耗,大家也能把心放在肚子里了。” “大青,还是你考虑得周道,明天开会时,我提一下你说的这些。 李坚那帮人,很有毅力,大冷天跑实验田观小麦、记数据。 年,都不打算回家过了。 哦,对了。 厨柜里还有一大袋梅干菜,你要不要来一点,拿回家做扣肉?” 沈青听他这么一说,突然想起来,前两天买的五花肉,还搁酱油里泡着呢。 不过,泡的时间久点,肉也不会坏,顶多...变得更咸。 他还挺想尝尝拿酱油肉,做出来的梅干菜扣肉,是什么味道呢。 “行,装一点吧。” 李广田走进西屋,翻找一通,拿回一个抽拉绳小布包。 “喏,给。” 沈青接过,拉松袋口,露出棕黑色的梅干菜。 干瘪皱巴,又略带一丝韧劲。 气味很浓,像酱香+干草香的结合体,尝之不硌牙,艮艮的,还很香。 “蛮香的,不搭配五花肉,泡软切碎后,和鸭蛋一块炒,也挺不赖。” “巧了,昨天晚上,吃的就是梅干菜炒鸭蛋。” 沈青抬眸望向枣树,没了叶子的遮挡,梢端圆润的小枣子,尽数暴露在了视野之中。 李广田:“那些枣子,是特意留给鸟儿吃的。 啧,喜鹊,一只没见到,麻雀,倒是见过不少。 麻雀,是害鸟,爱成群结队祸害庄稼。 我一瞧见麻雀啄树梢上的枣子,就拉长弹弓。 虽然准头不行,打不中它们,但泥弹冲撞出的声响,也能吓走它们呐。” 麻雀,和别的鸟儿一样,也是杂食性动物。 每年繁殖季节,麻雀会捕些蛾类、蝶类、螟类的幼虫,来投喂雏鸟。 不过,麻雀大部分时间,还是以小麦、水稻、高粱等禾本植物的种子为食。 它那三角形的喙,短小粗健,啄食谷物时特别的利索。 毫不夸张地说,抓一把带壳小麦,撒在地上。 一群麻雀落下后,不消两分钟,地上就会只剩下空壳了。 沈青摇头一笑,“麻雀,的确是害鸟,你不妨养只猫。猫,天生对鸟儿感兴趣,虽然难以爬上树梢捉鸟,但它的叫声和眼神,也足以吓飞麻雀了。”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明年开春,看谁家母猫下崽子,我去讨一只公的。母猫不行,春天时,母猫的叫声,跟杀猪一样,吵得人心烦。” 其实,冬末到夏初季节,公猫、母猫都会叫,能凄厉嚎叫一整夜的,基本都是母猫。 沈青走到案板旁,发现赵浩翻起面片来,比赵和灵活多了。 也对,他是学白案出身的,炸果子还不是手到擒来嘛。 赵浩放下一张卷好的面片后,拍了拍手上的糯米粉,“赵和,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许素芬放下小刀,“甭回了,中午留下来吃饭。家里还有几节腊肠,蒸熟切成薄片,就是一盘好菜。我磕几个皮蛋,拿蒜汁一拌,剁一半鸭肉,加土豆焖成鸭汤,再炒几个青菜,怎么样?” 赵浩:“这些菜...听着就让人直流口水,可惜,辛乡镇离安宁村太远了,我俩还有正事要干,不能在这逗留太久。赵和要去招工,还得想怎样培训工人,我要去塑料袋厂,定制新的包装袋。” 许素芬微微点头,摆个摊,都要提前打扫货架、准备零钱呢,办厂,指定有更多活要做。 于是,她不再开口挽留。 这时,赵和放下一张面片,不好意思一笑,别人卷一圈,他卷两圈,面片都被扯变形了。 许素芬没管他,卖相又不影响口感,甭管长的、短的,还是圆的、方的,经油锅一炸,保准酥脆清甜。 兄弟俩洗净手,寒暄几句后,随沈青一同离开了。 …… 刚略过看桃树,大黄就在地上踩出一道泥爪印,亢奋的冲到主人跟前,抬起前爪,想扑人的大腿。 沈青连忙后退躲过,“不许扑,爪上都是湿泥,一扑一个泥爪印。” 大黄听懂指令,改用肋骨去撞主人小腿。 赵浩夸赞大黄有灵气,讨要几根细竹枝后,跟赵和推车离开了。 他怕自行车推到煤渣路上时,车轴又卡一堆泥巴,还要费劲去找细枝子。 沈青站在土路上,目送兄弟俩往北走,还瞧见有一波人,正在往南走,凝眸细瞅,发现是李乐他们。 李业,推着一辆二八大杠,豆子爷,驾着一辆骡车,豆子,背着大背篓,走在最后面。 须臾,李乐走到跟前,腼腆一笑,打个招呼,便拐进了院子。 豆子爷跳下骡车,“大青,出来送客啊?” 他刚才驾车时,看见那俩推车的人,是从沈青家走出来的。 “嗯。” 沈青扫了一眼车兜。 躺在厚被褥内的张建民,正张嘴打鼾。 他的枕旁放了一袋子的药,纸包、盒装、瓶装都有。 “辛乡的朋友,来找我谈点事。” “李乐,你咋回来了?建民怎么样了?” 院内传出惊呼声。 豆子爷皱眉长叹一口气,豆子说过,他用‘崴脚红肿’的理由,稳住老伴不来医院。 谎言被拆穿,儿子伤到下不来床,有得闹了。 “我先进去了,有空再聊。” “行。” 豆子爷往前走几步,攥住骡子的缰绳,拐进了院子。 很快,豆子踩着泥泞的土路,走到沈青跟前,其身后的藤篓里,还传出扑腾扑腾的声响。 豆子理了理背篓肩带,“这条路真难走,鞋子差点被泥巴洗掉。那两个人是谁啊,瞅着有点面生。” 沈青把这几天发生的、与辣条厂有关的事,全讲了一遍。 如赵浩登门谈合作、邀孩童试吃辣条、到村长家签合同。 “办厂...好事呐。”豆子咧嘴一笑,“我想进点辣条卖,大青,你是合伙人,给我个最低价呗。” 豆子看得很开。 卖辣条,并非他的专利,谁卖都行。 他对自家辣片口感有信心,好友也说了,现烤的辣片,要比袋装的好吃很多。 辣条厂建在辛乡,起初,大概只有在辛乡镇的小卖部里,才能看到‘笑笑辣条’。 后面,辣条销售范围八厂会扩大至周边乡镇。 这钱,与其让别人赚,不如落自己兜里。 从辣条厂进点货,把爱吃现做的和爱吃袋装的,全引到自己摊子前。 沈青:“行啊,辛乡离得太远,让张泽每次进辣椒油时,帮你捎上一批货吧。” “成。” 扑腾--- 背篓内再次传来异响。 沈青侧身看向背篓,藤条编得很密,瞧不见里头情况,但那臭烘烘的气味,让人很容易就猜到里头装了啥。 “你买鸡了?” “嗯,回家取钱的那晚,我奶不是说,要每隔三天杀一只鸡,炖汤给我爸补身体嘛。 家里养的鸡,眼瞅着就要下蛋了,杀了多可惜呐。 临出院前,我拐了一趟菜市场,挑了8只老母鸡,1块钱一斤,啧,真贵。 我家养了10只鸡,怎么着,一天也能捡5~7颗蛋吧,算下来,一人一天能吃一个蛋。 前提是,我爸不偷摸捡蛋,拿去换酒喝。” “你爸伤得重不重?问清楚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豆子扶着杨树,来回抬脚,借住粗糙的树皮,刮掉鞋底的泥巴。 “被树桩扎出来的那个伤,没感染,也没有哪条血管,被扎出大窟窿,不要紧,最多留下大疤。 腿骨...腓骨没事,胫骨断了,断成了三段。 没开刀,院里老中医,徒手把骨头挤复位了。 腿肚子上有伤,打不了石膏,只好用铁圈+铁棍,固定住腿骨。 伤口,三天换一次药,直到结痂为止。 伤筋动骨一百天,大夫说了,四个月内,我爸不能乱动。 断骨一旦错位,就跟嫁接果树似的,连接部位会增生一些硬物。 要么,一辈子忍受小腿使不上来劲。 要么,去医院打断骨头,磨掉增生硬物,重新接上,再遭一回罪。 我爸失踪那天发生的事,跟你猜得差不多。 他出了个馊主意,联合李东,想坑走所有赌金。 拿着李东给的5块钱,在辛庄小卖部打了一葫芦酒,跑到西塞大塘去喝。 喝醉了,扶着石头呕吐。 没扶稳,摔倒滚下藤坡,停止翻滚时,腿肚抵在了树桩截面上,石头一碾,就腿骨断裂,腿肚也被扎穿了。 他喊了很久,都没人回应。 不知是疼晕了,还是酒劲上来了,反正是闭眼没意识了。 再睁眼,就是在医院了。” 人的小腿,有两根骨头。 隔着肌肤,能用手摸到的那根,是胫骨,主管支撑。 腓骨未于小腿外侧,比较细,起辅助、平衡、支撑作用。 “啊---” 院内传来凄厉的喊叫声。 “不是说崴脚嘛,咋又是骨折、又是扎穿腿肚? 合着...你仨合起伙来哄骗我。 李业,我亏待过你嘛?我怕你俩吃不饱,每回都往你俩碗里多盛一勺饭。 我苦命的儿啊,一个人进手术室,怕不怕? 当时,我要是知道你伤得这么重,哪怕拦不到车,也要拄着拐杖,一点点走到县医院。” “甭怪李业,是我叮嘱他不要跟你透露建民受重伤的,省得建民还没治好,你却先倒下了。 我是师父,李业不敢不听我的话,你要怪,就怪我吧。” 啪--- 豆子奶拍车框、摇被子,开始哭喊起来。 一哭儿子命苦,呕个吐,都能摔下藤坡,被石头碾压,二斥曾隐瞒病情、哄骗她不要去医院的人,沈青亦在其中。 “那个---”豆子尴尬的揉了揉鼻尖,“我奶一遇到和我爸有关的事,情绪就容易失控,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豆子奶虽溺爱儿子,但不要求别人像她一样宠惯豆子爸。 家里的好东西,也不是只给张建民一个用。 不克扣李乐和李业的口粮,念及兄弟俩正在长身体,会多做一些饭,还会翻出箱柜里的旧衣服,改一改,分给他俩穿。 是以,哪怕豆子奶偶尔会偏激,为儿子攻击所有人,李乐等人,仍很尊重她。 沈青自然不会跟一个小脚老太婆置气,“没啥,我有一招,能让你奶消停下来。” 此刻,凄厉的哭喊声,仍回荡在小院及四周。 豆子眨巴眼。 取钱那晚,亲奶犟着要去医院,大青用‘徒步会崴脚,坐车耽搁时间’为由,成功把人劝回家。 这一回,对方想的招,应该也很好使。 “大青,你有啥招?” 第303章:来到小朱庄 沈青玩味一笑。 “豆子,你学着关公,皱眉板着脸。 一进院子,就很严肃地说: ‘哭,哭吧。 大夫说过了,环境太吵不会让伤口恶化,只会延长愈合时间,让人烦躁,感觉哪哪都疼。 晃,使劲晃。 断骨刚复位,裂缝还没愈合呢。 晃错位,导致断骨连接处增生硬物,大不了再去趟医院,打断骨头、磨掉增生物,再休息个一百天’。” 劝人,要找准核心点。 张建民是豆子奶的命根子,拿他做文章,绝对能劝服老太婆。 豆子眼睛一亮,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行,我这就进去试试。” 说完,豆子火速拐入院子。 应该是成了,概因...其进去没两分钟,哭喊声就消失了。 沈青回到家,寻一些麻绳,走进了厨房,从案板下方,端出一盆酱油肉。 捞出五花肉,麻绳穿过之前扎出来的小洞,首尾相交,打个活结。 穿完,来到晾衣绳旁。 寻一些双头弯钩,一头,勾住晾衣绳,一头,勾住五花肉上的系绳。 舍掉弯钩,像挂拐枣那样,直接系上去? 穿五花肉的麻绳,已被酱油染成了浅酱色,系在晾衣绳上,把它也染上色,往后,还怎么晾衣服。 啪嗒--- 酱油顺着肉条,滴落在地上,晕出一团团污渍。 不用管它,等地干了,竹扫把一扫,污渍便会消失。 挂完,沈青洗净双手,抱一捆藤条走进堂屋,掰掉藤叶,着手编藤筐。 小狸凑到跟前,咬住筐骨向后拽。 沈青掏出藤球,往东屋一丢。 小狸立刻松嘴冲进门帘,沈青则继续甩动藤条。 此后的两天里,沈青一直窝在家里忙活。 成果很显著,檐下藤条没了,堂屋一角多了几摞或大或小的笸箩。 大的,如水缸,小的,如茶碗,大部分只有水桶大。 沈小花曾好奇地盯着水缸大的笸箩,问打算拿它装什么,沈青回答装...过年吃的炸货。 豆子奶,践行曾经说过的话,宰鸡、削土豆,厨艺不错,搁杨树林都能闻到肉香味。 豆子家的四眼狗,时常跑过来串门。 大黄很喜欢这个小不点,领着它满院子跑,还教它怎么打架。 小狸不咋喜欢黄眉,黄眉一凑到跟前,它就伸爪开挠,挠得黄眉啊呜惨叫后,它再溜上高处惬意舔爪子。 豆子生活恢复了常态,开动烤炉,制作辣片,领着小桃,到小学门口摆摊。 时间一晃,来到11月8号。 清晨,阳光和煦,湿润润的风,拂动麦田内的绿苗。 东厢房内,沈青换上一身新衣服。 回力鞋,黑绒裤,灰毛衣,浅棕色、宽松版加绒厚外套。 明明是很休闲的穿着,但他个高体长、肩宽背挺,穿出了不凡、松弛的气质来。 沈青寻一上宽下窄的藤筐,一弧形的麻花辫藤条,连接住藤筐的两侧。 他将一‘井’字形的箅子,塞进藤筐内,再把一盆小莲,放到箅子上。 瓷盆的中间部位,正好卡在箅子的方格内。 握住提手摇晃几下,小莲微微摇曳,瓷盆不晃,也不往外洒水,牢固度还行。 盖上筐盖,往兜里揣些钱,挎上布包,拎筐走至堂屋。 “哥~” 沈小花听到动静,冲出西厢房,她左手握成拳头,右手捏着...杜仲叶。 那叶子,像积了一年灰,粘满碎枯叶后,又被揉成一团的蜘蛛网。 它看着丑,摸起来却又涩又滑,还泛着一股清香。 向上一抛,用手背接住,再一抛,用手心抓住,非常好玩。 “你要去东边吃席,对不对?” “嗯,往回赶路过玉城时,我拐一趟百货商场,买上一副羽毛球。” “好 耶~”沈小花眉眼弯弯,左手一摊,露出一颗月牙形状的糖,“哥,走之前,吃颗喜糖呗。” 朱大阳送的喜糖,是多种口味混装的。 沈青尝了一颗话梅糖,酸到五官扭曲几秒后,就把糖袋放西厢房了。 沈青拿起月牙糖,撕开包装纸,得到一颗橘瓣样式的软糖,颜色、纹路、凹槽,都酷似真正的橘瓣。 塞进嘴里咀嚼,酸甜q弹,有一缕淡淡的橘子味,咽下后,口腔很清爽。 今天是周末,小花不用上学,沈青叮嘱道: “小花,你在家待着,中午热一下包子、鸡蛋、烙饼就行,晚上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沈小花揪扯着杜仲叶,“放心,我会做饭,快走吧,甭让人等急了。” 沈青走出堂屋,从仓库推出二八大杠。 他将藤筐放在车头的铁篮内,并用系麻绳绑紧。 跨上车,骑了十分钟左右,来到镇集上的花店。 与之前相比,店门口的展棚区,多了许多空位,只摆了一些耐寒、四季常青的花卉。 店内,柜台旁。 季雪正在涂指甲油,听到‘哐当’的停车动静后,她抬眸看向门口。 “来啦,比约定时间早了二十分钟,拖拉机还没来。” 沈青解开麻绳,拎着藤筐往里走。 一进屋,就闻到刺鼻的气味,环视一圈,目光落在桌面浅藕粉色的瓶装指甲油上。 季雪伸出纤纤手指,“南方来的新色号,好看吗?” 沈青凝眸细瞅,季雪今日的穿着打扮,和天篷街那日差不多,低跟布鞋、绒裤、浅绿交领棉衣、卷发。 区别在于: 棉衣上的印花,由荷花改成梅花。 卷发被发娟绑成了低马尾,额前梳着‘八’字状的长刘海,为她增添一抹别样的风情。 反着亮光的指甲+明眸善睐的脸颊,宛如一朵滴有露珠的粉月季。 “嗯,好看。”沈青由衷赞美。 “我也觉得不错。” 这时,指甲油已经干透。 季雪拧紧玻璃瓶,把它收进绣花白色布包内,又从柜台下方,抱出一个木盒。 “在天篷街遇见你那天,我脚都走痛了,才找到一个满意的新婚礼物。” 季雪打开盒盖,露出水桶口般大的摆件。 一个浅黄色的水晶葫芦,葫嘴系着一条红绳玉福袋手链,葫口插着一个如意样式的树枝,叶子繁茂,还挂有红彤彤的柿子。 葫芦,谐音‘福禄’。 这个摆件寓意...福禄双全、柿柿如意,福袋手链,还能当做饰品,戴在手腕上。 “又实用,又有寓意,眼光不赖。” 季雪盖上盒盖,好奇的盯着藤筐,“里头装的啥?” “出发前,从养的花里,挑一盆开得最好的,放进藤筐内,待会儿作为新婚礼物,送给朱大阳。” 送花? 朱大阳是个花贩子,家里最不缺花了。 藤筐里的花,既然能被挑出来送人,必然有特殊之处。 季雪绕出柜台,“打开筐盖,让我瞅瞅那花长啥样呗。” 突突--- 店外传来响声,二人扭过头来,瞧见一辆带兜拖拉机停在展棚外。 车子没有熄火,仍‘突突’的响着。 司机身子侧倾,嘴巴一张,门牙金灿灿的,是...李撇子。 “季老板,收拾东西上车吧。” “马上。”季雪挎上布包,“沈青,你把车停屋里吧。” “行。” 沈青把车推进屋内。 季雪锁好门,拜托邻居帮忙看一下展区后,随沈青一同翻进车兜。 车兜内铺着地毯,紧挨车头的位置,摆了两张凳子。 侧方有一铁笼,关着两只小白兔,毛茸茸的,抖着三瓣嘴咀嚼白菜叶,煞是灵动可爱。 沈青:“车里怎么会有兔子?” “嗐~” 李撇子转过身笑了笑。 “小芸,也就是乔宇小姑的女儿。 去年在人场里,见过她一面。 她低着头,缩在人群最后头,全程没说几句话,说了,声音也跟蚊鸣一样弱,但长得属实漂亮。 乔宇小姑八面玲珑,嫁得也不赖,因此,那天没人敢编排小芸的不是。 那姑娘性子静,爱窝在家里看书,或者到无人的风景地画画。 乔宇小姑怕女儿孤单,想买个宠物陪陪她。 小芸答应了,提出安静、不咋叫唤、毛茸茸可以摸的宠物挑选要求。 乔宇小姑找乔宇帮忙,乔宇找舅舅宁一海帮忙。 我呢,开车四处跑,见识多,这活...就落我头上了。 忙活几天,才选中两只小白兔。 乔宇小姑住在玉城南郊,离云水镇很近,恰巧,季老板租车去云水镇,我就带上兔笼,顺道给小芸送过去。” 季雪虽没见过小芸,但她依据李撇子的描述,推测对方是个恬静、孤僻、坚韧的女孩子。 “兔子,小时候很可爱,可爱到...恨不得揣进衣兜里,走哪都带着它。 长大后就不可爱了,天灵盖竖向生长,眼睛不再圆润,身上气味很冲,部分绒毛还会被尿渍染黄。” 李撇子:“这两只兔子...长不大的,养精细点,就没有臭味,绒毛也不会被染黄。 它俩的姥姥,也不知咋滴了,长到三个月大时,就不再长身体了,个头约有大碗那么大。 它俩的亲妈,也是长到一半就不长了,依我看,它这一脉全得了侏儒病。” 沈青认可点头,确实,几代都这样,明显是基因出了问题。 “抓稳了,我要调头喽。” 沈青和季雪,忙抓住车框。 拖拉机调头后,向北、再向东,拐上了煤渣路,车轮碾起一阵阵煤灰,朝玉城方向驶去。 两只小白兔,不再咀嚼白菜叶,闭眼缩在角落里,不知是吃饱犯困了,还是被颠簸的车兜晃晕了。 沈青一边抱着藤筐,一边欣赏道路两旁的风景。 如! 开门迎客的商铺,连成一大片的麦田,骑在牛背上的小孩,拉一板车树枝的村户,建在光秃秃树梢上的鸟巢等。 …… 拖拉机进入玉城地界,驶过一条条长长的弯道后,并未向北略过大桥,拐上城里的人民路。 而是...继续向东驶了一段距离,并于一个‘+’字路口,往南拐上了土路。 路口立着一块界碑,白底红字,写着‘云水镇’三字。 云水镇的地貌,和杏香镇差不多。 平坦的麦田、连排的杨树、低矮的房屋、远处有着连绵不断的青山。 不一会儿,朱大阳口中的芦苇沟,映入沈青的视野之中。 那条沟,宽数十米,望不见‘首’和‘尾’。 几米宽的水面,很平静,阳光一打,风一吹,便会泛起银锭般的粼光。 长沟内的芦苇,黄杆挺拔,白色芦毛全弯向水面,微风一拂,就轻轻摇曳起来。 随便一截,都是美到...能挂在墙上当装饰画的程度。 “喔,好美啊~” 季雪离开凳子,抓住东侧车框,探头想看得更清楚些。 忽的,车轮碾过一块碎砖头,令车兜猛地一晃,季雪向后趔趄几下,才堪堪站稳脚步。 坐回凳子后,她气息微喘。 “没事吧?” “没事!” 季雪摇了摇头,一脸不舍地望着越来越远的芦苇荡。 沈青敏锐察觉到她的情绪,“我家养的狸猫,才几个月大,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往回赶时,在长沟停一下吧,我下去剪一些芦苇,做成小玩意逗猫玩。届时,可能要连累你晚回家一会了。” 季雪心头一软。 她敢打赌,如果不是自己一直盯着芦苇荡,对方断不会提‘回程时停车剪芦苇’一事。 “不连累,我也想剪点芦苇,插进花瓶摆在柜台上。” 在阵 阵‘突突’声中,拖拉机驶进了小朱庄。 李撇子没有停车向村户问路,直接循着奏乐声,来到村东头门前挂有长鞭炮的人家。 院墙由红砖+水泥砌成,顶端插满碎玻璃,漆红的大铁门前边,有一水泥做的斜坡。 李撇子扭过头,“到地方了,你俩下车吧,下午三点钟,在村口小卖部汇合。” “行。” 沈青掌心按住车框顶端,利索地翻到了地上,季雪亦是如此。 二人从车兜抱出礼品,目送拖拉机驶远后,走进了漆红铁门。 朱大阳家房子还蛮多的,正北方建了三间大瓦房,东西两侧各建两间平房,院内摆满八仙桌,还垒了两个土灶。 人也多,有的择菜、洗碗,有的切菜、剁肉,有的打牌、闲聊,有的吹唢呐。 大门旁,有一电梯般大、坐南朝北的小平房,没有窗户,只有一道门帘,估计是个杂物间。 门帘前边,有一个长桌,桌上铺着红绒布,布摆都快垂到地上了。 绒布上,放有毛笔、账本、木箱等物件,桌旁坐一中年男子,留着小平头,戴着方框眼镜,浑身透着一丝书卷气。 第304章:朱大阳三姑 沈青和季雪,走到院门口的长桌前。 沈青掏出10块钱,向前一递。 “我是朱大阳生意上的朋友,叫沈青,‘沈’是三点水的‘沈’,‘青’是青草的‘青’。” “好的。” 男子将钱收进木箱,又把账本翻到写有‘友’字的那一页,持着毛笔写下一列文字。 他的字,线条流畅,寻不到一个直角,却又不失力道。 季雪也掏出10块钱,“我和他一样,也是大阳的朋友,叫季雪,‘季’是四季的‘季’,‘雪’是下雪的‘雪’。” “好的。” 男子收起钱,又写下一列文字,笑道: “大阳去接新娘了,你俩先到李树那儿坐着歇会吧。” 沈青扫视一圈,于南侧院墙的中间处,发现一株李子树。 那株树,只有手腕粗,高约5米,树枝像炸了毛的公鸡,野蛮生长着,似乎从未被修剪过。 幸亏现在是冬天,树枝光秃秃的,换做其它季节,坐在李树旁,毛辣子随机挑选幸运儿,发痒、红肿都是轻的。 二人穿过桌与桌间形成的小道,走到李子树旁,挨在一块儿坐下了。 桌上铺着粉色薄膜,正中央摆一圆盘,盘里装着瓜子和花生。 桌旁还坐了四个男的,一个长脸,一个大耳,一个矮胖,一个光头。 前三个人,正在玩纸牌,光头...看着他们打‘斗地主’。 几人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沈青和季雪,将礼品放到桌下,便聊起花卉来。 季雪博学多识,什么花,她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展棚区不见了的那些花,不是卖出去了,或者被丢弃了,而是搬到了楼上。 季雪烧煤炉提高室温,助它们撑过冬天,等明年开春,再重新摆出去。 当然,那些‘秋枯春发’的花卉,季雪直接剪断枯枝,收进了仓库。 二人聊着聊着,一名妇人突然冲上前。 那妇人,留着短发,体形矮胖,皮肤黑亮,大圆眼看季雪时,像是在打量商品,每发现一个优点,商品价值就会往上提一提。 季雪抿了抿嘴唇,“大婶,你突然跑过来,是有急事找我吗?” 容貌俊俏,眼睛明亮,穿着奢华,嗓音清脆,妇人越看越满意。 “哦,我是大阳的三姑,叫朱燕,就住在村尾。 大阳生意忙,经常不回家住,嫂子身体弱,我哥跟着施工队,四处给人建房子。 兄妹几个,属我离得最近,所以,这个家里里外外,都是我在操劳着。 比如! 接电入户那会儿,是我叮嘱电工,接电灯泡时,要预留几个接头,否则后面买了家电,还得考虑要剪断哪根线,接上分叉线路。 豆田干旱,我浇自家豆地时,会顺带把我哥的地也浇了。 脱豆粒时,我托关系雇来一辆脱粒机,两家豆秧一起脱,嫂子不用掏苦力,烧水、做饭、洗碗就行。 大阳有良心,说要给我养老,生病、住房全由他管。” 说完,妇人仰脖憨笑。 季雪嘴角微抽,说了一大通,自己提的问题,却一个字都不沾边。 季雪:“你到底有什么事找我?” 妇人止住大笑,“哦,没啥事。 就是见你长得跟花儿一样美,想跟你聊两句。 老实说,我年轻时候,也可漂亮了。 黑发大眼睛,皮肤雪白,嫩得能掐出水来,追我的人从村头排到村尾。 我儿子葛涛,容貌像我,浓眉大眼,帅气得不行,个头像他爸,又高又壮。 欸,对了。 你俩年龄相仿,也都爱打扮,说不定能聊一块去。 姑娘,和我儿子认识一下,怎么样?” 季雪惊讶挑眉,绕了一大圈,搁这等着我呢。 “不了。我平常很忙,且只在城西活动,要不是大阳结婚,我绝不会来城东的。” 潜台词:我不会再来第二次,就没有见人的必要了。 妇人不晓得是没听懂潜台词,还是在装傻充愣,她继续劝说道: “有一就有二,能来第一次,便能来第二次、第三次。认识一下,又不会少块肉,权当交个朋友呗。” “没兴趣,你要没别的事,就请回吧。” 季雪语气淡淡。 妇人眼珠一转。 “姑娘,你能来吃席,说明你是大阳的朋友。 我是大阳的三姑,他啊,倍尊重我。 这么说来,我也算是你半个长辈喽,给个薄面,和阿涛见一见呗。 你俩如果合眼缘,就出去聊一聊,如果不合,就...散开各忙各的,权当多了一个脸熟的人。 作为过来人,我要劝你一句,生意做得再好,身旁也得配个知冷知热的人。 我儿子葛涛,特别会照顾人,算账也厉害,钱放在他那,不用管,他有法子令钱生钱。 你见了,保准喜欢。 阿涛,正在西屋忙活呢,我把他拉过来,你俩见一见,怎么样?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喽。” 季雪蹙眉不悦。 对方蹬鼻子上脸,换做往常,早就冷脸回怼了。 可...这会子在参加婚礼,把局面闹僵,等同于往新郎新娘身上浇冰水。 季雪正纠结怎么办之际,余光却猛地扫见沈青在暗戳戳比手势。 沈青指了指季雪,又指了指自己,接着,伸出两根手指,再并拢食指和中指,大拇指抵住它俩来回摩擦。 他手势比得很隐蔽,在大腿和桌腿形成的缝隙比,除了他之外,只有季雪能看到。 季雪心神领会,垂眸抿嘴,表情变得哀愁起来。 “大婶,你刚说的话,我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但有一句话,我听进心里了...生意做得再好,身旁也得配个知冷知热的人。每次忙累一天回到家,面对厨房的冷锅冷灶,就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欸,这么想就对了。” 妇人脖子后仰,嘴角都快咧到耳后跟了。 “阿涛厨艺倍棒,蒸、炒、煮、炸,他都会做。他烧的红烧肉,油亮入味,肥肉,不腻歪,瘦肉,也不柴,谁吃了都得竖大拇指。” “肉?” 季雪眸子垂得更低了。 “我都记不清...上一回吃肉是啥时候了。 几个月前,进了一大批高价货,唉,全砸手里了,还欠下两千块外债。 那些货,没有人要。 即使卖出去了,也只能收回来四五百块钱。 每次回到家,比冷锅冷灶更令我哀愁的,就是一屁股外债了。 毕竟,白天干活时,没空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一闲下来,就想着怎么挣钱,何时铲掉门上被泼的油漆,下回碰见追债人,该怎么拖延期限? 收到结婚请柬后,我赶忙租了一套衣服,又蹭别人包的车来小朱庄,想结交一下大阳生意上的朋友,看能不能赊账进一批货,先把利息给还了。 大婶,你刚才说...大阳特尊重你,想必他赚钱时,没忘带你儿子一起赚吧。 把葛涛喊出来吧,我和他聊一聊...借,哦,不对,随便聊一聊而已。” “你打扮得这么好,兜里...会没有钱?” 朱燕一脸狐疑,却仍后退一步。 “对k。” “四个5,要不要?” 长脸和大耳沉默,矮胖男笑着甩出两张牌。 “对4,我牌出光了,给钱,俩农民快给钱。” 刚才,矮胖男手里只剩六张牌,四个5和两个4。 ‘对4’太小了,农民又不会出‘对3’放水,倒不如甩出四个‘5’拼一把。 长脸一边掏钱,一边打趣道:“你摸貔貅了吧,不然,咋把把都是你赢。” 大耳也掏了2毛钱,“下回拿瓜子当牌注吧,这一次接一次往外掏钱,我肉疼。” “行。”矮胖男收起钱,看向朱燕,“干我们这一行的,别说穿新衣服了,哪怕戴金链子,都有可能...背上背着一座山的债。” “没错。” 长脸点头附和。 “花贩子的身价,和摊上的花有关。 花卉,又不像粮食,价格只在很小的范围内上下浮动,某些品种的花,价格波动可大了。 前一段时间,春兰行情暴涨,有一大老板,变卖库存、掏空积蓄、还把亲戚朋友都借了个遍,包了一辆卡车,跑南方进春兰。 结果,开车回玉城后,春兰行情大跌,一盆跌10~15块钱。 债主派的人,把他家围得水泄不通。 那些人,个个凶神恶煞,嘴巴臭得不行,还隔空挥棍子。 大老板怕连累家人,开车在附近几个县城转悠,用比当时市场价还要再低10~15块的价格,把春兰分批卖给了花贩子。 还完欠款,兜里只剩几十块钱了。 那人...自此没了精气神,退了城里的房子,回乡下种地去了。” “唉~” 大耳叹了口气。 “大老板才有积蓄进高价货,我们普通花贩...钱全压在货上了,想进高价货,唯有借外债了。 姑娘,你若从我这进货,我可以给个优惠价,但...赊账是万万不能的。 朱燕,银耳环、玉手镯,穿着也不赖,家里应该有闲钱。 你和她借笔钱使使,赚了再还回去。” 赚了再还? 朱燕眸光暗闪,要是不赚,借出去的钱,岂不是要打水漂了。 汰,怪自己眼拙。 瞧对方穿得不赖,就认为兜里有钱,看来,还是老师更靠谱。 “那啥...”朱燕面露讪笑,“我突然想起来,阿涛感冒了。感冒是会传染的,我就不喊他过来了,省得把病气过给你们。” 说完,不待季雪回应,扭头快步离开了。 季雪眼神轻蔑,奔着利益而来的人,能赶走她们的,当然也是利益喽。 “沈青,谢喽,若不是你比手势,我这会子估计还被朱燕纠缠着呢。” “我只出了个点子,是你演得够真,才把朱燕唬住了。” “我没按你比划得来,是怕...刚赶走大婶,又来一大叔,试图把女儿介绍给你。 哦,对了。 真有大老板,因为春兰倾家荡产吗?” 春兰行情,的确跌至谷底过,但后面又涨回去了啊。 长脸咧嘴一笑,“春兰又不是菊花,随处都能见到。大老板再有钱,也没有地方买呐。” 大耳:“朱燕满嘴跑火车,大阳烦她烦得不行,咋可能会给她养老。 她每一次给大阳妈帮忙时,都会要走一些肉、蛋、白面等。 还眼红大阳的生意,想让人免费供花,叫葛涛摆摊卖。 还央求大阳介绍漂亮、性格好、能赚钱的姑娘,和葛涛见一见。 啧,真敢想。” 确实敢想,那三个要求,哪一个单拎出来,都很难找到符合的。 小插曲过后,三人继续打牌,光头坐在一旁看着,沈青则站起身,绕出长板凳。 季雪:“你干嘛去?” “方便一下。” 沈青离席来到屋后,这儿栽满了香椿,里头有一小茅草屋。 东侧是杨树林,北侧有一条土路,路北有一无水的土沟,沟里堆满了垃圾。 沈青方便完,瞧见东边杨树林内,有一红皮夹克女在抽烟,是背对着的,看不到她的样貌。 女子狠吸一口烟,丢地踩灭后,迅速离开了。 哗--- 忽的,土沟传来异响。 沈青走上前,瞧见一个豆芽菜般的小少年,正持树棍翻动垃圾,将能换钱的物件,如碎布、汽水瓶盖、铁丝、纸盒等,全捡起来塞进脚旁的大背篓内。 少年看见沈青后,吓得打了个激灵,接着,视线落在对方的衣兜处,还咽了咽口水。 沈青目光下移,发现衣兜的兜口处,黏着一片花生皮,他从兜里掏出一把带壳熟花生。 “宴席上抓的,拿去吃吧。” 少年抿嘴纠结,想起妹妹那渴望见点油水的眼神,他走出土沟,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十指并成一排去接花生。 少年的手很好看,手腕扁圆,手背窄长,手指纤细、骨节分明,指甲不长不短,还很有弧度。 忽略脏污和老茧,完全可以去当手模了。 沈青松开拳头,花生尽数落到少年手中。 “谢谢!” 少年把花生揣进腰包中,他嗓音嘶哑、疲劳,应是处于变声期的缘故。 少年折回背篓旁,继续翻动垃圾。 他翻得又慢又细,照这个速度,要翻好几个小时,才能翻完土沟内的垃圾。 沈青返回小院,洗了洗手,再次坐到季雪旁边。 二十分钟后,院外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众人纷纷离开座位,跑出大门凑热闹。 第305章:坎坷的婚礼 噼啪--- 土路两旁,从竹竿顶端垂落到地上的鞭炮,正猛烈地爆炸着,低龄儿童们,下意识捂住了耳朵。 人们透过灰色烟雾,依稀瞧见一辆摩托,摩托后面还远远跟着两辆拖拉机。 很快,摩托冲出烟雾,停在了院门口。 两个小年轻抬出一卷红毯,以车旁为起点,穿过大门、略过厨房,一直铺到了婚房。 朱大阳跳下车座扎停摩托,他穿着宽松版的西服,龇牙大笑着和众人打招呼。 此刻,新娘李素娥,侧坐在摩托车上。 她今日的装扮,与往日格外的不同。 往日! 低马尾,素净棉衣,长绒裤,黑布鞋。 今日! 秀发烫成波浪盘在脑后,并插着蕾丝红花,上身是小西服,下身是百褶鱼尾裙,脚踩细高跟,脸上露着腼腆+害羞的笑容。 朱大阳伸手弯腰,把李素娥抱到了红毯上。 突--- 一辆带兜拖拉机,停在摩托车的后面。 车兜内放着几床被褥、两个暖水壶、一套餐具、一面镜子、一个搪瓷盆、一个简易盆架,便再没旁的东西了。 车兜很大,嫁妆只占了一点点空间,还没啥大件,属实有点寒酸了。 众人嘴上没说什么,却频频投出异样的目光。 李素娥揪紧衣摆,愧疚于...自己让丈夫丢脸了。 朱大阳攥住媳妇的手,用眼神告诉她:这没啥的。 这时,又有一辆带兜拖拉机,停在院旁的土路上,车兜内...站满了人。 那伙人,应是李素娥娘家亲戚,他们下车后,大部分混进了人群里,有一对男女走到了摩托旁。 男的,约摸40多岁,个子不高,额头布满横褶,嘴角挂着憨笑。 女的,年龄和男的差不多,留着学生头,体型微胖,脸颊红润。 她先扫了一眼气派的大门,再环视看热闹的众人,末了,才笑着看向新人。 男子察觉到众人嫌弃的眼神,他心里满不在乎,遭一番白眼,省下几百块钱,非常划得来,但...仍找补道: “朱家遣人来我家下聘的那天下午,我就去找木匠定制嫁妆了。 木匠递给我一个厚本子,每一页都画了好几种家具,他说...现在的年轻人,爱赶时髦,家具花样也就越来越多了,让我挑一套女儿女婿喜欢的款式。 我是大老粗,不懂这些东西,怕选错了款式,就想找大阳商量商量。 可大阳生意忙,我压根找不到他的人影,打家具的事,就这样耽搁了。 大阳,素娥,赶明儿,你俩去找木匠,定制喜欢的款式,我掏钱报销。” 女的也找补道: “置办嫁妆时,我相中一个檀木盆架。 上面带镜子,下面有横板,能放空盆和肥皂,托洗脸盆的木柱,像金银花一样,非常好看。 可惜,素娥没相中它,嫌它太高、太繁琐,擦洗不方便。 她自己挑了一个圆凳样式的盆架,其余嫁妆,也是按照她的心意买的。” 从二人话语中,不难判断出...他俩是李素娥的爸妈。 沈青挑了挑眉,二老言外之意: 【嫁妆就那么几件,不赖他们,是女婿神龙见首不见尾,让人摸不清他的喜好,是女儿讨厌奢华、繁琐的物件,只喜欢简朴型的。】 李素娥垂着脑袋,耳垂发红,羞愧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找不到女婿!女儿不满意! 谁会信如此蹩脚的理由? 倒不如大胆承认,不想给女儿置办太多嫁妆,落得偏心、吝啬的名声,这么整...偏心、吝啬的基础上,又多了一个虚伪。 朱大阳看向缎面被子,“我啊,打小就喜欢鸭类,被子上的鸳鸯,栩栩如生,绣到我心坎里去了,盖着它...指定睡得香。” 众人见主家(朱大阳)打圆场了,纷纷收起异样目光,还夸赞嫁妆选得好。 如! 铁盆架很实用,擦洗方便,还不用担心被虫蚁咬坏。 棉被厚实,估计一床得有八斤重。 搪瓷盆内的牡丹印花,艳丽、清晰,像真花一样好看。 突--- 远处传来异响,众人扭过头,瞧见两辆拖拉机,正朝这边驶来,车头还绑有红花。 “咦?”李素娥爸好奇,“还有亲戚要来?” 李素娥妈摇了摇头,“出发前,我点过人数了,咱家亲戚都坐上车了,再者,我...只包了两辆车呐,一个拉嫁妆,一个拉亲戚。” 很快,两辆拖拉机,停到了众人跟前。 车兜内装满了家具和家电,雕花条几、八仙桌、太师椅、橱柜、衣柜、梳妆台、箱柜、风扇、洗衣机等。 “妈,洗衣机,水仙牌的洗衣机。”一小男孩亢奋道。 盘发妇人目露羡慕,“青绿色的,还印着白花,真...真是大手笔呐。” 洗衣机,要比电视机更实用。 电视机,别家有,你家无,顶多少一项娱乐而已。 洗衣机就不同了,能让人切实感受到,拥有它的人家,会比人少辛苦一些。 “条几...是血檀木的,这玩意老贵了,摆在堂屋,谁进屋看到了,不得竖大拇指啊。” “阿玲出嫁时,我凑齐的嫁妆,要是有车上的一半,我就去烧香拜佛。” 李素娥爸大张着嘴,震惊道:“啥时候买的嫁妆?咋没知会我一声?” 车上物件...都是钱呐,买之前知会一下,就能想法把这些钱搞进自己兜里了。 李素娥妈紧盯缝纫机,“大阳,素娥缝补技术不咋滴,跟着你摆摊卖货,也不回家住,缝纫机丢家里,只有落灰的份,不如---” “缝补...不咋滴?” 朱大阳抖肩一笑。 “您说的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 上个月,我烤火时,拿火钳捅烧红的木炭,溅出来的火星子,把我裤子烧出一个洞。 素娥主动揽下缝补的活计,她剪圆破洞,从缝线处多余布料下手,抽出一团布线,捻成长长的细线,用纵横交错的针法,把圆洞补没了。 我用手一摸,光溜溜的,瞧半天,也找不见一根线头。 车上的小物件,缝纫机、录音机啥的,赶明儿搬到城里房子用,不会让它们落灰的。 我从朋友口中得知,岳父家具没定成功,就按照自己喜好,整了一些成品,顺便买了几件家电,那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顾不上通知岳父。 大远、小诚...波子、大聪,来,帮忙卸下车上的货。” “好嘞~” 瞬间,一群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火速冲向拖拉机。 沈青发现一个高壮的小伙,往屋后方向走了,估计...是去方便。 那群小伙打开车兜,合力把一件件嫁妆,抬入漆红大门,没抬进屋子,摆在正房屋檐下了。 摆檐下,宾客不用进屋,也能观赏嫁妆,同时,也能向众人传达一个信息:即便父母不疼,李素娥仍是有后盾的。 嫁妆一事解决后,众人返回院子,放鞭炮、欢呼起哄着。 朱大阳和李素娥,踩着红毯走到院中央,在司仪的吆喊声中,行完三拜之礼。 李素娥端起瓷杯,向坐着的公婆敬茶。 头发花白的妇人,正欲接茶时,院门口传来一道女声。 “等一下。” 沈青皱了皱眉,这个婚...结得真坎坷,腹诽完,他随众人一起看向门口。 此刻,院门口站着一位女子。 大波浪卷发,绑成了丸子头,脸很胖,下颌线却很流畅。 穿着一身红色皮衣,肚子溜圆,皮裤紧绷,似乎快要被胖腿撑爆一样。 季雪秀眉微蹙,“我总感觉...他有点眼熟。” 沈青:“你想象一下,皮衣女把头发放下来,身材变苗条,脸也小上几圈,会是个怎样的形象?” 季雪照做,先在脑海里,1:1建一个皮衣女人物模型,再用意念调整女人的身材。 很快,她调出来一个巴掌脸、五官秀气、神情妩媚的苗条女郎形象。 “是...胡丽娜!”季雪捂嘴惊呼,“胡丽娜和大阳都分手好几个月了,她来这儿准没好事。” 众人窃窃私语,猜测女子的来历。 朱大阳一眼认出来人是谁,“胡丽娜,你来我家做什么?” 咚--- 胡丽娜跺了跺脚她,苗条时跺脚,娇软可爱,现在...河马踩沙地,毫无美感可言。 “大阳,我有正经事找你。 我去野集蹲了一周,都没看到你的人影。 问了一大圈,才知道你老家地址,急忙包车赶过来,哪成想,撞上你在办婚礼。 你行啊,刚踹完我,就拉人结婚了。” 李素娥扭过 头来,双手因紧张和害怕,而微微颤抖。 朱大阳:“她是我前对象,几个月没见过面了,别理她,来,继续敬茶。” 李素娥乖巧点头。 朱燕凑上前,“胡...胡什么娜大老远跑来,说不定真有啥正经事。 先把她解决了,再走敬茶流程呗。 不然,待会儿敬茶和挨桌敬酒时,心里难免会思索...那女的究竟因为啥事找上门。 往后,每每回想起来,别人办婚礼,心里只想着‘结婚’这一件事,你俩办婚礼,心里除了‘结婚’外,还想着别的事,那得多别扭啊。” 李素娥认可这番话,她用手肘撞了撞丈夫的胳膊,示意其先解决女子。 “成吧。”朱大阳不悦看向院门口,“胡丽娜,你找我有什么事?” 皮衣,是拉链款式的。 胡丽娜双手分别抓住一侧拉链,向后方一甩,抛出一颗‘炸弹’。 “我怀孕了,你的孩子。” 院内先是一寂,接着,像朝热油里丢了冰块一般...炸开了锅。 信息太劲爆,令他们情绪激动,忘记顾及主家面子,叽叽喳喳讨论着。 “常听人说,大阳换人很勤,我原以为是谣言,没成想是真的。” “大阳,好歹是个老板,素娥也倍漂亮,他前对象...咋长这样啊?” “门口那姑娘底子不差的,五官紧凑,脖子长、手腕细、腿也直溜,瘦起来指定好看。” “赶着办婚礼时登门,该不会...是来抢新郎的吧?” “想啥呢,朱大阳和李素娥,前几天就拿着大队开的介绍信,去镇上领了结婚证,他俩是合法夫妻,怎么抢?” …… 季雪狐疑地盯着那溜圆的肚子,“真的怀孕了?” 胡丽娜怒瞪季雪,几个月不见,对方依旧很漂亮,自己却胖成这样。 “怎么?怀疑我腰上绑小枕头,装怀孕啊?不信,你过来摸一摸?” 朱燕插话道:“这个我有经验,人胖,肚子就会比别人大一些。” 胡丽娜双手插腰,“我原先可瘦了,瘦到再细的裤子,也能轻松穿上,我胖...是因为怀孕发福了。” “你说怀孕就怀孕啊!”朱燕看向亲哥,“要不...找个中医,给她把把脉。” 瘦高的中年男子,烦躁地摸了摸后脑勺,“这会子上哪找中医?” “我---” 一小方脸男子冲出人群,他戴着一个黑框眼镜,镜片右上角,还有个被磕出来的豁口。 “我年轻的时候,在中药铺当过几年学徒。 前段时间,我儿子振东,跟着大阳去卖花,他嘴巴笨、性格老实,不适合卖货。 干了半个月,就回家歇着了,我打算送他去木匠那儿,学一门手艺。 这些年,我虽没在中药铺讨饭吃,但也没有忘本。 我漫山寻找野草药,晒干后,有的卖给镇上收购商,有的留着自己用。 若有人登门找我看病,我就把把脉,诊断一番病情,再开一张方子。 方子上的草药,我家有的,直接上手抓,我家没有的,我就骑车去镇上买,我不收诊费,给点红薯、番茄、大枣等就行。 我女儿振瑛的‘气血亏虚’症,就是我给治好的。” 胡丽娜手一伸,“来,我没扯谎,不怕你过来把脉。” “之前,我小腿起疹子,红痒不已,抓破了还是痒,找王杰拿了两副药,煎成药汤用棉布一敷,不到一周,疹子就退光了。” 一寸头小伙回忆道。 “王杰医术确实不赖,上回,我淋雨发烧了,他给我拿了些草根切片和车前草,前者干嚼,后者熬汤喝,第二天,我就不烧了。” 一头发三七分的小伙夸赞道。 王杰昂起下巴,眼里满是骄傲。 朱安(朱大阳爸):“王杰,劳你给门口姑娘把把脉。” “没问题。” 王杰走向院门,指腹搭在胡丽娜的手腕上,闭着眼睛,神情也格外认真。 第306章:王杰的医术 须臾,王杰睁开眼睛。 “这姑娘脉搏...往来流利,像一颗在瓷盘里滚来滚去的珍珠,滑而不涩,还很有力道,是喜脉呐。月份...不足四个月,三个多月吧。” 今天是11月8号,往前推三个多月,便是七月份喽。 朱大阳愁云攀上眉梢,七月份时,他的确在和胡丽娜谈对象来着。 二老见儿子不说话,便知时间对得上。 啪--- 朱大阳妈猛拍大腿,“造孽啊,这可怎么...” “大嫂~”朱燕宽慰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甭说丧气话,咱先问问那姑娘有啥想法。” 哼--- 胡丽娜冷哼一声。 “我被踹了之后,暴饮暴食,身材走样,月经也不来了。 原以为是太过伤心造成的,直到一周前,我吹冷风感冒了,跑中药铺看病。 大夫给我把了脉,说我怀孕了,我这才明白...我身体的异常变化,全是因为怀孕了。 我带着孩子,怎么嫁人呐? 朱大阳,你给我三千块,我去趟县医院,咱俩就两清了,往后,我绝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嘶---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年头,一个人不吃不喝干十年活,都不一定能赚到三千块。 李素娥爸妈对视一眼后,上前围住朱大阳,怒斥他办事不厚道,央其给个说法,话里话外,都暗示这个‘说法’和钱有关。 朱燕也去凑热闹,称孩子是无辜的,好歹是朱家的种,建议把孩子生下来,留在朱家养。 二老离开座位,向亲家赔罪,斥责儿子不靠谱,关于胡丽娜,他俩并未说要怎么办。 李素娥抓住丈夫的胳膊,虽没有说话,却眼眶湿润,透露着害怕。 朱大阳眉头皱成川字,他试图动脑筋想对策。 奈何,近处嘶吼,远处叽喳,吵得他脑瓜嗡嗡的,快要爆炸了。 “大阳控不住场子,我过去帮忙。” 季雪说完,就要往院中央走去。 干哥干妹,虽是打趣时的玩笑话,但朱大阳人品不赖,帮过季雪很多忙。 如今,朱大阳碰到难关了,她怎能在一旁干看着。 “等一下。” 沈青抓住季雪的手,触感柔软细滑,为防止她挣脱,他加大了攥握力道。 季雪甩动胳膊,发现使再大的劲,也挣不开对方的手。 “松开,几个中年人火力太猛了,大阳和素娥招架不住,我要把他俩拉出去。” “你想好解决这事的法子了吗?没想好,就往前冲,非但拉不出他俩,反而会令自己陷进去。给我几分钟,我来想个对策。” 这话说得在理,季雪回到原位,低头看相连的两只手。 对方攥得很紧,自己却没感觉到疼,力道把控得很精准嘛。 沈青驱动异能,提高视力,挨个扫视在场的人,连小动作和微表情,都不放过。 扫视三圈后,他发现了猫腻。 胡丽娜和王杰,总会在不经意间对视,对视的那一刻,一个神情得意,一个嘴角上扬。 曾经叙述看病经历,夸赞王杰医术不错的二人,望向红毯中央时,脸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偶尔,还会挑眉进行眼神交流。 嘚,组团做局没跑了。 忽的,沈青灵光乍现,他想出一个计策,尽管没有十成把握能解决此事,但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沈青朝季雪侧身子,小声说道:“我想到一个招,你的包借我使使。待会,你冲进红毯中央,替素娥讨说法,我跟上去劝你,顺带把招使出来。” 说完,他松开了手。 热意离开,寒意袭来,令季雪稍微不大适应,她活动一下右手后,卸下肩上的绒布包。 “喏,给。” 季雪的包比较小,约有两个巴掌大,里头装着钥匙、木梳、小镜子等物件。 沈青接过绒布包,将其塞进自己的挎包中。 季雪挽起袖口往前冲,“好你个朱大阳,素娥善良贤惠,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姑娘,你不珍惜,还让她受委屈,看我怎么收拾你。” 朱大阳懵了:什么情况,干妹子不帮干哥? 季雪伸出手,欲揪朱大阳的衣领,沈青冲上前拦住了她。 “胡丽娜是否怀孕,还没有定 性呢。你...你们不去想解决办法,咋还起内讧呢。” 朱燕猛地扭头,“定性了啊,王杰把过脉了,就是怀孕了。” “你们有啥亲身经历,能作证王杰医术很好吗?” 沈青语气淡淡,但声音飘入耳中后,下意识想回答他的问题。 李素娥爸:“我头一回来小朱庄,压根不认识王杰。” 朱大阳:“小时候生病,都是去卫生院,近几年,一直在外头跑,不晓得村里情况。” 朱安:“我没找过王杰看病,但看见过他采草药,晒干后拿到镇上卖。当然,村里挖草药卖钱的,不止他一个。村西头的囡囡,时常拎着麻袋和小铲,四处挖小蓟、地丁啥的,晒干后卖钱补贴家用。” 朱燕:“我...我能作证,半年前,我胳膊上起了个火疖子,肿成鸽子蛋大,一戳老疼了,找到王杰,他开---” 沈青抬手截断朱燕的话。 “你这人满嘴跑火车。 新郎接新娘还没回,大家坐着打牌、闲聊时,你在各个八仙桌间转悠,宣传...大阳家里里外外,全是你在操劳,称大阳曾放话要给你养老,生病、住房,都由他包了。 刚才,你横插一脚,说着‘孩子是无辜的,那是朱家的种’车轱辘话。 不帮忙,反倒添乱,你真有能力...操劳两个家? 你的话,可信度太低,不能给王杰作证。” 朱大阳妈皱眉不解,“朱燕,你的确帮过我家的忙,但都是...我忙完四分之三,你跑过来和我一同收尾,顺带拿走一些鸡蛋、红薯、茄子而已。从你口中说出来,咋就变成...我家的活,全是你干的?” 朱大阳凝着眸子,“三姑,你有一儿一女,还轮得着我来给你养老?” 朱燕讪笑,“那些都是话赶话,我纯粹想..给大家留个好印象,好给葛涛说媳妇,做不得数的。” 这时,王杰走了过来。 “小伙子,大宁和大北说的看病经历,足以证明我医术不赖,还是说...你刚才思绪乱飘,没认真听他俩讲了什么?” “听了,一个起红疹,一个发烧嘛。” 沈青挑了挑眉。 “我头一回来城东,小朱庄的人,除朱大阳外,我谁也不认识,也不信他们说的话。因此,我对你的医术,持怀疑态度,除非---” “除非什么?” 王杰算是看出来了,眼前小伙是个刺头,不把他说服了,压根不行。 “我刚才在屋后,碰到一脸色苍白的少女,她含胸捂肚,步子虚浮,拐进了一户人家。 除了我说的这些,她指定还有别的病症。 我把人拉过来,你给她把把脉,若能精准诊断出别的病症,我就相信你的医术。 我不是医生,无法判断你说的对不对,但...病人可以当裁判呐,毕竟,病人最清楚自己哪不舒服了。” “行,你把人拉来吧。”王杰爽快答应。 小伙说的病症,他可太熟了,跟女儿振瑛的病症一模一样,媳妇领着女儿去了中药铺,大夫说是气血亏虚,开了张对症的方子。 每回卖草药时,都会顺带抓几副药,方子上的内容,他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 沈青凑近季雪,小声道:“你扯下院门口长桌上的绒布,待会儿,我进院前会学一声狗叫,你举起绒布,挡住所有人的视线,我再把人拉进杂物间。” “成。” 随即,沈青走出院子。 季雪来到门口,将长桌上的物品,塞进眼镜男(记账的)怀里,双手抓住布沿,用力抖动几下,抖掉浮灰的同时,还令绒布脱离了长桌。 眼镜男皱眉不解,“你这是要干嘛?” “借绒布一用。” 不一会儿,汪,院外传来一声犬吠。 季雪忙高举绒布,令绒布一侧抵住门框,一侧伸出院外。 沈青领着一人走到步旁,“季雪,斜着往杂物间挪。” “好。” 季雪大张着胳膊,迈着小碎步,朝小平房走去,沈青亦是如此。 须臾,绒布与平房门帘接轨。 沈青领人走进屋内,墙角堆着砖头、农具、藤篓,和...一条腿断了半截的凳子。 沈青擦了擦凳面,搬几块砖头,充当椅腿,让人坐在门口。 沈青掀帘走出平房,让季雪收起 了绒布。 王杰:“什么情况?” “一个村住着,彼此都认识,面对面把脉,怕你俩用眼神作弊,还是隔着门帘把脉为好。” 簌--- 门帘晃动间,打屋内伸出一只胳膊。 小臂纤细,手指袖长,浅藕粉色的指甲油,给手添了一抹亮色。 冷白的肌肤,一点也不油润,瘦到...似乎没有肉,只有骨头和皮。 啧,虚得厉害呐。 王杰自信满满,“小子,你把把脉难度加大,我精准诊断出病症,只换来你一句“信了’,岂不是很吃亏?” 沈青挑了挑眉,呦,这是要打赌的节奏呐。 “你若精准诊断出病症,我给你40块,反之,你给我40块,怎么样?” “行啊!” 王杰指腹搭在纤细的手腕上,闭上眼睛,表情格外认真,末了,睁眼露出得意笑容。 沈青:“这姑娘脉象如何?” 王杰:“也是滑脉。” “怀...怀孕了?”人群中传出一声惊呼。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滑脉分为好几种。滑而有力,如珠滚瓷盘,是怀孕之兆,门帘后面的...又弱又涩,是气血亏虚之兆。喂,门帘后面那位,你白天气短懒言,夜里失眠爱胡思乱想,对不对?” 瞬间,纤细手腕向下一翻,指甲哒哒敲击桌面。 王杰看向沈青:“她这是怎么了?” 沈青佯装愠怒,“说几句话,就喘粗气,用敲桌子代替说话呗。” 一猜就中,令王杰心里乐开了花,他稍微调整下坐姿后,提出一个个疑问句。 如,是否走点路,背就直不起来,是否干点活,就心慌得不行,是否耳鸣、痛经、头晕等。 门帘后头的人很给面,王杰每问一句,其就敲敲桌面。 问完,王杰要来纸和笔,唰唰写下了方子,还捏着纸张,大声读上面的内容。 【当归,川芎,白芍,熟地黄,茯苓,炙甘草,白术】 这时,人群响起一波波夸赞声。 “真神呐,把把脉,就能诊出所有病情。” “是啊,下回生病,不用去卫生院了,找王杰就行。” “小伙,王...大夫精准诊断出病症了,这回你说不出反驳的话了吧?” 王杰神气活现道:“小子,愿赌服输,给我40块钱吧。” 有了这40块,保准能过个好年。 沈青不掏钱,反而皱眉撇嘴。 “怎么---” 王杰故意拔高嗓门。 “你想耍赖?若赌约只有咱俩知道,你输了不愿掏钱,我也不能把你怎么着。但...在场的人,皆目赌了赌约的全过程,你敢耍赖皮,他们就敢把这件事当成笑话往外传,一传十,十传百,早晚会传到你住的村子里。届时,你一出门,就会有人戳你脊梁骨,斥责你不讲信用,甚至给你起个‘老赖’的外号。” “唉~”沈青咂舌叹气,“这么说...输掉的那个人,不掏钱...就是小人一个喽?” “嗯!” 在40块的诱惑下,王杰下意识点了点头。 沈青神秘一笑,掀起了门帘,“出来吧。” 簌--- 门帘晃动间,走出一个人。 那人拘谨地抠着手指头,双手一只白一只脏,娇小瘦弱,但那微凸的喉结、胯骨窄直,皆表示他是个男的。(女性胯骨宽圆) “啧啧!”沈青摇头轻啧,意味深长道:“是男是女,都诊断不出来,哪来的胆量,说诊断出了喜脉?” 众人乐呵大笑。 “李景是瘦,性子也温吞,但他的确是个男的啊。” “就是,别看李景现在性子绵得很,李昌在世时,他可调皮了。穿着开裆裤、握着树枝,撅着大腚四处跑,他是男是女,大家可太清楚了。” “唉,当年,李昌在矿上干活,他点炮,炮没响,炮没响,他跑回去查看,结果...炮响山崩,要了他的命。补偿款,李昌媳妇卷走它跑路了,兄妹俩相依为命,李景性格也越来越沉闷。” 第307章:揪出主使者 王杰看向沈青,恨得牙痒痒。 说什么...隔着门帘把脉,是为了防止作弊,呸,分明是在做局下套。 不对,对方一早就称呼病人为少女了,合着那会子,他便已经在布局了。 “我把脉全程...何时说过门帘后头的人是女的?” “对,你是没说过。”季雪噗嗤一笑,“可你提到痛经了,莫非...看来,你不止医术差,还没有一点常识。” 沈青手往前伸,“你输了,给钱吧。” 李景低头抬眸看人,“王叔,你没发现...你提的那些问题,我虽然都用手指敲桌面回应,但有的敲一下有的敲两下吗?” 王杰困惑,“敲一下和敲两下,有什么差别?” 李景:“敲一下,代表我的确有你说的病症,敲两下,代表...你诊断错了。耳鸣、胸痛等,我都没有。” 王杰怒斥,“你小子,谁教你这么敲桌子的?” 沈青嘴角轻扬,谁教的,这还不明显嘛。 “愿赌服输,给钱吧。” 扔出去的飞镖,拐个弯,扎到了自己身上。 此刻,王杰心里特后悔,后悔不该因为笃定对方输定了,便放出一系列狠话。 沈青凝眸,扫视在场人一圈。 朱燕抿紧嘴巴,自述起过红疹、发过高烧的两个小伙,缩肩往后倒退,想要躲到人群最后面,胡丽娜干瞪眼。 沈青:“40块钱里,我会抽出10块钱,托朱大阳转交给小卖部老板,大家平均分,买东西时,可以从这10块钱里扣。” 10块钱,听着很多,平均分配的话,每个人分不到多少的,但也能买点火柴、铅笔啥的。 刚才,众人纯粹看热闹,只图一乐。 现在,利益挂钩了,纷纷开腔劝王杰掏钱。 “王叔,做人得讲道理,是你能力不行,诊断不出病症,赶紧掏钱吧。” “就是,诊错好几个呢。” “王杰,你误以为对方输了,便吧吧一通,轮到自己身上,咋就成哑巴了呢?” “王杰,你可要想清楚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反悔,是会留下污点的。 往后,你每一回路过人场,大家都会拿这件事打趣你,叫你抬不起头。” “事情传开了,外村人知道你满嘴谎话、抠搜、不讲信用,谁还愿意嫁到你家或娶你女儿啊?” “我---” 王杰环视一周,嫌弃、鄙夷、看笑话等,众人那异样的目光,令他心底里犯怵,可是掏40块,不亚于挖他的肉。 “那个...小伙,我兜里没那么多钱,能不能---” “不讲价。”沈青一口回绝,“钱没带够?简单呐,院子里这么多人呢,找个认识的借一下呗。和你关系好,或者心地善良的人,说不定...不让你还钱呢。” 不让还钱? 王杰豁然开朗,同为一根绳上的蚂蚱,他出事,旁人理应免费掏点粮食,对吧? 思及此,王杰笑着看向胡丽娜。 那笑容,眯眼露门牙,一看就知不怀好意。 胡丽娜拉上皮衣拉链,不自然道: “看我干嘛?你医术差,还跟人打赌,输了自是要掏钱的。大阳,我是真的怀孕了,不信,朱家出个人,去外头请个大夫,给我重新把脉。” 朱燕凑近侄子,想要揽下找大夫的活。 王杰却率先开口道:“胡丽娜,你这身皮衣,油亮顺滑,边角也不上翘,价钱不便宜吧。刚才,朱家质疑你时,我是第一个站出来的,并且给你把了脉。念在这份恩情上,借我一些钱使使呗。” 胡丽娜不悦地撇了撇嘴,“我没工作,身上哪有钱?来小朱庄的车费,还欠着司机没给呢,你找别人借去吧。” 王杰扫视院子,费了老大的劲,才在人群最后头,看见了那两个小伙。 “我帮你俩治病时,没收一点诊费,现在求你俩借点钱,不过份吧?” 那些治病经历,全是瞎编的,哪来的诊费? “王叔,对不住呐,我出门揣的钱,全交给账房先生了。” “王叔,我烧退了后,我妈剁了半只鸡,送给你当诊费了,刚才,我还夸你来着,这么一算,是你欠我人情才对。” 王杰眸子一凝,这俩货...拿了好处,就不认账了,不过,寸头小伙的话,倒是给自己提了个醒。 现在,院子里的人,身上都没多少钱,概因...钱作为礼金,交给账房先生(眼镜男)了。 当然,唯有朱家人有权支配那笔钱。 王杰看向朱家人,“是你们说要找中医把脉,我才站出来帮忙的。我不帮你们,就不会跟小伙打赌,更不会有40块的欠款,那个...能否借我几十块应应急。” 李素娥垂眸不语,她刚嫁进来,还是晚辈,借钱这种事,轮不到她做主。 朱大阳妈:“我兜里揣了三十来块,是大阳早上给的,叫我发给伴郎们买酒喝,你...先拿去用吧。” 说完,把手伸进了裤兜。 朱燕按住朱大阳妈的胳膊,一上午,葛涛都在妗子眼前忙活,为的就是揽下发钱活计,想法将发钱改为发物,好中饱私囊,昧下一笔钱。 眼下,钱要落进王杰手中,她自是不乐意。 “嫂子,王杰医术不行,输了,也赖不着别人。 他家离得不远,兜里没钱,回家去取不就行了嘛。 依我看,他跟朱家借钱,压根没打算还。 你去讨,保准有一大堆理由搪塞你的,比如,钱,拿去买种子了,再缓几天,行不行?” “对哦,没钱...可以回家取啊。” 朱大阳妈把手抽出裤兜,掌心空空如也,一分钱也没有。 王杰怒瞪朱燕,这女人也忒不是东西了,同样染上一身泥污,你自己洗干净了,还不允许别人压水了。 “行啊,一个两个,都不帮忙,那就甭怪我不保守秘密了。 我压根不会把脉治病,只不过每一次卖草药,都会在附近转一转,与老板闲聊时,知道几种草药的药性罢了。 其实,我和胡丽娜,早在镇上的包子铺见过面了。 她怀没怀孕,我不清楚,但是,她要我在婚礼上给她把脉,并当着众人的面说...月份在3和4之间。 我和胡丽娜会见面,全是朱燕安排的。” 瞬间,院内鸦雀无声了,王杰说出的新讯息,比‘胡丽娜怀孕了’还要劲爆。 朱燕心里窝火,“王杰,你少冤枉人。大家伙,姓王的心眼小,我劝嫂子别把钱借给他,被他记恨上了,上下嘴皮子一张,就往我身上泼脏水,千万别信他说的话。” 胡丽娜皱紧眉头,耍赖道:“瞎说什么啊,我啥时候和你碰过面?” 王杰:“甭想不认账,咱俩碰面时,你一口气吃了六个包子,老板都记住你了。拉到镇上问一问,就知道我说得是真是假了。” 咚--- 胡丽娜气得直跺脚,“凑巧遇见,聊了一会天罢了,” 上一秒,说没碰过面,下一秒,说只聊了一会,令众人对她曾说过的每句话,都产生了质疑。 这时,王杰从兜里掏出一盒烟。 沈青凝眸看向那盒烟,烟盒整体乳白,封条还没撕,正面印了一个金红相间的建筑图案,图案正中央写了一个‘豫’字。 “前几天,村口小卖部进了一款新烟,我在人场里,总能听到与‘豫烟’有关的字眼,我起了好奇心,特想尝尝它的滋味。 前天晚上,朱燕找我谈合作,央我和胡丽娜见面通个气,并在婚礼当天把出喜脉,事成之后,给我60块钱辛苦费。 我称...卷烟不过瘾,想来上一盒‘豫烟’,再考虑要不要合作。 于是,朱燕花6毛钱,从小卖部买了一盒‘豫烟’。 这烟...是新款货,价格还贵,应该没几个人买。 去小卖部,找老板问一问有谁买过‘豫烟’,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不用去。” 一国字脸中年男子,举手走出人群。 “豫烟,我只进了一条,拢共卖出去三盒。朱志爷、李水爸、葛涛妈,各买了一盒。” 头发花白的朱志爷,掏出一盒包装发瘪的烟,“抽了一半了,味道不赖,一点也不呛鼻。” 身形矮壮的李水爸,也掏出一盒未拆封的烟, “买了后,一直没舍得抽,偶尔掏出来,在人场里显摆一下。” “嚯,一天掏百八十回,你管那叫偶尔?”一粗眉小伙打趣道。 王杰冷眼看向王燕,“你的豫烟呢?” 朱燕眼神闪烁,“给葛...不,不小心弄丢了。” 王杰晃了晃烟盒,“那你说,我手中的豫烟,是从哪里搞来 的?” “从...从别的地方买来的?” “不对~”小卖部老板摇了摇头,“我进货时,批发商说...豫烟只进了三条。一条,我拿了,另外两条,被周洪镇的小卖部老板买走了。” “唉~” 王杰摇头叹气。 “我是猪油蒙了心,念着振东大了,当学徒又没有工资大,便想找点渠道,给他存些彩礼钱,才会点头答应朱燕一起合作。 朱燕是主谋,是她攒的局,她不整幺蛾子,我也不会跟人打赌。 因此,打赌输了的钱,不能全让我一个人出。 朱燕,掏六成,我和胡丽娜各掏两成。” “六成?” 朱燕火气上涌,直冲天灵盖,让她失去了理智。 “王杰,别把自己说的太无辜,前天晚上,我去你家找你,刚说完喜脉一事,你就乐呵呵答应了,称自己对大阳积怨很深。 说大阳领着振东卖货时,既不让他碰名贵花草,也不教他推销的窍门,辞工不干了,竟然不结工钱。” 沈青眉毛轻挑,“朱燕,你这么说...是承认今天这一切,全是你安排的喽?” 朱燕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后,如坠冰窖,心里哇凉哇凉的。 朱大阳:“振东人壮力气大,拎花盆时,不知道个轻重。 名贵花草,娇嫩的很,拎盆时晃掉一片花瓣,报价就会折掉一成。 不教...我跟顾客推销和砍价时,特意把振东喊到身旁,他若动一下脑子,就该用心记下我的话术。 振东也不知跟谁学的,总以‘预支工资’为由,朝我要钱买东西,振东收拾包袱前,我拎着账本和计算器,跟他算了一下账。 嚯,倒欠我3块钱。. 念在一个村的份上,我没让他补,还给了他2块钱车费。 王叔,是振东没跟你说实话,还是你恶意揣度我?” “我---” 王杰懵了,儿子出去半个月,没赚到钱,也没学到本事,他是有怨言的。 是以,朱燕来谈合作时,他顺着对方话把,说出了心里话。 没成想,朱大阳早有准备,三言两语,就把理占走了。 朱安冲上前,“朱燕,你竟连和外人,想搅乱大阳的婚礼,太令我伤心了,说吧,整件事的经过,是什么样子的?” 朱燕站在原地,并不答话。 沈青思索一番,提醒道:“ 胡丽娜能掐准行礼时刻登门,必是有人给她通风报信了,而朱燕和胡丽娜认识没几天,彼此信任对方程度都不高。为防某人得了钱拍屁股走人,不分给合作伙伴一分钱,朱燕指定会派人在房子四周守着,那么...守在外面的人是谁呢?” “是葛涛,我还纳闷呢,他那么一个爱凑热闹的人,咋没挤到红毯旁边呢?刚扫了一眼院子,嚯,人家根本不在这。”一大眼小伙高声道。 “阿涛他...他感冒了,吃了药,眼睛犯困,回家睡觉了。” 朱燕皱眉颤手,明显是慌了。 朱大阳:“大远、小诚...波子、大聪,你们到屋子四周看看,把葛涛抓回来。” “好嘞~” 一群小年轻冲出院门,不一会儿,他们擒回一个身上沾有麦秸碎的小伙。 那小伙,个高肤黑,浓眉大圆眼,仿佛是‘拉长版’的朱燕,是葛涛无疑了。 大远揪住葛涛衣领,“大阳,这货真能藏,跟刺猬一样,在你家麦秸垛上掏个洞,钻进去后,还把洞口堵住了。 哼,百密必有一疏,地上散落的麦秸,黑的、黄的交杂在一块,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有问题。” 第308章:来到芦苇荡 此刻,葛涛肩膀被抓,双手也被迫背在了身后,揪紧的衣领,勒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朱燕焦急道:“大远,快松开,阿涛憋得脸都红了,你有什么事冲我来,别欺负阿涛。” 大远并未松手,反而把衣领揪得更紧了。 “你把事情经过说清楚,我就松开手。” 呜--- 葛涛呜咽摇头,示意亲妈不要说。 他虽不知院内发生了什么,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计划明显失败了。 不说,还能装疯卖傻,把主责甩到别人头上,求饶一番后,仍能从舅舅家捞好处。 说了,‘葛’、‘朱’两家关系破裂,自己再也沾不了‘朱’家的光了。 朱燕读懂儿子暗示,闭紧嘴巴,不肯说一个字。 大远:“哥几个,来,上力道。” 于是,大远狠揪衣领,小诚猛掐虎口,波子拧挤手腕,小聪踢人腿肚。 四人一看就很懂行。 脖颈、虎口、手腕、腿肚,都是柔软,神经发达又敏感的部位。 这不,两分钟不到,葛涛就满脸通红,浑身冒虚汗,呼吸也愈加微弱了。 朱燕见儿子眼神越来越恍惚,俨然有即将晕倒之势,忙开腔道:“我...我说,我说还不成嘛。” “三天前吧,大哥和嫂子去镇上置办烟酒,我路过大阳家时,瞧见大门旁站一姑娘。 上前聊了一会,得知她是大阳的前对象,她听闻大阳要结婚,想以‘不闹婚礼’为由,讹一点钱。 我见她体胖肚大,就想了个...假装怀孕、讹更多钱的计策。 我去找王杰时,恰巧,他格外怨恨大阳,我俩一拍即合,我介绍他跟胡丽娜认识,还排练一遍把脉过程,于是,有了今天的闹剧。 胡丽娜一早就在杨树林里待着了,葛涛见新娘新郎进院了,便会跑杨树林报信。 同时,他钻进麦秸垛,事情结束后,他会拦住胡丽娜,索要一千块。 至于...那俩小子为何会给王杰作证,我就不知道了。” 事情全部经过,被抖漏出来了,王杰也不再隐瞒。 “哦,一人给了一盒烟,才答应编造假看病经历,来给我作证。” 朱安走上前,“朱燕,这种事...你都干得出来,打今起,你不是我妹妹,我家不欢迎你,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不是妹妹...那以后还怎么讨好处? “大哥,你忘了爸妈临终时说过的话了吗?爸说...长子如父,当大哥的,要照顾好妹妹,再累再苦,也要让妹妹吃饱饭。” “呸---” 一矮胖妇人冲上前,连扇朱燕几个巴掌。 “爸去世时,大哥跟着施工队,每月有工资拿,你7岁我8岁,自然需要照顾。 现在,你儿子都成年了,哪来的脸让大哥继续照顾你? 你个当长辈的,竟然攒局搅乱大阳婚礼,看我怎么收拾你。” 来人应是朱大阳二姑,且战斗力很强,扇巴掌、薅头发、抓脖颈、踩脚背等,啥招都使上了。 朱燕惨叫连连,头皮生疼、脖颈冒血、脚背痛到没有知觉,她趁二姐打累了,揉手腕休息,忙拉着儿子往门口逃去。 沈青侧移几步,挡住了母子俩的去路,“王杰、胡丽娜、朱燕,你仨打算怎么付那40块钱?” “对啊,赌金还没付呢。” “坑完人,脚底抹油就想跑?” “就是,快点掏钱,我还等着去小卖部领火柴呢。” 这时,王杰走向沈青,“就按我说的来,那40块钱,朱燕掏六成,我和胡丽娜各掏二成,喏,给。” 沈青接过8块钱。 胡丽娜悄摸往后退,忙活一通,一分钱没讹到,反而要往外掏钱,这...这还不赶紧逃。 几名妇人察觉到她的意图,围上前乱殴,胡丽娜疼得厉害,求饶一番无果后,从裤兜内掏出了8块钱。 如此,只剩朱燕没交钱了。 朱燕抿嘴不肯交,大远便领人抓走葛涛,猛踢他的小腿。 朱燕见状,连忙交出24块钱,拉着儿子离开了。 胡丽娜和王杰,也踉跄着踏出院门,朱大阳走近沈青,想要道谢,沈青却抬头望天。 “太阳还未偏离正南,抓紧行礼吧,有什么话,宴席结束后再说。” “行~”朱大阳振臂高呼,“大家伙,婚礼继续,爸妈,坐,素娥给你俩敬茶。” “欸,好。” 夫妻俩坐回板凳,李素娥恭敬端起茶碗。 适才,李素娥不哭不闹,默默守在丈夫身边,令二人觉得媳妇倍贤惠懂事。 他俩接过茶水,喝完后,递出红包,央媳妇改口。 李素娥是哑巴,不会讲话,用手比划几下,夫妻俩看不懂手势,却也乐呵一笑。 李素娥爸妈站在一旁,虽撇着嘴,却也未说什么。 行礼一结束,朱大阳和李素娥,便被众人簇拥进了婚房。 沈青塞给李景两块钱后,也去凑热闹了。 适才,他找到翻垃圾的李景,以2块钱的酬劳,央其帮忙演这一出戏。 李景收下钱,继续去屋后翻垃圾,沈青则进婚房凑热闹。 闹了一番,合吃一个生饺子后,众人坐回八仙桌旁,等待开饭。 很快,一道道菜肴,端上了桌子。 如,酱牛肉、卤花生、红烧狮子头、糖醋鲤鱼等,掌勺的厨艺精湛,每道菜都烧得很可口。 吃到一半,朱大阳领着李素娥,挨桌给人敬酒,走到李树边的八仙桌时,他说了一番感谢的话,再一口闷完杯中的酒。 沈青也闷了,那酒醇厚浓烈,却不辣喉。 季雪饮了半杯后,从桌下拿出两件礼品,其中一件,递给了沈青。 “我转悠一上午,挑了一个摆件,送给你俩当新婚礼物,喏,给。” “我挑了一盆花。” 朱大阳收下礼品,笑道:“人来就行了,咋还带礼物了呢?” 季雪:“一点心意罢了,也没花多少钱,快打开看看。” 啪--- 朱大阳打开木盒,抱出寓意‘福禄双全,柿柿如意的摆件。 浅黄的水晶葫芦,如意样式的树枝,通红的柿子,玉质福袋手链,令众人频频惊叹。 朱燕若是在场,铁定会质疑...欠了一屁股债的季雪,哪来的钱买摆件。 “大妹子,这摆件真不赖,做工细致,寓意好,还有这手链,红绳青玉,特衬素娥的肤色。” 朱大阳取下葫柄处的手链,戴在李素娥的手腕上,“真好看。” 李素娥腼腆一笑,看向了藤筐,朱大阳立马打开筐盖。 扁圆的瓷盆中,长有三株盛开的并蒂莲,粉白、红绿、红紫,引得众人站起来探头看。 “嚯,是小莲。七月份,我陪媳妇回娘家,瞧见老丈人养了一盆小莲,我还说...把藕挖出来,炒一盘下酒菜,被老丈人一顿撅。” “那株粉白的并蒂莲,粉的似胭脂,白的似雪,真漂亮。” “莲花好啊,‘莲’与‘年’谐音,寓意...年年有余。” 朱大阳惊得瞳孔微睁,“小莲虽普通,但并蒂莲稀有啊,而且,眼下是冬季,它却圆叶繁茂、花儿鲜艳,沈青,你从哪儿搞到了这盆小莲?” 哪儿? 将发芽的莲子,栽进装有淤泥的水盆里,用异能催发出来的。 异能一事,无法往外说。 沈青思索一番,道: “之前上街办事,碰到一专卖莲花的老头,跟他进了一批小莲。 街上人挤人,还吵得不行,买时没仔细检查小莲。 回家换水时才发现,绿叶底下藏有花苞,且约有三分之一花苞是并蒂的。” 朱大阳神情亢奋,“你那...小莲多么? 在冬天,凡是盛开的花儿,销量都不错,更何况是并蒂花。 回头,我找主营莲花的摊贩聊一下,帮你问清楚并蒂莲的价格,怎么样? 你那...小莲多的话,能匀给我几盆吗? 我不卖,想拿它充门面,好吸引顾客。” 李素娥拽了拽丈夫的袖口,用眼神寻问他:现在是谈生意的时候吗? 她太了解丈夫了,一谈起生意就没完没了,不及时‘拉闸’,恐怕...饭都吃完了,还有七八桌没敬酒。 朱大阳讪笑道:“我先去敬酒,忙完再聊。” 说完,他领着李素娥,至于那两件礼品,由两个小伙搬进婚房了。 沈青和季雪,则继续吃菜。 宴席结束后,宾客们拎着喜糖、抓着花生瓜子、甚至拎兜剩菜,有说有笑往外走。 院子内剩下 的人,有的在擦桌子,有的在洗碗,有的在吃饭(掌勺一伙人)。 季雪进屋陪李素娥闲聊,一个比手势,一个放缓语速,倒也聊得挺好,朱大阳拉着沈青,来到院角。 “沈青,谢谢昂,如果不是你,想招戳穿了王杰等人的把戏,我这会子...估计还焦头烂额着呢。” “不用谢,你家真会和葛家断绝关系?” 朱大阳挠了挠后脑勺。 “我是不打算认这个三姑了,搅乱侄子婚礼,走到哪,也没谁敢说我肚量小、不尊重长辈。 至于我爸...那就不清楚了,但朱燕、葛涛休想再从我这讨好处。 对了,你那有多少盆小莲,能匀出一点给我吗?” 从铜钱草淤泥里挖出来的那颗莲子,发芽-长叶-开花-结莲蓬,收获了28颗莲子,14颗收进柜子里,14颗用异能催长。 截止到今天,开了42朵花,其中有8朵是并蒂花,送给朱大阳3朵,剩下的5朵不打算卖,留着当种子用,其余的小莲,倒可以拿到野集上卖。 “我手里没多少盆小莲的,没法子匀一点出去,这样,我先送你几盆。等再遇到那个老头,我跟他多进一些小莲,匀一点给你。” “行吧~” 看来,增加新卖品的时间,要往后延长喽。 这时,季雪走了过来,神情透着一丝微醺,笑道: “刚才,你被围攻时,我冲上前斥责你,虽有演的成分,但你若真欺负了素娥,我必会替她讨个说法的。” 朱大阳拍胸脯,“放宽心,我好不容易娶来的媳妇,疼还来不及呢,咋可能会欺负她?” “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野集进货,我会盯紧你的。” 沈青见阳光不再刺眼,道:“时候不早了,季雪,我们回吧。” “行~” 又寒暄几句后,二人踏出院门,来到约定的等车地点...小卖部。 二人坐在檐下的马扎上,老板开了两瓶橘子味汽水,递给了他俩。 沈青想付钱,老板却摆了摆手,“我不亏,汽水钱,从宴席结束后,你给我的10块钱里扣。” 说完,转身回到店内,继续往陈架上摆火柴。 沈青尝了下汽水,有点凉,汽泡很足,嘴里有密密麻麻的‘爆炸’感。 季雪似乎是渴了,小口小口,将汽水喝的一滴不剩,然而,汽水入腹与酒液混合后,令她更醉了。 她说话语速放缓,大脑接收到的信息,需思索片刻,才能理解话意,动作也像按了0.5的倍速键。 突--- 一辆带兜拖拉机,停在了小卖部旁的土路上。 李撇子侧着身子,“等着急了吧?” “没有,刚从大阳家出来。” 沈青和季雪,走向拖拉机。 季雪率先踩上车兜处的脚蹬,沈青怕她摔了,双手虚握住她的腰,没握住,掌面与她的棉衣,有1厘米距离呢。 倏地,季雪脚底打滑,身子直往下坠。 沈青连忙收紧双手,握住她的腰,隔着层层布料,都能感受到那流畅的线条。 季雪有了助力,一鼓作气,翻进了车兜,晃晃悠悠坐上了凳子,沈青则三两下翻进车兜坐好。 “嚯~”李撇子望着季雪那微红的脸颊,“碰到啥喜事了,竟然喝这么多的酒?” 其实,季雪喝的不多,只喝了半杯酒,奈何,她酒量差,外加那酒度量高,才会红了脸颊。 季雪浅笑,“李叔,你忘了,我是来参加婚礼的,结婚...可不就是一件喜事嘛。” 季雪只是微醺,语速、动作受影响,思路还是清晰的。 沈青:“李叔,路过芦苇荡时,停一下。” “好,抓稳了,车要调头喽。” 二人抓住车框,拖拉机调头后,‘突突’向北驶去。 不一会儿,就驶到了长沟旁。 李撇子把车停在路边,二人翻下车兜,沈青问道:“李叔,要不要和我们一块下去?” “不了,我今天进过一回芦苇荡了,而且,我对黄澄澄的芦苇没兴趣,你俩下去玩吧,我喝点甘草茶。” 说完,拧开保温杯的杯盖,吹散热气,轻抿一口甘草水。 第309章:芦苇荡冬眠 眼下,芦苇的杆子和窄叶,早已枯黄。 芦花弯垂,散发出来的气味,和被太阳晒得发烫的被子很像,是一种很温暖的香味。 地上没多少杂草,芦苇长得很浓密,令人无处下脚。 一脚下去,会踩折好几根芦苇。 不过,也不用担心,明年春天,气温回暖了,这儿会长出新的芦苇。 穿行时,摇曳的芦花,会时不时‘抚摸’一下人的脑袋,轻柔、温暖,还蛮舒服的。 在酒精的作用下,季雪像个贪玩的孩童般,抬脚踩倒一根根芦苇,踩出一个直径为1米5的大圆。 季雪举起手,边沿着大圆边缘转圈,边用手拨弄芦花,品味那轻盈、柔软的拂掌感。 她越走,脸上笑意就越浓。 沈青望了一会季雪,无奈一笑,掏出剪刀,咔嚓,剪下一根根蓬松、弧度优美、无杂质的芦花。 白云缓飘,芦苇荡中的人儿,一个转圈,一个剪芦杆。 簌--- 一阵大风吹过,吹得季雪搓手打寒噤,醉意消减一大半。 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后,懊恼地捶了捶脑门,火速逃离圆圈,假装不曾做过‘小孩踩泥巴’的窘事。 须臾,她走到沈青身旁,捋着一根芦花道:“你懂得多,你说...芦花能做成棉衣吗?” 芦花,和棉花一样,都是植物用来包裹种子的绒毛。 然而! 棉花用途广泛,棉线、棉布、棉衣等,处处都能见到棉花制品。 芦花...鲜少能瞧见它,那必是有原因的。 芦花,纤维细短,柔软易变形,无法纺成线或织成布,也不能像棉花那样,形成稳定的保温层。 关于芦花,还有一个典故---芦衣顺母 【春秋时期,有一鲁国人,名闵损,字子骞。 闵损生母早死,生父娶了继室,又生了两个儿子。 继母经常虐待闵损,比如,冬天,继母给亲儿子穿棉花做的棉衣,给闵损穿芦花做的棉衣。 一天,闵损和生父,在路上赶车。 闵损牵车时,冷得浑身打颤,压根挪不动脚。 生父见他穿着臃肿的棉衣,怀疑他是装冷偷懒,于是,挥鞭子抽人。 啪--- 棉布被抽烂,露出一堆堆芦花,生父方知闵损受到了虐待。 返回家后,生父要休妻,闵损却跪下来求情,称:留下继母,只有我一个人受冷,休了母亲,三个孩子都要挨冻。 继母听闻,悔恨知错,自此,她待闵损如亲子。】 闵损的做法,是对是错,不太好评价,但这个典故,能佐证芦花的确不保暖。 沈青:“芦花...做不成棉衣,爱结团、不保暖,做个玩偶摆件还行。” 