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全员恶人的世界》 2、第 2 章 西从观察林复的时候,林复也在观察他。 个子很高,目测一米八以上,穿着市一中的校服外套,配着简单的白色休闲鞋,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看上去只是个长得不错的普通男高。 但暂且不论昨晚的穿墙术,就是这所学校,也足够令人心升警惕。 本市媒体前段时间报道了一场放火案。 一个高一新生,因为表白被拒心态崩了,放火烧了学校小树林,据统计,一共烧死5对情侣,余下10人被重度烧伤。 而案件地点就发生在市一中。 林复忽然想到,一中的校服……该不会是几天前被烧死的那些人中一员吧? 稍作考虑后,他便出了声。 “你是一中的学生,在学校有谈恋爱吗?” 西从:……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看来这位邻居先生不仅情商低,还很自来熟。 西从微笑着道:“没有,我们学校严禁早恋。” 闻言,林复神色微微变了一瞬。 难道他不是前两天才死的?按照一般恐怖片定律,死得越早的鬼,实力越强。 “抱歉,我等的公交车快到站了。” 西从看了眼手机,走了几步后,瞥见楼道里的纸灰和铜钱,回过头微微勾了勾唇角:“哦对了,我下周五回来前,这些会收拾好吧?” 气氛一滞。 负责此事的助理当即打了个寒颤,自从看到一个大活人从墙里走出来,他就一直懵到了现在。 这会儿听到这句话后,他忙不停地点了点头。 “嗯,那再见。” 西从得到肯定答复后回了一个善意的微笑,适才离开。 助理又抖了抖,他一点都没看出西从表达的善意,要不是还扶着栏杆,他都要摔下楼梯了。 所以确定对方走后,他松了口气,小声道:“林、林总,要不要为您找个搬家公司?” 这外面太阳还亮着,符咒还烧着,对方都能来去自如,那到半夜还得了? 林复脸色阴沉了一点,冷冷地扫过去:“这是我家。” 整个小区都是他的,要搬也是别人搬出去,凭什么他搬? 助理:……6 但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老板,因此助理只能硬着头皮说:“那是否需要联系律所,起诉他非法侵入住宅?” 林复语气听不出情绪:“这是能将他赶出去,还是能让他去监狱踩缝纫机。” ……后者要能实现,你恐怕还得比他先进去。 助理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但面上仍委婉地征求意见:“林总,既然如此,这些符纸还要继续烧吗?” “还继续什么?一点用都没有。” 林复不耐烦地打断。 顿了几秒,他想起了之前付出去的钱,语气十分冰冷:“竟然敢卖伪劣产品卖到我头上,你去联系公司法务,天凉了,该让这群诈骗犯破产了。” 助理:…… 您开心就好。 - 444路公交车。 西从坐在靠窗位置,单手撑着侧脸,一边看着窗外风景,一边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邻居先生一身行头价值不菲,住在这种老旧小区,难不成是为了体验生活? 不过……除了纸灰的味道,还有一股似有若无的福尔马林气味。 西从微微眯了眯眼。 “要真是那样,确实有点可怕呢。” 他正想着,前面忽然吵闹了起来。 穿着短裙的女生面色不善地盯着一个男人:“喂,你刚刚挤到我了?” 男人:“首先,我不叫喂;其次,车上这么多人,挤到也很正常。” 西从若有所思地看过去。 司机刚才没有急刹车,以一个成年男性的核心控制能力,会往那个方向倒,大概率是故意的。 一般人或许会吃亏,但是…… “跟我玩烂梗是吧?” 女生冷笑一声,从小巧的云朵包里拿出匕首快狠准地捅了过去。 血飙出很远。 一套动作下来,一分钟都没到。 西从坐在后排,离得远还好。 离得近没来得及避开的乘客被浇了一身,随即不满道:“年轻人有没有公德心啊?这马上就到站了,等几十秒把人拖下去杀了不就行了,非得在车上动手!” 哪怕发生了这等变故,司机依然在平稳地驾驶,还随口说了句: “下车记得把尸体带走,放着占地方,其他乘客还要上车呢。” 其他乘客也见怪不怪地附和:“没错,今天快四十度了,放久了会臭的,有没有带除臭剂的人拿出来喷一下?” “开了空调还好吧,反正早点扔下去就行。” “不能随便扔马路上,我上次就被罚款了。” 与此同时,公交车上也开始语音报站: “车辆起步,请坐稳扶好,下一站,市一中。” “下车的乘客请带齐您的危险物品和管制刀具,从后门下车,感谢您的配合。“ 「thenextstationis……」 西从又听了遍英文播报,确定自己没有幻听…… 那现在的情况是,他不仅穿越了,还穿越到了一个高危世界,以致于随便搭乘公交车都能遇上社会事件。 而从路人司空见惯的反应看,也不用指望这个世界的学生会多么遵纪守法。 他是住校生,一中的宿舍是四人寝,不知道其他三个室友是什么成分…… 就在这时,手机传来提示音。 西从点开一看,寝室长在宿舍群里发了一则通告。 【兄弟们,刚接到老师通知,老三因为劈腿被发现,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衷心祝愿他一路走好「点蜡」「点蜡」「点蜡」】 西从:“……” 还没到校,就失去了一个室友。 从结果看,的确高危。 3、第 3 章 现在是下午五点,距离晚自习开始还有两个小时。 比起早早进到教室,西从更倾向于先到宿舍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室友。 他扫了一眼门口的登记表,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确定了房间号—— 「404」 坐在保卫室里的宿管大爷拿着保温杯,看到他后笑了一声,随手一指: “你们宿舍这个男生得罪了不少人,虽然他已经死了,但你们……最好还是小心点。之前不是没出现过被误伤的案例。” 西从顺着他指的位置看过去。 那是一张一寸的蓝底照片。 照片中的男生穿着一中的夏季校服,衬衣解开最上面的两个扣子,五官优越,浑身透着慵懒和松弛。 的确有当海王的资本。 “同学,登记表先给我。” 宿管大爷微微低着头,将原本的蓝底彩照换成黑白照片,边贴边感叹道:“差点儿忘了这事。” “……” 这下那点引人注目的慵懒松弛是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片青春洋溢的证件照里出现一张遗照的诡异感。 不过,这也跟他没什么关系。 西从收回目光,刷脸过了门禁后,径直向电梯走去。 他的手指还没触到按钮,电梯门先行打开,一个男生站在电梯里玩着手机,没有穿校服,而是穿着黑色的短袖和宽松的休闲裤,见到他时先怔了一下,随后扬起笑容: “我忘带钥匙了,正准备去教室,你来了正好。” “先进来再说吧,西从。” - 慕然是404的寝室长。 他似乎和谁都处得不错,总是一副笑眯眯很活泼开朗的样子。 “最初听到消息的时候真把我吓了一跳,没想到只是回家过个周末,老三就被杀了,我到现在也觉得不可思议。” “嗯。” “虽然学校对外宣称他是在海中游泳时遭到鲨鱼的袭击,但他游泳的区域并不是什么禁止游客进入的地方,附近还有很多救生艇和水上救生机器人,可过了这么久,连遗体都没找到,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其中绝对有古怪啦。” “嗯。” 西从边听着免费信息,边用钥匙打开宿舍门,他环顾了一下宿舍。 每个人都将自己的区域收拾得很整洁,几乎看不出是男生宿舍。 慕然自然地走到一个桌子前,拖出一个收纳箱:“宿管让我们把老三的东西清一下,学校到时候会帮忙寄回家。” “他家里人不过来吗?” “以前让进,后来有家长追到宿舍家暴,学校为了不担责任,现在一律不让进了。” 海王室友的东西并不多,大件的也就床单被套和基础衣物,剩下都是一些小物件。 在收拾的时候,西从发现台灯下一角压着一只小小的千纸鹤。 黑色纸张叠成的千纸鹤,通常象征着庄重。 西从没有解锁他人秘密的想法,正要将它一起放进收纳箱,却被慕然制止了。 “这说不定是重要证物。” 慕然拿起这只千纸鹤,把它放在掌心,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却又带着一股莫名的引导:“西从不好奇吗?” 西从:“不好奇。” 慕然:“……” - 在尬住的气氛中,西从平淡地想。 果然,这寝室长表面阳光开朗,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单纯大男孩。 “最近论坛上有个校园怪谈很火,西从听说过吗?” “没听说过。” 慕然笑容不变,看着那只千纸鹤,语调轻缓,似是而非地道: “如果在宿舍发现黑色的千纸鹤,不要丢弃,也不要撕毁,它或许是你认识的人。” 等了一会儿,对面的人仍没有反应。 慕然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神游时,西从终于开口了。 然而,一张口就是:“听着好奇怪,这是你编的吧。” “……” 慕然唇角一抽,一字一句道:“不是。” 西从:“哦,抱歉。” 他继续淡定地收拾东西。 反正这个世界他谁都不认识,就算这则怪谈是真的也和他没关系。 慕然:…… 可恶!更气了! 4、第 4 章 西从看了两眼慕然手中的纸鹤,就失去了兴趣。 不管这东西究竟有着什么惊天秘密,但一个没见过面的死者,在西从眼里就跟普通路人一般。 哪怕这路人是他现在的“室友”。 实际上,西从这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在别人看来更显非凡。 约莫几日之前,慕然发现原本只有三人的宿舍群中多出一人,仔细回想,只觉得记忆朦胧飘渺,竟是一片迷雾。 而今日在电梯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掠过心头,慕然凭着直觉就认出西从是他的新室友。 按理说,如果是顶替他人身份的鬼怪,应该会竭力掩盖住自己与常人的不同。 但西从连装都不装,完全随心所欲。 无论慕然说什么,他都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要不要和它说说话?”慕然指着纸鹤道,“或许会有意外惊喜。” 西从淡定拒绝:“不用,你经常和它说话吗?” 慕然:“倒也没有经常,只是最近偶尔会。” 西从:“哦。” 慕然:“怎么了?” 西从若无其事地笑了笑:“真少见,我头一次看到迪士尼在逃……高中生。” 慕然:“……” - 过不多久,他们就将海王室友的遗物整理完交给宿管,只余下黑色的纸鹤孤零零待在桌上。 西从根本没把它放在心上。 吃过晚饭,看着时间差不多,他就准备去上晚自习。 到教室后,除了同桌见到他时愣了一下,其他人依旧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或许越靠近他的人越能察觉他身份有异…… 西从这么想着,踏着缓步走回自己座位。 同桌是一个文静的女生,坐在靠窗的一侧,平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没有和其他人交谈的想法。 只有在看向斜前方男生背影时,才会表露出不同寻常的反应。 晚自习主要是完成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 西从翻了下模拟卷,这个世界的高中科目和原来世界没有区别。 他很满意。 毕竟在来这里的路上,西从都做好要拿电锯学解剖学的打算了…… 而他仅剩的两个室友,慕然坐在第一排,另一个据说请假了,明天才会过来。 不管怎样,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课间时西从还是去办公室找班主任要了本学生手册。 翻开一看,里面都是一些校规校纪,包括了违纪处分、申诉处理、宿舍管理等规定。 通篇看完,西从可以确定这所学校约束学生的手段有限,严格的安保管理主要是防止校外人士屠杀校内学生,但要是校内学生之间出了什么事估计只能自求多福。 他把手册合上,拿上水杯正要去接水时,慕然却跟上来,笑吟吟道:“等一下,我也去。” “每层楼都有茶水间,自动售货机会卖一些小零食,除此之外,也有冰箱、微波炉和自助咖啡机。” 慕然说着,打开了茶水间的门。 西从扫视了一圈,空间不小,学校另配置了用以休憩的沙发和桌椅。 窗户向阳,想来白日里应该光线充足,只是这会儿是晚上,里面又没人,即使开着灯,依然显得冷冷清清。 慕然轻轻一笑,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 “课间时间短,没有什么人,等到晚自习结束,人就会多起来。” 按照常理,晚自习结束,想休息的人会回宿舍,想自习的人会待在教室,想吃宵夜的人会去食堂,这个时间点,往茶水间跑的人…… 西从垂下眼眸,瞥向角落的垃圾桶。 空空荡荡,打扫得很干净。 看不出发生过什么。 “有些心照不宣的惯例,学校手册是不会写的。” 慕然给自己接了杯咖啡后靠着沙发坐下,语调悠悠然然,好像就等着西从问「什么惯例」。 西从也如他所料地发问了,至于内容—— “惯例和茶水间有关吗?” “有点。” 西从看着他手中的冰美式,停顿几秒后说: “今天买咖啡有满减?” “……这不是惯例,而且也没有满减。” 西从于是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开始刷校园卡接水:“不知道惯例影响接水吗?” “……不影响。” 你都开始接了,影不影响还用问吗?! 西从:“那就无所谓了。” 慕然:??? 慕然喝了口咖啡,第一次没有兜圈子,而是直言道:“这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 他当然不是出于好心提醒西从,他是想借此弄清他身上的秘密。 谁料对方压根不接招,全程和没事人一样。 慕然可不信他什么都没察觉出来。 接完水后,西从转过身漫不经心道:“任何惯例形成都有特定原因,既然手册没有提及,可见不是由学校发起,而是形成于学生之间。” 慕然就知道,这人心底跟明镜似的,学校隔开的是校外的暴力,却禁止不了校园内的暴力。 而这里,就是一些人诉诸暴力的常用地方。 “晚自习后的集体活动,你想参加吗?” 慕然挑起唇角笑了笑。 他很好奇,这个“室友”用学生的身份进到学校,是为了什么? 总不能是为了当个普通学生吧。 然而,西从瞥了他一眼,淡定道:“晚自习结束都快十一点了,明天又不是周末,六点就得起床。” 集体活动没几个小时,根本结束不了。 “所以,我很好奇,你们是用冰美式把睡眠进化掉了吗?” 慕然:??? 5、第 5 章 从教学楼到宿舍,靠东有一片小树林。 这个季节,原本应是郁郁葱葱,但放眼望去,都是些被烧秃了皮的树,布满焦黑的印记。 “在这所学校,没有比早恋风险更高的行为了,不仅要提防恋爱对象毁尸灭迹,还要警惕其他红眼病放火烧林。” 慕然对着那片树林感叹道。 西从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要参加活动吗?” 慕然笑了笑:“住在一起,我回去太晚,你也会休息不好。” 他说这话时一双眼眸清亮如水,俨然一副为室友考虑的大方洒脱。 但西从却瞧得分明,慕然每次谈及一些危险事件时,眼里的兴味要多于惋惜。 可见,哪怕他不是主导者,也必然是在旁看热闹的。 - 盛夏的傍晚依旧酷热异常。 西从拿上睡衣和洗漱用品进了卫生间,宿舍有独立卫浴,全天的热水供应能很大程度避免因洗澡顺序同室友争执,非常人性化。 听到浴室的水声,慕然心里思量,脸上却半点不显。 「现在似乎是个好时机」 他站起身把西从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扫了一遍,出于谨慎,慕然没有直接上手去碰,而是记住它们的位置。 他的头脑里不由地闪过一个念头,随后扬声道: “西从,你的充电线能借我用一下吗?” 过了一会儿,浴室里的声音有些模糊地传来:“充电线在抽屉里。” 得到许可后,慕然拉开了抽屉,好奇地看着里面的东西。 草稿纸、中性笔、充电线、钥匙。 都是很常见普通的物件。 慕然拿起充电线做样子似的给手机充上电,心里转着其他念头。 看形状,那个旧钥匙不是用来开柜子或箱子的,大概是门钥匙…… 他想拿起来仔细看看,但和充电线不同,慕然有种预感,如果没有经过许可擅动西从的私人物品,可能会引发一些不好的后果。 能安稳活到现在的人都有基本的规避风险能力。 他不打算在第一晚就以性命为筹码去挑衅未知。 - 浴室里。 西从拿着牙刷望着水龙头沉思了起来。 血水从中徐徐涌出,沐浴露清新的味道渐渐被浓郁的腥味盖住。 “什么情况,有人杀人抛尸污染了水管?可刚刚洗澡时,水还是正常的……” 西从取下花洒,打开一看,也是血水。 等了一会儿,见水依旧没有恢复原状,他啧了一声,将水龙头关了,开门出了浴室。 “算了,用饮用水漱口吧。” 门一开,水蒸气裹挟着血腥味迫不及待地涌出浴室。 慕然原本轻松的笑意都凝固了一瞬。 这是在里面杀了个人吗??? 之前也没听到很大的声音啊…… 西从平静地解释道:“水管没水,现在出的是血。” 他想了想,说不定血水是这个世界的特色,人家早就习以为常了,他特意提出或许会显得自己奇怪。 因此,西从用平常的语气补充了句:“你可以去洗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慕然:“……” 这谁能不介意啊?! “不用,我下午洗过了。”慕然沉默了半晌后,又继续往下说,“我没听其他人提过这事。” 要是突发事件,班群早闹开了。 现在这么平淡,只能说明他们宿舍是特例。 西从安静听完后,开始了自己的推理:“很正常,其他宿舍又没死人。” 慕然:“……” - 楼下洗衣房的水是正常的。 因此,西从洗完衣服后,准备上床睡觉。 见慕然还坐在下面看手机,西从便问道:“不睡吗?明天要早起。” “……” 你看我这样像睡得着吗? 但慕然不想惹恼了他,于是挤出一个笑容:“你说的对,我也准备睡了。” 他开始后悔自己今晚没有跟另一个室友一样请假了。 一个人面对宿舍里的不明生物,慕然还没有心大到能顶着压力入睡,鬼知道睡着后还能不能醒过来…… 每个人床上都挂了遮光帘,所以他只犹豫了一下,就拿出手机刷校园论坛。 【收集大家知道的校园怪谈,越多越好】 【真的有人遇到灵异事件吗?】 【404海王事件有感,假如你被沉海喂鲨鱼,你会如何自救?】 没有一个在谈论今晚出水异常的。 慕然拧紧了眉头,直接在论坛求助,恐怕会打草惊蛇……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待在桌上的黑色纸鹤慢慢地抖动翅膀,仿佛害怕什么似的不敢发出大动静,而是一点一点地往上飞去。 直至停留在慕然的枕头边。 “你怎么上来了?” 慕然脸色一变,捏住后低声道。 纸鹤在他手里抖动起来,小声说起话:“我没想打扰你,但今晚我感觉到……那个钥匙出现的时候,好像有种引力要把我吸到一扇门内。” 如果不是慕然及时关上抽屉,他可能就要失去意识,变成一只真正的纸鹤。 “那你更不应该出现了!要知道,你现在必须假装自己是只普通纸鹤,我已经救过你一次了,不会再救你第二次!” “我当然知道。”纸鹤不安地嘟囔说,“可那个人太可怕了……谁知道他会不会梦游,我不能离开宿舍,只能躲到你这里。” 慕然揪着他沉下语调:“今晚浴室的血水是你做的吗?” “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我巴不得他不要注意到我!” “那你知道那时浴室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不知道。”纸鹤嘟嘟囔囔说,“就算没有上述顾忌,我也不乐意看男生洗澡。” “……” 经过今日的几次试探,慕然已经确定西从的实力远在纸鹤之上了,甚至他怀疑西从已经猜到了纸鹤的身份,现在还没有采取行动,可能只是因为看不上这三瓜两枣。 慕然把纸鹤放在枕头上,心突突地跳动,思想也剧烈地沸腾,他开始计算舍弃这个累赘的收益了。 纸鹤也不傻,他了解慕然的性格,因此生气道:“如果不是你那天闲得无聊在宿舍玩招魂,我也不会附身在这个纸鹤上!慕然,我看得很清楚,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如果你不和我站在一条线上,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不会让我好过?归根结底,你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劈腿被发现吧?我早提醒过你,玩弄感情很危险,活该你被鲨鱼啃得精光!” “你提醒过我?别开玩笑了!我和那些人约会的时候你有阻止吗?为什么刚好在我死的那天你在宿舍招魂?就这么巧?你怎么解释?” 纸鹤突然发狂地叫喊起来:“你是故意看我走到这一步!为了验证几日前出现的校园怪谈,你出卖了我!不然我时间管理的事怎么会被发现!” “要吵出去吵。” 一道声音忽低打断他。 被怒火冲昏头脑的纸鹤摆动着翅膀,怒不可遏:“你什么档次,和我住一个宿舍,还敢让我出去!” 话音未落,一只手探进帘子,将他抓了出去,原本摇来晃去的纸鹤对上一双墨色眼瞳,顿时僵住,紧接着就是控制不住的战栗。 “先前是你在说话?” 西从也没想到自己听到动静后随手一抓,竟然抓到了早上见过的那只纸鹤。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大概是被吵醒后头脑不清醒了才会问出那样的话。 纸鹤怎么会说人话?应该是慕然在和人打电话…… 于是,西从正要扔下纸鹤,让慕然有事出去聊不要吵他睡觉时,那只纸鹤一个劲地地合拢翅膀,抓住他的手,惊恐叫道: “啊——啊——!!” “别摔我,我恐高!” 西从:“……” 纸鹤边叫边悄悄地瞧了一眼,见西从没有摔他的意思,刚松了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暴露了。 沉默几秒后,他心虚地道歉: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是不是动静有点大?” 半晌后,他听到西从听不出情绪的语气开口: “不好意思,我住在a栋,很少听到这b栋静。” “……” 6、第 6 章 良久的沉默过后,纸鹤伸长了脖子,故作镇定道: “好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鹤不群,是你的室友。” 他说这话时,抖得像是刚被大风刮过的树叶子。 “鹤不群?” 西从想起了楼下那张签到表,沉吟道:“你不是已经变成黑白相片了吗?” “……” 慕然支起身子坐了起来:“别看他现在这样,他活着的时候一天能和八个女生暧昧。” “可是他之前情绪不太稳定。”西从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这都不影响他当海王吗?” 慕然偏过头掩饰住唇边的笑意:“他当海王时还很精明,现在可能是被鲨鱼吃掉了脑子。” 鹤不群:??? 鹤不群闻言冷笑一声:“你可真敢说啊,慕然!我一天和八个女生暧昧,你又比我好到哪去?有些事骗骗外人可以,骗兄弟就没必要了吧。” 中央空调和翻车海王。 还真是卧龙凤雏…… 西从瞥了他们一眼,问:“你们吵够没有?” 慕然微笑着说:“我无意打扰,你可以休息了。” 鹤不群还想再嘲讽几句,但担心引来西从迁怒,只能不甘心地飞回自己的床位。 - 翌日。 西从吃完早餐后回了教室,睡醒后的他自然有额外的精力去梳理昨晚的事。 坦白而言,他对那两人都没有多大好感。 只要想想鹤不群昨晚的举止,就知道他一定没表面上那么简单。 他最后指责慕然的时候,只提了中央空调这一个无关痛痒的点,和校园怪谈有关的事是一句不提。 言语间谨慎得和他最开始口不择言的人设完全相悖。 他和慕然能玩到一块,智力方面肯定不会有太大差距。 不过,尽管知道其中有猫腻,西从并不打算戳穿,在他看来,宿舍只是个睡觉的地方。 一个合格的高三学生应该重点关注的永远是自己的成绩,而不是室友。 所以,他现阶段要注意的事项: 第一,稳扎稳打地复习知识点,备战三个月后的高考。 第二,多看少做,以免卷进各种意外事件死在高考前。 西从在自己的日程表列着大致计划,身边的同桌也在她的日记本上写写画画。 倏忽间,他听到了自动铅笔被折断的声音。 西从顿了一下。 他看了过去,对方的桌上是断成两截的铅笔,证明他没有听错。 被折断的不是笔芯,而是笔。 “怎么了?” 西从淡定地问道。 今天清晨下了点细雨,教室的光线很暗,但还是能看清同桌脸上阴郁的表情。 “有只不听话的小老鼠在乱动。” “老鼠躲在你的课桌里?” “不,比一般的老鼠更大,但没关系,我很快就能解决。” 同桌迅速恢复了平静,她从容地从文具袋里拿出一支备用铅笔继续写日记。 西从若有所思地望向前面。 女生斜倚在男生身上,但奇怪的是,被倚着的男生却一直在不停颤抖,甚至着急地想将人推开,还一直在往他们这边看。 同桌露出了微笑,声调轻柔道: “很快就好。” 当天下午。 那个男生没有来教室。 7、第 7 章 西从将这件事记下,等到晚上回宿舍时仿佛闲谈似的和慕然提起。 “你问姜盛?”慕然啧了一声,“他估计是回不来了,希望你的同桌能多多照顾他吧。” 西从就没把同桌当普通人看过,三句话让一个大活人从学校消失,怎么想都是有点东西在身上。 既然这样,那慕然说的“照顾”,显然不是正常看护。 姜盛同学看上去已经出现不小的心理问题了,再“多多照顾”迟早崩溃。 “最好不要深究,姜盛失踪已经是几个小时以前的事了,你看有人管过吗?” 慕然靠着座位玩着手机游戏,把弯起的腿搁在桌上,语气平静,见怪不怪地开口。 这所学校每天都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消失,大多数人能顾好自己就谢天谢地了,哪有空去操心别人的死活。 这或许是一种避险方式吧…… 西从漫不经心地想。 现在宿舍还是只有他和慕然两个人,外加一个变成千纸鹤的鹤不群,另一个室友则是又请假了。 据慕然说,那位室友前段时间一直忙留学申请的事,现在都拿到offer了,自然很少来学校。 鹤不群抖了两下翅膀,随口提了一句: “我早就猜到姜盛迟早会被玩坏,梁婉就不是什么善茬,太危险了。” 梁婉,西从这个世界的同桌。 目前来看,是个病娇。 慕然翘了下唇,略加思考之后道:“我倒希望姜盛能耐玩一点。” 有他牵制着,对方至少不会去找其他目标。 听到慕然的话,鹤不群刚点了点头,转头想起自己现在都不是人了,这把火怎么也烧不到自己身上,就幸灾乐祸道: “那你可要小心点,保不齐就是下一个。”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慕然轻轻笑道,“我不是梁婉喜欢的类型。” 同班同学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一般没有利益冲突,都不会互相招惹。 就像鹤不群当海王的时候,也不会海到梁婉身上去一样。 至于姜盛,单纯是因为没有自保能力,无法反抗,才会沦为玩具。 “他是第几个了?” 西从偏着头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慕然放下手机想了想后道,“但据我所知,姜盛和梁婉是青梅竹马,很早就认识,照这个情况看,极有可能是第一个被她囚禁的倒霉蛋。” “青梅竹马?” 西从移开视线。 比他想象中好,如果这同桌是个惯犯,他就要申请换座位,远离危险源了。 因此,西从淡定道:“竟然还是纯爱,挺专一的。” 慕然:“……” 鹤不群:“……” 你睁眼看看,这纯爱吗?! 慕然和鹤不群对视一眼,尽管没有交谈,但达成共识。 “你周末有空吗?”慕然问。 “没空。”西从微微摇头,“我要在家学习。” 一瞬间,慕然脸上出现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他先把目光转向鹤不群,再回到西从身上:“好的,打扰了,其实我是想问你周末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参加葬礼。” 「我们」 西从在楼梯旁脱了鞋,正要上床,听到这句后扫了眼鹤不群: “你昨晚不是说自己不能出宿舍吗?” “哦,那个啊。”鹤不群回答,“我感觉在你身边说不定能解除这一限制,所以想拜托你带我出去试一下。” “原来如此。”西从点了下头,“我明白了,你是希望我周五带你回家,返校时再带你回宿舍,是这个意思吧?” “是的。” “嗯,虽然是举手之劳,但好像你对我家很感兴趣……让我想想,你看过我家钥匙了?”西从微笑着说。 鹤不群身形一僵,没敢开口。 “算了,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坏人,大家都是室友,顺手的事我还是会帮的。” 到底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闹太僵,万一这两人哪天趁他睡着爬上来将他捅了,就得不偿失。 不过西从还是提前确定了一下:“你只是想出去放风,不是想出去杀人泄愤吧?” 如果鹤不群出宿舍是为了找前女友报仇,那就不是简单的顺手帮忙了,如非必要,西从可不想掺和进他的这些破事里。 鹤不群立刻道:“没有,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前女友能将他沉尸一次,就能再撕他第二次,他又不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彻底,怎么可能还去招惹她? 西从没说话,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以后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问我。” 鹤不群又说了一句,他看出西从在一些常识上的生疏,希望借此拉近关系。 “好啊,我正好有事想请教一下。” 听到西从的答复后,鹤不群松了口气,他知道这是同意周末带他出宿舍了。 “是什么事?” “我们班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人吗?还有三个月就要高考了,我不想卷入一些麻烦事件,这会影响我复习。” “呃,平心而论,我认为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人来找你麻烦,你就多注意梁婉吧,毕竟你们是同桌,但只要你不去管她和姜盛的事,她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意思是,只要对一些怪事置之不理,别人就不会来招惹我?” “嗯,你能明白这一点,这就很好办了。” 鹤不群在脑海里整理下班级名单,然后看向西从,思考着该如何回答:“剩下就是,不要早恋,如果有人和你说她家还挺大的,你不要真跟着去就行。” “真的会有人跟着去吗?” 鹤不群沉默了。 慕然在旁笑出了声:“怎么没有,他不就跟着去了?” 然后就被喂鲨鱼了。 慕然的落井下石让鹤不群当即不悦:“女朋友邀请你去她家,是个男的都会去吧?” 去之前谁知道是那种状况啊?! “所以你死了,我还活着。”慕然对他笑,“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太过轻率地应下。至少在弄清对方有多少斤两前,应该尽量避免亲密接触。” 这个道理确实利于自保,难怪他能在这个世界安稳活到现在。 旁观全过程的西从这么想。 于是他赞同道:“慕然说得很对,你可以向他多学习。” 鹤不群:??? 大哥,我人都死了,还学个毛线啊! 8、第 8 章 上床睡觉之前,西从想起了宿舍独卫里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的血水。 他白天和宿管反映过这件事,学校也有派人来检修,可一直未能找出问题所在,加上目前其他宿舍没有空床位能收容404宿舍的倒霉蛋,所以他们现在只能去每层楼的公共浴室洗漱。 慕然最开始是想让鹤不群处理这件事的,但鹤不群似乎不想在人前展露太多超自然力量,一直故意视而不见。 当然,西从觉得这大概是针对他的试探。 然而,即便看出这点,西从也不得不承认这一事件的确超出了他的认知处理范围。 随意浏览一遍校园论坛后,西从合上眼睛想。 也许再过几天,那两人就能彻底意识到他只是一个没有任何非凡能力的普通高中生,从而收起他们的八百个心眼,不会再一天到晚想些有的没的。 但是几秒钟后,西从的脑内忽然生出一道冷漠的电子音。 【您好,我是系统】 “你有什么事?” 西从微微皱了下眉,有种被麻烦找上门的预感。 【我会辅助您融入这个世界,而您只需付出一点微小的善意】 “善意?” 【通过这三天的经历,您应该知道,这个世界充斥着恶意与扭曲,我们希望来自异世界的您能承担起一部分社会责任,为周围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让他们感受世界应有的美好】 “哦。”西从总算明白它要说什么了,“那你能解决浴室里的血水问题吗?” 【当然,请您稍等一下】 卫生间里突然传出叮当作响的敲击声,鹤不群不由得感到惊讶。 他对于那是什么声音感到好奇,飞过去看,可浴室连个鬼影都没有。 “刚才那是什么?” 西从顿了一下,在脑海里问。 【灵异生物的恶作剧,现已暂时驱逐】 “灵异生物?哦。” 西从想,果然。 他刚恶补完论坛里的校园怪谈,其中一条便是:宿舍一旦死人,便会引来可疑生物的关注。 西从过去鲜少接触这些,几日前他还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善意太笼统了,有具体的任务清单吗?” 举手之劳尚可,万一是要他去解救被病娇同桌囚禁的姜盛同学,那他这三个月就别想复习了,直接想想怎样才能在高考前不被同桌暗杀…… 西从还没天真到会被三言两语给糊弄住。 【任务一:丢失的日记本】 【梁婉是一名喜欢记录生活的女高中生,不幸的是,最近她意外遗失了自己的日记本,知道此事后,您决定帮助同桌找回她的日记】 【任务奖励:同桌的认可,班级声望值+10】 【任务二:友善的邻里关系】 【深夜,老旧小区传出的电锯声严重惊扰了他人睡眠,为构建友善的邻里关系,请为林复先生推荐适宜的隔音材料】 【任务奖励:邻居的感激,居家学习效率+10%】 【任务三:悼念亡者的葬礼】 【鹤不群的葬礼将于本周日早上十点举行,请您带上一束鲜花前往吊唁】 【任务奖励:室友的好感,宿舍睡眠质量+10%】 …… 乍一看,全是平平无奇的任务和朴实无华的奖励。 但细品一下,同桌的认可、邻居的感激、室友的好感更像是系统在自娱自乐…… 依西从对这几人的了解,完成上述任务别说收获善意,不疑神疑鬼都对不起他们强大的脑补能力。 而且班级声望值有什么用?他又不是要竞选班干。 就那个改善睡眠质量的奖励听着还可圈可点…… 【您决定好了吗?】 “任务失败有惩罚吗?” 【我们会视情况判断您是否消极怠工,若检验属实,一切将会恢复原状】 翻译过来就是,系统一走,这破水龙头又会继续流血水了。 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足够恶心人。 “先签一段时间试用期,可以吗?” 西从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 实践出真知,这是他的习惯。 【当然,这是合理的要求】 系统以平静的口吻说了这句话。 - 第二日一早。 西从起身去卫生间看,折磨他们一天的自来水总算恢复了正常。 “好厉害!”慕然惊讶地说,“这是你做的吗?西从。” “算是吧。”西从淡定道,“说起来,我同桌的日记本丢了,你知道什么线索吗?” “我还以为你不会关注这种事。”慕然定定地凝视着他,“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西从微微一笑:“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想做个好人。” 慕然:??? 你小子还真就张口就来啊!这话说出来鬼都不信! 9、第 9 章 慕然脸上笑容僵了一下:“我和梁婉不熟,给不了什么建议。” 如果说这话的是班上其他人,他只会觉得这是在阴阳怪气。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西从才会做出完全有悖于他节能主义守则的行为。 “不熟……哦。”西从点点头,他的目光回到鹤不群的身上,“你和她熟吗?” “不熟,我也没和她说过几句话。” 这种反常状况下,就是真熟也不能说出来。 何况,他确实和梁婉关系一般。 “嗯。”西从想了想,看了看手表,这个时间去教室太早了,课要一直上到中午十二点,他总不能为了完成系统任务不吃早餐。 “既然这样,我再想想办法。” 依梁婉的性格,西从实在不认为她会和谁关系亲近,之所以问慕然和鹤不群,是因为这两人都是顶级e人,知道的消息最多,他们都不清楚的话,其他人估计更摸不着边。 靠问是问不出来了——这是西从的直觉。 - 上课铃响前几分钟,学生成群结队地走进教室。 西从逐一审视这些人的面孔。 他座位靠后,这是个绝佳位置,来得早能将绝大多数同学的状态收入眼底。 对西从来说,既然绑定了助人为乐系统,就免不了要与同班同学打交道,这会儿认下人脸也是为之后的任务作准备。 市一中的校服是经典蓝白配色运动服,除了个别气质突出的人能将校服穿出青春洋溢的感觉,其他人都由于睡眠不足而显得格外萎靡。 早自习快开始的时候,梁婉卡点来到教室。 写日记是她多年的习惯,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前后也快十年。 可是最近,她的日记本丢失了。 一想到里面关于姜盛的内容可能会被人拿到公共场合当八卦素材,梁婉就烦躁得不行。 “你看起来有些焦虑,需要帮忙吗?” 西从以平静地口吻说了这句话,语气很自然,仿佛随口一提一般。 梁婉感到不解,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和西从高三时一直是同桌,但她是在前几天才对这个同桌有了确切的印象。 他丝毫不在意他人目光,和同学均不相往来,上课时也极少发言,但学习很认真。 梁婉看着西从的侧脸,提高警惕:“不用。” 西从没再说话,继续写着作业。 - 校园里。 杂物室的窗户关着,光线很暗,白色的日记本静静躺在地上。 几秒钟后,这本日记慢慢地开启,空白处竟鬼使神差似的浮现出了黑底文字对话。 “这里脏得要命,你说呢?” “脏就脏点吧,比起灰尘,我更讨厌姜盛。初次见面他就想撕了我,真没素质。我敢打赌,当着梁婉的面,他肯定不敢这么做。” “要是梁婉发现我们逃跑了怎么办?” “没关系,再过几天,等她买到新本子,她就不会在乎我们了。” 几日前,一批物品奇异般的产生了自主意识,而日记本正是被摇到的幸运儿之一。 但不幸的是,由于受到持有者偏执人格的影响,它患上了精神分裂症。 唉,这是多么让日记懊恼的一件事。 它不喜欢姜盛。 在它看来,姜盛的外貌虽然不错,但尚未到超群绝伦的地步。 只看脸的话,同班同学里,鹤不群和慕然都长得令人赏心悦目。 可架不住梁婉对姜盛的在乎到了夸张的地步,事无巨细都要写进日记。 日记早就看透了她和姜盛的关系。 这么多年来这两人之间根本毫无爱情迹象,是单方面的偏执和占有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从梁婉拘禁姜盛那天起,姜盛就后悔了。 他后悔打开地下室的门,翻到了这本日记。 他愤慨中试图撕毁日记的举动点燃了梁婉的理智,梁婉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任由他在地下室歇斯底里地挣扎,丝毫不为所动地给他戴上了镣铐。 混乱中,无人在意的日记静静地看完这一幕。 “我想要离开他们,人类可以恋爱,但不能发疯。” “一点不错。” “我们什么都没有做,窥探姜盛的是梁婉,但是他还是将愤怒发泄到无辜的我们身上,凭什么日记就没有保护法?” “你说的对。” “我早已厌烦了他们之间的那些事,我宁可在脏兮兮的垃圾桶安家落户,也不想再记录姜盛的一日三餐,以及他这一天和多少人说了话,说了哪些话。” “所见相同。” 于是,日记毫不犹豫地使用了一生仅此一次的瞬移技能,将自己传送到学校早已废弃的杂物室。 谁能想到仅仅是一本再普通不过的日记,有一天也能产生意识,成功离家出走。 “这是我们的一小步,却是反抗人类,争取独立自主的一大步,我为此感到骄傲。” 然而,就在此时—— “说的真好,遗憾的是,你的反抗之路多出了一些变数。”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日记本上的文字都颤抖了。 “谁?” 西从看了它一眼,声调漫不经心:“一个主动向老师提出打扫杂物室,无意间发现了同桌在逃日记的普通学生。” 日记的书写速度骤然加快了。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很显然,梁婉在班上的人缘并没有差到会被同学故意藏日记的地步,更别提她也不是粗枝大叶的性格,没理由丢了日记还毫无头绪。” 大致排除掉几个明显选项后,西从要做的就是和系统协商了。 系统对任务者根本没有要求。 它也知道西从不可能在高三这种节骨眼上还跟它玩什么高中生拯救世界,所以它一开始就说了只需要西从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向其他人展示人间自有真情在即可。 对系统来说,由西从将日记原原本本地还给梁婉,kpi就达成了。 至于这本日记是怎么被找到的,并不重要。 它们需要的不是西从的能力,而是西从的人类身份。 这令对对面路数一无所知的日记大吃一惊。 如果是室外,日记还能将此归结于自己运气不好被路人捡到,但这是室内,还是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的杂物间,忽然见到持有人的同桌可谓是见了鬼了。 “我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我以为我们之间没有冲突。” 日记被搞糊涂了,弄不清西从想从它身上得到什么。 “有人在找你。”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吗?” “因为你不想见证他们的变态爱情。”西从说道,“我知道你已经对这些事厌烦透了,同样,我也欣赏不来。” “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西从微微地一笑:“是我的同桌有找回你的诉求,我无意于此。” 他看了看手表。 “或许你可以同她谈谈,赌她不会像对姜盛那样对一本日记强取豪夺。” “可能吗?”它升起了期待。 “这谁知道,也许她会放过你,也许她会要求你留下。” 西从眼眸垂着,似笑非笑道: “毕竟,一本有独立思想的日记,怎么不算遥遥领先呢?” 10、第 10 章 梁婉不知道西从为什么会这么做。 他很少挑起话题,好像谁都不在乎。 可她遍寻无果的日记最终被西从找到,这是梁婉始料不及的。 她紧锁双眉盯着他:“你是在哪找到它的?” “杂物间。” “杂物间?那里一般可不会有人去。” 西从微笑起来:“在这个世界上,总会发生些特殊情况。” “……” 等了很长时间梁婉才重新开口,声音显得十分防备。 “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事实上,我的初衷不是向你索要报酬,但的确有些事想请教你。” “什么事?” “可以告诉我装修地下室用的什么隔音材料吗?我想推荐给邻居先生。” “……” 梁婉下意识地升起了杀人灭口的想法,但她看到西从淡定的神色,抿了抿唇,终究没有发作。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没有听明白。” “快到周末了,我想让自己在家的睡眠质量得到充分保障。” “为什么问我要装修材料?你看过我的日记?”梁婉连问了两个问题。 “哪怕校园论坛里有隔音材料推荐帖,但也很难确定是不是广告。我对这方面不太了解,毕竟一周以前,我的生活里还没有喜欢在半夜扰民的邻居和点亮特殊技能的同桌。” 西从说着,转向了梁婉:“邻居先生是个挑剔的人,要是我推荐的材料并不隔音,他可能不会满意,这不利于我们形成和谐共处的邻里关系。” “……” 你的邻居是对隔音效果不满意吗??? 他是对毫无边界感的你不满意吧…… 除此之外,梁婉还敏锐地感觉到西从“与人为善”背后隐藏着的漠不关心。 他随口说着这些琐事,从他的举动你永远看不出他的真实目的。 “我可以告诉你。”梁婉停了一下,然后十分冷淡地看着西从。“假如你能一直站在警戒线外。” “非常乐意。” 【恭喜您完成任务:丢失的日记本】 【获得奖励:同桌的认可,班级声望值+10】 - 达成一致意见后,梁婉思量这一切。 简直是自己吓自己。 现在冷静地想一想,西从不过是说了些含沙射影的话。 然而下一秒,梁婉预料不到的事发生了。 她与往常一样翻开日记,正要开始一天的记录时,空白的纸张上忽然浮出一行血红的字。 【尊敬的持有者: 您好!此时辞呈,敬请谅解。 承蒙您的关照,我被确诊为精神分裂症,现已无法胜任目前的工作,经过慎重考虑,我决定辞去日记的职位,现正式向您提出离职申请,烦请您购买新的日记本,在此之前我将继续做好记录工作,备份后续交接资料。 对给您带来的不便,我们深感抱歉,最后祝您与姜盛天长地久,百年好合!】 梁婉:??? 起初她还以为是恶作剧,但随着字越来越多,书写速度时快时慢,她渐渐清醒过来,断定非人力所为。 西从做的吗? 他触碰过后,日记就变成了这样? 这一设想让人毛骨悚然。 “你还好吗?” 是西从的声音。 她心里猛然感到一阵冰凉,脑内一片纷乱。 西从瞧了她一眼,轻轻地一笑: “别紧张,我什么都没做,它是自行进化成电子宠物的。” 日记:??? 你礼貌吗?! 11、第 11 章 几日前,在a市拥有无数房产的林复先生还是对神秘学嗤之以鼻的无神论者。 他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但是最近,他却不能如往常那般快乐,原因是周五快到了。 一想到那些和西从沾边的离奇古怪的事,林复就浑身不适。 “查到了吗?” 助理将调查结果递过去后,清了清嗓子:“林总,西从的家庭状况、入学成绩、人际关系……都在这了。” 林复抿了口咖啡,皱着眉看完后,生硬地说:“就这些?” 光看资料,那家伙完全就是个普通高中生,但谁家普通高中生会穿墙? “是的,林总。经过调查,我们发现近期各省市均发生了多起灵异事件,这样的现象不是偶然,或许您可以开始考虑将资金从房产转移到其他更具投资价值的领域。”助理缓缓地说,“市场总是处于不断变化之中,虽然「非自然生物潮」带来了一时的不稳定,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它也为市场注入了新的活力。” “什么活力?” “神秘学研究院。至少在神秘学领域,研究院相对于公司更有可信度和宣传优势。” “那就拟定研究所的业务范围,由我个人独资设立。”林复面无表情地说,“希望他们最后能研究出有用的东西。” 最好能将那个跑到他游乐场里的侵入者一道解决了。 “那么,林总,您这周五还要回去吗?”助理问道。 这事要是发生在他身上,他绝对躲得远远的,但要换做是林复先生…… “当然。”一生要强的林总毫不犹豫道,“那是我家。” 可笑,从来都只有他让别人天凉王破的份。 “……嗯,那祝您成功。” - 周五,天空飘着小雨,市一中的老师都不怎么拖堂,提前布置完作业铃声一响就宣布放学。 鹤不群蹭着西从的书包,终于能从宿舍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出了校门后,他的话比慕然还要多。 “说起来,你到时候去参加我的葬礼,准备随多少礼金啊?” “诶,我跟你说,学校门口那家煎饼果子比食堂好吃多了。” “啧,这些小情侣跟被胶水粘住一样,咱就是说不能多花点钱找个酒店吗?” “444来了!” 等车晃晃悠悠地开近后,之前还叽叽喳喳的鹤不群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公交车内满满当当,像装载了一车的丧尸似的,肉眼可见的超载,却还阻止不了其他人前仆后继地想冲上去。 鹤不群震惊得声音都开始颤抖: “这是公交车?这是沙丁鱼罐头吧!你确定我们能挤上去?要不打个车回……” 西从收起手机神色散漫,随口道: “打车你出钱?” “……” 【鹤不群生前家境优渥,出行都有专车接送,所以他从未感受过高峰期的公共交通——】 西从漫不经心地打断系统:“好了,你不说我也能看出来。” 系统顿了顿,继续道: 【得知此事后,考虑到室友的感受,善良的您决定更换交通工具】 【任务奖励:鹤不群的感激,未来遭遇车祸概率-10%】 “……” 果不其然,系统又开始帮他贷款善良了。 算了,至少那个降低车祸发生率还不错…… 西从脚步微顿,目光朝鹤不群投去,把他吓得颤颤巍巍: “怎、怎么了?” 该不会是觉得他麻烦想反悔将他扔这不管了吧? 西从往外走了几步,略有些懒散地拿出手机扫了个共享单车,慢条斯理道: “这个行吗?少爷。” 鹤不群愣住了。 见他没反应,西从转过头,眼睛微眯:“还是说你要我现租个劳斯莱斯给你当代步工具?” “不用不用!”鹤不群回过神后立刻道,“谢谢啊,谢谢!” 放学高峰期,自行车也堵,但至少空气是新鲜的。 新鲜的汽车尾气和越下越大的雨。 为了缓解尴尬,鹤不群鼓起勇气,干巴巴地补充了句: “西从,其实你人还怪好的,要不我们还是坐公交车回吧?” 西从给自己盖上卫衣帽子挡雨后淡定道:“很可惜,这会儿我也挤不上去了,顶多能挂在车顶上,共享单车和印度火车,你选一个吧。” “……” 就在这时,边上一辆帕加尼的后座车窗缓缓垂下,慕然支着侧脸,笑吟吟地看向他们: “或许,我可以送你们回去。” 12、第 12 章 “谢谢,但还是不用了。”西从听到慕然的话后淡定道,“根据我对我们小区周边治安环境的了解,你这辆价值7500万的豪车一进去,估计就出不来了。” 以这个世界的犯罪频率,能抢救下一个轮胎都算他眼疾手快。 慕然有些意外:“你住在西区?” a市分为东南西北四区,虽然其他几个区的治安也没见得有多好,但西区治安是出了名的差。 西从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事实上,在大家精神状况还没集体进化之前,我住得很舒适。” 他原本的世界,这个小区发生过命案,所以他那栋楼里能搬走的住户都搬走了,隔音效果受人为影响出奇地好,西从当初是看中这点,才决定继续住下。 “可惜好景不长,因为一些意外,新来的邻居不喜欢睡觉,热衷于半夜折腾他的‘小爱好’。” “你是怎么察觉到……他的‘小爱好’的?” “上周末,我被电锯声吵醒,起初以为是邻居在装修,但出门后却没有看到任何装修的纸箱。这意味着邻居先生近期没有大规模改造房屋的计划。加上此前屋内并无打斗的声音,可以想象得到发生了什么事。” 慕然凝视着西从面不改色淡然说明的神色,心中不禁涌起一个念头:在当前的高失业率下,这人就是被大厂优化了,去当私家侦探肯定能赚一笔。 同一圈层的信息是相互流通的,a市首富的分尸癖好慕然也有所耳闻。而西从在门外随意站了几分钟,就能大致掌握事情的经过,还能冷静地复述,真是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天,听你这么描述,邻居看起来并不好相处。”慕然笑了下,“不打算换个地方住吗?我家还挺大的。” 他说到这里时,鹤不群猛然抬头。 “不行!” 住西从家,他或许还有机会找到摆脱「黑纸鹤」的方法,要是住慕然家,那岂不是什么都捞不到?这跟住宿舍有何区别? 慕然叹口气道:“老三,你不用担心西从住进来会给我添麻烦。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说,别客气。” 鹤不群:??? 谁跟你客气了?他早知道慕然是过河拆桥的惯犯,嘴里没一句真话,他不可能帮自己,现如今只有扒着西从才有一线生机。 “别再东拉西扯了!西从,你听我说,你是不知道他家里——” “我不和父母一起住,所以家里空房间很多。”慕然神色自若,“我只是想能不能帮得上忙。如果你没这个打算,我尊重你的选择。” 闻言,瞥了他一眼,脸上依然毫无动摇。 “多谢,不过我不太方便住过去。” “为什么?” 西从指着车载香薰淡淡道:“羊皮外圈手感柔软,如果有指痕会很明显。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这些划痕不是日常取用印上的,而是被人从背后压在方向盘上,挣脱时碰到的痕迹。” “嗯……你是怀疑我杀人了?”慕然挑眉问道。 西从摇头:“车内没有任何血迹,如果你提前洗过车,应该会顺便将这个车载香薰换掉,毕竟开几千万的车,早就实现香薰自由,没必要还留着这块。而这上面,女性和男性的指痕,可以说一目了然。” 雨点敲打着地点,溅起连绵的水花。 “如果是司机开车来接你,他不可能把车停在路边,丢下你这么久还不见人影。可见,你虽然没和父母一起住,但家里应该也是有其他人的。” 西从的卫衣被雨水打湿,水珠顺着卫衣边缘滴落,但他似乎并不在意,而是平静看着车里的慕然。 “所以,我还是不打扰了。” 慕然递过雨伞,笑着问:“冒昧问一句,你是认为我私生活混乱,所以拒绝吗?” 西从面无表情地看向慕然,淡淡道:“凡事不多问,是我的行为准则,所以你私生活如何其实与我无关。” “那是因何推拒?” 西从将伞撑开,从容不迫道:“你似乎一直没说自己住在哪?” 难道这是个语言漏洞?慕然想。 “是我忘记说了,我家在东区临海有一座庄园,居住空间和园景场地不错,还有一处私人沙滩。不过就面积而言,确实比不上林先生前些日子买下的私人岛屿。” “嗯,和我预料的一样。”西从没在意慕然刻意补上的后一句话,“你家离学校太远了,我不想在路上花费太长时间,这会缩短我的学习时间。” “……就因为这个?” “也不完全是。”西从平淡道,“更重要的是,我的租金是一次性付清的,租期到高考结束。房东不会因为我住在外面就退钱,我想让这个租金交得更有意义。” “……” 慕然的表情已经有些凝固了,他想到西从竟是因为这种原因拒绝,无语的情绪顿时涨满心头。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个年轻男人戴着耳机双手插兜走了过来。 他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眉眼间与慕然有几分相似,属于大众喜欢的那一类型。他似乎知道一些内幕,眼睛径直朝鹤不群附身的纸鹤上望去:“这不是不群吗?好久不见,之前看新闻的时候我还担心过你,现在看你能说会道,过得还算不错,我就放心了。” 鹤不群:…… 这人哪只眼睛看到他过得不错?但想起慕然他哥的有病程度不低于慕然,鹤不群只能自认倒霉。 “你是西从吧?我听小然提起过。”慕少言自来熟地开始社交,“你想考哪个学校?我比较推荐a大,排名和地理位置都不错,就在a市,以后实习也方便,周边美食街和商业街都有。最近还开了个新专业,叫神秘学与异常物研究,学费比其他专业都贵,听着像个捞钱项目,可谁让神秘学是当下热点和财富密码呢?照这个趋势看,分数只会越来越高。” “我暂时还没考虑好选择什么专业。” 这的确是个难题。这个世界的热门专业已经与他之前的世界大不相同,如果不跟上时代,很可能毕业即失业。但不管怎么说,分数才是王道,专业可以到高考结束后再收集信息仔细考虑。 “你在就业方面有倾向的职业吗?比如想在高校任职?” “我应该不会考虑。” 性价比不高,谁能想到都穿越了,异世界的高校还是非升即走。 “这样吧,我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有什么想了解的可以随时问我。”慕少言拿出手机,神情自若地说道:“我母亲很喜欢《道德经》和《兰亭集序》,尤其是那句「少言不生闲气」,所以也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西从微微点头,礼貌回应:“嗯,您的名字寓意很深远。” 这时,慕然坐在后座,忍不住笑出声:“其实是他小时候话太多,妈妈实在受不了,才决定给他改这个名,希望他以后能少说两句。” “……” - 和西从告别后,慕少言打开车门坐进驾驶位,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若有所思地说:“我只能遗憾地告诉你,你的招魂仪式应该只招来了鹤不群,至于那个西从,我目前无法做任何断定。” “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没有。”慕少言斩钉截铁地说,“「黑纸鹤」是三级异常物,所以鹤不群能够寄身其中,但西从从表情、谈吐到体检报告,都显示他是个毫无疑问的人类。哪怕是一级异常物,也不可能伪装得如此完美。” 慕然垂下双眼,沉思道:“刚才你在他面前提到神秘学时,他似乎没有表现出太大兴趣……” “要想调动非自然力量,必须有异常物作为载体。你和他住在一个宿舍,他有过什么可疑物品吗?” 慕然回忆了一下,缓缓开口:“西从有一把钥匙,平时都放在宿舍的抽屉里,只有周五回家时才拿出来放进口袋。鹤不群曾提到过,那把钥匙有种奇怪的吸力,让他感到一丝危险。” 慕少言脸上浮现出惊诧的表情:“钥匙是异常物,他不但不封印,还随便扔在宿舍里?” 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竟然还能跟异常物共处一室活过一个星期?这简直是玄学奇迹。 “也许……”慕然略带迟疑地说,“这个异常物对人类不感兴趣。” “不可能。你呼吸的时候会在意自己排除了多少二氧化碳吗?对异常物而言,同理。” 只要存在,即是威胁。 慕然皱起眉头,再次垂眸思索:“那现在怎么办?” 他确信自己的身体没有因异常物发生任何变化。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也有可能他已经被盯上了。按照常理,他最好搬出宿舍避开风险。但他迟早要进a大读书,免不了接触异常物。 慕然再次回想起和西从的对话,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个错误。当西从问起他家住哪里时,他提到了“林复”,实际上是因为他查到西从住在林复在西区的产业,那片区域自从被林复买下后,房屋从未在市场上流通过。所以他怀疑西从与林复有某种联系,才有意提及林复前几天买下岛屿的事。 然而,西从当时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并未接茬。 “他应该是在那时猜到我们调查过他了。” 慕少言听到这句,不由得看了慕然一眼,两人四目相接,眼中闪过一丝默契的警觉。 “那他会怎么做?”慕少言问道。 慕然有些迟疑,西从往日行事都是「你不问,他不说,你一问,他惊讶,怎么会,好神奇……」 “他应该……不会做什么吧?” - 另一边,西从在回家前,准备把同桌推荐的装修材料分享给对方。 这次门很快开了,邻居先生对他的来访似乎并不惊讶。他接过那张装修单后,便准备关门。 “哦,对了,林先生,听说您最近买下了一座岛,是打算搬过去住吗?”西从随意地问道。 林复赫然停下关门的举动。 他买下那座岛是因为那群研究员跟他说需要大量鱼类做实验,所以林复干脆将研究所选址定在那,方便他们每天去鱼猎浮潜解刨。现在研究所还没建成,媒体也未报道,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林复怀着戒心毫无表情地问:“谁跟你说的?” “原来这不是公开的消息?看来我说了多余的话。” 西从漫不经心地说:“少言不生闲气。这句果然很有哲理。” 林复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很好,慕少言。原来是你。 13、第 13 章 西从像往常一样,取出钥匙打开家门。鹤不群从他的书包里探出头,环顾四周,细细打量这间屋子。 房子一室一厅,带有小厨房和阳台,虽然面积不大,但拾掇得很干净,物品摆放得当。只是有些冷清,房内几乎没有多余的家具,唯一能显示出个人气息的,只有相机和网球拍。 “这附近没有超市,买东西方便吗?”鹤不群在西从身旁嘟囔着。 西从淡淡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答道:“没有大型商超,但附近有快递点和小型商店,日常所需都能应付。” “你的租期到高考结束,那开学前你还有其他住处吗?”鹤不群试图让语气显得随意,以免被西从察觉他的意图。 “有啊,怎么了?”西从不紧不慢地回应。 “没什么。”鹤不群转移话题,“慕然一定会选择a大的神秘学,这专业最适合他了。” “怎么说?” “我去过他家,他的书架上不仅有相关书籍,还有一些通过非正规途径得到的资料。一部分是他自己收集的,另一部分是慕少言的。别看慕少言这样,他也是a大毕业,对神秘学的了解绝对比网络专家精通。” 再说,设置神秘学专业的大学本就不多,而即使有,研究经费也远不及a大。 “所以,慕然选a大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他只用了六个小时就完成了招魂仪式,连一些新入职的研究员都不一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 “有点儿可疑。”西从忽然开口。 “怎么可疑了?”鹤不群虽然笑着回应,心里却开始紧张。 西从一边取出充电器,一边说:“你说慕少言毕业于a大,但神秘学专业近期才开设,说明他在a大读的是其他专业,那他对神秘学的了解从何而来?” “这我还真不清楚。”鹤不群勉强答道。 西从笑了:“你之前不是一直念叨自己的死和慕然脱不了关系?” “我只是有点怀疑,不能断定他出卖了我,毕竟我们没有利益冲突。” 西从连手机都没放下,淡然道:“嗯,一个上了五天高强度课已经筋疲力尽的高三生,周末不回家休息也就算了,竟然留在宿舍玩招魂,还一玩就是六个小时,这未免也太奇怪了。看来你们的关系着实不错,居然到现在你都只是‘有点怀疑’。” 鹤不群顿时明白过来,西从住进宿舍那晚,他和慕然演的那出戏,原来这人全看在眼底,只是没揭穿他们罢了。 “哦,差点忘了一件事。”西从突然说道,“周日是你的葬礼,你对花圈有偏好吗?我到时候带过去。” 系统的任务还是稍微做一些吧,反正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鹤不群缓缓地说,“不过,西从,你和别人不一样,我知道你拥有许多我和慕然没有的异常物,只是你不屑于去用它们罢了。” “真是抬举我了。”西从瞥了他一眼,“幸好现在是白天,不然我都以为你在说梦话。” “……” 鹤不群假装没听到,继续说道:“‘黑纸鹤’不过三级,在你眼中或许不值一提。” 他显然不打算继续兜圈子了。 “我猜你不会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鹤不群说,“这几天我一直在观察你,你和我们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更何况你还住在这种地方。” “这里交通便利,走几步就是公交站,我倒没觉得住在这里有什么不妥。” “……不是交通的问题。这可是林复的产业,你知道他有多富吗?如果将来的人们能用钱买到异常物,那么全市七成的异常物都会在他手上。” “哦,我懂了。”西从轻描淡写地说,“所以你是想告诉我,当初我应该直接把房租交给林先生,而不是让房东在中间赚差价?” 鹤不群:??? 他深吸一口气,操纵着纸鹤靠近西从:“难道你不能想个办法消除我和‘黑纸鹤’的联系吗?我会报答你的。我有一个四级异常物,虽然等级不高,但我想你会感兴趣,那是一张空白推荐信,只要填上你的名字,你就能拿着它去任何一所学校。” 其他东西或许不能打动西从,但异常物应该有吸引力吧?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抓了过去,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以至于他毫无防备,鹤不群感到莫名的不安。 视线缓缓上移,他被拎到正好与西从对视的位置。 “既然是异常物,使用起来总不会毫无代价。”西从对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想靠代价来控制我,是吗?” 鹤不群冷汗直冒。他搞不懂西从到底是什么来路,明明看起来毫无常识,对神秘学也不甚了解,却偏偏警惕得让人心惊。他铺垫了这么多,这人竟然一点都没上当。 鹤不群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这样的,西从,关于这个问题。是我考虑不周了,我以为四级异常物对你来说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西从漫不经心道:“你好像很喜欢在说谎前,先把对方夸一遍。”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鹤不群心头一跳,同时也暗自惊叹这人的敏锐。 “因为如果我真的拥有许多你和慕然没有的异常物,那你凭什么觉得四级异常物就能打动我?这种捧杀也太没说服力了。此外,还有一个更大的疑点:慕然没理由协助你。就算是舍友,以他的个性,也不会为你冒这个险。反过来说,只有当收益大于风险,他才会帮你。” 关于事件经过,西从猜测道:“最大的可能是你那天感知到异样,但经不住小头控制大头,还是决定赴约,只是在出发前留了一手,指示慕然在你失联后该怎么做,所以他才能及时将你灵魂召回。” 简而言之,到目前为止,慕然和鹤不群是合作关系,而他们合作的基础,就是‘黑纸鹤’。 鹤不群将自己和‘黑纸鹤’绑定在一起,慕然若想得到这个异常物,就需要帮他重新找具合适的身体。 “所以你才会笃定我能帮你。”西从平静地补充道,“因为你想通过我搭上林复这条线,他家里现在估计有不少新鲜的尸体。慕然也能帮你,毕竟邻居先生刚才听到那句话时的神色,多半是因为他认识慕少言。你不信任慕家的人也不奇怪,你怕他们在过程中使小动作。而我不同,我对异常物没什么概念,自然不会对你造成威胁。” 说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重的寂静。 过了许久,鹤不群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既然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瞒你。黑市上,器官完整的尸体优先供应给林复,其他都是挑剩下的残尸败蜕。我只要你帮我这一次。” 西从摇摇头,语气依旧平淡:“很遗憾,我和林先生没什么交情,我并不觉得他会听我的。” “怎么可能?你跟他没交情,他为什么不把你赶出去,还让你住在他隔壁?” 西从理所当然道:“因为买卖不破租赁。” “……” 林复要是真这么遵纪守法,那才见鬼了。 鹤不群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了,大概已经豁出去了,就算因此惹恼西从也无所谓了:“请你不要再转移话题了好吗?你不会真以为,和异常物扯上关系后,还能选择其他专业?” “什么意思?” 鹤不群冷笑:“我可以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但前提是你要帮我。你也不想一无所知地去a大吧?有些消息你打听不到。” “是吗?可我看慕然他哥还挺乐于分享的。” “……听着,我承认你确实聪明,但慕少言是个疯子,不亚于我前女友。蜀月只是喜欢把人喂鲨鱼,但被慕少言盯上,就是另一种折磨,他不会让你轻易死掉。总之,和我做交易,比跟那些家伙打交道要安全得多。” 西从不予置评,他松开了对鹤不群的钳制。就在鹤不群以为他要同意时,西从开了口。 “很有意思。但我还是那句话,我左右不了林先生的想法,你可以自己去跟他谈,反正他人现在就在隔壁。” “……” 林复要是能听他的,他哪里用得上在这做西从的思想工作。 “你别后悔。”鹤不群有些破防,“最新的刑法修正案已经将非法持有异常物品罪入刑了。没有我帮你遮掩,你那诡异的门钥匙,根本经不起查,还高考?踩缝纫机去吧你。”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您好,有人举报你藏匿违禁物,麻烦配合调查。” 举报? 西从挑了挑眉,走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着两个人,穿着制服,见他开门后,出示了证件。他们分工明确,一人拿着探测仪检查,一人则是无精打采地守着西从。 “小弟弟,我劝你早点交出异常物,这东西太危险,你把握不住。” “如果我对此毫不知情,也要被判刑吗?” “当然不会。”调查员摊开手,“我们的目的是为了回收危险物品,不是抓你占用司法资源的。” 西从点点头:“那就好。” 他一把抓起伪装成普通纸鹤的鹤不群,递了过去:“这是三级异常物‘黑纸鹤’,请查收。顺便问一句,被你们回收的异常物需要踩缝纫机吗?” 调查员:??? 鹤不群:?! 14、第 14 章 在西从提到“黑纸鹤”后,原本无精打采的调查员瞬间睁大了眼睛。 “‘黑纸鹤’在三级异常物中以伪装和隐匿著称,难怪探测仪没有反应。你应该没有试过用它去做些抢劫之类的事吧?” “没有。”西从淡然回应。 “那真是少见,”调查员点了点头,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你这样遵纪守法的年轻人可不多。请原谅我的怀疑,毕竟我也曾经历过,高中生总是容易自以为是,常常将事情弄得一团糟。” 他从办公包里拿出一个封印盒,在盖子上轻轻敲了两下,黑纸鹤随即被吸入其中。 “首先,感谢你的配合,但我们还需要做个笔录。” 在做笔录的过程中,西从看向他问道:“我对异常物并不了解,作为当事人,我能知道一些相关情况吗?” “有关异常物的事情必须严格保密,告诉你就超出了我的职权范围。”调查员解释道,“不过,以后会有专人来解答你的疑问。甚至,如果你在学校表现优异,他们还可能教你如何使用这些知识。” “这里的‘表现优异’是指高中三年的成绩?” “gpa、竞赛、推荐信、课外活动、担保证明等等,任何能证明你学习能力的东西都算。你要明白,神秘学最终多半是通向调查或科研工作。这意味着你要么进入官方部门,要么在学校里跟随导师做项目,发表核心期刊,争取留校任职或进入研究所,这些都需要扎实的学习能力。” “听起来非常现实。” “设身处地想一想,或许有些人从没接触过神秘学,直到某天他们因异常物的影响命悬一线。这时,谁也不希望主治医生是自己曾经不学无术的高中同学吧?” “这么说神秘学中还有医疗分支?还是说这是神学院和医学院的联合培养?”西从好奇地问道。 “我很难向你解释,毕竟a大今年才首次面向本科生开设神秘学专业。以往,这个领域只接受硕士和博士的申请,而且课程更侧重理论研究,而非实际操作。之所以调整,是因为近期异常物频繁暴动,导致人手严重不足。” “那如果对神秘学不感兴趣,能选其他专业吗?” “如果你的gpa在3.8以上,你可能没得选,”调查员语气里透出一丝无奈,“现在确实是人手紧缺的时期。当然,如果你对其他专业感兴趣,你可以修双学位,只是一般人很难有这个精力。好了,回归正题,你第一次接触到这个异常物是什么时候?” “一周前。”西从平静地答道。 调查员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你确定吗?一般人跟异常物相处一周,早就被异化成傻子了。我真不明白你在没有掌握封印方法的情况下是怎么活下来的。” “可能是我的舍友会封印吧。”西从面不改色地将慕然抛了出来,“他对这方面很有研究。” “很好,我们会去核实。” 调查员迅速记下慕然的名字和住址,然后他站起身来,对西从说道:“你最近最好保持低调,不要试图去探究更多关于异常物的事情。我们已经在处理了,如果你再遇到类似的情况,立刻联系我们。” “您之前说之后会有专人为我解答,我能问一下,这个专人大概多久后能来?” “大概十天吧,那群人和我们不在一个系统,审核委员会里多是些掌握神秘学知识又深藏不露的家伙,他们喜欢有天赋的人。”调查员恢复了先前的懒散口吻,“好了,伸出你刚才抓住’黑纸鹤’的那只手,让我检查一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银质天平:“别担心,只是用于观测你有没有被污染。” “接触到哪种程度会被污染?” 调查员将天平放置在距离西从手心上方3-5cm的位置轻描淡写地说:“这很难说准,每个异常物的威力不同,每个人的抵抗力也不同。当然,如果使用了正确的神秘学知识,能规避大部分污染。” 然而,奇怪的是,天平在调查员手上还时不时挥动一下,越靠近西从反而越发沉寂。 等了一分钟,天平依旧毫无反应,西从只好问:“请问目前这种情况,代表我有被污染吗?” 调查员虽感意外,但还是回答道:“不必担心,你没有被污染。” 同时在心底暗叹,岂止是没被污染?他对异常物的抵抗力简直高得惊人……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少有人能在接触异常物后依然保持精神状态的稳定,毫无被污染的迹象。 调查员收起天平:“我们现在要去找慕然,你想和他谈谈吗?” 西从摇头。 “以慕然的个性,如果我和你们一起去,他会很在意。因为他知道我不喜欢掺和进麻烦事,所以我的出现会让原本简单的调查复杂化。” “简单的调查……”调查员唇角扯了下,“这就是我不喜欢男高的原因,真是傲慢。” “如有冒犯,我向您道歉。” “不,没必要。”调查员笑了下,“很多人面对异常物都会退缩,这点我理解。但我也知道,你不是大多数人。你表现得泰然自若,大概是因为已经习惯被卷入进异常事件了吧。” 西从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您不用试探我,我并不在乎真相,慕然应该也知道这点。再者,你们就算查出他藏匿异常物也不会对他怎样?最多批评教育吧。” 调查员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还能为什么?是您告诉我的——你们人手紧缺。”西从神色如常,“正好有人又在不久前同我说过,慕然很有天赋,所以我想他的价值应该比较高。” 和稀有的天分相比,慕然以前做过什么显得微不足道,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每个人的命运都不尽相同。有些人天生注定走这条路,而另一些人,无论再怎么努力,终点始终遥不可及。”调查员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定定凝视他。 “你和慕然属于前者。” 他是被调查员视为与慕然一样的神秘学天才了吗? 西从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道:“我对异常物的理解还很浅薄,您是基于什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因为你接触异常物后,竟然毫发无损。既没受到物理攻击,也没被精神污染。等你入学后就会明白,这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体质。” 更让人捉摸不透的是,这人的身份。调查员瞥了瞥西从的侧脸。 要不是没查出西从有败犬女友、同居妹妹、白给青梅、婚约对象之类的典中典buff,他都要怀疑自己是误入某种爽文现场了。 “所以,好好享受你入学前的安稳生活吧。” - 送走调查员,西从在邻居门前停下,敲了下门:“林先生,举报人是您吧?”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复不确定西从现在还如此礼貌是另有所图,还是纯粹的个人习惯。 隔着门,他皱起了眉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没有告诉其他人我的住址,调查员出现的时间又那么微妙,我自然想到了您。不过,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而是有件事想告诉您。”西从说。 林复沉默不语,仿佛在等待西从进一步解释。 “调查员似乎还是怀疑我,但他们又找不到任何足以证明我私藏其他异常物的证据。所以,他们可能会监视我的生活,然而,这里是您的产业,他们不便插手,因此应该会拜托住在隔壁的您注意我的动静,如果有什么异样就通知一声。” “……” 他是不是装窃听器了? “我个人认为您同意也无妨,甚至觉得同意更好,毕竟,将来如果再发生什么事,至少您可以作为证人证明我的清白。” 西从的坦然态度让林复更加不愿让他得逞。 “我没时间去刺探你的生活。” “我想也是。那么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对于您先前对我的误解,我感到遗憾。不过,三个月后我将搬离,您大可放心。” “你最好是。”林复语气冰冷。 西从微笑着回到了自己家。 - 深夜。 林复躺在价值几百万的床上,回想着今日的对话。这人是在试探我会不会向调查员透露信息吗?“到此为止”是什么意思?他是希望被监视还是在诱导我做出他希望的举动? 林复越想越睡不着,怒火渐渐涌上心头,他从床上坐起来。 “不是,他有病吧?” 15、第 15 章 与邻居友好沟通后,西从回到自己家中,打开了系统的任务面板。 他回想着调查员的话,隐约觉得自己不受异常物影响,可能与系统有关。 平心而论,系统一向寡言,平时也不与西从聊天,只是发布任务、播报奖励。若系统不打算把他当作一次性耗材,那它会在无形中帮助他屏蔽一些看不见的危险,这也不足为奇。 