季雪眼睛一亮,“我好姐妹肖燕,就是个绣娘,我跟她取取经,用芦花做一个兔子玩偶,剪刀,能借我使一使不?” 此刻,沈青怀里抱着一大束芦花,“我剪够了,喏,给。” 季雪接过剪刀,咔嚓,剪了一大束芦花,还拉着沈青向北来到水岸。 风一吹,水面荡起一波波纹路,阳光一洒,便令水波泛起金色光辉。 “咦,哪儿有一根鱼线。” 季雪指着长桥下方兴奋道。 沈青扭过头去,瞧见岸边有根白绳子,一端系了块砖头,一端...伸进了水里,应是别人下的捕鱼网。 季雪放下芦花,跑到长桥下方,抓起白绳向后拽。 菱形的渔网上,卡着几条小鱼,最吸人眼球的,当数一条鲶鱼了。 鲶鱼,不是只有灰色的。 那条鲶鱼,约有半个巴掌大,通体黄里透白,脑袋扁平,胡须细长,还挺好看的。 哗--- 季雪把渔网扔回水里,她纯粹好奇,想知道渔网上有没有鱼,并没有摘鱼的意思。 她大张胳膊,微风徐徐,卷走其额头上的汗液,以及所有醉意。 啊--- 忽的,远处传 来一声惨叫。 二人对视一眼后,朝声源处跑去。 拐过一道弯弧,瞧见一带支柱的画板、一个凳子、一套画具,和一...紧挨芦苇弯腰捂眼的女子。 那女子,约摸十八九岁。 留着披肩长发,瓜子脸,嘴唇偏小,却不干瘪,微凸的唇珠,似一颗粉樱桃,特惹人怜爱。 沈青觉得女子有点眼熟,“是...小芸吗?” 女子身形一僵,手指岔开点距离,透着指缝,瞧见来人是沈青后,快速冲上前抓紧他的胳膊。 轻微的啜泣声+紧攥胳膊的小手,令季雪心里有一点烦躁。 “姑娘,出什么事了?” “蛇,东边有蛇。” 蛇,是变温动物,其身体的温度,会随着环境温度的变化而变化。 冬季气温低,为节省能量消耗和防止天敌捕食,蛇会寻一干燥的避难所,如树洞、石缝、地下巣穴,盘起来不吃不喝,直到来年惊蛰,气温回暖了,它们才出来活动。 “大冷天的,哪来的蛇,我过去看看。” 季雪抬脚往东走,沈青却拦住了她。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会子还不冬眠的蛇,要么是个愣头青,要么...是个狠家伙。 你看着小芸,我过去瞅一眼。” 沈青将小芸往右边一推,小芸下意识抓住离自己最近人的胳膊。 季雪见她是真的害怕,也就任由她去了。 沈青环视一圈,没找见树枝,便贴着地面剪断几根芦苇,剪掉芦花、撕除苇叶,用枯草一绑,朝东边走去。 他边往前走,边扫看地面,走了七八米,没瞧见蛇的踪迹,却发现一根沾有泥点的黄绳。 “小芸,那条蛇...是黄皮带点黑斑的,对不对?” “对!” 沈青挑起那根绳子,“是它吗?” 小芸没睁开眼睛,还往后退了一步。 季雪则凝眸细瞅,看清芦杆上挂了个什么东西后,笑道:“姑娘,你看花眼了,不是蛇,是条绳子。” “真的?”小芸仍闭着眼睛。 沈青:“没骗你,就是一条沾了泥点的麻绳。” 小芸睁开眼睛,视线越过季雪肩膀,看见芦杆上果真挂了一条麻绳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对不住,是我没看清,自己吓自己,给你俩添麻烦了。” 沈青扔掉芦杆,“没啥,带黑点的麻绳,冷不丁一瞧,确实很像蛇。” “你俩怎么会来这?” “来参加婚礼,顺带剪点芦花,你呢?” “来画画,安顿好兔子,吃个便饭后,李叔载我来这里的。” 画画? 沈青和季雪走向画板。 画风...很奇特,一条倾斜的对角线,将画面一分为二。 一面,以背对着渠水的视角,画了朝西摇曳的芦苇。 一面,以背对着芦花荡为视角,画了渠水和对岸的芦苇,还蛮好看的。 季雪困惑,“为什么这样画?” 小芸走上前,用一块丝巾,斜着挡住一半画板。 “这样看...能欣赏到水面和芦苇荡,缺失的那一半,给人留足了遐想空间,另一半斜对角线画面,也是一样的道理。” “咦,很有创意嘛。” 小芸端起颜料盘,“再添几笔,才算画完。” 沈青:“差什么,飞鸟吗?” “不是。” 小芸将几种颜料混合在一块,调出一抹金色,涂在了水面上。 霎时,水面波光粼粼,好似会流动一般。 季雪:“真美,比实物还要美。” “随便画画,靠构思讨个巧罢了。”小芸望向芦苇,“我也想采点芦花,可惜没带剪子。” 沈青:“我带了,喏,给。” 小芸接过剪子,钻进芦苇荡一通剪,剪了一束芦花。 “回家后,搭配一些干花,插进花瓶,当个摆件,也挺不错的。” 季雪:“这点子不赖,回头,我也寻个细口花瓶,做个干花摆件。” 季雪,是开花店的,她那最不缺干花了。 画,画完了,芦花,也剪完了,三人便收拾东西,爬坡回到了土路上。 李撇子看向小芸,“画完了?我还打算送他俩回杏香镇后,再过来接你呢,上车,一起回吧。” “李叔,把我放前边路口就行,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那可不行,我收了你妈的钱,就得安全把你送回家,上车吧。” 季雪麻利翻进车兜,小芸双手抓住车框,一脚踩住脚蹬,另一只脚反复‘落地-腾空’,就是跨不过车框。 “我帮你。” 季雪抓住对方棉衣,用力将其拉进了车兜。 “谢谢。” 小芸坐稳后,沈青利索翻进车兜,紧挨着侧面车框坐下。 李撇子:“抓稳了,车子要起步喽。” 突--- 在阵阵突突声中,拖拉机向北驶去。 驶到与煤渣路相交的十字路口时,向东驶了两里地,又往南拐了一段距离,停在一铁栅栏门旁。 白色的院墙,厚重的栅栏门,正上方...立有‘铁路局家属院’鎏金大字。 小芸下了车,从沈青手里接过画板和芦苇,挥手告别后,拐进栅栏门,消失不见了。 季雪粲然一笑,“李叔,从花店出发时,你口中的小芸,是个寡言、畏惧人群、爱独处的姑娘。可接触一番,小芸虽性格安静,但和人交流,一点都没问题呐。” 李撇子:“我还纳闷呢,几个月不见,小芸竟开朗了一点。之前,她的确畏畏缩缩,不敢往人场里走。” 人的性格有很多种,只要不卑劣、不害人,那便是好的。 小芸,坦然接受自己的性格,亲妈思想改变,不再强迫女儿去社交,使她能够专注于自己喜欢的事情,自然愿意跟人交流了。 “李叔,待会儿,在桥头停一下,我去城里买点东西,不用等我,我坐班车回去。” “成,季老板,你去城里不?” 季雪也想去,奈何,醉酒+吹风,令她眼睛困得快要睁不开了,再者,店里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我不去。” “那行。” 李撇子启动拖拉机,调个头后,向北、再向西,来到了桥头。 沈青跳下车,目送拖拉机驶远后,略过大桥,一路向北来到百货商场。 一楼是菜市场,热闹的很。 沈青买了一个藤篓,用来装芦花,又找柜员问了一下,得知二楼有卖羽毛球的。 沈青往楼梯方向走时,干货摊上的银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朵大、微黄、色泽鲜亮。 “老板,银耳怎么卖?” “5块钱一斤,你要多少?” 唉--- 沈青正欲挑选银耳,身旁却响起沉重的叹息声,扭头一看,一个长脸小眼、瘦黑的中年男子,正低头叹气。 摊主好奇问道:“来逛商场的,十个人里,有九人嘴角挂笑,你咋唉声叹气的,出什么事了?” “唉~” 男子又叹了一口气。 “我们村口有一株大榆树,几百年树龄了。 每年春天,好多人聚在树下,举竹竿够榆钱。 拿回家洗净,炒鸡蛋、团窝窝头、摊煎饼、拌面粉上锅蒸,想咋吃就咋吃。 上上个月,我在树下扫干榆钱,打算去片熥熟吃里面的仁。 当时,我发现榆树的枝干上,长了十几个蚕豆大的鼓包,我没在意,扫一背篓干榆钱离开了。 过了二十来天吧,我拾柴火路过榆树时,发现鼓包数量增多,而且比之前更鼓了。 我用手指头一扣,鼓包破裂,流出腐锈味的黑水。 我忙喊来村里人,王三爷说...他小时候在几株榆树上见过这种病,先鼓包,再流黑水,水流完后,伤口便会愈合。 然而,伤口愈合,不长瘤疤,而是向内凹陷。 当伤口连成一个圆环,圆环之上的枝干,便会枯死,如果,圆环出现在主干上,整株树都会枯死。 村口榆树上的鼓包,大部分都集中于主干。 村里走公账,请来几个会给树看病的人, 又是刷白漆,又是撒生石灰,一点用都没有,鼓包数量还是在往上增。 唉,那病还有传染性,村子边上的榆树林,也开始长鼓包了。 王三爷还说...大树得了此病,还能活个三五年,小树...基本当年、或第二年,就会枯死。 我六月份当上村长,上任不到半年,就出这种事,我能不叹气嘛。” 榆钱,是榆树的翅果,因长得像铜钱,而得名于榆钱。 嫩时,可连皮带籽一起吃,老时,可去皮炒熟,吃里面的籽。 古榆树?榆树林? 沈青眼睛一亮,上回跑青山捡板栗,用异能治愈一小片枝叶发黑的树,令丹田部位的枢纽站,产生一条小裂缝。 不妨借助榆树,使异能突破至三级。 第310章:接了个新活 沈青从兜里掏出两颗奶糖,分给了摊主和男子。 摊主撕开糖纸,大口咀嚼奶糖,大赞够甜。 男子没撕开包装纸,他打算把糖带回家给女儿吃。 沈青:“我认识一个人,他应该有八成把握,解决你们村的难题。” 男子猛地扭过头,“谁?人在哪?小伙,劳你帮忙引荐一下。” 沈青后退一步,指了指自己,“不用找,那人...就在干货摊前站着呢。” “你---”男子瞳孔微睁,上下打量对方一眼,“你...你太年轻了,村里之前找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一看就知很有阅历,你...还是把你师傅喊来吧。” 沈青摇头一笑,“别看我年轻,我接过很多个树林生病的单子,目前,无一单差评。类似的泛腐味、流黑水的病树,我也治疗过,十来天就见效了。” “发腐?黑水?”男子追问,“你是咋治疗的?” 沈青垂眸沉思。 李腾家的山楂林,也是发腐、流水,但和男子描述的榆树病症,还是略微有些区别。 山楂树的伤口,不会主动愈合,流黑水的同时,还会产生一大堆腐屑。 而且,不加以治疗的话,伤口会越来越大。 榆树的伤口,会主动愈合,无瘤疤,向内凹陷,等同于在树干表面挖出一个洞。 而树表主管水分输送,当伤口连成一个圆环,圆环之上的枝干,无法获得来自树根的水分供给,确实会渐渐枯死。 “那是一片离大坝很近的山楂林,我清空黑水、刮净伤口表面杂质,涂抹自己研配的药水,再糊上黄泥,伤口愈合时,会慢慢顶掉干透的黄泥。 十来天功夫,便不再新添伤口,原来的伤口,边缘隆起,开始长结瘤了。” 男子眼神左右转动,略显迟疑。 沈青继续说道:“我给树看病,会先收二成诊费作为定金。治完,能看到明显疗效。才会收剩余的诊费,看不到疗效,直接退定金。” 公账上没啥钱,二成定金,应该还是能付得出来的。 过几天,南边大塘要起鱼,卖鱼的钱,付剩余诊费绰绰有余,前提是...眼前小伙能治好榆树。 治好,付诊费,没治好,拿回定金。 怎么算,都很划得来。 “行~”男子眼神坚毅,“行,我叫吴大有,住在云水镇方泽大队小吴庄,村里有啥标志...” 男子皱眉挠头,一副话到嘴边又想不起来的样子。 “嗐~” 摊主咧嘴一笑。 “小伙,你沿着人民路往南走,走到煤渣路上后,往东拐,瞧见‘利民供销社’后,再往南走二里地,便到了方泽大队。 小吴庄在哪,我不太清楚,你到时找个人问问。 村口栽榆树的村子很多,但村口榆树的树龄,高达几百年的,却很少见。” “对哦~” 吴大有恍然大悟。 “大榆树,就是我们村的标志。 小伙,从供销社往南走三里地,往东一瞅,就能看到一株大榆树。 现在是冬天,树叶掉光了,不太好分辨哪株树高不高,你问问住在土路两边的村户,他们会给你指路的。 你啥时候有空,来小吴庄治树呐。” 沈青凝眸沉思,种菜,需要赶时令,屋后的菜,该弄弄了。 “后天上午,我骑车去小吴庄。” “行,到时候,我在榆树下接你。” 榆树,虽还未被治愈,但已找到人、并敲定了治树时间,吴大有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三分之一了。 他脸上又有了笑意,“你要买银耳,是不,我帮你付钱吧。” “不用。” 沈青摇头一笑,挑了八朵黄银耳。 摊主接过装进袋子里,放到盘称上去称。 “八两整,给4块钱就成。” 沈青付了钱,和二人寒暄几句后,上了二楼。 向楼梯口处的店员问了下路后,沈青来到西北角一家摊位前。 一条狭窄的过道,将摊子分成两个区域。 一个,摆有运动鞋、运动服,一个,摆着各种运动器具,如篮球、足球、乒乓球等。 沈青扫视一圈,目光落在货架的最上层,那儿陈有三款羽毛球拍。 这时,一名女店员走上前,她梳着低马尾,大脸圆圆的,一笑还有两个酒窝,“需要点什么?” “羽毛球拍。” “店里有三款羽毛球拍,我取下来,你看看要哪一个。” 吱--- 店员搬来一张圆凳,踩着凳面,取下球拍,放到了柜台上,还拉开了袋子的拉链。 沈青抽出球拍细瞅。 第一副,手柄包了一层黑色皮料,触感不赖,但...掌心出汗的话,怕是会打滑,杆子是铁的,用力掰,也掰不断,线很差劲,歪歪扭扭的,一拨就动。 卟--- 沈青朝店员拍了拍网格线。 “怪我~”店员讪笑,“上一波客人试打,我没看,也没调整,直接塞布袋里了。” 这番说辞,沈青是不信的。 估计放的时间太久,线头松垮,导致网格变形了,就算她说得对,试打一下就变形,质量未免太差了。 店员接过球拍,用手拽动细线,试图将它们拽正,然而,一松手,线又歪歪扭扭起来。 店员将球拍放到货台下方,腹诽厂家送来的货质量太次了,“您再看看剩下的两个。” “行~” 第二个,手柄也包了一层黑色皮料,皮面布有防滑的小点,杆子是实心的铁柱,网格线紧绷,拿它拍手时,掌心会有轻微痛感,挥击时,声音很沉闷,概因...球拍太重了。 成年人没啥,小孩不行。 挥个十来分钟,手腕就会发酸,玩到兴头上,手腕酸痛还要继续打,出了问题可咋整。 第三个,重量比第二个轻,手柄防滑、杆子结实、网格线紧绷,挥击时轻盈、有力。 “这款怎么卖?有什么赠品?” “这三款羽毛球拍,价格分别是2块、2块5、2块5,买一副球拍,送您两个羽毛球。” “羽毛球和细线怎么卖?” “细线,2分钱一根,羽毛球,3毛钱一筒,一筒有12个。” 羽毛球,是消耗品。 打时,有一定几率飞到屋顶、树梢、柴火垛、水沟里。 前三个,勾下来还能继续用,最后那个,只能认栽了。 而且,一旦羽毛打缕,或泡沫上有气泡,羽毛球就容易被打偏。 细线也是如此,松了,拉紧打死结,过一段时间,还是会松,换线才能规避这个问题。 “来15根细线,3筒羽毛球。” “好嘞~”店员寻一布袋,装好球拍、细线、羽毛球,“拢共3块7。” 沈青付完钱,来到这家店专卖运动鞋的区域,挑挑拣拣,选中一款带红条纹的运动鞋。 鞋面是布的,里头有蓬松的内衬,“这款鞋怎么卖?” “3块5一双,你要多少码的?” “34码。” “孩子脚长得快,可以买大一码的。” 眼下是冬天,穿不成运动鞋,明年春天再穿,34码可能会挤脚。 “行,来两双35码的。” 趁店员包鞋的功夫,沈青又根据自己的尺码,挑了一双黑条纹运动鞋。 付完钱,将东西装进藤篓后,沈青回到了一楼。 他慢悠悠逛了起来,碰到喜欢、实用,价格也尚可的物件,就停下来买了。 如电池、毛巾、莲藕等。 当藤篓变得沉甸甸时,沈青往门口走去,一出商场,就闻到一缕羊膻味,扭头一看,右手边十来米远处,多了一个羊肉摊。 整只羊,一切为二,放在摊板上,戴皮围裙的大汉,正握着长刀解羊。 沈青走上前,摊旁摆了一筐青萝卜,羊肉没有骚味,膻味也不浓厚。 冬天冷,喝点羊肉汤暖暖身子挺不错。 “老板,羊肉怎么卖?” 大汉抬头咧嘴一笑,适才,送了一包烟,商场答应在前面街道上摆个临时摊,嗐,运气不赖,肉还没解好,就有生意上门了。 “看你要哪个部位了,买一斤,送一个大萝卜。” 那萝卜,一个就有两斤重。 青萝卜,味道重,加汤里,会蹿味,不过,可以单炒啊。 “老板,哪个部位适合炖汤?” “炖汤...有四个部位。羊后腿,膻味浓,有嚼劲。羊排,鲜味足,暖胃又补钙。羊腩,瘦肉多,偏清甜一点。羊颈,肥瘦相间,又滑又嫩。” 沈青思索一番,“羊颈怎么卖?” “1块1一斤。” “来二斤吧。” “好嘞~” 大汉手起刀落 ,切下一大块去皮羊颈,丢到一旁的盘称上,巧了,指针刚好指向二。 肉,用荷叶一包,连同两个萝卜,一起塞进布袋内。 “拢共2块2。” 沈青付完钱,将布袋丢入藤篓,便往南边走去。 汽车站,在东南方,离商场有半个小时的脚程,还是去桥头更省事,看见车来了,挥一挥手就行。 不一会儿,沈青走到桥头,等了十来分钟,一辆车头带有‘玉城-营口镇’字样的汽车,缓缓从西边驶来。 沈青连忙招手。 噗哧--- 汽车停下,车门也被拉开了。 沈青上了车后,找一临门的座位坐下。 售票员上前问道:“到哪下?” “杏香镇。” “车票1毛2。” 沈青付了钱,售票员在本上写写画画,末了,撕了一张票递回去。 班车关上车门,穿过大桥,缓缓向西驶去,偶尔停下来,载半路搭车的乘客。 二十多分钟后,沈青于镇集某个十字路口处下了车,为何不从安宁村路口下,概因...他的自行车,还在花店停着呢。 沈青向南来到花店,发现花店大门紧闭,而他的车子,停在旁边店铺内。 “小伙子~”从旁边店铺,走出一位妇人,“来推车子,是不是?季老板犯困,把车推我这里了,说...待会儿会有人来取。” 上午,拖拉机开走之前,妇人探出门扫了一眼,记住了车上人的样貌。 “对,我是来推车的。” 沈青送妇人两颗大梨作为谢礼,骑上二八大杠离开了。 …… 辘--- 沈青略过看桃树,瞧见小花和小美在踢毽子。 毽子飞上空中后,向下落去,小花眼睛瞄准毽子,往右挪一步,接着,起跳,右脚向后、向左弯曲,啪,鞋底踢中了毽子。 毽子划出一道弯弧,被小美接住了。 她没用鞋底踢,用的是鞋子侧面,先用右鞋的靠里侧面轻踢一下,再用左鞋的靠外侧面踢一下。 如此反复数下,鞋尖一踢,毽子又回到了小花那儿。 二人,就这样你来我往踢着毽子。 木屋里的大黄,瞧见主人回来了,摇着尾巴跑上前,用肋骨去撞人的大腿。 小狸蹲在院子里,耳尖微旋,应是知道主人回来了,却不挪屁股,脑袋随着毽子转悠,尾巴轻扫地面,一副很亢奋的小模样。 忽的,小美失误,没接住毽子。 小狸风一般往前冲,叼住毽子,一溜烟通过紫藤萝棚架,蹿上了仓库屋顶。 喵--- 小狸将毽子放到茅草上,朝小花轻喵。 “小狸,你又抢毽子!”沈小花嗔怪道。 又? 看来,二人踢毽子时,小狸没少叼走毽子。 沈小花拐进仓库,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干虾。 她剥掉虾壳,掰一玉米粒大的虾仁,“小狸,老规矩,你给我毽子,我喂你吃虾仁。” 小狸叼起毽子,来到茅草顶边缘,猫嘴一松,毽子便落到了地上,接着,它跳到小花怀里,咀嚼虾仁碎,吃完,舔了舔嘴巴,直勾勾盯着剩下的虾仁。 “不行,咱俩说好的,讨要一次羽毛球,给一丢丢虾仁碎粒。” 说完,沈小花将虾仁揣进兜里。 小狸自知讨食无望,跳到地上,跑到沈青跟前,拿主人裤腿磨爪子。 沈青嘴角微抽,“小狸靠‘叼跑毽子’这一招,讹走多少虾仁?” “哥,你回来啦?”沈小花兴奋地跑了过来,“没多少,小狸抢一次,我只喂它一颗虾仁碎粒,加起来...顶多三颗虾仁。” 沈小花垫脚,望向亲哥身后的藤篓,沈青卸下藤篓,拉开拉链,抽出一副球拍,“喏,给。” 沈小花接过球拍,递给小美一只,再仔细瞧。 她摸摸手柄,拍拍网格线,嗅嗅铁圈。 “哥,羽毛球怎么打,你能教教我吗?” 沈青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侧子,“照着这上面练吧。” 沈小花接过并打开侧子,逐字逐句念上面的内容。 第311章:羽毛球天赋 【 一、如何正确握拍 手柄分为宽面和窄面,握拍时,虎口要对准窄面的棱边,拇指和食指,要贴在手柄的宽面上,食指和中指略微分开,中指、无名指、小拇指,并拢握住手柄。 手柄,要与手腕末端齐平,与地面垂直……】 小美紧盯着手柄,似在研究哪个是宽面,哪个是窄面。 沈青:“你俩慢慢研究,我先放东西,再熬个羊肉汤,小美,晚上留下来喝汤呗。” 小美摇了摇头,“不了,我一吃羊肉,脸上就起小米大的红疹,不痒,也不疼,就是看着有点吓人。” 听描述,像是对羊肉过敏。 沈青不再勉强,他打开圆筒,抽出一个羽毛球,塞给了小花,接着,着手去卸货。 果蔬、羊肉,放进厨房,藤篓和二八大杠,推入仓库,至于芦花,插在堂屋的笸箩内。 羊肉汤,配萝卜会蹿味,会青菜还蛮不错的,不过,在去菜园之前,沈青先拐入厨房处理羊肉。 先将羊颈肉切成片状,再将羊肉片平铺在案板上,掌心压住它,刀刃横着抵住肉片中间,一点一点把它切开。 不要彻底切断,如此,肉片展开后,外形特像一对蝴蝶翅膀。 切完,沈青将肉片铲至装有水的汤碗中,让它慢慢泡着。 随即,拎着藤篮和镰刀,来到屋后菜园。 下霜后,园子里的菜,有的垂梢打蔫,有的翠绿鲜嫩。 例如,白菜繁茂,莴苣鲜挺,萝卜秧水润,红薯叶...蔫了吧唧,有些甚至已经干枯了。 沈青走到红薯菜畦旁,瞧见土垄表面布有裂缝。 他用手一扒,松软干爽的土壤,便往边上滚去,露出一个个紫红色的大红薯。 指甲扣破紫皮,霎时,白色薯瓤散发出一缕香甜气味。 嗯,可以挖了。 明天再挖,今天...先把红薯藤割了。 眼下,红薯藤爬满了整个菜畦,令人无从下手。 沈青抓起一根根藤蔓往上翻,使沟是沟、垄是垄、主茎根位置一览无余。 接着,他左手抓主茎,右手挥镰贴地割断它。 全部割完,将它们拉到篱笆旁,折些嫩一点的红薯叶,抱到竹棚投喂鸡和兔子。 母鸡钻出篓子,欢快地啄食红薯叶。 白兔...枯草铺成的垫子上,布有白毛和暗红色的点状血迹。 五只兔子聚在一块,其中一只神气得狠,支棱着耳朵,三瓣嘴一颤一颤的,探头盯主人看。 西北角还缩着一只兔子,绒毛秃了好几块,且秃的位置皮开肉绽的。 抱兔崽时,许春苗曾经说过,一棚不容二兔(公兔)。 也就是说,一个兔棚内,只能养一只成年公兔。 养两只公兔的话,它俩必会打架,直到一方被咬死,或被主人拎出去,兔棚才会恢复宁静。 簌--- 沈青扔出红薯叶,五只白兔立刻冲上前,大口咀嚼藤叶。 他翻进兔棚,揪住受伤公兔的耳朵,不顾它的挣扎,将其带出兔棚。 正思索是杀了,还是找个篓子单独养之际,篱笆外头传来‘辘辘’的车轮声。 沈青扭头一看,是豆子拉着板车往北走,车兜内装满了细树枝。 豆子停下脚步,“今天不出摊,我去树林捡点柴火,咦,大青,你手中的兔子...咋伤得那么重?” 沈青将‘一棚不容二兔’之事,简单叙述了一遍。 “大青,甭杀,也甭单独养,把它卖给我呗。王萍心善,见不得动物受伤,我正愁没机会和她搭上话呢。” 王萍,乃大王庄(初中旁边)村花,是豆子的暗恋对象。 拿兔子当搭讪机会,亏他想得出来。 沈青走向篱笆,手往前一举,“找点麻绳,把兔子的腿和嘴绑起来,甭看它受伤了,蹬你一下,也够你受的,价钱...按市场价给就行。” “好~” 豆子从车把上的藤篮中,拿出三节细麻绳,绑住兔子的腿和嘴后,将其放进篮内,继续往北走。 沈青则来到菜畦旁,薅一些个大叶篷的白菜,便出了菜园。 啪--- 小狸蹲在屋顶舔爪子,羽毛球在空中来回画弧,小花和小美,不停挥击球拍。 看来,她俩...还挺有打羽毛球天 赋的。 沈青择洗完白菜,拐进了厨房。 此刻,汤碗内的水,已由‘清澈’变成了‘浅红’。 用手抓一下羊肉,打指缝流出来的血水,呈鲜红色。 沈青抓起一团团羊肉,用力攥净血水后,将它们丢进大碗中,并加水漂洗三遍。 对于羊肉,泡+焯,才能去除肉里所有杂质,只焯水,是不顶用的。 沈青将羊肉冷水下锅,焯出血沫后,捞出用流水清洗一遍,接着,起锅烧油,油热下羊肉。 滋啦--- 羊肉一遇热,就析出水分和油脂,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 当膻味变淡,锅中飘起肉香味,沈青添三瓢水,加点姜片、葱段,盖上锅盖慢慢炖。 等待汤好的空隙,沈青也没闲着。 挖两碗面,加水和盐,揉成面团,揪成剂子,再擀成圆饼,放到大锅里烙。 还往下灶膛内,丢了几颗鸡蛋大的土豆。 天快黑时,小美凑到厨房门口,打招呼要回家,沈青拿起一张油饼,向前一递。 小美推脱一番,接下了油饼,咬上一口,外酥里嫩,还有一丝咸葱味。 “唔,真好吃,谢谢啦。” 小美边啃油饼,边离开了小院。 沈青将剩下的面饼烙完后,撤掉上灶膛内的柴火,拿起火钳,从下灶膛的草木灰里,扒出五个土豆。 那些土豆,表面焦黑,还冒着热气,筷子一扎就透,表明已经烤熟了。 剥除焦皮,丢进瓷盘,用勺背把土豆碾成泥,调个蒜醋汁,待土豆泥温度不再烫手,将料汁倒上去,并搅拌均匀。 浇料汁时,土豆泥温度不宜太高,一高,蒜粒就容易变味。 此刻,羊肉汤也已顿好,揭开锅盖,浓浓肉香,随着白汽,迅速充斥整个厨房。 撒点盐,调个味,即可出锅了。 当所有饭菜,都被端上餐桌时,沈小花正在摆弄芦花。 “哥,好漂亮的芦花,像棉花+水稻的结合体,我能拿几枝,插在卧室吗?” “能,但要离床远一点,也不要把鼻子埋进芦花里狠吸,芦絮吸进气管很难受的。” “那...插在窗台上。” 沈小花挑了四根又大又篷的芦花,跑回西厢房,剪短杆子,插进罐头瓶中,摆到了窗台上。 小狸钻进笸箩,亢奋地抓玩芦花。 沈青:“甭抓了,过来吃饭。” 小狸鼻尖抽动,嗅到浓郁肉香味后,果断跳出笸箩,跑到主人脚边叫唤。 沈小花折回堂屋落座后,好奇地盯着盘里一大团泥,“哥,那...是什么?” “土豆泥,用勺子舀着吃,尝尝看。” “好~” 沈小花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土豆泥,绵软细滑,咸辛可口,还自带一丝焦香味。 “唔,好吃欸,怎么做的?” 说完,又一连舀了好几勺土豆泥。 “丢草木灰里烤熟,剥掉焦皮,碾成泥,晾凉浇点料汁就行。” 说完,舀了两碗羊肉汤。 一碗,放到沈小花面前,一碗,放到自己面前。 同时,还给大黄和小狸,也各舀一份羊肉汤。 沈青拿勺开动,汤鲜暖胃,肉片细嫩,却又有嚼劲,白菜碎吸满汤汁,鲜嫩无比,三者里,属汤最美味。 大黄疯狂舔汤,小狸亦是如此,舔完,再小口吃肉,末了,留下一对白菜在碗底。 喵--- 小狸探头紧盯桌面,想要再来一碗羊肉汤。 沈青瞥了一眼豁口碗,“不许挑食,把白菜吃完,再给你倒。” 小狸折回小碗旁边,三下五除二,吃完了白菜,沈青给它添了一碗汤,还将四分之一张油饼,撕碎了泡进羊汤里。 忙完,他咬了一大口油饼,外酥里嫩,咸鲜可口,配上羊肉汤刚刚好。 甭看桌上只有三样饭菜,兄妹俩却吃得倍舒爽。 饭罢,沈小花回西厢房睡觉,沈青将院子里晒的东西,收进仓库内。 酱油肉,质地发硬,明天切一根,配上村长送的菜,做一盘梅菜扣肉。 五味子干瘪,拐枣外硬内韧,口感像蜜饯一样甘甜,板栗重量轻了不少。 忙完,便回屋睡了。 …… 翌日,晴,天空明净深邃,雪白 的云朵,缓缓漂浮着。 吃罢早饭,沈小花趴在箱柜旁写作业,沈青拎着农具和数个藤篓,来到屋后菜园。 他环视一周后,决定先挖红薯。 抄起抓钩,来到红薯菜畦边缘,瞄准裂口土垄的前方,高抬抓钩,再猛地向下一挥。 咔嚓--- 土垄内部,传出清脆的声音。 沈青表情一僵,不该啊,落钩点,在两个藤根之间,怎会抓中红薯? 从土里拔出抓钩,绕到土垄侧方,猛挥抓钩,这一回,没听到‘咔嚓’的异响,他一鼓作气,连挥六七下,从裸露出来的红薯来看,这株...结了不少。 沈青调转方位,对准土垄的另一侧,连挥七八下,接着,放下抓钩,徒手扒土,薅出整株红薯。 数了数,拢共结了22个红薯。 大的如牛腿南瓜,小的如八月炸,大的,适合切块熬粥,小的适合丢草木灰里烤。 红薯,是个宝,能当主粮裹腹,能压成粉丝当配菜,能发酵取汁制糖。 不过,红薯含糖量太低,压成粉丝时,只取红薯内的淀粉来压,二者...消耗量大,得到的成品,份量却不多。 因而,大部分村户,会将红薯切片晒干,当作储备粮。 咚--- 沈青将红薯丢进藤篓,再次握住了抓钩。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沈青不停重复‘挥动抓钩-徒手扒土-整株薅出-摘净丢篓’的操作。 中途,大黄溜进菜园。 它转悠一圈后,停在离主人身后一米远的地方,前爪交替扒土,偶尔,还会把鼻子埋进土里嗅一嗅。 大黄动静越来越大,沈青笑道:“大黄,你干嘛呢?” 他转身走上前,瞧见一个半出土的红薯,周边土壤还布满了抓痕。 “嚯,还有漏网之鱼,大黄,你可真厉害。” 其实,漏不了,概因...待会还要深翻菜畦呢。 大黄听到夸奖,扒得更起劲了,须臾,它张嘴咬住红薯,向上一拔,波,便拔出整个红薯。 它将红薯放到主人脚边,还疯狂摇动宝塔尾。 沈青揉了揉狗头,触感软韧顺滑。 “真棒,这个红薯,奖励给你了,卧一旁吃吧,甭趴菜畦内,抓钩可不长眼睛。” 汪--- 大黄听懂指令,叼住红薯来到竹棚旁,卧在地上咔滋啃食红薯。 沈青则继续挥动抓钩。 良久,当阳光变得刺眼,照得人肌肤发烫时,菜园内的红薯,全都从地下挪进了藤篓内。 沈青掂量下每个藤篓,估测...拢共有二百多斤红薯。 他不打算切片晒干,或者压粉丝。 红薯片又不贵,想吃去街上买,他打算挖个地窖,把红薯放进去慢慢吃。 地窖,冬暖夏凉,天然的冰箱,既能防腐烂,还能防冻烂。 沈青将红薯挪到前院,并摊开晾晒,其表面附着的土是湿的,不晒干的话,水汽容易把红薯沤烂。 刚摊完,就瞧见沈小花跑出堂屋。 “哥,我作业写完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不?” 被亮晶晶的杏仁眼注视着,沈青不忍说出拒绝的话,思索一番,挑了一个最轻松的活,派给了她。 “有,你拿着剪子和藤篮,把菜园里的茄子全剪了。” “辣椒...摘不摘?” “不摘,辣椒薅了秧子,竖在高粱垛旁慢慢晒,等辣椒晒到一捏就碎了,再摘下来收进布袋里。” “那行~” 沈小花折回厢房,抄起剪子和藤篮,跑进菜园剪茄子。 眼下,打蔫的茄秧上,只剩下又小又硬的茄子,茄把上的刺,还蛮扎人的。 咔嚓--- 沈小花双手同时开工,左手握住茄子,右手握剪剪断茄柄。 沈青挥动抓钩,将红薯菜畦深翻一遍,又用铁锹铲一藤篓草木灰,并将其均匀撒在菜畦上。 接着,来到篱笆旁,贴地握住眉豆的主茎,薅出它的根须。 全部薅完,摘净藤上的眉豆,剪断藤蔓,抽丝剥茧般,将它们与篱笆分离开来。 使蛮力直接拽? 第312章:来到小吴庄 嗨呦--- 忽的,身后传来异响。 沈青扭头一看,只见沈小花双手攥住茄秧,身子使劲往后秧。 茄秧被迫绷直,与地面形成锐角,然而,茄根仍牢牢抓紧地面,丝毫没有离土趋势。 茄子,性质有点特殊。 在温带区域,它是一年生草本植物,在热带区域,它是多年生灌木。 其根系发达,底部茎杆偏向木质化,有点像灌木了。 茄子,除果实外,茎杆上的皮也能吃。 吃法也比较简单: 【用锤子砸裂茎杆,剥下茎皮,洗净后冷水下锅,煮一个小时,就能嚼着吃了。】 据说,茄柴口感软烂,富含草木清香,又有一丝辣味。 沈青对茄子茎皮没兴趣,更何况吃它费时又费柴。 “小花,先把手松开。” “行。”沈小花照做。 簌--- 茎杆没了束缚,回弹时,发出‘簌簌’的响动。 沈青瞄准茎底,用力挥动抓钩,一落一起间,茎底周围的土,向上隆起个小土丘。 “薅吧。” 沈小花攥住茎杆,轻轻一用力,就连根薅出整株茄子。 “哥,茄子要怎么吃?” 沈青思索一番,“切滚刀块,做成鱼香茄子吧。” “好呦~” 沈小花眉眼弯弯,刚刚,她心里在鱼香和红烧间摇摆不定,亲哥这么一说,她瞬间不纠结了。 随即,兄妹俩一个挥抓钩,一个薅茎杆,清空了茄子所在的菜畦。 接着,薅除辣椒和番茄,把秧子全挪到前院后,沈青将空菜畦都深翻了一遍,并撒上了农家肥。 忙完,洗漱一下,坐在檐下边啃大梨边休息。 这时,大黄溜到辣椒秧旁,咬中一颗红辣椒后,辣到吐舌乱蹦,跑到井边,大口舔喝盆里的水。 小狸好奇走向辣椒秧,嗅了嗅那个有牙印的辣椒,刺鼻的辛辣味,令它狂打喷嚏的同时,也晓得这玩意不能吃。 它尾巴一甩,转而追逐一片被风吹得乱跑的树叶。 休息好,沈青来到厨房,着手做午饭。 两个锅同时开动,大锅,下面煮高粱籽,上面蒸梅菜扣肉。 高粱洗净,加水倒入锅中。 泡好的梅干菜,攥净水分,加姜末、辣椒碎,小伙煸干、煸香。 酱油肉过一遍油锅,炸至猪皮起泡,切成薄片。 猪皮朝下,竖着铺满碗底,淋上酱油、味精、五香粉调成的料汁。 再将梅干菜铺在肉片上,上锅慢蒸即可。 箅子够大,其余空间,摆了些山药、红薯。 小锅,做鱼香茄子。 茄子,洗净去皮,切成滚刀块,裹上淀粉,下油锅炸至表面金黄脆硬。 盐、糖、醋、酱油、水淀粉,调出一小碗糖醋汁。 起锅烧油,油热下姜片、青椒段、木耳煸香,倒入茄子,浇上料汁,炒至汤汁浓稠,即可出锅。 茄子,比扣肉晚做半个小时,因而,茄子出锅时,扣肉也已蒸好。 “哥,好香的肉味。”沈小花闻香跑进厨房。 啪--- 沈青揭开大锅的锅盖。 沈小花探头往箅子上瞅,除了红薯和山药,只剩一碗...梅干菜? “哥,梅菜扣肉里的肉呢?”沈小花困惑不解。 “等着,还差一步,肉马上来。” 沈青寻一瓷盘,底朝上盖住小碗,毛巾裹住小碗,双手抓紧瓷盘和小碗,手腕一翻,令它俩倒了个个。 接着,将瓷盘平放于灶台之上,撤走毛巾,轻拍几下碗底,再慢慢拿开小碗。 霎时,一片片竖摆的大肉,暴露在兄妹俩视线内。 “哇~” 沈小花瞳孔微睁。 “原来梅菜扣肉是这样做的,我还以为...肉片铺在梅干菜上,直接上锅蒸呢。” “不‘扣’一下,怎能叫梅菜扣肉呢。来,把盘子端进堂屋,我来铲红薯。” “好嘞~” 瓷盘,并未上锅蒸,盘边压根不烫。 这不,沈小花端起瓷盘,快步离开了厨房。 沈青将红薯和山药,铲进笸箩内,盛了两碗高粱饭,再将所有饭菜,全端到堂屋。 落座后,沈青夹起一片扣肉。 猪皮焦香,肥肉软糯不腻,瘦肉咸香入 味,粘在其表面的梅干菜,嚼起来艮艮的。 沈小花拿起一个小红薯,不剥皮,直接咬,口感像...捶成泥、加了水的板栗,软绵又瓷实,但很甘甜。 “哥~”沈小花大口咬着红薯,“白瓤红薯好吃欸,就是...有点噎人。” 沈小花不停拍打胸口,明显是被噎到了。 沈青忙倒一碗温水,沈小花接过,连喝好几口,才将卡嗓子的红薯顺了下去。 “看来,红薯好吃是好吃,但只能小口的吃。” 沈小花放下瓷碗,继续啃红薯。 沈青摇头一笑,给大黄和小狸,各夹一些高粱、红薯、扣肉后,他持筷品尝茄子。 挂满汤汁的淀粉皮,酸甜可口,茄肉软糯清香,青椒微辣,木耳爽脆,口感甚是不错。 须臾,沈小花吃完了红薯。 她夹起一片扣肉,只咬了一口,就惊艳道:“好吃欸,除了肉味、酱香味外,还有一缕...干草香呐。” “你喜欢,那以后常做,酱油肉和梅干菜,家里还有很多。” “好呦~”沈小花开心得直跺脚。 饭罢,沈小花犯困,回屋睡午觉,沈青来到菜园继续忙活。 他挥动抓钩,将撒有农家肥的菜畦,全给翻平整了,再薅一些又大又篷的白菜和莴苣。 来到红薯菜畦,在确保行距60厘米、株距35厘米的前提下,挥动扒铲,扒出一个个小坑。 将白菜竖着栽进坑内,埋一半的土,浇点水,待土壤被水浸透,再埋剩下的土,并用手按一下。 接着,来到辣椒菜畦,用同样的方法,移栽莴苣,区别在于,其行距为35厘米、株距为25厘米。 栽完,休息一会,用玉米面+豆渣+猪肝,绞了四桶鱼食,装进二八大杠车后座两侧的背篓内,骑车往陶洼驶去。 之前,黑鱼饭量见涨,投喂量由4桶改为6桶,沈青嫌桶多不好拿,便买了几个容积更大的桶。 途中,发现路边麦田内,有几株叶梢发黄的小麦,驱动异能一看,根部绿团里,果然布着一些灰点。 不多,蛛丝乱挥几下,灰点们就尽数爆炸成灰烟消失了。 当然,小麦反馈回来的能量流,比头发丝还要细。 不一会儿,沈青骑到了垂柳旁,他停好车子,拎着大桶往坡下走去。 眼下,气温虽低,水面还没有结冰。 啪--- 沈青抄起岸边的竹竿,轻轻拍打水面。 黑鱼闻声而来,翻滚身体,搅得洼水哗哗响。 沈青瞥了一眼,眼下,黑鱼胖乎乎的,个头为38-45厘米,他打算过年之前,下网捞鱼卖给收购商。 哗啦--- 黑鱼卖力搅动洼水,似在催促赶紧投喂鱼食。 “别急,这就投。” 沈青抓一大把鱼食,团成一个球后,卟通,扔进了洼水里。 瞬间,黑鱼们朝鱼食游去。 速度慢点,没抢到食位,也不用担心,因为...很快,又一颗圆球落入了水中。 嘎--- 打蒲苇丛内,蹿出一只野鸭。 蹼踩鱼背,叼住一大块鱼食,在水面踩行六七米远后,展翅飞走了。 沈青神情一愣,感觉这一幕有点熟悉。 夏天喂鱼时,也曾有一只野鸭,冲至水面抢鱼食,区别在于,一个钻进菱角田,一个飞跑了。 沈青抓一团橙子大的鱼食,揪成小块撒在岸边,如此,野鸭返回巢穴时,也能有点吃的果腹。 沈青抓起一团团鱼食,投喂洼水内的黑鱼,待大桶见了底,拎着另外三桶鱼食,前往别的投喂点。 喂完鱼,用洼水涮净大桶,往坡上走去。 甘蔗,与刚长叶时相比,抽高了不少,叶片浅绿,茎底绿里透白。 麦苗,叶子油绿,风一吹,就轻轻摇曳,摸起来凉凉的。 放眼望去,没瞅见哪一株麦苗,叶梢是黄色的,倒是瞧见了一只野鸡。 那只鸡,没有炫彩的羽毛,像麻鸭一般,通体呈灰褐色,还布着一些或黑或白的条纹。 离得太远,身上又没带弹弓,抓不到的。 一般来说,抓这种野鸡,要在麦田内竖张大网,几人持着竹竿,制造响动,驱赶野鸡朝大网飞去。 然后,野鸡卡进网格,既钻不过去,也退不出来。 这时,那只野鸡溜进甘蔗地,消失不见了。 沈青收 回目光,走到垂柳旁,放好大桶,跨上车离开了陶洼。 回到家,晚霞已铺满天空,他稍微收拾一下,便走进厨房,着手做晚饭。 …… 11月10日,晴! 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着整个大地,微风轻拂,吹落树梢仅剩的几片叶子。 吃罢早饭! 沈小花挎上书包,去许家寨上学。 沈青从仓库推出二八大杠,又翻出挎包,往里头装点东西,如剪刀、匕首、小铲、花卉萃取物等。 他扫视院子一圈,大黄卧在晾衣绳下睡觉,小狸蹲在仓库屋顶上舔爪子。 沈青叮嘱小狸老实一点、大黄看好家后,跨上自行车离开了小院。 向北来到煤渣路,再往东边拐去。 辘--- 车轮碾压煤渣,溅起一阵阵灰雾。 沈青一边往前骑,一边欣赏道路两旁的风景。 如,低矮的房屋,拉空板车的村户,拉长弹弓射斑鸠的少年,骑树枝嬉闹的孩童等。 良久,沈青绕过一个大弯,进入玉城地界,又往东骑了一大段距离后,一家略显破败的供销社,闯进了他的视野之中。 那家供销社,是一间青砖灰瓦房,建在‘+’字路口拐角处,屋顶和墙根,皆布满晒干的苔藓。 骑了一路,沈青感觉有点渴,便停下来,拐进了供销社。 屋内光线昏暗,货品却很多,而且摆得整整齐齐的,柜台后面,有一正在织毛衣的老妪。 “你好,来瓶橘子味的汽水。” 老妪抬起头,“大冷天的,喝那玩意作甚?” 沈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嗐,骑车骑得又热又渴。” “一热一冷,会把嗓子激坏的。前两天,蹬三轮给人送煤球的小李,喘着粗气要了一瓶汽水,结果...今天早上还咳嗽个不停。甭喝汽水了,我给你串碗温水。” 老妪放下毛衣,寻一干净的空碗,先拎起铝壶,往里头倒半碗凉水,再拎起暖水壶,把小碗倒满。 “不烫,能直接喝。” 沈青端起小碗,咕噜咕噜,一饮而尽后,发现这水...有点甜。 “这是井水?” “小伙,厉害呐,这都能尝得出来。 我家前院,有一口圆井,还是我嫁过来之前,老伴和她的几个发小,一起打的呢。 井里的水,有一丢丢甜味,我每天都烧上几壶井水,拎到店里给过路的人喝。 小伙,你这是要去哪啊?” “去小吴庄?村里榆树病了,我去给树治病。” “治树?我昨天路过小吴庄,村口的大榆树,确实不太正常,长鼓包、流黑水,一股子臭味。小伙,看不出来呐,你年纪轻轻,竟会给树治病。” “术业有专攻,让我去压煤球,我连水、泥、煤的比例,都会调不好的。” “是这个理。”老妪乐呵一笑。 “那碗水...多少钱?” “不用给,自家烧的水,哪能收人钱,收了,我心会不安的。” 沈青没付水钱,却买了一袋奶糖。 他走出供销社后,他跨上自行车,往南骑了三里地,于一‘+’字路口停了下来。 向东望去,六七百米远处,有一个小村庄,村口的大树上,支着几个鸟巢。 这时,一位扛着抓钩的村民,路过自行车旁。 “叔,问你个事,东边村子是小吴庄不?” “是嘞~” 男子似乎有急事要干,刚回答完,就健步如飞往南边走去。 沈青则往东拐,来到小朱庄的村口。 朱大有见沈青来了,忙拿着铝饭盒上前迎接,“来啦,吃早饭了没?没吃的话,我带了蒸饺,鸡肉香菇陷的,尝尝看。” 啪--- 朱大有打开盒盖,露出半盒蒸饺。 沈青靠边停好车,“来之前,吃过早饭了,我捏一个尝尝吧。” 沈青捏起一个蒸饺,塞进了嘴里。 皮很薄,香菇软嫩,鸡肉...质地偏硬,还有一股焦香味,应该是包之前,用小火煸了一遍。 “等多久了?” 吴大有盖上铝盖,“没多久,不然,蒸饺也不会是热乎的。村口这株榆树,几日没见,好像病得更厉害了。” 第313章:异能升级了 沈青凝眸,看向路旁空地上的大树。 那株树,通体灰褐,树皮长有竖状裂纹,主干约有小矮桌粗,高约四十多米。 枝节繁茂,若长满绿叶,必是一把‘参天巨伞’,是村民们绝佳的纳凉闲聊之地。 然而,其主干和侧枝上,布有‘黄豆~蚕豆’大的鼓包。 那些鼓包,有的半鼓,有的炸裂,炸裂者正下方有一道黑色印痕,并散发一股子腐霉味。 地上,落了一些树叶、细枝。 沈青掏出匕首,走近榆树主干,割破一个鼓包。 瞬间,裂口处流出黑色汁液,腐霉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唉~”吴大有走上前,“鼓包数量,一天比一天多,沈青,这...这还有得救吗?” “是否有救,我得检查一番,才能知道。” 沈青掏出挎包内的工具,着手给榆树做检查。 如! 用小铲挖树根周围的土壤,仔细观察土的颜色、松软度、含水量; 拾一节树枝,掰断它,细瞅横截面; 划破鼓包,用瓶子接住汁液,加点由木耳菜种子提取出的紫汁,搅拌均匀后,对着阳光细瞅等; 沈青表情认真,仿佛很专注于手头上的事情,实际上,他早就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探查榆树根部能量团情况上面。 中号水缸大的能量团内,绿流一荡一停地流动着,灰点们...数十颗连在一起,组成一个个奇形怪状的玩意,l、树杈、雨伞、椭圆等形状都有。 沈青指尖微动,朝榆树根部射出几缕蛛丝。 惊奇的一幕出现了,灰点们并未四处逃蹿,只微微颤抖几下。 沈青用意念操控蛛丝朝灰点游去,并挥击它们,游时和挥击时,有明显的阻塞感。 正常情况下,能量团像一汪池水一样,在里头穿行,压根不费力气,眼前这个...堪比淤泥,又黏又有阻力感。 好在,灰点虽不惧怕蛛丝,但被击中时,仍化为飞烟消失了。 沈青将蛛丝拧成一股绳,沿着灰点组合轨迹走一遭,瞬间,整个组合爆炸消失了。 沈青用同样的法子,击破一组组灰点,越往后,越感觉淤泥变稀了。 当树根内再无一粒灰点时,哗,沈青倒掉黑水+紫汁的混合物。 一直焦急等待的吴大有,欲上前寻问检查结果。 忽的,一阵风吹来,乱飞的泥土,眯住了他的眼睛。 他揉揉眼睛,想要揉出泥土。 沈青扫视一圈,周边除了大风,还有常人难以察觉的波动,那是由大树产生的兴奋、惊喜、感恩等情绪所引起的。 波动越转越快,须臾,它凝聚为磅礴的能量流,涌进了沈青的体内。 筋脉被撑得发胀,沈青眉头紧皱,他感觉有无数个弯钩,在拉拽自己的筋脉,疼得不行。 当筋脉再也容纳不了更多能量流时,绿流们便朝枢纽站涌去,并扬起一波波水浪,去冲撞枢纽站内壁。 咔嚓--- 在水浪的不停冲击下,内壁上的裂缝变宽了,而且,打其中部为起点,又多了一条裂缝。 在阵阵‘咔嚓’声中,裂缝变宽、数量增多,当榆树反馈回来的能量,全部涌进沈青体内时,枢纽站内壁上,多了一个...蜘蛛网一般的裂缝。 仿佛用手一戳,就能将其戳破。 可惜,只有绿流才能实质性碰到内壁,眼下,枢纽站风平浪静,沈青迫切想要再治几株病树,来促使异能升级。 这时,吴大有揉好了眼睛,“那个...咦,大冷天的,也没干重活,你咋热得满头大汗?” 沈青:…… 不是热得,是疼得。 “哦,我穿得厚,稍微活动一下,就热得不行。” 吴大有上下打量对方一眼,黑围脖、加绒棉衣、黑绒裤、加绒棉鞋,这一身...下大雪穿都行。 “小伙,你有法治这棵榆树吗?” “有点头绪了,先带我去榆树林,看看别的病树吧。” 有头绪了?那感情好啊! 吴大有咧嘴一笑,“好嘞,榆树林就在村子南边。” 随即,沈青跟着吴大有,向南穿过整个村子,再往西拐个几百米,来到榆树林旁边。 榆树林,是正方形的,长和宽皆为500米。 放眼望去,每一株榆树,都粗如手腕,高约3-4米,地上落了一层树叶和榆钱。 沈青捡 起一片榆钱,撕开枯壳,得到一粒榆钱籽。 吴大有:“现下光景,比之前好多了,村民虽还会够嫩榆钱,老榆钱却是没人碰喽。这些树,才栽了七八年,瞧瞧,右手边那棵树,鼓包在主干上连成了一个圆环,这...还有得救吗?” 沈青看向那棵树,它算是树林里病得比较严重的,主干和侧枝上,长满了鼓包,而且,主干上的鼓包圆环,已经破裂流黑水了。 沈青驱动异能,查看它的根部情况。 苹果般大的能量团内,灰点密密麻麻的,且每数十颗黏连在一块,组成稀奇古怪的形状。 不过,能量团内,尚存留一丝绿意。 沈青走上前,轻拍树干、揉捻树叶、抓看土壤,转战附近榆树,重复刚才操作。 “嗯~”沈青思索一番,“树的表面,主管水分输送,圆环之上的枝干是没救了,圆环之下...治愈后,可砍断上面部位,嫁接新芽。” “治愈?”吴大有瞳孔微睁,“这么说...你想出治疗榆树的法子了?” “嗯。” “和山楂树一样,也要抠破鼓包、铲净疮面、涂抹药水、糊满黄泥,等它自动愈合吗?” “不是。”沈青摇了摇头。 山楂树的疮面,多集中于主干,而且,一棵树只有一个疮面。 鼓包...下到主干、上到树梢,皆有分布,他又没长翅膀,怎么铲净疮面。 借住梯子,一点点铲? 那估计干到明年二月,都不一定能铲完。 “铲包...治标不治本,这病...得从根上治。 而且,由于每株榆树的病情,严重程度都不一样,我还得一树一治。 也就是根据每株树的实际情况,适当更改药水原料的比例,调配出对症的药水。 疗效...鼓包愈合时,是向内凹,还是长平,亦或者向外凸,谁都说不准。 但...我敢打包票,鼓包数量,绝对不会再增多了。” 不再增多,意味着...榆树们不会被鼓包害死,每年春天,都能够榆钱背到街上去卖。 顶多...木材品相差了点,木材厂若是嫌弃伤疤不肯收,那就...按户分给村民,剥了皮,刨一下,照样能做家具。 “小伙,那就有劳你多费心了,诊费是多少?大概多久能见效?” “林里有多少棵榆树?” “林子占地不到四亩,栽了305株榆树。” 榆树的能量团,只有苹果大,一天治50株不是问题。 “我治树按株收费,一株1毛5,拢共45块9,给45块就成。 先付两成的定金,治疗结束后,再付剩下的钱。 如果治疗达不到预期,比如,鼓包更鼓,数量增加,定金将退回去。估计...一周内就能见效。” “一周?”吴大有惊得睁大了眼睛,前面找的那几波人,个个都说半个月才能见效,“这么快?” “嗯,我这人治树时,不喜欢被打扰,一扰我的思绪就会乱,继而,需要重新调配药水。毕竟,药性过猛,会伤害树根,药性不够,会留下鼓包复发的隐患。” 吴大有心里明白,喜静、不喜被打扰,是钻研某一行道者,惯有的习性。 “成,不来树林打扰你,那个...送个午饭,不算是打扰吧?” “不用送,我早饭在家吃,上午治完一些树,下午回家准备药水原材料,中午不在小吴庄吃的。” “那行。”吴大有从包里掏出9块钱,“这是两成定金,你先收下。” 沈青刚收下钱,就瞧见一个寸头小伙,拉着板车路过树林,“吴叔,走,抓鱼去。” “好嘞。” 吴大有乐呵答应,“沈青,我去南边起鱼去,你忙完可以过来找我,拎几条鱼回家炖着吃。” “行。” 沈青目送二人走远后,瞄准鼓包连成圆环的小树根部,射出一缕缕蛛丝,并操控蛛丝拧成一根细绳。 接着,细绳像绘图软件的消除笔般,一会往左滑,一会往右滑,击破所滑之处的黑点。 灰点,不惧怕细绳,同伴灰飞烟灭了,也不逃蹿,只在原地颤抖几下,因而,细绳扫过之处,皆很干净。 沈青耗时三分钟,消灭掉了能量团内的所有灰点。 榆树主干周遭,萦绕起雀跃、欢喜、感恩的情绪波动。 很快,这种波动化为雄厚的能量流,涌进沈青的筋脉,流上一周,冲入枢 纽站,翻起一波波水浪,来拍打内壁。 噼啪--- 内壁爆裂成无数碎片,绿流没了束缚,肆意翻涌着,不停冲进冲出筋脉,令沈青头昏脑涨、耳朵嗡鸣,浑身骨头像被压路机反复碾压一般,痛到无法站立,只能靠树坐着大口呼吸。 十分钟后,绿流不再乱蹿。 它们汇聚于丹田内,顺时针转动,而且,越转体积越小,须臾,转动戛然而止,绿团表面形成坚硬的壁垒。 末了,涌出一缕细细的绿流,在筋脉内自主、平缓的流淌。 别看它细,沈青却觉得其充满了力量。 突破了? 此刻,沈青神清目明,身子像羽毛一样轻,挥一下拳头,能听到‘嗖嗖’的破空声。 他坐起来,驱动异能,望向刚被治愈的那株榆树。 “谢...谢。” 榆树不会说话,沈青却从...根部绿流涌动轨迹的细微改变,读懂了它想表达什么。 异能升级,枢纽站体积不会变,但压缩绿流的能力,会大大增强,变相的扩大了容积。 相对应的,‘蛛丝’力量也会提高,同时,还会增添一些属性。 如! 零级异能,可注入生命力,来催长植物; 一级异能,可击破灰点,治愈患病植物; 二级异能,可洗精伐髓,提高视力; 三级异能,可与植物简单交流; 四级异能...那就不清楚了。 沈青捡起一根树枝,在主干周围画了个‘o’标记后,走向另一株生病的榆树。 “救...救。” 许是异能级别不够,树根绿流轨迹再怎么波动,沈青也只能读懂...两个字。 沈青射出一缕缕蛛丝,这一回,灰点四处逃蹿,令能量团看起来灰蒙蒙的,反而拉长的治疗时间。 毕竟,灰点不动的话,蛛丝便能化身为消除笔了。 沈青操控蛛丝肆意挥击,凡被它们击中的灰点,皆顷刻间炸裂成灰烟消失了。 治疗完,等了一分钟,便有一股能量流,涌进了筋脉中。 沈青内视一番,发现其反馈回来的能量,只有上一株榆树的三分之二。 也对,上一株树上的鼓包,已经连成一个圆环,明显病得更严重。 沈青用树枝画好标记后,转战下一株榆树。 白云缓飘,微风轻拂,麻雀贴梢飞行,榆树林中的人影,在缓慢往前挪动着。 …… 良久,第四十九株榆树的根部,已再无一粒灰点时,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啪嗒一声,滴落在地上,晕出一小块水渍。 沈青收起异能,决定今天就先治到这了,因为,他察觉到今日异能使用量,即将达到峰值了。 那些灰点,导致榆树能量团,像淤泥一样,又黏又难以穿行,不然,还能多治几株树。 画好标记,接收完反馈能量后,沈青走出树林,擦了擦汗,骑车往...南边走,他想参观一下起鱼场景。 辘--- 车轮略过一株株榆树,还未驶到前方‘+’字路口,喧闹声,就不停地往人耳朵里钻。 一绕过拐角,就瞧见一个宽18米、长700米的大塘,岸上停着一辆带兜拖拉机,司机正抽着旱烟,观看村民们如何起鱼。 六名名大汉,穿着胶皮材质、带胶鞋的背带裤,拉着渔网,淌水往东走。 渔网,一侧,深入塘底,一侧,高出水面,张开时,能盖住大塘的横截面。 而且,类似的组合,后面还有三个。 当渔网过重,难以再被拽动时,大汉们吆喝一声,便有一些村民冲下坡,与大汉们合力将渔网捞出水面,并将网内的鱼,丢进背篓内,背上岸,放到磅秤上称。 大汉们梳理一下渔网,便绕到队伍最后面,继续在塘水里拉网穿行。 第314章:袖珍小葫芦 “沈青,忙完啦?” 吴大有瞧见沈青后,赶忙走上前问道。 “嗯。”沈青点了点头,“下午配药水,明天再来。” 这时,村民们两两为一组,抬着一筐筐鱼获,爬上了岸。 “咦,吴叔,这小伙是谁,瞧着有点面生呐。”一光头长脸青年问道。 “哦,我请来治榆树的,他说...鼓包的病根,在榆树的树根上,用他的法子治,一周就能见到成效。” “嚯,这么快!”青年咧嘴一笑,“小伙,今年鱼获不错,拿几条回去吃呗。” 沈青望向藤筐,里头以草鱼和鲤鱼居多,个头都在八斤往上走,有甚者体长肚胖,重量十五斤往上。 吴大有递过麻绳,“沈青,挑几条呗。” “行。” 沈青挑了一条七斤重的草鱼,麻绳穿过鱼嘴和鱼鳃,将它绑了起来。 “就拿这条吧,回家剁剁炸成鱼块吃。” “一条哪行啊?” 吴大有挑了一条大鲤鱼,拿麻绳穿好递了过去。 “好事成双,起码要拿两条,要不...再给你挑两条?” 沈青连忙摆手拒绝,“不了,我家人少,吃不了那么多。” “来,把鱼获过过秤,再倒进车兜。” 收购商一声吆喝,村民立刻忙碌起来。 哗--- 打藤筐缝隙渗出来的水,滴落到地上时,发出‘哗哗’的声响。 沈青走向收购商。 收购商,约摸四十多岁,高约1米75,皮肤黝黑,浑身散发一股鱼腥味, “叔,这些鱼...多少钱一斤?” “嗐~”收购商咂了咂舌,“这鱼不值钱,8分钱一斤。” “黑鱼呢?” “黑鱼贵些,2毛1一斤。” 市面上,黑鱼零售价3毛5一斤,刨除死鱼、鱼重减轻、运输等成本,这个收购价还算合理。 “虾,好大的龙虾。” 忽的,东边传来惊呼声。 沈青扭头一看,一寸头小伙,正高举一只大龙虾。 那只龙虾,通体暗红,壳子又硬又厚,钳子般的大螯,向上乱挥,试图夹断小伙的胳膊。 “这还有一只。”一留着三七分发型的少年,兴奋跑上了岸,“它俩...一公一母,是一对吧?找根麻绳,一端,系在树枝上,一端,栓住龙虾,不好吃,但能溜着玩啊。” 不好吃? 沈青挑了挑眉,说实话,那么大的龙虾,不整点孜然烤着吃,真是浪费了。 吴大有察觉到沈青对龙虾感兴趣,向二人讨要了龙虾,用麻绳绑好,递给了沈青。 “这玩意,看着大,实际上,只有一点肉。 好像是大前年,村里一个跟着卡车四处跑的小伙,往大塘倒了一桶龙虾苗,塘里才会有这东西。 我瞧着你挺喜欢它俩的,薅点草捆住大螯,拎着玩吧。” 沈青接过龙虾,它俩舞动爪子,想要挣脱掉麻绳。 啧,还挺活跃。 “叔~” 发型三七分的少年跑上前,圆润的眼睛里,充满了激动, “叔,等你们忙完了,我回家取电棍,清空塘里的小鱼,怎么样?” 起鱼,除了下渔网外,还有别的法子。 比如,徒手抓、炸火药、下电棍等。 其中,下电棍,被称之为‘绝户’捞法。 电流在水里窜行,甭说小鱼小虾了,就连红线虫、摇蚊幼虫都会被电死。 “胡闹。” 吴大有一口否决。 “用电棍...大鱼还好些,肉质没啥太大变化,小鱼...鱼肉酥化发苦,猫都不吃。 去林里摘个果,还晓得在树梢上留一点果子呢,‘绝户’型做法,放到哪里都不可行。 去,上一边玩去。” 没谈拢,少年也不丧气,溜下土坡,嗨呦嗨呦,挖淤泥找黄鳝玩。 吴大有摇头一笑,“这孩子...估计听说今天要起鱼,找了个借口,跟老师请假了。等着瞧,晚上他老子从镇上回来,铁定要脱鞋收拾他一顿。” 这时,又有一波鱼获,被抬上了岸。 沈青:“塘里的鱼,个头都挺大的啊。” 吴大有咧嘴一笑,“一天投两次鱼草,能不大嘛。” “也对。” 沈青又和对方寒暄几句后,便以‘回家准备药水’为由,骑车离开了。 …… 辘--- 车子略过看桃树,驶进了小院。 大黄冲上前,边疯狂甩动宝塔尾,边绕着二八大杠打转。 小狸蹲在海棠树下,屁股一扭一扭,眼睛紧盯...五米远外的垃圾堆。 说是垃圾堆,其实就是扫院子、筛谷物时,遗落在哪儿的浮土。 此刻,浮土上卧着四只麻雀,它们缩起爪子,用翅膀搅动浮土,还翻滚身子,蛄蛹出一个个小土窝。 在浮土里翻滚,是在...洗澡,浮土摩擦和滚落时,会带走鸟身上的皮屑和寄生虫。 嗖--- 小狸向前猛冲,麻雀们察觉到危险,展翅向上飞,溅起一阵阵土雾。 飞扬的浮土,眯住了小狸的眼睛,令它上扑挥爪时,没能抓住一只麻雀。 喵--- 小狸冲着天空叫唤。 “小狸,甭叫了,今天...没有鸟,但有鱼。” 小狸转过身,啊呜冲到二八大杠旁,兴奋地去抓挂在车后座处的两条大鱼。 至于龙虾,放在前方车篮内了。 “中午炸鱼,晚上吃熬鱼,怎么样?” 小狸舍弃草鱼,转而去蹭主人的脚踝。 沈青抬头望天,太阳已高悬于正南,6点前吃的早饭,也该饿了。 “等着,这就去做午饭。” 沈青将鱼放进水盆内,龙虾挂在晾衣绳上,便着手做午饭。 大锅,热高粱籽、馒头,蒸鸡蛋羹,小锅,炒醋溜土豆丝、木耳炒酱油肉。 鸡蛋羹,是为小狸特意准备的,它吃饱后,卧在主人大腿上舔绒毛。 沈青rua了一会小狸,便让它下去,自己则去处理鱼虾。 大鱼,持剪刀刮净鱼鳞,开膛破肚,去除内脏和内膜,挖掉鱼鳃,清水冲洗三遍,放到一旁晾干水分。 拿起一只龙虾,寻一未用过的新刷子,嚓,沾点水,去刷虾壳上的污垢。 徒手刷? 虾壳上布有凸起的小点,徒手刷,掌心会被划破的。 嚓--- 在阵阵嚓嚓声中,虾壳变干净了许多。 当然,那些氧化发黑的区域,如壳缝、虾腹,是刷不出原本颜色的。 这时,小狸溜到井旁,挥爪朝另一只龙虾发起攻击。 沈青没管它,龙虾大螯被绑着呢,伤害不了小狸。 喵呜--- 叫声短促,又充满焦急。 沈青一扭头,瞧见龙虾的一只尖爪,勾住了小狸的耳尖。 呃,差点忘了,龙虾的尖爪,战斗力虽不及大螯,但也能勾住东西。 沈青出手帮小狸弄掉尖爪,“到一边玩去,待会炸鱼,屈不了你的嘴。” 小狸先拨了拨耳尖,再报复地张嘴咬中虾背,发现咬不动后,猛拍几下泄愤,一溜烟跑开了。 沈青则继续挥刷子,不一会儿,两只龙虾都被刷干净了。 沈青将龙虾放进水盆内,让它俩慢慢吐泥沙,接着,拎鱼走进厨房。 他握起菜刀,剁掉鱼头和鱼尾,再竖着将鱼身一切为二,并剁成2.5厘米宽的小块,撒点盐、姜丝、酱油,放到一旁腌制。 炸鱼块好不好吃,鱼肉和面糊是关键。 沈青挖两碗面,加水、油、五香粉、花椒粉,调成面糊。 面糊稠稀程度,以挑筷后停滞一秒,再往下滴落为佳。 接着,起锅烧油,油温七成热时,将鱼块裹上面糊,丢进油锅中。 滋啦--- 鱼块一遇热油,便冒出无数气泡,并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 此时,不要翻动鱼块,一翻...面皮破裂,鱼肉吸入热油,会变得很腻。 待鱼块上浮,气泡变少,再拿起长筷,给它们翻个面。 须臾,面皮变得金黄,锅内飘起了肉香味。 沈青抄起笊篱,敲了一下鱼块,鱼块碰撞间,发出哗啦的声响,意味着...鱼肉熟了。 沈青将它们捞至搪瓷盆内,再夹起一块块生鱼块,裹上面糊,丢入油锅中。 随即,掰一块熟鱼肉,剔除鱼刺,喂给小狸吃。 小狸,中午吃得很饱,但不妨碍再来几块鱼肉。 连吃三块鱼肉,它才跳到灶膛旁的凳子上,惬意地舔爪子。 沈青炸第三锅时,门口多出一道人影,他抬头一看,发现来人是小桃。 她梳着低麻花辫,浅粉色的碎花袄,衬得她小脸粉扑扑的。 她手里拿着两大两小四个葫芦,小的,约有半个巴掌大,大的,比水瓢还要大。 “今天没出摊?” “出了。” 小桃粲然一笑。 “上午出摊时,碰见小花了,我说自家的小葫芦熟了,她说书柜太空,想要两个小葫芦当摆件。 这会子,校门口没啥人,我和豆子便回村休息,我就抽空摘几个葫芦送过来。喏,给。” 沈青上前接过葫芦,小的质轻,表皮呈黄棕色,大的...颇有份量,表皮青里透着一股浅黄。 巧了,正想换一把水瓢,待会炸完鱼,就把大葫芦给处理了。 “谢喽。” 沈青收好葫芦,从案板下方的藤篮内,抽一张上次炸鸡架剩的牛皮纸,包一些熟鱼块,递向了小桃。 小桃摆手拒绝,“这...又是油又是荤腥的,使不得呐。” “拿着吧,油,是自家大豆榨的,鱼,是去东边办事时,主家给送的,两个都没有花钱。” “你办事,他送礼,这鱼...不就是变相的钱吗?” 沈青眉毛轻挑,还能这样算账,“钱,人家也付了,鱼,是白给的,拿着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小桃不再拒绝,她接过牛皮纸,并捏起一块鱼品尝。 面皮酥脆,咸香中夹杂一丝辛辣,鱼肉软嫩,外层鱼肉,腌得很入味,内层鱼肉...味道淡了点,但却更加鲜香。 “厨艺不赖,外酥里嫩,鱼刺轻轻一拔,就脱离了鱼肉。” “哪里,是鱼够新鲜,上午刚从塘里捞出来的,能不好吃嘛。” 小桃抿嘴一笑,她也炸过鲜鱼,口感和牛皮纸上的鱼块,差远了。 二人又聊几句后,小桃将牛皮纸叠成纸包,离开了厨房,沈青则继续炸鱼。 …… 良久,两条大鱼,变成一大盆鱼块,沈青赶走小狸,坐在凳子上,边烤火休息,边品尝鱼块。 休息好,将地上的鱼刺,铲至屋后的女的沤肥处后,沈青着手制水瓢。 前世,他曾见过亲爷如何处理葫芦。 他有样学样,寻一把手锯,竖着将葫芦锯成两半,挖掉内瓤,放进锅里,煮上半小时。 捞出过一遍冷水,用刀刃刮净表面的薄膜,用铁勺刮净内里的白瓤,冲洗干净,摆在阴凉处即可。 忙完,补了个午觉,睡醒后,用油渣+红薯面,绞了四大桶鱼食,回到家,太阳已经西垂,绚丽的晚霞,给大地镀上一层金黄滤镜。 嗯,又到了做晚饭的时候了。 走向压水井,发现装有龙虾的水盆,盆底落了一层灰泥,水,不浑浊,很清澈,想必...泥沙已经吐干净了。 捞起龙虾,重新刷一遍,寻一根粗铁丝,插一下龙虾的尾部,再施巧劲挤压虾腹,令它...滋出一道水柱。 滋完,扯出虾线,从背部下刀,将其切成两半,不切断,而且,还要用剪刀剔除虾头里的杂质,如虾胃、虾脑、虾肝等。 处理完,用盐、孜然粉、辣椒粉、花椒粉,调了个烧烤蘸料,又剪一些细铁丝,用纵横交错的法子,编一张烤网。 此刻,余晖变暗,南边扬树林旁,传来学生嬉戏打闹声。 看来,许家寨已经放学了。 沈青走进厨房,着手做晚饭。 大锅,热一下烙饼,小锅,用来熬鱼。 起锅下猪油,待猪油融化,下葱、姜煸香,添一些水,水开后,下入鱼块和蔬菜。 杨树林旁,‘t’字路口处。 沈小花挥手和小美告别,一边哼唱欢快的儿歌,一边往家赶。 她一进院,就闻见了浓郁的肉香味,还看见东厢房的窗台上,竖摆着4个半拉葫芦。 她清楚地记得,自家没种葫芦,倒是上午,张口跟小桃姐,讨要两个小葫芦,莫非--- 思及此,沈小花兴奋的跑到厨房门口,“哥,小桃姐来送葫芦了?” 簌--- 沈青撤掉灶膛内的柴火,“嗯,送来四个,两大两小。大的,做成了水瓢,小的,放在堂屋桌上了。” “桌上?” 沈小花风一般冲进堂屋,拿起桌上的葫芦把玩。 表皮滑润,寻不到一个斑点,弧度优美,顶端还带着藤蔓。 第315章:供销社闹剧 沈小花想好了,小葫芦,先在箱柜上摆一个冬天,等明年春天,再锯开葫芦,挖籽种在篱笆旁。 如此,就能收获无数小葫芦了。 须臾,饭菜被端上了桌。 沈小花撕咬烙饼、嚼着炸鱼时,发现亲哥不落座吃饭,反而在院子里摆弄木柴。 院子里! 沈青用豆秸引燃木柴,又寻一个自带三爪的铁环,圈住燃烧的木柴,放上铁网,摆上龙虾开烤。 “喔,龙虾,个头好大。” 沈小花放下筷子,惊奇地跑到圆环旁,摇曳的火焰,照得她小脸忽明忽暗的。 “哥,哪来的大龙虾?多久才能烤熟?” “今天去东边办事,凑巧那个村在起鱼,搪瓷盆内的鱼,铁网上的龙虾,全是他们送的。 烤个十来分钟,应该就熟了。 先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吧~” 沈小花三步一回头,坐回了饭桌旁。 沈青也走进了堂屋,不过,他没做停留,拿起筷子和烙饼,端着大碗跑圆环旁吃,偶尔,给龙虾翻个面。 烙饼软韧,鱼块咸鲜,蔬菜脆嫩,三者加一块,爽口又暖胃。 在火焰的炙烤下,虾壳变得通红,虾肉由透明变成了乳白色,还冒出一缕缕鲜味。 十三分钟后,沈青不再翻动龙虾,往虾背开口处,撒了一些自己调配的佐料,大口嚼完剩下的烙饼。 “小花,龙虾快熟了,条几东侧的抽屉里,有两个铁勺,拿过来用它吃龙虾。” “好嘞~”屋内传来雀跃的回答声。 很快,沈小花攥着两个铁勺,冲到了圆环旁,亮晶晶的杏仁眼,直勾勾盯着龙虾。 追着她一块来的,还有小狸,至于大黄,它一直趴在主人脚边烤火呢。 沈小花双手托腮,“哥,还要等多久?” “别急,快了。” 两分钟后,四周除了虾肉味,还飘着一缕香辛味,意味着...龙虾可以吃了。 沈青将龙虾夹到两个瓷盘内,一盘,递给小花,一盘,自己拿着。 “熟了,用勺子挖肉吃。” “好。” 沈小花迫不及待挖了一勺虾尾肉。 沾有调料的部分,咸、辣、麻,特别入味。 另一面,虽不及河虾q弹,却也不绵软,属于软韧适中,但很鲜甜,感觉...没沾佐料的那一面更好吃。 “哥,好吃欸。” 喵--- 沈青突感左肩膀一重,下一秒,脸颊传来毛茸茸的摩挲感,不用看,一准是小狸。 “别急,有你的份。” 说完,挖一勺虾肉。 咸鲜味美,还没有一丝泥沙味。 忽的,一只猫爪伸向了铁勺, 沈青忙再挖一勺,扣下虾肉,喂给了小狸。 小狸也不挪脚,就站在主人肩膀上吃,边咀嚼,边发出咕噜的享受声。 吃完,还朝铁勺伸爪子。 之后,盘子内的虾肉,上一勺归沈青,下一勺归小狸,直到...虾壳被掏空。 沈小花那边亦是如此,不过,和她分食虾肉的是大黄。 而且,大黄吃了几口,就继续趴着烤火了,但它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虾壳。 挖完虾肉,沈青寻一把锤子,砸碎大螯,剥掉螯壳,得到圆乎乎的螯钳肉。 沈小花一口一个,螯钳肉的口感,要比虾尾肉更有韧劲一些。 吃完,沈青弄灭木柴。 小狸纵身一跃,想要跳进柴灰里,沈青忙伸出手,于空中将其拦下。 猫,祖先来自于沙漠,怕冷不怕热。 一到冬天,猫就爱钻灶膛或草木灰里。 烧火做饭前,必须要检查一下灶膛,不然,正烧着柴火呢,倏地,一只‘火猫’朝你扑来,就问你怕不怕。 “小花,天冷了,小狸可能会钻灶膛,每次烧火前,拿手电筒照一下灶膛,再喊上几句。” “行~” 沈小花眼皮狂眨,她感觉有点困了。 大黄则叼着一只龙虾壳,绕过仓库不见了。 沈小花一脸好奇,“哥,大黄要干嘛?” “它呀,要把好吃的藏起来,留着慢慢吃。” 不一会儿,大黄溜回了院子,鼻头沾土,步伐颠颠的,显然对埋藏地点很满意。 剩下的那只龙虾壳,它叼回了小木屋,咔滋咔滋,啃得倍起劲。 狗,特爱啃骨头。 一是为了磨牙,清除牙垢,保持牙尖足够锋利,二是为了补充微量元素,如,钙、磷、镁等。 据说,想补钙,喂生骨头最好。 因为,骨头煮熟后,钙质流失,质地变硬,易划伤狗的口腔和食管。 “哥,我困了。”沈小花哈欠连连道。 “你回去睡吧。” “好~” 沈小花回了西厢房,沈青清理完场地,又将院里晾晒的山货,全收进了仓库,方回屋睡觉。 深夜,万籁俱寂,气温骤降,枕头旁的小狸,本能朝热源靠近,导致沈青做了一夜的...胸口碎大石噩梦。 翌日,阴。 浅灰色的云朵,遮住了太阳,令村庄陷入一片宁静,空气湿度不高,应该不会下雨。 保险起见,沈青出门前,还是在车后座上,别了一把黑雨伞。 刚略过看桃树,就瞧见...豆子爸? 张建民拄着拐杖,缩在豆秸垛旁,像偷油的老鼠般,偷喝葫芦内的酒。 腿骨断了,还能喝酒? “看什么看?”张建民扭头怒瞪。 汪--- 大黄闻到酒气,冲过来狂吠,想将酒鬼赶远一些。 “不...不许叫...” “大黄,叫声这么大,出什么事了?” 豆子爷闻声走出院子,瞧见亲儿手中的葫芦,嗅到刺鼻的酒气,气得抢过葫芦,扔到地上。 “李乐,李业,拿担架来。我...我就不该给你做拐杖。” 很快,李乐和李业,抬着一个担架冲出院子,豆子爷抢走拐杖,将儿子扛到单架上。 张建民想反抗,奈何,腿上有伤、拐杖被抢、对方还三个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葫芦离自己越来越远。 小插曲退去,沈青叮嘱大黄看好家,便朝小吴庄骑去。 途中,他边蹬车轮,边欣赏道路两旁的风景。 如,搂树叶的老头,低飞的麻雀,赶羊的妇人,油绿的麦田等。 路过供销社时,瞧见门口聚了一堆人,还隐约听见店内有争吵声。 咚--- 沈青跳下脚蹬,停好车后,肩膀来回摆动,挤到了人群最前头。 店内,一中年男子蜷缩在地上,面色潮红,嘴唇、下巴、领口都沾有白沫,捂着肚子哼唧喊痛。 他每喊一声‘哎呦,痛’,嘴里就会又喷出一丁点沫星子。 一圆脸妇人,神色焦急地坐在男子身边,怒斥柜台旁的老妪。 “黑店啊,黑心肠的老婆子。 我和大石骑车路过这里,感到口渴,就进店买汽水喝。 这老婆子说...说什么天冷风大,喝汽水容易咳嗽,让我俩等一会,水开了,串点凉水,免费喝个够。 当时,我心里还美滋滋呢,觉得既解了渴,还省了钱,天大的好事呐。 结果,老婆子的水有毒,大石才喝了两三口,就躺地吐白沫了。 死老婆子,大石若是有啥好歹,我跟你没完。” 老妪皱眉跺脚,不停嘟囔道:没毒,我的水没毒,为啥会倒下,我也不清楚。 柜台旁,靠墙立着一个煤炉,上方没放水壶,却插着一把火钳,炉口还冒出一股股热浪。 供销社,建在‘+’字路口处,人流量蛮大的。 店门口的围观群众,皆是被争吵声引来的路过者,众人听了妇人的话,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下毒?无冤无仇,下毒干嘛?” “即便是想抢劫,那也应 该下迷药啊。” “会不会...蜈蚣通过壶嘴,爬进了水壶,店家烧水时,没仔细瞧,害男子喝了蜈蚣水。” “不会,我小时候,见过中了蜈蚣毒的症状,发烧、头疼、呕吐,吐的是碎末状食物和酸水,没吐白沫啊。” “这男的,个头不高,嘴唇发暗,该不会有啥旧疾吧。” “才不会。”圆脸妇人反驳,“进店前,大石身体一向不赖,扛沙包、抬家具、干农活,样样不在话下。我俩本想到河岸边,找点扛沙包的活,岂料,半路出了这档子事。老婆子,快,快揣上钱,叫量车送大石去县医院。” “欸,对,送医院要紧。” 老妪明显慌了神,听从妇人安排,欲打开抽屉取钱。 沈青驱动异能,一时间,店内、店外人们的表情和动作,皆被放大、放缓了数倍。 店外,一眉毛短成圆斑、手腕戴红绳玉坠的男子,和圆脸妇人相视一笑,躺地上的男子,‘哎唷’声频率提高,眼珠子悄悄扫向柜台。 看来,这是一场针对老妪的局。 假如,老妪取了钱,央在场的人,送躺地男子去医院,短眉男子必站出来帮忙,送医途中,三人有的是法子撵走老妪。 装中毒讹钱,亏他们想得出来。 沈青走进店内,“我懂点医术,先让我瞧瞧,把‘吐白沫’止住了,再送去医院也不迟呐。” 柜台抽屉是带锁子的,老妪闻言开锁动作一滞,瞧清来人后,啪,抽走了钥匙。 “对,我认识这小伙,他的确会医术,只不过...” 咳--- 沈青轻咳,打断了老妪的话。 老妪:只不过...擅长给树治病。 沈青走向男子,妇人眼神晦暗,身子一扭,躺在男子前面。 “你...你和老婆子认识,鬼知道...你俩会不会是一伙的,胡乱诊断一番,说...说大石身体没问题,好推卸责任呐?” “您多虑了。”沈青眉毛轻挑,“大家又不瞎,他都吐白沫了,啷个可能没有问题。你拦我...莫非不盼着丈夫好?” “我...我没有。”妇人摇头否认。 “没有,那就请让开吧。” 妇人见群众频频用异样的眼光,盯着自己看,只好挪动脚步,把路让开了。 沈青走上前,用力将蜷缩的大石,给掰直溜了。 大石扭动四肢挣扎,“你...你要干什么?” “大石同志,病人就该要有个病人样,你反抗的这么厉害,力气还那么大,旁人会觉得你在装病的。” 沈青故意拉长了尾音。 大石心里咯噔一下,立刻不挣扎了。 沈青解开对方毛衣,隔着,暗红色的毛衣,都能直观感受到男子有个超肥的将军肚。 沈青抬手按压对方上腹部,问道:“这疼吗?” “哎唷---”大石痛苦咧嘴,“疼,疼得很。” 沈青手往下移,按住右下腹,“这疼吗?” “疼,特别的疼。” 之后,沈青把大石的肚子按了个遍,也问了一个遍,大石永远回答‘疼’和‘痛’。 “唉,问题大了去了。” 沈青长叹一声,开始瞎咧咧模式。 “大石脸色通红、口吐白沫,肚子鼓胀,且哪哪都痛,是典型的不能再典型的...结核型腹膜炎了。 仔细瞧,大石四肢纤瘦,肚子却鼓成了一个球,不是吃得好,而是腹水太多。 腹水这东西,大家伙体内都有,肠道蠕动时,它能起到润滑作用,一般情况下,腹水是少于200ml,也就半碗水而已。 超过200ml,便会挤压器官,祸害肠子、胃、脾、肝和肾。 眼下,大石一肚子‘腹水’,挪动时一不小心,肠子破裂,腹水变脏水,可是会丢命的。” 一堆专有名词往外蹦,令围观群众里,有七成的人,信了沈青说的话。 “啧,我就说不是中毒吧。” “呦,这么严重,快 找辆三轮,把人拉去县医院吧。” “不行,煤渣路不平整,途中颠簸,把肠子颠破了,害人直接翘辫子了咋办?” “也对,可...也不能干耗着吧?” “哎呦喂,你们还真信那小子说的话啊?”短眉男子开口反驳,“西医,讲究上仪器检查,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呵,按几下肚子、问几句话,就能确定病情了?” “当然能。” 沈青看向已挤到人群最前头的男子,发现其牙齿虽白,但与牙龈间的缝隙,要比一般人略宽,而且,其说话时,还能嗅到一丝丝恶臭味。 “你...也病得不轻,嘴巴恶臭,困扰你好几个月了吧?这病,光靠刷牙,是治不好的,病根在脏腑呢,听我的,去中药铺包点枳实、白术、藿香、佩兰,泡茶连喝半个月,保准起效。” “咦,他有口臭,我咋没有闻到?” “你离他一米远,当然闻不到,他就站在边上,他一开口,我差点以为...谁家粪坑炸了。” 第316章:三人起内讧 男子疑惑不解,“我...离短眉男一米远,可是,店内的小伙子,离他一米五远,是怎么闻到臭味的?” 怎么闻到的? 自然是嗅觉够灵敏啊! 沈青嘴角轻扬,“不是闻出来的,是看出来的。 他眉毛短圆,眼袋宽长,牙齿和牙龈缝隙大,一看就知脾胃有问题,且表症主要体现在口腔上。 喂,抓紧时间,按我说的去中药铺抓药吧,病情拖太久的话,嘴巴会越来越臭的。” “你---” 短眉男欲怒斥对方,瞥见身旁的人,皆捂鼻屏息后,忙臊得闭紧了嘴巴。 仅仅看了几眼,就诊断出病症,还开了药方? 如此,围观群众里剩下的三成人,也相信沈青是个会医术的人。 “小伙,他得了...劳什子腹膜炎,不能抬,自己也站不起来,这可怎么办?”一白发老头问道。 “先把腹水倒出来,再把人拉去医院,不就行了嘛。”沈青语气淡淡。 “怎么倒?腹水又不在胃里?”老妪疑惑道。 “简单。”沈青眉毛一挑,“往肚子上划一刀,再让他跪在地上,双手使巧劲挤按他的肚子,让脏水慢慢流出伤口。” “什么?” 大石目露惊恐,抬起双手,想系上棉衣的扣子,好盖住自己的肚子。 “急啥,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沈青按住大石的手,防止他系上扣子。 “用利刃划出的伤口,接触腹水后,很容易感染的,令口子久久不愈,遭老罪了。因此,‘利刃划肚’这个法子行不通。” 行不通便好! 大石长舒一口气,他眼珠一转,打算走身体尚能坚持、囊中羞涩、索要医药费的路子。 腹膜炎,听着就严重,不妨借此多讹一点钱。 “其实,我这还有一个法子。” 沈青不待对方出招,直接扫视店内一圈,末了,目光落在了插进炉口的火钳上。 “在肚子上烧出一个洞,肉都烧熟了,腹水哪怕是浑浊的,它也感染不了。 等腹水倒尽了,寻一把剪子,像刮鱼糜一样,刮净小洞里的熟肉,剩下的活,就交给县医院的大夫喽。 肚皮上,可能会留下可怖伤疤,但命...铁定能保住。” 大石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保? 小伙子,你确定不是...命丧当场? 沈青走向煤炉,拿起那把火钳。 火钳头被烧得通红,还冒出一股股热浪。 他折回原地,喊来几人按住男子,并掀开对方的毛衣,露出肥胖、起干皮的肚子。 沈青一边让火钳头靠近肚皮,一边温柔的说道: “放轻松,不疼的。 瞧,火钳头通红,温度起码在700度以上。 它歘的一下,就能烧出个洞来,白烟刚冒出一缕,肉就熟了。 熟了的肉,是不会有痛感的。” “我...警告你,你...你别过来。” 此刻,大石心跳如鼓。 他胸口被人按着,脑袋再怎么抬,也只能看到...卷至肋骨处、向上隆起的毛衣。 然而,他虽看不见肚皮上方的情况,但浓烈的紧张、惊吓,令他的感官变得异常灵敏。 冰冷...微凉...无感...暖和...温烫...开水... 温度上飚,表明...火钳头在靠近自己的肚皮。 “秋菊,快...快拦住他。”大石扯着嗓子大吼,“你小子,赶紧把火钳放下,不然,要你好看。” 圆脸妇人想要上前阻挡,却被几名妇人拦了下来。 短眉男见状,不敢上前掺和,只好站在原地伺机而动。 当肚皮被热浪烫到发痛时,大石心里的恐惧,达到了顶峰。 “我...我没病,也没中毒,白沫,是牙膏和肥皂,抽搐、肚痛,也全是装出来的,别...别烧我。” 沈青动作未停,“大石同志,肉熟了,真就不痛了,你咬咬牙,忍过肚皮被扎穿的那一秒就行了,咋还编瞎话说没生病呢?” “我...我没编瞎话。” 大石扫了一眼短眉男,事情到了这份上,能保一个是一个吧。 “冬天,河岸没啥活,我...我和秋菊,便 想讹点钱花花。 我俩的计划是...找一小卖部,佯装进来买水喝,事先,我会在嘴里含了牙膏和肥皂。 我喝水时,秋菊打岔,吸引店老板注意力。 我悄摸漱口,漱出一堆白沫子,再倒地蜷缩,哎唷喊痛,佯装中毒。 秋菊喊来路人,逼迫老妪拿医药费。” 人群一片哗然,谩骂声不绝于耳。 “呸,有手有脚的,干啥不好,非要干讹人的行当。” “就是,天天盯着别人口袋里的钱,能有什么出息?” “组局行骗,罪加一等,得亏小伙手里有火钳,不然,还真被他俩忽悠住了。” 沈青:“别编瞎话了,都痛到起不来,啷个可能没病,来,忍着一点。” 说完,将火钳头继续往下移。 滋啦--- 打火钳头上,掉下一颗火星子,烧得大石毛衣滋啦响。 霎时,大石脑海闪过一些恐怖画面。 如,血洞、腹水、脏器。 他化恐惧为力量,拨开按他胸口的大手,掌心撑地,往后倒退。 上半身坐起来时,肚皮划过火钳头,烧出一道糜烂伤痕。 伤口不深,见血没见肉,却也足以令他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啊---” 大石逃离火钳范围,站起来后,痛得直跳脚。 喊声震耳,四肢灵活,跺脚有力,怎么瞧,也不像生病、中毒的样子。 沈青将火钳插入煤炉下方灶口内,“呦,还真是装的。” “鳖孙,敢坏我好事。”大石握紧拳头往前冲。 沈青杵在原地不动,在拳头即将触碰到自己鼻尖时,抓住对方手腕,向后方一拧,再按住对方的肩膀,将其胳膊向上、向外推。 嘎嘣--- 一声脆响后,沈青松开手,大石的左胳膊,像软面条般,向下垂落着。 沈青旋转几步,绕到大石的另一侧,用同样的法子,卸掉了他的右胳膊。 “你---” 大石甩动胳膊,抬腿想用下肢攻击。 沈青瞄准对方剑突位置,一记高抬腿,踹得大石向后踉跄几步,摔倒在地,捂肚痛苦哎呦。 这一回,他不是装的了。 “大石。”妇人晃动丈夫胳膊,“臭小子,你下手也太狠毒了吧。两条胳膊全卸了,叫大石未来一个月,怎么吃饭洗脚呐?” “我狠?你们合起伙来,想讹老妪的钱,就不狠心了?” 沈青发现妇人晃动胳膊时,衣兜露出一条手绳,麻花辫样的红绳,首尾连接处,有一小拇指指甲盖大、小鱼形状的玉坠。 没记错的话,短眉男的手腕上,戴着一条一模一样的手绳。 而且,刚才大石要被火钳烧时,他脸上只有不悦和愤怒,妇人被人揪后领阻拦时,他却神色焦急,一副时刻要上前干仗的架势。 那么,谁才是圆脸妇人的丈夫呢? 短眉男? 那一切情有可原。 装病男子? 那...就有好戏看喽。 “咦~” 沈青走向妇人,迅速从她的衣兜内,抽走那条手绳。 “刚给短眉男子看病时,瞧见他的手腕上,也有一条这样的手绳。怎么,你俩认识,莫非...短眉男和你是一伙的?” 瞬间! 妇人脸色煞白,短眉男神情愤怒+心虚,大石见状,顿时明白自己戴了绿帽子。 “李博,你个王八犊子。” 大石忍住疼痛,走向李博,像磕头虫般,用脑门去砸对方的鼻梁。 大石心中气急。 他和李博是发小,瞧见对方戴了手绳时,还问是谁送的。 发小称是未来媳妇送的,他还祝发小和对象...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天杀的。 合着,自己一直被发小、媳妇联合背叛,被二人当猴耍呢。 三人组局讹钱,装病的是他,垫后的是他,骗局被揭穿,挨打次数最多的,也是他,但...钱却是平分的。 李博自知理亏,并未还手。 圆脸妇人却不干了,她上前锁住丈夫肩膀,“别磕了,再磕...鼻梁可就断了。” “你心疼他?” 大石挣开舒服,转身踢了妇人一脚,妇人立刻弯腰啜泣。 “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李博怒了,后退一步,猛朝大石的脸挥拳头。 这下,围观群众都明白了,大石、妇人、李博是个讹钱团伙。 一寸头青年,跨上二八大杠,大喊一声‘我去报警’,便离开了‘+’字路口。 屋内三人闻言,妇人止住哭泣,另外两个也不再打架。 “老婆婆~” 妇人含泪看向老妪。 “若不是生活所迫,实在找不到活干,谁会做这么丢脸的事? 我自幼失去双亲,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成年后,一直跟着大石打零工过活,割麦、制土砖、锯木头、扛沙包,啥活都干过。 天冷活少,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实在没法子了,才跑出来骗人。 老婆婆,您笑容温暖,一看就知是个善良的人,念在您没啥损失,大石却受了重伤的份上,就饶了我们吧。 我保证,我们仨绝对痛改前非,以后好好做人。” 老妪:“几个月之前,还是工分制呢,跟着大队本分干活,怎会饿肚子? 我没损失,你们内讧、受伤,不是因为你们心善,临了不愿再坑我,是小伙机智,用看病名义,揭穿了你们。 还有,你说的保证,我一个字也不信,这件事...还是交给警察吧。” 对方若真走投无路,才干出这种勾当,老妪不介意放他们离开。 然而,对方三个人,两个在店内演戏,一个在店外接应,明显是老油条了。 大石怒喝,“死老婆子,你咋油盐不进呢。” 李博嘴一撇,“大石,咱俩恩怨先放一边,眼下,离开小卖部要紧。” 大石:“好。” 随即,三人排成一列,想要挤出人群,人群向门口挤,挤出一堵实墙。 沈青寻来麻绳,先捆住双胳膊脱臼的大石,再绑住圆脸妇人。 “李哥,救我。” 李博听到呼救,不再冲撞人墙,转身去揪沈青的衣领。 沈青抓住对方手腕,大拇指狠掐虎口。 趁其痛到发懵之际,上移一步,用脚后跟狠踢对方腘窝,将其踢倒。 接着,麻绳绕着胸肋、胳膊转几圈,勒紧并打成死结。 如此,三个闹事者,再也掀不起风浪了。 三人真的慌了,忙开口求饶。 妇人:“老婆婆,我是真的知错了,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大石:“店主,我妈年纪大了,头上整日戴着白毛巾,坐在檐下织毛衣。看到您,就像看到了我妈,我若真出了事,她可怎么办呐。” 李博:“我妈死得早,我爸身体不好,我是我家的顶梁柱,我被关进去了,10亩地的红薯,谁来挖?” 老妪并未心软,“亲妈哭瞎眼睛也好,亲爸干不动农活也好,都是你们自己造成的。 你们若是十几岁的孩子,我倒可以考虑放你们走,可...你们都成年了,合该为自己犯过的错负责。” 三人见求饶无望,怒瞪老妪和沈青。 沈青看向老妪,“那什么,南边还有点事情,等着我去办,我就先走了。” 老妪猜到眼前小伙口中的事,指的是给榆树治病,于是,她不强留,却从货架上,取了一袋奶糖,塞到沈青怀里。 “小伙,腹...腹什么炎,还有火钳捅肚子,全是吓唬他们的吧? 谢谢,我啊,乱了阵脚,以为男的突感恶疾,抓紧时间送去医院,才是正经事,压根没往‘装病讹钱’上面想。 今个要不是你,还真会着了他们的道。” “小事一桩而已,甭客气。” 沈青挤出人群,撕开糖袋,拆了一颗奶糖,香味不浓,却很甘甜,还遇热就变软,挺好吃的。 他跨上二八大杠,朝南边骑去。 …… 此后一连多日,沈青上午去小吴庄治病,下午忙各种琐碎事。 如! 投喂黑鱼,给甘蔗苗浇水。 在菜园挖了个宽1米、长2米、深2米的地窖,上面铺着高粱杆、麦秸排、浮土,入口盖了一块正方形的木板。 去舅舅家走亲戚时,还碰见了张泽,和他提了...下回来安宁村进辣椒油时,帮豆子稍一些厂子里的辣条。 张泽爽快答应,称往后卖卤货时,会多多关注成袋辣条销售情况。 还借来一把大剪刀,给院子里的树修枝,剪掉过密、过长、有虫洞的枝子。 期间,小美时常来家里,和沈小花对打羽毛球。 第317章:妥妥的奸商 小花和小美球技进步很快,羽毛球像个摆钟般,在低空中来回画弧。 不夸张的说,它飞个二十多分钟,都不带落地上的。 这...可把沈青羡慕坏了。 沈小花曾邀亲哥一起打球,却被他以‘还有事要忙’为由给拒绝了。 自豆子爷发现...儿子拄拐偷摸喝酒之后,豆子家每天都会传来争吵声,是老夫妻俩在吵。 豆子爷勒令儿子腿好之前,不能再沾一滴酒。 豆子奶扛不过儿子央求,想为他争取‘每日饮半两酒’的许可。 于是,夫妻俩就‘给不给儿子喝酒’一事,发生了分歧。 李乐和李业,人微言轻。 豆子,白天要摆摊,即便回来了,也有一堆事要忙。 外人也不好插手,不然,祸水东引,豆子奶转换攻击对象。 毕竟,凡事一沾上豆子爸,豆子奶的情绪,就很不稳定。 因而,每一回吵架,都以谁也说服不了对方而告终。 不过,有豆子爷看着,豆子爸短时间内,休想再沾一滴酒。 …… 11月16日,阴。 墨色的乌云,挤压着天空,大风裹挟着泥土,直往人脸上吹。 吱--- 沈青从仓库推出二八大杠,沈小花抱着一把黑雨伞,磨磨蹭蹭走了过来。 “哥,天太阴了,怕是要下大雨,明天再去呗。” “不行的。” 沈青接过雨伞,将其别在车后座上。 “跟人说好了,今天要检查治树疗效,咋能失言呢。 放心,我穿得厚,冻不着,带着雨伞,也淋不着。 大黄,看好家。” 汪--- 大黄叫声嘹亮,表示一定会看好家的。 “好吧。 哥,别在东边待太久。 谈完正事,就抓紧往回走,说不定...能赶在下雨之前回到家呢。” “成~” 说完,沈青跨上二八大杠,骑车离开了小院。 异能升级后,体力、耐力、抗寒等,皆有所提升。 沈青双脚蹬得飞快,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他骑一个小时就到了小吴庄。 而且,双腿也不怎么酸痛。 咚--- 沈青跳下车蹬,发现大榆树下,站了六七个人,为首者正是吴大有。 “呀,来啦。”吴大有笑着打招呼。 沈青走到树下停好车,“你们等多久了?” 吴大有:“刚到,骑了一路,渴了吧,喏,橘子罐头,还热乎着呢。” 装罐头的瓶子,不是大口、扁圆形的,而是小口、细长形的。 沈青接过,啪,掌心猛拍一下瓶盖,再轻轻一旋,噗,罐头便被打开了。 霎时,浓郁的香甜味,直往人鼻子里蹿。 沈青喝了一大口,橘瓣酸甜,汤汁醇香,没有一丝苦味。 要知道,橘丝、橘瓣过熟过生、蒸煮不当,都会造成橘子罐头发苦。 喝完,沈青望向榆树。 与一周前相比,鼓包的数量、大小,并无什么变化。 树下的村民,也发现了这个特点,正小声讨论着。 “咦,鼓包没变瘪呐,看来,大有新找的人,技术也不咋滴。” “是,是没变瘪,但数量也没增多呐。 前面几波人,又是刷白漆,又是撒生石灰,鼓包数量还不是一天比一天多。 小伙能控制鼓包数量不再增多,已经很厉害了。” “就是,保持这个状态,榆树再活一百年,也不是问题。” 吴大有:“沈青,治疗效果,要怎么检查呐?” 沈青驱动异能,看向榆树的树根。 陶缸大的能量团内,绿流缓缓顺时针流动,扫视一圈,寻不到一粒灰点,说明...榆树很健康。 “划破一个鼓包,看看里头是啥情况。” 沈青掏出一把匕首,嗤 ,割破榆树主干上的一个鼓包,倾刻间,从裂口处流出腐霉味的黑水。 待鼓包不再流黑水,沈青撕掉鼓皮,喊人压一瓶水,用流水冲净伤痕。 众人凑近伤痕,发现它的凹陷程度,要比之前看到的浅很多。 而且,疮面灰黄中带着一点红,是...正在愈合之兆。 “咦,没划开鼓包的话,伤口...会不会慢慢长平?”一寸头小伙问道。 沈青又划破几个鼓包,情况皆和第一个一模一样。 “伤口...长不长得平,我不太清楚,但绝对不会向内凹了,走,去南边榆树林看看。” “好嘞~” 随即,一行人往南边走去,钻进占地数亩的榆树林中。 沙--- 地上的落叶,被踩得‘沙沙’作响。 “快看,鼓包变瘪了矮欸。” 众人循声望去,碗口粗的榆树主干上,长了十来个鼓包,鼓包还个个干瘪皱缩。 沈青走上前,抠破一个鼓包。 包内并无黑水,却有一片干硬的黑膜,撕掉黑膜,裸露出来的疮面,光滑,且与树皮处在同一平面上。 “嚯,真神了。” 吴大有瞳孔微睁。 “竟然长平了!我有一种预感,不撕开鼓包,等它慢慢掉,长好的伤口,既不向内凹,也不向外凸,还会长出竖裂纹,看起来,像从未生过病一般。” 沈青赞许点头,“嗯,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其余几人,也抠破数个鼓包。 有的流黑水,有的结黑膜,但无论哪一种,疮面凹陷程度,都比以前浅很多。 这下,众人不再有分歧,大肆夸赞沈青医术好。 “这小伙,年纪看着不咋大,能耐却很高。 前面那几波人,胡子都白了,办出来的事,叫人看了直连连摇头。” “也不怪他们,这病...我幼年时,曾见过一回,真治不了。 小伙,确实厉害,这么难治的病,都被他给攻克了。” “明年开春,又能够榆钱吃喽,榆钱麦饭的滋味,我可想念好久了。” “榆钱麦饭,洗净拌面粉,上锅蒸熟,晾上一会,浇点蒜醋汁,可美味了。” “不错。” 吴大有望着一个个干瘪的鼓包,满意的直点头。 “估计是这儿的树,比村口的树要细一些,疗效才会更明显一点。 沈青,喏,剩下的诊费,36块钱,你点点看。” 沈青接过一沓钱,查验无误后,收进了衣兜。 “我割了一斤五花肉,还杀了一条草鱼,中午甭回去了,我掌勺,烧一桌子好菜。” “不了。” 沈青抬头望天,乌云阴沉,四周一片灰蒙蒙的。 “天太阴了,虽说带了伞,但...雨天骑车,容易喝冷风感冒。” 吴大有环视一圈林子,目光所及之处,皆自带一层‘灰纱’滤镜。 强留? 人家治好了榆树,自己却害人家得了风寒,那多不好啊。 “成,天气不好,我就不留你吃晚饭了,但...宰好的鱼和那一斤五花肉,你得带着。” “鱼,我拿走,五花肉,留给女儿吃吧。” 吴大有一脸惊奇,“咦,你咋知道我有女儿?” 咋知道的? 上回在百货商场,送出去两颗奶糖。 干货摊的摊主,当场拆开包装吃了糖。 吴大有却将糖揣进了衣兜,此刻,他的衣兜处,还夹着一个彩色发卡。 那发卡,由一节铁丝弯折而成。 一半,很平整,一半,压成了波浪状,整节铁丝都喷了粉色的亮漆。 “喏。”沈青朝黑色衣兜扬了扬下巴,“上面别了个粉发卡。” “什么?” 吴大有低头瞧见发卡后,咧嘴一笑。 “早上,给女儿梳头发时,顺手把发卡别在衣兜上了,梳好,再取下别碎发。 没成想 ,落了一个。我送送你吧。” “行。” 随即,沈青和吴大有,有说有笑朝村口走去,其余人...留在树林内闲聊。 中途,吴大有拐了一趟自己家,拎了两条鱼,挂在沈青的车把上。 二人刚走到门口,就瞧见一青年男子,领着两个少年,站在榆树下。 那青年,脑袋像螳螂,是车座子形的。 他穿着棕色棉衣,腋窝夹着一个黑皮包,用一种看商品的目光,打量着大榆树。 “王九,起开,我早就说了,村口榆树不卖。”吴大有喊道。 “吴叔,趁它还有点生气,卖给我得了。不然,等它死透了,黑水渗进树芯,除了锯短当柴火烧,别无第二个选择了。” 王九摆出一副我为你好的表情。 沈青:“对方是谁?” 吴大有:“夹皮包的,叫王九,是收树人,专收粗壮、年份高的大树,那俩少年,是他的徒弟,前段时间---” 吴大有将之前发生的事,简单叙述了一遍。 一个月前,王九听闻小吴庄的古树病了,还是不治之症,便找到吴大有,欲用300块的价格,买下古榆树。 称: 小吴庄,共有59户人家,300块,平均分的话,一家能拿5块零8分,足够过个好年了。 甭犟了,赶紧卖了吧。 树,品相降低,却还按原品相出价,放眼整个云水镇,都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要知道,树一旦得了病,价格就一天比一天低。 大榆树,屹立一百多年了,吴大有不愿卖掉它,更何况,他那时正忙于找人给树治病。 王九被拒后,隔三差五找上门,试图说服吴大有卖掉榆树。 吴大有不耐烦的挥挥手,“王九,你请回吧,这株树我不卖。” “吴叔,你咋那么死脑筋呢。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祖辈栽这株树,是为了庇护村民。 眼下,树,都快病死了,连自己都保不住,何谈庇护呢? 卖了,把钱分给村民,再在村口栽一株榆树苗,才能传承祖辈遗愿” 王九眸光暗闪,心中为这番话点赞,利和弊都说了,不怕对方不答应。 “王九,你把天说破了,我也不卖。” 王九表情一滞, “你想...看着这株树病死,变成一堆废木头嘛?” “瞎说什么呢,我请来的大夫,已经把树治好了,不信,转过身,看榆树主干上,刚被抠破的鼓包。” “治好了?” 王九狐疑地转过身,仔细观察主干,发现几个凹坑浅、疮面有愈合迹象的伤口后,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真治好了。” 吴大有:“那当然,不仅这株榆树,南边榆树林,也给治好了。” 王九抿嘴沉思,树,治好了,便没了谈成的希望,不过,他挺想认识一下治榆树的人。 “吴叔,我是个爱树之人,多次上门找你,是不愿看到这株榆树变成废木头。 现在,榆树上的病,被治好了,也就不存在变成废木头的可能,我自然不会再惦记它。 不过,您能帮忙引荐一下治树的人吗? 你知道的,我常年跟树打交道,少不得会碰到生病的树。” 吴大有:“治好榆树的人,就在我身边站着呢。” “啊?”王九上下打量沈青,“这么年轻吗?老师是谁?咋治疗的鼓包?” 沈青:“没有老师,治树的本事,是靠看书自学的。治法...将调配好的药水,浇在树根处。欸,提前说好,不许跟我打听药水配方。” 王九眼珠一转,“理解,秘方嘛,一般都不外传的。” “吴叔~”一留着剔毛头发型的小孩,在南边150米远的‘+’字路口处喊道:“婶让我告诉你,菜园里的红薯,该挖了。” 啪--- 吴大有猛拍大腿,“坏了,把屋后的红薯给忘了。沈青,路上慢点骑,我先回家忙了。” “好,您忙吧。” 吴大有快速往南跑,他要赶在下雨之前,把红薯全挖了,并收进仓库内。 不然,淋雨+上冻,红薯非冻烂发苦不可。 王九见吴大有跑远,凑近沈青自来熟道:“小伙,你能救活病树,必然...也能让树得病吧?” 沈青微微侧头,“你问这个干嘛?” 王九冲身后使了个眼色,霎时,两个小少年识趣的离开了。 “小伙,实不相瞒,我呢,专收高壮、树龄大的树。 然而,树的主家,和树相处了几十年,都处出感情了,我费时、费力、费嘴皮子,忙活一通,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卖。 你呢,很有能耐,‘鼓包’这么难治的病,都给治好了,属实让我佩服,我想...跟你合作。 我相中某一株树后,先跟主家谈一下收购事宜,谈不拢,你设法让树生病,生那种...外表看着吓人、内里没啥事、症状一天比一天严重的病。 我呢,再去跟主家交涉,说重病情、贬低价值、报出原价、提议栽新树,主家同意,我就立刻和其签合同,你要做的,是悄摸治好树的病。 届时,主家见树变好,想要反悔不卖了,那是不可能的。” 好家伙,先谈,谈不拢,就想法迫害人家的树,妥妥的奸商呐。 第318章:葫芦小雪人 “王老板,我只会给树治病,不会下毒害树,你另找别人吧。” 沈青表情淡淡,不带一丝情绪。 但是,王九对上那双深邃的眸子,却突感一股股冷意,朝自己袭来,冰得他头皮发麻、后背发紧,心里升起一股退意。 咳--- 王九轻咳数声,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小兄弟,合作一事,你不同意,我也不会强求。只是...往后若凑巧撞上了,我正想法买走病树时,劳您不要拆我的台。” 潜台词:我找人把树整成病树时,你不要接主家的单子,更不要戳穿。 “台,搭自己院中,才会稳当,搭别人院子里,承重柱不歪才怪。” “你---” 王九看得出来,眼前小伙不好惹,只寄希望于往后不会碰到。 沈青轻蔑一笑,挎上二八大杠离开了。 骑到一半,乌云再也扛不住,开始下...雪了。 雪花很大,形状千奇百怪,但...基底全是六边形对称结构。 究其原因,与雪花形成原理有关。 当天气变得非常冷,空气中的水分子,会变成许许多多的小冰晶,非常小,小到只能在显微镜下,才能看得清楚。 这些冰晶,有个特别的本领,它喜欢和周围的水蒸气做朋友。 每当天气冷得恰到好处,水蒸气就会变成小小的水滴,围绕着冰晶旋转,一层又一层地包裹上去。 水分子间,存在氢键。 它使得每个水分子,都倾向于与周围的4个水分子,形成连接,构成一个稳定的角度,最终形成六边形结构。 雪花的形状和图案,取决于它们形成时的环境,每一个微小的空气变化,都会影响雪花的最终形成图案。 因而,没有两片雪花,是完全相同的。 雪花,落在头发、衣服上,还能保持原状片刻,落在手腕、脸颊上,一眨眼工夫,便会融化成水渍。 沈青并未打开雨伞,他戴上帽子和手套,驱动异能,令身体充满力量,略过供销社后,提速向西骑去。 辘--- 车轮碾压煤渣,由于雪花打湿了路面的缘故,并未溅起阵阵土雾。 良久,沈青略过几座低矮房屋,抵达院旁南北向土路,与煤渣路形成的‘t’字路口。 路口,站着一位打伞的小姑娘。 伞很大,遮住了她的上半身,但从身形、绒棉鞋、绣花布包来看,是小花无疑了。 沈青跳下脚蹬,“小花,你怎么在这站着?” 沈小花高举雨伞,明明戴着帽子和围巾,脸颊依旧被冻得红彤彤的。 “等你啊!大黄想跟着一起来,我不让,把它推进木屋,叮嘱它看好家。 哥,太冷了,赶紧回家吧。” “成。”沈青推车往南走,“今天,又得了两条鱼,你想怎么吃?” 沈小花眼睛咕噜一转,下雪天,最适合喝鱼汤了。 “哥,切块熬成鱼汤吧,再烤几个红薯,怎么样?” “行~” “好呦,有红薯吃喽。” 沈小花眉眼弯弯,收起雨伞,小跑往前奔。 “慢点,雪天路滑。” 沈小花闻言,‘小跑’改成了‘慢走’。 汪--- 大黄没待在木屋内,而是蹲在院口的土路上,一直盯着北方,瞧见主人往南走后,立刻跑上前迎接。 它耳朵向后扬,哼哼唧唧,还狂摇宝塔尾。 “大黄,我不是把你推进木屋了嘛,你咋会蹲在路上?” 汪--- 大黄叫声洪亮,还甩了甩身上的雪。 沈青摇头一笑,“它呀,放心不下你,蹲在土路上,既能看家,也能看着你。” “这样啊!”沈小花了然点头,“中午,给大黄加个红薯。” 回到家后,大黄火速冲进了木屋。 沈青放好东西,回东厢房摘帽子时,瞧见被褥中央,向上隆起。 伸进被褥一摸,又柔软又暖和,睡眠被扰,小狸没伸爪子,而是翻个身继续睡。 伸青抽回手,走进厨房,着手做午饭。 鱼,是杀好的,过一遍清水就成。 将鱼剁成大块,撒盐、姜丝,腌制一小会,接着,起锅烧油,油热下姜丝、干辣椒圈煸香 ,再下入鱼块。 这时,莫要翻动鱼块,一翻...鱼肉就碎了。 待接触锅底的鱼肉,被煎得金黄,再轻轻翻动鱼块,当香味顶替腥味时,添两瓢水,盖上锅盖慢慢炖。 等待鱼汤炖好的间隙,沈青也没有闲着,他挖两碗面,烙了一笸箩油饼,而且,还往上灶膛,塞了几个八月炸般大的红薯。 不一会儿,锅盖和锅壁的缝隙处,冒出一缕缕鲜香,啪,沈青揭开锅盖,鲜香味立刻达到顶峰,引来了小花和大黄。 “哥,好香啊,鱼汤...可以盛了吗?” “还差一步。” 沈青往锅里撒点盐和葱花,搅拌均匀后,开始往大汤碗里盛鱼汤。 须臾,鱼汤和烙饼,皆被放到了饭桌,兄妹俩却仍待在厨房。 沈小花一脸兴奋地盯着灶膛口,“哥,熟了吗?” “应该熟了,夹出来一个看看。” 沈青抄起火钳,伸进灶膛,鼓弄一番。 簌--- 草木灰和火星,被搅得往两边飞。 很快,火钳头碰到一个硬物,夹出来一看,是根烧成黑碳样的木柴。 将其扔进下灶膛后,继续捣鼓。 很快,火钳头又碰到一个硬物,夹出来后,发现是个...碳化的红薯。 “哥~”沈小花瘪着嘴,“红薯,应该放下灶膛烤的,放上灶膛...都烤糊了。” “谁说烤糊了?” 沈青隔着手套,握住那根红薯的两端,轻轻一掰。 咔--- 红薯一分为二,裸露出来的横截面,外圈黑如煤炭,内里橘红冒热气,还散发浓郁的香甜气息。 “哇,真没烤糊欸。” 沈青嘴角轻扬,“油饼快烙完时,才把红薯塞进了灶膛,啷个可能会烤糊,喏,尝尝看。” “好~” 沈小花拾几片高粱叶,裹住红薯的下方,将其接了过来。 轻咬一口,软糯香甜,还有一缕酷似麦芽糖的焦香。 “唔,好吃,又甜又糯的,就是...量太少了。” 确实,剥掉‘黑壳’,没剩多少肉了。 沈青摘掉手套,剥除黑壳,一口咬掉一大半果瓤。 挖红薯的时候,沈青才发现,李广田给的红薯秧,白心、红心的都有。 与白心红薯相比,橘心红薯更糯更甜,也更适合烤着吃。 吃完,沈青抄起火钳,翻动灶膛,夹出5个同款黑炭红薯。 沈小花吃得满嘴黑灰,也不愿停下来,当她欲拿第三个红薯时,沈青拦住了她。 “走,进堂屋吃饭去,剩下的红薯,晚上再吃。” “好欸~” 二人毛巾沾水,擦了擦身上的黑灰,随即,来到堂屋吃午饭。 烙饼咸韧,鱼肉软绵,鱼汤鲜美,总之,这顿饭吃得人很是舒爽。 吃完,沈小花感觉浑身暖和和的,回到西厢房开灯写作业了。 沈青则寻一床旧褥子,将小木屋包的严严实实,还寻一些木板,将木屋抬高了5厘米,接着,回东厢房补午觉。 屋内,一片静谧,屋外,雪花扑簌簌往下落。 …… 沈青醒来时,外面灰蒙蒙的,地上积了6厘米厚的雪,沈小花扒着堂屋门框。 “哥,我想堆雪人。” “行,我去拿工具。” 沈青打开仓库,环视一圈。 左侧,摆着藤篓、白面、红薯片、山药、拐枣等。 里侧,摆着车框、车轱辘、抓钩等。 右侧,摆着菱角、板栗、铁锹、木掀等。 末了,他的目光落在木掀上。 他抄起木掀,走出了仓库,“小花,我铲雪,你负责堆。” “好。” “没问题。” 沈青来到屋檐下,将木掀嵌进雪里,缓缓往前推。 木掀向前滑行时,将一波波白雪,铲进弯弧状的木板上,并在地上留下一道印痕。 哗--- 沈青将木掀上的雪,倒在院子中央后,折回檐下,再重复刚才的操作。 用铁锹铲? 不行,锹刃过于锋利,铲雪时,雪面容易沾泥带土。 哗--- 一掀掀雪,被倒在院中央。 沈小花蹲在院中央,将白雪堆成大、中、小三个圆球,并依次往上摞。 大球,是下半身,中球,是上半身,小球,是脑袋。 啪--- 她把雪人拍瓷实后,寻来一些物件,来装饰雪人。 比如,浅底笸箩帽子、干木耳当眼睛、李子干当鼻子、烂布条当围巾、树杈当胳膊。 “哥,我堆的雪人,好不好看?” 沈青放下木掀,瞥了一眼雪人,圆滚滚,胳膊一上一下,仿佛在朝人挥手,煞是可爱。 “好看,我也来堆一个小的。” 沈青取下窗台上两个半拉葫芦,装满雪,合在一块,使劲摇晃,立到地上后,再拿走葫芦。 霎时,地上多了一个光滑、葫芦样式的雪人身子。 剪一节卷曲的眉豆藤,插在雪人头顶上,玛瑙纽扣当眼睛、虾仁粒当鼻子、木耳菜种子汁当腮红。 沈小花凑上前,亮晶晶的眸子里,倒映着袖珍、圆润的小雪人。 “哇,好漂亮呐,表面光滑,腮红也好看。哥,把葫芦给我,我也试试...摇一个雪人出来。” “喏,给。” 沈小花接过,双手捧起一捧捧白雪,装满两个半拉葫芦,再将它俩合在一块,使劲摇晃一番后,垂直摆在地面上,再缓缓拿走葫芦。 裸露出来的雪人,是有葫芦形状的,可...表面不太光滑,还布着一些小坑。 沈小花捏几撮雪,补平那些小坑,用掌心将雪人拍瓷实,还学着亲哥,插弯藤、贴纽扣、点腮红。 整完,满意的盯着自己的杰作。 “哥,虽然比不上你弄的,但也...袖珍可爱。哥,我手好烫,跟泡在热水里一样烫。” 沈青看向小花的手,冻得一片白一片红,摸起来也冰冰凉的。 “跟冰块一样冰,烫,是你的错觉罢了,不信,把手伸进围巾里。” 嘶--- 沈小花照做,脖子冰得她直吸冷气,“为什么会这样?” 沈青思索一番,道: “正常手温,要比白雪温度高很多,所以才会感觉白雪冰凉,而且,还有可能出现一种疼痛的感觉。 可是,玩了一小会雪后,手的温度,就和白雪差不多了,感受不到冷和痛。 玩完雪以后,在血液循环作用下,手部的温度,会逐渐恢复成...与身体其它部位差不多的温度。 手部的神经元,捕捉到温度变化,便向大脑传递...手在发烫的错误讯息,实际上,手部此刻温度,要比身体其它部位低很多。 不用担心,‘灼热’错觉,维持不了太长时间的。” “这样啊!”沈小花了然点头,“哥,小狸...吃雪人鼻子。” “什么?” 沈青一扭头,瞧见小狸咬掉雪人鼻子。 它嚼个几下,咽进肚子里后,咬掉另一只雪人鼻子,溜进了堂屋。 沈青:…… 看来,不能用虾仁粒当雪人鼻子。 沈青切了些李子干,嵌在豁口处,令雪人又有了生气。 “天不早了,我进屋做饭。” “好嘞~” 沈青走进厨房,打算热一热中午的剩饭,再炒个醋溜土豆丝。 沈小花则用葫芦继续堆雪人,小狸溜进厨房,抖了抖爪子上的雪,卧在灶膛旁的凳子上烤火。 须臾,沈小花玩累了,也跑到厨房烤火,还点着小狸的脑壳,央它把雪人鼻子吐出来。 小狸眯着眼睛,执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烤暖火’策略。 沈青摇头一笑,削掉土豆皮,洗净后,先切成薄片,再快刀切成细丝。 接着,将土豆丝丢进装有水的大碗内,泡掉表面附着的淀粉。 如此,炒的时候,才不会糊锅。 不一会儿,咕嘟,鱼汤冒起了大泡,泡土豆丝的水,也不再清澈。 沈青抄起大勺,将鱼汤舀至汤碗中。 接着,刷净铁锅,起锅烧油,油热下葱、姜、蒜煸香。 随后,下入土豆丝,猛火炝熟后,下入青椒丝,炒至断生,再加点盐和醋,翻拌均匀,即可出锅。 空气中萦绕的醋香味,勾得人馋虫躁动不已。 “哥,厨房好暖和,能不去堂屋,就在这里吃吗?” 土房子的保温效果,要比青砖房强一些 ,可...外头正飘着大雪,堂屋再保温,那也是冷的。 “行,我去把桌子搬来。” 兄妹俩日常用的饭桌,是长80厘米、高60厘米的小方桌。 沈青很轻松就将其搬进了厨房,沈小花跟在后头,搬来一张椅子。 为何不搬两张? 因为,厨房本来就有一张。 第319章:李秀的零嘴 沈小花落座后,持筷夹了一些土豆丝,口感不是很脆,但醋香味很浓,还有一丝锅气。 沈青则舀了两碗鱼汤,一碗,放到小花面前,一碗,自己端着喝。 鱼汤醇香,鱼肉软烂,搭配烙饼刚刚好。 喵--- 小狸踩着主人脚背,冲着碗底喵喵叫唤。 “小狸,别急,少不了你的。” 沈青寻来豁口碗,往里头盛了些鱼汤,和剔掉鱼刺的嫩肉,放到了一旁。 小狸风一般冲上前,把脸埋进小碗里,滋滋舔喝鱼汤,大黄也得到同样待遇。 吃完饭,兄妹俩洗漱一下,便各回各屋睡觉了。 大黄则钻进小木屋,缩成了一团。 沈青经问过它...要不要把木屋搬进堂屋,它却哼哼唧唧拒绝了。 小狸是个会享受的,它钻进被窝,贴着主人发出‘咕噜’的声响。 夜晚! 寒风呼啸,带着一丝凌厉,将树梢上的雪花吹散。 然而,吹的远没有落的多。 这场雪,威力很强,足足下了两天半,第三天清晨,天才开始放晴。 …… 清晨,阳光倾洒,令村民又忙碌起来。 沈青挥动木掀,将院子里的积雪,全扫至西北角,并抄起竹扫把,把残留在地上的雪,也扫到那里。 扫完,他瞥了一眼豆秸垛。 刺猬巢穴和豆垛形成的缝隙,已经看不到了,估计...它们已进入冬眠状态。 天,虽然晴了,可...雪融化时,是一个吸热过程,因而,今天比前两天还要冷。 眼下,树枝、屋顶、田地,皆盖上一层‘白棉被’,土路上...像铺了脏抹布一样,灰灰的,一踩往外滋水。 这两天,沈小花上学时,一直穿着长筒加绒雨靴。 昨天,她还传达一个好消息...羽绒棉衣做好了。 于是,沈青打算今天去许家寨取棉衣。 他寻一布袋,装点炸鱼块和虾干,放进中号背篓内。 换上长筒雨靴,叮嘱大黄看好家后,离开了小院。 他略过杨树林,走在直通许家寨、东西向的土路上。 沙--- 硬鞋底踩灰雪时,踩出了‘沙沙’声响。 沈青瞄了一眼,灰雪呈冰沙状态,厚度为4~6厘米,这要是穿普通棉鞋,鞋子、裤脚都会被打湿。 土路两侧,白茫茫一片,麦苗全被白雪盖住了。 麦苗,不怕冻,甚至还有‘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的说法。 田地上的积雪,对麦苗来说,可是个好东西。 积雪,像一个天然的保温装置。 它可以减少地表温度的散失,也能冻死害虫和虫卵,减少来年病虫害,积雪融化后,还能为麦苗提供水分。 眼下,屋顶、树梢、路上的雪,逐渐消融,田地里的积雪,倒没有融化的迹象。 离许家寨只剩三四百米远时,沈青瞧见有一伙人,在南边一千米远的麦田里忙活。 奇怪,大冬天的,田里能有啥活? 沈青带着疑惑,继续往东走,走到小学校门口时,她停了下来。 此刻,校门口支着几个摊子,豆子和小桃,正忙着往蛋白肉上浇辣椒油。 沈青走上前,打趣豆子道:“那只大白兔...如你所愿,发挥大作用了没?” “什么?”豆子先是一愣,后腼腆一笑,“白兔,暂由王萍照顾了, 我跟她说好了,每隔四五天,去看一次兔子,直到兔子好清。” “白兔?王萍?你俩在说什么啊?”小桃一脸困惑。 “嗐~”豆子咂了咂舌,“别问那么多,辣椒油浇上了,拌蛋白肉要紧。” “哦,对。” 小桃握起长筷,搅动盆里的辣片,豆子眼尾上扬,思绪飘到了几天之前。 那天,他将兔子塞进带盖的藤篮内,去了大王庄。 王萍见到兔子后,剔毛、涂药、包扎,忙得脚不沾地,整完,才顾得上问兔子是咋受伤的。 豆子称...是兔棚另一只公兔打的,还讲了‘一棚不容二兔’的事情。 末了,央王萍暂时收下兔子,医药费、草料费,由他来付,只希望每隔几天,能过来看一下兔子。 王萍同意了,提议豆子再建一个兔棚,将两只公兔分开养,或者把兔子送人。 豆子倾向于 第二个方案,并且视王萍为兔子新主人人选,不过,他打算等兔子伤好了,再跟王萍提这件事。 “大青,你这是要去哪?”小桃问道。 “哦,去我舅家走亲戚。” 忽的,东北角飘来一股肉香味,沈青扭头一看,瞧见一辆板车。 车把,绑有长板凳。 车兜内的东西,往车头方向靠,使得车框向车头倾斜。 又由于板凳的支撑,倾斜到一定程度,便不再倾斜了。 车兜,放了一个矮矮的小长桌,桌上,放有搪瓷盆、调料粉、草纸、鸡架。 车旁,有一煤炉,炉上架一油锅,一妇人正用油锅炸鸡架。 那妇人,长圆脸、丹凤眼,眼尾布着几道皱纹,容貌与李老太有六分相似,正是张猛媳妇李秀。 沈青记得,上次李秀找上门来,表示想学如何做辣片。 被怼了一通后,李秀离开时,曾放出狠话...要研究出,比辣片好吃几十倍的零嘴,把豆子的生意全抢走。 看来,她口中的零嘴,便是炸鸡架喽。 “李秀支了几天摊了?她生意怎么样?” “嗯~”豆子思索一番,“支了两三天了,生意还行,一块鸡架肉,卖4分钱。” 市面上,鸡架2毛一斤。 一个鸡架,约有一斤重,能剁15块,15x0.04=0.6元,刨除调料、煤球、豆油,还是有得赚的。 当初,沈小花寻问...炸鸡架是否适合摆摊卖时,沈青摇头称不适合。 一因,没啥技术含量,会炸酥肉、鱼块,便会炸鸡架,生意起来后,卖相同竞品的对家,会如雨后春笋般,不停地往外冒。 二因,炸鸡架想要好吃,需现炸现卖,滚烫的热油,溅到肌肤上可不好受。 “辣片生意...没受影响吧?” 豆子:“没受。 一块鸡架,看着大,实际上剔下来的肉,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吃一块鸡架,压根不过瘾,再来一块,兜里也得有钱呐。 学生买个几回,就又回来买辣片了。 不过,鸡架在油锅里滋啦响时,散发出来的香味,的确很诱人,因此,李秀生意还行。” 小桃:“走街串巷卖货时, 我听几个妇人闲聊,说...也想进一点鸡架,剁成块腌一腌,支个小摊炸着卖。 估计...要不了几天,就有人过来摆摊卖炸鸡架,和李秀抢生意。” 在学校门口卖小吃,价格、卫生、口感,皆影响生意的好坏,李秀能否在此站稳脚跟,全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李秀看见沈青,撇了撇嘴,神情倨傲,摆了几天摊,就把一袋煤球的钱收回来了,等着瞧吧,她的生意,早晚会超过豆子。 沈青没搭理李秀,他和豆子、小桃寒暄几句后,便继续向前走。 须臾,他走到一个‘+’字路口,向南拐了一段距离后,来到大塘旁边。 啪--- 许保康站在岸边,双手紧握长竹竿, 敲碎水面上的浮冰,白鸭们也不怕冷,像棉花一般,漂浮在水面上。 偶尔,‘头朝下,蹼朝上’扎进水里,是捉小鱼,还是捉小虾,就不得而知了。 许保康动作未停,“大青来啦,鸭群在后舍关了三天,都闷坏了,一大早,我打开后舍,鸭群就疯涌到大塘,用喙去啄冰面。 鸭喙,是挺硬,但也架不住冰面面积大啊,于是,我挑了一根粗点的竹竿,帮它们敲碎冰面。 你来取棉衣,对不对?” “对,昨天去镇上赶集,割了几斤五花肉,顺带送一半过来。” “巧了,玉娟这几天胃口不赖,正想吃红烧肉呢,昨个宰了一只鸭子,你走时,拎上半只。” “行啊,拿回家剁成块,做个红烧鸭块吃。” “你妗子在屋里呢,你进去吧,我留在这继续敲冰。” “成。” 沈青一进院,就闻见浓郁的酱香味。 环顾四周,院内无积雪,烟囱升起袅袅白烟,厨房传出阵阵锵锵声。 他走到厨房门口,向里边望去。 灶膛内的木柴,燃起橘红色的火焰,站在灶台旁的张桂玲,持着铁铲,不停歇铲动锅里的酱豆。 “呀,是大青啊!” 张桂玲余光瞥见门口有道人影,扭头一看,发现来人是外甥。 “今个天气好,我剪点辣椒圈、整点花 椒壳,把今年新做的酱豆炒一炒。 原打算装上一玻璃罐,叫小花带回家的,你来了,就用不着叫她带了。先找地方坐,再炒三四分钟,酱豆就炒好了。” “好~” 沈青走进厨房,坐在灶膛边烤火。 喵--- 忽的,从门后的玉米秸秆堆里,爬出一只半个巴掌大的三花猫,绒毛较长,眼睛圆溜溜的,冲沈青叫唤。 “咦,新养的小猫?” “嗯,玉娟卖衣服时,在土沟里捡回来的。 我本不想养,怕明年春天,猫会豁祸鸭崽子。 玉娟说...说家里有老鼠,把她的衣服,都咬烂了好几件,你舅也说...说上次去仓库搬大豆时,发现麻袋被老鼠咬了个洞,我便同意把它留下来了。” 沈青掰一根玉米穗,在小三花面前晃悠,它不再叫唤,蹦跳着挥爪子,兴奋地去追逐玉米穗。 “玉娟生意怎么样?” “挺好的。” 张桂玲欣慰一笑。 “衣服、发圈,卖得都挺不错的,下雪的前一天,玉娟进城又进了两大篓衣服,我搂了一眼,一款有弹力的、带脚蹬的、裤筒上宽下窄的裤子,足足装了一大篓。 玉娟说...弹力裤,一个月前,还没几个人穿,现在,正流行呢,走货可快了。 搁校门口卖货时,玉娟和江老师,打过几回照面,我听人说...玉娟忙着介绍衣服,眼神都没在江老师身上停留过。听了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江风,爱面子,‘大喇叭’事件之后,他再没进过大队后院。 这时,张桂玲挥动锅铲时,察觉锅底有阻力感,意味着...酱豆炒好了。 她抄起大勺,把酱豆舀至搪瓷盆,还横着把一个馒头掰成两半,并往横截面上,涂抹一层酱豆。 “大青,喏,尝尝看。” 沈青接过,馒头雪白,酱豆暗棕,些许酱汁,将一部分馒头,染成了酱色。 咬上一大口,馒头柔软微甜,酱汁浓香,酱豆风味独特,三者糅合到一块,竟...格外的好吃。 “味道怎么样?家里人,都不能吃辣,我就只放了点辣椒圈,给提提味。” “味道不辣,蘸馒头、拌面条、就白粥,应该都好吃。” “那就好,走时,给你装一大罐。哦,对了,你是来取棉衣的吧?” 昨天中午,她就和小花说,棉衣已经做好了。 棉衣很蓬,一个人抱不动,因而,没让小花捎带着拿回家。 “嗯,小花跟我说,棉衣已经做好了,于是,我过来取。布袋里装了一斤多五花肉,你和我舅,炒着吃吧。” “行,正好,玉娟这几日,一直想吃红烧肉来着。走,跟我去堂屋,验一验棉衣。” “好嘞。” 随即,沈青跟随张桂玲,来到了堂屋。 簌--- 张桂玲掀开门帘,进了东厢房,沈青则留在堂屋等候。 很快,张桂玲拎回一鼓囊囊的麻袋,“喏,都在里面了。” 沈青解开麻袋,露出蓬松的棉服,他脚压麻袋角,手伸进麻袋里,抽出最上面那件棉衣,并仔细检查。 那件棉衣,呈浅黄褐色,面料厚实、针脚够细,布有一些贯穿内外面料的横格, 杜绝跑绒可能性,正面,有一条拉链,拉链外头,有个...两层夹点羽绒合成一层的布料,上面还缝了按扣。 兜,又大又深,边缘缝上了拉链,袖口缝有松紧布,没帽子,有个领子。 掂量一下,明显比前世的羽绒服重一些,概因...面料不一样。 “大青,穿上试一试,看看合不合身,不合的话,我再改一改。” “好。” 沈青脱掉加绒棉衣,换上了羽绒服,伸伸胳膊、弯弯腰,没有一丝阻力感,而且,不消三分钟,就感觉上半身巨暖和。 “很合身,不用改。”说完,翻动麻袋。 里面有四个黑色马甲, 两大两小,除此之外,还有一件粉色长款羽绒服,也是拉链、无帽款式。” 第320章:李广田造访 张桂玲:“粉色那件鸭绒服,是给小花的,她昨天试穿过了,很合身。 我还用你教的洗鸭绒法子,整了四麻袋鸭绒。 我打算过年之前,给你舅、玉娟他们,各缝一件短款鸭绒棉衣。” 沈青掏出钱包,欲支付布料费和工费。 “呀~”张桂玲忙拦住他,“你这是...要干什么?” 沈青:“棉衣的布料,厚实、滑润、针脚密,价格不便宜吧,忙活一通,总不能让你倒贴钱吧。” 张桂玲摆手拒绝,“当长辈的,做几件衣服而已,哪能要晚辈的钱? 多余的鸭绒,我全缝成马甲了。 玉娟每次回来都说...穿马甲算是穿对了,胳膊活动没限制,前胸后背还暖暖的。 鸭绒,可是外头买不到的好东西,那些多余的鸭绒,已经够抵材料费和工费了。 大青,你心里若实在过意不去,年前起鱼时,送几条黑鱼过来,我炖成浓汤,给你舅补身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青只好收起钱包,寒暄几句后,接过一罐酱豆,欲转身离开。 这时,许保康回到小院,听说外甥要走,忙拎出半只鸭子,塞到他的手里。 “不是老鸭子,养了不到一年,肉很嫩,适合红烧。” 随即,沈青背着背篓,拎着鸭子,离开了大塘。 他路过学校门口时,竟然瞧见了沈慧。 眼下,是课间休息时间,沈慧攥着一把语文书,在栅栏门外徘徊。 一个多月不见,她变化还挺大。 之前! 眼睛大而有神,下巴总往上扬,浑身透着一股...不知道从哪来的傲气。 现在! 头发打缕,眼袋下耷,嘴唇干裂起死皮,缩肩弓背,仿佛被什么偷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书,我的书。” 沈小海冲出校门,一把抢过语文书,接着,扭头往回跑。 沈慧转过身,瞧见沈青后,吓得打了个激灵,紧接着,双眼变得怨毒阴狠起来。 沈慧攥紧拳头。 在大坝玩耍、去河岸市集闲逛那天,若不是沈青做局陷害,搞劳什子...抢到钱包,连包带钱全赠送套路,自己怎会进局子? 出来后,怎会背上一身的债? 又怎会被家人送去造纸厂? 天杀的,造纸厂的活,是人能干的吗? 割树皮,锤树皮,捣纤维,累得浑身酸痛,管理倍严格,不给人偷懒的机会。 昨天,好说歹说,才讨来一天假。 清早,撒泼打滚,想说服父母不要送她去造纸厂,奈何,父母铁石心肠不同意。 好在,还有个备用计划。 偷拿家里钱财,亮出语文书,谎称弟弟忘带了,主动揽下送书活计,实则...借此麻痹父母,赢得更多逃跑时间。 造纸厂,谁愿意去谁去,反正,她是不会再去了。 兜里的钱,够潇洒一段时间了,花完,再回家,挨一顿骂后,便能好好过年。 哼--- 沈慧冷哼一声,走到路口,往北边拐去。 沈青没将其放在心上,继续往西走。 回到家,瞧见小狸躺在旧木床上,团成一团晒太阳,大黄则在李丰地里撒欢,留下一个个爪痕。 “大黄,地里种的不是麦子,别乱踩,回来。” 汪--- 大黄听懂指令,迅速跑出田地,绕着主人打转。 “我把衣服放好,就做午饭,今天中午,吃...鸭块汤面。” 一到冬天,沈青就喜欢吃热的、带汤的食物。 随即,他将棉衣分成两份, 分别放进东、西厢房内,接着,走进厨房,着手做午饭。 用镊子夹净残留在鸭皮上的鸭毛,再快刀剁成砂糖橘大的小块,冷水下锅,煮出血沫,捞出用流水洗净。 热锅冷油,倒入姜片、葱段、蒜片、辣椒、花椒煸香,再倒入鸭块,中火把鸭块表面煎焦,加点盐、酱油,翻炒均匀,添一瓢水,中火慢焖。 等待鸭块被焖熟的间隙,沈青也没有闲着。 他挖了两碗面,加水和盐,揉成面团,再擀成薄饼,切成0.6厘米宽的面条。 还去屋后菜园,薅了一点白菜苗,洗净切成小段备用。 不一会儿,小锅的锅缝 处,冒出白雾和香味,沈青又等了五分钟,才揭开锅盖,大火收汁。 抄起大勺,将鸭肉捞到汤碗中,锅中,要留一小碗鸭肉,添水烧至沸腾,再下面条、白菜煮熟。 “大黄,小狸,进屋吃饭。” 霎时,大黄钻出木屋,小狸跳下旧床,它俩一溜烟蹿进了厨房。 沈青往两小只的饭碗里,各舀了一些面条和鸭肉,值得一提的是,小狸那一碗中的鸭肉,是不带骨头的。 它俩冲向各自饭碗,小狸细嚼慢咽,大黄暴风吸食,沈青剥了两瓣蒜,坐在灶膛旁吃饭。 面条软韧,白菜清爽,鸭肉焦香,面汤也肉香四溢,配上辛辣的蒜瓣,堪称一绝。 饭罢,小狸跳到主人大腿上,一边烤火,一边舔爪子,大黄卧在一旁,咔滋咔滋啃着骨头。 沈青揪拽小狸胡须,把它给惹毛了,跳到地上,风一般跑远了。 沈青见天气好,便翻出一些脏衣服,搓洗干净,挂到晾衣绳上,又绞了四桶鱼食,用扁担挑到了陶洼。 骑二八大杠? 土路泥泞,坑坑洼洼,还布满灰雪,太难骑了。 骑它,还不如徒步,耗时更短。 此刻,水洼地内,麦田一片雪白,甘蔗田尚存一点绿色,水草打蔫,水面没结薄冰。 沈青抓一小把鱼食,揪成小块,撒在蒲苇丛旁,留给野鸭子吃。 他抄起竹竿,啪,轻轻拍打水面,黑鱼闻声而来。 沈青抓一大把鱼食,团成一个圆球后,卟通,将其抛入水中。 一时间,黑鱼张口甩尾,你挤着我,我扇着他,互相抢食起来。 在阵阵‘卟通’声中,黑鱼们的肚子,渐渐鼓了起来。 沈青望着黑压压的水面,打算再过一个多月,就雇人捞鱼。 喂完鱼,涮净空桶,沈青挑着扁担往回走。 太阳西沉,晚霞拨开云层,给万物镀上一层暖金色。 走至南北向野草土路,和东西向泥泞土路,交汇出的‘t’字路口时,恰巧赶上学生放学。 “哥~”东边传来兴奋的呼喊声。 沈小花提高脚速,走到沈青身旁, “哥,你去喂鱼啦,喏,跳跳糖,尝尝看,可好吃了。” 沈青接过糖袋,往嘴里倒了一点沙砾样的跳跳糖。 瞬间,密密麻麻的爆裂感,不停冲撞口腔,带来不一样的舒爽体验。 “酸酸甜甜,味道不赖,喏,还剩一点。” 哗--- 沈小花接过塑料袋,将里头的糖粒,全倒进自己嘴里,眼睛发亮道: “唔,嘴里跟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的,真好玩。哥,你知道...跳跳糖为什么会跳啊?” 跳跳糖,内部含有高压二氧化碳气泡,糖壳遇热、遇水融化后,二氧化碳接触水分和热量,会迅速膨胀,并从糖粒中释放出来。 气体释放时,会产生一些推力,令糖粒跳来跳去,气泡冲破糖壳时,还会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沈青思索一番,将跳跳糖爆破+弹跳原理,简单叙述了一遍。 “跳跳糖会跳,原来是因为糖里含有小气泡,哥,晚上吃啥啊?” “汤面,汤里加点鸭块。” “好欸~”这时,小美踩着淤泥,慢吞吞走了过来,“小花,你走得太快了,我完全跟不上。” 小美的胶鞋,码数太大了,哪怕塞了两层鞋垫,走起路来,也一直掉脚跟。 因此,小美的步子,要比常人慢很多。 沈小花挽住小美的胳膊,“嗐,我瞧见我哥了,才会提速的,走,回村去。” 随即,三人踩着淤泥向西走,并于杨树林拐角处分开了。 小美继续向西,兄妹俩向北、再向东,回了自己家。 “哥,我回屋写作业去。” “行~” 沈小花拉亮了西厢房的灯泡,沈青挖了一些面,加水揉成面团,正打算擀面时,院外传来了喊声。 “大青,在家吗?” 沈青走出厨房,发现来人是村长李广田。 他没戴红袖章,也没夹公文包,眉宇之间,却带着一丝愁绪。 “大青,我找你有点事。” “叔,外面冷,进屋谈吧。” “也好。” 沈青洗掉手上的面粉,领人进了堂屋,泡了一壶李子茶 后,倒了两碗水。 “叔,喝碗茶润润嗓子。” “成~” 李广田抿了一口茶水,微酸之中,夹着一丝清甜,特别败火,连喝几口后,心底的愁绪,竟消下去一半。 “大青,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李坚发现有十几株麦苗梢头发黄吗?” “嗯,记得,签合同那天,你提过这件事,怎么了?” “那天,你提醒我,要相信李坚不是花架子,要派人盯着麦苗的动静。 我和同事商量后,决定按你说的去做。 观察了十来天,梢头发黄的数量,比之前多了百来株。 一亩地,十多万株小麦,百来株,跟十几万株相比,连一粒芝麻都算不上。 我们几个还是认为,麦苗黄梢,是自然损耗,可...李坚不这么想啊。 他每天领着学生,到田里观察麦苗,并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下雪前,还寻一些细树枝,插在黄梢麦苗旁。 下雪时,窝在大队后院。 听做饭的老许说,说他们坐成一个圈,讨论得可激烈了。 天一晴,李坚领人跑到地里,扒走树枝周围的雪,发现麦苗黄梢数量翻倍了,扒除离树枝远一点地方的雪,又发现一些黄梢的。 今天下午,李坚找到书记,想---” “他想干嘛?” 沈青起了好奇心,看来,上午瞧见搁麦田里忙活的那伙人,就是李坚他们了。 “他想...让书记发话,命村民扒除田里的积雪,他好统计一场雪之后,黄梢数量具体增加了多少。 积雪,对麦苗的作用,是个庄稼汉都清楚。 扒雪,工程量大不说,还会影响明年的收成。 书记提议,甭出动村民了,等雪自己化了,再进行研究。 李坚不同意,称土路和大塘上的雪,一个总被人踩,一个有水,因而融化得快。 大地,是个保温装置,照麦田上的积雪厚度,大晴天的话,5~7天就能化完,连绵阴天,或气温过低,鬼知道啥时候能化完。 他坚持扒雪,不扒完,扒到露出麦梢就行。 书记称...积雪消融,确实很耗时间,但...露出梢头就行的话,时间会缩短很多的。 二人互不退让,整出了僵局。 李坚特犟,还很傲,能让他服气的人,还真没几个。 书记怕他暗地里雇人扒雪,便派我来找你,想让你劝劝李坚。” 治枣树那天,沈青和王文正达成协议。 协议内容:当李坚等人,不按本地情况来,瞎整时,沈青出面,想法把他们拉回正道上,作为酬劳,王文正需介绍黑鱼收购商。 李坚等人,出发点是好的,但...扒雪, 工程量也太大了。 “土壤、水分、微量元素含量、病菌等,都会引起麦梢发黄,我今晚翻翻书,分析一下不同病根,表症上的区别。 明天一早,我就去大队后院。 呼--- 李广田长舒一口气,“有你这句话,我顿感放心多了,那什么,你姨还等着我喂鸭子,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喝净杯中茶水,起身往外走,沈青出门相送,寻问志诚怎么样了” “还行,听见我说...不再勉强他报师范类院校后,他脸上就又有了笑意。” “那便好。” 沈青目送李广田走远后,便转身回到厨房,继续忙活起来。 不一会儿,两碗热腾腾的汤面,摆到了堂屋的饭桌上。 “小花,吃饭。” “好,马上。” 西厢房,沈小花趴在箱柜旁,捏着铅笔,在白纸上画出一副画。 白纸上,几株野草,生长在碎石的夹缝中,还开出一朵朵小花。 白纸边上,有一张照片。 里头的画面,与纸上图案极为相似,区别在于...纸上,是简笔画,只有灰、白两个色,照片,一比一拓印了现实里的景象,色彩缤纷,如,灰色的碎石,绿色的叶子,黄、红、蓝、橘色的花朵。 沙--- 沈小花快速画完最后一朵花,放下铅笔,冲到了堂屋,瞧见亲将装满面条的豁口碗,放到了地上。 小狸冲上前,一点一点咬着面条吃。 “哥,好香啊。” 沈小花走向 第321章:劝人劝反了 沈小花扶住碗沿,喝了一口面汤,不腥,反倒有一股肉香味,咽下后,感觉胃部暖暖的。 面条很宽,约有1.5厘米宽,滑嫩、q弹、有嚼劲,像压薄版的刀削面。 白菜爽脆,鸭肉软烂,味道不浓,概因...味道却转移到汤里了。 沈青拿来一头蒜,“小花,要蒜不?” “不了。” 沈小花摇了摇头,她嫌蒜瓣太辣。 沈青剥了两瓣蒜,咬下一小块,瞬间,辛辣味刺激味蕾,令他舌尖发麻,胃口大开。 沈青端起大碗,开始疯狂旋饭。 冬天,天黑的很快。 吃完饭,屋外便黑漆漆一片了。 沈青抬头望天,发现一大片云朵,遮住了月亮。 若月亮没有被遮挡,其洒下来的银辉,再加上白雪和大地的反光,会令夜晚非常亮堂。 呼--- 今晚风还挺大,其穿过狭长区域时,会发出‘呼呼’的响声,贴面而过时,像冰线拍打脸颊,又凉又疼。 东、西厢房的窗户,早就用塑料膜+铁钉封死了。 封得好呐,冷风进不来,还能保温。 不过,不通风,不利于花卉生长呐,沈青决定过两天,去一趟野集,再销出一批货。 …… 翌日,晴! 阳光和煦,麻雀立在电线上开会,啪嗒,雪融化成水,顺着屋檐上的冰柱,滴落到地面上。 那些冰柱,个头并不大,粗如筷子,长约5~15厘米,像一根根剔透的水晶,倒挂在屋檐上。 它们很脆弱,沈青举起树枝一划,便叮铃碎裂,往下坠落。 麻雀受到惊吓,展翅离开了电线。 小狸凑到檐下,抬爪去拍冰块,结果,冰得直甩爪子,还溜到主人脚边,把爪子...伸进裤腿内。 沈青戳了戳猫头,“你呀,惯会找暖和地,幸亏穿了毛裤,不然,还真会被你冰到。” 小狸也不逃跑,反而歪着脑袋,去蹭主人的掌心。 沈青逗弄了一会儿小狸,便收拾一下,前往许家寨。 …… 许家寨,大队! 许是天气太冷缘故,院内没啥人,靠墙有几个小土丘样的雪堆,几名小树的主干,就位于雪堆内。 不必担心,雪堆能保温,小树不会被冻死的。 沈青没直奔后院,而是先去了茅草屋。 茅草屋的屋顶,积了15厘米厚的白雪。 阳光一照,白雪便会反射出刺眼的光,些许水珠,啪嗒,从屋檐上滴落,窗台处也积了厚厚一层雪。 沈青走向窗台,拨掉积雪,露出一个小木盒,打开后按动机关,取走夹层内的钥匙,打开茅草屋的锁。 嘎吱--- 木门被推得大开,浓烈霉味扑鼻而来。 侧墙的高处,开了一扇拱形小窗,阳光透过小窗,斜着照进屋内,映出...漂浮的灰尘。 茅草屋,比土房子灰尘更大,这才多久没来,书山上最上面那层书,又积了厚厚一层灰。 沈青走进屋子,悠闲地在书山间穿梭,拿起又放下一本本书,寻找与绘画、植物病虫害养护相关的书籍。 转悠了半小时,还真找到三本合心意的。 一本,酷似新华字典,只有半个巴掌大,厚度却高达2.5厘米。 每一页,正面,都是一张简笔画,动物、花卉、灌木等,都有涉猎,背面,是画正面图案的步骤解析。 一本,是芳香类植物图鉴。 一本,是传统小食品制作流程,花生糖、炸蚕豆、烤栗子等。 沈青拿着三本书,走出了茅草屋,锁紧门,藏好钥匙后,他朝后院走去。 …… 后院和大队间,只隔了一道拱门。 沈青略过拱门,就瞧见柳苏坐在太阳下看书。 她容貌俏丽,气质清冷,修身的棉衣,勾勒出傲人的曲线。 自大喇叭一事后,柳苏日子清静不少,然而,麦苗黄梢一事,又搞得众人忙碌起来。 其余学生,去实验田扒雪,统计黄梢数量了,她和导师留在后院,翻阅书籍,寻找有用的信息。 倏地! 柳苏余光瞥见拱门有道人影,她扭头一看,发现来人是沈青。 柳苏眼睛一亮,疯枣病很棘手,对方能治愈疯枣树,说不定,也有招治疗麦苗黄梢。 “咦,稀客啊, 进来坐。” 说完,从檐下搬来一张凳子。 沈青略过拱门,悄摸打量院子。 院子,是长条形的,宽3米5,长100米。 一侧,建了一长排宿舍,一侧,是会议室、仓库后墙。 院内地面扫的很干净,一头,搭了竹棚,棚下砌了土灶,还堆了一些木柴,一头,砌了花坛,种了些月季、菊花、芍药啥的。 眼下,正值冬天,带刺的枝丫上,却开着几朵紫红色的月季。 月季,别名月月花。 从其名字就可以看出来,月季花期横跨春、夏、秋、冬四季。 某些品种,几乎每个月都会开一次花。 柳苏端来茶水,“来,喝杯水暖暖身子,你怎么会来这?” 沈青接过搪瓷杯,饮了一口水,茶汤棕红,口感微涩微甜,还有一缕枣香。 应该是拿干枣泡的,焦红枣泡出来的茶水,是没有涩味的。 “哦,来许家寨拿几本书,顺道来大队转转,转着转着,就转到了这。咦,其他人呢?” “哦,李老师在屋里翻书,其他学生去实验田扒雪了。” 12平方米的小房间内,坐在书桌旁的李坚,听到了屋外的动静。 他感觉说话者的声音有点耳熟,仔细一想,音色和语调,像极了...给枣树治病的那个小伙子。 啪--- 李坚合书走出屋子,“呦,沈青,真是你,我还以为自己听差了呢。 最近,我遇到一件棘手的事,周围的麦田,有一些麦苗梢头变黄了。 你啊,是懂行之人,我特意挖了一盆麦苗样本,劳你帮忙分析一下,是啥原因造成梢头发黄。” 说完,从花坛台子上,端过来一盆麦苗。 沈青凝眸细瞅。 花盆大如汤碗,盆里栽满麦苗,有的叶梢发黄打蔫,有的整株油绿。 看来,李坚取样本时,不单单只挖走发黄麦苗。 麦苗叶梢发黄,一般有四种原因。 1、缺水,土壤水分含量低,导致水分供给不到叶梢。 2、根系弱,播种过浅或过深,过深,易形成地中茎,过浅,则根系不牢,不抗旱。 3、肥力,缺氮,会令麦苗营养不良,底肥未沤熟,撒进田地后,仍会发酵,释放出来的热量,烧伤了麦苗。 4、病虫害,虫子啃食根系、根腐病、纹枯病、锈病等,病情初期,都会有叶梢发黄现象。 前三种,只要不是大面积爆发,便能归类为自然损耗,来年春天,麦苗若缓不过来,薅除移栽新苗就行。 沈青驱动异能,于花盆内部,发现几十个绿团,有的通体翠绿,有的绿中夹有灰点。 忽然,沈青发现一粒灰点,脱离原本的居住区(绿团),进入通体翠绿的能量团内,意味着...叶梢发黄,缘自于第四种原因,得了某种病,且此病具有传染性。 麦苗的叶片,黄色和绿色间的过渡带,呈铁锈一般的棕红色。 沈青:“瞧着像...孢子感染引发的麦锈病。” 麦锈病,是一种真菌病害。 若剪下一片黄叶,用显微镜观察,会发现无数孢子的菌丝,其病灶主要分布在叶片、叶鞘、麦穗上,很影响产量。 李坚举起花盆,对着阳光,仔细观察麦叶,又黄又薄,能看到一些竖状纹理。 “我也怀疑是麦锈病,可...书中记载麦锈病的病灶上,会附着一层黄粉,花盆内的麦苗,叶片是光溜的啊。” “嗐~” 沈青砸了砸舌。 “锈病分为好几种,不同病菌引起的锈病,其病症也会有所不同。 举个例子,着凉感冒了,身体呈现出的病症,和书上记载的略微有些出入,就能说...没得风寒感冒吗? 麦锈病,时常爆发于结穗前后,病情早期,麦叶上没有附着黄粉,不代表中后期没有啊。” “嗯,是这个理。” 李坚被说服了。 “麦锈病,是有传染性的,环境越潮湿,传染速度越快。 田地里有积雪,叫人瞧不清哪株麦苗得了病,哪一株没得。 我想请书记出面,喊动村民扒除积雪,我和学生好统计病害面积,再写一封信送去省城,叫朋友邮几瓶专治麦锈病的农药,比如,戊唑醇等。 唉,未确定病因之前,我就跟书记提过‘扒雪’一事,他不同意,嫌工程量浩大。 这会子找着病因了,说不定能说服得了他。” 说完,李坚扭头,隔着层层砖墙,望着书记会议室方向。 沈青:…… 沈青嘴角微抽,王文正请自己来...说服李坚放弃‘扒雪’念头,讨论一番后,呃,念头更强烈了,且还多了一条说服书记的理由。 好在,他早有准备。 “扒雪费时又费力,我有一招,不扒雪情况下,也能分辨出哪一株麦苗得了病。” “什么招?”柳苏倍感好奇。 “真的假的?”李坚一脸狐疑。 沈青眉毛轻挑,“是真是假,领我去田里试验一番,不就清楚了。” 师生俩对视一眼后,果断收拾东西,领着沈青离开了大队。 …… 实验田,位于许家寨的南侧。 三人略过槐树林,一路往南出了村子,再走一段距离后,便抵达了目的地。 土路两侧,皆栽了一长排杨树。 土路西边的麦田内,插着一些杨树枝,数名或男或女的青年,正弯腰轻轻扒除麦苗上的积雪。 被扒掉的雪,先丢入背篓内,再倒至地头。 若扒出来的麦苗,叶梢是黄色的,青年便在旁边插一根树枝,并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青年们专注于眼前的事,并未察觉杨树旁多了三个人。 “杨奇,甭扒了,把大家都喊过来。”李坚冲着离杨树最近的一个人说道。 杨奇抬起头,细长眼里满是惊讶,“老师,你咋来了,是...研究出麦子得了什么病了吗?” 李坚:“别问那么多,先把人喊过来。” “好嘞~” 杨奇个头不高,体型偏胖,腮帮子带点婴儿肥,令他笑起来有一股憨厚意味。 他双手呈喇叭状放在嘴边,冲远处大声喊道: “喂,甭扒了,全停下,老师喊我们在杨树旁集合。” “喂,杨奇,是有啥新发现吗?” 远处,飘来一道回音。 杨奇:“来了再说。” 闻言,青年们纷纷放下手头活计,踏雪来到了杨树旁。 沈青大致扫了一眼,连同柳苏在内,拢共有十名青年。 五男五女,身形、长相、穿着皆不相同,但...除柳苏外,其余人看向李坚的眼神,都充满了兴奋和期待。 李坚:“病,是麦锈病,沈青说他有招,在不扒雪的情况下,也能探查到麦苗是否得病。” 众人目光转移到麦田上,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确实挺像麦锈病,就是...病灶全集中于叶梢,上头还没有黄粉。” “不扒雪,也能探查出麦苗情况?那太好了,再扒下去,我的腰都快废了。” “可不是嘛,地里有积雪。 蹲着扒,屁股.接触积雪,冰死了。 站着弯腰扒,时间久了,后腰就又凉又疼。 半蹲着扒,费膝盖啊。” “我比较好奇,不扒雪,真能知道麦苗的状态?” “能啊!”沈青嘴角轻扬,升级之后,异能探查范围,已扩大至方圆15米。“不信,我当场探查一圈。” 沈青驱动异能、扩大神识覆盖面,瞬间,方圆15米内的植物根系情况,尽数暴露在他的视野之中。 土路西侧的实验田内,布着一片片灰点,且每一小片灰点上方,都插着一根树枝。 土路东侧的麦田内,也布有灰点,只不过,灰点上方,有的插了树枝,有的没有插。 沈青拾起一根树枝,走进路东的麦田,先凝眸来回扫视积雪,再挪脚寻找灰点,并在其正上方画圈。 转悠了三分地,画了五个圈后,沈青返回土路,“圆圈下方的麦苗,叶梢是黄色的,不信,扒开积雪瞧一瞧。” “头低着转悠几圈,就能晓得麦苗得没得病?” 杨奇带着困惑走进麦田,三下五除二,扒除圆圈内的积雪,裸露出来的麦苗,茎粗叶宽,梢头发黄。 “嚯,神了,圆圈内...全是病苗。” 沙--- 众人离开土路,在圆圈间穿梭,末了,用好奇、震惊、兴奋、充满求知欲的眼神,看向沈青。 第322章:找到病源了 柳苏疑惑,“沈青,雪,又不是透明的,隔着厚厚的积雪,你如何看出来...哪一片麦苗生病了?” “对啊!”李坚也一脸好奇,“你是咋看出来的?” 沈青思索一番,“叶梢发黄的麦叶,支撑力比不得正常麦苗,因而,其正上方的积雪,会向下凹一点。 当然,其凹陷程度,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我呢,眼比较尖,外加洞察病株的直觉强。 因此,才能找准病株所在地。” 视觉+直觉,就能知晓麦苗的情况? 李坚觉得应该再加几个因素,比如,嗅觉,尽管,他自己闻不出差别,但是保不齐对方能闻得出来。 李坚:“沈青,你有法治疗麦锈病吗?” “有,找几种中草药,炮制出药水,加水稀释后,浇在麦苗根部,就能除了此病。不过,发黄打蔫的麦叶,恢复不了全绿形态。” 李坚:“能治,那我就不用给省城写信了。” 杨奇:“老师,沈青能隔着积雪,探查到麦苗状态,是不是说...我们不用扒雪了,也不用再去找王书记了?” 李坚思索一番,“嗯,不用叨扰王书记了,你们...还得继续扒雪。 沈青,能劳烦你多在田里走几段路,看看还有没有病株吗? 你画圈,杨奇他们在后面扒雪,再劳你研制治病药水。” “行啊,先画圈,再配药,撒药的活,交给你们来做,药水,不用喷叶子上,浇在麦根旁就行。” 随即,沈青行走在麦田内,寻找含有灰点的能量团。 找到了,他就先画圈,再射出一缕蛛丝,击破它们。 偶尔,他会在一些健康麦苗上画圆圈,来迷惑扒雪的青年们。 灰点们战斗力弱成渣,蛛丝一靠近,便四处逃窜。 紧接着,不知是吓的,还是蛛丝周围存在气波,它们逃着逃着,自动炸成灰烟消失了。 因此,沈青不用耗费什么精力,蛛丝轻轻一划,便能治好麦锈病。 当然,麦田很广阔,双脚不停歇一直走,蛮耗费体力的。 走了一上午,沈青发现...越靠近实验田,病株数量越多。 此刻,沈青没用异能,他站在地头,纯靠肉眼观察过实验田。 每一块地,甭管面积大小,东、南、西、北四处,病株皆有分布。 那么...麦锈病的源头,很可能出现在实验田中。 沈青正打算去实验田看看时,柳苏走了过来。 “光靠眼力,就能隔着积雪,分辨出麦苗状态?除了眼尖之外,还有别的窍门嘛?” 有啊,有异能傍身,何尝不算一个窍门。 沈青视线越过柳苏肩膀,看向...憨笑着往这边走来的杨奇。 “柳苏,别回头,你感觉自己身后有人吗?” “什么?”柳苏沉下心来,仔细感知身后,“没人...咦,不对,有人,且正朝我走来。” “扭头看看吧。” 柳苏扭过头,看见了一脸懵的杨奇。 杨奇顿住脚步,“怎么了?” “没什么。”柳苏转过头来。 沈青:“后脑勺没长眼睛,却能感知到身后一部分景象,这便是直觉。 同样的,我虽看不见积雪下的实际场景,但 气流、凹陷、气味等综合在一起,使我直觉更加敏锐。” 柳苏蹙眉深思,一开始,她没感觉身后有人,后来,不仅感觉身后有人,还觉得那人在慢慢靠近,关键...扭头所见之景,和自己感觉得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柳苏微微点头,“靠直觉断病,天赋类的东西,旁人还真学不来。” 杨奇:“你俩在说什么?” 沈青:“没什么,实验田里的麦种,是从哪里搞来的?” 这时,李坚走了过来。 “打西边粮站买来的,拌麦种的药,是从省城邮过来的,怎么了?” 沈青:“我观察了一下,越靠近实验田,病株数量越多,我怀疑...病源就在实验田内,把它找着了,才能掐断传染源头。” 李坚皱眉望向实验田,白、绿相间,树枝歪斜,“我也怀疑过这个可能性,但...目前尚未发现连成片的病株。” 沈青:“我能进去看看吗?” 李坚:“能啊,麦苗开春前,是不怕踩的。” 沈青走进实验田,一边转悠,一边扫描麦根情况,瞧见灰点,就射出一缕蛛丝,治愈得病的麦苗。 二十多分钟后,沈青于白茫茫的积雪下方,发现了连成片的灰点群。 群落,约有小矮桌大,离中心点越近,能量团中灰点数量越多。 沈青挥动树枝,画出一个四方形。 “这儿的雪,整体向下凹,散发出来的气息,也是阴沉发腐的,扒开雪看一看吧。” “我来。” 杨奇戴上皮手套,弯腰扒出一个正方形,裸露出来的麦苗,叶梢全部发黄,中心地带,更是整株都发黄。 嘶--- 李坚倒抽一口冷气,整株发黄,可不就是病源嘛。 柳苏:“沈青,这一小片麦苗,还有得救吗?” 沈青扫了一眼地下,绿团还在,哪怕绿得很浅,也是还有一线生机的。 “还有得救,只不过,产量不会太高。 这儿地势不低,但土踩起来,却比旁的区域更松软,喊人拿把铁锹来,看一看地下情况吧。” “成。”杨奇扭头大喊,“喂,找到病源了,到这边集合,记得拿一把铁锹。” 众人闻言,纷纷朝这边走来,其中,名叫周泽的高个青年,手里还抓着一把铁锹。 须臾,他们走到跟前。 周泽瞧见连成片的发黄小麦后,惊讶道:“怎...怎么会?这一小块地,全归我管,下雪前,没发现西北角有异常情况呐。” 实验田,李坚占了三成,剩下的七成,平均分给了学生们,从周泽的话中可以得知,‘病源’位于他所管辖的田地内。 沈青:“正方形区域内的土,能挖出来看一看吗?” 周泽:“能啊,我来挖吧。” 歘--- 铁锹垂直于地面后,周泽用力踩锹顶,将锹刃踩进土里,握紧木柄向下一压,便翘起一大块泥土。 周泽把土块放到一旁,继续挥动铁锹,不一会儿,‘正方形’便向下凹陷了15厘米。 值得一提的是,周泽翘土时,沈青悄摸动用异能,治愈了那些病麦苗。 李坚弯腰揉开土块,麦苗根须过于柔软和皱巴,土壤中零星夹杂一点豆叶和麦秸,啪,掌心拍打正方形区域, 触感不瓷实,松软,还有点回弹。 “周泽,再往下挖一挖。” “好嘞~” 周泽握紧木柄,在阵阵歘歘声中,一锹锹土块,脱离了正方形区域。 当地面向下凹陷50厘米时,腐烂发黑的碎麦秸,取代了土壤。 锵--- 铁锹垂直插入碎麦秸,周泽向下瞥了一眼,整个锹面都被淹没了。 “老师,碎麦秸厚度,在25厘米之上。” 柳苏捂住口鼻,碎麦秸散发的腐霉味,令她有点头晕。 “沈青,害麦苗得病的元凶,是这些麦秸吗?” “八九不离十。” 沈青抓一把麦秸,潮乎乎的,用力一攥,再把手松开,麦秸扑簌簌往下落,掌心残留黑色汁液和一些麦秸碎。 沈青掏出布帕,擦了擦手。 “估计这一片地,生过麦锈病,病株薅除后,全堆到地头了,还没来得及焚烧,就被土给埋了。 病菌潜伏许久了,近期开始侵染麦苗。 扒出来晒干,一把火烧成灰就行。” 杨奇:“嚯,病菌可真强,在土里埋着,见不到空气和阳光,居然能存活这么久。” 李坚:“千年的草籽,万年的鱼子,可不要小瞧微小生物的生命力。 来,大家动动手,把碎麦秸装进麻袋,抬回大队晒干后再焚烧,在地里晒,恐怕...病菌随风传播,害更多的麦苗得病。” “好~” 青年们执行力很强,取来麻袋,也顾不得冰不冰屁股了,蹲在正方形边缘,徒手将坑内的麦秸,全整到麻袋里,足足整了四麻袋。 周泽不放心,挥动铁锹,翘动坑底的泥土,直到坑底再无一根麦秸。 接着,一波人将麻袋抬回大队,一波人用地头的土,填平土坑,并将麦苗重新栽回去。 沈青、李坚、柳苏,三人则继续转悠,沈青画圈,柳苏扒雪,李坚记录数据。 …… 良久,当太阳高悬于正南时,沈青于一株杨树旁停住了脚步,“今天先到 这,明天再看剩下的地。” 李坚:“你下午有事?” 沈青:“调药水啊,把病株找出来,却不想法治病,那不白忙活了嘛。” 啪--- 李坚拍了拍脑门,“瞧我,一高兴,把这茬给忘了。 老许说中午要切两斤五花肉,整一锅大烩菜,沈青,中午甭回去了,留在大队吃呗。” 老许,许家寨的一位孤寡老头,居住在大队后院,负责打扫卫生、给李坚他们做大锅饭。 “不了。”沈青摆了摆手,“院子里晒着东西,趁阳光正好,得抓紧时间给它们翻个面。” 李坚抬头望天,阳光照在脸上,暖烘烘的,嗯,确实适合晒东西。 “那行,明天八点,在大队门口集合,怎么样?” “可以,到时候,我把药水也拎过来。” 事情谈妥,三人便跟周泽他们,一起往回走。 走至大队门口时,李坚等人拐进院内,沈青则继续往西走。 刚略过杨树林,就瞧见南北向的土路上,有数名神色焦急的人。 他们步子急躁,眼睛睁大,搜罗路旁的宅院和柴火垛,像是...在找什么人。 村长李广田,赫然也在其中。 “大青~”李广田大步走了过来, 黢黑的额头上,布着细密的汗珠。 “李叔,出啥事了?” “唉~” 李广田长叹一口气。 “是沈慧,她昨天拿着一本书离开家后,就再没回来过。 起初,沈铁栓和杨红,认为沈慧贪玩,又跑哪个地方疯去了。 后来,天都黑了,还见不着沈慧人影,夫妻俩急了。 通知了沈有根、沈铁山等人,几人找了一整夜,都没找见沈慧。 今天一大早,杨红找到我,哭着说...女儿不吭不响,没留下任何信息,消失不见了。 我忙喊动村民,帮忙一起找,可惜,结果不尽人意。” 同住一个村,人缘再差,家里遇到难关,村民们也还是愿意帮一把。 不过... 沈青垂眸沉思,在原身的记忆里,沈慧是个特别爱疯玩的人,两三天不着家,那是常有的事。 和杨朔(诈骗头子)在一起后,动不动,半个月才回一次家。 而且,她有一个习惯,每一次长时间不回家前,都会在木床旁的某个缝隙里,留下一张字条。 只一天不见人影,杨红干嘛如此着急,除非...沈慧走的时候,偷拿了什么东西。 “李叔,杨红这人满嘴跑火车,她的话可不能全信,她说...沈慧没留下信息这一点,我是绝不会相信的。” 李广田神情一滞,“失踪...是件大事,我光想着抓紧找到人,忘记考虑杨红有可能隐瞒什么了。仔细想想,早上杨红的神态和关注点,似乎有点奇怪。” 李广田望着路边的积雪,陷入了回忆之中。 清晨,他坐在井旁刷鞋,杨红哭哭啼啼跑了过来。 “村长,不得了了,我家阿慧失踪了。 昨天,小海落了一本书,她去许家寨给小海送书,结果...再没回来过。挺好的。” “失踪...那还不赶紧派人去找。” “找了,找了一宿都没找见。村长,实在没折了,才过来找你,求你想法找到沈慧,晚了,她身上的钱,会被挥霍得一分钱不剩的。” “沈慧失踪前,留啥发型、穿啥衣服、身上有啥特点。” “离家前,上身穿藕粉色碎花棉衣,下身穿黑裤子,鞋子是加绒的,还带了一个粉色的帽子,没留下一点信息,可把我和铁栓急坏了。村长,这事...你一定得管呐。” “放心,鞋,不刷了,饭,也不吃了,这就喊人帮忙找。” “村长,多谢,若能找到阿慧,我和铁栓定挨家挨户上门道谢。” 随即,杨红抹泪回了家,自己擦了擦手,离开院子找人帮忙。 仔细想想,杨红说‘挥霍’一词时,眼睛怒睁,咬音极重,仿佛心有怨恨。 第323章:屋内的闹剧 李广田:“大青,要不是你提醒,估计临睡前,我躺床上总结工作时,才能想清楚里头的弯弯绕绕。” 李广田有一个习惯,临睡前,会回顾一天的工作,寻找...待改进之处。 “大青,你回吧,我这就去杨红家一趟。” “行~” 李广田向北走去,他将土路上的人喊到一起,不知说了什么,那些人散开后,竟然各回各家了。 沈青略过看桃树,小狸跳下木床,冲过来急躁的叫唤着,仿佛在说:饿,饿死啦。 “别急,我现在就去做饭,中午吃熬鱼怎么样?” 上一回炸的鱼块,还剩小半盆呢,今早出门前,他往盛有水的大碗里,丢了一些干木耳。 喵--- 叫声由‘急躁’变‘婉转’,还频频用腮帮子蹭人脚踝。 沈青摇头一笑,“你呀,真真是个吃货,一听到有鱼吃,就谄媚得不行。” 小狸不管主人怎么说,持续撒娇卖萌中,若不是地上凉,估计会...躺地上露肚皮。 沈青rua了一会小狸,便走进厨房,着手做午饭。 大锅,热烙饼,小锅,煮熬鱼。 木耳,经过几个小时的泡发,膨胀到快要溢出碗沿。 哗--- 沈青倒掉碗里的水,撕掉木耳根部,并将木耳撕成砂糖橘大的碎片,再用清水洗干净。 切一点五花肉,锅底不加油,直接下肥肉,小火煎出油脂。 待肥肉变薄、边缘变焦,倒入其余肉片,煎至表面有斑状焦皮,下蒜苗煸香。 接着,添两瓢水,大火烧沸腾后,下鱼块、木耳、白菜、山药片等,煮熟即可出锅。 沈青坐在灶膛旁,一边借住木柴余温暖身子,一边惬意旋饭。 还别说,加了五花肉的熬鱼,就是香,连汤都带着一股油脂香味。 灶台旁,大黄咔滋舔喝鱼汤,小狸歪头咀嚼木耳。 温暖的厨房内,尽是一片宁静祥和之景。 另一边,安宁村西北角,李广田走进杨红家。 家里没大人,沈小海坐在太阳下,吃着辣萝卜丝馅的菜饼子。 李广田:“小海,你爸妈去哪了?” “去我奶家了。” 沈小海不悦地瘪了瘪嘴。 “昨天早上说好的,今天中午要吃猪肉韭菜馅的饺子,结果只能啃菜饼子。 哼,都怪我姐,不听话,害爸妈生气、吵架,害我没饺子吃。 还有,我前天晚上,明明把语文书塞书包里了,昨天到了学校,把书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语文书。 第二节课下课后,有人来找我,说我姐来给我送书了,人就在校门口站着呢。 哼,我当时还挺感激,现在...可恶,好难吃的菜饼子。” 其实,只要有点厨艺,做出来的菜饼子,就不会难吃。 辣萝卜切成细丝,加盐杀出水分,攥干加点酱油、香油、辣椒粉调个味。 白面加水揉成面团,再擀成超大号的薄圆饼。 萝卜丝撒在薄饼上,两边不停向内翻折,折出一长长的方形,再切成宽5厘米、长10厘米的小块,放到箅子上去蒸。 摆在最外缘的菜饼,造型像个小凳子,一半横着贴紧箅子,一半竖着贴紧锅壁。 蒸熟后,贴锅壁的部位,会起金黄的焦皮,嚼起来可香了。 菜饼,饼皮又薄又透,馅料辛辣咸香,能把它做难吃,可真不容易。 不过,李广田从沈小海的话语中,发现一些不合常理之处。 “小海,沈慧失踪,你爸妈是担心多一些,还是生气多一些?吵架时,他俩都说了些什么?” 沈小海倒底是个孩子,李广田一问,他便将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担心? 我姐三四天不着家,是常有的事,担心她做什么? 我爸妈是生气,气我姐不听话,不安心在造纸厂干活,反而一直想疯玩。 吵架时...我害怕,跑我奶家了,不清楚说了什么。” “这样啊!”李广田点头若有所思,“你继续吃吧,我先回家,晚会儿再来找你爸妈。” “好嘞~” 沈小海咬一口菜饼。 饼皮,梆硬,萝卜丝...哦,不,萝卜条,水水的,还没有味道。 二者搭配在一起,巨难吃。 …… 李广田撒谎了,离开小院后,他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沈有根家。 院门大敞,堂屋的门,却是紧闭的。 沈有根家,是土房子。 正面,盖了三间房,一堂屋、二厢房,侧面,也盖了三间房,二厢房、一厨房。 说是厨房,其实,就是一个小窝棚。 院墙,也是土+碎麦秸垒出来的。 李广田走向堂屋,门鼻上没有锁,说明屋里有人,他刚准备敲门,里头却传来说话声。 堂屋内,老俩口坐在条几旁,其余四人靠墙坐在小板凳上。 咚--- 李老太挥拐杖戳地。 自上一回,躺在板车内、举着桃子,想讨要一些医药费,却被沈青拆穿、脚后跟挨了打后,她的腿脚就不咋利索了,去哪都离不开拐杖。 