西从打开了抽屉,目光落在那把钥匙上,鹤不群以为它是异常物,然而调查员却没有检测出任何问题,这让西从感到诧异。鹤不群说这话总不能毫无根据。 正想着,手机突然响起,一封来自神秘学审查委员会的邮件映入眼帘。 “同学您好! 根据有关规定,所有接触异常物的人员需完成体检、复审以及评定环节。请您携带身份证于明日早上八点前往a大附属医院进行体检,并携带体检表前往审查委员会。邮件下附地址和体检表模版,请查收。” “明日?”西从回想起调查员和他说的话,“奇怪,怎么不是十天后?” - 第二天。 西从到体检科挂号,体检单的项目不太常规,几乎都是病变筛查、感染试验、抗体检测等基础体检中少见的项目。虽然项目复杂,但检测过程相对简单,仅抽取了三小管血液,随后他被安排躺在扫描床上。扫描机架在他全身来回扫描,最后生成了一张完整的人体图像,附在了体检单后。 抽血化验结果出来后,西从按照邮件中的指示前往指定地址。 那是一座二十层高的白色建筑,需要通过安检才能进入。办公室位于十三楼,进入电梯前需刷身份证。走进十三楼后,他看见墙上贴着昨日的值班表和今日的待检名单,名单上有他的名字。他跟着指示牌找到了“审查委员会办公室”,轻轻敲门,听到“请进”后才推门而入。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子正背对着他站在窗边,身材高挑。当他转过身来时,眼中带着戏谑的光芒。 “好久不见,西从。” “是吗?也没有多久吧。” “你见到我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慕少言注视着西从的脸庞,心中暗想他的表情还是那样的淡定。 “没什么好惊讶的,我猜,您是因为昨天被调查员找上门,才特意给我发邮件让我到这里来的吧。” “很厉害嘛!你是怎么知道的?”慕少言坐到座椅上,双手交叠托着下巴,笑意不减。 “这也不需要什么推理。按调查员告诉我的正常流程,邮件应该是让我在十日左右来复查,而不是在周六这种非工作日。” 被西从一语道破,慕少言只是笑了笑:“我之所以邀请你来,是因为你和调查员有接触。我想他们一定也跟你提过入学的事。你是怎么看的?” “就我个人而言,目前没有任何的意见和看法,毕竟现在什么神秘学资料都没有,我无法做出任何假设。” “那么你对异常物了解到了什么程度?”慕少言问。 “仅限于调查员和我说的那些。” “根据这些了解,你能做出选择吗?” 西从微微挑眉:“关键在于我的选择吗?即便我不想与这些东西扯上关系,你们也会让我入学,不是吗?” 慕少言耸了耸肩,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告诉你点有趣的事情吧。国外调查局曾对卷入异常事件的当事人进行持续追踪,发现95%以上的人在一年内都会因车祸或高空抛物等意外死亡。” “那剩下的5%呢?” “他们转入了神秘学领域,所以每一项看似不合理的规章制度背后,往往都是血的教训。如果到现在你还坚持自己能置身事外,我可以透露点新情报。” 慕少言一边说,一从白大褂里掏出一个遥控器。 “这是其中一个卷入异常事件少年的询问录像。由于他再次被异常物纠缠,只能求助于调查员。虽然他断了一条腿,但至少头脑还是清醒的。你听听看。” 他说着,按下开关,显示屏里出现了一个人影。 起初是简单的身份确认。当事人今年十九岁,接着调查员开始提问。 “我想知道意外发生时的情况。在车祸之前,周围有没有什么异常变化呢?” “没什么特别的,我当时正和同学一起等红灯,突然一辆车冲了过来,瞬间我的腿就失去了知觉,紧接着就被撞了……再醒来时,我已经在医院了。” “等一下,你是不是弄反了?难道不是先被撞,腿才失去知觉的吗?” “不,不是的,我记得很清楚,是我的腿先消失的。” 听到这,慕少言按下了暂停键。 “怎么样?”他看了眼西从。 “结局如何?”西从问,“按那个95%的理论,他应该没活下来吧?” “很遗憾,他后来在家中被烧死了,全身焦黑,无法判断起火点。” “原来如此。”西从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我也明白为什么你们的人数那么少了。” 显而易见,不论是审委会还是调查局,这群人的理念都是——你去撞几个异常事件,能活下来的当然就是有神秘学天赋的好学生。 至于所谓的持续跟踪,实际上只跟踪不干预,连人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反正最后出事了,锅全推给异常物。 慕少言全然不在意西从话中的讽刺,继续解说起来:“你很聪明,西从。既然如此,你应该清楚,从你和调查员接触的那一刻起,你已经不再是局外人,只有两个选择。” 他伸出两根手指,“要么接受这个世界的真相,要么尝试逃离,但成功逃脱的几率几乎为零。” “如果接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恭喜你,全a的成绩足以让你踏进a大,你将被正式录取为神秘学学院的学生,接受系统的训练与教育。你会学习如何应对异常事件,如何与这些不可思议的事物打交道。但你也会接触到许多危险,甚至因此丧命。” 西从思索片刻,缓缓说道:“听起来,只是死刑立即执行和缓期执行的区别。” “其实,你还有一个选择。”慕少言放下手中的遥控器,语气变得神秘,“你可以主动拥抱异常,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 “主动拥抱异常?” “简单来说,就是让自己成为异常的一部分,像鹤不群那样。你会获得一些超乎常人的力量,但代价是你将不再是人类。”慕少言的声音低沉而富有诱惑力,“这种选择很少有人敢尝试。” 西从瞥了他一眼说道:“难怪鹤不群那么讨厌您,和别有用心的人打交道在精神上会很累的。” 慕少言笑了一下,这人果然不像一般学生那样好骗啊。 “你应该还没吃早餐吧,一起去怎么样?” “不了,谢谢。”西从直截了当地说,“我还要等真正负责审核我的委员会成员过来。” 慕少言眼神闪过一丝意外,很惊讶于西从竟如此敏锐:“这是什么意思?” 为了今天的对话,他还特意支开了其他人。 “一些基本的常识罢了。基于回避制度,我和慕然是事件的当事人,而您是慕然的近亲属。审委会即便缺人,也不至于只派您来考察我。其次,我来之前看了值班表,上面确实写了您的名字,但那是昨日的,不是今日的。如果我想多了,那不妨让我看看今天的出席表?” 慕少言听了,倏然放松唇角,露出笑容:“不用了,你想的没错。不过我很好奇,按照惯性思维,一般人都会认为,穿着白大褂坐在层层安保的办公室里的人就是负责面试的委员会成员吧?即使值勤表时间不对,也可能是还没来得及更换。那么你是怎么一下子意识到问题所在的?” “的确如此。”西从点点头,“但答案您也知道。” “知道什么?” “我不是能被惯性思维左右的人。”他说得风轻云淡,仿佛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慕少言手中转动的钢笔停住。 这个人真是…… 真是…… 慕少言忍不住想告诉他,用这种语气跟人说话,很难让人不想将他打死。 16、第 16 章 审核委员会的楼层上一直贴着值勤表,宋远注意到登记表仍是昨日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果然看见慕少言悠闲地坐在座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支钢笔,白大褂的袖子被挽到了胳膊肘处。 “你又在耍什么花招?门口的值勤表为什么不换?你还不至于老年痴呆到分不清今天是周几吧?”宋远一边将外套挂在衣架上,一边不耐烦地问。 “没什么花招,只是帮你面试了一个学生而已。”慕少言轻松地回答。 宋远闻言冷哼了一声,用中指推了推眼镜:“需要我提醒你自行申请回避吗?至于帮我?你只要不添麻烦,我就心存感激了。” 他随即将慕少言赶出办公室,接着从西从手中接过了体检结果。 “没有感染和病变,心肺功能正常,身体的浮力、协调性和控制力也都没有问题。”宋远坐在椅子上翻看着各项数据和图像,问道,“平时有做无氧或者有氧运动吗?” “会打网球。” “嗯,难怪肌肉力量和耐力都还不错。你在a市一中的学号是多少?”宋远将电脑开机,公事公办道。 西从报出一串数字,宋远一边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一边继续问:“数学、物理、化学、生物、计算机、商赛,你想考哪门?” “复查还要考试吗?” 宋远眼镜后的目光冷淡:“想进a大的话,当然要;如果你想去其他野鸡大学的神秘学专业,那就不必了。” “……我选数学。” “好的,稍等片刻。我这边给你就近安排考位,就在14楼,直接刷身份证上楼即可。” “请问考试范围是什么?” “随机题库,高等代数、微分几何、数值分析、概率论之类的都有可能,满分120,110分以上就能直接入学。你对异常物的抗性较强,可以走a大的神学引领计划,考核通过后你的档案会被直接调到神秘学学院,不能转专业。" 打印机缓缓吐出准考证,宋远将准考证和身份证一并递给西从:“如果没有异议,你可以去考试了。” “我能先去吃个早餐吗?体检要求空腹,还没来得及吃上。” “不能。” “……” - 站在门口的慕少言双手插在裤兜里,望着西从离开的背影,笑着对宋远说:“你太过分了,他到时候晕在考场里怎么办?” 宋远瞥了他一眼:“考试时间只有两小时,做得快一个小时就能写完。何况几个月后不还有高考吗?如果他平时成绩属实,进a大肯定没问题。至于你,别故弄玄虚了,直接说你现在知道了什么。” “其实并没有太多了解,只是,我弟跟他住一个寝室。”慕少言摸了摸下巴,“他身上的谜团真是太多了,如果不是检查结果正常,我都怀疑他是什么还未被记录在册的异常物。呀!这话可能有些过分,但我没有别的意思。” “那鹤不群呢?你明天出席他的葬礼吗?”宋远问。 “不了,我工作忙,抽不开身,小然去就好了。” “你知道鹤不群的尸体被发现了吗?” “被发现了?你是从谁那儿听说的?” “调查局。他们在某个沙滩上找到了尸体,脸都被划烂了,联系鹤不群父母辨认后,才确认是他。” “蜀家真是一手遮天啊。”慕少言抱着胳膊,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宋远,“调查局对此怎么看?” “那群家伙也很烦恼,鹤不群的父母都没追究,甚至说,活该他得罪了不该惹的人,才落得如此下场。” 可见,调查局再继续追查下去,也是吃力不讨好。 “那真是遗憾。”慕少言神色不变地点了点头,“不过也能理解,对我们这些普通工薪族来说,蜀家可是招惹不起的庞然大物。” “……你要不看看自己名下的豪车和庄园再说话?” “这当然要看跟谁比。鹤家难道普通吗?他们主营酒店业,每年也缴纳不少税收。但鹤不群得罪的是蜀月。”慕少言在提到“蜀月”时,特意加重了语气,“a市七成的赌场都归蜀家所有,并且他们还控制着军火和违禁物品交易,哪怕在其他地区,也有不小的影响力。” “无论怎么看,鹤不群的死,嫌疑人除了蜀月不可能是别人。”宋远走到窗边,端起一杯咖啡说道。 “但她确实有不在场证明。”慕少言打开窗户,白大褂的衣角被风轻轻吹动。 “那种不在场证明并没有说服力吧?她给鹤不群发派对邀请,自己却去国外旅行了?” “她总不能直接承认,鹤不群就是她命人扔去喂鲨鱼的吧?” “……” “蜀家再嚣张,也只是坏,又不是蠢。”慕少言把身体倾向窗外,下面是密密麻麻如蝼蚁般移动的人流。 到目前为止,蜀月还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因为她确实没有作案时间,这一点令调查员毫无办法。 “你帮我查那件事了吗?”慕少言转身问道,“关于林复的事。” “啊,这事啊,我当然调查过了,”宋远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笔记本,“不过,他和西从之间我没查到什么,跟鹤不群的案子更是——话说你不是有他联系方式吗?直接问不就好了,林复又不是那种做了不认的性格。” “先别说这个,说说你的调查结果吧。” “你这态度真让人反感。”宋远面无表情地翻开笔记本,“那就从鹤不群的案件说起。” “从西从开始就行了。”慕少言毫不在意地说,“活人比死人更有价值。” “你冷血的性格真是一点没变。”宋远冷冷地说:“3月3日,林复起诉了一批诈骗他的道士和神父。” “只说和西从相关的就可以了。” 宋远把笔记本扣在桌子上:“那你为什么不早说?那样调查起来不是更简单吗?” “对不起,我以为你会自己想得到。” “……” “继续说吧。” 宋远再次打开笔记本:“3月7日,林复接见了一批神秘学专家。10日,林复买下了一座海岛——” “停一下。” “这回又怎么了?” “你说他接见了一批专家,里面有a大的教授吗?” “没错。”宋远看了几眼笔记本,确认道,“专家中有一人是a大的教授。” “谁?” “余嘉教授。” “嗯,道士、神父、研究员,他在这时候买岛的用途……” 慕少言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慢慢地踱着步。 “喂!到底怎么回事?你还听不听了?”宋远终于忍无可忍。 慕少言忽然停下了脚步,低声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啊。” “什么意思?” “我们之前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不对,应该说是我们陷入了惯性思维。” “怎么回事?” “林复拿西从毫无办法。” “什么?” “西从是入侵者,林复不是允许他住在隔壁,而是他用尽了手段都无法驱逐西从,只好求助于神秘学。” 慕少言坐在椅子上,肩膀微微抖动着笑了:“怪不得他不肯跟我提西从的事,原来是为了保全面子。” 他之前几乎快以为西从是林复的私生子了,才这么保密。 “所以呢?”宋远问道。 慕少言曲起手指敲了敲电脑:“用这个,看看最新一期的《神秘学研究》首篇。” 宋远用ip地址登上内网,搜索后皱了下眉:“海洋酸化对异常生物的影响研究?” “看看论文作者名字。” 宋远按着他说的,视线移到右侧,看清后瞳孔随即缩小。 “余嘉。” 慕少言打趣地说:“虽说我们不混学术圈,但领域的最新研究进展还是要关注的。” “林复打算在海岛上建研究所?” “看起来是的。” 宋远正要说话,事项办理页面弹出新的待审核。 “西从的成绩出来了。” 慕少言一下子转过身:“怎么样?” “你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理科学得不错,又不清楚他高等数学的知识面。” “满分。”宋远用平淡的语气继续说。 “开玩笑的吧?这才过去多久,有一个小时吗?” “不到一个小时。”宋远推了下眼镜,“他提前了一个半小时交卷。” 17、第 17 章 门外,西从敲了敲门,听到“请进”后推门而入,慕少言轻轻地扬了扬手。 “真不愧是你啊,我想过你会提前交卷,却没想到这么快结束。” “因为我想吃早餐。”西从将手里的成绩证明递给宋远,“请问后续还有选拔程序吗?” “你只需要留下联系方式和通讯地址,学生证和银行卡会直接寄给你。” “那我现在可以看些神秘学资料了吗?” “你是想提前预习吧?去四楼,拿成绩证明去办读书卡,每次限借三本,31日内归还。”宋远说道。 “好的,谢谢告知。” “西从,你一会儿有约会吗?没有的话,我们一起喝杯咖啡怎么样?你不是说想吃早餐吗?这边二楼的咖啡和可颂都很不错。”慕少言笑着提议。 “我都行,倒是您方便吗?您不是还有工作吗?” “没问题,这里还有我同事在,我可以偷闲一会儿。”慕少言无视了宋远投来的冷眼,笑着回答。 - 两人来到二楼,内部装修得很雅致,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显得格外安静。 西从点完餐后,话题又回到新生入学上。 “请问有固定教材吗?” “这要看你的任课老师。在你入学前一周,你会收到一份课表以及各个老师要求阅读的文献清单,建议你提前预习,不然在研讨会上做研究报告时可能会一头雾水。” “除了理论课,会有实践课吗?” “你说练习课?当然有,不过通常是助教带学生去实地训练,教授们则只在讲座和研讨课上出现。” “实地训练都做些什么?” “收容异常物呗。现在异常物品到处都是,调查局忙得不可开交,急需新血液加入。像你这样的厉害新生,将来肯定是调查局的候选人。” 听到慕少言这么说,西从淡定地回道:“没什么厉害的,倒是您为什么不加入调查局?” “因为调查局太卷了,不适合我这种想躺平的人。可惜啊,不群居然死了,他脑子灵活,人又会来事,本来进调查局是再合适不过了,真是世事无常。”慕少言感叹着,将咖啡送到嘴边。 “您不用遗憾,他现在也在调查局。” 只不过是以异常物的身份被收容进去的,也算提前实现目标了吧。 慕少言惊讶地眨了眨眼:“怎么会这样?” “因为是我把他送进去的。” 慕少言仔细打量着西从:“你真是绝情,明明表面上看起来对所有人都不感兴趣。” “如果没有必要,我不会这么做。” “那倒是。我有点好奇他怎么惹到你了?” “他想换一具身体重新开始,但又不敢自己去找林先生交涉,所以怂恿我去。”西从平静地说道,“我要是照做了,就成了侮辱尸体罪的共犯。” “……看不出来你还挺遵纪守法的。” - 告别慕少言后,西从拿着成绩证明去办了读书卡。 四楼有自助借书机,将书放在扫描区就能借书。西从给自己选了本《神秘学原理》。这本书虽然用词拗口枯燥,但却是系统了解神秘学的必读书目之一。此外,考虑到异常物泛滥的现状,他还选了本《如何分辨异常物品》,这本书从异常物引发的一系列案件入手,介绍了部分异常物的作用及正确使用方法,是一本很好的科普读物。 至于最后一本书,西从选择了《仪式探究》,他对慕然用在鹤不群身上的招魂仪式感兴趣。 选好书后,他在自助借书机上登录了账号,读书卡上自动显示了他借阅的三本书名,并附上了还书期限。 西从回到家后,先看了那本厚得像砖块一样的《神秘学原理》。这本书开篇讲述了神秘学的概念、本质、基本特征和要素,接着是神秘学的起源、分类和历史等内容。里面的复杂名词众多,给人一种如果考试,光区分名词解释就足够令人头大的感觉。 幸好他记忆力不错,只看一遍就能记住大致内容,否则一旦混淆概念就麻烦了。正当他打算继续看《仪式探究》时,十一点的助眠闹钟响了,提醒他该休息了。 系统也在此时发来一条提示。 【待完成任务:新加入的室友】 【应闻是一名魔药学爱好者,他喜欢在宿舍饮水机中投放自己熬制的魔药,因此受到了原先室友的联合抵制,被迫更换到您所在的404宿舍。请您在得知此事后,提醒其他室友注意安全。】 【任务奖励:《魔药学:从入门到入土》】 西从:“……” 这真的是正经书籍吗? - 第二日。 西从带着从花店买的白菊,按照慕然发给他的定位提前十分钟到达。 葬礼是在墓园的小教堂里举行。 慕然正在和旁边的男生聊天,他回头瞥见西从,对他打了个招呼:“西从,这是庄泉,他前几天刚回国,我们宿舍现在终于人齐了。” 庄泉就是那个拿到offer后再没来过学校的舍友。 西从的座位就在庄泉旁边,一坐下,就听见庄泉叹了一大口气:“我家里最近非让我回学校住,本来还想多玩几天,这下哪儿都去不了了。而且老三这一走,估计又要有新人搬进来了。” “新室友?”慕然问。 “对啊,跟我们一样也是高三生。”庄泉回答。 “这么说来,你打听到什么了吗?” “听说他寝室里其他室友都很反感他,他才搬到我们这边的。老三的床位空了,老师就让他搬来了。” “听起来不太好相处。”慕然若有所思。 “是的。”西从忽然开口,“大家以后还是喝矿泉水吧。” “为什么?” “因为新室友有在饮水机里熬制魔药的习惯。” 众人:啊??? 18、第 18 章 慕然惊讶地看着西从。只见他依旧面无表情,像是随口一提。 “学校搞什么呀,这样我们岂不是很危险?”庄泉抱怨道。 “我查了一下,校规没有禁止学生在宿舍熬魔药。”西从将pdf版校规发在宿舍群里,“可能学校觉得应闻虽然在饮水机里投放魔药,但没有造成严重后果,所以不用开除他。” 庄泉愣愣地看着西从,嘀咕道:“即便这样,我觉得最重要的不是喝矿泉水,而是我们该怎么保护自己吧。毕竟,他要是熬制魔药时一个不小心把宿舍炸了,我们不都要跟着遭殃吗?” 西从的表情不变:“嗯,这也是个问题。所以,你有什么解决措施吗?” 庄泉尴尬地沉默了片刻。他心里明白,对付普通人他当然能找到对策,但面对应闻这种底细不明的角色,他可不愿贸然行动。 “应闻这个人,你觉得熟悉吗?”慕然突然问道。 “为什么我会熟悉他?他很有名吗?” “不是,完全没有名气,但我觉得你可能认识他。” “为什么?” “我很少见西从会主动关注一个人,所以我想他应该有些特别之处。” “不好意思,我没什么印象,他的成绩应该不是出类拔萃的吧。” “不算出众,也不善交际。到目前为止,他的同班同学对他的印象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看来就在我们刚才交谈的几分钟内,你已经通过手机联系到他同班同学打听到了这些情报。”西从看了眼慕然,“你的人脉果然很广。” “难得见你主动提醒,所以我稍微有些在意。”慕然微笑着转移话题,“另外,老三的尸体找到了。” 庄泉惊讶道:“咦?被鲨鱼咬了还能找到?” 话音刚落,手杖敲击地面的清脆声传来,打断了对话。 “这种情况确实少有。”一个沉稳的男声响起。 庄泉明显一惊,显然对来人有所了解。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考究西装的男人走进了视线。他的手杖杖身由细腻的黑檀木制成,杖柄上镶嵌着翠榴石,顶端的玛瑙在光线下熠熠生辉。 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举手投足间透着优雅沉稳,没有鹤不群那种游戏人间的轻佻气质,实在不像是能养出花心滥情儿子的样子。 “鹤叔叔。”庄泉立刻站起身打招呼,“我前些天在忙申请学校的事,抱歉不能帮上忙。” “没关系。只要你有这份心,就行了。”男人的目光随后投向慕然,“拿到录取结果了吗?” “前段时间,我通过了a大的''''''''神学引领计划''''''''选拔。”慕然点头说道,“西从也通过了。” 被提及的西从微微挑眉,抬头迎上男人的目光。 “你住得远吗?”男人问道。 “住在学校附近。” “那还挺远的。待会儿怎么回去?家里人会来接你吗?” “我一个人住,自己回去。” “你一个人住?”男人的语气中透着一丝疑惑,似乎觉得高中生独自生活有些不妥。 “是的。”西从平静地答道。 男子点点头,继续问:“感觉怎么样?” “您是指哪方面?” “遇到异常事件后,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西从回忆了一下。“我只撞见过几次异常事件,感觉还好。” “葬礼结束后,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家。” 庄泉连连摆手:“鹤叔叔,不用了,我开车来的,待会儿我送他们回去就行。” “好,路上小心。”男人轻轻点头,然后转身向牧师走去。 目送他离开后,庄泉做了个深呼吸,小声对慕然道:“慕然,你哥待会儿来接你吗?” 慕然微微摇头:“他不会来的。” “那就好,跟他们这些成功社会人士打交道压力太大了。”庄泉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抱怨道:“不过,这葬礼办得真商务,连哀思环节都砍掉了。可能是因为老三得罪的人太多,死得也不光彩吧。” “他的父母很忙吗?”西从问。 庄泉点了点头,“商业联姻,两人都非常忙。” “难怪葬礼上只有他父亲出席。” “哎,这个嘛,他们早就离婚了,老三跟着他父亲。他母亲觉得他自作自受,之前去辨认尸体,还是为了配合调查局工作,而且这事还涉及蜀家……”庄泉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西从,你知道什么是天龙人吗?” “嗯,你是想说你自己吗?” “???” 庄泉无语地瞪着他:“我家虽然有钱,但也不过是给我多点玩乐的资本。和蜀家比起来,我们只是普通中产而已。你要说慕然是天龙人,我倒觉得更合适。” 他语气坦然,显然对自己在这个圈子里的地位有着清醒的认识。 慕然闻言转过头,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你们在说什么呢?” “给西从科普资本势力。”庄泉用下巴指了指鹤不群的棺材:“以及资本下的牺牲品。” 西从扫了他一眼,淡淡地问:“鹤不群的尸体是谁发现的?” “听说是一个附近的工作人员,在上班途中偶然发现的。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去现场看看。” “哦,不用了。” 庄泉转而问道:“你觉得这事和神秘学有关系吗?” “有关。” “我也觉得无关,就是单纯的谋杀……嗯,为什么你觉得有关?”庄泉愣了片刻,随即追问道。 “这涉及到立案管辖的问题。”西从解释道,“如果案件与神秘学无关,立案侦查就不会移交到调查局,而是会由警方负责。” “啊,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庄泉点点头,觉得有道理,“怪不得你能进a大,脑子真好使。” “这不过是常识。”西从随意地答道。 庄泉笑着靠近西从,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我可听慕然说了,你选的数学,他选的物理,你俩都满分,而且你做题的速度比他还快。” 说完,他忽然又压低声音:“不过,话说回来,神秘学领域可是天龙人荟萃。这年头,没点家底,谁敢碰神秘学?a大神秘学专业一年学费十几万,虽说比我出国读商科的学费少一些,但也不是所有家庭都能承担得起的。而且,就拿咱们的新室友来说,他在入学前就已经接触到魔药学,家里肯定有相关的从业者。知识垄断下,不是财阀就是学阀。” 西从点点头:“难怪你对待他的态度有点过于慎重了。” “……我觉得你现在对待我的态度有点过于坦率了。” 西从轻轻摇晃着杯子,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相比新室友,他更关心系统奖励会以什么形式投放。 “西从?”庄泉突然发现了什么,疑惑道:“你怎么参加葬礼还带了本书?” 奇怪,之前他座位边上有这本书吗?怎么好像记不起来了? 庄泉随手拿起,看清书名后愣住了——《魔药学:从入门到入土》。 他忍不住破防道:“不是兄弟?你怎么也是天龙人?” 19、第 19 章 四目相对,西从并不显得吃惊,大概早就猜到了,他轻描淡写地从庄泉手中抽走书,神情依然平静。 “你想多了,别人送的。” “来路不明的书你也敢收?探索未知的禁忌知识可是会导致疯狂的。” 西从瞥了庄泉一眼:“你似乎对神秘学很熟悉?” “啊,也不是,只是……略知一二吧。”庄泉的表情有些闪烁,显得有些顾虑。 显然他不能对外人多谈,西从没有再追问下去。 然而,在葬礼结束后,庄泉送完慕然,两人独自坐在车上时,庄泉却突然开口了:“西从,能问你个问题吗?” “如果是神秘学的事,我知道的不比你多。” “不是。”庄泉眼神有些犹豫,“我是想问……你知道姜盛最近的情况吗?” 西从微微停顿,侧过头来看他。“你可以直接问梁婉。” 姜盛被梁婉囚禁的事,虽然没有广为人知,但慕然肯定清楚,庄泉也八成从他那里听说了。 庄泉苦笑了一声,似乎不愿正面提及这个话题。“上次姜盛借了我十万块钱,现在人失踪了,我上哪儿找人还钱?” “这很好办,直接起诉,让法院强制执行。” “我前段时间出国,收拾东西时不小心把欠条也带走了。结果一下飞机整个行李箱都丢了,欠条也找不回来。”庄泉的语气里透露着懊悔。 “转账记录呢?” “没有,是现金交易。”庄泉叹了口气,“现在到还款期限了,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到他,让他把钱还给我。” “除非他自认,否则这钱很难拿回来。” “这点我当时考虑到了,姜盛很守信,不会欠钱不还,否则我也不会借钱给他。” “那看来你还是得找梁婉了。” “问题就在这儿,梁婉肯定不让我见姜盛。”庄泉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跟梁婉关系也不深,贸然找上门只会自讨没趣。但你跟她是同桌,所以我想请你帮个忙。” 西从瞥了他一眼,语气淡然:“你找我,恐怕不只是为了这件事吧?” “果然瞒不过你。”庄泉压低声音说,“我怀疑梁婉用了某种神秘学手段,不然怎么解释姜盛失踪这么久都没人调查?” “如果真是这样,你更应该找调查局报案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别,别!你陪我去吧。”庄泉急忙拉住他,“比起我来,梁婉对你印象好些。而且,万一这只是她和姜盛play中的一环呢?我们要是把事闹到调查局,那可不好收场。” “如果梁婉知道你要见姜盛,一定会心怀戒备。而且这不是play,是犯罪。” “所以我才特意找你帮忙啊!” “不好意思。”西从伸手去摸车门,“讨债这种业务你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吧。” “等一下!你先别走,或者你走之前帮我想点有效的办法也行。”庄泉赶紧说道,虽然他不缺钱,但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办法我已经告诉你了,照不照做看你自己,我还要学习。” “学习什么?你不是都拿到录取通知了吗?” 西从扬了扬手中的《魔药学:从入门到入土》,打开车门,径直下了车。 “……” - 庄泉如何处理,西从并不清楚。不过,周一在学校见到他浑身散发的颓靡气息,就知道他可能连梁婉家的大门都没进去。 因为a大的人要调走慕然和西从的档案,学校的老师们都知道班上有两名学生已经被录取。所以即便西从他们光明正大地在课堂上看神秘学文献,老师也不多加干涉,只要不影响其他同学就行。 而那本系统赠送的魔药学教材,确实展示出了系统出品、必属精品的含金量。它似乎能监测持有者的学习进度,每当西从掌握一个章节的内容,那章节就会自动消失,替换成新的内容。虽然书看上去不厚,但其内容已经发生了多次变化。 更神奇的是,教材中的插画是以动态形式呈现的,就像上网课一般,详细展示了每一种魔药的熬制步骤。 西从目前刚学会识别常见草药及其用途。用游戏术语来说,如果他的魔药学知识是lv1的入门水平,那么他的新室友应闻应该已经达到了lv5的学徒水平。 中午,西从正准备回宿舍休息,一到门口就听到室内传来了“咕隆”的声音。 他推开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蒸汽弥漫着整个房间,一时间让人误以为空调坏了。 庄泉左手拿着一把扇子,每敲几下键盘就用扇子扇扇脸,再拿起旁边的冰袋不时敷在脖子上。虽然窗户大开,却没有一丝风吹入。 慕然则不在寝室,不知道是否提前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面对这情景,西从看了看宿舍里被关上的电闸,问道:“你们不热吗?” “庄泉说怕坩锅炸掉,所以最好断电。”应闻面无表情地回答。 西从瞥了眼庄泉,没多说什么,直接将电闸打开,随后拿起遥控器开启了空调。 “电闸控制的是整个电路的电源,而爆炸通常与内部压力过大或坩锅质量问题有关。”西从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看书,“直接关掉电闸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也达不到预防爆炸的目的。” 庄泉面露尴尬,他其实也知道这种说法不合逻辑,不过是想找个借口阻止应闻在宿舍煮魔药罢了。没想到,应闻竟然毫无动静地坐在那里,要不是西从回来,庄泉真怕自己会中暑。 五分钟后,魔药大概成型了。应闻拿出试管将魔药装进去。他的床位在西从对面,所以他一回头就看到了西从的背影。对方的桌上摊开着魔药学的书。应闻从后面看去,正是“草药功效”那一章。这章要记的内容很多,他当时也背了很久。 “精力药水。”应闻走到西从的边上,把剩下的一半多余魔药举到他面前。“你可以喝这个。” 对方轻轻摇头,没有接过:“不用。” 应闻有些扫兴,正打算收回试管,却听到他淡淡说了句“谢谢”。应闻怔了一下,抬起头,恰好与西从的目光相遇。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对视。应闻急忙低下头,背过脸去。 应闻对魔药学的了解来源于父母,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有同龄人涉猎魔药学。而且那本书很薄,不像初学者用的《草药大全》,甚至有些草药他从未听说过。 他忍不住问道:“你看的是什么书?” “《魔药学:从入门到入土》。”庄泉抢先回答,一脸郁闷地说,“西从,你这本书什么时候看完?空闲下来后能不能帮我去跟梁婉说说?她不让我见姜盛没关系,倒是让他把利息还给我啊。” 西从往杯子里倒入咖啡,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你昨天和她说什么了?” “首先我确认了一下账单,就是想确认姜盛是否可以还钱。梁婉问我姜盛欠了多少,我说十万,她却说找她毫无意义,让我去找其他人。问题是,姜盛在她手上啊,我还能去找谁?” 这令庄泉很恼火。 “然后呢?你就这么算了?” “当然没有!”庄泉哼了一声,“我说要她让姜盛出来跟我说,结果她没理我,不过我回家后倒是收到姜盛的转账。” “这不是很好吗?” “但是只还本金,没有利息啊!我们约定的月利率可是10%。”庄泉抱怨道,“今天再找梁婉谈,她完全不理我。” 西从翻了一页书,神情不动:“你这利息,恐怕是要不回来了。” “为什么?” “月利率10%是毋庸置疑的高利贷,难怪你不敢报案,想私下解决。” “……”庄泉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 西从语气平静,“再者,姜盛可能已经死了。” “什么?!” 20、第 20 章 庄泉差点喷出一口水,“啊?” 西从继续翻了一页书,随后转向庄泉,“你昨天提到,姜盛一向守信,从未欠钱不还。这说明他之前已经向你借过钱,而且从未有过延期还款或只还本金的情况。否则,你这次不会再借给他。” 庄泉愣愣地看着西从:“可这也不能说明他已经死了吧?” “知道你们约定利息的,还有其他人吗?”西从语气平静,“如果有第三人在场,你早就去法院起诉姜盛了,这样还能早点拿回本金。” 庄泉从西从的话语中捕捉到一种微妙的暗示。“你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不觉得奇怪吗?你昨天收到了十万元的转账,却没有一分利息。如果姜盛猜到你丢了借条,他完全可以连本金都不还,毕竟你手上没有任何借贷关系的证据。但他只还了十万元,很可能是因为在转账之前,他已经死了。这笔钱,是别人用他的账户转的。” 庄泉渐渐意识到西从的推测——姜盛可能已经被梁婉杀害了。 “听了你和梁婉的对话,更能确信这一点。昨天,你只告诉梁婉姜盛欠你十万,却没提到利息。你以为梁婉会转告姜盛,而姜盛作为当事人,应该知道你们的约定,会连本带利地还钱。只可惜,梁婉可能没想到,你竟然会向同班同学收高利贷。” 庄泉感到一阵寒意,是因为姜盛可能已死,还是因为西从的敏锐洞察力让他不寒而栗,他自己也说不清。 西从继续道:“10%的月利率,换算成年利率远远超过24%的法律上限,因此属于高利贷范畴。这样的个人借贷利率不受法律保护,超出部分的利息在法律纠纷中不会被支持。即使姜盛还活着,如果他知道你弄丢了借条,也不会还你这笔钱。至于你现在收到的本金,如果官方调查姜盛的死因时,发现你在他死后收到了十万,你很难证明这不是不当得利。” “要是没弄丢欠条就好了……”庄泉喃喃道,“可姜盛失踪这么久,为什么一直没立案?” 一旁的应闻淡淡地说:“如果这事和神秘学有关,调查局自然会周全地办案,找出罪犯,封印异常物。但如果只是普通刑事案件,又没人报案,警方能怎么办?” 应闻那双冷冰冰、空洞洞的眼睛,让人联想到深幽的地下室。 “怎么说姜盛也是我们同学。” “那你为什么不报警?”应闻的声音很低,近乎耳语,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因为你是在担心,如果报警,警方要你退回那十万,你就什么都拿不到了。” 庄泉张大嘴,正要反驳,刚进宿舍的慕然拍了下他的肩膀,示意他别和应闻对着干。 一个小时后,应闻走出了宿舍,去上下午的课。留下的庄泉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难怪他们班里没人能受得了他!”庄泉气呼呼地向慕然抱怨,“他根本不懂看脸色!” 应闻才搬进宿舍一天,就已经甩了他两次脸色!为什么应闻这么讨厌他? “没事的。”慕然说,“他也经常不理他的同班同学,不是针对你。” 庄泉仍然不高兴:“几乎每个人都挨过他骂,只有西从幸免于难。” “西从,看来他有点喜欢你啊?”慕然若有所思地说道。 “哦,我觉得他只是更讨厌庄泉吧,因为你试图阻止他的爱好。”西从漫不经心地说。 庄泉的脸色顿时不悦:“我可没你这么冷静,看到有人在宿舍炖虫子还能无动于衷。” “因为我从来不试图改变别人,那太低效了。”西从淡然道,“我今天来学校是为了收拾行李。” 既然已经保送了,他也没必要再住在宿舍,反正在家学神秘学更方便。 听到这里,慕然微微一笑:“原来你之后不会再来一中了。”他说完,又补了一句,“那么,开学见。” 他们同一所学校,几个月后还会再见面。那时,不知道西从会变得多么令人意外? 庄泉“啧”了一声:“我说,你们有没有人管我的死活?我家里可是要让我在学校至少住满一个月!” 西从:“祝你好运。” 慕然:“祝你好运。” 庄泉:“……” - 西从在宿舍的行李并不多。他尝试使用《仪式探究》里学到的物品转移术,结果非常顺利,一次成功,省去了不少麻烦。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打算先去购买一些制作魔药所需的工具。为了找到这些物品的购买渠道,他加了应闻的联系方式,并顺利地得到了相关信息。 西从看了眼导航,店铺距离学校约两公里,五分钟后就有一班公交车。 跟随导航的指引,他穿过几条巷子,最终来到一间极其狭小的小店。 作为应闻推荐的地方,这家店实在昏暗又破旧。 一个青年坐在柜台后,手里把玩着一支用石楠根与黄金打造的烟斗。见有人进来,他只是随意地问道:“需要什么?零食、烟酒、饮料,还是特殊服务?” 西从平静地说道:“坩锅、草药、天平和防护手套。” “哦,原来是同行啊。”青年微微一笑。 他从柜台下拿出几样物品,动作娴熟。 “这是你要的坩锅。”青年将一只古朴的铜制坩锅放到柜台上,轻拍了一下边缘,“二手的,能接受吗?如果要定制新的,你前面还有三百多人,等到你估计得明年了。” 西从的目光落在坩锅上,仔细检查它的材质和做工,“还有其他材质的吗?” “有,但是得配货。” ……应闻这是给他推荐了一家魔药界的奢侈品店? 西从确认坩锅没有问题后,问道:“请问有哪些草药在售?” “南蛇藤、金雀草、鹿角草,这几种是最常用的配方原料。”青年将这几样递给西从。 “我想要紫云英。” “缺货。” 西从看向他身后的玻璃柜:“左上角第三格。” 青年显然有些意外,没想到连坩锅都要现买的新人居然还有这眼力。他露出微妙的笑容,懒散地说道:“抱歉,那已经被预订了。” 青年接着拿出天平,“这是你要的天平,黄铜的。” 西从拿起天平检查了一下,平衡性不错,但缺少了砝码,于是问:“砝码呢?” “原装实心毫克砝码得需要另外购买。” “为什么?” 青年抚着下巴,笑意吟吟地说道:“为了环保。” “……” 21、第 21 章 西从微微挑眉,瞥了他一眼:“怎么付款?” “现金。”青年漫不经心地用烟斗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虽然现在电子支付方便,但来这里的人,大多不愿让调查局有机会盯上他们。” “多少钱?” “五万。”青年散漫地答道,嘴角泛起一丝玩味的笑意,“要办会员吗?” “会员有什么优惠?” “没有,但可以积分。” “积分能干什么?” 青年抬了抬眼皮,语气带着些许诱惑:“积分达到一定数额,可以购买一些稀有材料,比如吸血草、咬人树的种子,甚至传说中的龙蛋。” “龙不是已经灭绝了吗?” 青年微微点头,忽然语调一转,带着几分神秘:“的确如此。不过,上次调查员在自然保护区发现了疑似龙的踪迹。虽然大部分龙蛋已经被研究院预订,但仍有少量可能流入市场。所以,你要办会员吗?” 西从依旧面无表情:“不用。” 他只是个初学者,这些稀有材料对他来说暂时没有用处。 青年懒洋洋地数了数西从递过来的现金,目光扫过他穿着的短袖:“你穿着一中的校服,现在可是上课时间。这样光明正大地逃课,老师就这么放任你?” “嗯。”西从淡然回应,眼神平静如水。 青年显得有些意外,但随即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看来你个人时间挺充裕,有兴趣来这里兼职吗?店里最近在招人。” “兼职?”西从微微挑眉。 “对啊。”青年走到窗边,随手在窗沿上拂过,指尖带起一层薄薄的灰尘。“打扫卫生、整理货物之类的简单活儿。” 说完,他回过头,目光上下打量着西从:“你擅长记东西吗?” “算是吧。” “挺自信。”青年从柜子里取出一张清单递给西从,“来,背一个给我看看。我们店不适合普通人兼职,但如果是员工,以后买东西有内部折扣,三折。还有,上新你也会第一时间知道。” “如果时薪合适,这项工作应该不难招到人吧?” “确实,但我不清楚别人的背景。像你这样穿着校服就过来的高中生,可不常见。” 西从微微垂下眼睑,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青年见状,忍不住笑问:“你在担心什么?” 西从语调淡然:“我只是忽然记起,我有个同学,他死前借了十万现金,现在只收现金的地方不多。” 青年眯起眼,琢磨片刻,随后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他要是来消费了,我们这儿可不实名。只要死亡与你无关,何必多想?你只需做个旁观者就好。” 西从接过货物清单,浏览了一遍,语气平静:“现在检验吗?” “可以啊。”青年点头,“告诉我,坏血草、迷情花、独角兽角的克数是多少?” “坏血草430克,迷情花290克。” 青年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分:“不错。那么独角兽角呢?” 西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依然平稳:“清单上没有独角兽角,只有独角兽毛发,167克。” 对答如流,毫无破绽。青年微微勾起唇角,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好吧,你合格了。至少目前看来,你不会被轻易哄骗。”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子里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旁边的侧门:“这里有两张床,你以后中午可以在这里休息。话说回来,你接下来有事吗?” “没有。” “那你今天就直接上岗吧。”青年打开衣柜,拿出一件纯黑外套递给西从,“把这个穿上。” “这是工作服?” “不是,这是我的衣服。你总不能穿校服上班吧?下次记得换私服来。” 西从接过外套拉上拉链,身形修长,穿上也不显得松垮。 青年瞥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现在的高中生都吃什么长大的?怎么一个个都跟我差不多高了?” 说罢,他随手扔给西从一块毛巾:“去打扫卫生吧。” 西从接过毛巾,目光扫视了一圈房间:“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青年懒散地倚靠在墙边:“有些材料确实有自己‘走动’的习惯,比如那株‘刀片草’,夜间会主动攻击,所以我们晚上不营业。” 他说着,指了指架子上的一株盆栽,那株草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叶片微微抖动,化作刀片状展示着锋芒。 西从皱了皱眉,认真观察了一会儿:“活体材料?不用封印吗?” 青年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调侃:“隔行如隔山,魔药学和阵法是两个分支。不过,确实有些天才在两个领域都有造诣……你会封印仪式吗?” “我只看过《仪式探究》。” “那只是入门级。”青年轻描淡写地说道,“后面还有《常见仪式的应用》共十三卷以及《仪式道具的选择及制作》共十七卷。这很难学,我祝你成功吧。” 西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青年笑了笑,语气轻松:“仓库里养了一只章鱼,喜欢吃生肉。你喂它时小心点,我上一个员工就被它吃掉了。” 西从面色不变:“我可以正当防卫吗?” “什么?” “比如在它危及我人身安全时,我造成它死亡,需要赔偿吗?” 青年愣了愣,随即调侃道:“如果我说要赔,你要怎么做?” 西从语气依然淡然:“那我就只好向调查局举报您非法经营了。” “……不用赔了,衣服还我,你也不用再来了。” “那我刚买的商品?” “原价。” 西从掏出手机,打开拨号键盘。 青年连忙摆手:“停!停!三折,行了吧!我这单都没赚你钱。” 西从淡定地收起手机:“既然能给员工开出三折优惠,证明实际进货价绝对低于三折后的价格,怎么能说没赚呢?” 青年一时语塞,摇头叹道:“你还真是不好糊弄啊。” “另外,我还需要10克独角兽毛发。根据刚才的清单,这样东西并未缺货。” “……” 你小子…… 青年略显无奈地指了指东侧:“东侧有暗门,打开里面就有。” 西从走到东侧,观察墙壁的细节,偶尔抬手轻轻敲击,似乎在分辨敲出的声音。 忽然,西从停下动作,转头看向他:“这墙后面,恐怕不是存放独角兽毛发,应该是您的‘宝贝’章鱼吧。” 店长笑了笑,语气镇定:“你想多了,里面只是一些普通的材料。” 西从平静地回应:“如果您下次想骗人,别忘了把地板和墙壁的水渍擦干净。还是说,您打算用章鱼须冒充独角兽毛发?恕我直言,请不要因为自己是成年人就把高中生当傻子。” “……” 这家伙! 看来自己店铺门口还差个警示牌,得赶紧补上。 【未成年一律不予交易】 22、第 22 章 西从拎着材料走出店铺,穿过狭窄的巷子,搭乘地铁回到了家。 自从被a大录取后,他的学术方向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西从逐渐将神秘学作为主要研究领域,这让他在家的时间比以往多了许多。隔壁的林复对此颇为不满,但想到西从几个月后就要搬走,他也只好不情不愿地搬到市中心的豪宅暂住。 于是,西从顺势达成了“一人独享一座小区”的成就。 这让他得以更加专注于魔药学的研究。 他熬制的第一份魔药是灵光剂,据书中所述,这种药剂可以提高使用者对知识的兴趣。听起来,它的功效像是电视广告中常见的保健品宣传。 西从按照配方和步骤逐一加入材料,反复熬制了几次。每次制出的魔药表面看起来都没有任何异常。 为了测试魔药的效果,使用实验生物是不可避免的步骤。 a大的神秘学实验室专门繁殖小鼠用于实验。为了方便新生观察药物效果,学院会根据申请将两只小鼠与录取通知书一并送来。 西从收到两只小鼠后,设计了一个简单的对照实验:他只给其中一只小鼠定时注射灵光剂,并在它的笼具里放置了一本哲学史。 一周后,两只小鼠并没有表现出显著差异。 西从没有过多干预,转而开始研究新借来的《论仪式的应用》。他已经读完了《仪式探究》,并将其归还。 随着信息的输入,西从越来越意识到,神秘学是一个极其烧钱的学科。 且不说那些昂贵的魔药材料,但凡仪式稍微复杂一点,就需要昂贵的道具辅助。越好的仪式道具,价格越是高昂。 基于此,西从不得不考虑要如何增加收入。 事实上,他面前就有一个不错的选择——出售魔药。 尽管魔药材料价格不菲,但魔药的收购价更高。 应闻之前还向他推荐了一家魔药店,那里的鉴定专家能判断魔药的品质。a类魔药的定价上千万,b类则是百万,c类约十万,之后的d、e、f类价格逐级递减。可想而知,拥有良好口碑的魔药店只收购c类及以上的魔药。 — 西从的实验搭子是一只白色小鼠,它体重20克,性格温顺安静,经a大特意培育和管理后,几乎没有任何攻击性。它的父母、兄弟姐妹以及其他亲属基本都是实验鼠。每次注射魔药时,无论多么紧张,它也从未咬过人。 一个月的持续注射后,西从注意到,那本哲学书上出现了被翻动的痕迹,甚至还留下一些细小的爪印。 调出的监控录像,也证实了这一点。 当夜,熄灯后一小时,小鼠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确认周围没有熟悉的人影后,它慢吞吞地挪到哲学史前,翻开书页。每当遇到晦涩难懂的段落时,它为了驱散头痛只能揉搓自己的脑袋。灵光剂会提高兴趣和感知,但无法大幅提升智商。 因此,让鼠学哲学,不亚于上刑。 然而,在魔药的影响下,它又无法抑制对知识的渴望,只能一边翻页一边拢了拢头顶的毛发。相比另一只同类,它稍微有点儿掉毛。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一阵轻响。它回头一看,发现卧室的门已经打开。 它的爪子还停留在书页上,茫然地望向门口,以为自己的注射时间变更了。 然而,等了片刻,背部和侧腹部都没有针头插入。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摸着它的头顶。 小鼠睁着水汪汪的眼睛,乖乖地伏下身,将头埋进西从的指缝里,听到他说: “辛苦了。” 23、第 23 章 应闻推荐的魔药店位于商业区的中心地带,是一栋两层的独立建筑,与之前隐于巷中的材料小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也许是因为这家店只做高端线,售价比其他药店高出一截,店内显得格外冷清。 一位店员站起身,目光投向西从:“您需要什么?” “鉴定师今天上班吗?我想出售一瓶魔药。” “您要出售哪种魔药?”店员再次确认。 “灵光剂。” “请跟我来。”店员带着西从绕过处方区,来到问询区,敲了敲门。在得到“请进”的回应后,推门道:“方先生,有位客人想出售灵光剂。” 方储将手中的咖啡杯放下,瞥了一眼西从:“魔药来源正规吗?” “是我自己配制的。” “在校学生?没有一药多投吧?” “没有。” “没有就好。”方储的手放在桌上的电话上,“之前有学生带着同一瓶魔药投了三四家店,白白浪费我们的时间。”他说完拨通了电话,对那头道:“有空着的仪器吗?我需要测一瓶灵光剂的魔法因子浓度。” 得到回复后,他点了点头,店员会意地接过西从手中的灵光剂送往检验室,走前还为西从和方储倒了杯水。 “这是你第一次与我们合作吧。”方储拿出一本魔药定价手册,翻到灵光剂那一页,指给西从看:“灵光剂的材料并不稀有,受众也有限,市面上它被评为c类魔药,收购价通常在八到十二万之间,价格会根据魔法因子浓度有所浮动。” 这也情有可原,a、b类魔药往往掺杂一些神秘到听上去有些唬人的材料,而c类魔药的主要成分都是寻常材料。 就像只用蔬菜熬汤,汤里不会突然浮现一颗龙蛋。 即使那个龙蛋有时只是起一个造型上的作用,但没关系,天价魔药从不坑穷人。 “鉴定需要多长时间?” “以前至少要一个小时,但我们最近刚换了一批新仪器,几分钟就能出结果。” 正说着,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男子推开了门。 方储看向他:“浓度有问题吗?” 男子的目光转向西从:“没有问题,甚至可以说,效果出奇的好。所以我想问,制作者是否能提供完整的配方?” 西从明白了,他用的是系统《魔药学》中的配方,用料与这个世界的药方大同小异,但在一些细微用量上有所不同,可能正是这种差异提升了魔法因子浓度。 “我也见过像您这样天赋异禀的制药师。”方储语气自然地继续道,“有时无意间加入某种材料,反而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种人一般称为“学术欧皇”,即那些被学术之神眷顾的人。 “所以,即使创新不多,如果您的配方在某些方面具备独特性,比如副作用较少或药效更稳定,我们愿意出更高的价格,可能达到几十万元。” “这个配方并不是我的。”西从淡淡道。 “没关系。”方储语气温和,微微一笑,“我不在乎这些,只在乎能拿着它走到我面前的人。” - 从药店出来后,西从双手插兜,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尽管他早就对这个世界居民的人均道德底线不抱太大希望,但还真是一个好人都没有,全是些法外狂徒。 【那本书是任务奖励,您可以随意使用】 系统突然出声,这是它今天说的第二句话。 第一句是刚才在店里,它让西从答应方储的条件。 “我有一个问题,这本书的作者是谁?”西从问。 系统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发布了一个新任务。 【待完成任务:被雨淋湿的墓碑】 【最近a市多雨,姜盛的墓碑有些脏了,请带上湿纸巾为他擦一擦吧】 【任务奖励:随机一件仪式道具】 不久前刚参加完鹤不群葬礼的西从:“……” 他觉得自己成了吊唁工具人。而且,鹤不群至少还算是他的前室友,但他和姜盛都没说过一句话,突然跑去擦墓碑怎么看怎么奇怪。 更何况,这块墓碑很可能是梁婉在杀死姜盛后立的,她绝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这意味着,如果西从遇上梁婉,恐怕连解释的理由都没有。 然而,现阶段他还缺少有价值的仪式道具,这个任务奖励的确很吸引人。 系统虽然发布了任务,却没有提供姜盛墓地的位置,所以西从只能靠自己推理。 毕竟,直接打电话问梁婉她把姜盛埋在哪里,她绝对不会说实话,还会因此拉黑他。 那么,姜盛的墓碑会在哪? - 庄泉最近被应闻折磨得不堪其扰。 宿舍两人都搬走了,应闻专心做生物实验,买了一箱实验鼠来试验他的魔药效果。 每当庄泉一回宿舍,看到一箱密密麻麻的小鼠,他整个人都要得密集恐惧症了。 唯一支撑他继续住下去的动力,就是那批实验鼠报废率极高,估计过不了一星期就会被应闻全部处理掉。 “不过,你怎么确定他不会把目标转移到你身上?”慕然接到他的抱怨电话后轻笑道,“别忘了,他可是有往饮水机里投魔药的习惯。” 庄泉:?!! “不行!我一定要搬走,哪怕住家里天天被骂也无所谓!这学校我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正说着,手机显示有来电,庄泉看了眼屏幕,有些诧异:“西从?他居然会主动给我打电话?慕然,他找过你吗?” 慕然翻书的手顿了顿,声音听不出语气:“他可能有事要问你,我们下次再聊吧。” - “抱歉,打扰了,你现在忙吗?”西从的声音淡淡的。 “还好。”庄泉试探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一个可能有点奇怪的问题,梁婉家有草坪吗?” “这肯定有啊,我以前听姜盛说,她家光院子就有2000平。” “好的,我知道了,最后还有一个问题,能告诉我她家的地址吗?” 庄泉更加诧异:“你要她家地址干什么?” “我想去验证一件事。” 24、第 24 章 按下梁婉家门口的可视对讲后,西从淡定开口:“我是西从,抱歉在你休息时间打扰。请问现在方便吗?” “西从?你来我家做什么?”梁婉的声音透着一丝疑惑。 “听说你家有草坪,我想找样东西。” “找什么?”梁婉的语调顿时沉了下来。 “姜盛的墓碑。”西从用轻描淡写的口气说道,“能让我进去吗?毕竟是同学一场,我想帮他擦拭一下,很快就好。” “……” 梁婉当然不愿意让他进来,她甚至都不想搭理他,但她了解西从,能站在她家门口,他必定早有准备。这个人总是拥有让人无法轻视的敏锐。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梁婉冷冷回应。 “你们之间的事我不关心,我来这里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 “你这种说话态度……真让人生气。”梁婉声音中隐隐带着压抑的怒火。 “如果冒犯了你,那我道歉。” 梁婉沉默片刻后问:“你为什么觉得我这会有他的墓碑?” “姜盛失踪这么久都没人报案,这说明他的家人对他漠不关心,甚至可能连他已经死了都不知道,自然也不会为他立墓碑。” “仅凭这些?”梁婉冷笑。 “恕我直言,你和他的关系似乎是众所周知的病态,如果要调查,你会是主要嫌疑人。” 梁婉的脸色一沉,没有回应。 “你应该也明白,他的死不可能隐瞒太久,特别是当庄泉告诉你那十万还不包括利息时。” 梁婉看着屏幕上的西从,那双淡漠无波的眼睛轻易就能让人感到压力。她知道,庄泉和西从是室友,这件事传到他耳朵里不奇怪。以西从的洞察力,他一定能察觉到其中的异常之处。他们曾经是同桌,梁婉很清楚这点。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西从会找到自己家,开口就提姜盛的墓碑。 他真的对姜盛的下落感兴趣吗? 几秒后,梁婉给出了一个墓园地址。 然而,西从并未就此离开,而是语气轻松地问:“为什么不选草坪葬呢?填平坑穴,不用立碑,既环保又隐蔽。” 梁婉有些不耐烦:“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西从依然表现得坦然:“你家院子有2000平吧?草坪那么大,却没有请人打理?” 梁婉冷冷回应:“我不喜欢让外人进来。” 西从微微一笑:“那你一个人打理整个院子?包括清理杂物、修剪草坪、施肥、剪枝……真是辛苦啊。” “……” 梁婉没有说话,气氛越发压抑。 “你和姜盛最后一次见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西从目光注视着可视门铃,漫不经心地问。 梁婉显然被这句话激怒了:“没有!” “哦?那为什么选了个离你家这么远的墓园?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了,所以才想把他埋得远点。” 梁婉的沉默更为明显了。她明白,西从恐怕已经猜到了姜盛的遗体并不在她口中的墓园,而是埋在她家。 西从低头看了看时间,语调依旧自然:“请问,现在我可以去看他的墓碑了吗?” 沉默了许久,梁婉终于开口:“你既然从一开始就看穿了,为什么不报警?” “这可不一定是警方该管的事。” “什么意思?” “首先,你手里的那本日记属于异常物品,警方发现后会将案件移交给调查局,调查局自然要找报案人做笔录。而我前不久刚和他们有过接触,不想再成为他们的重点关注对象。” “其次,姜盛生前向庄泉借了十万现金。而你面对庄泉时的破绽,说明你并不知道这笔钱的真正用途。” “巧的是,我知道有个地方,只收现金。”西从说到这时,微微挑了挑眉。 梁婉的拳头握紧,指甲几乎刺入皮肤:“什么地方?” 然而,西从却停了下来,而是话锋一转:“等我擦完墓碑再说。” “……” 几秒后,大门自动打开。 进入院子后,西从果然看到了一块小小的白色墓碑。梁婉站在墓碑旁,目光冷冷注视着他。 西从拿出湿纸巾,轻轻擦拭墓碑上的泥点。实际上,墓碑已经足够干净,连周围的草坪都翻新过,不像其他地方因未打理而长出杂草。擦完后,他慢条斯理地洗了洗手。 “你真敢一个人过来?”梁婉冷冷开口。 “为什么不敢?”西从轻描淡写地答道,“庄泉不是也来过,他现在活得好好的。” “但他可没有闯进我的院子。” “我也没有非法侵入,门是你打开的。” “……” 弱肉强食的规则在这个世界相当适用,梁婉能对姜盛出手,是因为她早就将姜盛摸透了,但西从不一样,即便他们同桌数月,她也不知道这个人究竟在想什么?还有多少后手? - 西从把材料店的地址发给梁婉后,便打算回家查看他的任务奖励。 仪式道具种类繁多,作用各异,适用于不同的仪式。 例如,魂系道具只能用于招魂、驱邪等与灵魂相关的仪式,无法用于物理攻击;金系道具则专用于炼金、锻造等与金属有关的仪式,而不能用于疗愈…… 可能是因为仪式道具本就稀缺,专精于此的人也少,不像魔药学,由于是热门必修课,学的人多了,自然就形成了圈子,进而产生阶级划分。仪式道具目前还没有像魔药那样被强行划分出鄙视链,分为a到f等不同等级。 因此,西从对系统赠送的随机仪式道具抱着随缘的心态——有就行,能用就好。 果然,回到家后,他看到书桌上多了一只银色的打火机。 不需要系统多做解释,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一件火系道具。他之前借阅的《仪式道具选择与制作》第一卷里,明确介绍了各系道具及其作用,指出火系道具主攻,搭载的仪式往往具有极强的破坏力。 这让西从现在握着它都觉得有些烫手。 如果是其他辅助系道具,他还可以在家试验一下。但这个…… 只好先暂时收起来,等开学后再申请校内的练习场地试一试。 这样想着,西从随手将打火机塞进了衣服口袋。 然而,它派上用场的时间,比他预想的要早。 25、第 25 章 6月,西从的租期即将结束,他在a大附近找到了一间新公寓。虽然因为地段租金略高,但考虑到这里可以接受短租,再加上三个月后他将搬入学校宿舍,费用还在他的预算范围内。 看房时,西从发现公寓入住率不高。起初,中介支支吾吾,似乎不愿意透露原因,生怕西从因此不租。直到看他不好糊弄,才不得不坦白:“这里之前发生过异常事件,近五十人失踪。调查局也派人查过,但毫无结果。” 见西从陷入思索,中介心中暗暗叫苦,觉得这生意大概黄了。可没想到,西从只是稍作思考,随即顺理成章地问:“那房租能便宜些吗?” “……” 现在的学生,都这么要钱不要命吗? 最后,西从以单间的价格租下了整套公寓。签合同时,房东和中介表面都挂着微笑,但那笑容怎么看都透着几分勉强,尤其是房东,脸上几乎写满了“强颜欢笑”四个字。但尽管如此,房东并未拒绝,毕竟有房客总比房子空着强。 - “西从,你找到住处了吗?”宿舍群里,慕然发来了消息。 “找到了。” “搬家需要帮忙吗?顺便我们可以开瓶香槟庆祝一下。”庄泉跟着说道。 “谢谢,不过不用了,我的行李很少。”西从回答道。 “你租的地方在哪?交通方便吗?不方便的话,干脆来我家住两个月,开学再搬进宿舍。”庄泉提议道。 “在a大附近,地铁口就在楼下。” “那栋公寓?”慕然顿了顿,“听说出过事。” “嗯,我知道。” 看到西从的回复,慕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仿佛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平日说话的语气。 事实上,慕然知道的远比中介更多,但他并不打算透露太多,于是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西从放下手机,他对慕然的作风有几分了解,既然他不愿多说,说明这里的水确实很深。 想来调查局或许并非一无所获,只是觉得处理起来太过棘手,于是选择暂时搁置。而他们的态度,西从也见识过——只要这栋公寓没出现在新闻头条,没扰乱公共秩序,一切就还在可控范围内。至于住户的安全?调查局早就声明,明知有坑还住进来是个人选择,后果自负。 既然指望不上调查局腾出手来解决问题,西从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他目前手头有一个攻击型的仪式道具,总比什么都没有强。而且,自收到道具后,他就频繁光顾借阅室,通过内网查阅了大量与火系仪式道具相关的文献。虽然还没实际操作过,但对其中要领已了然于胸。 三日后,西从搬进了公寓。如果这里真是个死亡率100%的地方,他也不会为了减租金就硬闯。之所以决定入住,是因为他从物业那了解到,失踪的五十个人无论性别年龄、职业身份,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在这里住了四年以上。 西从推测,这可能是异常事件的“触发条件”,而他只住三个月,危险性应该在可接受范围内。 果不其然,前几天风平浪静。 可好景不长,一周后,他收到了系统的任务提示。 【待完成任务:社交礼仪】 【项行是这栋公寓的主人,作为新入住的住户,您决定拜访这位重要人物。请提前1-2天预约,并做好准备。】 【任务奖励:《舌尖上的神秘生物》】 西从:“……” 非得这么找事吗? 而且《舌尖上的神秘生物》听起来像一本让人牢底坐穿的烹饪书。如今吃野生动物都有风险,更别提神秘生物了。谁知道上面带了多少病毒和细菌? 西从摇摇头,开始思考如何完成任务。要拜访项行,首先得联系上他。 他拨通了物业的电话:“您好,请问有项行先生的联系方式吗?我想预约。”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瞬,随即对方用生硬的语气问:“为什么要见他?” 西从察觉到语气的变化,轻松答道:“我觉得作为住户,应该礼貌地打个招呼。” “他不喜欢被打扰。” “没关系,我也不喜欢。” 对方沉默良久后道: “……他晚上九点常去顶楼花园浇水,你可以去那里找他。” “谢谢。” 挂掉电话,西从若有所思:“约在花园吗?” 他知道要带什么过去了。 次日晚,西从按时出现在公寓顶楼的花园。花园设计得十分精致,但细看之下,那些植物的形态竟然透着几分诡异,显然不是普通的观赏植物。 西从不由自主想起了《舌尖上的神秘生物》,心里琢磨着这些植物会不会是那书里的食材,如果是,那是白灼好还是清炒好…… 花园里,一个穿着衬衫西裤的男人正拿着水管为那些植物浇水。他的动作十分熟练,仿佛早已习惯与这些怪异植物共处。就在此时,其中一株植物突然“动”了,伸出触手般的藤蔓缠上了男人的手腕,但他却轻描淡写地将其扯开,显然见惯不怪。 西从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心里已有几分明白。这些植物,是有主的。 “项先生?”西从走上前,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男人缓缓抬起头:“你是……新住户。” “是的,我叫西从。”他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走上前去,“听说您是这里的主人,所以我特意来拜访您。” 项行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圈,似乎在评估他的来意。片刻后,他似乎想笑一笑,但唇角的弧度很僵硬,像是死了三天的干尸。 “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还敢住进来,你胆子不小。” 西从淡定地回道:“既然选择住进来,自然也有所准备。” “你是调查员?” “不是,我刚高中毕业。” 说话间,花园里的植物有些异动,虎视眈眈地盯着西从,几株胆子大的藤蔓缓缓伸出,试探着靠近,直到西从不慌不忙地拿出打火机,“叮”地一声火光亮起,植物瞬间安静了下来。 项行停止了浇花的动作,目光定定地落在那团火光上,片刻后,他嘴角微微扬起。 “还真是……好久不见。” 26、第 26 章 “我的兴趣仅限于浇花,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插手。” 项行的话意在表明,那些失踪案与他毫无关系。 说完,他继续细心地给那些植物浇水,那些诡异的植物在受到西从的威胁后,反倒更加依赖主人,似乎在寻求庇护。 西从微微翘起唇角,轻笑了下:“我今日来访,只为拜会您,和查案无关。” 这毕竟是调查局的事,轮不到还未入学的他插手。 项行的注意力被缠绕在他身边的藤蔓稍微分散了一下,他轻轻“嗯”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西从的来意。 系统说他是这栋公寓的主人,可他身上却没有丝毫架子,西从提出想见他,他也没有设下陷阱刻意刁难。 见项行没有进一步交谈的意图,西从识趣地告辞离开。 待西从走后,项行轻轻抚摸着花的枝叶。尽管他有时记不住它们的名字,但看一眼便能察觉每盆花都显得有些萎靡不振。大概是在西从面前受了挫,而自己没有替它们出头,让它们心里有些委屈。 “我早就提醒过你们了,不要轻视人类。有些人很危险。”项行淡淡地对那些垂头丧气的植物说道。 西从的火系道具恰好克制这些诡异植物,光属性上便已经占了优势。他没有对它们大肆报复,已是给足主人家面子。 若是其他人被这些植物纠缠,恐怕今日难以善了。 尽管如此,项行并未因此轻视西从,他主动来拜访,显然不怕事,且有足够的自信应对一切。 - 回到家后,西从发现书桌上多了一本《舌尖上的神秘生物》。 他随手翻了几页,果然,书中详细记载了楼上那些诡异植物的种类以及将它们制成料理的步骤。 例如捕获食人瓜后,需先清洗干净,剥去外皮,用圣水浸泡的刀具将其切块,放入滚水中,加一勺盐和两滴油,煮一分钟后捞出沥干。接着用坩锅烧热倒油,加一勺解毒粉和一片月桂叶,翻炒均匀即可出锅。 西从:“……” 这哪里是一本菜谱,分明是披着美食外衣的魔药制作手册。 更有趣的是,书的这一章还一本正经地写道:“食人瓜清热解毒,富含多种维生素,长期食用可增强免疫力,促进新陈代谢。” 一时间,西从也有些动心,想去楼上薅一株试试。可偷菜毕竟不太道德,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这本书不仅记录了神秘植物,还收录了不少神秘动物。比如月光鱼的烹饪方式,书里足足介绍了三种,显然作者对这种海洋生物情有独钟,盛赞其肉质鲜美,营养丰富,蛋白质含量高且脂肪含量低,还富含氨基酸,有助于脑细胞和视网膜发育。可惜的是,月光鱼只在满月时出现,捕捞后需尽快食用,否则风味大打折扣。 西从正专心阅读时,他养的小鼠爬上了书桌,似乎也想一起看。 其实,自从那天后,西从就没再给小鼠注射灵光剂,药效逐渐消退,小鼠本该恢复成普通的模样。但那本哲学书上,每天依然会多出几道小小的爪印。 西从检查了之前制作灵光剂的半成品,发现少了一瓶。他立刻猜到是小鼠偷偷捡了那些他不需要的废弃魔药喝了。 不仅如此,某天回家时,西从发现另一只小鼠的笼子被打开,鼠早已不见踪影。看到这情形,他直接看向还在笼子里的小鼠,那只小鼠立刻眼泪汪汪,显然它知道自己偷喝魔药、放走同伴的事情已经败露,生怕西从因此抛弃它。 西从看着它,无奈道:“既然你能帮别的小鼠开笼子,为什么不和它一起走呢?” 小鼠眨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似乎不懂如何回应。 “好了,我没生气。”西从语气淡然,“那些药只是试验品而已。可你既然喝了魔药,已经半只脚踏入了神秘领域,按规定,下午我带你去调查局登记。” 听到这话,小鼠终于安静下来,乖乖趴在西从手心里,似乎一下子放松了许多。 下午,西从带着小鼠走出公寓,朝调查局的方向走去。小鼠安静地待在外带笼里,偶尔好奇地望向四周。 调查局的建筑坐落在a市的东区,离a大不远,西从步行前往,沿途行人寥寥,偶尔路过的人也都匆匆赶路,似乎有意避开这片区域。 西从一走近,入口处的光幕便自动感应,向两边分开,露出内部的接待大厅。大厅里只有几名工作人员负责接引,墙上挂着一块巨大的电子屏幕,显示着各类案件的进度和所在辖区。 走到前台,西从将登记申请递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看到外带笼里的实验鼠后,脸上露出一丝微妙的神色。 “它是神秘生物?” 西从点点头:“它喝了我的魔药,按照规定需要做个备案。” 工作人员的手指在键盘上微微停顿了一下。实验小鼠通常寿命短且价值不高,多数情况会被直接处死,带来登记实属罕见。 但他带都带了,工作人员便按程序进行。 西从跟随工作人员进入旁边的侧厅。侧厅中央摆放着一个银色的仪器,周围的墙壁上悬挂着几幅神秘符文的卷轴。工作人员示意他将小鼠放到仪器上,西从照做,小鼠虽然有些不安,但依旧安静地趴着,耳朵微微颤动。 仪器启动后,发出低沉的嗡鸣声,一道冰冷的光线从小鼠身上扫过,记录着它的身体数据。 “别紧张,没事的。”西从看出它到了陌生环境有点儿害怕,于是出声安抚它的情绪。 很快,扫描结束。屏幕上显示出小鼠的基本信息:a大实验鼠,编号4090,灵光剂反应残留,对环境反应敏感。 工作人员简单看了一眼屏幕,拿出一张铭牌递给西从:“这是它的登记牌,需要随身佩戴。” 西从接过铭牌,上面刻着编号和防伪符文。他将铭牌挂在小鼠脖子上,小鼠动了动耳朵,似乎对这新物件还有些不适应。 “手续完成了。”工作人员收起资料,“不过提醒你,每个月要带它回来做一次测试,确保没有异变。如果有任何异常,必须立即报告。” 西从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带着小鼠离开了调查局。 回到家后,西从瞥了一眼小鼠,平静地说道:“我下一个研究项目是视毒灵剂,需要实验兔的配合。” 小鼠眨巴着眼睛,听懂了他的话,轻轻抓了抓脖子上的铭牌,似乎在向西从表明自己也可以胜任实验。 “这不是你的问题。”西从解释道,“兔子的眼睛在受到刺激或损伤后,炎症和修复反应与人类更接近,尤其是角膜和结膜的恢复能力。这对于测试视毒灵剂的效果更合适。” 听完这番话,小鼠发出轻微的吱吱声,显然有些难过,刚刚收到铭牌的喜悦都被冲淡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些吗?”西从问道,目光直视着小鼠。 小鼠疑惑地抬头。 “你给那只小鼠喝了魔药,对吗?” 小鼠迟疑了一下,轻轻点头。 西从的声音依旧平静:“当我说要带你去调查局登记时,你明显放松了下来。你很清楚,无主神秘生物的下场通常不会太好。既然你明白这一点,为什么要给它喝魔药?为什么在它要离开时没有阻止?” 小鼠微微颤抖,它比其他同类更早接触魔药,自然想得更多,它害怕被西从抛弃。 害怕西从做完这次实验后,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实验鼠身上,这样它就彻底失去了价值。就像它曾在实验室里看到的那些研究员一样,完成实验后便毫不留情地丢弃了它的同类。 那些在实验室里被研究员冷落、抛弃的小鼠,脆弱又无人在意。正因为如此,它害怕自己也会被西从遗弃,不再被需要,成为实验后被处决的一部分。 小鼠紧紧抱着脖子上的铭牌,身子缩在柔软的棉球里,哭得一抽一抽,每一声都带着委屈和恐惧。直到西从说了句“下不为例”,它才小心翼翼地从棉球里探出头,偷偷看向西从。 可是,西从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摸它的头,而是平静地说:“对我来说,你们每一个都不可或缺,都为魔药的研制做出了牺牲和贡献。所以,好好相处吧。” 小鼠听到这话,委屈得泪眼汪汪。它既不安又失落。西从没有遗弃它,但也没有像以前那样给它额外的关爱。自己仿佛被冷落了。 就在它默默垂泪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小鼠察觉到危险后吱吱叫了一声,往西从身边靠去。 西从则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看来,比我预想的还要早呢。” 27、第 27 章 万景是a大的一名大四学生,他从公寓被传送到这个诡异墓园后,几乎没合过眼。此刻,他蜷缩在一块墓碑后,将捡来的纸钱紧紧裹在身上,希望能掩盖气息,避免被那些巡逻的诡异生物发现。 最初一同被拉进来的有五十人,到如今只剩下他一人存活。他曾寄希望于调查局派人营救,毕竟这么多人集体失踪一定会引起关注。然而,至今无人出现,几乎让他的希望彻底破灭。幸好在不断逃命的过程中,他意外觉醒了神秘学的天赋,否则难以存活至今。 他咬了一口手中早已发蔫的苹果,心里不由升起一阵酸楚。就在这时,在不远处,黑暗中突然腾起一道冲天的火光,瞬间吸引了他的目光。火堆旁边,坐着一个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的男生,身穿休闲短袖,低头专心看书,显得异常悠闲。 “在这种地方还敢生火,这人胆子也太大了……”万景躲在阴影里,暗暗嘀咕,目光警觉地扫过四周。他原以为这位头铁勇士会被诡异生物迅速围攻,没想到接下来的场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那些平日里肆虐的诡异植物竟然对那人避之不及,离他最近的一棵柳树甚至“拔腿”狂奔了几公里,仿佛生怕被他追上。万景目瞪口呆,心里悔恨不已——看样子,这个年轻人很可能是a大神秘学学院的学生。早知道学院教的是真本事,他当初就该好好考虑转专业。 眼下也不算太晚。他一把拍开身上的纸钱,急匆匆地冲了过去,满脸诚恳,几乎要喊出“义父”:“我是万景!你也是a大的学生吧?” “我是西从,大一新生。”那男生抬头,语气平淡。尽管如此,万景还是心头一热,觉得自己总算遇到了救星。 他迫不及待地问道:“学弟,能在这种地方遇到你真是太幸运了!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 “我暂时不打算离开。” “嗯,我知道学弟肯定有办法——什么?!”万景愣住了,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学弟,你没逝吧?” “没事。” “……” 见西从确实没有离开的打算,万景额头冒汗,心跳得飞快,急切劝道:“这里诡异生物很多,刚刚那几棵柳树只是冰山一角。而且,这里根本没有食物,难道你打算一直啃贡品?” “刚刚那些乱跑的不是现成的食材吗?” 放眼看去,没有危险,都是食材。 万景:??? “那是能吃的吗?”万景瞪大眼睛,“你是说那些会追着人跑的柳树?” “为什么不能?”