李老太:“铁栓,杨红,你俩也真是的,连一个丫头片子都守不住。” 沈铁栓烦躁地挠了挠头,杨红则叹了一口气。 “谁知道她会有那么多心眼子,为了不去造纸厂干活,假借给小海送书之名,离家出走了,关键...走的时候,还把家里的钱偷光了。” “呦~”王月英看热闹不嫌事大,“沈慧被关派出所时,你俩求这个,求那个,自称家底早就被沈慧败光了。这会子,又有钱被沈慧偷了。” “那钱-”杨红眼珠乱转,“那钱...是前两天,用几袋豆子换来的,留着过年用,和给小海交学费的。” “唬谁呢?” 王月英不屑撇嘴。 “你家大豆,一晒干,留够公粮和三袋榨油原料,其余全卖给了收购商。 半个月前,我亲眼瞧见铁栓拉着三袋大豆,去镇上小作坊榨油,说谎也不打草稿,榨油后,你家哪还有大豆? 杨红,再一再二不再三,沈慧惹出的麻烦,你俩自己兜底去,这一次,休息从我口袋里捞钱。” “妈~” 沈铁栓忧愁地看向李老太。 “阿慧走的时候,偷了家里65块钱。 这笔钱...没了,过年时,甭说肉了,估计连瓜子,都磕不上了,更别提给小海买学习用品了。 妈,再苦,也不能苦孩子啊。 这个亏空...你能不能先帮忙补上,不需要太多,补50块就成,明年五月份,收完小麦,我再还给您。” 还? 在场的人都清楚,真借了,是不可能还的。 “这---”一下子掏50块,无异于挖走心口上的一块肉,可小儿子沈铁栓,是李老太心尖上的。“那---” “等一下。” 沈铁山截断亲妈的话,兄弟两个人,却只给一人钱,这个头一旦开了,自家往后有的亏吃了。 “过个年+小海学习用品,哪用得了50块。 铁栓,你家养有鸡和兔,年底,村里还会分年鱼,荤腥...这不就有了嘛。 瓜子,更不用买,今年,咱妈种了一分地葵花,收成很不赖,你扛走半袋,叫杨红加盐炒一下。 这么一算,过年时,你买点调料,再买一斤猪肉撑场子就行。 学习用品,本子、铅笔、橡皮,都是几分钱一个的东西。 省着点用,你口中的过年开销和学习用品,5块钱就够用了。 我记得...安大右还欠你几块钱,你去他家要,就有钱花了,犯不着喊咱妈帮你补亏空。” “大哥---”沈铁栓恨得咬牙切齿,“有你这样算账的吗?过年你们顿顿一桌子菜,走亲戚时,白糖、红糖、羊角蜜,分量足足的,你觉得爸妈忍心看着我寒酸过年,走亲戚也只能拎萝卜、红薯片啥的嘛?” 沈铁山:“沈慧屡次不改,归根结底,是次次有人帮忙兜底。 她犯错,你若关起门来,和杨红商量,怎么靠自己解决难题,我管不着,可你...次次把事甩到台面上,喊大家一起兜底。 离收麦子,还有六个月时间,只是叫你俩节俭半年,你都不愿意。 下一回,你家再出事,你是不是...还会不肯担责,想让爸妈帮你擦屁股。” 还别说,沈慧若再整出幺蛾子,沈铁栓定会找爸妈帮忙。 心底算盘被捅破,沈铁栓面子上挂不住,“大哥,咱俩是亲兄弟,弟弟有难,你不愿搭把手,我也 不会说什么,何必先往我头上扣屎盆子呢?” “扣屎盆子?”王月英噗嗤一笑,“可别侮辱屎盆子了,你比它臭多了。” “你---” 沈铁栓攥紧拳头,小臂青筋暴起。 王月英脖子一仰,“怎么,想打我,借你十个胆,你都不敢,哼。” “他不敢,我敢。” 杨红离开凳子,欲发泄一下‘丢钱’的怒火。 “来啊,谁怕你。” 王月英撸起袖子,她对杨红积怨已久。 上一回,杨红讲话说一半藏一半,只说小桃没得肺痨,未说小桃和沈青扯上关系了,害得...自己跑小桃家闹时,被沈青撅了一通。 王月英打心底怵沈青,要知道,对方手中有她的把柄呢。 啪--- 沈有根猛拍桌子,将妯娌俩震慑住。 “够了,都给我坐回去。 老三,沈慧每次出事,需要用钱解决时,你都以‘家中无钱’为由,只愿出个小头,剩下的钱...全让我们帮衬。 事后,你俩手头神奇般宽裕了,吃食,比普通农户好很多。 就拿李家亮一事来说,沈慧想出派出所,必须赔受害者钱,你愁眉苦脸,仿佛遇到过不去的坎,杨红哭喊着兜里没钱,娘家那头断了亲,也没法子借到钱。 末了,我、铁山、铁丽、李秀等,都掏钱了。 沈慧刚出来几天啊,你手头上就又有65块闲钱了。 铁栓,说吧,这笔钱哪来的?沈慧走时,留下啥信息了?” 沈铁栓眸光暗闪,那笔钱...一小部分,是造纸厂给的人头费,绝大部分,是从银行取的,留作过年用。 沈慧逃跑,造纸厂来要人,交不出沈慧的话,只能加倍退还人头费,叫人怎能不生气。 夫妻俩,各自有个小金库,可是,二人都认为...人头费应该由对方出。 沈铁栓觉得,沈慧休假那天,当初说好的,由杨红看守着沈慧,如今,人丢了,责任可不就在杨红身上嘛。 杨红觉得,沈慧晃着语文书,称要给小海送书,沈铁栓点头答应了,他若不答应,沈慧就逃不了。 夫妻俩因‘找不到沈慧,谁来付人头费’一事,大吵了一架。 “爸~” 沈铁栓眼珠一转。 “杨红没撒谎,那笔钱的确是大豆换来的,只不过...是九月份时,收购商称现金不够,给我打了个欠条,这几天才把账结清。 今天早上,我在沈慧木床靠墙床腿的侧方,发现一张用胶带粘在床腿上的字条,上面写着: 我去泉城耍几天,钱花完了,再回来。” 沈有根眉头皱成川字,以他对儿子的了解,钱的来历...是胡编乱造的,沈慧留下的字条,八成是真的。 泉城,在玉城的西边,有一占地数百亩的湖泊,湖岸栽满柳树,湖中布有岛屿,风景挺不赖。 沈有根:“沈慧都留信息去泉城了,干嘛还让李广田喊村民在附近找?” “那个...”沈铁栓讪笑,“杨红从村长家回来后,我和她在家里寻找一通,才发现了字条。 眼瞅着家里没钱给小海买作业本了,才厚着脸皮,央你开大家庭会议,想让你和妈,帮我一把。 下午,我再去村长家,跟他说...沈慧去泉城了,不用劳烦大家在附近找了。” “他爸~”李老太抿了抿嘴,“沈家小一辈里头,只有小海还在上学,不能因为沈慧不听话,而让小海受委屈呐。咱们...再帮老三家一把呗。” “嗯---” 沈有根垂眸转眼珠,似乎是在犹豫中。 夫妻俩快速对视一眼,急忙开口卖惨、劝说。 杨红:“沈慧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她出事,我能不管嘛,为了她,我把亲戚朋友都借了个遍,还和娘家断了亲。 赖我,是我没管教好,等她回来了,我定和她好好说道说道。 爸,妈,念在我疼女心切的纷上,就再帮一把呗。” 第324章:元宵和汤圆 “唉~”沈有根摇头叹气。 孙女沈慧那个样子,要是能管教好,早就改邪归正了。 不过,他有一个绝招,可断了三儿子‘一有事,就找爸妈帮忙’的坏习惯。 “行吧,铁栓,我再帮你一次,但只能给你20块。” 20块? 夫妻俩很有默契,皆在心底打着珠算。 20块,刨除双倍人头费6块钱,余下的钱,也够过年了。 “爸,20就20吧。” 沈有根走进东厢房,再回来时,手里多了...4张面额为10元的票子。 沈铁栓喜上眉梢,“有了这40块,割麦子之前,我和杨红不用紧吧过日子了。” “想啥美事呢?”沈有根眼一瞪,把钱均匀分成两份,“来,铁山、铁栓,你俩一人20块。” 沈铁山懵了,“爸,我也有?” 李老太宠溺小儿子,沈有根却格外喜欢大儿子。 “嗯,手心手背都是肉,哪能光给一个人钱。 从今天起,铁栓从我这要走多少钱,我就也给你多少钱。” 沈铁山接过钱,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他看向三弟的眼神,充满了兴奋、期待。 就沈慧那个性子,往后定还会惹出乱子来,啧,她每惹一次祸,自己就能白得一笔钱,想想就开心。 “爸,这不公平。” 沈铁栓不乐意了。 亲爸给的钱,解决完沈慧惹出的破事后,会缩水的。 然而,大哥得到的钱,却不会缩水。 这么一算,自己吃亏了呐。 “爸,大哥又没遇到难事,他家四口人,三个人都在赚钱,日子比我家好过多了,凭啥给他钱?” 哗--- 沈有根晃动两张票子,“就凭...钱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 沈铁栓,你给我记住喽,往后,你从我手里要走多少钱,我就也给铁山多少钱。 你要是想少吃点亏,那就好好管教沈慧,让她别再惹出麻烦。” 显然,沈有根看出小儿子觉得自个吃亏了。 “妈~” 沈铁栓看向李老太,期望她能帮忙说句话。 李老太嘴唇颤动,欲劝说老伴多给小儿子一些钱,比如,给铁山20,给铁栓40。 然而,沈有根却率先开口了。 “谁也别劝我,铁栓,你不接,就是不想要喽,那我把钱收回去。” “要,我们要。” 杨红抢走票子,能得一点是一点,她暗下决定,以后定要严格管教沈慧。 嗖--- 王月英从丈夫手中抽走10块钱,“待会儿,我去街上割两斤猪肉,再择一大把韭菜。爸,妈,晚上甭做饭了,我喊沈重(大儿子)给你俩端两大碗饺子来。” 杨红怒瞪王月英,这人...得了便宜就献宝,趁得自家...特没有人情味。 “杨红,你瞪什么瞪?”王月英倨傲地昂起下巴,“你两口子得了钱,不想回馈点什么,只想拍拍屁股走人。然后,还不允许我给爸妈送饺子表孝心。” “你---” 杨红站起身,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够了,要吵架,出去吵去,我看见你俩就烦。” 沈有根手一挥,下了逐客令。 屋外,木门前! 李广田眸子微垂,这一大家子,可真是...各怀鬼胎呐。 每个人的心眼,都比莲藕还要多,还好,沈青早早就跟他们断绝了关系。 咚--- 李广田敲响木门,“喂,屋里有人嘛?是我,李广田。” 屋里几人心里咯噔一下,担忧刚才谈话内容,全被外人听到了。 沈有根抽走门闩,嘎吱,打开了门,“村长,你咋来了?来多久了?” “哦,来找沈铁栓、杨红谈点事。 我先去了沈铁栓家,沈小海称爸妈去奶奶家了,我就想着...晚上再去一趟。 走到大塘时,我反悔了,转道来了你家,刚敲门,你就把门打开了。 咦,大白天的,你们关起门来干啥?” 沈有根暗舒一口气,看来,李广田刚到,并没有听到什么。 沈铁栓站起身,“村长,你找我有事?” “嗯,咱村的村民,把村子翻 了个遍,都没找见沈慧。 我想...问问你,要不要告知大队,让附近村子的村民,帮忙一起找。 不过,找人是个力气活,不能让人白劳累啊。 同住一个大队,也不用掏钱,找人时,管一顿午饭就行。” 管饭? 哪怕只管一顿,家里囤的粮食,也填不饱上百人肚子呐。 杨红急忙解释道:“村长,不用麻烦别人了,我和铁栓,已经知道沈慧的下落了。” “哦,她在哪?” 李广田挑了挑眉,他故意提‘管饭’一事,就是要逼一逼沈慧父母。 “她...唉。” 杨红长叹一口气, “今天上午,碰见沈慧朋友了,她说...沈慧和几个好姐妹,去泉城玩了,过几天就回来。。” “泉城,估计是奔着大湖去的。 行吧,我这就去和村民们说一声,说...下午不用再四处找沈慧了,你们忙自己的事情吧。” 说完,李广田大步离开了。 待李广田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沈有根烦躁地摆了摆手。 “走,你们也走,让我清净一会。” 随即,兄弟俩领着各自媳妇,离开了堂屋。 一家,嘴角带笑,一家,心里窝火。 李老太:“老头子,铁栓的家境,确实不如铁山,咱们...私下里多帮衬下小儿子吧?” 沈有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隔三差五,就往铁栓兜里塞钱。你的体己钱,我管不着,但是,自今天起,铁栓要走多少钱,我就也给铁山多少钱。” “你---” 李老太挥拐杖戳地,沈有根没再搭理她,径直回了东厢房。 …… 另一边,安宁村东南角。 堂屋,四方的小矮桌上,摆了一些玻璃瓶,而且,每一个瓶中,都装有带颜色的、由植物萃取出的汁液。 例如! 紫汁,是木耳菜的种子汁液,墨绿汁,是薄荷油; 浅绿汁,是莴苣叶汁液,粉红汁,是蔷薇花瓣水,白色,石灰粉水。 沈青将它们混合在一起,得到一罐青紫色、气味复杂的东西,这便是治疗麦锈病的‘药水’。 喵--- 小狸冲到主人脚边,放下嘴里的藤球,轻声叫唤着,想让主人陪它玩球。 “别急,收拾完瓶子,就陪你玩。” 沈青拿起盖子,盖紧陶罐,又用清水洗净玻璃瓶。 接着,翻出绑有毛线球的紫竹竿,解掉毛线球,系上藤球,甩动竹竿,逗弄小狸玩。 一时间,小狸的眼珠,随藤球转来转去,偶尔,向上一个猛扑,抱住藤球狂咬。 它玩心大起时,还会锁住沈青脚踝,后腿狂瞪棉鞋,棉鞋厚实,缓冲能力强,因而,沈青脚背一点都不痛。 中途,大黄加入进来。 它不追咬藤球,而是前爪趴地,屁股向后、向上翘,一边甩尾巴,一边蹦来蹦去,兴奋的不行。 良久,当沈青手腕开始发酸时,小狸松开藤球,钻进屋檐下的小木屋,趴在大黄身上取暖。 沈青寻来草纸,擦净藤球上的水渍和灰尘后,便去忙其它事情了。 …… 翌日,晴! 阳光刺破薄雾,普照整个大地,麻雀落在秸秆垛旁,寻找能果腹的食物。 阳光虽美,气温却很低。 屋檐处,又倒挂一长排冰柱子,水缸结了0.3厘米厚的冰,想舀水做饭,得先用擀面杖敲碎冰面。 今日早饭:馒头、鸡蛋、土豆丝炒肉 鸡蛋,煮的多,吃剩下的鸡蛋,又丢水里煮了一遍,再塞进沈小花的兜里,充当暖手宝。 沈小花挎上书包,双手插兜,高兴的去上学了。 沈青寻一根长麻绳,首尾相系,用‘十字吊桶结’的绳法,捆住装有药水的陶罐。 他叮嘱大黄看好家后,便拎着陶罐离开了小院。 【十字吊桶结: 将一根首尾相系的绳子,呈长方形平铺在地上,一端向另一端拉动,形成一个双层的‘∧’。 抓住内圈顶端,向下扭翻,整出一个小圆环,将陶罐放在圆环尾部‘+’交叉点上。 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岔开一点距离,插入‘∧’的底部,左手抓住外圈顶端,向下穿 过圆环,再翻折到‘∧’的底部。 接着,将‘∧’的两个底部,压在外圈上面。 外圈像穿圆环般,向上穿过底部,再使劲向上拉伸,兜住陶罐的同时,还能多出一对提手。】 这个绳法,不仅能捆陶罐,瓷碗、水桶、花盆等,都可以捆。 嚓--- 天气严寒,含水量过大点的地表,都上冻了,像蜘蛛网一样,麻麻癞癞的。 一脚踩上去,‘蜘蛛网’碎裂,发出嚓嚓声响。 土路上的冻雪,早被学生们踩成了灰色冰沙,就连雪下面的土,也被踩得坑坑洼洼,泥泞得不行。 每一次抬脚,都有一股拉拽的阻力感,走到大队门口时,胶鞋底部沾满了湿泥。 他寻一根细树枝,单手扶墙,斗鸡一般,交替抬脚,用树枝抠掉鞋底的泥。 抠完,感觉胶鞋轻了不少。 他一穿过大队的大门,就瞧见右前方站了一个人,标准的国字脸上,露出一抹浅笑。 “书记,你在...晒太阳。” “不是。” 王文正摇了摇头。 “我在等你,昨天下午,李坚找到我,称不用扒雪了,因为...你有法子,哪怕隔着积雪,也能搞清楚麦苗的状态。 不错,我就知道‘请你去劝李坚’这步棋走对了,挺厉害的嘛,李坚研究许久,都弄不清病因,你只用了一上午,就确定了病因。 麦...麦锈病,就全靠你了。” 沈青:“其实,李老师早就怀疑麦田生了麦锈病,只不过,麦苗表现出的病症,和书上写得略微有点出入,令他无法下定论。 即使没有我,要不了多长时间,他也会从多个角度,确定出病因的。” “真谦虚。”王文正摇头一笑,“之前,李坚说要扒雪时,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拦住他,我知道...李坚出发点是好的,但扒雪...一听就不靠谱。幸亏,你能劝住他,不然,我的头疼病,又得犯了。我在这等你,就是为了跟你说声谢谢,哦,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起鱼?” “下个月吧。” “行,到时候,你提前几天通知我,我好去找鱼贩子。 李坚说你今天来,会带上治麦锈病的药水。” 王文正的目光,落在了陶罐上。 “嗯,药水,就在罐子里装着呢。” 沈青拿掉罐盖,掌心托住罐底向前一举。 王文正低头往里瞅,水面泛着点点粼光,一股复杂多变的气味扑面而来,不刺鼻,反而令人神清气爽。 “我还以为所有用于庄稼的农药,都是难闻刺鼻的呢。” “市面上的农药,是化学药剂,毒性大,气味浓烈刺鼻。 罐中药水的原材料,全是一些中草药,气味自然淡一点,药效却一点都不差哦。” “原来如此。” 王文正想起来,治疯枣树那天,沈青配了几桶药水,其散发出来的气味,清凉之中夹杂一丝草香。 “那啥,办公室还有一沓文件,需要我去处理,我就先走了,你到后院找李坚他们吧。” “行~” 随即,王文正拐进办公室,沈青则绕过几道弯,来到了拱门。 …… 后院,竹棚下方,一群人拿着碗筷,围住了灶台。 李坚瞧见沈青来了,大喊道:“来啦,天太冷了,我们煮一锅元宵暖暖身子,给你也盛一碗吧。” 沈青走向竹棚。 大铁锅里飘满一层圆乎乎的元宵,汤水冒大泡、翻滚间,能看到雪白的米粒,估计是醪糟,因为...四周萦绕着香甜的酒味。 元宵和汤圆,是亲兄弟,煮出来的成品,外观、口感简直是一模一样,区别在于制作方法上。 元宵,是滚出来的。 将馅料切成小块,沾一些水后,放入盛有干糯米粉的箩筐中。 晃动箩筐,使得馅料在糯米粉中滚来滚去,捞出再沾点水,浸湿馅料表面的糯米粉,重新丢进箩筐里滚,直到滚成白胖胖的丸子。 汤圆,是包出来的。 干糯米粉+水,揉成光滑的面团,醒发几个小时后,揪成小剂,用手压成圆片状,包上馅料后,再搓成圆球。 杏香镇,位于南、北交界带,但饮食方面,稍微向北方靠拢。 因而,一般情况下,只有在除夕和元宵节 时,各家的饭桌上,才会出现元宵或汤圆。 第325章:江风不装了 “是啊!”李坚点了点头,“周泽有糯米粉,王梅有花生酥糖,柳苏有醪糟。我们捶碎酥糖,加点猪油,搅成馅料。一边沾水,一边在糯米粉里滚,滚出一大汤碗元宵。咦,元宵表面,有点透明了。” 柳苏:“老师,透明了,就是熟了。” 李坚拿起一个空碗,舀了一大勺带汤元宵,递给了沈青。 “喏,尝尝看,汤匙就在大碗里放着。” 沈青扫了一眼灶台,上宽下窄的大碗里,装满了长柄瓷勺。 他接过小碗,拿起糖吃,舀了一颗元宵。 汤水清甜,面皮软糯粘牙,馅料绵密又不失颗粒感,花生味很浓,嚼到芝麻时,坚果香味更是达到了顶峰。 “好吃吗?”杨奇探头问道。 “软糯香甜,味道不赖。” “那就好。” 杨奇咧嘴一笑,挪到队伍末端,排队舀元宵。 沈青这才发现,原本围在灶台边的青年们,此刻排成一列,有序地从锅中舀元宵。 元宵,巨顶饱,吃了六七个,就感觉有点撑了。 众人一边吃,一边夸赞元宵‘滚’得好,皮糯馅甜的,称下一回可以拿红糖+猪油做馅料,滚出流心版的元宵。 沈青听着,觉得这个提议值得一试。 就是...元宵煮熟后,不想让嘴唇和舌头被‘流心’烫伤,需晾一会才能吃。 众人吃完,一名微胖的短发女子,主动揽下洗碗刷锅的活计。 李坚:“我们日常吃大锅饭,锅碗一类,都由老许收拾。像今天这种开小灶,煮个元宵、饺子啥的,大家轮换着收拾灶台。沈青,能让我看看治疗麦锈病的药水长什么样吗?” “能啊。” 沈青揭开罐盖,往盖子里倒一点点药水。 李坚则拿起罐盖研究。 药水紫中透绿,表面没飘油花,气味很复杂,上一秒清凉,这一秒馨香,下一秒草木味。 不蹿冲,闻着竟然还有点提神。 杨奇凑了过来,观察一番药水后,惊奇道:“咦,气味不难闻欸,沈青,这药水...你咋调出来的?” 沈青挑了挑眉,“私人秘方,概不外传哦。” 杨奇了然点头,“也对,李老师说过,你靠给植物治病赚钱,是我考虑不周,哪能张口就问别人营生窍门的。 不过,你能透露一下...是怎样令农药变得好闻吗?市面上的农药,蹿冲的很,闻上一会就头晕。” 农药,属于化学药剂。 各项原材料进行化学反应时,会产生一些刺激性的气味因子。 研制者是不会想法去除异味的,反而会往农药里头,添点增臭的东西。 究其原因,蹿冲、难闻的气味,能够提醒人们农药很危险。 而且,农药不小心溅到衣服或肌肤上,浓烈的气味,会迫使人们尽快洗掉药渍。 沈青:“罐子内的药水,原材料全是中草药,不含化学反应,气味自然和市面上的农药有所不同。 还有,不要想着改变农药的气味,浓烈、刺鼻,可是农药释放出的危险信号,警示人们...不要离得太近,更不要把它当成汽水喝下去。” “没错。”李坚赞许点头,“农药气味重点,不是啥坏处。沈青,罐子里的药水,毒性强吗?” 沈青:“不强,药效蛮强,但保质期很短,基本2~3天,药效就没了。” 店里的农药,保质期是以年为单位。 “嗯,确实有点短,我们抓紧去地里,往病麦苗的根上浇药水吧。哦,对了,药水和水的比例是?” 沈青:“1:50。” 周泽:“村南有个长沟,我们从那挑水吧。” 李坚:“行,大家收拾一下,拿着扁担、水桶、舀子,一起去下地。” “好嘞~” 这时,那名微胖的女子,也已将碗筷放进厨柜内。 接着,众人拎着工具,离开大院,往南来到了麦田。 和昨天一样,沈青攥着树枝,穿行在一块块麦田间,驱动异能寻找灰点。 找到了,就在其上方的积雪上,画一个圆圈,并射出一缕蛛丝,击破灰点。 其余人,则分工合作。 有的跟在沈青后面扒雪,有的从长沟挑水,再1:50勾兑药水,拎到扒除积雪的圆圈旁,舀水去浇病麦苗的根部,昨天扒 出来的麦苗,也被浇了一通。 微风轻拂,白云缓飘,一道道人影,在麦田内慢慢挪动着。 中途,人影离开了一个小时,他们回大队吃大锅饭了。 老许,是个头发花白、笑容和善的驼背小老头。 他得知众人是去给麦苗治病了,割了二斤五花肉,和了一盆面,泡点木耳、切一颗白菜,整了一大锅刀削面。 真别说,面条劲道,肉片咸香,木耳爽脆,白菜鲜嫩,还挺好吃的。 …… 红日西垂,长沟水面闪烁着凛冽的光辉,晚风拂过脸颊,带来刺骨的寒意。 历时一整天,隶属于许家寨、得了黄梢病的麦苗,根部全被浇上了药水。 众人往回走时,李坚纠结是否要去...看看别村的麦苗有没有生病。 沈青摇头否决了,给出三个理由。 一,病源,在实验田中,且已经被销毁,别村田地离得远,得病几率不大。 二,在麦田内穿行中,不难发现,越靠近实验田,病苗数量越多。 适才,在许家寨最外缘的田地,转悠了半小时,没发现一株病苗,其正好能作证第一点。 三,别村的麦田上,即使有几株倒霉鬼,染上了麦锈病,那也不用怕。 等雪化了、路干了,他骑车走一遭,瞧见黄梢麦苗,就停下来浇药水(射蛛丝)。 眼下,麦田积雪厚度,与雪停那天相比,少了2~4厘米,要不了几天,积雪就会消融到...能露出梢头了。 “行吧,听你的。”李坚点头答应。 众人有说有笑,走到了大队门口,沈青继续往西,其余人回了大队后院。 叮铃铃--- 沈青刚走到小卖部,对面学校就传来打铃声,很快,学生一窝蜂涌出栅栏门。 他凝着眸子,搜罗沈小花的身影。 然而,当校门口的人流量,由‘一窝蜂’变成‘挤牙膏尾部’时,沈青仍没瞧见小花的影子,也没瞧见小美。 估计二人被什么事,给绊住了脚步。 沈青不等了,他横穿土路,走进了学校。 南北向宽阔的大道上,铺满了青砖,砖上没有积雪和湿泥,两旁栽有槐树。 每隔二十米,大道的两侧,就各自并排建了两间青砖灰瓦的教室。 拢共建了三大排,一个年级有两个班。 前排是一、二年级,中排是三、四年级,后排是五年级和教师办公室。 值得一提的是,中排围墙处开了个拱门,通往旱厕。 沈青来到中排东侧,瞧见小美蹲在屋檐下,一个人玩着‘挑叶梗’游戏。 挑叶梗,一种趣味小游戏。 搜集一大把杨树叶的叶梗,随意往地上一丢。 寻一根细树枝,在不碰动其余叶梗的前提下,用树枝挑起一个个叶梗,并用手拿走,直到地上再无一个叶梗。 中途,如果碰动其余叶梗,就要把挑梗机会让给对家。 此刻,屋檐下只有小美一个人,不存在‘让机会’一说,她要做的是...一把过。 “哎呀,手真笨,又失败了。” 小美手一抖,碰动了三根叶梗,忍不住埋怨道。 沈青摇头一笑,挑叶梗,别看是个小游戏,却很考验人的眼力、耐心、手部力道把控力了。 他走上前,“小美,小花呢?” 小美抬起头,“咦,大青哥,你咋来了?小花,在教室里跟文老师学怎样画房子呢。” 沈青扭头透过窗户,看向教室内部。 讲台旁,文月荷握着铅笔,一边讲解着什么,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沈小花站在一边听得很认真。 离得太远,听不清讲了什么。 沈青没有进去打扰,而是半蹲下来,陪小美玩‘挑叶梗’。 连玩几局,局局都是沈青赢, 他也想放水,奈何,对手水平太次。 好在,小美心态稳,没有玩急眼哭鼻子。 “哥,你咋来了?” 木门旁,传来一道惊呼声。 沈青一扭头,瞧见小花背着书包,双手捧着两张草稿纸,“哦,来许家寨办点事,顺道接你回家。” 沈小花冲上前,将稿纸向前一举,“看,文老师画房子诀窍,全在上面写着呢。” 沈青接过细瞅,第一张,铅笔 画出来的房子,生硬、失真、不符合常理,比如,屋顶是长方形、树木垂直于页缘、小路是两条平行线。 每一部分单拎出来看,也还好,但组合在一起,像往立体图案里,插入一些二维的东西,特别的别扭。 第二张纸上的简笔画房子,就规避了这个问题。 屋顶,整体呈梯形,两侧线条,微微向外弯曲。 树木主干有树纹,侧枝蜿蜒,叶子用无数或大、或小圆弧三角形组成的轮廓代替,小路是个上窄下宽的梯形。 线条流畅,立体感强,上方留白部分,写着:现实中的房子,复刻到纸上时,除正对着人眼的那堵墙外,鲜少出现直角。 “哥,第一张,是我画的,我画的很认真,成果却不咋地。 第二张,是文老师画的,她教了我好多东西,回家我消化消化,再重新画一张。” 当--- 这时,文月荷走出教室,并给木门上了锁,瞧见沈青后,粲然一笑。 “来接小花放学?” “嗯!” 沈青摸了摸挎包,摸到一个厚如字典、半个巴掌大的东西。 “小花,挺有绘画天赋的,就是...正方体、长方体啥的,五年级才开始教,因此,她画出来的房子,缺乏立体感,不过,她悟性好,多练上几天,就好了。” 沈小花听到夸奖,笑得眼睛都弯了。 沈青则把手伸进挎包中,掏出那本新华字典样的书,“上回在青山遇见你时,你在采摘野花,还说想找一本与动植物相关的简笔画图书,找到了没,没找到的话,这本给你。” “沈青,你的意思是这本书...” 文月荷欣喜接过那本书,翻看片刻,发现每一页纸的正面,是一张简笔画,动物、花卉、树木等都有涉猎,背面,画有正面图案的步骤解析。 “这...这正是我想要的书,城里的旧书铺,我去了好几趟,都没找到合心意的书,你从哪弄到它的?” 沈青:“哦,从一间摆满旧书的仓库淘来的。” “嘁~”东边传来一道轻蔑的音调。 沈青扭过头去,瞧见青砖大道上,站着一位男子。 身姿挺拔,长相白净,正是许久不见的江风。 沈青挑了挑眉,呦,不装了,之前不是一直走温润、善良、知心路子嘛。 “江老师,刚下完课呐?”文月荷礼貌打招呼道。 江风目光略过沈青,落在那本绘画书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嚯~”沈青面露讥笑,“文老师教小花画画,小花托我淘一本绘画书,她送给文老师当谢礼,这不合乎情理吗?倒是你,费钱费力,买一些精致玩意,却怎么也送不出去。末了,只能分给班里的学生。” “你---” 江风顿感有十数枝利箭,嗖嗖,破空扎进心窝,令他疼得不行。 沈青:“怎么?我添油加醋、夸大事实了?还是说...你想跟我比划比划。” 说,又说不赢,打,又打不过。 江风只好咽下怒火,大步往南走去,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前排教室处。 “唉~” 文月荷惋惜叹气。 “自从柳苏通过大喇叭,澄清谣言后,江老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之前,敬岗敬业,爱钻研课件,气质温润,跟谁说话都和和气气的,还很喜欢乐于助人。 现在,教学方面,挑不出错处,但气质和待人方式变了,变得...凌厉和爱怼人,不过,他不敢怼高壮、能打、脾气爆的人。” 高壮!能打!脾气爆! 可见,江风是个欺软怕硬的人。 “哥~”沈小花一脸疑惑,“为什么说...书是我送的啊?” “那本书,原本是给你找的,现在变成文老师了,可不就是...你送给文老师的嘛。” “对啊,小花,你送的这本书,图案丰富,步骤简明,我可喜欢了。” 第326章:橘黄南瓜饼 文月荷收起绘画书,冲沈青感激一笑。 刚才,对方若坦然承认...书是他送的,是为了杜绝后患。 不然,以江风为源头,保不齐会传出什么谣言来。 小美收起叶梗,“大青哥,小花,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吧。回晚了,我妈又该说我了。” 沈青抬头望天,红晕已经褪去,灰蒙蒙的,再过不久,天就要彻底天黑了。 “行,我们回吧。” 于是,几人并排往南走,走出校门时,分成了两路,一路,回教职工宿舍,一路,回安宁村。 不一会儿,三人略过了杨树林。 小美继续往西,兄妹俩则往北拐,还未回到家,就瞧见豆子扛着麻袋出了院子。 “大青,你刚没在家呐?” “嗯。”沈青走上前,“去东边办点事,顺便接小花回家,怎么了?” 咚--- 豆子卸下麻袋,“我爷叫我给你送袋老南瓜,可甜了,熬粥时都不用放糖,而且,天气冷,放到明年也不会坏。” 豆子解开麻袋,露出一个个‘头细尾粗’的大南瓜,表皮橘黄,说明熟透了。 沈青攥袋掂量一下,很重,估测有40多斤,“谢喽,这么多南瓜,够我和小花吃好长时间了。” 哗--- 前院传来泼水的声音。 豆子爷:“医生说了,卧床养病期间,要忌辛辣、忌烟酒。老婆子,你的钱匣子,不是被我锁起来了嘛,我刚进屋瞧了,锁子没被翘开,你哪来的钱打酒?” 豆子奶:“老一辈说,小酌怡情,大酌才伤身,建民一犯酒瘾,就胸口发闷、浑身发痒,抓破皮还是痒。我收拾些破烂换点酒,倒给建民喝止止痒,不行吗?” 豆子爷:“不行,我就说...这几天你咋疯狂收拾屋子,原来是拾破烂,给那浑球攒酒钱了。” 豆子奶:“浑球?你个当爹的,哪能这样说自己儿子。” 豆子爷:“哼,不想被人说,那就别干‘浑球’事。” “唉~” 豆子长叹一口气。 “我奶钱匣子被锁后,找我、李乐、李业要过钱,我没给,那俩想给也没钱给。 没成想,她竟拿家里的破烂去换钱。 大青,赶明儿再聊,我得回去劝架了。” 说完,豆子快速走进自家院子。 “奶,你是医生吗? 不按医生说的来,我爸出了问题,比如,伤口久久不愈合、断骨接缝处增生骨头,受罪的还是我爸,而且,那罪...胸闷、皮痒严重多了。 爷,别生气,家里没破烂了,我奶的银耳环、银手镯一类的,也全锁在钱匣子里,她...搞不到钱的。 消消气,气坏了身子,瓦房庄的嫁妆订单谁来做,让李乐和李业做吗?” “他俩...才学会做小板凳,离做嫁妆,还有几条街远呢。算了,不跟老婆子置气了,我去厨房烙筐饼、炒几盘菜吃。” 前院恢复了宁静,兄妹俩也早就回了家,抛扔玉米芯,陪大黄玩了一小会。 “哥,晚上吃啥啊?” “南瓜饼。” “是把南瓜切成丝,拌面粉下油锅煎一煎吗?” “不是。” “那是什么?” 沈青神秘一笑,“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好吧~” 随即,沈小花回了西厢房,按照文月荷教的‘立体感’画法,在纸上画房子,沈青则走进厨房做晚饭。 拿一个南瓜,切掉硬把,洗净表皮浮灰,再竖着将其切成两半。 瞬间,橘红的内瓤,散发出香甜的气味,沈青从内瓤中抠出一粒南瓜籽。 白白胖胖,撕除白皮,得到一灰绿色的种子,脆嫩清甜,且越嚼越香。 沈青决定不丢南瓜籽,过年加盐炒熟,当零食吃,留一把生瓜子,种在水洼地内。 种屋后菜园? 地方小,南瓜藤蔓延能力强,种了它,就没空种其它菜了。 种杨树林? 杨树林,属于村集体的,在林内种南瓜,需做好南瓜结得又小、又被人惦记的心理准备。 沈青徒手挖出所有内瓤,丢到装有水的汤碗中,打算...先泡软瓤丝,再挑出南瓜籽。 哐哐--- 沈青用力挥动菜刀,将南瓜切成4厘米宽的大块,接着,把它们放到箅子上去蒸。 等待南瓜被蒸熟的间隙,沈青也没有闲着,他用小锅炒了三样菜,醋溜土豆丝、木耳炒鸡蛋、青椒回锅肉。 炒完,大锅的锅盖和锅壁形成的缝隙处,冒出浓郁的甜香味,意味着...南瓜熟了。 啪--- 沈青揭开锅盖,‘白雾’散尽,露出一块块泛着水光的南瓜,沈青铲一半南瓜,丢进搪瓷盆中,再盖上锅盖,省得箅上南瓜块变凉。 喵--- 小狸闻香而来,一边喵喵叫,一边在主人两腿间走‘∞’字步。 沈青铲起两块南瓜,撕掉硬皮,用瓷勺将其碾成泥,再拨入豁口碗中,“吃吧,小心烫。” 小狸把脸埋进碗中,咕噜噜享受南瓜泥,它尝不出甜味,但那软糯、馨香的口感,特别对它的胃口。 另一边,沈青拿起那两块硬皮, 先硬后软,甜度适中,由于水分太少,咽下去时感觉很噎。 吃完,沈青寻一空碗,将盆中南瓜块的硬皮,全撕下来丢入碗中。 接着,用铲子把南瓜压成泥,往里撒点白糖、倒一些面粉,揉成光滑的面团,再揪成冰糖橙大的剂子。 然后,起锅烧油,将面剂搓圆再按扁,下锅小火煎至两面金黄,即可盛到瓷碗中。 锵--- 在阵阵锅铲声中,案板上的面剂子,一个接一个消失了。 良久,当灯泡表面凝结一层水雾时,锵,最后一片南瓜饼,被铲出了铁锅。 沈青撤掉灶膛内的柴火,多次往返于厨房-堂屋,将所有饭菜,全端到小矮桌上。 大黄卧在桌下,小狸跳上凳子,朝南瓜块所处方位抽动鼻子。 “小花,甭画了,出来吃饭。” “马上,还差最后几笔。” 沈小花唰唰画了三片云朵,方放下铅笔,拿着画纸冲出了门帘。 “哥,看看我新画的房子,是不是比上一张好多了。” “行。”沈青接过画纸细瞅。 房子线条不再全是直角,该弯的弯,该斜的斜。 屋瓦也是上面小、下面大,瞧着特别立体。 小路蜿蜒、茉莉盛开、白云悬在空中,妥妥一幅乡村小屋风景画。 “不赖,进步迅速,比上一张画好太多了,文老师没说错,你在绘画上面,的确很有天赋。” “嗐~”沈小花眉眼弯弯,“进步迅速...文老师功劳最大,她教的细,一笔一线的教,我才能画出立体感。唔,好香啊。” 沈小花收回画纸,望向矮桌上的饭菜。 土豆丝、木耳鸡蛋、青椒肉片、南瓜块,和橘黄、扁圆的饼,那股香甜味,就是圆饼散发出来的。 “哥,那就是南瓜饼吗?”沈小花指着瓷盘问道。 “嗯,坐下吃饭吧,饭凉了,可就不好吃喽。” “好嘞~” 沈小花落座后,夹起一片南瓜饼。 外皮酥脆焦香、内里软糯甘甜,还散发着南瓜独有的香味。 “唔,软糯香甜,很像糕点欸,比切成丝、拌面粉煎出来的南瓜饼还要好吃。” 沈青拿起一片南瓜饼,口感...比元宵硬、比糍粑软,香味独特,松软甘甜。 “嗯,确实挺像糕点的。” 喵--- 小狸,踩着主人大腿,冲主人手中的南瓜饼喵喵叫。 “别急,南瓜饼多着呢,绝对有你的份。” 沈青快速吃完手中的南瓜饼,又重新拿了两张,一张,丢给大黄,一张,撕成黄豆大的小块,丢进豁口碗中。 从小狸咀嚼时发出的咕噜声来看,它更喜欢蒸熟再被碾的南瓜泥。 这时,沈小花发明了南瓜块新吃法。 新吃法:寻一个空碗,往里夹三块南瓜,撒点白糖、倒上开水,用勺背压碎南瓜块。 沈小花舀一勺‘南瓜粥’,细腻丝滑、清甜可口,令她眼睛一亮。 “哥,好喝欸,要不要也给你整一碗?” “来一碗不加糖的。” “好嘞~” 沈小花冲至厨柜,拿回一个空碗,三下五除二,整了一碗‘南瓜粥’。 沈青尝了一口,香软润喉,清甜暖胃,“这吃法不赖,明早不用熬粥了,烧一锅开水,泡南瓜块就行。” “是啊,既方便,又好喝。” 说完,沈小花捏勺舀‘南瓜粥’喝,沈青又给大黄丢几块饼,给小狸压碎几块南瓜,方去尝其它的菜。 土豆丝酸辣脆爽,鸡蛋鲜嫩,青椒辛辣,肉片咸香,配上南瓜饼刚刚好。 饭罢,沈小花回屋睡觉,沈青挥动绑有藤球的紫竹竿,陪小狸玩了一会后,也回了自己的卧室。 临睡觉之前,他绕着花架转悠一圈。 眼下,屋外寒风刺骨,屋内鲜花盛开,春兰淡雅,墨菊鲜艳,小莲精致。 他决定明天去一趟野集,销售一波花卉。 夜晚,万籁俱寂,月光倾洒,令整个大地泛起一片银白的光辉,站在村间土路上,无需手电筒,也能看清周围景象。 …… 11月21日,晴! 阳光穿透窗户上的薄膜,斜照进屋内,映出无数悬浮在空气中的灰尘。 嗯,是个宜摆摊的好天气。 沈青做早饭时,村里大喇叭滋滋几下后,传出铿锵有力的男声。 【咳咳,喂,能听得到吗? 咳咳,各位村民请注意,我是村长李广田,明天上午8点,各户派一个人,来我家开全村会议,安排‘夜间巡逻’事宜。 咳咳,重复一遍,明天上---】 安宁村,是在‘接电入户’之后,才装上了大喇叭。 李广田大抵是头一回用大喇叭,有一点生疏,总是轻咳,说话更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不过,吐字清晰,还很洪亮。 沈青嘴角轻扬,幸亏是明天开会,要是今天开...摆摊卖花计划,就要往后推迟了。 饭罢,沈小花换上胶鞋,前往许家寨上学,沈青拎着两个大背篓和六个竹圆箅子,进了东厢房。 圆箅,分为大、中、小三个型号,每一型号,有两个圆箅。 沈青先将小号圆箅,平着放进背篓内,端起数盆春兰,隔开点塞进圆箅的方格内。 花盆下细上粗,方格大小有限,堪堪能卡住花盆中间部位。 小狸凑了过来,先好奇地嗅了嗅兰花,再借用篓壁磨爪子。 “去,别捣乱,老实点,下午回来,喂你好吃的。” 小狸听懂了,离开背篓,转而用床腿磨爪子。 沈青无奈一笑,继续放圆箅、塞花盆。 春兰、墨菊、小莲,都往背篓里放了些,而且,把小莲放进去之前,倒掉了盆里三分之二的水。 当两个背篓内,再无存放花盆空间后,沈青盖上盖子,把背篓搬到院子里。 又从仓库推出二八大杠,用铁棍+麻绳,往车后座两侧各固定一个背篓。 挎上单肩包,带绳木板放进车篮,‘无底篮筐’样的花盆外包装,一个套一个,套成两摞,绑在背篓上。 “大黄,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看好家。” 汪--- 大黄吠了一声后,卧在看桃树下的茅草垫上,两眼盯着路口,小狸溜上前,抓挠大黄尾巴玩。 沈青摇头一笑,推车出了小院,土路泥泞不堪,稀泥坑坑洼洼,还有积水。 有好心人,往路上丢了些石头、破木板,供行人通过。 不过,那些垫脚的东西,并非紧紧挨着的,无法推车到达煤渣路,除非...做好待会要用树枝戳车上淤泥的心理准备。 沈青右肩抵住自行车的横杠,扛起它踩着别人丢的垫脚物,缓慢往北走。 途中,遇见一姓李的村民,笑话他太爱惜车子了。 沈青笑而不语,也没停下脚步,径直来到太任路。 太任路上没有积雪,煤渣被雪水泡软了,一脚踩下,会溢出一点点水渍,好在没啥泥巴。 沈青跨上自行车,双脚交替踩动车蹬,向东骑行。 一时间,道路两旁的景色,不断的往后退。 如,低矮的房屋,光秃秃的大树,拿树枝当竹马骑的孩童,用耙子搂树叶的老妪…… 良久! 阳光褪去金黄滤镜,变得愈发刺眼时,沈青略过一座座黑色土丘,来到了废煤窑野集。 野集很是热闹,人来人往,介绍声、砍价声络绎不绝,路上还铺满宽薄的木板,不泥泞了,就是...走在上面嘎吱响。 沈青推着车,边走边逛,野集除了花卉,还卖瓜果、蔬菜、烧饼等。 第327章:挑剔的朋友 “来,瞧一瞧嘞,锅巴、瓜子、米花糖等,批发大减价嘞。” 一道悠长、穿透力强的呦喝声,从远处传来。 锅巴? 城里、野集、镇上,逛过很多次,从未撞见过卖锅巴的摊子。 沈青起了好奇心,循声往南走到一个摊位前。 长条形的木桌上,摆满了鼓囊囊、内带一层薄膜的麻袋,每个麻袋里都装着一种零食。 如,雪白的米花糖、喷香的瓜子、表面沾有盐粒的花生米、棕色的麻花、沾白霜的羊角蜜...厚片状、像无数沙砾凝结在一起的小米锅巴。 “小伙,想称点啥?” 摊主是个脸上有高原红的青年,他热情招呼道。 “能尝尝吗?” “能啊,随便尝。先尝后买,尝了觉得不对胃口,那也没啥的。” 沈青尝了尝锅巴和麻花。 锅巴! 香辣可口,略微瓷实,米香味很浓,而且,辣味使适中,不刺激,但又给它增添一层风味。 麻花! 酥到掉渣,咸鲜味美,且越嚼越香,嚼到芝麻时,香味更是达到了顶峰。 锅巴,难得一遇,麻花,既能当零食,煮大烩菜时,也能丢进锅里当配菜。 沈青当即决定各来几斤。 “摊主,锅巴和麻花怎么卖?” “麻花,白面炸的,3毛5一斤。锅巴,小米炸的,2毛5一斤,称多少?” 小米,属于粗粮,亩产量300~400斤。 因具有‘一把小米,能熬出一大锅稠粥’的神奇特性,售价要比普通粗粮贵些,但远不及白面贵。 “锅巴,来5斤,麻花,来10斤。” “好嘞~”摊主咧嘴一笑。 一下子买15斤,妥妥的大主顾呐。 摊主找出两个带薄膜的小号麻袋,一袋,装锅巴,一袋,装麻花。 装完,用杆秤称一下。 “小伙,有薄膜在,炸货不会返潮。杆尾高高的,斤数够了,我再送你两把瓜子,拢共4块7毛5,给4块7就成。” 返潮,指空气湿度过大时,地面和物品,会吸附很多水分。 其作用在炸货上头,便是不再酥脆,变软了,严重点还会长霉变质。 薄膜,能隔绝空气,很大程度上降低‘炸货返潮’的几率。 摊主寻一张牛皮纸,包了两大把瓜子,连同两个麻袋,一起递给沈青。 “瓜子,我自己加盐炒的,好吃...常来呐。” “行~” 沈青接过,付完钱,把瓜子丢挎包内,锅巴和麻花,系在车把上,推车继续往南走。 …… 三分钟后,他在东南角找到一个空位,面积不大,只有三平方米,摆花却绰绰有余了。 沈青停好车,寻一些薄木板,铺在地面上后,便着手摆摊。 摊位,从南向北,分成三个区域。 分别摆上春兰、墨菊、小莲,其中,春兰占总面积二分之一, 小莲数量少,只摆了两列。 沈青支开马扎,掏出滑石,在木板上写字,写到小莲时,他表情一滞。 小莲,并非稀有花卉,不带瓷盆的话,1块钱以内就能拿下。 时值寒冬,小莲却叶绿花艳,卖价自然要翻上几番,但也翻不了太高,若是异色并蒂莲,还能标价10块以上,普通小莲...标价3块足矣。 沈青思索片刻后,刷刷写下小莲价格,接着,将锅巴、麻花挪到背篓内,转而把木板挂在车把上。 木板上写着:普通春兰:45-55/盆,异种春兰:88/盆,墨菊:35/盆,小莲:3/盆。 南边摊主探头瞅了一眼,乖乖,贵得吓人,这能卖得出去吗? 沈青南边,是个谷物摊,蓝色三轮车上,卖些蚕豆、豌豆、米、面啥的,摊主是个矮壮的中年男子, 北边,是个水果摊,卖些大黄梨、橘子、苹果啥的,摊主是个一笑就露虎牙的寸头青年。 “呦~”寸头青年眼睛发亮,“大冷天的,花却开得那么漂亮,稀奇啊,就是价钱...太贵了。” 矮壮男子:“稀奇物...能不贵嘛,可是价高难走货啊。买花,奔着花朵来的,花朵一凋谢,可就卖不上价了。小伙,我提醒你一句,这种反季节花卉,花期很短的,你把价格降一降,趁花朵没凋谢前,抓紧卖出去吧。” “多谢提醒。”沈青嘴角轻扬,“冬天,气温低,冻得人赖在被窝里,啥也不想干,植物也是如此。代谢变慢,不抽长,也不动,仿佛进入了冬眠,不人为干预的话,花期很长的。” 东厢房养的花,花期都很长,原因...并非天气冷代谢慢,而是沈青每隔几天,就会向花盆内部注入一节蛛丝。 矮壮男子:“唉,人,能管得住手,不去碰花朵,但...风控制不住自己呀,冬天的风,跟冰刀子一样,破坏力可强了。风,把叶子吹折,把花瓣吹落,一样卖不上价了。” 这时,一阵大风吹过,吹得人们头发、围巾,尽数朝同一个方向飞。 簌--- 摊子上的花卉,尽数随风摇晃。 须臾,风停了,一切恢复宁静。 矮壮男子理顺围巾,瞥了一眼花摊。 叶片无折痕、花杆挺拔、花瓣鲜嫩紧簇,刚才那阵大风,竟没吹落一片花瓣。 “嗯,够结实,花期应该不短,小伙,不用降价了,你慢慢卖吧。” “摊主,蚕豆怎么卖?”一拎着篮子的老妪,走到谷物摊前问道。 矮壮男子收回目光,热情招待顾客,“2毛5一斤,你要多少?” 另一边,寸头小伙拿起大梨,向路上行人推销水果。 “大梨,薄皮大梨,水分超足,咬一口,就往外呲水。” 沈青则轻微转动花盆,使得花儿全正对着土路开放,从而吸引更多的行人,眼睛往花摊上瞅。 …… 阳光和煦,微风轻拂,路上人来人往,偶尔会有人被鲜艳花卉吸引,在小摊前驻足。 宋梅淡雅、红心荷粉嫩、龙字浅绿、墨菊艳丽、小莲喜庆... 路人欣赏完花朵,瞧见木板上的价格后,走得不带一丝犹豫。 沈青也不着急,毕竟,土路上的人,兜里揣有百来块者,只占总数的一小部分。 咔--- 他磕着盐味瓜子,等待意向顾客上门。 瓜壳不硬,一咬就裂,瓜籽饱满,坚果味很浓,令人吃了一粒,还想再吃第二粒。 那摊主厨艺不赖,中午收摊往外走时,若炸货摊还在,就再称几斤瓜子。 “沈青,真是你!”北边飘来一声惊呼,“我就说,谁这么豪气,往摊上摆满了春兰,咦,这是...莲花?好小哦。” 来人穿着黑色加绒皮衣,腕戴大金表,还夹个蓝皮包,一看就特别有钱,正是许久未见的牛大强。 “它叫小莲,和莲花一个科的,只是个头小了一点。” “我不懂花,但我晓得...我老丈人挺喜欢莲花的,院子内摆了好几个莲花缸,小莲...倒是没在他家院子里瞧见过。” 牛大强举起一盆小莲,对着阳光细瞅。 茎杆脆嫩,莲叶圆圆的,叶子正中央有一浅绿色的圆点,四朵花,两朵还是花苞,两朵已经绽放,花瓣上粉下白,阳光一大,晶莹剔透,还能瞧见花瓣上的细密绒毛。 “不赖,瞧着就让人心里高兴,只是...花盆不咋滴。” 沈青买的莲花盆,属于淡雅款,通体或青、或白,只在中线上,画有花草图案,其余部位皆是空白。 “嗐~”沈青咂了咂舌,“原装花盆太好,顾客不满意花盆形状、颜色、图案,但又舍不得换盆、让其闲置,怎么办?质量次一点的花盆,闲置了也不会心疼。 北边一百多米远处,有一花盆摊,种类丰富得很,在那儿绝对能找到合心意的花盆。” “也对。”牛大强被说服了,“原装花盆再好,到头来,还是得换。沈青,我挑四盆小莲,你帮我包起来。” “成。 ” 牛大强扫视一圈摊子,又挑了三盆粉白款的小莲,沈青从背篓侧方,取下4个小号、无底篮筐样的容器,装好花盆,递给牛大强,并接下14块钱。 “年前还跑船吗?” “不跑了。” 牛大强摇了摇头。 “冬天,河面起雾又结冰的,船,不太好走,等明年开春了再跑。 欸,对了。 今天,我生意场上的一个朋友,陪我一块来的野集。 他想买几盆能彰显富贵的花,摆在家里,过年时好向亲戚们炫耀一番。 他那人,做事又慢又挑剔,挑个花,恨不得...要数清花盆上有多少片叶子。 不过,他付钱很爽快,只要物件让他满意,他立刻掏钱,绝不讲价。 我把他来了,给你拉一拉销量,怎么样?” “那太好了。”沈青嘴角轻扬,只要肯付钱,就不怕他挑剔。 “行,等着吧,我这就去找我朋友。” 说完,牛大强拎着小莲,往北边走去。 矮壮男子:“小伙,厉害呐,一单就赚了十来块,而且,人还说...要给你介绍顾客呢。” 沈青:“十来块,看着是挺多,刨除进货成本、养护、存储等,顶多赚点辛苦费。你谷物生意挺不赖啊,顾客一波接一波的。” 矮壮男子:“冬天,蔬菜少,气温低,大家都愿喝点带汤的,暖一暖身子。 豌豆、大米、麦片,能熬粥,黄豆,能磨豆浆,蚕豆,泡软后,能炒,也能剪开下油锅炸。 谷物销量,自然要比夏天强一点。” 其口中的麦片,指...被捶扁的小麦,拿它煮出来的粥,特别划嗓子,概因...没去皮。 沈青走上前,看向装蚕豆的大袋。 硬皮棕中带青,中间凹两头鼓,圆润光滑,品相不赖。 “蚕豆怎么卖?我买一些,炸蚕豆米吃。” 矮壮男子惊讶挑眉,闲聊几句,竟然还能凑成一单生意,意外之喜呐。 “我叫赵南,蚕豆1毛一斤,你要多少?” 蚕豆,比较压秤,沈青思索一番,“来10斤吧。” “好嘞~” 赵南寻一空布袋,利索往里头装足够量的蚕豆,拿杆秤一秤。 “10斤2两,算你10斤,给1块就成。” 沈青付了钱,接过蚕豆,折回自家小摊,咚,将其放在薄木板上后,便继续守摊。 牛大强走后,小摊生意渐渐好了起来,卖了一盆墨菊、两盆宋梅、一盆红心荷。 赵南见状,生出‘进些春兰,摆在野集’卖的心思,他央沈青介绍渠道,沈青随意编了几个进货价后,赵南立刻灭了心思。 赵南:掏出全部家当,也进不来几盆花,这钱...还是让别人去赚吧。 哗--- 沈青叠折牛皮纸,将瓜子壳全包起来时,牛大强领着他的朋友,走到了花摊前。 那人,约摸三十来岁,瘦高长脸,表情严肃,眯缝眼里透着一股精明意味。 他的衣着和普通人差不多,棕棉衣、黑绒裤、低帮棉鞋,但是其手腕上戴的表,比牛大强的还要贵。 牛大强笑着为二人做介绍,“张一民,跑船老板,特挑剔,沈青,花摊老板,嘎嘎懂花。” 特挑剔? 张一民朝牛大强翻了个白眼,但从那微微上扬的嘴角来看,他并没有生气。 接着,张一民和沈青,二人点头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小伙,为节省时间,你直接跟我说...哪几盆花最贵吧。” 花,越贵,越能震住那帮亲戚。 如此,自己跑船时,亲戚不敢欺负他的媳妇和女儿。 沈青手往摊子中央偏南区域一划,“这四盆花,是异种红心荷,属于稀有物中的稀有物,售价88块一盆。” 牛大强:“厉害呐,又搞到异种春兰了。” 张一民:“又?你为何说又?” 牛大强:“哦,我之前在沈青 摊上,买过异种红心荷。” 张一民看向沈青:“你不是说...它是稀有物中的稀有物吗?” 沈青一点也不慌乱,云淡风轻道: “牛大强是今天花摊第一个成交顾客,他买花时,曾提到过你,说你正在别的摊位上挑花呢。 从他离开,到再次出现在摊子前,大概过了一个半小时。 张老板,请问...在这段时间里,你在别的花摊上,见过如此鲜艳的异种红心荷吗?” 张一民凝起眸子,看向沈青刚才所划区域。 那些花,个头不咋高,只有35-40厘米,花儿圆润红艳,数量还多。 呃,貌似...确实未在别的花摊上,见过这种花。 “小伙,它怎么个稀有法?” 第328章:成衣摊小偷 “异种红心荷...怎么个稀有法?” 沈青喃喃自语,思索一番后,道: “一呢,春兰本身就很稀有。 春兰,品种繁多,宋梅、龙字、贺神梅、桂圆梅等,红心荷,就是其中的一种。 二呢,它是由红心荷异变得来的。 张老板,想想看,在连成一大片的黄豆田中,长着一株种子为黄豆、却结出黑豆的豆秧,那么...这株豆秧不稀有吗? 三呢,某些花的变种,是往’丑’的方向去变。 喏,最南边那一列,摆的是普通红心荷,你可以对比一下,看看摊上的异种红心荷,是朝哪个方向变的。” 一时间,张一民的目光,不停地在左、右间流转。 两种花,个头、花朵形状和大小,皆差不多。 区别在于花瓣颜色,一个粉白,布着一些竖纹,一个整体正红,尾部呈粉白色。 这么一看,它是往‘美’的方向变了。 “小伙,异种的春兰,我能拿起来看看不?” “能啊,随便看。” 张一民拿起一盆花。 他先观察茎底,粗装硬实。 再细瞅叶子,油绿,向下弯出一道弧线,绒毛细密平整。 末了,紧盯花朵,花瓣弧线优美,红润有亮泽,布着一些鲜红竖纹。 张一民看得又慢又仔细,恨不得将手中的花,里里外外都研究个遍。 沈青和牛大强,觉得干等着太无聊,索性坐在一旁闲聊磕瓜子。 啪--- 牛大强咬裂一粒瓜子壳,“喂,一民,差不多得了。” 张一民:“嘘,别说话,甭打扰我挑花。” “行~” 牛大强不再说话,继续磕瓜子。 张一民垂眸转动花盆,不知是在数叶子,还是想全方位观察花朵。 过了一会儿,咚,他放下花盆,又拿起一盆异种花,重复之前的‘挑花’步骤。 哦,不对,多了一项步骤。 他从包里掏出一把放大镜,右眼透过镜片,仔细瞅兰花茎底。 沈青挑了挑眉,办事又慢又细,还不允许别人插嘴,怪不得...牛大强会跟他分开走呢。 否则,牛大强就得化身成石柱,一直在摊边杵着,可惜,牛大强是个喜动不喜静的人。 良久! 当瓜子全变成瓜子壳,锅巴也被消掉半斤时,张一民收起了放大镜,“品相还行,一盆88块,对吧?” 沈青吃掉手中最后一小块碎锅巴,走到张一民旁边。 “相中了哪一盆?我帮你包起来。” “四盆全包,一盆88块,四盆352块,对吧?” “对!” 沈青正想抹个零,对方却率先从钱包里,抽出352块递了过来。 “小伙,点一点吧。” 牛大强走上前,撞了撞沈青的胳膊,“我怎么说的来着,我这位朋友...给钱巨爽快。” 嗯,确实爽快。 沈青接过钱,查验无误后,取4个中号、无底篮筐样的容器,装上四盆异种春兰。 “要换盆的话,不要动土,砸碎原装花盆,连土带花,直接塞进新花盆就行。 养在屋内,夏天,3-4天浇一次水,冬天,8-12天浇一次水。 早上10点和下午3点,挪到窗台边,晒一个小时的太阳,风太大的话,要隔着玻璃晒太阳。” 张一民接过春兰,“行,我全记住了,大强,走,看条几摆件去。” “成~” 牛大强和沈青打了个招呼后,便和好友一起离开了。他打算在好友看摆件时,随意找个理由分开走,并约定...逛完在野集出入口汇合。 另一边,沈青磕瓜子磕得有点渴,便以1毛一斤的价格,跟寸头小伙买了3斤橘子。 小伙卖的是青橘,橘皮颜色,绿为主、黄为辅,香味浓郁,橘瓣白络多。 味道...没蜜橘甜,是酸甜口的,汁水丰盈 ,很是解渴。 寸头小伙:“你一单生意,顶我好几个月,真叫人羡慕。” “嗐~” 沈青撕掉树杈样的橘络,将橘瓣塞进嘴里,轻轻一咬,瞬间,酸甜的汁液,在唇齿间流淌,美味至极。 “卖价高的东西,进货价自然也不低,花卉,比不得旁的东西。 拿青橘来说,只要放到干燥、通风地,保鲜期就会在一个月以上,损耗多来源于顾客试吃、运输磕碰,浪费不了几个籽。 花卉呢,懂行的人,有的是法子,令它维持住叶绿花艳的状态,不懂行的人,养残一盆,几个月可就白干了。” 寸头小伙自认为自己没有养护稀有花卉的能力,于是,灭了‘卖花’心思,继续摇晃大梨,向路上行人推销水果。 沈青则坐回小马扎,一边吃橘子,一边等顾客上门。 白云缓飘,鸟儿掠过低空,飞进西边的杨树林,小摊上的花儿够鲜艳,时不时吸引一些行人,在小摊前驻足。 行人瞥见木板上的白字,扭头就走者,沈青不会出声阻拦,留下继续赏花者,沈青会介绍一番。 他用这个法子,又卖出六盆花,两盆红心荷,一盆墨菊,两盆小莲。 沈青抬头望天,太阳离正南方很近,路上行人也没之前多了,便着手收拾摊子。 赵南:“小伙,收太早了,买点吃的,等下午三四点再收,才算合理。” “不了,春兰,不能晒太久,久了,花朵就会蔫,再者,越往后,走货越慢,我下回再来。” “也对!” 赵南了然点头。 沈青将薄木板上剩下的花,全塞回背篓内,由于,卖出了十来盆花,因而,大号圆箅之上,没放一盆花。 沈青把锅巴、麻花、蚕豆、花生,放到圆箅之上,再把场地收拾一番,便推车往外走。 路过炸货摊时,他驻足了一小会,买了5斤盐味瓜子。 “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弹力裤便宜处理,2块钱一条喽。来,走过路过...” 右前方三十米处,传来洪亮的呦呵声,那是一道铿锵、有力的女声。 沈青听着觉得很耳熟,很像...许玉娟的声音。 沈青大步往前走,一群17岁-37岁的女人,聚在一成衣摊旁,许玉娟系着腰包、站在板凳上,卖力推销折叠桌上的弹力裤。 围观女子叽叽喳喳,讨论着弹力裤。 “咦,一扯,就变形,一松,就恢复原样,还挺有弹性的。” “要不然...它咋叫弹力裤呢,它啊,最近可流行了,我们单位人手一条。” “是啊,和同事们出去玩,不穿弹力裤,都感觉...融入不进去她们的话题了。” “滑溜溜的,摸着蛮舒服的,摊主,价格能降一降吗?” “真不能,降了,我就得赔本。” 许玉娟拿起一条弹力裤,拉抻裤腰、翻折裤腿。 “瞧瞧,里头加绒了,巨保暖。 裤腿处有脚蹬设计,穿上身,走多久,都不会像秋裤一样,往上出溜到膝盖。 它啊,超有弹性,无论腿细、腿粗,它都能紧紧贴住肌肤,还不用系裤腰带。 好看+时髦+实用,这么好的裤子,错过了,想再买可就难喽。 想想看,过年时,人家赶时兴,穿着加绒弹力裤,你却穿着普通的绒裤,一步落,步步落,被‘时髦’圈除名,再想融入进去,难度不亚于徒手登悬崖。 这样,我头一回来野集摆摊,吃点小亏,给大家一个优惠。 买一条,送一双袜子,买两条,送两双,买三条...免5毛钱,再送三双袜子。” 不得不说,许玉娟是个做生意的料,一番话,勾起了众人的购买欲,她们翻动弹力裤,找到合心意的,就付钱央摊主帮忙装起来。 装法:叠整齐,牛皮纸一包,再用麻绳一系。 “喂~”许玉娟朝沈青挥手,适才,她站在凳子上喊话时,已经瞧见了对方,“人太多,我有点忙不过来,进来帮一下忙呗。” “行。”沈青停好车,肩膀左右摆动,挤到人群中央,“玉娟,你收钱,我负责打包。” “没问题。” 有人帮忙后,许玉娟不再急得额头冒虚汗了。 沈青包着包着,余光瞥见一名妇人,偷感十足地拿起两条弹力裤,不付钱,也不差人打包,把裤子塞进自个挎包内,转身就要往外头挤。 “等一下。”沈青贴着桌沿,拐过一个直角,上前抓住妇人胳膊,“不付钱,就想走?” 妇人晃动身子,想甩开对方,继续往前挤,奈何,对方力气很大,怎么挣也挣不开。 “小伙,空口白牙,就想诬赖人?挑货...挑不到满意的,买卖做不成,就不让人走,是吧?”妇人故意拔高嗓门, 想用‘泼脏水’这一招,逼对方松开手。 然而,沈青并不吃这一套。“人,可以走,东西,必须留下。” “什么东西?” 妇人脖子向上一梗,干这一行的,难免会被眼尖的摊主,发现有人在偷货品,不过,她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许玉娟给一位顾客找零三块钱后,看向妇人。 那人,身材瘦削,梳着低马尾,脸颊黑红。 许玉娟问道:“出什么事了?” 沈青:“抓到一个小偷,偷了两条弹力裤。” 妇人:“喂,小伙,你长得还行,说出来的话,咋就那么难听呢,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你家东西了?” 沈青:“两个眼睛都看到了,还有,弹力裤...没完全塞进挎包内,脚蹬还在拉链外头搭着呢。” 许玉娟视线下移,棕色挎包的拉链处,果然有一只黑脚蹬,“敢偷我的东西?” 许玉娟摆摊以来,曾被人偷盗过好几次,丢的是发圈,那玩意成本价很低,碎花布+松紧绳做的,丢了也不心疼,可...弹力裤,进价就得一块多一条了。 滋--- 许玉娟拉开拉链,拿出两条弹力裤,“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众人纷纷后退一步,怕妇人狗急跳墙,与摊主打架时乱伤无辜。 “嘁~”妇人冷哼一声,“整个玉城,又不止你一家卖弹力裤,是我在别的摊子上买的,买了四条呢。” 说完,妇人用另一只没被抓的胳膊,从挎包内掏出两条白色弹力裤。 众人垫脚探头,那四条弹力裤,面料、形状、厚实度,与折叠桌上的裤子一模一样,区别在于...其中两条是白色的。 许玉娟进货时,嫌白色不耐脏,就只进了5条白裤子,今天,走得太急,把白裤子忘家里了。 妇人昂起头,仿佛一只斗鸡。 “这四条裤子,是我在人民路街边小店买的,刚才,我挑冬青时,听到震耳呦呵声,就跑过来凑热闹,发现摊上卖的物件,我已经有了四条后,便转身往外走。 岂料,小伙抓我胳膊,诬赖我偷东西。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到他嘴里...竟成了小偷,道歉,必须给我赔礼道歉。” 折叠桌上,的确没有白色弹力裤,妇人斥责对方时,嗓音不颤、眼中没有惧意,妥妥的占理者。 众人心中的天平,渐渐向妇人倾斜。 “小伙,你是不是看差眼了?” “被人冤枉的滋味,我懂, 之前,办公室丢了一盒钢笔,因为每天我是最后一个走,大家便都说是我拿的。 我可委屈了,遇见一个同事,就解释一通,说自己没拿钢笔,可惜,没有人信我。 末了,出差回来的年级主任,听闻此事后,说那盒钢笔,被另一位年级主任借走了,我才洗刷了冤屈。” “小伙,这事...的确是你不对,赶快道歉吧。” 道歉? 沈青挑了挑眉,自己都亲眼瞧见妇人偷盗的全过程了,断不可能道歉。 妇人抓住黑色弹力裤的裤腿,“摊主,这两条裤子是我的,麻烦把手松开。” 许玉娟微侧身子,“沈青,你确定没看错?” 沈青:“绝对没看错。” “那我便信你一次。” 许玉娟摸了摸妇人的挎包,瘪瘪的,不可能藏有弹力裤。 “大婶,你是头一回见我吗?这四条弹力裤...真是在人民路买的吗?” 妇人:“嗯,头一回见,我啊,记忆力超好,好到...哪怕只见过一面,隔个三四年,我保准能一眼认出来对方。 还有,你若不信我说的话,可以去人民路,找那个摊主,问清楚情况。” 许玉娟:“我哪有那个闲工夫,跑人民路找人呐,再者,我有别的法子,弄清楚沈青有没有诬赖你。” 妇人眸光暗闪,“什么法子?” 第329章:貔貅脆肉鲩 许玉娟眼尾上扬,笑道: “我妈,缝纫技术很不赖。 我进的货,她都会帮忙处理线头,并在尺码标上,绣下竹子或者菊花。 图案是随机绣的,没有一点规律。 我这就翻一翻两条黑色弹力裤的尺码标,看看上面有没有刺绣。 没有,说明你没有撒谎,我向你赔礼道歉。 有,那就请你解释一下...你没掏钱买,我家的弹力裤,为何会出现在你的挎包内。” 许玉娟把绒面翻到外侧后,便开始寻找尺码标。 嗖--- 妇人伸手想抢走弹力裤,许玉娟敏捷躲过,“你干嘛?” “嗐~” 妇人讪笑。 “姑娘,你看了也没用。 我突然想起来,我买弹力裤时,那个摊主说...说他在尺码标上,绣了梅、兰、竹、菊图案,来当吸引顾客的噱头。 老货没绣,新货绣了。 因而,你翻出尺码标,看见竹子、菊花啥的,并不表示...它出自你的摊位。” “你---”许玉娟气得牙根发痒,“你确定...上面绣得不是圆圈、蝴蝶啥的?” 妇人嘴一撇,“确定,摊主刺绣时,就是奔着‘四君子’旗号去的,怎可能会绣其它的图案呢。” “哦,是吗?” 许玉娟挑眉一笑,令妇人没来由觉得心慌。 “当然,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有啥花招,尽管使出来吧。” “耍花招的,是你不是我。” 许玉娟利索找出尺码标,将其抻直了,展示给众人看。 一个,线段首尾相连,绣了一个圆。 一个,线段弯弯扭扭,绣了一只蝴蝶。 妇人缄默了。 “喂,哑巴了?” 许玉娟猛地出声,吓了妇人一跳。 “你刚亲口说的,称人民路的摊主,不可能绣‘四君子’之外的图案。 可是...两条黑弹力裤,绣了圆和蝴蝶欸,告诉你,这是我妈用缝纫机绣出来的。 大家伙,翻一下手里的弹力裤,瞧瞧尺码标上的图案,就清楚我有没有在撒谎了。” 闻言,刚付过钱的客户,纷纷翻动弹力裤。 “咦,还真绣了东西,是个...圆。” “我这绣了一只蝴蝶。” “我也有,也是个圆。” …… 尺码标上的刺绣,证明妇人嘴里没一句实话,众人频频用鄙夷、质疑的眼神,盯着妇人看。 “小偷,赖不掉了吧。” 许玉娟嘚瑟一笑。 “哼,偷拿我的东西,不给钱,扭头就要走,被抓住了,还扯谎死不承认。 幸亏,我妈怕我赶庙会时,撞上那种不允许单独支摊、需和别的摊主们共用百米长桌子的规定,为防货物和别家弄混了,才绣上圆和蝴蝶。 不然,还真没招治你。” 妇人眼珠一转,嘚,甩不掉‘偷盗’的头衔了,她鼻子一抽,开始卖惨。 “姑娘,你头发黑、脸蛋圆、眼睛亮,我一瞧见你,就想起了我的四个女儿。 我男人死得早,全家...之前靠大队工分、现在靠五亩田过活,四个女儿,都脸色蜡黄,跟电线杆一样瘦,体质弱,天气一冷,就流鼻涕。 我一个妇人,又没啥技能傍身,累死累活,赚到的钱,却连温饱也顾不上。 我自知亏欠她们太多了,便想在过年时,送她们一人一条裤子。 可是,我把家底全翻出来,也只够买两条裤子。 姑娘,我...我是为了女儿,才铤而走险,我...头一回干这事,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妇人,绒裤洗得泛白,棉衣打有补丁,头发枯燥打结,挺像...家境窘迫者的。 但是,这不是偷盗的理由。 而且,许玉娟可没忘记,妇人刚才斥责、发怒的嘴脸。 “小偷,你该不会以为...把自己说的可怜点,这事就能过去吧?” 沈青上下打量妇人。 衣着简朴,手指有戒指印、耳洞粗大,显然,她日常是配戴首饰的,只不过...出来偷盗时,摘掉了它们而已。 咦? 她少摘了一样,脖子上有条红绳,系了何物,就不得而知了。 沈青抄起桌上的木棍,嗖,木棍贴着肌肤,穿过红绳,再向外一拨。 瞬间,花生米大小、泛着金光的貔貅,暴露在众人视野之中。 “哦,怪不得女儿吃不饱、穿不暖,原来...把钱全花在买金子上面了。”沈青意味深长道。 “这...这是...” 妇人慌了,该死,他怎么知道红绳系得不是破木雕? “你想说...它是假货?” 许玉娟玩味一笑。 “正巧,我家三花猫的脖子上,还缺一个小吊坠,把貔貅当赔礼留下来,你就可以走了。假货,不值钱的,你一准不心疼,对吧?” 对个鬼? 金貔貅,是上个月逛金店时,花66块买的。 “那个...”妇人讪笑,“红绳上的貔貅,是我给人搬货时,货主送的,不值钱,2分钱一个。给猫戴,也不能戴二手的啊,姑娘,你花钱买个新的呗。” “没事,我不在乎它是二手的。” 许玉娟右手虚晃一下,妇人就急得抓住貔貅,并奋力扭身子,拿后背对人。 貔貅,是真是假,众人心里都清楚了。 “刚才,她把自家说得那么惨,我都想...劝摊主饶了她了,啧,真会演戏呐。” “不会演戏,也干不了这一行啊,对不对?” “就是,一个金貔貅,顶我好几个月的工资,富成这样,还跑出来偷人东西。”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是先干了偷盗这一行,才有钱买金貔貅。” 妇人:“东西,我没偷成,仔细一算,摊子也没啥损失,就放我走吧。大中午了,野集上的人,越来越少,再耗下去,摊子上的货,今天甭想卖完。” “你---” 许玉娟心里窝火,妇人说得没错,再耗下去,集...算白来了,可是,就这么放妇人离开,也太憋屈了吧。 “沈青,怎么办?” 沈青:“卖货要紧,放人走呗。” 妇人眼带笑意,将白色弹力裤,收进挎包后,就要往外走。 然而,沈青却伸胳膊,挡住了她的去路。 “干嘛拦我?” 沈青:“百货商场大门旁,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假一赔三。 成衣摊也有一个规定...偷一赔三。你偷了两条弹力裤,一条2块,得赔12块钱。 赔了,你就可以走,不赔,我拉你去派出所,她留在摊子旁,继续招待顾客。” “对哦。”许玉娟眼睛一亮,“这法子好,既不耽搁做生意,还能让小偷受到严惩。” “只偷了两条裤子,惩罚和严重不搭边吧?”人群中,传出一道质疑声。 沈青:“她是个老油条,干过的偷盗次数,数都数不完。送到派出所后,片警可以拿今天的事为突破口,翘出更多的偷盗案子。多罪并罚,有她受的。” 轰--- 妇人顿感雷劈脑门,身子发僵,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那些受害者,有的自认倒霉,有的跑去报案,根据回忆,描述‘可疑人’的外貌特征。 衣着,可随意改变,瘦削身形、黑红脸颊、三白眼,可没法子乔装呐。 在野集和人民路上,干过不少次偷盗的。 真去了派出所,片警将积压案子的嫌犯容貌,和自己对上号了,估计真的会多罪并罚。 “怕了你们了,我赔还不成嘛。”妇人从棉衣里兜内,掏出12块钱,递给了许玉娟。 许玉娟接过,又是对阳光瞅,又是用手摸,确认不是假币后,道:“沈青,放她走吧。” “成。” 沈青收回胳膊,待妇人低头奋力挤出人群,他大声喊道: “欸,突然想起来,把老油条送到派出所,若她真犯过很多偷盗案子,押她过去的人,保准能拿到奖金。” 妇人心里咯噔一下,坏了,那厮不讲...她赶忙提速奔跑。 奈何,刚跑了七八米远,就被几名妇女追上。 接着,肩膀、手腕被人攥住,还被人推着往北走。 “人,是大家一起抓住的,奖金...咱们几个平分,怎么样?” “行啊。” “我也没意见。” 妇人扭过头去,聚成一堆的人群,挡住了她的视线。 不过,人群最前头,传出了卖力呦呵声 ,想来,那俩人又开始卖货了。 “看什么看。” 一名短发妇女,推了推某人的后背,逼她继续往前走。 折叠桌前,许玉娟停止呦呵,着手收钱、找钱,沈青则用牛皮纸+麻绳,帮人打包弹力裤。 渐渐地,人群散开了,许玉娟塞给沈青6块钱。 “12块赔金里,有你一份功劳,卖完货,我请你喝牛肉汤。 嘿,还是你有能耐,连小偷都被你骗了,刚才急于卖货,忘记踩在凳子上,瞧一瞧小偷发现被骗后的表情了。” 沈青无辜一笑,“我没骗她,说好的...赔钱就放人,我放她走了啊。 离开摊子之后的事,不归我管,是她腿脚不行,跑不过那几名妇女,赖不着别人。” “这解释...还蛮合理的。” 许玉娟竖了个大拇指后,继续呦呵揽客。 …… 由于帮忙卖货的缘故,直到临近下午2点,沈青才重新摸上二八大杠的车把。 嘎吱--- 许玉娟蹬着三轮车,车轮碾压薄木板,碾出阵阵‘嘎吱’声。 须臾,二人来到一个小摊前。 摊主,是一对老夫妻。 除货摊和炉灶外,还摆了两套桌椅,出售烧饼、卤牛肉、凉菜、牛肉汤。 北边,还有一个鱼摊,再往北,就是出入口了。 “沈青,先填饱肚子,吃完,休息一会,再一起回去。” 许玉娟靠边停好车,领沈青坐下。 “老板,来五个烧饼、一盘凉拼、两碗牛肉汤。” “好嘞~” 夫妻俩分工合作,一个,拿起五个烧饼,回炉热一下,再调一盘凉菜,一个,轮大勺烧牛肉汤。 牛肉汤,是提前炖好的,牛肉和牛杂,也是熟肉。 因而,老头烧汤时,只需下点葱、姜,炝出香味,再下入汤和肉,煮沸后,撒点白菜、香菜碎、调料即可。 很快,许玉娟点的饭菜,全都端上了桌。 烧饼,是椭圆形的,金光的焦皮上,还布着一些白芝麻。 凉拼,有花生、黄豆、藕片、胡萝卜等,因浇了辣椒油,红红的,特别让人有食欲。 牛肉汤,肉片薄厚适中,热气裹挟着香味往上飘,勾得人馋虫躁动。 “喏,给。”许玉娟递过来筷子和勺子,“先吃着,要是不够,再跟老板要。” “成~” 沈青接过,直接开动。 烧饼,外层酥脆,一咬就掉渣,内里咸韧,且越嚼越香。 凉拼,辛辣可口,大冷天吃它,也没觉得太凉。 牛肉汤,汤鲜味美,肉片咸香有嚼劲,配上香菜,堪称一绝。 二人累了一上午,肚子早就抗议了,吃完桌上所有饭菜,胃才舒坦了。 付完钱,二人推车往北走,路过鱼摊时,沈青却停住了脚步。 许玉娟:“你想买鱼?” 占地六七平方米的小摊上,摆了一盆盆鱼,盆里有水,盆外放一纸片,上面写着盆内鱼儿的售价。 令沈青驻足的,是正中央搪瓷盆内草鱼的售价,竟高达4毛一斤,要知道黑鱼也才3毛多一斤。 “咦?” 许玉娟顺着沈青视线,也发现了不寻常之处。 “摊主,那盆草鱼的价格...写错了吧。” “哪一盆?”摊主探头问道。 摊主是个高壮的青年,留着寸头,眼睛大而有神。 “喏,正中央的搪瓷盆,草鱼的售价,一般是1毛多一斤,你这...4毛一斤。” “你说它呀!”摊主咧嘴一笑,“没标错,就是4毛一斤。” 沈青扫了一眼摊子,于最北边发现一盆草鱼,售价仅为1毛3一斤。 沈青:“摊主,搪瓷盆内的草鱼,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有啊,不然,售价怎会这么高。” 许玉娟:“摊主,甭卖关子了,说说看,盆里的鱼,有啥特别的。” 摊主:“它呀,是草鱼没错,但鱼肉口感,和一般草鱼完全不同,脆脆的,怎么煮,都煮不烂。 据说,养这种鱼时,不能喂草,只能喂蚕豆。 草,随便找一树林或土沟,忙活半小时,就能割一板车。 蚕豆,是庄稼,要么自己种,要么花钱买,无论哪一 种,成本都远超于喂草,卖价高一些,也实属正常。” 草鱼!脆脆的!蚕豆! 第330章:煮鱼肉火锅 脆肉皖,一听名字就知道,它的肉很脆。 蚕豆中,有一种特殊物质,叫l-3,4-二羟基苯丙氨酸,其能破坏红细胞的稳定性。 体内缺乏葡萄糖-6-磷酸脱氢酶者,红细胞稳定性、还原性较差,吃了蚕豆,容易发生溶血。 即...红细胞破坏速度,超过了骨髓造血速度,表现为面色苍白、乏力、腰痛、肌肤变黄等,持续时间短则1-2天,长则10天往上。 人们把这种病,称之为蚕豆病。 草鱼,天生的蚕豆病患者。 它一吃蚕豆,就容易溶血,然而,草鱼体内有一种特殊的酶,其能快速修复溶血伤害。 养殖户不喂草,只喂蚕豆,无异于在草鱼体内,构建一场长期拉锯战。 蚕豆病,会让草鱼溶血,特殊酶,会修复溶血伤害。 久而久之,草鱼在不停地‘溶血-病愈’中,肌纤维发生变化,变得又硬又脆。 脆肉皖,因口感特殊,喜欢它的人,恨不得一天三顿全吃它,讨厌它的人,吃它会感觉在吃橡胶。 “脆脆的?” 许玉娟眼里闪烁着好奇。 “瞧着,嘴短、体长、鳞大,和一般草鱼没啥区别呐。说实话,我挺想尝尝脆草鱼是啥滋味的,沈青,要不...咱俩一人买一条草鱼尝尝鲜。” 盆里的草鱼,一条得有七八斤重,第一次尝试,还是少来一点为妙。 毕竟,干嚼橡胶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草鱼,个头太大,咱俩合买一条,怎么样?” “也行。” “摊主,能帮忙宰鱼吗?” “能啊,要哪一条?” “最北边那条。” “好嘞~” 摊主捞起一条草鱼,不管那乱甩的鱼尾,寻一根麻绳,穿过鱼嘴后,首尾相系。 接着,杆秤的铁钩勾住麻绳,来给草鱼称重。 摊主左手拎起杆秤上的绳环,右手拨动系有秤砣的麻绳,待杆子与地面平行时,他读取刻数。 “8斤2两,按8斤算,给3块2就成。” 沈青和许玉娟,一人付了1块6后,摊主把鱼平放在青石板上,用粗木棍敲打鱼头,直到鱼尾不再甩动。 然后,抠掉鱼鳃,剔除鱼鳞,开膛破肚,挖出内脏、撕净黑膜,流水冲一下,再竖着一刀切成两半,分开装进两个布袋中。 “喏,给。红烧、油炸、煮火锅,都挺好吃的。” 二人接过布袋,放到各自的车上。 许玉娟:“火锅,正好,今年采摘的二荆条,晒成干了。沈青,你打算怎么吃它?” 沈青:“切成蝴蝶翼,煮微辣口的火锅吧。” 煮火锅,除鱼肉外,还能煮一些别的菜,如此,沈小花即便不喜欢脆肉皖的口感,也能尝尝别的菜。 许玉娟:“我妈吃不了辣,玉盼上一次回家时,带回一个鸳鸯锅。不用土灶,用煤炉,煮三鲜+麻辣口的火锅,这样,我爸我妈也能吃。走,回吧。” “好。” 随即,二人跨上各自的车,离开了野集。 三轮车,要比二八大杠笨重,车速也略低一些,中途,沈青和许玉娟换了车。 三车轮,车尾重、车头灵活,沈青崩紧胳膊,生怕车子偏离航线,跑到路中央。 后来,他渐渐摸到了窍门,胳膊放松、双脚猛蹬,与许玉娟一直保持3米远的距离。 辘--- 微风吹动头发,车轮碾压煤渣,道路两旁的景物,唰唰往后退去。 如,低矮的屋舍、拾破烂的老妪、赶羊群的青年、盘旋于树梢的鸟儿等。 …… 良久,二人骑到了许家寨地界,把车换回来后,一个往南拐,一个继续往西。 不一会儿,安宁村闯入沈青的视野,他跳下脚蹬,扛着二八大杠回了自己家。 大黄和小狸,冲出小木屋,飞奔至自行车旁。 大黄哼哼唧唧扒人腿,小狸蹿上车座,踩着主人胳膊,来到车把处,去嗅装鱼的布袋。 “甭嗅了,给你吃,你也嚼不动。下来,给你煮鸡蛋,再喂三个虾干。” 小狸尾巴一甩,跳到了地上,有布袋隔着,是吃不到鱼肉的,倒不如...乖巧一点,混些蛋黄和虾干。 沈青揉了揉狗头,便着手卸货。 锅巴、麻花、瓜子、橘子,放到了堂屋,花卉,搬到东厢房,蚕豆,取三斤倒入水盆中,草鱼连同水盆,一起端到厨房,剩下的...全放进仓库。 接着,煮些鸡蛋、剥点虾干,投喂大黄和小狸。 随即,回房补个午觉,再睁眼,屋外光线已经变暗,连忙绞了四桶鱼食,跑到陶洼喂鱼。 往回赶时,太阳西垂,天边被染成了浅红色。 回到家,水盆内的蚕豆,比之前膨胀了些,用指甲一掐...外软内硬,达不到油炸标准,还得再泡一泡。 他将草鱼放到案板上,砍掉鱼头、鱼尾,剔掉鱼脊骨,把鱼肉切成蝴蝶翼,再撒点盐、葱姜水,放到一旁腌制。 准备些配菜,如山药片,香菇块,木耳,藕片,白菜等。 随即,开炒火锅底料,家里没牛油,便用猪油代替。 起锅,下豆油,油热下猪油,待猪油融化,下入豆瓣酱,煸出香味后,下入干辣椒、姜块、葱段、香叶、桂皮、八角、花椒、冰糖等香料,中小火翻炒。 一时间,勾人馋虫的香辣味,充斥整间厨房。 沈青不停挥铲翻动底料,一旦糊锅,味道将大打折扣,蹲在灶膛旁烤火的小狸,连打几个喷嚏后,一溜烟蹿出了厨房。 五分钟后,葱段边缘变成了酱油色,添足够量的水,煮沸后,撇除浮沫,再转小火煮上半小时,确保香料中的芳香因子,能融入热汤之中。 开动大锅,烙一笸箩油饼,和一大盘鸡蛋饼,并切成宽条。 …… 杨树林旁,背着书包的学生,踩着湿泥往西走。 阿嚏--- 小美揉了揉鼻尖,“好香的气味,又麻又辣,闻着让人直流口水。小花,香味...貌似是从你家飘出来的。” “嗯,我也闻出源头在哪了。走,跟我回家,看看我哥又在做啥好吃的。” “不了,中午时,我妈说晚上要炸萝卜丸子,我得回家帮忙烧火,明天,给你带丸子吃。” “成。” 二人于‘t’字路口分开后,沈小花提速跑回家,她扒着厨房门框,兴奋地问道: “哥,今晚吃啥?” 咚--- 沈青攥住石杵,捣碎石臼内的蒜瓣,“吃火锅,今天有作业吗?我把矮桌搬进来,吃完饭,你再写。” “布置了,明天是周末,作业不用着急写。