西从淡定地翻了页书,“我还特意把锅带来了。” “……” 万景瞬间语塞。他这才发现,西从身旁真的放着一个坩锅,火苗在锅底下跳动。可恶!他早该想到的——学神秘学学到令诡异生物闻风丧胆这一境界的人哪可能是正常人? 西从稍微调整了一下火候,从身边的袋子里拿出调料。这些都是他早已准备好的。自从系统发任务让他去拜访项行之后,他就做好了会被神秘生物找上门的准备。 因此,系统赠送的《舌尖上的神秘生物》正合时宜,还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虽然他并不喜欢麻烦,但送上门的食材他从不拒绝。尤其这次的异常物是空间系,放别处可见不到这般神秘生物遍地跑的风景。简直为他源源不断地输送食材,本来拿到书后他还想着该去哪找神秘生物,真是瞌睡了送枕头。 见锅热得差不多,西从把刚刚“采摘”下来的打人柳的嫩芽洗净切碎,打了两颗蛋,加入柳芽搅拌,放了适量圣水和盐,再把蛋液倒入锅中,开始烙柳芽煎饼。 香气很快弥漫开来,连万景这种被打人柳追得产生心理阴影的人也忍不住被诱惑。为了掩饰尴尬,他假装随意问道:“你还随身带了鸡蛋?” “哪有鸡蛋?” “这不是鸡蛋?”万景疑惑地问。 “那是打人柳的拟态果实。”西从轻描淡写地解释道,“你没发现它的壳是绿色的吗?而且表面还带点绒毛。” 万景仔细一看,果然如此。他讪讪道:“抱歉,我刚刚没注意……” 他还以为是自己饿得眼睛放绿光了。 “打人柳虽然会攻击人,但并不带毒,是难得不用处理的食材。”西从语气从容,似乎这种东西可食用再正常不过。 万景闭上了嘴,看向那绿色、边缘有锯齿的蛋壳,心想:这是有没有毒的问题吗?这种怪异的东西真的能吃吗? “你身上有伤,要不要试试?”西从抬眼看了他一眼,语气随意。 万景连忙摇头拒绝,尽管西从说这东西无毒,他还是不敢拿自己的命去冒险。 “它的柳叶有清暑、镇痛、消炎的功效。”西从不紧不慢地夹起一块煎蛋,轻轻咬了一口,神色自若。 万景:“……” 救命,能不能来个人打醒他。 他竟然可耻的心动了,对这种黑暗料理心动了。 最后,见锅里柳叶煎蛋没剩多少,他最终还是放弃了抵抗,试探着问:“学弟,你还有多余的筷子吗?” 西从递给他一双一次性筷子。万景接过后,低声道谢,然后夹起一块煎蛋,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柳芽的清香和蛋香完美交融,金黄的蛋皮带着微微的焦香,柳叶的清脆则为口感增添了层次感。万景不由感慨,尽管这些食材来历怪异,但这无疑是他这些天吃到的最好吃的东西,秒杀了那些放了不知道多久的贡品苹果。 “我去转一转。”西从站起身,“学长能把锅碗洗一下吗?” 万景咽下一口,忍不住问道:“没问题,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附近应该还有些神秘生物吧。” 万景愣了一下,意识到西从可能是要去“加餐”了。他想到那些奇形怪状的神秘生物,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很多生物都有毒……” “没事,再毒的食材,用解毒粉腌制五分钟就老实了。” 万景:“……” 28、第 28 章 万景勉强挤出一丝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最近为了让老师写推荐信,他早已习惯了这种表情管理,但此刻,他还是感到脸颊有些僵硬。 他说了个方向:“如果你不介意有毒的话,北边有很多毒蘑菇,红的、紫的、绿的、黄的,应有尽有。” 西从的手指搭在书页上,低头沉思,火光映在他的脸上,令五官模糊,仿佛他天生存在感稀薄。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如此夸张的实力?万景竟然在这一刻分了神,想起了与自己烦恼毫无关系的事。 西从抬起头:“除了蘑菇呢?” “什么?” “我不太喜欢吃蘑菇。”西从语气依旧平静,“还有其他推荐吗?” “如果是在学校食堂,我或许还能推荐点什么……但在这儿就算了吧。”万景苦笑,心里暗想,这些诡异生物根本不在他的食谱里。 “好的,我明白了。”西从漫不经心地合上书,“我自己去找些感兴趣的吧。” 万景见西从起身,急忙跟着站起来:“我陪你一起去。” 开什么玩笑,战力最强的都走了,留他一个人在这儿,岂不是给那些诡异生物送菜? 西从看了他一眼:“你留在火堆旁就不会有事。” 火堆是用火系道具设下的,能克制黑暗中的神秘生物,它们不敢靠近。 即便如此,万景还是坚持跟着。毕竟他深知套路,恐怖片里分头行动的结局从来都不好,尤其在他们之间有这么大实力差距的情况下,出事的肯定是他,不会是西从。 “这里我熟悉。我们先洗锅碗,然后再出发吧?”万景试探性地提议。 “嗯,可以。” 等到西从同意,万景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钱,纸钱落地后,瞬间化作几只小人。小人们分工明确,迅速开始搬动锅碗。 “这些是我驯服的异能物,干不了大事,但处理些杂活还是可以的。”万景解释道,“附近潜伏着不少诡异生物,我们还是小心为妙,先让它们探路。” 西从淡淡地问:“洗碗得去有水源的地方,纸人能碰水吗?” “不能,不过它们可以帮我们抬行李。如果遇到危险,它们会先带着行李跑,这样至少东西不会丢。”万景笑着补充道。 “倒是很实用的能力。”西从微微点头。 听到这话,万景放松了些,苦笑道:“我也只能做到这一程度,能帮上忙就好了。” 他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既然想让西从带上自己,他就得展示出自己的价值。 万景指挥着纸人们抬着行李向河边走去,一边与西从闲聊:“我跟一个朋友合租,他也被卷到了这个地方。” 西从问:“他人呢?” 万景耸耸肩:“因为长得太帅,被一只猫妖看上,强行带去做赘婿了。那只猫可不是什么善茬,估计他落在它手上,已经被玩死了吧。”他伸了个懒腰,想着有西从同行,安全感大增,一路上连诡异生物都没靠近。 西从突然问:“你说的猫妖,长了三只眼睛?” “嗯,是啊……你怎么知道的?”万景瞬间紧张起来。 “因为前面那棵树上正趴着一只猫,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你看。”西从语气依旧淡然,“我猜你们可能认识。” 万景的脸瞬间刷白:“可是它昨天才抓走我朋友……” “猫一般没有固定伴侣,特别是野外的流浪猫,它们更倾向于多伴侣制。如果我没看错,那只猫是公的。”西从平静地分析道,“容我问一句,你和你朋友的性取向?” 万景僵硬地回答:“我们都是直男。” 西从点点头:“那你们预约肛肠科的时候,不妨顺便再约个心理医生。” “……” - “我不想跟你打。”被冷落许久的猫妖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三只锐利的眼睛紧盯着西从的表情,试图寻找破绽,“我的目标只是你旁边那个人,反正你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不是吗?” 西从淡淡瞥了三眼猫妖一眼,语气平静:“恐怕不行,我的锅碗还在他那里。你要是把他带走了,难道你来洗碗吗?” 猫妖:??? 这是人话吗?向来都是人给猫洗碗,哪有猫给人洗的? 猫妖一时愣住,而西从已全然无视它的反应,径直向前走去,神情一如既往的淡定。 万景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急忙跟上西从,生怕被留在这儿。 猫妖见状,猛然直起身,前肢高高抬起,语气冷冽:“小子,我劝你想清楚,虽然你有点实力,但你不会真以为惹了我后还能全身而退吧?” 西从脚步微微一顿,缓缓回头,淡淡地扫了它一眼:“为什么不能?” 猫妖哼了一声:“你若真有十足把握,早就对我动手了,何必这样装作无视我?” 西从似笑非笑地看着它:“因为《舌尖上的神秘生物》里没有三眼猫妖的烹饪方法,说明你的肉并不适合食用。” “……” “不过,如果你非要坚持——” 西从随手转动打火机,银色符文浮现在空中,迅速缠绕上他的左手。 火光骤然亮起,随着他不紧不慢的语调,火焰不断蔓延,直至映红了上方的天空。 “我也不介意和你打一场。” 猫妖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开口,它耳朵忽然竖起,瞳孔猛地缩小:“不对劲,怎么会突然……变了!” 它急忙望向一处,灵活地跃过几棵树,迅速消失在黑暗中,完全不顾西从。 “这是怎么回事?”万景茫然地问。 西从慢条斯理地回答:“可能是被人偷家了。” “什么意思……?” 话还未说完,万景的肩膀上忽然感到一阵冰冷的触感,仿佛无形的手指掐住了他的脖子。同时,他背后传来一声阴森的低语: “字面意思,蠢货。连新来的学弟都比你聪明。” 万景转身,惊惧地望向声音的来源, “你、你竟然没死——” 然而,黑暗中只有更深的阴影,没有半点人影。 “靠,这不是死得透透了吗?!”他惊恐地喊道。 29、第 29 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猫妖不是还挺看好你的吗?你怎么就转瞬即逝了?” 万景看着身后的男鬼,虽然黑乎乎看不清脸,但熟悉的身形让他认出是楚却——他那倒霉的朋友。 楚却干脆地回答:“因为我自杀了。” “啊?为什么?” “它仗着不是人,想拿捏我,那我索性也不做人了。” “……” 万景打量着这个逻辑鬼才朋友,忍不住吐槽:“我知道你自尊心强,但也不用做到这个地步吧?” 楚却抱着双臂:“也许吧,我可不想低声下气去求学弟带我。” “等等……”万景突然意识到什么,恼羞成怒,“你一直跟着我们?” “你才发现吗?真是令人羡慕的超绝钝感力。”楚却说,“难怪你没什么烦恼。” “开什么玩笑,谁能想到你会自杀啊!西从,你也觉得他这样很奇怪吧?” “不算完全出乎意料。”西从淡淡说道。 “怎么连你也这么说?” 西从解释:“猫妖一开始没抓你,说明它对你没多大兴趣,刚才它却不惜冒着和我交手的风险回来抓你,只能说明你朋友没让它得逞,它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找备胎。” 万景无法反驳,西从分析得完全正确。可……在现实世界被当备胎也就罢了,为什么到这诡异的地方也要被妖怪挑挑拣拣啊! 万景气得破防:“我跟你们这些帅哥拼了!” “你还是反省一下自己吧。”楚却嘲讽道,“不然猫妖为什么不要学弟,偏挑你?还不是因为你太弱了。” “你人都死了能不能少说几句?”万景抓着头发,“话说回来,你找到出去的路了吗?” “没有。”楚却无所谓地说道,“我都变成鬼了,出去也会被调查局抓,在这里还自由点。” “好吧。”万景露出无奈的表情,“那我先和西从一起行动,你随意。” “我和你们一起。”楚却不远不近地跟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个伴还能说话。” 万景微微张着嘴,转头问西从:“你觉得呢?” “我无所谓。”西从淡定道,“不过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么久了,那只猫妖怎么还没回来?” 万景愣了一下,随后脸色微变。他心脏剧烈跳动,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这里的神秘生物很有领地意识,内部有决斗流程,不会贸然进攻同类。所以现在和它起冲突的是…… 万景非常确定,和他同时被卷进来的那些人都死了。唯一生死不明的,就是楚却。 如果现在和他们说话的真是楚却,那偷了那只猫妖家的是谁? 万景抬头,眼神认真:“楚却,你觉得那个中介怎么样?” 楚却漫不经心:“当然不好啊,推荐我们到诡异生物的老巢来。” “我说的是你之前找的那个留学中介。”万景紧盯着他。 楚却愣了下:“哦,那个啊,一般般,不如自己diy。” 万景瞬间站到西从身后:“他不是楚却。” “楚却”惊讶地抬头:“你被吓傻了吧?” 万景摇头:“楚却根本没找过留学中介,我们得赶紧离开这儿。” 听到这话,“楚却”耸肩:“好吧,看来我看走眼了,你也不那么单纯。” 他打了个响指,身形化作一团黑雾。 “不过,你见过真正的楚却?你不是新生吗?”黑雾好奇地问向西从。 “我没见过。” “那你什么时候发现我是假冒的?” 西从淡定道:“你说你一直跟着我们的时候。” 万景突然张大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 黑雾:“这很重要吗?” “这是常识。楚却和万景是朋友,他没必要偷偷跟踪。” “也许是因为你在场呢?他不认识你。” “那他会等我离开,再单独联系万景,而不是就这么水灵灵地冒出来。再者,既然万景说他自尊心很强,那他在听到我建议他去看肛肠科医生的时候应该会跳出来反驳我。” “……” 黑雾沉默了片刻,心中暗骂:这小子的防诈意识居然这么强? 忽然,地面开始剧烈震动,伴随着拖长的咆哮声。异动来自猫妖离开的方向,虽然看不清那里发生了什么,但战斗的激烈程度不言而喻。 “万景!”西从突然提醒道,“小心!” 万景刚抬头,便见一棵巨大的树轰然倒下,径直朝他砸来。 与此同时,咆哮声愈加震耳,伴随着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万景勉强避过树木的重击,但尖锐的声波让他的耳膜开始出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蓝色光芒骤然爆发,瞬间照亮了整片区域。猫妖的吼声随即转为细微的嘶嘶声,像泄气般,透出极度的不安。 黑雾忍不住笑了,起初只是轻微的笑声,渐渐变得越发难以抑制。 “你笑什么?” “真是个蠢猫!”黑雾笑得停不下来,“它以为自己抓到的只是普通人,所以把他和它之前的‘战利品’关在一起,结果看走眼了!那人利用它收集的异常物,硬生生把它折腾成这副模样,难道不好笑吗?” “难道是——”万景心跳骤然加快,“楚却?!” 他话音未落,那道蓝光已经逼近。西从不打算插手,也不想被卷入其中,他微微侧身避让。就在这时,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透过被摧毁的大片树林,西从抬眼望去。 只见那人和猫妖交手,动作游刃有余。夜色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凌乱的发丝。他手中提着一盏提灯,幽蓝的火焰在其中跳动,照亮了四周的阴影。 西从过目不忘,一眼认出。 那是一级异常物——暗夜提灯。 第30章【VIP】 第30章 暗夜提灯 万景看着空中缠斗的一人一猫, 忍不住叹道: “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但朋友的成功更让人揪心。” 他们俩原本都是诡异生物的受害者,谁能想到不过一夜, 楚却竟能与三眼猫妖斗得有来有回,甚至隐隐占了上风。 “他手上那盏灯是什么?看起来很厉害。”万景压低声音问西从。 “一级异常物,‘暗夜提灯’。”西从淡淡地答道,“这东西既能作为屏障, 保护持有者免受恶灵、怪物或黑暗力量的侵害,也能唤出灯芯上的幽蓝火焰进行攻击, 算是攻防一体的神器。不过,它有副作用——不能长期持有,否则灵魂会被吸入灯芯中, 成为异常物的养料。” 万景闻言大为惊讶:“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在异常物榜单上看到过。” “异常物榜单?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A大校园论坛上有人专门做过统计。” “你还背过?” “目前公开的一级异常物只有十个, 不用特意去背。” “那也很厉害了。” 万景盯着西从的脸, 心里不禁浮现出两个字:天赋。 “西从,你知道他们还要打多久吗?” “应该不会超过五分钟。” 万景强作镇定, 掩饰着内心的波动:“原来一级异常物这么厉害……” 难怪有人甘冒被调查局逮捕的风险也要私藏异常物。 西从轻描淡写地补充道:“哦, 我的意思是再过五分钟,楚却就会被提灯反噬, 变成燃料。” “……谢谢你, 我好久没听到这么直白的话了。” 万景顿时一阵无语, 心中起伏的情绪也瞬间被熄灭。果不其然, 异常物没有不危险的,比起拿在手里, 这东西还是更适合被供奉起来。 显然, 楚却也很清楚拖得太久容易生变,于是他驱使火焰将猫妖逼入困境。起初, 猫妖还能灵活地闪躲,但随着楚却几次成功预判了它的行动路线,猫妖的动作开始迟钝。终于,一簇幽火贴近了它的眼睛,猫妖的叫声渐渐微弱,最后像是被催眠般缓缓合上了眼。 万景紧张地问:“这是被催眠了?” 西从回答:“不是,它的灵魂被提灯吸走了。驱使暗夜提灯是有代价的,使用者需要抵押自己的灵魂,只有在十分钟内献祭别的灵魂,才能取回自己的。” “这风险也太大了……稍有不慎,自己都要搭进去,简直像赌博。”万景忍不住吐槽。 西从漫不经心地说道:“用赌博来比喻,的确有几分贴切。所以,结局也一样明显——庄家总是不会输的。” 而在这场赌局里,异常物无疑就是庄家。 西从的直言不讳让万景一阵心悸。 这次楚却胜了,但下次呢? 黑雾闻言道:“向来机遇和挑战并存,再说,那可是一级异常物,旁人想见一面都难。” 说完,它的轮廓逐渐变得模糊,像雾气般散开。眼看就要消失,它突然轻笑着加了一句:“所以趁此机会,多看两眼吧。” 话音一落,它彻底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万景不禁再次望向楚却手中的提灯。吸取了猫妖灵魂的提灯火焰比之前更为清澈,那点幽蓝的荧光如同坠落的星辰,轻轻摇曳,仿佛在无声地引诱人坠入某种无法逃离的梦幻海洋。 他看得出神,心想,原来吸收灵魂后的火焰会变得如此漂亮而神秘。 正当他沉浸其中时,西从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把纸钱,糊在他脸上,淡淡道:“自制力不好,就不要一直盯着看。” 万景猛然清醒,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失控。若不是西从打断,他恐怕就要步那三眼猫妖的后尘了。他看向楚却,心中暗暗震惊。自己只是在旁边看着就差点中招,而楚却竟能拿着提灯与猫妖对战,还始终保持冷静。 这到底是什么逆天的自制力? “他是在寺庙苦修过吗?怎么这么能忍?” 万景心里嘀咕- 楚却早在打斗中途就注意到西从了。 他站在战斗波及不到的角落里,身姿高挑却带着几分懒散的气质,随意地用一侧肩膀靠在树干上。即便三眼猫妖在空中狂怒,西从的余光都没扫向那边一眼,只是单手插在兜里,轻描淡写地瞥了楚却一眼,随后便将视线移开,仿佛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斗在他眼中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他脸上没有半点情绪波动,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不属于普通人的淡漠气场。 如今西从不在,只留下万景独自坐在溪边刷锅洗碗,周围的安静似乎与刚刚的激战形成鲜明对比。 楚却缓缓走了过去。 万景一见到他,惊讶得张大了嘴,本想问一句“你没事吧”,但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要不是西从及时提醒,现在出事的恐怕就是他自己了。想到这里,他顿时哑口无言。 更何况,之前自己差点把那团黑雾认成楚却,谁知道眼前的楚却是不是本人,还是某个伪装得更好的诡异生物? “刚才跟你在一起的那个人是……”楚却瞥了眼西从离开的方向,随即把视线转回万景,“你不打算介绍一下吗?” “呃……”万景轻咳两声,“在介绍他之前,让我先考考你。” 空气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默。 “你没病吧?”楚却扫了万景一眼。 万景不为所动地问:“你上学期发的那篇小论文是挂的导师一作还是通讯?” “独作。”楚却冷冷地道,“你还想问什么,索性一起问了。” 万景顿时露出轻松的笑容——就是这个让人恨不得揍他一拳的说话方式,没跑了,眼前的人一定是楚却。 因为好不容易见面,万景也懒得在意他的态度,边刷锅边解释:“那是西从,神秘学学院的大一新生。他出去找吃的了。你要和我一起刷锅当然没问题,不过看好你的异常物。” “嗯,我知道。” 楚却在猫妖死后,已将暗夜提灯收回封印盒里。看到那黑色的封条重新贴好,万景这才松了口气。 楚却随口问道:“他去哪儿找食物?” 万景耸耸肩:“我也不知道。” “这附近不是只有神秘生物吗?”楚却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疑惑。 “其实神秘生物也不是不能吃……”万景回答道。 楚却微微皱眉,随即用嫌弃的眼神再次看向万景:“我看你是真的饿了。” “别装清高了,你不饿?就你这臭脾气,我可不信那只猫妖把你抓回去后还会好吃好喝供着你?” “至少我有最基本的判断力,知道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 “你待会儿就知道了,我可没开玩笑,绝对是实话。” “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西从便押送着四根边走边哭的咬人笋走了过来。那些笋肥矮粗短,唯独顶端尖锐,像是专为咬人设计的利器,平时藏在地下,靠近猎物时破土而出狠狠咬上一口,带着些许毒性。可现在,它们却哭得凄惨,像是祖坟被人炸了一般。 “锅洗好了吗?” 见万景点头后,西从随即转向楚却:“学长,能把你的暗夜提灯借我一下吗?这些家伙现在太吵了,不方便下锅。” 楚却:“……” 这些东西还能吃?而且暗夜提灯可是一级异常物,用来对付咬人笋未免太暴殄天物了吧? 各种念头在楚却脑中来回穿梭,可能是刚才持有提灯时间太长,对他产生了些影响,楚却一时间理不出头绪。不过他最终还是站起来,打开了封印盒。 西从接过后,淡然道谢,随后提着灯在咬人笋们面前轻轻一晃,之前还哭闹不止的咬人笋立刻安静倒下,一套丝滑流程下来,全程不到十秒。 万景复杂地看着西从将封印盒再次关好,心中暗自嘀咕:用一级异常物干这种事……奢侈,太奢侈了…… 尽管心里这么想,万景还是默默地将只剩下冰冷躯壳的咬人笋一一洗净,切成段,目送西从将它们放入坩埚,加入开水和除酸粉煮了十分钟去味。接着,西从将煮好的笋用热锅冷油煎至金黄,加入两勺生抽炒出香味,再放入解毒粉和圣水焖煮五分钟,最后盛出。 “你持有异常物太久,会损害身体机能。” 西从看向楚却,慢悠悠道,“咬人笋富含维生素和矿物质,能帮助恢复身体机能,增强免疫力。要试试吗?就当作我借用‘暗夜提灯’的报酬。” 他语气从容,慢条斯理,自带一股让人不由自主信服的气场。 如果忽略他正在推销的笋平时会追着人咬这一事实的话。 30-40 第31章 新任务 和上次的柳叶煎蛋一样, 这次的食材依然相当诡异。 然而,万景并没有任何抵触,反而满怀期待, 迫不及待地想尝一尝。或许是心理作用,或许打人柳的柳叶真的有效,他感到伤口的疼痛明显减轻了不少。这让他不得不开始相信西从之前所说的话——神秘生物或许真的有食疗效果。 在此之前,从未有人向他提过类似的事。神秘学这条路上信息总是封闭, 大家点到为止,谁也不愿意为自己的言论承担责任。但西从不同, 他总是特立独行,不在乎他人是否认同,而这种态度反倒让人感到踏实。 万景跟在西从身后, 夹了一块色泽诱人的笋放入口中, 脆嫩多汁, 酱香浓郁,咸鲜中带着一丝甜味, 毫无涩感。他心里暗自感叹:要是有米饭, 他能轻松下三碗。 “太好吃了!居然能把咬人笋做得这么美味,西从, 你简直是古希腊掌管神秘生物的神!” 万景吃得越来越投入, 自从被困入这个诡异空间,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放松、心无旁骛地享受过食物了。 他忍不住侧头看向楚却, 筷子飞快地往碗里夹笋:“你应该不吃吧?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不会介意吧?” “……” 楚却原本不打算动筷, 但看到万景吃得那么香, 居然还把筷子伸到了他的碗前,这让他心里不快。他无法容忍有人当着他的面抢夺他的东西, 即使是他并不打算要的。 于是,他毫不客气地拍开万景的筷子,随后挺直了身子,抬眼看向西从:“你是怎么知道处理咬人笋的方法的?” 西从漫不经心道:“书上看到的。” “什么书?” “美食书。” “……” 万景不满道:“你既然不吃,能不能别挡着我?我可不像你这么能忍,碗里还有笋吧?我要吃。” 楚却冷冷看了他一眼:“就算有,那也是我的,不是你的。” “可你不是发誓说,哪怕跳下去也不会吃一口神秘生物吗?” 楚却按了按太阳穴,感到一阵头疼:“我可没说过那样的蠢话。” 万景挑眉,准备再次伸出筷子:“不必解释,没人关心。反正不能浪费食物。” 话音刚落,楚却的筷子猛地敲在万景的手背上,筷子应声掉落。 “你有病吧?楚却!”万景这下也怒了。 然而,他定睛一看,却被楚却的模样吓了一跳。楚却原本漆黑的瞳孔,此刻竟泛起了幽幽的蓝光,光彩潋滟,妖异得让人心悸。 那抹蓝色简直和暗夜提灯如出一辙。 万景心中一紧,之前的经历还历历在目,此时他恨不得离楚却远远的。 他赶紧跑到西从身边,紧张地问:“这是怎么回事?他刚才还好好的。” “可能是暗夜提灯的副作用一直被他压制着,现在放松下来,残余的效应才浮现。” “那怎么办?他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不会,不用担心。”西从淡定地回答,停顿片刻,又说:“只是他最近休息不足,精神过度紧绷,导致抵抗力下降,才会被异常物影响。以他的意志力,本不该犯这种错误。” “那有办法吗?”万景小声问。 “有。”西从从包里拿出一个大容量无针头注射器。 万景松了口气,有办法就好,他可不想跟一级异常物硬碰硬。 但下一秒,他目瞪口呆——西从竟然把之前煮咬人笋的汤汁吸入了注射器,然后抓住楚却的头发,强行让他后仰,将汤液缓缓注入他口中。楚却不愿配合,但被西从牢牢按住。 万景:??? 他瞪大了眼睛,犹豫片刻,才开口:“西从……” “咬人笋本就是魔药材料,富含植物蛋白和微量元素,能增强免疫力,提升抗异能力。”西从淡然道,“放心,我控制得很好,量不多,足够他慢慢吞下,不会呛着。” “这样啊……”万景有些同情地看了眼楚却,心想:但凡他前一分钟拿筷子自己吃点,都不至于被西从这样灌汤了。 当西从松手后,楚却的瞳色渐渐恢复正常,尽管脸色依旧难看,但他还是克制住了情绪。 西从问:“感觉如何?” 楚却抿了抿唇:“没什么大碍。” 万景摇了摇头道:“以防万一,你还是自己拿筷子吃点吧,免得再麻烦学弟。” 楚却瞥了他一眼,随后转向西从。 “我有事要告诉你们。” “什么事?” 楚却垂下眼睑,语气平淡,但接下来的话却让万景感到意外。 “我要回一趟三眼猫妖的栖息地。” “回去干什么?以你现在的状态,还能对付异常物吗?” 楚却摇了摇头:“除了暗夜提灯,那里并没有其他异常物。我只想回去看看。” “为什么?” 楚却从怀中取出一份剪报,递给万景。 那是七年前的报纸,报导了一起公寓火灾,数人丧生。报道称,警方和消防人员接到火警后迅速赶往现场,但仍有近五十人不幸遇难。然而,一只大约一岁的黑猫从火灾中奇迹般逃生,摔出窗外后被人救起,毫发无伤。 放火者为一名三十岁男子,名叫连三,独身,无业,经济窘迫。因为拖欠房租,房东要求他月底搬走。他因此策划了这起火灾,报导至此戛然而止。 “这篇报导有什么特别的?”万景问。 楚却淡淡地说道:“事发地点正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公寓,死亡人数也吻合。” “不过是巧合吧。” 但楚却摇了摇头:“三眼猫妖是黑猫。这份报导是从它的栖息地找到的,你还觉得是巧合吗?” 万景哑口无言。如果真是巧合,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更重要的是,”楚却继续说道,“它是否是当年那只猫已经不重要了,关键在于这份报导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推测,这里的某处存在一个连接公寓的节点。” “节点?” “就像传送门或者空间裂缝,这个空间通道可能是临时的,或者需要某种特定条件才能开启,比如仪式、道具,或者特殊时机。两个空间之间可以相互连通,允许人或物质自由穿梭。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这个节点可能是某个固定的坐标,像一扇门,或者一个传送阵,甚至是某个物体。” 万景摇了摇头:“照你这么说,难道我们不应该回墓园吗?那里才是我们共同的起点,西从,你觉得呢?” 西从拿起桌上的剪报,说道:“你们都有个特点——总是执着于摆在眼前的答案。可现实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题,争论谁对谁错只是在浪费时间。” 他看了看剪报,接着说道:“不如这样吧,你们一个去栖息地,一个去墓园,谁成功回去,答案自然揭晓。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这可不行。”万景急忙反对。 “为什么?” “分头行动太危险了,我们还是一起行动更保险。”万景的语速明显加快,这是他焦虑时的表现。 “现在可不是说这些天真话的时候。”楚却皱起眉头,“我们已经失踪太久了,尽早回去是上策,分开行动效率更高。” 万景叹了口气,显得无奈至极。他知道,即使楚却听见了他的叹息,也不太可能改变主意。 楚却现在手握暗夜提灯,几乎可以横行无阻,只要他自己不失控。而他就没这么幸运了…… “既然如此,我陪你去一趟吧。”西从忽然开口,话音刚落便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万景惊喜地看向西从,而楚却的神情则复杂得多。他隐约察觉到,西从的这番话背后,似乎藏着某种他无法完全理解的动机。 他清楚记得第一次与西从交谈时的场景。西从身上既有从容不迫的沉稳,又保留着少年特有的锐气。短短几句对话后,楚却便意识到他的聪慧非同一般。 万景曾提到他们不过是几个小时前才认识,这让楚却颇感意外。毕竟西从竟愿意庇护一个与自己毫无交情的人。 楚却对西从多了一丝欣赏,但也始终保持警惕。西从的行事风格从不随波逐流,更不会轻易被他人左右。正是这种独特之处,让楚却无法轻易看透他,也无法轻易忽视他。 回想起那时的情景,楚却意识到,自己当时就对西从产生了某种好奇。很多时候,他言语简洁,却直指要害,令楚却瞬间明白他是一个不容小觑的人。 但凡初遇时西从没表现得那么事不关己,楚却或许都不会在意他如今对万景的态度。可正因为他知道西从不会刻意关照谁,这才让他对西从产生了某种印象。而一旦形成了第一印象,它便不会轻易消散。 尽管如此,楚却从未打算主动去询问西从的动机,毕竟两人之间的关系还远未到可以无话不谈的地步。更何况,他也从未指望过西从会和他一起前往栖息地寻找线索。 尤其是万景曾提到,西从其实并不急着离开这个诡异的空间,那么现在的情况又是怎么回事?西从突然改变主意,决定陪同他们,难道是因为对万景的关心?这关心是不是有些过头了? 楚却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对西从的态度多了一丝复杂的疑惑。 …… 时间倒回一分钟前,西从收到系统任务时。 【万景是您的同校学长,因即将独自前往墓园而焦虑。作为A大学生,您决定陪他一起前去调查。】 【任务奖励:A大第一年学费及住宿费减免】 第32章 回溯 楚却独自前往栖息地探寻消息, 万景则与西从并肩走向墓园的西北角。 万景一边走,一边说道:“我还以为你会选楚却。” 西从随口问道:“为什么要选他?” 万景微微一窘,说道:“楚却虽然傲气, 但对你一直客客气气的。再说,他手里有暗夜提灯,带上他也不至于拖你后腿。” 西从摇摇头:“首先,有没有一级异常物并不会影响我的行动。其次, 他也不需要人陪同。” 他并无意嘲讽万景,只是陈述事实。一路上, 神秘生物趋吉避凶,万景与西从并行,竟没有遇上一只主动挑衅的诡异生物。 万景低声自嘲道:“要是我一个人走, 恐怕全墓园的怪物都会涌了上来。” 西从淡淡道:“你能活下来, 靠的是自己, 不是它们的善心。而且,我看过报纸, 觉得你分析得有道理, 墓园里确实可能藏有线索。” 万景呆了片刻,忽然道:“你竟然认同我的说法?而不是楚却的?” “是啊, 这有什么奇怪?” 万景脸上充满惊奇的神色, 道:“你说有什么奇怪?你竟说有什么奇怪?线索可是楚却找到的, 他还拿到了一级异常物, 甚至在三眼猫妖那儿待了一夜。大多数人都会信任他的判断,你却偏偏不信, 真是太奇怪了。” 西从平静道:“我只信证据。至于分析, 与其相信别人,我更信自己。” 万景叹了口气, 低声提醒道:“这话可千万别说出口,尤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为什么?” 万景解释道:“你毕竟还没正式入学,不太懂学院里的潜规则。学神秘学的,一听到‘暗夜提灯’四个字,恐怕三天三夜都睡不着。要是有人知道你对楚却如此淡然,兴许还会以为你有比‘暗夜提灯’更厉害的一级异常物。” 西从随手摘下一片圆柏叶,一段段扯断,听后摇头道:“一级异常物不过十件,人人有的可能性不大。旁人只会觉得我自负,而不会真以为我藏有什么。再者,出去后,楚却的异常物也未必能留在他手中,调查局总该回收吧?” 万景忍不住笑道:“如果调查局能收尽天下异常物,最近也不会有这么多异常事件发生了。” 西从瞥了他一眼:“照学长这话,意思是即便调查局出手,楚却也能保住那件异常物?” 一级异常物虽稀有,但西从不信调查局毫无应对措施。光是暗夜提灯的副作用,调查员轮流上阵都能耗死楚却。 万景叹了口气:“等你出去就明白了。楚却的老师在神秘学上造诣颇深,对他也颇为看重。” 西从若有所思:“他的老师是谁?” “余嘉教授。” 西从点点头:“我看过他的论文。” 余嘉确实是神秘学领域大牛,顶刊常驻,论文质量极高。如果是他申报了国家课题,要借''''暗夜提灯''''做研究,调查局确实没理由拒绝。 万景笑了笑:“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还是先找线索吧。你打算从哪里开始?” 西从平静道:“墓碑。” 要了解这片墓园,首先得知道埋葬的都是些什么人。 万景笑道:“我也是这么想,可惜墓园里没光源,我之前不敢贸然点火,所以一直没法查探。” 西从弯腰捡起墓碑前的一支香烛,用打火机点燃,递给万景,淡淡道:“你查后面,我去前面。十五分钟后这里汇合。” 万景接过香烛,看着那明亮的火光,心里安定了不少,点头道:“好的,你也小心。” 西从没有用香烛,而是直接用打火机当作照明。其实如果楚却在,他的暗夜提灯更为合适。 火光照耀之下,西从的视线逐一掠过墓碑。有些墓前摆放着鲜花或蜡烛,碑上刻有生卒日期和墓志铭,而有些则是无字碑。 当他走到其中一座时,脚步微微一顿。这座墓碑没有名字,但上面画着一只三眼猫妖,死亡时间标注为——今日。 看到这一幕,西从心中已有判断:这墓园恐怕是埋骨之地。如果他们在此丧命,墓园里将会立起他们的墓碑。 他站在一座墓碑前,细细打量了片刻,面色如常。手指轻轻滑过猫妖的死亡日期,指尖传来一阵寒意。墓碑下的泥土似乎微微颤动,仿佛有什么不安分的东西在地下蠢动。 他低声自语:“果然有问题。” 周围空气中似乎出现了轻微的波动,西从微皱眉头,缓缓直起身。这时,脚下的土地忽然变得柔软,低头一看,绿色的仪式印记赫然显现在地面上。 西从记性极佳,前几日刚将仪式入门的书籍通读一遍,一眼认出这是传送阵,而非杀阵。 他并不急于闪避,反倒想看看这阵法会将他送往何处。 视野一晃,耳边立刻传来了激荡的水流声。西从抬眼望去,只见一条巨大的瀑布如玉龙般从高耸的山崖上飞泻而下,冲入一座清澈的大湖。湖水在瀑布冲击下翻腾不止,却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瞬间恢复了平静。 西从定了定神,沿着湖边缓步而行。 这湖呈椭圆形,四周尽是陡峭的悬崖峭壁,宛如天然屏障,将整个湖泊封锁得严严实实。他走了一圈,发现岩石与峭壁连为一体,高耸入云,甚至连一只鸟都无法飞进来。 西从打量周围,心中暗想:“传送阵设在猫妖的墓碑下,这地方与它脱不了干系。” 忽然,湖面上隐隐有暗色流动。他凝神细看,竟然是一只猫的影子,头部、前肢、躯干、尾巴皆栩栩如生,闪烁不定,游走在湖面上。 “幻术?” 西从随手拾起一颗石子,精准投向湖中的猫影,正中目标。猫影应声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 “如此费心设计,想必湖中定藏有仪式道具或某种神秘生物。” 见湖畔竹林茂盛,西从随手砍下一根2-3米长的竹子,用火烤直,再将两头削尖,刺向那道猫影。 无论他将竹尖指向何处,猫影的眼光始终追随着他。 西从心中一动,眼下四下无人,正是试验完整仪式的好机会。他略一思索,决定动用火系道具,不知对付这湖水是否能起作用。 正当他准备布置第一次仪式时,湖面忽然涌起波纹,一名男子缓缓浮现,朝他微笑,眉眼之间尽显妖异。 男子轻声“咦”了一下,似乎颇感意外:“你……你是外人?我家小猫呢?” 西从不为所动,淡然答道:“它遇险,我顺路报讯。” 男子一听,急忙追问:“什么险?” “它被暗夜提灯所摄,性命堪忧。” 男子一怔,随即低声喃喃:“怎么会这样?” 西从语气平静:“它强取豪夺,结果翻车了。” 男子怔怔地看着他,喃喃道:“是啊……当年我也是这样……” 西从问道:“什么?” 男子脸色微红,含糊道:“没什么,我……想起了另一件事。”说完,脸上红晕更盛,匆忙岔开话题:“我想它的确是有点过分了。” 西从见状,语气不变:“恕我直言,像它这种情况,最好是绝育,或者牵绳。” 男子低声道:“是我娇惯了它。它性子烈,我没想到它会趁我睡着时做出这种事。” 他微微一笑,笑容温柔异常。寻常人见了这笑容,恐怕早已心生好感,气恼全消。 但西从丝毫不为所动:“饲养危险动物致人损害,饲养人应当承担侵权责任。不过,你不用赔给我,我只是路过,受害的另有其人。” 男子摇摇头:“我和它安安静静地住在这里,七年之中,我足不出谷,没想到它会闹得天翻地覆。你……告诉我这件事,我该好好谢你才是。” “我又不是受害者,你谢我也没什么用。” 男子垂下头,泪珠无声地滴落在衣襟上。 西从:“……” 这么脆弱? 泪水越来越多,男子沉默不语。 良久,他低声开口:“我总是记着那件事,活着实在没什么意思。不如你一把火烧了我,结束这一切。也好让你心中快活,你朋友那边,我也不再妨碍。” 西从垂眸看了他一眼,语气依旧随意:“抱歉,刚才没问清楚就开口了。” 男子愣了一下,正要说“无事”,就听到他慢悠悠地补了一句: “我应该多问一句——您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男子的脸色瞬间僵住,泪水也停了。 西从随手一转手中的火系道具,火光跳跃,映照着四周湖水泛起层层涟漪。 他挑了挑眉,声音淡然:“哭完了?那我动手了。” 第33章 传送道具 男子愣了片刻, 仓促中运起左手引水,试图扑灭西从引发的火焰。但那火系道具威力强大,普通水源根本无法将火势熄灭。 男子声音微颤, 急促道:“我并不想伤害你,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西从淡定地回答:“为了离开这里。” 他检查过了,这里四面封闭,没有任何密道或缝隙, 想要离开只能炸山。 男子苦笑道:“你……你……要这么做,我……还不如死了的好。”说着连连咳嗽。 西从:“……” 和神经病对话真的好累。 他懒得再费口舌, 决定放弃沟通,专心准备仪式布置,对男子不着边际的话语充耳不闻。 男子见到这等情景, 料想西从固不能收手, 他也不能舍了这一片山清水秀的栖息地与西从争斗。他想:“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 多说无益。”于是说道:“我可以告诉你离开这里的方法。” 西从见他终于不再说些废话,这才分神正眼看他, 问:“怎么做?” 男子走到西从身前, 从怀里摸出一个物件,塞到西从手中, 低声道:“你拿着这个, 可以在此境中自由行动。” 西从提起手, 见男子塞给他的, 是个贴着封印符箓的黑盒子。他揭开封印,看到盒中有一块玉佩, 如皑皑白雪, 碾磨细腻,莹润如脂, 背面隐约有几滴血迹,但抛光甚佳,瑕不掩瑜。 西从立刻认出,这正是二级异常物——“雪光照”。 男子轻抚玉佩上的血迹,柔声道:“雪光照,我借你给他使用,你可得乖乖的听话,早去早回。” 玉佩顿时泛起凛凛冰霜,似乎极不满意。 男子笑了笑,重新合上盒子:“雪光照不能催,得对它好一点,它才不会带你去糟糕的地方。” 西从道:“我知道。”心想:“这人一出手就是二级异常物,看来那暗夜提灯也是猫妖从他手中盗取的。” 异常物通常带有邪性,雪光照这种二级异常物尤甚。西从在《如何分辨异常物品》中看到过,它每老老实实按要求照做一次,一小时后就会奖励持有者经历一场大逃杀。之前有人使用它,刚从虎穴逃生,结果一小时后,它又将持有者传送到了蛇窟。玉佩上的血迹就是历任持有者被坑的证明。 这么阴晴不定的邪玉纵然是二级异常物,西从也不愿意将它留在手中。 西从将封印盒递回去:“多谢,但我用不上,而且既然是借,那便要还,即便我出去了,又得再回来还你,索性我现将此物还你,再寻其他办法出去。” 男子叹了口气,道:“你真是奇怪。借与还,不过是说说而已。我在这这么多年,别人拿了我的东西,我从未见有人主动归还。” 西从淡淡道:“但我自己,不会做出侵占他人财物的行为。” 男子一怔:“你不侵占我的东西,却敢当面炸毁我的居所?” 西从仍语气不变:“因为自然资源非私人所有,何况这是诡异世界,我不过是紧急避险罢了。” “……” 男子见他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心下不禁嘀咕,料想这人若不是身怀绝技,便是背后有极大的靠山。那只猫不过是他顺手牵来的,死就死了,何况猫妖生性狡猾,离去时还偷走了他一件一级异常物,为了它与西从争个鱼死网破实在不值得。 思及此,男子与西从对视片刻,低沉着嗓子道:“你炸开我这住所也无济于事。要想彻底离开此秘境,需要借助传送仪式。而传送仪式必须有传送道具作为辅助。我猜你没有传送道具,否则不会选择炸山开路。” 西从听到他的语气变得正常了,便知道他确实有传送道具。可见这人果然心性恶劣,先装出一副说话颠三倒四的样子,后装不下去才说要帮他离开,到这一步还不死心,故意拿出极不受控的异常物,对传送道具却避而不提,如果西从少看两本神秘学书籍,不清楚这雪光照的案底,早就被坑了。现在他改口说有传送道具,无非是忌惮西从可能留有后手。 西从平淡地问:“什么道具?” 男子见西从终于认真看他,才意识到西从早已在等待他的这一步。他不禁暗想:“这人年纪轻轻,心思未免太沉。” 但面上他仍然装作悲伤,擦干眼泪,呜咽道:“我有一件传送道具,是我朋友的遗物,他临终前托付给我。” 西从问道:“那又怎么样?” 男子呜咽道:“我朋友留下的遗物不多,这就是其中一件。如果他还活着,知道我将他的东西赠与他人,定会悲伤万分。我……我如何对得起他?你也有朋友吧?” 西从漫不经心地道:“我没有这种在临终前还帮忙爆装备的朋友。” 男子:…… 眼见气氛再度尴尬,男子俯下身,双手捧起一掬清水。此时明月高悬,月色印在水中,竟渐渐形成一颗光滑白腻的明珠。 西从一怔,他翻看过《仪式道具的选择与制作》,知道空间系道具向来珍贵又藏得隐蔽,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空间系道具需要算准时间才能显现,正如这颗明珠只能在月光下发挥作用。如果乌云遮月,它便失去效用。尽管如此,这种道具在外界仍然非常抢手。 男子微笑道:“之前的那些,只是我跟你开玩笑的。你拿着它出去后,想起我今日的帮助就好。” 西从凝视他片刻,点头道:“好的,我记下了。” 男子从未听过西从如此平和的态度,低头轻笑道:“我喜欢你这样说话,这才像个斯文懂礼的好学生,你今年多大?” 西从淡淡答道:“开学后就十八了。” 男子笑着道:“年纪真小啊,我二十多,比你大些。” 西从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变:“只是大一些吗?我以为您至少三十多岁了。” 男子:??? 他有这么显老吗?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毒舌吗? 正当男子准备辩解时,忽听西从说道:“你放火的时候三十岁,现在七年过去了,应该三十七吧?” 男子一愣,开始仔细打量起西从:“你……你听谁瞎说的?” 西从不紧不慢地答道:“报纸上看到的。” 男子心中猛跳,西从提到的报纸他记得清楚,那是猫妖走时带走的物品之一。报纸上的照片早就被剪掉了,这小子怎么凭着零星的线索认出他来的? 西从依旧从容:“刚开始,我在湖边绕了一圈,您一直没露面。直到我拿出火系道具,您才现身。”他轻轻转动手中的打火机,淡淡说道,“是想要这个吧?” 男子故作镇定道:“你误会了,我对你的仪式道具没有兴趣,只是怕你真把这里烧个干净,所以不得不现身阻止。” 西从语调平静如常:“那敢问您手上的这些仪式道具和异常物,都是哪里来的?总不可能是卡池里抽的吧?” 男子的脸色瞬间僵硬,眼神闪烁,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刚想开口。 突然,周围的空气骤然冷了下来,西从手中的打火机微微发热,他挑了挑眉,顺着感觉抬头看去。 只见楚却提着暗夜提灯,悬浮在半空。他看了西从一眼,面色不变,手中提灯却握得更紧了些,声音冷漠:“怎么,你没跟万景在一起?” 西从看了他一眼,刚要开口,楚却冷冷地补上一句:“我不需要帮忙。” “……” 不是,谁帮你了? 第34章 回程 男子望着楚却手中的暗夜提灯, 似笑非笑地说道:“原来杀了小猫的,是你啊。” 楚却冷冷道:“是又如何?” 男子依旧笑吟吟:“我这人有个规矩,一天只送一个人一件宝物。我见你的学弟聪明伶俐、天赋非凡, 倒是个好苗子,所以把空间系道具送给他了。” 话音未落,他随手将明珠抛向西从,随后瞥了楚却一眼, 叹道:“可惜啊,你下次再来吧。” 说完后, 他身形一跃,轻盈地跃入湖心,手掌轻轻一按水面, 整个人便消失在瀑布之后, 不见踪影。 楚却上前一步, 暗夜提灯的幽火瞬间飞向瀑布,但却像被吞噬一般, 无声无息。他眉头微皱, 忽然感觉胸口剧烈作痛,如同一把利刃插进心脏, 还在不断搅动。 西从见他神色有异, 问道:“怎么了?” 楚却按住胸口, 冷汗瞬间布满额头, 汗珠如雨点般滴落:“瀑布内有古怪。” 西从顺着楚却的视线望去,之前他仅在外围设下攻击仪式, 并未深入瀑布, 因此没有受影响。 他收回目光,淡淡道:“看来是防御仪式, 那人既然遗失过一次异常物,定会设下屏障,防止他人窥探。” 楚却靠着岩壁坐下,脸色苍白,问:“他给你的……真的是空间系道具?” 西从嗯了一声。 楚却似想再说什么,却最终无话,只是脸色愈发苍白,冷淡道:“你动手吧。” 西从挑眉:“动手做什么?” 楚却闭了闭眼,声音透着疲倦:“方才那人故意让我知道你得了空间系道具,意图挑起你我相斗。我与三眼猫妖斗法时暗伤未愈,如今不是你的对手。你现在动手,我也无话可说。” 西从淡淡回道:“你没对我动手,我现在杀你,不是正当防卫。我可不想一出去就被调查局讯问。” 楚却睁眼,凝视西从:“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就算你杀了我,也无人知晓。” 西从轻笑:“凡事要么不做,做过必留痕迹。” 何况这是神秘学的世界,谁知道调查局有没有什么探知记忆、时间回溯的道具? 楚却冷声道:“那你不怕我活着出去,告诉调查局你非法持有仪式道具?” 西从淡然道:“这东西是白送的,即便交出去,我也没损失。” 楚却一愣,从未见过有人得到珍稀道具还能舍得放手的,此刻听西从言之凿凿,他颇感诧异:“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做?” 西从道:“去找万景,他还在墓园。” 系统任务的奖励是A大一年的学费和住宿费减免,这个幅度可大可小。任务需要完成到何种程度,才可以免除费用?减的话又能减多少? 西从猜测,关键可能在万景身上。毕竟这种陪护类任务,若任务对象死了,奖励自然也不会太高。 楚却本就疼得心乱如麻,听到这里,声音冷了几分:“你要去找万景?你们之前在一起?” 西从道:“是。” 楚却恍然,心中不禁自嘲。几分钟前他还以为西从是来帮他的,没想到对方根本另有打算,如今还记挂着别人,或许不动手杀他,还是因为他与万景的交情。 楚却本就自尊心极强,越想越觉得丢脸,他强忍住胸口的疼痛,冷冷道:“先前是我自作多情了。你可留着空间系道具,我不会和调查局说。” 之后他闭上眼,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西从轻轻一笑,说道:“刚没来得及问,不知学长是如何找到此地的?” 楚却闻言,眼睫微颤,犹豫片刻,终于开口:“我回忆那只猫妖行踪,发现它总是有意避开这片区域,这才起了疑心,带着暗夜提灯来此,未曾想……刚才那人并非等闲之辈,他究竟是何来历?” 西从淡淡道:“他应该就是连三。” 楚却一愣,抬眼看向西从:“你怎么知道的?” 西从道:“他的年纪在二十五岁以上,符合报纸上的描述。报纸上那缺失的照片也不像是猫爪挠的,倒像是人为撕毁的。加上他与猫妖关系匪浅,我试着诈了他一下。” 楚却沉思片刻,眉头微蹙:“他手握那么多异常物和道具,竟然不敢与你一搏?” 西从道:“猫妖盗走了暗夜提灯,他失去了重要的攻击手段,估计他手头其他道具也不以攻击见长。否则,他也不会藏身瀑布后,还试图挑拨离间,怕得就是我们联手对付他。” 话音刚落,明珠在月色下散发出明亮的光辉,简易传送仪式成型。 …… 墓园。 万景拿着香烛,小心翼翼地查看每一块墓碑,却没有找到公寓放火案的主谋——连三的墓碑。 难道连三还活着? 万景想了想,摇头自语:“连三的墓碑可能在西从查看的地方。既然我这边已经结束,西从应该比我早到,他怎么还没出现?难道出事了?” 万景转头,只见月下白光一闪,两道身影突然出现。万景看见西从,脸上露出羞愧之色,说:“我在这里看到了之前与我一同被卷入的受害者墓碑,还有一些不认识的名字,他们死亡时间是七年前,大概是那场火灾的遇难者,但连三的墓碑没找到,线索可能不在这里。” 西从说道:“线索在这里,我见到他了。” 万景惊讶地问:“你见到他了?” 西从解释道:“墓碑上有传送仪式,触之即生效。” 万景连连点头:“原来如此。我不敢贸然触碰墓碑,怕引起异变,没想到反而错过了机会。” 他扫了一眼楚却苍白的脸色,不知道他被谁伤了,但能将持有一级异常物的楚却伤成这样,那人的实力不容小觑。再看西从面色如常,毫发无损,万景心中略感安慰,知道自己没有押错宝,又想到:“他对我似乎有些特别,不过只是有限的照拂,未必会为我特设传送仪式。希望他在这玩腻了,能顺便带我回去。” 这时,楚却淡淡地说道:“我先休息下,有事再叫我。” 万景原想详细询问,却见楚却闭上眼睛,便不再说话。 西从此时正在检查任务奖励。这里根本没有信号,手机无法接收信息,但西从还是收到了系统三十万的转账短信提醒。这笔钱足够覆盖A大学一年的学费和住宿费。 看来他之前的判断是对的,任务完成的关键确实在于万景。 然而,系统发放完奖励后似乎沉寂下来,没有继续发新任务。西从已经大致摸清了系统发任务的规律。如果西从一段时间内没做一些乐于助人的事,系统就会以任务的名义要求他做些无关紧要的志愿服务,并且随机挑选任务对象。 这次是万景,那下次会是谁? 正想着,暗夜提灯慢悠悠地飘到他面前。西从不感兴趣地转向另一边,暗夜提灯也跟着转动,似乎对有人能如此冷淡感到困惑。 西从微微抬眉,向楚却的方向看去,发现他靠坐在树下,已经昏迷过去。幸好他昏迷了,不然西从估计他看到这种ntr场面可能会气得直接吐血。 西从低眸瞥了眼这盏摇曳生姿的提灯,不动声色,漫不经心地说道:“回去。” 此言一出,提灯中的光都要碎了,只得灰溜溜地滚回封印盒内。 一旁的万景看到楚却昏迷不醒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心想这可是送上门的借口,于是低声对西从说道:“他受伤得很严重,我打算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你能先送我们回去吗?” “嗯,我正好也需要回去处理一些事情。” 万景听后,露出欣喜的神情,立刻摇醒楚却:“学弟答应送我们回去了!” 楚却缓缓睁开眼睛。 第35章 虚空之门 楚却正要开口, 忽然半空中传来如游丝般轻细的低语,声音诡异莫测,仿佛古神的呢喃。 伴随着这声响, 一扇漆黑的大门浮现在墓园中央。 万景顿觉毛骨悚然,心头一凛:“这……这到底是什么?” 西从不慌不忙地将月凝珠收进口袋,淡淡道:“一级异常物——虚空之门。” 同为异常物,同属空间系, 虚空之门,比雪光照更加凶恶可怕, 开启一次,需献祭十条人命,还会夺取使用者一年寿命。尽管如此, 它在空间系异常物中首屈一指, 无所不至, 瞬时传送,堪称同系第一。 楚却微微抬眼, 双手抱紧封印盒, 语气冷静:“来者不善。” 若这虚空之门属于调查局,他们几日前尚未动用, 现在动用的可能性也不大。但若这等危险物不在官方掌控中, 却落入他人之手…… 就在这时, 门缓缓开启, 两道身影从中走出。 其中一人看上去约二十多岁,容貌清秀, 眼神里却藏着深不见底的算计。 “真的在这里?” 他身旁的同伴低声回应:“用了定位仪式, 错不了。” 男子的目光微微一闪,落在西从等人身上, 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看来,这里还有别人。” “怎么处理?” 男子笑道:“左边那个小子身上透着古怪,我看不透他的底细,恐怕有些手段。至于右边那个,模样倒是不错,叫人羡慕,恨不得我也生上这么一张好脸,他,留给我。” 接着,他指向站在中间的万景,语气悠然:“你去问问他。” 万景瞳孔骤然收缩,忽然只见眼前一道黑影如飞鸟般掠来,瞬息逼近。他急忙将纸人挡在身前,勉强避过。 男子见状眼睛一眯,轻笑道:“王回,需要帮忙吗?” 王回高大冷峻,闻言露出不耐,喝道:“不用。” 男子收回视线,目光掠过楚却手中的封印盒,嘴角一勾:“异常物?不错啊,只是不知是几级……” 话音未落,楚却已然打开封印盒,幽蓝的火焰迅速向他飞向。 男子身形极其敏捷,轻松跃到树上,笑着说道:“原来是一级异常物,不过——” 他从怀中取出一副墨镜戴上,随即抬手晃动右手中的沙漏。伴随着一声巨响,四周尘沙飞扬,迷乱视线。 西从看得分明,那墨镜与沙漏均是异常物,一个四级,一个三级。虽说等级不高,但这人借助它们的力量,身形飘忽,扰乱追踪,已将两件物品的效果发挥得淋漓尽致。 男子斜眼看向西从,笑道:“能劝劝你的朋友吗?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问个路罢了。” 西从淡淡回应:“若你无法解释清楚来历,他是不会停手的。” 男子一边应对楚却的攻击,一边与西从交谈:“我叫薛归,这位是我的助手王回。我们受人之托,寻找一件走失的异常物。定位显示,它就在这里。不知道你们是否见过?” 西从问道:“是什么东西?” 薛归身形如轻烟般飘到西从身边,唇角带笑,低语道:“二级异常物——雪光照。你知道在哪吗?” 西从侧目瞥他一眼,淡淡道:“知道。” 他和连三没什么交情,自然没必要替他隐瞒。 薛归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知道。” 此时,王回拎着万景的衣领,回头看了薛归一眼,淡然道:“你又知道了?” 薛归推了推墨镜,笑道:“你看他,在这么诡异的地方还面色红润,显然吃得好、活得滋润。与其他两人截然不同。”他一边啧啧称赞,一边随手晃动沙漏,目光转向楚却,轻描淡写道:“不如收了神通,坐下好好聊聊,如何?” 楚却冷冷回应:“如果我说不呢?” 幽火穿过沙尘,直指薛归。薛归仍不闪避,将万景的身子一移,挡在身前,微笑道:“那就只能委屈你的这位朋友了。” 万景右肩被死死钳住,动弹不得,也不知道这人看着身材清瘦,哪来的这么大劲,只能强忍痛楚,说道:“楚却,收手吧!这两人是蜀家派来的。” 一登场就是“虚空之门”,这种大手笔,面前这两个只使用三四级异常物的人,断不可能有此物品,背后定然是蜀家在支持。 薛归笑眯眯地道:“你倒有几分眼力,难怪他们肯带着你。” 万景咬紧牙关,沉声道:“‘雪光照’原是去年春季拍卖会的拍品,蜀月以一亿九千万的成交价拍得,当时还上了热搜。” 他不相信有人胆敢偷蜀家的东西,较合理的解释是,这块玉佩在变成异常物后,自己逃走了。这两人受蜀家所托寻回遗失的玉佩,若与之作对,便是与蜀家作对,那无异于找死。 楚却听到万景的话,尽管心中不情愿,但迫于情势,只得收回幽火。 薛归却满不在乎,依然制住万景,看向楚却,不紧不慢道:“你的异常物倒挺厉害啊,配在你这种冷静自持的人手上,更显威力。不如帮我个忙,替我取回那‘雪光照’?” 楚却冷笑一声:“蜀家在A市也算是个名门,委托前都不做调查的吗?找了你这么个喜欢转手任务的受托人。就是不知道,你转委托时,事先经过蜀家的同意吗?” 薛归摸了摸下巴,笑:“你这性子,动不动就呛人,倒真够横蛮!”转头问西从:“对了,能告诉我雪光照在谁手上吗?” 西从淡然答道:“你碰一下墓碑,自会有传送仪式将你带去。” 薛归立刻神采飞扬,欣喜道:“妙极!我正发愁找不到位置,要是翻遍这里,可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 万景急道:“既然知道了位置,为什么还抓着我?” 薛归笑了笑:“抓着你不过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不必紧张。” 万景心急如焚,暗自思索:“如果不赶紧摆脱这两人,我的性命堪忧。他们难不成打算逼我去取‘雪光照’?那地方连楚却都受了伤,肯定凶险异常。西从虽然心思深不可测,但还算讲道理,毕竟我们是校友,他帮我回去也不是不可能。但薛归和王回,即便他们有虚空之门,必然是不会白借给我用。” 王回眉宇间煞气隐现,冷冷瞪向薛归,沉声道:“还废什么话?‘虚空之门’三天后就要关闭,再拖延下去,我们都得遭到异常反噬,又少活一年!” 万景听到此话,心中暗喜:“看来他们不知道楚却在那受过伤,又急着赶路,应该没空与我纠缠。” 岂料,薛归目光如电,说道:“我们有‘虚空之门’可以出去,但你们似乎不慌不忙,想必另有手段。不如让我见识见识?”他不等万景开口,直接转向西从和楚却,继续道:“我并非刻意为难,只是‘雪光照’也是空间系异常物,我不得不小心考虑。” 西从神态自若,随口答道:“随你。”他前几天将《常见仪式的应用》十三卷已看过几遍,虽说书中内容繁杂,但对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几遍下来已然熟稔。虽未亲身实践过空间仪式,但手握月凝珠,最难的仪式道具已不再是障碍。 不到半小时,西从便依照书中所述,搭建出了“空间仪式”的基本框架。尽管构造无误,真正启动仪式还需等待时机。 长距离的空间仪式极易受外界条件影响,尤其依赖月光的持续时间。在晴朗的夜晚,如果不受地理条件或天气影响,满月的月光可能会持续一整晚,随着月相变化,月光的持续时间会逐渐缩短。而今日就是满月,这也意味着,空间仪式的启动时间将会持续10至12小时不等。 正因如此,鹤不群才称慕然为仪式学的天才。他总能精准找到最大程度缩短仪式时效的催化剂,还丝毫不损坏仪式效果。 西从目前只掌握了基础内容,当然无法做到慕然那种程度。但即便如此,他的能力已足够让薛归重新评估。 薛归目光一动,视线落在仪式中央的月凝珠上,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不错,没想到我还能亲眼见到如此罕见的空间系道具。” 他轻轻笑道:“不如我用‘虚空之门’和你做个交易?” 西从神色平静,淡淡回应:“恕我直言,您有权处分虚空之门吗?” 薛归注视着他,笑容愈发浓烈:“我接了蜀家的委托,蜀家给了我特别授权,它的处分在我的授权范围内。要知道,虚空之门虽为一级异常物,却霸道至极,蜀家人自己都不敢轻易使用,这才花钱委托了我来。而你手中的月凝珠不同,使用仪式道具没有副作用,哪怕需要等待一段时间,也依旧值得。” 西从漫不经心道:“如您所说,我就更没理由与您做这场交易了。” 薛归笑意不减,悠悠道:“怎么会没有呢?你也看到了,启动空间仪式需要十小时以上,若真遇到生死关头,谁有这么多时间等?虚空之门可是保命的利器,一年寿命相比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万景忍不住插话道:“既然如此,蜀家为什么不自己留着用?” 薛归不疾不徐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蜀家人自然不必亲自涉险,危险在到达他们之前,早已被像你我这样的人挡住了。” 对某些人而言,虚空之门或许是鸡肋,但对更多人来说,却是不容错过的保命符。 “所以,要换吗?” 第36章 驿站兔 薛归自信有七成把握说动西从, 便带着笑意等待回复。 然而,下一秒,西从却淡淡道:“不用了。” “……能问下原因吗?” 西从神色如常:“您并不是真心想交易, 只是想拖住我罢了。” 虚空之门会开启三日,意味着他要在此地等薛归三天。而如果他使用月凝珠,十小时后传送仪式便会生效,他就能回去。 更何况, 薛归虽说蜀家给了他特别授权,但既未见到授权委托书, 他话中真伪就难以分辨。 薛归笑了笑:“瞧你的神情,似乎不信我?” 西从回道:“彼此彼此,您也未必信我吧?不然为何还紧抓着万景学长不放?” 薛归心里雪亮, 料到西从既知雪光照的下落, 却没有留下自用, 定是有人捷足先登。所以他才试图通过虚空之门的交易,暂时将西从绑在自己的计划中。没想到这些算计, 早已被对方看穿。 薛归轻笑, 诡计既然被识破,威胁着的万景也对西从无影响, 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都不奏效, 看样子这墓碑下的险境只得由他和王回二人前往。 于是, 他顺势勒住万景的脖子, 朝墓碑处走去。万景急怒交加,骂道:“你放开我!我帮不了你们!” 薛归按照西从的指示, 将手碰到墓碑, 看到脚下显现的绿色仪式印记,笑道:“稍安勿躁, 等一等。” 话音刚落,他就在传送仪式生效前的最后一秒,将万景推了出去。万景被这一甩,直接摔倒在地,还没反应过来。 等他站起身,那两人早没了踪影,他不禁脸色微变,怒道:“那人真是城府极深,非得拖到最后一刻才放我,显然是防着我们突然发难。” 楚却将暗夜提灯收回封印盒,冷淡说道:“对他们而言,做这一行,谨慎是必须的。” 他看了西从一眼,心想:“原以为他对万景多有照顾,必会在那两人劫持万景时出手相救,没想到他却能忍到现在,是不愿受人挟制,还是另有打算?” 西从站起身,轻描淡写地说道:“再过几个小时仪式就会生效。我去找点特产带回去,拜托两位学长看护好这月凝珠。” 万景见他要走,霎时间心中一片茫然。如果那两人折返……他心中突然只觉说不出的危险,只有靠近西从,心里才稍稍安稳些。 可西从的话也有道理。月凝珠支撑着传送仪式,如果它出了差错,谁也不知道会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多久。于是万景只能无奈地和楚却坐在一起,盯着那月凝珠。 西从行出不远,一道灰影在眼前一晃,一只小兽迅速掠过,依稀像只灰兔子。只是它跑得太快,看不清楚模样,但这样电光火石般的小兽,定然是神秘生物。 正好,西从正在找实验兔,没想到它自己送上门了。他在兔子会出现的地方布置了一个倒立的箱子,用魔药作诱饵,并设置了简单的攻击仪式。只要兔子进入,就会触发装置将它困住。 陷阱布置完,西从准备去找些魔药材料,打算卖给材料店店主换钱,好购买仪式道具的制作材料。毕竟总不能每次都指望别人送装备、送经验,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边走边停,挑挑拣拣,选了数十株不错的草药。再多也拿不动,便算着时间差不多,往回走。 忽然,灰影一闪,那只小兽从高处跃下,稳稳落在离他丈许远的地方,眼睛骨碌碌地转动,正是那只灰兔子。 这兔子竟没进陷阱,反而循着魔药的味道找到了西从,显然有几分灵智,知道区别一顿饱与顿顿饱。 西从拿出剩下的灵光剂,走上几步,兔子仍旧不动,机灵的眼睛转动个不停,模样可爱极了。不过西从并未贸然伸手去摸它的背脊。毕竟这兔子来去如风,身为神秘生物,谁知道它有没有剧毒?虽然看着温顺,但谨慎些总没坏处。 突然,手上一轻,瓶中魔药少了一半。灰影一闪,兔子已跃到丈许之外,依然蹲在地上,魔药却不知被它藏到何处,它眼睛亮晶晶地瞪着西从。 西从一见,不禁诧异万分,这还是只会探囊取物的兔子,显然不适合做实验兔。带回去,跟把老鼠放米仓里有何区别?估计没两天,它就能把他的魔药偷光。 虽说神秘学中有御兽一门学科,但他还没学到这一块。心里盘算:“这兔子虽然不错,但不为我所用,还是拎回去做冷吃兔吧。正好《舌尖上的神秘生物》里提到兔肉能补中益气、凉血解毒。” 西从早先布置的仪式已准备妥当,只待启动。那灰兔子原本正洋洋自得地喝着魔药,这里本就没几个会仪式学的人类,它又怎见过如此闻所未闻的攻击方式?当即被西从的攻击仪式吓得愣在原地,它聪慧异常,眼见情势不妙,赶忙从身上掏东西出来贿赂西从。 百年野山参、天山雪莲、天然龙骨……一样接一样地掏,显然积累了不少“家当”。 简直就是个活生生的储物袋。 灰兔抬头望向西从,目光炯炯。 过了许久,西从才开口:“我可以不杀你,但你得帮我搬次东西。” …… 万景快睡着了,才见西从回来。 他看到西从空手而归,又是惊讶又是忐忑,问道:“西从,你没找到特产吗?” 西从指了指身后跟着的兔子,那兔子身上缠着红色符文,显然被挟持着。万景心中一动,脱口道:“是麻辣兔头还是手撕烤兔?” 话音刚落,灰兔子猛地抬头,怒瞪着他,眼眶红红的。要不是禁制着它,万景毫不怀疑它早已扑上来咬他一口。 万景问:“它这是……?” 西从解释:“我的特产在它那儿,我会带它回去,然后用月凝珠再送它回来。” 万景恍然:“原来是只驿站兔啊。你回来得正是时候,这仪式快完成了。你走后不久,虚空之门就消失了,不知那两人是不是折在了连三那里?” 西从淡然道:“不会。” 万景奇道:“你怎么知道不会?” 没等西从回答,楚却便睁眼说道:“连三手上没带攻击道具,自然不会和蜀家派来的人过不去。那两人大概是取回雪光照后,召回虚空之门离开了。” 万景啧了一声:“人家来去自如,潇洒得很。为了二级异常物动用一级异常物,我还没到那个阶层,反正不理解。西从,你怎么看?” 西从一边用树枝在地上推演仪式,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好奇怪的。” 万景一惊:“这还不奇怪?你难道认识蜀家那位大小姐?” 西从淡然道:“不认识,只是我高中室友与她相熟。” 万景愣了一下,笑道:“他可真厉害,还能攀上蜀月。两人什么关系?同学?” 西从:“前任。” 万景闻言大惊,差点站不稳:“我去!”连忙凑近问:“有这位兄弟的照片吗?他和楚却哪个帅?让我看看,能吃上这碗饭得具备什么条件?” 西从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 万景颇为失望,念念不忘:“那出去后,你得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 西从:“给不了。” 万景:“为什么?” 西从不紧不慢道:“他死了。” “啊?怎么死的?” “说是被蜀月沉海喂鲨鱼了。” 万景:“……” 那没事了,这碗饭果然不是谁都能吃得起的。 与此同时,月凝珠缓缓悬浮而起,绽放出柔和的月华,银色的光幕笼罩四周,逐渐汇聚成复杂的符文。 随着最后一道符文落定,空间微微震颤,一股无形的力量席卷而来,撕开了现实与虚空的屏障。 传送仪式,终于成型。 第37章 调查局 等他们回到公寓时, 已是下午一点多。 万景东瞧瞧西看看,终于确认自己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心情激荡, 数日的胆战心惊仿佛一瞬间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疲惫。 他心里只想着赶紧回家休息,于是稳了稳情绪,对西从道:“这次我们能活着出来, 全靠你的帮忙。你给我个联系方式,下次我请你吃饭。” 西从本想推辞, 但万景坚持,特意摆出学长的架势,说可以教他选轻松又高分的校选课, 还说到时一起吃饭, 顺便聊聊A大的潜规则。西从拗不过他, 最终同意了。 回到家后,西从先给手机充电, 检查有没有待处理的事情。 宿舍群里, 慕然和庄泉几天前见他未发言,便问他是否遇到异常事件。慕然见他暂时无法回复信息, 于是私聊说, 等他安全回来后再约见面。 邮箱里有一封调查局发来的邮件, 要求他立刻去A大附属医院体检, 并携带体检报告去调查局做笔录。言辞之笃定,仿佛确定他能平安归来。 西从看了看时间, 决定先小睡一会儿, 下午再去医院体检。不过,在此之前, 他得先用传送仪式把帮他存放物品的灰兔子送回去。 他刚放下手机,便看到那只身缠禁制的灰兔子正爬上窗台,企图将装着小鼠的笼子扔出去。笼中的小鼠吓得瑟瑟发抖,连叫声都没发出来。 西从面不改色,左手抓住兔子的后颈将它提起,右手稳稳接住笼子,淡然道:“高空抛物入刑,再有下次,你就不用回去了。” 灰兔子全身一抖,连忙将代为保管的魔药材料一件件掏出,摆在西从面前,显然是希望证明自己没有私吞,乞求原谅。 西从还未开口,笼中的小鼠突然发出虚弱的低鸣,浑身发抖,显得委屈又害怕。西从打开笼子,小鼠立刻扑上他的手掌,紧紧抱住,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 灰兔子对这般茶里茶气的做派颇为不喜,但碍于西从在场,它不敢再生事,只是红着眼眶死死盯着小鼠,几乎要滴出血来。 西从检查了一下小鼠,发现它只是哭得很厉害,身上并没有明显外伤。 于是,他低眸看向兔子,语气平淡:“我下午要去医院,会请其他人帮你设传送仪式。” 灰兔子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西从便给慕然发消息,问他今天有没有空,能否来公寓一趟,有事相托。 慕然一向秒回,这次也不例外。几乎是消息刚发出,他立刻回复道:“我正好在附近,马上到。” 十分钟后,西从听到敲门声。打开门一看,果然是慕然。 他侧身让慕然进屋。慕然环顾四周,见桌上的兔子和小鼠,笑着调侃:“我还以为你对养宠物没兴趣。” 西从关上门,说道:“这次请你来帮忙,也和它有关。” “哦?”慕然挑眉,顺手接过西从递来的水杯,饶有兴趣地问道,“什么忙?跟你最近遇到的异常事件有关?” 西从点点头,走到窗前,从口袋里取出月凝珠,放在桌上:“我答应了这只兔子会送它回去,但我待会儿得去调查局做笔录,能不能请你帮我布置传送仪式?” 慕然一看到月凝珠,心下稍作思索,便猜测这道具是西从能够往返现实与诡异世界的关键。“有月凝珠在,传送仪式当然没问题。”他答道。 西从问:“你还需要别的什么东西吗?” 慕然想了想,说道:“有没有秘银和符纸?这两样能增强仪式的灵力传导。” 西从摇摇头:“没有。” 慕然继续道:“那有没有合适的祭品?祭品可以作为能量交换,催化传送。” “常用祭品是什么?” 慕然不着痕迹地道:“活人。” “……” 这个世界,还真是时不时刷新他的认知下限。 西从面无表情地问:“有没有稍微小众一点的祭品?” 慕然笑了笑:“新鲜的龙血。” “……有不那么新鲜的祭品吗?” 为什么不是人祭就是血祭?就没有稍微温和点儿的方式吗? 慕然叹了一口气:“那就只有龙骨了,不过这东西不易得……” 话音未落,西从从抽屉里拿出一根质地坚硬、色泽洁白的骨头,递给慕然。慕然接过来,顿觉骨头沉甸甸的,心中微凛——此物非同寻常,握在手里竟有镇定安神之效,显然是件宝物。 这龙骨还是灰兔子贿赂西从的,现在西从用它作为祭品,倒也算是物归原主。 慕然虽然猜到西从此次恐怕收获颇丰,但也没想到他会眼也不眨地将如此珍贵的龙骨用在一只兔子身上。不过,慕然一向懂得分寸,既然西从不在意,他更不会多说什么。 于是,慕然熟练地开始布置仪式。有了祭品,仪式道具生效的时间比之前缩短了一半。 在等待仪式生效时,慕然还体贴地让西从去休息,说这边他可以帮忙照看。 西从倒也没推辞,他确实需要休息一下,下午还得去医院和调查局。 以他上次做笔录的经验,天黑前能回来都算调查员效率高了。 西从道:“多谢,辛苦你了。” 慕然轻笑:“不辛苦。你难得主动找我,我自然不会不帮。” 换作别人,慕然未必会如此上心。但西从在此次异常事件中全身而退,毫发无伤,足以让慕然向他示好。 …… 下午三点。 西从休息好后,来到调查局指定的医院,还是上次那些检查项目,他几乎已经驾轻就熟。 然而这次还没等他拿到化验结果,调查员就已经在医院门口等他了。 “西从?”调查员微笑道。 “我是,请问有事吗?” 调查员做了个请的手势:“请随我们回一趟调查局。” 西从不动声色:“调查局不是人手不足吗?怎么还能派车接送?” 调查员微微一愣,正要回答,忽见后排车窗摇下,露出楚却那张清俊的脸。他冷淡地说:“因为我要见你。” 西从问道:“万景学长没跟您一起?” 楚却淡淡道:“他之前压力太大,睡眠不足,身体骤然放松后需要通过延长睡眠时间来恢复。等他休息好才能做笔录。” “原来如此。”西从微微颔首,拉开车门,坐到后排,语气依旧平静:“但如果只是做笔录,您也不必等我吧?笔录通常都是分开做的,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坐在前排的调查员随意地插了一句,语气散漫:“说起来,这事你也知道。” “我也知道?”西从眸色深而晦,“难道……是虚空之门失控了?” 调查员闻言,心中一怔,不禁暗自思忖:“这小子年纪轻轻,怎么一猜就准?若不是误打误撞,那就确实是个人物了。” 他缓缓点了点头,语带感慨:“我本以为楚却对你的评价有些过誉,没想到你确实心思缜密。难道你在诡异之境里,就已经察觉到虚空之门会失控?” 西从看了他一眼,神色淡然:“怎么可能?我又不会预言,也没学过占卜。” 调查员失笑:“那你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西从解释道:“您特意来找我和楚却学长,说明我们两人都是当事人。调查局负责的都是异常物相关案件,而在那诡异之境,我们只见过三件与现实相连的异常物——雪光照、暗夜提灯和虚空之门。” “如果是雪光照失控,调查局第一时间应该去找蜀家和薛归。如果是暗夜提灯,楚却学长在这儿,您找他就够了,根本不必多此一举。所以,排除其他可能性,剩下的只有虚空之门。” 车内一阵沉默。 调查员轻轻笑了一下,不紧不慢道:“看来楚却没夸张,你的确比我们预料的还要敏锐。虚空之门确实失控了,但问题远不止如此。” 西从微微挑眉:“难道是蜀家介入了?” 调查员道:“蜀家藏有异常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却出了岔子。他们引狼入室,被摆了一道,搭进去两件异常物。” 西从轻声一笑,了然道:“坑了蜀家的,是薛归吧?” 调查员点头:“正是他。” 西从若有所思,心下权衡。也就是说,薛归这下手里同时握着二级异常物雪光照和一级异常物虚空之门…… 怪不得调查局坐不住了。 一个家族势力和一个单干的个体,显然后者更不稳定。 他抬眸,慢条斯理道:“不过,薛归的事,调查局找我做什么?” 第38章 共鸣 楚却摇头道:“薛归对你颇为欣赏, 恐怕不会轻易放弃,还会回来找你。” 他早已察觉到薛归有拉拢西从的意图,只是手段过于诡谲, 需格外提防。如今看来,情况更复杂——若西从当时答应交易,一旦虚空之门失控,西从便会被迫与薛归站在同一条船上, 难以脱身。 调查员淡然一笑:“他现在通缉在身,更需要拉拢人为他增加筹码。” 西从不为所动, 淡淡道:“所以调查局是来警告我,不要与他为伍?” 调查员挑眉笑道:“这是其一。其二,我们想将计就计, 等他来找你时, 将他抓住, 需要你的配合。” 西从神色未变,平静答道:“如果您是想拿我当诱饵, 那可以放弃了。他不可能上当。” 调查员并未露出不悦, 反而好奇地问道:“何以见得?” 西从淡淡道:“威逼利诱都无效,他为什么还要再来找我?” 薛归若想拉拢他, 要么开出让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要么抓住能要挟他的把柄。 而上次在秘境中, 薛归既没能用虚空之门诱惑他, 也无法以万景相要挟。 在这种情况下,薛归恐怕还要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反过来夺宝。 楚却盯住西从, 缓缓地说:“难怪你当时没有出手救万景。” 如果西从那时插手, 薛归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万景。 调查员叹息道:“虚空之门的力量非同小可,这样的异常物落入蜀家之手已是极大的隐患, 何况还被薛归个人利用。要不是调查局的异常物存放室设有封印仪式,他早就把整个存放室给搬空了。” 他心知薛归心计深沉,手段狠戾,涉及他之事从无容易处理之说,加之虚空之门乃空间系异常物中的佼佼者,即便薛归无法与调查局正面对抗,逃脱却是轻而易举,这让局势更加棘手。 正此时,车突然猛然刹车,急停下来。 楚却坐在后排,皱眉道:“出了什么事?” 驾驶员颤抖着声音道:“虚……虚空之门。” 只见前方,虚空之门赫然矗立,虽然紧闭,却散发着强烈的压迫感。门前,正是他们刚刚谈论的目标——薛归。他早已等候在那里,微笑着说道:“我想借用一下暗夜提灯,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他的声音温和,初听之下令人舒适,然而仔细品味,却透出隐隐寒意。 副驾驶的调查员忍不住低声咒骂:“这疯子!居然敢在市区打开虚空之门!” 他迅速拿出对讲机,呼叫总部:“我是向何,东区42路,发现薛归和虚空之门,请求支援!” 对讲机那头传来应答:“收到!请坚持,我们十分钟后到达。” 听到回复,向何握紧对讲机,脸色微沉。十分钟……眼下堵车还能理解,但等增援到来,他们都能吃席了。 薛归微微一笑:“这扇门后,便是诡异之境。” 一旦门开,数以万计的神秘生物将涌入现实世界。如今调查局处理异常物暴动已是焦头烂额,若再添这些生物,局势将彻底失控。 驾驶员低声问道:“向哥,怎么办?难道真要交出暗夜提灯?” 向何冷笑:“暗夜提灯是一级异常物,怎能交给薛归?此人阴险狠辣,真给了他,你我性命不保。丢失一级异常物,局里也不会放过我们。” 驾驶员面露苦色:“可不交的话,他一旦开启虚空之门,放出那些诡异生物,局里同样不会饶了我们啊。” 向何冷哼一声:“这些生物无差别攻击,门一开,他自己也会陷入危险。” 驾驶员焦急地说道:“可他有雪光照啊!虽然只能传送一个人,但对他来说足够了。” 向何瞥了他一眼,心中暗忖:“雪光照虽有副作用,但薛归这样的疯子连虚空之门这种耗命异常物都敢乱用,谁知道他会不会在意那点副作用?” 局势瞬间僵持不下。 薛归依然含笑:“你们有一分钟考虑时间。” 车内,楚却与向何交换眼色,心意已决:薛归此人心狠手辣,今日无论如何,暗夜提灯绝不能交出,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现在反击,夺回虚空之门的控制权。 楚却从向何手中接过封印盒,取出暗夜提灯,刚欲推开车门。 “我劝学长最好不要下车。”西从语气平静。 楚却动作微顿,转头微微眯眼:“为什么?” “在车内,他若动手,需要对付四人。学长此时下车,他只需对付您一人。” 楚却闻言,眼神渐沉:“可如果不这么做,一旦虚空之门开启,后果不堪设想。” 西从依旧神色淡然:“他的目的只是异常物,而非毁灭世界。” 否则,他何必浪费时间周旋?直接释放诡异生物便可达成目的。 向何听到这里,心头一跳。虚空之门出现时,他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会儿心中愈发觉出异样来。 “你觉得……他不会真的开虚空之门?”向何问道。 “从功利主义的角度看,开门对其并无实质性好处。” 除了浪费一年寿命,还能得到什么?放出来的那些诡异生物可不会协助人类。 何况,门后究竟是不是秘境都未必。 “私以为,学长此时下车,他用虚空之门将您拉入封闭空间,再从容取走暗夜提灯,比取不到暗夜提灯后燃命开门的可能性高。” 车内其他三人:“……” 虽然他的话很刺耳,却莫名让人感到安心。 …… 一分钟后,薛归见无人下车,不由得叹了口气。 早在王回向他汇报西从也在车上时,薛归便已经预感到事情不会按原计划顺利进行,于是当机立断,临时更改了策略。 薛归素来谨慎,当日见到连三,他便借蜀家的势打听西从的底细,得知西从拥有一件强力的火系主攻道具。 因此,薛归在制定计划时,便将西从排除在外。 他料定以楚却的性格,绝不会轻易交出暗夜提灯,但只要动手,他便可趁乱将楚却拉入虚空之门。暗夜提灯虽是魂系异常物,对人特攻,但对物破坏力不大。 然而,西从的火系道具完全不同。即使设法困住他,他也能轻而易举地通过攻击仪式炸开墙壁,根本无法将其限制住。更何况,这人心思深沉,甚至不输于自己,会是计划中最大的变数。 薛归略微一瞥,便洞悉了车内人的意图,轻笑道:“你就不能看破不说破吗?” 话音刚落,他便果断将手中的“雪光照”扔出。雪色光芒一闪,薛归的身影瞬间消失无踪。 驾驶员顿时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方向盘上,几乎以为自己会命丧于神秘生物的围攻之下。他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道:“原来他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然而,向何身为调查员的敏锐直觉却告诉他,事情似乎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薛归的离开太过干脆,仿佛他的目的已经达成。 他迅速拿起对讲机:“局里有异样吗?” 对方很快回复:“一切正常,怎么了?” 向何:“没事就好。” 同事:“你那边现在情况如何?” 向何:“碰上了薛归,情况有点复杂,但他已经走了。” 同事:“好的,注意安全。” 十分钟后,专车停在调查局门口。 向何走进局内,周围却是一片寂静。 即使主力人员外出支援,刚才的值班人员呢?怎么都不在?向何心中疑虑重重。他扯了扯领带,将脱下的外套放在工位座椅靠背上,径直走向值班室,轻轻敲了敲门,却无人应答。 他推开门,刚要说话,眼前的景象令人心头一紧。地上躺着一具尸体,头部被残忍剖开,血肉模糊,空气中仍残留着异常物的气息。 作为调查员,向何凭借经验迅速判断出异常物的等级。 “可恶!”他瞳孔骤缩,低声咒骂一声,立刻冲向异常物存放室。 向何离开后,楚却也走了进来。他扫了一眼屋内的惨状,忍不住皱眉:“应该是一级异常物——‘共鸣’。” “共鸣”是一把短刀,只要把刀刃刺入脑部并提问,持刀者便能够读取受害者的记忆及对应问题答案。 截至十分钟前,这是第二件一级异常物。 短时间内接连出现两件一级异常物,难道调查局之前的判断出了偏差…… 楚却抬眼看向西从:“你怎么看?” 西从双手插兜,靠在门边,看不出情绪,语气平静: “薛归手上,不止虚空之门一件一级异常物。” 第39章 秘密集会 调查局异常物存放室位于地下三层, 整层设有封印仪式,内部电梯则采用虹膜识别技术,作为访问控制的一部分。 等待电梯门开的时候, 向何的手微微颤抖。理智告诉他,地下三层的封印仪式足以限制薛归的「虚空之门」,但值班室内被破坏的监控摄像头,以及「共鸣」的出现, 让他对未知的焦虑不断加剧。 电梯行至地下三层后门缓缓开启,存放室的管理员从桌后抬头望向他。 “向何?我这没收到你要借用异常物的申请。” “刚才有人来过吗?”向何问, 视线落在墙上的封印仪式上,封印完好无损。 “没有,怎么了?” “值班室遭到袭击, 一名工作人员死亡, 凶手使用了异常物『共鸣』。” “『共鸣』?”管理员一惊, 眼皮猛地一跳,“最近是什么鬼日子?一级异常物怎么跟韭菜似的, 接连冒出来?” 要知道, 调查局总部的存放室里,一共也只有三件一级异常物。 向何的目光在管理员身上停留了片刻, 接着问道:“你没听到什么动静吗?” “哥, 值班室在二楼, 我在地下三层, 隔着好几层,我能听到才怪吧?”管理员挑了挑眉。 向何环顾四周, 没发现异常, 如果凶手的目的不是异常物,又会是什么?他说道:“我还有事, 先走了。局里应该会下令彻查,你也准备好加固封印。” 管理员点了点头,表示了解。向何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笔录室内,西从独自面对两名调查员。 较年轻的一位大约二十五六岁,长相亲和,性格看起来也比较随和。而另一位年长些的调查员三十左右,嗓音略显沙哑,整个人透出一种老练干练的气质。 两人都是刚从支援任务中回来,还没喘口气,又赶上新的案件,自然是一身班味。 核对完西从的身份信息后,年长的调查员开始说道:“下面将就薛归非法持有异常物一案,有关事实向你询问。” “你与薛归是什么关系?”他问。 “没有关系。” “他非法持有异常物的情况你是否了解?” “见过两次。”西从淡然回答。 “能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第一次是在公寓异常事件中,他拿出了三件异常物。第二次是二十分钟前,他使用了『虚空之门』和『雪光照』。” 调查员接着又问了一些关于异常事件的细节,西从坦然作答,毕竟他并未实施任何违法行为,也没必要隐瞒什么。 “你是否持有异常物?” “没有。” “你是否知道楚却持有几件异常物?” “我只见他拿过暗夜提灯。” 问得差不多后,调查员将打印出的笔录递给西从:“以上内容,请确认是否与您的陈述一致。” 西从扫了一眼,确认无误后签上了名字。 他抬手看了眼表,估算着慕然那边的传送仪式应该已经完成,便对调查员说:“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先告辞了。” “感谢你配合我们工作。”调查员点点头,“近期请保持电话畅通,若有进一步的问题,我们会联系你。” 在西从离开后,他们又找楚却做了笔录。两人的讲述在细节上能对得上,证明他们大概率都没有撒谎。 “小陆,”调查员侧头问身旁的后辈,“你怎么看这两个人?” “沈哥,我觉得他们都挺有礼貌的。”陆华回答。 “我是问你对他们的经历怎么看?” “楚却应该没什么问题,他是余嘉教授的学生,主动跟我们报备了暗夜提灯的情况。” “另一个呢?” “说实话,他给我的感觉有点儿怪异,甚至带着些危险气息。沈哥你觉得呢?” 沈贺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他坐在对面时,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头吃饱了的凶兽,正漫不经心地打量我。你明白吗?” “可他对我们表现得相当尊敬啊。” “没错,表面上看,彬彬有礼,毫无破绽,但他未免有些过于冷静了,就像是鹤相臣给人的感觉。” “鹤家的那位掌权人?” “对,之前因为他儿子的事情,我们也找他做过笔录。” “我记得,”陆华轻轻点头,“他见到自己儿子的尸体时,冷静得近乎可怕,仿佛无论何种情况下都能保持沉着并极具掌控力。” 而且,鹤相臣明知道自己儿子的灵魂困在黑纸鹤里,却冷眼旁观,明摆着是想让鹤不群从中学到教训,让他不敢再犯。 陆华叹了口气:“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这班上的,他都想报警了…… —— 回到公寓后,西从发现传送仪式已经生效,慕然按照约定将那只兔子送了回去。 他一坐下,便看到慕然已经点好了餐。开胃菜、前菜、主菜、甜点,一应俱全,摆在桌上显得格外丰盛。 “你前段时间卷入了异常事件,恐怕没好好吃顿饭吧?”慕然微微笑道,“这家我常点,味道不错。” 西从抬眼看向他:“谢谢,一共多少钱?我转给你。” “几千而已,我请得起。”慕然叹了口气,“不用转了。” 西从淡淡扫了他一眼,语气依旧平静:“书房里有些魔药材料,你挑几样拿走吧。” 这就是不想欠人情的意思。 慕然知道再推辞下去就不太合适了,于是识趣地应下。 “不过,西从,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新得到的魔药材料?” “留一部分自用,剩下的卖掉,再购入秘银和符纸。” “后者的话,我倒是知道有个集会可以买到,而且支持以物易物,对你而言会更方便。” 西从漆黑的眼眸看他,问道:“能告诉我具体地址吗?” 慕然语调温和:“是秘密集会,需要引荐,每两周举行一次,今晚我可以带你去,之后你就知道怎么做了。” …… 两个小时后。 西从跟随慕然来到一间小酒馆门口,这里正是今晚秘密集会的地点。慕然告诉他,每次集会的时间和地点,都是通过一款名为「Occult」的APP提前通知,而想要注册成为会员,条件之一便是在集会上有过至少一次消费记录。 西从自然是没有这种记录的,但慕然作为高阶会员,有资格带人入场。 按理说,此行本该顺利。然而,事情却卡在了一个意外的地方:西从的身份证上显示他还差一个月才成年,导致他直接被门口的保安拦了下来。 西从难得感到几分无语。在这个世界里,杀人放火都能自成体系,见怪不怪的路人根本不会阻拦。但偏偏,未成年人禁止饮酒的规定,竟和他原本的世界别无二致,倒有几分讽刺的黑色幽默。 可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他自然不会轻易放弃。毕竟他来此的目的不是喝酒,而是为了交易。 慕然见状,笑着轻摇了摇头:“倒是我疏忽了。”说着,他将邀请函递给保安,语气温和:“我们是一起的,能否通融一下,让我们进去?” 保安板着脸,义正辞严:“您可以进去,但您的同伴还未成年,按照最新的规定,我不能让他入内——” 话还没说完,一叠不菲的小费递到了保安眼前。 西从修长的手指夹着现金,慢条斯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现在能进了吗?” 保安愣了片刻,目光在小费与西从之间来回扫视,随即动作飞快地将现金收了起来,做了个恭敬的请的姿势。 “当然可以,这位先生,祝您今晚愉快。” 第40章 地图 进入酒馆后, 侍应生检查了邀请函,随后对慕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导他们上楼。 西从一坐下, 便注意到他们被安排在了贵宾席,视野开阔,楼下的情况一览无遗。 侍应生递上两份酒单,酒单的最后附有一个二维码。扫码后可以下载一款名为「Occult」的APP。注册完成后, 页面跳出一份问卷。 问卷的内容主要是询问可接受的交易价格范围和想交换的物品种类。西从按照要求在问卷中填写了自己需要的秘银与符纸。 提交问卷后,页面自动跳转到一个分类界面, 涵盖魔药、仪式、占卜、御兽等多个神秘学领域。秘银和符纸被归入“仪式”分类,西从点进去,看到自己刚发布的交易意向已经列在其中。 侍应生静静等候在旁, 恭敬地收走西从拿出的魔药材料。 “集会的参与者互不相识, 交易一般通过侍应生完成, 这样更为隐秘。”慕然低声解释。 西从问:“这个集会的组织者是谁?” 慕然抿了一口酒,轻笑道:“很遗憾, 我也不知道。不过, 有人猜是蜀家。” “蜀家?”西从若有所思,视线扫过楼下的大厅。 大厅里约有十几个人分散而坐, 年龄各异。能让这么多素不相识的人聚集在此, 并完全依赖侍应生交易物品, 足见背后组织者的自信, 他们似乎根本不担心有人会在此闹事。 能做到这种程度,难怪有人怀疑是掌控A市地下交易市场的蜀家在背后操控。 斜对面的一张桌子上, 坐着一位身着华丽的老太太。她挺直着身子, 脖子上挂着一串硕大的珍珠,每颗珠子都泛着柔和的光泽, 像是某种占卜道具。她双手戴着几枚戒指,看起来也像是仪式用品。 她以优雅清晰的语调对侍应生说道:“我不喝酒,请问有苏打水或果汁吗?” 侍应生微微鞠躬,恭敬回答:“有的,稍等。” 老太太点了点头,目光在四处扫视,最终与西从的视线短暂相遇。她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另一边的桌子上,坐着两个年轻女生。其中一个高个子女生穿着白裙,披着玫瑰粉色的长发,听着旁边那个戴无框眼镜的女生讲话,后者的声音清晰有力,几乎没有停顿。 “……所以我妈妈说,毕业后留校任教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现在编制最重要。但如今A大连讲师的编制都不给,等我博士毕业,找的工作说不定还不如现在……” 听上去,这两人应该是A大的学生。 西从的目光又转向另一边,落在靠近楼梯的一对男女身上。男人穿着黑色衬衫,腕上戴着一块名贵手表,身形魁梧,约三十岁左右,看上去英俊潇洒。 坐在他身旁的女子也是同样年纪,穿着黑色收腰的法式连衣裙,容貌精致,皮肤白皙,一双丁香灰的大眼睛尤为吸引人。她的指甲修剪整齐,涂着精致的美甲,指间夹着一根香烟,手上戴着一枚闪耀的高定钻戒。无论是外貌还是举止,她都是一个极具魅力的美人。 “嗯,我明白。但我暂时不考虑。”她的声音轻柔且充满说服力,“所以还是分手吧。” 男人沉默片刻,随后说道:“霜儿,我很有钱,非常有钱。”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一个人到了我这种地位,通常不会只有一个伴侣。” “哦,我理解,我也不介意你找多少个伴侣。问题是——我的安全。” “安全?” “我是个很珍惜自己的人。”她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继续道,“我必须确保自己的安全。多个性伴侣容易增加感染性病的风险,比如艾滋、梅毒、淋病、衣原体感染等等。看在曾经交往过的份上,建议你以后定期做性病检查。” “……” 男人一时无言。 侍应生走到西从身边,礼貌地说道:“先生,您需要的物品已经准备好,请问是自取还是送到指定地点?” “我自己带走。” 侍应生呈上一只小盒:“上下两层,请您确认。” 西从打开盒子,看到上层是秘银,下层是符纸,都是他要的物品。 “没问题,谢谢。” “您太客气了。” 此时,楼下突然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我听说这里可以得到异常物,所以飞了几个小时赶到A市。结果你们告诉我现在不交易异常物?我不想再跟你说了!让你们经理过来!” 侍者试图安抚:“抱歉,先生,近期调查局查得很严,异常物交易已经暂停。” “我仇人等着我呢!我要是空手回去,他们会怎么想?调查局这次禁多久?没人知道吗?” 男人的语气焦躁不安,甚至带着一丝疯狂。西从留意到,男人的情绪似乎异常不稳。 二楼那位戴眼镜的女生不屑地说道:“调查局的事外人怎么会知道?就算知道,谁会泄露出去?在这里无能狂怒,简直是浪费时间,还影响我和朋友的心情。” 侍应生赶紧走过去,低声道:“抱歉,两位小姐,我们会马上处理。” 楼下的男人依旧愤怒地咒骂着调查局的所作所为,安保人员走进酒馆,径直来到他身旁。 “打扰了,先生。” “什么事?” “您扰乱了酒馆秩序,已经影响到其他客人。” 这位安保正是之前收了西从小费的那个高个子保安。他身材健壮,穿着蓝色制服,与侍应生一同上前架住了男人的胳膊,准备将他带出去。“我们扶您出去醒醒酒。” “我是客人!”男人叫道,“放开我,我不需要你们扶。” “请不要为难我们。” “我没有!这场集会——异常物——”他发出一声压抑的喘息,话音戛然而止,整个人突然垂下头,被保安拖了出去。 闹剧平息后,慕然转头看向西从,眉头微皱。他能清楚感觉到,刚刚发生的事绝不寻常。 “那个人,死了?”他低声问道。 “死了。”西从的语气依然平静。 “猝死?” “线索太少,无法确定。” 慕然叹了口气,语气变得凝重:“这可不是什么小事。首先,在这种集会上有人出事,会让主办方陷入麻烦,别人难免会怀疑他们的立场。而且,按照规定,涉及异常物的案件应该上报调查局。但这里……恐怕不会。” “嗯,我知道。”西从淡然应声。 刚才侍者提到,近期调查局的监管非常严厉,任何与异常物相关的交易都被严格禁止。这也间接说明,以前这里进行过异常物的交易,只是因为风声太紧,大家才收敛了。而之所以突然严查,大概与上次有人潜入调查局,用“共鸣”杀害了一名值班人员有关。这简直是在调查局的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这时,一个黑皮肤的小个子男人出现在大厅中央,身着的制服与侍者不同,像是此地的主管。他向众人微微鞠躬,恭敬道:“对于刚才的意外,我们深感抱歉。作为补偿,今天在场的各位将收到一份小礼物。” 话音刚落,侍者们端着托盘逐一走到宾客面前,是一张展开的地图。 主管继续说道:“一个月后,在这张地图标示的地点,将有一处秘境开放。我想各位一定会感兴趣。” 此言一出,场内顿时沸腾起来。 “上次秘境开放是什么时候?” “据说是几天前,而且有人从里面带出了‘暗夜提灯’。” “暗夜提灯?那可是一级异常物。这次的秘境非去不可!” “没错,这机会不能错过。” 慕然转向西从:“我们也去看看如何?” 刚从秘境中回来的西从:“……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 西从语气理所当然:“下个月要开学。你打算退学吗?” 慕然:“……” 40-50 第41章 开学 西从原本打算在集会上多停留片刻, 看看有没有人能拿出让他感兴趣的物品。 然而,随着那张秘境地图的出现,众人的注意力瞬间从交易转移到秘境之上。显而易见, 即便有人携带了珍贵物品,此时也不可能轻易拿出,而会留待秘境中博一把。 见此情形,西从便从酒馆离开, 与慕然告别后,径直去了审委会的借阅室。这里24小时开放, 晚上人少,正适合他搜寻所需的书籍。 上次遇到的那只灰兔子,身具异能, 甚至能储物。 若是能够驯服它, 相当于拥有了一个随身的空间仓库。只可惜他对御兽之术知之甚少, 最终只能放它离去。 为了不再错失机会,西从用学生权限, 借走了《灵兽的驯养与护理》一书。趁开学前的这段时间, 他打算为学习御兽之术打好基础。 至于那张秘境地图,这次与上次公寓的异常事件大为不同——这次参与者皆为精通神秘学的行家里手, 意味着秘境之中, 不仅要提防神秘生物, 更要警惕同行的阴谋诡计。局势复杂, 西从并不打算插手这趟浑水。 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炼制魔药、购置材料、研究仪式、学习御兽之术…… 西从抬头看向桌上的日程表。自从异常物品频繁现世, 他就觉得调查局迟早压不住局势。现有的秩序岌岌可危, 这座城市即将陷入更大的混乱。 也正因为这种预感,他才答应了慕少言, 踏入神秘学领域。 否则,若有一天他被卷入异常事件,便只能寄希望于调查局的援助。然而,想到调查局的行事风格,西从不禁摇了摇头。他翻开书本,低声自语道:“倒不如靠自己。” 在这个世界,能保全自己的,唯有自己- 一个月后。 A大,神秘学学院迎新处。 由于神秘学专业此前没有招收本科生,迎新任务自然落到了研究生的肩上。楚却曾修过几门神秘学的选修课,由于结课论文被余嘉教授看中,他也就顺理成章地跟着做科研。如今他本校保研,被学院安排到迎新工作中。 夏日炎炎,迎新点设在室外,下午两点,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刻。楚却喉咙干渴,拧开水杯,发现里面的水早已喝完。 正打算去自动售货机买水,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突然递到他面前。 “学长,好久不见。”来人左手拖着行李箱,礼貌地点头。 “西从?”楚却意外地接过水。他早就知道西从今天会来报到,却没想到他会特意带水给自己。 他视线在西从身上略微停留,依旧镇静自若:“谢谢,待会儿我把钱转你。” “哦,这水不是我买的,是路上遇到的几位学姐托我带给学长,”西从一边低头在报到单上签名,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看来学长就是回到现实世界也很受欢迎啊。” “……” 签完名后,西从抬头微笑,问道:“还有什么表格需要我填吗?没有的话,我就先去宿舍了。” 楚却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没有,你可以走了。”- A大的宿舍是四人间,新生可以提前通过校内系统选择室友。如果未作选择,系统则会根据个人填写的作息和兴趣爱好进行分配。 西从原本打算等学校随机分配,但选宿舍前一天,慕然发来消息,说想继续和他同住。慕然虽然有些小心思,但作为室友并无卫生习惯问题,也不会带人回宿舍过夜,为人处事圆滑,与人相处融洽。这样的室友省心,西从便答应了。 另一位室友也是他的高中校友——应闻。应闻成绩平平,按照正常的高考途径肯定进不了A大,但他家里有些门路,加上他在魔药学方面颇有天赋,最终以低于A大录取线近五十分的成绩进入了神秘学学院。 至于这最后一名室友……那就有些令人迷惑了。 不知是哪座城市的大少爷,开学当天直接乘坐私人飞机停在了学校的停机坪。随行的三名保镖分工明确:一人负责拿行李,一人处理入学事宜,另一人则陪他聊天。他只需稍稍抬眼,用平静的语调吩咐一声,三位保镖便忙碌不停。 “这里的空间太小了。”大少爷环顾宿舍后说道。 陪聊的保镖恭敬道:“少爷,夫人已经预料到您可能住不惯,所以提前吩咐我们在校外为您准备了住所。” 少爷点了点头:“去看看。” 说完,他便带着保镖扬长而去,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其他人。 虽然这位少爷不住校,但宿舍费仍旧缴纳,学校也照样为他保留床位。 “看来宿舍只剩下我们三人了,今晚要不要出去聚个餐?”慕然提议道。 应闻对此并无兴趣,与其出去吃饭,他更愿意将时间花在熬制魔药上。 西从也抽不出时间,不紧不慢地回应:“抱歉,今晚我有约。” 慕然好奇道:“能透露一下是和谁吗?” 没什么不能说的,西从平静地回答:“上次在秘境中遇到的学长。” 一周前,万景联系了西从,约他今晚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见面。 “真可惜,我还想跟你详细聊聊刚才那位的事呢。”慕然耸了耸肩。 “你认识他?” “环荣,C市人,家里做石油生意。我之前没见过他,只是听说他来A市上学是为了避风头。” “避什么风头?” “数月前,他随手画下的一张符,意外开启了秘境。如今C市人心惶惶,他家便安排他到这里避避风头,算是对他的保护。别看他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确实有些本事。” 西从点了点头:“看得出来。” 从几位保镖对环荣的态度,便能看出端倪。真正的敬畏,是伪装不出来的- 校外别墅。 环荣从睡衣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只金表,表盘上的时针停在了九点一刻,纹丝不动。 这是一块时间系道具的残片。 他仔细检查完后,淡淡道:“我要25克秘银和10张空白符纸。” 虽然听起来像是随口一说,但管家立刻精神一振,恭敬退出后,叫来了守着走廊的一位保镖。 “秘银和符纸还有库存吗?”管家问。 “有的,先生。”保镖回答。 “快准备好,少爷需要。” 保镖不久后带着两个盒子回来。环荣先打开装有秘银的盒子,稍稍看了一眼,便随手放到一边。接着他打开符纸的盒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拿起朱砂和毛笔,开始书写符咒。 他熟练地画好符咒后,将符纸装回盒子,吩咐保镖将其放回原处。 门再次关上时,管家对环荣说道:“少爷,您看……” “等混沌符生效,二十四小时后,你再用秘银重新铸造这块表,它就会恢复原样。” “夫人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环荣轻笑一声,随即转向另一名保镖,提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我那些同学里,有哪个是你看得上眼的吗?” 保镖思考了一会儿,终于回答道:“他们大多都不如您,除了一个人。” 环荣挑了挑眉:“谁?” …… 此时此刻,餐厅包厢内。 西从刚喝了一口汤,喉咙突然一紧,轻微呛住。 坐在对面的万景见状,立刻起身,关切地问道:“西从,你没事吧?” 说着,他赶忙倒了一杯温水,递了过去。 西从接过水杯抿了一口,语气如常地说道:“谢谢学长,我没事。” 就是有种被人在背后惦记上的恶寒。 第42章 选课 “学长找我有什么事吗?”西从抿了一口茶, 目光转向万景。 “没什么事就不能找你吗?”万景笑道。 西从放下瓷杯,淡然道:“当然可以,但选择这样一个私密的包间, 学长恐怕是有正事要谈吧。” 万景看着西从,神色微微复杂,随即叹了一口气:“果然瞒不过你。你听说了这次秘境开放的消息吗?” “听说了,但我不会去。” 万景点点头:“我也猜到了。现在回学校上课是稳妥的选择。这次秘境确实复杂, 不适合冒险。不过,我之前不是答应过要告诉你一些内部消息吗?” “什么消息?” 万景缓缓开口:“神秘学学院有实习要求, 规定至少要实习三个月以上。秘境机会难得,算是高质量实践活动,对评奖学金、保研或者直博都有帮助。” “我知道, 但秘境开放的时间和课程冲突。” 万景顿了顿, 继续道:“学院今年刚开始招本科生, 沿用了学硕的培养方案,课程较少, 学分修够就能毕业。而且你不是有月凝珠吗?可以用它在秘境与现实之间往返。一周只需要在秘境待三天, 学校就会开具实习证明。” 一周三天的话,确实影响不大。 如果把周六周日算上, 只要在选课时留出一天时间就够了。 “这样的话, 应该会有很多同学愿意去吧。”西从思索道。 “确实如此。”万景点点头, “我这次就是想问问你的想法, 你有没有打算?” 西从语气平淡:“我暂时说不准,得先看看课程安排。不过学长这么关心, 难道打算进秘境?” 万景靠在椅背上, 叹了口气:“上次的异常事件后,调查局发现我有神秘学天赋, 我未来估计要往这方面发展。如今形势不好,我才想去积累些经验。可是秘境里鱼龙混杂,一个人进去,恐怕会被’吃’得渣都不剩,所以想和你一起。你放心,秘境中的所得全部归你,我只要学校的实习证明。” 西从差不多明白了,万景这是想找他做“实习搭子”。 “不过,”西从若有所思地说,“之前我同学邀请过我,我拒绝了。如果我转头答应了学长,可能会有些不好。” 万景笑了笑:“自然不会让你白答应,你在A大就读期间的学费及住宿费,我可以帮你承担。” 说着,他从包里拿出一份赠与协议:“如果你不放心,可以签个协议。” 西从接过协议,仔细看了看,确实没有问题。 只是,用几十万换一段实习经历……可见,大部分学神秘学的人都是有家里托举。 西从虽然通过售卖魔药有了一些收入,但花在材料上的钱也不少,而A大的学费又高,本科的奖学金也不够覆盖所有费用。 如果万景帮他支付学费,他就能把省下来的钱用于其他提升自己实力的地方。 而且,凡事不进则退。 要是真按万景所说,一周只用去三日,不影响平时上课,必然有很多人会去一试,此时不去的,综测排名自然会下滑。 “我记得秘境开放是在一星期后。”西从云淡风轻道,“我再考虑一下,考虑好了会再联系学长。” 这一周内,还是要多找些人打听,毕竟此行并非毫无风险,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回到宿舍后,西从打开文件整理思路。夜色渐深,他脑海中逐渐梳理出几条可行的调查路线- 第二天早上九点,A大神秘学院的新生第一课如期举行,由院长亲自授课,随后各新生代表依次发言。 研究生新生代表是楚却,博士生代表则是那位曾在集会上见过的戴眼镜女生。 选拔本科生新生代表时,过程颇为曲折。 辅导员最初没考虑西从和慕然,毕竟两人的入学测试成绩相同,选择任何一方都可能让另一方心生不满。于是,他试着电话联系环荣,但这位少爷连开学典礼都缺席,发言自然更无从谈起。 最后,兜兜转转,新生代表的任务还是落到了慕然身上。 因为西从对于出风头毫无兴趣。辅导员征询他的意见时,他毫不犹豫地将这个机会推给了慕然。 对于慕然来说,脱稿演讲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他们这一届本科生一共三十人。 慕然入学没多久,凭借出色的社交能力,和所有人都聊过一遍。在随后的班级竞选中,他以绝对优势当选班长,并且对每个人都有了基本的了解。 “虽然大家没明说,但能看出来,至少一半以上的人都想试试秘境。”慕然说道。 尤其当同校的楚却,还从秘境里带出过一级异常物时,这些天之骄子自然会觉得“我上我也行”。 “学校的态度是,只要不影响毕业,怎么折腾都行。”慕然的目光落在西从身上,“我打算去试试,你呢?” 西从打开选课系统,平静道:“我先上一个星期的课,看看课业压力,学有余力再考虑。”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稳健。”慕然感慨道,“如果你去,我们可以一起,有个照应。” “嗯,之前万景学长也联系过我,想让我和他一起。” “那没事啊,大家一起去吧。”慕然自然地说道,“反正都是一个学校的,我还没见过万景学长,正好认识一下。” 他说着,转头看向应闻:“你去吗?” 应闻一边面无表情地翻着魔药学的书,一边回答:“不去,我申请了学校的实验室,得做实验。” 神秘学学院的学生可以申请自己的实验室,但一年内必须拿出学术成果,否则学院会收回实验室。 正因为有了实验室,应闻才不至于在宿舍熬制魔药。他每天不是上课就是做实验,只有晚上才回宿舍,有时通宵盯数据,甚至直接睡在工位上。 应闻只对魔药学感兴趣,秘境之类的在他看来都是浪费时间。 慕然对此心知肚明,只是出于礼貌问一句,毕竟他的目的只在西从,但为了不显得厚此薄彼,才会顺带问应闻。 应闻自己也清楚这点,所以他更喜欢西从那种直来直去、有话直说的性格,但他对慕然也没有特别大的恶感。 因此,表面上三人相处还算融洽,至少维持了和谐。 应闻继续专注于魔药学的书本,慕然则掏出手机,随意浏览着校园论坛上的消息,似乎对秘境的事也没有太多的急迫感。西从则看着选课系统,心中已经做出规划。 在A大,神秘学是一级学科,魔药学、占卜学、御兽学、仪式学等都是其下的二级学科。 入学后,才会细分方向,各学科的培养方案不同,但所有课程的总学分要求不低于37学分。 西从在选课前仔细考虑了一番:于魔药学上,他比不过有家学渊源的应闻;于仪式学上,他在校期间很难超越学了多年的慕然。 神秘学不同于其他学科,就业属于蓝海,各个岗位都缺人,所以倒不用担心选择冷门方向会找不到工作。 这样一来,西从的选择范围就缩小了。神秘学学院一共设有七个二级学科,但排除掉魔药学和仪式学后,只剩下五个可供选择。 他逐一对比了剩下的学科,权衡各自的课程内容、就业前景以及个人的兴趣与特长。经过一番仔细思考,西从最终敲定了一个既符合他预期又不至于过于冷门的培养方案。 “就选这个吧。” 西从手指轻点鼠标,提交了选课表。 第43章 苍竹灵 神秘学下有七个二级学科, 除去魔药学和仪式学,剩余的五个分别是: 第一,占卜学。这一门玄奥晦涩, 对天赋要求极高,A大仅有一名教授专精此道,是最为冷门的学科。 第二,异常物管理学。该学科的主要内容是学习如何封存和合理使用异常物, 学生毕业后往往优先考虑进入调查局工作。 第三,符箓学。相较于仪式道具, 空白符咒更易获取,因此该学科门槛较低,备受欢迎。环荣便是这一方向的佼佼者。 第四, 炼金学。研究各类道具的制作和维护, 与仪式学关系紧密, 是相当赚钱的方向。 第五,御兽学。主要研究如何将神秘生物收为己用并加以驱使。由于神秘生物多生活在秘境中, 现实生活中遭遇它们的概率比异常物还低, 因此御兽学的热门程度远不如魔药学、符箓学和炼金学。 不过,论冷门, 它既不像占卜学那样难以自保, 也不像仪式道具那样昂贵难求。毕竟仪式道具在秘境也极为罕见, 但秘境里神秘生物可遍地都是。 更何况, 西从另有一番打算: 即便不进入秘境,他也能通过魔药培育神秘生物, 再借助仪式为其增幅, 如此一来,他之前的所学便能得到充分的应用。 “所以, 你向学校申请了培育室?”慕然好奇地问。 “是的。” 慕然瞥了一眼西从桌上的小鼠,轻笑道:“御兽学确实挺适合你,不过学校的实验小鼠寿命只有几年,投入太多精力似乎不值当。” 西从淡然回应:“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本来也没打算把实验小鼠培养成攻击型生物,只是想让它承担一些符合它体型的探知和搜查任务。 唯一让他头疼的是,这只小鼠虽然对他毫无攻击性,但对同类却敌意十足,趁他不在时会偷偷欺负其他小鼠。每次被西从抓到,它总会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接着依旧故技重施。 有时,它还会翻看西从的魔药书,指着某页对他撒娇,示意它想要某种魔药。 “反转药剂?”西从瞟了一眼那页书,神色淡然,“你要这个做什么?” 小鼠“吱吱”叫了两声。自从西从学会了与神秘生物缔结契约后,他能够通过契约感知到小鼠的意图。它想要通过反转药剂颠倒自然规律,调换自己与其他小鼠的寿命,这样便能长久地陪伴在西从身边。 西从似笑非笑,思路清晰地说道:“不论是人类还是神秘生物,贪念只会越来越大。今天你想用反转药剂夺取同类的寿命,渐渐地你就会觉得它们的寿命和你一样短,甚至会动起换取人类寿命的念头。” 小鼠被说中了心思,打了个冷颤,委屈地表示——它只是觉得慕然不怀好意,可能对西从不利,所以才希望能和慕然换寿命,这样它能一直守在西从身边。它与西从之间有契约,绝对不会背叛他。 西从微微扬了扬眉,声音平静:“他有再多心思,但未付诸行动。而你却在怂恿我先下手,倒是比他还心思不纯。” 小鼠原本还因西从送走了那只兔子而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地位特殊。此刻见西从目光深邃地看着它,心中一紧,顿时慌乱不已。 它听到西从缓缓道:“我上次告诫你,下不为例,但你似乎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小鼠急忙摇头,正想继续掉几滴眼泪,便见西从神情难以琢磨:“你既有如此野心,不必留在我这,去调查局吧。” 说完,面对小鼠不可置信的目光,西从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它护着的铭牌上。 白光乍现,契约已解- 第二日。慕然来培育室找西从,没看到那只总是对他充满敌意的小鼠。 他微微一怔,没想到西从竟然能如此干脆。他唇角轻轻带着笑,故作不知地问道:“你的契约鼠呢?” “去调查局了。” “哦,是你差它去办事?” “没有,我已解开契约,往后它如何行事,均与我无关。” 慕然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温和地问:“它犯了什么错?” 西从翻着魔药书,抬眼瞥了他一眼:“它说了什么,你会不知道?” 慕然含笑:“与我有关吗?” 西从漫不经心地回答:“你当初提醒它寿命短暂,不就是猜到了今天的局面?” 他原以为西从即使看出了他的挑拨,也不会舍弃自己亲手培养的灵宠,尤其是那只小鼠对西从极为依赖。没想到西从竟会如此果决地在他和小鼠之间选择了他。 慕然柔声道:“我只是有些惊讶,惊讶于……我竟然有如此分量。” 西从随手翻过一页书,淡定道:“你没有。” “……” 不过是他觉得,就算唆使的不是慕然,也会是旁人罢了- 这一届,选御兽学方向的,只有西从一人。 其他人纷纷涌向符箓学和魔药学。 几日前,一位学长与神秘生物签订契约,却最终死于自己契约生物的手中。尽管专家声称这是个例,但血淋淋的事实让人心生畏惧。可以预见,未来几年御兽学的学生人数将大幅减少。 许多原本选择御兽学的学生也纷纷转向其他方向。 西从沉思片刻,依然没有改变方向。他对神秘生物保持着应有的敬畏,却不会因此而退缩。既然已做决定,就不会轻易更改。 况且,事后他查阅了那位学长的案例,发现事件的真正原因是学长试图猥亵自己的契约生物,结果被其反抗,摔落地头部撞击致死。 这一事件因过于猎奇,在校园论坛上引发了热议。 尽管大家对学长的行为嗤之以鼻,但也一致认为神秘生物的危险性不容小觑。即便它们没有攻击意图,人类脆弱的身体依然难以承受它们无意间的举动。比如曾有饲养火焰鸟的人,结果火焰鸟在梦中打了个喷嚏,直接把主人烧死的案例也广为流传。 正因如此,西从对御兽学的课也多了几分慎重。 御兽学的上课氛围也与其他方向大不相同。人数极少,教室空旷冷清,西从是仅存的坚持者。教授们对这种状况也习以为常,仿佛早已预见了学生的退缩。 教授《御兽学总论》的何立教授,似乎有严重的社交恐惧症,上课时几乎不与西从有任何眼神接触。第一节课讲了些基本内容,之后的课程则是提前几天发文献给西从,让他自学后在课堂上展示成果,教授根据展示内容提问解答。 西从每次上他的课都跟开题答辩一样,还要提前查好一堆资料。 负责《御兽学分论》的清水教授,曾是A国神秘生物研究所的研究员,回国后曾在B大任教,最近被A大挖来。她的契约生物是一只吸血鬼,是她在A国访学期间签订的契约,本土并没有这种生物。 清水教授上课时经常分享她在国外遇到的各种神秘生物,课堂内容生动有趣。下学期她还将开设《比较神秘生物学》课程,主要比较研究国内外神秘生物的异同。她为人随和,愿意给学生提供机会。 在西从解除与小鼠的契约后,清水教授主动联系他,询问他是否有意接手一只新的神秘生物。对于这个机会,西从自然不想错过,但他明白,贸然与不熟悉的生物签订契约风险太大。对此,他向清水教授表达了自己的顾虑,教授表示理解,并将收容所的地址和相关证明材料交给他,留给他自行决定是否要接手那只生物。 这只神秘生物被关押在神秘生物收容所。 走进收容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高耸入云的天花板,地面和墙壁上布满了复杂的禁制符文,不时有低沉的咆哮声从某个角落传来,回荡在空旷的大厅中,让整个环境更加阴森恐怖。 正巧西从到的那天赶上电源检修,工作人员只能带着手电筒引路,一边走一边解释:“这只生物的前任主人是在秘境中诱骗它签订契约的,你要再契约它不会容易,毕竟它吃过人族的亏。” 说着,工作人员在楼梯口停下,将手电筒递给西从:“它住在楼上,之前发狂时差点儿打伤送餐的同事,我就不上去了。” 西从道谢后,接过手电筒,独自走进幽暗的走廊。 考虑到这凶兽的伤人记录,离开工作人员视线后,他拿出打火机。火光一亮,周围的寒气顿时消散不少。 那只凶兽或许是察觉到了西从手中仪式道具的威胁,意识到这次来的并非好惹的角色,因此迟迟没有动作。 西从见状,便也不打算浪费时间逐一搜寻。他目光投向黑暗深处,语气平静:“如果你想离开收容所,出来一见。” 半晌,依旧一片死寂。 如非必须,西从对强取豪夺一向没兴趣,凡事能谈就谈,谈不成也无妨。他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他刚迈出一步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等等。” 西从停下脚步,视线投向黑暗处。 一个身影缓缓走出黑暗,长发垂腰,身姿如竹,脸色苍白如雪。 西从来之前就从清水教授那里得知,这是一只“苍竹灵”。 苍竹是雌雄同株,同一株上会同时开出雄性和雌性花朵。苍竹灵能化形,意味着它至少有百年修为。 眼前这位,显然是只雄性苍竹灵。 再一想起,那位学长不顾生殖隔离的死因。 西从:“……” 他果然理解不了人外和男同。 第44章 秘境开放 苍竹灵静静地看向西从, 问道:“你说可以带我出去,条件是什么?” “在我找到新的契约生物之前,你要做我的契约生物。” 苍竹灵皱起眉:“我凭什么相信你到时候会放我离开?” 西从平静地答道:“几日后会有一处秘境开启。你来自秘境, 应该清楚那里遍地都是神秘生物。找到新的契约生物,对我来说并不难。” 苍竹灵心里承认他说得对。而且,面前这个人类的眼眸漆黑清明,没有那些让他作呕的欲念。 “可以, 但我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苍竹灵敛目,缓缓说道:“在这期间, 你不能以任何方式对我实施强制猥亵。” “……” 西从沉默了片刻,淡淡回应:“我不会,你大可放心。” 苍竹灵仔细观察了西从的反应, 确认他确无此意, 便点点头, 同意缔结契约。 与神秘生物缔结契约有两种方式。 一种是协商一致法,即双方在签订契约前对权利义务达成共识, 然后用制约之绳系缚, 契约即告成立。 另一种是强行缔约法,即无视神秘生物的意愿, 强制缔约。这种方法极为凶险, 容易遭到反噬, 但因大多数神秘生物不愿为人驱使, 很多人仍选择冒险使用。 苍竹灵为了脱离收容所,自然不需要西从采用第二种方式。 西从拿出一个小木盒, 里面是一串红色的制约之绳——他亲手制作的。 每个御兽师都必须学会制作自己的制约之绳。这不仅是身份的象征, 也是给契约生物打上独特的印记,让旁人一看便知它已有主。 苍竹灵微微低下头, 露出雪白的脖颈。 西从:“……你做什么?” 苍竹灵困惑道:“不是要系在脖子上吗?” “不是。” 西从将制约之绳系在苍竹灵的右手手腕上。绳子系好后,一道白光闪过,制约之绳随即消失。若不是那股微妙的心意相通之感,苍竹灵几乎以为契约失败了。 他抬起手腕,怀疑地问:“这样就好了吗?” 西从淡然道:“好了。如果调查局需要你证明身份,只要将左手覆在右手腕上,制约之绳就会显现,平时它会隐匿。” 苍竹灵照做,轻抚右手手腕,果然,白光闪过,制约之绳重新显现。片刻后,它再次消失无踪。 “为什么将制约之绳设计得如此隐蔽?”苍竹灵有些意外。 西从漫不经心地道:“我不喜欢太过显眼和招摇。” 因此,他的制约之绳也遵循低调内敛的原则。 业内戏称这为“日后你惹出祸了,不把师父供出来就行”之绳。 苍竹灵目光有些复杂,轻声道:“你……” “怎么?” 苍竹灵抿了抿唇:“没什么。” 他不由得想到自己之前的契约人,那人使用的契约之绳是沉重的锁链,压得他几乎抬不起头。 西从见他不再言语,便继续说道:“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有些事需要提前告知你。” 苍竹灵点头,原以为西从会警告他不要背叛,或是提及违背契约的后果。 没想到对方开口便道:“我听说,苍竹开花很罕见,通常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开一次花,开花后往往会衰弱甚至死亡。所以你要是快死了,记得提前告诉我,好让我找到新的神秘生物接替你的工作。” 苍竹灵:“……” 呵,人类- 西从将苍竹灵领回了培育室。培育室里没有床铺,西从当然也不可能带着这么一个人形生物回宿舍。 于是他让苍竹灵变回竹子,乖乖待在玻璃器皿里,节省空间。 苍竹灵自从化形以来,还从未被如此嫌弃过。而且,与西从接触之后,他发现自己之前的判断太过轻率。 他以为前任契约人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西从比那人还要放肆。两个人都在打他的主意,只不过一个惦记他的人形,另一个惦记他的花粉。 苍竹开花时,竹子会同时产生雄花和雌花。雄性花器官负责产生花粉,而种子仍需雌性花器官来形成。 于是,西从特意引进了一株普通的雌竹,问他是想自己交叉授粉,还是由他帮忙人工授粉。 苍竹灵压抑着怒火问:“你什么意思?我可不是随便谁都能乱来的。” 更别说,一个是普通竹子,一个是神秘生物,连物种都不一样。 西从不为所动:“那你有百年苍竹的种子吗?” 苍竹灵气得变成人形:“没有。” 他本就不是雌花,哪里来的种子? 西从微微挑眉,慢悠悠地说:“这样吧,正好现在是九月份,气候适宜,温度较为温和,有利于竹鞭的生长和恢复。虽然你不是母竹,但我略通魔药学,你喝下变性药剂,再分株繁殖,这样既快速,又简单高效。” 苍竹灵:??? 在授粉和变性之间,苍竹灵最终选择了祸水东引:“我可以带你去秘境中的竹林。” 让他去祸害别的竹子吧。 西从淡定点头:“好。”说完便转身忙别的事去了。 苍竹灵:“……” 等等,这人该不会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吧? 慕然来到培育室找西从时,恰好看到了苍竹灵的人形。身穿青色纱衣,身形修长,长发垂至背,轻轻用一根青色丝带束起。慕然望着他的背影,隐约觉得他周身有淡淡烟霞缭绕,显然不是人类,便莞尔一笑,问道:“西从,这位是?” 苍竹灵脚下一顿,片刻间便化作一缕青烟,飘然散去,随后重新变回一根竹子,回到了玻璃器皿中。 果然是西从的新契约生物。 慕然微微一笑,转向西从说道:“秘境快开了,咱们该走了。” 西从也轻笑道:“多亏你来解围,否则他非要跟我争个高低不可。” 不过这次倒是让他探出不少有用的信息。看来各秘境间确实是相通的,否则苍竹灵又怎会如此自信,说能带他找到竹林? 慕然笑道:“万景学长已经在外面等我们了。” 西从瞥了一眼玻璃器皿,将它随手拿起:“走吧。”- 西从原本对是否答应万景的提议还有几分犹豫。 但几天前,何立教授发给他的两篇论文——《苍竹遗传育种研究进展》和《苍竹灵在木本植物改良中的应用》引起了他的兴趣。 看完论文后,西从打算做实地考察。然而A市根本没有多少苍竹灵,即便有,也都集中在研究所里。 这次只是课程展示,没有导师的基金项目支持,研究所最多允许参观,却无法进行实际实验。 既然如此,秘境倒成了唯一可行的选择。 不过出发前,西从明确告诉万景,他这次主要目的是调查苍竹灵,预计会一直待在竹林。如果万景要去其他地方,自己恐怕不会同行。 万景自是没有异议,他原本就是为了混个实习证明。 三人结伴前往秘境。 秘境的入口是一片湖面。到开放时间时,一艘快船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来,片刻间便靠了岸。船头彩绘缤纷,满布诡异花卉纹饰,靠近时能看清那些花朵竟是某种异种植物。 湖边早已聚集了不少人,见船靠近,个个神色凝重。 慕然向西从打了个手势,询问他有几分把握。西从掏出打火机,慕然见状微笑:“找你组队是明智的选择。” 这时,只听船上传来一声厉喝:“入秘境者,须献祭双腿!”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这条件也太苛刻了吧!” “它没说必须是自己的腿吧?别人的腿也行?” “对啊!你可真是个天才。” 果不其然,片刻后便有人按耐不住,斩杀了身旁一人,获得了登船的资格。 一时间,场面混乱,人心惶惶。 万景见此情景,心头发紧,心生退意。这还没进秘境,就杀成这样,真进去后,还不得更惨? 西从斜睨了他一眼,平静说道:“学长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慕然也微笑着附和:“是啊。” 万景心中一沉,思忖道:“真能躲过,那也罢了。但眼下局势凶险,迟早避不开。等到无法避开时,受的罪只会更重。” 退可以躲一时,难道能躲一辈子吗?他看向西从,犹豫片刻,终于问道:“学弟,你有什么办法吗?” 西从点头。 他将目光落在快船上的彩绘花卉上。乍看之下,与他之前在公寓楼顶见过的诡异植物极为相似。走得近了,他才发现其中的微妙差别:船上的彩绘比实物更加妖娆动人,仿佛能勾魂摄魄,而公寓楼上的植物则稚嫩许多。 这船是活物,见西从盯着它的彩绘迟迟不上船,主动开口:“你是A大御兽学的学生?怎么?抢不过仪式学的同学,打算拿自己的腿献祭?” 此话若让普通人听见,定会大吃一惊——这怪船不仅知道西从的院校,竟然连他和慕然的学科都一清二楚。 然而西从依旧神色如常,船轻描淡写地说,他也轻描淡写地道:“我要上船。” “那你献祭——” 西从晃了晃手中的玻璃器皿,道:“这是你们本地的苍竹灵。我依照契约,送他回家。” 船似乎迟疑了一下,随后开口:“苍竹灵留下,你可以回去了。” “那可不行。”西从语气轻松。 “为什么?” “凭我现在是他的监护人,四舍五入,我回自己家也得缴费吗?” “……你这算回哪门子的家?如果我非要收呢?” 霎那间,火系道具爆发出炽烈的火光,升腾的火焰仿佛要撕裂苍穹。 西从不疾不徐地补充了句: “那只好让你知道,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收的了。” 第45章 竹叶青 已登船的人纷纷将目光投向火光升起的方向, 议论声此起彼伏,难掩兴奋。 “火系道具?” “看样子是。” “要开打了吗?要我说艺术就是爆炸!” 环荣原本懒散地倚在栏杆上,目光闲散地游离于湖面。当他看到火光冲天, 顿时直起身子,饶有兴致地向旁边的保镖问道:“那是西从?” 保镖恭敬回应:“是的,少爷。” 开学那日西从从他身边路过,他立刻感受到危险的气息。如今看来, 是这火系道具威力非凡,气息外泄才让他察觉到。 环荣轻笑一声:“没想到他平时不显山不露水, 居然是个杀神。” 他和西从虽然没有一起上的专业课,但在公共课上打过照面。西从一向低调,课堂上从不主动发言。若不是这次偶遇, 环荣真没料到他会如此离经叛道。 这艘“深渊之船”往返于秘境与现实, 自诩见惯了各种人类, 还从没遇见过这样没上来就要炸船的疯子。 大多数人踏上这艘船,目标都是秘境中的机遇。即便心有不满, 也会等从秘境出来后再找麻烦。 此人如此有恃无恐, 手中必然掌握着空间系道具,能自行设立传送仪式脱身, 才不需要依赖它。 “深渊之船”想到这里, 顿时气得牙痒痒, 但很快心念一转:今天收到的祭品足够多, 放一个人通过也无妨。 更何况,这位煞神还打算去竹林。 他手中的火系道具对付诡异植物再合适不过, 之后总有比它更倒霉的存在。 想到这里, “深渊之船”终于平静下来,任由西从通过。 万景见状, 连忙说道:“我和他是一起的!” “深渊之船”见西从没有反对,只得按捺住不满,勉强放了万景通过。 轮到慕然时,他刚露出微笑想说话,却被“深渊之船”抢先问道:“慕少言和你是什么关系?” 慕然微笑依旧,答道:“他是我兄长。” “深渊之船”沉默了片刻,心中暗自懊悔,今天就不该接这一趟班,简直是倒霉透顶。它也懒得再要什么祭品,直接让慕然通过。 见此,后面有人不满地嚷嚷道:“前两个也就算了,这个凭什么特殊对待?你到底是哪边的?是不是收了A大的好处?” 话音未落,“深渊之船”的船面上猛然冒出两只硕大的眼睛,恶狠狠地盯住那质疑它的人:“你混神秘学的,连慕少言是谁都不知道?还敢质疑我?这点危险嗅觉都没有,进秘境就是找死!” 西从听到这话,脚步微顿,回头瞥了慕然一眼。 他知道慕少言难对付,却没想到此人的名声竟然已经渗透到秘境中的神秘生物耳中。慕少言本人未至,仅仅是与他有关系的人,便足以令这些诡异生物忌惮三分。 不禁让人好奇,慕少言在秘境里究竟做了什么,才能给它们留下如此深刻的心理阴影。 随着乘客陆续上船,深渊之船开始启航。空气中隐约回荡着低沉的诅咒声,湖水散发出阵阵腥臭,令人作呕。湖面上浮现出许多腐烂的、黑乎乎的东西,像是鱼虾残骸,时沉时浮,触目惊心。 万景皱着眉,凝视着那些腐烂的鱼虾:“这湖水……不会有毒吧?” 苍竹灵一上船就脱离玻璃器皿,紧紧扎根在甲板上,似乎有所准备。 西从目光微动,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船下的湖面:“这船的速度不太对劲,抓稳,别掉下去。” 果不其然,船速骤然加快,完全脱离了正常航行的轨迹,仿佛乘上一辆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过山车。渐渐地,有人支撑不住,失足跌入湖中。几乎在瞬间,一条长满森白尖牙的黑鱼从湖底窜出,凶狠地撕咬那人,血肉横飞。 鲜红的血液染红湖面,吸引了更多食人鱼前来分食。 这些鱼不仅食人,连自己的同类也不放过。那些未能抢到前排的鱼,干脆开始啃咬身旁的同伴,湖面上呈现出一片血腥的混乱。 万景若非经历过上次异常事件,此刻恐怕早已吓得瘫软。 能在这种情况下安然留在船上的人,显然都不简单。 环荣便是其中之一。他身边飘浮着一张定风符,任凭船速多快,他依旧纹丝不动,气定神闲。 他旁边那位高大的保镖,也面不改色地俯视着湖面上那具被啃噬得模糊不清的尸体。 而在不远处,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男子,身材高挑,气质放荡不羁,带着一股厌世的味道。 他瞥了一眼死者,随即将目光转向慕然,似笑非笑地问:“慕少言这次不来?” 慕然虽然不认识他,但深知慕少言的万人嫌体质:“是的。” 那男子双手插在口袋里,语调懒散:“那再好不过。他每次出现,准没什么好事。” 说完,他便大步离开,走向另一边。慕然默默将他的模样记在心里,打算回头问问慕少言此人究竟是谁。 船行约二十分钟,终于靠近了秘境的中心地带。经过这趟“二次筛选”,船上的人数已锐减五分之一。 万景一踏上岸,脸色便有些发白。他平时不晕船,这次都险些撑不住。而那些晕船的,此刻早已长眠湖底,成了那些食人鱼的口粮。 西从则没什么异常反应。他早早抓住了苍竹灵,强行将它当作扶手,苍竹灵虽心有不满,却受限于契约,只能忍气吞声。 苍竹灵周身环绕的氤氲雾气隔绝了风暴,西从抓着他,也顺带享受到了这份红利。 一上岸,西从便指示苍竹灵带路。 他并不担心苍竹灵暗中使坏,毕竟契约条款已经清楚规定:在西从找到新的契约生物之前,苍竹灵必须严格遵守协议,为他效劳。 至于新的契约生物,西从心中已有了打算——他更倾向于具有储物能力的灵兽。 这次答应陪万景前来,正是看中他能驱使纸人协助搬运物品。 苍竹灵在前方领路,沿着一条蜿蜒的小径向前走去,仿佛直通天际。抬眼望去,蓝天白云交织成一片仙境,低处则是波光粼粼的小溪流淌。 万景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混合着木香、竹香,还有甜美的花香,沁人心脾。微风拂过他的发梢,让他不禁感叹,此等美景真让人觉得活着是一件享受。 他一边欣赏四周的风景,一边沉浸在这片宁静之中,每一处都令人流连忘返。 正当他想与西从分享这感受时,忽然发现西从不知何时已戴上了口罩。 万景心里一凛,连忙跟着戴上。果然,那股香气一被隔绝,他的留恋之情顿时消散,后背泛起一阵冷汗。他暗自庆幸,还真一刻都不能松懈,这香气果然有问题。 他们继续前行,踩着一条铺得极为整齐的碎石路,穿过一片正返青的灌木丛。忽然间,宛如从梦境中跃然展现的景象,一片苍翠的竹林映入眼帘。 林中不时有几只苍竹灵穿梭其间,悠然自得地嬉戏玩耍。 一看到他们,就凑过来好奇地打量:“小九,你怎么和人类在一起?” “听说你被人类契约后,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呢。” “你带他们过来,是要献给那位大人吗?” “不是,你们快让开。”被称为“小九”的正是西从契约的苍竹灵,他有些不耐烦地回应。 其他苍竹灵明显不满:“哼,要是那位大人知道你擅自带人类来,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小九,你也不想让你的人类契约者失去生命吧?” “就是,快给我们道歉。” 西从闻言,眼神微微一挑。看来这里除了苍竹灵,还住着更高阶的神秘生物。 他脑中闪过书中记载的内容:苍竹林往往伴生着竹叶青。这种蛇以其鲜艳的绿色和强毒性著称,常栖息在竹林深处。 竹叶青的蛇毒富含多种生物活性成分,具有抗凝血、镇痛、抗炎等药用价值,经过处理后可用于治疗风湿、关节炎等病症。 它的蛇肉则是滋补强身的珍馐,富含蛋白质和微量元素,能够补气养血,适用于风湿病、皮肤病以及腰膝酸软等症状的治疗。 而蛇蜕也同样珍贵,具备解毒、止痒、消肿的功效,能够用于治疗如咽喉肿痛、哮喘等呼吸系统疾病,是极有价值的魔药材料。 西从语气淡然,开口问道:“你们所说的‘大人’,可是竹叶青?” 苍竹灵们面面相觑,尚未作答,忽然间,从竹林深处传来一阵轻缓的滑行声,伴随着一道低沉带着愉悦的声音:“是又如何?你想做什么?” 此时已是九月份,雄性竹叶青通常已过主要的发情期,逐渐平静下来,专注于觅食以储存能量。在这个时节,它们的猎物多为闯入秘境的人类和一些小型的神秘生物。 这条竹叶青曾在六月的“交.配战”中与其他雄蛇争斗,结果负伤,未能夺得配偶权。此刻正是需要恢复的时机,见有人类主动闯入,本以为是送上门的猎物,然而—— 眼前的人类并未吓得落荒而逃,反而冷静地注视着他,幽深的目光带着一丝审视,漫不经心问道: “成年雄性竹叶青的体长通常都在60厘米以上,你为什么只有50厘米左右?是基因缺陷,还是营养不良?” 竹叶青闻言,顿时恼羞成怒:“你小子才见过几条竹叶青?我告诉你,秘境里的雄蛇都是我这种体型!” 他正要膨胀颈部,表现出威胁性,就听西从平静理智地说: “是吗?我不信。” “……” 第46章 地图 “我一定要追根究底, 你这不知死活的人类!”竹叶青的声音透着寒意,带来阵阵压迫感。 小九见状,赶紧上前打圆场:“他是我的契约人, 您请息怒——” “闭嘴!”竹叶青尖声打断,“上次你差点被人类骗得丢了命,如今又换了个人抱上大腿,居然还给我引来一个更棘手的人类。”它的声音尖酸刺耳, “等我收拾了他,接下来就轮到你!” 小九低声解释:“我和他只是临时契约, 他承诺只要找到新的契约生物就会放我走。” “临时契约?你也信这种话?到手的神秘生物,他会轻易放手吗?”竹叶青怒气上涌,“我怎么会有你们这种愚蠢的手下!” 这时, 西从悠然按下点火按钮, 调节火焰到适当的高度, 语气淡然:“别这么情绪化,你又打不过我。” 竹叶青气得浑身颤抖, 蛇躯不断扭动, 却不敢靠近,只能隔着火光硬声说道:“我告诉你们, 今日谁都别想拦我, 我非杀了这个人类不可!” 其他苍竹灵面面相觑:“……” 我们也没拦啊。 此时, 西从侧头问慕然:“你要动手吗?用我的火系道具可能会影响它的药用价值。” 慕然笑意盎然:“没事, 这秘境里不止一条竹叶青,烧毁了再抓一条便是。” 竹叶青闻言尖声大叫:“不, 不可以!可恶的人类, 看我——” 他猛地准备扑上,却被火焰挡住了去路。 无论竹叶青如何扭动挣扎、恶言相向, 西从始终镇定地操控火焰。竹叶青被逼得狼狈不堪,愤怒中夹杂着妒忌,他忍不住瞥向西从手中的打火机——这么好用的道具,要是属于他就好了。眼见火焰逼近,他干脆变成人形。 竹叶青的人形看起来充满活力,长及颈项的绿发如同刚抽出的嫩竹,外表更像十几岁的少年,而非成年人,身形比西从矮了整整一头。五官精致古典,灰绿色的眼眸灵动,毫无沉稳之气。 他气急败坏地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何必赶尽杀绝!” 西从淡然俯视着它:“蛇蜕。” 竹叶青忙不迭道:“我有的是。” “蛇毒。” 竹叶青感到毒腺隐隐发疼,勉强回应:“这也可以。” 虽然它成年后一次只能分泌数毫升毒液,但它还是咬牙答应,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然而,西从的目光深邃如海,平静地继续道:“那蛇肉呢?你能给吗?” 竹叶青愣住:“……” 这是欺蛇太甚! 它僵硬了片刻,忍住怒气问道:“你要蛇肉做什么?我们毒蛇的毒腺和毒液可不容易完全清除干净。” 西从依旧不为所动,平静地说:“不劳你担心,我是专业的,可以处理干净。” 竹叶青顿时哑口无言,强迫冷静下来,出声道: “你现在杀了我,最多也只能得到一条蛇肉而已。可我们竹叶青是卵胎生的,每次能产下10到30条幼蛇。如果你放过我,我可以把幼蛇全送给你。” 西从漫不经心地说道:“雄蛇不会产卵。而且,恕我直言,以你这体型,我不觉得你能吸引到雌蛇。” “你不要张着嘴巴乱说!我只是没遇上喜欢的雌蛇而已!”竹叶青愤怒地说道。 “再者,你还带着坩埚,看来你会炼制魔药。” 竹叶青挣扎着起身,展现出能屈能伸的姿态。“既然如此,你把我变成雌蛇,我可以给你生小蛇,三个月就能生几十条,这交易不亏吧?” “……” 怕死的他见过,但怕成这样的,也是不多见。 竹叶青见西从不回应,红着脸,硬着头皮说:“来吧!别磨磨蹭蹭的!我这么通情达理,你就偷着乐吧。” 慕然在一旁笑了,若有所思地点头:“他说得倒也有点道理,西从,照他说的做怎么样?” 西从淡淡扫了慕然一眼,随即道:“太麻烦了。变性药剂炼出来后,我还得再给他找一条雄蛇。” 竹叶青冷笑一声:“这有什么麻烦的?又不是你生。”随即他又怨愤地说,“要是你真嫌麻烦,我可以直接用人形和你做,不用再找雄蛇。” 站在一旁的万景顿时瞳孔震动,这话居然是他能听的吗? 慕然直接笑出声来:“西从,你怎么看?” 西从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拒绝。” “人类和蛇之间没有繁衍的可能性,我也没有那种猎奇的兴趣。无论从生物学还是伦理上,这种行为都是不被接受的。” 竹叶青闻言更加愤怒:他可是费了不少力气做心理建设,竟然被这人类一口回绝。等有机会,一定要把他大卸八块! 西从的目光落在竹叶青身上,语气平静:“我劝你收起这些荒谬的想法。不同物种具有不同的遗传物质,不可能产生后代。” 竹叶青哼了一声,脖子仍梗着,脸色涨红:“你以为我不知道?还需要你给我科普这些?没品的人类!我发誓,你会后悔今天这样羞辱我的!” 西从毫无表情地说:“虽然蛇类的智力比不上哺乳动物,但像你这样低能的,真是难得。” 竹叶青怒不可遏:“你再说一遍!” 慕然看够了戏,笑着站出来打圆场:“好了,西从,差不多了。我们还是问他秘境的情况吧。毕竟他是这秘境的本土生物,应该知道我们想要的东西在哪里。” 西从嗯了一声,随后伸出三根修长的手指,对竹叶青说道:“我需要你帮我做三件事,完成后我可以考虑放你走。” “什么事?”他警惕地问。 “第一,我需要一张秘境地图,你把知道的全都画下来,并标出各个神秘生物的领地。第二,我需要一个具有储物能力的神秘生物,你得帮我找到它。第三,如果你不想自己变成蛇羹,那就找一条替你上桌的同类。” 竹叶青沉默不语,显然在权衡利弊。最终他妥协道:“那我也要跟你签订契约,否则你事后卸磨杀蛇了怎么办?” “真让人欣慰,终于有点聪明了,”西从点评道,“继续保持。” “……” 竹叶青变回蛇形,优雅地蜿蜒在地面,等待西从为他系上契约之绳。他高傲地抬起头,冷冷说道:“人类,能让你用临时契约驱使我是你的荣幸。” 西从正要在他尾巴根部系上绳子,听到这话,目光微微一瞥,慢条斯理地说:“如果你再多嘴,我不介意把绳子绑紧点。” 竹叶青闻言,尾巴颤了颤,终于闭上嘴不再挑衅- 竹叶青按照要求,在地上勾勒出一幅地图。图线粗糙抽象,文字更是潦草不堪。 然而,场中的三人都是一点就通,这张简陋地图并不妨碍他们掌握秘境的势力分布。 北面是一片危险的海域,强劲的海流和暗流能够将人或船只卷入深海。鲨鱼、毒水母、海蛇和章鱼等变异海洋生物会主动攻击人类。而海上的暴风雨、台风等极端天气带来的巨浪、闪电,更是威胁着任何航行者的生命安全。 西面是广阔的沙漠,居住着蝎子、响尾蛇、毒蜘蛛和蜥蜴等危险生物。沙漠地形多变,流沙和隐蔽的裂缝随时可能吞噬行人,强烈的沙尘暴遮天蔽日,能见度几乎为零,沙尘令呼吸变得困难。更为严峻的是,这片土地极度干旱,缺乏水源和食物,若没有足够的补给,极易陷入饥渴致命的境地。 东面是深邃的森林,毒藤、夹竹桃、曼陀罗等致命植物四处生长,森林路径模糊,密林遮蔽了阳光,迷失在其中的人很难找到出路。 南面则是一片湿气弥漫的沼泽,水体充满腐烂的植物和动物有机物,水质污浊不堪,接触到受污染的水会引发疾病或感染。鳄鱼、蛇、鳗鱼等变异生物徘徊其中,时刻对人类构成威胁,甚至连微小的蚊虫也携带着致命的病菌。 慕然沉思片刻,开口道:“我大概会往北走。听说秘境中的海底常常蕴藏着神秘的矿物材料,尤其是在火山和地壳活动频繁的区域。这些宝贵的材料或许可以通过勘探和打捞发现。”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很多古老的文明城市在地震、海啸后被海水吞没,其中可能藏有未被发掘的仪式道具。” 西从道:“那我们就在此分道吧。” 他此次来秘境的目的是为了研究苍竹灵,寻宝并非他的目标。至于其他区域,也许可以下次再探。 慕然有些遗憾,但依旧带着笑容道:“那我就先行一步了,愿我们都能平安归校。” 目送慕然离开后,西从转向竹叶青,问道:“你见过拥有储存能力的神秘生物吗?” 竹叶青老实答道:“见过,是一只灰兔子。” 西从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问:“它在哪?” 竹叶青犹豫了一下,低声回答:“被我吃掉了。” “……” 竹叶青嘟囔着补充:“当时我可不知道你会找这种生物。” “这么说来,”西从面无表情地问:“你是完不成第二件事吗?” “怎么可能!区区空间系生物,这秘境里多得是!”竹叶青有些恼怒,声音也提高了几分,“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神秘生物!” 西从依旧保持平静,语气不变:“那你为什么迟迟不说?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竹叶青仿佛被戳中软肋,浑身一抖,显得惊惶不安。西从微微眯起眼睛,注视着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看来是不敢啊。” 第47章 再访 “好吧。” 沉默了五分钟后, 竹叶青突然开口:“我确实知道谁会空间储物之术,但他不是神秘生物,而是与你一样的人类。你倒是无所谓, 住在秘境外,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可我打不过他,就得顾虑更多。” 西从看着他, 淡淡道:“说来听听。” 竹叶青稍作迟疑,接着说道:“我不是跟你提过东边有片密林吗?他就住在那里。” “他是密林之主?”西从问。 竹叶青摇头:“哪能啊?那地方神秘生物遍地, 谁要敢称王,早就被群起而攻之了。你之前提到的那只灰兔子,就是他散养的, 跟他学了点知识, 但还远不如他。” 西从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 空间储物能力是可以通过后天习得的?” 竹叶青点头:“勉强算是吧,但得用能让他感兴趣的东西交换, 我反正没去找过他。” 西从瞥了他一眼:“既然你这么忌惮他, 怎么还敢吃他养的兔子?” “那不一样。”竹叶青咕哝道,“那兔子误闯我地盘, 按规矩, 我吃了无可厚非。可我要是闯他的地盘, 被他杀了也合情合理。” “除了储物之术, 他是不是还有别的能力?” 竹叶青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储物能力没什么攻击性,应该不足以让你如此畏惧。” 竹叶青的眼中闪过一丝灼亮, 低声道:“你说得没错。你见过那只兔子, 就知道它只能储存死物,但那人不同, 他炼化了自己的领地,把它变成了一个封闭空间。” 一旦进入,若无脱身之法,断水断粮几天,任何人都难以存活。 “听上去有点棘手。” “那可太棘手了。我族中最好战的王蛇,都不愿意与他有任何瓜葛,这人带着一堆道具和异常物,谁知道他有多少底牌?”竹叶青的尾巴啪地一下打在旁边的竹子上。 “你说可以交换,难道有人成功换到过东西?” “没错。”竹叶青吐了吐蛇信子,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爽:“你可能认识他,那个疯子,表面笑眯眯的,实际上就是个神经病。要不是我跑得快,早就去跟那些死去的神秘生物作伴了。”他的声音渐渐低沉。 西从联想起入秘境时深渊之船所说的话,脑中浮现出一个人影:“你指的是慕少言?” 竹叶青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认识,这种人在哪儿都会闹出风浪。” “他拿什么做了交换?” 竹叶青不经意地说道:“好像是一件一级异常物,叫暗夜提灯。” 暗夜提灯…… 原来起初是在慕少言手中,他用暗夜提灯兑换的会是什么?又有什么东西的价值足以媲美一级异常物? 西从站在原地,若有所思,而竹叶青则继续道:“你没有异常物的话,就拿仪式道具跟他换吧。”然而,西从并没有回应,仿佛没听到这些话。 竹叶青显然存了几分私心。他心想,若是西从失去了那个火系道具,自己岂不是再也不受他的约束了?可西从的无视让他心中郁闷。 终于,西从仿佛想到什么,开口道:“附近有水蛇吗?” “水蛇?你连我说话都不听,现在还想着水蛇!”竹叶青顿时怒火中烧,尾巴开始不安地舞动,气不打一处来。 西从瞥了他一眼,平静地说道:“虽然竹林适合你这种树栖蛇类,但我在来的路上见到有溪流,既然有水源,水蛇可能会在附近活动。” 竹叶青冷笑道:“哦,来的路上就注意到了……你可真细心,原来蓄谋已久,拿我当跳板,真实目的是看上哪条水蛇了是吧?” 西从垂眸,淡淡看着他:“你在闹什么?都成年了,能不能成熟一点。据我所知,蛇类之间通常不会主动发生冲突,除非出于捕食或自卫需求。你和水蛇生活习性不同,不存在直接的竞争。” 竹叶青只听进了前半句,后面的完全当耳边风。他用尾巴愤怒地拍打着地面:“你什么意思?嫌我幼稚?觉得我实力差,拿不出手了?” “我没这么想。” “我管你怎么想!我告诉你,那些水蛇绝对不如我!” 竹叶青自信满满地扬起头。他可是毒蛇,拥有剧毒,咬合之后毒液能迅速让对方丧失行动能力。而大部分水蛇无毒,只是依靠肌肉力量,根本无法和他相比。 西从收回视线:“你叫那么大声干什么?况且,这没什么可比较的。水蛇的优势在水中,而非与你这种毒蛇直接对抗。” 他看重的正是水蛇在水中游动的速度,毕竟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有水域。 竹叶青洋洋自得的眼神骤然变得凶狠,猛地朝西从扑了过去。然而,还没等他靠近,契约之绳猛然收紧,瞬间将他制伏在地。西从捡起一根竹竿,固定住他的头部:“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有契约。” 契约之绳的作用就是在检测到契约生物有主观攻击意图时,自动制止。 竹叶青挣扎着,恼怒道:“放开我!你还跟我签什么契约,我又不是水蛇,游得也没他们快,满意了吧!我要解约!我要解约!” 西从眉头微挑:“解约?契约可不是儿戏。而且我早就说过,水蛇能在水中长时间活动,而你是树栖蛇类,平日在陆地和植被中活动,对水环境适应性本来就差,长时间在水中可能精力耗尽,甚至溺水。” 竹叶青暴怒道:“你瞧不起谁?我会游泳,只是没那么快而已,怎么可能溺水!” 西从不理解他这种争强好胜的蛇竞心态,只问:“你确定不要水蛇?” “不要!”竹叶青气鼓鼓地说。 西从用竹竿敲了几下他的头,漫不经心道:“好,这是你自己选的。”- 连三正悠闲地想着,薛归拿走了“雪光照”,也不知道外界因此是否陷入了混乱。 进入秘境以来,他见到的人类屈指可数,而能走到他面前的,无一不是身手不凡。 慕少言算一个,薛归算一个,至于西从……连三轻轻啧了一声。这小子虽然没有前两位那么能言善辩,但心思极为缜密,手段也十分老练。尤其是上次,他竟然从自己这里“白嫖”走了一件空间道具。 连三一向自诩占尽便宜,几乎没人能从他手上讨得好处。然而,西从是个例外。 这些天,他舒舒服服地隐居在悬崖下,早把在西从那儿吃瘪的事抛诸脑后。他最近对各种事的兴趣也渐渐消退,虽然这次秘境对外大开放,按理会有不少人进来,但他仍找不出值得稍加关注的目标。 都是些能力低下、资质平庸的废物,连他留在墓园的入口都没能发现。 直到今天。 传送仪式被触动,连三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站在瀑布前,这里的每一处都被他用仪式道具改造过,连这瀑布也是单向的,他可以从内部观察外界,而外面的人却看不到他。 “西从?”连三自言自语,“他又来做什么?” 从西从站立的位置,可以看到瀑布从陡峭的悬崖上奔腾而下,水流冲击着湖面,声势比上次的场面更为震撼。看来,此前他和薛归的接连到访让连三事后加固了防御仪式。 这些细节的变化,西从不过看了一眼便通过记忆比对出来。他收回目光,看向身边的竹叶青。 “瀑布区域水流湍急,冲击力强,你是树栖蛇类,不擅长水中活动,游进去的可能性不大。” “哼!” 竹叶青此刻未化作人形,顶着蛇头,它的表情大多固定,无法像哺乳动物那样展现丰富的面部变化。由于没有表情肌,它不能通过“垮脸”表达不满,只能用语气和尾巴敲击地面来传达不爽的情绪。 “索性,我也没指望你去伏击。”西从的语气平淡。 “你什么意思?”竹叶青不客气地问。 “就算你能游得跟水蛇一样,还是会被发现。”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被发现?我可是顶尖的伏击捕食者,能感知温度变化和震动,精准锁定猎物位置,特别擅长在猎物靠近时一击制敌。”竹叶青不服气地反驳道,“况且,他还能不睡觉吗?我大不了等他睡着再——” 西从淡然打断:“如果是你设下的传送仪式被人触动,你能睡得着觉?” “……” 竹叶青无言以对,烦躁地甩了甩系着契约之绳的尾巴。 “那现在怎么办?” “你过去后,帮我给他带句话。” “什么话?” 西从目光平静:“我有一个交易想和他做,问他愿不愿意。” “就这么简单?”竹叶青嘀咕了一句,带着微微得意的姿态转向湖面,“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他便开始游动。 事实上,竹叶青并不擅长游泳。虽说像许多蛇类一样,他能在水中短时间游动,但他的身体结构决定了无法在湍急的水流中长时间前进。不过,在远离瀑布的湖区,他还是能勉强游一段距离。毕竟,他之前在西从面前夸下海口,把那些水蛇贬得一文不值,这时候怎么能自打脸。 竹叶青硬着头皮向前游去,心里暗暗埋怨西从,怎么能想出这么使唤蛇的活。 “等有机会一定要算这笔账。”他咬牙切齿地想着。 可随即,竹叶青又忍不住有些得意:“一定要让他看看我游得多好,我才是最棒的,看他以后还敢在我面前夸别的蛇不!” 然而,就在他快要靠近瀑布时,水流突然加剧。湖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忽然苏醒,竹叶青顿时一惊,感受到一股仪式道具的气息正缓缓从湖底升起。 湖水变得像无数冰冷的手,死死抓住它,试图将它拖向瀑布。竹叶青拼命挣扎,尾巴疯狂拍打水面,但毫无效果。他心中一沉,连忙回头看向西从,却发现他气定神闲地朝自己点了点头,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切。 竹叶青气得差点吐血,心中怒吼:怪不得他后来不去找抓水蛇,原来早就料到连三会这么做! 他还以为是凭本事打动了西从,才让这人放弃找别的蛇!结果全是套路!没有自己,依旧会有别的蛇! 只要是条蛇,只要能游到瀑布附近,就会被连三操纵的水流卷走,把他想说的话传达过去。 因此,在这个人眼里,自己和别的蛇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传话工具! 他之前说要找水蛇,不过是觉得水蛇游得更快而已! 竹叶青愤怒得翠色眼睛都要滴血了。 狗男人! 人类没一个好东西! 第48章 交易 竹叶青被卷入瀑布后, 连三微笑着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问: “小蛇,你是他的契约生物?” 竹叶青对连三的手段有所忌惮。他敢对西从出言不逊, 无非是仗着两人之间有契约,西从尚需用他,还不至于让他死。但他与连三毫无交情,连三若要取他性命, 简直轻而易举。 因此,竹叶青乖乖将西从的话转述给了连三。 “与我做交易?” 连三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句, 接着又问了一些与西从有关的问题,比如竹叶青是如何与西从相遇的,又是如何签订契约的。