我去搬凳子。” 沈青表情一滞,这一周太忙,忙到忘记了时间。 沈小花回了西厢房,卸下书包,搬起一张凳子,折回了厨房。 这时,沈青已调好了一大碗蘸料,里头放了蒜泥、醋、盐、香油等,接着,从堂屋搬来小矮桌,摆到灶台侧面,便着手煮火锅。 鱼肉连同配菜,一起下入锅中,煮个五分钟,捞至汤碗中,再倒下一波菜。 咚--- 沈青将汤碗和料碗,放到矮桌上,又拿来两个空小碗,至于烙饼和筷勺,早就放上面了。 沈青往空碗里舀了些蘸汁,递给了沈小花。 “咱家没有煤炉,灶台又比较高,做不到一边煮,一边把筷子伸进锅里捞吃的。先吃汤碗里的菜,吃完,下一波菜也该熟了。” “好。” 沈小花夹起一片鱼肉,雪白,轻微翻卷,蘸点料汁咬上一口。 料汁酸辣适中,特别开胃,鱼肉紧致q弹,吃起来脆脆的,像在吃...硬一点、难以嚼断的脆骨。 “哥,这鱼...是不是煮的时间太短了,感觉...有点生。” 沈青摇了摇头,“熟了,这鱼叫脆肉皖,肉质紧实,无论煮多长时间,口感都是脆脆的。” “原来如此。” “喜欢它的口感吗?不喜欢的话,可以吃点别的菜。” “喜欢,脆脆的,多好吃啊。”说完,大口咀嚼鱼肉。 沈青也夹了一片鱼肉,许是摊主一直把鱼养在盆里,令其吐净泥沙的缘故,竟尝不到一丝腥味。 火锅汤料,是微辣口的,辣嘴不辣喉,胃部更不会有灼痛感,沈小花连吃三片鱼肉后,去夹其它的菜。 藕片脆绵,山药清爽,木耳嫩滑,香菇鲜美,裹满汤汁的鸡蛋饼,刺激味蕾感受香麻、咸辣的独特口感。 沈小花吃得满嘴是油,筷子却从未离手过。 大黄和小狸不能吃辣,沈青便剥点鸡蛋、撕几张烙饼,喂给它俩吃。 另一边,橘黄的灯光,照亮堂屋内情形。 李秀吃着杂面馍和腌香椿,张凤一边吃高粱饭,一边嗦无肉的鸡叉骨,张猛则大口撕咬鸡叉骨上的肉。 簌--- 张猛将啃净的鸡叉骨,随意丢在桌沿上,抽动鼻子,捕捉空气中的香辣味。 “啧,那小子,又鼓弄好吃的了,李秀,赶明儿,你也做一顿和沈青家一模一样的火锅,让我过过嘴瘾。” 李秀面露为难,“炒盘辣口的菜,我还行,煮火锅...我真没那个能耐。” 啪--- 张猛拍了一下桌面,“少唬弄我。 炸鸡架,是沈青先想出来的,你尝了几口后,买了一个鸡架,剁成块炸了炸,撒点调料一拌,味道复刻出七七八八,还用它搞到一门营生。 这会子,说自己复刻不出同等味道的火锅,谁信呐。 还有,要不是你能赚点小钱了,‘借给杨红钱’一事,才不会那么容易翻篇。” 李秀眸子微垂。 前几天,杨红履行承诺,把生子偏方送过来了,花生根、砖头白霜、枣核、猪后腿骨髓等。 她照着方子煎了药,捏着鼻子喝了下去,家里能不能再添一个男丁,就靠它了。 “成,赶明儿,我去街上买鸡架时,跟卖调料的摊主聊一聊,他常跟厨师打交道,指定知道火锅咋做。回头,我学会了,买一些菜,自己在家做。” “这才对嘛。” 张猛满意点头,继续啃鸡叉骨。 李秀抿了抿嘴,不顺着对方来,怎么验证药效。 张凤见亲爸心情不错,悄摸拿走一个超小的鸡叉骨,低头不吭声啃了起来。 深夜,冷月洒下银辉,无风吹动屋檐茅草和柴火垛上的薄膜,万籁俱寂,就连土狗们,也缩在各自窝内酣睡。 …… 翌日,晴。 清晨,甭管是屋外,还是屋内,空气中都弥漫着冰冷气息,搞得人...不想离开被窝。 然而,屋外电线上的麻雀,叽叽喳喳,吵闹不已,令人没了困意。 喵--- 小狸翻个身,后爪,蹬主人的腰,前爪,勾主人头发,啧,伸个懒腰,把自己伸成猫条了。 伸完,把头探到外面,感受到寒冷后,又缩回了被窝。 隔着厚厚的被子,鸟叫声休想吵到它。 沈青挣扎一会,起床洗漱了,接着,走进厨房,查眼搪瓷盘内的蚕豆。 饱满,有亮泽,用指甲一掐,能直接掐穿,表明...可以炸了,不过,昨天大喇叭通知今天上午要开会,只能下午再炸了。 哗--- 沈青倒掉盆里的水,又将蚕豆淘洗一遍,便塞到了案板下方。 再泡下去,蚕豆肉质会变绵,炸出来的成品,就不酥脆了。 接着,他着手做早饭。 小锅内,留有火锅汤,昨天准备的鱼肉和配菜,还有三分之一没下锅呢,不过,大早上的,还是吃清淡一点比较好。 沈青开动大锅,锅底不加油,热一热烙饼,又用鸡蛋+木耳,煮了半锅热汤。 咚--- 当所有饭菜端上桌时,沈小花洗漱完毕,她穿得像只小企鹅,从头到脚都裹在毛茸茸的御寒物件里,一张嘴,往外哈白汽。 “哥,好奇怪,太阳那么好,气温却比昨天还低。” 沈青望向屋外,啪嗒啪嗒,水珠顺着屋檐,不停往下滴落,出去扫视一圈,屋檐上没有一根冰柱。 嗯,化雪速度加快,气温自然要降低。 雪,融化时,会吸收周围环境热量,导致低空气温下降。 而且,雪化水,水蒸发,会令空气湿度上升,那股子阴冷感,会穿透潮乎乎的棉衣,刺进人的骨髓。 “天再晴,一化雪,气温就绝对会下降。积雪,没剩多少了,估计今天或者明天,就能化完,吃早饭吧。” “行~”沈小花落座后,舀鸡蛋汤喝,又滑又香,木耳还脆脆的,“哥,好香啊,汤里加香油了。” “嗯,临出锅前,滴了几滴香油。” 第331章:开会进行时 这时,大黄溜进堂屋,不乱蹦,也不叫唤,只是紧盯着主人看。 沈青读懂了它的意思:饿,想吃东西。 丢给大黄一张烙饼后,它立刻叼到桌下狂旋饼。 沈青还往豁口碗里,舀了一些鸡蛋汤,接着,来到东厢房,掀开了被子。 喵--- 小狸把脑袋埋进胸口,来抵御突然袭击的冷空气。 “起来,该吃饭了。” 小狸不仅不起,反而把脑袋埋得更深了。 沈青抓起小狸,它像一条吸满水的热毛巾,暖乎乎的,身子倍直溜地往下垂。 他抱着猫折回了堂屋,将其放到豁口碗旁。 瞬间,诱人的香味,驱走小狸的所有困意。 歘--- 它睁开眼,美滋滋舔喝热汤。 沈青则坐回椅子上,继续吃饭。 烙饼,软中带韧,鸡蛋汤,咸鲜暖胃,这一顿饭吃得人很是舒爽。 饭罢! 兄妹俩坐在桌旁吃橘子时,张小美拎着柚子大的篮筐来串门。 “小花,我来找你打羽毛球。”张小美晃了晃篮筐,“瞧,我妈炸的萝卜丸子,可好吃了,你俩尝尝看。” 篮筐内,装满一个个金色小球。 球面并不光滑,麻麻赖赖的,还能瞅见一些或青、或红的萝卜丝。 沈小花抓一把丸子,分给亲哥一半后,便一口一个丸子。 沈青也尝了尝,焦皮酥脆,不油腻,内部有气孔,口感松软,还有一丝淡淡的萝卜辛香。 沈青:“味道不赖,这么脆...是炸完晾凉之后,又复炸了一遍吗?” “嗯,是的。”小美点了点头,“昨天,忙到8点多才炸完,晚饭...吃的是丸子汤和馒头。我妈知道我要来找小美玩,特意装了一篮丸子让我带过来,给你俩尝尝。” 那篮子,个头不大,却很深,能装2-3斤丸子。 沈青瞥了一眼墙上的钟,时针偏向8,分针指向9,秒针...啪嗒啪嗒转动着。 7点45了,记得大喇叭广播时,说8点开会来着。 沈青快速吃完手中的丸子,“小花,小美,你俩在家里玩吧,我去村长家一趟。” “好嘞。” 沈小花冲进西厢房,再折回来时,手上多了球拍和羽毛球。 “小花,走,去院子里打球。” 雪一停,沈青就木掀+扫把,将院子内的雪,扫到离压水井不远的凹地内。 连出几天大太阳,除了屋檐下方区域,其余地方都晒干了。 沈青收拾一下,往外面走时,羽毛球正在低空中画弧。 他刚走到土路上,就瞧见了豆子。 “大青,去开会呐?” “嗯!” “走,一起。” 今天是周末,豆子不用出摊,豆子爷要打家具,豆子奶要伺候豆子爸。 于是,由他代表一家人去开大会。 随即,二人边走边聊,向北-向西-向南,来到了李广田家。 此刻,栽有枣树的小院内,站满了村民。 有的磕瓜子,有的聚在一块闲聊,有的蹲在墙旁抽旱烟,有的...挥舞树枝逗弄鸭子。 嘎--- 鸭子挨了十几棍后,急眼了,它抻着脖子,张嘴追着小男孩咬。 “妈,呜,妈,鸭...鸭子...咬我。” 一短发妇人抱起男孩,并朝鸭子踢了一脚。 “人这么多,还有小孩在,不晓得把鸭子关起来吗?” 刚摆完椅子,正将空碗放到暖壶旁的许素芬,上前抓住那只鸭子。 “关了,昨晚就关了,也不知哪个黑心肠养大的,又把鸭子给放了出来。 得亏是鸭子,要换成大鹅,你儿子的腿,怕是要有几个淤青了。” “你---” 妇人心里窝火,对方竟然骂自己是黑心肠。 “咦?”许素芬佯装困惑,“你生什么气?难不成……” “我没生气,你看差了。” 妇人放下男孩,领他加入磕瓜子队伍。 “大家伙,暖壶和小碗,就在檐下放着呢,渴了,自己倒。” 说完,许素芬抓着鸭子去了屋后。 大鹅,与土狗、公鸡,并称为农村三霸。 大鹅,个头大,喙坚硬,领地意识强,脾气还倔。 陌生人闯入领地、并散发恶意时,它便炸翅抻脖,追着人咬。 小男孩挑衅的对象,若是一只大鹅,妇人那一脚,踢不走它,反而白送一个咬人机会。 不一会儿,李广田抱着一些东西,出了堂屋,如大喇叭、哨子、手电筒、涂漆木棍。 咚--- 李广田将东西放到八仙桌上,举起大喇叭喊道:“来,开会了,大家抓紧找个地方坐。” 话音刚落,一波人,向凳子聚拢,一波人,杵在原地,一波人,在疯跑。 豆子、沈青、小桃,三人紧挨着坐在倒数第三排。 李广田瞥了一眼院子情况。 “老蛤,甭胡咧咧了,没人愿意听...你起夜时,碰到的白影,是人是鬼。李丰、安大左,把旱烟灭了,小俊,别疯跑了,找你爸去,他兜里有糖...” 在村长的催促下,众人纷纷落了座。 老蛤,坐在豆子后面,他扒着豆子肩膀,吧吧说着‘白影’一事。 “前天,大半夜的,我被尿憋醒了。 披着棉衣,往茅房跑,跑着跑着,脖颈一凉,右后方还传来哗哗声响。 嘶! 当时,我感觉...有一可怕的家伙,在盯着我的脖子,只要我一回头,它便张开大嘴,一口咬掉我的头。 我全身发麻,一动都不敢动。 后来,我余光扫见一团白影,往南边飘去,飘远了,那股阴侧侧、黏糊糊的被注视感,才消失不见了。 你们说,那团白影...是什么怪物?” 沈青挑了挑眉。 哗哗声+白影,再联合脖颈发凉,八成是个被风吹起的塑料袋。 小桃揪紧衣摆,眼里闪烁着恐惧,“是...鬼吗?” 豆子:“小桃,老蛤是啥样的人,你又不是不清楚。 路上遇到一凳子大的积水,扭头就能跟人说发现一个喷泉。 他的话...不可信,那团白影,估计是一只夜间瞎溜达的白猫。” “欸~” 老蛤不乐意了。 “你家白猫会飘着走啊? 今早吃完饭,我爸说...他昨晚起夜往回走时,茅房、院墙、厢房侧墙,三者形成的过道内的氛围特瘆人,还有...呜呜的低嚎声,吓得他...双腿发抖,颤颤巍巍回了家。” 这时,一道阴影投在老蛤面前。 “腿抖?大冷天的,穿着秋裤在屋外走,能不抖嘛。 你在外头瞎编排你爸,他要是知道了,定用竹枝抽你。 安分点,再说话,把你拉到桌子前,让你对着大喇叭使劲说。” 老蛤坐直身子,眼珠往东瞟。 亲爸起夜一事,是瞎编的,白影,是实打实见到过。 待村长离开,他又嬉皮笑脸起来了。 李广田回到桌前,见村民不再窃窃私语,拿起大喇叭喊道: “根据上级指示,即日起,杏香镇执行‘村村守夜’,一直持续到明年2月中下旬。 咱们村拢共71户,我想...从大塘中央画一条竖线,把村子分成两个区域。 每一个区每晚派两人巡逻,一人守上半夜,一人守下半夜,怎么样?” “行啊,一到冬天,就睡得特别沉。 脑袋挨上枕头,眼睛一闭,再次睁开,嚯,天都亮了。 有人巡逻,能帮忙看下屋外东西,多好啊。” “冬天,确实需要有人巡逻,养了一年的鸡鸭,临到过年,却被人偷走,多闹心啊。 我听说...隔壁村的寡妇,把能下蛋的鸭子养在堂屋了,宁愿闻着恶臭,也不想 ...再过一个糟心年。” “是啊,那年冬天,寡妇养的鸭子,被人偷走了,真狠心,一只也不留。” “拢共71户,一晚派4个人巡逻,也就是说,将近二十天,才会轮一个圈,算下来,到明年2月月份,一个人巡不了几次夜。” “村长,巡逻的事,我们都同意去干,但...要怎么排班呐?” 李广田举起一块小黑板,捏着粉笔画出一个矩形,又在其正中央,画一个大塘。 接着,李广田一边画线,一边说道: “画一条穿过大塘中间的竖线,能把矩形分成东西两个区。 东区,以东南角杨树林为起点,向北走到头,往西挪一点,再朝南边拐,如此反复,轮完整个东区后,再从东南角开始。 西区,一样的流程,只不过...起点为西南角槐树林,向北走到头后,要往东挪。 巡逻时,要带上哨子、手电筒、木棍,发现情况,第一时间吹哨,村民听到哨声,记得起床抄家伙帮忙。 明晚,咱们就开始巡逻,第一组是...西区安浩、安桃,东区沈青、豆子,谁守上半夜,谁守下半夜,你们自己商量。 上半夜,是8点半-1点半,下半夜,是1点-5点半。 守上半夜的人,回家前,要喊起守下半夜的人,并把巡逻工具,转交给对方。 守下半夜的人,天亮之后,要将巡逻工具,转交给下一组村民。 大家对这个安排,有什么疑义吗?” 安浩举起手,“村长,我提议...家里无壮男者,可不参与巡逻。 拿安桃来说,她身子弱,腿脚还不利索,真遇到情况,她...干不过小偷的。” 李广田垂眸点头,“安浩,你的提议...很不错。” 安桃喊道:“村长,我能行的。” 李广田:“小桃,夜间巡逻,关乎整个村子,这不是你说行,就能行的。 想想看,碰到小偷了,你吹响哨子,在村民赶来之前,你怎么应付小偷? 打,打不过,跑,你脚不行。 依我看,家中无壮男者,不参与巡逻排班,有谁反对吗?” 众人思索片刻,皆摇了摇头。 李广田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夜间巡逻,关乎整个村子’。 壮丁碰见小偷时,在援兵赶到之前,有的是法子拖住小偷,从而护住村民财产。 换成体弱的女子...不仅难以拖住小偷,自己还可能会受伤。 而且,谁也说不准,下一项政策受照顾的对象,会不会是自己,或者自家亲戚。 现在,反驳‘排班跳过无壮丁户’提议,往后,别人反驳对自己有利提议,可怎么办? 小桃薄唇微颤,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 沈青环视一周,目光落在一位头发干枯、脸色蜡黄的妇人身上。 她名叫李大星,和下大雨那天,背沈小花去上学时,在校门口遇到的牵孩子妇人一样,也是一个寡妇。 她上有弱视婆婆,下有两岁女娃,靠种地、纳鞋底、织毛衣度日。 沈青收回目光,“小桃,家里无壮丁者,可不止你一家,你听觉不赖、心思还细,夜间巡逻...我相信你能行,但是,你行,不代表别人也行。 比如,寡妇李大星。 她去守夜,谁来照顾女儿,让她那眼睛跟瞎了差不多、看啥都虚影模糊的婆婆来照顾吗?” 小桃心里咯噔一下,糟了,忘记考虑别人了。 李大星的境况要更加困难,若因为自己,村长否决了安浩提议,岂不是让李大星难上加难。 小桃:“唉,是我考虑不周了。” “没人说话,那就是都同意喽。”李广田欣慰一笑,“第一组,安桃换成安明。” “村长~” 一光头小伙举起手。 “划区巡逻,东、西区的守夜人,只在各自区域内活动,是见不到对方的,上、下半夜换岗时,也只是交接一下巡逻工具。 我们没法子判断...某人 昨夜是巡了几个小时的逻,还是躺被窝呼呼大睡了。 若是有人偷懒,不去巡逻,只在凌晨1点或者天亮后,将工具交给下一个人,那可怎么办?” “这---” 李广田放下大喇叭,陷入了沉思,思索如何杜绝这个问题。 人员不变,取消划区巡逻,巡逻村民相遇时,便能为对方作证没有偷懒。 然而,扩大每人巡逻区域,增加任务量的同时,还会带来‘纰漏’隐患。 例如,当两个人都在西北角活动时,东南角...很长一段时间内,将处于无人巡逻状态。 划区巡逻不变,增加每晚巡逻人员数量,4人变8人,两个巡逻者,在同一片区溜达时,相遇了,便能给对方作证。 可是,一晚派8个人巡逻,岂不是...每家,隔个七八天,就得巡逻一次,也太频繁了吧。 李广田思索一番,也没想出对策,便看向沈青,用眼神寻问他...有解决法子吗? 适才,沈青也想了几个对策,一一否决后,只剩一个了。 第332章:红色摩托车 沈青:“村长,我提议往巡逻者肩上添点东西。 巡逻期间,若其负责区域,发生了偷盗事件。 巡逻者吹哨、喊人了,财产损失由受害者承担。 夜里没一点动静,第二天却发现东西被偷了,财产损失...巡逻者要承担五分之一。” 李广田赞许点头,这法子不赖,谁想偷懒,得先做好承担五分之一损失的准备。 这时,李丰举起了手。 “村长,这么做,的确没人敢偷懒了,但是,若有村民起了歪心思,见昨天夜里没动静,谎称家里丢了东西,想讹巡逻者的钱,那可怎么办?” “简单。” 沈青嘴角上扬。 “巡逻者,只在土路上转悠,无特殊情况,不会进院子的。 屋内东西丢了,怪不着巡逻者。 屋外东西丢了...左邻右舍,都清楚屋外放了什么东西。 而且,雁过留痕,小偷偷东西时,必然也会留下痕迹,咱可以报警,由警察判定损失。 提醒一下,报假警罪责不轻哦,我想...没谁会为了讹人一点钱,去担蹲局子风险。” 杨红低下头,还别说,她真有...悄摸卖掉兔子,谎称被偷了,讹点钱花花的打算。 现在,只能打消这个念头喽。 李广田:“大家还有别的意见吗?” 众人要么沉默,要么摇头。 “行,就按沈青说的办,会议到此结束,大家散了吧。沈青、安浩,你俩过来拿巡逻工具。” 众人起身,边讨论,边三三两两往外走。 沈青和安浩,走向八仙桌,各领三样工具,哨子、手电筒、木棍。 手电筒,是酒红色的,有点掉漆了,拧开后盖,能瞧见粗大的电池,用指甲一掐,掐不出凹痕,说明是新电池。 木棍,粗如手腕,长1米5,两端涂了10厘米宽的红漆,其余地方全涂了白漆,质硬却不重,用力挥击时,能听到‘嗖嗖’的破空声。 安浩:“村长,电池若是没电了,找谁要新的啊?” 李广田:“找我,队里发了一盒,绝对够用。” 其实,除阴天外,巡逻时是用不着手电筒的,月亮洒下来的冷光,足以照亮整个村子。 嗖--- 安浩挥了挥木棍,“一见到小偷,我就举棍冲上前,把人揍一顿。” “错了。”李广田用看熊孩子的目光看向安浩,“一遇到小偷,先吹哨,小偷要跑,你想法拖住,小偷要打,你想法护住自己,知道吗?” “知道啦~” 安浩嬉皮笑脸,挥着木棍离开了。 院子内! 豆子和许素芬,把板凳摞到一块,再搬到屋檐下。 小桃握着扫帚,将地上的花生壳、瓜子壳,扫成一堆,再铲进废桶中。 忙完,三人打了个招呼,便一同往外走。 小桃:“沈青,上次送你的葫芦,锯了吗?” 沈青:“锯了,锯成两半,煮一下,刮除表皮、挖掉内瓤,晒干当水瓢使了。那俩小葫芦,被小花当成摆件,放在箱柜上了。” 小桃:“我也制了几个水瓢,还用长铁勺掏空一个小葫芦,送给小涵当储物罐。豆子,下午制辣片吗?” 豆子爷,要领着徒弟打家具,豆子奶,要照料卧床儿子,是以,豆子准备摆摊用品时,家里人帮不上忙了。 小桃得知情况后,主动过来打下手,她往纸上涂浆糊,阴干后,剪成圆片,制成辣片的包装纸。 豆子:“不制,下午,我要去大王庄看一看白兔。”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他不想碰辣片,只想寻个由头,去西北边见王萍。 小桃略微疑惑,“去大王庄帮你爷谈生意吗?” 豆子摇头一笑,并不回答,把小桃整得更困惑了。 沈青猜到豆子要去干嘛了,“小桃,甭问了,豆子要去办私事。” “...葫芦,冰糖葫芦,冰...” 这时,北边传来呦喝声。 三人扭头一看,瞧见一头发花白的老头,骑着二八大杠,缓缓往大塘骑来。 车篮,放一黑布包,车后座,插着一个...由麦秸棒+一串串糖葫芦组成的‘宝塔’。 老头边骑边呦喝,“冰糖...葫芦,5分钱一串,冰糖...” 沈青:“你俩吃冰糖葫芦不?我请客。” 豆子:“来一串呗。” 沈青挥手,朝北边呼喊,“停一下,我买。” “成。” 老头骑到三人身边后,跳下了车。 那老头,头发虽然白了,精气神却像个中年人,笑起来,褶皱居多,给人一种亲切、友好的感觉。 哐--- 老头停好车,用牙签从宝塔上插下一颗山楂,递向沈青。 “先尝后买,糖不脆、果不酸,不要钱。” 沈青接过。 糖衣晶莹剔透,一咬就嘎嘣碎,甘甜爽口。 山楂正红带些麻点,一咬...外甜内酸,紧挨种子的果肉,更是酸到令人皱眉。 然而,糖衣的甜,很快中和了这股子酸劲。 沈青几口吃完它,“够甜,也够酸,买多些,能送点不?” 老头:“能啊,每买5串,送你一串,你要几串?” 沈青瞥了一眼宝塔。 一串有8颗山楂,颗颗又大又饱满。 糖衣,一面是平板,应该是被摔平的,其余...紧紧包裹山楂,另外,还包了一层能防灰尘的糯米纸。 掏出5毛钱,“来十串。” “好嘞~”老头收下钱,摘下12串山楂,“喏,给。” 沈青接过,分给豆子和小桃一人两串。 豆子:“咦,怎么给我两串?” 沈青:“另一串,你自行分配,小桃的另一串,给小涵就行。” 簌--- 小桃撕掉一点糯米纸,露出红艳诱人的山楂。 轻咬一口,糖衣硬甜、山楂绵酸,二者混合在一起,酸酸甜甜,口感层次丰富,格外的好吃。 “姑娘,好吃吧?” “嗯,好吃。” “祖传的手艺,洗楂、熬糖、沾摔等,都很有讲究,糖衣有裂纹的,绝不会插在麦秸棍上卖,走喽,去西边转转。” 说完,老头跨上二八大杠,往西边骑去。 三人闲聊几句后,原地分开了,安桃,朝南走,沈青和豆子,则向北、向东、再向南,回了各自的家。 …… 沈青刚略过看桃树,就瞧见院中停了一辆摩托。 大红色的,车镜缠着红飘带,车尾绑一大背篓,是...乔宇的车。 “来,看镜头。小花,把猫爪举起来,举一只就行。欸,对,就是这样,三、二、一,笑。” 压水井旁,乔宇举起相机,朝海棠树按动快门。 沈青侧着身子,视线越过乔宇胳膊,看见小花抱着小狸,站在树边笑得格外灿烂。 乔宇连按几下快门,“不错,来,换个景点再拍一张。” “哥~” 沈小花瞧见亲哥后,哒哒往前冲。 小狸瞄准时机,挣脱怀抱,一跃而下,溜进堂屋消失不见了,它讨厌会发光的盒子(相机)。 “你哥回来了?”乔宇扭过头,“沈青,你这是...跑街上批发冰糖葫芦了?嚯,那棍子不错,借我耍一耍呗。” “哇,糖葫芦,好多糖葫芦。”沈小花高兴得直跺脚。 “喏,木棍。” 乔宇拿走木棍,在一旁耍了起来。 “开完会,往回走时,碰到一个卖糖葫芦的,想着天气冷,糖衣不会化,就多买了几串。 喏,给你一串拿去吃,小美呢?” 沈青环视一圈,没瞧见小美人影,“小美回家了?” “没回,小美喜欢大风,陪它去杨树林玩了,咦,小美回来了。” 沈小花接过两串糖葫芦,上前分给小美一串,大风卧在地上吐舌头,看来,它刚才没少跑。 “嚯。”乔宇神情激动,“质地硬,出招有力,收棍顺畅。沈青,你从哪买来这么好的棍子,我也想买一根。” 沈青:“买不到的,它是村里发的守夜工具?” 乔宇眼睛一亮,“守夜?” 沈青耐心解释,“冬天,气温低,树梢光秃秃的,虫子钻地穴,动物懒洋洋的,人也窝在家里,不愿意出来,夜间也睡得格外沉。 不过,有一批人活跃起来了,鸡鸭、兔子、狗,什么都偷。 于是,我们会轮流守夜,拿着手电筒、木棍、哨子,在某一区域内转悠,发现情况,就吹哨叫醒附近村民帮忙。 喏,给你一串糖葫芦。” 乔宇了然点头,“明白了,我爸单位有个保卫科,每晚都会有干事握着棍子巡逻,防止有人偷东西。 不过,他们拿的不是木棍,而是50厘米长的铁棍。” 说完,接过糖葫芦,剥掉糯米纸,也不嫌酸,直接咬下一整颗,咀嚼十几下后,吐出了山楂籽。 “酸酸甜甜,还嘎嘣脆,味道不赖嘛。” 沈青:“你来找我...买菜?” 乔宇爷爷胃口不好,日常饭菜,吃两口,便不愿再动筷了。 沈青种的果蔬和粮食,由于向农作物根部输入了异能的缘故,味道要比市面上的强很多,还意外符合乔宇爷的胃口。 咯嘣--- 乔宇咀嚼着山楂,“是,但也不全是。” 潜台词:除买菜之外,还有别的事找你。 此刻,大风钻进小木屋,与大黄挤成一团,沈小花和小美,一边吃糖葫芦,一边商量待会是打羽毛球还是踢毽子。 沈青:“我手上东西太多,老拿着也不方便,我们进屋聊吧。” “成。” 随即,二人走进堂屋。 沈青将糖葫芦插进罐子里,把巡逻工具放到了东厢房,又倒了两碗热水。 乔宇端起小碗轻吹,吹乱热气、吹出一圈圈水波,再轻抿数口。 瞬间,温热茶水卷走糖葫芦余味,滋润喉咙的同时,还向身体各处输送了热意。 咚--- 乔宇放下小碗,“上次从你家拿的菜,早就吃完了,高粱和大豆,倒还剩了一些。 现在,我爷早上喝豆浆,中午和晚上,吃高粱饭,再搭配一点市面上买来的蔬菜。 说实话,若没有高粱籽,我爷夹不了几筷蔬菜。 要不是那场大雪,和宁一海拽着我当苦力,我一周多前就该来你家了。 沈青,你家屋后还有啥菜呐?” 宁一海,乔宇的亲舅,经营一家养猪场,沈青抓到的那头活野猪,买家便是他。 “屋后...只剩叶子菜了,白菜、莴苣、萝卜、蒜苗、菠菜啥的。” 叶子菜,属于...看着多,一炒就缩水,离土后保质期还特短。 乔宇眉头微蹙,“还有别的吗?” 沈青:“有,红薯,一天切1~2个,加点面粉,熬成稀粥也挺不错。 哦,对了,还有一些腌菜,腌青椒、李子干、干香菇啥的。” “红薯?”乔宇眼睛一亮,“对哦,你还种了一小片红薯,上次从你家挖的小红薯,我爷可喜欢吃了,还是那个价,2毛5一斤呗。” “嗯,红薯种的不多,只能卖给你60斤。第二件事是什么?” 乔宇拉起沈青往外走,“先买菜,买完,再谈别的。” “别急,我去拿点东西。” 沈青推开乔宇,寻了麻袋、剪刀、小铲等,方领人来到了屋后。 他站在菜园中央,环视一下四周。 甘草,光秃秃的,韭菜,绿油油的,甘蔗,比膝盖还高。 莴苣,主茎变粗,开始长笋了,波菜,茎粗叶蓬,一看就很甜。 青萝卜,茎底有冒出土的萝卜头,胡萝卜,秧子繁茂。 白菜,每一颗都被麻绳捆了几圈,捆得很松,白菜边包心边抽长时,绳圈会慢慢变紧的。 “嚯~”乔宇惊讶张嘴,活似一只吃桉树叶的考拉,傻不愣登的,“太...茂盛了,要不是耳朵冻得冰凉,我都以为现在是春天了。” 沈青摇头一笑,“常见蔬菜,有上百种呢。 每个季节,都有适合在此季节种植、生长、收割的蔬菜,冬天种的叶子菜,口感会更甜一些。 割点韭菜,择净剁碎,加些白面,煮一锅韭菜面叶,暖胃的很。” 乔宇:“行,今天就吃韭菜面叶,沈青,我不懂蔬菜,你看着弄25斤吧。” “成。” 沈青走向一片片菜畦,割韭菜、薅波菜、铲白菜等,装够一麻袋。 末了,还撇了一大捆萝卜秧。 “萝卜,还太小,现在薅有点可惜了。 萝卜秧,算送你的,不收钱,炝锅炒,或加点葱、姜、蒜腌一下,都挺好吃的。” 乔宇看向那捆萝卜秧,水桶粗,捆得倍瓷实,估计有5-7斤重。 “按蔬菜算呗,25斤和30斤,差不了多少的。” 第333章:三色的梅林 平常,沈青会摘一些萝卜叶,喂给母鸡和兔子。 偶尔,自己想吃改样菜了,才会将其切成小段,加辣椒圈炝炒。 “乔宇,萝卜秧不算正经菜,我哪能要你的钱。你心里若实在过意不去,就...” 乔宇探过头来,“就如何?” 沈青思索片刻,“就...抓紧洗出今天拍的照片,再给我送过来。” “就这?没问题,走,装大红薯去。” 乔宇抬脚欲往外头走,沈青却喊住了他。 “怎么了?” 沈青望向菜园一角。 那儿的土,要比周围更高、更细腻,边缘处依稀能瞧见高粱杆,顶端...还铺着一块木板。 “红薯,在菜园地窖内放着呢。” “地窖?” 乔宇扫视一周,发现角落里的高粱杆后,高兴地冲上前。 他打开了木板,望着昏暗的地窖道:“我下去取吧。” “行啊~” 沈青从竹棚扛来梯子,捡一片干枯的高粱叶,用打火机点燃它,再丢进地窖内。 橘黄的火团,打着旋儿往下落,触底后,又燃了七八秒,才彻底熄灭。 行,没落到一半就灭,表明地窖内有氧气。 咚--- 沈青把梯子斜着塞进地窖,一端,触到地面,一端,靠着洞口。 他抓着梯子晃几下,确认其很稳定后,道:“你拿着麻袋、手电筒下吧,装半袋子红薯就成。” “好~” 乔宇接过工具,单手扶住梯子,倒退着下入地窖。 啪--- 他推亮手电筒,霎时,一束强光,照亮整个地窖。 地窖里头铺有豆秸,上面堆了很多红薯,饱满无冻疤,且个头一个比一个大。 乔宇将手电筒放到地上,抻开麻袋口,卟通,抓起一个个红薯,丢进袋子里。 在阵阵‘卟通’声中,麻袋渐渐鼓囊囊起来。 当麻袋容积没了二分之一时,乔宇吃力地将其拖到梯子旁。 “沈青,太重了,怎么把它弄上去?” “等着。” 对此,沈青早有准备。 他让乔宇先上来,自己则拿麻绳下入地窖,绑住袋口,再爬出地窖。 随即,撤掉梯子,与乔宇合力拽动麻绳,将红薯了拽出地窖。 乔宇:“嘶,真重呐!” 沈青盖上木板,“红薯,很压秤的,重点正常。你拎菜,我拎红薯。” “行。” 接着,二人拎着东西,回到了前院。 沈青寻来大号杆秤,给两个麻袋称重,一个26斤,一个62斤,乔宇爽快地付了22块钱。 此刻,二人坐在桌旁,各端一碗温白开,忙活一通,他俩都渴了。 沈青率先喝完,“说说吧,第二件事是什么?” 乔宇咕嘟数口,也放下了空碗。 “嗐,玉城东边、沙谷河北岸,有两大片林子,梅林和樱桃林。 梅林里有三种树,分别开紫花、黄花、粉花。 想想看,漫天飞雪,梅花却凌寒盛开。 远远望去,犹如一道三色花坛,好看的不得了,走进林中,还能闻到沁脾花香。” 乔宇半眯着眼睛,嘴巴微张,神情向往,思绪仿佛飘到了梅林之中。 啪--- 沈青打个响指,终止了乔宇的幻想,无语道:“说重点。” “哦,我说远了。” 乔宇尴尬地揉了揉鼻尖。 “玉城有个习俗,春节前后,大家会弄点梅花,插在家里图个喜庆。 我姑的朋友李佑,包下了那片梅林,他打算等花儿盛开时,剪下花枝卖给收购商。 前天我姑过生日,我拎着礼物去他家时,碰见了李佑。 我俩聊了一会儿,他知道我认识一个能给植物治病的能人后,便央我做传话人,请你去梅林看一眼。” 梅花,别名干枝梅、酸梅等。 品种不同,花瓣的大小颜色也不一样,其中开粉花的和紫红花的最为常见,于冬春时节开花。 沈清:“梅树有什么病症?” 乔宇:“没有病症,今天我来你家之前,拐了一趟梅林。枝条蜿蜒、花苞繁密,枝上没有腐块,地上也没有落花苞,瞧着非常正常。 ” 沈清挑了挑眉,“没生病,我去干什么,凭借花苞大小,判断一下花儿啥时候开吗?” “不是。” 乔宇摇了摇头。 “春节前后,梅花很有销路的,我家每年都买十几束呢。 因此,梅林是个香饽饽。 当初,上面放开承包政策,好多人相中那片梅林,其中就有李佑的死对头---王威。 后来,李佑因为报价高,而拿到了梅林承包权。 下雪那一天傍晚,天灰蒙蒙的,李佑去梅林查看。 他刚走到路口,就撞见一群男的从梅林里出来,为首者正是王威。 王威讥笑,眼神里透露着坏事得逞之意,其余人的表情,心虚、羞愧、嘚瑟等。 总之,李佑感觉他们对梅林做了什么,但是,他在林中转悠了好几圈,除了发现无数脚印外,再没有发现一丝异常。 他呀,怕卖花生意出问题,比如,王威下药,导致花苞掉光或花瓣皱巴,想请你过去看一看梅林有没有被人搞破坏。 有病,就劳烦你治疗,没病,也会给5块钱看诊费。 我和李佑,只见过几回面,他和我姑关系也挺一般。 正巧,我姑运输渠道出差子,有一批货,不能按时运到玉城,偏偏,买家不愿等,声称...不按时交货,就赔500块违约金。 李佑,手里有一批一模一样的现货。 我当中间人,请你去梅林看看,等同于帮我姑向李佑要了个人情。 我姑也能借此,求他转让货物,我姑说了她这边会再付你一份儿诊金。” 没逮个正着,也没在林中发现异常,令李佑无法报警。 然而,王威等人的表情,又让他深感梅林遭到迫害。 这种猜想,随着春节的逼近,愈加强烈,十分折磨人。 异能升至四级后,枢纽站内的绿流,只占其容积的五分之之一,眼下正是从外界汲取绿流的时候。 “行,我是直接去梅林,还是先与李佑碰面再去?” “先碰面,你后天有时间吗?” “有。” “后天,上午9点,你和他在梅林路口碰面。梅林怎么走...容我想一想。” 乔宇眼珠上翻,在脑海中绘出路线图后,道: “你沿着煤渣路往东骑,瞧见玉城大桥后,向北穿过大桥,再骑上大坝,一直往东骑,直到看见梅林。 接着,骑下大坝,李佑就在路口等你。 旁边种了一株大腿粗的垂柳,很好认的。” 沈青暗暗记下路线,“成,后天,我7点半出发,一准能在9点前到达梅林。 中午,甭走了,留下来吃个饭呗,我打算炸蚕豆米。” “蚕豆米?我见过蚕豆、大米,却没见过蚕豆米,它是什么?” “嗐,就是炸蚕豆,特酥脆,连外层硬壳,都酥到...能嚼成碎渣咽下去,撒点盐粒和孜然面,更是香的不得了。” “喔,光听描述,就直让人流口水。” 乔宇扫了一眼腕表,时针偏向11,分针指向9。 嘚,10点45了,蚕豆米今天吃不成了。 “沈青,我不能留下来吃午饭,出发前,我爷交代了买完菜就赶紧回来,他着急吃你种的菜呢。 蚕豆米,你装一小袋,让李佑转交给我小姑,我再去她家拿。 这样,嘿,小姑和李佑,就有理由碰面,进而沟通买货事宜喽。 嚯,我真是一个天才。” 乔宇昂起下巴,眼里满是嘚瑟。 沈青:“我装点李子干,你带回去,拿它泡水喝,解腻又开胃。” “行~” 沈青寻一空玻璃瓶,来到仓库,解开一个布袋,露出棕红色的李子干,把瓶子装满后,拧紧瓶盖,递给了乔宇。 乔宇接过,连同蔬菜、红薯,一同塞进摩托车后座的大背篓内。 “沈青,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了。”乔宇歪着头,望向小木屋,“大风,出来,回家了。” 大风抬爪捂住耳朵,不愿听主人的话。 汪,大黄吠了一声,它才钻出木屋,慢吞吞挪到摩托车旁。 沈小花跑了过来,她右手握着球拍,额头布有汗珠,“乔宇哥,你要走?” 乔宇:“嗯,家里有人等我,我不能在这待太久,下次来,给 你送照片。” “好嘞。” 乔宇将大风放到车座上,接着,他也跨上车,在轰鸣声中,离开了小院。 “小美,太热了,不打了,走,进屋画画去。” “好。” 棉衣,能防止寒气渗进去,同样,也能不让热气散出去,运动产生的热能,越积越多。 最终,哪怕是寒冬,也令人感觉很热。 沈小花擦了擦汗,拉着小美进了西厢房,翻出笔和纸,二人便开始画房子。 大黄溜回了小木屋,这几天,它白天睡觉,晚上...也缩成一团,但右耳一直正对着门口,睡得也很浅。 沈青则着手炸蚕豆米。 寻一把新剪子,用水冲一下,。 接着,捏起一粒蚕豆,竖着来一剪,不剪断,于离尾端0.3厘米处,抽出剪刃。 咚--- 将‘y’形蚕豆丢至空盆后,沈青抓起一把蚕豆,继续下剪。 炸蚕豆米,也可不剪开直接炸,但是,这样炸容易出现软芯。 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沈青不停重复剪蚕豆动作。 良久,当沈青手腕开始发酸时,原本装满蚕豆的搪瓷盆,终于见了底。 随即,起锅烧油,待油温六七成热,也就是...筷子插入油锅,能看到小气泡时,下入蚕豆。 瞬间,蚕豆尽数往下沉,油面...很平静,渐渐地,随着油温的上升,锅中冒起了‘高粱籽-花生粒’大的气泡。 炸了七八分钟后,气泡变小,蚕豆变成褐色,果肉也呈现出一种偏半透明状态。 沈青拿起铁笊篱,将锅内的蚕豆,全捞到搪瓷盆中。 晾上一会后,往灶膛内塞木柴,把油温烧至八成热,即油面泛起青烟,用少量多次的法子,将蚕豆下入油锅复炸。 每一次,只炸30秒,便迅速捞出。 沈青撤掉灶膛内的柴火,并把蚕豆均匀分到两个盆里。 一盆撒盐,一盆撒盐+细辣椒粉+孜然粉,拌完,捏一粒辣口蚕豆米尝了尝。 香辣酥脆,嚼在嘴里嘎嘣脆,质地虽然变了,但坚果味仍旧很浓,嚼碎咽下去时,也不拉嗓子。 沈青装一盆蚕豆米,端到了西厢房。 此刻,两小只坐在箱柜旁。 小美握着玻璃瓶,欣赏瓶中的木芙蓉,沈小花捏着铅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沈青:“别玩了,来,尝尝蚕豆米。” “炸好了?” 沈小花眼睛一亮,放下铅笔,直勾勾盯着盘中油亮的蚕豆,小美亦是如此。 哐--- 沈青把盘子放到箱柜上,“不烫,温度降下来了,你俩抓着吃吧。” “好嘞~” 沈小花抓起一大把蚕豆米,分给小美一半后,直接开吃。 第一粒,是咸口的,盐粒融化时,刺激味蕾更好体验又香又脆的美妙口感。 第二粒,是辣口的,其味道...在咸口的基础上,多了一丝麻辣爽感。 沈小花一颗接一颗,吃完了手中的蚕豆米。 “唔,好吃,又香又脆怎么吃都不腻。” “唔,比我爸在街上买的炸豌豆,还要好吃。”小美嚼着蚕豆说道。 “你俩画了什么,让我看一看呗。” 哗--- 小美抓起稿纸藏到背后,眼珠左右乱转,纠结片刻后,把稿纸递了出去,腼腆道: “你看了,不许笑哦。” “放心,我不笑。” 沈清接过稿纸细瞅。 纸上有一个椭圆,只不过从底端向上数,有三分之一部位被裁掉了,改成了一条直线。 直线上方,画了一道拱门,椭圆上半部,画了两个‘田’字。 直线下方,有两条蜿蜒曲线,来充当小路。 嘶! 小花的第一张房子画,尽管没啥立体感,但屋顶、侧墙、窗台等基础设施,还是画了的。 小美这张画,只有几个线条,有点...偷懒了。 小美抠着手指,眼皮往下耷拉,“想笑,就笑吧。” 沈青安慰道:“画的还行啊。” 小美抬起眸子,“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路、门、墙、窗户,房子该有的东西,你都画了呐。” 闻言,小美嘴角又有了笑 意。 “咦?” 沈青略微困惑。 “我记得你手绢上的大蓟花,纹路错杂的叶片、细如发丝的花瓣,你也不嫌繁琐,把它绣得跟真的一样。 第334章:小狸急眼了 “这个---” 小美尴尬地挠了挠耳垂。 “老实说,我绣那条手绢时,讨了个巧。 我啊,先挑一朵鲜艳的大蓟花,放在手绢的右下角,用玻璃瓶反复碾压它,把花的形状、颜色拓印到绣手绢上,再比着图案一点点绣。 稿纸是纯白色的,上面可没图案,让我比着画。” 潜台词:绣手绢时,利用一点小技巧作弊了。 沈青:“那也厉害。布上画一条白线,我沿着白线落针,都能缝出...一条波浪来,还是高低起伏不平的那种。” “哈~” 小美成功被逗笑了,画技不好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哥,看看我画的。” 说完,沈小花往亲哥手里塞一张稿纸,沈青低头细瞅。 纸上画的东西,和送文月荷书那天,回家见到的房子画内容差不多。 低矮的房屋、繁茂的大树、蜿蜒的小路,整个画面立体感很强,不过,门槛旁边多了一只卧地而眠的狗。 “嗯,有进步,房子画得很逼真,大黄画得也很像。” “哥~”沈小花目露惊讶,“你咋知道它是大黄?” 沈青嘴角轻扬,“脑袋大、嘴巴扁、耳朵又短又能竖起来,一看就知是大黄。” 沈小花:“昨天中午,我比别人早20分钟去学校,文老师教我怎么画狗。只教了‘卧地小狗’的画法,下一周会教‘站着或奔跑小狗’的画法,到时候,我可以拿大黄当临摹对象。” “想法不错,你俩继续玩,我去做午饭。” 说完,沈青返回厨房,将锅内的油,舀至陶罐中,接着,大小锅同时开动。 喵--- 厨房一角,小狸钻出豆秸堆,跳到灶膛旁的凳子上,惬意地舔爪子烤火。 沈青瞥了一眼小狸,绒毛布了一些浮灰,还粘着几片豆叶。 嘚,一会不见,成小脏猫了。 沈青带上锅盖,让肉块儿慢慢炖煮,再拎起小狸,揪掉几片豆叶,砰砰,掌心拍打猫身,拍出阵阵灰雾。 待小狸变干净,沈青将其放回凳子上。 “你从小花怀里跳出来后,不是溜进堂屋了嘛,怎么又钻进豆秸垛里了?” 小狸往西边挪几步,好离灶膛更近一些。 其实,轰鸣声结束后,它就离开厢房,跑进厨房了。 沈清rua一会儿小狸,便寻两个土豆,削掉皮,洗干净后,切成大块,他打算做个土豆烧肉。 当厨房溢出香味时,小美拎着空篮回家了,至于篮内的丸子,已倒进橱柜内的大碗中。 …… 11月23日,又是一个大晴天。 屋檐处不再往下啪嗒滴水,小路土壤变硬了一点,无需穿上胶鞋,也能在上面自由行走。 吃过晚饭,沈小花回了西厢房,明天是周一,她今晚必须早点睡,沈青挥动紫竹枝,逗弄小狸玩。 小狸睁圆眼睛,紧盯打转的绒毛球。 倏地,它向左边猛扑,神情透露一股势在必得意味。 沈青手腕一动,将绒毛球提到了右上方,小狸嗷呜一声,扭头往上蹿。 然而,沈青又迅速把球按到了地上。 须臾,小狸连续扑空十几次后,它...急眼了。 不追绒毛球了,一个飞扑,前爪锁住沈青的脚踝,后爪跟上了发条一般疯狂乱蹬。 好在,棉裤又厚裤腿又长,沈青并不感觉到疼。 沈青捏紧某猫的后脖颈,瞬间,小狸不动弹了,老实地被主人提溜在空中,杏仁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耍赖皮,追不上绒毛球,是你技术太菜, 哪能怨我呢。” 说完,沈青松开了手。小狸落地后,一溜烟儿钻进了东厢房。 沈青看了一下钟表,7点50了,该去守夜了。 他收起逗猫棒,从桌上水碗中拿出了哨子,半个小时前,沈青将哨子丢进开水中,来杀一杀菌。 接着,他把哨子戴在脖子上,拿起手电筒和木棍出了堂屋,并把门锁好,叮嘱大黄看好家后,朝院外走去。 …… 繁星点点,弯月洒下银辉,令整个村庄,都笼罩在一种冷色调的白光之中,哪怕不打手电筒,也能瞧清周围景物。 沈青负责的巡逻区域,是个长1000米、宽350米的矩形,他来到杨树林旁,打算走‘弓’字形的法子来巡逻。 杨树叶,早就掉光了。 没了遮光物,林中只比土路暗了一点。 但是,那些或直立或歪倒的灌木和杂草,阴森的很,令人脑海不停浮现出一些恐怖画面。 比如,一脚踩下去,里头会伸出一只冰凉的手,去抓人的脚踝,并将人拖入地下,沦为杨树的养料。 沈青没走进林子,而是于‘t’字路口处,往西边拐去。 刚走百来米,就瞧见远处有一人影,在朝这边走来。 忽的,那人影停住了脚步,且,以他为起点,射出一束亮光。 晃眼的强光,让沈青没法看清那人样貌,不过,他推测对方是安浩。 于是,他推亮又熄灭手电筒,如此反复三下,告知安浩自己也是守夜的。 很快,对面强光消失了,安浩挥了挥手,往北一拐不见了。 沈青继续朝西走了二百多米,刚往北拐了二十来米,东边传来铁链哗啦声和犬类呜呜低吠声。 扭头一看,一条脑袋棕黄、身子全白的大狗,栓在豆秸垛旁的洋槐树上,垛的侧面有个洞,应当是它的窝。 此刻,大狗弓着背,呲牙低吼,仿佛...敢踏进院子,它便拽直铁链,上前撕咬一般。 沈青没有呵斥,只淡淡盯着它看。 大狗脖子一缩,灰溜溜钻进狗窝,脑袋背对着洞口,四肢吓得瑟瑟发抖。 异能等级越高,对动物威慑力越强,具体表现为畏惧、听话、躲避等。 沈青摇头一笑,往北走了七八米后,在朝东边拐去。 大狗察觉危险远离后,才转过身来,透过洞口盯着院子,它虽然害怕,却也没有忘记主人‘看好家’的叮嘱。 另一边,沈青走‘弓’字,来到了煤渣路旁。 杏香镇虽接电入户了,却没在煤渣路两旁安设路灯,不过,月光皎洁,也能瞧清路况。 沈青往左右两边望了望,没看见人和车辆,视线横穿大路,能看见连成一大片的麦田,一阵风吹过,便荡起一波波绿浪。 观察片刻后,沈青沿原路慢悠悠返回了看桃树旁。 大黄冲上前,摇尾哼唧,还频频撞人小腿,沈青摸了摸狗毛,温热顺滑,大黄铁定刚从木屋里钻出来。 “大黄,回狗窝待着,我正在巡逻呢,没法陪你玩。” 汪--- 大黄听懂指令,绕着主人转了一圈后,小跑回了院子。 沈青则继续巡逻,他一边走一边观察两侧状况。 如,柴火垛、砖头堆、铁皮板、废家具、菜园和窝棚,尤其是养了家禽获、牲畜的窝棚。 中途,他在大塘边碰见了安浩,二人聊了几句,便分开了。 若是走累了,他便靠着电线杆休息一小会儿再走。 …… 凌晨1点多时,沈清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 他离开煤渣路,往南走,打算再转一轮,就喊醒豆子,交 接工具。 路过李响家时,他察觉麦秸垛投来的阴影,有一点不太对劲儿,倾斜的‘吐司面包’侧面,多了一个弧形。 他清楚记得,之前麦秸垛影子的侧面,并没有这个弧形。 李响家位于小路西侧,属于安浩巡逻区域。 占地面积比较大,堂屋和柴火垛间,隔了20多米远。 柴火垛也多,麦秸垛、豆秸垛、高粱杆垛、木柴垛,它们并排码放着,垛与垛之间,大概隔了一米多远。 沈青往西走几步,朝南一瞅,看见一辆二八大杠斜靠在麦秸垛侧面。 那一个弧形,正是车轮,车后座的两侧,各绑有一个背篓,除此之外,地上还有一只四眼黑狗。 那只狗,侧躺在地上。 脖子往后面扭,嘴巴被人用皮筋捆死,嘴边流满了口水,四肢动不了了,地上有一些抓痕,湿润的眼睛透着一丝绝望和哀求。 沈青眸子一凝,这...这是有人在药狗。 呜--- 南边传来一记低沉的犬吠,声音中饱含痛苦和呼救意味。 沈青抬头看向南边的房子,那是李响堂弟李水家,三间青砖灰瓦房,另加一间厨房,还砌了红砖院墙,顶端并没有抹水泥和插碎玻璃。 沈青扫视院子一周。 压水井的流水坡上,有一盆水,窗台光秃秃的,没有放任何东西,杨树主干旁的土,附着一层白腻子一样的玩意,应当是干了的牙膏泡沫。 沈青上前挖取‘白腻子’,丢进水盆中,用手搅拌,使水变得浑浊,接着,他折回麦秸垛旁,扯下皮筋,把狗头按进水里。 狗脖往后缩,似乎不喜欢牙膏水的气味儿。 沈青压低声音,“喂,想活命,就使劲儿喝盆里的水,想吐,往盆外吐,吐完继续喝,听到没有。” 那狗很有灵性,它不再挣扎,嘴巴埋进盆里,舌头舔喝牙膏水。 “好样的。” 沈青夸赞一声,放轻脚步,略过麦秸垛和菜园,来到李水家的院墙旁。 墙面不咋光滑,还布有一些或干或湿的踩痕,砖缝较大,身体稍微灵活一点的,都能借此翻过院墙。 沈青放下手电筒,后退几步,再加速往前冲,踩着砖缝往上爬,单手抓住墙顶,借助臂力和脚力,使自己趴在墙面上,接着,把头探出墙顶。 他驱动异能,提高视力,扫视李水家的院子。 有一种帽子,能把脖子、后脑、脸全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院中,有两个戴这种帽子的男子。 一个高壮,他左手抓住狗嘴,右手撑开皮筋,欲往狗嘴上套。 另一个矮瘦,撑开麻袋,在一旁等着。 那条狗,也是条黑狗,没有四眼,胸前有一道‘w’白色纹路,个头比李响家的略小一些。 它后背微扭,后爪也还在动,但是挣扎的幅度,与抓他的力道相比,无异于蜉蝣憾大树。 没猜错的话,那条黑狗也被下药了,二人打算把狗装进袋子,再去祸害下一家。 李水家的院墙,从茅房一直砌到瓦房侧墙,靠土路的那一面,安了两扇铁门。 如此,拖住他俩,就容易多了。 沈青臂膀打直,使身体悬空,右腿上抬划出一道弧线,骑在了墙顶上。 将哨子塞进嘴里后,左腿画弧,腰一扭,便坐在了墙顶上,且双腿搭在院墙里侧。 沈青按住墙顶,向后一推,瞬间,身子离开院墙,极速往下坠,他双腿并拢弯曲,稳当落地后,用力鼓气吹哨子。 ?--- 洪亮的哨声,打破了村庄的宁静。 二人表情一滞,再扭头看向声源,沈青 一边吹哨,一边向院中抛去。 矮瘦男咽了咽唾沫,“哥,咱俩被发现了,怎么办?” 高壮男眼神犀利,“莫慌,你带着狗先退,把车子骑到门口,记得...车头要朝着煤渣路。我把他打趴了,翻过院墙直接跳到车座上,你加速蹬车轮,载我跑出去。” “好,全听你的。” 矮瘦男拎起黑狗塞进麻袋,把袋子捋细点,袋口向下弯折,折出一个‘环’,绕半圈,再向上穿过这个环,并拉紧。 接着,将麻袋扛在肩上,欲翻墙逃离。 沈青自然不会让人逃了,他提速冲至矮瘦男身侧,木棍向前一举,再用力一挥。 梆--- 木棍击中对方胸口,顷刻间,一股剧痛自胸口蔓延至整个肺腑。 矮瘦男痛到不敢呼吸,因为每一次吸气和呼气,疼痛都会翻上一倍。 矮瘦男向后踉跄,手一滑,麻袋脱离掌控落到了地上 沈青瞥了一眼北边,西厢房亮灯了,?,他再次吹响哨子,提醒屋内的人,院子里出了状况。 “哥,怎么办?” 高壮男眼神阴鸷,汰,出门儿忘看黄历了,才干了两票,就被人发现了。 “弟,咱俩一起上,把他揍趴了,再翻墙逃出去,要速战速决。” “好~” 矮瘦男嗓音发颤。 他胆子本就不大,外加胸口还在痛,他虽举起拳头,摆出攻击姿势,双脚仍焊在原地。 卟--- 高壮男踢了一下矮瘦男的屁股。 “你个怂包,当初,是你哭着求我,说想走偏门捞快钱,好赶紧娶上媳妇,拿你奶给我妈接生说事,我才答应带你。 这回表现差劲,下次别跟过来了。 还有,两个打一个,我主攻,你辅助,还打不过一个愣头青吗?” 第335章:肥皂水救狗 在高壮男看来,遇见贼人,不躲避,反而上前对打者,就是鲁莽冒失的愣头青。 在‘丢活计+没钱赚’的驱动下,矮瘦男挪动脚步,来到沈青的南侧。 高壮男则从上衣里面,抽出一把匕首,咚,他扔掉刀鞘,月光照耀下,光滑的刀刃泛着冷辉。 “小子,你现在逃,还来得及。” 矮瘦男震惊,“哥,你咋还带家伙呀?” “哼,出门在外,不带点防身东西,能行吗?” 矮瘦男惧意又少了一分,有刀,代表己方赢面更大些。 他相信表哥这样的老手,下刀会很有分寸,不伤人要害,又可以让人暂时无法动弹。 沈轻蔑一笑,“啧,那把匕首...还没有开刃吧?” 锻烧好的利器,其表面的铁、钢等,因为氧化或含碳量高,质地会偏脆,切、砍东西,有很大阻力感不说,刀刃还会发卷,想法磨掉刀刃表面铁、钢,让其变锋利的过程,就是开刃。 “你---” 高壮男眉头微皱,巧了,这把匕首还真没被磨过。 “你小子,别太猖狂了,待会红刀子出来,有你哭的时候。弟,一起上。” “好。”矮瘦男点头答应。 高壮男走到水青北边,“上。” 兄弟俩一起朝中间冲,一个高举匕首,一个握紧拳头。 沈青往南北看了一眼,决定从高壮男下手。 他抬脚往北冲,离高壮男还有一米多远时,瞄准对方手腕儿,用力挥击木棍。 高壮男手腕向西、向下转,躲过了袭击。 他眉尾上扬,刚庆幸一秒钟,砰,木棍扑空后,极速转个弯儿,重重敲在手腕处。 霎时! 高壮男手腕儿震颤,整只右手没了知觉,手指也不自然松开,匕首坠落到地上后,高壮男欲弯腰欲拾起它。 沈青伸直胳膊,向前一捅,咚,木棍顶端精准戳中高壮男的剑突。 剑突,位于胸骨最下端,两侧肋弓交汇处,神经丰富。 瞬间,一股剧烈的疼痛,贯穿胸腔,直冲大脑,高壮男疼得直不起背,被迫向后踉跄好几步。 “哥,你没事吧?” 匕首掉落、大哥踉跄,令矮瘦男心生退意,然而,他已冲到沈青跟前,来都来了,与其逃走,不如...他小臂青筋暴起,朝对方后脑勺挥拳头。 沈青察觉耳后有风飘来,忙弯下腰,躲过了拳头,接着,他半蹲下来,双掌撑住地面,左腿位于两条胳膊之间,右腿从西向东南画大弧,使出一记扫堂腿。 矮瘦男小腿受撞,一个失衡,左耳朝下向地倒去。 沈青站起身,脚后跟抵住矮瘦男右肩膀,向下一按,令其趴在地上,咚,他挥动右脚,一下接一下去踹矮瘦男的脊柱。 “哎唷,痛,哥,快救我,腰快被他踩断了。” 另一边,高壮男扫了一眼地面,呃,匕首离那小子太近,若跑过去捡,弯腰时...岂不是把弱点暴露在对方眼里了,他索性抄起地上的砖头,咿呀往前冲。 沈青转过身,抓起木棍,朝对方手腕挥击,岂料,高壮男扔掉砖头,直接抓住了木棍顶端。 “小子,我把木棍抢走,看你还有啥招。” 二人拔河一般,争抢着木棍,沈青眉头紧锁,嘴角抽微抽,手腕儿止不住的发抖。 呵呵--- 高壮男笑出了声,他断定对方已经力竭,胳膊肘向后猛撤,计划一鼓作气抢走木棍,再挥打那小子。 “你...吃什么长大的,又高又壮,力气还大。” 沈青咬音极重,每一个字里,都充满了愤怒。 高壮男神 情得意,加大手部力道,沈青胳膊往前伸,待对方与地面形成锐角时,他忽然松开手了手。 木棍,一端不再受力,一端受很大的拽力,令高壮男扑通一声坐在地上,自尾椎骨处,有一股剧烈疼痛,沿着脊柱往上窜,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沈青瞄准时机,冲上前抬脚狠踢对方下巴,紧接着,抓住木棍,轻松夺过来,朝对方猛挥棍子。 梆梆--- 随着棍子不停地落下,高壮男疼痛部分数量猛增。 他想要反击,奈何,还没爬起来呢,又一棍落下。 他只好蜷缩在地上,护住重要部位,怒吼道:“你耍我,你力气大着呢。” “不装一下,怎么坑你呢?” 说完,沈青继续挥动木棍,挥着挥着,余光瞥见矮瘦男像个老乌龟,缓慢地朝匕首爬去。 “你想背后捅刀子?” “没...没有,别...你别过来。” 刚才,沈青和高壮男拔河时,矮瘦男想逃走。 奈何,后背太疼了,疼到起不来,便想着趁沈青挥木棍,悄摸拿起匕首扎人脚踝,待大哥反击一通,再央大哥带他离开。 “单肩抖动,声音上扬,眼珠下瞟,心虚的不行,还说自己没有撒谎。” 沈青捡起匕首,往东边一抛,咚,匕首落在了厨房的屋顶上。 接着,他站在兄弟俩之间,左一棍,右一棍,不偏袒任何人。 高壮男:“至于嘛,为了一条狗,至于下狠手嘛?嘶,别...别打腿根,疼,停...我错了,我不该...” 矮瘦男:“疼,太疼了,哥,你是我哥,我头一回干这个,就饶了我吧,我...” 一时间,落棍的邦邦声,痛苦的求饶声,在院子内回荡起来。 嘎吱--- 堂屋的两扇门,从里侧打开了,只打开20厘米宽,一个约摸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脑袋卡进门缝,恐慌地望着院内景象。 那姑娘,眉毛细长,眼睛大睫毛,容貌和李水有些相似,是李水的妹妹李思。 “李思,你哥呢?” “我...我哥去周洪镇...给人建房子了,不...回来住,家里就我一个人。” 说完,李思鼻子一抽,眼眶蓄了一汪池水。 怪不得,灯亮了,却不见人出来。 今晚,沈小花回西厢房之前,沈青再三叮嘱,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都要老老实实窝在被子里。 李水离家之前,定也这样叮嘱过李思。 咚咚--- 西边儿传来敲门声,“喂,出什么事了?我是安浩,把门打开,我、李叔等都来了。” “李思,你去开门,甭怕,他俩...”沈青瞥了一眼浑身是土、蜷缩在地上的二人,“他俩...爬不起来了。” “哦,好。” 李思出了堂屋,沿着屋、檐厨房走,尽可能离战场远一点, 走到院门旁后,她握住门栓往外抽,奈何,手上有汗打滑了,她把掌心往衣服上擦了七八下,重新握住门栓,一使劲将其抽了出来。 嘎吱--- 铁门被打得大开,安浩领着村民冲了进来,每人手里都有一个家伙事,如,铁锹、火钳、木棍、抓钩等。 此刻,沈青握着木棍,两个戴‘围脸帽’的男子,躺在地上痛苦闷哼,蜷缩在地上,不远处有一麻袋,袋子在动,里面应是装了活物。 安浩紧盯麻袋。 村民养家禽,每一种一般会养4~6只,那俩人戴着围脸帽,铁定是小偷。 若是偷家禽,麻袋会很鼓的,可是眼前的麻袋,只有底部是鼓的,那么被偷的是... “他俩...是偷狗的?” 沈青:“嗯,偷之前,还给狗下药了。” “小黑?”李 思环顾四周,没瞧见黑狗的影子。 是了,小黑要是没有出事,在哨声之前,就会汪汪狂叫了。 李思冲向麻袋,解开袋口,两手攥住袋底,一点点把袋里的东西倒出来。 呜--- 黑狗呜咽一声。 黑狗的爪子还能动,只不过幅度有点小,呼吸急促,瞧见小主人后,眼睛里有了亮光,显然,它的状态要比那只四眼狗好一点。 “丧良心,偷人家的看门狗,也不怕...半夜被狗灵拖到林子里咬死。” “呸,我最恨偷狗贼了。 前年,我家养了一条大黄狗,不挑食,还特别护主,傍晚,还会跑到学校门口,接我儿子放学回家。 也是在一个冬天,我早上起来发现狗绳被剪了,找了几圈,只在地上瞧见半拉骨头,和一小片水渍。 这帮偷狗贼,可恶的很。” “还有呼吸,把葛大杰(兽医)喊来,可能还有的救。” “呜---”李思推动狗背,伤心道:“都赖我,我让你去屋里睡,你就不会被人下药了,小黑,你撑着一点,我这就去把葛大杰找来。” “唉,葛大杰离得可不近,一来一回起码要15分钟,这狗怕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那...那我抱着小黑去找葛大杰。” “不行,一颠一晃,会加快毒性入侵肺腑速度的。” 李思瘪着嘴,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沈青:“我这有一个解毒法子。” 李思猛地抬头,眼神希冀:“什么法子?” “你家有肥皂、洗衣粉、牙膏吗?有一种就行。” “有肥皂和牙膏。” “都拿来,麻绳、小刀、玻璃瓶也拿来,再压一水。” “好。” 李思擦了擦眼泪,快速跑堂屋,再折回来时,手里多了三卷麻绳、半块肥皂、一管牙膏、一个罐头瓶。 东西交给沈青后,她又寻一空盆,哐哐压了一盆水,端到黑狗旁边。 “毒...怎么解?” 沈青把麻绳交给安浩,“把地上那俩绑了,他俩先下药,再偷狗,身上还带着家伙事。 打斗时,我敲掉匕首,将其拾起来扔到房顶上了。 记得,把他俩双手全缠满麻绳,省得从衣服里掏出刮胡刀片,割断麻绳逃跑。” 啪--- 安浩推亮手电筒,扫照厨房屋顶,与中央偏北的瓦片上,看见一把锃亮的匕首。 “沈青,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村里发的木棍,质地硬、长度也够,他俩又是匕首、又是砖头、又是拳头,压根儿近不了我的身。你弄他俩,我去给狗解毒。” “好嘞。” 安浩接过麻绳,喊几位村民帮忙按主兄弟俩,再绑住双腿和双手,值得一提的是,双手是绑在背后的。 沈青则着手给狗解毒,把牙膏挤进盆里,用小刀把肥皂切成碎块后,也丢进水里。 双手搅水,加快水、牙膏、肥皂的融合速度,待水变的浑浊了,掰开狗嘴,舀上一瓶,往其嘴里倒。 那水的滋味很不好受,小黑舌头抵住嗓子眼,不愿意吞咽,沈青不再倒水,怪谁灌水嗯,向下凝视。 顷刻间,小黑感到一股股冷意,朝自己射来,冷得他不敢动。 “想活命,就喝下这水,想吐,直接吐,吐完,再继续喝。如此反复,直到腿上有力道了。” 沈青语气淡淡,小黑却觉得不照他的话去做,等同于违背刻 在骨子里的家狗指令。 于是,它的舌头不再抵住上颚,而是往瓶子方向伸。 “欸,这就对了嘛。” 灌完第二瓶水时,小黑肚子一收一缩,脖子也绷得倍直,这是要吐的节奏。 沈青往后撤一步,很快,狗嘴里呕出了带有沫子的水,其散发出来的气味很复杂,像肥皂家+薄荷+酒精+醋+药的结合体,蹿冲的很。 沈青掏出手帕掩住鼻子,他抬起头,发现身旁只有李思一人,其余人全聚在‘围脸男’旁边。 人群中央,兄弟俩被人拽掉了帽子。 高壮男,长着一张大饼脸,皮肤黑红,眉粗眼大,还留着络腮。 矮瘦男,长着一张橄榄球脸,即两头尖,中间宽,他鼻子小嘴巴薄。 村民挥动手里的家伙事,如,铁锹、火钳、抓钩、木棍等,狂揍兄弟俩。 在众多小偷之中,乡下村民最恨的,就是偷狗贼了。 一因,狗有灵性,能听懂指令,也能通过吠声和肢体动作,跟人简单沟通。 二因,狗忠心、护主,与鸡鸭相比,和主人有些情感连接。 三因,被偷走的基本是成年狗,从小养到大,情分自然深,而且,偷狗之前,贼人会先投掷浸了毒药的肉块和骨头,意味着...事发地离主人睡觉地方很近,让人对于自己没能及时救下狗产生愧疚。 所以,那俩贼人惨喽。 另一边,小黑不再沤水,沈青倾斜罐头瓶,继续给它灌水。 灌了三瓶水后,小黑肚子又鼓了起来,并猛烈收缩,很快,狗嘴里又呕出漂白沫的水,和上一轮呕吐物相比,沫子少了一些,气味也不那么难闻。 西边地势低,脏水晕出一大片水渍的同时,还往西边淌出一道水流,小黑像一只河虾,弓腰蹬腿。 第336章:撒盐和撒糖 “动了,小黑的腿...能动了。”李思抹泪惊喜道。 刚才,小黑爪子能动,腿却不能动。 现在,腿也能动了,说明灌肥皂水的法子很有效。 呜--- 倏地,门口传来动静。 沈青抬头一看,一条四眼黑狗跨过门槛,爪步虚浮地朝这边走来。 是它,麦秸垛旁的那条狗。 “大黑,你怎么了?”李思目露震惊。 沈青:“它也被下药了。” “那...那快治治它。” “没事儿,它一早就喝了牙膏水。能走了,说明毒性减得差不多了。李思,你去压一盆清水,给大...大黑灌下去,清一清剩余的毒素。” “好的。” 李思摸了摸小黑,便寻一空盆,走到压水井旁。 井内的橡胶皮,是新换的,无需倒入引水,也能抽出来水。 她握住长柄,疯狂抬压它。 哐当--- 伴随一声脆响,清水溢出橡胶皮,从铁管内流至盆里。 压满后,李思双手抓住盆沿,迅速折返回来。 两条狗关系应该不错,黑狗看到四眼,高兴地摇尾巴尖,四眼时而扒拉黑狗,时而用鼻子拱黑狗的背,想帮它站起来。 沈青摇头一笑,“它的药性,还没解除呢,站不起来的。你在一旁躺着,让李思给你灌清水。” 闻言,四眼倒在黑狗旁边。 李思找一个罐头瓶,舀满一罐清水,掰开四眼的嘴,往里头倒水。 四眼也不反抗,反而配合的大口吞咽。 忽的,门口出现一道人影,抬眸一看,来人是李响,他握着一把铁锹,神情愤怒。 “谁...哪个丧良心的,给我家的狗下药了?” 李响瞧见四眼倒地后,上前焦急道:“不是能走了嘛,怎么又倒下了?” 沈青:“别担心,我让它倒下的,再灌点水,好清除余下毒素。” “这样啊!” 李响长舒一口气。 “刚才,哨声把我吵醒,我穿好衣服,开门儿往外走。 瞧见...大黑把嘴埋进盆里,舔喝浑浊的水,麦垛旁边,还靠着一辆二八大杠,车后座绑两个背篓。 我翻开看了看,篓底有狗毛,黄的、白的、黑的、棕的都有,一看就是偷狗的。 我守在大黑身边,看着它喝了又吐、吐了又喝,直到能站起来走路了,我才抄起铁锹,往这边走。” 沈青:“偷狗贼,有两个,且都被村民围住了。” 李响望向围成一个圈的人群,“行,我过去看看。” 说完,他拎着铁锹,挤进了人群。 此刻,小黑又呕了一波脏水,它嗷一声后,竟颤颤巍巍站了起来,还抬起脑袋,朝沈青和李思摇尾巴。 沈青让它倒下,“不用灌肥皂水了,灌些清水就行。” 李思点了点头,“我来灌吧。” 沈青捧起一汪清水,挪到盆外搓洗双手,反复三下,直到手被洗干净了。 接着,他走向人群,肩膀前后摆动,用力挤到最中央。 “黑心肝的家伙,看门狗也偷,还是不是人了。” 李响咬牙切齿,啪,他猛挥铁锹。 锹刃刮过高壮男的脸,留下一条4厘米长、冒血的擦痕。 这个伤算轻的了,那俩人被揍得鼻青脸肿,头发被薅秃好几块,衣服也破破烂烂,手上脖子上全是冒血伤痕。 矮瘦男哭得满脸是泪,痛斥道:“你...你们滥用私刑,是,我是小偷,但你们也不能滥用私刑啊。” 矮瘦男感觉身上哪哪都疼,甚至觉得...被押到派出所,也比被他们乱打强。 高壮男眼珠一转,想出一个‘逃脱’计策。 “我俩偷狗,你们打人,二者都是在犯法。 我是老油条,没个正经工作,进去了,权当有人管饭了。 你们呢,进去了,这个年都没法在家里过,工头、老板,会雇有案底的人嘛。 你们围过来之前,我都听到了,那个力气特大的小子,有法子救狗。 现在,他来了,狗应该救回了。 如此,你们也没啥损失嘛。 放我俩走,偷狗和打人,就当作没发生过,怎么样?” 众人缄默了。 换做拿工分时期,打了也就打了,毕竟,上头有大队担责,但这会 子分田到户了,打人确实有可能蹲局子。 高兰梅把铁针藏进衣兜,她刚刚没少扎那俩人的肩膀和后背,其余人也把木棍、火钳、抓钩等,往下放或往身后藏。 高壮男嘴角轻扬,“你们打了我俩一顿,也算替那俩狗报仇,把火发出去了,放了我们两个,心里也不会憋屈的。” 沈青:“放走你俩,好让你们养好伤后,继续偷别人家的狗?” “可是,咱们把他俩打得满身是血,真去了派出所,不好说是偷狗罪责严重,还是打人罪责严重。” 一个鼻头冻得发红的青年担忧道。 沈青轻笑:“单方面殴打和双方互殴,二者性质是不一样的。 单方面殴打,是故意伤害,的确有蹲局子的可能。 互殴,双方都有责任,闹到派出所,民警会协调,让人互赔对方钱。 他俩伤得虽重,但咱们人多呀,每个人要一点医药费、误工费,大家加起来,定远超于他俩的医药费。” “互殴?”高壮男看了看毫发无伤的村民,又看了看浑身挂彩的自己和表弟,“分明是单方面殴打,哪来的活互殴?” 沈青:“你俩没下药?没亮匕首?没举门砖头?没挥拳头?” “你---” 高壮男心塞,对方问的那些,他和表弟的确做过,可...没攻击成功啊。 沈青摊开手,掌心微微发红。 “嘶,我受伤了,这么红,怕是有淤血呐。 大家伙,看一看自己有没有受伤。 有些伤呀,起初不痛不痒,但是会...会发红、肿胀。 身上的伤,可作为互殴的证据,这俩人太能打,我们陆陆续续赶过来,费了老半天的劲,才把他俩控制住。 送到派出所,咱们态度好点,主动谈赔偿,该赔的赔,该要的要。” 其实,沈青掌心发红,是撑地扫堂腿+掰狗嘴+握玻璃瓶+冷水洗手联合所致,但是,这个蹩脚的淤血说法,给大家带来了灵感。 高兰梅右手伸进左袖口,指甲狠狠抓挠手腕和左手,感到发痛、发胀了,她撸起袖子,伸直胳膊,向众人展示红肿的抓痕。 “刚刚,我看不惯他俩偷狗,伸手骂了几句,矮瘦的那个小偷,就把我的手抓成了这样。 大家都知道,我是靠卖自己纳的鞋垫过日子的,冬天,伤口恢复的慢,我起码十来天纳不成鞋垫。 误工费...3块钱,再加上5毛的医药费,你俩得赔我3块5毛钱。” 矮瘦男猛地抬起头,他都快被绑成蚕蛹了,啷个可能抓人手。 高兰梅毫不心虚,甚至朝矮瘦男翻白眼。 老蛤脱掉右脚的鞋袜,动了动指甲发紫的大脚趾,“刚刚,高壮的那个小偷,捡起一块砖头,狠砸我的右脚。 嘶,指甲都砸紫了,走一步疼一步,估计年前都得在床上躺着了,我不多要,给我5块钱就行,回头叫我爸,买些排骨熬成汤,给我补一补。” “你要点脸不?血变成紫色,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变得了吗?你那...明显是鞋子太小,挤出来的淤血。” 老蛤嘻皮笑脸道:“我说是就是,大家伙都能给我作证。” 接着,村民纷纷露出伤势,来佐证互殴一事。 有的摘掉帽子,展示没剩几根头发丝的头顶,称小偷使阴招,薅掉了他的头发。 有的弄脏衣服,走路一瘸一拐,称曾被兄弟俩推倒在地,崴伤了脚踝。 有的揉着太阳穴,神情痛苦,称高壮男挥拳砸了他的脑袋。 众人的话,令高壮男‘利用伤势、威胁放人’计划落空。 须臾,人群恢复宁静,沈青望着兄弟俩,“你们...有团伙吧,几波人分散开偷狗,末了,聚在一块,把狗卖给某一个人。说说看,团伙里还有谁?谁收了你们偷的狗?” “没...没有团伙。”矮瘦男摇头否认。 高壮男眼神晦暗,这小子没猜错,的确有团伙的存在,但是他不能说。 沈青敏锐的捕捉到了高壮男的微表情,哼,不肯说,那就别赖人使歪招。 沈青神秘一笑,目光落在二人伤口上,“拿点盐来。” “好,我去取。” 安浩我挤出人群,跟李思要了钥匙,打开厨房门,拿了一罐盐,火速回到了人群中央。 “喏,给。” 那罐子,圆溜溜的,呈黄褐色,约有巴掌大,罐口有一扁平的盖子。 沈青接过,揭 开罐盖,露出沙土般的细盐。 他托着盐罐,缓缓走向矮瘦男。 “你...你别过来。” 矮瘦男被打怕了,像条菜青虫,身子...上一秒弓起来,下一秒伸直了,想要逃离。 可惜,速度太慢,外加人群阻挡,沈青两三步就追上了他。 矮瘦男的脖颈上,有一道伤口,肉里还有木刺,应是木棍造成的。 “你...你想干什么?”矮瘦男眼神惊恐。 “别急,很快你就知道了。” 沈青将矮瘦男翻个身,膝盖压住对方胸口,令他无法逃离。 接着,抓一小把盐,撒在那道伤口上,还用手指把盐抹匀。 盐,密度大,某些东西一旦接触到盐,就会释放出大量的离子,这些离子会在事物表面形成一个高透压环境,迫使细胞快速脱水。 往白菜段、黄瓜片、葫芦丝里撒盐,静置一会,碗底就会积了一些水,便是因为这个原理。 当然,人体细胞也不例外。 盐,落在伤口上,表面细胞会快速脱水而死,刺激神经末梢传递剧烈痛感,沈清把盐抹匀时,木刺在肉里乱窜,两者相加,令矮瘦男疼的浑身冒冷汗。 沈青抓起另一撮盐,欲往矮瘦男脸上那道伤口撒。 “说吧,团伙里还有谁,不说,我继续撒盐喽。” “我...我倒是想说啊,我头一回偷狗,半只脚还没踏进这一行门槛呢,我能知道什么。” “不说是吧?” 沈青手指微松,瞬间,细盐透过指缝,落到了矮瘦男的脸上。 人的面部神经,要比脖颈更为丰富,矮瘦男疼的...脚后跟疯狂摩擦地面,整出一道道痕迹。 “再不说,我全撒,并狠狠按压伤口。” 沈青缓慢松开手,细盐扑簌簌往下落,伤口疼痛程度,也越来越高。 终于,矮瘦男坚持不住了。 “说,我说。 我是辛乡镇小王庄的,叫王坚,他是我表哥,韩家村的,叫韩东。 我刚加入,不知道团伙里有谁,但是,求大哥带我赚钱那晚,我瞧见一个脑袋上有赖疤的中年男子,和我哥谈事情。 当时,我站在院门口,他俩在堂屋,离得太远,听不清他俩谈了啥。 不过,那人表情很凶,似乎在训斥我哥。我哥哈腰点头,对他很恭敬。 不瞒你说,我哥这人平时很狂的,能令他做小的人,一定大有来头。 别的,我...我真不知道了。” “真的?” 沈青继续撒盐,矮瘦男咧嘴咬牙,牙龈都咬出血来了。 嘶--- 人群里,有几名村民倒吸一口冷气,往伤口撒盐,这法子...让人心里发毛,暗暗决定往后不要招惹沈青。 “你...你去问韩东哥,真的,我真的不知道啊。” 说完,矮瘦男爱眼泪鼻涕一起流。 看来,在王坚这问不到什么了,沈青站起身,慢慢走向高壮男,“韩东,是吧?” 韩东紧盯盐罐,“王坚那个怂货,他怕撒盐,我可不怕。” 啪--- 沈青盖上罐盖,“我也没打算用细盐治你。” 这时,李思挤进人群,跟着她来的,还有那两条狗。 汪---大黑和小黑,朝兄弟俩狂吠。 沈青把盐罐还给李思,“你家有白砂糖吗?” “有,我去拿。” 众人纷纷往两边退,退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李思快速跑出通道,不到一分钟,她拿回半袋白砂糖。 袋子呈长方形,塑料膜材质,最上面有一道凹凸不平的横线,应该是...梳子抵住塑料膜,靠近蜡烛被火烫化所致。 沈青接过糖袋,“不撒盐,撒糖。” 高壮男有点懵,撒糖,是什么操作,但是,那小子的笑,让人后背发紧,他断定正在憋坏。 “撒糖?”一名寸头男子皱起眉头,“我听葛大杰提过,往伤口上撒糖,能加速愈合。沈青,你还是撒盐吧。” 自古以来,白糖地位都很特殊。 第337章:白糖问信息 白糖! 可以作为调料,撒入食材,令其甜度上升。 火药,由75%硝酸钾、15%木炭、10%硫磺制成,白糖,是易燃物质,遇到高温会极速脱水,并且燃烧,而硝酸钾,又是一种氧化剂。 白糖+火药,可制成燃点低、火力足、稳定性强的弹药。 除息上之外,白糖还在医疗、化学、工业等方面,都有运用。 例如,往伤口上撒糖,能消炎、杀菌、保湿,降低伤口感染几率,并加速伤口愈合。 在前世,病人做完开刀手术后,医生缝合时,会在伤口上撒盐,再敷上绷带。 因此,寸头男子没有说错。 沈青点了点头,“的确,伤口上有糖的话,愈合速度会快一点。然而,糖量过多,其融化后,会变成黏糊糊的糖浆,湿度大,伤口表面皮肉会被泡肿,自然难以愈合。而且---” “等一下。”一名圆脸少年举手插话道:“人的肌肤温度不高的,糖融化,得一个小时吧。大青哥,把它熬成糖浆,趁热涂抹在伤口,不是更方便吗?” “不行。”沈青摇了摇头,“糖浆太热了,会烫死神经的,这样后招就没法使出来了。” 少年疑惑,“咦,什么后招?” 沈青玩味一笑,“花草,能引来蜜蜂、蝴蝶,糖,能招来蚂蚁呀。 天气冷,蚂蚁和别的昆虫一样,会窝进地穴内,不过,它们还是会出来活动寻找食物,且,活动地点一般为室内温暖地方,比如厨房。 啧,大半夜的,也不太好去叨扰民警,先把他俩绑在板凳上,再关进厨房。 哪成想,他俩乱动,打翻了糖罐,糖粒落在伤口处,融化成糖浆。 蚂蚁闻着味出动,一点点蚕食血肉,那滋味,也只有他俩能够享受喽。” 沈青上下打量兄弟俩,带血伤口,分布在手、脖子、脸颊上。 “嗯,撒糖之前,还是先用竹扫把,打他俩几下,整出红肿的伤痕。 这样,蚂蚁啃咬时,会将那些红肿的伤口,咬成凹的。 我听说蚂蚁体内有一种毒素,能麻痹痛觉。” “麻痹痛觉?”韩东目露狐疑,“不疼,干嘛撒糖?” “嗐~” 沈青咂了咋舌。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急啥子嘛。 蚊子叮人,起初无感,后面会痒上好久。 归根到底,是蚊子麻痹神经的毒素,药性只有几分钟而已,蚂蚁也是如此。 它个头小,毒液存储量低,没办法不停歇向你体内注入毒素。 大概率,前几分钟,你俩会没啥感觉,后面,又痒又疼,抓心挠肝般难受。 偏偏,手脚被绑,还没法子挠。 提醒一下,蚂蚁爪子抓物能力,和牙齿咬合能力都很强。 半夜,听到咚的声响,跑到厨房查看,发现你俩弄倒了糖罐,害怕你俩逃跑,用麻绳把你俩连同椅子,一起绑在案板腿上,不过分吧? 如此,你俩再怎么折腾,身子晃动幅度也不大,蚂蚁会牢牢趴在伤口处。 想想看,漆黑的厨房,静得出奇,你俩清晰地感受到...数不尽的蚂蚁在身上爬来爬去,一点点啃食血肉。 韩东,你该不会以为忍到天亮,痛苦就能结束吧? 天一亮,那些原本因惧怕寒冷,而不敢走出地穴,却又从别的蚂蚁那,得知外头有食物的蚂蚁们,见气温上升,会疯一般的爬出来,那个啃咬状态,要比夜晚时分疯狂多了。 半夜起来抓人,第二天自然要睡懒觉的,什么时候打开厨房门,谁也说不准哦。” “你---” 韩东气结,脑海里闪过一些 画面。 自己和王坚,坐着小板凳,被绑在案板腿上,晃着身子想挣开麻绳。 绳子没被挣断,糖粒却在肉里乱蹿,每动一下,伤口疼痛程度,就会猛然拔高一下。 待糖粒融化,厨房边角的地缝内,会爬出连成一条黑线的蚂蚁大军,而且,这样的军队,绝不止一支。 蚂蚁从鞋底往上爬,径直爬到手、脖子、脸,先吸糖浆,再啃血肉。 持久、密如雨点般的疼痛,让人感觉...过一分钟,比过一个月还要漫长,简直生不如死。 清晨,蚂蚁退去,伤口被咬的坑坑洼洼,不敢动,一动就疼得历害。 太阳升起,气温上升,又有一波波蚂蚁大军,沿着裤腿往上爬,疯狂啃咬。 而且,无法预测厨房的门什么时候打开,不打开,就一直会被咬。 那个小姑娘,可以拿睡过头说事儿,其它村民,可以扯‘误以为别人把小偷送到派出所’的烂理由。 总之,他们会故意不开厨房的。 韩东内心纠结。 说了,往后很难在这一行混了。 不说,‘撒糖惩罚’整到一半,自己还是会因为忍受不了疼痛,而选择说的。 韩东垂眸沉思,哗,一道扇形阴影划过,紧接着,脸和脖颈布满线条状、火辣辣的痛感。 他抬起眸子,瞧见神沈青握住木柄,用力挥动扫把。 韩东瞳孔微缩,身子尽力往后仰。 簌--- 竹扫把,由木棍、铁丝、竹枝制成,竹枝有长有短,韩东躲过短的,却没有躲过长的。 瞬间,他的鼻梁、额头上,多了几道红痕。 “你...你来真的?你哪来的扫把?” 沈青:“不来真的,难道给你整虚的?” 安浩:“扫把是我刚拿过来的。” “说不说?” 说完,沈青高举竹扫把,从那绷紧的腕部,就能看出这一击,蓄了不少的力。 韩东双腿一弓一直往后退,嗖,扫把划破空气。 竹枝离耳朵还剩5厘米时,韩东大喊:“说,我说。” 沈青收起扫把,“说吧,团伙里还有谁?” 韩东抿了抿嘴,“有七八个人,都是辛乡镇的---” “等等。”沈青抬手截断他的话,看向人群,“大家伙,天色太晚了,回去睡吧。他俩被绑成了粽子,翻不起浪花来,留一两个人看着就行。” 团伙里有谁,那可是机密,知道太多,怕会惹火上身。 于是,沈青话音刚落,村民们就纷纷找理由。 如,脑袋犯困,家里煤炉上还烧着一壶水,儿子太小离不开人,发现爸妈不在会哭的等,离开了小院。 沈青喊李思拿来纸和笔,此刻,院里还剩五个人,沈青、李思、安浩、韩东、王坚。 他们分成两波,一波,站成一排,眼神要么仇恨、要么冷静、要么鄙夷,一波人,坐在地上,神情痛苦。 韩东:“团伙...加上王坚,拢共有九个人,小刘庄刘英子、刘一胡,柳芳庄柳衡、柳红,大瓦寨杨刚、周正,鱼化寨李寒、林西、黎一明。 我们,白天会佯装成卖货郎,在各个村里转悠,搞清楚谁家有成年狗。 靠土路的、栓绳子的狗,是重点易下手目标。 晚上,我们互通信息,自己绝不会偷近期曾经亲自踩过点的村子,而是去偷别家的。 行动时,踩过此村庄的人,会...找别人畅聊、去亲戚家蹭饭、往人场里走、到小卖部买东西等等。 这样,被偷狗的人家,将近几天在附近转悠的货郎,视为怀疑对象,并通过多方打听,找上门 来后,他们有不在场证明,证实找错人了。 我...我全说了,能不撒糖吗?” 韩东讲话时,沈青握着铅笔,在纸上写下关键信息。 “撒不撒,取决于你有没有全盘托出,王坚口中的癞疤男是谁?你们偷来的狗是如何换成钱的?” “这---”韩东迟疑了。 “看来,你不想说呐。” 沈青抓一小把糖,往对方脸上撒。 韩东晃动脑袋躲过,然而,一小部分糖粒,落到了脖子的伤口内,并随着身子滚动,硌生皮肉生疼。 沈青又抓一些糖,韩东怕了,“我...我说,癞疤男叫车海,老家在哪我不清楚,只知道..他在吴营大队小钱庄旁边的河岸旁,搭了几个窝棚。 他是我们的头,先垫钱收了我们的狗,再卖给旁人。 王坚上门那晚,车海找我兴师问罪,说我上回送来的狗,药性太强,人吃了上吐下泻,挂了好几天吊针,客人索赔医疗费,责任一层接一层往下传,末了,落到我头上了。 我和车海掰扯半天,嘴皮子都磨破了,终达成共识协议。 我呢,不用赔钱,下次偷来的狗,要免费送给车海两条成年的,唉~” 韩东长叹一口气,“我担心客人再次吃出好歹来,才把药量降低一点,估计若不这样做的话,那么...” 那么...狗就不会呜咽,从而引来守夜的人。 沈青挑了挑眉,“听你的语气,似乎有点懊悔呀,你们这个团伙,会不会在某一天某一刻聚在一块儿呢?” “不会。”韩东摇了摇头,“我们鲜少联系的,为的就是...