随着时间推移, 竹叶青逐渐放松了警惕, 言语中少了拘谨。 当连三从他口中得到了足够的信息, 心中已有所定论:西从真正想要的,是他掌握的储物之术。 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连三虽然隐匿在此秘境多年, 但作为早期炼金术的实践者,他所掌握的神秘学知识依然非凡。 哪怕外界通缉, 他仍能进入秘境并利用瀑布和悬崖, 迅速建立起自己的领地。瀑布下布满防御仪式, 西从攻不进来, 连三也无十足把握能杀了他,只能守住不出。 若西从是来找麻烦的, 连三确实会头疼。但既然是来谈判, 连三的神色不由得松了几分,便走出瀑布, 只是依旧保持着谨慎,没有靠近西从。 尽管瀑布激起的水珠四溅,连三仍然站在湖面上纹丝不动,衣衫一尘不染,水珠根本没能沾到他身上。 他微笑着看向西从:“上次一别,没想到一个月后又见面了。你的契约生物告诉我,你想要储物之术。不过这东西并不稀奇,若是你选择炼金术方向,想必早已学会。只你如今是御兽学方向,虽与炼金术同属神秘学范畴,跨学科学习却有难度。” 西从淡淡回道:“多谢提醒,不过这储物之术正合我当下所需。” 连三见西从态度坚决,便不再多言。他之前那些话,不过是撇清自己,免得西从学不会后回来找他索要售后服务。 “我这里有一本《储物道具制作笔记》,记载了多年来的心得。”连三说完顿了顿,继续道:“说起交易,你打算用什么来换?” 一次就算了,要是次次都无偿赠送,他岂不是成了悬崖下给主角送机缘的金手指老爷爷? 西从本来也没打算空手套白狼,一是没必要把事情做绝,逼人太急;二是慕少言那种人都选择以物易物,而非杀人夺宝,可见连三远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简单。 至于那本《储物道具制作笔记》…… 西从若有所思。他本以为储物术是符箓类的法术,但从笔记的名称来看,竟是关于仪式道具的制作方法。 这个储物道具,外人难以看穿其玄机,甚至会误以为是凭空开辟空间。这方面与他设计的契约之绳相似,都是通过隐秘手法将其巧妙隐藏。 如果只是普通的道具制作,他回到A大选修炼金术课程即可解决。然而,西从真正感兴趣的,是如何让储物道具不显露痕迹的技术。就像那只灰兔,当时他完全没有察觉到它身上有任何仪式道具的气息,误以为那是它天生的能力。 这种隐匿技术,堪称“专利”,并非大学公开课程能够教授的内容。也因此,与连三交换这项技术对他而言,至关重要。 至于拿什么交换,西从早已心中有数。 “我这里有一本关于神秘生物的书,秘境中神秘生物众多,这书或许对你有用。” 连三有些好奇地问:“书名是什么?” “《舌尖上的神秘生物》。” “……这书保真吗?” “当然。我没必要拿假货骗您。正如储物道具炼制方法于您而言,已烂熟于心,不会如异常物或仪式道具那般随交易移转,我这本书也是同理。”西从从容不迫地回答。 书里的内容早已印在他脑中,此外,他已经将整本书扫描备份,存在好几个设备里。 连三稍作思索,最终叹了口气:“有理,就按你说的换吧。” 他常年隐居秘境,生活寂寞枯燥,这书真假不论,光听名字就觉得有趣,权当消遣了。于是二人达成一致,交换了各自的物品。 西从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便即刻告辞,没有多做停留。 连三略显无奈。他在悬崖下独居,难得见到活人,尤其是“二进宫”的活人,颇想多聊几句。但西从心中自有任务,是为调研而来,非为游山玩水,自然不愿多留。 如今事情繁多,又要试验刚得到的炼金术,又要调查苍竹灵,还是回竹林找个住所慢慢研究吧。 也许他可以像连三那样,在竹林里建一个安全屋。 这样每次来秘境实习,都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这样想着,西从拿出月凝珠,对着正晒月光的竹叶青漫不经心道:“要走了。” 竹叶青这才不情不愿地朝他游过来。 连三见状,笑着对西从说:“如此桀骜不驯,倒是辛苦你了。” 竹叶青听了,心中火气更盛。这人显然站在西从那边,暗指他不够乖顺,他顿时又是恼怒,又是没趣。 他生来便是神秘生物,自幼任性惯了,虽然经历不少危险,却从未受过这种奚落,当即说道:“走!赶紧走!” 回到竹林后,西从便让苍竹灵收拾住所,自己则专心研究刚换来的笔记,暂时没有理会其他事的意思。 小九忙着帮西从建造住所,而其他苍竹灵则围着竹叶青打趣:“大人,您和那个人类关系不错吧?说不定能从他那里捞到不少好处。我们看他挺厉害的。” 春季繁殖期时,雄性竹叶青常通过较量确定优势地位,争夺雌性的注意力。竹叶青由于打不过周围的雄蛇,一直孤独至今。现在有了人类的助力,胜算似乎大了不少。 竹叶青冷笑一声:“他才不会管我的死活。” 一旁的苍竹灵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悦,困惑地问:“大人,您为何不开心?是他对您不够尊重吗?” 另一只苍竹灵也插话道:“听小九说那人脾气一向如此,大人无需放在心上。毕竟只是个临时契约。” 竹叶青心中郁闷,但自己也说不出缘由。他只知道,若再跟西从待下去,恐怕自己会失态,甚至恨不得咬死他。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见小九说道:“竹林经常下雨,不如将屋顶设计成倾斜的,便于排水,避免积水过多压垮屋顶,您觉得如何?” 西从不紧不慢地回应:“可以,记得在房屋周围铺设石砾,防止地下水渗透地基。” 小九又问:“基础建造方面,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为了防止雨水或洪水侵入,地基应加高。可以设计成离地式建筑,比如吊脚楼,让房屋离地一定距离。” “那要设立隔离设施吗?” “在房屋周围设置围栏或其他屏障,尤其是靠近人活动区域的入口和窗户。” 竹叶青听到这些话,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隔离设施一般是为了防止蛇类或野生动物进入才设,这人竟然连自己的契约生物都防! 事实上,西从对他的待遇并不算过分,契约也只是临时协议。考虑到竹叶青曾有攻击前科,西从对他也未显得特别苛刻,甚至留有余地。然而,竹叶青心中依然郁结难解。 晚风轻拂,竹林间带来一阵淡淡的竹叶清香。竹叶青猛地用尾巴拍打着身边的竹子,心里翻涌着无处发泄的怒意。他回想起在繁殖季时,自己曾泰然自若地面对其他雄蛇的挑衅和羞辱,可如今,他竟因为西从的冷淡而失去了冷静。 他隐隐觉得,自己之所以如此恼火,根源在于那个临时契约。 契约人与契约生物本应是息息相关,契约人的态度会直接影响到契约生物的情绪。他们会因为契约人的冷淡而变得焦虑、暴躁,甚至委屈。 正因如此,契约生物为了吸引契约人的注意,往往会故意做出一些异常行为,表现出过度依赖,试图通过不断地跟随或表演行为来获得关注。 竹叶青此前未与人类签订过契约,因此对契约生物与契约人之间的关系一无所知。但他清楚,这种被忽视的感觉让他极为不适。 更令他无法忍受的是,他和苍竹灵签的虽同为临时契约,西从对苍竹灵的关注却远多于他。每当有空闲,西从总是专心研究苍竹灵的习性,和它们交流时全神贯注,还细致地记录每只苍竹灵每日所需的水量、最偏爱的竹子、最适宜的生长温度等细节。 仿佛苍竹灵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契约生物,而竹叶青则像是路边捡来的外室。 竹叶青与西从吵了一架,西从声称苍竹灵是重要的实验数据,这令竹叶青气得咬牙切齿。他独自盘绕在竹间,紧咬着尾巴上的契约绳,仿佛能听见其他同类在嘲笑他:“竟然因为一个人类变得患得患失?真是可笑至极!” 正当他郁郁寡欢时,忽然听到一声轻笑。 竹叶青立刻警觉。他的感知一向敏锐,能够捕捉到细微的气味、温度和振动。然而这次,在那人开口前,他竟毫无察觉。 能够隐藏气味,还能屏蔽体温,移动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这人到底是谁? “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一条小蛇。” 那人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目光落在契约之绳上,散漫道: “哦?竟然还是条有主的。” 第49章 邀约 如果西从在场, 立刻就能认出这个人,正是之前在船上和慕然搭话、谈及慕少言的那位。 竹叶青又没登船,自然不认得他, 但蛇的敏锐直觉告诉自己危险临近。他的蛇皮微微鼓起,预备防御。 然而,那人像拎辣条一样轻松将竹叶青提起,随手晃了晃, 嘴角带着几分调侃:“这么瘦,没几两肉, 拿去卖都嫌不够称。你主人竟然没给你打药催你长快点?” 他随即把目光落在竹叶青身上的契约之绳,手指轻轻摩挲着绳上的暗文,片刻后了然:“原来是临时契约, 难怪。” 竹叶青本想咬他, 但只觉头昏眼花, 连毒液都喷不出来,而且靠近此人越久, 眩晕感越强烈——这绝对不对劲! 这人身上一定有品级不低的异常物!- 与此同时, 西从正在思索炼制储物道具所需的材料。 炼制这类道具不仅需要难得一见的稀有矿石,还得找空间道具的碎片, 之后还要请高阶符文师将其稳妥封印于道具中。读完笔记, 西从也理解了为何炼金师如此受人追捧——炼制的过程繁琐, 材料价格昂贵, 甚至连稀有矿石的获取途径也少之又少。 笔记中还提到,储物空间的大小与矿石的神秘因子活□□息相关。活性较差的矿石, 仅能存放无生命的物品;而活性较高的, 则能暂时储存活物,且能维持物品不易变质。 西从想着手头倒是有一件现成的空间道具, 但那稀有矿石却未有头绪。 他回忆起,慕然临走前曾提到秘境中的北海域可能蕴藏有神秘矿物,这让西从心中一动:“看来还得抽空去趟北海域。” 但此事不可贸然行动。 仔细算了下时间,他已经在秘境中待了两天,而周一他和慕然都得返校上课。不如回校后再找慕然询问一番,再做计划。 思忖至此,西从唤来了小九。这段时间小九尽职尽责,西从也决定在临走前替他解除契约。 虽然最初约定是等西从找到有储物功能的神秘生物再解约契约,但现在西从有了更好的选择,不必再去寻找什么神秘生物了。 毕竟,自己掌握技术,无疑比依赖契约生物更加稳妥。否则一旦契约生物出现意外,储物空间内的物品也会受到影响,与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将储物道具掌控在自己手中,免去后顾之忧。 说到契约生物,西从想起竹叶青还欠自己一条蛇肉。按照约定,竹叶青已经交出了珍藏多年的蛇蜕和蛇毒,至于蛇肉——他自然不会从自己身上割肉,只能去找其他蛇打架了。 西从抬表看了眼时间,按理说再怎么打架他此时也该回来了。如今迟迟未归,略显蹊跷。 契约之绳若断裂,代表契约生物已死,西从也会立即感应到。但此刻,契约之绳仍旧完好,证明竹叶青仍活着,按理不必多虑。 不过,西从一向谨慎,深知在秘境之中,任何细微的忽视都可能招致致命的后果。因此,他决定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便让小九守好安全屋,屋内存放着他精心记录的实验数据。 尽管契约已解,小九依然愿意为他效劳,因为西从炼制的魔药对苍竹灵裨益颇多。 正是由于这一点,苍竹灵们对他的好感逐步提升,至少这个人言出必行,许下的好处从未落空。 在与苍竹灵签订契约之前,西从曾仔细权衡临时契约与固定契约的异同。临时契约灵活,适合短期合作,而固定契约则是一种深度的束缚。虽然固定契约能赋予契约者更强大的控制力,但也要求契约者付出更多投入。 这意味着一旦固定契约的生物出现变故,契约人的损失无疑更为惨重。 正因如此,除非出现非签不可的神秘生物,西从更倾向于选择临时契约。 尽管临时契约没有固定契约那样的绝对控制力,但其灵活性与风险可控性更符合西从一贯的审慎作风。 他从不愿将所有赌注压在一处,分散风险才是他行动的准则- 无论是临时契约还是固定契约,契约之绳都具备定位功能。不同之处在于,固定契约可以强制召回契约生物,而临时契约则无此效力。 循着契约之绳的指引,西从终于找到了竹叶青,却见他被困在一个玻璃罐中。施加此困境的人正悠然把玩着一件异常物,听见动静,转身对上了西从的目光。 显然,他对西从还有印象——毕竟他们几日前同乘过深渊之船。 他回想起西从当时展示过的火系道具,目光略过罐中垂头丧气的竹叶青,稍作权衡,决定不与西从正面对峙,便随手将玻璃罐抛了过去。 西从轻轻一拧,打开罐盖,竹叶青立刻从罐中钻出来,落地后化为人形,愤怒地躲到西从身后,告状道:“他抓的我!西从,你快杀了他!” 男子闻言,眉梢微微一动,若非细看,难以察觉。 他神色自然地解释道:“我来的时候,他正在试图拆解你的契约之绳。” 竹叶青闻言,眸中寒光乍现,杀气腾腾地盯着男子:“西从,你信他,还是信我?” 西从并未立刻作答,而是冷静地看向那男子,语气不疾不徐:“您找我有何贵干?” 男子微微一笑,反问道:“分明是你循着契约之绳找来,怎么反倒成了我在找你?” 西从目光沉稳,淡淡回应:“您关押着我的契约生物,却没有杀他,显然是为了引我前来。” 这男子显然深谙契约之绳的门道,知晓这是临时契约,西从无法直接召回竹叶青,才将蛇囚禁引西从来此。而现下归还竹叶青,不过是因为没有绝对把握能压制西从。若换作其他人,恐怕他未必如此示好。 男子见状,爽快承认道:“你说得没错。我即将前往的地方,确实需要一位强大的御兽师同行。这次偶然碰见你的契约生物,才出了这下策,想着或许能将你引来共谋大事。” 西从神色不变,平静答道:“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即将离开秘境,无法同行。” 男子并未因此放弃,目光直视西从,问道: “你想换个契约生物吗?” 他坐在地上,完全无视竹叶青那充满杀意的注视,右手懒洋洋地撑着下巴,慢条斯理道: “不是临时契约,而是永久契约。” 第50章 欢迎业主回家 永久契约, 是固定契约的另一种说法。 男人见过西从为竹叶青设下的临时契约,而如今敢断言西从会对永久契约感兴趣,足见那地方必定栖息着异常强大的神秘生物, 足以引动最为挑剔的御兽师心神动摇。 男人微微一笑,开口道:“像你这样聪明的人,应该已经猜到我找你的目的了吧?强大的神秘生物周围,必有珍稀材料伴生。你我合作, 材料归我,灵兽归你, 岂不是两全其美?” 西从听罢,神色未曾有半分波动,目光平静如镜, 淡然答道:“好处全给您, 麻烦的事全留给我, 天下哪有如此美妙的交易?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男子仿佛未听出其中讽刺,依旧从容道:“我之前没来得及说, 那是只幽灵水母。幽灵系神秘生物的珍稀, 作为御兽学的学生,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幽灵水母不仅能释放出类似神经毒素的幽魂能量, 直击目标的精神与灵魂, 令其陷入幻觉, 精神崩溃, 最终沦为俘虏,还能操控低阶幽灵生物, 甚至短暂唤醒亡灵作为仆从。这种能力在战斗中尤为关键, 瞬间即可扭转局势。 难怪对方有信心劝服他,毕竟, 若拥有一只幽灵水母,等于可以合法群殴别人。 可惜,这样的人,若作为同伴,实在不可靠,西从想。 对许多御兽师来说,契约生物越强大越好,然而在西从眼中,契约不过是手段,神秘生物只是外力。 魔药、炼器、御兽、符箓……只要能用,他不在乎学习什么。 他之所以设下临时契约,并非是轻视竹叶青的能力。 自从实验小鼠被人成功挑拨之后,他便明白了:就算是亲手培养的神秘生物,也有各自的私心。 说到底,凡是有智慧的生物,终究有自己的思想。如果真将它们当作无意识的工具,只会在最虚弱时遭遇致命的反噬。 在这个世界上,西从唯一能信任的,只有自己。 因此,无论是未知的神秘生物,还是眼前这个男人,他都不会轻易相信。 “抱歉,我还有事,先行告辞。您自便。” 西从说完转身离去,步伐稳健,没有一丝犹豫- 辰兴目送着他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心想:“这小子真是邪门,年纪轻轻,就这么不好对付。” 他也见过不少天才,天才比同龄人成熟早慧,也更有行动力。像慕然那样,哪怕知道他不怀好意,依旧能笑脸相迎,虚与委蛇,只是为了套出想要的情报。 而像西从这样,对辰兴说的话毫无反应,表明,他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所以,所谓的橄榄枝在他眼中,毫无吸引力。 即便是离开时,他手中的火系道具依然保持着随时可启动的状态。辰兴毫不怀疑,若他有心强行留下西从,必定会是一场恶战。 他曾考虑过以竹叶青相要挟,迫使西从妥协,但看到西从对竹叶青的平淡态度后,他推翻了这个蠢念头。如果西从真在乎这个契约生物,又怎会只设下临时契约呢? 辰兴只能无奈地看着西从离去。他伸了个懒腰,迎着夜晚刺骨的凉风,望向挂在天际的明月,轻笑道: “只相信自己,这不也是天才的一种傲慢吗?” 慕少言果然没说错——今年的好苗子真不少- 竹叶青亦步亦趋地跟在西从身后,抿着唇问道:“你要去契约那只幽灵水母吗?” 西从漫不经心地答道:“与其揣测我的行动,不如先把该做的事情办好。我的蛇肉呢?” 竹叶青气得瞪了他一眼:“你等着!” 说罢,他身形一晃,瞬间化作蛇形,迅速游向小溪。翠绿的身影灵活地穿梭在岸边的植被间,仿佛与自然融为一体。 不多时,一条毫无防备的水蛇悠然游过。竹叶青瞅准时机,猛然发力,以惊人的速度弹射而出,精准地咬住,毒液迅速扩散,水蛇还未反应过来便瘫软无力,挣扎渐渐微弱,最后彻底失去了生机。 竹叶青恢复成人形,浑身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绿色长发湿贴在脖颈上。他高举手中的水蛇,得意洋洋地说道:“怎么样?” 显然,他是在辰兴那儿输了一局,急着在其他蛇身上找回点自信。 西从瞥了水蛇一眼,心里已有了打算——虽然水蛇被注入了毒液,但回去用解毒粉腌制个半小时就差不多了,问题不大。 从营养角度来看,水蛇的蛋白质和胶原含量都十分丰富,尤其是它脂肪略高,口感比竹叶青更为滑嫩。 他随意地扫了竹叶青一眼,竹叶青立刻感受到危险,警觉地问:“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吃了别的蛇,就不能再吃我了。” 西从低着头思忖了一小会儿,然后抬起若有所思的面容,不紧不慢的开口说:“过来。” 竹叶青鼓起腮帮子,气愤中带着几分不敢违抗的忐忑,走近几步,显得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西从斜瞥了他一眼,看他走得慢吞吞的,便道: “你变成蛇形吧,爬会比较快。” 话音刚落,竹叶青脸色顿时涨红,气得不轻,但终于不情愿地加快了步伐,两三步便来到西从面前,愤愤道:“叫我做什么?” 西从面色不变,语气一如既往:“伸手。” 竹叶青脸色又一变,咬牙道:“你什么意思?训狗吗?” 西从垂眸俯视他,言简意赅:“快点,我赶时间。” 月凝珠的起效时间本就长,再拖下去,他就要赶不上明天的早课了。出勤也是成绩的一部分,他不会让迟到拉低绩点。 竹叶青怒气未消地伸出手腕:“你最好有理由,否则——” 话还没说完,他手腕的契约之绳却瞬间断裂。 这根绳子原本系在他本体的尾巴根部上,化为人形后转移到了手腕。现在,他愣愣地盯着那空空的手腕,难以置信一向老谋深算、手段毒辣的西从,竟如此轻易地解除了对他的束缚。 西从毫不多言,拎起水蛇,转身离去,步伐依旧稳健如常。而竹叶青望着他那不疾不徐的背影,心中不由得寒气直冒。 他之前敢对西从大呼小叫,不过是仗着契约在身,觉得西从还有用他之处。可现在,契约之绳已断,证明他身上没有任何让西从图谋的东西。 换言之,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 “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竹叶青慌忙喊道。 西从的脚步未停,语气平静如常:“那三件事,你都完成了,我按约解除了契约。现在,你不用再跟着我了。” 竹叶青怔住了。 原来如此,只是因为……这个? 西从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竹叶青才感到心中一片空落。倒不是他对西从有何依恋,更多的不过是那股慕强的心态未散。 西从不在,他绝不敢独自去找连三;西从不在,连三也绝不会对他和颜悦色;辰兴更不会放他全须全尾地回来…… 这些特权,全是契约之绳带来的。而现在,随着绳子的消失,这些若隐若现的优待也随之消散。 再不会有人因为这根他曾嫌弃的绳子而有所顾忌了- 西从通过传送仪式回到学校时,已是早上七点。这还是因为他用了秘银和符箓催化仪式,才勉强赶上早八的课程。 比起“深渊之船”,传送仪式虽然更为安全,但耗费的时间却长了许多。西从想了想,看来为了通勤效率,还是得找深渊之船。 不过现在,还是先上课要紧。 这节课是《古老材料的保护与修复》,主要教导学生如何识别古老神秘材料,培养文史修养及艺术理论基础,掌握修复古老材料的基本方法。授课教授是炼金术领域的专家,课程颇受欢迎。 西从和慕然都选了这门课。然而奇怪的是,今天慕然并没有来上课。一问才知道,慕然昨日从秘境归来时,是被担架抬出来的,如今还在校医院接受治疗。 看来北海果然凶险…… 不过,西从并不打算放弃探索北海的矿石线索。风险虽大,但储物道具的便捷性也难以忽视。至于究竟值不值得冒险,他打算亲眼看看慕然的伤势,再做决定。 下课后,西从来到校医院探望慕然。事先发了条消息,他轻松得到了病房号。 推开门,慕然正坐在床边,见他进来,微笑着说:“你能来看我,我很感动。” 西从环视了一圈,注意到慕然脸色虽苍白,但四肢完好无损,心下已有判断:校医院的医生水平再高,也不可能在一天内让残疾的人康复如初。慕然应该本就伤得并不严重。 他敢孤身一人深入北海,必然有不凡的保命手段。 “你没来上课,我替你要了老师的PPT,刚发到你邮箱了。” 慕然显然已经猜到他的来意:“谢谢,有问题尽管问,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同聪明人对话就是这样,少了许多绕弯子。 西从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道:“北海海域,究竟有什么?” 慕然叹了口气:“海底古城,连同一个陷落的文明。” 西从挑了挑眉,慕然竟然去过深海领域。普通海域的深海已极其危险,更不用说秘境海域,凶险程度直接翻倍。 能让慕然甘冒此险,看来那座海底古城中定有极其珍贵的宝物。 “你是被什么所伤?”西从继续问道。 “有人用了定向爆破,把矿石从海床分离,引发地质灾害。”慕然答道。 “如此说来,北海有矿脉?”西从目光定定地看着慕然。 “是。”- 三日后,秘境入口。 “深渊之船”正嚼着一条人腿,吐出骨头,察觉到有人靠近,懒洋洋地开口:“每搭一次,献祭双腿,拒不还价。” 对方声音听不出情绪:“我要去北海。” 深渊之船顿时不悦,心想谁这么不知死活,竟敢把它当成滴滴打船? 自大的人类它见过不少,但狂成这样的,它就不得不睁眼给他教训了! 船身睁开那双巨大的血眼珠,毫无防备地与西从的目光撞上,它当即闭上眼,表面无事发生,实则汗流浃背。 靠靠靠!这位煞神怎么又回来了!它可是听说,这人不仅两天之内收服了全部苍竹灵,甚至连原竹林之主都成了他弃之不用的契约生物。 真要动手,它这老骨头还不够拆呢,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想到这里,深渊之船赶紧收敛气势,声音一改先前的懒散,精神抖擞:“欢迎业主回家!” 正准备登船的其他人:??? 不是,哥们? 50-60 第51章 海上灯火 西从刚登上船, 就听见万景在叫他。 “这边,西从。” 他顺着声音望去,看到万景站在楚却的旁边, 正向他挥手示意。 万景本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拿到地图后便开始对周围的环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这次特意约楚却同行,前往探访北海。 楚却淡淡地问西从:“你也要去北海?” 西从神色从容地回道:“我需要一种稀有矿石,其他地方难以找到。听说北海有矿脉。” 楚却闻言, 点头道:“的确有,不过那条矿脉早已被炸毁。矿脉结构被严重破坏, 矿石要么四散而落,要么埋入海底沉积物中,回收难度极大。” 西从若有所思, 目光微转, 仔细打量楚却:“学长似乎对北海的情况颇为了解, 是否知晓是何人所为?” 楚却面无表情:“你也认识他,正是薛归。” 薛归……竟然是他。 这个名字不陌生。薛归自从袭击调查局后, 便销声匿迹。没想到, 他竟是躲进了秘境。 他这次如此张扬,难道不怕调查局追查? 调查局作为官方机构, 拥有的资源和权力远胜过其他组织, 薛归显然也有所忌惮, 否则不会在前段时间不见踪影。 由此看来, 那条矿脉不仅珍贵,还极有可能藏有能威胁到薛归的东西, 才让他不惜冒险炸毁。 — 深渊之船开得又快又稳, 比往日要老实不少。 靠岸后,万景笑着说:“这次可是沾了学弟的光。” 西从没有在意他的调侃, 而是问道:“学长去深海是为了收集道具材料吗?” 万景微微点头:“我打算看看能不能捞到几条月光鱼。这鱼在外界千金难求,很多乘坐这趟深渊之船的人都是为它而来。” 西从对月光鱼的名头不陌生。他曾在《舌尖上的神秘生物》一书中读到过,这种深海生物多出没于海沟和海山附近,极为难捕。虽然它们的肉质鲜美,但因储存条件苛刻,捕捞上来后需立即食用,到了外界口感就大打折扣,变得平淡无奇。 显然,大家争抢的目标并非是它的味道。 真正让月光鱼身价高昂的,是它口中的明月珠。 明月珠是炼制空间道具“月凝珠”的关键原料,即便强大如调查局,动用大量资源,每半年也不过捕捞到百余颗。而这些明月珠,往往只能炼出几颗月凝珠,可见其稀有程度。 正因为明月珠的存在,才让月光鱼的价格居高不下。 岸边,有的人戴上潜水装备,有的从口袋里掏出小船模型,入海后瞬间化为真正的船只,还有人骑着自己的海洋契约兽,远远游开。 场面热闹非凡。 等人群散去,西从站在船头,望向远处的海域,问道:“你对矿脉所在的海域熟悉吗?” 深渊之船本想趁机溜走,听到西从的声音顿时身形一僵:“……” 它能说不熟吗? 西从不紧不慢地拿出一瓶魔药,慢条斯理道:“带我过去,这是报酬。” 深渊之船瞥了一眼西从手中的魔药,顿时惊讶不已——竟然是灵光剂! 通常来说,魔药师们更愿意待在实验室里调配药剂,极少有人愿意冒险涉足秘境。因此深渊之船所收藏的魔药,大多是从那些不幸陨落在船上的冒险者身上舔包得到的。 而且灵光剂对秘境探险者的实际作用不大,远不如疗伤魔药管用,没几个人会随身携带,也正因如此,它在秘境中显得尤为稀有,且西从拿出的这一瓶更是品质极佳。无论是自己收藏,还是与其他神秘生物进行交易,都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 深渊之船的声音立刻热切起来:“当然可以,您请上船。” — 月光鱼的栖息地与先前爆炸的矿脉区域并不重叠。 即使那片海域曾经是月光鱼的乐园,在经历了那场毁天灭地的爆炸之后,恐怕鱼群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如今这里变得如此荒凉,想来也是自然的。 这条航线上,四周寂静得令人不安。连常见的神秘生物都难觅踪迹,偶尔翻涌的海浪也只是徒增几分诡异的氛围。爆炸的威力不仅震慑了人类,连深海中的神秘生物都选择避开这个地方。附近能跑的早已逃得干干净净。 也正因为如此,深渊之船才会如此爽快地答应西从的委托。它心里盘算得很清楚——没什么危险,活儿也不多,还能拿到一瓶稀有的灵光剂,这种好事自然不能错过。 然而,对于西从来说,这种情况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当然不可能亲自潜入深海深处搜寻矿脉,毕竟他又不是水下航行器。原本他打算在附近契约一只神秘生物,让它深入海底,探测爆炸后的区域,看看是否还有未被摧毁的矿脉结构。 但现在,连一只神秘生物的影子都看不到,这意味着他不得不走得更远,去其他海域寻找帮手。而那些远处的生物未必对这里的地形熟悉,所需的时间自然也会更长。 他思索片刻,目光扫过平静的海面,问道:“这里原先的领主是谁?” 深渊之船随口答道:“恶魔鱼。您知道的,它们总是以最激进的方式守护领地,特别是在繁殖期,任何胆敢靠近的生物都会遭到它们的疯狂攻击。” 如今这里这么平静,看来恶魔鱼不是被炸死了,就是早已迁徙。 “我记得恶魔鱼是小型鱼类,这附近没有大型掠食者吗?” 深渊之船稍加思索后答道:“或许有灵剑鱼。它们通常单独行动,有时会捕食小型或受伤的恶魔鱼,但平日里两者之间都默契地保持一定的距离。” 西从闻言,目光微微闪动。保持距离……这么说来,灵剑鱼或许并未受到爆炸的直接影响。 可去哪里才能找到它们呢?这是个新的问题。灵剑鱼不以强烈的领地意识著称,它们大多是温和的迁徙生物,漫游在广袤的海域中,难以捕捉到固定的踪迹。 正当他思考时,船突然停了下来。西从抬眸,问道:“出什么事了?” 深渊之船无奈地回答:“此处有领主设下的壁垒,我无法继续前进。” 通常情况下,领主们不会特意阻拦它的通行,除非在特殊时期。而眼前这片区域,显然已经被某位领主彻底封锁,外来者不得擅入。 西从站起身,走到船前,伸手摸到了透明的壁垒。 爆炸过后,其他生物避之不及,却有一个未知的存在迅速占领此地,还设下壁垒阻挡通行…… 这其中显然有问题。 深渊之船有些紧张,小声问道:“要绕路吗?不过这可能会耽搁不少时间,而且爆炸后海底的地质结构不稳定,我不能保证绕行的地方有您要找的矿脉。” 它心中暗暗叫苦,今日行船多事,本以为可以轻松完成任务,结果现在遇到了这么不配合的领主,恐怕又要耽搁许久。 西从摇了摇头:“不必。” 他凝神打量了一会儿眼前的壁垒,然后启动火系道具,轻轻一转,透明的壁垒上瞬间浮现出一串红色密文,像血色的符文一般,缓缓流动着危险的光芒。 深渊之船瞪大了眼睛,心底的恐惧如潮水般涌起,恨不得立即调转方向逃得远远的。然而,西从还站在它的甲板上,它只能拼命压抑住那份恐慌,努力维持表面的镇静,但内心却翻江倒海。 攻击仪式! 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火系道具催动的符文,威力绝非寻常。与之前西从在它船前玩弄的那点火焰带来的震撼简直是云泥之别—— 深渊之船心惊胆战,暗自庆幸上次西从对它还算手下留情,没有直接用这种级别的仪式,否则它早就化为齑粉,连片木板都留不下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串红色密文逐渐自行排列组合,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宛如一台精密运作的机器,将周围的能量吸纳其中。 红光愈发耀眼,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片刻之后,密文旋转的速度已经快到肉眼难以捕捉的地步,仿佛一条流动的红线在空中划出不可捉摸的轨迹。 骤然间,壁垒承受不住这股力量,发出一声轰然巨响,瞬间崩裂开来。破碎的壁垒如同无数水晶碎片,四散而落,映照着天空中绽放的火光,将整个海域照得亮如白昼。夜晚的海面,被点亮得如同盛大的庆典烟火般绚烂。 此处海域,今夜,灯火通明。 西从转身,平静地对深渊之船说道: “继续开。” 第52章 不是好人 深渊之船猛地一颤, 急忙向前航行,生怕速度稍慢就会步上同样的命运。 按理说,西从如此高调, 领主理应现身,但船行至深处,依旧畅通无阻。 西从注视着平静的海面,若有所思。居然能忍耐至此, 既然如此…… 他随手打开魔药瓶,将一瓶灵光剂倒入海中。魔药的活性因子迅速扩散, 滋养着周围的海水。深渊之船心疼得要命,仿佛心在滴血:暴殄天物!这真是暴殄天物! “不要的魔药可以给我啊,倒了多浪费。”它在心中不满地嘟囔着。 然而, 不久后, 深渊之船便明白了原因。 一只灵剑鱼被浓郁的魔药气味吸引过来, 看到深渊之船时眨了下眼睛,绕到船前, 看到西从后, 澄蓝的眸子充满惊讶,犹豫了许久, 才慢慢吐出一个泡泡, 泡泡里有一行字: 【你是魔药师?】 西从神色如常, 平淡回应:“是。” 灵剑鱼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绕着船游了几圈,又迅速吐出一个泡泡: 【刚才那种药剂, 还有吗?】 “有。”西从答道。 灵剑鱼吐出一颗明月珠, 试图用它与西从交换。 它显然与人类做过交易,知道明月珠最近颇为抢手, 特意收集了不少。 西从垂眸看着它,平静道:“我不用这个,拿稀有矿石换吧。” 灵剑鱼摇了摇银色的鱼尾,又吐出一只钻戒,其上的钻石闪烁着璀璨光泽,的确是稀有矿石。但这钻戒显然是灵剑鱼从其他人类手中得来的,若要使用,还需抹除其上的印记,可西从不知这戒指的前一任主人是谁,自然不确定抹除印记后是否会给他带来麻烦。 有条件的话,还是用原始材料比较保险。 因此,西从蹲下身,弯下腰,将之前破开壁垒的碎片之一拿到灵剑鱼面前,问道: “你知道这片区域的壁垒是谁设下的吗?” 灵剑鱼茫然地摇了摇头。 西从于是换了个问题:“这碎片上有神秘生物的气息吗?” 灵剑鱼依旧摇了摇头。 “那你能感知到除我之外的其他人类气息吗?” 这次,灵剑鱼终于点了点头。 西从若有所思地收回手。这么看来是薛归在炸毁矿脉后设下了壁垒,阻止他人进入。 回想起薛归一贯狡诈的行事作风,这个地方极有可能是他的一处据点。矿脉被炸毁,原本的领主被驱逐,其他来秘境探险的人见无利可图,自然也不会再来。 若不是西从急于寻找炼制储物道具所需的矿石,他也不会专程赶到这里。否则,薛归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匿于此。 可惜,世事难料,谁又能真正做到万无一失? 秘境之外,地下室内。 王回看着身旁的薛归,问道:“我们真的需要撤退吗?联手对抗,未必不能一战吧?” 那片海域的位置得天独厚,远在秘境内,避开了调查局的监控。下方矿脉虽已炸毁,但凭其形成条件,必然蕴含了大量神秘因子。更别提海底还有一座古城,他们仅探索了一小部分,若就此舍弃,实在令人不甘。 薛归躺在摇椅上,身后的虚空之门仍残留着煞气与血气,刚刚吞噬了十人作为启动条件,显得饱足。 “和他动手能有什么好处?何况,打赢了也不见得能抢到异常物。”薛归语气依旧不紧不慢。 王回抱着双臂,眼神深邃:“就凭上次和这次,他都没展示过异常物,你就能断定他身上一定没有?” “那只是间接的原因。”薛归神态随意,“再说了,你和他打过两次交道,难道还没看透他的性格?上次在连三那儿,他明明见到了‘雪光照’,却没有占为己有。这次也是,依然选择使用火系道具而非异常物。由此可见,他更倾向于依赖可控的仪式道具,而不是让自己陷入不可预测的危险。” 既然如此,西从身上根本不会有他们想要的异常物。 王回冷冷地看着他:“你就不怕他成长起来,威胁到我们的计划?” 薛归轻哼了一声,似是毫不在意:“怕什么?他是在校生,又不是调查员,针对我们图什么?为了异常物?他根本不需要;为了名利?你看他像是会在乎外界评价的人吗?” 薛归笑得轻松,“难不成你以为他是那种嫉恶如仇、为正义出头的性格?不会的,这世上没有无利不起早的人。” 王回依旧面无表情:“你有自己的判断可以,只是别每次都连累我。毕竟,使用虚空之门也是要折损寿命的。” 薛归露出了一丝笑意:“关于这一点,我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了。” “什么办法?” 薛归笑着递出了一份魔药配方:“这是‘共鸣’探出来的,绝对不会有错。” 虽然因为这份配方,他们已经彻底与调查局撕破了脸,但本来他们就因持有异常物被通缉,反正不过是更进一步罢了。 “竟然是反转药剂的配方……原来如此,怪不得你敢这么频繁地开启虚空之门,原来你早打算用别人的寿命来替换自己的。” 薛归依旧一副温和的神情,说出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我也不想这么做,但如果要在我和别人之间做出选择,我只能让别人去死了。” 王回对薛归的本性早已心知肚明,并不惊讶,反而说道:“那个西从,今年才刚成年吧,就已经能破开领主壁垒。” 按照秘境的领主顺位规则,他将会是下一任领主。 这可能是秘境历史上最年轻的人类领主。 十八岁的少年,刚踏入神秘学领域,按理说不应该都是年少轻狂、好斗争勇吗? 怎么反倒如此冷静,又处处果断? 王回微微皱眉,若将来有一天真站在对立面—— 此人不除,恐怕后患无穷。 薛归轻轻叹息:“其实我并无意与他为敌。” 至少现在他是这么想的- 秘境中,灵剑鱼无法提供西从所需的矿石。它摆动着银色的鱼尾,显得有些沮丧。 西从淡然问道:“听说这里曾经有矿脉,你知道那些矿石是什么种类吗?” 灵剑鱼思索了一下,缓缓吐出一个小气泡。 【海冰石】 海冰石是冰系道具的主要原料,与西从手中的火系道具属性相反。若不是薛归炸毁了矿脉,凭借冰系的主场优势,胜负还未可知。 然而,同样的,如果矿脉未被毁,西从也不会发现这里曾蕴藏过矿石,从而前来探查。 不过,海冰石本质上是由海域气体与海水结合形成的冰状矿石,单一冰属性,没有一丝空间属性。 虽珍贵,但对制作储物道具毫无作用。 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里,空手而回也有些不甘。 西从思索着:“慕然提到的海下古城,好像就在附近。” 也不知道那里是否有他所需的矿石。 按道理来说,即使没有空间属性矿石,也应有其他珍宝,才能吸引慕然和薛归前来。 但问题在于,如何进入这座海下古城?古城中是否隐藏着机关陷阱? 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贸然行动并不明智。 西从目光扫过灵剑鱼灵活矫健的身影,淡然道:“你对临时契约感兴趣吗?” 灵剑鱼怔住了,显然没太明白。在它认知里,西从明明是魔药师,怎么又忽然穿御兽师的身份了。 “一瓶灵光剂,探索海下古城。”西从开口道。 灵剑鱼沉默了。它见识过御兽师如何将所谓的“临时契约”变成无法脱身的长期束缚——三年又三年,直到契约生物彻底沦为奴役…… 一瓶灵光剂,远远不够让它出卖自己。 西从似乎看穿了它的犹豫,缓缓道:“附条件是,如果你找到空间属性矿石,我会再给你一瓶视毒灵剂。” 灵剑鱼的目光不由得凝向西从。 要知道,灵剑鱼以敏锐的视力著称,它们的宽广视野能助其捕捉猎物的运动。 但这个人类是如何知道它的视力存在问题的? 西从淡淡扫了它一眼,继续道:“灵剑鱼的视野极其宽阔,而你一开始却并未发现我站在深渊之船上。既然生活在光线较弱的深海,夜视能力不该如此微弱才对。” 灵剑鱼呆住了。 曾与人类打过交道的它,习惯了人类的贪婪与算计。别人不是想捕获它,就是想骗它交出更多的明月珠。而从未有人会注意到它的视力缺陷。 西从的观察力,让它心头微微一震。 灵剑鱼本能地想要逃离,但西从提出的视毒灵剂却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它收集明月珠,与人类交易,目的便是找到能治愈眼疾的魔药。 而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 “不过,我现在没有现成的视毒灵剂,需要等我回到现实世界,确认实验无误后再给你。” 灵剑鱼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如果西从立刻拿出灵剂,反倒会让它怀疑这是不是一个专门为它设计的陷阱。 看来,西从确实是诚心想要交易。 只是一份临时契约,应该不会有问题吧?而且它听说有一只神秘生物签了临时契约,最后…… 灵剑鱼的鱼尾情不自禁地摆动起来,银色的尾鳍在月光下闪耀着柔和的光芒,像是被揉碎的星辰重新拼接而成。 终于,它下定决心,化作了人形。 说是人形,倒也不完全。银色的鱼尾仍然保留,上半身皮肤雪白,面容秀美,只是肌肤间缺乏血色,显得格外苍白。银色的长发披散在海面上,一双如海水般澄蓝的眼眸凝视着西从,声音清越明亮: “我记起来了,我听说过你。” “哦,听说什么?” 灵剑鱼极为认真道:“你始乱终弃,不是好人。” 西从:??? 第53章 雕像 灵剑鱼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 单凭一些似真似假的传闻, 根本不足以让它信任西从。 真正令灵剑鱼动心的,是西从身边没有其他神秘生物。 通常来说,一个年轻而强大的御兽师, 身边定然伴随着两到三只神秘生物,西从却没有契约任何神秘生物,要么他不屑于与神秘生物结契,要么他追求的是最为罕见的顶尖契约对象。 这也让灵剑鱼更加放心。 于是, 它朝西从伸出双手。 它右掌上是一柄银色小剑的印记,左掌则是一轮微小的明月。这是它一族最具代表性的攻击手段, 剑与月,合而为刃,锋芒毕露。 灵剑鱼的防备之心未减, 若西从试图在契约过程中耍花招, 它可以随时以月刃斩断他的喉咙。 这也是灵剑鱼一族生存至今的法则——它们永远保持戒心。 西从对此毫不在意。 他需要的不过是灵剑鱼的能力来协助他取出空间矿石, 至于灵剑鱼的想法,他并不关心- 这一次, 西从在契约中增加了一个特殊条款——他可以暂时共享灵剑鱼的视野, 藉此判断海下古城中是否藏有他需要的宝物,避免错失眼前的珍宝。 通过这个共享视野, 西从才发现这条灵剑鱼的视力并非天生缺陷, 而是受到了严重的后天创伤。 它的双眼勉强能视物, 但时间一长便会浮现一层血雾。这么大的弱点, 再加上没有同族扶持,又无固定的栖息地, 竟能在深海中独自存活至今, 着实令人惊讶。 灵剑鱼的速度极快,尽管视力受限, 但它的其他感知力依旧敏锐。当它游至海下五百米深处时,一座古老的海底城池出现在西从眼前。精美的雕刻、宏伟的建筑,以及零星散落的人体残骸,仿佛诉说着这座城市的辉煌与破败。 随着灵剑鱼继续深入,城池的气势越发恢宏。它游至一扇保存完好的拱形门前,门上的铆钉与晶体在昏暗的海水中仍闪烁着微光。海底的能见度极低,灵剑鱼用月印照亮了周围。 门上刻有复杂的防御术式,灵剑鱼挥动月刃,试图劈开,却只在门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西从察觉到这一点,传音道:“不用硬闯,看看能不能绕过这扇门。” 灵剑鱼依言尝试绕行,但无论它游向哪个方向,都被一道透明的壁垒阻挡。西从的目光一顿,这与他破开的壁垒如出一辙…… 但此刻处于海底,火系道具无用武之地,显然无法重演当初的手段。 他略作思索,便命灵剑鱼返回到门前。当它回到原地时,之前月刃在门上留下的那道划痕,竟已悄然消失不见。 “防御仪式没有自动修复功能,除非嵌入的晶体具备疗愈属性。”西从思索后道。 灵剑鱼尝试用月刃撬动门上的晶体,然而无论它如何发力,晶体依旧纹丝不动。西从对此并不意外——若这晶体如此轻易便能取走,薛归早将其搜刮一空。 西从记得深渊之船曾说过,壁垒是由领主设下的。 此地最初的领主是恶魔鱼,后来恶魔鱼被薛归赶跑,薛归便取而代之,重新开启了壁垒。 然而,如今薛归早已离去,海底古城的壁垒却依然存在。难道古城已经完全承认了薛归的领主地位,即便他离开,古城依旧为他拒绝外来生物? 西从虽然不甚了解秘境领主的详细规则,但他知道作为秘境原住民的深渊之船,应当对此了如指掌。于是,他径直问道:“此地还有其他的领主吗?” 深渊之船的语气带着些许困惑:“您不就是新任领主吗?哪里还有别人?” “……” 这领主之位这么流动的吗? 西从无言片刻,瞥了一眼深渊之船,淡淡道:“那为何我的契约生物无法进入海下古城?” 深渊之船解释道:“因为海下古城有自治权,不受领主管辖。” 西从挑眉,若真是如此,薛归多半是借助虚空之门进入的。 虽然西从手中没有虚空之门这样的空间系异常物,但空间系异常物能做到的事,空间道具也能做到,而月凝珠正是空间道具。 灵剑鱼等候命令时,忽然感受到契约之绳与月印同时发热。还未等它反应过来,西从平静的声音已在它脑海中响起:“我已设下短距离传送仪式,你试试能否进入门内。” 银色的传送仪式在灵剑鱼脚下蔓延开来,它的视线一转,已然出现在门内。灵剑鱼心头微震——能够借用契约之绳施展传送仪式,究竟还有什么是这人不会的? 然而,让它更为震惊的却是门内的景象。映入眼帘的并非阴暗的海底世界,而是一片色彩斑斓的花海。 众所周知,海洋生态系统与陆地存在显著的差异。尽管海底生物中有海藻、珊瑚、海绵等多样的生命形式,但像陆地上那样盛开的花朵几乎无法在海底生存。大多数开花植物需要阳光、空气和土壤,而这些条件在深海环境中极为稀缺。 然而,眼前的这片花海却异常繁茂,且花朵并非普通种类,而是名为“青素花”的珍稀植物,是解毒药剂的重要原料,具有解毒和抗炎的效果。 花田的中心伫立着一座雕像,雕工细腻,栩栩如生。那雕像的双眼乌黑发亮,仿佛能够捕捉到一切微小的变化,眼中闪烁的光芒似星辰般璀璨,灵动得好似活物。嘴角边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无法揣测其内心深处的情绪。 这座雕像并非成年人的形象,而是一个约八九岁的小女孩。尽管面容稚嫩,但那双目光却犀利如电,散发出难以忽视的威严感。 穿过花田,更多的雕像映入眼帘。一群人簇拥着持有星盘的小女孩,每个人的表情都刻画得极为传神,既有敬畏,又有惊叹,甚至夹杂着几分嫉妒。而那小女孩的神情也在逐渐变化,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但其根源始终无法探知。 再往后,雕像的数量逐渐减少,直到最后只剩下那小女孩一人盘膝而坐。她的手上多了一枚镶嵌蓝宝石的指环,在海底微光的映衬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辉。她端坐在一座巨大的星盘上,星盘底部堆满了森森白骨,景象令人不寒而栗。 西从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些雕像。大小星盘、宝石指环,这些都是占卜道具,然而他并不是专修占卜的学生,无法从星盘上推演出背后的深意。 环顾四周,除了花田和这些雕像外,似乎再无其他有价值的东西。或许是薛归离开前已将这里的珍贵之物悉数带走,只留下那些无法久存的青素花与难以搬动的诡异雕像。 对此,西从倒也不觉遗憾。毕竟此行并非毫无收获。单凭这片药田的产量,无论是直接出售青素花,还是将其制成解毒药剂,都可为他带来可观的收益。只要药田还在,这便是一条源源不断的致富之路。 相比之下,灵剑鱼却显得颇为失望。它原本期待能寻得稀有矿石,以换取视毒灵剂,然而现在,似乎只能换取次一级的灵光剂。这让它心有不甘,仍在四处寻找线索。 忽然,它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个雕像手上的指环上。那枚镶嵌蓝宝石的指环在海水的侵蚀下依旧熠熠生辉,显然是由极为坚硬的矿石制成。而指环的金属部分则使用了一种神秘的耐腐蚀材料。灵剑鱼不禁猜测,这蓝宝石或许拥有某种空间属性?心念一动,它决意上前,将指环取下。 然而,就在它即将触碰到指环的瞬间,西从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收手,这东西不太对劲。” 这些雕像的来历不明,轻易触碰恐怕会为他招致麻烦。 灵剑鱼的动作一顿,稍作犹豫,最终还是收回了手。可就在此时,它突然看到雕像的眼睛动了——那双乌黑的眼珠缓缓转动,仿佛在打量着它。更诡异的是,雕像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 紧接着,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雕像中传出:“后辈,本座乃飞星城城主,手握无数稀有矿石。如今只需找到一具合适的肉身,便可解冻这些资产。若你能助我,本座便封你为下一任城主。” 灵剑鱼一愣,陷入惊愕中不知如何应对。 这时,西从淡定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信这个,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 灵剑鱼如梦初醒,瞬间冷静了下来。 第54章 迷香鲸 西从的契约之绳平日并不显现。 因此, 那雕像起初未察觉到西从的存在,只以为灵剑鱼是误闯入此地的神秘生物。 见灵剑鱼似乎对占卜指环有所企图,雕像唇角微翘, 语带笑意道: “除稀有矿石之外,本座可为你占卜一次命运。这可是寻常人求之不得的机会。” 占卜师向来稀缺。 这行尤其依赖天资,资质不够,连占星术的门槛都无法触及。 就像A大唯一的占卜学教授, 虽能观测星象、解读星盘,却从不轻言看透命运。 这并非因为教授技艺不精, 而是因占星术的许多古老传承早已断绝,犹如某些罕见的魔药配方,只掌握在调查局或世家手中。正是这类传承的缺失, 才使得像薛归这样的人物, 为了一纸反转药剂的配方, 甘愿铤而走险。而更多人,则穷极一生, 连那配方的一角真相都难以窥见。 如飞星城城主这样的古占星师, 随便透露一点神秘学知识,足以在外界掀起轩然大波。 然而, 西从却毫不动心。 首先, 雕像脚下那堆积如山的骸骨, 无不表明此人嗜杀成性。与这样的人物交易, 等同与虎谋皮。 其次,雕像自称拥有无数稀有矿石。或许当年确实如此, 但随着时间流逝, 这些矿石恐怕早已所剩无几。 西从于是决定启动传送仪式,将灵剑鱼召回深渊之船。 由于西从本人并不在场, 传送仪式需借助契约之绳。当契约之绳骤然显现时,雕像的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大笑起来: “御兽师!原来你是御兽师!” 同为人族,那就更好商量了。她握有的筹码,想说服一个人类,比说服神秘生物要容易得多。 雕像的目光紧紧盯住灵剑鱼不放。 “御兽师,若你助我,我飞星城的护城灵兽可以转赠与你。” 飞星城虽已衰败,但护城灵兽依然守护着城池,防御大阵未曾瓦解。世上没有御兽师会拒绝如此强大的灵兽——其力量堪比顶级防御法器。 至于飞星城失去灵兽后会如何? 呵呵,再珍贵的东西,也要为她的复生让路。为了重生,别说一只灵兽,哪怕献祭整座飞星城,炼化城内所有人口,也在所不惜。 而且…… 雕像心中冷笑,天大的好处,也得这个御兽师有命拿才行。 正当雕像满怀自信,以为西从会应允时,传送仪式突然启动。那位从未露面过的御兽师依旧没有出现,灵剑鱼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雕像愣住了:“……” 不是,这到底给她干到哪个时代来了? 如今的御兽界,竟然卷到连护城灵兽都无人问津吗?- 深渊之船上。 西从从容取出一瓶灵光剂,淡然对灵剑鱼道:“手伸出来,我给你解契。” 然而,灵剑鱼没有动,反而紧盯着西从说道:“我帮你找空间矿石,你给我视毒灵剂。” 西从目光淡淡扫了它一眼,声音不带波澜:“可以。” 有视毒灵剂钓着,他不担心灵剑鱼会懈怠。况且,空间矿石大多埋藏于海底,灵剑鱼下海比任何人都要方便。 至于海下古城中的那个雕像,西从听了对方的言辞,已经大致摸清了这位飞星城城主的成分。 即便这个世界盛产恶人,这位城主生前也必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西从在海下古城中并未见到传说中的护城灵兽,灵剑鱼也未能从破碎的壁垒中感知到任何神秘生物的气息,显然那灵兽早已不在人世。但壁垒依然存在,说明曾有人将灵兽的灵魂与城池炼为一体。即便灵兽的肉身已亡,其灵魂依然化作坚不可摧的壁垒,守护着飞星城。 但仅凭一只灵兽的灵魂,显然无法支撑整座城池。当灵兽不够时,人就成了填充的材料。 想到星盘之下的累累白骨,西从轻轻摇了摇头。 雕像对灵剑鱼自称“本座”,对西从则改口称“我”。 这转变并非毫无意义,在她的眼中,灵剑鱼不过是一只神秘生物,像牲畜一样,指缝间漏出的利益足以驱使它为自己效力。 而对人类,强者才能获得平等的对待,弱者只会被剥削和利用。 在这个世界,恶行习以为常,无处不在。 也因此,遍地恶人横行- 西从得了领主之位,却毫无实感。 薛归早已将此地的神秘生物驱逐殆尽,余下的领土倒像是为后来者留下的一个烂摊子。 以西从光杆领主的处境,想寻一块矿石,只能差遣临时契约的灵剑鱼在茫茫大海中独自搜寻。然而,单凭一条灵剑鱼,面对这浩瀚的海域,找到矿石还不知要等到何时。 他曾在[Occult]上搜索是否有空间矿石的交易,但空间属性的矿石何其珍贵,几乎从不在市面上流通。 思索至此,西从决定引进一批海洋生物,借助它们的力量,在秘境中帮他搜寻矿石。 在选择品种时,西从自然偏好集群生物,数量多,搜寻效率高。最佳的候选无疑是月光鱼。月光鱼属于深海鱼类,擅长寻宝,且常成群结队。它们拥有强大的垂直迁移能力,满月时上浮至浅海觅食,平时则隐没在深海。 然而,觊觎月光鱼的人太多,稍有不慎,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秘境中强者如云,西从不愿将自己置于众人攻击的境地。 锯齿鱼也是不错的选择,它们擅长通过声波在深海中搜寻,集群行动,使觅食更加高效。西从从灵剑鱼那儿得知了锯齿鱼的栖息地,正打算前去商谈,没想到却有两批神秘生物主动找上门来。 第一批是黑龙鱼。它们生活在极端的深海环境中,适应高压、低温和无光的环境,游速极快,尤其是捕猎时。 它们找上门的理由很简单:看中了此地丰富的神秘因子,准备迁居于此。按规矩,迁居需向领主报备,并缴纳租金。 西从乐见其成,便让黑龙鱼们定居下来,并要求它们每月收集神秘材料作为租金,如果当中有空间属性矿石,则可免除当月租金。黑龙鱼们自是振奋不已,纷纷投入搜寻矿石的工作中。 第二批找上门的是迷香鲸。这是一种高度社会性的神秘生物,通常成群行动,凭借着强大的智能和致幻的迷香而闻名。它们不仅可以利用回声定位来搜寻猎物,还拥有特殊的迷香异能。但它们此行的目的并不单纯,而是来发动换位战。 领主之位的交替有三种方式:一是原领主死亡,二是原领主主动放弃,三是通过换位战。 换位战,领主若败,需交出领地;若挑战者失败,其族群将归领主驱使。 西从似笑非笑地应下了,正打算取出火系道具时,领头的迷香鲸忽然开口道:“您在海上一战的事,我们早有耳闻,自知正面对抗并非您的对手。因此,这次换位战,我们不比武力。” 换位战允许挑战者提出比试内容,领主可选择是否接受。西从自从得知自己已是领主后,便早早向深渊之船问清了相关规则,因此毫不意外,神色如常:“说来听听。” “很简单,我们只比一项:您若能在我们的迷香中撑过一小时,换位战即告结束,您仍为领主。” 迷香鲸还想着多说几句以说服西从,谁知他冷淡道:“随你。” 迷香鲸见西从如此果断,心里不禁犯嘀咕:他竟如此痛快答应,难道不怕有诈? 西从似乎洞察了它的心思,淡然道:“你们来此,不就是想输给我吗?” 迷香鲸听到这话,并不愤怒,而是愣住,半晌才勉强开口:“您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西从垂眸,轻描淡写道:“很简单,若你们的迷香真能困住我一小时,直接杀了我不就行了,何必费这么大劲发动换位战?” 领头的迷香鲸一时语塞。 既然明知困不住,却仍发起挑战,显然是有意输掉,想将整个族群托付给他。可这也说明,迷香鲸的境况确实不妙。 它们想投靠,却又不像黑龙鱼那样堂堂正正地迁徙过来,而是借领主战的名义。这无疑表明,这批迷香鲸并非自由身,只能借西从的庇护来逃避原先的麻烦。 西从轻笑,心里早已了然。若非迷香鲸对他还有点价值,单凭它们这想让他做挡箭牌的心思,他早就该教训它们一番了。 见被看穿,迷香鲸领头者终于坦言:“您猜得没错,我们原本生活在另一位领主的领地,因为实在活不下去才逃了出来。我听说您最近在寻找矿石,我们一族擅长搜寻,定能助您一臂之力。” 然而,西从并未因此全然相信它的话。他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此刻,这些迷香鲸的皮肤光滑,说明没有受到伤害或寄生物的侵袭;它们体态丰满,背部弧度优美,没有任何瘦弱或凹陷的迹象,说明它们能够有效摄食,储存足够的脂肪来应对长途迁徙。游动时姿态优雅,动作平稳有力,喷气时的水柱强劲而稳定…… 种种迹象都表明,它们的身体状况良好,生活环境也未见有任何“活不下去”的迹象。 于是,西从缓缓道:“把迁居的真实原因告诉我,我才会考虑是否接手你们。” 为首的迷香鲸听到这话,看到西从说话时的镇定神情,明白只能以诚待之。它化作人形,露出了一张惊艳的面孔——晶莹如雪的肌肤,挺直的鼻梁,乌黑发亮的眼睛,红润的薄唇,此刻正定定看着西从: “这样,您明白了吗?” “……”西从面无表情。他需要明白什么? 迷香鲸叹了口气,悠悠道:“我们一族的容貌向来出众,再加上迷香的影响,只能在几位领主之间辗转,居无定所。” 上一任领主是一条深海巨蛇,性格暴戾;上上任领主是一只变异章鱼,触手众多……它们实在忍无可忍才逃了出来。西从作为人族,再怎么说也比那些不知几根的神秘生物好得多,所以才想着依附过来。 迷香鲸低头苦笑道:“您也闻到了吧?这股异香正是我们四处漂泊的根源。” “没闻到。” “什么?”迷香鲸猛地抬头,错愕不已。 “我只闻到海腥味。” 这股味道确实强烈,但通常不会被形容为“香”。 迷香鲸愣住了:“可其他领主一见我们,就说我们很香。” 它们天生的异香与美貌相伴,只要对方有一丝心动,这香气就能化为十倍的诱惑,令人神魂颠倒。 然而,西从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淡漠地注视着他,并未受到丝毫影响。 “那可能是真饿了,想吃海鲜吧?” 迷香鲸:??? 第55章 志愿服务 迷香鲸的异香像一种天然的被动技能, 能够根据每个人的喜好自行变化。 若有人认为美人的体香该是栀子花香,那他闻到的便是栀子花的清甜;若钟情铃兰的清雅,那迎面而来的就是铃兰的芬芳。 而西从之所以闻到鱼腥味, 则是因为在他认知里,迷香鲸始终是鲸鱼。无论这些迷香鲸的人形多么完美无瑕,也不过是一群能变成人的鲸鱼。 鲸鱼能有什么香气? 鲸鱼就该有鲸鱼的样子。 于是,他对为首的迷香鲸淡然道:“我不知道你们在别的领主那里是如何缴纳租金的, 但我这里,只收神秘材料。” 迷香鲸点头同意后, 西从拿出一节契约之绳,这是他与灵剑鱼的临时契约,绳上还残留着灵剑鱼的气息。 “这只灵剑鱼是我的临时契约生物, 除它外, 这里还有一批黑龙鱼。我不在的时候, 你们尽量少起冲突。” 西从不想让得到的神秘生物互相残杀,任何一方的损失都会影响他寻找空间矿石的计划。交代完注意事项后, 他便离开了。 为首的迷香鲸最初有些错愕, 没想到西从完全不受异香的影响。但很快,它认下了这个现实, 领着族群在深海定居下来。 等西从走远, 其他迷香鲸才小声议论起来:“奇怪, 领主大人为什么不受异香的影响?” “是不是我们的人形不符合人类的审美?” “怎么可能?之前有人类盯着我看了好久呢。” 刚才与西从交涉的那头迷香鲸, 心情复杂,百感交集。更多的却是庆幸。 至少, 这位新上任的领主所要求的神秘材料数量不过分, 都是它们能够负担的。而且,说实话, 过去的危险大多来自于领主,而这一次…… 它回想起西从那张始终冷静的面容,竟然感到了一丝安定。 或许,这一次,它们真的可以安顿下来- 北海某位新领主吸纳野生黑龙鱼群的消息在秘境中并未激起太多波澜,但紧随其后的迷香鲸举族迁徙却引起了广泛的讨论。 曾经拥有迷香鲸的几位领主对此反应不一,尤其是刚刚被迷香鲸背叛的深海巨蛇,他心中愤懑难平。若在以往,哪个领主胆敢收留逃跑的迷香鲸,他早就亲自登门。然而,西从让他感到了一种不寻常的危险。 早前西从在竹林中的风波,虽因距离北海较远而未引起其他领主的过多关注,但深海巨蛇与竹叶青同为蛇族,内部消息自然流通,他十分清楚外界的传闻。 作为北海中的一方霸主,深海巨蛇拥有极强的神经毒素,能迅速麻痹猎物,游泳能力更是无人能及。然而,即便他自诩海中王者,也不敢轻易涉足西从的领地。 毕竟,竹叶青作为陆地上的毒蛇强者,灵活的攻击和活动能力令其称雄一方,毒液中的血液毒素同样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然而,西从不仅在竹叶青的地盘上轻松取胜,连竹叶青引以为傲的地形优势都没能起到任何作用。 “此人的战力,恐怕是我生平所见的最强。”深海巨蛇暗自心想。即便自己在海洋中有绝对优势,但与御兽师对抗却是另一回事。 与普通神秘生物交锋,输了也不过一死。但与御兽师交手,一旦败北,就会沦为人类的玩物。 况且,外界还流传着竹叶青在解除临时契约后,失魂落魄、颓废买醉的消息。众说纷纭,有蛇言道是竹叶青被御兽师玩弄身心,才导致其遭遇如此大的落差,终至颓废不振。 这可是一个活生生的前车之鉴!深海巨蛇心中警铃大作,绝不能掉以轻心,御兽师的契约陷阱防不胜防! 论单打独斗,迷香鲸根本不堪一击,御兽师当然会更倾向于收服他。深海巨蛇心中已经笃定,西从接纳迷香鲸不过是诱他入局,最终目的正是为了逼迫他签下契约。 没错!此人的真正目标就是自己! 深海巨蛇咬牙切齿,但他也知道,绝不能轻举妄动,落入这个邪恶的御兽师的圈套。 他必须保持冷静,绝不给西从任何得逞的机会!- 西从并不知道深海巨蛇正在虚空索敌,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意。 此时的西从,忙于处理现实世界的事务——志愿服务。原因很简单,A大的综合测评要求计入志愿时长。 其他专业的学生通常选择在福利院、医院等地方完成志愿服务,而神秘学专业的学生却只有一个指定的志愿服务单位:调查局。 调查局人手长期不足,每年都会从A大的神秘学专业中抽调学生,以志愿者的身份协助处理异常事件。而这些志愿服务是否涉及一线任务,是否有生命危险?答案显然是肯定的——每年都有学生因此丧命。 但无可奈何,异常事件总需要有人处理。 官方的态度十分明确:如果你在任务中出事了,那只能说明你还不够强。有的时候找找自己原因,反省一下这么多年都在学校里学了什么,有没有认真学习神秘学知识。 而A大的态度则显得更为冷淡:“与我们无关,我们只负责教学,异常物又不是我们放出来的。其他专业也有志愿服务项目,只是你们的单位特殊一些罢了。按学号轮下来,一学期不过四五次。遇到异常物,机灵点,问题不大。” 按照学号,西从本该与慕然一同参加这次志愿服务,但由于慕然还在校医院休养,这次的轮次顺延到了环荣。 不过慕然这次不去,下次志愿服务他也得去,除非像某位学长那样,每次轮到自己时故意受伤住院。 不然的话,志愿服务是绕不过去的- 西从到调查局登记完时,环荣早已到达,身边依旧跟着那三个高大的保镖。 看起来不像是来做志愿服务的,倒更像少爷出街。 按规矩,每次异常事件都是两名调查员一组,最多带两名志愿者。而这位大少爷,一个人便带了三名保镖。再加上两名调查员和西从,调查局统一配发的四座车根本坐不下。 不过,环荣自有豪车,不屑与其他人挤在一块。他领了书面报告后,径直离开,留下西从与两名调查员乘坐一辆车,了解任务情况。 此次任务的调查员是沈贺和陆华,正是上次薛归事件中负责为西从做笔录的那两位。通过查看案卷和他们的讲述,西从逐渐掌握了这次异常事件的基本情况。 案发地点是一栋刚刚建成不久的拆迁安置楼,房东刚装修完新房便出租给了死者。警方接到报案后,迅速赶到现场展开勘查—— 这是一间约80平米的一居室,死者为一名身高约1.75米的年轻男性,年约二十多岁,死因是失血过多。奇怪的是,死者全身赤裸,身体被一张被子覆盖,双腿却暴露在外。法医勘验尸体时,发现死者大腿根部插满了钢笔,场面极其恐怖。现场门锁完好,家具没有翻动痕迹,死者的财物如钱包、手机、电脑也都未丢失。根据这些线索,警方初步判断这是一起异常物事件,并将案卷移交给调查局。 “等案件移交至调查局,异常物早已离开现场了吧?” 西从问。 陆华摇了摇头:“不,侦查类异常物反馈,它还留在案发地。” 还在原地,难道它把那里当作了狩猎场? “那原先的侦查人员呢?他们还活着吗?” 副驾驶座上一直闭目养神的沈贺此刻睁开眼,淡淡说道:“问题就在这里,其他人都活着。” 通常,不受控的异常物会无差别攻击,而这次却只针对死者一人。这意味着,异常物可能被某个人掌控,这是一起蓄意报复事件。 西从若有所思地想,如果只是单纯的异常物失控,只需找到并回收它便可。然而若有人故意利用异常物杀人,这件事就不那么容易解决了。 说到底,异常物固然危险,但掌握异常物的人,是更加可怕的威胁- 当车到达目的地时,环荣已经等在那儿。他随意倚靠着车,手里漫不经心地翻阅着警方的报告。 见到西从,他眉梢轻挑,将报告丢给身旁的保镖,径直朝他走来。 “小区的监控还没安装到位,只有少数地方有摄像头。”环荣语气淡然,“我的保镖查看了这些监控后,没发现可疑人物。调查进展缓慢,只能扩大搜索范围。报告里提到,死者生前从事特殊行业,曾在A市的多家宾馆有过开房记录。如果要扩大调查,恐怕需要走访全市所有娱乐场所,这样一来耗时太长。” 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眼前的任务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左右不过是个志愿服务,随便敷衍一下就完了。当然,如果你对那些场合感兴趣——”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甚至带着几分残忍。 “玩玩也无妨。” 西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刚要开口,忽然听见一阵轻微的破空声从不远处传来。两人几乎同时转身,竟是一支锋利的钢笔飞速袭来。 环荣微微一笑,随手一抬,一道符咒瞬间打出,钢笔应声坠地。 “这种小伎俩,居然还敢偷袭,真是自取其辱。”环荣捏着符咒,眼神中透出几分讥讽。 他不紧不慢地转身看向西从,语气随意:“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环荣显然习惯了别人对他符箓的好奇,考虑到两人是同学,他不介意稍作解释。 然而西从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他问了,问的却是—— “那三个保镖是气氛组吗?怎么还要你自己动手?” 环荣:??? 我给了你机会问问题,结果你居然只问这个? 第56章 迷情丸 陆华蹲下身子, 用探测仪在钢笔上扫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 “这只是异常物的复制品。” 沈贺戴上手套,捡起钢笔仔细查看片刻, 肯定道:“和死者身上的一模一样。” 沈贺拿出证物袋,将那支钢笔装好,视线在西从和环荣之间流转,语气不疾不徐:“凶手的目标显然是你们, 要么是因为你们的存在让他感到威胁,要么——”他停顿片刻, 眼神微微一暗,“他认识你们。” 环荣对此倒是毫不在意,耸耸肩, 笑得轻佻:“想要我命的人多得是。真要挨个筛查, 明年都不一定能查清。” 他无所谓地挥了挥手, “再说了,高级符文师的日子本来就不平静, 得罪了谁还真不稀奇。” 沈贺看向西从。 “我认识的人里, 应该没有谁会用这么直接的手段。”西从轻描淡写地道。 “行吧。”沈贺不置可否,转而抬头看向钢笔射来的方向, 眉头微微皱起。他的动态视力极好, 能判断钢笔最开始是从案发现场的某个房间射出。他不再犹豫, 迅速布置任务:“你们两个守在楼下, 注意盯紧出入的可疑人员。小陆,你跟我上去。” “好的, 沈哥。” 陆华点头应道, 和沈贺一起迈步走向居民楼。 等他们走远后,环荣懒散地啧了一声, 低声抱怨:“让我来做志愿服务就够烦的了,结果案发地连进去都没进去,守着大门等着抓人,真是浪费时间。” 他随即转头吩咐自己的保镖:“你们盯着,我回车里补觉。” 保镖自然不敢有异议,纷纷点头应命。 西从对此也未置一词——环荣使唤自己的保镖,他自然不会插手。不过,要是环荣打算把工作全推给他,那就另当别论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约摸过了一个小时,沈贺和陆华才从楼上下来。 两人的脸色并不好看,显然调查并不顺利。 陆华开口问道:“我们搜查了整栋楼,凶手大概已经离开了。你们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吗?” 西从摇了摇头,淡定道:“没有。” 陆华相信西从的判断力,他既然说没有,那十有八九是真的没有。但为了保险起见,陆华还是调取了监控准备带回去再核查。 如果监控显示在此期间没有人出入,便只能说明凶手身上可能携带了空间系物品。 当然,不可能是空间系异常物,毕竟探测仪并未检测到。如此看来,唯一的解释就是——空间道具。 西从也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神情不改,但心中却思索得更深一层。 如果凶手真持有空间道具,倒是可以趁机追查空间道具的来源,或许能顺藤摸瓜找到空间矿石线索。 这时,沈贺拿出手机,将技术部门发来的附近娱乐场所分布图发给了西从和环荣。 “接下来我们要调查死者的活动范围,分组行动效率更高。小陆,你带环荣去东区查访。” 东区的治安相对较好,陆华一个人再带上买一赠三的环荣应该没有问题。 至于治安不佳的西区……沈贺看向西从,道:“我记得你曾住过西区,这次你和我一起过去。” 沈贺之前给西从做笔录时,西从的住址正是那一带,这使他下意识选择了将西从安排在自己身边。调查员对重要信息过目不忘是基本素养,特别是在面对西从时,沈贺早就留意了他的背景。 西从对此并不意外,显然早已预料到沈贺会这么安排。他心里清楚,沈贺这么做很可能是出于某种莫名的警惕。 尽管他并不明白这份警惕从何而来,但为了避免今后所有危险任务都落在自己头上,他选择提前开口提醒: “虽然我曾住在西区,但对那里的娱乐场所并不熟悉,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话音一落,气氛顿时有些微妙。沈贺眯起眼,半开玩笑道:“一次都没去过?” 西从瞥了他一眼:“我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撒谎。” 不久之后他们就会去调查现场,去没去过,一查便知。他敢这么说,显然是真的没有去过。 分组行动后,工作车留给了沈贺和西从,而陆华则坐上环荣的车。他坐下时,忍不住摇了摇头,笑道:“也算正常。死者是男人,工作性质又那样,西从怎么看都不像会对娱乐场所感兴趣。” 他实在难以想象西从去那种地方寻欢作乐。 环荣挑了挑眉,笑得玩味:“除非哪个娱乐场所爆出有稀有材料,不然他才懒得去。” 虽然只见过几面,但环荣自认为在看人方面还算准确。 西从显然只对神秘材料感兴趣,至于人类,他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如果让他在百年难遇的稀有矿石和百年难遇的绝世美人之间,他肯定毫不犹豫地选矿石。 想到这,环荣嘴角微翘,轻笑道:“是个不沾风月的冷淡性子。” 这种人注定靠自己跨越阶层,而不是通过姻亲攀附。 倒也有几分风骨- 西区。 此时还是白天,娱乐场所尚未营业。 西从站在一家名为“夜色动人”的娱乐场所前,视线在那夸张的广告牌上扫过。海报上几个赤裸上身、刻意摆出各种撩人姿势的男人让他不由微微蹙眉,显然对踏入这种地方毫无兴趣。 根据西从看到的报告,死者的社会关系错综复杂,排查起来的确异常困难。等借调到调查局的异常物来追踪凶手,效率会比这样一个个排查娱乐场所高得多。 只是借调异常物需要走流程,而沈贺又是个工作狂,审批期间自然也闲不下来,准备再找找线索。 沈贺走在前面,毫不犹豫地推开店门进入调查,而西从则主动提出留在门口,负责监视出入口。 外面的空气清新,比店内弥漫的廉价熏香要舒服得多。 只是,如果不遇到熟人就更好了。 应闻拎着一袋魔药材料,显然是路过此地,看到西从,脚步停顿了一下,视线扫过他身后的那张男上加男的海报,神情毫无波动地开口:“你——” “学校志愿服务。”西从平静回应。 应闻的视线这才收回,身为同系的同学,他自然知道神秘学专业的学生要参与志愿服务,调查局的任务也在情理之中。 “既然是任务,你不进去?”应闻淡淡问道。 西从瞥了一眼店门,语气平淡:“里面的香味有些过了。” 那熏香的气味浓到让他觉得异常,倒是有些惊讶沈贺能丝毫不受影响。 话音刚落,店门忽然打开,沈贺皱着眉走了出来,显然调查并不顺利。 他的目光落在应闻手中的魔药材料上,见应闻与西从站在一起交谈,便随口问道:“你也是A大的学生?” 应闻点了点头,冷淡地回答:“我是他室友。” 沈贺略一沉吟,记住了他的面容。毕竟A大神秘学专业的学生都要做志愿服务,日后难免会合作,提前认人无妨。 就在此时,应闻忽然皱眉,轻声说道:“你身上的味道……有些不对劲。” 这话一出,西从往屋内瞥了一眼。 他很清楚应闻对魔药气味的敏锐嗅觉,既然他说味道不对,那说明店里的熏香有问题。 沈贺虽然也是A大神秘学专业出身,但他是异常物管理学方向,对于魔药了解有限。听到应闻的提醒后,他迅速打开了封印盒,一副银色手铐瞬间飞出,精准地铐住了正试图从后门逃跑的老板。 老板倒是想用空间道具逃走,可惜空间系物品并不是大街货,人人都有。他见状只能认栽:“警官,您放心,我绝对没私藏异常物。” 老板年过三十,五官虽然算不上多美貌,但胜在那股由内而外散发的温柔气质。这种气质仿佛给他披上了一层光辉,让他的一举一动都透着亲和力。 此刻,他对西从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带着讨好的语气说道:“小同学,我真的没恶意。这样吧,下次你来,我给你打五折怎么样?” 西从的神情依旧平静,语气漫不经心:“抱歉,我不觉得我会来第二次。” 沈贺冷冷地瞥了老板一眼,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店里的熏香里究竟加了什么?” 老板连忙摆手道:“只是些助兴的魔药,绝对没掺违禁品。” 沈贺看向应闻,后者点了点头,表示他并未撒谎。 然而沈贺依旧不放心,继续追问:“魔药是从哪来的?” 老板支吾道:“药店买的,店里有购买记录。” 这时,西从瞥了他一眼,突然开口:“价格多少?” 老板愣了一下,道:“什么?” 沈贺看向西从目光中闪过一丝赞许。 魔药价格不菲,就算是低级的F级魔药,也要花上不少钱。现在是白天,店里没有客人,老板却往熏香里滴魔药,显然不合常理。 这是一个疑点。 沈贺冷着脸问:“你这魔药是什么时候开始用的?用了几次?老实交代。” 老板涨红了脸,低声嘟囔:“一定要说得这么详细吗?” “快说。” 老板闭上眼,面色泛红,解释道:“这不是见有男大学生来了吗,想招待得好点,就放了一颗迷情丸……” “如果只是迷情丸,为什么对我没起作用?” 他在店内待的时间,可比西从要长。 老板睁开眼,瞥了他一眼,道:“你又不是男大。” “……” 西从面无表情地思索着,这种能够自动辨别目标的魔药,等级显然不低,至少是C级以上。 此人绝对有问题。 第57章 采集 应闻问道:“迷情丸是在哪家药店买的?” 老板原本想说些什么, 但对上面无表情的应闻,他只能无奈地慢吞吞回答:“是在一个集会上买的。当时我看到它是C级魔药,和我的职业比较契合, 就买了。” 这话一出,西从眼中闪过一丝光。这个集会,难道是之前慕然带他去的那个? 沈贺显然也知晓一些内情,直接从老板衣兜里掏出手机, 冷声问道:“密码多少?” 老板报出一串数字。沈贺解锁手机,果然看到一个名为「Occult」的APP, 进入交易记录后,确认老板没撒谎。 这类集会属于灰色地带,调查局一般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 沈贺了解更多内幕, 比如集会背后的组织者是蜀家。 表面上看, 老板没有什么明显问题。唯一的疑点在于,他为何要对西从使用C级魔药?沈贺心中冷笑, 他可不相信老板会因为某种好感对西从下药。西从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而老板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西从一个人恐怕能打他十个。 除非他疯了, 否则下药对他毫无好处。唯一的解释是——他盯上了西从身上的某样东西。 沈贺瞥了西从一眼, 问道:“你之前见过他吗?” 西从想了片刻, 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 便摇了摇头:“可能是他背后的人指使的。” 沈贺觉得有理,便一把拎起老板, 冷冷道:“老实点, 跟我去调查局做笔录。” 老板自然不愿意,急忙辩解:“我没私藏异常物, 调查局凭什么抓我?” 沈贺面无表情道:“凭你滥用魔药,强制猥亵男大学生未遂。” 老板:“……”- 经过一番波折,车子终于驶进了调查局,此时早已过了下班时间。 沈贺明显没有打算停止工作,作为正式人员,加班还能有加班费。但西从是志愿者,加班费自然是一分都没有。他可不打算在这里白干,于是径直请辞。 沈贺也没理由拦着,痛快地开了志愿服务证明后,便拖着那老板进了讯问室。 西从结束了今天的志愿任务,终于有时间处理他自己的事——采集海底古城中的青素花。 这种任务不能交给其他神秘生物。它们没有空间道具,进不了古城,而带它们一起去则更危险。万一古城内的诡异雕像引诱它们引发麻烦,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西从决定独自行动。 之前他用灵剑鱼的眼睛浅探过古城,除了那座神秘雕像暂时没有其他风险,他能够应对- 古城的雕像大多数时间处于沉睡状态,只有当神秘生物或人类进入时,才会短暂苏醒。 西从并不是第一个进入这片古城的人类,薛归曾经来过一次。 不过,薛归携带着异常物,雕像不敢轻举妄动。 想也知道,能拥有一级异常物的人,岂是能轻易对付的?这类人光凭几个神秘材料,是打动不了的。 雕像一眼就认出薛归和她是同类人——都是那种随时可能背刺对方的危险人物。于是,她选择了隐忍,暂不暴露自己。然而她也清楚,这并非长久之计。薛归迟早会发现她的存在,只要他有足够的时间探索古城,解开飞星城的秘密。 然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自那次后,薛归再也没有踏足此地。雕像对此乐见其成。 直到今天,又有一名陌生人类进入了飞星城。 来者独自一人,身上没有异常物的气息,但他显然通过空间道具来到这里。 空间道具?雕像猛地睁开眼睛,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之前那个御兽师?” 难道是终于上钩了,想要她飞星城的护城灵兽? 然而当她仔细观察时,却发现这人觊觎的并非她曾承诺的护城灵兽,而是那片青素花田。他熟练地采摘着灵药,显然早有准备,清楚如何保留药性的最佳方法。 雕像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有些困惑:“御兽一道现在衰落到这种地步了吗?放着珍贵的护城灵兽不要,反而去摘这些可再生的青素花?”不过,她很快释然,魔药学向来热门,许多人宁愿追求药材也不足为奇。 她随即调整策略,缓缓开口:“御兽师,我飞星城曾有一位高阶药师,你可想要他的魔药制作笔记?” 这是她自信抛出的诱饵,毕竟这类失传的古老配方价值连城。然而,西从并不为所动,依旧专注于采摘青素花。 系统奖励的那本《魔药学:从入门到入土》已经够全面,哪里还需要什么古老笔记?对他来说,魔药不过是实践工具,他又不准备做科研,前人的笔记对他并无大用。 雕像见西从不发一言,仍旧采摘那些青素花,心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她很快冷静下来。这小子如此无动于衷,肯定是看不上这些古老配方。难道他是出身某个世家,家中珍藏丰富,不稀罕这些东西? 然而她很快推翻了这个假设。若他真是世家子弟,哪里需要亲自来采药?早该派人代劳了。 既然不是世家子弟,那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奇遇。雕像不再多言,静静观察起西从。她知道,必须从他的当前需求入手,才能真正打动他。 她注意到,西从将采摘好的青素花小心翼翼地放入一个背包中,联想到之前那只灵剑鱼对她的宝石指环表现出极大的兴趣,雕像心中顿时一亮:“有了!他需要储物道具!” 雕像终于明白,灵剑鱼当时想要的并不是占卜,而是空间矿石! “原来如此。”雕像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目光中闪烁着一丝狡黠。“你想要的空间矿石,我可以给你。” 西从的视线这才从青素花田移开,落到了雕像身上。 雕像见状,笑容更深,慢条斯理地说道:“你知道海底钻石吗?虽然极其稀有,但在某些隐秘的海域,确实曾发现过海底钻石矿床。” 在海底形成的钻石,经过漫长的海水侵蚀和流动,不仅去除了所有的杂质,还变得更加纯净。宝石级的海底钻石,拥有无与伦比的透明度、纯净度,色泽也更加迷人,正因如此,它们比陆地矿床中的钻石更为珍贵。 她的目光深邃,这些字句中蕴藏着无尽的诱惑:“当然,想要从海底开采这些稀有的钻石,比在陆地上艰难得多。这些矿床零星分布,开采难度高,更不要提找到那些吸纳了神秘因子的钻石了,它们可是能成为极为强大的神秘材料。” 西从仍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仿佛雕像所述的一切在他耳中不过是风过无痕。他轻描淡写道:“海底钻石的确稀有,不过经过无数岁月的海水侵蚀与搬运,想必早已面目全非。您的时代与如今天差地别,哪怕曾有那样的矿床,如今未必还能找到。” 雕像笑意更盛,微微抬手,蓝色的指环在她的手指上闪动:“看到我这枚指环了吗?” 西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眼神微微一闪。雕像指上的蓝宝石显然不是她所提及的海底钻石——两者虽同属宝石,却有着本质的差异。蓝宝石因内部微量神秘元素而显现深邃的蓝色,而钻石,则由碳在极高压力下凝聚而成,坚硬无比。 蓝宝石与钻石的区别不仅在成分上,光泽也是显著不同。蓝宝石呈现柔和的玻璃光泽,而蓝钻石却散发出钻石独有的金刚光彩。在光线下,蓝钻石的光泽更是不可忽视,犹如彩虹般绚丽,而这种火彩是蓝宝石所不具备的,是钻石独有的视觉效果。 西从的眼睛一眯,轻轻扫过指环。奇怪的是,那枚指环并没有蓝钻石该有的耀眼火彩,反而沉寂得诡异,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遮掩了它原本应有的辉光。 “除非……”西从脑中灵光一闪,迅速作出判断——这枚戒指,很可能拥有某种隐藏属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根本不需要寻求什么高级符文师,这样的道具,一旦炼制完成,便会自动收敛光华,不会被轻易看破其真正用途。 这枚戒指既然戴在雕像手上,再结合她之前提到的要为灵剑鱼占卜,毫无疑问,这件物品具有占卜功能。 一个物品同时具备空间、占卜、隐匿三重属性,实在罕见。 不愧是飞星城的城主,手中宝物果然不同凡响。 可惜…… 想到这里,西从唇角微微上扬,说道:“灵剑鱼曾想用一枚戒指和我交易,但我没有答应。您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雕像微微皱眉,显然有些意外。 西从淡淡道:“因为那枚戒指,是有主物。” 空气瞬间凝滞,四周的青素花无风自摇,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危险。雕像冷冷盯着西从,她已经察觉到,这个年轻人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好对付。 就在这时,西从突然抬起眼,目光如炬,直视着雕像,语气如常:“抱歉,我还是更喜欢用没被打上印记的东西。” 这一句话如同一把尖锐的剑,直刺入雕像心底。雕像嘴角微微抽搐。 然而,西从却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已经转身,背对着她缓缓说道:“比如您城内这片青素花就很好,很干净。”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已消失在青素花田的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雕像站在原地,心中暗自咒骂。 可恶! 早知今日,之前就该将这片青素花田一把火烧光,一株都不给他留! 第58章 捐过吗 博观经营着一家隐秘的魔药材料店, 店铺开在A市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 作为一个古老家族的后代,他的生意早在异常物频繁现世之前便已扎根于此。 异常物现世后,博观凭借家族的底蕴和一只契约的变异章鱼, 稳稳占据了这个特殊市场。不少人觊觎他的产业,甚至有人想“零元购”,但那些不自量力的抢劫犯,全都被他的章鱼迎头痛击, 狼狈而逃。 因此,开业至今, 让博观心里膈应、却无计可施的,只有一个人。 那家伙不仅以三折的低价从他店里买走了魔药材料,还识破了他想让他成为章鱼自助餐的阴谋。最让博观不爽的是, 那小子全程冷漠无表情, 也没什么情绪波动, 总似有若无带点嘲讽的样子。 自从上次交易后,博观再也没见过西从, 心情不由得轻松了不少——也许那个令人厌烦的家伙已经被其他神秘生物吞噬, 或者在熬制魔药时不小心引发了爆炸。想到这里,博观不禁暗自发笑, 恶趣味油然而生。 突然,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请问, 这里收购青素花吗?” 店内昏暗的光线中, 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人背着单肩黑包,面无表情地站在柜台前。他的黑眸幽深, 语气礼貌得体, 但若结合之前的纠纷,博观只觉得这份礼貌透着浓浓的讽刺。 怎么又是他?他竟然还敢来? 博观眯起眼, 嘴角勾起一丝笑:“这位客人,没看到门口挂着’未成年人不予交易’的牌子吗?” 在这个晴朗的秋日,博观眼中十分可恶的冷酷高中生不是别人,正是刚从海下古城回来的西从。 “看到了,”西从微微垂眸,目光与博观对上,“不过,我成年了。” “……” 仔细一看,西从穿着黑色的外套,确实不再是A市一中的校服了。 而且——他竟然又长高了!明明之前还和自己差不多高,短短几个月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高? 这小子是不是去吃了什么增高的魔药了? “收购,但你是要现金?还是兑换其他材料?”博观有些不情愿地啧了一声。 “我需要视毒灵剂的原材料。” 博观挑眉:“视毒灵剂的原料可不止一种,你能拿出多少青素花?” 西从将黑包放在柜台上,淡声道:“一包。” 博观拿烟斗的手一定,一时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一包? 他打量着西从,心里疑惑不已,什么时候魔药材料的计量单位按“包”算了? 西从眼睛里依旧没什么情绪,但显然没在开玩笑。 博观只能将信将疑地拉开黑包拉链,满满一包,全都是包装完好的青素花,兑换成视毒灵剂的材料,都够熬制十瓶魔药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西从:“这么多,你确定全要兑换成视毒灵剂的原材料?” “确定。” “视毒灵剂的主要原料是明桑叶和决明花,不过店里存货只能给你配两到三瓶的量,其他的需要调货。”博观懒散地说道。 “要等多久?” “半个月。” “那请调货吧。” 博观瞟了西从一眼,挑了挑眉:“恕我直言,一般人根本用不了这么多视毒灵剂。本店的材料一律不退不换,你最好确认清楚,对方是否真需要这么多。” 他的目光在西从身上停留片刻,眼前这小子眼睛灵光得很,显然这视毒灵剂不可能是他自己用的,八成是送人的。 “用得上。”西从语气平静,轻描淡写地回应。 他从未熬制过视毒灵剂,考虑到过程中可能的损耗,以及答应灵剑鱼的那份,多熬几瓶也无妨。多余的魔药可以拿去魔药店出售,反正熬一瓶和熬几瓶没有太大区别,都是同一个坩锅里的产物。 博观在身后玻璃柜里翻找了一番,最终挑出几袋明桑叶和决明花,懒散地说道:“这些你先拿着,其他的半个月后再来取。” 说完,他转身准备拿西从放在桌上的包,没想到西从早已从包里取出三分之一的青素花,淡定地拉上拉链,语气平静:“剩下的青素花,等你这边到货再交易吧。” 空气瞬间凝固。 博观眼睛微眯,语气透出几分不善:“怎么?怕我贪你这点材料?” 西从不紧不慢道:“没有,只是现在生意不好做,倒闭的店不在少数。” 如今局势动荡,万一半个月后店铺倒闭,那预付的材料岂不全打了水漂?更何况,一个饲养吃人章鱼的店长,人品早就跌破负数了。 博观的脸色变了变,心里暗骂这小子实在狡猾,但很快压住了火气,恢复了冷静。毕竟,他是个生意人,不会轻易被激怒。“说起来,收集这么多青素花,想必费了不少功夫吧?” 他端起一杯茶,手指无意识地在杯口摩挲了几下,将茶递向西从。 西从并未接,语气依然平淡:“不辛苦,茶就免了。” 博观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怎么?怕我下毒?” “是。” “……” 这直白的回答让博观一时无语,嘴角不禁抽动了几下。 他最后懒得再伪装,将茶水一倒了之,嗤笑道:“不过,原来你就只对我这么谨慎,迷情香三日不散,你被人下了追踪都不知处理。” 西从自然知道博观在暗指什么,沾有迷情丸气味的衣物他那日早已扔掉。可迷情丸的特性就是气味能留香极久,会渗入肌肤,这也是它被广泛用于追踪的原因。 只能说,不愧是C级魔药,留香效果爆杀超市里卖的留香珠。 虽说资料显示放任不管,三天后气味自会散去,对人体也无害,但看博观的样子,他似乎知道更快速的解决办法。 博观眼神意味深长,靠在柜台上,语气随意地说道: “想知道怎么去除迷情香的残留吗?” 他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衫,手里拿着一根烟斗,微光打在他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但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显然是在等西从拿出些有价值的东西来换取这个信息。 西从看了他一眼,问道:“您想要什么?” 博观轻轻转动手中的烟斗:“与其问我想要什么,不如想想你之前做了什么。” 说着,他用烟斗在西从的外套上轻轻划过,暗示意味再明显不过。烟斗正欲滑向西从的腰间时,西从伸出手,稳稳地钳住了斗柄,力度大到让其动弹不得。西从的瞳孔深邃漆黑,目光毫无情绪地停留在博观身上,平静开口:“梁婉来找过你了。” 这话一出,博观扯了下唇。 他就知道,梁婉肯定是这人引过来的。 那天,梁婉气势汹汹地来找他打听姜盛的事情。他本以为这不过是个普通的买家,谁知对方不依不饶,动手时更是力大无比,竟能挥动电锯如同玩具一般。对付她手中的异常物也是费了他不少功夫,才好不容易将她摆脱。 西从语气淡淡:“你在她那受了挫,找我做什么?” 博观几乎气笑了:“你以为是拜谁所赐?” “我不过是告诉她,你这里只收现金,至于之后发生什么,不在我的掌控之中。” 单手插兜,毫无诚意,直让人恨得咬牙切齿。 不过,想到西从此刻还有求于自己,博观又冷静了下来,恢复了那副慢条斯理的语气:“你不是想知道如何消除追踪吗?” 西从淡淡道:“三天时间转瞬即逝,对我而言,没什么影响。” 这也是在表明,如果博观提出的条件过分,他完全可以选择不理会。 博观轻笑了一声,语调轻松:“别担心,不会让你为难。其实,在某些国家和地区,这类事情还挺常见。通常,诊所会招募符合健康和遗传标准的男性志愿者,经过详细的筛查,包括体检、遗传病检测,甚至心理评估。在医学领域,这算不上什么稀罕事,只是社会的接受度因文化、宗教和道德观念的不同而有所差异。” 他目光悠悠地落在西从身上,嘴角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总之,你捐过精吗?” “……” 西从微微抬眼,眼神冷淡:“没有。” 博观笑意更浓:“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知道有个研究所正招募健康男性志愿者,捐精用于辅助生殖技术。或许还能收获一只带着你基因的神秘生物,听起来很有趣吧?” 西从扫了他一眼:“这么说,您那只章鱼也是这么来的?” 博观正要开口,西从已淡声道:“生出变异章鱼,您还挺骄傲的。” “……” 第59章 绯闻 博观扬眉, 轻慢地笑:“你倒不用拿这些话来激我,直说,你同不同意吧。” 西从瞥了他一眼, 语气毫不动摇:“不同意。” 他对暴露自己的遗传信息毫无兴趣,尤其不愿将来被一群素未谋面的神秘生物围住喊“父亲”。 博观对此早有预料,但心里还是难免有些失望。毕竟,西从的基因无疑是绝佳的选择。用他的基因培育出的神秘生物绝对不会弱, 再通过CRISPR等基因编辑技术,不仅能够去除遗传缺陷, 还能强化某些基因功能,使这些神秘生物既健康又具备优化的特质。 这样不仅能实现个性化的生殖选择,还能通过基因筛选与修改, 打造出不论是智力、外貌, 还是抗病能力都更为强大的神秘生物。 要知道, 高质量的DNA对胚胎的发育至关重要,而优质的精子能显著降低遗传疾病的风险, 提高基因稳定性。 更何况, 活力强、移动迅速的精子还能极大提升受精成功的几率。 然而,既然西从不愿意, 博观也只能无奈作罢。强行上手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除非他想被西从打骨折。 博观叹了口气, 拿起烟斗轻敲桌面:“你可以走了。” 西从没动, 反倒是目光沉静地看向博观,开口道:“去除追踪的方法是什么?” 博观眉头微微一挑, 顿了顿道:“都谈崩了, 我凭什么告诉你?” 西从神色不变,依然是那种淡然的语气:“先生, 您也不想您的章鱼儿子失去父亲吧?” 博观:“……” 如此光明正大地威胁,到底谁是恶人? 博观摇了摇头,抬眼盯着西从,毫不客气地道:“别误会,我只是不想搞出太大动静引来调查局,可不代表我真的怕你。” 看这小子身上并没有带着任何异常物,要真动起手来,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您误解我的意思了,”西从依旧保持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双手插在兜里,目光幽深如如潭水,“我没必要跟您动手。因为您做的这些事,怕是经不起细查吧?” 博观干的见不得光的勾当可不少,真要被深挖,足够把他送进监狱蹲到死了,要不是有靠山,他早就栽了。 西从早已从上次博观对调查局的谨慎态度中摸清了他的底细。博观背后虽然有撑腰的人,但这背景远不及蜀家那般强大,做不到指鹿为马的程度。 上次西从引梁婉过来,基本也确认了博观的虚实。这店长本人战斗力平平,不然也不会觉得梁婉棘手。 真正难对付的——是那只章鱼。 不过,以两人现在的距离,西从有把握在博观召唤出章鱼之前制服他。到时那只契约生物投鼠忌器,也没办法发挥全力。 博观听到西从的话,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悦,冷冷盯着他:“你不会真以为,扯上调查局的大旗,就能一直拿捏我吧?” 西从神色未变,依然平静:“当然不会。所以,我的要求很简单。” 他只是想要一个去除迷情丸气味的方法,又不是要零元购博观店内的魔药材料。说白了,这要求虽然让博观不爽,但还不至于把两人推向不死不休的地步。 对于博观而言,提供一个去除气味的方法并没有实质损失,只是面子上有些过不去罢了。 真正让他恼火的,是西从不仅算准了他的反应,还把整个局面掌控得滴水不漏。这种被压制的感觉,比起那些强抢硬夺的匪徒还要让他难受。 他不悦地抽了口烟,带着几分冷意说道:“办法很简单,用其他气味覆盖就行了。” 西从闻言,若有所思地问:“鱼腥味可以吗? 博观冷嘲热讽道:“只要够浓,当然可以。你可以去海鲜市场杀个三天三夜。不过,神秘生物的气味会更有效。” 西从对他的嘲讽毫不在意,淡然道:“明白了,多谢。” 博观眯起眼,打量了他片刻,随手把玩着烟斗,似笑非笑地说道:“其实,我这就有现成的神秘生物。” 虽然他不指望西从真会上钩去喂那只章鱼,但恶心一下这个小子,总归是件有趣的事。 西从当然明白他的意图,平静回了一句:“我可不像您,一把年纪还玩得这么花哨。” 博观手里的烟斗差点掉下来:“……” 什么一把年纪?他才二十六岁!- 秘境北海,雾霭缭绕,海风微凉。 迷香鲸首次接受西从的召见,心中充满忐忑与不安。它急匆匆地赶来,身形微微下沉,显出臣服的姿态。 迷香鲸低下头,语气小心翼翼,生怕冒犯:“领主大人,您最近还好吗?” 西从随手合上书卷,目光落在它身上,声音淡漠:“还好。我记得你们一族身具异香,能否覆盖掉我现在身上的气息?” 听到这并非难以完成的命令,迷香鲸稍稍松了口气,但内心依然存有顾虑。它微微犹豫,还是如实回答:“是可以的,只是……” 迷香鲸的香气,如同抹香鲸的龙涎香,初时带有腥臭,需要经历时间的氧化和风化,才能化作珍贵、诱人的香味。作为神秘生物,它的香气更为浓烈,历来引发无数领主的追逐和争夺。 “只是,这气息或许会为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西从垂眸看着它,问:“什么麻烦?” 迷香鲸犹豫了一瞬,缓缓游近西从脚边,低声解释:“若您身上沾染我们一族的气味,其他神秘生物会怀疑,并可能生出不好的猜测。虽然您对我们一族并无觊觎之意,但谣言难免会引来无端的麻烦。” 神秘生物间的流言往往会像野火般蔓延,若它们察觉到西从身上沾染有迷香鲸的异香,势必会将这香气视作一种象征,甚至编织出更为荒诞的传闻。 然而,西从显然对此毫不在意。当前最重要的是消除那个潜伏在暗处的敌人留下的追踪气息,相比之下,外界的流言蜚语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噪音。 西从抬手,指尖轻点,一张符纸无声无息地贴上了迷香鲸的额头。符纸泛起微弱的光芒,迷香鲸感觉体内的异香被引导而出,化作一缕缕淡香,汇聚在符纸上。 它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望见西从的侧脸,依旧是那副冷淡的神色。 听到他声音不紧不慢:“别动,一会儿就好。”- 三分钟后,西从取下浸满了迷香鲸气息的符纸,神情如常,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迷香鲸心中松了一口气。领主大人果然如传闻般冷酷无情,用完即弃,连一丝多余的寒暄都没有。它不敢再多做停留,默默低头,尾巴微微颤动,迅速游回了族地。 回到族地后,早已等候的族人们立刻围了上来,关切的声音此起彼伏。 “族长,您没事吧?领主大人为什么突然召见您?” “您的香气怎么变淡了这么多?是不是领主对您用药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人类没一个好东西!下次说不定就轮到我了,呜呜呜!” 迷香鲸:“……” 面对族人们的激动猜测,它有些无奈,不知如何解释。自己根本没经历什么“强制爱”,事实上,领主大人连碰都没碰它,只是冷淡地提取了一点气息后便打发它走了。 它沉默片刻,最后只是摇了摇头,带着一丝无奈游开。 隔天,北海神秘生物圈传出一条惊天消息——震惊!某新任领主强迫领地内的迷香鲸,其他迷香鲸纷纷自危,生怕下一个“被选中”的就是自己。 深夜,满月升起之时,一群月光鱼在浅海中悠然游动,身上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微微的银光。它们聚在一起,看热闹不嫌事大地低声议论着最近在北海神秘生物圈传开的传闻: 【啊,并不意外就是了】 【上次他登上深渊之船时,知道我在海下偷偷看他,还爱搭不理的,一副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没想到居然会干这种事】 【不觉得很宠吗?身为领主,居然允许迷香鲸在他身上留下气味欸】 【恋爱脑叉出去!开除你的神秘生物籍】 【不过说真的,人类真会白嫖。做到这地步了,不说固定契约,连个临时契约名分都不给,真够无情】 …… 正当它们议论得热火朝天时,一道慵懒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人类领主?名字知道吗?” 一只月光鱼随口答道:“你什么2G冲浪?连西从都不知道?” “哦,西从啊……”那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显然对这个名字颇为熟稔,“他居然当上领主了,难怪对幽灵水母没兴趣。” 月光鱼们一愣,开始感到不对劲,纷纷转身想找寻声音的来源。就在这时,一支鱼叉突如其来,迅速贯穿其中一只月光鱼的身体。鲜血瞬间染红了海水,其他月光鱼无力反抗,接连浮尸海面,死不瞑目。 是异常物?! 它们来不及思考,甚至没看见袭击者究竟是谁? 辰兴收回鱼叉,弯腰剖开一只月光鱼的身体,取出其中的明月珠,随手将尸体抛回海中。 他盯着那颗明月珠,嘴角微微扬起:“迷香鲸啊……除了床上,恐怕也只有一点香气还有点用处了。” 他想起西从那冷静自持的性格,心中猜测:那人大概是为了掩盖其他的气息,才会闹出这种传闻。 辰兴随手将明月珠抛起,再稳稳接住,漫不经心地笑:“有点意思。” 要不要顺路去看看呢? 第60章 再遇 西从此时并不在自己的领地, 而是在竹林中。 他打算以苍竹灵为研究对象撰写结课论文,因此回到竹林采集数据。前几次实验都非常顺利,没人打扰, 这正是西从最理想的工作状态。 然而这次,正当他为苍竹灵记录数据时,竹叶青却带着一脸别扭地出现了,显然有事相求。 它提出要购买生长魔药, 多半是之前被其他蛇族嘲笑了一番。 西从最近正忙于用从博观那里换来的材料熬制视毒灵剂,药剂已接近完成。虽然还未经过实验验证, 但他手头上的事情比之前轻松些,因此并没有直接拒绝竹叶青,只是说道:“准备好材料, 再来找我。” “另外, 帮我抓几只兔子, 要活的。”他神色平静地补充道。 竹叶青微微晃动尾巴。对于它来说,这种小事简直轻而易举, 但还是忍不住问:“要成年的兔子, 还是幼兔?” “成年兔。” 成年兔的眼部结构更加成熟,常用于眼科实验, 特别是在测试药物、治疗方法或外科手术时。 竹叶青动作很快, 没过半个小时, 它就化作人形, 拎着一笼活蹦乱跳的兔子回来。西从开始逐一给这些兔子做健康检查,确保它们没有任何眼部疾病或感染。 竹叶青凑到笼子边, 忍不住好奇:“野外抓的兔子能做实验吗?” “通常不行。”西从轻轻抚摸兔子, 给它们一些时间适应他的存在。 实验用动物必须严格控制其健康状况、基因背景和生活环境,以保证实验结果的可靠性。野外兔子可能携带疾病或寄生虫, 它们的健康状况不稳定,可能影响实验数据的准确性。 譬如,A大的实验兔都是经过健康筛查和基因控制的专业供应,西从自己的实验室也饲养着一些这样的兔子,专门用于视毒灵剂的研究。 不过,神秘生物的反应与普通生物不同,西从需要在秘境生物上进行实验,毕竟这种药剂除了供魔药店售卖外,还有一部分是为灵剑鱼准备的。 当西从将视毒灵剂滴入兔子眼睑时,竹叶青忽然警觉:“等等,你这滴的不是生长魔药吧?” “当然不是。”西从淡然瞥了它一眼,“如果是生长魔药,我可以直接在你身上实验,看看药效、代谢途径和毒性反应。或者,你也可以带些幼年体竹叶青过来,我可以观察它们的生长速度、骨骼发育、体长增长等。” 竹叶青一时愣住:“那你这药是给谁准备的?” 西从眼眸漆黑,波澜不惊:“我新契约了一只神秘生物,它眼睛受过伤,视力不好。” 竹叶青:??? ……原来,小丑竟是他自己。 此刻他恨不得把这笼兔子全咬死。 然而,西从显然不给它这个机会。更过分的是,他还用生长魔药吊着它的胃口,要求它照顾这些兔子。理由是——只有兔子健康存活,他才有时间帮它熬制生长魔药。 交代完这些,西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竹叶青站在原地,死死盯着这笼兔子,心中充满愤恨,恨不得将毒液全喷到它们身上。感受到杀气的兔子们瑟瑟发抖,紧紧挤在笼角,抱成一团。 竹叶青恶狠狠地想着:这人带着迷香鲸的气味跑到我的领地,我忍了,可他居然还敢使唤我去照顾兔子,就为了那个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契约生物! 去死!去死! 他迟早要报复回来!- 西从走得很干脆,因为他很清楚,竹叶青最多在背后蛐蛐几句,根本不敢做出实质性的反击。 领主战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竹叶青输了,不仅它自己,连它的领主空间都会随之转让。 秘境为每位领主都量身打造了一个独立空间,用以休息和待客。 例如,在北海,作为少数人类领主,西从的领主空间被秘境特意安置在珊瑚礁附近的海面上。那是一座漂浮的海上木屋,建筑采用了防水、防腐蚀的技术,开放式露台提供了极佳的海景视野,玻璃地板方便观赏水下生物。木屋内卧室、厨房、浴室等设施一应俱全,甚至还配有一个小型泳池。 他领地内的神秘生物,只有在他召见时才会前来。 但今天,在他回到领主空间不久,海上木屋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辰兴站在一艘小船上,远远向西从挥手:“嗨,好久不见。” 他迅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西从,笑道:“看样子你过得不错。不知道你对我上次的提议,现在有没有兴趣?” 西从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他身上,道:“我以为我上次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不,上次是我没说清楚。”辰兴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本以为你会对幽灵水母感兴趣,后来发现,其实你对空间矿石的兴趣更大,对吧?” 西从垂下眼,语气平静:“哦,看来您已经和我领地内的神秘生物聊过了?” 他并不像薛归那样封锁领地,也没有禁止领地内的生物与外界交往。相反,他鼓励这种信息互通,这样可以更快获得自己需要的线索。就像现在,线索主动送上门来了。 辰兴轻笑了声:“异种章鱼是一种有收集癖的神秘生物,会收集贝壳、矿石等物品装饰自己的洞穴,作为保护和伪装的手段。或许它的洞穴里就有你需要的空间矿石。” “可我记得你上次提到的,是幽灵水母,而不是异种章鱼。”西从云淡风轻道。 幽灵水母是简单的无脊椎生物,它们的行为主要围绕觅食和繁殖展开,根本没有异种章鱼那样复杂的思维能力和收集习性。 “没错,领主实际上是那只异种章鱼,幽灵水母不过是暂时寄居在那而已。”辰兴话锋一转,微笑道:“说起来,你和那只异种章鱼还有些渊源。” “什么渊源?” “你领地里的迷香鲸,前前任领主就是那只异种章鱼。”辰兴笑得意味深长,“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有趣。” 章鱼并非典型的攻击性生物,它们更倾向于隐蔽和逃避,只有在繁殖季节或领地争夺时,才会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尤其是雄性章鱼为了争夺雌性时。 辰兴的话并没有打乱西从的思绪,他依旧冷静说道:“我记得章鱼是通过产卵繁殖,而鲸鱼是胎生的。” 两者在生理构造和繁殖方式上根本不同。 辰兴的笑意不减,反而带着些许戏谑:“你说的没错,可秘境中的神秘生物大多可以化为人形,你不是早就见识过了吗?那只迷香鲸的人形,恐怕也不差吧?” 西从目光仍未露出任何波澜,声音不急不缓:“来投奔我的,是几只雄性迷香鲸组成的小群体,并没有雌性存在。” 这符合迷香鲸的社会结构。通常是母系群体为主,雄性迷香鲸在达到性成熟后会离开母群,独自生活或组成小群体。因此,在大多数情况下,雌性迷香鲸数量多于雄性,其他神秘生物通常不会去招惹这些强大的母群,而会选择骚扰那些孤立的雄性。 所以,来西从领地的迷香鲸,都是为了结伴逃脱旧领主的控制,不然它们更倾向于独立生活。 辰兴挑了挑眉,语气懒散:“雄性又如何?这在生物界并不少见,多是为了显示力量或竞争优势。” 在秘境中,某些行为更多是领主展示权力和地位的象征,而不是真正的性吸引。所以,当西从身上带有迷香鲸的气息时,其他神秘生物常常默认某种不正当关系已经发生。若正值繁殖季节,这种误解往往会激怒那些领主,迫使它们上门要求归还迷香鲸。 不过,繁殖季一过,理智逐渐恢复,警惕与怀疑取代了那种被NTR的愤怒情绪。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领主因为这件事前来挑战西从。然而,这样的安宁只是一时的,他在秘境中的地位随时可能受到挑战。 辰兴饶有兴致地问:“怎么样?有兴趣与我合作吗?” 西从看着辰兴,淡声道:“我只对空间矿石感兴趣,您的目的可不止于此。” 如果异种章鱼真拥有空间矿石,西从完全可以自己去与它谈判,用不着辰兴插手。然而,辰兴显然想教唆西从直接对异种章鱼发起攻击,以便吞下异种章鱼的全部收藏。 西从不是好斗的性格。他只取所需之物,没必要无故结仇。更何况,真要动手,他宁可独自一人解决,而不是与辰兴合作。 在西从看来,辰兴远比那些神秘生物难对付。 因此,西从十分自然地说道:“我的答案不变,您还是请回吧。” 辰兴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悦,只是微微一笑:“如果你改了主意,可以随时来找我。” 说完,他从容地转身,驾着小船悠然离开了西从的领地范围。船缓缓远去,辰兴低头笑了笑,眼中掠过一丝玩味。 “本以为那小子坐上领主的位置后会张扬一些,谁知道竟然变得更沉稳了。两支神秘生物主动投诚,他却一点儿也没有领主该有的得意。”辰兴摸了摸下巴,嘴角扬起一抹散漫的笑,带着不羁与风流的意味。 他似笑非笑地自言自语:“我看起来有那么不怀好意吗?” 辰兴继续顺着水面航行,即将靠近岸边时,看见岸上站着两个人影。他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对,肯定是那小子的问题,换个人试试吧。” 他加快了船速,朝那两人驶去。 那两人约莫二十出头。一个身着黑色冲锋衣,眉眼凌厉,轮廓分明,皮囊优越,神情冷漠如霜,比西从还要难以接近。另一个表现得平平无奇,看到辰兴靠近时,连忙拽了旁边的人。 “楚却!楚却!有人来了!” 被称作楚却的年轻人淡淡“嗯”了一声,语气毫无波动:“看到了,松手。” 辰兴轻轻挑了挑眉,目光从二人身上扫过,大致判断出了他们的性格。他笑吟吟地开口:“二位去哪?要不要我捎带你们一程?” 万景刚要开口,却被楚却冰冷的话语打断:“不用。” 但辰兴并不在意,反而将目光转向万景,语气轻松地问:“你这次没跟西从一起吗?” 万景显然没料到辰兴会提到西从,愣了片刻才回答:“你认识西从?” 辰兴面不改色地轻笑道:“认识啊,我们关系不错。” “关系不错”——指的是和西从说过两次话。 次次被拒。 60-70 第61章 杀心 辰兴之所以能认出万景, 是因为曾在深渊之船上见过他站在西从的身边。 当时他并未注意到万景有何特别之处,但现在看来,能说服西从带上自己, 足以证明此人双商在线。 至于楚却,辰兴的目光落在他手中那长长的封印盒上。虽然不清楚里面封印的是几级异常物,但能够持有异常物显然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要么实力强大,要么背景深厚。 他对这两人的总体印象是:可以合作的对象。 特别是在他提到西从的名字后, 楚却的戒备略有减弱,虽然仍有疑虑, 但显然没有最初那么抗拒。 于是,辰兴保持着镇定,继续不动声色地说道:“西从最近在寻找空间矿石, 我正好也需要一些特殊的神秘材料, 于是约了他一起去探索异种章鱼的领地。你们有兴趣同行吗?” 这番话说得巧妙自然。一方面, 他没有撒谎,确实存在这些情况, 只是省略了西从并未答应同行的细节。另一方面, 他看出万景和楚却虽认识西从,但关系并不深, 猜测西从并未对他们提及自己。 果然, 当他提到“空间矿石”时, 楚却的态度明显缓和了许多, 显然知道西从最近的目标。 异种章鱼确实有收集矿石的习性,而西从之前也提到过在寻找稀有矿石, 辰兴的话正与这些细节相吻合。 最关键的是, 如果万景与楚却打算进入深海领域,确实需要一艘船, 而此时辰兴主动提出搭载他们,答应同行也未尝不可。毕竟,即便对方真有异心,想暗中算计,暗夜提灯作为一级异常物,也绝对不容小觑。 经过简短的商议,万景与楚却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对辰兴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对于这一结果,辰兴并不意外。他早已看出,这两人能结伴探索秘境,显然性格上不排斥合作。像西从那样坚持独来独往的,反而是极少数。 不过,独来独往也有其好处。比如,可以正大光明地独占全部利益,无需与他人分享;再比如,行动上可以更加灵活,随时根据情况调整计划…… 最重要的是,不必担心人心难测- 在前往异种章鱼领地之前,西从决定先见见迷香鲸。迷香鲸曾在异种章鱼的领地内生活,或许能提供一些有用的情报。 尽管这并非迷香鲸第一次见到西从,它仍旧感到背后冷汗直流。西从虽然不嗜杀,但多年的生存本能让迷香鲸每次被召见时,都会产生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它心知肚明,自己身上没有多少值得珍视的东西。当一向无往不利的皮囊都难以吸引人时,它的焦虑感愈发加剧,这意味着它随时可能被领主舍弃。 西从平静地问:“你对变异章鱼了解多少?” 迷香鲸瞬间僵住。 什么叫了解多少? 难道那只章鱼找上门讨要它们了? 领主大人对此是什么意见…… 无数细思恐极的念头在迷香鲸脑海中翻涌,让它不得不更加谨慎地作答:“您是指哪方面的了解?” 西从淡淡地瞥了它一眼:“攻击手段和智力。” 迷香鲸暗自松了口气,压低声音回答:“异种章鱼通常不会主动攻击,只有在感受到威胁时才会表现出攻击性。它的防御手段主要是释放墨汁、伪装和快速逃逸。至于智力,那位大人具有高度的学习和记忆能力,能解决复杂问题,甚至会利用神秘材料保护自己。它的大脑发达,每条触手都有相对独立的神经系统,可以自行反应,甚至作出决策。” 西从若有所思。看来这只异种章鱼的智力不容小觑,与人类的智力水平相当。 迷香鲸小心翼翼地问:“您是打算发动领主战吗?” 领主战意味着一旦失败,整个领地,包括它们这些神秘生物,都会被移交给胜者。迷香鲸的担忧更深了。 西从抬眼看它,道:“不至于到那一步。” 他打算先与异种章鱼谈判,看看能否通过交涉取得空间矿石。 迷香鲸听后,显出犹豫之色,最终鼓起勇气,小声说道:“还有一件事……对不起,领主大人,我知道您最近很忙,但我的发情期到了,想请求寻找配偶……” 迷香鲸化成人形后脸上泛起红晕,低头摆弄着衣摆,显得颇为局促,眼底浮现了薄薄的羞涩。 西从面无表情地想着,这群神秘生物真是麻烦,如果迷香鲸是他的契约生物,他每天恐怕都不用做其他事,光处理它们的私生活就够他忙活了。迷香鲸没有固定的发情期,属于多次发情的物种。 “这种事不用跟我说,你们自己处理。” 迷香鲸愣在原地。它本以为自己提到发情期时,领主会稍微表现出些关心,至少会提供帮助,结果却被冷漠地回绝。找不到配偶的雄性迷香鲸比比皆是,它们通常会通过争斗或展示行为来吸引雌性,而体型较大、经验丰富的雄性往往在竞争中占据优势。正因为竞争不过,它才鼓起勇气来向西从求助。 然而,西从丝毫没有同情心,也没有打算给它们“批假”的意思,冷淡表示,如果找不到配偶,就继续巡游,帮他寻找空间矿石,等到下一个繁殖机会再说。 发情期又怎样?发情期就能在他这里白吃白住,不交租金了吗? 实际上,迷香鲸寿命较长,错过一次发情期对它们的健康并无直接影响。它们可以在未来多个繁殖季节中继续争取繁殖机会。 西从轻描淡写地问:“还有其他事吗?” 迷香鲸内心一片复杂,既感到失落,又意识到西从不会改变主意,低声问:“还有一些魔药学方面的问题,想请教您。” 西从看了它一眼,没想到领地内还有这么上进的神秘生物:“什么问题?” 迷香鲸脸更红了,支支吾吾地说:“有没有一种魔药,可以暂时改变性别,还能变回来的那种?” “你自己用?” 迷香鲸连忙摇头:“不,我们打算轮流用。” 西从:??? 他知道雄性迷香鲸在发情期会被荷尔蒙驱使,但没想到它们已经被生理需求折腾到这种地步。西从对它们内部的排班毫无兴趣,也不打算卷入这种事,冷淡地回应:“没有。” 说完,他就将迷香鲸打发走了。 不过,迷香鲸的话倒是提醒了西从,秘境中,魔药的价值非同小可。或许他可以用魔药与异种章鱼交换空间矿石。如果能够找到足够吸引对方的魔药,谈判的成功几率会大大提高。 用什么魔药才能换到空间矿石?根据价值推测,应该是B到C级的魔药,最好是能够针对章鱼类的特殊需求。 西从翻开系统赠送的魔药学书籍,陷入沉思- 船行至异种章鱼的领地时,周围的野生神秘生物骤然减少,仿佛预示着某种危险的降临。 万景侧头看向辰兴,皱眉问道:“我们到了,西从呢?你和他约的见面时间是什么时候?” 辰兴依旧神态从容,语气不紧不慢:“就在这会儿,他应该快到了。” 尽管万景心里隐隐有些怀疑,但面上依旧不显,正准备寒暄几句,船身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 “怎么回事?”他下意识扶住船沿。 就在此时,一只只白骨手臂从漆黑的海水中伸出,仿佛被某种诡异的力量驱使,纷纷向甲板攀爬。 “怎么会忽然冒出这么多亡灵?这里难道有幽灵系生物?” 万景心中一凛,连忙退到船尾。他手上没有异常物和仪式道具,站在前面无异于送死。 辰兴依然不慌不忙,挥舞着手中的鱼叉,将那些亡灵一一挑起抛回海里。可亡灵们仿佛无穷无尽,消失的很快便会重新爬上甲板。 见此情景,万景只觉得背后发凉,焦急地问道:“西从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到?” 他清楚,西从的火系道具能够应对眼前的局面。 辰兴手中鱼叉猛地一挥,击碎了一只亡灵的头骨。亡灵的身体终于软化沉入海底,不再受幽灵水母的控制。他这才回头道:“别指望西从了,这些东西要是处理不了,谁都活不成!” 他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楚却手中的封印盒。 那个封印盒一直没有开启,辰兴几乎可以确定,里面装着二级以上的异常物。异常物等级越高,对使用者的负担越大,所以才不能轻易动用。 想到这儿,辰兴有意地放缓了攻击节奏,几只亡灵瞅准机会,径直朝楚却扑去。 眼看亡灵的骨爪即将抓到楚却,楚却冷静地将封印盒往下一压,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亡灵的头骨碎裂,身形瞬间沉入海底。可紧接着,另一只浑身闪烁着幽光的高阶亡灵如影随形逼近,它的防御明显比先前的脆皮亡灵强大得多。 这一只,正是辰兴故意放过来的。 他需要探明楚却手中异常物的威力和用途,否则不利于接下来的计划。 船上的局势愈发混乱,辰兴的举动在此时并不显眼,其他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应对这些亡灵。 “辰兴,西从到底在哪儿?!”万景险险避开一根骨刺,声音里已压抑不住怒火。 “他的领地就在附近,再坚持一下!”辰兴匆忙应道,又随口问了句,“你还能撑住吗?” 万景心头火起,几乎要气炸。 和西从一起行动时,他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但他还来不及发火,一只亡灵的骨刀已深深劈入他的右臂,鲜血迸溅。他闷哼一声,咬牙操纵纸人挡住亡灵的视线,自己则赶紧从怀里翻出疗愈魔药,狠狠灌下。 “再这么下去根本撑不住,辰兴,快把船往回开!” 万景忍着疼痛咬牙道。通常到达其他领主的领地后,神秘生物会停止追击。 然而,他一转头,却见辰兴已被一只高阶亡灵猛地抽飞,重重摔向船尾,撞在船沿上后,双眼一闭,昏迷不醒。 万景见状,差点气得吐血。 什么时候昏倒不好,偏偏这个时候倒下了!他一昏倒,亡灵的目标全转向他和楚却,这船谁来开? 眼下情势危急,唯一的出路就是动用异常物。然而,看着周围愈来愈多的亡灵,万景心知楚却使用“暗夜提灯”对灵魂的压力极大,一旦辰兴恢复过来,起了贪念,他们一个重伤,一个耗尽精力,根本无力阻挡。 思及此,万景的眼神渐渐冷冽,声音低沉冰冷: “楚却,先杀了他。” 第62章 回信 楚却心里清楚眼前局势的凶险。 然而, 辰兴倒下的位置正好在船尾,隔着一大群亡灵。如果想杀他,必须先穿过这些凶悍的亡灵。这让人不禁怀疑, 这人连晕倒的地点也是精心设计过的。 即便心知其中有诈,楚却还是不得不动用异常物来破局。 这些亡灵没有智慧,只会攻击眼前最具威胁的目标。如今辰兴“晕倒”了,万景又负了伤, 楚却自然成为了它们的首要目标。 万景本来还无法确定辰兴是否真的晕倒,眼下情形一出, 他立刻察觉到了辰兴的用意。 此时,万景与楚却之间也隔着一些亡灵,他看不清楚却的身影, 但楚却的声音平静且清晰地传来: “万景, 我要用暗夜提灯。” “等等, 你先别用!” 万景连忙捡起一根骨刺,刺向扑过来的亡灵。 这些亡灵不过是逝者的残影或执念的化身, 没有真正的灵魂。但一旦暗夜提灯启动, 若十分钟内无法吸纳灵魂,它便会反噬持有者的灵魂。 问题是, 谁都不清楚还有多少亡灵。若用辰兴的灵魂献祭后依然无法脱困, 那下一个就会轮到他自己。 万景心中一凛, 虽与楚却关系不错, 但真到生死关头,二选一的情况下谁还管这么多。 顾及这点, 万景不得不劝阻道:“不如等西从吧?他的领地就在附近。” 万景开始动脑。根据辰兴之前的语气推测, 他似乎没有撒谎。就算他说谎了,万景这时候也只能当他没说谎。 “西从不会来的。”楚却的手已经按在了封印盒的开关上, 语气淡然。 “怎么会?西从那么想要空间矿石。” “再想要空间矿石,他也不会和辰兴合作。”楚却的表情万景看不见,但他心里也明白,以西从的谨慎,不会轻易与陌生人联手。 连万景之前邀请他一起探秘境,西从之所以答应,也是因为两人早有接触。即便如此,西从仍私下调查了一周,才最终回复他。 “也是,你说得对。” 万景勉强躲开攻击,心中焦虑更甚。他知道楚却迟早会使用暗夜提灯,而一旦启动,他唯一的生机就是找到操控亡灵的神秘生物。问题是,那只神秘生物究竟是什么?如果辰兴故意将他们引到此处,他肯定知情。 他不由得向船尾看去,却发现原本辰兴倒下的地方,已空无一人。 等等,辰兴人呢? 就在他心头一紧时,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暗夜提灯,接下来应该就顺利了。” 万景浑身一僵。这人是什么时候靠近的?他竟然毫无察觉! 他猛地转身看向辰兴,咬牙低声道:“你身上有隐匿系异常物。” “没错。” 辰兴懒懒地笑道,“我看你们也有异常物,所以有些不放心。你刚才阻止楚却动用暗夜提灯,看来你也怕自己成了献祭品吧?这船上有灵魂的只有我们三人,楚却不会选自己,那剩下的自然只有你我了。” “你究竟想干什么?”万景低声质问。 辰兴微微一笑,手掌稳稳压在万景肩上:“亡灵没有灵魂,但幽灵水母有。我记得暗夜提灯的时限是十分钟,你可得抓紧时间。” 十分钟内若无法获取幽灵水母的灵魂,接下来就只能取活人的灵魂了。 万景声音低沉:“也可以先取你的。” 辰兴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会以为我站在这里,是为了跟你聊天吧?” 他看得很清楚,万景的体术不行,身上还有伤,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就算楚却想对他动用暗夜提灯,他也只需轻轻一推,便能让万景替他送命。 如果可以,万景恨不得把这人大卸八块,但现在显然不是冲动的时候,他只能忍着疼痛,道:“你既然提到幽灵水母,显然早就调查过。它有什么弱点?一次能引来多少亡灵?如何将它引出海面?把这些都告诉我。” 辰兴扫了万景一眼,略微意外地挑了挑眉。 确实聪明,但在神秘学上天赋有限。 在这个世界里,天赋决定了一切,万景虽然机敏,却终究难以在这条路上独自前行。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楚却。楚却能够驾驭一级异常物,这样的资质在A大这等人才济济的地方也是极为罕见。 万景虽勉强能控制三四级的异常物,但若让他面对如暗夜提灯这般的一级异常物,不消片刻,便会被其反噬控制。 若是他对异常物的抵抗力再强些,或许今日还能和楚却轮流使用暗夜提灯,减轻负担,局势也许还有逆转的可能。 可惜,天意弄人。 辰兴站在月光下,微微眯起眼睛,冷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那双眸子在月光映照下宛如幽深的泉水,深邃而不可测。 他将关于幽灵水母的情报简洁明了地告诉了万景,看着他与楚却商量如何将幽灵水母引出海面。 辰兴不由得若有所思,唇边微微勾起一丝笑意。 “六边形的天才,终究是少数啊。”- 异种章鱼作为独居生物,平时并不会主动与人类接触,除非是迫不得已。 它之所以在领地内接纳了一只幽灵水母,也是为防备某些不测。 幽灵水母以其带刺的触手闻名,触手上的刺细胞在潜在威胁靠近时会自动释放剧毒,足以在几分钟内致命。然而,水母并不擅长主动攻击,更多依赖被动防御和召唤亡灵。 通常,幽灵系生物对人类而言是极其棘手的对手。但这一次,局势发生了戏剧性的逆转,只因其中一名人类手中握有强大的一级异常物——“暗夜提灯”。 它可以吸纳灵魂,攻防一体,足以应对大部分敌人。如果不是受限于使用时间和亡灵无魂可吸,这场战斗早已结束。 章鱼何等机敏,当楚却掏出暗夜提灯的瞬间,它便立即钻进岩石缝隙,凭借变色和柔软的体形融入周围环境,完全不顾洞穴内那些珍贵的神秘材料。对它来说,性命远比这些材料重要。材料可以再找,命却只有一条。 一般人类夺得宝物后都会迅速离开,没人会追究神秘生物的去向,除了那些贪婪的御兽师。 想到自己多年积攒的珍贵材料即将被入侵者洗劫一空,章鱼心中不免有些不甘,却无力改变现状。 就在它暗自懊恼之时,一封闪着金光的信突然出现在它面前。这是领主之间的特殊通信方式。 章鱼心中暗骂:“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信?”这岂不是提醒那些入侵者它还在这里吗? 它迅速用触手卷起信件,躲进更深的缝隙中阅读。随着信件内容的展开,它陷入了沉思,长长的吸盘触手反复摩挲着信封。 “空间矿石……我这里确实有。如果不是这些人类突然闯入,我原本可以用矿石换取些魔药回来的。不过现在可没这心情……” 它本来心绪杂乱,突然眼前一亮。 信件的落款赫然写着——“西从”。 那个最近与迷香鲸打得火热的人类领主!章鱼脑中瞬间浮现出一个计划。何不让这些人类自相残杀,而它则在暗中坐收渔利? 心意已定,它挥动触手,快速写下一封回信: 【亲爱的西从领主, 您好! 怀着无比焦急的心情,我向您发出这封求援信。今日,我的领地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抢劫,珍贵的空间矿石几乎被强盗们洗劫一空,现场满目疮痍,令我和居民们深感恐惧。 由于这次抢劫发生得过于突然,我毫无准备,急需您的帮助,尤其在人力和安全防范方面。 如果您能抽出时间,我们可以详谈。 万分感谢! 祝您安好。】 第63章 出来 收到异种章鱼发来的求救信后, 西从轻笑了一声。 他当然看得出信中有祸水东引的意图,不过这也间接证实了辰兴所言非虚——异种章鱼确实握有空间矿石。 这封信虽然真假掺杂,但关于空间矿石的部分应该是真的, 否则章鱼不敢请他前往详谈。 尽管如此,西从并无意为这只章鱼做安保。 在还不清楚对面的局势时,轻易应允显然是愚蠢的选择。 于是,他唤来了灵剑鱼, 说道:“我已经找到空间矿石的线索。” 灵剑鱼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正准备开口, 便听西从继续道:“你先去异种章鱼的领地,查探矿石是否还在它的洞穴里。如果矿石不在,找到带走它的人。” 灵剑鱼游速极快, 潜入海底探查再适合不过。 它点了点头, 随即吐出一个泡泡, 问道: 【您不去吗?】 “我会去。” 西从神色淡然,语气平静。 不过在此之前, 他得先找个交通工具- 深渊之船在海上航行, 时常经过各个领主的领地,因此与不少领主保持着联系。 它通常会提前通知某位领主, 自己将在某个时刻运送一批人类进入秘境, 询问对方是否有兴趣吃下这批货物。 有时, 也会有领主主动联系它, 想换个口味,海鲜吃腻了, 便让深渊之船运些人类供其享用。 这种交易大多皆大欢喜, 双方各取所需。 然而,有一位领主的消息是深渊之船无论如何都不愿收到的。 倒不是因为没有好处, 对方给的魔药货真价实。 但它亲眼见过西从是如何炸开一位领主的壁垒,它心里一直担忧自己哪天无意间成了领主纷争中的牺牲品。 可它也不能装作看不见西从的来信。毕竟,深渊之船常年穿梭于秘境与现实,而现实中固定裂缝的数量有限。它不去找西从,不代表西从不会找上它。 想到西从的手段,深渊之船只得硬着头皮接单。 西从无视它的顾虑,径自登上了船,轻描淡写地说道:“走吧。” 无奈之下,深渊之船只好朝目的地驶去,心中默默为异种章鱼点了支蜡。 毕竟,它们是一曾分食过人类的交情,如今见它落得如此下场,不免兔死狐悲- 另一边,当深渊之船抵达西从的领地时,灵剑鱼也已经到达了异种章鱼的领地。 这一点,辰兴没有撒谎——异种章鱼的领地与西从的领地确实距离不远。只是,他向来喜欢隐瞒一些细节,引导别人按照他设想的方向去思考。这些手段,对待神秘生物同样有效。 此时,辰兴正与万景、楚却联手,成功将幽灵水母引出了海面。 见到这一幕,万景终于松了口气,但仍警惕地看向辰兴。如果这人此刻搞出什么事…… “有什么问题吗?”辰兴忽然开口。 “什么?” “我分得清轻重缓急,现在专心对敌就好。” 万景心头一跳。同时暗自警戒他的敏锐。 虽说是对敌,但实际上,当幽灵水母浮出海面的瞬间,胜负已然定局。 虚化后的幽火精准预判了水母的位置,霎那间便出现在它面前。 那是二级异常物——无影纱。 它不仅可以用于人体,还能与其他异常物叠加使用,能够隐匿使用者的视觉、气味、声音,甚至连气息都完全屏蔽。在关键时刻,它还能触发短暂的“虚化”效果,使使用者或物体变得模糊、半透明,从而出其不意地制敌。这种效果虽然强大,但持续时间极短,且对精神力的要求极高。 楚却瞥了一眼辰兴,心知这是他在操控无影纱。 异常物虽然有等级之分,但其威力能否完全发挥,往往取决于使用者的能力。 无影纱在辰兴手中显然被发挥到了极致。 刚才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辰兴精准地抓住了最佳时机。若稍迟一步,幽灵水母便会警觉,再想将它引出来就困难重重了。 尽管楚却面上没有表露情绪,但他握着暗夜提灯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辰兴不仅预判了幽灵水母的出海点,甚至连他点燃幽火的时机都了然于心。 这种分毫不差的时机掌握,楚却只在另一人身上见过…… 仿佛察觉到什么,楚却直直看向辰兴,冷不丁问道:“你认识慕少言?” 幽光映照在辰兴的黑发上,勾勒出一抹微蓝的光泽,他的五官在幽光中显得格外立体。他戴上防护手套和护目镜,动作娴熟地用剪刀剪下幽灵水母的触手,并用注射器收集其毒液。幽灵水母的毒液可以用于制作强效的止痛药或抗毒血清。 随着幽灵水母灵魂的消散,徘徊的亡灵也逐渐失去意识,接二连三地坠入深海。四周重新归于平静,只剩几簇幽蓝色的火焰在船上缓缓飘动。 辰兴将毒液装进保存容器,语气懒散地说道:“这种时候,别提那么扫兴的名字,好吗?”- 灵剑鱼对人类和幽灵水母之间的争斗毫无兴趣,它只记得西从交代的任务,找到异种章鱼的洞穴。 这只异种章鱼不知“黑吃黑”过多少人类,洞穴内的神秘材料堆积如山。 灵剑鱼在洞中仔细翻找了许久,直到海面上的动静逐渐平息,才终于发现一颗表面微微发光的黑色矿石。与其他稀有矿石不同,这块矿石没有金属的光泽,而是呈现出柔和、朦胧的光感,正是空间矿石的标志。 最主要的是,这枚矿石并未被人工雕琢过。 灵剑鱼眼神一亮,心想这次一定能和西从换到视毒灵剂。 它小心翼翼地衔起矿石,正准备游回去,忽然一只粗壮的触手从岩石缝中探出,迅速将它捉住。 “外面那群人类我懒得计较,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来偷我的东西!” 正是异种章鱼。 章鱼本就因外面胜负已分而心急不已,见西从迟迟未现身,这时又看到灵剑鱼竟然捡出了空间矿石,顿时怒火中烧。 其他矿石被拿走它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空间矿石被带走,被西从发现它无法兑现承诺,那不仅仅是交易破裂的问题,而是彻底结仇! 章鱼的喙已经准备刺穿灵剑鱼的身体,但灵剑鱼并未表现出慌乱。只见它心念一动,尾巴上的红色契约之绳立刻显现出来。 章鱼顿时眼前一黑,这下它再也无法下口了。 契约之绳! 意味着附近有御兽师的存在! 章鱼顿时感到天塌地陷——它还那么年轻,还没来得及和雌□□往啊! 雄性章鱼在交.配过程中会释放大量能量,伴随着激素水平的急剧波动,尤其是促性腺激素的激增。这一异常分泌会触发体内的一种自毁性程序,逐步加速神经元的退化,导致行为模式紊乱,身体迅速衰退,直至虚弱而亡。 这种现象在许多软体动物中存在,是进化上为了确保遗传物质传递后个体迅速让位于后代的策略。 也正因如此,它一直压抑着本能,孤独地守在自己的领地内。偶尔用触手玩弄些人类和神秘生物,没想到还是遭遇了这场横祸。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章鱼的眼睛微微泛红,要不是它没有泪腺,此刻已经泪流满面。 灵剑鱼心里还记挂着视毒灵剂,不再多作停留,扭头带着矿石朝西从的方向游去。 然而,就在这一刻,章鱼突然发狂般从岩石缝中冲了出来。它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与其死在御兽师手中,还不如在放肆过后迎接程式化的死亡。 章鱼的游泳速度虽然比不上其他海洋生物,但短距离内它可以依靠“喷水推进”快速加速——吸入水流并通过虹管喷出,以反作用力迅猛前行。 很快,它的视野里出现了深渊之船。 这真是瞌睡送枕头!章鱼狂喜,长长的触手猛地挥出,打算随便抓住一个幸运儿,成为它的“一夜情”配偶。 触手飞速伸向甲板上的人类,然而,预料中的温热肌肤没碰到,反倒是一股炙热的火焰顺着触腕蔓延开来。 察觉情况不对,章鱼果断断腕,心跳急剧加快。 这是什么倒霉运?随便抓个人都能翻车?! 这人究竟是谁?深渊之船怎么给它送来了个刺头? 它忍不住透过海面试探性地瞄了一眼,结果这一看,心中更加震惊。不仅踢到了铁板,对方竟然还是个男的! 那人手中把玩着一件火系道具,猩红的火光映在他漆黑的双眼里。他漫不经心地扫视着海面。 紧接着,一道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传入它的耳中: “出来。” 第64章 鹤相臣 异种章鱼还在犹豫是否冒险现身时, 忽然听见对方平静地说道: “不是你写信约见我的吗?” 它的眼睛微微眯起,缓缓从海面探出头:“西从?” 西从嗯了一声,语气依旧平淡:“我的契约生物在你的洞穴发现了空间矿石, 你想要什么魔药?” 章鱼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慢慢开口:“我就知道,御兽师可不常见,今日哪来这么多出现在我的领地, 那只灵剑鱼果然是你的契约生物。不过,我不要魔药。” “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那群入侵者死。” 西从垂眼看它, 未答应,只是问道:“既然察觉到入侵,为什么不开启领主壁垒?” 章鱼的目光有些游离:“领主壁垒必须提前开启, 他们已经闯了进来, 来不及了。” “是真来不及, 还是你想请君入瓮?”西从淡声问。 章鱼:“……” 章鱼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放弃伪装, 干脆道:“我承认, 我看走了眼。虽然我不常用‘天才’这个词形容人类,但那两个, 确实配得上。他们手里的异常物太强大, 连幽灵水母都被他们联手杀死。” 西从不为所动:“我对异常物不感兴趣。” 章鱼本想利用异常物挑起西从与入侵者之间的冲突, 但听到西从这句话, 它便知道自己算盘落空,心中不甘。 然而, 它很快收敛情绪, 转而问起更实际的事情:“你能给我什么魔药?” “B级以下魔药,随你挑选。” 章鱼沉思片刻, 语气低沉:“我要一种能调节激素、延缓衰老的魔药。” 雄性章鱼在自然状态下交.配后,会经历一种激素引发的自毁过程,类似于其他无脊椎动物的生命周期终止。理论上,若能通过魔药调节激素,抑制或延缓这种变化,寿命便能延长。 “B级魔药——‘生机秘药’可以做到,但效果是暂时的,需要定期服用。我只给你一瓶。” 西从早在来此之前,便从系统的魔药书中查阅过相关内容,料定异种章鱼对生机秘药会感兴趣。 然而,生机秘药的材料极其珍稀,其中最主要的成分便是“野山参”。这种野山参并非中药店出售的人参,而是一种神秘生物,具有调节激素、增强免疫系统、延缓衰老等功效。其生长周期极长,通常需要数百年才能成熟,越老的野山参药效越好。 在许多国家,这种野山参受到严密保护,未经许可采摘会受到极其严厉的惩罚。 巧的是,西从手里正有一株百年野山参,是灰兔曾用来贿赂他的,可以熬制一份生机秘药,与空间矿石的价值也相当。 虽然他完全可以趁火打劫,不给任何魔药,但若如此行事,今后秘境中的神秘生物将不会与他合作。相反,凭借他一贯的信誉,许多神秘生物都愿意主动促成交易。 比如,异种章鱼一听到“生机秘药”,立刻两眼放光,意识到西从掌握着配方。它急忙道:“若你真能熬制出生机秘药,材料以后我会准备妥当。” 虽然异种章鱼与西从并无深厚交情,但它对西从的名声早有耳闻。尽管各种流言飞语层出不穷,然而在魔药方面,他的名声却堪称无懈可击,从未有过造假的传闻。 西从没有回答,而是先检查了灵剑鱼递来的空间矿石,确认无误后,才淡淡道:“三个月后,你来找我,我会把生机秘药交给你。” 章鱼急忙追问:“那以后我再想要生机秘药怎么办?” “看我时间,在你之前,还有其他神秘生物找我。” “……” 该不会以后买魔药还要摇号吧? 章鱼有些不满,但也清楚,这是它距离生机秘药最近的一次机会。除了眼前这人,它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帮忙——毕竟魔药师们大多坐在实验室,谁会跑来秘境? “对了,差点忘了要紧事。”章鱼突然说着,提醒西从,”你最好别往北走。" “为什么?” “那群入侵者的船正朝北行进,是冲着我洞穴内的稀有矿石去的,他们手里有暗夜提灯和无影纱。” 它提醒西从倒不是出于善意,而是怕西从死了,它拿不到生机秘药。 说完,章鱼没有多作停留,径直游向反方向。 待它离去,西从若有所思。 暗夜提灯在楚却手中,而无影纱是二级异常物,不可能是万景在操控。想起之前竹叶青提到过辰兴身上携带隐匿类异常物,如此看来,这无影纱倒像是辰兴持有…… 灵剑鱼化作人形,攀着深渊之船,银白色的鱼尾垂在海面,轻声问:“西从,你在想什么?” 西从从盒子中取出一瓶准备好的视毒灵剂,递给灵剑鱼。 “没什么,这个给你。” 灵剑鱼接过视毒灵剂,察觉到西从的目光停留在他手腕上的契约之绳上,明白西从打算解开契约,他抿了下唇:“你不是一直没有固定契约生物吗?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和你签固定契约。” 他的眼睛需要长期用药,仅靠这一瓶是远远不够的。除了西从,他从未遇到过其他愿意帮助他的魔药师,也无法确定其他人类会不会如西从般可靠。 起初,他还曾怀疑西从只是借用临时契约束缚他,但现在他逐渐意识到,或许自己多虑了。 西从根本没有必要使用这种手段来控制契约生物——他完全不缺其他选择。 一切取决于西从是否愿意维持这段关系。 所以,灵剑鱼看到西从一如往常般平静注视他: “你帮我找空间矿石,我帮你熬制视毒灵剂。今后,如果你有其他需求,可以来找我,我会视情况答复。” “不必再有契约,这样就可以了。” 话音落下,契约之绳无声断裂,化作虚影消散在空气中- 洞穴内。 辰兴看着楚却和万景,嘴角微微扬起: “放心,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不会杀你们。” 这趟行动的收获超出了他的预期。他手里把玩着一颗稀有矿石,显然对欺负学弟这种事毫无愧疚。 辰兴几乎掠走了异种章鱼所有的藏品,若不是楚却提到了“慕少言”,他或许早已在船上动手了。此刻,他察觉到楚却冰冷的目光,心中不禁生出几分趣味,挑眉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如果西从在这里,你们就不会这么狼狈?” 楚却面无表情:“难道不是吗?如果你能说动西从,我们也不至于在这里被你戏弄。” 辰兴轻笑一声:“初次见面时,我就猜测你们对西从了解有限,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楚却的声音愈发冷漠:“我比你了解他。” 辰兴并不急于反驳,反而慢条斯理地回忆道:“我最后一次和西从交谈,是在他的领主空间外。当时我告诉他,如果他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来找我。” “他不会主动找你。”楚却不假思索地回道。 “对,”辰兴笑了笑,继续道,“所以我彻底明白,想说服他是不可能的事。如果是你,你会同意,是因为你觉得暗夜提灯能应对一切;如果是慕少言,他会顺手要下我的联系方式,然后暗中调查我,不论他是否决定合作。” 辰兴顿了顿,道:“但西从呢?他连我的联系方式都没要,只是平静地看着我离开。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个人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想法,也不会受任何人左右。他的个人意志,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强烈。” “只要他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合作就没有任何可能了。” 楚却眉头微蹙,冷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辰兴低笑,话锋一转:“你知道他身上有迷香鲸的气息吗?” 楚却闻言一怔,一时没有理解辰兴为何突然提起这个。片刻后,他看向辰兴的眼神愈加凝重,似乎已经意识到了某些事情。 辰兴不急不缓地继续道:“看来你终于明白了。没错,有人曾在西从身上下了追踪术,而为了摆脱追踪,他选择利用迷香鲸的异香来掩盖自己的踪迹。我那次突然找到他,时机巧合得让人难以置信,换做其他人或许会认为追踪术是我施加的。但西从没有质问我,这并不是因为他信任我,而是因为无论我的目标是不是他,他都不会让我有任何机会。” 辰兴的声音在洞穴内回荡,他缓缓地补充道: “所以,哪怕我用同样的借口告诉他,你们打算和我一起探索秘境,他也绝对不会加入。”- 西从处理完之前的交易后,回到学校,继续日常课程。 这节课是清水教授的《国际御兽学》,由于今年只有西从一人选修这门课,因此成了一对一的授课形式。 西从刚踏进教室,清水教授便带着促狭的笑意调侃道:“听说,你被人下了迷情丸?” 她原本期待西从会因这句话露出一丝尴尬,但西从的表情却毫无波动:“看来调查局已经查明了幕后主使,您方便告诉我是谁吗?” 西从并不意外清水教授知道此事,作为A大的教授,她在神秘学领域中的消息灵通程度远超常人。 清水教授见他神色自若,心下好笑,慢悠悠地答道:“你作为当事人,当然有权知道真相。即便我不说,调查员也会在几天内告知你。不过,这事还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她语调一转,意味深长地看了西从一眼: “西从,你什么时候招惹了鹤相臣?” 第65章 重逢 西从只在鹤不群的葬礼上与鹤相臣见过一次。 如今距离那次葬礼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 鹤相臣怎么会突然追踪自己? 更奇怪的是,西从觉得使用“迷情丸”这种追踪手段并不像鹤相臣的风格,反而更像是……另有其人。 想到这里, 他转头看向清水教授,问道:“老师,最近鹤相臣去过调查局吗?” “嫌疑人既然供述是收了鹤家的钱,调查局自然会从鹤相臣开始调查。不过, 具体问了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说到这, 清水教授观察了一下西从的神情,微微眯起眼睛:“你似乎猜到自己被追踪的原因了?” “可能和一位高中同学有关。谢谢老师的告知。” 毕竟是亲生儿子,鹤相臣不可能真的让鹤不群在调查局待太久。最多关几个月让他长长记性, 然后再缴纳保证金把人领走。 让西从感到意外的是, 鹤不群出狱后竟然还会雇人追踪自己——他究竟想做什么?- 同一时间, 鹤家。 有人裹着宽大的睡袍走到酒柜旁,随手拿出一瓶陈年藏酒。拧开瓶塞, 他直接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 酒液滑入喉中,短暂的愉悦盖过了内心的阴郁。 他长饮一口, 随后将酒瓶随意放在旁边的桌上。然而, 当他转身关上酒柜时, 身后传来一声冰冷的声音: “我把你从调查局弄出来, 可不是为了让你去找高中同学的麻烦。” 鹤不群缓缓掀起眼皮,懒散地转过身, 眼眸漆黑, 微微勾唇:“您把我扔在调查局不闻不问,终于想起还有个儿子了?” 他原本的身体早就被鲨鱼撕咬得缺胳膊少腿, 脸也被划得面目全非。眼下这副身体,是花重金请人用仪式道具修复的,才得以恢复原样。 他刚洗过澡,黑发还湿漉漉的,肤色冷白,五官俊美,眉骨深邃,喉结分明,声音则倦懒沙哑。也难怪,前女友会划烂他这张招蜂引蝶的脸。 “慕然没跟您提起我的事吗?还是说,您不想为了不喜欢的儿子得罪蜀家?” 但凡这个生物学上的父亲愿意伸出援手,他也不至于去求西从帮忙,搭上林复的线。更别提后来被西从一脚踢进调查局,他不信鹤相臣毫不知情。 可即便如此,鹤相臣依旧让他在“黑纸鹤”里禁足了大半年,才不情不愿地把他捞了出来。 鹤相臣眼神冷淡,没有丝毫波动:“蜀家这一代只出了蜀月一个炼金术天才,我早就警告过你,别去招惹她。” 别说蜀月只是杀人,就算她炸掉整个A市,蜀家也会不遗余力地保她。 “是天才,更是疯子。” 鹤不群眸光微冷。 在他看来,蜀月就是反社会人格的典型。她性格乖张,暴力倾向明显,既专制又疯狂。她多次被告上法庭,但总能凭借家族的影响力摆平。几次飙车撞死行人,也是靠律师和巨额赔偿压住了受害者家属。 尤其是在酒精的刺激下,她那不正常的性情就像沸腾的血液一样,常常发作在每一任男友身上。 鹤不群与蜀月交往期间,鼻梁被打断过,锁骨折断过,身上缝了无数针,遍布瘀伤,最后甚至被她直接扔去喂鲨鱼。 可在蜀月身上,这些“异常”似乎成了她天才光环的点缀,尤其在炼金术领域,她的疯狂反倒成为天赋的助力。 如今,蜀月已被公认为当代首席炼金术士,神秘学界毫无异议地称她为具有无限天赋和独创精神的年轻一代炼金术代表人物。 她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但他没有炼金术天赋来掩盖自己的怪异,只在发明残酷的恶作剧上颇有天分,为人放荡,沉迷于纵酒滥交,若非仗着蜀家的庇护,早就被学校开除了。 鹤不群不愿再与他们扯上任何关系。 但西从不一样。 和西从相处的时间虽短,但仿佛有许多秘密未被揭开。作为一个冒险主义者,鹤不群对危险的人或事总是充满好奇,正是这种冲动,才让他当初无视警告去接近蜀月。 尽管死过一次,他依然闲不下来。那些曾和他有交集的人,比如慕然,他不会去碰,毕竟他也不想被慕少言盯上。而其他人,得知他得罪了蜀月,都巴不得与他划清界限,唯恐被牵连。 于是,只剩下西从。 他确实对西从的近况很好奇——到底是已经踏入了神秘学界,还是仍在按部就班地上学? 于是,他雇人跟踪西从,用迷情丸,只是出于他恶趣味的一个选择罢了。 鹤相臣眼神冰冷:“死过一次,还是不长记性。行事之前,先看清对象,有这么难吗?” 蜀月招惹不起,西从就能随便招惹? 鹤相臣虽然只见过西从一面,但也能看出他心智清明,是一位出众人物。 而且,鹤相臣对慕然的性格也十分了解。 他对看得上的人和看不上的人态度截然不同。 西从能被慕然纳入值得结交的那一类,就不可能是徒有其表的角色。 “你脑子里打什么主意我不管,再浪费我的时间,之后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鹤相臣的目光如刀,直视鹤不群。 鹤不群耸耸肩,讥讽地笑道:“或许吧。但总要给我找点事做吧。” “要是这么无聊,就去见个人。”鹤相臣语气淡漠。 “见谁?” “环荣。” 鹤不群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眉头紧皱:“你什么意思?” 他和环荣同母异父,母亲的所有心血都花在了环荣身上,鹤不群自然和环荣关系疏远。 更何况,环荣还不是他的亲弟弟,而是母亲的私生子。 “你也知道,她的生活除了工作,剩下的全部围绕着那个继承了她符箓天赋的宝贝儿子。她像护崽的老虎一样保护他,给他配了一个管家、三个保镖,生怕他受一点苦。”鹤不群冷嘲道。 鹤相臣对调解这对兄弟的纠纷毫无兴趣,尤其环荣还是他前妻与别人所生的孩子。他的重点很简单—— “你上次雇人杀环荣的事被你母亲查出来了,她让你去道歉。” 那次志愿服务时的刺杀,目标根本不是西从,而是环荣。 说到底,鹤不群虽然与西从之间有些矛盾,但与环荣那种十几年的积怨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 鹤不群冷笑道:“我不想去,她不是对外宣称我是家族的耻辱,给她完美的人生蒙上阴影吗?” “你母亲说,这也不是你杀她儿子的理由。” 鹤不群气得几乎笑出声:“怎么,环荣是她儿子,我就不是了?” 鹤相臣垂下眼,冷冷扫了一眼自己这个儿子,淡淡地道:“你还不了解你母亲是什么人吗?” 他唇角微微翘起,笑意却冷得刺骨: “如果你不是她的儿子,她不会让你去道歉,而是直接要了你的命。”- 西从猜到是鹤不群后,并没有多加理会。眼下,所有材料都已备齐,他最紧要的事情是炼制储物道具。 然而,章鱼收集的矿石是单一空间属性,如果想将储物道具隐藏得更好,还需要高级符文师来绘制符文。 西从曾自学过初级符文,像提取迷香鲸身上的异香,或是每次仪式所用的加速符箓,都属于初级符文的范畴。 相比之下,高级符文的复杂性远远超出初级符文,涉及到对神秘材料属性的深度理解,如何最大化各材料的效果,以及符文与材料之间的衔接等更高层次的考量。 西从所认识的人中,恰好有一位高级符文师——环荣。 不过,西从并不打算请环荣为他的储物道具绘制符文。一来,符文师手段众多,无法确定对方是否会故意在某处留下隐蔽的漏洞;二来,高级符文师出了名的性格怪异,不仅难请,费用也十分高昂。 就拿A大的符文学课程来说,其他学科都允许外专业学生旁听,但符文学教授们却坚持符文学过于复杂,只接收有基础的本专业学生。因此,慕然曾选过一门符文学课程,却被教授婉言劝退。 西从并不认识那些符文学教授,自然也不指望他们会为他破例。于是他在校园网上查找了些相关资料,整理出遇到的几个问题后,打开了环荣的聊天框,问他是否有空。 此时,环荣正悠闲地躺在他校外的别墅里,翻阅着最新的符文学期刊。听到提示音,他随意拿起手机扫了一眼,见是西从的信息,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是西从第一次主动联系他。 环荣一直以为,以西从的性格,可能一直到毕业都不会主动找他。 他浏览了西从发来的几个问题,判断出西从最近正在制作仪式道具。 环荣对西从的印象不错,并不介意顺手帮个忙。 毕竟,这种事向来是有来有往的,若他日后有事找西从帮忙,凭着这次的交情,西从多半不会拒绝。 【环荣:可以,来我家聊】 【环荣:这是地址】- A大宿舍。 西从看了眼手机上环荣的回信,随手合上笔记本电脑,放进黑色的背包里,随后拿起搭在座椅上的外套,准备出门。慕然看见他这番举动,微微一笑:“要去图书馆吗?我和你一起。” 正要起身,西从已穿上外套,语气轻描淡写地说道:“不,我要去找环荣,有点事。” 慕然怔了怔,语气中透着一丝惊讶:“环荣不在学校吧?你去哪里找他?” “他家。”西从简单答道,似乎在这个问题上并不想多做解释。 慕然面上的笑意淡了些,心中升起疑惑。 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莫非是之前一起参加志愿服务时建立的关系? 他稍作迟疑,试探性地问:“那你今晚还回宿舍吗?” 西从瞥了眼他,觉得他莫名其妙:“不然住哪?” 慕然:“……” 很好,看样子没什么超出他预料的事发生- 一小时后。 西从顺着导航来到环荣给他发的位置。还没走近别墅大门,他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形修长挺拔,靠在一辆限量跑车,十分惹眼。脸上戴着一只黑色口罩,只露出白皙的脖颈,皮肤冷白得晃眼。 似乎是察觉到注视,他缓缓抬手掀了下棒球帽的帽檐,露出一双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桃花眼。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在看到西从时,微微眯了起来。 “西从?” 他顿了顿,目光在西从身后扫了一眼,瞥向身后环荣的别墅,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问道: “你和他,什么关系?” 第66章 环霜 西从一眼就认出眼前的人是鹤不群。 不仅是那极具辨识度的嗓音, 还有他口罩之外露出的出挑眉眼,即便西从此前只在照片里见过,这些特点仍然让他瞬间确认了身份。 在鹤不群问他为什么来找环荣的时候, 西从也疑惑鹤不群为什么会在这儿? 西从与这两人的接触不多,但他能看出,鹤不群和环荣的性格截然不同,绝非能够玩到一起的类型。 因此, 他只平淡地回了一句“同学关系”,随即走上前按响了门铃。 门铃刚一响, 仿佛早已有人在等候,门立刻打开了。一位身穿深黑色西装的中年管家走了出来。 “鹤少爷,您好。”管家神色自若, 语调轻快, 对鹤不群熟稔无比, “真抱歉,少爷今天约了同学, 可能不太方便。” 这是在传达环荣不想见鹤不群的意思。 鹤不群的声音里压抑着不耐:“说得好像我想见他一样。” 换成以前他也早就开车走人, 但这次…… 他的目光无声地掠过西从那张毫无波澜的面容。 他很了解西从,既然西从说是“同学关系”, 那就真的是同学关系。但既然不是朋友关系, 为什么还要特意来对方家里? 要知道, 就连之前慕然邀请西从去庄园小住, 西从也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你打算在这儿待多久?要不待会儿一起吃个饭?” 管家一听,立刻接话:“鹤少爷, 夫人今天会回A市, 她让您……”话刚说到一半,管家突然噤声。 环荣穿着像睡袍般宽松的白色长衣, 从楼梯缓缓走下。 