防止一人落网,全员被抓。” 安浩:“哼,费尽心思避人耳目,有什么用?沈青使上几招,还不是什么都招了。” 嘶,沈青歪头沉思。 他发现韩东说的话里藏着相悖的点,前一刻,说先踩点,互换信息后,再付诸行动。 举个例子,a在东村踩点,b站西村踩点,a和b交换信息后,a去西村偷狗,b想法搞不在场证明。 下一刻,又说鲜少有联系,要么韩东后半句在撒谎,要么他们交换信息的方式...不是当面聊,结合互换踩点、弄不正常证明来看,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沈青食指和中指夹住铅笔,顺时针转笔,似笑非笑的看着韩东。 韩东头皮发紧,心跳如鼓,“该说的,我都说了,别撒糖。” “是吗?”沈青拉长了尾音,“互换信息方式,你还没有交代呢。” 轰--- 韩东顿感一道雷劈下,劈得他浑身僵硬、发麻,“你...你怎么知道?” 沈青:“稍微想一想你话语里的漏洞,就能猜出来了。” 漏洞? 僵硬感退去后,韩东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全回忆了一遍,末了,找到了前后矛盾之处。 韩东神情很丧,“你...真的很聪明?” 适才,他吐珠子似的说了一大通,一般人,不说听糊涂吧,起码不会找言语里的漏洞。 沈青停止转笔,“说不说?” “我说。” 头目车海都捅出去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辛乡镇上有个庙,砖缝大、瓦片碎,佛祖、菩萨的神像,却很干净,每天,都会有人进庙里拜一拜。 寺庙后院墙,有个后门,没有锁,只安了个门栓,院墙后面,是乱石和杨树林。 我们会把村名、路况、有狗人家位置、狗的个头等信息,写在一张纸上,还注明几号到几号会找人做不在场证明,把纸塞到乱石下面,并在石头旁边扔一根‘l’树杈做记号。 查看别 人信息时,相中哪一个,就用指甲在字中央掐出一道痕迹,后面来的人,再看到那张纸,瞧见印痕,便知道那个村子有人去偷。 信息,五天一更新。 不过,冬季时,我们才干这个,春、夏、秋,村民睡得晚,睡眠也浅,稍微有点动静,就会吵醒他们,到时候,狗没偷成,反倒和这会一样...被村民抓住了。” 韩东垂起头,仿佛失去所有力气。 安浩侧头挑眉,“还问吗?” “嗯!”沈青问道:“韩东,纸上信息,是用行话来表述的吧?” 韩东:“没错,日期,是倒着数的,写12号,实际上是18号,村名,方向+村名其中一个字+村庄标志组成。 比如,吴营大队鱼化寨的村口,有一株合欢树,便会被写成...污渔欢,字,没啥讲究,音对了就成,一般是在晚上去乱石看信息,这回...我真的把我知道的,全说出去了。” “别...别撒糖,行...行吗?” 王坚哀求,刚挨了一波‘盐蜇’,再来一波‘糖渍’,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沈青把糖收了起来,“李思,找两个矮的长板凳,和一些麻绳。” “好。” 李思快速拿来沈青要的东西,板凳长80厘米,宽25厘米,高45厘米,没刷漆,表面还有裂缝和钉子。 安浩问道:“沈青,你打算怎么绑?” 嘎吱-- 院门从外被推开了,李响扶着李广田走了进来。 李广田走路时,右脚鞋底一直拖着地,步子很慢,还有点瘸。 沈青记得昨天开会时,村长走路没问题呐。 “李叔,你的脚怎么了?” 第338章:绑在板凳上 “唉,甭提了。” 李广田无奈地摆了摆手。 “刚才,我正睡着觉呢,被哨声吵醒了,睁开眼,嗐,哨声又没了。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原以为是白天太害怕了村子出状况,晚上才会做‘哨声响起’的梦,不过,两三分钟后,哨声再次响起,把你许姨都吵醒了。 我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忙穿上衣服往外面跑。 哪成想,跑得太急了,被门槛绊了一下,伤到了脚踝。 嘶,肿的厉害。 我本想忍着痛赶过来看看,可是脚踝以下跟没了一般,走一步,脚踝就乱晃。 你姨往院外看,瞧见许多村民往北跑,劝我援兵都去了,先抹点红花油,等疼痛减轻一点,再过去。” 李响:“我不放心李思,安顿好大黑,和家人说了声后,打算来李水家打地铺,路上碰见了李叔和许婶。然后,我扶着李叔,许婶回家看院子。” 李广田目露困惑,“沈青,哨子吹那么急,到底出啥事儿了?” 李响碰见李广田时,对方离李水家院门,还剩十来米远,是以,他没来得及说什么。 沈青组织一下语言后,将今晚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如! 麦秸垛阴影异常,发现大黑和一辆二八大杠,喂狗喝牙膏水,听到南边有呜咽声。 爬上院墙,瞧见俩戴围脸帽的男子在偷狗。 吹响哨子,跳进院子,和小偷互殴一通,抢走匕首,扔到厨房屋顶上,并把人打趴下。 李思打开院门,放村民们进来,村民和小偷友好交流,沈青则灌肥皂水的方式,来给中毒的狗洗胃。 忙完,挤进人群,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小偷供出团伙和头目。 “喏,给。”沈青递出一张纸,“他俩供出的信息,都在上面写着呢。” 李广田接过细瞅,团伙名单、头目住址、联络法子、行话解析,写的很清楚。 王坚和韩东坐在地上,神情有点哀怨,友好交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身上的伤是哪来的? 李广田扫了一眼屋顶上的匕首,扭头看向兄弟俩,头发秃了几块、衣服沾满泥灰、裸露部位布满流血伤口,其中一个脸上有泪痕。 偷狗,被打成这样,活该。 “呸,有正道,不愿意走,偏爱钻营歪门邪道,明天一早,送到派出所,把他们的窝给端了。咦,拿板凳干啥?” “绑人,省得他俩想法子逃跑。安浩,李响,来,帮一下忙。” “好。” “没问题。” 安浩和李响,互相朝对方翻了个白眼。 他俩是死对头。 一个嫌对方嬉皮笑脸、过于圆滑,干活不靠谱。 一个嫌对方板着脸,干什么都一板一眼,不懂得变通不说,还勒令人要跟他一样死脑筋,遵守一切规定。 不过,二人没啥矛盾。 安浩:“怎么绑?” 沈青:“把人抬起来,屁股和腿,放到凳面上,麻绳绕着凳面和腿,缠上一圈又一圈。” “好嘞。” 接着,安浩和李响抬人,沈青负责绕麻绳。 须臾,兄弟俩身子,呈‘l’型困在了长板凳上,下半身被迫伸直,上半身不能躺、也没有东西可以靠着。 这个姿势,短时间还行,长时间会腰酸腿痛的。 “你---”韩东紧盯沈青,“我把知道的,全秃噜出来了,你还这样整我俩?” 沈青挑了挑眉,“谈好的,你供出信息,我不撒糖,咱俩都做到了啊。板凳,不在商量之内哦。” “疼,我的膝盖好疼,能绑松一点吗?”王坚乞求道。 李广田:“不能,再疼,能有狗被毒死的时候疼吗?” 李思:“要把他俩关进厨房吗?” 沈青:“不用,关院子里就行。” 李响:“天色太晚了,李思,你回去睡觉吧,我在堂屋打地铺。” 两家离得近,又有血缘关系,李思挺亲近堂哥的,她洗了洗手,招呼小黑进屋。 小黑尾巴狂摇,走路也很稳当,想来,毒素已经全清了。 李广田叮嘱李响几句后,和安浩、沈青离开了小院。 …… 万籁俱寂,微风轻拂,因树上没有叶子, 也吹不出‘簌簌’的响动。 沈青扶着李广田往南边走。 李广田:“沈青,干的不赖,抓住了小偷,还救了被下药的狗,功劳很大啊。明天我、你、安浩,一起把人送到派出所,讲明事情经过,上报团伙信息,要民警给你俩各发一个奖状。” 安浩挠了挠后脑勺,“往派出所送人可以,领奖状就不必了,小偷是沈青抓的,我一点忙都没帮上。事情出在西区,我却没能察觉到异常,不批评我就算好的了” 李广田:“你路过李响和李水家时,那俩小偷说不定还在骑车往安民村赶呢。” 沈青:“帮上忙了,我救狗时,没人看着那俩,真怕他们又搞出事情来。李叔,我答应别人明天要去玉城一趟,押送小偷的活,需得再喊几个青年帮忙了。” 李广田:“去玉城干嘛?” 沈青:“有一片林子出了状况,承包人花钱雇我过去看一看。” “这样啊!”李广田了然点头,“那行吧,明天,我把安明、李大福叫上。待会儿,你俩把工具交接一下,就回去睡觉吧。” 不一会儿,三人跨走进大塘边的小院,许素芬上前迎接,把人扶进了屋内。 “渴了吧,我刚泡了一壶橘子茶,要不要倒一碗尝尝?” 适才,她也想和丈夫一起进院子,看看发生了啥,但是,出来时忘记锁门了,只好赶紧回家。 沈青:“不了,有点困,先回去睡了。” 许素芬看了看钟表,凌晨两点多了,忙说道:“回吧,趁着你没天亮,睡上几个小时。” 随即,沈青和安浩,离开了小院,来到了大塘。 平静的水面,泛着一圈圈冷色调鳞光。 安浩感激道:“谢谢,若不是你眼尖,发现麦秸垛阴影有问题,那俩小偷可就要得逞了。狗丢了,主角伤心,而我,也要承担责任。” 沈青:“什么责任?” 安浩:“你忘了? 昨天开会时说的,夜里无哨声,第二天一早,却发现家里丢了东西。 负责巡逻其所属片区的人,要承担20%的损失。 20%不高,但我心里过意不去,总会想着...再认真一点,狗就不会被偷走了。” “嗐~”沈青砸了砸舌,“不用谢,你走在那一条南北向土路上时,铁定也会观察小路东边的情况。” “的确,我也会观察你负责的东区,但是,发现情况的人是你,这个恩,我记下了。往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吱一声。” 二人又闲聊几句后,便于大塘分开了,一个往西,一个朝东。 沈青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豆子家。 汪--- 个子小小的黄眉,冲着闯入者吠了几声,看清来人是谁后,兴冲冲往前跑。 它呀,后爪踩着地,前爪扒着沈青小腿,尾巴摇得倍欢实。 沈青瞧见豆坐在檐下打瞌睡,他走上去推了推豆子的肩膀,“喂,醒一醒,天亮了。” 此刻。豆子正在做着美梦呢。 初春时节,翠绿的麦田内,微风吹动麦叶,蓝天下,两个燕子样的风筝,乘风飘行。 两根低麻花辫垂于胸前的王萍,明媚一笑后,朝麦田深处跑去,豆子在后面追。 一时间,银铃般的笑声,不停地随风飘进耳朵里。 忽然,地动山摇,蓝天、风筝、麦田、王萍等,色彩越来越淡。 末了,场景变成了纯白色空间,还从四面八方传来‘醒一醒’的喊声,令他瞬间没了困意。 歘--- 豆子睁开眼睛,“大青,回来啦,那俩小偷把团伙都供出来了吗? 我呢,睡在紧靠着土路的西厢房,刚才,北边传来的谈话声,把我吵醒了,看一下钟表,嚯,都快凌晨2点了。 按理来说,你要在1点半时,喊醒我,并交接工具。 我一猜就知道村子出事了,出了门往北走,问聊天的人...发生了什么,对方说了一通,我便知道...你抓住了两个偷狗的小偷,并正在套出小偷团伙信息。 我怕打扰你套话,便回屋檐下等,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沈青:“嗯,全问出来了,明天一早,连人带信息,全送到派出所。” 呜--- 黄眉咬住豆子裤腿,一边疯狂甩头,一边发出嗷呜声。 “啧 ,大半夜的,你倒是挺精神的。” 豆子抱起黄眉,小家伙起初蹬腿挣扎,后来...安分卧在主人大腿上。 “黄眉,可招人喜欢了。 打家具时,它会将碎木片,叼到木柴堆内,烤辣片时,会卧在烤炉旁睡觉,吃饭时,它会蹲在椅子边,直勾勾盯着人看。 养了几个月,早就养出感情了。要是...它被人偷走,做成了桌上的菜,我杀了偷狗贼的心都有了。” 豆子家,位于安宁村的东南角,离李水家很远,哨声传不到这里,也属于正常。 假如,李思开门后,豆子和村民一起冲进院子,绝对会胖揍那俩小偷。 豆子放下黄眉,还推了推它的屁股,“去,回窝睡觉去,天不亮不许出来。” 黄眉一溜烟通过木门缝隙,钻进了厨房。 “它呀,有两个窝。一个,是我爷做的小木屋,一个,是灶台旁的麦秸堆,冬天,担心有人药狗,就让它睡厨房了。大青,轮到我巡逻了,把工具给我吧。” “喏,给。” 沈青递出工具,豆子接过,哨子,套脖颈上,手电筒,揣兜里,木棍,握在手上掂量几下。 “嚯,比我想象中要轻。” 沈青:“别看它轻,打人很疼的,走吧。” “好。”二人离开院子,一个,去巡逻,一个,回了自己家。 大黄冲上前,激动地直往人大腿上扑,沈青揉了会狗头,便掏出钥匙打开了堂屋。 西厢房没亮灯,也没传出翻床的响动,小花应该...睡得正熟。 他插好门闩,走进东厢房,拉亮了电灯,霎时,白光照亮整个房间,令他发现被子有一鼓包,不用想,铁定是小狸。 哗--- 沈青拎起暖壶,往本就装有凉水的搪瓷盆内,倒一些开水,如此,不凉不烫,水温刚刚好。 沈青洗漱完,发现小狸钻出了被窝,搁床头处伸懒腰,“还睡不睡?” 喵--- 小狸仰脖打了个哈欠,便在枕头旁团成了一团,显然,它想继续睡。 忙活一通,沈青早就困了,他忙钻进被窝,被窝很冷,但是,刚才鼓包的地方,挺暖和的。 …… 翌日,清晨,远处薄雾朦胧,近处...麻雀叽叽喳喳,打破村庄的宁静。 东厢房,沈青睁开眼。 他感到头沉眼乏,特想再睡几个小时,驱动体内绿流,在筋脉里加速运转三周后,顿感神清目明,困意全无,除此之外,还感到胸口... 沈青手往胸口方向伸,摸到一个温热、毛茸茸的物件,果然,小狸又行‘胸口碎大石’之道了。 沈青抓住小狸后脖颈,将其拎出了被窝,瞬间,寒意来袭,体感温度骤降,令小狸睁眼喵呜。 “早就说过的,睡觉时,不许趴我胸口上,罚你...三天不能碰虾干。” 说完,松开了手。 三天? 小狸瞳孔溜圆,接着,侧倒在床铺上,抱着主人手腕蛄蛹乱蹭,还发出软糯糯的喵叫声。 “撒娇、耍赖,也没用,破了规矩,不惩罚一下,不长记性。” 小狸见求饶无望,扭头钻进被窝,全身上下,唯有一甩一拍的尾巴,还露在外面。 沈青摇头一笑,穿衣下床,蹲在海棠树旁刷牙,刷完,走进厨房,着手做...熬丸子。 丸子,是小美昨天送的。 熬之前,先准备好配菜,如蒜苗、木耳、五花肉片、菠菜等。 接着,起锅烧油。 油热下葱、姜煸香,再下入五花肉,炒至油脂析出、两面焦黄。 添两瓢水,水开后,下入丸子、蒜苗、菠菜、木耳等,煮个十分钟,倒点盐、五香粉、味精调个味,即可出锅。 大锅也没闲着,添水放箅,蒸了些馒头、鸡蛋、红薯。 当所有饭菜全被端上桌时,沈小花把牙刷和缸子,放回了条几上面。 “哥,你昨天几点回来的啊?” 沈青眸子微闪,“不记得了,应该是后半夜。” 第339章:来到小窝棚 “啊,后半夜才到家,现在困不困?” 沈小花倍感震惊,落座后,注意力很快被冒热气的丸子汤吸引。 “这...这是小美送的丸子吗?” “不困,精神好的狠。没错,是小美送的,尝尝看。” “好。” 沈小花持勺舀了一颗丸子。 外层,软糯多汁,自带一缕焦香味。 内里,有萝卜丝、肉粒、葱姜沫,层次丰富,食材之间不串味,还能互相中和。 比如,葱姜作用于肉粒,去腥增香,肉粒又中和了萝卜丝的辛辣,格外的好吃。 “哥,下水煮了一遭的丸子,比炸好直接入嘴的,更好吃欸。” “吸了肉汤,味道自然更好一点。” 沈青拿起一个白面馒头,接着,熬丸子配馒头,吃得倍香。 馒头松软,肉片咸香,丸子软韧,木耳爽脆,菠菜滑嫩... 总之,这一顿饭吃得倍舒爽。 饭罢! 沈小花背上书包,往许家寨走去。 沈青寻两张牛皮纸,装一些蚕豆米,连同‘治树工具’一同放进挎包内,叮嘱大黄看好家后,骑车离开了。 …… 大清早的,煤渣路上没啥行人,两旁的村庄,烟囱升起炊烟,还不时传来犬吠声。 雾,尚未完全散尽,令空气潮湿阴冷。 风,吹在脸上,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刀一般,又冰又锋利。 且骑车时,吹来的风,力道会更大些。 好在,沈青穿的厚,帽子、口罩、羽绒服、手套、护膝、加绒棉鞋。 是以,他并未感觉有多冷。 值得一提的是,口罩,是沈小花缝的。 她寻一块质地偏厚、却又透气的布,剪成两个五边形。 用细线将二者缝在一块,两侧,各缝一个皮筋,还用黑布条,沿着口罩边缘缝上一圈,给它锁了个边。 类似的口罩,沈小花一共缝了六个,三大三小,能轮换着用。 车轮转动,碾着碎煤渣,向西驶去。 良久! 薄雾散尽,阳光呈现出明光质感时,沈青进入玉城地界,他拐过一个大弯,骑到了大桥上面。 向下望去,河道蜿蜒,河面没有结冰,停着数量未装货的轮船,河岸杏树...灰扑扑的,明年开春了,才会变得绿油油。 沈青穿过大桥后,往东拐上了土坝,风更大了,空气,却不怎么阴冷了。 辘--- 大坝的路面上,积了一层细沙般的浮土,车轮一碾,便会溅起一阵阵土雾。 沈青一边蹬脚蹬,一边观察土坝北边的景色。 如! 连成一长排的门面房,骑着三轮车,上门送煤球的小贩,摞得高高的、冒着热气的包子蒸笼、麦地、远处村庄等。 他记得乔宇说过,梅林入口处,有一株垂柳树。 眼下,树木光秃秃的,无一丝绿意,没法从叶片、花朵、果实,分辨树的品种。 不过,垂柳比较特殊,概因它的枝子是往下生长的。 阳光愈发明媚,刺得人下意识眯起眼。 忽的,沈青睁大眼睛,他于一‘丄’字路口处,瞧见一株垂柳。 树旁,有一个小窝棚,门口停着一辆...秀气的摩托,往北一百多米,是望不到尽头的树林。 那辆摩托,个头偏小,比爱玛电动车大不了多少,通体正红+乳白。 车头前面,安了个车篮。 车座和自行车一样,没有和车头连接着。 车座,呈三角形,后车座,呈长方形。 咚--- 沈青跳下脚蹬,沿着斜坡,下了大坝,推车来到路口。 “喂,屋里有人吗?” “有,稍等,马上出来。” 一分钟后,打窝棚内,走出一位男子。 那男子,约摸三十来岁,剑眉大眼,长相白净。 上半身,浅棕色短款羊毛衫,下半身,浅灰色绒裤,气质偏向于温润、随和形。 沈青打量男子的同时,男子也在悄摸观察来人。 年龄...估摸二十出头,个高腿长,眼眸深邃,长相英俊,身上的棉服,微微发鼓,瞧着很蓬松,没在商场里见过这个款式呀。 “您是?”男子 问道。 “哦,我叫沈青,乔宇喊我来梅林看看,说承包人会在路口等着,你是...李佑吗?” “啊?”男子当场怔住。 他原以为乔宇口中会给树看病的能人,是个上了年纪、阅历丰富的中年人呢。 不过,乔宇介绍人时,说了很美赞美的话,想来,对方还是有点真本事在身上的。 须臾,男子回过神来,笑道: “嗯,我是李佑,想不到呐,乔宇嘴里的治树能人,竟如此年轻。哦,对了,乔宇跟你说过梅林情况吗?” “说了一点,详细情况,还得劳你再说一遍。” “成,外头冷,进屋说吧。” 沈青停好车,随李佑走进窝棚。 窝棚,由毛竹+茅草建成,摆了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套矮款桌椅,以及一些厨具。 墙上没有积灰,床褥、家具也很新,应该是新建的。 “别客气,随便坐。” 沈青落座后,李佑倒了两杯红茶。 “骑一路,渴了吧,来,喝杯茶润润嗓子。” 沈青接过,轻抿一口。 不涩,很顺滑,香味比较淡,且以果香、花香为主,余味又有一丢丢甜。 李佑:“这茶怎么样?” 沈青又连喝几口,“不赖,润滑回甘,还有一股花果清香。” 自己珍藏的茶,受到别人夸赞,令李佑心情大好。 “这才滇红,从南边儿来的。 采用优良的大叶种茶树鲜叶,经萎凋、揉切、发酵、干燥而制成。 以汤色红亮、苦轻回甘、香气清醇而闻名。” 大叶种,是大叶类茶树品种的总称,特点为...树冠高大、树叶侧脉明显,厚而柔软。 “苦轻回甘?”沈青轻笑,“怪不得,我喝了好几口,都没尝到苦味呢。” 待两个玻璃杯都见了底,李佑又给满上,道: “我和王威,是一个大院长大的。 两家长辈,曾因一个晋升机会,发生过龃龉。 当年,王叔又是送礼、又是上眼药,末了,那个领导因受贿,被抹掉职务,送去当劳改犯了。 新来的领导,注重能力,将晋升机会给了我爸,还把王叔通报批评了,勒令单位内部不许再送礼,逢年过节也不行。 王叔自诩送礼一事做得很隐蔽,认为新领导拿他开刀,是同住一个大院、并竞争同一个岗位的我爸告密了。 打那以后,他逮着机会,就给我把使绊子。 当然,我爸也不是吃素的,每一次反击,都够王叔喝一壶了。 在这种‘你使绊,我反击’的相处模式中,两家关系越来越差,我和王威也成了死对头。 几个月前,上头开房田、塘、林承包政策,我和王威都相中了东郊的梅林。 我出价高,外加保证不会砍伐梅树,才拿到了承包权,王威不服气,每次见到我,非得阴阳怪气的说几句话。 如,用啥肮脏手段,打败了一众承包申请人,问过大师了,梅林风水不好,谁沾上,谁破产,后面,哪怕远离梅林,仍霉运连连,赚不到钱,甚至...殃及家人得病。 阴阳我,我能忍,咒我家人,我绝对不能忍。 于是,我抄起了木棍,我的体格和力量,都比不上王威,胜在手中有武器,还抢占了先机,成功将人打趴下。 王威好面子,没把被揍的事,捅到王叔和派出所去,但是每一次遇见,他的眼神都阴鸷的很。 前段时间,我来梅林巡逻,撞见王威领着几个男的走出梅林,他们长得痞里痞气,还用或嘲讽、或嫌弃、或看好戏、或做坏事得逞的目光,盯着我看。 当时,我顾不得和他们掰扯,冲进梅林查看,除了无数雪脚印外,没有任何发现。 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王威和他的狐朋狗友,铁定对梅林做了什么,而且,八成与花朵有关。 下个月,梅花就上市了,我怕生意出问题,找了几波人来梅林查看。 掰花、剪枝、扒土,全整了一遭,没发现一点问题,还劝我...称对方是在打心理战,只是在林中乱走一通,并未对梅树做什么,不要太焦虑,安心联系收购商吧。 我...我没联系,害怕签了合同、收了定金,到期交不出梅花,被人索赔大笔违约金。 我在路口建了一个窝棚, 打算开春之前,都住在这儿,守着北边的梅林。” 吧吧说了一大堆后,李佑唇干喉燥,忙喝完杯里的红茶。 “沈青,你听我讲完,会不会也觉得我疑心病太重。” 也? 沈青惊讶挑眉,想来,之前被请来的人,没少劝李佑啊。 “不会。”沈青摇了摇头,“我呢,不认识王威,不清楚他的秉性,你呢,看起来也不像...武断的人。不过,梅林有没有被王威搞破坏,实地查看一番,才能够知晓。” 李佑感到一丝安慰。 近些天,不仅前来治树的人,就连爸妈、媳妇,都认为王威在搞心理战。 “梅林,离这儿只有几百米远,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李佑起身,寻一空挎包,往里头装了水杯、钱包、钥匙等物件,便背上它,同沈青离开屋子后,锁好竹门,再往北边走去。 至于摩托和自行车,仍旧在门口停着呢。 风,仍旧很大,吹得土路两旁麦苗乱晃,还从领口、袖口、下摆、裤腿,嗖嗖往里灌。 李佑不得不把裤腿往下捋一捋,系紧领口,双手插兜,探究地看向沈青的棉衣。 领口,露着高领毛衣,袖口,自带有松紧性的布,款式,虽是短款,下摆却是内收型,如此,保暖又挡风。 “沈青,你这身衣服,在哪里买的?我平常挺爱逛商场和成衣铺的,没见哪一家店卖这款棉服啊?” “哦,我妗子亲手做的,在外面自然看不到。” “原来如此。” 李佑点了点头,他还想再问点什么,却发现...再走几十米,就到梅林了。 很快,二人往东一拐,进入了梅林。 沈青凝眸,扫视四周,这儿的梅树,粗如大腿,高约5米,主干...皆在1米之下,它们在距离地面很近之处,产生了分杈。 侧枝蜿蜒,分杈、细枝数不胜数,且,枝条上布满或大、或小的花苞。 李佑:“看出问题了吗?” 沈青:“树皮,呈灰褐色,无洞眼、腐块,枝梢,没有干枯,花苞,稳当当长在枝条上,从表面上看,是什么问题,不过---” 李佑疑惑,“不过什么?” “气场不对,林子内的梅树,株距和行距,都为3米多,树枝虽然茂盛,但没长叶子,遮挡不了多少阳光,然而,一进林子,气温就下降了好几度。” 李佑从兜里掏出手,还撸袖露出手腕,热意散去,寒冷来袭,手指头都快冻僵了。 “咦,林内是比外头冷一点,会不会是落叶的存在,令这儿太湿的缘故?” 沈青蹲下抓一把落叶,哗,落叶一揉即碎,手一松,尽数往下落,只在掌心留下一点碎屑,拨开落叶,土壤硬硬的,用手一抠,能抠出沙样的细土。 梅林离沙谷河很近,土壤呈沙样化,实属正常。 “叶子、土壤都很干,林内气温降低,不是因为空气太湿了。” 李佑:“那是因为什么?” “还不清楚,我再检查检查。” “成。” 林内的梅树,并未显示出具体的病症,于是,沈青随意挑了一株树检查。 叶子,一揉即碎。 土壤,一抠成细沙。 主干,摸着有点凉丝丝的。 侧枝,踩上去,往外挪几步,再屈膝晃荡几下,脚心能感受到一股股反弹力。 细枝和花苞,咔嚓,剪下一节,横截面,浅黄之中,夹着一缕绿意,使劲按一下,指腹上会晕出一小片薄如蝉翼的水渍,掰开花苞,花瓣,粉红袖珍,花蕊...怎么是黑色的? 静下心来,鼻尖凑近花蕊细嗅,没有花香,却有一丝淡淡的、难以被闻到的泔水味。 沈青又掰开十几个花苞,花蕊有灰有黑。 “李佑,你猜对了,梅树的确出了状况。” 咚--- 李佑闻言,跳下梅树,适才,沈青忙活时,他也挑了一株梅树查看来着。“什么状况?” “喏。” 沈青摊开掌心,露出一小堆花苞碎片。 “梅花的花蕊,一般为黄色、红色、白色,你这...灰色为主,偶见几个黑的。 而且,花蕊还泛有...夏天泔水桶般的气味。” 第340章:井内的毒石 “什么...花蕊颜色不对劲?” 李佑瞳孔微,接过花苞碎片,凝眸仔细查看,发现花蕊果真如沈青所说,全是灰色和黑色后。 赶忙撇断几根细枝,掰开一个个花苞。 没瞅见黄、红、白三色花蕊,鼻子埋入碎片,闻到了花香,但没闻到泔水味。 “花蕊,确实不正常,但我...我没闻到泔水味,还有,上回掰开花苞时,花蕊还是白色的啊!” 沈青挑了挑眉,“哦,我嗅觉灵敏。泔水味很淡,一般人闻还真不出来,我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闻出了异常。你上回掰花苞,是好些天前了吧?花蕊与现在相比,更小更皱缩吧?” 李佑回忆一通,“嗯,雪停后的那两天了,我掰了花苞,白色花蕊皱皱巴巴的,之后再来梅林,我只...观察树皮是否生腐、花苞是否掉落,再没动手掰开花苞过。” “那就对了。”沈青拍了拍手上碎屑,“当时病情较轻,病症还未表现出来,若是放任不管的话,估计枝条上开出的花,会跟泡了臭豆腐水一样,又黑又臭。” “王威,一定是他。” 李佑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 “我就知道,他领人进梅林,绝对做了什么。 让花朵变得黑臭,只有烂心肠的王威,才能想得出来,等解决完这事,看我怎么收拾他。 沈青,乔宇没介绍错人,才进梅林十来分钟,就找到了病症,厉害啊。 你...有招治梅树吗? 还有,王威是怎样令梅树得病的呢?” “找到病因了,才能有定论。” 沈青走向一株梅树,驱动异能,查看其根部情况。 篮球大的绿团内,布着一些灰点。 满打满算,灰点的数量,只占绿团容积的二十分之一。 不过,灰点们很活跃,风一般窜来窜去,撞得团内绿流...无法沿着正常轨迹流动。 绿流走出一道波浪线,开腔道:救救我。 异能升至三级后,可与植物简单交流。 这种交流,不是‘你一句,我一句’开口聊天,而是...沈青用意念、植物用绿流轨迹,来互相传递信息。 啪--- 沈青撇断一根细枝,指腹摩挲着断裂面。 明面上,他在观察横截面,实际上,在用意念和梅树交流。 沈青:怎么得的病? 梅树:水...针...水。 在主干周遭浇水,必会留下痕迹。 比如,雪融化、土壤是湿的。 然而,李佑进林子查看时,并未发现主干被浇水痕迹。 那么...结合‘针’字来看,是有人用针管,将一些‘水’,注入土壤,亦或者树根内。 沈青:有人用针管,往主干附近土壤注水了? 梅树:嗯,注...注根。 沈青:除花蕊发黑外,还有别的病症吗? 梅树:没...水...别浇。 梅树的绿流,传递完最后一条信息后,歇菜了,不再抵抗灰点,被它们撞得胡乱流动。 沈青手指微动,朝树根能量团内射出蛛丝。 瞬间,灰点们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一动不动地停在空中。 他用意念操控蛛丝,击破一个又一个灰点。 两分钟后,绿团内再无一粒灰点,绿流缓缓顺时针转动,转着转着,主干周遭萦绕起感激、惊喜的情绪波动。 很快,这种波动凝聚为能量,涌进沈青的体内。 沈青内视一番,发现梅树反馈回来的能量,只有榆树的三分之一。 也对,梅树患病时间短,灰点数量少,尚不会危及生命。 梅树口中的...别浇? 沈青丢掉细枝,“从雪停到现在,你给梅树浇过水吗?” “没啊!” 李佑斩钉截铁答道: “雪,只下了一天半,积了4厘米厚的雪。 天一晴,雪化成水,渗进土壤中,我怎会再...等等,我浇过几株。 三天前吧,几条狗跑到林子内疯玩,还往梅树上撒尿。 我怕尿液气味引来更多的狗,便压了几桶水,泼在梅树主干上,冲净尿渍。 仔细想想,你旁边的那株梅树,好像就被我泼过。” 沈青:“梅林内有水井 吗?有的话,带我过去看一看。” “好。” 随后,李佑领着沈青,往东北方向走,略过一株株梅树,来到一...铁桶旁。 那铁桶,直径60厘米、高1米1,还缠满了麦秸。 李佑抱起铁桶,给它挪个位,露出一个压水井和一个小桶。 值得一提的是,小桶套在了出水管上。 “胶皮,一个月前刚换的,不需要引水,也能压出井水。” 沈青拿掉水桶,放在出水管正下方,握住长柄,疯狂上下抬压。 不知是胶皮上下移动摩擦了管壁,还是井内空气穿透活塞原因,直管内传出咕叽咕叽的声音。 须臾,伴随duang的一声轻响,清澈透亮的井水,穿过阀门、活塞,往直铁筒内冒。 可能是压水井太旧、铸铁管有碎泥沙的缘故,出水又慢又细。 沈青继续压动长柄,井水上抬,从出水口流了出来,待小桶被装满,沈青拎着它走向一株梅树。 他驱动异能,梅树根部情况和上一株相同,灰点数量虽少,但像无头苍蝇般,窜来窜去。 他左手攥住提手,右手拖住桶底,使得小桶微微倾斜,眼睛紧盯主干周遭的土壤。 绿流转出数道波浪线,“别...别浇。” 哗啦--- 沈青右手上举,桶身倾斜,一时间,井水溢出桶沿,往下流出一套瀑布。 当瀑布消失,土壤被水浸透,沈青又等了五分钟,方查看树根情况。 灰点数量更多了一点,且新冒出来的,像爬树的知了猴般,行动缓慢,绿流打着旋儿转动,传递出来的信息是...气,很气。 沈青尴尬一笑,呃,不泼水,怎能验证水有问题的猜测。 指尖微动,射出一缕缕蛛丝,飘进梅树根部,击破一个个灰点。 许是还在气头上,梅树主干情绪波动很弱,反馈回来的能量,也只有上一株树的四分之一。 李佑一脸好奇,“看出什么没到门道了?” “关于病根,我有一个猜测,猜的对不对,检查一番才能知晓。” “怎么查?”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完,沈青折回压水井旁,抬动长柄,又压了一桶水。 他从挎包掏出一空汽水瓶,舀一点水,撒点泥土,寻一根梅树细枝,剪出数个超薄的木片,丢进汽水瓶内。 单手握住汽水平瓶,大拇指堵住瓶口,猛烈晃动手腕,使得瓶里的水变得浑浊。 然后,高举瓶子,对着阳光,观察水里的悬浮物。 李佑困惑皱眉,他不清楚沈青在做什么,但是,对方表情认真且严肃,还是不要出声打扰为妙。 须臾,沈青鼻尖凑近瓶口,闻到果木香、土腥味,和...一丝奇特的气味。 那气味,有点蹿冲,像药剂+石灰粉的结合体。 哗--- 沈青倒掉瓶里的水,陷入了沉思。 压水井,应当被人投药了。 地下水是互通的,若是将药水投至铸铁管末端,其会被地下水稀释,并流向别处,拿它来浇梅树,梅树绝不会产生抗拒、畏惧情绪,那么...药水必藏在‘铸铁管末端-出水口’之间。 “压水井,我能卸开看一看吗?” “能啊,随便看,把管子拔出来,我都没有意见。” 压水装置和铸铁管,是用胶皮管+麻绳固定的,沈青解开麻绳,双手握住胶皮管,一点点往下捋,直到露出连接口。 接着,他喊李佑握紧铸铁管,自己则抱住压水装置,使劲儿向上抬,啵,二者连接处分离时,空气涌入,发出一声轻微响动。 万事开头难,分离了,后面就轻松多了,沈青不费劲,就将压水装置卸掉了,并放到了一旁。 沈青从挎包掏出手电筒,灯头对准管口,啪,他推动开关,瞬间,一束强光照进铸铁管内。 他驱动异能,提高视力,观察管内情况,管壁附着一层泥沙+铁锈的红色混合物,管底漆黑一片,啥也看不到。 药水,八成没投入铸铁管内。 沈青放倒压水装置,助手电筒亮光,从管口向内瞅,这回,他有了新发现。 细管内、临近直筒处,卡着一个‘+’字形的铁器,且,细如棉线的铁丝,将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石头,绑在了交叉点上。 石头有何奥秘,取出来看看才能知道。 怪不得,出水又慢又细,原来...有东西卡在了细管内。 细管太细,不太好操作,沈青决定从从直筒入手。 他拧掉充当杠杆支点的粗螺丝,长柄、铁棍、胶皮、蜂窝铁片,一同拔出直筒。 随即,寻一根比细管略细一点的木棍,一端插进细管,一端抵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 沈青抓住铁管,使劲儿向下压,中间,还蹦几下,借助身体重量,来增加下施力道。 噗--- 铁器脱离细管,进入了直筒。 沈青把压水装置翻过来,倒出了小玩意,然后,折两根树枝当筷子,夹起它细瞅。 ‘+’字形铁器,高粱籽粗,通体呈黑色,布满螺旋的凹痕,铁丝,呈银灰色,表面光滑。 铁器和铁丝,没啥问题,石头...呈灰青色,泛着农药味和石灰粉味。 “咦?”李佑凑上前来,“这是什么,让我也瞅一瞅。” 说完,他伸出右手,欲拿走铁器,沈青连忙躲过。 “别用手碰,有毒。” 药剂的毒素,可通过毛孔,进入人体的。 “有毒?”李佑瞳孔微缩,“我包下梅林时,守林员不曾提过井内有东西,莫非...是王威投的?” 沈青:“不清楚,不过,这颗石头,和害梅树得病的,应该是同一种东西?” 李佑环顾四周,放眼望去,全是梅树,且看不到尽头,“沈青,你的意思是...每一株梅树下方,都埋了一颗毒石头?” 沈青:“不是。从病症来看,梅树中毒时间不长,挖土埋石,工程量太大,还会留下痕迹。我倾向于...针管吸药,再注入树根,如此,伤面小,不易察觉。” 李佑:“王威,一定是王威,往井里投毒石,他就不怕闹出人命吗?我...受不了铁锈味,老井压出来的水,我不会喝的,但是,过路人口感,进林压水喝,也不是没有可能。” 沈青凑近闻了闻石头,其气味蹿冲,闻了却不头晕目眩,看来,下毒的人,也没胆量搞出人命。 “包裹过这颗石头的水,对梅树危害较大,对人...顶多上吐下泻。 其实,无人插手给梅树治病的话,注人树根的药水,足以让你的承包钱全打水漂。 他还往井里投毒石,走的是‘双保险’路子,每使用一次压水井,石头毒性便会降一分,即便不使用,毒性也会慢慢挥发掉,估计明年开春,其就会和普通石头没啥子区别了。” “我把石头包起来,省得...咱俩闻多了恶心想吐。” 李佑掏出布帕,对折两次,再裹住那颗石头,并用麻绳捆紧。 “唉,只有猜测,没有证据,王威又是死不认账形,这件事...真...真没招治他啊。” 沈青:“那天来梅林的,又不止王威一个人,你可以从另外几人身上找突破口啊。” “对哦。”李佑豁然开朗,“那天,和王威一起来的,有七八个人呢,托关系打听一下,总会找到一个胆小怕事、易被诈出实话的人。沈青,病根已经找到了,你有法子治梅树吗?” “有,治之前,先谈谈治疗费吧。我治树,按株收费,林内一共有多少株梅树?” 李佑暗舒一口气,有法治就好,“有1186株梅树,乔宇跟你说过吧,除治疗费外,我会额外付5块钱问诊费。” “说过。” 梅树,病情较轻,按眼下的异能每日驱使量峰值来算,一天能治90-100株梅树。 “一株1毛5,拢共177块9毛,给175块就成,1186株梅,大约10天能治好,先付二成诊费。 治完,掰开花苞看看,花蕊变黄、无异味了,再付剩下的八成诊费,没见到疗效...我把预收诊费还给你。” 李佑眼尾上扬,175块,听着很贵。 但是,一株梅花树,挑挑拣拣,能剪下老多线条优美、花儿艳丽的细枝,哪怕卖给收购商或摊贩,卖到的钱,绝对远超于1毛5。 李佑从钱包里抽出40块钱,“喏,这是定金+看诊费。治树时,我管一顿午饭,还会来梅林,给你打下手。” 第341章:大块头苤蓝 沈青: “乔宇说过,林内有三种梅树,分别开紫花、黄花、粉花。 林内子的梅树,主干有细有粗,细的如膝盖,粗的如大腿根。 就像...一粒沾了泻药的花生,老鼠吃了,会拉肚子,牛吃了,会一点事都没有。 梅树们虽中了同等份量的毒,但表现出来的病症,却是轻重不一的。 治树时,解药原材料不变,但得依据梅树品种、病情程度,来适当调整原料配比, 因此,任务量还蛮重的。” 李佑:“嗯,理解。我也是考虑到...10天治疗上千株梅树,指定忙得很,才提出过来打下手的。” 沈青:“不用帮忙。 我啊,治树时不喜被打扰,一扰,思绪就断了,解药调配工作,便得从头再来。 午饭,也不必管了。 我上午治树,下午回家休息,不把精神养足,思绪会锈的。” 下个月,梅花就要上市,眼下,治树是最要紧的事。 李佑:“成,治树时,我保证不过来打扰你。不过,午饭我会多订一份,累了一上午,你想垫吧肚子,再骑车回家的话,就来窝棚找我,你不来,我就拿它当晚饭。” “订?” “哦,虽然窝棚后边,打了一个新井,屋内也置办了一整套厨具。可惜,我厨艺不行,做出来的饭,要么成浆糊,要么是生的。我便和一家炒菜馆合作,每天多付5毛钱,店家派人把饭菜送过来。” 一天送几顿饭,就能赚到5毛钱,哪怕是冬天,也有人抢着去干的。 “原来如此。” 沈清了然点头,抱起直筒,将细管置于铸铁管口的正上方。 “来,搭把手,把井安回去,我就要开始治树了。” “好。” 李佑上前,左手抓铸铁管,右手握细管,轻轻晃动,使得两个管口处在一条垂直线上。 “对齐了,往下放吧。” 咚--- 铸铁管和细滚管直径相同,不过,细管末端,有3厘米长、比它略细一点的管子。 那一声‘咚’响,便是其插入铸铁管内的缘故。 沈青转动直筒,令其回到最初朝向。 接着,李佑把胶皮管往上提,包裹住管子连接处,用麻绳缠紧后,再绑个死结。 沈青则把蜂窝铁片、铁棍等放入直筒内,拧上螺丝,复原杠杆装置。 啪--- 李佑拍了拍掌上的灰,“行,不打扰你治树了,我回窝棚,看梅树养护书去。” 说完,他朝西南方走去。 待李佑身影完全看不到了,沈青走向一株梅树,运用异能,击破树根内部的灰点。 治完,吸收净反馈回来的能量后,寻一根树枝,在主干旁边土壤,画一条横线,再去治下一株梅树。 …… 太阳南移,白云缓飘,偶有几只鸟儿,略过树梢,投下一坨白屎。 梅林内,有一道人影在慢慢挪动着。 良久,阳光从正南方射来,治完第109株梅树的沈青,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此刻,他双腿酸痛,胸口发闷,耳朵如过火车一般...轰隆隆的。 这些,皆是异能使用量达到峰值,所带来的副作用。 三分钟后,虚脱感渐渐消失,腿不痛、胸不闷、耳不鸣,神清气爽的很。 沈青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感受体内那磅礴的力量,接着,收拾东西,往林外走去。 他走到窝棚推车子时,闻到了浓郁的饭香味,李佑听到动静,忙走出屋子。 “忙完了?正巧,饭刚送到,进来一起吃呗。” “不了,我---” 沈青话还没说完,李佑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进了窝棚。 “往后,你留不留下来吃午饭,全凭你自个的心意。但是,你今天头一回来这儿,我总得尽一尽地主之谊吧。” 说着,把沈青按到了凳子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青不再拒绝,从李佑手中接过空碗和筷子。 “梅树,病情较轻,十天便能治好,再养上二十来天,花苞内的泔水味,也就彻底清干净了。” 李佑落座对面,对方这样说,想必是有九成的把握,治好林内的梅树,他高兴的倒了两杯红茶,其中一杯,递给了沈青。 “别客气,动筷吧。刚送来的,热乎着呢。” 沈青接过红茶,看向矮桌上的饭菜。 4个馒头、一屉包子、一盘卤牛肉、一汤碗熬酥肉、一碗土豆丝,还有一保温杯小米粥。 这份量,都够三个人吃了。 “你...中午一般都订这么多饭菜吗?” “不是啊。”李佑摆了摆手,“上午离开梅林后,我去了一趟饭馆,跟老板说...中午多送几道菜。” “原来如此。” 沈青等李佑夹走一片卤牛肉,方拿起一个包子。 包子,是豆芽粉条馅的,还掺了一些肉粒,咸香微辣,还蛮好吃的。 李佑:“包子,怎么样?” 沈青:“皮很薄,灰灰的,还有点透明,馅料多,肉粒咸鲜,豆瓣脆爽,二者搭配在一起,味道属实不赖。” 李佑得意一笑,“不是我吹,逛遍整个玉城,都找不出这么好吃的包子来。 镜湖路的味全包子铺,三十多年的老字号了,包子每天都供不应求。 皮,拿荞麦面擀的,看着灰灰的,吃着可香了,馅料里拌了独家秘方调料,香的很。 我排了很长时间的队,才买到一屉。 唉,像这种有名气的店铺,就爱搞每人限量购买。” “限量购买...估摸是为了防止有人包圆,而惹得其他顾客不愉快。” 沈青突然想起挎包内还装着蚕豆米呢,他忙掏出两包蚕豆米,递给了李佑。 “乔宇找我那天,我泡了一盆蚕豆,准备炸蚕豆米。 他想吃,可惜,家里有人等他带东西回去,不能在我那逗留太久。 于是,央我去玉城治树时,带上一些蚕豆米,由你转交给乔叶琅,他抽空去小姑家取。” 乔宇有摩托,想吃蚕豆米,隔天骑车再去一趟,不就行了嘛。 李佑脑子一转,乔宇嘴馋是真,想借此让自己和乔叶琅见一面也是真的。 “乔叶琅做腕表和皮带生意,前段时间,她和几家店铺,签了供货协议。 然而,运输出了问题,听说...积雪太厚,导致封路了。 到了规定日期,交不上货,她就得赔大量违约金了。 巧了,我手头上有上千条皮带,而且,牌子、款式,和乔叶琅停在半途的皮带一模一样。 我听到风声了,她想买走我的货。 乔宇央你让我转交蚕豆米,八成就是为了这事。” 沈青困惑,“你也是做皮带生意的?欸,不对,你天天守在梅林,哪有工夫好别的生意?” “嗐~” 李佑摇头一笑。 “我和我哥李佐,合伙干皮带生意,他主管经营,我负责选品,利润二八分,我二。 所以,我没那么忙,乔叶琅在李佐那吃了瘪,才转而把我视为合作目标。” 沈青眸子微闪,乔叶琅想找李佑谈合作,说明...李佑在皮带经营上,还是有些话语权的。 “两包蚕豆米,一包,是送给你的,一包,是乔宇预定的,能帮忙把它交给乔叶琅吗?” 李佑看向那两个纸包,正方体,棕黄色的,还系着麻绳。 他解开绳结,取下麻绳,打开纸包,露出‘y’形、沾有盐粒的蚕豆米,他捏起一颗尝了尝。 香辣酥脆,嚼起来嘎嘣脆,且坚果味很浓,咽下去时,也不拉嗓子。 李佑将纸上1/3蚕豆米,倒在一个盘子内。 “嘿,又多了一样菜。蚕豆米,炸得香辣爽口,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想把乔宇那一份私吞喽。” 真想=不会那样做 沈青嘴角轻扬,“那就劳烦你跑一趟了。” 李佑:“没问题,来,趁热夹菜吧,凉了味道会大打折扣的。” “好~”说完,沈青持筷夹牛肉吃。 土豆丝脆爽,馒头松软,熬鱼外韧里嫩,小米粥润滑,包子咸鲜,蚕豆米嘎嘣脆。 总之,这一顿饭吃得令人舒爽不已。 饭罢,二人又闲聊了一会,沈青便以家中还有事为由,起身离开了。 李佑出门相送,看到对方骑上了大坝,才扭头回了窝棚。 辘--- 沈青蹬动车轮,往西边骑去。 20多分钟后,跨河大桥闯入了他的视野,咚,他跳下脚蹬,沿着 斜坡往下走。 沈青一下大坝,迎面瞧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 那老头,满脸褶子,穿着打补丁的棉衣,腰间挂着旱烟和烟袋。 他还架着一辆驴车,车内装满...排球般大、通体翠绿的家伙。 老头咧嘴和善一笑,“小伙,让个道呗。” 沈青并未退到路边,反而好奇地问道:“车里装的是啥啊,样子还挺奇特。” “好东西。”老头神情骄傲,“苤蓝(pie),清炒、凉拌、盐腌,都很好吃。” “苤蓝?” 沈青停好二八大杠,走向了板车,紧盯车内的绿家伙们,扁球形,表面布着一些莴苣样的叶片凸起痕迹。 嗯,的确是苤蓝,可...个头未免也太大了。 苤蓝,一、二年生草本植物,由叶用甘蓝变异而来,16世纪时传入国内,因形状与蔓菁相似,得了一个别称---玉蔓菁。 蔓菁和萝卜一样,主要食用部位是根,丕蓝,可食用部位是茎。 苤蓝,茎短,叶柄细长,叶片厚大,当其生长出一定数量的叶从后,短茎逐渐膨大,形成或圆或扁圆的肉质茎,多为绿色和白色,少数品种为紫色,口感清甜爽脆,个头一般为‘橙子-葡萄柚’大小。 “嘶,个头...要比一般苤蓝大很多啊!” “嗐~” 老头跳下板车,从挂在车把上的藤篮内,掏出一把菜刀,咔嚓几下,切开一个苤蓝,并切一小块递给了沈青。 “北边传来的新品种,我种了十亩呢,水肥管够,养护精细,球茎才会长得这么大。尝尝看,一点都不‘糠’。” 糠,本地方言。 指萝卜、莴苣、丕蓝等作物,因储存时间太久,或错过采摘期,养分由可食用部位,转移到花朵、种子上,造成空芯、水分丢失,吃起来干巴巴的,甚至还会有一丝苦味。 沈青接过,咬了一口。 水润脆肉,像硬了版的莴苣,细品,还有一丝丝甜味,挺适合清炒的。 沈青快速吃完那片苤蓝,“味道还行,有种子吗?有的话,卖不卖?” “有,有种子。” 老头一笑,眼尾又挤出数条褶子,他从藤篮内,取出一带抽绳的束口布包。 他打开束口,露出棕红色、芝麻粒大的种子。 “这可都是精挑细选的好种子,出芽率能达八成,1毛钱一瓶盖。” 沈青:“瓶盖?” 老头从兜里掏出一个直径1.5厘米、高0.5厘米白色塑料瓶盖。 “这是我从诊所旁捡来的药瓶盖子,放心,洗干净了,你想买多少种子?” 苤蓝,短茎未膨胀前,嫩叶是能食用的。 撇掉叶柄,将叶片丢入开水中焯至断生,再过一遍凉水,助其锁住脆爽的口感。 捞出切成小段,加盐、葱姜蒜、辣椒圈、香油、醋,搅拌均匀,便是一盘可口下饭的凉拌菜。 种子买多点,可以当绿叶菜吃。 “来1块钱的吧,苤蓝的株距、行距是多少?” 老头寻一张牛皮纸,将其平铺在地上,大拇指和食指捏住瓶盖,连舀10瓶盖种子,倒在纸上面,接着,着手叠牛皮纸。 牛皮纸,一共有四个角。 提起两个相对的‘角’,向内提,令二者贴在一起,以距离顶角1厘米处为起点,往下折后,再向下折1厘米,直到...折痕与种子堆的高度齐平。 左手掌垂直于地面,隔着牛皮纸,抵住种子堆的左侧,提起最右边的顶角,令种子堆竖起来。 将‘种子堆-顶角’部分,两侧向内折,折出双层锐角三角形,再以种子堆右侧为起点,将三角形向内对折,压在第一次折痕上面。 随即,换手,右手握住半成品纸包,并将其竖起来,针对‘种子堆左侧-顶角’部位,重复之前的操作,叠成双层三角形后,再压在上一个三角形上面。 末了,麻绳一捆,一个纸包就叠好了。 沈青:“你...之前在药铺干过?” “咦?”老头目露好奇,“你怎么知道?” “哦,你包种子的手法,和药铺包中药的步骤,是一模一样的。” 第342章:好奇害死猫 老头咧嘴一笑。 “小伙,观察的够仔细呀。 我啊,十几岁时,曾在镇上的药铺当过学徒,捣药、撵药、抓药,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却也学到了一点东西。 这不,我头发都快白光了,叠纸包...还用着以前叠中药包的手法呢。 哦,对了。 苤蓝,从开春到秋初都能种,包里苤蓝品种特殊,个头比一般苤蓝大,株距和行距,都为40厘米。 它呀,喜欢疏松肥沃、排水良好的土壤,移栽之前,要记得深翻土壤,一定把板结的土块,全给敲碎了。 喏,给。” 沈青接过纸包,“苤蓝怎么卖?” 老头:“两种卖法,按个卖,1毛8钱一个,按斤卖,4分钱一斤。” 沈青一连拿起又放下几个苤蓝,每个还都掂量十秒钟,很重,个个都5斤往上走。 如此一来,按个卖赚到的钱,要低于按斤卖。 按斤卖? 一般情况下,一个苤蓝约有6-8两重,有的人嫌车内苤蓝个头太大,只愿意买2斤,剩下的要卖给谁呢? 老头虽列出了两个购买方案,但大部分都会选择第一种,这样,就能降低损耗了。 “来...20个吧。” 老头略微震惊,“要这么多?” “是啊,5个腌咸菜,剩下的放进地窖慢慢吃。” “腌咸菜...放地窖,那还行,我刚担心你吃不完放坏了。” 老头扫了一眼二八大杠,车后座没绑背篓,车篮容积太小,只装得下1~2个苤蓝。 于是,他寻三个空的大麻袋,每袋装10个丕蓝,横着摞到车后座上,并用麻绳将‘麻袋-车后座’牢牢绑在一起。 两袋相摞,厚度约为55厘米。 为何不将两个袋口系在一块,挂在车上,令两个麻袋分别垂落于车后座的两侧? 10个苤蓝重达60斤以上,骑到一半,袋口松开,麻袋坠落,苤蓝滚了一地,可怎么办。 “小伙,你上车时,腿得抬高一点喽。” 沈青瞥了一下车后座,摞得还不算太高,上车应该没问题。 付了4块6毛钱后,沈青把二八大杠推到斜坡上,让出了道路。 老头跳上车头,甩动鞭子。 啪--- 毛驴臀部吃痛,下意识拔腿狂奔。 老头拽动缰绳,驴子便放缓脚步,匀速向前小跑。 沈青走向斜坡,双手握紧车把。 他左脚蹬动脚蹬子,车轮向西滚动七八米远后,右腿高抬,擦着麻袋,划出一道弯弧,往下一落,便踩到了脚蹬。 接着,他腰一扭,落坐车座,骑了一段距离,便略过大桥,继续向西骑去。 风很大,呼呼往人脸上刮。 好在,沈青戴了帽子和口罩,外加阳光正盛。 是以,风再大,他也不觉得冷。 沈青一边骑车,一边欣赏道路两旁的风景。 如,翠绿的麦田,树枝上的鸟窝,赶绵羊的男子,挥木棍打闹的孩童,拾树枝的老妪...... …… 辘--- 沈青进入安宁村地界后,往南一拐,骑上了土路,他向前望去,看到了豆子和小桃。 二人刚略过杨树林,豆子身子前倾,在奋力拉动板车,小桃走在板车西侧,弯腰握住车框往前推。 “喂~” 豆子看见沈青后,挥手打招呼。 很快,两波人于看桃树旁碰头了,咚,沈青跳下了脚蹬。 豆子松开车把,车头向下倾斜,由于车把上绑了个长板凳,因此,凳腿触地后,车头便不再往下压了。 豆子:“大青,你这是去哪了,包的这么严实?咦,我不是送了你一麻袋南瓜嘛,你咋又买了两袋?不够吃,跟我说了,我家南瓜老多了。” 沈青往车后座扫了一眼,麻袋被撑出数个球形鼓包,大冬天的,西瓜不应季,豆子认为袋里装着圆南瓜,也实属正常。 “袋里没装南瓜,我上午去玉城办事,往回走时,碰见一驾驴车的老头,跟他买了两袋菜。” “菜?”小桃一脸好奇,“什么菜,这么大,还是球形的?” 小桃种过球形的菜,如番茄、土豆、茄子、蔓菁,但...那些菜的个头,都不怎么大啊。 “反正到家了,卸下来给你俩瞅一瞅。” 哐--- 沈青扎好车,解掉车后座上的麻绳,把麻袋搬到地上,解开袋口。 “喏,瞧吧。” 豆子和小桃,探头往袋里瞅。 排球般大,皮是绿色的,表面有莴苣一样的叶痕,顶上有叶从被割断的痕迹,还散发一股草木清香。 小桃困惑皱眉,“咦,这是什么菜,长得好奇特?” “是...” 豆子右手虎口生疼,他凝眸思索一番。 “嚯,想起来了。我10岁时,那年冬天,北边有个要打嫁妆的,给我爷送了一颗这种菜。 我拿菜刀一砍,啧,,虎口被刀柄震得生疼,刀刃却只嵌进5厘米深。 这玩意叫撇...撇什么,可难砍开了,味道倒还蛮清爽的。” 小桃:“名字带‘撇’...好奇怪?” 沈青摇了摇头,“不是‘撇’,是‘苤’。草字头下面,写一个丕(pi)字,它呀,叫苤蓝,和莴苣、芹菜一样,能吃的部位是茎。” 小桃腼腆一笑,“是我听差字了,听豆子的描述,苤蓝...质地很硬呐。” 沈青:“不算太硬,就是...将其切成两半的过程,有点费时费时,后面,切片、切丝,跟切土豆一样轻松。我买的多,来,送你俩一人一个。” 说完,沈青拿起两个苤蓝,小桃笑着接过,还说了声谢谢,豆子却摆手拒绝。 “那一次,虎口被刀柄震伤,疼了一个多星期呢。现在,我看到大绿疙瘩,虎口便隐隐作痛,没一点想吃它的欲望。大青,苤蓝,你留着自己吃吧。” 沈青并未缩回手,“你确定...你爷你奶也不想吃吗?” “呃---”豆子迟疑了。 他仔细回忆一通,那一大汤碗苤蓝,亲爸夹了几片,便左手抓鸡腿,右手举酒葫芦,再没有动筷子,显然,他不喜欢吃苤蓝,不过,爷和奶吃了很多苤蓝,还夸赞其味道好。 “我爷和我奶,还挺喜欢吃它的。”豆子接过苤蓝,“上午,村长领着安浩、安明、李响,用板车把两个小偷,往西边拉去,也不知道回来了没。” 今天,辣片生意不赖,中午,豆子和小桃忙得顾不上回家吃午饭,就只吃了点饼子+辣条,因此,他俩不知道村长回来了没。 沈青:“录个口供,交代一下经过而已,应当用不了一天时间。” 三人又闲聊几句后,便分开了。 豆子拉车回了自己家,小桃向南、向西走,消失不见了,沈青先把车子推进小院,再去扛两个麻袋。 咚--- 两个麻袋重重落到了地上,大黄飞奔上前,眯眼摇尾巴,哼哼唧唧的欢迎主人回家。 小狸也跑了过来,它嗅了嗅麻袋,还好奇地抬爪抓了抓,勾松几条细线。 末了,张大嘴巴,狠咬球形鼓包。 结果,牙齿卡进苤蓝的皮肉里,拔不出来了。 喵--- 小狸眼珠斜瞟,朝主人呼救。 此刻,沈青正在揉摸狗头,听到叫声后,他余光一撇,发现了被困的小狸。 沈青无奈一笑,“好奇心害死猫,没人帮忙的话,你想离开麻袋,只能等...使劲拽,把牙齿拽松动,弃牙保命喽。 喵--- 小狸杏仁眼湿漉漉的,像祈求,又像是在控诉。 沈青寻来小刀和剪子,沿着猫嘴,在麻袋上剪出一个圆片。 紧盯猫嘴十几秒,确认牙尖大致方位,刀尖插进苤蓝,一点点划动,割出一圆锥状的茎块。 小狸脱离麻袋,只不过,多了一副‘牙套’,它低头抬爪扒拉‘牙套’,试图将其弄掉。 可惜,扒拉了十几下,茎块仍纹丝不动。 “别急,我给你弄。” 沈青抱起小狸,走进堂屋,坐到桌子旁,接着,让小狸坐在自己大腿上。 他左手捏住茎块,右手持刀将其切成上、中、下三块,拿走中间那一块。 随即,左手捏上部茎块,右手捏猫的上颚,拔出牙齿,并用同样的手法,拔出下排牙齿。 牙齿得到自由后,小狸搂紧沈青手腕,狂用脑袋蹭人掌心。 “长点记性吧,下一次,甭看到或闻到吃的就下嘴咬。” 小狸蹭完,跳地溜进了东厢房,看都不看 三个茎块一眼。 沈青休息了一小会,便又忙活起来了。 二八大杠,推进仓库,苤蓝,拿出5个,搬到压水井旁,剩下的放入地窖。 还从厨房取来...大号铝盆、菜刀、砧板、板凳,坐在板凳上,拿一颗苤蓝,放到砧板上,持刀抵在苤蓝中央,猛地向下一压。 嚓--- 刀刃嵌进苤蓝3厘米,呃,果然不好切开。 沈青不把菜刀拔出果肉,而是,莽足劲用力一压,瞬间,刀刃往下挪了4厘米。 他抬起刀柄,苤蓝随着菜刀一起腾空。 手和小臂蓄满力道后,重重往下砸去。 哐--- 苤蓝一分为二,刀刃砸中砧板,发出‘哐’的一声闷响。 苤蓝,皮虽是绿色的,果肉却是白色的,水分很足,这不,苤蓝横截面上,正泛着水润的粼光。 沈青一鼓作气,将剩下的4个苤蓝,也一切为二。 接着,削掉绿皮,用清水漂洗干净,装入两个大号铝盆,并端进厨房内。 至于绿皮,被沈青搓进背篓,再倒入屋后沤肥堆了。 随即,沈青着手腌制苤蓝。 快刀切成菱形片,厚度约为0.2厘米,太厚,难以腌入味,太薄,腌出来口感不脆。 值得一提的是,沈青只切了4个半苤蓝,剩下半个,留着晚上炒着吃。 将苤蓝片挪至铝盆内,撒足够量的盐,搅拌均匀,放到一旁腌出水分。 等待苤蓝析出水分的空隙,沈青也没有闲着,他熬制了一汤碗料汁和一些配菜。 料汁:起锅烧油,油热下花椒壳和干辣椒,煸出香味后,倒入半瓶醋,待醋香溢满整个厨房,倒入酱油、味精、清水,煮至沸腾后,撤掉灶膛内的木柴。 配菜:辣椒圈、姜片、葱段、蒜瓣。 半小时后,苤蓝片也已经‘杀’好。 手掌拨开苤蓝片,能看到盆底积了3厘米深的水,盆太重、苤蓝片太多,水,不太好倒,担心倒的时后,苤蓝片随水一同掉进泔水桶里。 沈青抓起一把苤蓝片,双手掌心相对,呈‘l’状压住苤蓝片,手指抵住另一只手的手背,用力挤压。 霎时,打指缝处涌出一些汁水。 待水流变小,沈青挪开一只手,把苤蓝片弄散,再重复刚才的操作,直到再也挤不出来水为止。 咚--- 将挤成球状的苤蓝片丢至空盆内,再抓起一把苤蓝片,继续...... 良久,当沈青手腕开始发酸时,绿盆已经见了底,锅内的料之也早已晾凉。 沈青寻一大号空陶罐,在确保罐内无水情况下,将苤蓝片、料汁、配菜,一同倒入罐中。 那个陶罐,罐口,是‘◎’两个同心圆形,罐盖,形如小碗,将其倒扣在罐口上,碗沿会落在‘小圆-大圆’间的凹槽内。 往凹槽内加点水,便能达到密封效果。 沈青把陶罐挪到案板东侧,并用水封法,将其密封。 忙完,走进东厢房,补了个觉。 中途,小狸跳到床头,凑近主人口鼻。 凭借呼吸频率,又慢又长,判断出主人睡着了,接着,鬼鬼祟祟拱起被子,在主人胸膛处锁成一团。 沈青睡着睡着,竟做起梦来,且梦里场景...格外的熟悉。 梦里,他在街头卖艺,表演胸口碎大石,神奇的是,锤子都把石头砸碎了,他仍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胸口之上。 …… 阳光不再刺眼,变成橘黄色时,沈青上眼皮颤了数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感觉胸口烫烫的,莫非...伸手一摸,没摸到毛茸茸的家伙。 喵--- 侧躺在沈青身侧的小狸,一边打哈欠,一边伸直四肢蹬主人的腰。 沈青掀开被窝,小狸正埋头舔爪子呢。 “说,是不是又悄摸睡胸口上了?” 小狸耳尖颤了一下,并未做其它回应。 “甭装傻。” 小狸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充满无辜和困惑,仿佛在说:我没睡,别冤枉我啊。 猫咪,于春、秋两季换毛,在胸口摸索一番,也没找见一根猫毛。 沈青嘴角微抽,他笃定小狸又‘胸口碎大石’了,可惜...没有证据。 第343章:送来了奖状 沈青吐槽道:“啧,学精了呐。知道...要赶在我醒来之前,爬下胸口了?” 小狸抬爪挠了挠耳朵,眼神略显无辜,表示没有听懂在说什么。 没有证据,等同于没有正当理由罚...猫,沈青无奈一笑,穿衣下床了。 他走出堂屋,仰脖望天。 太阳偏向西方,晚霞正逐渐霸占天空,是时候喂黑鱼了。 他用豆粕、玉米面、猪油,绞了四桶鱼食,喂完鱼,便骑车往回走。 辘--- 拐过杨树林时,他瞧见李广田走进自家小院,忙加快蹬速,疾风一般回了自己家。 一进院,瞧见李广田在和大黄玩转圈游戏,就是...李广田右胳膊平举,手腕往下弯,画出一个圆圈,大黄立刻大风上身,追着尾巴在原地打转。 “大黄,喏,给你个好吃的。” 李广田从兜里掏出砂糖橘般大的馒头块,向地上一抛。 “去吃吧。” 大黄看都不看馒头一眼,径直跑向了二八大杠,去扑主人的腿。 李广田:“大青,你去...喂鱼了?” 沈青:“嗯,冬天,鱼虾、幼虫、绿藻,要么不爱游动,要么进入冬眠。想要黑鱼不饿肚子,鱼食少不了。” 沈青卸下大桶,把车推进仓库内,“李叔,外头冷,走,进屋聊。” “行。” 随即,二人走进堂屋。 沈青让李广田先坐,他泡了一壶红茶,倒了两碗茶水后,也坐了下来。 李广田端起小碗抿了一口,醇厚甜润,花果味很浓,细品,还有一丝松香味。 咚--- 李广田又喝了几口后,放下小碗,从包里掏出一...由一张纸卷成的细筒。 “大青,我是来给你送奖状的。” “奖状?” 真有奖状? 还以为昨晚收拾小偷后,村长谈及奖状一事,是在开玩笑呢。 “上午,我、安浩等人,用板车把两个小偷,拉到了镇上派出所。 民警了解事情经过、看了纸条上的信息后,喊来了刘队长。 偷狗,本就让人深恶痛觉,更何况团伙偷狗。 刘队长猛拍桌子,决定和辛乡镇的民警协作,将团伙一网打尽。 同时,他还大夸守夜人做的好,不仅救了狗、抓到了小偷,还逼问出了团伙信息,称换做有经验的民警,也不敢保证一夜工夫,就能问出有用东西。 他呀,要给守夜人发奖状,盖公章的那种。 安浩不同意在奖状上写自己名字,他说...狗,不是他救的,人,也不是他抓的,且,他有失职之处,因为事发地点,为他所负责的巡逻区域,他没察觉到有人偷狗,就是他的失职。 刘队长夸安浩敢做敢当后,调来一张奖状,就开始写名字、盖章子了。 喏,你的奖状。” 沈青接过细筒,展开后,默读上面的内容。 【奖状 安宁村沈青同志,在杏香镇治安综合治理工作中,表现优异,捕获两名匪徒,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杏香镇派出所 日期:1982年11月24日 】 在乡下,派出所发的奖状,含金量蛮高的。 地痞、无赖、二流子,知道这家有奖状,都会绕道走,生怕招来派出所。 沈青:“治安综合治理工作?” 李广田:“它啊,范围可宽了,村子守夜,就是其中的一种。” “原来如此。”沈青卷起奖状,“李叔,我刚进院时,看到...你在给大黄喂馒头?” 村长李广田,看着不太像随身带着馒头的人,还是一小块馒头。 “没错。” 李广田点了点头。 “我想试一试...大黄吃不吃主人以外的人,所投喂的食物。 在派出所,民警说贼人偷狗时,会将氰酸钾铝,也就是‘三步倒’,涂抹在骨头、肉块、馒头上。 人躲起来,偷摸把带毒食物,扔到狗面前,狗吃了倒地后,贼人再把狗装进麻袋内偷走。 民警建议我...倡导村民训练自家狗...不吃非主人投喂的食物。” 三步倒,是一种含有剧毒的老鼠药,因老鼠吃了它三步之内就会死亡,而得名三步倒。 前世,偷狗贼行动时。 白天,一般会开着破旧面包车,停 在狗身边,猛地拉开车门,用一端带圆环的铁棍,套住狗脖子,将狗拽进车内后,拉上车门,火速驶离事发地。 夜晚,一般会开车前往提前踩好点的地方,拉开车门,朝狗射出带有麻药的飞镖、针管,待狗倒下,迅速抱到车上,拉上车门逃离。 现世,麻药比狗还贵,面包车也是稀罕物,那些人偷狗时,一般夜晚行动,利用无味、无臭的毒药,将狗放倒再偷走。 李广田:“大青,你有...训练狗不吃非主人投喂来食物的法子吗?” 沈青:“大黄,没被训练过,别的狗...村民们可以合作训练。 比如! a家养了一条土狗,其它村民假装路过a家院子,并往院中抛食物。 土狗若是吃了,a踢走食物,严词训斥土狗,还可以挥手假打。 土狗若是没吃,a踢走食物,夸赞土狗,还可以喂点吃的当奖励。 多整几次,狗会形成条件反射,看到外人投喂的食物,会绕远一些。” “咦?”李广田眼睛一亮,“这个法子好,再加一个,主人和外人一同丢食物,土狗若是去吃外人的,主人就踢走、训斥,怎么样?” 沈青思索一番,“可行的,要开大会说吗?” 李广田摆了摆手,“不了,明天早上,我用大喇叭吆喝几遍就行。 哦,对了。 我下午去大队开会时,碰到了李坚,他托我跟你带句话,他想问问你...有没有骑车看一下周边村子麦田的情况?” 呃~ 沈青尴尬一笑,这两天太忙,把‘巡麦’一事给忘了。 他看向门口,落日余晖,令土地、压水井、豆秸垛等,镀上一层橘黄滤镜。 “还没,明天下午,我骑车去田里转一转。” 李广田:“上午去不行吗?我瞧着...李坚神情挺焦急的。” “不行。” 沈青摇了摇头。 “我上午得去玉城,今天去水洼地喂鱼时,没瞧见两旁麦田内有黄色。 这样,李坚要是再问,你就说...沈青去看了,还没看完,已被看过的麦田,尚未发现叶梢发黄的病麦苗。” 李坚多难缠,李广田曾领教过。 堵住书记和许家寨村长,跟连珠炮似的,一顿输出,要人答应‘派村民到田里扒雪’提议。 明天去大队,再碰到李坚,说...沈青没去巡逻麦田的话,铁定要傻站着,听李坚一大通输出了。 “成,明天若撞见李坚,他再问,我就按你说的回答。天,快黑了,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李广田起身要走。 “等一下,今天,我从玉城往回赶时,遇到一卖苤蓝的老头,跟他买了一些苤蓝,我和小花吃不完,给你拿一个吧。” “苤蓝?”李广田惊讶挑眉,“好多年没吃过苤蓝了,脆爽清甜,水分足,清炒格外好吃。别说,还挺想念它的滋味。” 沈青让村长再坐一会,他则拎着手电筒去了屋后菜园,打开地窖,放入木梯,取出一个大苤蓝后,抽走木梯,盖好地窖,原路返回堂屋。 “这---”李广田凝眸盯着沈青手上的绿家伙,“嘶,苤蓝有这么大吗?我吃过的苤蓝,个头再大,也大不过圆茄子。” 沈青嘴角轻扬,“是苤蓝,新培育出来的品种,我就是看它个头大的出奇,才买的。喏,你看看。” 李广田接过。 很沉,估计得有6斤重,触感凉丝丝的绿皮上,布着一些掰掉叶子留下的痕迹,闻着有一丝青苹果+草木的清香。 嗯,的确是苤蓝。 “苤蓝,打理起来要比萝卜麻烦点,浇水、施肥、掰叶,哪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一错,产量就不会太喜人。 因而,种的人比较少,这么大个儿的苤蓝,我还是头一次见。 大青,你跟老头儿买苤蓝种子了吗?” “买了,挺多的,匀你一点吧。” 沈青瞧出...李广田对大个头品种苤蓝很感兴趣了。 “匀给了我,剩下的种子,还够你种的不?” “够,我家菜园只有两分多地,外加这种苤蓝,株距行距皆为40cm,屋后全种上苤蓝,我也用不了多少颗种子的。” 说完,沈青拉开条几的左抽屉,拿出一牛皮纸包,解下麻绳,展开纸包,露出棕红色的种子。 然后,将1/4量的种子,倒在一张白纸上,并用包西药的法子,将其叠成一个纸 包,递给了村长。 李广田接过,“多少钱?” 沈青:“不用给,上次从你家拿了梅干菜,我也没给钱,不是吗?” 李广田眸子暗闪,强行把钱塞过去,可...他的力气没有大青大。 “成,今年红薯大丰收,过两天地里的红薯片干透了,我装上一麻袋,给你送过来。细粉,得等一等,下个月才能挤。” 有一种手摇式红薯切片机,将红薯竖着塞进机斗,一只手往下压红薯,一只手转动手柄,红薯便变成0.5厘米厚的红薯片,落到了地上。 红薯片,一般撒在地里晒,太阳好的话,晒个两三天就能干透了。 “行,红薯片,你送了,我就不用去镇上买了。” “两个品种,白瓤和黄瓤,到时候都给你装上。” 李广田将纸包揣进兜里,托着苤蓝往外走,还没出院子,就撞见了沈小花。 “李叔,你咋来...咦,你手里拿的是啥?好大啊,还是绿皮的。” 沈小花凑上前,好奇地盯着绿疙瘩看。 “苤蓝,你哥给我的,喏,抱着瞅一瞅吧。” 沈小花双手去接,下一秒,胳膊被压得猛地向下落。 “唔,好重。苤...苤蓝,要怎么吃?还有这么大,一顿吃不完吧。” 李广田乐呵一笑,拿回了苤蓝,“清炒、肉炒、凉拌、腌菜等都行,一顿吃不完,那就分几顿吃。” “哥~”沈小花看向沈青,“苤蓝,啥味道啊?” 沈青:“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下午,我切了4个半苤蓝,放入陶罐中腌制,剩下半个,留着晚上炒着吃。” “好呦~”沈小花笑得眉眼弯弯,“哥,我先回屋写作业喽,写完,嘿,饭应该也就做好了。李叔,再见。” 她把书包往身后一甩,便快速跑进了堂屋。 李广田托着苤蓝,离开了小院,沈青则走进厨房,着手做晚饭。 大锅,蒸红薯块、馒头、鸡蛋羹,小锅,先炒一盘青椒肉丝,再来炒苤蓝。 苤蓝,先切片,再切成细丝,加盐入清水里泡几分钟,切些葱末、姜丝、辣椒圈。 起锅烧油,油热下配菜,煸出香味后,再倒入沥干水分的苤蓝丝,猛火炝熟,加点盐、酱油、味精,调个味即可出锅。 咚--- 所有饭菜,都被端到了桌子上,沈青喊道:“小花,出来吃饭。” “欸,马上。”沈小花放下铅笔,掀帘冲出西厢房,紧盯桌上的饭菜。 白面馒头,切成菱形块的红薯,两碗鸡蛋羹,一碗浇了一层料汁,一碗没浇,散发辛辣香味的炒肉丝,以及...一盘炒土豆丝。 “哥~”沈小花疑惑道:“苤蓝呢?” 哗--- 沈青拎壶倒热茶,“不是在桌上放着的嘛。” “哪呢?”沈小花瞪大眼睛,又把桌上的菜扫了一遍,“没有啊。” 沈青放下水壶,随手往桌上一指,“这不就是嘛。” “啊!这...这不是土豆丝嘛。” 沈青瞥了一眼,丝状、浅棕黄色、半透明,别说,确实挺像醋溜土豆丝的。 “不是土豆丝,是苤蓝丝,它俩长得是挺像,味道很不一样的,尝尝看。” “真的不是土豆丝吗?” 沈小花皱紧眉头,持筷夹了一撮‘土豆丝’。 口感像...炒青萝卜,艮艮的,很脆爽,但没有蹿冲的辛辣味,反而有一缕清甜香味。 “唔,脆脆的,好吃欸。” 说完,沈小花落座,一口馒头,一口苤蓝丝,偶尔,夹点肉丝,舀勺鸡蛋羹。 沈青唤来小狸,往豁口碗倒满未浇料汁的鸡蛋羹,小狸前腿往前伸,屁股向上、向后抬,仰脖打了个大哈欠。 呃,这货... 沈青从头到尾,摸了摸小狸,温热,软乎乎的,像个没骨头的鱼,一摸就知刚睡醒。 呃,4点钻被窝,一直睡到现在,晚上不知道要怎样闹腾呢。 第344章:大塘警示牌 桌腿边,小狸伸完懒腰,把脸埋进豁口碗,美滋滋舔食鸡蛋羹。 大黄则叼着小花给的白面馒头,卧到桌子下开啃。 沈青也拿起一个馒头,动筷子吃饭。 红薯糯甜,鸡蛋羹软嫩,苤蓝丝脆爽。 不过,桌上的这几道菜,沈青最喜欢青椒炒肉丝。 青椒,是腌青椒,软软的,又很有韧劲。 肉丝,滑嫩鲜香,因沾了辣椒汁液,还带着一股辣味,十分的下饭。 饭罢! 沈小花甩动紫竹枝,逗小狸追逐十几分钟毛线球后,回屋洗漱睡觉了。 大黄卧在小木屋内,眼睛是闭着的,但是,外头只要有一点点动静,比如,柴火垛旁的高粱叶、豆叶被风吹落,贴地滑行发出‘簌簌’轻响,大黄的耳朵,便会颤抖一下。 哐--- 沈青插上门栓,转过身来,迎上一双炯炯有神、充满活力的眼睛。 此刻,小狸站在桌上,爪不动,身子往后移,典型的助跑姿势。 倏地,小狸纵身一跃,蹿到沈青的右肩膀上。 还踩着后颈,摇摇晃晃,来到左肩膀,接着,向下一跳,挂在东厢房门帘上,一点点往上爬。 沈青嘴角微抽,嘚,又发疯了。 发疯的猫,千万别理它,越理越疯。 而且,大概率会将理它的人,视为‘玩耍’对象。 沈青漠视小狸,掀帘走进东厢房,洗漱一番后,直接上床睡觉。 深夜,天空寻不见几颗星星,寻到的,光芒也十分暗淡。 忽的,一片乌云遮住弯月,令大地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万籁寂静,村民进入梦乡,土房子之内,两颗圆圆的小灯泡,在屋内游来游去。 小狸冲到桌腿旁,露出爪钩,在满是竖状的凹槽的抓痕上,又添了几笔。 磨完爪子,喵,它亢奋的叫了一声,一溜烟儿窜跳到条几上。 它将上面的摆件,如暖壶、杯子、笸箩、茶叶罐、小碗等,视为障碍物,翘着尾巴走起了猫步。 猫身‘s’形绕过障碍物,后掌落在前爪的爪印上,惬意又优雅。 走个来回,小狸跳下条几,溜到东侧条几柜,爪钩伸进柜缝,试图打开柜门。 它记得里头放过装有羽毛的麻袋,现在透过缝隙,依稀能闻到淡淡的鸭毛味。 然而,柜门上了锁。 使再大的力,也整不开的,意识到这个现实后,小狸不再和柜门较劲,风一般蹿进了西厢房。 系有毛线球的紫竹枝,放在了箱柜上,小狸前爪左右交挥,抓玩毛线球,偶尔会侧躺下来,搂紧麻绳,后腿猛蹬小球。 许是没人挥动竹枝,毛线球无法在空中乱飞,导致小狸玩兴欠缺。 抓玩了一小会儿,它便离开箱柜,在三个房间内来回跑酷。 偶尔,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弓背炸毛,紧盯架子上的花盆。 不过,它晓得碰了那玩意,便没有虾干吃。 盯了片刻,就又冲出了门帘。 还好,小狸闹出来的动静,跟老鼠偷咬饼干差不多,并未打扰到兄妹俩。 临近黎明时分,小狸体力透支,困意来袭。 它蹲在箱柜上,梳理完绒毛后,跳上床铺,在枕头旁边缩成了一团。 …… 翌日,沈青幽幽醒来。 他感觉气温要比昨天更冷,手伸出被窝,很快就冻得冰冰凉,特想伸进某个地方暖一暖。 沈青环视一圈,目光落在‘猫团’上面,他恶作剧心起,把手掌塞进‘猫团’下方。 瞬间,一股股热浪,通过柔软的绒毛,向手掌袭来。 喵--- 小狸被冰醒了,脖子反扭,爪子捂住眼睛,喵叫发出抗议。 “起来,天亮了,不要睡懒觉,早上...” 小狸晃晃悠悠站起身,钻进了被窝后,又躺下了,任凭主人说什么,也不肯出来。 沈青没在管小狸,穿衣下床,拎着毛巾、牙刷、.牙膏走出了堂屋。 今天,天有点阴。 四周的一切事物,都被镀上一层灰纱滤镜,远处还有几米高的薄雾。 怪不得,气温会那么低。 洗漱完,沈青打开厨房门,着手做早饭。 大锅热馒头、红薯、鸡蛋,小锅炒土豆丝、山药肉片。 今天,沈小花换上了羽绒棉衣,她伸出手,动了动手指,“哇,真暖和,穿上后手都不咋僵了。” 咚--- 沈青将饭菜放到桌上,“来,先吃饭,上学时,别忘戴手套。” “好嘞。”沈小花落座,夹起一撮土豆丝,“咦,脆中带糯,不是苤蓝丝。” 显然,她又认错菜了。 饭罢! 沈小花全副武装,帽子、口罩、围巾、手套都戴上,挎上书包去上学。 沈青收拾桌子时,村里大喇叭滋滋几下后,传出铿锵有力的男声。 【 咳咳,喂,能听得到吗? 咳咳,各位村民请注意,我是村长李广田。 前天晚上安宁村进偷狗贼一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 为了降低各家养的狗,被人偷走的概率,我建议村民训练自家狗不吃非主人投喂来的食物,具体法子为...】 李广田是第二回用大喇叭,上一次语速极慢,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这一次语速倒挺正常的,不过,中间仍会时不时穿插轻咳声。 沈青收拾完,喇叭声也停了。 他叮嘱大黄看好家后,从仓库推出了二八大杠,寻一把黑伞,绑在车后座上,便骑车离开了小院。 ‘安宁村-梅林’,骑自行车的话,路程为1小时15分钟,用异能治疗100株梅树,需要4个半小时。 沈青是7点半出发的,骑车2个半小时+治树4个半小时,是以,他下午2点多,就回到了家。 中午时分,天就放晴了。 此刻,阳光明媚刺眼,小狸卧在仓库房顶晒太阳,肚皮朝上,身子弯成一道弯弧,两个前爪岔开很大的距离,一点都不文雅。 沈青下了两碗汤面,一碗,倒给大黄和小狸,一碗自己吃。 吃完,他只歇息了一会,便又离开了。 昨晚,他跟李广田说过,今天下午会到附近村子麦田看一看。 辘--- 沈青略过杨树林,向西骑到‘t’路口,往南一拐,穿梭在陶洼的麦田内。 其实,昨天喂黑鱼时,来过一趟陶洼了,不过,当时没仔细观察麦苗情况。 沈青骑得很慢,他驱动异能,提高视力,紧盯土路东侧的田地。 风一吹,麦苗轻轻摇曳,送来一缕缕清新空气。 须臾,他在老蛤家田地东南角处,望见一小片叶梢发黄的麦苗。 沈青把车停在路边,裤腿刮擦绿苗,大步来到目的地。 那片麦苗,约有水桶桶底那么大,除了叶梢发黄外,叶子宽度和长度、叶丛蓬松度,跟其它麦苗没有什么区别。 沈青运用异能凝视麦苗,瞬间,数不尽的、芝麻粒般大的绿团,闯入了她的视野,且每个绿团中,并无一粒灰点。 没有灰点=没有生病 叶稍发黄,应是土壤肥力失调,比如某一种元素含量过高和过低,或者麦苗根系较浅,无法吸收到足够的养分。 沈青手指微动,向绿团内部注入一丝丝生命力。 发黄的叶梢,是无法再变回绿色的,不过,生命力可以阻止发黄区域扩大。 30秒后,沈青收回异能,转身折回路边,跨上二八大杠继续往南骑。 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沈青不停地忙于骑车、扫视麦田、停车、在麦地里穿行、治疗病麦苗。 太阳西垂,橘红色余晖,开始往天空上铺时,沈青从李家庄西南方麦田往回骑。 许家寨大队,下设五个村,分别为黄营、许家寨、甜水村、安宁村、李家庄。 甜水村和安宁村,紧挨着许家寨,一个在其南边,一个在其西边。 沈青在隶属于这两个村的麦田里,拢共发现六小片叶梢发黄的麦苗。 李家庄和黄营,离许家镇较远,转了一圈,也只发现一处病苗。 紧挨着许家寨、却不和其属于同一大队的麦田,沈青也去转了转,发现了三处病苗,它们和老蛤家的麦苗一样,并没有生病。 …… 辘--- 沈青路过东西向的大塘时,瞧见三个穿靛蓝色棉袄的女子,站在沟坡上割常春藤。 常春藤,因为叶子呈类三角形,而得一别名---三角藤。 其一年四季都不会枯萎,只不过,冬季时生长会变得缓慢,叶片会暗淡无亮泽,藤条也会更硬点。 “沈青,真的是你?” 柳苏抱着一大团常春藤,爬上了土路,靠着石头休息。 