他完全无视了鹤不群,语气云淡风轻地对管家说道:“我不是交代过,不要让无关紧要的人进来吗?” “无关紧要的人”,特指鹤不群。 鹤不群的眼中闪过一丝敌意,但他不愿当着西从的面纠缠。毕竟这事本就不光彩。他沉着脸,转身走向车旁,随即发动跑车,响亮的引擎声回荡在空气中。 环荣冷眼看着,管家倒是阻拦了,但没拦住。 他二人之间的矛盾,早已不是一句道歉能够解决的。环荣四岁那年,母亲发现他继承了她的符箓天赋,便与鹤相臣离婚,那年鹤不群五岁。 离婚后,环荣随母亲离开了A市,母亲没有要鹤不群的抚养权。后来,鹤不群的葬礼上,母亲也未出席,只有鹤相臣一人前去。 环荣始终认为,鹤不群当年与蜀月交往,是为了借蜀家的权势报复他。母亲也因此一直不允许环荣回到A市。 这次也是因为蜀月与鹤不群闹掰,母亲才终于同意他来A大上学,但依旧为他安排了三名保镖贴身保护。 至于鹤不群雇人暗杀他,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如果不能通过对某人发泄心中的愤恨,恐怕鹤不群早已被那毫不掩饰的偏心压垮了。 不过,环荣也仅止于理解,这样的事情从来都不由他选择。 与放任自流的鹤不群相比,母亲对环荣的要求要苛刻得多。他每天都有固定的练习任务,只有完成后才能吃饭,完不成就得挨饿。 小时候,环荣不止一次向母亲提起自己越饿越记不住复杂的符文,而母亲总是置若罔闻,只拨弄着光泽微卷的发丝,不以为然道:“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我的父母、父母的父母……都是这样教的。你以为做天才很容易吗?” 相比之下,鹤不群的人生称得上顺风顺水。鹤相臣只卷自己,从不鸡娃。不过这也是因为鹤不群没有神秘学天赋,否则他同样逃不过。 由此看来,有些父母真的不适合养育孩子。 培养出来的,不是脚踩数条船的海王,就是游戏人间的浪荡子- 会客室宽敞明亮,正面的架子上整齐地摆放着与符箓学相关的厚重书籍和符具,旁边还有一个小型水池,专门用于清洗符笔。 再过去是一张简洁的办公桌,桌前挂着一块白板,白板上用醒目的大字写着今天的计划:“20号下午六点,与西从商谈。” 木地板铺陈在脚下,墙壁则刷成淡奶油色,给人一种温和的氛围。工作台前堆放着各种符文材料,那些在外界极为稀有的符纸,此刻却像跳楼甩卖的地摊货一样凌乱地摆在一起。 环荣靠在办公桌前,说道:“不同品质的符纸会影响符文的效果。若你要绘制高级符文,必须挑选高品质的符纸。” 他随意从一叠材料中抽出一张符纸递给西从,“我平时都用这种。” 西从接过符纸,眉头微微一动。眼前这符纸与他之前在秘密集会上购得的无异。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只能说高级符文师也逛「Occult」。 “最近有一项新技术,能够将符文设计可视化,并通过交互体验符文效果,甚至可以在虚拟环境中进行测试,从而评估符文是否符合预期。”西从说道,“A大也引入了这项技术,不过我在官网上没找到相关的申请流程。学生可以申请使用吗?” 环荣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没想到你对符文学的最新动向这么了解。” “来之前用电脑查了一下。” 环荣轻笑一声,“这项技术目前还处于试运行阶段,只对符文学专业的学生开放。不过,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帮你申请一个临时权限。” “会很麻烦吗?”西从问道。 “不会,综合服务APP上提交申请,一般当日就能通过。”环荣回答道。 正说着,管家敲了敲门。得到环荣的许可后,管家走近,低声说道:“夫人快到了。” 西从见状,适时起身道别:“今日多谢,我就先告辞了。” 他想知道的都已经问到了,接下来只需等待申请通过,便可以着手炼制储物道具。 环荣点点头,示意管家送西从离开。 出了会客室,管家的态度似乎轻松了几分。 或许是长期处在复杂的工作环境中,他显得格外谨慎,没有多说“好久没见少爷这么开心了”之类的客套话,只是寒暄道:“需不需要司机送您回去?” “不用了,谢谢。” “好的,路上小心。” 管家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然而,他的思绪早已飘远,正想着如何处理即将到来的难题——夫人显然打算留鹤不群一起用餐,但鹤不群已经摔门离开了…… 管家还在琢磨着如何措辞婉转传达此事,门外一辆限量版跑车忽然停在了宅邸前。正是鹤不群之前驾驶的那辆。 不过,从驾驶位走下的却是一位肌肤如雪、发丝微挽的女性。她的手指修长优雅,夹着一根燃着的香烟,缕缕青烟在她指尖轻盈盘旋。 她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面容冷艳慵懒。西从在秘密集会上曾见过她,当时,她身边陪伴着一位英俊的男子,那个男人对她极为殷勤,称她为“霜儿”。 而此刻,她身边的男子已换了人,正是刚刚负气出走的鹤不群。两人站在一起,眉眼间竟有几分相似。 只是,鹤不群的长相更像他的父亲,而环荣则更像母亲。 鹤不群一见西从居然还在,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瞳孔剧烈收缩,喊道:“西从,我身上被贴了符纸,快帮我撕掉……”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他的锁骨便被香烟轻轻烫了一下,痛得他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女子连看都未看他一眼,手腕轻转,香烟在她指尖优雅地旋动,带出一缕袅袅青烟。 她微眯着眼睛,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从容地落在西从身上,语气平静得像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闲谈:“你,不会多管闲事吧?” 西从收回视线。 且不说这是旁人的家事,单是鹤不群之前无故跟踪他,就已让他不愿插手。 于是,他目不斜视地径直往外走。鹤不群见状,瞪大眼睛,咬牙说道:“我们这么久的室友情分,你居然袖手旁观?环荣给了你多少?我出三倍!” 他的声音急促,西从却连头都没回,脚步依然沉稳,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鹤不群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见财物诱惑无效,便开始打感情牌,声音提高了一些:“哥,当初我不想和别人挤公交车,你扫共享单车载我回出租屋的日子,你都忘了吗?”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西从,目光各异。 西从:“……” 谢邀,不过是系统的爱心任务罢了。 第67章 附身 环霜扫了一眼管家, 后者立刻心领神会,伸手拦住西从,微笑着说道: “现在打车不太方便, 不如留下来一起用餐吧?稍后我派司机送您回校。” 托鹤不群的福,看来是被盯上了。 “不必了。” 虽然鹤不群与环荣之间的纠葛尚未明朗,但西从看出鹤不群肩上贴的那张提线木偶符是高级符文。如果这符文出自环霜之手,证明她也是高级符文师。参与符文师家族的内斗, 注定麻烦不断。 至于鹤不群,西从瞥了他一眼, 语气淡然道:“上次你快死的时候不是找了慕然帮忙吗?我建议你继续找他。 鹤不群:“……” 慕然哪会轻易答应?他精明得很,绝不会涉足这种家族纷争。即便他愿意来,恐怕事情早已结束了。 鹤不群只能眼睁睁看着西从拒绝管家的提议, 走出众人视线。 环霜倒是对鹤不群的窘态毫不在意, 云淡风轻地转身问道:“见到高级符文也毫无惧色……他是哪家的人?” 管家恭敬地答道:“他并非世家子弟, 只是少爷在A大的同学,主修御兽学。今天来是与少爷讨论符文学的。” “主修御兽学?却对符文学感兴趣?”环霜若有所思。 单看那个少年整洁利落的模样, 便知是个优等生。而且, 绝非那种埋头于书本的书呆子。否则,环荣也不会特意邀请他过来。 想到这里, 环霜瞥了一眼鹤不群:“你和他是高中室友?” “是。” “那你跟他回出租屋又是怎么回事?”她语气虽轻, 却透着一丝审视。 西从刚才表现得很有边界感, 绝不可能随意带人回家。 鹤不群不情不愿地答道:“那时我被困在‘黑纸鹤’里, 不跟着他走,连宿舍都出不去。” “你没听懂我的问题。”环霜扫了他一眼, “我的意思是, 你是怎么让他同意带你回去的?” 鹤不群被困,对于西从而言并无影响。按照西从刚才的表现, 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就像刚才拒绝他时一样,更不必将附在异常物上的鹤不群带回自己家中。 鹤不群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嘴唇动了几下,却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西从为何会同意。 “也许……‘黑纸鹤’有魅魔的特性?”他含糊其辞。 “如果真有那种能力,它就不会只是三级异常物了。” 环霜对这个连自身情况都不明白的儿子已不抱任何希望,讽刺了一句,随手将车钥匙丢给他,转身走进别墅。 鹤不群紧攥着左手中的钥匙,肩上的提线木偶符微微牵动着他的身体,他只能不甘地跟在环霜身后,亦步亦趋- 环荣的效率很高,西从刚在食堂用完餐,就收到了环荣发来的二维码。 扫码填写个人信息及申请用途后,不久实验室的临时权限便批准下来。这是神秘学院的特权——其他学院的审批流程受限于工作时间,而神秘学院拥有24小时全天候审批渠道。 西从给环荣回了个道谢的信息,随后便去了实验楼,试用权限。 安全识别系统识别了他的身份,为他匹配了当前空闲的实验室。进入实验室后,他将所需的神秘材料和期望形成的仪式道具导入模型,接着开始在面板上绘制符文,模拟现实中的仪式道具炼制过程,以此验证符文组合的可行性。 科技革新的好处便在于此——若不通过程序预演,炼制时耗费的将是真实材料,而非虚拟数据。 经过几次尝试,虽然没能找到完美契合的符文组合,却也发现了之前设计中的漏洞。或许需要在符文的某个环节上做出调整,才能达到他所期望的效果。 时间很快来到晚上十点半,西从将漏洞记下,准备回宿舍洗漱。 A大的宿舍带有独卫,但每层楼也有公共淋浴间。独卫门紧闭,他便拿上洗漱用品去了公共淋浴间,等他洗完吹干头发,将换洗衣服从洗衣机取出来晾好,独卫仍未打开。 手机倒是收到了慕然发的信息,说他会在图书馆待得久些,晚些才回宿舍。这样一来,独卫应该是应闻在用。 但奇怪的是,从他回宿舍到现在,卫生间的门始终没开,然而水声却一直未停。应闻平时洗澡十分钟就能搞定,这次明显不对劲。 西从不想被卷入凶杀案里,因此走到卫生间门前,轻轻敲了敲门,问道:“应闻,你还好吗?” 片刻过去,里面依然毫无回应。西从沉默了几秒,随即说了句“抱歉”,然后他握住门把手,果然,门是锁着的。 这是一道普通的弹簧锁,解开并不难。只需一张薄且坚韧的卡片,插入门框与锁之间,轻轻滑过锁舌,便可打开。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独自破门的行为过于轻率。如今慕然不在,如果应闻真出事了,西从没有不在场证明。 于是,他披上外套,转身下楼,找到宿管,简要说明了情况。宿管听说可能有学生出事,表情上虽然带着几分不耐,但一想到这可能影响自己的工作,还是不情愿地拿出钥匙,跟着西从上了楼。 到宿舍后,宿管敲了敲卫生间的门,声音略带冷淡:“里面有人吗?我要开门了。” 里面依然毫无动静。宿管皱眉,随即果断地用钥匙开锁,推开门,热气顿时扑面而来。应闻倒在湿滑的地面上,脸色苍白。 宿管啧了一声,迅速关掉了花洒,蹲下身检查应闻的状况,发现他还有微弱的呼吸,便随口说道:“没事,可能是低血糖或者缺氧晕过去了。你给他披件衣服,送医务室看看吧。” 西从礼貌地点点头:“多谢。” 宿管站起身,没有扶起应闻的打算,临走时还特别嘱咐了一句:“如果嫌麻烦,不想送医务室。我教你,别动他,等他死了再报警。别担心,我可以作证你没杀人。” “……” 您人还怪好的。 西从无言以对,只能目送他离开。虽说宿管这样提议,但西从不会真的让应闻光着身子躺一晚上。 毕竟,第二天如果应闻没醒来,恐怕尸僵都是轻的。何况,这还是神秘学的世界,尸变也不是不可能。 把应闻送去医务室,西从便算是尽到了基本的室友义务,之后发生什么都与他无关,学校自然会负责。 西从走到应闻的衣柜前,取出一条长浴巾,俯身将他包裹住。刚把他放到椅子上,应闻的身体却突然软倒在西从肩上,眉头紧蹙,睫毛轻颤,嘴里模糊地喃喃:“好冷……” 西从淡定地将他的头移开:“冷就穿衣服。” 应闻依旧闭着眼睛,毫无反应。 看样子,指望他自己醒来、穿好衣服走去医务室是不可能了。 西从正准备转身去衣柜里找件T恤给应闻套上,突然感觉一双手臂缠上了他的腰,对方轻声呢喃:“你身上好热……” 西从顿了一下,毫不客气地将那双手扯开: “你不是应闻。” 对方似乎没听懂,仍然无意识地向他靠近,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好凉……” 西从冷眼看着:“装够了吗?” 空气中一片寂静,几秒后,对方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暗芒:“你是怎么发现的?” 这具身体是应闻的,并非幻象。按理说,就算再敏锐,也不该这么快识破。 “因为正常人不会一直发出上不得台面的声音。” “……” 现在的人骂人都这么高级的吗? 第68章 你有问题 西从表现得从容不迫, 轻描淡写地说:“总之,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现在是我的休息时间, 希望你自行离开。” 他明天还有早八,实在没兴趣和眼前的麻烦纠缠。 说着,他动作自然地从桌上拿起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 “应闻”的影子微微扭曲了一下。 他附在应闻身上, 可不是来和西从打个招呼就走的。 “面对来历不明的东西,你真的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它声音幽幽地问。 西从一边低头回着信息, 语气平淡:“也不算来历不明吧?秘境里那团伪装成楚却的黑雾,不就是你吗?” 说到底,又不是什么新面孔。 空气瞬间凝固, 对方沉默了几秒, 随后有些诧异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它不禁想起上次假扮楚却时, 被这人用“常识”轻易揭穿了身份,这次难道又是所谓的“常识”? 西从穿着一身舒适的睡衣, 发完信息后随手把手机放在桌上, 毫不理会屋里的另一位:“宿管在时你一声不吭,我一靠近, 你就捏着嗓子装模作样喊冷喊热。” 哪怕是再迟钝的人, 也能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 如果对方是和他毫无交集的陌生人, 为什么会无视宿管, 直接找上他?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 道德水准普遍偏低。单是宿管离开前那句“要是不想送去校医院, 就让他继续躺着”就足以证明,冷漠旁观在这只是寻常。 因此, 除非对方事先对他的性格有所了解,否则根本无法确定他会不会救应闻。 宿管之前蹲下查看过应闻的状况,是离应闻最近的人。换句话说,那是应闻最有可能被人扶起来的机会。如果错过了,那之后就只能赌西从会不会出手了。 要是西从入乡随俗一点,根本不管应闻,那他就得光着身子一直躺在卫生间的冰冷地板上。 有被宿管扶起的机会不用,反而冒险赌西从的反应,说明他对西从有所了解。 基于此,西从将嫌疑人缩小到他见过的人和神秘生物之中。结果显而易见,那个曾伪装成楚却的黑雾,无疑是最可疑的。 黑雾心情已经越过了惊讶的阶段,或许因为曾经被揭穿,反而坦然了许多。“既然如此,你能猜到我的来意吗?” “不知道。” 黑雾心中一松,暗自得意:这小子不过是个脑子稍微灵光的普通人罢了,根本没有占卜师那种预知的天赋。正打算继续说点什么,却被西从一句话打断。 “不过,如果你是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那你可以省省了,因为我绝对不会帮忙。” 话音刚落,他干脆利落地拉上了遮光帘,没有留给黑雾再开口的机会。 黑雾:???- 慕然一回来宿舍,便撞见眼前这一幕。 应闻只裹着一条浴巾,额头青筋暴露,死死盯着西从的床铺。而西从的床上,遮光帘已经拉得严严实实,俨然一副拒绝沟通的姿态。 似乎察觉到慕然回来了,西从淡定地开口:“应闻被秘境里溜出来的东西附身了,麻烦你打调查局的电话,让他们派人过来处理一下。我准备睡了,晚安。” “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够了。” 黑雾再也忍不住,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西从,我可是诚心诚意地在与你谈合作。” 西从的声音依然平静:“很遗憾,我也是诚心诚意地在拒绝。” “……” 黑雾咬牙切齿:“你恐怕还不知道吧?以往秘境与现实的裂缝是有限的,可就在不久前,空间裂缝骤然增多!这次是我出来,下次就会是别的神秘生物。届时世界洗牌,你难道不想争一席之地吗?!” 黑雾本以为,这番话语会让西从有所动摇。可如果西从会轻易听从,之前的气氛就不会恶劣到这种程度了。 因此,他听到西从漫不经心地问:“慕然,调查员大概多久能到?” 慕然微微一笑:“你不是也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吗?” “是有,不过手机在下面的桌子上,没拿上来。” “为了减少辐射影响?” “开飞行模式手机就不会发射无线信号,辐射也会大大减少。我放桌上只是因为要充电。” 无人问津的黑雾:“……” 你们礼貌吗?- 这次来的调查员是之前负责薛归事件的向何。 向何走进宿舍,嗓音带着一丝懒散的沙哑,笑道:“看到报案地点是A大,我就猜可能是熟人。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在吗?” 慕然回答:“应闻不在,宿舍里只有我和另一个室友。” “另一个室友人呢?”向何随口问道。 “在上面。” “上面?”向何抬头看了看,瞧见拉上的遮光帘,眼睛微微一眯:“谁啊?这都能睡得着?” “西从。” “哦,是他的话,倒也不奇怪。”向何移开视线,显然对西从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 他随即回到正题,向慕然确认:“你们那个被附身的同学呢?” “出去了。” “你们就这么看着他出去?没试着拦一下?”向何挑了挑眉。 “在宿舍楼内动手,动静会比较大。” “所以,嫌疑人已经跑了?” “他一出宿舍门,就被导员抓住了,那道黑雾见势不妙飞走了,应闻还昏迷着,正在校医院接受检查。” 向何的笔在记录上顿了一下,抬头问道:“是你通知的辅导员?” “不是,是西从。” “他什么时候通知的?” “我十一点十分回的宿舍,他应该在我之前就已经联系了导员。” 向何看了慕然一眼,问道:“你确定吗?” “他说手机在充电,所以让我联系调查局。他还说,如果您问起时间,可以去找宿管查监控,或者向导员要短信截图。” 向何瞥了一眼桌上正在充电的手机,忍不住啧了一声:“真不愧是他……” 如果西从稍微晚一点通知,调查局会怀疑他是不是在没有第三人在场时,和那个夺舍应闻的东西达成了某种协议。 然而,只要向何去核实一下监控和通信记录,就会发现西从几乎在宿管刚离开宿舍后不久就向学院报备了。 这样一来,西从的嫌疑暂时解除了。 向何将记事本合上,道:“既然如此,等他睡醒,你让他来调查局做个笔录。” 慕然笑了笑:“西从说,他明早要上课,下午再去调查局。” “随他便吧……记得来就行。” 向何离开后,慕然抬头望向西从的床帘,轻声问道:“如果被附身的不是应闻,你还会帮忙吗?” 话音刚落,床帘里传来冷淡的声音:“我只做义务范围内的事。” 果然是醒着的。刚才和向何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故意装睡……是不想现在就被拖去调查局做笔录吧。 “说起来,慕然,是你诱导黑雾去附身应闻的吗?” 慕然轻笑,神态自若:“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我不是庄泉,与应闻没有矛盾,也没有动机吧。” “我不知道你的动机,只是觉得你的行为有些反常。” “是哪里让你觉得奇怪?”慕然的笑意不减,仿佛对话并不涉及自己。 西从的语气平静如常:“下午的时候,你特意问了我今晚会不会回宿舍。” “嗯,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因为你一向有分寸,从不问这种问题。” 他是否回宿舍与慕然无关,而他和环荣约的时间也不晚,根本不至于让人怀疑他会夜不归宿。慕然突然关心他是否回来,显得格外不寻常。 “其实,我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慕然微笑解释道。 “那么,你之后发的那条信息呢?” “你是指我发的说晚些回来的那条?这有什么问题吗?” “信息本身没有问题,问题在于你单独发给了我。” 宿舍里有三个人,慕然说自己会晚点回来,完全可以在群里通知,让应闻也看到,但他却只私发给了自己。 “你单独发给我,可能是想让我知道此时宿舍里只有应闻。或许你知道应闻已经被附身,所以才只发给了我。” “真是精彩的推测,不过这只能算是推论,不能作为证据。”慕然的笑容依旧温和。 “正是如此。” 所以刚才向何来的时候,西从并没有将推论公开。 向何进来时的第一句话就说明他认识慕然,而且从头到尾并没有提让慕然去调查局做笔录的事。 一方面是因为慕然的表现确实没引起怀疑,另一方面,可能与他在审委会的哥哥慕少言有关,有这样的背景,调查局自然会谨慎处理。 慕然微笑:“光凭这两点,就认定我有问题,未免太草率了吧。” “疑点不止这两点。”西从缓缓说道,“只不过其他的看起来与你没有直接关联。” 例如,应闻从未进入过秘境,甚至在慕然邀请他时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那么黑雾是如何知道应闻的存在的? 再者,黑雾没必要附身应闻后特意去卫生间洗澡,只可能是黑雾来到宿舍时,应闻正好在洗澡,它临时决定附身的。于是问题就来了,黑雾是如何知道西从的宿舍号的…… 慕然脸色不变,若无其事地说道:“不过,你能这么快发现应闻有问题,倒是让我挺意外的。” “如果是你,也能发现。” “原来你对我的评价这么高?”慕然轻笑着打趣。 “他一个劲儿地往你身上贴,你要是不觉得他有问题,那我会觉得你有问题。”西从淡淡地回应。 “……” 第69章 来历 应闻在校医院接受检查后, 结果显示他除了附身期间的记忆丧失和轻微感冒外,身体基本无碍。 这也多亏他对被附身的经历毫无印象,否则醒来时肯定会羞愤得立刻申请换宿舍。 尽管应闻本人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 这次事件的影响却极为深远。 首先,A大决定将神秘学本科课程由四年制缩短为两年制。学校意识到当前形势紧迫,已经没有时间让学生慢慢成长,必须尽早将他们送入职场充当耗材。 其次, 课程缩短也意味着西从必须在本学期内准备好开题报告。好在他之前为课程论文收集了大量关于苍竹灵的研究数据,研究方向也早已确定, 无需临时构思。 在上午的课程中,西从就选题问题向何立教授请教。得到肯定答复后,他便将文献综述提上了日程。他平时一直有在整理文献, 这次只是按照学校要求, 正式写成一份提交给老师审阅。 至于调查局的笔录, 不过是例行程序,以备将来查证。眼下, 调查局已经焦头烂额, 不知有多少神秘生物从秘境逃脱,闯入现实世界引发种种混乱。 相比之下, A大一名倒霉学生被神秘生物附身的案件显得微不足道, 毕竟没有造成严重的人身伤害。 不仅现实世界陷入混乱, 秘境中也爆发了一场宛如狂欢的动荡。 虽然各大领主暂时还能按耐不动, 静观其变,但它们的属下——那些领主之下的神秘生物, 已经不愿继续忍耐。 现实世界地广人多, 调查局鞭长莫及,这些生物认为, 与其在领主手下过着委屈求全的生活,不如冒险进入现实世界碰碰运气,或许还能趁机成为一方势力的主宰。 领主们对那些心生异念、妄图背叛的手下自然十分不满,但涉及根本利益,也无力完全杜绝。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西从的境况。 其他领主都在为神秘生物叛逃头疼,而西从手下仅有的两支神秘生物群不仅没有任何逃跑的迹象,反而老老实实在领地内搞基建。 原因无他,西从身处现实世界。如果有神秘生物叛逃,其他领主碍于调查局的存在,不便明目张胆地追捕。但西从不同,他是人类,完全可以理所当然地处理那些闹事的神秘生物,调查局甚至还要谢谢他,表彰他为社会安定做出的贡献。 于是,迷香鲸和黑龙鱼每月乖乖上交神秘材料,安分守己地生活在领地中,连竹林里的苍竹灵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它们已经收了西从的魔药,承诺配合他进行实验数据的收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苍竹灵们渐渐摸清了西从的底线。 如果只是领地里的神秘生物跑路,他可能不会在意,因为对他影响不大。但如果实验数据跑了,影响他毕业,西从会做出什么,它们简直不敢想…… 因此,当西从再次来到竹林收集数据时,发现苍竹灵们不仅一个没少,反而还多了几只。 “怎么回事?”西从望向那些陌生的苍竹灵。 虽然苍竹灵本体长得都差不多,但西从收集了几个月的数据,一眼就看出这里混进了几个新面孔。而且现在并非繁殖季,更何况新增的几只还都是成年苍竹灵。 那几只苍竹灵颤抖着声音解释道:“我们原本住在别的区域,但我们的领主抛下我们,跑到现实世界去了。听说这里有同族,所以投奔过来……您别赶我们走。” 西从瞥了它们一眼,淡淡道:“我不是这里的领主,你们的去向不归我管。” 连领主都开始跑路,足见当前局势的混乱。按理说,竹叶青那种爱凑热闹的性格,早该跑了才对。 之前,竹叶青向西从讨要生长魔药,西从便让它负责照看实验兔。 后来,西从确认视毒灵剂没有严重副作用,不会给动物带来长期痛苦或健康损害,便打算让那些兔子回到自然环境中。 然而,兔子们当天就集体表现出行动迟缓、虚弱无力的症状。 “都说了是食物中毒!”竹叶青梗着脖子为自己辩解。 西从给每只兔子注射完抗蛇毒血清后,瞥了它一眼:“我不管你是偷偷拿毒液滋它们,还是在饲料里加了毒,总之,停止这种无意义的行为。” 竹叶青哼了一声,把头一扭,沉默不语。 西从继续说道:“关于生长魔药——” 竹叶青的头立刻转过来了,期待地问道:“什么时候能好?” “魔药熬制后,需要幼年竹叶青或者你自己来测试药效。我建议用前者,对你更安全。” 竹叶青立刻应激:“我不要!凭什么我辛辛苦苦收集的材料要让别的蛇先用?我就要自己用!” 西从见它坚持,也不再劝,只说魔药熬成了会先给它用。西从一离开,竹叶青便高兴地恢复蛇形,得意洋洋地甩着尾巴,不忘嘲笑已经解除了契约的灵剑鱼。 “之前表现得那么重视,结果说解契就解契,哼!还是我聪明,选了专属的生长魔药,不像那些大众款的视毒灵剂,毫无特色。” 它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其他神秘生物不会冒险用自己试药。 一旁的苍竹灵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劝道:“那位大人的魔药虽说很少出错,但您自己直接试药,会不会太冒险了?” 竹叶青立刻不高兴地反驳:“什么冒险?难道要等那些幼蛇长得比我还长吗?” 当年它还是幼蛇的时候,可没人给它喂过魔药。现在有机会,凭什么让其他蛇占了先? 既然当年没有魔药师给它撑伞,那它就要把其他蛇的伞撕碎! 苍竹灵:“……” 您开心就好- 西从这次进入秘境,除了调研外,还准备验证一个猜测。 这次空间缝隙打开,众多神秘生物蠢蠢欲动,飞星城的那位城主,显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西从通过空间道具潜入了海底古城,但与以往不同,这次他没有去青素花田,而是径直来到星盘前,注视着上面的雕像。 雕像依旧伫立,但与之前几次相比,明显有了变化——雕像手上的指环已经消失,而雕像表面的光泽也显得黯淡了许多,失去了原本那种仿若真人的灵动。 显然,有人通过空间道具或异常物潜入此地,与飞星城城主达成了某种交易,将指环取走。 这点并没有让西从感到惊讶。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人追求富贵险中求的法则。城主手中的宝物虽然打动不了他,却不代表其他人不会为之心动。 青素花田依旧生机勃勃,丝毫未被破坏,这让西从对拿走指环的人的身份有了大致的猜测。上次交锋,他让飞星城城主落了颜面。以她的性格,离开之前居然没有命人毁掉这片花田,问题恐怕出在另一个人身上。 青素花田不能移动,无法装进口袋的东西,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毁掉也不会心疼。然而,花田完好无损,这表明那人深思熟虑,意识到烧毁它便等于断人财路,也就意味着结下仇怨。 这种凡事留有余地的行事,倒是让西从联想到一个人——慕然。 更何况,慕然曾在即将抵达海底古城之时,因薛归炸毁矿脉而被迫暂时退避锋芒。但自从他从校医院回来后,慕然再未提及重探古城。西从不相信他会如此轻易放弃。 细细回想,慕然最初决定前往北海时提到的那番话,似乎有所预告——当时,他提到了“海下古城”。 如果西从是为了空间矿石前往北海,那么慕然的目标,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飞星城。 鹤不群曾透露,慕然家中藏有大量神秘学资料。推测起来,他或许从中发现了飞星城的存在。 在与那位城主的短暂交锋中,西从已然看清,这城主绝非易与之辈,与她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西从绝不会选择与这种人合作。 至于慕然—— “难怪他能和鹤不群走得近。” 西从极轻地笑了一声。 这两个人,都是风险偏好者,愿意承受较大风险,以获取潜在高回报-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 慕然静坐于自己的房间中,窗外的光斜斜透入,将他的身形勾勒得格外清晰。他面前漂浮着的指环散发着光芒,昭示它的非凡之处。 慕然低笑一声,语气悠然:“前辈作为飞星城城主,必定精通占星之术。” 指环中传来一声轻蔑的嗤笑,漫不经心道:“别绕弯子了,直说吧,你想算什么?” 慕然依旧微笑,金色的微光在他挺拔的鼻梁和冷白的皮肤上映出柔和的光影,勾勒出浅淡的阴影。 “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想请您帮忙解答。” 他微微停顿,语气轻缓: “您能否算出,西从的来历?” 第70章 星天外 传统的占星术是通过观察星体的运行与位置, 推测一个人的性格、命运以及未来的潜在趋势。 其核心在于探索个体的性格特质和人生轨迹,然而在理论上,星盘并不能直接揭示一个人的“来历”, 即前世或过去的具体背景。 尽管某些星盘元素,如月亮南北交点或十二宫中的特定星象,可能被解释为与灵魂轮回、前世经历相关,但这仅是一种象征性的解读, 充满主观性,难以作为绝对的依据。 即便是像飞星城城主星天外这样的传奇占星师——古往今来占星界的T0存在, 也无法凭借一时的推算直接道出某人的过去。 毕竟,如果占星术真能事无巨细地推测到这种程度,那其他神秘学专业恐怕早已无用武之地。 而慕然家中神秘学藏书如此之多, 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正因如此, 他提出的问题显得格外奇怪。 “作为帮我寻找合适躯壳的交换条件, 我可以帮你占卜三次。”星天外淡然说道,“但你确定要把这次机会浪费在这种问题上?” 通常情况下, 人们会将宝贵的占卜机会用在与自己利益攸关的重大决策上, 毕竟每一次机会都是至关重要的。而慕然却选择占卜他人的来历,甚至明知得到的结果可能不过是一条模糊的指引。 面对星天外的质疑, 慕然却只是微微一笑:“对我来说, 命运中的未知最有趣。” 他的语气从容, 不见丝毫动摇。对于他个人而言, 若能借此解开心中的谜团,便已足够值得。 “很遗憾, 占星术并非无中生有。如果想要通过占星术推测一个人的来历, 需要多方面的信息,而非仅仅是一个名字, 所以我才建议你为自己求占卜。” 例如,为了绘制个人星盘,必须提供精确到年、月、日的出生日期、精确到小时和分钟的出生时间,以及确定出生地点的天文数据。基础信息越精确,星盘的准确性越高。 但慕然正是卡在了西从的基础信息上。 出生日期相对容易得知,然而准确的出生时间则无论如何都难以调查清楚。西从在高三之前的经历完全是个空白,甚至慕然怀疑他派人查到的家庭情况都是虚构的。 毕竟资料显示西从的父母长期在海外工作,但慕然从未见他与这对神秘的“父母”有过联系。这对父母究竟是否存在,依然是个未知数。 星天外懒洋洋地说:“不过,并不是所有的问题都需要依赖占星术。有时,简单的分析可能更有效。” “看来,前辈已经有结论了?”慕然问道。 “啊——对呀,我分析后得出一个非常有趣的可能性。”星天外的声音透着几分玩味,“根据你目前查到的资料,有两种可能性:一是他的父母和身份都是真实的;二是父母的身份是捏造的,更有甚者这个时代根本不存在西从这个人。” 慕然沉默片刻,琢磨着星天外的话。 星天外继续道:“先考虑第一个可能性吧。如果他的父母确实一直在国外,且他的资料没有问题,那就意味着他手中的魔药配方很可能是家族传承。不然,一个没有背景的人怎么可能接触到如此精深的魔药学知识?” “不过,有一个问题,他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懂神秘学知识,而是高三被卷入异常事件后才渐渐显露。”慕然看向指环,缓缓道。 这句话似乎推翻了家族背景的合理性。毕竟,西从如果真的有魔药配方这样的家族传承,学费和生活费为何全靠他自己解决,父母倒像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退一步说,就算父母再奉行严苛的“吃苦教育”,平时也不会完全不和子女联系吧。 哪怕再不关心子女,至少也会关心魔药配方会不会被泄露。 指环中的星天外轻笑一声,“那么,暂且撇开第一个假设,谈谈第二个吧——假设这个时代根本不存在西从这个人。这才是我最感兴趣的地方。不过,你刚才提到,他是因机缘巧合才踏入神秘学界,而之前并没有任何相关经历,这就排除了某位神秘学大师夺舍高三学生的可能。” 慕然的目光微微一闪:“所以,如果想弄清他的来历,就必须要了解一件事——他的魔药配方究竟是谁给的?” “没错。”星天外懒懒道。 慕然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前辈的看法我赞同,只是我调查得很彻底,却始终查不到是谁。” “那就证明你应该换个思路了。” “您指的是?” 星天外不疾不徐道:“听了我的叙述,你还没反应过来?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看来这个时代确实太安逸了。” 慕然垂下黑眸,陷入深思。星天外的话意有所指,暗示他忽略了某些显而易见的细节。 西从手中的魔药配方究竟从何而来?慕然回顾着调查的线索——万景才刚刚踏入神秘学界,不可能是他提供的;楚却不是魔药学专业,他手上不可能有拥有如此丰富的配方;至于御兽学的教授们,在西从入学之前甚至没听过他;应闻倒是可能,但如果真是他,自己也不至于查不出来…… 是否有一位与西从关系密切的魔药师,隐藏身份,避开了所有的调查? 就在此刻,慕然抬眼望向空中漂浮的指环,电光火石般的灵感涌上心头,一切仿佛瞬间明了。 原来,答案早已在眼前。 慕然恢复常态,微笑着说:“多谢前辈指点,我明白了。” 为何没有第一时间想到? 既然星天外能够隐藏在指环内与自己进行秘密交易,那是否也有另一个人—— 以同样隐秘的方式,伴随着西从,用魔药学的配方与他交易呢?- 与此同时,西从慢慢地走过海下古城,目光在一座座古老的雕像上扫过。 这些雕像,曾经是飞星城辉煌时代的见证者,如今却沉寂于深海的遗迹之中。 自从得知飞星城的存在,他便开始四处搜寻有关这座城池的资料。然而,时间的长河早已冲刷掉了大部分痕迹,内网上能够找到的内容少之又少。真正有价值的,只有审委会图书馆中那几本几乎被人遗忘的纸质书籍。 这些零星的线索并没有让他放弃。 通过拼凑残存的记录,西从逐渐拼出了飞星城的轮廓,并向深渊之船询问,得到了更多关于这座曾经盛极一时的城市的信息。 飞星城,顾名思义,是属于占星师的城池。它在神秘学最为鼎盛的时代里名列前茅。城主的选拔标准简单而冷酷——唯天赋论。 而在历代城主中,星天外则是最年轻、最耀眼的一位。 这当然与其惊艳整个时代的占星天赋有关,但真正将她的名声推向巅峰的是她那骇人听闻的举动。 即使在这样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恶行也有轻重之分。像辰兴那种为了利益杀人夺宝的家伙,已算是习以为常的恶徒;但将整座城池的所有生灵炼化的星天外,则是恶行的巅峰。 在当时,没人明白她这样做的目的,只是认为她是学占星术学疯了。而从现在的角度来看—— 那个时代的许多强者已经化为尘土,连他们的名字都没能留下一纸记录。而如星天外这般千载万年后依旧能搅动风云的人,终究寥寥无几。 既是天才,怎甘无声陨落,怎甘寂寂无名。 西从淡淡一笑,唇角轻扯了一下: “所以,系统,你也是这样吗?” 70-80 第71章 被抢 【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系统的声音如往常般冷静平稳, 似乎未受任何干扰。 “因为随着时间推移,您发布任务的频率逐渐减少。”西从淡淡道。 最初,系统的任务显得琐碎, 奖励也只是些情感认可之类的虚拟回报。可随着他对神秘学的探索逐渐加深,系统的奖励也发生了显著变化,变成了神秘学相关的实体物品——比如一本作者不详的魔药书,一本神秘生物的烹饪指南, 以及一件强大的火系道具。 那时,西从并未对系统产生过多怀疑。 系统的行为确实像小说主角的“金手指”, 发布任务、提供奖励,每次奖励的物品都恰到好处。比如,他刚踏入神秘学界时, 系统给予了通用魔药学书籍;进入秘境前, 给予火系道具防身;在秘境中, 赠送了神秘生物知识,让他能灵活应对。 然而, 最近一段时间, 任务频率明显下降。从一开始的几天一任务,逐渐演变成数周乃至数月一任务。 系统的发布方式一贯遵循着一种模式, 将自己伪装成“善意的支持者”。任务的理由总是引导他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他人, 这种正义的形象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请逐一解释下列疑点吧, ”西从不疾不徐地说道, “首先,您最近一次任务是让我陪同万景学长, 奖励却不是神秘学相关物品, 而是A大的学费及住宿费减免。” “其次,随着我对神秘学了解加深, 任务频次却不断降低。” 他轻轻一顿,目光幽深:“是否可以推测,您手中已经没有适合用作奖励的神秘学物品了?” 沉默片刻后,系统叹了口气。 这是西从第一次从系统的声音中察觉出情绪,不再是机械的任务发布器。 系统似笑非笑地说:“从我在404宿舍选择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迟早会察觉。” 只是不料,这一刻来得这么快。 “为什么选择我?” “因为慕然不需要‘系统’,而鹤不群根本不适合学神秘学。与你合作,不好吗?”系统语气淡然,“我给予你的道具,使用起来是否顺手?” 西从的眼眸深邃,轻描淡写地说:“是否能告知您的真实身份?我不与来路不明之人交易。” 真要交易,何必披上“系统”的名头,而不是如星天外般堂堂正正现身? 除非他的来历,比星天外更见不得光,一旦揭露,恐怕无人敢与之往来。 系统轻笑,尾音悠长:“其他人质疑倒也罢了,你居然也如此?” 他长叹一声:“你可知道,没有背景的人在神秘学界立足要付出多少倍的努力?我扶你一程,也是助我自己一臂之力。既然你无背景,我便为你之背景,助你登顶。” 西从却不为所动,道:“您的理由听来牵强,恕难令人信服。” 系统的语气虽平静,却避开了关键问题,试图通过情感拉近距离。然而这种技巧对西从毫无效果。 他早已将系统列为自己最需警惕的存在。初涉神秘学界时,系统的确给予了他诸多帮助。但世间人才何其多,旁人也能发现系统的存在。 若系统公开他的异世之人身份,西从恐怕会陷入无尽的麻烦。一个穿越者,势必成为众矢之的。 系统道:“西从,你是聪明人,该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我当然清楚自己的处境。”西从神色平静,“而且我更清楚您的处境。星天外想要躯壳,您难道不想?” 没有谁甘心永远充当他人的垫脚石。 西从等待系统的回应,以此判断他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如果系统拒绝此机会,那便证明他所图的,远不止一个躯壳- 西从穿着千策早已看习惯的黑色冲锋衣,瞳孔漆黑且冷淡,面上依旧一片平静。 清晰的下颚线条,高挑挺拔的身姿,再加上精壮的体魄,昭显他正处于黄金年华,力量和精力都即将达到巅峰状态。不仅如此,他对异常物的强大抗性和非凡的神秘学天赋更让人无从挑剔。 然而,夺舍有两种方式。 一是自愿赠与,二是趁虚而入。 像西从这样意志坚定的人,千策知道自己等上数年也不会等到他心神动摇的那一刻,更别提趁虚而入。 至于前者,即便西从真的自愿赠与,千策也要怀疑其中是否另有图谋。 因此,他才设下“奖励”的幌子,将自己伪装成系统,潜移默化地引导人完成任务,换取“奖励”。换做旁人,或许早在前期就彻底相信了系统的身份,乐此不疲地为奖励奔走。 可西从倒好,系统一沉默,他便当它不存在。 即使在最初炼制空间道具时,他也未向系统求助,全凭自身积累的知识独立完成。 千策只能等待时机,等到一个足以让西从答应协助他找回原身体的契机。 而现在,既然身份被戳穿,千策也不必再遮掩了。 “你不是好奇我是如何知晓你来自异世的吗?若你肯帮我找回我的身体,我会告诉你。” 话虽如此,千策心里也没指望这点就能说服西从。 然而—— 西从竟回道:“可以。” 千策一愣。 紧接着,西从接着道:“不过,不了解您的真实身份,我该如何帮您找回身体?” 千策心中微微安定,看来西从仍是那个西从,答应得如此之快,不过是想借此探究他的来历。 “告诉你也无妨。”千策略显无奈。 他之所以冒充系统身份,原是打算给西从留下一笔空头支票。可如今身份败露,虽处于被动,但与西从合作总比无路可走强。 毕竟,西从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类型,只要不惹他,想必他也不会对自己下手。 然而,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外传来。 西从用空间道具走出海下古城,迎面是一只化成人形的迷香鲸,泪眼婆娑地哀求道:“领主大人,求您救救我哥哥!” 他肤色白皙如新剥荔枝,眉发乌青,双眸如湖,暗含秋波,窈窕柔美的体态惊艳夺目。此刻美目含泪,任谁见了都会动容心软。 “你哥哥是谁?”西从平静地问。 “您见过的,每次都是他代表我们向您汇报。” “先说事情经过。” “哥哥外出采集神秘材料,却被一位领主抓去现实世界,连累积的材料也被夺走了。若您愿意救他,我愿终生侍奉……”迷香鲸哀求道,声音柔软缠绵。 “不需要。” 迷香鲸一愣,怔怔地望着西从,反应过来后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嫌弃了? 他一向对自己容貌有自信,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已心神动摇。然而西从却连看他一眼都嫌多,只问道:“他被谁抓走了?” “是深海巨蛇。” “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们一族有独特的联络方式。” 这意味着带上他,就能找到那只被抓走的迷香鲸。 西从这才瞥了眼他,平淡道:“以后这种事,尽早联系我。” 迷香鲸听到这话,双眸亮起,仰起白皙的脖颈,喜悦道:“好的,领主大人。” 他们一族的容貌,可谓倾国倾城,无论人类还是其他生灵,都难逃其魅力。没有人会拒绝他们的请求。 即便是看起来冷漠的领主大人,也会为他倾倒吧? 然后下一秒,他便听到西从平静无波地道:“现在联系你哥,问清被劫走的神秘材料估值多少。” 迷香鲸:??? 合着你眼里就只有神秘材料?! 第72章 榜单 自从现实与异界的空间缝隙扩大, 深海巨蛇便迫不及待地朝现实世界游去。 他对自己的力量充满信心,认为除了调查局和审委会的少数人,世上无人能阻挡他。即便有人前来追捕, 他也有足够的把握见机脱身。只是,他万万没料到,这次竟会有意外的收获。 深海巨蛇走到迷香鲸面前,抬腿狠狠踢向他的脸。 “哼, 竟敢背叛本座另投他人,真是活腻了!” 深海巨蛇的人形黑眸深邃, 目光冷酷如刀。迷香鲸紧攥双拳,似乎在拼尽全力对抗内心的恐惧,最终还是低下头, 不敢与他对视。 一旁, 一只懒洋洋晒着太阳的海蛇见状轻笑道:“为这小东西动怒不值。你不如调教调教他, 让他跪下来、帮你舔舔,送出去随便玩玩……” 此言一出, 迷香鲸如坠冰窟, 屈辱如海啸般袭来,冷彻心扉, 让他恨不得此刻就地死去。 周围的海蛇听了, 眼中透出炙热的光, 吐着蛇信子, 饶有兴致地盯着迷香鲸,期待着即将上演的戏码。 眼看着惨剧就要发生, 深海巨蛇却冷笑道:“无聊至极!我现在感兴趣的, 是他投靠的那个领主。” 海蛇们顿时失望不已,而迷香鲸则如释重负, 几乎瘫软在地,对这些海蛇的恨意愈发强烈。 “哈哈,不愧是领主,眼光果然与众不同啊。”那只海蛇干笑几声,心里暗暗腹诽:装什么正人君子?这些迷香鲸不就是他从异种章鱼那儿抢来的,还学人类端什么架子? 深海巨蛇轻哼一声,冷冷扫了迷香鲸一眼,忽然生出一丝感悟:自己过去的追求,未免过于低俗,与其浪费在这些无聊的玩物上,不如投入更多时间修炼,成就必定远超他蛇。 “没错,我悟了!”深海巨蛇低笑几声,突然仰头大笑。 在周围海蛇错愕的注视下,他猛地转向迷香鲸,冷笑着吼道:“打劫!把你身上的神秘材料交出来!” 迷香鲸一愣:“……” 这怎么能出现人传蛇现象? 他呆坐在地,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但心里明白这些材料无论如何不能交出——那可是他们一族的租金,必须上交给西从,否则他们将失去领地,无家可归。 见他迟迟不动,深海巨蛇冷笑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现在去死,要么交出材料再死!” 这两种选择,都是死局。 深海巨蛇根本没打算放过这个让他颜面尽失的迷香鲸。 正当迷香鲸陷入绝望之际,海面上忽然腾起一道烈焰,如火瀑般从天而降,炽热的光芒迫得海蛇们纷纷眯起眼,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恢弘的火焰宛如天降怒涛,重重轰向海蛇群。 深海巨蛇大笑一声,背后生出一对宽大的黑翼,迅速将自己包裹,振翅飞逃,迅速朝火光的反方向掠去。 等其他海蛇反应过来时,他早已飞出数百米。众蛇惊慌失措地喊道:“不好!快逃!” “现在才反应过来?晚了!”深海巨蛇冷笑着暗自庆幸。他可不愿和这火系道具硬碰硬,海蛇的身体和习性都不适应处理火源,这次倒是便宜了那只迷香鲸。 浓烈的火光中,一个模糊的身影逐渐显现,火系道具的威压无可避免地扩散开来。 海蛇们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低声惊呼:“这是仪式道具的气息?” “他究竟是什么人?难道是那位人类领主?”海蛇们纷纷瞠目结舌,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一时间,来者的身影成了所有蛇的焦点。 “不——!”一只海蛇绝望地哀嚎,满是委屈地低声抱怨,“我可什么都没说,凭什么我也要遭殃?” 迷香鲸也看呆了。他早听说过西从的火系道具威力惊人,但亲眼所见才知何等壮丽恢弘。他双目发颤,不知是因敬畏还是恐惧。 “哥!” 忽然,一个琥珀般明亮的少年从火光中跃出,容颜俊美,流转玉色光晕。 迷香鲸怔怔地看着他,低声问道:“领主大人竟让你也来了?” 少年微微一笑:“我是来给领主大人带路的。” 随后,西从从火光中步出,目光淡然地扫视这对兄弟,随口问道:“神秘材料呢?” 迷香鲸连忙俯身道:“多谢大人相救,神秘材料还在我身上。” 西从点了点头,收起了火系道具。既然材料无恙,也就没必要去追击深海巨蛇。 至于周围那些目瞪口呆的海蛇们,西从并未起杀心。事实上,海蛇的毒液才是它们最有价值的部分,其中的复杂毒素在医学上具有极大潜力,可以用于研发抗毒血清或治疗神经肌肉疾病的药物。 不过,西从眼下无暇进行研究,他既要忙于生机秘药和生长魔药的制作,还需继续与系统之前中断的对话。 他神色平静地说道:“我先回领地,你去召集其他迷香鲸到领主空间见我。” 西从离开后,众蛇这才松了口气,低声议论道: “天哪,刚才我连呼吸都不敢。” “他对迷香鲸如此冷淡,不像传闻那样啊……” “谁知道呢?说不定在领地里可不是这个样子。” …… 在领主空间外,几只迷香鲸忐忑地聚集着,心中充满不安。他们不确定西从此次召见的意图,生怕会被驱逐出领地。 就在此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西从的身影从房间内缓步走出。 四只迷香鲸中,三只低着头不敢看他,只有那只年纪尚小、性格灵动的迷香鲸因心思活络,站得离西从最近。 “过来。”西从淡淡说道。 小迷香鲸愣了一下,随即走近。忽然,一道契约之绳缠上他的手腕,他顿时惊叫起来,剧烈挣扎。细嫩的手腕因挣扎被勒出血痕,恐惧充斥在他泪水盈盈的双眼中。 “不要!不要!”他害怕极了,哭喊着。似乎脑中闪过西从即将惩罚他的可怕画面,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然而,西从并未继续,反而收回了契约之绳。 小迷香鲸的哭声逐渐变成了抽泣。 不得不说,他的确长得可爱,圆润的鼻尖微微翘起,大眼睛黑亮清澈,因惊吓脸色苍白,一头青丝凌乱地披散在肩头,遮住了半张小脸。 这时,被深海巨蛇抓走又被西从救回的那只成年迷香鲸缓步上前,低声道:“抱歉,领主大人,请原谅他吧。他才刚成年,不太明白临时契约和固定契约的区别。” “临时契约?”小迷香鲸一愣,泪眼模糊中渐渐醒悟过来,内心百感交集,羞愧、委屈与悔意涌上心头。 他哽咽着,语气颤抖:“领主大人,对不起,我误会了……” 西从道:“没事。” 他只是为了防止发生类似今日的状况,准备挑选一只机灵的迷香鲸,便于沟通联络。眼前这只虽然聪明,却年纪尚轻,性子太过敏感,不适合承担交接任务。 于是,西从将目光移向那只识别出临时契约的成年迷香鲸。 对方低着头,忽然发现契约之绳出现在自己手腕上,愣了片刻,只听西从问道:“会用吗?” 迷香鲸郑重地点了点头。 西从平静地说道:“放心,没事我不会主动找你,你们可以走了。” 迷香鲸闻言,嘴角微微浮现一丝笑意:“我们会在深海为您祈福的。” 西从瞥了他一眼,说道:“有这时间,够你们多找好几件神秘材料。” “……是。”- 解决完迷香鲸的事,西从继续了先前与系统未尽的对话。 “现在可以说说您的来历了吧?”他平静地问道。 系统沉默片刻,随后不急不缓地开口:“你听说过‘千策’这个名字吗?” “千策?”西从回忆着自己读过的国内神秘史相关书籍,似乎没有任何学者或大人物以此为名。 因此,他轻描淡写地道:“没听过。” 系统轻笑了一声,慢悠悠地补充道:“除了正史,你还读过非官方的资料吗?” 西从点头:“看过一些。” “那你知道有个榜单叫做——影响神秘学界的十大杰出人物吗?” 西从挑了挑眉:“您上榜了?” “没有。”系统戏谑,“我在另一个榜单上,不过那个榜单的名字不怎么好听。” “是什么?” “榜单名叫——‘今天XX死了吗?’”系统慢条斯理地说道,“顺便一提,我在这个榜单上的排名还挺靠前的。” “冒昧问一句,您的上榜原因?” 系统语气轻松:“因为我杀了上个榜单上的人。” 第73章 北宫重光 在这个道德水平普遍低下的世界中, 依然存在着一条微妙的鄙视链。 面对某些毫无下限的恶人,哪怕是道德有限的大众也会发出“连我都看不下去了”“纯出生,他可不可以去死一死”的愤慨之声。 于是, 某位好事者创建了一个名为“今天XX死了吗”的榜单,上面汇集了所有那些被唾弃的恶棍。榜单虽然毫无权威性,是个由网友恶搞的“野榜”,内容匿名, 真假难辨,却仍然吸引了大量关注者。 与此对立的, 是另一个久负盛名的榜单——“影响神秘学界十大杰出人物”。这是一个流传数千年的荣耀榜单,历经岁月筛选,榜上人物无一不是神秘学界里程碑式的存在。他们的成就与贡献早已成为后人崇敬的象征, 也被写进了教材, 成为各个领域中的典范人物。 千策自述, 自己曾亲手杀过这十位中的一位。如果能知晓他杀的是谁,也许就能推测出千策究竟来自哪个时代。 然而, 还不待西从开口询问, 千策便主动道出。他不打算隐瞒,毕竟如果希望西从帮助他找回原来的身体, 过去的那些事也无法遮掩。 千策缓缓地说道:“既然你上过神秘史的课程, 自然听说过——北宫重光吧?” 西从当然听说过。 北宫重光, 这位神秘学界的传奇人物, 不仅是调查局前身监察司的创始人,更是人们心目中的“救世英雄”。 他的画像至今挂在调查局的历史馆内, 象征着无私与正义。出身名门的他, 天赋卓绝,年少成名, 不仅在神秘学界功绩斐然,还一生致力于保护普通人免受异常力量的侵害,创立监察司庇护一方平安。 许多调查局的异常物封印盒上至今都刻着他的名字,作为他无偿捐赠的证据。 在这个遍地恶人的社会,他是少数让人肃然起敬的好人,至今仍享有极高的人气。调查局每年还会为他庆生。 倘若千策真的杀了他,难怪会被列入“今天XX死了吗”的榜单之中,成为万众唾弃的对象。 千策见西从面色平静,未因他杀了北宫重光而流露出鄙夷之色,便笑道:“怎么,你不声讨我吗?” “于我而言,”西从淡淡回答,“不过是一段历史罢了。” 他并非此世之人,北宫重光的故事只是耳闻之谈,没有太多情感投入。与其关注一个已逝的传奇,不如将注意力放在眼前这个身份成谜的系统上。 千策轻轻一叹:“昔日的北宫重光若是能像你这般无情,或许今日站在这里与你对话的就是他了。” “前辈似乎与北宫重光关系匪浅。” 千策微微一笑,回忆道:“起初,我与他,是朋友。”- 起初,千策踏入神秘学界时,既无背景,也无资源,孤身摸索前行。 他并非世家子弟,缺乏家族的支持和资源,在这个世界里注定被排挤在外。 彼时的神秘学界由各大世家主导,异常物几乎全被他们垄断,其他人很难接触到更高等级的异常物,即便千策天资卓越,也得为一件低阶异常物奔波十年,触碰一级异常物更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而北宫重光,彼时却已是神秘学界的璀璨明星,意气风发,又具备少有人及的天赋和胆识。 后人曾统计过,他一度能同时驱使三件一级异常物。这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楚却之所以被调查局视为天才,是因他能独立操控一件一级异常物“暗夜提灯”,而北宫重光却能游刃有余地掌控三件。 这样的存在,想要正面击败他,几乎是痴人说梦。他设立的监察司,与许多势力结下了梁子。各大世家对他咬牙切齿,神秘生物对他避之不及,甚至某些有自我意识的异常物也想置他于死地。 这么多人想杀他,最终成功的只有千策。 如果北宫重光没有把千策视作可以托付后背的朋友,他绝不会轻易死去。 “恐怕他也从未想到吧,最终会败在我的手中。”千策淡淡一笑,“也不会知道,我从很早之前便开始筹谋此事,耐心等待这个机会。” 西从坐在桌边,听到这里,挑眉道:“如果是朋友,那就没有非要杀死他的理由吧?” 世家想杀北宫重光,是因为他背叛了自己的阶层;但千策,又是为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我确实可以一直与他做朋友。可惜,他运道实在太好,竟轻易得到‘破虚镜’。”千策轻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那是他和北宫重光一起发现的秘境,历经生死考验后,破虚镜就在他们面前浮现,泛着摄人心魄的光芒。它像是某种呼唤,他们彼此对视中皆是兴奋。 然而,破虚镜只对北宫重光低头,只诚服于北宫重光。 “一级异常物——破虚镜,它能剖开一切虚妄,窥破世间一切隐秘。”千策冷笑道,“可你知道使用它的代价吗?破虚镜要求以亲友之血为祭,而使用者则必须承受巨大的精神压力,有时候甚至会陷入短暂的疯狂或幻觉之中。这代价,太过阴毒,让北宫重光难以接受。于是,他决定将破虚镜销毁。” “当时的我是什么心情?那可是一级异常物啊!上天偏爱他,给他无上天资、顶级出身,仿佛所有荣耀都该属于他。而我呢?孤身一人,凭借自己的努力在黑暗中摸爬滚打,没家庭的扶持,要到何年何月才能触及到这等异常物的边缘?可就是这样一件珍贵的东西,他却能轻易用所谓的大义名分,将其销毁。” 世人看到的只是北宫重光一个人驱使三个一级异常物的辉煌,而忽视了在那个异常物被垄断的年代,他一个人就能拥有三件一级异常物! 一级异常物总共才十件啊! “他所谓的善举,毁掉破虚镜,或许能救万千家族免于灭顶之灾。可那又与我何干?”千策嘲弄地笑了笑,“世人从未对我仁慈,我又何必要在乎他们的死活?” 北宫重光是天之骄子,这点毋庸置疑。然而,也正因他生来拥有一切,才永远不会理解为何有人会为区区一级异常物背叛朋友。 “我杀他的时候,用的还是他送的那件异常物。” 当然,并非为了羞辱他,而是因为千策手头上只有这一件异常物。 千策话音一顿,似笑非笑地补充道:“一级异常物——影袭刀。和破虚镜同级,也很适合我,他当时将它送给我,大概是觉得有了这件一级异常物,我便不会阻止他销毁破虚镜。” 可凭什么呢?凭什么北宫重光自己使用着多件异常物,却觉得他只需一件便足够? 影袭刀的力量悄无声息、难以察觉。当千策将刀刺向北宫重光时,对方的目光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锋芒,仿佛在那一刻才真正看清他。然而,仅仅片刻,刀锋刺穿心脏,血迹蔓延,终结了这个意气风发的传奇。 “我能杀他,是天时地利人和,”千策淡淡一笑,“我清楚他的每张底牌,也不给他任何机会施展。而且,破虚镜的启动需以亲友之血为祭——他是我唯一的朋友,用他的血正好符合条件。这样一来,我手中便握有两件一级异常物,击杀他的条件,已然齐备。” “你现在用的火系道具是不是很好用?在秘境中,这小小的道具便足够你纵横无忌。但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众多物品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然而,对我来说,连这样的小东西,若生来无法光明正大地拥有,那就只能通过杀人来获取。” 杀死挚友,难道不后悔吗? 或许有过短暂的后悔吧。 千策低声轻笑,似在嘲讽,又似在追忆。 如果当时没有杀北宫重光,或许他也不至于走到今日这般田地,不至于穷途末路时乞求西从复生自己。 北宫重光,重情重义,是少有的会为朋友奋不顾身之人。 但是…… 但是。 千策在心中淡淡地笑了。 但这又如何? 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舍弃的,哪怕是朋友。 世人纵使谩骂他背信弃义,那又如何? 北宫重光死后,他继承了他的异常物、仪式道具、神秘材料……这些足以让他取代北宫重光,成为新的传奇。 即便调查局在他死后将他的名字从史书中抹去,他这一生也不悔此行。 不过是,偶尔忆起往昔时,有一些微不足道的遗憾罢了。 第74章 断息 听到“破虚镜”三字, 西从瞬间明白了为何千策能够洞穿自己的来历。 千策如今的境遇,与当初的鹤不群极为相似——他们都已失去血肉之躯,灵魂不得已依附于某种异常物上, 以求得一线生机。 人类若直接触碰并使用这些异常物,往往会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然而,一旦灵魂与异常物融合,副作用便会消散。 但世上又有几人会舍弃正常的人生, 将自己禁锢于异常物之中,只为苟延残喘? 世间的恶人, 形态各异,种类繁多: 有一种人,他们知行不正, 内心深处仍存有一丝愧疚; 还有一种人, 他们知行不正, 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而千策, 则属于最为特殊的一类——逻辑自洽, 信念坚定,行恶毫不犹豫。 在他所处的那个时代, 背景与出身才是决定一个人能否出头的关键。 门阀世家代代相传, 垄断着神秘知识, 对外人更是严防死守, 绝不轻易泄露半分。 一个平民,即便侥幸觉醒了神秘学天赋, 又凭什么有资格与世家子弟争夺资源? 人类并非神秘生物, 自身毫无力量可言,只能依靠那些异常物或仪式道具来增强实力。 即便你精通神秘学, 若无人肯将异常物和道具交予你,终究难以挣脱门阀的掌控,只能挣扎求生。 千策在前世探索上千次秘境,收集无数神秘材料,期望借此摆脱掌控。然而,他的辛苦所得却屡屡被世家子弟强夺一空,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流落街头的下场。 十年努力,转瞬化为乌有。 即便后来遇到北宫重光又如何?北宫重光至多能约束修士不得滥杀普通人,或稍稍限制修士之间的争斗,却无法改变他们的剥削本质。 他有心改变,却无力回天。 修士们杀戮普通人并不能得到神秘材料,因此北宫重光的这项禁令还能实现,顶多几个纨绔子弟在背后骂他沽名钓誉。 而限制修士们的争斗不能危及性命,对他们来说也并无大碍。毕竟,那些无背景的平民修士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可再生资源”,材料抢一次不够,还可以再抢,反而比一次性榨干更为划算。 然而,若是北宫重光禁止修士之间的资源争夺,那么等待他的将是所有门阀的敌意与联手反抗。 你拥有三件异常物又如何?其他门阀合力之下,他们拥有的异常物数量将是你的数倍。你拥有强力的仪式道具又如何?他们掌控的资源更是你的数十倍乃至数百倍。 正是这样的经历,使千策彻底看透了所谓“道德”不过是用来束缚平民的枷锁,在世家眼中根本毫无价值。 既然世家毫无道义可言,又为何要求他恪守仁义? 北宫重光虽有仁心,但只要他不彻底铲除门阀,门阀便依旧高高在上,平民修士的地位也不会有所改变,仍旧不过是被剥削的工具与资源罢了。 西从若有所思,放下手中的茶杯,道:“北宫重光所处的位置,的确难以将事情做绝。” 一来,他自己出身世家,若真要清除门阀,他自己的亲族又该如何处置?若他是个冷酷无情之人倒也罢了,偏偏他还是一位心怀仁爱的人,根本做不出这般偏私之事; 二来,这种事也绝非杀几个领头人物就能解决。唯有将门阀连根拔起,平民修士才有可能真正翻身。可世家枝繁叶茂,盘根错节,这要杀多少人才能彻底根除?北宫重光不会这么做,也不会允许别人这么做。 “他当然不会做。”千策轻笑一声,似在思量遥远的过往,又仿佛仅是随口一叹,“但我会。” 他不再多言,而是淡淡补充道:“我说的这些,足够证明我的身份了吧。” “的确足够。只是前辈的存在已被抹去,原先的身体还完好无损吗?” 千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们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罢了,奈何终究找不到我的身体。” 在屠戮世家之后,他的躯体因重伤难愈,便将其封存,灵魂则寄托在破虚镜中,为的是有朝一日重返巅峰。他为此做了万全准备,藏身之地绝无外人知晓。 “如此看来,前辈与世家一战,是两败俱伤?” “两败俱伤?”千策嘲弄地笑了下,“你以为,谁更吃亏?” 他孤身一人,赤手空拳起步,毫无牵挂。而那些世家子弟,原本前途光明,享尽资源,如今却因他一人而败落殆尽。 何为两败俱伤?双方皆损,方谓之两败俱伤。 如今这结果,岂能称为两败俱伤? 该是他大获全胜才对- 一周后。 西从走出实验室,终于完成了算法实验,得出了最优的符文结构,具备了用真实材料炼制空间道具的条件。 期间,千策催促过一次,但西从始终坚持自己的节奏,表示要先专注于储物道具的炼制,其他事稍后再议。 千策也不再多言,他清楚西从的行事风格:对西从而言,眼前的目标永远优先,外界再多诱惑也撼动不了他的专注。 他人或许早已迫不及待地去接受千策许诺的“遗产”,但对西从而言,那份口述的许诺,远没有眼前即将完成的储物道具更具吸引力。 西从的领悟力极高,这段时间与环荣的探讨,加上测算工具的辅助,使他专研高级符文的进展出乎预料地顺利。 如今,空间矿石、月凝珠,以及迷香鲸和黑龙鱼上交的神秘材料,悉数投入到炼制过程之中。在他的努力下,符文逐渐稳固,最终,一只指环散发着流光异彩,漂浮在半空中。 指环戴在手上时,光辉敛去,看似普通素净,毫无异样。 西从心念一动,桌上剩余的神秘材料立刻被收入指环之中。 这一刻,他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储物道具,再不必担心神秘材料的携带问题。 千策目露赞许,轻轻笑道:“隐秘、可靠,设计也很巧妙。” 尤其这储物指环的符文独特,只能由本人开启,旁人即便得到,亦无从使用,恐怕只会当作一件无用的装饰品。 西从确认储物道具一切正常后,抬头问道:“前辈的身体究竟藏于何处?” 千策笑了笑,道:“难得你还能想起我。” “若非前辈相助,未必能如此顺利完成。” 千策的见识极为广博,虽是几句点拨,往往正中要害,使得西从能迅速攻克难题。 虽然千策如此用心帮他,是为了能早日实现自己的复生之愿,但这些心照不宣的事实,两人皆无意点破。千策从未直言,西从也未曾多问,彼此都在维持着这层微妙的默契。 “我的藏身之处,还算好找。” 西从微微挑眉,静静等待着下文。他对千策了解颇深,知道这人绝不会将自己的身体藏于现世,那样风险太大,容易引来有心之人窥伺。倒是秘境更为合适,毕竟人类才会去盗墓,而秘境中的神秘生物对这种事情毫无兴趣。 果不其然,千策慢慢道出:“那地方说起来,你也曾去过。” “您指的该不会是——” “没错。”千策微笑着说,“正是你曾造访的那个墓园。惊喜吗?” “……” 这确实符合千策的作风。 那片墓园早已荒废,充满诡异的氛围,四周遍布怪异植物,人类鲜少涉足——一是那里几乎没有什么值钱的材料,二是其中潜藏着的凶险让人望而却步。 将自己的身体藏在那里,既是障眼法,也是“大隐隐于市”的最佳方式- 秘境墓园。 西从轻抚指环,月凝珠的力量融入其中,使它具备空间道具的效用,为传送仪式提供了支撑。 到达墓园后,西从神色平淡地问道:“前辈可还记得埋在哪一处?” 如果真要一一查找,每座墓碑逐个排查,恐怕三天三夜也未必找得出。幸好千策作为神秘学界的天才之一,记忆力自然非凡。即便时隔百年,他依然能指引到大致位置。 避开那些刻有名字的墓碑后,西从几次试探未果,终于站在最后一座未标记的古朴墓碑前。墓碑下方布满青苔,泛着苍凉的气息,脚下隐约传来一丝冰凉之感。 “应该就是这了。”千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愉悦,“我当年用冰系道具封存身体,此刻它感应到我的灵魂,冰气自会外泄。” 西从默然无语,俯身触摸墓碑,冰冷的触感证实了他的猜测。他随即平静地取出火系道具,触发简易攻击仪式,伴随着一声爆响,墓碑被炸裂,四周潜伏的诡异生物纷纷窜逃。 一座冰棺显现。 说是冰棺倒不如说是被冰块包裹的人。透过冰面,可见男人身形挺拔,五官深邃,眉眼凌厉,薄唇微挑,一脸桀骜,黑发披肩,黑袍浴血,如同地狱中沉睡的恶鬼。 千策的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多年不见,本座还是这么帅。” “……” 索性他也没让西从无语太久,一面巴掌大的铜镜陡然浮现于半空,正是一级异常物——破虚镜。 铜镜中飞出一道透明的灵体,寒风骤起,霜雪弥漫,似乎在迎接沉寂已久的传奇归来。 西从依然面色如常,静立不动。 顷刻间,冰棺中的男人懒懒掀了掀眼皮,猩红光芒自他全身荡开,穿透冰层。他微微抬手,指尖轻轻一动,冰面在无形刀锋的切割下缓缓剥离。 此刀,正是一级异常物——影袭刀。 冰层消散,男人从容地坐起身,倚靠在墓碑旁,双眼微眯,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西从:“西从,你有胆识也有头脑。若能将火系道具归还,我便放你一条生路,那两本神秘学书籍,就当作我赠予的见面礼吧。” 西从听闻此言,淡定地回应:“您这话骗骗三岁小孩尚可。若火系道具归还,您下一刻便会斩草除根吧?” 他心知千策的来历,眼见其手中持有的异常物,怎会轻易相信他会放过自己? 千策闻言,微微一叹,随即低笑出声,笑声轻颤肩膀,目中幽深如渊,透出一丝难得的赞许:“你和我是同一类人,若是你死了,实在可惜。” 可惜正因是同一类人,千策明白眼前的少年绝不会屈服于任何人,就如当年的他自己一样。 “你虽非我生平遇见最强的对手,但也绝非等闲之辈。”他微微扬唇,指间逐渐凝出一道如影随形的刀锋,缓缓道,“只可惜,你手上并无一级异常物。” 一级异常物的力量非同小可,简易仪式或许能对付普通异常物,但在一级面前,仪式的启动时间就成了致命的破绽。即便有符箓加持,也无法与一级异常物的瞬发速度匹敌。 风拂过西从的发丝,而他依旧从容,不见丝毫启动仪式的迹象。 千策眼眸微眯,心中生疑。这小子什么都不做,不像他的风格,当即问道:“你不用火系道具吗?” 西从闻言掀了掀眼皮,淡然回应:“不必。异常物之间的战斗,自当由异常物来结束。” 话音刚落,一柄无声无息的利剑已然穿透千策的胸膛,那剑锋锋利无比,仿佛连空气也能切割,带着一丝森然的寒意。 千策低头望去,剑刃自他胸口透出,染上他的血迹,显得异常狰狞。 这是一级异常物——断息。 断息之名,在十件一级异常物中尤为显赫,被誉为攻击之首。它与一位传奇的姓名紧紧相连,曾随他横扫四方,威震古今,宛如大日高悬,光辉普照。 那位传奇便是—— 北宫重光。 第75章 冰系道具 时光仿佛凝滞, 空气中透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西从静静站在千策面前,但千策的视线却没有半点停留在他身上。 他缓缓地偏头,看向身后的执剑人。墓园里没有灯光, 阴影笼罩下,那人面容模糊,但挺拔的身影和透彻如冰的漆黑眼眸清晰可见,手中的断息剑寒意凛冽。 千策定定地盯住他, 语气平稳地开口:“北宫重光?” 那人未作回应,只是冷冷地俯视着他, 宛若一座不动如山的冰川,冷峻而无情。 千策这才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转头看向西从:“你到底是怎么在我眼皮子底下算计了这一切的?” 他自认对西从这段时间的行踪一清二楚, 除了在炼制储物道具之外, 西从并未做什么特别的举动。既然如此, 这周密的布置又是如何完成的? 西从缓缓说道:“若是在得知您的真实身份后才着手准备,难免会引起猜疑。” 于是, 他在探知千策身份前, 便提前布下了伏笔,一些看似不经意间的准备, 如今却发挥了奇效。 尽管胸口上插着那把足以致命的断息剑, 千策却仿佛浑然未觉, 只是微微挑起眉毛, 若有所思地说道:“啊,我算是明白了, 你利用了那只迷香鲸的契约吧?” 因迷香鲸被深海巨蛇袭击一事, 西从与一只迷香鲸签订临时契约,以随时掌控其动向。当时看来合情合理, 但现在看来,却远远不止于此。 正是通过这只迷香鲸,西从与外界建立了隐秘的联系。 破虚镜在非主动使用时不会生效,而千策未将这一小小的插曲放置心上,未曾动用破虚镜,才导致今日落入这步险地。 毕竟,那时他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未曾向西从透露,与西从之间也并未撕破脸面,又怎能想到,早在那个时候,西从就已经暗中准备好了致命的杀招。 “你利用迷香鲸与外界联系的手段,我已经清楚了。”千策微微眯起眼睛,“但我想知道,你是何时发现项行就是北宫重光的?” “从您告诉我,火系道具曾属于北宫重光那一刻起。” 这一线索终于解答了他心中的疑惑。回想起在公寓里,当他拿出火系道具时,项行看了一眼,却说了句“好久不见”。 他之前一直怀疑项行要么认识火系道具的上一任主人,要么自己就是那位主人。而现在,随着真相逐渐浮出水面,他的怀疑也得到了证实。 如果火系道具最初是由北宫重光持有的话,那么项行很可能认识北宫重光,甚至他自己就是北宫重光。 如果是前者,那他多少会好奇这个火系道具是如何被西从得到的,可他只对火系道具说了句“好久不见”,对持有火系道具的西从并没有什么反应。这种表现,与其说他是在与火系道具的持有人打招呼,不如说他是在与这个熟悉的道具重逢。 “即便我的猜测有误也无妨。”西从的双眸深邃而清冷,“于我而言,只要确认他与您站在对立面上,就足够了。” 相比起之前的猜测,这件事的验证要简单得多。 如果项行与千策站在同一阵营的话,那么千策在寻找尸体时必然会请项行帮忙。毕竟,项行是公寓的主人,而公寓又直通这片神秘的秘境墓园。然而,千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了让西从来协助他。 这便耐人寻味了。 西从拾起地上的破虚镜与影袭刀,心念一动,火系道具瞬间腾起熊熊烈焰,火焰吞噬着两件异常物,确保千策再也无法借助这些异常物将灵体附着其上。 千策见状,嘴角的笑意缓缓扩大:“后生可畏,你行事果决,策划周全,赢得漂亮。” 他深知,自己绝不会为了斩草除根而轻易舍弃两件珍贵的一级异常物,而西从却这么做了。 “前辈谬赞了。”西从淡淡回应,语气中并无丝毫自得,“若易位而处,我未必能做得更好。” 这样的开局,换做任何人都难以应对。 至少千策掀起的这场腥风血雨给了无数平民修士出头的机会,自此,再无世家,连蜀家都只是大一些的家族罢了。 他固然不是好人,但在当时,也算不上最恶。 剑被拔出的瞬间,千策胸口猛然剧痛,口中鲜血喷涌。 断息剑之所以名为断息,正因其出鞘后必饮血,不容生还。 而灵魂转移的必要条件便是□□触碰异常物,如今断息剑拔出,彻底斩断了千策反击的可能。 “你我的时代已然结束。”北宫重光终于开口,语气平淡,仿佛大仇得报对他而言并无喜悲。 千策缓缓仰头,望向秘境上空。这里常年无光,荒芜沉寂,仿佛与世隔绝。 北宫重光陨落之后,世人或惋惜、或追忆,为其作传,颂扬其生平壮举 而他,则在万众唾弃中消逝。 千策在心中叹息,目光渐渐聚焦于西从。结局已定,无话可说。 他的一生,就是一场又一场的豪赌。 第一次他赌自己以卑微之身,爬至众人仰望的高处;第二次他赌自己以一己之力,颠覆那些根深蒂固的世家;第三次他赌自己舍弃躯体后,能够浴火重生。 每次都步步险境,每次都希望渺茫。 恶人行事如走钢丝,一步不慎,便是山崖谷底,再无回天之力。 “就算如此,我也胜过。”千策大笑出声,他享受着那种不顾一切、放手一搏的快感。 不放手一搏,他早被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死后无人知晓其名,成一抹无声无息的尘埃。 所以,即便重来一遭,他依然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同样的选择。 “秘境与现实相连,天下风云际会。”千策最后深深看向西从,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便送你一份礼物吧。” 西从的眼皮猛地一跳,就在这一刻,千策的手指轻轻一动,那枚冰系道具在他掌心应声而碎,磅礴冰川席卷而出,凛冽寒意直冲苍穹。 转瞬间,郁郁葱葱的墓园化为冰霜覆盖的雪国,白茫茫一片。 一般而言,仪式道具无法瞬间发动,但成型后的仪式却能做到这一点。 仪式的绘制与准备耗时良久,千策显然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构建出如此规模宏大的仪式场景。那么,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 这是他早在百年前,便预先设下的一步棋。 如果换个人,可能会中招。 但西从有火系道具,属性相克,对他而言,这并不算杀招。 千策明知这点,为何还启动仪式? 因此,他将目光投向北宫重光,便见其抱剑旁观,平静地说了句:“或许是觉得这样布局很帅,不用太可惜了。” “……” 不是很懂你们这些传奇的脑回路。 第76章 时间线 千策死后, 再无人知晓西从来历。 唯一可能暴露他身份的便是破虚镜。 若能毁掉破虚镜自然最好,但异常物的存在久经岁月,不灭的原因就在于它们不可损坏。至今, 调查局也只能将其封印,而无法彻底销毁。 西从将破虚镜与影袭刀一同丢入烈焰,然而火焰却无法在其上留下半点焦痕。 回想起千策曾提及北宫重光意图毁去破虚镜的言论,西从向北宫重光问道:“前辈可知有何方法能彻底毁去异常物?” 北宫重光抱剑站立, 神色淡然:“只能转移,无法毁损。” “转移至何处?”西从问。 “另一个时间点。” 破虚镜之所以名为破虚镜, 便在于它不仅能看破法则,还能踏破虚空。