她长相明艳大气,脸上那些汗珠,却给她增添一抹温柔气质。 沈青跳下脚蹬,“柳苏,甭碰石头。上个月,有个村民扶着石头干呕。结果,人摔下去了,停止滚落时,腿肚刚好抵在一根细树桩上。岂料,石头紧跟着往下滚,碾过村民腿肚,落入了水塘。” “嘶---”柳苏吓得迅速抽回手,那块大石竟轻微颤了几下,“那人...伤得重吗?” “腿肚,被树桩扎穿,腿骨,被石头压成三段,现在能拄着拐杖走路了。” 柳苏扫视一周,没在路边发现立牌。 “这个大塘...归哪个村子管啊?石头不稳当,人扶着或靠着它,会有连人带石滚入水塘的风险,应当在路边立个木牌,写上警示语,提醒村民不要碰石头。” 哗--- 又一女子爬上土路,并放下一大团常春藤。 她体型微胖,脸颊上还有高原红,正是吃元宵那天,负责刷锅洗碗的女子,名叫王斐。 王斐拍了拍手上的灰,“你俩刚才说的话,我在坡下都听到了,写警示语...不行,好多村民都不识字的。” 柳苏秀眉微蹙,“是哦,不识字,就看不懂木牌上的内容,这可怎么整?” “简单。”沈青挑了挑眉,“看不懂字,还看不懂画吗?这个大塘,属于安宁村,我抽空找一趟村长,跟他说说这个事。” 啪--- 王斐激动鼓掌,“对哦,画警示画,下到三岁小孩,上到八十岁老人,都能看得懂,这个法子好。” 这时,另一名女子,也抱着常春藤上了岸。 她梳着一条低麻花辫,长着一张大长脸,眼睛窄长,两颊布满红血丝。 “柳苏,王斐,藤条够了吗?不够,再割点,够了,装车回大队吧。” 女子嗓门沙哑,不是感冒或嗓子发炎了,而是天生的公鸭嗓,叫什么,沈青记不清了,只记得姓‘韩’。 沈青往西搂了一眼,土路上停有三辆板车,摆有11个水缸大的藤团。 柳苏:“够了,装车吧。” 沈青:“要编藤筐吗?” “嗯!”柳苏点了点头,“我们商量好了,在大队过年,想编些背篓、篮子、笸箩装年货。” “藤团,是解开再放,还是拉回大队再解。” 柳苏抬头望天,余晖虽铺满了天空,但射下来的光,却是暗的。 “天,快黑了,不解了,直接放车上吧。” “行,我帮你们。哦,对了。帮我向李老师带句话,就说...附近麦田都看过了,有病的,当场治疗了。” 柳苏:“成,没问题。” 随即,四人一起出力,将一个个藤团搬上了车兜,车尾,两侧各绑一根粗麻绳,朝斜上方一甩,‘x’形垂落于车头上,拉紧,缠绕在车把上,并打个活结。 将地上的碎藤条、藤叶,扫到沟坡上后,四人略过大塘,往东北方向走去。 沈青本想帮忙拉车,三人以‘藤条少,不费力’为由拒绝了。 确实,一辆板车只装3-4团藤条,只要起步了,后面就很轻松。 不一会儿,四人于扬树林旁分开了,三人拉车继续往东走,沈青推车去了村长家。 枣树下,许素芬正握棍和麸子,瞧见沈青后,脸上挤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呀,大青来啦。” 哐--- 沈青停好车,“姨,李叔在家吗?” “在呢,在厢房叠薄衣服呢,你进堂屋喊一声,他就出来了。” “好。”沈青走进堂屋,喊道:“李叔~” “欸,来嘞。” 李广田走出东厢房,倒了两碗茶水。 “秋天的衣服,暂时穿不了,我把它们叠叠,塞到夏装上面。 上午,我在大队碰见李坚了,我按照你的原话,跟他说...你去过陶洼麦田,没发现异常,剩下的区域,下午就去看。 李坚没说什么,抱着一摞书离开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 第345章:麻叶猫耳朵 沈青: “哦,我路过西塞大塘时,碰见了李坚学生柳苏等人。 柳苏割完藤蔓,扶着岸边石头休息,我提醒她石头不能扶,她缩回手时,石头竟颤抖了数下。 李叔,那个大塘的沟坡上,长满了常春藤。 村民想编藤制容器,跑到大塘割藤蔓。 割完,抱着一大团藤蔓爬上岸,累得不行,特想扶着或靠着某个物件休息一下。 岸边,除了杨树,就是石头了。 杨树,根系发达,能扎入地下2.4米深,扶它、靠它,完全没问题。 石头,并未深埋土里,存在安全隐患,没碰它之前,它...是很稳当,还是一碰就滚,谁也说不清楚。 石头太大,人力难以挪走,柳苏提了个建议,在岸边立几个木牌,木牌写上警示语,并画上警示图案。” “巧了,和我想到一块了。” 李广田喝了几口茶水。 “上午,例会结束后,我跟书记说了豆子爸因醉酒+石头不稳当而受伤的事,寻问能避免此类事情再次发生的法子, 甜水村村长王德子称...搬不走,还推不动嘛,把石头全推进水塘内,不就行了。 我不赞同这个法子,大量石头滚进水塘,势必会影响水质。 水里的鱼,能不能活,暂且不提,用塘里的水浇地,土壤板结、庄稼烧死,那可咋整。 我们讨论好一会,也没弄出个结果来。立木牌的法子,李家庄村长提了, 但顾虑到有些村民不认字,就没想着用它。 大青,照你说的,木牌上画一些警示图画,倒是解决了‘村民不识字’顾虑。” 沈青思索一番,“除了立警示牌外,还可以...挖一挖石头周围的土,令其往下陷几厘米,再从别处挖来黄泥,围着石头埋土,使它变得稳固一些。种上一圈带刺的植物,如荆棘,让村民不敢靠近它。” 李广田眼睛一亮,“立牌、加固、种荆棘,三管齐下,妙啊。大青,关于警示图案,你有什么想法?” 沈青:“画三张。 第一张,一个村民扶着石头大喘气。 第二张,石头向下歪斜,村民身子前倾,脚后跟离地。 第三张,石头和村民滚入水塘,且每张画要画一个大‘x’,来提醒看到画的村民,不要这样做。 三个图案,先画在纸上,再拓印到木牌上,接着,把铁丝头烧红,用点烫的方式,将图案线条烫陈成黑色。 如此,任凭风吹雨打,其都不会像颜料图画般...掉色。” “木牌,可以找豆子爷去做,图案,咱村有谁会画画?” 李广田意有所指看向沈青。 沈青无奈的耸了耸肩膀,“李叔,别看我,我不擅长画画的,小花最近在学画画,不过,她还没学会怎样画人物呢。” 李广田:“小花在跟谁学画画?” 沈青:“文月荷,许家寨小学的语文老师,李叔,你想...找她帮忙画?” “嗯!” 李广田点了点头。 “是有这个打算。明天,开完例会后,我拐一趟学校,跟文老师谈谈‘画警示画’的事。” 事情谈妥,二人又聊了几句后,沈青便推车离开了。 …… 沈青一进自家院子,就瞧见沈小花坐在屋檐下,其脚旁还放了两个大腿粗、60厘米高、鼓囊囊的麻袋。 他察觉小花状态有点不太对劲,弯腰缩肩,低头皱眉,浑身散发委屈、伤心气场。 大黄摇着尾巴,舔小花的手背,似乎是在安慰她。 沈青停车走上前,“小花,出什么事了?” “哥~” 沈小花站起身,指着左胳膊上的油点子,委屈道: “下午,我同桌王小胖吃袋装辣条,油...油溅到我胳膊上了。 新衣服,才穿了一天的新衣服,就被他弄脏了,我听人说...辣椒油洗不掉。” 沈青抓起棉衣看了看,上面有三个橘红色的油印子,一个黄豆大,两个高粱籽大,凑近闻,有一丝丝香辣味。 “没事,洗一洗,拿火烤一下,不耽搁明天穿的。” 沈小花瘪着嘴,“哥,能洗干净吗?” 簌--- 沈青摸了摸面料,“光面,很滑溜,放心,能洗干净的。去,回屋把它换下来。” “好嘞。” 沈小花转身,从书包 里掏出钥匙,打开门锁拐进了西厢房。 家里,一共有三把钥匙,兄妹俩各拿一把,第三把,压在了箱柜最下方。 很快,沈小花冲到檐下,她换了一身碎花棉袄,手里抓着那件羽绒棉衣。 “哥,只洗袖子,对吗?” “只洗油印子。” 沈清接过棉衣,找来食盐、牙膏、肥皂、小刀、牙刷、开水、干毛巾。 他把袖子平铺在板凳上,往油印子处,撒点盐粒,涂抹一层牙膏,再持小刀刮一点肥皂屑,并用开水化开。 肥皂液,越浓稠越好,将其倒在牙膏上头,静置十分钟,牙刷抵住面料,转圈轻轻摩擦。 瞬间,牙膏+肥皂液的混合物,变成了浅橘黄色的沫子。 摩擦了两三分钟后,沈青用毛巾擦掉沫子。 此刻,沈小花蹲在板凳旁,杏仁眼紧盯棉衣袖子,油印子没了,只留下拳头大的水印。 “哇,洗得真干净。” “还差一步。” 沈青打一盆水,袖口向上一折,左手抓起袖子,令水印处于水盆的正上方,右手舀水,不停冲洗水印子。 须臾,沈青不再舀水,反而拿起干毛巾,吸走棉衣上60%的水分。 “嗯,洗了好几遍,烤干后,就不会留下一圈白印子了。” “哥,你做饭,我抱着棉衣,坐在灶膛口慢慢烤,怎么样?” “没问题。” 沈小花将屋檐下的两个布袋,拎进了堂屋。 “哥,妗子今天上午炸了麻叶和猫耳朵,可酥脆了。 下午上学前,妗子塞给我两袋,让我拿回家慢慢吃。” 沈青解开两个布袋。 一袋,装满菱形的、沾有芝麻的金黄麻叶。 一袋,装满圆形的、棕黄间的猫耳朵。 袋子内,还套了一个薄膜袋,将它俩一同绑紧,便能防止炸物返潮。 “哥,尝尝看?” “好。” 沈青抓些炸物尝了尝。 麻叶,表面摸着有沙沙的质感,很脆,一咬就掉渣,咸香味美,嚼到芝麻时,香味儿更是达到了顶峰,连吃五六片,都不感觉到腻。 猫耳朵,很薄,一咬嘎嘣脆,但不往下掉渣子,层次丰富,棕色部位,是甜口的,黄色部位,是咸口的,同时将二者咬进嘴里咀嚼,不会有一丝怪异感,反而觉得味道又独特又美味。 “哥,好吃吧?” 沈小花抓一把猫耳朵,小口小口品尝。 “嗯,味道不赖。 麻叶,火候刚刚好,捞早了,麻叶含油量大,吃着犯腻,捞晚了,就炸老了,吃着会有点苦味。 猫耳朵,咸甜适中,酥脆可口,再撒点孜然辣椒面,会更好吃点。” 麻叶和猫耳朵,都是老少皆宜的小零食,做法也比较简单。 麻叶做法: 面粉、盐、黑白芝麻、鸡蛋液、油、水,混合在一起,揉成质地偏硬的光滑面团; 醒发二十分钟,再擀成超薄的大圆片,卷到擀面杖上; 擀面杖边左右摆动,边向下旋转,使得面饼一层叠一层,落到案板上,落出一个长方体; 用‘上一刀竖,下一刀斜’的切法,将面饼切成菱形片; 起锅烧油,油温六成热时,下入面片,炸至两面金黄即可捞出。 猫耳朵做法: 面粉、白砂糖、盐、油、水,混一块揉成面团; 红糖加温水化开,倒入面粉中,再加点油,揉成面团; 如此,得到一白一棕红两个面团,醒发二十分钟,再擀成两个大圆饼; 白面饼的一面,刷一点点水,再把红面饼盖在上面,红面饼朝上的那一面,也刷点水; 接着,将两张面饼卷成筒状,搓长搓细,在冰冷地方静置一个小时,再横着切成薄片; 六成油温下锅炸,全部浮起来后转小火慢炸,炸至酥脆即可出锅。 沈小花:“中午吃饭时,玉娟姐也在,她往猫耳朵上撒了点辣椒面,香香辣辣,可好吃了。她还说过几天,骑车给咱家送一堆青萝卜。” 沈青系紧两个布袋,自家白菜、青萝卜、蔓菁等,播种的比较晚,有异能在,不怕它不长,预计下个月中旬可以采摘,别家的...一早就能吃了。 蹲在桌腿旁,抬爪洗脸的小狸,动作一僵,瞳孔放大,猫耳朵...辣椒面,这是要干嘛? 喵--- 小狸扭过头,冲主人喵叫,叫声又长又洪亮,沈青一听就知它误会了。 “猫耳朵,不是指你的耳朵,而是用面粉做的炸物。” 闻言,小狸不再喵叫,继续舔爪子洗脸。 沈青摇头一笑,觉得有必要改一下小狸的作息,白天,睡得那叫一个香,夜晚,玩的那叫一个疯。 “走,小花,去做饭。” “好嘞~” 沈小花抱起棉衣,随亲哥走进了厨房。 和李广田谈事情+清洗油印子,耽搁了一些时间,眼下,天已完全黑透了。 沈青没做复杂费时的饭菜,就热了馒头、红薯,炒了苤蓝丝、木耳肉片。 沈小花负责烧火,抓起棉衣袖子凑近灶膛口,借助火光,来加快水印的水分蒸发速度。 她不敢凑太近,怕...冷不丁喷出个火星子,因离灶膛口太近,来不及抽走袖子,若是烧出一个洞来,那可就糟了。 中途,小狸溜了进来,爬上豆秸堆,猛地一跳,落到椅背顶上,接着,贱兮兮抓玩小花的羊角辫。 小花没搭理小狸,她专注于烧火和烤袖子。 饭菜做好时,沈小花仔细检查袖子,水印消失,没留下一丁点白印子,凑近闻,能闻到一缕薄荷+月季混合出来的香味。 “哥,看,水印完全没了,跟没被溅过辣椒油一样。” 沈青看向袖子,没看见一圈白印。 “嗯,以后,棉服再被弄脏的话,就照着这个法子洗油污,把它放回西厢房吧。” “行。” 沈小花欢快地跑出厨房,小狸蹦蹦跳跳跟在后面,沈青则撤掉灶膛内的柴火,再将所有饭菜端进堂屋。 今晚,饭菜虽然简单,但每道菜都很可口,沈小花吃得肚子溜圆,甩动紫竹枝,陪小狸玩了一会毛线球后,便上床睡觉了。 此刻,沈青插上门闩,小狸轻甩尾巴尖,亢奋地盯着主人看。 “我明天一早要去玉城,不能陪你玩,你疯玩时动静小一点。” 说完,掀帘走进东厢房,小狸则转身跳到条几上,玩起了障碍赛。 …… 此后一连数日,沈青上午去玉城,给梅树治病,下午,掀开被子,上手抓揉,强行令小狸开机,挥竹枝、扔藤球、打拳等,陪它‘疯玩’数个小时。 效果还行,小狸作息由白天睡晚上玩,改成‘凌晨-日晒三竿’睡觉了。 傍晚,喂鱼、喂鸡、喂兔子,偶尔,悄摸往园内蔬菜的根部,输入一丢丢生命力。 夜晚,打扫屋子,陪大黄玩‘扔玉米芯’游戏,评阅沈小花画的画。 除此之外,他还干了一些别的事。 如! 去镇上,买了三袋面粉、四挂猪花油、一斤干黄花菜等...耐存储、过年会用到的物件。 抽一下午时间,清洗猪花油和两个大陶罐,把花油切成大块,加水倒入两个铁锅中,小火熬出油脂,随即,捞出油渣,待猪油温度降至50-60度,将其舀到陶罐中密封保存。 和黄眉玩时,被它咬着裤腿,拽到了豆子家,瞧见豆子爷在做警示木牌。 三种图案,每一种,都有十张画,一张,线条为黑色,另外九张,线条为蓝色。 前者,应是文月荷握着钢笔画出来的。 后者,应是...在书桌上,按‘白纸-拓蓝纸-白纸-拓蓝纸-原画’的顺序,摞五张纸,握着无墨水的钢笔,沿着原画线条走一圈,将图案1:1复印到白纸上。 一种图案,弄十张画,概因...西塞大塘长1000米、宽8米,两岸都摆有大石头,警示牌数量,一两个怎么够。 沈青曾拿起三中画纸看了看。 第一种! 一个戴圆锥样式竹帽的老头,扶着一块石头喘粗气,其东侧不远处,有几大团藤条。 石头南侧有一条直线,应当是岸沿,再往南,是数道‘川’字分布的线条,提示这里有水。 第346章:黄毛摩托车 第二种! 老头身子往前倾,脚尖着地,脚后跟却腾空,瞪眼张嘴,神情很是惊慌。 石头向南倾斜,‘水塘-岸沿’的区域内,还多了三颗碎石子,碎石北侧画有气云,表示它们正在往南滚落。 如此,能告诉看画者...石头不稳当。 第三种! ‘川’字线条边缘,多了半个石头,其北侧有气云和长长的滑痕。 岸边,老头和曾被老头扶着的石头,变成了空白。 ‘川’字线条中央,多出一只向上挥的胳膊。 显然,老头和石头滚下了沟坡,且,老头已滚入水中。 文月荷不愧是学过几年美术的,这三种图案,线条简单,还没有涂色,却令人...一瞧就知画的内容是什么。 哪怕没有画上大‘x’,也让人以画上内容为戒。 豆子爷做警示牌时,曾纠结木桩上的牌子,锯成长方形好,还是锯成圆形好。 沈青觉得锯成椭圆形好,豆子爷想了片刻,采纳了这个提议。 豆子爷把木牌分成上、下两个区域。 其中,上区域占总面积的1/3,刻有‘石头危险,请勿触碰’正楷字样。 下区域...将画纸背面涂一层浆糊,粘在此区域上面。 待浆糊变干,持刀沿着线条,刻出一道道凹槽。 接着,浸湿画纸、浆糊,用铲子把它们铲掉。 将凹槽修整一番后,寻一根质地硬、难以被掰弯的铁丝。 一端,插进无名指粗、10厘米长的木棍内,一端,插入煤炉内烧红,将其视为‘笔’,握‘笔’烫黑凹槽。 期间,若铁丝温度降到...烫痕呈灰色时,豆子爷会将其重新插入煤炉,烧红后,再拿出来继续烫。 李乐和李业,也没有闲着,他俩在一旁打下手,递刻刀、打磨木刺、更换煤球啥的。 豆子奶见老伴为了做警示牌,停下了嫁妆活计,悄摸问他村长给了多少钱。 豆子爷摆了摆手,称...为村里做事,收啥钱啊,广田要给,被他拦下了,说...不收钱,年前多分几条鱼就行。 某天下午,许玉娟骑着三轮车,送来两袋萝卜。 一袋青萝卜,上青下白,个头堪比鞋子。 沈青剥掉厚皮尝了尝,脆爽多汁,辛辣之中,掺有一丝甜味。 一袋胡萝卜,个头不大,颜色偏红,质地硬,但很甜,甜到可以洗洗当水果吃,蒸熟后,又很绵软甜。 沈青曾剁了三根喂兔子,兔子吃完,意犹未尽,后掌撑地,前爪扒着隔板,冲主人要胡萝卜。 沈青便又剁了几根,丢进了兔棚内。 许玉娟第一次到批发市场进货那天,沈青借给了她200块钱,她这次来,一是送萝卜,二是商量还款事宜。 她称...过新年,穿新衣,年前成衣销量不错,进货卖货流水很大,但是,票子在兜里停留不了啊,询问能否年前还100块,剩下的年后再还。 沈青表示他不急着用钱,200块,元宵节后再还就行。 许玉娟不同意。 沈青称眼下正是卖衣服的好时候,100块用来进货,能多赚不少,若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还的时候,加点利息。 许玉娟这才点头答应。 许玉娟骑车往家回时,于校门口碰见了江风。 江风步伐加快,眼神透着意思一丝不耐烦,仿佛怕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似的。 许玉娟翻了个白眼,大声喊了一句,‘怎么?这条大路是你家的?别人路过,不交钱,就得被你用表情恶心一遭?’。 瞬间,江风脸色铁青,步子迈得更快了。 许玉娟笑了几声,便继续往东骑。 …… 是日,12月5号。 上午9点,天空澄碧,日光洒照大地,驱走一丢丢寒意。 李佑背着背篓,随沈青来到梅林,打算查验‘治树’效果。 李佑站在林内,环视四周。 梅树的主干、细枝,没什么变化,花苞,之前绿豆般大,现在有个头有黄豆大,略微蓬松,甚至有些都开了。 他走向已经绽放的梅花,花瓣粉红,花蕊白杆黄头,散发一缕淡淡的沁脾清香,连看十几朵,皆是如此。 咔嚓--- 李佑持着剪刀,剪下一根根细枝。 这些枝子,并非来自同一个株梅树,他每略过七八株梅树,就随机 剪下一节细枝,走到梅林最深处时,背篓已被装得满满当当的了。 梅树的病症,表现在花蕊上,不可能掰开所有花苞,来检测病树是否痊愈。 于是,李佑采用了‘随机抽查’的法子。 咚--- 李佑把背篓放到地上,蹲下来喘粗气,“嚯,真累啊,早知道雇几个人来帮忙了。” 哗--- 沈青放下一大捆细枝。 李佑挥剪子时,他也没有闲着,徒手折断了一些细枝。 “病树被治愈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省得王威再搞破坏。” 李佑坏心眼一笑,“他呀,忙于筹钱呢,没工夫祸害梅林。不过,你说得也对,梅花上市之前,还是低调点为好。” 沈青眼神困惑,“筹钱?” 李佑:“嗐,王威那个人,就爱处处跟我作对。 我听说他相中一块占地40亩的大塘,打算承包下来养昂贵的食用鱼。 看中大塘的人,可不止他一个,大塘所属的那个镇,搞了个竞拍会,谁出价高,承包权归谁。 我呀,喊几个人随我一起去竞拍,疯狂举手喊话,把价格抬上去。 末了,只剩我和王威在争。 我俩喊出来的价格,一个比一个高。 最后,他脑子一热,喊出一个超高价。 我出竞拍室时,他在哈哈大笑,以为找回了梅林被抢的场子。 工作人员拿着合同过来时,他的脸歘得一下变青了。 5年承包费,好几千呢。 爸妈想帮,也得有那个能力啊。 这些啊,只是个开胃菜。” 沈青:“开胃菜?你想从别的渠道整王威,还是说...大塘有问题?” 李佑:“事情过了三四天,我无意中得知,大塘是个烂摊子。 好像是水质有问题,说...盐碱度过高。 娇贵的鱼,投入塘中,没过多久,就会翘辫子,只能养鲫鱼、草鱼、鳙鱼,且养出来的鱼,个头小、口感差,卖不上价的。” 有很多种因素,能造成水塘盐碱度过高,农药残留、污水排入、鱼食不当、塘底老化、藻类茂盛、石灰粉使用过量等,无论哪一种,治理起来都很费劲。 如,塘底老化,也就是塘底粪便、死鱼、臭蚌等有机沉淀物过多,致使水体无法自净。 治理时,需清空塘水,挖除黑泥,撒一层石灰粉,暴晒数天,再铲沾有石灰粉的土层,注入清水,投水草苗,静养2~3个月,才能投入鱼苗。 占地40亩的大塘,清空塘水和挖除黑泥,皆为烧钱的大工程,全部流程走完,能否奏效,还是个未知数。 同理,若是别的因素造成盐碱度过高,治理时,也会面临以上困境。 沈青:“王威事后发现不对劲,少不得要闹了。” 李佑:“闹呗,人家敢白纸黑字把大塘租出去,定早就想好‘承包人大闹’的对策。甭聊他了,掰开花苞看一看吧。” 说完,李佑开始忙活。 一根细枝,分为上中下三个区域,每一区域揪下两枚花苞。 不一会儿,他就揪下一小把花苞,全部掰开细瞅,花蕊有红、有白、有黄,就是没有灰色和黑色,凑近一闻,也只闻到了花香。 李佑将掰碎的花苞,向右方一递,“我嗅觉没你灵,你来闻闻,看它还有没有泔水味。” 沈清接过仔细闻,除了沁脾的花香和清甜的花粉香外,并没有闻到其它气味。 “没有泔水味了。” “那便好。”李佑眼尾上扬,“来,继续掰花苞。” 日光南移,鸟儿落于树梢,微风轻拂,带来一缕缕花香。 梅林中,二人不停重复‘揪花苞-掰花苞-观花蕊-闻气味’的操作。 良久! 太阳高悬于正南,地上落了两堆花苞碎屑时,李佑拍掉手上的灰。 “嚯,大拇指都掰酸了,愣是没看见一枚黑蕊的花苞。沈青,乔宇没夸错,在治树这方面,你是真的有两把刷子。” 沈青:“梅林还没走完,剩下的梅树,要剪下细枝掰开花苞瞅一瞅吗?” 李佑仰脖往上望,阳光从正南方射下来,刺得人眼睛睁不开,“晌午了,吃完饭,下午再来吧。” “成。” 随即,二人往西南方走,一出梅林,就瞧见一黄毛少年,在鼓弄...停在窝棚门口的摩托车。 少年骑在摩托 上,双手握住车把,身子前倾,一边佯装旋转车把,一边嘴里发出‘滋滋’的响声。 “这孩子---” 李佑摇头一笑,领着沈青回到窝棚。 “小虎,假骑车多没劲,我去拿钥匙,你骑着摩托在大坝上转转。 风,呼呼的吹,吹得人头发、衣服、脸上的肉等,往后甩,人却破风极速前进,那种感觉...超爽的。” “啊?!!” 少年愣了一秒后,忙跳下摩托,还捏起衣摆擦了擦坐垫,慌乱道: “对...对不住,它...它太漂亮了,我一时没忍住就坐了上去,下次不敢了,别---” “没事,白小虎,等多久了?” 呼--- 小虎长舒一口气,他真怕李佑生气,让老板换个人来送饭。 一天跑两趟,就能拿2毛5,这样的活计,可不好找呀。 沈青悄摸看了一眼少年,体型偏瘦,身高约1米6,腕上戴着红色编绳+木质平安扣的手链,鹅蛋脸,眼睛圆润,皮肤异常的白,头发棕黄。 结合肤色来看,头发应该不是染的。 据说,身上有鲜卑、女真血统的人,头发天生为棕黄色。 小虎:“我刚到,没等多久,李叔,饭菜在门口放着,你验一验吧。” 李佑:“说多少遍了,叫哥,别叫叔,我年轻着呢。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叫沈青,是我的朋友。” 沈青和小虎,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沈青:“你...发色是天生的吗?” “嗯,天生的。” 小虎挠了挠后脑勺。 “唉,我妹白小洁,也是皮肤白、发色黄,长得跟百货商场里的洋娃娃似的,多好看呀。 可惜,这种特点换到男子身上,就感觉营养不良,日子过得很苦。” 李佑:“他爸李禾黄皮肤、黑头发,小虎和小洁,遗传了他妈,听说...他妈祖上有胡人血统。” 胡人,是古代对北方边地(一般指长城以北)和西域各民族的一种称呼,女真、鲜卑,也属于胡人。 李佑走向门口,那儿摆着一个带盖竹篮。 他揭掉盖子,入目的是...炸豆腐块样的厚棉被,打开它,瞧见六个铝盒,和一个缸质保温壶。 他挨个打开看了看,菜品鲜亮,还冒着热气,便打开门锁,将菜品倒进盘子或保温桶内,然后,将空盒放进竹篮。 “小虎,喏,篮子,留下来吃饭呗。” 小虎接过篮子,“不了,下午要上学,我作业还没写完呢。” 说完,他把竹篮挂在一辆破旧二八大杠的车把上,骑车离开了。 李佑:“小虎在城里上初一,趁着放学时间点,骑车来给我送饭。 他妈刘霞在炒菜馆刷盘子,要不然,送饭的活,还轮不到他来干。 沈青,坐,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行。” 今日饭菜:小米粥、白面馒头,醋溜土豆丝、青椒肉片、卤花生粒,木耳炒鸡蛋、辣萝卜丝炒馓子。 其中,沈青最爱吃...辣萝卜丝炒馓子,萝卜脆爽辛辣,馓子软韧咸香,搭配在一起,格外的好吃。 饭罢,二人下了几盘五子棋,便去了梅林,用随机抽查的法子,来检查治树效果,和上午情形一样,花瓣柔嫩,花蕊清香。 阳光不在刺眼时,二人终于转完剩下区域。 此刻,李佑站在梅林的东北角,兴奋地望着一株株梅树。 “真...真的全治好了,沈青,谢谢了,要不是你帮忙,王威阴谋可就得逞了。喏,这是诊费。” 李佑从兜里掏出140块钱,手向前一伸,沈青还没开始接,他又把手缩回去了。 “嗐,差点忘了。前些天,乔叶琅托我转交你5块钱。” 李佑又掏出一张5块钱的票子,连同刚才的一沓钱,一起递了过去。 沈青接过,查验无误后,将钱收进了里兜,“你和乔宇小姑聊得怎么样?” 第347章:磨盘柿分红 李佑:“乔叶琅开出的皮带价格,只比市面零售价低10%,她这样做是赔本的。 毕竟,那些店铺,是按超低批发价,跟她签订的合同。 不过,和到期交不了货,将要赔偿的大笔违约金比起来,这点钱算不了什么的。 而且,她称...无论我卖不卖给她那批货,她都会调动人脉,帮梅林拓宽销路。 嗐,我想了许久,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于是,我找大哥商量卖货一事。 我哥说...之前拒绝乔叶琅,是因为一个北方来的商人,想用几乎与零售价齐平的价格,买走仓库内的上千条皮带,还交付了50块定金。 大抵是王威下毒一事,令我警觉性加强了不少,我眉头一皱,认为那个商人有点蹊跷。 乔叶琅出高价,一因时间紧迫,二因交不出货,就要赔违约金。 而北方来的商人,是出于何种考虑,才会报出如此高的价格呢? 我把自己的不解,讲给了我哥听。 然后,我哥连忙找了个会画画的,他依据回忆,描述那人的长相、发型,让画师画了一幅肖像画。 随即,他沿着那人填写或告知的信息去查。 居住地:星月旅馆 老板称那人住了两天就退房了,自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联系人:东郊废品收购站老板 对方称不认识什么北方商人,我哥亮出画像,对方猛拍脑门,说...画上的人叫刘旋,是个无业游民,整日摆大款谱,四处蹭吃蹭喝,住在团结路37号。 我哥找上门,那人正吃着烧鸡、喝着汾酒。 一番逼问得知...某个兜售皮带、腕表一类商品的老板,出1价00块,让他伪装成北方商人,跟我哥谈生意。目的...” 李佑轻蔑一笑,继续说道: “目的...令乔叶琅上门谈生意时,我哥摇头拒绝呗,待违约金拿到手,北方商人也就人间蒸发了。 我哥痛斥店铺老板做事阴险,骂了刘旋一顿后,把货卖给了乔叶琅。” 啧,背后使阴招,真够缺德的。 沈青:“我虽只见过乔叶琅一面,但我看得出来她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你帮忙解了燃眉之急,你若遇到难处,她一定会伸把手的。” “是啊。”李佑嘴角轻扬,“玉城可消耗不了15亩梅花,她说会帮忙联系别县的收购商。梅林检查完了,咱们出去吧。” 沈青望着地上的细枝,“这些还要吗?不要的话,我想带回去插起来。” 梅树的细枝,脱离母体插入水中,过一段时间,也是能开花的。 李佑:“地上的细枝,品相太驳杂,有粗有细,花苞密度有稠有稀,还都被揪下3~5枚花苞过。 我重新剪一些品相上等的细枝,它们开出来的花,保准跟跟挂历画一样好看。” “不用重新剪。” 沈青摇了摇头。 “地上这些就挺好的,一根细枝上,花苞有大有小,大的先开,开完落败了,小的又开了。如此,花期就会拉长,多好啊。” 话都这样说了,李佑不在勉强,“那行,我这有麻绳。” 说完,他从背篓里掏出两卷麻绳。 沈青接过,将细枝分成两个铁锅口般粗的三棱锥,并用麻绳绑紧,一捆插进背篓,一捆抱在怀里。 随后,二人掠过一株株梅树,走出了林子。 回到窝棚,李佑翻找一通,找到一个装有杂物的背篓,他清空杂物,将背篓递给了沈青。 “你把怀里那捆细枝,塞进这个背篓吧,再把两个背篓绑在车后座的两侧。” 沈青:“我把两个背篓都带走了,你拿什么装东西?” 李佑挑了挑眉,“简单,炒菜馆旁边,常年有一个卖藤编的小摊子。小虎下午送饭时,我跟他说一声,明天帮我带两个背篓来。欸,你干什么,别给我钱。你治好梅林,送你两个背篓,怎么了?” 闻言,沈青把钱收回了裤兜。 接着,他用粗木棍+麻绳,把两个背篓绑在车后座的两侧,和李佑寒暄几句后,便跨上二八大杠离开了。 …… 辘--- 沈青骑车路过豆子家时,瞧见豆子在往铁丝上挂香肠。 铁丝离地1米8,系在两株相距2米的杨树上,香肠每隔30厘米,被玉米叶绑出一个小结。 豆子挂完最后一大把香肠后,余光瞥到院外有道人影。 一扭头,看见沈青推车往南走,车后座的背篓内,装满长有花苞的梅枝。 “大青,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梅花枝子?” 沈青停下脚步,“在玉城一片梅林弄的,打算插进汽水瓶摆着玩儿,你要不要也来一点?” “要。”豆子擦了擦手,笑着走上前,“王萍挺爱花的,我先拿一些插进水里养,等花开了再给她送过去。” 沈青停好车,解开一捆梅枝,分出1/4的量递到豆子怀里。 “香肠,你是自己剁碎拌料灌的,还是镇上店铺灌的?” 豆子抱紧细枝,“去镇上灌的,自己灌,多费事啊。 天蓬街北侧,有一‘+’字路口,路口的东北方,有个卖肉、香辛料的小门店。 可以自个带肉,交点加工费,让老板帮忙灌好,拿回家挂起来风干就行。 也可以只掏钱,从店里割肉,再托老板灌。 还没到月底,来铺子灌香肠的人不多,你抓紧弄,晚了,可就要跟一大帮人挤了。” “我过两天就灌。” 杏香镇的香肠,以咸口为主,鲜少放糖,也不会放太多辣椒。 “你先忙,我回屋蒸、烤辣片去,下午还得出摊呢。” 说完,豆子抱着梅枝往院内走,沈青则回了自己家。 大黄听到动静,冲出屋檐,跑到二八大杠前,摇尾哼唧,直往人身上扑。 小狸钻出小木屋,伸了个懒腰后,也一溜烟跑了过来。 它跳上车后座,嗅了嗅梅枝,缕缕花香,刺得它鼻子发痒,阿嚏,打个喷嚏后,它伸出了爪子。 沈青:“喂,不许抓,花苞一旦抓破,就不会开花了。” 瞬间,小狸爪子弯成一个‘c’,伸舌舔了起来,佯装没抓挠花苞的打算。 可是,那斜瞟的眼珠子,把它出卖了。 骑了一路,多多少少,会有一些花苞,因颠簸而脱离梅枝。 沈青抱出梅枝,向下一瞅,果然,篓底落有些许花苞,他拾起七八枚,送到小狸面前。 “挑一个拿去玩吧。” 小狸不再舔爪,盯着主人掌心上的花苞看了数秒后,张嘴咬住一枚花生粒大、花瓣蓬松的紫红色花苞。 咚,它跳下后车座,风一般蹿到棚架下的旧床上,伸爪拨弄花苞玩。 汪--- 大黄坐在地上,直勾勾盯着主人的手掌。 “喏,都给你。” 沈青将花苞撒在地上,大黄闻了闻后,转身离开了。 它刚才纯属好奇,花苞,不能吃,也不会动,它自然不感兴趣。 沈青抱出另一捆细枝,解开粗木棍上的麻绳,卸下两个背篓,清空篓底后,连篓带车,一同推进了仓库。 接着,搬张小板凳,坐在院中挑选细枝。 枝子过短、花苞过稀的,挑出来丢到一旁。 其余的...插入装有水的宽口陶缸内,还挑了一些枝子细长、花苞不稠不稀的,插入汽水瓶中,摆到堂屋条几上方。 忙完,困意袭来,将不要的细枝,丢到屋后沤肥处后,沈青便回屋补了个午觉。 …… 天边一轮红日慢慢西垂,夕阳散发出橘红色霞光时,沈青睡醒了。 他下床用花油渣+玉米面+豆粕,绞了四大桶鱼食。 喂完鱼,迎着晚风,骑车往家赶,一进院子,就瞧见了季雪的哥哥---季常。 季常蹲在大黄对面,一边伸直胳膊,掌心向上,手指反复‘弯曲-伸直’,一边发出‘嘬嘬’的响声,其身旁还停了一辆绑有背篓的自行车。 大黄不为所动,只淡淡盯着季常。 它记得对方来家里做过客,所以没张口吠叫,但...因为不熟,不敢放任他在院子内自由走动,只好将其牢牢锁在视野之内。 汪--- 大黄瞧见沈青后,摇着尾巴冲上前,季常站起来,转过身来说道:“回来啦。” 沈青停好车,笑道:“刚喂完鱼,季大哥,你来找我有事啊?” “嗯!” 季常从背篓里拎出一大腿粗、60厘米高、鼓囊囊的布袋。 “来给你送东西,顺便谈点事情。” “外头冷,进屋聊吧。” “成。” 随后,沈青打开门锁,领季常进了堂屋。 落日余晖,太弱、太温和了,令屋内略显昏暗。 啪,沈青拉拽门帘旁的细绳,瞬 间,整间屋子亮了起来。 “坐,我去倒水。” 季常把布袋放到桌上,落座后,抬头向上望灯泡,巨亮的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嚯,安了发白光的灯泡啊,怪不得这么亮。” 为了省钱,接电入户时,大部分村民选择安发橘光的灯泡,其优点为瓦数低、价格便宜,缺点为...发出的光亮度不高。 哗--- 沈青拎起茶壶,倒了两碗茶水,一碗,递给季常,一碗,放到自己面前。 “橘灯太暗了,开了...跟处在夕阳下一样,四周一片橘黄,索性加点钱,买了白灯。” 季常端起小碗,抿了一口茶水,微酸,细品有点甜,很润,咽下去后,嘴里竟残留一丝...李子香气。 “这...是?” 季常皱眉迟疑。 “哦,是李子干泡出来的茶水。 之前,我上青山采蘑菇时,碰到一株硕果累累的野李子树,便摘了一些李子。 洗净去皮,切成两半,去核煮熟,晒成果干。 它呀,太酸了,不能干嚼,适合泡水喝。” “原来如此。我就说...喝着怎么有一股李子味。” 季常又喝了几口后,放下小碗,解开布袋,露出一个个扁圆的家伙。 沈青看向布袋。 那些家伙,直径8厘米、厚1.2厘米,侧面有一圈凹槽,上面正中央,有一向内凹的圆蒂,通体附着一层白霜,是...柿饼。 “这是...用磨盘柿做出来的柿饼?” “没错。” 季常点了点头。 “打树上摘下的磨盘柿,绝大部分被收购商拉走了,剩下的...做成柿饼。 不掰掉果蒂,削完皮,麻绳系住果蒂吊在架子上。 历经三晒三捏,也就是每晒够3-5天,便用手揉捏柿子,将果芯内的水分,挤压到靠近表皮区域,令各区域果肉含水量一致。 然后,把柿饼串的顶和尾掉了头,外晒个十来天。 晒到果肉柔软无汤心时,取下柿串,堆放在院中,并盖上茅草排。 几天之后,柿子便会回潮,具体表现为..用手抓柿子,有冰冰凉的触感,松开手,掌心会残留一点水痕。 接着,撤走茅草排,一层柿子,一层干柿皮,混放进陶罐中储存,待柿子表面结出一层白霜,取出来压扁,便是柿饼了。 拢共晒了四袋柿饼,你一袋,季雪一袋,我爸和大哥一袋,我也留了一袋。 来,尝尝看。” 柿饼表面的白霜,是...水携着糖分,析出到柿子表面,随着时间推移,水,蒸发消失了,糖分,凝结为晶体,留在了柿子表面,结晶越积越多,慢慢的,积出了一层白霜。 柿饼,糖分足、水分高,防腐性能弱,若存放于阴冷、潮湿区域,它分分钟发霉。 而且,霉斑外观、质感,与白霜极为相似。 眼力不好的人,只能下口啃咬,通过果肉味道,如甜香、霉味、腐味、酒味,来判断其是否变质。 沈青拿起一块柿饼品尝,白霜似糖粉一般甘甜,外皮韧韧的,味道像脆皮软糖,果肉软糯流心,不涩不说,还一点都不腻。 季常:“味道怎么样?” 沈青快速吃完整个柿饼,“外层,香甜劲道,内层,软糯流心,味道很不错。看来,年货不用买蜜饯了。” 季常眼尾上扬,神情骄傲。 “我老丈人,就是做蜜饯的,制柿饼时,我老婆负责弄这些,我就打打下手而已。 别说,制出来的柿饼,还挺好吃的,就连我那嘴特别挑的老爸,连吃两个后,也夸柿饼好吃。哦,对了。 咱俩之前说好的,你以技术入股,年底清算时,刨除各项成本,我要付你20%的纯利润。 我今天,就是为这事来的。喏,账本。” 说完,季常从兜里掏出一半个巴掌大的厚本子。 第348章:老两口谋算 沈青接过账本,并仔细翻阅。 账目记得很细,小到背篓价格,大到收购商付的货款,都写得一清二楚。 账本,并非每一页都被写上了字,很快,沈青翻到了带有钢笔字的最后一页纸,上面写道: 产量: 亩产1万1千斤,五亩地,共产5万6千多斤 收购价: 3分1厘一斤 总收益: 卖出5万5千斤,收益1705块 总支出: 承包费、肥料费、人工费、员工伙食费,共749块8毛 净利润: 1705-749.8=955.2 甲乙分成: 955.2x0.8=764.16(甲) 955.2x0.2=191.04块(乙) “不赖嘛,账本记得又简洁又清晰。” “嗐。”季常咂了咂舌,“我打小就跟在我爸屁股后面,他摆摊卖香,我就站在一旁帮他算账。” 沈青:“最近,你爸还逼你回去制香吗?” “逼了。 过年,谁家不烧香呐,香,基本上制出来多少,就能卖多少。 我爸想多赚点钱,就又买了一台挤香机,员工、机器都忙得不行。 卖完柿子,清理完柿林,我便过去帮忙制香了。 帮着帮着,老两口又作妖了。 一会儿说果林靠天吃饭,今年赚,明年赔,是常有的事,还是制香靠谱。 一会儿说作坊不仅过年忙,平常也忙,当弟弟的,怎能忍心看着亲哥忙得顾不上吃饭,长子继承家业,次子留家辅佐,自古以来都这样。 某次,忙完一个大订单,家里做了两桌菜,请员工吃饭。 我爸借着酒劲,称父子三人商量好了,明年,我爸不再主事,当个制香的老师傅,我哥当主事,我...拿员工三倍工资,留家辅助我哥做生意。” “真商量好了?” 沈青略微惊讶,在他看来,季常不是一个轻易妥协、无条件听父母话的人。 季常端起小碗,喝净碗内的李子水。 “压根就没商量过,那两桌菜,有鸡、有鱼、有猪肘,丰盛程度远超于犒劳员工标准,甚至...比过年时吃的还要好。 我一瞧见桌上的菜,就知道待会有事要发生。 这不,我爸喝了一碗酒,便使出一招先斩后奏。 他在赌,赌我不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驳他的面子。 第二天再驳...那帮吃好、喝好、走前拎了一兜荤菜的人,定会站在我爸那边,要么当我爸的说客,要么作证我曾答应过留在作坊当长工,反悔等同于不孝。” 沈青惊奇挑眉,季老头偏心也就算了,眼下,竟为了大儿子,而去算计二儿子,干事未免太过火了。 沈青:“当时,你是怎么做的?” “冰雹,都砸到头顶上了,我也就不管会不会说错话,害谁丢面子了。 当时,我站起来,直接戳破我爸的谎话。 我说...‘大家伙,别听我爸胡说,他说的三件事,让出主事权、我哥掌管家业、我当长工,哪一件都没和我商量过。爸,家产是你挣下来的,爱给谁给谁,我管不着。但是,我心思不在制香上,也永远不会留在作坊给大哥当长工,你就死了那条心吧。’,说完,我没理会...我爸的斥责声、员工的劝架声,径直离开了作坊。 第二天中午,我哥来我家。 他说...昨晚的闹剧,全赖三妹中秋节送的酒度数太高了,我爸还气着呢,气得早上都没吃饭,让我赶紧过去赔礼道歉,还说...作坊太忙了,少了一员大将,下一笔订单怕是不能如期交付,催我回去帮忙。 没吃早饭? 我媳妇早上去长沟搂过一眼。 大青,你知道的,作坊就建在沟边上,她看到我爸吃着包子、喝着高粱粥,和邻居吐槽二儿子不孝顺。 我戳破大哥谎话,称老员工一个顶三,是没错,但是家里又不是请不起三个新员工。 然后,把人轰出去了。” 几个月前,季常就搬出来住了, 父子俩彻底闹僵可能性不大,概因...和事佬除大哥外,还有三妹季雪呢。 然而,经此一闹,季老头的算盘打得再响,也只能...只是一个响了。 季常说了一大堆话,感觉嗓子干的冒烟,他拎起茶壶倒水时, 余光瞥见条几旁有一宽口陶缸,缸内插满长有花苞的细枝。 花苞,是球形的,花瓣,或黄、或粉、或红,一瓣包裹着一瓣,花萼,是红褐色的。 “这是...梅花?”季常略微迟疑。 “嗯!” “嚯,陶缸插得满满当当,起码得有几百根,你从哪弄来这么多梅花细枝?” “哦,上午去了一趟玉城,从一梅林内弄来的。” “那个---”季常搓了搓手,不好意思道:“我媳妇啊,就喜欢花花草草,我能跟你讨点细枝,拿回家插进罐头瓶养着吗?” “能啊!”沈青走向陶缸,抽出碗口般粗的一捧细枝,“这些够不够?” “要不了那么多,一半就行了。” “没事,我这多着呢,你自家插不完,分给别人点也成。” “行。” 沈青寻一根麻绳,捆住那捧细枝,并将其递给了季常。 “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了。” “好,我送送你。” 沈青将人送到屋外,瞧见沈小花蹦跳着进了院子。 “哥...咦?”沈小花瞧见季常后,顿住了脚步,“家里来客人啦,他是...欸,手里拿的是梅花吗?” 季常上次登门时,沈小花不在家,因此,她不认识对方。 沈青:“他是季常,甜水村人,包下了南边的柿林,之前吃的揽柿子,就是他送的。这是我妹沈小花。” 季常:“天庭圆润,眼神有灵气,一看就是个读书料。小花,是吧?我来送柿饼,顺便跟你哥谈点事。临走前,看见你哥有一陶缸梅花,就厚着脸要了一点。” “柿饼?”沈小花激动跺脚,“是那种表面有白霜的柿饼吗?” 沈青:“嗯,在堂屋桌上放着呢,拿去吃吧。” 沈小花朝二人灿然一笑十年,兴奋的跑进了堂屋。 沈青和季常,在院内又闲聊几句后,一个骑车离开了,一个折回了堂屋。 沈小花坐在桌旁,双手捏着一个柿饼,啃的正香,横截面还往外流糖心呢。 小狸站在桌上,仰脖去嗅小主人手中的柿饼,馨甜的香味,勾得它馋虫大动。 喵--- 小狸喵叫讨吃的。 “哥,柿饼外韧内软,香甜可口,比软糖还要好吃,我一口气能吃三个。” “你忘了?柿子吃多了,胃里会长结石的的。” 沈小花表情一滞,讪笑道:“哥,柿子都做成柿饼了,还能让人长结石啊?” 沈青:“柿子,制成柿饼,水分、甜度、口感变了,鞣酸含量可没变。进入胃里后,鞣酸会与食物残渣凝结成核。柿饼,吃多了,核,也就多了,长胃结石的概率就会变大。” “啊?” 沈小花揪下花生粒大的柿饼块,丢到了桌子上。 “那...那我一天只吃一个,可以吧?” “可以,你先吃,我去做晚饭。” 喵呜--- 沈青还没走,小狸就出了岔子。 适才,它含住柿饼块,嚼了几下后,其竟然粘在了上颚上,那种黏兮兮、无法吞下去的异物感,可难受了。 小狸前爪来回交替扒拉嘴,试图把异物弄出去,然而,爪钩够不到上颚。 “别动,我来弄。” 小狸颇有灵性,闻言,还真就不动了。 沈青左手抄起小狸,右手食指伸进猫嘴,抵住柿饼块,轻轻一抠,其便脱离了上颚,接着,抽出食指,将其丢到地上。 小狸得到自由,先扒拉几下猫嘴,再用腮帮子去蹭主人手腕,来表达感谢。 “哥,小狸没事吧?”沈小花担忧+愧疚道。 “没事,它之前吃馒头、红薯时,没少被食物黏到上颚过,待会儿,给小狸喂些稀一点的食物就行。” 沈青揉了揉猫耳,便转身来到厨房,着手做晚饭。 大小锅同时开动。 大锅煮高粱子,热馒头和红薯。 小锅猛火炒了几样菜,木耳鸡蛋、苤蓝肉丝、清炒蒜苗。 沈青将高粱粥端进堂屋时,沈小花蹲在陶缸旁,伸手戳了戳花苞。 “哥,这些细枝...养多久才能开花呀?” 咚--- 沈青放下两个小碗,“啥时候开,得看花苞大小了。大的,一周左右开,小的,估计要半个月以上了。我明天去玉城卖花,你有啥想要的不?” 眼下,麦苗暂停生长,甘蔗田内没有虫子和杂草,地里没啥活,卧室花儿开的正茂,时间宽裕的很,不如趁着腊月大家消费意愿高,多卖几趟货。 沈小花扭过头来,杏仁眼里满是激动。 “哥,前两天,我在书里头看到一种长得特像洋葱的花。 它插在玻璃瓶中,瓶内没有土,只有水,叶片宽厚,花梗比筷子还粗,花儿成串,可好看了。 哥,你卖完货,能瞧瞧哪个摊子卖这种洋葱花不?我想养一株玩玩。” 洋葱!宽叶!水培!粗梗!串花! 这描述,听着挺像风信子的。 “小花,你在哪本书里看到的洋葱花?” “在小美送我的美术书里。 张叔爱去废品收购站淘东西,小美知道我爱画画,就央他爸淘货时,搜罗一些与美术相关的旧书。 那本书,在书柜上放着呢,我拿来给你看。” “行,去拿吧。” 沈小花跑进西厢房,从床尾书柜第三排横架上,抽出一本书后,快速返回了堂屋。 “喏,给,翻到第13页,就能看见洋葱花了。” 那本书,宽12厘米、长25厘米、厚0.5厘米,封面有锈迹,写着‘花卉工笔画’大字,页脚发卷,材质牛皮纸,但也很滑溜。 工笔画,又称细笔画,以线条流畅整齐、色彩鲜亮、崇尚写实而闻名于世。 沈青接过美术书,随意翻了几页。 每一页纸的正面,画了某一种花卉的全株面貌,背面,以‘图字结合’的方式,讲明了此花绘画步骤。 不过,步骤繁琐,花卉线条多,没点美术工底的人,很难通过看书,就摸到画此花卉的窍门。 哗--- 沈青翻到第13页,正面,有一‘8’字样式的宽口透明玻璃瓶,瓶里除了水,还插了一株模样奇特的花卉。 那株花卉,根须为乳白色,球茎像小个头的紫洋葱,叶片不长,但又宽又厚,花杆粗壮直立,紫红色的花儿,紧密排列成一串。 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沈青懒得看。 “嗯,是风信子。”沈青眸光暗闪,“除了紫花外,还有开黄花、白花、粉花、紫花等颜色的风信子。我明天在野集多转几圈,看能不能找到风信子球茎。” 风信子,植株矮小,花儿艳丽,水培、土培皆可,气味芬芳,有助眠之效,适合摆在书桌、床头、箱柜上观赏。 这种养护起来不占地方的花卉,可以买一些种球,增加花摊货品种类。 “好呦,哥,我还想吃麻花,就是你上次买的香脆可口那种。” “成,这回啊,我好多买一堆麻花。走,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嘞。” 随后,兄妹俩落座动筷子。 馒头松软,高粱粥粘稠,红薯糯甜,苤蓝脆爽,木耳滑嫩,肉丝咸香...... 饭罢,沈青坐在桌旁喝李子水,沈小花则掷出了藤球。 咚--- 藤球落地后,向门口滚去。 小狸蹦跳着追上藤球,使出一记左勾拳,瞬间,藤球调转方向,朝东厢房滚去。 小狸几个箭步+一个甩尾刹车,赶在藤球冲进门帘之前,抬起右边那只后脚掌踩住了它。 接着,一个猛踹,藤球再次向门口滚去,小狸急忙追上,一记右后拳,令藤球改道,仰矮桌冲去... 一时间,小狸将堂屋视为绿茵场,前爪来回勾拳踢球,沈青曾搂过几眼,别说,身手还挺敏捷的,藤球每一次即将碰到门帘、条几、侧墙、桌腿时,它都能及时拦截。 沈小花蹲在地上,眼神紧追着跑来跑去的小狸,追着追着,上下眼皮竟开始打架了。 “哥,我困了,想回去睡觉。” “回吧。”于是,沈小花边打哈欠,边走进了西厢房。 沈青洗净茶碗,将其放到托盘上,“小狸,玩够了吗?” 小狸没回答主人,只一味地追逐藤球。 沈青见状,盯紧藤球,看着他横冲直撞乱滚,然后,在其离椅腿只有40厘米时,弯腰拾起了它。 第349章:风信子讯息 喵--- 小狸没追上藤球,搂住主人小腿,喵叫发出抗议。 沈青:“天太晚了,该睡觉了,明天再玩。” 小狸尾巴一甩,表示还没玩够呢。 沈青将藤球收进条几上的抽屉内,抄起小狸,不顾它的挣扎,强行抱回东厢房洗漱睡觉。 …… 深夜,长空如墨,洒下万点星光。 安宁村中央的大塘,亦成了星河,泛起了一波波粼光。 万籁俱寂,树木静悄,家禽缩爪闭眼,村民们陷入梦乡,被窝内的小狸,两眼却炯炯有神。 它不困,还很想出去玩,便匍匐向外爬。 鼻尖快要爬出被子时,尾巴尖...传来一股拉扯力。 它越往外爬,拉扯力越大,后退几步,拉扯力反而消失了。 原来,为防小狸逃跑,沈青临睡着前,握住了它的尾巴。 小狸无奈,只好揣起前爪,幽怨的盯着被子口。 …… 翌日,清晨。 薄光穿透云层,唤醒树巢内的鸟儿,麻雀落在屋外电线上,叽叽喳喳,吵得人睡不着。 沈青睁开眼,瞧见小狸枕在他的胳膊上睡的正香。 他双手抽出被窝,猫头滑落到床单上,小狸翻个身,继续睡懒觉。 忽的,沈青发现自己左手上沾有猫毛。 呃,该不会...攥了一夜猫尾巴吧? 沈青侧着身子,心虚地将猫毛拍到地上,接着,穿衣下床,出屋洗漱,再走进厨房。 今日早饭是潵汤和烙饼。 烙饼: 挖两碗面,加盐和水,用筷子搅成絮状,再揉成光滑的面团。 分成鸡蛋大的面剂,擀成圆饼。 油+芝麻+花椒粉,调成涂料,涂抹在面饼的向上那一面。 入锅烙至两面焦黄,即可铲到笸箩内。 潵汤: 剥几粒干虾仁,切成碎丁,鸡蛋+盐,搅成无沫蛋液。 五香粉+淀粉+水+盐,勾出一锅汤。 一手端碗往下倒,一手握筷快速搅,将入汤的蛋液搅成蛋花,撒点香油、虾丁提提鲜,即可出锅。 “哥~”沈小花抱着一张凳子,走进了厨房,其身后还跟着摇尾巴的大黄,“早饭在灶台边吃吧,暖和。” “行。” 沈青舀了两碗潵汤,放到了案板上。 “灶台太高了,潵汤又很烫,没法端碗喝。把凳子搬过来,拿勺喝汤吧。” “好嘞。”沈小花把凳子搬到案板侧面,落座后,闻到了浓浓的鲜香味,“唔,潵汤好香啊,滴香油了吗?” 沈青将瓷勺和一笸箩烙饼,放到潵汤旁边,“鼻子真灵,临出锅前,我确实往汤里滴了两滴香油。” 诱人的鲜香+焦黄的烙饼,勾得人馋虫大动。 沈小花一手拿起烙饼开啃,一手捏勺喝汤。 烙饼外酥里韧,潵汤浓淡适宜,咸鲜开胃,二者简直是绝配。 “唔,好喝。” 沈小花小口咬饼,秀气喝汤。 沈青就豪放多了,丢给大黄一张烙饼后,再拿一张,撕成大块状,丢进潵汤中,用筷子夹着大口吃。 烙饼,吸了汤汁后,不再酥脆,但韧性还在,咸鲜软韧,还蛮好吃的。 烙饼吃完,潵汤不烫了,沈青索性端碗大口喝。 喵--- 小狸嗅着香味来到案板旁,先搂紧主人裤腿磨爪子,报一报尾巴被攥一夜之仇,再冲着笸箩方向叫唤。 沈青嚼了1/4张烙饼,弄到豁口碗中,它才不再叫唤。 “哥,上学时,我能拿一些梅花细枝嘛?送给小美、文老师、妗子和玉娟姐。” “拿吧,梅花细枝,缸里多得是,多拿点,给班里同学一人一枝,都没有问题。” “好呦。” 饭罢,沈小花挎上书包,寻一小号布袋,装上些细枝,全副武装后,高高兴兴去上学。 两小只,你追我,我追你,在院子中疯跑。 沈青拎着两个大背篓,和几个圆箅,来到了东厢房。 此刻,花架上和窗户下面,摆满一盆盆花卉。 墨菊妖而不媚,春兰淡雅脱俗,春兰变异种红火喜庆,小料小巧可人,小莲变异种(并蒂莲),成了...干枯的莲蓬。 沈青打算下午收割莲蓬,挑几颗莲子磨一磨,入水泡一碗,再用异能培育,看一 看并蒂特性是否会遗传给下一代。 圆箅,分为大、中、小三个型号,每一型号,有两个圆箅,每一圆箅,有数个方格。 沈青拿起小号圆箅,平着塞进背篓内,再挑几盆春兰,卡进圆箅的方格内。 喵--- 小狸不再追逐大黄尾巴,溜到沈青身边,踩着他的手腕,去嗅比它脑袋还要大的墨菊花。 “去,别捣乱。老实点,下午...我把那朵略微凋谢的墨菊,剪下来丢给你玩。” 异能,能延长花期,却不能让鲜花永开不败,花期到头了,自然会渐渐凋零。 小狸蹿到墙角,冲着一株叶子发蔫、花朵耷拉的墨菊喵喵叫。 沈青瞥了一眼,“嗯,就是它,拢共开了五朵,给你一朵,剩下四朵,留着当种子。” 那盆花,人工授粉过,是能结出种子的。 小狸兴奋了,腮帮子狂蹭墨菊茎叶,“甭蹭,蹭折了,扣四天虾干。” 小狸动作一滞,转而挪到箱柜旁磨爪子。 沈青也不管它,继续放圆箅、塞花盆。 当两个背篓,再无存放花盆空间后,沈青盖上篓盖,将它俩背到院子里。 接着,从仓库推出二八大杠,用铁棍+麻绳,把两个背篓,绑到车后座的两侧。 将成摞的无底篮筐,绑到背篓的外侧,把带绳木板、马扎,放进车篮内。 背上装有柿饼、零钱等物挎包,叮嘱大黄看好家后,便骑车离开了。 今日,风不大,阳光很美,照在人的肌肤上,会有股暖暖的感觉。 ‘安宁村-煤渣路’形成的‘t’字路口处,一群男孩持着烧黑的木棍,在电线杆上写写画画。 沈青搂了一眼,**大笨蛋、**和**天下第一好、**最帅,和一些抽象派的猫狗图,其中一条狗,锥子脸、弹珠眼、钉子牙,甚是可怖。 叮铃--- 沈青推响车把上的铃铛,“喂,都几点了,还不去上学。” 男孩们被铃铛声吓得一激灵,听到询问,心里升起一股恐惧。 簌--- 一留着锅盖头的小胖墩,扔掉了黑木棍。 “啊,玩木棍玩到忘记了时间,快走,迟到了,李扒皮又要发火了。” 李扒皮,应该是班主任。 男孩们纷纷扔掉黑木棍,大步朝东跑去。 沈青停好车,挨个捡查木棍,瞧见芯子发红、一吹发红光的,插入马扎大的小土堆,抬脚将其踩灭。 天干物燥,那些粘在地表、早已干枯的落叶,属于易燃物,若木棍内的火星子,引起了大火,那可就糟了。 沈青乱踩一小会儿,确保木棍再无复燃可能性后,跨上二八大杠,向东骑去。 辘--- 他一边蹬动脚蹬子,一边扫视道路两旁景色。 如,咬紧牙关,往许家寨跑的孩童,爬上屋顶,修葺灰瓦的村民,驾驴车的老头,互相追逐打闹的土狗...... 中途,沈青骑热了,特想摘掉帽子、手套,解开领口扣子,来散一散热气,但他忍住了。 毕竟,冷热交替,想不感冒都难。 …… 良久,当阳光由橘黄变成明黄时,沈青略过大桥,向北骑了一段距离后,再往西一拐,骑上直通野集的土路。 土路两旁,堆有小山一样的土丘,越往前,路越宽,两旁的土丘越黑。 一群群半大小子,忍着黑灰,在土丘上忙活。 挖土,捶碎,倒入簸箕,端起摇晃,分离出大颗粒后,再过一遍带有支柱、斜立在土丘上的铁筛。 在风和重力的作用下,泥和沙先落,煤灰后落。 刮取上层煤灰,装进麻袋内,是拿去卖钱,还是加水、泥土、草木灰,制成煤球自家用,就不得而知了。 距离野集还有二百米远时,南侧土丘上传来呼喊声。 “喂,沈大哥,这~” 沈青一扭头,瞧见土丘顶上,站着四位少年,其中一个挥胳膊打招呼。 咚--- 沈青跳下脚蹬,朝土丘挥了挥胳膊。 那名少年,踩着土坡往下跑,很快,就跑到了跟前。 “沈大哥,好久不见,你在牛角园买到合身的衣服了吗?” 少年体型偏瘦,脸上沾有煤灰,看起来黑乎乎的,双眼却又亮又有神,说话时,嘴角总是往上扬。 是他,那个从土丘上滚下,临撞到石头前,被 自己救了,说了一顿感谢的话,并告知成衣批发市场地址的少年。 “买到了,我今天穿的这一身衣服,就是在牛角园买的。” 少年上下打量一眼沈青的穿着,加绒棕色棉衣,黑绒裤,加绒迷彩鞋。 “牛角园衣服不单卖,你是不是用了我教的‘谎称商场采购经理,或者欲摆成衣摊的小贩,想买几件样品’法子?” “嗯!” 这时,另外三名少年,也下坡来到了土路上。 “嚯,真是你。” 一头发盖过耳朵的少年,笑着说道: “刚才,刘小卫不挥抓钩敲碎土块,反而愣愣地盯着东边土路,说...瞧见恩人了。 我们还笑他要么看差了,要么想偷懒,胡乱编借口,没成想,真是你啊。” 沈青从挎包内掏出五个柿饼,少年,一人一个,剩下那个,他自己拿着吃。 少年们,常在土丘上混,也就不嫌煤灰脏了,随意擦了擦手,就举起柿饼开啃。 “唔,真甜,比糖还要甜。” “嚯,真大啊,我之前吃的柿饼,只比鸽子蛋大一丢丢。” “咦?表面上的白霜,是甜的欸,刮下来能当白糖使吗?” “不能吧。白糖,和盐一样,是正方体,柿饼白霜的质地,更偏向于...面粉。” 沈青:“你们一直在土丘上筛煤灰嘛?” 刘小卫:“不是,我们除了拾破烂、筛煤灰,还会去野集帮人搬货、卖货,赚点辛苦费。” 沈青眉尾上扬,四名少年,经常在这一片混,对野集熟悉程度,应该比隔十天半个月才来一次的人强。 “你们知道哪个花摊卖风信子吗?” 刘小卫挠了挠后脑勺,“风信子...是什么?” 其余三名少年,眼神皆透着困惑。 沈青:“是一种花卉,长得很有特点,根须雪白,球茎巨像洋葱,叶子宽厚,花杆特粗,花儿大小、颜色不一,但都是串状的。” 少年们垂眸低头,回忆在野集上看到过的花卉。 “哈~”头发盖过耳的少年眼睛一亮,“早上,我瞧见李老头拉了一车你说的花卉进了野集,他爱在西北角摆摊,你可以---” “错啦。”刘小卫截断好友的话,“李老头是个菜农,他拉的不是花,是洋葱。” “不是吧,车上的货,个头比一般洋葱小。” 一圆脸少年插话道:“是洋葱,他上坡困难时,我还帮忙推车了呢。车兜内的洋葱,有几个是切开的,辣得我直流眼泪,我确定那就是洋葱。” “好吧。” 头发盖过耳的少年,又低下了头。 “哈,我知道。”一长脸少年,右手握拳,轻捶左手掌心,道:“风信子植株,是不是有点矮小,一朵花,是不是有六片花瓣,还全都向外翻卷?” 沈青:“没错,你见过风信子?” “嗯!” 长脸少年点了点头。 “野集东北角,有一株倒在地上的杨树,一个头发全白的青年,就爱在杨树旁边摆摊。 十天前吧,午休时,他仨在土丘上晒太阳,我跑野集闲逛,在青年的花摊上,瞧见过你说的风...风信子。 数量,蛮多的,品相...三株开了花,其余的...蔫得不行,不清楚现在还活着不。” 沈青:“谢喽,我待会到东北角看看,花,若还活着,就买上一些。” 刘小卫:“沈大哥,你是卖花的,还需要跟别的花贩买花啊?” 沈青:“需要啊,花贩间互相串货,是常有的事。我先进野集,回头再聊。” “行,我们也该继续筛煤灰了。” 随即,少年们转身爬土坡,沈青则推车往西走。 很快,他穿过出入口,走进了野集。 “来,瞧一瞧嘞,锅巴、瓜子、米花糖等,批发大减价嘞~” 一道熟悉、悠长的呦喝声,从北边传来。 沈青循声往北走到摊位前,扫了一眼摊子和摊主。 长条形的桌子上,摆满鼓囊囊、内有薄膜的麻袋,每个麻袋里都装着一种零食,摊主是个脸上有高原红的青年。 是...上一回遇见的零食摊。 第350章:干巴洋葱球 “小伙,又来野集啦,这回想买点啥啊?” 摊主咧嘴一笑,显然,他认出了沈青。 上一回来,沈青买了5斤锅巴、10斤麻花,摊主还额外送了两大把瓜子。 目前,锅巴,还剩一斤多,麻花,只剩一点底子了,瓜子,当初离开野集之前,就磕光了。 “摊主,锅巴、麻花、瓜子,怎么卖?” “和之前一样,锅巴2毛5一斤,瓜子2毛一斤,麻花3毛5一斤,你要称多少?” “锅巴,来5斤,瓜子,也来5斤,麻花,来15斤。” “行~” 摊主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果然是大主顾,一张口就要二十斤。 他找出三个带薄膜的小号麻袋,一个袋子,装一种沈青要的零食,装完,用杆秤称一下。 “杆尾高高的,斤数够了。拢共6块5,我再送你几把瓜子。” 摊主连抓三大把瓜子,放进某一麻袋中,用细麻绳系紧袋口后,将三个麻袋递给了沈青。 沈青接过,付完钱,瓜子,丢进车篮,锅巴和麻花,挂在车把上,推车继续往北走。 土路上人来人往,呦喝声、砍价声,持续从两侧传来。 须臾,长脸少年口中的倒地杨树,闯入了沈青视野之中。 那株树,直径约为30厘米,长7米,横截面平整,分叉、侧枝,皆消失了,只留主干躺在地上。 杨树,是南北向的,其西侧,有一花摊。 花摊占地约3.5平方米,从南往北,可分为三个区域。 一个,摆着四季常青类花卉,如茉莉、栀子、冬青、罗汉松、观音竹。 一个,摆着正在开花的花卉,如月季、铁筷子、金鱼草、山茶花。 一个,堆满...或紫皮、或白皮、或黄皮的无叶‘洋葱’。 铁筷子,常绿多年生草本,因茎部粗壮坚硬,且为黑褐色而得名。 花朵像缩小版的木芙蓉,粉嫩透亮,一瓣叠着一瓣,煞是好看,价格嘛...约为春兰的一半。 金鱼草,别名狮子花,多年生草本植物,茎部偏木质化,摸着有点像树枝。 花朵为序串状,闭合时,像铃铛,盛开时,像蝴蝶兰,花落结种子时,像...骷髅头。 摊主是个头发全白青年,剑眉、大眼、腮帮子发鼓,气质上有点书生味。 此刻,摊主正坐在马扎上看书。 哐--- 沈青停好车,走向‘洋葱堆’,“摊主,这...是风信子吗?都有哪些花色?” 风信子,品种太多了,高达二千多种,但是,按颜色分,其大概只有六个色系。 粉色、纯白、蓝色、紫色、黄色、紫色,其中,浅紫色花儿最为常见。 摊主抬起头,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没错,是风信子。 花色嘛...我亲眼见过的,有鹅黄、浅紫、粉白。 其余的...把它们卖给我的花贩子,称花色多到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我没亲眼看到过,不能跟你保证花贩子说的是真话。” 沈青蹲下来检查风信子种球。 根须发干,表皮蔫吧皱缩,摸着还有点软,顶端像洋葱一样,有一圈叠一圈的干枯皮层。 沈青往南扫了一眼,另外两个区域内的花卉,皆枝繁叶茂,花儿艳丽。 “摊主,你看着也不像不会侍弄花草的人啊,这堆风信子,怎么都干巴了?” 啪--- 摊主合上书本。 “我啊,头一回养风信子,书上对这种花的介绍,也只有了了几行字。 我买花时,花贩子那儿有三种风信子,一种,球茎,一种,花开正艳的,一种,已发芽却未开花的。 那花,是串状的,煞是好看,外加植株小、能水培,花贩子夸它很好养活,我就心动了。 买了40个种球、10盆发芽的、10盆开花的。 结果...” 唉--- 摊主长叹一口气后,继续说道: “买来的风信子,开花的,三四天就卖光了。 长叶的,养着养着,也有三盆冒花苞开花了,可是...花杆短的要命,花儿开在了叶从最中间,且离地最近的花朵,刚开一天,就有腐败苗头了,我打七折都没人买。 种球,和洋葱长得很像,时不时有行人,出于好奇在摊前驻足,寻问一番,看到种球长大后的实物---花开在叶丛中后,立马离开了。 我呀,只好将已长叶、未开花的,横着一切为二,叶片,丢入沤肥处,球茎,扔到球茎堆内。 至于已开花、却卖不出去的,藏到身后箱子里了。” 沈青看向摊主身后,那儿的确有个无盖的、长70厘米、宽50厘米、高40厘米的木箱子。 “摊主,能把三盆开花的风信子,拿给我瞧一瞧吗?” “能啊!”摊主转下腰,从木箱里拿出三小盆花,往西边一递,“喏,给。” 沈青接过细瞅。 风信子,是土培的,刨除花盆,植株只有10厘米高,叶片宽厚矮小,花儿也矮,凑近点,能闻到一股浓郁的清香。 摊主见对方看花的表情很认真,问道:“小伙,你懂怎么养风信子吗?” “略知一二。” “风信子出岔子后,我去找花贩子理论。 想质问他是不是拿已开花、花型姣好的风信子,坑骗不懂行的人,买下次品货。 哪料,花贩子早就跑没影了。 小伙,你说...我是不是被骗了?” “还真不一定。”沈青摇了摇头,“摊主,你是不是把风信子放在温暖、阳光充足地方养着了?” “是啊,花贩子说风信子喜温润、喜肥、喜光照足。 我把它们放在离窗最近的地方,冬季,夜里很冷的,我怕冻伤了花根,还在它们旁边放了几个炉子,怎么了?” “这三盆花...夹箭了。” 沈青放下花盆。 “夹箭,指风信子的花箭,无法正常抽出,被夹在叶片中间开花的现象。 究其原因,风信子和大部分球茎类植物一样,花芽和花杆,在低温、避光环境下,才能正常发育。 花杆粗壮、花苞欲开未开时,其才需要温暖、阳光足的环境。” “啊?”摊主目露震惊,“我整反了!花贩子没跟我说这些啊,这三盆花还有得救吗?” “没救了,没开花前,还能套上黑布袋,低温养段时间,花杆有一定几率,会向上再抽长一段长度。 开花了,只能等其枯萎,明年再好好养护了。” 摊主看向‘洋葱堆’,“小伙,这些种球还有得救吗?当时,我以为其是次品货,种出来也卖不出去,就没再管它们。每次摆摊都带着球茎,是想靠它们吸引行人在摊前驻足罢了。” “我看看。” 沈青把‘洋葱堆’弄散,保证没有哪两个球茎,是上下叠在一块的, 他驱动异能,凝眸快速扫过每一个球茎。 有的,内里悬浮着一枚高粱籽般大的绿球,颜色极浅,浅到偏向白色了。 有的,内里一片虚无,表明其已死翘翘了。 沈青将内里虚无的球茎,全挑到一边,“这八个球茎,已经死透了,剩下的...剥掉几层表皮,放进特调药水泡上两天,有六成的存活几率。” 摊主抓起一个球茎,想要剥掉几层皮,沈青连忙拦住。 “欸,不能徒手剥。风信子皮上有绒毛,汁液也有微毒。肌肤碰到绒毛、汁液,会又疼又痒的。花贩子,没跟你说这些吗?” 咚--- 摊主后怕地扔掉球茎,“没说过,这花也太难伺候了,稍不留神,就...中招了,我最怕刺挠了。” 沈青:“球茎多少钱一个?” “你要买?你刚才说的特配药水,在哪能弄到?” “嗯,想买些球茎种着玩。 特配药水...外头买不到的,我除了会养花外,还懂点医治花草的门道。 这些球茎,需剥皮埋进土里,每隔四日,要检测土壤湿度、球茎软硬度、茎顶是否冒出绿芽等,来调制适配现下风信子状态的药水,并浇灌它的根部。 如此,精心医治一个月,球茎是死是活,绝对有定论了。 摊主,你想要能救活风信子的药水,可以跟我买。 不过,药水四天一配,配之前,还得仔细检查风信子状态,很费时费力的,而我...工钱高,药水价格自然---” 闻言,摊主敛起‘买药救花’心思。 一个月时间+昂贵治疗费,有这工夫和钱,不妨再买一批熟悉的花,卖出去赚个差价。 “小伙,球茎,现下有38个,1毛8一颗进的,你若只打算买四五个,那就1毛5一颗,若是包圆...1毛3一颗。” 1毛3,比旁的花卉种球要贵,可...风信子的确不常见。 沈青:“那8颗死透的,不在包圆之列吧?” “不在。”摊主摇头否认,“死透的球茎,我会丢到沤肥处沤花肥。” “那三盆‘夹箭’的风信子怎么卖?” 风信子,有两种繁殖方式。 一种,播散种子,培育幼苗。 一种,采挖分蘖(nie),培育新种球。 将种球埋进土里,时机到了,自然会生长出一些分蘖。 也可砍除花杆、叶片,在球茎表面割出‘+’字形凹槽样伤口,暴晒数日,再埋进土中。 过不了多久,愈合后的伤疤处,会冒出新芽,待其高出地面3厘米以上,便可分割培育了。 种子繁育出的风信子,4~5年才能开花,分蘖繁育的,2-3年能开花。 不过,有异能加持,发芽-开花间的年限,会缩短很多。 ‘夹箭’风信子,植株定型了,但...分蘖能力仍在,等花儿全败,便可人工催长分蘖。 摊主:“‘夹箭’的3毛一盆,你要哪一盆?” “都要了。” 摊主先是一愣,复惊喜道:“我找个纸箱,给你装起来。” 摊主寻一纸箱,将球茎、‘夹箭’花,全塞进箱子。 “球茎38个,1毛5一个,便是5块7毛,‘夹箭’花3盆,3毛一盆,便是9毛,拢共6块6,给我6块5就成。 “行。” 沈青付了6块5毛钱后,抱起纸箱,用细麻绳将其绑在车后座上,接着,推车往南走。 …… 走了五分钟,他在西南角找到一个空位,面积不大,只有2.5平方米。 沈青靠边停好车后,便着手摆摊。 揭开篓盖,将篓内的花儿,一盆接一盆抱到地上。 而且,矮的在前,高的在后,花朵面朝土路,支开小马扎,掏出滑石,在木板上写下花卉售价。 【普通春兰:48-58/盆,异种春兰:77/盆,墨菊:30/盆,小莲:4/盆】 与上一回相比,普通春兰涨价3块,墨菊降价5块,概因...他从东北角走到西南角的途中,观察过两边摊位,也听过几耳摊主和顾客的拉锯战,发现行情起了变化。 花摊南边,是个蔬菜摊,卖土豆、洋葱、咸菜等,摊主是个微胖的老头。 北边,是个烧饼摊,圆柱样的大炉子,冒出一缕缕香味,摊主是一对青年夫妻,男的擀面饼、烤烧饼,女的刷酱、卖烧饼。 沈青买了两个烧饼,刷了两种酱,甜面酱和酱豆。 一个甜,一个咸,但都又香又脆,一咬还往下掉渣子。 哐--- 青年将饼胚贴到炉子内壁上,盖上炉盖后,看向南边的花摊。 花儿,煞是美丽,看上几眼,心情就很愉悦,价格嘛...卖60个烧饼,才能买一盆小莲。 “哇,大冬天的,居然还有小莲。” 小莲,花期为夏、秋两季,在寒冬时绽放,确实比较罕见。 很快,一秀发披肩、梳着空气刘海的俏丽少女,拉着一位个高青年走到摊子前。 少女蹲下来,专注地欣赏小莲。 瓷盆小巧,莲叶圆润,正中央还有一个向下凹的白点,莲花或粉白、或紫红、或雪白,无论哪一种颜色,花朵都十分好看。 “摊主,小莲能拿起来看看吗?”少女抬头一笑,尽显明媚意味。 “能啊,随便看。” 少女拿起一盆粉白色的小莲,对着阳光细瞅。 莲叶,没有一个豁口,花杆,挺拔,莲花,花尖是粉红色,往下是粉白色,阳光一照,甚是通透,仿佛一朵水晶莲。 “唔,好漂亮,我就要这一盆了。” “阿悦,这家花摊太黑,一盆破小莲,竟然要价4块,夏天去北郊的池塘,随便挖一株莲花,都比这盆好看一百倍。阿悦,往后成家了,可不敢这样大手大脚。走,我们去别家看一看吧。” 第351章:暴躁小辣椒 沈青挑了挑眉,货物明码标价,嫌贵大可以走人,出言抹黑,是几个意思呐。 沈青正欲回怼,少女却率先开口了。 “破小莲?” 少女神情愤怒。 “你才破呢!从野集最北头逛到这里,你有看到哪一家花摊卖小莲吗? 这可是稀罕物,又没叫你掏钱,至于吓得...胡乱贬低我相中的花嘛? 摊主,对不住呐,我朋友是个外行人,再加上抠门,才说摊子太黑,你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朋友?” 青年眼睛一瞪。 “阿悦,表姨都说了,咱俩再见几回面,年前就能去商场买衣服、挑首饰了,年后... 咱俩的关系,怎么可能是‘朋友’?” 在玉城,买衣服、挑首饰,相当于订婚。 “什么?” 少女先是一惊,复又气愤道: “庞昭,加上这次,咱俩拢共就见过两次面,上一次,还是在堂姐的婚宴上。 昨晚,小婶来我家,说堂姐心情不好,喊我来野集陪她散散心。 今早,我如约到了野集出入口,没等来堂姐,却等来了你。 你说...你表姐有事来不了,央你传话,托你陪我逛街赔罪。 我就说...咋一直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原来小婶不当纺纱工,改当媒婆了,还是那种欺瞒女方、背地里使阴招的媒婆。 庞昭,刚才,我跟摊主说...你是我的朋友,纯属客套话,咱俩顶多算...互相知道对方姓名的陌生人。 我回家便会揭穿我婶,不管她跟你家合谋了啥,全都不可能发生。 摊主,这盆花我要了,4块钱,是吧?” “嗯,没错。” 沈青看向少女。 披肩长发,大眼睛、短鼻梁、鼓腮帮,妥妥的幼太脸。 容貌、发型未变,气场却由明媚甜美变成暴躁小辣椒。 青年口中的表姨,少女口中的小婶,应当是同一个人,还是个不安分的主。 从少女吧吧说了一通,不给青年插话机会来看,她的战斗力蛮高的。 “喏,给。” 少女从兜里掏出4块钱,递给了沈青,随后,抱紧小莲,昂首阔步,向北边走去。 青年跟在她身后,不停说道:“我表姨,是你长辈,她说啥就是啥,你怎能不听长辈的话?咱俩见了两回面,也算是知根知底了,亲上加亲,不好---” 二人渐渐走远,青年的说话声,也淹没在了人群之中。 沈青把钱收进挎包内,继续等待顾客上门。 土路人来人往,时不时会有行人,被盛开的花儿吸引,在摊位前驻足。 欣赏一番,扫视到车把上标有价格的木牌后,约有两成的人,不扭头就走。 沈青热情招呼那两成的人,让人拿起花盆细看,讲述花期、花语、养护难度。 如,春兰宋梅。 花语为芳洁、高雅、蕙质兰心,花儿可开到年后,摆在床头,有宁神、助眠之效。 养护简单,冬季,十天浇一次水,一个月施一次肥,每天上午10点和下午3点,于背风处各晒一个小时的太阳。春、夏、秋三季,浇水3-5天一次,施肥20天一次。 零零总总,沈青又卖出了10盆花,5盆普通春兰,2盆墨菊,3盆小莲。 太阳快转到正南了,异种春兰却一盆都未卖出去,沈青并不着急,上午卖出的11盆花,已让挎包内部,多出347块钱来,他寻一个空布袋,悠闲地磕起瓜子来。 “妈,看,是异种春兰。” 很快,一男孩拉着一位妇人,来到了花摊前。 男孩留着三七分发型,浓眉大眼,敞开拉链,脚踩皮鞋,很是时髦。 妇人约摸三十来岁,留着一头大波浪,鹅蛋脸、柳叶眉、桃花眼,长相明艳富贵,身上还穿着大红色羊毛大衣。 “妈,看,真...真的是异种春兰。”男孩指着几盆异种红心荷,激动地说道。 “你呀---”妇人戳了戳男孩脑壳,“一点都不稳重,刚才差点被人骗了77块钱的事,你是一点没记在心上?” 沈青将瓜子壳丢进布袋内,“骗?” “嗯!”男孩抿了抿嘴,“刚刚,差一点买到假的异种春兰。” 沈青:“假的?又有人卖染色春兰了?” 异种春兰刚流行时,一些花贩耍小聪明,给春兰花朵染色,开出大几十的价格,卖给想买异种花的人。 后来,发生几件‘顾客找上门,花贩不认账,殴打在一起’事情后,顾客长了心眼,买花时仔细查验真假,花贩渐渐不再兜售染色花。 “哼~” 妇人冷哼一声。 “刚从南边回来,看到别人家摆了春兰,也想买几盆异种的赏着玩。 在野集逛了一圈,才相中两盆异种春兰,价格都谈好了,结果...白布帕蘸酒精,擦了擦花瓣,啧,白布都染成红布了。 我还没发难呢,花贩先不乐意了,说...我往布帕上倒脱色水,把他的花弄坏了,让我赔80块。 啧,我把酒精喷他脸上,把打火机打出火,说...来之前,朋友称野集有卖染色花的,本来还不信,没成想,真有如此丧良心的花贩。瓶里装的是酒精,不是脱色水,酒精一点就着,且,烧起来的火势,用水扑的外,越扑火势越大。 我举着打火机,向花贩逼近,他‘啊’了一声,转身找水洗脸去了。” 说到这儿,妇人停顿一下,挑眉一笑看向地上五盆异种春兰。 “小伙,你家的异种花,保真吗?” 掉色!争吵!喷酒精!打火机! 事情真相如何,没亲眼见过,不得而知,但是,妇人说那么多,是想震慑人。 震慑:异种花,若是假的,还敢藏着掖着坑人,那就做好酒精喷脸、火烧眉毛的心理准备。 沈青嘴角轻扬,“别人家花摊,有没有弄虚作假,我管不着。我摊上的花,每一盆都保真,不信,你自己看。” “妈~”男孩摇晃妇人胳膊,伸手指向一盆花,“看,西边那盆好看。” “别晃了,一路上,小嘴巴巴,聒噪得不行。再这样,下一回逛街,不带你出来了。” 妇人表情不耐烦,眼神里却充满宠溺。 “别,我不说了。”男孩捂紧嘴巴闭麦。 妇人拿起男孩所说的春兰。 叶片细长油绿,弧线优美,花型圆润,像一只展翅的小鸟,花瓣粉红,细看,还布着一些竖状红纹,凑近点,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令人神清气爽。 妇人微微一笑,这盆花的品相,算得上佳品了,不过,花儿有没有染色,验一验方能知晓。 她从包中掏出一张白布帕、一瓶砂糖橘般大的酒精,往布帕上倒点酒精,轻轻擦拭花瓣。 一些颜料,短时间内能防水,然而,酒精,有一定溶解效果,拿它测试花瓣是否被染色了,不失为一个好计策。 须臾,妇人举起布帕,右下角有一抹在上一家摊位擦出来的红渍,其余地方皆雪白雪白的。 她又擦了擦绿叶,布帕上也没染上绿色。 沈青:“怎么样?” 妇人:“这盆...没染色,剩下几盆异种,我还得验一验。” 说完,妇人端起又放下一盆盆异种春兰,将茎丛、叶片、花瓣,全都检查了一遍,严肃、专注的样子,令花摊左右两边的摊主频频侧目。 五分钟后,妇人放下最后一盆异种春兰,掏出一张新的布帕,擦净手上的泥灰,“小伙,异种春兰怎么卖?” “77块一盆。” “妈~”男孩握住妇人的手,“我想要那盆最红的。” 男孩口中最红的,便是他刚来摊子时,伸手指的那一盆。 妇人:“行,买来放你房间了。小伙,把我刚才检查过的五盆异种春兰,全包起来吧。” 男孩惊得睁大眼睛,“妈,五盆都要啊?” “嗯!咱家人口多,两盆摆堂屋,剩下三盆...一个卧室摆一盆。” “异种春兰,养护方式和普通春兰一样,冬季,每隔---” 沈青一边拿取无底篮筐装花,一边讲解春兰养护技巧。 妇人微微点头,默默记下要点。 待沈青装完花,她从粉色皮包内掏出一沓钱,递给了对方。 “喏,385块整,你数一数。” 沈青接过,查验无误后,将无底篮筐递了过去。 “妈,我帮你拿。” “成,你抱花朵最红那一盆吧。” 随即,妇人拎着四个篮筐,男孩抱着一个篮筐,母子俩并肩往北走去。 “嚯~”右边卖土豆的摊主,震惊不已,“一单就卖近400块,厉害啊,说实话,我一年不停歇忙到头,才能赚这么多。” 沈青:“嗐,营业额又不等同于纯收入,卖价高,进货价也高啊,实际到手的钱,只够一家生活的。 而且,花卉价格涨跌幅度大,例如,我上一回来,异种春兰88块一盆,现在...跌了11块。 干这一行,稍微一不留神,就会赔钱的,哪有卖菜稳定。” “也对,菜价,除了年关,一年四季都很稳定。拿土豆来说,价格一直在6-8分间徘徊。” “摊主,洋葱怎么卖?” 一背着大号背篓的中年男子,走到蔬菜摊前问道。 老头收回目光,积极招呼顾客,“7分一斤,你要多少?” 另一边,青年盖上炉盖,向行人推销烧饼,“烧饼,又香又脆的烧饼,一毛钱能买两张嘞,烧饼---” 沈青从篓内抱出几盆花,填充...异种春兰卖走后空出来的区域,并轻微转动花盆,使得花儿全对着土路开放,从而吸引更多的行人在摊前驻足。 …… 阳光和煦,白云缓飘,路上行人,偶尔会被花儿吸引,停下来赏花。 瞥见价格,扭头就走者,沈青也不挽留,拿起花盆细赏者,他会热情介绍。 沈青用这个法子,又卖出4盆普通春兰。 此刻,太阳已略过正南,向西边转动,沈青见路上行人渐稀,便着手收摊。 花盆,全塞进车后座左侧背篓内,锅巴、麻花、瓜子一类,塞入右侧背篓,再把场地收拾一番。 随后,走向蔬菜摊。 地上,铺了一张晒布,布上,从北往南,依次摆着土豆、洋葱、榨菜。 土豆,有两堆。 一堆,个头匀称,每个都有鹅蛋大,一堆,个头偏小,只有鸽子蛋大。 洋葱,是紫皮的,辛辣味重,适合爆炒。 咸菜,装在一个个陶罐中,罐壁上还贴着标有楂菜种类的纸,洋姜、黄瓜、青椒、萝卜、芥菜、小洋葱、雪里蕻、酸豆角等,种类还挺全的。 “小伙,想来点啥?”摊主问道。 土豆和洋葱,皆是耐储存蔬菜,沈青打算买一些,放进屋后地窖内,至于咸菜...得先尝尝味道,才能确定买不买。 “摊主,咸菜能尝尝吗?” “能啊!”摊主拿来空碟、筷子、牙签,“小伙,我每样菜夹一点,你都尝尝呗。” 沈青看向一双手都数不过来的陶罐们,全尝一遍,不得渴死啊。 “不用全夹,洋姜、小洋葱、酸豆角,夹这三样就行。” “好嘞~” 摊主揭开三个陶罐,筷子伸进罐中,夹了一点菜放到碟子中,接着,将碟子和牙签,递给了沈青。 沈青接过品尝。 洋姜,外观和生姜相似,二者口感却大不相同,生姜辛辣、粗纤维多,适合当去腥增香的配料,洋姜,温和无辣味,粗纤维少,淀粉含量高,适合生吃、水煮、腌咸菜。 摊主家的腌洋姜,是切成片再腌的,咸味低,口感温和绵软。 酸豆角,是0.5厘米长的碎段状,咸酸味辣,艮艮的,很有嚼劲。 小洋葱,别名藠头,外观像蒜瓣,口感像黄皮洋葱,辛辣味不浓,一咬往外滋水,细品,咸味之中夹了一丝丝甜味。 这三款咸菜,沈青最喜欢吃酸豆角,“摊主,这三个都是什么价?” 摊主:“一样的价钱,都是3毛一斤。” 沈青扔掉牙签,放下空盘,“土豆和洋葱呢?” 摊主:“土豆,6分一斤,洋葱,7分一斤,你要多少?” 沈青垂眸思索,咸菜,不能当主菜,配白粥和馒头的话,消耗速度很慢,土豆和洋葱,倒是可以多买一些。 “咸菜,一样来三斤,土豆和洋葱,一样来四十斤。” “好嘞。” 摊主连忙装货、称货。 咸菜,装在内附薄膜的袋子中,土豆和洋葱装在麻袋中。 第352章:栎木菊花炭 摊主用大号杆秤称完货后,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小伙,咸菜,2块7,土豆,2块4,洋葱2块8,三者加一起拢共7块9,要不...再添点土豆,凑个8块整。” “行。” 闻言,摊主抓了六七个土豆,塞进了麻袋中。 他抓的土豆,个个都有鸭蛋大,估计得有2斤多重了。 “谢喽。” 沈青感激一笑,付完钱,他将易被压碎的物品,如锅巴、麻花等,挪出背篓,放入土豆和洋葱后,再把它们挪回去。 咸菜,丢进了车篮,接着,他推车往北走。 沈青抬头望天,太阳离正南方又远了一点,看方位,眼下应该下午一点多。 此刻,人流比上午少了很多,呦喝声仍此起彼伏。 “烧饼,又香又酥的烧饼,烧饼,又---” “卖...桂花...冬青...金桔喽~” “豆腐,豆腐脑,豆---” ...... “炭,菊花炭,耐烧无烟的菊花炭,便宜处理嘞。炭,菊---” 沈青顿住脚步。 菊花炭,草本植物也能做成木炭? 他揣着好奇心,循声走到卖炭摊位前。 说是摊子,其实是辆三轮车,车尾处的车框,被打开了,但两端插有铁链,使得其没有完全垂下来,反而与车兜底部齐平,充当外铺的展架。 车兜内,整齐码放着手腕粗、10厘米长的木炭,其侧面有树状纹理,横截面有放射状裂缝,瞧着特像一朵绽放的菊花,怪不得叫菊花炭呢。 “小伙,刚出窑的木炭,无烟、耐烧、灰还不大,2毛3一斤,烧它,比烧煤球划算多了。” 留着光头的青年摊主,笑着招呼道。 沈青拿起一根木炭掂量一下,掌心有较重的压迫感,轻笑道:“这么沉,你跟我说它刚从窑内挖出来?” 木炭,是一种固体燃料。 原木,晒干锯成段,放入窑洞中,黄泥+红砖,密封住洞口。 通过窑底的小洞,点燃内部原木,在缺氧的环境中,原木会逐渐干燥脱水,挥发掉一些物质,使其炭含量升高,最终转变为木炭。 “这个---”摊主搓了搓手,神情略显尴尬,“刚出窑的和之前出窑的,不都是木炭嘛。这样,1毛9一斤,不能再低了。” 车兜内的木炭,得晒一晒,或靠近灶膛烤一烤,方能丢进炭盆中,降价4分,也实数正常。 沈青:“这是什么炭?” 摊主咧嘴一笑,“菊花炭啊!” 沈青:“我是问...由何种原木烧成的炭?” “栎木,怎么了?” 哐--- 沈青丢掉木炭,拍净手上浮灰,“栎木炭,水分稍微大点,燃烧时,嘭,会爆炸的,你晓得不?” “我还真不晓得。”摊主懵圈了。 他头一回卖木炭,多番打听,才找到了窑厂。 囊中羞涩,便买了...外观和别的一样、价格却便宜一半的菊花炭,哪成想,竟然踩雷了。 摊主回过神来后,面露讪笑。 “小伙,听你讲话,就知道你懂的多,想必有法子规避爆炸问题。 整车木炭你若都要了,1毛5一斤,再送你一个炭炉。” 摊主从车头下方,抱出一个崭新的炭炉。 那炭炉,模样像一个铁皮筒,还是带提手的那种。 炭炉临近底部区域,戳有数十个豌豆粗的小洞,来充当换气孔。 离底部10厘米的内炉壁,向内凸了0.5厘米,往上来一丢丢,直径又恢复成原本大小了。 除炉身外,还配了一大一小两个铁箅。 小的,放入炉中,那一圈向内凸的内壁,使它落不到炉底。 大的,放在炉口,上面可以放水壶、铁锅一类的。 ‘小箅-大箅’之间的区域,是拿来放木炭的。 沈青拿起炭炉和铁箅。 炉壁是黑铁的,很厚实,敲起来有‘铮铮’声。 铁箅,是网格状的,铁丝根根有绿豆粗。 放堂屋或厨房,取暖、烧水、烤肉、吃火锅挺不错,放卧室...不行,窗户用薄膜封起来了,通风性不好,烧炭会有一氧化碳中毒风险。 “车上有多少斤木炭?” “250斤,全要吗?”摊主目光希冀。 沈青:“再过两三 个月,天气就暖和了,我哪用得了那么多木炭。来...50斤就行。” 瞬间,摊主眸光暗淡了。“全要了,1毛5一斤,只要50斤,1毛8一斤。” 沈青:“1毛5一斤卖给我,我告诉你如何解决炸炭问题,怎么样?” 摊主猛地抬眸,“行啊,什么法子?” “两种法子,一,敲碎了,放在太阳底下暴晒。二,浸入水中,捞出来晾至半干,裹上草纸,放到通风处暴晒。” 摊主疑惑皱眉,砸碎了,没了卖相,不降价处理,谁会买啊,浸水... “小伙,受潮,不是造成炸炭问题的根源嘛,咋还浸水呢?” 沈青:“炸炭,木炭各部位水分含量不均匀,是一大原因。浸水,也被称为洗炭,晒干后,木炭各部位水分含量会变得一致。” 摊主:“不浸水,直接晒,不行吗?” 沈青:“不行,洗炭,不仅能调和水分含量,还能洗掉气孔、缝隙内的浮灰。浮灰,是造成炸炭的另一原因。” 其实,敲碎再晒,最省事了,晒干后,水分一致,用簸箕颠晃几下,浮灰不就没了嘛。 摊主思索一番,“行,浸就浸吧。小伙,你要50斤菊花炭,是吧?” “嗯!” 摊主寻一空布袋,哐哐装了一袋子木炭,用大号杆秤一称。 “51斤2两,算你50斤吧,炭炉,你要拿走,需额外付1块钱哦。” “没问题。” 炭炉,纯黑铁打造,1块钱已经算很便宜了。 沈青付了8块5毛钱。 铁箅,放进背篓,木炭,绑到车后座上,炭炉,挂在车把上,继续推车往前走。 他边走边逛,碰到实用、价格合理的,就停下来买了,如香辛料、五花肉、牛肉饼、发卡等。 他穿过野集出入口时,应当下午2点多了,吃了一个牛肉饼后,便跨上了二八大杠。 他略过一座座土丘,往南一拐,骑上一大段距离,穿过大桥后,朝西一拐,骑上了煤渣路。 辘--- 车轮碾压煤渣,溅起一阵阵黑灰。 风,仍旧不大,哪怕在骑车,也只能感觉到...有微风拂面而已。 良久,电线杆上抽象派的涂鸦,闯入了视野之中,沈青往南一拐,略过几座宅院,骑进了自己家。 大黄听到动静,冲出木屋,跑到二八大杠前,摇尾哼唧,直往人大腿上扑,在裤子上留下一个个泥爪印。 好在,地上的土是干的,轻轻拍几下,爪印就消失了。 待大黄不再亢奋,沈青掏出一张牛肉饼,向上一抛。 大黄立刻弹跳,于空中张嘴咬住牛肉饼,落地后紧盯着主人,似乎在等对方发号指令。 “一整个都是你的,叼走吃吧。” 大黄再次跑进木屋,卧下来啃牛肉饼。 小狸闻到香味,钻出了厨房,沈青嚼碎1/4张牛肉饼,分给它吃,剩下的...自己吃了。 其实,沈青离家之前,在狗盆和猫碗里,放了鸡蛋、红薯、烙饼了,牛肉饼,权当打牙祭了。 吃完,他着手卸货。 花盆,搬到东厢房,食物和风信子,放到堂屋。 炭炉、车子、背篓,推入仓库,木炭,倒在屋檐下。 歇了一会后,寻大号背篓、晒布、板凳、锤子、麻袋,来到木炭旁。 沈青坐下来,抓七八根木炭,丢到麻袋上,挥动锤子,将其捶成比鸡蛋略小一点的小块,倒入背篓中,再抓一些木炭捶砸。 喵--- 肚子饱鼓的小狸,溜过来捣乱。 咬鞋带、搂脚踝狂蹬、绕着麻袋跑酷、抓玩煤块等。不一会儿,小狸的爪子、下巴、腮帮子,变得黑乎乎的。 沈青瞥了一眼在麻袋上打滚的小狸,嫌弃道:“真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挖煤的啊!” 小狸不理主人,它四爪朝天,抱着一根木炭开啃。 沈青也不制止,暗戳戳思索晚上洗猫时,是用普通肥皂,还是用带月季花香的肥皂。 阿嚏--- 小狸打了个喷嚏,傻傻瞪了几眼屋檐后,继续啃木炭。 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梆梆的捶击声,不停地萦绕在屋檐下方。 待光线变暗、四周起了微风时,一麻袋菊花炭,变成一背篓碎块。 浸水-晾成半干-裹草纸-晒干,太费时费力了,自家用,不在乎品相,自是怎 么省事怎么来。 眼下,临近傍晚,阳光照在肌肤上,没了暖洋洋的感觉。 沈青便将一应东西收进堂屋,打算明天再晒木炭碎块。 收完,沈青用油渣+玉米面,绞了四大桶鱼食,喂完回到家,太阳已经西垂,余晖给万物披上一层橘红纱幔。 沈青寻三个玻璃瓶,倒点井水,从盆中挖出三株风信子,用流水冲净灰尘后,注入一丝丝生命力,再将它们插入瓶中。 瓶子,是吃橘子罐头剩下来的,上窄下宽,风信子放进去后,球茎会卡在...从上往下数瓶身的三分之一处,巧了,水位线也在这。 根须触水,球茎不触水,正是风信子的水培方式。 沈青将瓶子摆在条几上,便走进厨房做晚饭。 大锅,煮白米粥,热烙饼、牛肉饼。 小锅炒了三样菜,醋溜土豆丝、木耳鸡蛋、酸豆角炒肉。 醋溜土豆丝: 土豆削皮洗净,先切成薄片,再切成细丝。 入清水泡三分钟,并淘洗掉淀粉,热油下锅,猛火炒至变色断生后,放点盐、醋、酱油,翻炒个两三分钟即可出锅。 洋葱木耳鸡蛋: 木耳泡好后,去蒂洗干净,撕成碎片,洋葱剥皮洗净,切成小方块。 用酱油+味精+淀粉+盐+水,调小半碗料汁。 打五颗鸡蛋,炒熟后,放一旁备用。 热锅冷油,下姜蒜沫煸香,倒入洋葱、木耳,中火炒熟后,放入鸡蛋和料汁,大火收干料汁即可出锅。 酸豆角炒肉: 剁一段五花肉,切成细丝,倒点葱姜水,腌制五分钟。 冷油下入肉丝,煸出油脂和香味后捞出,锅中留底油,烧至冒青烟后,倒入酸豆角,大火煸干水分,再倒入肉丝,倒点酱油,调个色即可。 杨树林旁东西向的土路上,背着书包的学生们,有说有笑向西走去。 沈小花和小美挥手告别后,往北边拐去,走到竹篱笆旁时,她闻到了浓郁的肉香味,是...从自家厨房飘来的。 她把书包往身后一甩,提速奔跑,很快,沈小花闪现至厨房门口。 “哥,好香啊,你又做啥好吃的了?” 锵--- 沈青铲起锅底最后一点酸豆角,倒进大盘中,“酸豆角炒肉丝,要不要尝一尝?” “要。” 沈小花走到灶台边,拿起瓷勺,舀了一些菜品尝。 肉丝咸香鲜嫩,还有一丝丝酸辣味。 豆角,艮艮的,脆爽有嚼劲,但是...太酸了,咬破的一瞬间,酸汁流进齿缝,酸得牙龈发痛。 沈小花收起瓷勺,“哥,肉丝好吃,豆角...酸得牙疼,我吃不惯。” 临出锅前,沈青尝了一口,他蛮喜欢炒酸豆角的味道,“吃不惯...没事,还有两样菜呢。” “哥~”沈小花眼神希冀,“你在花市上买到风信子了吗?” “嗯,买到了,在条几上放着呢,就是...品相不太好,还买了一些种球来种。” “我去瞅瞅。” 说完,沈小花快速跑出厨房。 沈青揭开大锅的锅盖,将烙饼、牛肉饼夹到笸箩内,还撤掉箅子。 霎时,滚滚热气喷涌而上,沈青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热气散完,露出浓稠的白粥。 沈青舀了两碗粥,端出了厨房。 咚--- 白粥被放到桌子上时,沈小花正握住一瓶开紫花的风信子。 “哥,它...长得怎么和书上画的不一样?书上画的,花杆又粗又长,它这...跟没有花杆似的。” “要不咋说它品相不好呢。品种没问题,是养护时出了岔子,才会长成这样。用球茎培育出来的花,长得便会和书里差不多的。” 沈小花鼻尖凑近叶丛,闻到了沁脾的清香。 “哥,你说...风信子的球茎,味道是不是和洋葱一样啊?” 沈小花神情跃跃欲试,显然,她动了...剥开球茎瞅一瞅的心思。 沈青:“风信子球茎没啥味道的,但是,其‘毒性’比山药强,徒手撕,手和脸会发痒刺挠的。” 第353章:水洗黑煤球 “啊,会发痒?那我...不剥了。” 沈小花将手中的风信子,放到西厢房书柜上,再折回堂屋时,她瞧见一只黑乎乎的狸猫,猛地跃过门槛,兴奋地去抓大黄的尾巴。 这时,沈青端着笸箩和菜碗,走进了堂屋。 “哥,那...那是小狸吗?”沈小花震惊地看着打闹在一起的猫和狗。 “是它。 我今天买了木炭和炭炉,往后在堂屋吃饭,就不会觉得冷了。 不过,买的木炭有点潮,我把它们敲碎,打算晒干后再用。 敲炭时,小狸凑到跟前捣乱,我没搭理它,任凭它乱滚,然后...它就脏成了煤球。” “哥,小狸脏成这样,它舔得干净嘛?” 其实,猫咪舔毛,有三个原因。 一,爱干净,舔毛能舔除浮灰、污渍。 二,调节体温,冬季,把绒毛舔的蓬松,可以提高保温效果,夏季,把绒毛舔湿,便于散热。 三,猫咪的绒毛里有一种特殊物质,其被太阳晒了之后,表面会产生维生素d,猫咪若缺乏维生素d, 便容易得软骨病,为了避免得病,晒完太阳的猫,总会习惯舔一下自己的毛。 沈青:“小狸舔不干净的,炭灰太多,哪哪都是,而且,下巴、后脑勺、腮帮子等部位,它又舔不到。吃完饭,我烧一锅水,给它洗个澡就行。” “那便好。” 沈青折回厨房,将剩下的菜,也端到餐桌上。 随后,兄妹俩落座吃饭。 烙饼软韧,牛肉饼葱香四溢,土豆丝脆爽,鸡蛋鲜嫩,木耳爽脆,肉丝咸香,酸豆角酸辣。 沈小花一手握牛肉饼,一手持筷夹菜,吃得很是舒爽,不过,她一粒酸豆角都没夹。 大黄卧在桌下,大口咀嚼牛肉饼,小狸把脸埋进豁口碗,小口舔食白粥。 饭罢! 沈小花回西厢房写作业,沈青烧了一大锅热水,灌进两个暖壶里,其中一个,用来给小狸洗澡。 他压一小桶冷水,寻一空盆、一块肥皂、一张板凳、几条毛巾,坐在屋檐下,呼唤小狸出来。 “小狸,出来洗澡,小狸---” 西厢房,箱柜旁,小狸听到喊声后,舍弃毛线球,一溜烟跑到主人身边。 哗--- 沈青往盆里倒了一些开水和冷水,静待三十秒,让‘热’和‘冷’中和一下,接着,手伸进盆中,水温比体温高个几度。 “小狸,进去吧。” 喵--- 小狸跨过盆沿,慢吞吞踏入水盆,它身子往下压,只留脑袋在水面之上。 小狸,不怕水,日常,很是调皮捣蛋,洗澡时,倒还挺乖的。 不过,只有像这种...小狸自己无法舔净绒毛,还脏得没眼看情况下,沈青才会给它洗澡。 沈青掌心揉搓猫身,令温水迅速浸湿绒毛。 接着,拿起肥皂,沾点温水,令其表面软化,再贴紧皮毛,在小狸身上走一遭。 霎时,小狸被水打湿、紧贴肌肤的绒毛上,多了一层浅粉色肥皂屑。 沈青手指揉搓猫毛,将肥皂屑揉成沫子,指尖抓挠肌肤,做深度清洁,下巴、脑袋、爪子,是重点抓挠区域。 抓完,让小狸前爪扒住盆沿,盆底-猫身-盆沿,形成一个三角。 沈青一手托住小狸锁骨,一手捧水冲洗小狸身上的肥皂沫。 哗啦--- 在阵阵流水声中,盆里的水,变得如墨一般黑,水面上还漂了一层灰沫。 沈青单手抄起小狸,并将盆中脏水倒掉,一时间,脏水顺着地势,从屋檐下方向北流去。 喵--- 没了温水浇冲,湿哒哒的绒毛,迅速吸走皮肤热量,小狸感觉很冷,喵叫催促主人快点洗。 沈青又往盆里倒了一些冷水和开水,静待三十秒,用手测一下水温,温温的、不烫手,便将小狸放了进去。 倾刻间,灰色污水,由猫身向外蔓延。 小狸,脑 袋露出水面,四肢有节奏划动,竟...在水里游了起来。 当然,水盆面积有限,它只能转着圈游。 猫咪,天生会游泳。 据说,有一种名叫‘渔猫’的猫,身披豹纹,脚趾间长有半蹼,极善游泳,白天,在植被茂密处休息,夜晚,下水捕捉鱼、虾果腹。 “甭游了,洗完早点睡。” 沈青抓住小狸,让它扒住盆壁,单手捧水冲洗猫身,水脏了,就倒光,再重新加水。 拢共用了四盆水,才将小狸洗干净。 沈青拿起两条干毛巾,一条,将猫毛擦到七成干,一条,将小狸包成粽子,只留一颗猫头露在外面。 清扫完场地,沈青便抱猫回了东厢房。 喵--- 小狸脑袋使劲往外伸,朝东北角喵喵叫。 早上出门前,曾答应...送给它一朵墨菊,巧了,墨菊就摆在东北方。 “我没忘,等你绒毛全干了,我就去剪墨菊。” 毛巾,是纯棉的,吸水能力强。 毛巾能够吸水,依赖于‘毛细现象’,水分子有一神奇特性,它们喜欢聚在一块。 当水分子与毛巾纤维接触时,由于水分子间的相互吸引力,其会被毛巾纤维吸附,并通过纤维间的缝隙,也就是‘毛细管’,往上攀爬。 沈青将粽子小狸放到箱柜上,叮嘱它不要乱动后,独自洗漱去了。 洗完,估计猫毛该有九成干了,便拆开了‘粽子’。 小狸得到自由,先伸懒腰舒展一下筋骨,再伸舌舔腹部绒毛。 沈青摸了摸猫毛,蓬松、干爽、有淡淡的月季花香,不过摸久了,尤其是逆着绒毛摸的时候,掌心仍会有潮乎乎的感觉。 沈青又找来一条干毛巾,逆着绒毛,将猫身重新擦了几遍。 然后,小狸喜提炸毛造型,它脑袋哀怨地乱转,不知道从哪里舔起。 “不用舔,我给你梳。” 沈青掏出一把篦子,以猫嘴为起点、猫尾为终点,慢慢梳顺猫毛,沾在篦子上、已脱离毛囊的绒毛,被他取下来放到一边了。 不一会儿,小狸不再‘炸毛’,箱柜上多了一个绒毛球。 沈青收起毛巾,走到东北角,采下一朵略微凋零的墨菊,折回原处,将其放到箱柜上。 早上,他本打算收莲蓬、磨莲子、种风信子,然而,敲木炭+洗猫,耽搁了时间,眼下,已经很晚了,只能明天再弄。 “喏,玩吧。” 喵--- 小狸叼起墨菊,翘着尾巴,在三间屋子内绕了一圈,引来沈小花的夸赞。 …… 深夜,一轮明月,高挂在天穹之上,倾洒无数冷辉,乡村一片宁静,家禽、牲畜、村民,皆陷入沉睡,唯有守夜人,打着哈欠,在村子里巡逻。 土房子内,小狸将墨菊藏到床角,再钻进被窝睡觉。 …… 翌日,晴。 阳光透过窗户上的薄膜,斜着照进屋内。 阳光所照之处,能清晰地看见悬浮在空气中的灰尘。 沈小花上学去了,小狸叼着墨菊,跟大黄炫耀去了。 沈青把棚架下的旧木床,拉拽到院子中,铺两张晒布,倒上并铺匀木炭碎块后,回到东厢房,持剪剪下一根根莲蓬。 剪完,他剥出莲子,数了数,拢共有18颗,挑选9颗,凸的那面抵住砖头,磨开一个口子,再丢进水碗中浸泡。 取38个小花盆,底部,放碎石、沙子,中部,放腐殖土,上部,放黄泥。 将皮手套,将球茎、麻袋、水盆、板凳,搬到院子中。 坐下来,戴上皮手套,拿起一个球茎,仔细剥掉1~3层表皮。 剥的时候,手和脸要离的远一点,概因...表皮上的绒毛和汁液,若溅到肌肤上,那可就遭老罪了。 剥好,将其丢入水盆中,拿起另一颗球茎,继续剥。 汪--- 北边传来犬吠,一扭头,发现是黄眉来串门。 大黄跑 着上前迎接,黄眉摇尾蹦哒,和大黄打完招呼后,目光被小狸嘴里的墨菊吸引。 它亢奋的冲到棚架下方,抬爪伸脖,想一边踩住小狸背部,一边去夺墨菊。 小狸一个闪退躲过,梆梆,给了黄眉几拳后,顺着棚架的承重柱,爬到了仓库屋顶上,任凭黄眉怎么哼唧叫唤,也不肯跳下来。 沈青扫了一眼,小狸躺在屋顶,抓玩墨菊,黄眉在檐下转圈圈,大黄叼着一根玉米芯,在黄眉旁边又蹦又跳,才将其注意力引开。 沈青摇头一笑。 狗,一般通过摇尾巴、舔舐、上扑、跟随等,来表达喜欢。 猫,领地、个体意识强,一般通过叫声、蹭腮帮、躺地蛄蛹,来表达情感。 小狸讨厌被咬、被踩,偏偏,黄眉又喜欢这样做。 因而,小狸不爱和黄眉玩,也实属正常。 沈青收回目光,继续剥‘洋葱皮’。 当阳光变得刺眼时,每一颗球茎,都被剥了1~3层皮。 沈青按‘挖坑-插入-埋土-压实-浇水’的流程,将它们种进花盆内。 全搬进东厢房后,驱动异能,瞬间,一缕缕蛛丝,飘进了花盆内部。 起初,裸露在土壤之外的球茎部位,没有一丁点变化,后来,茎叶逐渐变干,正中央冒出了绿芽。 芽儿是扁竖状的,缓慢向上抽长的同时,四五片绿叶向外弯曲。 三分钟后,绿苗像被按了暂停键般,一动也不动了。 沈青重复之前的操作,将其余的球茎,也催长出2~3厘米高的绿苗来。 汪--- 院内传来警惕的犬吠声,沈青走出堂屋,瞧见院中停了一辆粉白款的自行车。 小巧精致,有车篮、铃铛,车把较高,最关键的是...没有横杠,却多了一条...由车头弯曲到车座支杆最下方的铁管。 车篮,放着一个布包,车后座,绑了一个木箱,一女子正轻声唤小狸下来玩。 那女子,姿容艳丽,穿着碎花交领棉衣,正是季常的妹妹---季雪。 汪--- 大黄还在叫,但是,叫声明显没有刚才响亮了。 “大黄,甭叫了,是认识的人。” 大黄听懂指令,不再吠叫,转身去找黄眉玩了。 “季雪,车子是新买的?” 季雪见狸花猫不搭理她,仍保持侧躺姿势晒太阳,便放弃喊猫下来玩耍的念头。 “嗯,我骑不惯二八大杠,三轮车又太大了。 听人说,市面上出了一款把横杠弯曲往下挪的自行车,便花高价整了一辆。 嚯,连票带车,足足六百多,车身原本是黑色的,我喷成了粉白色。 车头,原本是个大灯,我给卸了,安了个车篮。” 沈青绕着自行车走了一圈,与普通二八大杠相比,其个头较小、铁管较粗,脚撑子不是倒‘冂’形,而是‘/’形。 “这个好,起步方便,原地坐上去,向前一蹬就行。” “也就只有这点好处了,唉~”季雪长叹一口气,“它呀,别看个头小,实际很笨重,骑起来比二八大杠费力。车把,不知是高了,还是低了,骑车时,后背弯着、直着都不舒服。短一点的路,骑它还行,长一点的路...包辆拖拉机才是最优选。” 沈青:“新款车子,设计上,多多少少会出一点毛病。等二代、三代投入市场,问题应该就没了。欸,对了。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好东西。”季雪粲然一笑,拍了拍车后座上的木箱,“喏,就是它喽,顺便问你点事。” “外头风大,走,进屋聊吧。” 昨日无风,今天...北风刮了起来,虽吹不起地上的浮灰,但也挺冷的。 季雪解掉车后座上的麻绳,将木箱递给了沈青。 木箱很重,压得沈青胳膊往下坠,颠簸时,里头还传出了两种声音。 沈青:“这是...罐头?” 季雪:“你咋猜出来的?” 沈青:“重量,有水声,和 玻璃瓶相互碰撞声音。” “就不能是醪糟?” “不能。”沈青摇了摇头,“水,撞击瓶身和往下落时,二者发出的声音,都很清脆。醪糟,米和水混合在一起,黏稠程度高,发出的声音,应偏向于沉闷。” 季雪:“厉害,是一箱混搭罐头,拢共18瓶,至于...都有啥水果,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好。” 随即,二人走进堂屋。 沈青倒了两碗茶后,着手去解绑木箱的绳子,季雪则研究起了条几上的风信子。 须臾,沈青解掉绳子,打开了箱盖,入目的是...一瓶瓶直径10厘米、高15厘米的玻璃瓶。 每个瓶子里,都装着一种水果罐头,如,梨块、山楂、黄桃、杏子、橘子、葡萄。 第354章:季雪的请求 “葡萄罐头...我还真是头一回见。”沈青拿起一瓶葡萄罐头细瞅。 葡萄,剥皮去籽了,浅绿色的,晶莹剔透,布着一些树状白丝。 季雪浅浅一笑,“别说葡萄了,我上回还吃到了樱桃罐头,果肉水水的,只有甜味,没有一丝樱桃香味。对了,这两盆花信子...都‘夹箭’了,为何还要买?” 果然,一种食物不被广泛流传,那定是有原因的,前世,也鲜少在超市看到樱桃罐头。 沈青:“风信子,太不常见了。 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卖这种花的,岂料,其摊上的风信子,要么夹箭,要么还是颗种球。 我妹,在书上看到风信子后,起了兴趣,想养几株玩玩。 下一次碰见风信子,还不晓得是啥时候呢,我索性就掏钱买了。” 季雪了然点头,“也对,它确实不常见。 卖了这么久的花,经过我手的风信子,也就十来盆。 若是真想养风信子,碰到了,甭管夹箭,还是没发芽的球茎,最好抓紧入手。 昨天,我去找二哥谈事,发现他家的条几和桌子上,摆了一些插有梅花细枝的罐头瓶,花苞红红的,煞是好看。 问了一下从哪弄的,他说...是你给的。” “嗯,我给的。你找季常,是想劝他跟你爸、大哥和好嘛?” 季雪讪笑:“快过年了,我不愿看到...年夜饭上少几个人。 我大哥,和我爸一个想法,也想让二哥进作坊当长工。 我爸,还在气头上,谁劝都不顶用。 我二哥,倒是清闲自在,昨天扎扫帚,今天大扫除,明天炒瓜子的。 二哥说...当众驳我爸面子、拒绝当长工后,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他打算...二十多号,再以孩子为借口,比如,孩子想爷奶,或者孩子生病,急需天麻粉治病,搭台阶跟我爸和好。 我爸,蛮疼小军的。” 小军,季常的儿子,不到三岁,眼睛像水润的葡萄,十分可爱。 天麻粉,季常爸有腿疾,需时常服用天麻制成的药膳。 孩子生病?的确是个和好的好理由。 沈青:“季常心里有打算就好,欸,对了。你刚说...除了送罐头,还有别的事找我。” “嗯,还有两件事。 第一,梅花细枝,你从哪弄来的,能帮忙引荐一下梅林主人嘛,我想...进点枝子卖。 杏香镇过年时,有在家里摆梅花的习俗,大年初一,在镇上寺庙门口卖梅花,绝对不愁没销量。” 沈青:“从一梅林弄的。 梅林,在河坝的北边。 沿着煤渣路往东走,向北略过大桥后,沿着大坝继续往东。 瞧见一个有大腿粗垂柳、崭新窝棚‘t’字路口时停下来。 梅林,在路口北边几百米远,梅林承包人,就住在窝棚内。 梅花,还没开呢,你现在去太早,过个一周左右再去吧。” “行,你不进点梅花细枝,找一人多地方摆摊卖吗?” 梅花细枝,单价不高,摊贩想靠它赚钱,需走量,走量势必会消耗大量时间。 忙碌一天,脚掌酸痛、嗓子冒火,利润还不足一盆春兰。 卖梅花vs卖春兰 沈青自然选前者,“不了,年前和过年期间,我打算多去几趟玉城,清一下家里的春兰存货。” 季雪走向门口,视线略过柴火垛、压水井、棚架,落在了毛竹搭建的房子上,“春兰,是养在了竹屋吗?” “不是,那是个仓库,放了一些杂物。” 季雪转过身来,好奇地问道:“那你把春兰养在哪了?” “养在东厢房了。” “东厢房?”季雪激动地攥住门帘,即将掀开前,收回了手,“我能进去看一看吗?” “能啊!” 闻言,季雪掀帘走进东厢房,沈青亦紧随其后。 季雪一进屋,人就定住了,眼睛里充满了震惊。 她知道沈青出售春兰和墨菊,但...没想到存货这么多啊,而且,盆盆叶绿花艳,品相极佳。 花店内要是有这么多春兰,她也不必进梅花细枝了,随便卖出几盆春兰,就能安心歇个几天了。 季雪回过神来,沿着陈架边缘慢走。 春兰,叶子细长,弧线优美,花朵,或狭长,或圆润,或粉红,或浅绿,等等,什么样的都有。 墨菊,叶倩挺翠,花朵大如圆盘,远看,是黑紫色,近看,紫黑之中,透着一抹正红。 小莲,莲叶小巧圆润,莲花精致清雅。 墙角之处,还摆有风信子,种球,大概有1/4部位,裸露在土壤外头,在往上,是扁厚的叶子。 须臾,季雪绕回陈架,驻足在一盆墨菊旁。 “沈青,你家的花,品种虽少,但盆盆都是精品。 我本来...只想参观一下,转了一圈后,竟然生出抱走一盆的冲动,怪不得朱大阳说你摊上生意很不错。 这盆墨菊怎么卖?” 季雪眼波柔软,嘴角漾着笑,如春风拂冬雪,整个人散发明媚、绚烂的魅力,叫人挪不开眼。 沈青走上前,“你要买?” 季雪微微点头,“对。买一盆摆在卧室,花儿,开得真艳,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情高兴。多少钱一盆?” 沈青:“不用给,直接抱走。” 季雪:“那怎么能行?” 沈青:“礼上往来,你送罐头,我送墨菊,多正常呐。” 季雪:“可...罐头才值几个钱呐,墨菊,稀罕物,很贵的。” “礼,不能算太清晰的。前两天,季常送来一大袋柿饼,也是一分钱没收。墨菊,你就收下吧,心里若实在过意不去,下回再做肥皂,给我再送几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季雪不再拒绝,抱起了那盆墨菊。 “大冷天的,屋子内的花,却叶绿花艳,没有一丝枯萎、凋零迹象,透露一下养护窍门呗。” “谁说没有凋零的?” 沈青走向东南角,拿回一盆叶缘干枯、花瓣略显凋零的墨菊。 “大冷天,它们还能盛开,大抵有三个原因。 一呢,土房子冬暖夏凉,窗户钉了薄膜,挡风但不挡阳光,因而,屋内要比屋外暖和很多。 二呢,水肥管够,时不时依据植株状态,调配一些药水,浇灌花盆土壤。 三呢,涉及风水里,你也看到了,这屋子坐南朝北,不符和传统房屋朝向。” 季雪噗嗤一笑,前两个原因,听着还挺靠谱,最后一个... 季雪:“房子,坐南朝北,是不想开门见杨树林。 依我看,你调配的药水,才是令花儿寒冬盛开的真正原因。 可惜,这种专株专配的方式,让人没法子买药水直接浇。 卧室空间太小,你往后...就只在这间屋子内养花吗?” 沈青:“不啊,花卉,比不得果蔬,行情变化大。 只卖几种花,抗风险能力太低了。 卧室空间有限,哪怕用这种纵向陈架,也养不了多少盆花的。 我打算...明年开春,把房子全推了,建两层或三层的青砖灰瓦楼,到时候,养花场地就大了。” “三层楼!” 季雪目露震惊,“造价...得三千往上走吧?” “差不多。” 沈青望向窗户,再加上厨房、围墙、大门、家具,估计要四千多。 近半年多赚到的钱,全在箱柜最底下藏着呢,今晚拿出来数一数,看看还差多少能动工。 季雪的家,安在了镇上,占地面积二十多平,一楼,是花店、厨房、厕所,二楼,是卧室、客厅,造价...自然要低一点。 “建房,是好事情呐,我认识几个水泥、沙子、木料商,你动工前,若是有需要,我可以搭线介绍。” “成,那就提前谢谢你喽。” “欸,先别急着谢,我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呢。” “什么事?” “去堂屋说。” “好。” 随即,季雪抱着墨菊,跟沈青回到了矮桌旁。 季雪落座赏花,时而戳戳叶子,时而嗅嗅花朵。 沈青倒掉凉了的茶水,又沏了一壶热茶,倒了两碗茶,一碗放到季雪面前,一碗自己喝。 “喝点茶,暖暖身子吧。” “好嘞~” 季雪端起小碗。 茶汤是深褐色的,泛着一缕淡淡的松香。 轻轻吹几下,吹出一圈圈水波。 连喝几口,圆润醇厚,咽下后,胃里暖暖的,舌苔残留一丝甜味和果香。 季雪:“这茶...香味虽浓,却不让人感到腻歪,还蛮好喝的。我尝出了松木香、桂圆味、甘蔗味,细品...还有一丝烟熏香。这是什么茶?” 沈青:“南边产的‘种族茶’,待会儿,给你包一些,带回去慢慢喝。” “行。” 季雪放下小碗。 “前段时间,我在玉城碰见一个花贩子,身形瘦削,高约1米7,四十来岁,右边太阳穴处,贴了一片膏药。 他开着一辆拖拉机,车兜内装满了杜鹃花。 叶片油绿,花团锦簇,粉红喜人。 要价5毛钱一盆,说是...从南边运过来的,主家破产,付不起货款,司机原地倒卖,他捡便宜搬了一车,拉过来卖。 我问他那个司机在哪,他说...司机又没个稳定住所,他怎么可能知道司机现在身处何处。 那花,实在好看,于是,我买了...50盆。 岂料,拉回家不到一周,部分叶子的叶缘,逐渐干枯,花苞也开始往下掉。 每天清晨,都能在花盆和地上,拾到一小堆杜鹃花苞。 沈青,你会给植物治病,我想让你去店里看看那些杜鹃得了什么病。” 杜鹃,植株可高可低,叶片呈椭圆卵型,花儿有粉红、鲜红、暗红之分。 相传,古有杜鹃鸟,日夜哀鸣,咳出来的血,染红了遍山的花朵,因而,杜鹃花还有一个别名---映山红。 杜鹃,喜酸性肥沃土壤,忌阳光直照,季雪描述的病症,像是...因缺水造成的干枯现象。 沈青饮了几口红茶,“黑叶、掉花苞,是不是浇水浇的太少了?” “不是。”季雪摇头否决,“杜鹃喜水惧阳,我是知道的,每隔2~3天,我就会给它浇一次水。” 沈青思索一番,“行,我收拾一下,随你去店里看看。” 喵--- 这时,小狸溜进堂屋,跳到主人腿上,半拉脑袋探出桌面,好奇地打量季雪。 “咪咪,过来。” 季雪眼波柔软,她巨喜欢毛茸茸的动物,不然,也不会刚停好自行车,就走近仓库唤猫咪下来玩。 沈青:“小狸胆子挺大的,我去拿毛钱球,你陪它玩一会,它就敢跟你‘打架’了。” 说完,沈青走进西厢房,再次返回堂屋时,手里多了一个由紫竹枝、麻绳、毛钱球制成的逗猫棒。 “喏,给。” 季雪接过,虚空挥舞几下,小狸脑袋紧随毛钱球转了几圈后,立刻冲出桌底,弹跳着去抓毛线球。 季雪胳膊猛地向上抬,令小狸扑了个空,接着,她甩动毛钱球,继续逗弄小狸。 沈青则去收拾东西。 如! 拉开条几的抽屉,拿出一个纸包,展开后,露出黑褐色的茶叶。 寻一张牛皮纸,抓一把茶叶,丢在纸上,并三下五除二,将两张纸叠成两个纸包。 一包,放回抽屉,一包,塞进挎包内。 又从某个背篓内,取出几个装有不同颜色液体的玻璃瓶,塞入了挎包里。 接着,背包返回堂屋。 矮桌旁,小狸不再追逐毛线球,反而昂起脖子,任凭季雪挠它下巴。 季雪:“小猫,真好玩。可惜,店里摆满花花草草,没法子养猫。养了---” 沈青:“养了猫,猫会豁祸花的,轻则啃叶咬花,重则弄断丛茎。” “咦?”季雪眼神困惑,“东厢房内的花,叶繁花茂,没有一点被迫害过的痕迹,你是怎么训练小...小狸的?” “嗐,小狸有灵性,能听得懂人话。 它呀,很贪吃,一旦祸害花草,我就罚它数天之内吃不上虾干,久而久之,哪怕我不在家,它也不会去碰花草。” “原来如此。”季雪抱起小狸,撸起了猫毛,“顺滑又蓬松,还不掉毛。” 沈青:“那是因为...昨天刚洗过,还梳了一遍。啧,在炭堆里打滚,把自己弄得黑乎乎的。” 喵--- 被揭短的小狸,扭头冲主人喵叫。 “它...它果然能听懂人话,瞧,它不高兴了。” 季雪又rua了一会小狸,念及家中有数十盆杜鹃等着救治,便放下小狸。 沈青往狗盆、猫碗里放了些食物,便和季雪离开了小院。 第355章:杜鹃缺水了 辘--- 车轮碾压煤渣,缓缓向西驶去,房屋、农田、大树等,尽数往后退去。 不一会儿,二人进入镇集地界,两旁的门店,正开门做着生意。 很快,二人于一‘+’字路口,往南一拐,骑了一小段距离后,来到了花店展棚区旁。 咚--- 沈青跳下脚蹬,向西边望去。 与夏秋两季相比,展棚区多了很多空位,只摆了一些耐寒、四季常青的花卉。 季雪掏出钥匙,打开店门,拉开挂在里墙上的帘子,露出一扇木门。 将木门推开后,能瞧见一个带窗户、十来平方米的空间,一半,是厨房和厕所,一半,是楼梯。 楼梯下方,摆满了花盆、玻璃瓶、成袋花肥等,杂物虽多,但摞得很整齐。 二人踩着台阶,来到了二楼。 房屋布局是东西向的,中间是客厅,东西各有一间卧室。 客厅,充当了仓库,除了花卉外,还摆了两个炉子,既能烧水、取暖,还能预防花根被冻死。 楼梯口处,安有栅栏。 东卧室-客厅间的墙,没有窗户,只有一扇木门。 西卧室-客厅间的墙,除了木门,还有一个长1米5、高1米5的窗户,亮光透过窗户散照进客厅,让客厅不至于那么暗。 季雪放下墨菊,“临街而建、两家共用一堵墙的房子,朝向、采光都没得选。 若是没有这扇窗户,客厅白天都得开灯。 杜鹃,就在西厢房放着呢。 走,我领你过去看看。” 嘎吱--- 季雪推开木门,沈青随其进入西厢房。 靠窗户区域,摆着一些喜阳的花卉,如绣球、月季、吊兰,靠里墙区域,摆着数十盆杜鹃花。 沈青瞥了一眼杜鹃。 花盆,是圆柱形的,约有一个大碗大。 杜鹃植株,像一株小树,一根大拇指粗的主干上,长了许多分杈,叶子、花朵都很繁密。 刨除叶缘干枯、盆边掉有花朵外,其品相属于中上等了。 “唉~”季雪拾起一朵杜鹃花,“瞧,花瓣水嫩的很,没有半点凋零迹象,可...还是脱离枝子,落到地上了。” 沈青也捡起一朵花细瞅,花瓣,呈褶皱状,上粉下白,一片叠着一片,煞是好看,花杆...越靠近断裂面,越皱缩干巴。 他又捡了一些花朵和花苞,花杆皆不太正常。 沈青蹲下来,视线与主干平行,扫了几圈,发现落在地上的物件,花苞,占六成,花朵,占三成,剩下一成,是黑枯的叶子。 季雪:“瞧出什么了吗?” “还没,我再查查。” 沈青掏出一个装有清水的汽水瓶,往里加点土壤、碎叶、花汁。 他单手握住瓶身,大拇指堵住瓶口,用力摇晃,使水变得混浊,接着,走向窗户,对着亮光,紧盯水中的悬浮物。 盯了两分钟,他转过身来,驱动异能,查看杜鹃根部情况。 瞬间,一枚枚豌豆大的能量团,暴露在她的眼中,它们颜色虽浅,却无一粒灰点,说明...叶枯花朵,并非杜鹃生病了,大概率是养护出了问题。 他折回原地,抓取花盆里的土,使劲攥,感觉潮乎乎的,手松开后,土壤簌簌往下落,掌心残留一些碎泥。 连抓七八盆,土壤湿度皆达到杜鹃养护要求。 主干上,并未长有..争夺养分的侧芽,用指甲抠开侧枝的表皮,裸露出来的木质,呈浅绿色,摸着凉丝丝的,说明...营养输送渠道没问题。 掌心来回摩擦叶缘,能听到‘哗啦’的声响,黑叶和花苞,扑簌簌往下落。 沈青眸光暗闪,掌心传来的触感,有点不太对劲呐。 季雪揪紧心脏,沈青再摩擦下去,花苞可就要落光了,假如...花儿落败之前,没把杜鹃卖出去,货...便会砸手里了。 “沈青,看出杜鹃得了什么病了吗?” “有点思路了。”沈青拾起一点叶子,“我再验验。” 沈青指腹揉按叶片,触感微涩、不凉,撕碎叶片,横截面虽为绿色,却没有水分,叶杆亦是如此。 沈青弯腰,驱动异能,提高视力,紧盯花苞的杆子。 瞬间,杆子的绒毛、表皮纹理,变得清晰无比,他发现绒毛卷曲打蔫、表皮皱缩,俨然有‘枯萎’之兆。 沈青直起腰,“季雪,这些杜鹃.. .没有生病,叶子黑枯、花苞掉落,是太缺水造成的。” “缺水?”季雪秀眉微蹙,“缺水...不能吧。杜鹃喜湿,我2~3天浇一次水,每次都浇得透透的,怎么还会缺水呢?” 沈青摇头一笑,“杜鹃喜湿不假,但是这个‘湿’,不单单针对土壤,还包含了空气。 前者,你做的很好,后者...朝西的房子,会迎接下午阳光,与清晨、上午相比,其光线更亮、热度更高,致使水分蒸发速度快。 于植物而言,叶片、花朵,主管蒸发,叶片、细杆上的绒毛,又能捕捉空气中的水分子,给叶片、花朵提供水分。 这间屋子---” 沈青环视屋内一圈,于西南角看到一堆木炭。 他走上前摸了摸,很干燥,拿起一根木炭,用手一甩,能甩出一阵灰雾。 啪--- 沈青扔掉木炭,折回原地。 “木炭,吸附水分子能力极强。 木炭一点都不潮,浮灰还一抖就落,表示...空气很干燥。 杜鹃养在这里,叶片、花朵,水分蒸发快,杆子上的绒毛,吸不到足够量的水分,只能将杆内存储的水分,供给出去。 久而久之,杆子因缺水皱缩,与侧枝的连接处,也变得尤为脆弱,叶片、花朵、花苞,都会呈现出不同的缺水状态。 花朵和花苞,表症在子房和胚珠处,不易被人察觉。 叶片,表症为黑枯,一眼就能瞧见。” 子房和胚珠,就是花托-花蕊间鼓囊囊的部位。 季雪捡起数个花苞和花朵,将它们一一掰开,果然,子房也有点皱巴了。 季雪:“把杜鹃搬到客厅,窗户上安个帘子,能补救一下吗?” 沈青:“杜鹃,惧光,但又离不开光。 这间房子朝西,下午时分,阳光也只能直照到一半区域,杜鹃靠里墙摆放,是没问题的。补救...应从提高空气湿度入手。” “对哦。”季雪眼睛一亮,“多放几盆水,整个喷壶,时不时往叶片、花朵上喷水雾,湿度不就上来了嘛。” “不够的。”沈青摇了摇头,“你说的法子,适用于日常养护,现在,杜鹃缺水严重,都掉花苞了,你得上大招。” 季雪:“什么大招。” 沈青:“买点塑料袋或薄膜,往上面喷点水,包住整株杜鹃,记得用剪子戳几个气孔。 闷上一夜,再将袋子、薄膜撤掉,喷洒水雾保湿,屋内放几盆水,来增加空气湿度。 如此,整个三天,便不用绑袋子了,做好日常养护就行。 哦,对了。 杜鹃喜酸性土壤,可以在花盆内撒点硫磺粉、松针,来提供土壤的酸性。” 季雪:“塑料袋,镇上有卖的,但...太小,包不住杜鹃的,去城里买,太耽搁时间了。 对了,楼梯口那儿,放了一些薄膜。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拿。” 沈青:“我跟你一块去吧,除了薄膜,还得压一桶水、拿个喷壶。” 季雪:“也对,喷壶...一楼柜台上有一个。” 随即,二人踩着台阶下到一楼。 季雪从楼梯口处、成摞花盆的正上方,抱出一箱薄膜,不是一戳就破的那种,成卷的,卷卷都有大臂粗,质地偏向于化肥袋内膜。 沈青数了数,拢共有十卷。 季雪:“薄膜宽度只有60厘米,能包得住杜鹃吗?” 杜鹃的外观,像一把雨伞,一根主干+一个蓬松树冠,薄膜60厘米宽,的确包不住。 沈青:“剪两片薄膜,用透明胶带黏在一块,60厘米变120厘米,不就能包住了嘛。” 季雪:“我记得柜台的抽屉内,有几卷胶带,我去拿。” 季雪放下木箱,推门走向柜台,拿了一个喷壶、四卷胶带后,折回了楼梯房。 沈青:“水井在哪?” 季雪:“在展棚区的西南角,胶皮发卷了,浇一点饮水,才能压出水来。” 说完,季雪推开厨房的门。 厨房地方不大,东西却蛮多的,水泥灶、厨柜、案板、水桶、木柴等。 她拎出两个水桶,其中一个桶里,装了一个半拉葫芦做的水瓢,和一些水。 “厨房也没水了,压两桶吧,一桶,放在案板旁,一桶,拎到二楼。” “成。” 接着,二人拎桶出了店铺,沿着屋檐往南走,在几盆干枯美人蕉的后面 ,瞧见一个压水井。 压水装置,是南北向的,出水管朝南,流水坡宽60厘米、长1米,尾端连接一个小凹坑。 咚--- 沈青将水桶放在流水坡上,拿起水瓢,往直铁筒内倒水,再疯狂抬压铁质长柄。 胶皮与铁壁摩擦,发出咕叽咕叽的响动,一分钟后,伴随一声‘哐’的巨响,清水漫过胶皮,向出水管涌去。 沈青继续抬压长柄,哗啦,出水口溢出一道瀑布,砸进了水桶。 水桶满了之后,季雪将其拎出流水坡,并在原地放上一个空桶。 很快,第二个水桶,也压满了水。 季雪:“胶皮松了,是不是不好压?” 沈青松开长柄,“还行,不过,直筒内的胶皮,太薄,还发软,怕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你家有新胶皮嘛?有的话,拿过来,我给你换一下。” “有,在楼梯口那,我去取。” 说完,季雪拎起一桶水,走进了花店,再次返回来时,水桶没了,手里多了一把剪子,和...黑色胶皮轮胎。 “之前去废品收购站卖破烂,看到一个又厚又结实的摩托内胎,非常适合做压水井的胶皮,就花钱买下了。” 这年头,直筒内的胶皮,皆是从各种轮胎上剪下来的。 哐当--- 沈青拧掉充当杠杆支点的粗螺丝,将杠杆、活塞装置一同拔出直筒。 接着,拧掉蜂窝铁片下方的螺母,取下铁片和胶皮。 从季雪手中接过内胎和剪子,剪出三个12x12厘米的正方形胶皮,将三者叠在一块,最上方,再放一张旧胶皮。 然后,沿着旧胶皮的外缘,把三张新胶皮,剪成同等大小的圆片,且,正中央要剪出一个园洞。 用流水冲洗一下,将新胶皮、蜂窝铁片、螺母,重新安回铁棍上,再将它们塞入直筒,拧上螺丝,复原杠杆装置。 这还不算完,沈青抬压长柄,检测新胶皮的实用性。 三十秒后,清水漫过胶皮,向上方涌去。 季雪:“谢喽,我力气小,自己动手换的话,半个小时都不见得能换好。” 沈青:“搭把手的事,不用谢,走,回二楼。” “行。” 随后,二人将治疗杜鹃所需物件,一桶水、剪刀、喷壶、一箱薄膜等,搬到了二楼西厢房。 沈青:“先剪两片长1米、宽60厘米的薄膜,粘在一起后,看能不能包裹住杜鹃。” “好。” 季雪拿出一卷薄膜,指腹抚摸表面,感受到线条状凸起物时,表明...找到头了。 用指甲抠开一角,再一手握卷筒,一手捏着薄膜一角往外拽,边拽边旋转卷筒。 拽出一米长时,剪断它,再拽一米长后,继续挥剪子。 “喏,给。” 沈青接过两张薄膜,将它们紧临着平铺在地上,拿起胶带,正欲沾东西时,季雪突然说道: “欸,你说...把两张薄膜摞在一块,用胶带粘住三个边线,制成薄膜袋子,戳孔套在杜鹃上,底部用绳一系,会不会比粘成一大片去绑,要方便一点呢?” 包杜鹃,用成片薄膜包,需先将其平铺在树冠上,四边慢慢往下拽,直至包裹住整个树冠,再一只手攥着,一只手绑绳子。 用薄膜袋包,需先将袋子抻大,再袋口朝下,慢慢套住整个树冠,末了,绑上绳子。 沈青思索一番,“薄膜袋,‘套’、‘拆’方便,就是...制作起来有点麻烦。” 季雪扫了一眼杜鹃,几十盆呢,的确是个大工程,“制成袋子吧,现在多累一会儿,往后会省事很多。” “成。” 沈青将两片薄膜摞到一起,撕开宽胶袋,粘在薄膜北侧边缘的起点处,且,宽胶带,一半粘在薄膜上,一半暴露在空气中。 第356章:王老五菜馆 沈青左手按住宽胶带头,右手握住胶卷向后拽,慢慢拉直宽胶带。 接着,左手按住胶带头,缓缓往前滑,右手转动胶卷,拽出更多的宽胶带。 待左手抵达拐角处,剪断宽胶袋,将薄膜上的宽胶带,向内、向下对折,粘住另一片薄膜。 然后,他用同样的操作,封住另外两条边。 如此,一个简易的薄膜袋就做好了。 沈青摆弄薄膜时,季雪也没有闲着,她找来一卷细麻绳,还往喷壶里灌了足够量的水。 那喷壶,汤碗般大,类圆柱状,瓶口有一个像打气筒一样的单向活塞装置,上拔下推间,能将气体推入壶内。 这时,挤压把手上的活动装置,堵塞出水口的卡片,便会被拉开,在气压差的作用下,喷壶会向外喷水。 而且,壶内气压越高,水柱射程越远,当水柱由喷射变为淅沥沥垂直往下滴时,可以反复‘上拔下推’活塞,来提高壶内气压。 沈青挑了一盆叶子黑枯最为严重的杜鹃,“季雪,来,往树冠和薄膜袋内喷点水。” “好。” 季雪先推活塞加压,再挤压活动装置,往树冠和袋内喷水,接着,抻开袋子,袋口朝下,悬浮于树冠的正上方。 她两手抓住袋沿,缓缓往下落,待薄膜袋包住整个树冠,她将袋口向内收拢。 沈青剪下10厘米长的麻绳,缠绕袋口两圈,并打个活结。 不需要绑太紧,松松垮垮即可。 沈青左手捏薄膜,右手持剪子,剪出七八个小洞,充当透气孔。 夜间,大部分植物会吸收氧气,释放二氧化碳,假如...二氧化碳散不出去的话,密闭空间内的气温,会越来越高,使植物叶片容易闷烧枯萎。 沈青指尖微动,向花盆内部射入一丝能量,量很小,不会让杜鹃瞬间出现肉眼可见的变化,如叶片抖动、花苞绽放,但能提升其生命力,助其渡过缺水问题难关。 季雪将包好的杜鹃,挪到墙角处,“沈青,我俩弄下一盆吧。” “成。”沈青点头答应。 之后,二人不停地剪薄膜、撕胶带、粘薄膜、套袋子、绑袋口、剪小洞,当然,沈青还暗戳戳朝花盆内注入异能。 起初,二人效率不高,耗时七八分钟,才能包完一盆杜鹃。 后来,熟能生巧,还改了包杜鹃的流程,先粘出数十个薄膜袋,再抻开往下套。 良久,季雪额头满是细密汗珠,沈青亦热得解开棉衣扣子时,屋内的杜鹃花,终于全被套进了薄膜袋内。 呼--- 季雪长呼一口气后,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呼,终于弄完了,沈青,你在这歇会,我去拿汽水。” 包杜鹃,不属于体力活,但很耗费精力,不专注、细致一点,薄膜碰掉花苞,那可就糟了。 沈青:“歇一会再忙吧。” 季雪:“汽水,就在客厅放着呢,走几步路就到。” 说完,季雪走进客厅,打开靠墙摆放的木箱,里头装满了桔子汽水,她拿了四瓶和一个开瓶器,快速折回了西厢房。 咚--- 季雪放下三瓶汽水,起子卡住瓶盖,向上一翘,啵,瓶盖脱离瓶口,落到了地上。 “喏,给。” 沈青接过,忙活那么久,他确实有点渴了。 气泡鱼贯而出,酸甜清爽,还有一股桔子味,一瓶喝完,乏累感顿时一扫而空。 另一边,季雪又打开一瓶汽水,还不知从哪掏出一根吸管,插进去喝。 “沈青,薄膜旁还有两瓶呢,喝完了,我再去客厅拿。” “不用拿新的,我顶多再能喝一瓶。” 说完,沈青拿起开瓶器,套住瓶盖,向上一翘,啵的一声,瓶盖便脱离了瓶口,汽水在口腔内爆破时的冲撞感,能令人更好体验它那酸甜爽口的滋味。 待瓶子见了底,季雪说道:“刚才拿汽水时,我瞥了一眼墙上的钟,都下午1点半了。饿了吧,走,我请你下馆子去。” 还别说,经她这么一提 ,沈青确实感觉有点饿了。 “去哪家馆子?” 季雪:“王老五土菜馆,他家的仔姜鸡、红烧鱼、外婆菜炒鸡蛋等,都十分好吃。” 沈青疑惑皱眉,王老五,好熟悉的名字。 “王老五...是不是长得肥头大耳,说话时还老爱撇一下嘴?” 季雪点头,“对,怎么,你认识他?” 沈青轻蔑一笑,“岂止是认识。” 当初,王老五相中豆子家院落中的那株枫杨,拿捏住豆子爸爱喝酒特性,让其拿枫杨做赌注,来划拳喝酒。 结果,豆子爸输了,王老五揣着字据,领着打手,上门讨要枫杨。 打手,被沈青打趴了。 字据,愿赌服输,不过,字据上白纸黑字写的是‘枫杨’,而不是‘树王’,树王主干附近,长了一些枫杨树苗,沈青让王老五随便拔一株拿走。 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赢,王老五只能负气离开。 为防其再次闹事,沈青给豆子爷出了个主意,让他去大队找书记王文正,用树王在某一时期,凭借自身药性,立过功劳为由,为树王求来一块奖碑,彻底断了王老五的念想。 沈青将王老五和‘树王’间的事,简单讲述了一遍。 季雪:“想整个大树桩,摆在店内当噱头,那就揣上钱包,带着诚意登门,求主家出售树王。 主家若不同意,那便...去寻下一株大树。 走歪门邪道,做局坑害人,算什么本事? 不去他家了,我们去...小学旁边,也有一家炒菜馆。” 沈青去西边治疗桃林时,曾路过小学好几次,其斜对面,的确有家炒菜馆。 “成,就去那。” 随后,沈青系上扣子,和季雪一同收拾下西厢房,薄膜,收进木箱,水桶、喷壶、麻绳,拎到一楼,锁门出了展棚区。 “季老板,又要出去呐?”隔壁店的老板娘,磕着南瓜子问道。 季雪:“嗯,出去吃个饭,待会就回来,刘姐,劳你帮我看一下店。” 虽时值冬季,展棚区内,仍摆着一些花卉的。 刘姐把手一伸,“邻里互助,看一下午都没问题。季老板,吃南瓜子不,我自己炒的,可香了。” 沈青扫了一眼,店铺的屋檐下,摆了一个个大南瓜。 他突然想起来,自家每次吃南瓜挖出来的籽,还在窗台上晒着呢,回头,抽个时间,把它炒一下。 “不了。”季雪摆了摆手,“刘姐,我回来时,给你带一兜芝麻烧饼,怎么样?” 刘姐收回手,“行啊,我最爱吃这个了,你等着,我去屋里给你拿钱。” “不用,回头再给,沈青,走。” 说完,季雪跨上了自行车,沈青紧随其后,刘姐目送二人骑远,便继续磕瓜子了。 …… 二人向北、再向西,停在一家炒菜馆前。 门面长4米,门头焊着一些铁架,铁架组成‘食韵炒菜馆’字样,还喷了金漆。 许是年代久远+风吹日晒的缘故,金漆有点掉色了。 哐--- 二人锁好车,走进了店内。 店铺占地四十多平,中间是条一米宽的过道,两侧贴墙摆着一些长桌,和带靠背的椅子,再往里,是一道带木门、窗户的实墙,窗台向两侧外展,饭菜做熟后,厨师会将其放到窗台上,再由服务员端到顾客面前。 那道墙上,用钉子挂着一个个长方形、顶端有剩环的木牌,每块木牌上写着一道菜名。 如,粉蒸肉,木耳炒鸡蛋,红烧鲤鱼,菌菇汤,板面,梅干菜炒肉片,汤饺等。 一个戴白帽和红围裙的青年女子,坐在墙旁休息,见二人扫视菜牌,忙热情招呼道:“想吃点啥?” 季雪:“沈青,我请客,想吃啥,随便点。” 沈青:“来两碗汤饺,一盘醋溜土豆丝,和一碗粉蒸肉,剩下的,你来点。” 季雪:“行,再来一条红烧鱼,一碗蛋花汤,和一盘溜白菜。” 女子刷刷在纸上写下菜名,“要饮料吗?” 沈青:“有蛋花汤,就用不着饮料了。” “那行。” 女子从巴掌大、1.5厘米厚的本子上,撕下一页纸,放到窗台上。 “李师傅,来客了,起炉子吧。” “得嘞。” 身形高大的李师傅,拿起那页纸,插在实墙的钉子上,紧接着,厨房传来‘锵锵’的锅铲声。 实墙外侧,放了三个小煤炉,炉口各架着一个水壶。 于大堂而言,越靠近炉子,越暖和,怪不得女子会坐在实墙旁休息。 沈青和季雪,挑了离实墙最近的空桌位坐下,边聊边等上菜。 不一会儿,大厅弥漫起饭香,女子戴上能隔热的手套,将一盘盘菜,端到了长桌上。 待菜全部上齐,季雪将木筷和瓷勺,递给了沈青。 沈青接过,见对方夹了土豆丝,他便也持筷夹东西吃。 饺子,月牙形状,芹菜猪肉馅的,猪肉鲜嫩,芹菜爽脆,面皮还非常薄,可见这家小店厨师手艺不赖。 季雪吐出鱼刺,“沈青,别光吃饺子,夹些别的菜呐,他家糖醋鲤鱼不错,外韧里嫩,酸甜适口。” “行。” 沈青夹了一块鱼尾肉,橘红色的浓汁,酸中带甜,甜中带鲜,面皮软韧劲道,鱼肉细腻滑嫩,十分美味。 沈青吐出鱼刺后,便去夹其它的菜。 土豆丝酸爽,粉蒸肉软糯,溜白菜清爽,蛋花汤暖胃解腻。 吃饱后,季雪喊服务员来结账。 女子:“汤饺,3毛一碗,红烧鲫鱼,1块一条,粉蒸肉,5毛一碗,溜土豆丝、溜白菜,1毛5一份,蛋花汤,3毛一大碗。 拢共2块7,要打包吗? 铝盒,押金5毛一个,洗净送回来,店里会全额退押金。” 季雪看向长桌,白菜、汤饺清空了,粉蒸肉、红烧鱼、土豆丝,皆剩了一半,至于蛋花汤...汤汤水水,没法子打包。 “打包,不过,我自己带铝盒了。” 季雪从挎包中,掏出一个长方体样式的铝饭盒,揭开盖子,将土豆丝、粉蒸肉、鱼块,倒进饭盒内,值得一提的是,鱼头和鱼尾巴,没有被倒进去。 哐--- 盖上盒盖,拿出钱包,手指伸进包内,翻找一通,抽出两沓钱,一沓,递向女子,一沓,递向沈青。 女子接了,沈青却没有接。 “干嘛给我钱?” 季雪:“付诊费呐。 杜鹃,价格虽不贵,却格外难养,这不,我一开花店的,都差点把杜鹃养死。 你呢,擅长给植物治病,上一回,我哥承包的柿林,得了‘黑斑’病,叶片、青果黑枯脱落,是你给治好的,诊费...一株2毛5。 要不是你帮忙,再过个一周,杜鹃就枯死了。 杜鹃植株个头,比柿树小很多,一株我付1毛治疗费,怎么样?” “不怎么样。” 沈青摇了摇头。 “随季常去柿林,找到病根后,需根据每株柿树的病情严重程度,调制出相匹配的药水,才能根治‘黑斑’病,收治疗费,很正常。 杜鹃,找准病因后,材料,是你出的,我就搭把手、出点力而已,哪能收你的钱。 你心里若实在过意不去,那就...等杜鹃缓过劲来,送给我四盆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季雪默默把钱放回包内。 此刻,服务员两眼放光,“小伙,你会给植物看病?” 沈青:“会啊,怎么了?” “那可太好了。”女子笑得颧骨高隆,“我大伯,包了三十亩地种糖蔗,也不知怎么了,蔗芯发红,尝着还有点发苦。你家住在哪?我今天回去,跟我大伯说一声,喊他明天带你去糖蔗林看一看。” 季雪:“糖蔗?沈青,我记得...我哥说你也种了甘蔗?” 沈青:“嗯,我种的是普通甘蔗,糖蔗...杆子细长,甜度高,适合拿来制糖。” 女子:“我大伯本来盘算着...等糖蔗成熟了,卖给西边的糖厂。 哪成想,蔗芯突然变红发苦,要是治不好,半年承包费+种子+人工,几百块可就打水漂了。” 发苦的糖蔗,哪个糖厂敢收? 沈青:“安宁村在哪,你知道不?” 女子忙点头,“知道,在辛庄东边。” “我叫沈青。 安宁村的东南角,有一片杨树林,林子西侧有一条土路,路东侧第一户,就是我家。 院中有一株看桃树,很好认的。” 第357章:惹不起溜了 女子掏出纸和笔,刷刷写下地址信息,“行,我让我大伯明天上午找你,怎么样?” “没问题。” 随后,沈青和季雪,离开了炒菜馆,往东骑了三百多米远后,停在一家烧饼店前。 铺面不大,占地10平方米,店内三个男子正在忙活。 一个握着擀面杖,擀出圆圆的面饼,正中央,还会撒点芝麻。 一个把面饼放入平底大铁锅,煎定型后,放到大号簸箕内。 一个从簸箕内取烧饼,丢至油锅中,炸到两面金黄再捞出。 店门口支了张长桌,上面摆了两种货品,煎烧饼和炸烧饼。 煎烧饼,是白色的,看着...好像没熟。 “两位要点啥?”负责炸烧饼的男子,抬头问道。 沈青:“能尝尝吗?” “当然可以。”男子拿起一个炸烧饼,撕成两半,向前一递,“喏,你俩一人一半。” 沈青接过烧饼。 中央凹、边缘鼓,外层酥脆,内里软韧微咸,且越嚼越香,尤其是咬到芝麻的时候。 季雪吃了一口烧饼,“嗯,油香油香的,就是这个味。老板,给我来两兜。” “好嘞。” 男子寻两个网兜,用由一片木板弯成的夹子,往兜里夹炸烧饼。 季雪:“沈青,他家烧饼味道不赖的,1块钱一兜,一兜有16个,你要不要来一兜。” 沈青快速吃完手中最后一小块烧饼,“煎烧饼...也是这个价吗?” “煎烧饼?”季雪疑惑一秒,“哦,你说饼胚啊,也是1块钱一兜,一兜有20个,回家炸一炸,或者烤一烤,才能吃。” “蒸也行。”男子插话道。 季雪有不同见解,“蒸...软塌塌的,还不如吃馒头呢。不过,炸烧饼晾凉之后,上锅蒸一下,油香四溢,软韧适中,别有一番滋味呢。” 沈青:“老板,饼胚能放几天?” 男子:“放在避光处,一周都不会坏。” “那...煎的和炸的,各来一兜吧。” 炸的,可以直接吃,煎的...待菊花炭被晒干,可以支个炭炉烤着吃。 “行。” 男子又拿出两个网兜,将四个网兜全装满后,递了过去。 沈青和季雪,分别先付钱、再接过网兜,与摊主寒暄几句后,便又跨上了二八大杠。 须臾,二人于‘+’字路口处分开了,季雪往南一拐,朝花店骑去,沈青则继续往西骑。 辘--- 车轮不停地转动,略过门面、树木、麦田、村屋,驶入安宁村地界。 很快,沈青略过看桃树,回到了小院。 喵--- 小狸,破天荒赶在大黄前头,飞奔到自行车前,仰脖冲主人长喵,仿佛在质问:饿死了,你咋才回来啦? 沈青掏了掏耳朵,啧,个头不大,嗓门倒挺洪亮。 “甭叫了,出门之前,我不是往豁口碗内,放了两个剥了壳的鸡蛋嘛,你没吃?” 小狸不再叫唤,搂紧主人脚踝,作势要往上爬。 “别捣蛋,篮子里有好吃的,等我把车停好,就喂给你吃。” 小狸望向车篮,看见两兜圆饼,还嗅到了香味,于是,它识趣的松开了爪子。 汪--- 大黄跑到车旁,它似乎刚睡醒,眼睛还眯着呢,尾巴却摇得倍欢实。 沈青把车停进仓库,将网兜放到堂屋的矮桌上,取两张炸烧饼,“大黄,小狸,过来吃烧饼。” 瞬间,在院内嬉戏打闹的两小只,一溜烟跑进了堂屋。 “大黄,给。” 沈青甩出一张烧饼,大黄张嘴接住,卧到桌下开啃,另一张嚼碎了丢到豁口碗中,小狸冲上前开吃,边吃边发出咕噜的享受声。 沈青掀起门帘,走向东厢房的箱柜,上面放着一个水碗,碗中泡着9颗被磨开口的莲子。 拿起一颗,指甲嵌入开口内壁,轻轻往外一抠,便抠掉芝麻粒大的莲壳。 嗯,泡得差不多了。 沈青用指甲,将所有莲子的开口,都往外抠至莲壳的1/4处。 他还驱动异能,朝莲子内部射入蛛丝,30秒后,原本紧紧贴在一起的两个种瓣,竟然开裂了,接着,绿芽冒出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生长着。 那芽儿,浅绿色,尖头圆柱形,长到3厘米高时,便一动不动了。 沈青将碗中的水,倒出一大半,调整莲子的站位,使得绿芽的尖头,能露出水面。 来到‘陈架-北墙’间的区域,向风信子根部注入蛛丝,待扁叶抽长至5厘米高,变得一动不动时,他收回了异能。 拿起剪刀,来到莲子曾经生长过的瓷盆边。此刻,盆内一片萧条。 莲叶枯黄、莲杆干巴,水面漂灰、水底积了厚厚的淤泥。 咔嚓--- 沈青挥动剪刀,剪掉了莲叶、莲杆,还把水倒出去一大半。 至于淤泥里的小莲藕,不挖,先让其休眠一段时日,再着手催发它。 忙完,困意悄然来袭。 这时,小狸跳上箱柜,好奇打量一个个绿圆柱。 “别碰,这是异色并蒂莲的种子,很珍贵,碰倒一根,罚你...一周摸不到荤腥。” 小狸猛地抬头:碰倒就罚?惹不起,溜了。 咚--- 小狸跳到地上,风一般冲出了门帘,沈青则钻进被窝补觉。 …… 小院内! 小狸溜到豆秸垛旁,抓踢几片豆叶玩。 大黄卧在小木屋内睡觉,不过,外头一有动静,如车轮声、谈话声,它的耳朵就会颤一下。 当阳光不再刺眼时,沈青幽幽醒来了,发现小狸在枕头旁,团成一个扁的圆球后,也不打扰它,直接下床绞鱼食。 喂完鱼回来,太阳还没开始落山,他走进仓库,从大号笸箩内拎出一袋干红枣,是李广田送的,他打算炒成焦红枣,和茶叶一样泡水喝。 与普通干枣相比,焦红枣摒弃上火、生湿缺点,保留了补中益气、养血养心脾的特点。 干枣,收进背篓之前,清洗、晾干过一遍了。 无需再洗,直接倒入无油无水的铁锅中,小火慢炒,时不时翻一下。 十五分钟后,红枣表皮,大部分由红变黑,即可盛到浅底笸箩内。 待焦红枣变凉,用手一抓,会发现其硬得如木头。 沈青寻一新的空布袋,装完焦红枣,将旧床上的菊花炭,连布带炭,收进堂屋后,便着手做晚饭。 大锅,热炸烧饼、鸡蛋、黄桃罐头,罐盖,要拧掉,再轻轻盖在罐口上。 小锅,苤蓝炒肉,醋溜土豆丝。 晚霞布满天空时,沈小花回到了小院,她扒着厨房门问道:“哥,今晚吃啥?” 沈青将土豆丝铲至瓷盘中,又往锅中添一瓢水,“先去放书包,待会你就知道了。” “好。” 沈小花抄起蹭她脚踝的小狸,兴奋的冲进西厢房,明天就是周末,能不兴奋嘛。 须臾,饭菜全被端进了堂屋,沈小花掀开门帘,紧盯桌子上的菜,“罐头,还是黄桃的。” “今天,季雪来了,送了一箱罐头,冬天,吃凉的不好,我就给热了一下。” “是...送肥皂的季雪吗?” “嗯!” 沈青拿起一个空碗,持勺往里舀了一些黄桃和汤水,放到沈小花面前。“太烫了,晾上一小会再吃。” “好。” 沈小花凑近碗口,嗅了嗅馨甜的香味后,开始吃其它的菜。 土豆丝酸脆可口,肉片鲜嫩,苤蓝清爽,饭吃到一半,黄桃已不再滚烫,沈小花瞄准半颗黄桃,持勺挖下一小块,外韧里软,甘甜中夹杂浓浓的黄桃味,汤水也滑润清甜。 “哥,罐头好吃欸,你尝尝看。” “行。” 沈青放下木筷,持勺舀了一小碗罐头,汤水甜而不腻,黄桃果香浓郁,味道属实不赖。 大部分水果,做成罐头后,自身香味会锐减,黄桃不同,入罐蒸熟、浸泡良久,仍保留着很浓的桃香味,也难怪...一提罐头,人就会想起黄桃。 “哥,季雪姐送的罐头,全是黄桃的吗?” “不是。一共有6种,黄桃、梨块、山楂、杏子、葡萄、橘子,一种有三瓶。” “葡萄?”沈小花眼睛睁得溜圆,“葡萄也能制成罐头?” 沈青:“能啊,大多数水果都能做成罐头,明天,开一罐葡萄给你尝尝。” “好呦。” 沈小花眉眼弯弯,继续挖黄桃吃。 饭罢,大黄卧在门口,小狸舔喝豁口碗内的罐头汤,沈小花回西厢房看书,沈青也在看书,只不过,他看的是与糖蔗养护、疾病诊治相关的内容。 异能,无法往外说,他总得说点别的,让承包商相信他的专业性,才能走下一步流程呐。 看着看着,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小狸也停止跑酷,在枕头旁睡着了,他索性脱掉外衣,缩进了被窝。 …… 是日,12月8日,腊八节。 清晨,阳光刺透薄雾,照亮大地,麻雀立在电线上,叽叽喳喳开大会。 沈青是被吵醒的,吵醒他的不是麻雀,而是...在床上疯跑的小狸。 耳朵向后甩,后肢肌肉发紧,像安了马达般,在床上饶圈跑。 偶尔,猛地停下来。 抻脖转脑袋,警惕地环顾四周,再瞅一眼主人,便继续疯跑。 此刻,沈青坐在床上,在小狸跑到床头时,迅速抓住它的后脖颈,将其拎到面前。 喵呜,小狸叫唤发出抗议。 “是不是该感谢你...疯跑途中,没一时兴起,踩着我向上蹦跶一下。” 小狸尾巴轻甩,眼里没有惧意,它没压人胸口,也没有祸害莲芽,是受不了惩罚的。 “去玩吧。” 沈青将小狸丢到地上,便穿衣下床,洗漱完毕后,走进厨房做早饭。 红薯洗净切成块,和炸烧饼一同上锅蒸,小锅熬了个波菜蛋花汤。 吃完早饭,沈青将菊花炭,铺在了旧床上,小美来找小花玩,二人站在院中打起了羽毛球。 羽毛球,反复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 小狸想抓住羽毛球,奈何,小花和小美技术太好,羽毛球迟迟不落到地上,它只好去找大黄玩。 啪--- 沈小花轻挥球拍,将羽毛球拍向对面,“哥,你要不要也来一局?” 沈青用木枝把菊花炭摊均匀,“不了,我上午还有事,你们玩吧。” 来一局?开玩笑,球拍上手,岂不是...对方要绕小院转无数圈。 沈小花:“什么时候啊?” 沈青:“昨天下馆子吃饭时,服务员称...大伯家的糖蔗地生病了, 晚上和大伯说一声,让他第二天上午来找我。” 小美疑惑不解,“糖蔗地病了...为什么要找你?” “嗐~”小美嘴角一弯,“因为我哥会给植物看病呐,我哥治疗过好几片生病的林子。” “原来如此。” 小美了然点头,怪不得亲爸会说...沈青家大豆亩产量着实让人羡慕呢。 辘--- 这时,院口传来车轮声,沈青扭头一看,瞧见一男子骑车进院了。 男子约摸四十来岁,体型微胖,头发黑白掺杂,肿泡眼+凸嘴+圆下巴,让他的面相看起来像一只土拨鼠,眉宇之间,夹着浓浓愁绪。 咚--- 男子跳下脚蹬,看向院子里的三人,“请问这是沈青家吗?” 沈青:“我就是沈青,你是食韵炒菜馆服务员介绍来的吧?” 男子停好车,“对,我脸肖大军,侄女肖凝,在杏香镇上的炒菜馆打工。昨晚,正坐在炭炉旁发愁呢,肖凝来了,说...在炒菜馆认识了一位懂得给植物治病的人,告诉我地址,让我明天一早去找人。” 肖大军前面找了好几波人,皆对糖蔗红芯问题束手无策,眼前小伙能否治好糖蔗,他并不清楚,但是,他不愿放弃任何一个能治好糖蔗的希望。 沈青:“先进屋,聊一聊糖蔗的情况,再实地去看一看。小花、小美,你俩继续打球吧。” “好,欸...球呢?刚才还在我手里呢?” 小美原地转圈,寻找羽毛球的踪迹。 “甭找了,铁定被小狸抢走了,等着,我再拿一个新的来。” 说完,沈小花冲进堂屋,拿回一只羽毛球。 沈青看向仓库的屋顶,小狸正躺在上面抓蹬羽毛球呢,估计...是趁小美听人讲话时,向上一蹦,从其手中抢走了羽毛球。 “走吧,进屋谈。” “行。” 随即,二人走进堂屋。 沈青让肖大军先坐下,自己则拎壶倒了两碗茶水,一碗,放到自己面前,一碗,向前一递。 “来,喝点茶,润润嗓子。” 女子掏出纸和笔,刷刷写下地址信息,“行,我让我大伯明天上午找你,怎么样?” “没问题。” 随后,沈青和季雪,离开了炒菜馆,往东骑了三百多米远后,停在一家烧饼店前。 铺面不大,占地10平方米,店内三个男子正在忙活。 一个握着擀面杖,擀出圆圆的面饼,正中央,还会撒点芝麻。 一个把面饼放入平底大铁锅,煎定型后,放到大号簸箕内。 一个从簸箕内取烧饼,丢至油锅中,炸到两面金黄再捞出。 店门口支了张长桌,上面摆了两种货品,煎烧饼和炸烧饼。 煎烧饼,是白色的,看着...好像没熟。 “两位要点啥?”负责炸烧饼的男子,抬头问道。 沈青:“能尝尝吗?” “当然可以。”男子拿起一个炸烧饼,撕成两半,向前一递,“喏,你俩一人一半。” 沈青接过烧饼。 中央凹、边缘鼓,外层酥脆,内里软韧微咸,且越嚼越香,尤其是咬到芝麻的时候。 季雪吃了一口烧饼,“嗯,油香油香的,就是这个味。老板,给我来两兜。” “好嘞。” 男子寻两个网兜,用由一片木板弯成的夹子,往兜里夹炸烧饼。 季雪:“沈青,他家烧饼味道不赖的,1块钱一兜,一兜有16个,你要不要来一兜。” 沈青快速吃完手中最后一小块烧饼,“煎烧饼...也是这个价吗?” “煎烧饼?”季雪疑惑一秒,“哦,你说饼胚啊,也是1块钱一兜,一兜有20个,回家炸一炸,或者烤一烤,才能吃。” “蒸也行。”男子插话道。 季雪有不同见解,“蒸...软塌塌的,还不如吃馒头呢。不过,炸烧饼晾凉之后,上锅蒸一下,油香四溢,软韧适中,别有一番滋味呢。” 沈青:“老板,饼胚能放几天?” 男子:“放在避光处,一周都不会坏。” “那...煎的和炸的,各来一兜吧。” 炸的,可以直接吃,煎的...待菊花炭被晒干,可以支个炭炉烤着吃。 “行。” 男子又拿出两个网兜,将四个网兜全装满后,递了过去。 沈青和季雪,分别先付钱、再接过网兜,与摊主寒暄几句后,便又跨上了二八大杠。 须臾,二人于‘+’字路口处分开了,季雪往南一拐,朝花店骑去,沈青则继续往西骑。 辘--- 车轮不停地转动,略过门面、树木、麦田、村屋,驶入安宁村地界。 很快,沈青略过看桃树,回到了小院。 喵--- 小狸,破天荒赶在大黄前头,飞奔到自行车前,仰脖冲主人长喵,仿佛在质问:饿死了,你咋才回来啦? 沈青掏了掏耳朵,啧,个头不大,嗓门倒挺洪亮。 “甭叫了,出门之前,我不是往豁口碗内,放了两个剥了壳的鸡蛋嘛,你没吃?” 小狸不再叫唤,搂紧主人脚踝,作势要往上爬。 “别捣蛋,篮子里有好吃的,等我把车停好,就喂给你吃。” 小狸望向车篮,看见两兜圆饼,还嗅到了香味,于是,它识趣的松开了爪子。 汪--- 大黄跑到车旁,它似乎刚睡醒,眼睛还眯着呢,尾巴却摇得倍欢实。 沈青把车停进仓库,将网兜放到堂屋的矮桌上,取两张炸烧饼,“大黄,小狸,过来吃烧饼。” 瞬间,在院内嬉戏打闹的两小只,一溜烟跑进了堂屋。 “大黄,给。” 沈青甩出一张烧饼,大黄张嘴接住,卧到桌下开啃,另一张嚼碎了丢到豁口碗中,小狸冲上前开吃,边吃边发出咕噜的享受声。 沈青掀起门帘,走向东厢房的箱柜,上面放着一个水碗,碗中泡着9颗被磨开口的莲子。 拿起一颗,指甲嵌入开口内壁,轻轻往外一抠,便抠掉芝麻粒大的莲壳。 嗯,泡得差不多了。 沈青用指甲,将所有莲子的开口,都往外抠至莲壳的1/4处。 他还驱动异能,朝莲子内部射入蛛丝,30秒后,原本紧紧贴在一起的两个种瓣,竟然开裂了,接着,绿芽冒出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生长着。 那芽儿,浅绿色,尖头圆柱形,长到3厘米高时,便一动不动了。 沈青将碗中的水,倒出一大半,调整莲子的站位,使得绿芽的尖头,能露出水面。 来到‘陈架-北墙’间的区域,向风信子根部注入蛛丝,待扁叶抽长至5厘米高,变得一动不动时,他收回了异能。 拿起剪刀,来到莲子曾经生长过的瓷盆边。此刻,盆内一片萧条。 莲叶枯黄、莲杆干巴,水面漂灰、水底积了厚厚的淤泥。 咔嚓--- 沈青挥动剪刀,剪掉了莲叶、莲杆,还把水倒出去一大半。 至于淤泥里的小莲藕,不挖,先让其休眠一段时日,再着手催发它。 忙完,困意悄然来袭。 这时,小狸跳上箱柜,好奇打量一个个绿圆柱。 “别碰,这是异色并蒂莲的种子,很珍贵,碰倒一根,罚你...一周摸不到荤腥。” 小狸猛地抬头:碰倒就罚?惹不起,溜了。 咚--- 小狸跳到地上,风一般冲出了门帘,沈青则钻进被窝补觉。 …… 小院内! 小狸溜到豆秸垛旁,抓踢几片豆叶玩。 大黄卧在小木屋内睡觉,不过,外头一有动静,如车轮声、谈话声,它的耳朵就会颤一下。 当阳光不再刺眼时,沈青幽幽醒来了,发现小狸在枕头旁,团成一个扁的圆球后,也不打扰它,直接下床绞鱼食。 喂完鱼回来,太阳还没开始落山,他走进仓库,从大号笸箩内拎出一袋干红枣,是李广田送的,他打算炒成焦红枣,和茶叶一样泡水喝。 与普通干枣相比,焦红枣摒弃上火、生湿缺点,保留了补中益气、养血养心脾的特点。 干枣,收进背篓之前,清洗、晾干过一遍了。 无需再洗,直接倒入无油无水的铁锅中,小火慢炒,时不时翻一下。 十五分钟后,红枣表皮,大部分由红变黑,即可盛到浅底笸箩内。 待焦红枣变凉,用手一抓,会发现其硬得如木头。 沈青寻一新的空布袋,装完焦红枣,将旧床上的菊花炭,连布带炭,收进堂屋后,便着手做晚饭。 大锅,热炸烧饼、鸡蛋、黄桃罐头,罐盖,要拧掉,再轻轻盖在罐口上。 小锅,苤蓝炒肉,醋溜土豆丝。 晚霞布满天空时,沈小花回到了小院,她扒着厨房门问道:“哥,今晚吃啥?” 沈青将土豆丝铲至瓷盘中,又往锅中添一瓢水,“先去放书包,待会你就知道了。” “好。” 沈小花抄起蹭她脚踝的小狸,兴奋的冲进西厢房,明天就是周末,能不兴奋嘛。 须臾,饭菜全被端进了堂屋,沈小花掀开门帘,紧盯桌子上的菜,“罐头,还是黄桃的。” “今天,季雪来了,送了一箱罐头,冬天,吃凉的不好,我就给热了一下。” “是...送肥皂的季雪吗?” “嗯!” 沈青拿起一个空碗,持勺往里舀了一些黄桃和汤水,放到沈小花面前。“太烫了,晾上一小会再吃。” “好。” 沈小花凑近碗口,嗅了嗅馨甜的香味后,开始吃其它的菜。 土豆丝酸脆可口,肉片鲜嫩,苤蓝清爽,饭吃到一半,黄桃已不再滚烫,沈小花瞄准半颗黄桃,持勺挖下一小块,外韧里软,甘甜中夹杂浓浓的黄桃味,汤水也滑润清甜。 “哥,罐头好吃欸,你尝尝看。” “行。” 沈青放下木筷,持勺舀了一小碗罐头,汤水甜而不腻,黄桃果香浓郁,味道属实不赖。 大部分水果,做成罐头后,自身香味会锐减,黄桃不同,入罐蒸熟、浸泡良久,仍保留着很浓的桃香味,也难怪...一提罐头,人就会想起黄桃。 “哥,季雪姐送的罐头,全是黄桃的吗?” “不是。一共有6种,黄桃、梨块、山楂、杏子、葡萄、橘子,一种有三瓶。” “葡萄?”沈小花眼睛睁得溜圆,“葡萄也能制成罐头?” 沈青:“能啊,大多数水果都能做成罐头,明天,开一罐葡萄给你尝尝。” “好呦。” 沈小花眉眼弯弯,继续挖黄桃吃。 饭罢,大黄卧在门口,小狸舔喝豁口碗内的罐头汤,沈小花回西厢房看书,沈青也在看书,只不过,他看的是与糖蔗养护、疾病诊治相关的内容。 异能,无法往外说,他总得说点别的,让承包商相信他的专业性,才能走下一步流程呐。 看着看着,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小狸也停止跑酷,在枕头旁睡着了,他索性脱掉外衣,缩进了被窝。 …… 是日,12月8日,腊八节。 清晨,阳光刺透薄雾,照亮大地,麻雀立在电线上,叽叽喳喳开大会。 沈青是被吵醒的,吵醒他的不是麻雀,而是...在床上疯跑的小狸。 耳朵向后甩,后肢肌肉发紧,像安了马达般,在床上饶圈跑。 偶尔,猛地停下来。 抻脖转脑袋,警惕地环顾四周,再瞅一眼主人,便继续疯跑。 此刻,沈青坐在床上,在小狸跑到床头时,迅速抓住它的后脖颈,将其拎到面前。 喵呜,小狸叫唤发出抗议。 “是不是该感谢你...疯跑途中,没一时兴起,踩着我向上蹦跶一下。” 小狸尾巴轻甩,眼里没有惧意,它没压人胸口,也没有祸害莲芽,是受不了惩罚的。 “去玩吧。” 沈青将小狸丢到地上,便穿衣下床,洗漱完毕后,走进厨房做早饭。 红薯洗净切成块,和炸烧饼一同上锅蒸,小锅熬了个波菜蛋花汤。 吃完早饭,沈青将菊花炭,铺在了旧床上,小美来找小花玩,二人站在院中打起了羽毛球。 羽毛球,反复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 小狸想抓住羽毛球,奈何,小花和小美技术太好,羽毛球迟迟不落到地上,它只好去找大黄玩。 啪--- 沈小花轻挥球拍,将羽毛球拍向对面,“哥,你要不要也来一局?” 沈青用木枝把菊花炭摊均匀,“不了,我上午还有事,你们玩吧。” 来一局?开玩笑,球拍上手,岂不是...对方要绕小院转无数圈。 沈小花:“什么时候啊?” 沈青:“昨天下馆子吃饭时,服务员称...大伯家的糖蔗地生病了, 晚上和大伯说一声,让他第二天上午来找我。” 小美疑惑不解,“糖蔗地病了...为什么要找你?” “嗐~”小美嘴角一弯,“因为我哥会给植物看病呐,我哥治疗过好几片生病的林子。” “原来如此。” 小美了然点头,怪不得亲爸会说...沈青家大豆亩产量着实让人羡慕呢。 辘--- 这时,院口传来车轮声,沈青扭头一看,瞧见一男子骑车进院了。 男子约摸四十来岁,体型微胖,头发黑白掺杂,肿泡眼+凸嘴+圆下巴,让他的面相看起来像一只土拨鼠,眉宇之间,夹着浓浓愁绪。 咚--- 男子跳下脚蹬,看向院子里的三人,“请问这是沈青家吗?” 沈青:“我就是沈青,你是食韵炒菜馆服务员介绍来的吧?” 男子停好车,“对,我脸肖大军,侄女肖凝,在杏香镇上的炒菜馆打工。昨晚,正坐在炭炉旁发愁呢,肖凝来了,说...在炒菜馆认识了一位懂得给植物治病的人,告诉我地址,让我明天一早去找人。” 肖大军前面找了好几波人,皆对糖蔗红芯问题束手无策,眼前小伙能否治好糖蔗,他并不清楚,但是,他不愿放弃任何一个能治好糖蔗的希望。 沈青:“先进屋,聊一聊糖蔗的情况,再实地去看一看。小花、小美,你俩继续打球吧。” “好,欸...球呢?刚才还在我手里呢?” 小美原地转圈,寻找羽毛球的踪迹。 “甭找了,铁定被小狸抢走了,等着,我再拿一个新的来。” 说完,沈小花冲进堂屋,拿回一只羽毛球。 沈青看向仓库的屋顶,小狸正躺在上面抓蹬羽毛球呢,估计...是趁小美听人讲话时,向上一蹦,从其手中抢走了羽毛球。 “走吧,进屋谈。” “行。” 随即,二人走进堂屋。 沈青让肖大军先坐下,自己则拎壶倒了两碗茶水,一碗,放到自己面前,一碗,向前一递。 “来,喝点茶,润润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