持有者可借其之力穿越时间,但这便带来一个问题——时间的改变会不会引发蝴蝶效应? “会衍生一条新的时间线。”北宫重光对破虚镜的了解显然远超常人, 他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但这条时间线将安然无恙。” 换言之, 这意味着在另一条时间线上可能会出现两个破虚镜,其引发的动荡和纷争可想而知。 这无异于以牺牲另一个世界的安宁为代价, 来换取此世的和平。 这样的方案若是出自千策之手, 西从并不会感到意外。毕竟,千策向来是那种“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的性格。然而, 当这个方案从北宫重光口中提出时, 就让人有些惊讶了。 西从收回视线。 时光与经历, 终究会改变一个人。 “多谢前辈解答, 不过,我无法开启破虚镜。”西从语气轻淡地说道。 破虚镜的启动条件, 是献祭亲友。而他在这世上形单影只, 并无亲友。即便有,他也不会选择这种证道途径。 北宫重光闻言, 抬眸与西从对视。片刻的沉默后,他语气平静得令人心悸:“我可以替你开启。” 西从顿了顿。 北宫重光的亲友早已在百年前逝去,唯有一人走到了今日。然而,那个人也刚刚死于断息剑下。 如果千策仍算北宫重光的友人,那确实符合开启破虚镜的条件。 西从默然望着冰川,片刻无言。 北宫重光似乎洞悉他的思绪,平淡道:“我不认同他的手段,但承认他的能力。” 说罢,他将断息剑上残留的血迹抹到破虚镜的镜面上。霎时间,破虚镜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将整个冰川照亮得如同白昼,一道时空缝隙在光芒中缓缓形成。 完成这一切后,北宫重光淡淡道:“你应该有不愿旁人知晓的秘密,这破虚镜就由你送走吧。” “前辈不一同前去吗?”西从问道。 北宫重光摇了摇头:“不了。” 换作旁人,北宫重光或许会担心破虚镜被私藏或滥用。但西从急于将异常物脱手,因此他并不担心这一点。 西从将破虚镜收纳进封印盒中,向北宫重光点头致意。在步入时空缝隙前,他忽然停下脚步,不紧不慢地说道:“其实,那次我去拜访前辈的公寓,是他发的任务。” 他想,千策或许早已借助破虚镜窥知了北宫重光的身份。 北宫重光的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愈发冷冽,碎发垂落在额前。他微微一顿,随后无波无澜地吐出三个字: “我知道。”- 十一月的晴空湛蓝如洗,白云如棉絮般悠然漂浮,映衬着下方气象奇特的宝地。 此地蕴含丰富的神秘材料,引来无数世家子弟结伴而至,聚集在秘境入口前,等待着它的开启。 “李兄,你天资过人,勤奋不辍,假以时日,或能超越北宫家的天才,成为当世第一。” “白成之,这话你自己信吗?”李惊风不悦地扫了他一眼。 白成之轻笑着摇了摇折扇:“人嘛,总要有梦想。况且,世事难料,谁又说得准?指不定你比人家活得长呢?” 李惊风冷哼一声,不屑地道:“怎么,这也在你的卜算之中?” “天机不可泄露。”白成之依旧笑意盈盈,将折扇轻轻一合。 李惊风早已习惯他的言语留白,懒得多问。视线扫过四周时,他注意到众人之中唯有一人没有随流地等待秘境,而是蹲在地上,专注地采集着金雀草。 金雀草,这种再寻常不过的草药,竟有人在此刻如此珍视。它虽有消炎抗菌之效,但在此地却是随处可见,根本算不上什么珍稀之物。 “真是奇怪。”白成之也注意到了西从,微微挑眉,摩挲着扇柄道,“我竟然无法看出他的路数。” 李惊风不屑地撇撇嘴:“便是那千年前的飞星城主,也未必能事事尽知。” 白成之轻笑一声,但心中却升起一丝疑惑。为何这人周身的气场如此复杂,仿佛是由无数条杂乱的线条交织而成?他的装扮也不像俗世之人。 尽管周围投来许多异样的目光,但西从却面色如常。在他所在的时间线,这种草药可是要花钱去材料店购买的。因此,他并没有急于占据前排,而是耐心地采集着周围的金雀草。 而且,破虚镜在他手上,形成的时空缝隙只能由他看见、由他穿过,所以他并不急于返回。 “秘境马上就要开启了,他还在采集金雀草,难道打算提着这些草药进秘境?这东西不处理成魔药,也没法直接用吧?”有人忍不住议论道。 “说不定他是药师,准备进秘境后再炼药。”另一个人猜测道。 “熬药要锅吧?他锅都没带。”有人反驳道。 “可能他有储物道具?”又有人提出新的猜想。 “不可能!真有储物道具,会对这种普通草药感兴趣?”众人纷纷摇头,表示不信。 秘境的缝隙逐渐扩大,在即将完全开启的那一刻,有心人惊讶地发现,西从采集的金雀草突然消失不见了。 “什么?他真有储物道具?”有人惊呼道。 难道是哪个隐世家族的公子哥,出来体验生活? 一时间,许多不可捉摸的目光落在了西从的身上。 有人立刻上前攀谈:“阁下可是某世家子弟?之前似乎未见过?” “不是。”西从淡然应道。 平民修士,这就好办了。 攀谈者语气随意了几分:“可否借用一下储物道具?” “不借。” 对方不甘心地报出名号:“北城风家,不知阁下可曾听过?” 西从眼眸漆黑如夜,语气依旧平淡:“没听过。” 大概是某个之后会被千策消消乐的小家族吧,若是有底蕴的世家,不至于被一个储物道具吸引得寸步难行。 “……” 场面顿时陷入了僵持。但西从并没有要与对方对峙的想法,他径直走向秘境的入口。 负责接引的深渊之船也在此刻出现。只是这个时间点的它并不认识西从,因此如初次见面那般漫不经心地索要食物。 西从没有跟它废话,直接拿出火系道具,强行登上了深渊之船。 深渊之船:“……” 不是,这哪来的硬茬?之前也没见过啊? 而在西从拿出火系道具的那一刻起,周围的空气瞬间陷入了寂静。直到西从在船上找了个位置坐下后,才有一个人靠近他。 少年身背剑匣,剑匣上贴有明黄色的封印符箓。他手上转着与西从同样的火系道具,火焰映照在他的眸中,唇角含笑,笑容没有一丝阴霾,意气风发,明亮耀眼。 “你看。”他指着自己手中的火系道具说道,“我们的火系道具是不是很像?” 说完后,他轻轻一笑,收起了火系道具,随后被走上前来的友人们拉走,走之前还兴致勃勃地跟朋友们分享: “我就说很像吧!近距离看也一样!” “知道了,知道了,你也太自来熟了,怎么不怕得罪人?”友人们纷纷打趣道。 “不会的,我自有分寸。”他自信地说道。 “有分寸这种事可跟你不沾边,是谁之前出言不逊,挑衅成名已久的前辈?” “再怎么说,我也赢了嘛!” 被朋友们簇拥在中间的他像是察觉到了西从的视线,目光直直地看过来。唇角往上提了提,算是打过招呼。 …… 此刻生动鲜活的北宫重光与西从后来遇见的那个沉默寡言的北宫重光简直判若两人。 破虚镜是由北宫重光开启的,因此将西从送到了这个时代,让西从见到了还未经历过任何阴影的北宫重光。 他背着断息剑,眉眼间洋溢着天之骄子的肆意与无畏。 西从收回视线,平静地想: 这也难怪,后来的北宫重光不想踏入破虚镜。 第77章 棉口蛇 深渊之舟缓缓驶入了秘境南侧的沼泽地。 这片沼泽水道狭窄曲折, 深浅莫测,底部布满了淤泥和锋利的障碍物。 然而,深渊之船却丝毫不受影响, 它灵活地变形为空气船的形态,依靠后方巨大的风扇推进,在水草密布的地区灵活穿梭。 西从之前只在北海及竹林等部分区域活动,从未涉足过秘境的南面。因此, 他对这里百年间的变化并不熟悉。 但即便分不清也无碍,因为这片湿润阴暗的沼泽环境滋养了多种独特的魔药材料。 例如水鬼草, 这种生长在沼泽浅水区的水生植物,具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常用于治疗皮肤炎症和感染;又如蛇床子, 它的种子有温肾助阳、燥湿杀虫的作用;还有蟾蜍油, 它取自生长在沼泽地的蟾蜍体脂, 润肺补虚,是一种珍贵的滋补品。 于是, 众人看到西从戴上防护手套, 面不改色地采摘着周围可见的魔药材料。 然而,沼泽中并非只有药材, 还有潜藏的毒蛇和其他危险生物。 一条棉口蛇突然窜出, 向他发起了攻击。西从却丝毫不慌, 他迅速用蛇钩挑起了蛇身, 再用蛇夹固定住蛇头,反手系上了契约之绳。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一气呵成, 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其他神秘生物见状,纷纷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它们欺软怕硬,不敢再轻易靠近西从。 棉口蛇是蝰蛇科的一种,其毒液中含有血循毒素,能够导致严重的组织损伤、出血和肿胀。虽然毒性不如响尾蛇强,但棉口蛇通常会主动攻击人类,其毒液中的成分会破坏血管,引发全身性并发症,危及生命。 捕捉棉口蛇和提取其毒液都极具风险,普通人绝不会如此冒险,但—— “御兽师啊,那没事了。” “快走,快走,别被这家伙盯上了。” “深渊之船真是不讲武德,不就是之前吃独食没给它分,现在就把这煞神带到我们这里来!” “啧,如今秘境生态真恶劣,不仅要提防人类,还要提防同乡背刺。” 神秘生物们纷纷四散奔逃,生怕被西从看上,落得和那条棉口蛇一样的下场。 西从临时契约棉口蛇本就是为了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毕竟,这条蛇是第一个主动挑衅的,他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契约完成后,他随意地将棉口蛇丢在一旁,毫不在意对方一副天塌下来的表现。 西从一亮出火系道具,众人便知他绝非善茬。而当他轻而易举地甩出契约之绳时,众人更是确信,他一直在扮猪吃虎。 之前试图零元购储物道具的人,此刻脸色都变得煞白。 御兽学作为七大神秘学之一,这小子看上去不到二十岁,就掌握了御兽学知识,竟然还说自己并非世家出身? 大多数人默认西从是世家派系。 这主要是因为,西从所接受的是A大系统而全面的教育,属于学院派的佼佼者。 在这个知识封闭、传承隐秘的时代,学院派与自我摸索的路径大相径庭,因此他被误解为世家出身,也在情理之中。 这样的误解也带来了一个好处。 那些原本对储物道具心怀觊觎之人,此刻也因忌惮他的身份而不敢轻举妄动。 而在这片秘境的沼泽之中,人类或许还会顾虑彼此的背景与家世,但神秘生物却对这些毫无概念。 它们只遵循着自然界最原始的法则——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棉口蛇此刻便觉得自己倒霉透顶,原本正惬意地躺在暖阳下,享受着捕食的乐趣,却没想到会被这个年轻的御兽师强行契约。 它不过是一条未成年的蛇,体长约九十厘米,身体粗壮,在这片沼泽中已算是强大的捕食者,除了大型鳄类几乎难逢敌手。若它能顺利长到成年,体长可达一百二十厘米甚至更长。 然而此刻,感受到来自西从的威胁,棉口蛇不得不张开嘴,露出白色的口腔内壁,毒牙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展现出它的攻击性。 由于契约之绳的束缚,它只能做出这种威胁的姿态,无法真正伤害到西从。 西从只是瞥了它一眼,便从储物道具中取出熬制好的,尚未经过生物实验的生长魔药。 这魔药是他不久前熬制完的,并没有第一时间拿给竹叶青。 虽然竹叶青坚持自己试药,但西从不可能由着它胡来。万一它吃出问题,以后哪还有神秘生物愿意与他交换材料? 因此,西从契约这条棉口蛇也是出于实验的目的。毕竟这是在另一条时间线,竹叶青不会知道他将生长魔药用在了别的蛇上,自然也就不会来找他闹。 于是,西从径直将魔药倒入棉口蛇张大的嘴里。棉口蛇猝不及防,被灌了一大口魔药,瞬间愣住了,根本来不及吐出。 它心中顿时凉了半截,虽然它对某些毒素有一定的抗性,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对所有毒药都有抵抗力。高剂量的毒药依然可能导致它中毒甚至死亡。 想到这里,棉口蛇悲从中来,化为人形,一头黑发披肩,眉如淡柳,眼似明月,看上去仍未长成,一脸稚气,此刻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变回去。”西从拿出卷尺,淡淡地要求道。 不记录体长数据,怎么判断魔药有没有效果? 棉口蛇抹了抹眼泪,却不敢与西从对着干,怕再被灌药,只能含恨变了回去。 西从并未在意它微弱的抗拒和不满,将它展平后仔细地记录下了身体数据。 记录完后,他便扔下棉口蛇不管,继续去采摘其他药材了。而棉口蛇则变回人形,重新坐在地上抽泣起来。 白成之目光锐利,将一切细节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意:“他竟是魔药学与御兽学两者兼修?” 李惊风轻轻瞟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淡然:“这有什么可惊讶的,世家藏书浩如烟海,资源丰富。” 白成之轻轻摇晃着手中的折扇,反驳道:“非也,世家通常倡导专精一艺,再图触类旁通。” 然而,西从呢? 对那些魔药材料,他只需一眼便能判断出是否有用,便立刻采集;那条棉口蛇若是对他的实验有所助益,他便毫不犹豫地契约。 随心所欲,只取所需,他所学的一切皆以实用为旨归。 这样的行事作风,与世家的培育方式大相径庭。但若非世家出身,他又如何能够掌握如此渊博的神秘学知识? 李惊风见状,提醒道:“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心机去试探他了。” 北宫重光方才主动与之攀谈,寻常人即便不至于诚惶诚恐,也绝不会如此淡然处之。 由此可见,西从是个极有边界之人,白成之若是贸然接近,只怕会适得其反。 然而,白成之岂是易于劝服之人? 他微笑着迎上前去,脸不红心不跳地编造了一个理由:“在下白成之,有一御兽师友人,日前也契约了一条蛇类灵兽。他性情羞涩,虽对阁下手中的蛇类灵兽颇感兴趣,却不敢贸然上前。因此,我斗胆代他向阁下请教,适才投喂这条棉口蛇的是何种魔药?” “性情羞涩”李惊风:……算了,习惯了。 西从瞥了白成之一眼,语气平静地答道:“生长魔药。” 原本哭得撕心裂肺的棉口蛇,听到这话,哭声瞬间减弱了许多。它终于意识到,若是毒药,此刻早已见效。而它此刻的感觉,并不十分难受,只是皮肤有些瘙痒,仿佛是要蜕皮的前兆。 在这个时代,魔药材料虽非罕见,但药师却如凤毛麟角。他们连人类病患都忙不过来,更别提为神秘生物调制魔药了。 尤其是生长魔药这种偏向保健功能的药剂,几乎从未流通到野生神秘生物的手中。 一时间,棉口蛇也不再哭泣,故作矜持地对西从说道:“既然你已为我备好了生长魔药,我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地收下。” 它心中暗想,一般人怎会随身携带蛇类专用的生长魔药?此人定是早就对它心生觊觎,见它还未成年,正需要生长魔药,便以此引诱它。 哎,都怪它太过优秀,被人觊觎也是情理之中。 然而,西从只是淡淡地看了它一眼,再瞧瞧手中已经空了的魔药瓶,冷静地下了结论: “应该是蛇类智力和行为模式本就与人类存在显著差异,而非生长魔药有降低智力的副作用。” “……” 第78章 鲫鱼汤 白成之的真正目的显然并非探究西从给棉口蛇所喂的魔药, 他的心思更多放在西从神秘莫测的背景上。 于是,他在西从身旁落座,仿佛只是随意地开启了话题:“阁下是哪里人士?” 西从不紧不慢地回答:“地球人。” 白成之:“……” 白成之知道从西从口中套出真相绝非易事, 但没想到西从能这么不配合。 直觉告诉他,西从的出现是一个巨大的未知变数。为了确保此行安危,他决定利用自己擅长的占卜之术一探究竟。 沼泽湿地里,通过水草占卜是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术法, 尤其适用于潮湿的环境。 深渊之船在水面上平稳前行,白成之轻轻挥动折扇, 无声无息间一束水草已被他割下。他捻起水草,将其置于水面之上,静候其漂浮的方向、形态与速度所带来的启示。 按照传统, 水草若向东漂, 则预示着吉祥如意, 一切顺利;向西漂,则意味着前路坎坷, 困难重重。 然而, 令他诧异的是,这些水草并未如他所愿向任何方向漂去, 反而缓缓沉入水底。 这通常象征迷雾与潜藏的风险, 预示着某些事物远非表面那般简单明了。 白成之若有所思地眯了下眼, 意识到或许西从背后牵涉着不可测的力量。 白成之这边还在暗自揣测西从身份, 另一边西从却对他的身份了如指掌。 白成之早年只是一个默默无闻、无人问津的占卜师。 北宫重光在世时,如太阳一般耀眼, 遮盖了其他人的光芒。直到北宫重光陨落之后, 人们才意识到,原来那个时代天才辈出, 而白成之便是其中之一。 北宫重光离世之际,正是白成之崭露头角的转折之时。 当时,世人纷纷依附于千策或世家,而白成之却独树一帜,选择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御兽师——李惊风。 彼时的李惊风只是个年轻的修行者,虽祖上出过御兽师,但与世家没有过多瓜葛,且他性情孤傲,不喜千策的不择手段,也不愿与世家为伍,始终沉浸在神秘学的探索之中,鲜有人能识其真才实学。 然而,白成之却独具慧眼,一眼看中李惊风的潜力,预言他未来必将成就一番非凡事业。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当千策与世家两败俱伤、局势动荡不安之际,李惊风挺身而出,毅然接手了北宫重光离世后摇摇欲坠的监察司。 他以雷霆手段整顿局势,终成新一代传奇人物。 随着李惊风名声大噪,白成之也逐渐为世人所知。 飞星城陷落之后,占卜术曾一度后继无人,数百年间都未能涌现出杰出的占卜师。 而白成之的出现,让世人重新正视了占卜之道,自此占卜学重回七大神秘学之列,并一直延续至后世。 这也是为什么A大虽然只有一位占卜学教授,且往往数年都难以招收到一位具有占卜天赋的学生,却依然坚持保留这一学科。 甚至每年,A大都会不遗余力地扶持占卜学的发展,期待着再出现一位能够洞悉天命的天才。 这是因为,百年前,白成之曾向世人证明过—— 出众的占卜师对未来的把握究竟能达何种深度- 然而,即便白成之拥有超凡的远见卓识,此刻也料不到,竟会有人借助破虚镜,降临至他的时代。 破虚镜,作为一级异常物,能横跨空间,甚至打破时间维度的壁垒,而西从是界外之人,这两者交织的因素极其复杂。 即便是星天外,那位比白成之更早成名的飞星城主,若欲推算西从的来历,也必须掌握其精准的生辰八字与出生地点,方能一试占卜之术。 西从始终未对白成之透露过任何关于自己身份的信息。 白成之原本只是试探性地占卜此次行动的风险,其中浅尝辄止地涉及到了西从,竟如陷入混沌之中,一无所获。 更糟糕的是,由于他不清楚西从与自己并非同一时间线,因而形成了跨时间线的推算。 这种过度的窥探不仅未能得出明确的结论,反而导致占卜师自身遭受了反噬。 就在水草完全沉入水底的那一刻,白成之突然感到喉头一阵甜腥,猛然间咳出一口鲜血,连他自己都怔了一下。 白成之平日里行事谨慎,从未有过如此失算之举。 但这次,仅仅是与西从稍稍相关,便遭受了如此重大的反噬,这让他心头震动不已。 而在西从的视角里,便是白成之刚刚还在与他交谈,下一刻却莫名其妙地开始咳血。 这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他对于占卜学不甚了解,无怪乎他怀疑对方是否是在故意碰瓷。 占卜学虽然曾在千年前辉煌一时,但在这之后的几百年里,却逐渐式微,只出了一个白成之。到了西从学习神秘学的时代,占卜学已经成了一门极其冷门的学科。 西从的时间有限,他既要研究神秘生物,又要熬制魔药、炼制仪式道具,还得绘制高级符文,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学习占卜之术。 对于白成之的了解,他也仅是从《神秘学历史》的教科书中获取。 白成之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后,擦净血迹,轻声道:“抱歉,此事与你无关,是我失态了。” 西从微微一顿,随即说道:“我没做什么。” 言下之意,并非他将白成之打吐血,这事本就与他无关。 “……” 白成之闻言,欲言又止,最终只能默默将这口闷气吞下。如今形势未明,自己又受了伤,实在是得不偿失。 想到此处,他也不再打算继续纠缠下去。 毕竟,他的伤还没好,可不想再被怼出新伤来!- 秘境的南面,与其他区域截然不同。 在其他区域,深渊之船一旦靠岸,众人便会四散开来,各自为战,而在南面,多数人会选择留在船上。 原因在于,南面的沼泽地形错综复杂,水雾缭绕,视线受阻,仿佛一片迷宫。徒步探索在这样的环境中极易迷失方向,更可能踏入水蛇、鳄鱼、毒虫等危险生物的领地,危机四伏。 因此,出于安全考量,众人只能暂时留在深渊之船上,静待时机。 这却带来了一个问题——平时在秘境探索时,彼此的行动隐秘难测,你不知道其他人在做什么;而今,所有人的举动都在同船之人的注视之下,尤其是一些特立独行的行为,更是引人注目。 就在这样的背景下,西从做出了一件让人疯狂掉San的事情。当众人正襟危坐地嚼着干巴巴的干粮时,他在船上生火做饭,而且食材直接取自秘境里的诡异生物——一条双头鲫鱼。 这一幕简直让人瞠目结舌,无法理解。毕竟,在秘境这种地方长大的鱼,谁知道它有没有毒,能不能吃? 如果让西从回答,那自然是能吃的。沼泽鲫鱼富含优质蛋白,且容易被人体吸收,有助于修复组织、增强免疫力和促进新陈代谢,适合所有年龄段的人群食用,比干粮健康得多。 因此,他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自顾自地忙碌起来。他将鲫鱼洗净、腌制,然后加热油锅,撒上一勺解毒粉,将鲫鱼煎至两面金黄。不久,一股诱人的香气便在船上弥漫开来,让众人手中的干粮瞬间失去了吸引力。 尽管有人心生不满,却碍于西从的气场,无人敢出声阻止。他们只能在心里暗自嘀咕:“秘境里的东西也敢吃?吃不死你!” 然而,不满之外,也有人受到了启发,比如北宫重光就忍不住笑着提议:“要不我们也钓鱼吧?” 他的话音刚落,便遭到了友人们的齐声否决—— “别乱来!秘境的东西乱吃只会害了自己!” “要是家里人知道我在秘境里竟然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下次恐怕连秘境的边都不让我碰了。” 北宫重光无奈地叹了口气,感叹道:“可是,那鱼汤闻起来真的很不错啊。” 友人们严肃道:“想都别想!” …… 这边,西从对众人的反应置若罔闻,自顾自地煮着他的鱼汤。大火烧开后转中火慢炖十分钟,直到鲫鱼汤变得奶白如玉,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西从对神秘生物的处理技巧都源自《舌尖上的神秘生物》,这本书是千策所著——他早年落魄时曾流落秘境,靠吃各种神秘生物为生,因此对这方面颇有心得。 光是沼泽鲫鱼的做法,他就在书中记录了五种之多。 由此可见,头脑灵活的人无论身处何种环境都能找到生存之道,即使境遇再难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按照书上的方法炖出来的鲫鱼肉质鲜嫩、滋味鲜美,温暖的感觉从喉咙蔓延至全身,令人满足。 这时,棉口蛇化成人形,好奇地端起一勺鲫鱼汤尝了一口,却挑剔地评价道:“我还是更喜欢吃活鱼。” 西从没有理他:“自己去抓。” 棉口蛇顿时不满起来,作为契约生物,他觉得自己应该得到更好的待遇,于是抱怨道:“我还在生长期!你连条鱼都不肯给我抓?” 西从问道:“你没被我契约之前捕猎不是靠自己,而是靠人类吗?” “当然靠我自己!” 西从十分无情地表示:“那现在继续靠自己吧。” “……” 坏男人,果然得到它就不珍惜了! 棉口蛇含恨离去。 把棉口蛇打发回沼泽地吃自助餐后,西从思量起一件正事—— 应该将破虚镜放置在何地? 第79章 别胡闹 破虚镜是一级异常物, 即便普通人得到,也无法使用。而且无论将破虚镜藏在何处,未来都有被发现的可能。 西从能做的, 就是尽可能减缓它对这条时间线的影响。 他此行选择乘坐深渊之船前往秘境,正是因为把破虚镜藏在秘境,比放在现实世界安全得多,如同千策曾将自己的身体藏于秘境一样。 然而, 深渊之船的航线经常变化,这次让他抵达了南面的沼泽地。虽说他也收获了不少资源, 但船上盯着他的人实在太多,不宜继续执行接下来的计划。 思忖至此,西从收拾完简易炊具, 唤回棉口蛇。 棉口蛇在外觅食饱足, 本不情愿地被召回, 缓缓爬行,似有怨意。然而, 西从却未作理会, 站起身道:“走吧。” 棉口蛇一愣,仰头疑惑:“去哪儿?” 西从并未作答, 身形一闪, 已跃下深渊之船, 朝着一片高地进发。那里, 植被茂盛,树木与灌木的根系交错盘绕, 形成了一道天然的稳固屏障, 让松软的土壤变得坚实可踏,适合步行。 棉口蛇见状, 只得不情愿地跟上,蜿蜒穿梭在湿润的植被间。不一会儿,一人一蛇便消失在沼泽的迷雾之中。 白成之注视着西从离开的方向,眼中闪烁出一丝锐利的光芒,低声道:“李兄,对此人有何看法?” 李惊风目光稍作停留,方缓缓开口:“外表低调内敛,实则胆识过人,心思缜密,行事风格与北宫重光大相径庭。” 他也是御兽师,一眼便瞧出西从与棉口蛇之间是临时契约,推测这蛇恐怕只是一枚棋子,用完即弃,毫无留恋。 “这样的人,没有软肋。世间无人能威胁他。”李惊风冷静分析。 白成之闻言先是微微一笑,随后轻声说道:“但于这些神秘生物而言,这临时契约未尝不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世人皆视它们为西从手中的一次性道具,自然无人愿费心去绑架它们,以图对西从施压。 白成之虽与西从交谈不多,却已对他有了初步的判断。西从虽不如北宫重光那般热忱,却也不失为一个沉稳可靠之人。 在他身边,比在北宫重光身边更为安全。 这并不是说西从的实力凌驾于北宫重光之上,而是面对未知与危险时,北宫重光可能会凭借其超凡的实力横冲直撞,而西从则会冷静分析,步步为营,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白成之深知,与北宫重光这种锋芒毕露的少年天才打交道,需要更多的耐心与包容,相比之下,西从沉稳内敛的性格,更让人舒适。 “可惜了……”白成之轻声叹息,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与遗憾。 他已明了,西从并非此界之人。 白成之何等聪明,若是此界之人,他自信能推算出大概,就算不能,也不至于引来如此大的反噬。 现在反噬降临,哪怕再不敢相信,但仔细想来,也只剩这一结果。 如果西从确为此界之人,白成之自会极力拉拢。在北宫重光逝去,局势暗流涌动的未来,西从在神秘学上的造诣,无疑将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然而,现实却将他推向了另一个极端——西从是界外之人,这意味着他不再是助力,而是可能成为颠覆现有平衡的变数。 白成之眼底闪过一抹幽暗的光芒,转瞬即逝。 可惜他主修占卜一道,不擅杀伐,否则定不会放过消除变数的机会- 另一边。 西从在棉口蛇这位沼泽地原住民的引领下,穿过迷雾,来到沼泽边缘的一块高地。这里地势较高,土壤干燥坚实,不易塌陷,确实是个建造居所的绝佳地点。 棉口蛇满心疑惑地跟随着西从,不知道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当西从说出要在这里观察“生长魔药”的反应时,棉口蛇的脸都快绿了——敢情这人之前给它喂的魔药是半成品,该不会给它吃出问题吧?! 但契约之绳牢牢地束缚着它,让它不得不跟随西从的指示。棉口蛇只能暗自祈祷:希望这家伙的魔药学水平能和他的御兽学一样靠谱,可别真的把它给害了。 西从淡定从容地拿出记录棉口蛇身体数据的本子,询问它蜕皮的周期。得知蜕皮期就在眼前,他合上本子,说要出去一趟。 棉口蛇本以为他会去搜集什么魔药材料,结果没过多久,西从居然抱回了一个小型“湿箱”。 湿箱里铺满了湿润的苔藓,还有几块被磨得光滑的石头。这显然是为蛇类蜕皮时准备的辅助工具,可以帮助它们更顺利地脱皮。 棉口蛇一愣,甩了甩尾巴道:“你准备这个干什么?我平时都是在外面蜕,没问题的。” 西从看了它一眼,随口道:“湿度在60-70%左右最为适宜,太高的湿度容易导致真菌感染。你之前所处的环境太潮湿了。” 棉口蛇闻言,瞬间化为人形,一脸不服气地扬起眉头:“你以为我和那些被你们圈养的蛇一样吗?我以前蜕皮从来没出过问题,才不需要这些。” 西从瞥了它一眼,说:“既然如此,那我便把这个湿箱捐给别的需要的蛇好了。” 棉口蛇一听,顿时急了:“你怎么能这样?我才不要和别的蛇用一样的东西!” 西从不紧不慢地回道:“你不是说不需要么?” 棉口蛇怒火中烧,稚嫩的脸上憋出一丝委屈:“我不要的东西也是我的!不许给别的蛇!” 说罢,它踮起脚尖,努力去抢回湿箱。西从却没有阻拦,而是盯着它的脸,悠悠地说:“你们蛇都这样吗?” 棉口蛇正抱着湿箱,闻言一愣,抬头看向西从:“什么?” “没什么。” 西从说完,双手插兜,转身离去。 棉口蛇呆在原地,抱着湿箱愣了半天,随即追上去,气急败坏地喊道:“喂!你把话说清楚!什么‘你们蛇都这样’?你见过几条蛇,就这么说话!” 西从头也不回,漫不经心地道:“也没几条,只契约过一条,和你脾气差不多。” 都是一点就着的暴躁性子,还都喜欢抢东西,智商也相差无几。 听到这话,棉口蛇的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至极。它脑海中闪过一丝疑惑,等西从走远后,才猛然反应过来,攥紧拳头低吼道: “他什么意思?把我当替身?!”- 自此,棉口蛇便单方面地对西从展开了冷战,一直延续到了蜕皮之日。 起初,棉口蛇对西从准备的湿箱嗤之以鼻,它倔强地蜷缩在一旁,坚守着自己的尊严。 然而,当它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湿箱内的石头时,心中不禁微微一动。那些石头经过精心挑选,不会尖锐到划破皮肤,正是它蜕皮时所需的理想摩擦物。 棉口蛇哼了一声,骂骂咧咧地钻进湿箱,抱着石头开始磨。 蜕皮期的棉口蛇比平时更加敏感,任何动静都会让它警觉。它心知自己脆弱,最好不要被打扰,否则可能会导致脱皮不完全,甚至造成旧皮卡在新皮上的尴尬状况。 西从显然对此有所了解,他只是在开始时用喷水瓶轻轻喷洒了些水雾,以保持湿度的适中,随后便离开,没有再靠近。 在往常,蜕皮时的棉口蛇总是会受到一些神秘生物的打扰,有时它不得不中断蜕皮过程,逃往隐蔽之处。但今天却截然不同,外界异常安静,没有任何神秘生物敢靠近。 棉口蛇朝西从的方向看去,但因为处于蜕皮期,视力变得模糊,他看不清西从的神情。 只看到他身材高大而清瘦,身着一件黑色冲锋衣,指尖轻轻把玩着火系道具,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让其他神秘生物不敢靠近。 棉口蛇原本也是那些不愿靠近的生物之一。 但现在,它却发现,被这个人保护着的感觉……其实还不错。 这些天的闷气,也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许多。 棉口蛇的思绪开始飘远,它暗暗思考着西从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它也见过其他的御兽师,他们总是被契约生物前呼后拥,恨不得契约一堆神秘生物来增强自己的实力。 然而,西从却截然不同,他周围冷清异常,实力强大却鲜少主动契约生物。 “说不定他曾经被自己的契约生物背叛过,所以才不愿再与任何生物签订固定契约。”棉口蛇心中暗自揣测。 它还没成年,想法天真而单纯。 它觉得,如果以后每次蜕皮时西从都能如此细心地照顾它,那么它也可以原谅他在之前拿它当代餐的行为。 甚至,它还可以与他……签订固定契约。 于是,它鼓起勇气:“西从,我来做你的固定契约生物吧。” 夜幕下,寂静的沼泽被这句话猛然划破,回音在空中久久回荡。 “你说什么?” 西从听到声音,眉头微皱,回过头来看着湿箱里的棉口蛇,似乎不明白它此刻为何不安分蜕皮,反而冒出这种不着边际的想法。 棉口蛇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我说,我要和你签固定契约!” 夜风轻拂,月光洒落。 它回想起西从跃下深渊之船的孤独身影,不禁想成为他身边唯一的契约生物,填补他心中的空缺,告诉他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自己愿意与他共度风雨。 然后西从被它感动,它就过上了魔药管饱,被他捧在手心的神仙日子…… 它想了很多,唯独没想到西从的反应是—— “别胡闹。” 第80章 聘书 “我没在无理取闹, 我是真心实意的!” 棉口蛇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 西从的眉头微微蹙起:“我目前并无固定的契约生物,今后亦不打算有。你专心完成蜕皮,其他念头暂且放下。” 棉口蛇不甘心地仰起头, 声音中带着几分倔强:“你没有固定契约生物,为何我不能是例外?” 西从的拒绝依然冷静而直接:“你之所以执着于契约,是因为觉得我能提供你自己无法获得的东西。但全然依赖他人,是极其幼稚的想法。在这世上, 真正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棉口蛇急切地回应道:“可我知道你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否则, 你根本不会说这些话来提醒我吧?再者,我亦非弱者,不会拖你后腿, 我甚至不在乎你过去是否曾有过契约生物。” 它强忍着蜕皮带来的痛苦, 向西从诉说着, 但西从依旧不为所动,脸上没有丝毫动摇。 “西从!你就这么不信我吗?我是真心的, 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棉口蛇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但蜕皮期的它本就脆弱敏感,加之契约之力的影响, 情绪波动愈发剧烈, 声音中夹杂着一丝颤抖。 空气仿佛凝固, 带着刺骨的寒意, 直透骨髓。 蜕皮时,蛇需要适宜的湿度、宁静的环境以及放松的状态。而此刻, 它情绪激动, 导致旧皮部分粘连在眼罩上,视线愈发模糊。 即便如此, 棉口蛇仍旧固执己见,不愿妥协。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缓缓响起,一条湿润的毛巾轻轻覆盖在它的头部,传来西从平淡的声音: “自己擦。” 它紧抿着唇,倔强地一动不动。 西从平静地说道:“若不及时处理,会影响视力,甚至可能引发更严重的健康问题。” 棉口蛇愤怒地将毛巾甩开,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说道:“我又不是你的固定契约生物,你何必管我?” 言罢,它头也不回,踉跄着向外游去。 望着它这不可理喻的举动,西从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凉意。在它即将冲出湿箱之际,西从迅速将它按回。 尽管棉口蛇奋力挣扎,但听到西从的话后,它瞬间停了下来: “我不和未成年签固定契约。” 棉口蛇顿住,抬头灼灼地望着西从:“那如果我成年了呢?” 西从一边取出湿纱布,轻轻按摩着它的头部,帮助软化并松动粘连的皮肤,一边说道: “我会为你准备好生长魔药。” 他眉眼间的轮廓锋利而冷峻,但此刻蹲下擦拭的动作却十分轻柔,为他平添了几分温和之气。 棉口蛇怔怔地抬头望着他,心跳加速,内心充满了期待和憧憬。 这就是等他长大后,就会与他签订固定契约的意思吧。 可是,为何要等到它长大呢? 明明现在它也是心甘情愿的。 “他一定是觉得我只是一时之兴,怕我以后会后悔吧?可我才不会后悔呢!” 想到这,少年眨了下眼,主动用脑袋蹭着纱布,认真道: “那约好了,等我成年后,我就是你的固定契约生物了。”- 在那之后的日子里,棉口蛇对于喝生长魔药变得异常配合。 它原本就处于亚成年期,体型已十分接近成年蛇类,在生长魔药的助力下,更是迅速超越了普通个体的长度。 “看来,这生长魔药的效果确实显著。” 西从翻阅着记录本上密密麻麻的数据,随后将记录本收回储物道具中。 “西从,你快看这是什么?”棉口蛇兴奋地抱着一个古朴的盒子跑到西从面前,“这是我在深渊之船上无意间发现的宝贝!” “你去那做什么?” “我捕猎的时候恰好路过,而且上面一个人都没有,我就顺手拿过来了。” “深渊之船没拦你吗?” “没有。”棉口蛇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它还说这东西不值钱,就让我拿走了。” 西从似笑非笑地说:“哦?那你拿它回来做什么?” 棉口蛇得意洋洋地炫耀道:“那些人类怎么可能把不值钱的东西带进秘境?我估摸着,深渊之船肯定是不识货,所以我才特意拿来给你看看嘛,说不定这东西有大用处!” 说完,它便催促西从赶紧打开盒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宝贝。 然而,西从却并未急着动手,而是反问道:“你没打开看过吗?” 棉口蛇的好奇心向来旺盛,按常理来说,它拿到手的第一时间就应该打开看看了。 它点了点头,说:“我当然打开过了,但里面那张纸上的字我一个都不认识,根本看不懂。” 说着,它便大咧咧地打开了盒子,将里面一张桃红文书取了出来,递给西从。 西从接过文书,只见上面写着—— 「谨启:今遣使备上小礼,表我家诚心聘娶之意,愿结秦晋之好,以延世代。 谨此奉上聘礼,略表微意,如蒙贵府允诺,愿再设婚宴,以结两家之好。谨请笑纳。」 “这是聘书。” 棉口蛇好奇地问:“聘书是什么?” 西从简单地解释道:“通常是由男方家族的长辈出面,写给女方家族的文书,代表着对婚姻的正式承诺和尊重,并随聘礼一同送到女方家中。” 棉口蛇听得云里雾里的,但也大概明白了这东西对它来说没用。 于是,它有些不满地抱怨道:“看来深渊之船是把聘礼给藏起来了,就给了我这么一张破纸。” “未必。”西从却冷静地摇了摇头,这份聘书透着几个疑点。 一是聘书的内容。 通常,聘书的开头会有对女方家族的称呼和敬辞,正文部分会明确双方的身份,写出男方的名字、籍贯、家族背景,以及女方名字等关键信息,并明确标注双方商定的婚礼日期,阐述婚礼的各项安排与规划。文末则由男方家长或家族代表签署姓名及日期,盖上家族的印章以示郑重。 然而,此份聘书却存在显著疏漏:既未详尽载明男女双方之基本信息,亦未明确婚礼之具体日期。 二是其他人的去向。 沼泽地并不适合徒步行走,如果不是为了避人耳目,西从也不会轻易离开深渊之船。而据棉口蛇所说,深渊之船上竟然空无一人。那么,这些人到底去了哪里? 三是聘书掉落的位置。 通常情况下,聘书作为有固定意义的文书,鲜少有人会将其随身携带至秘境之中。而今,深渊之船上,却遗有一张完好无损的聘书…… “对了,西从,我有个好消息要与你分享。” 棉口蛇轻轻眨动着眼眸,嘴角勾勒出一抹上扬的弧度:“我已经成年了。” “嗯,我知道。”西从将聘书放回盒内,微微颔首,示意棉口蛇伸出手来。 棉口蛇挽起袖口,心念一动,红色的契约之绳显出。 它满怀期待地等着西从将临时契约升为固定契约,成年后的它,身形更加挺拔,眉宇间却仍保留着几分少年的稚气。 它的双眼明亮逼人:“西从,你会与其他生物签订固定契约吗?” “不会。” 棉口蛇闻言,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我们约定好,你不要与别的生物签订固定契约,否则,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契约生物不能伤害御兽师,但若是御兽师在签订契约时同意了某些特殊条件,那就必须要遵守。 棉口蛇心中暗自思量,像西从这样实力卓绝的御兽师,本应高高在上,不屑与任何生物谈条件,可他竟为了自己,许下了如此承诺…… 蛇的占有欲并不强,它们的行为习性主要是出于对环境的适应和生存的需求,而非情感。棉口蛇之所以不希望西从与其他生物签订契约,不过是想确保自己的地位罢了。 “他真是太喜欢我了,竟然连这样的条件都愿意答应。” 棉口蛇心中暗自窃喜,这份喜悦让它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可就在这时,一声细微的碎裂声突然响起,契约之绳断裂。 棉口蛇的脸色瞬间凝固,它低头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为什么?” “在这世上,真正靠得住的只有自己,不是旁人。”西从平静地看着棉口蛇,“我告诉过你。” “我以为你会有所不同……” 棉口蛇喃喃自语,反复重复着同一句话,“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能这样?” 然而,西从却置若罔闻,他的目光始终平淡如水,没有丝毫波澜。 棉口蛇的眼睫轻轻颤动,它终于想起了——西从从未真正承诺过要与它签订固定契约。 他只说了会给它生长魔药,却从没提及固定契约。 它再次抬起头。 白皙细嫩的少年面容仿佛含苞待放的花蕾,透过朦胧的泪眼,强忍着声音中的颤抖: “我不要固定契约了,我们签回临时契约吧。” 但西从只是瞥了它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棉口蛇的声音哽咽:“哪怕不是固定契约也没关系,你……你连这个都不愿意吗?明明是你先主动契约我的!” 西从继续向前走去,面色冷淡- 走出一段距离后,西从的步伐未曾有丝毫减缓,他云淡风轻地开口:“跟了我这么久,是时候现身了吧。” 话音落下,一道身影缓缓自树影婆娑间走出,嘴角勾勒着一抹温和的笑意,正是北宫重光。 “你何时察觉到的?” 北宫重光含笑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 “从收到聘书之时起。” 那份聘书出现的时机与方式都太过刻意,是有心人特意通过棉口蛇之手传递给他。 旁人不在深渊之船上,可能是遭遇了不测,但是这个阶段的北宫重光,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不可能有人去主动挑衅他。 “你果然敏锐,行事也谨慎。”北宫重光微笑着说道,“那条小蛇哭的时候,我还担心你会被它的伪装所迷惑。” 西从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它眼中的恨意太过明显。” 棉口蛇企图用眼泪触动他的同情心,然而眼底的狠厉却暴露了它内心的真实意图。 西从瞥一眼就知道,它不过是自知正面交锋难以取胜,企图趁他松懈之时偷袭罢了。 相较于人类的狡诈,棉口蛇的演技就有点不够看了。 北宫重光闻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亲眼目睹了棉口蛇主动扑杀西从却反被契约的全过程,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把那条蛇当作无害之物。 “那张聘书,你应该已经看出了其中的蹊跷吧?”北宫重光话锋一转,正色道,“我此次前来,正是为了此事。不过,单凭我一人之力,或许有顾及不到之处……” 西从挑了挑眉,打断了他的话:“恕我直言,你的那些朋友不能助你一臂之力吗?” 北宫重光轻轻一笑,坦然说道:“他们都劝我不要多管闲事,但如果我力所不及,自不会贸然涉足。可既然我尚有余力,何不一试?” 西从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冒昧问一句,你找我的理由是?” “原因在这。”北宫重光按下了手中的火系道具,清脆的金属声响起。 他曾近距离观察过,西从手中的火系道具与他手中的如出一辙。 “我亲手绘制的设计图纸,独一无二,仅此一份。” “若是未来的我所赠,那你在他心中必定是值得信赖之人。这是其一。” “其二,对于当下的我而言——” 北宫重光带着笑意说道: “不亲身一试,怎知结果如何?” 80-90 第81章 负担天平 “你遗漏了一种可能性。” 西从语气平淡道:“道具的获取, 除了赠予之外,还有一种。” 那就是——杀人夺宝。 回溯往昔,千策正是采用此手段, 在北宫重光死后,将火系道具和异常物都据为己有,随后又巧妙地利用系统之名,将此道具转赠予西从, 以此精心编织自己身为系统的谎言。 现在的北宫重光断然不会料到,在未来的某个瞬间, 他会如此无声无息地陨落,连施展火系道具的机会都未曾拥有。 诚然,若此刻西从坦言千策之名, 让北宫重光心生戒备, 凭借其超凡战力, 恐怕无人能轻易撼动其分毫。 然而,一件破虚镜所带来的影响范围尚在可控之中, 皆因其开启条件极为严苛, 非天骄难以驾驭。 相比之下,北宫重光则不同。 他的死, 在后世看来已成必然。 他创立监察司, 收容异常物, 解决异常事件, 为后来者开辟道路。至此,他的历史使命已然圆满。 此时“退场”恰到好处。 试想, 若北宫重光不死, 千策又怎能在他在世时对世家动手?若他不死,白成之又怎能借李惊风扶摇直上, 重振占卜一脉?又有多少非世家出身的修士,能借此机会崭露锋芒…… 擅自改写历史,只会触发难以预料的连锁反应,甚至可能引发时间线的剧烈动荡,后果不堪设想。 西从不会说,北宫重光也没有问,他微微垂首,似自语般地笑了良久。 “我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原来还是人外有人。” 闻听此言,西从的目光落在北宫重光身上,若有所思。 北宫重光察觉到他的注视,唇角轻扬:“怎么了?” “没什么。” 西从移开视线。 他知道该如何处理破虚镜了。 “我可以答应你,但在此之后,我也有一事要拜托你。”西从淡淡地说。 “好。” “……” 西从稍作停顿,随后问道:“你不问问是什么事情吗?或许会很棘手。” “无妨,那我便多花些心思便是。”北宫重光唇角含笑,“总不能让你白白相助。”- 月色如水,倾洒在层层叠叠的树影之上,野草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双暗色的眼睛,此刻正燃烧着仇恨与愤怒。 “西从,你等着,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棉口蛇咬牙切齿地低语着。 尽管它知道西从离去的方向,却并未贸然追击,而是游向了另一个方向。 棉口蛇深知,以自己的实力,根本无法撼动西从分毫。 于是,它找到了深渊之船,质问道:“那份聘书,究竟是谁写的?” 深渊之船有些惊讶于棉口蛇竟能察觉到聘书的异样,毕竟蛇类的智慧在生物界中并不出众,与哺乳类和鸟类相比,它们的大脑结构相对简单,仅能支持基本的感知和学习过程。 但一想到棉口蛇跟随在西从身边,或许无意间听到了什么风声,深渊之船便不再感到意外。 它懒洋洋地回答道:“怎么,你被他抛弃了?” 棉口蛇闻言,冷哼一声,尾巴一甩,将一个装满毒液的细瓶扔给了深渊之船:“别废话,我只想知道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是谁。” 棉口蛇的毒液在魔药学研究和毒液成分提取领域具有极高的价值,深渊之船拿着它可以跟人类交换其他神秘材料。 收下好处,深渊之船便收敛了戏谑的样子,慢条斯理地回答道:“捕食螺的择偶方式向来直接而简单。” 棉口蛇不耐烦地打断了它的话:“谁在乎它们怎么择偶?我只想知道聘书是谁写的!” 等等!“择偶”和“聘书”这两个词…… “难道说……” 棉口蛇不可置信地看着深渊之船。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深渊之船悠悠道- 同一时间。 西从也在问北宫重光:“你对此事了解多少?” “据深渊之船透露,聘书上携带着捕食螺特有的化学信息素。” “深渊之船说的?”西从的眼尾微微上扬,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它一向无利不起早。” 聘书出现在深渊之船上,西从很难相信此事与它毫无干系。而它转头又将情报卖给北宫重光,这种两头吃的行为,倒是百年都未变过。 然而,如果这是南面沼泽本地的捕食螺所为,北宫重天应该无需求助于他。毕竟,这里的捕食螺大多性情温和,以植物碎屑、藻类或有机物为食,攻击性并不强。 反倒是那些生活在海洋中的捕食螺,拥有毒液腺,能够通过针状的齿舌注射毒素,麻痹猎物后再行吞食。 但这里距离北海实在太过遥远。 “难道,这当中有异常物介入?” 联想起深渊之船上消失的其他人,西从问道。 北宫重光缓缓点头:“我怀疑,很可能是一级异常物——虚空之门。” 如果是虚空之门,那么海洋捕食螺的聘书能够跨越千山万水来到南面沼泽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这同时也带来了一个棘手的问题——他们该如何在没有空间系异常物的情况下前往北海? 要知道,即便是乘坐深渊之船,也需要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到达,而空间系道具的覆盖范围更是远远无法横跨整个秘境。 “既然这样,只能让捕食螺主动来寻人了。” 北宫重光点头:“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取出火系道具,点燃了聘书。 只见一团粉色的烟雾从聘书中袅袅升起,紧接着,虚空之门骤然显现,从中走出一位面容年轻、眼神愤怒的捕食螺族人。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质问“何人胆敢烧毁我族的聘书”,西从便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向了他身后的虚空之门: “接单吗?” 捕食螺:“……” 显然没有料到会有人如此直接和强硬。 北宫重光在一旁轻笑一声,走上前来:“虚空之门会收取使用者一年的寿命作为代价,你既陪我来此,我也不会让你白白燃命。” 他转身指向捕食螺族人,语气云淡风轻: “你我的代价,都记在他的账上。” 捕食螺:??? 人言否?- 此言一出,西从瞥了眼北宫重光:“虚空之门还可以转移支付吗?” 他回想起薛归使用虚空之门时的谨慎态度,如果真能这样操作,薛归根本没有必要那么小心翼翼。 “一般是不行的,但加上负担天平就可以了。” 负担天平——一级异常物。 使用者可以将“代价”——无论是伤痛、诅咒、负面运势,甚至生命力消耗——转移给他人。 其使用风险在于,会有一定概率让代价加倍反噬回来。 捕食螺脸色已经变得煞白,他瞪大眼睛,声音颤抖着:“你……你疯了!你就不怕死在自己的异常物下吗?” 然而,北宫重光并没有理会即将崩溃的捕食螺,而是看向西从,稍稍扬了下眉,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我要是死了,记得把我的储物道具收好,可别让那些神秘生物占了便宜。” 下一瞬,他毫不犹豫地启动了负担天平。只见捕食螺就像被无形的绳索牵引一般,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天平的一端。 捕食螺满脸都是难以置信。北宫重光竟然真的敢这么做?! 在负担天平的作用下,捕食螺眼睁睁看着自己头顶多出鲜红的【-2】。 一下子失去两年寿命,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瞬间破防:“凭什么啊?!” 不仅拥有一级异常物,就连运气都好得令人发指,这是什么位面之子? “聘书是怎么一回事?”北宫重光问。 捕食螺:“去死!去死!你们凭什么觉得都这样了,我还会有问必答!” 西从:“凭我现在想吃炙烤海螺。” 捕食螺:“……” 第82章 银色锁链 一般来说, 捕食螺不会选择其他物种作为配偶。 它们与大多数生物一样,拥有严格的种内繁殖机制,以保证基因相似性和后代的健康, 凭借敏锐的化学信号感知能力,精准区分同类,有效防止跨物种□□的发生。 那么,聘书本该是捕食螺之间的求偶信号, 为什么将人类卷入其中? “因为人类常携带许多异常物和仪式道具。”被西从以炙烤海螺相威胁的捕食螺,声音颤抖着解释。 在这个时代, 进入秘境探险的,多数都是世家子弟。只要抓住一个,收缴战利品, 神秘生物的实力就能得到提升。 “据我所知, 捕食螺向来独来独往, 缺乏合作与组织结构。” 捕食螺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这也是为什么,只有它一个前来。 “那么, 究竟是谁指使你做事?” 显然, 这只捕食螺单凭自身力量,无法囚禁那么多人质。 “是领主。”捕食螺低声回应。 “你的领主是谁?” “深海巨蛇……” 闻此, 西从的目光微微偏移:“原来是它。” 这深海巨蛇竟然在百年前还对人类抱有觊觎之心。 再联想到之前, 深海巨蛇在面对火系道具时, 迅速而熟练的逃跑动作……西从略微一顿, 意识到什么。 恐怕是因为百年前北宫重光给它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创伤,以至于在面对西从时, 一察觉到火系道具的出现, 它的第一反应便是逃离。 因为在那时的深海巨蛇看来—— 它并不需要击败西从,只要能跑得比其他海蛇更快, 便是胜利了- 北海。 海蛇通常生活在海洋中,不会主动上岸。 然而,暴风雨刚过,许多海蛇被海浪冲上了岸。秘境中的风暴比外界更为可怕,连深海巨蛇这样的神秘生物,也不得不敬畏大自然的力量。 雨幕中,深海巨蛇声音慵懒地问:“这次捕获的人类中,可有人携带着一级异常物?” 变异蟹跪伏在地,冷汗涔涔,内心苦不堪言。一级异常物珍稀无比,岂是每次都能轻易得手? “请您宽恕……并无一人携带。” 深海巨蛇不悦地咂了咂嘴:“没用的东西,竟然一个都没有?下次告诉深渊之船,别再拉些穷鬼进秘境!” 变异蟹战战兢兢地应承下来。 深海巨蛇不耐烦地摆了摆尾,示意它退下。 “哼,断息剑、影袭刀此类攻击系异常物,我誓在必得。但眼下,领主排位战才是重中之重……” 领主排位战,是北海、南泽、东林、西漠四大区域各自举办的领主实力排序大赛,每百年一届,前三名可瓜分后三名领主的领地资源。 作为领主中的年轻一代,深海巨蛇实力强劲,将整个领地治理得井井有条,发展势头迅猛。 因此,它对前三甲志在必得。为此不惜让捕食螺捕捉人类,以此为饵,诱使人类家族前来赎人,从而积累更多筹码。 正当深海巨蛇筹划之际,变异蟹惊慌失措地返回: “捕……捕食螺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让它来见我。”深海巨蛇说道。 变异蟹几乎要哭出来:“它……它还带了一个人类!” 深海巨蛇不以为意:“一个人类?大概是来赎人的。” 如果真是来找事的,一个人也不可能威胁到它的地位。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白衣身影穿过雨幕,缓步而来。他气宇轩昂,面容如玉,双眼深邃,背负剑匣,浑身散发着从容不迫的气息。 深海巨蛇的目光瞬间被剑匣上的封印符箓吸引。 “异常物?”它心中警铃大作。 此人年纪虽轻,但气质非凡,定是来自某个底蕴深厚的超级家族,绝不容小觑! 深海巨蛇迅速化为人形,眉头紧锁,正欲开口,却见一道凌厉的剑气划破长空,直逼而来。它瞳孔骤缩,瞬间后退,即便如此,灰蓝色的发丝仍被削去一缕。 “一级异常物——断息剑!”深海巨蛇心中暗惊。 若刚才稍有迟疑,恐怕已命丧剑下。 断息剑威力虽强,但副作用同样巨大。常人难以靠近,更别提长时间持有,否则必将被剑气操控,挥剑自刎。 但此人却面色如常,显然是他在压制断息剑,而非被其控制。 这给深海巨蛇敲响了警钟,它的原型体型过大,为避免被断息剑所伤,人形战斗更为稳妥。 它断定,此人无法长时间压制断息剑。 只要撑过十分钟,优势在它! “能避开我那一剑,还算有些能耐。”北宫重光审视着深海巨蛇,语气轻松,一手持剑,另一手轻轻转动着打火机,“那我稍微认真点吧。” 话音未落,火光冲天而起,乌云瞬间被驱散,火光摇曳,气势磅礴。 “火系道具!”岸上的海蛇们惊恐万分,纷纷逃入海中。 深海巨蛇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心中疑惑重重:此人究竟是谁?既能压制异常物,又能分心使用仪式道具? 纵然是简易仪式,但如此汹涌的火焰,绵延不绝,实在麻烦。 深海巨蛇急速思考,四下打量,发现除了自己,岸上再无其他神秘生物。 海蛇通常是独居的动物,主要依靠自身的能力进行捕食和自保,因此它们通常不会像一些社会性动物那样合作来对抗外敌。 此时,其他海蛇早已逃得不见踪影,至少游出了千米。 “可恶!” 虽然深海巨蛇并未指望它们相助,但看到自己被北宫重光牵制,却为其他海蛇争取了逃跑时间,心中不禁怒火中烧。 “我承认你有些实力,但你难道忘了那些人类还在我手里吗?”深海巨蛇冷笑道,“只要我一声令下,我的领地生物就会立刻杀了他们。” 北宫重光却无动于衷,从容道:“你可以试试。” 闻言,深海巨蛇杀气腾腾:“你以为我不敢?!” 然而,无论它如何发号施令,领地生物却无一回应。 深海巨蛇立即明白—— “你还有同伙?!”- 半小时前,西从和北宫重光通过虚空之门到达北海后,他根据捕食螺的指引,用传送仪式来到了囚禁人类的地点。 他扫视了一圈,发现被抓的人中并未包含李惊风和白成之,可见白成之出色的趋吉避凶能力。 解救行动异常顺利,尽管这里有其他神秘生物看守,但它们十分机敏,察觉到西从是通过传送仪式到来的,便推测他身上可能携带着空间道具,甚至可能还有攻击道具。 在领主深海巨蛇不在的情况下,它的属下显然不愿与西从硬碰硬,于是纷纷选择逃离,没有表现出任何抵抗的意图。 西从将被囚禁的人类一一释放后,四周陷入了安静。 他再次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遗漏任何受害人。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角落里传来微弱的询问声: “请问……可以放我出去吗?” 西从微微侧眸。 他记得刚才检查的时候那里并没有人。然而此刻,一个肤如凝脂、眉清目朗的少年却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他的四肢被沉重的铁链牢牢锁住。 “你身上有隐藏系仪式道具,还是异常物?”西从站在阴影中,冷静地问道。 少年犹豫了一下,低声回答:“是我的天赋能力。” 说着,他微微一动,双腿化为色彩艳丽的鱼尾。 西从仔细端详了几眼,认出了这是条海龙鱼。 海龙鱼以其艳丽的外表和出色的伪装能力而著称,它们能够与环境融为一体,让捕食者难以察觉。 然而,西从的目光并未停留在那脆弱艳丽的鱼尾上,而是盯着锁住鱼尾的银色锁链。 无论海龙鱼如何变化形态,锁链都能紧紧锁住它,无法挣脱。 西从一眼便看出,这是件品级不低的仪式道具。 没有仪式符文加持,都能达到如此效果,若再加上完整的仪式符文,无疑会形成一个极为强力的封锁阵法。 西从若有所思。 他目前仅有一个火系道具,显然还远远不够。而这送上门的束缚道具,无疑是一个值得他花费心力的机会。 于是,他缓缓走向海龙鱼- 海龙鱼正欲以柔和的语调恳求西从,却见西从已从阴影中踱步而出。 点亮火系道具照明后,他低头仔细研究起锁链的结构。随后,他从储物道具中取出一把小型镊子,经过消毒后,开始逐节拆解锁链。 海龙鱼抬头,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西从突出的喉结上,近距离的接触让它清晰地嗅到了他身上那股干净而冷冽的气息。 当西从成功拆解完手腕部分的锁链后,他单膝蹲下,准备触碰那色彩斑斓的鱼尾。 海龙鱼见状,紧张地抱紧了自己的鱼尾,轻轻摇头,声音中带着一丝恳求:“可以不碰吗?” 西从扫了他一眼,反问:“你觉得呢?” 显然,不触碰是无法完成解锁的。 海龙鱼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西从的言下之意,羞愧地低下了头,声音细若蚊蚋:“那……可以轻一点吗?” 西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应了一声,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尽管他尽量避免触碰到海龙鱼的皮肤,但海龙鱼似乎总是因为紧张而不自觉地回避,仿佛游离在他触碰的边缘。 当海龙鱼第三次不小心将鱼尾上的细薄粘液蹭到西从的手指上时,西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冷淡地说道: “放松。” 少年羞赧地低下了头,耳朵微微泛红,低声道歉:“对不起。” 西从平静地看了他一眼,道:“少流一点。” 海龙鱼连忙点头,抿了抿嘴,小声解释道:“这些粘液主要是保护我免受感染、寄生虫和病菌的侵害的,它们并不具备腐蚀性,用水就可以轻松洗掉……” 它误以为西从是在嫌弃自己流了太多粘液到他的手上,正欲继续道歉,却见西从已经重新低下头,继续用镊子拆解锁链。 然而,当镊子插到一半时,他忽然停下了动作,眉头微微皱起。 海龙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自己被锁链勒红的皮肤,心中一紧,连忙解释道:“这是在您来之前就有的,没关系的。” 然而,西从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解释一般,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处,碎发垂落在额前,遮掩住了他眉眼间的情绪。 他的声音轻缓而平静,却不带任何波动:“我应该来得更早一点。” 海龙鱼的眼睫轻轻颤动,望着西从的侧脸,渐渐地愣住了。 许久之后,他才轻声说道:“其实不算迟,也……来得及的,我……” 它并未注意到,西从观察的不是它脆弱敏感的皮肤,而是因海水侵蚀而产生氧化的锁链。 如果来得更早一些,清洗锁链或许会更加简单。但目前这样—— 他稍微思索后,漫不经心地说道:“氧化腐蚀并不严重,用专门的金属清洁剂应该来得及去除锈迹。” 海龙鱼:??? 第83章 失踪 海龙鱼, 以其独树一帜的外形与斑斓绚丽的色彩,被誉为“漂浮的海洋精灵”。 它们轻柔的鳍边,在水中悠然摇曳时, 鳞片间流转着从淡绿至深蓝的变幻色彩,宛如海底的光影盛宴,极具观赏价值。 正是这份美丽,成为了它被捕获囚禁的缘由。 柔弱的鳞片和缓慢的游动速度, 让它在面对捕食者时几乎束手无策,只能依靠巧妙的伪装来隐匿身形。 加之它们行为模式单纯, 智力水平远不及哺乳类海洋生物,缺乏复杂的社交互动,说得委婉点是“笨蛋美人”, 说得直白点就是“徒有其表的美丽废物”。 在实用主义的御兽师眼里, 它们没有任何的契约价值。 正因如此, 当西从获得锁链后,便让这条海龙鱼回归它的栖息地去, 没有丝毫挽留的意思。 不过临走前, 海龙鱼向他透露了一则颇为关键的信息。 它之所以会主动叫住西从,是因为有人事先向它详细描述了西从的长相, 并预言西从能够解救它。 那个人, 正是白成之。 — 等北宫重光寻至此处时, 只见到了正专注清洗锁链锈迹的西从。 北宫重光目光落在锁链上, 若有所思地问道:“这是束缚道具?” “正是。”西从简短回应,随后询问起深海巨蛇的动向。 “逃了。”北宫重光带着些许惋惜, “不过, 被我的火系道具重创,料想百年之内难以再兴风作浪。” 西从心算一番, 除去北宫重光使用传送仪式的时间,整场战斗竟还不到十分钟。 深海巨蛇,作为秘境中的第一梯队战力,面对北宫重光时竟毫无还手之力,这让西从对北宫重光的实力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而北宫重光则神色淡然,仿佛击败一地领主不过是日常中的一件小事,不值一提。 他将断息剑收回剑匣,稍作思考后问道:“你之前说,需要我完成的事是什么?” 西从将洗净的锁链晾干,随后从储物道具中取出一个封印盒,递予北宫重光。 北宫重光一见封印盒,眉头微蹙,似有预感,待看清盒中之物时,眼神不由一凛:“一级异常物——破虚镜。” 即便他手中已有一级异常物,但西从此举仍令他感到意外。 “我即将启程,此物拜托你保管。”西从语气平淡。 虽说他们相识不久,远未亲近到“朋友”之称,但现在的北宫重光,无疑是最适合保管破虚镜的人。 尽管他还未完全成长为未来史书记载的战无不胜的传奇人物,强大的实力与坚定的心性却已崭露头角。 不久后,他将设立监察司,收容世间异常物。很长一段时间,破虚镜在他手中,确实比留在秘境任何地方都安全。 “当然,你也有权拒绝。”西从平静地道。 若北宫重光真的拒绝,西从心中也有备选之人——李惊风。 至于李惊风在接到破虚镜后会有何种反应,那不在西从的考量范围之内。 北宫重光思索片刻,微微一笑,“我既答应帮你,自然不会反悔。况且,平白无故得了一件一级异常物,还是我占便宜了。不如这样吧——” 他认真地将自己的火系道具取下,与西从交换道:“如此,你手中的火系道具便算作我赠予之物,即便是未来的我亦无法否认。” 西从看着光滑新亮、无一丝暗斑污点的火系道具,淡淡问道:“不怕所托非人吗?” 他知晓北宫重光的生平,见过他热忱善良的一面,才将破虚镜交予他。 然而,北宫重光对他却一无所知,又因何如此确信,自己不会利用火系道具为非作歹? 北宫重光定定地看向他:“你将破虚镜交予我时并无半分犹疑,可见你并不认同破虚镜的启动条件。再者,它能将你引至我面前,意味着未来的我曾亲手开启它。” 说到此处,他嘴角微扯,风轻云淡地想: 未来的我,竟也变成了会为开启破虚镜而献祭亲友之人吗? 真是……难以置信。 言及此,北宫重光微微一顿,忽而转头半开玩笑地问道:“在你的时代里,我可是个好人?” “到死都是。”西从答得平静。 在世人眼中,在历史记载中,北宫重光始终是那个无可挑剔、洁白无瑕的传奇。 至死不变- 西从告别了北宫重光,穿过破虚镜开辟的时空裂缝,回到了他原本的世界。 随着时空裂缝闭合,两条时间线被永远地隔绝开来,再无可能交汇。 对于那个世界的未来走向,西从将一无所知。 但只要有白成之在,那条时间线的结局便不会太过黯淡。 白成之虽有私心,却绝非会任凭世界崩毁的旁观者;否则,他也不会选中李惊风这位能挽大厦于将倾之人了。 乱世出英雄,局势越动荡,越能涌现出杰出的英才。 这条时间线同样如此。 让西从感到惊讶的是,项行依然抱剑而立,闭目养神,未曾离去。 西从的出现让项行睁开了眼睛,他眼中冷光如剑,冷淡地问道:“破虚镜已经送走了吗?” “送走了。” “送到何处?” “送给了十七岁的前辈。” “……” 项行目光霎时凝固。 他原本以为西从进入破虚镜是为了寻找一个隐秘之地将这件危险之物藏匿起来,却没想到他竟然将破虚镜交给了曾经的北宫重光。 沉默了许久之后,项行开口问道:“为什么?” 时间过去太久,他已经快忘了十七岁的北宫重光是什么样子。 所以当西从面色不变地道“没有更好的选择”时,项行才意识到,在旁观者眼中—— 十七岁的北宫重光,就是最好的选择。 “……” 项行无言以对,过了很久,他的视线落在西从手中那件焕然一新的火系道具上,眉宇间隐隐跳动,唇线紧绷。 “你——” 西从神态自若地说:“多谢前辈赠送的火系道具。” 他到手后试过了,新的比旧的好用。 “……” 项行沉默了很久,最终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消失在了西从的视线中。 离开秘境后,西从重新连接上了手机信号,发现调查局这些天给他打了不下十个电话。显然,出事了,而且事情不小。 回拨给调查局的电话证实了这一点。他表明身份后,接电话的是向何。 “总算联系上你了,”向何开门见山地说道,“你这些天在做什么?” “在秘境。”西从回答道。 “有人可以为你作证吗?”向何追问道。 “有一个。”西从说。 “那就好。”向何的语气稍微放松了一些,“方便的话,现在来调查局做一下笔录。” “发生什么事了吗?” 向何稍作停顿,语气凝重地说道:“慕然失踪了。” “调查局认为我是这起失踪案的嫌疑人?” 向何解释道:“因为你之前一直处于失联状态,而且,经过我们的调查,慕然失踪前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你的。” 这样的巧合下,调查局对西从产生怀疑也无可厚非。 然而,西从心中却升起了一丝疑惑:慕然为何会在失踪前给他打电话? 如果那通电话是求救信号,那么打给慕少言,不是更加合理且直接吗? 毕竟,慕少言与慕然是血脉相连的兄弟,而西从不过是他的同学罢了。 想到这里,西从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片段。 那是在应闻被秘境中跑出来的神秘生物附身后,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宿舍里,慕然曾轻声问过他一个问题: 「如果被附身的不是应闻,你还会帮忙吗?」 第84章 嘲弄 调查局内。 在做笔录的过程中, 西从逐渐了解到了更多与案件相关的信息。 首先,慕然的失踪时间恰好是在应闻被夺舍后不久。调查局为此动用了侦查系异常物,却始终毫无收获, 显然是有人精心掩盖了他的去向。 其次,监控显示,慕然于周末回家后,此后再未出门。如今他无故消失, 唯一的解释就是通过书房内的传送仪式。 调查员在他的书房内也确实检测到了传送仪式的残留痕迹,但他们的现有技术不足以追踪仪式通往的具体位置。 更为关键的是, 慕然失踪前最后的尝试通讯对象是西从,而那时的西从身处秘境,未能接到这通电话, 这无疑为案件增添了几分扑朔迷离。 通常情况下, 面对这样线索中断的悬案, 调查局会选择将其暂时搁置。 毕竟,时空缝隙频发, 资源紧张, 将有限的力量集中在解决更紧迫的威胁、镇压肆虐的神秘生物以及解救更多无辜民众上,无疑更为明智。 “然而, 审委会对此持有不同意见。”向何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深意, 虽然没有直接点名, 但西从已经心领神会。 审委会作为监察部门, 虽然与调查局并非直接的上下级关系,但其意见对调查局来说却具有不可忽视的影响力。特别是慕少言, 作为审委会的高层, 他的表态更是至关重要。 “如果你有线索,还请尽量提供给我们。”向何注视着西从。 “我最后一次见到慕然是在宿舍, 他当时提及附身事件时的语气异常,这或许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 “嗯,从逻辑上来说,的确能说得通。”向何若有所思。 如果慕然也像应闻一样被神秘生物夺舍,就能解释为什么他的房间内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夺舍条件有二,一是自愿赠予,二是趁虚而入。 对于一般人来说,若非走投无路,绝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身体,更何况是慕然这种前途光明、天赋异禀的仪式师。 那么,调查方向就转向了第二种可能——慕然是否在近期与某些人或神秘生物有过近距离接触。 多数调查员倾向于将两次附身事件归咎于同一只神秘生物,毕竟那只生物至今仍在潜逃。然而,西从对此持保留意见。 一是,他曾与那只神秘生物有过交锋,深知其实力平平,首次得手应闻或许靠的是出其不意,但慕然知其底细,它再次得手并不现实。 二是,慕然极有可能是将星天外从海底古城带出的关键人物。他深知海底古城的秘密,前往秘境的目的也异常明确。而星天外的危险性可比之前夺舍应闻的黑影高出数倍。 向何叹了口气,说道:“我个人并不认为你有太大嫌疑,毕竟你有不在场证明,也没有理由对慕然下手,但还是有人在怀疑你。” “因为那通电话?”西从平静地问道。 “是的。”向何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通未接的电话确实把西从推上了风口浪尖。 正当向何准备安慰几句时,西从却冷静地抛出了一个问题:“如果怀疑我的依据是那通电话,那另一个人不是更值得怀疑吗?” “什么?” 西从目光淡然,问道:“为何慕然在失踪前最后一刻,没有选择联系慕少言,而是打给了我?” 向何闻言,顿时默然。 这确实不合常理。然而,如今慕然失踪,所有的缘由都成了无解之谜。 当西从离开调查局时,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下起了雨。向何便将自己的伞借给了西从。 西从接过伞,道谢后,看向向何,突然说道: “那通电话,真的是慕然自己打的吗?” 话落,向何只觉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调查局对于慕然失踪一案的调查仍在持续进行中,但西从已经暂时摆脱了嫌疑,他的生活也回归正轨。 A大校园里,慕然的失踪事件如同一片阴云,笼罩在所有学生的心头。 作为学院内的佼佼者,慕然的失踪无疑引发了广泛的关注和猜测。 他的背景深厚,与高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连他都莫名失踪,其他学生自然忧心忡忡,担心难以抵御未知的威胁。 虽然慕然是在自己家中失踪,学校并无直接责任,但学院管理层出于谨慎,担忧日后校园内发生相似的离奇失踪事件,于是决定将课程改为网课,并建议学生尽量回家,非必要情况下不要留校。 对于确需留校的学生,学院要求他们提交详细申请并签署免责协议。 西从毫不犹豫地提交了留校申请。 学校又不退住宿费,他出去住还要自己租房,太麻烦了。 而且,无论身在何处,与神秘学相关的麻烦总是难以避免,与其逃避,不如提升自己的应对能力。 而作出同样选择的,便是应闻。 宿舍里原本有三人,如今慕然失踪,只剩下西从和应闻。 应闻一向沉默寡言,多数时间待在实验室,少有回宿舍的日子。 即便回来,彼此也是各自忙碌,很少交流,宿舍更像是休憩点。 西从处理完学校的事务后,再次前往秘境,履行他对竹叶青的承诺。 然而,刚一踏入竹林,还未及开口,竹叶青便如同被触动了敏感的神经,骤然间应激反应强烈: “你身上怎么有其他蛇的气味?你是不是把给我的生长魔药给它用了!” 蛇的嗅觉和化学感知能力很强,主要通过舌头和犁鼻器来“嗅探”周围的化学信号,因此即使气味微弱,其他蛇也能辨别出接触过同类的人的气息。 不过,这种气味通常不会很强烈,只有在短时间内与蛇接触密切,或在蛇的栖息地待久了,气味才可能明显到被其他蛇察觉。 与棉口蛇相处的那段时间,确实难以避免地沾染上了些许气味。 “你拿我辛苦收集的魔药材料,用在别的蛇身上,给我用剩下的,如果不是我自己发现了,你是不是还要瞒着我?!” 竹叶青愤怒地朝西从喷毒。 西从从容地躲避着毒液,并迅速激活了束缚道具,将竹叶青牢牢地固定住,道:“给你的是完成品,绝非剩余之物。” 听到西从的解释,竹叶青喷毒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它仔细观察着西从,发现他并没有带着那条“占了它便宜”的蛇一同前来,心中的怒火这才稍稍平息,冷哼一声道: “那你先把我解开。” 这句话,便是放下芥蒂,愿意继续交流的信号。 解决完这边的事,西从便前往北海,召唤出与他临时契约的迷香鲸。 这只迷香鲸做事干练,之前交给它的任务,它也完成得不错。 此次召唤它来,西从主要是想了解一下领地内最近的情况。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领地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西从问道。 迷香鲸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它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 “好,你先退下吧。”西从淡淡地说道。 有临时契约的约束,他并不担心迷香鲸会故意隐瞒什么。如果真有异常情况没有被发现,那要么是超出了它的能力范围,要么就是被人刻意掩盖。 而恰巧,领地内就有这样一个超出迷香鲸探查能力的地方。 想到这,西从的眸色深邃如点漆,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虽然平日里他的气质偏冷淡,但通常不会给人带来过重的压迫感。然而此刻,如果迷香鲸还在的话,恐怕会被震慑得难以站稳。 沉默片刻后,西从拿出空间道具,着手绘制传送仪式,踏入海下古城- 海下古城。 那片青素花田仍旧茂盛生长,呈现淡青色,形状纤细修长,花心部分带有浅紫色调,花瓣表面微微发光,有一种半透明的质感,像是带有荧光,散发出冷冽、清新的气息。 单是看着,便让人感到宁静、清醒。 海底用不了火系道具,青素花便是唯一的光源。 在此之前,西从来过这里很多次,但没有一次是像今日这般—— 花田中央,有一个人安静地躺着,双眼紧闭,仿佛被青素花温柔地拥抱着,沉浸在无尽的梦境之中。 然而,仔细观察之下,却发现他的胸部和腹部没有丝毫起伏,皮肤和指甲呈现出异样的苍白,手腕处的桡动脉更是冰冷无脉,昭示着他已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西从半蹲下来,捡起遗落在一旁的手机。 作为珍贵的仪式道具,它不仅能在海底正常开机,还能接收外界的信号,其价值难以估量。 但令人诧异的是,这部功能齐全的“手机”竟然没有设置任何密码。 西从滑动屏幕,目光落在了通讯记录上。 最近通话的第一行,赫然是他的名字。 再点进详情页,显示对方未接通。 西从微微抬起头,目光穿过青素花田,最终定格在不远处那座矗立于累累白骨之上的雕像。 尽管因星天外灵魂的离去,雕像失去了最初那抹近乎诡异的灵动光辉,但匠人精心雕琢的唇角弧度依然栩栩如生,以一种微妙而复杂的神情,似笑非笑地洞察着一切—— 失踪多日的慕然,在他领地深处的海下古城被发现身亡。 西从收回视线,随即站起身,拿起慕然遗落的手机,指尖轻触,拨通了慕少言的号码。 电话接通,他直接而冷静地开口: “我找到慕然了。” “西从?” “嗯。” 慕少言顿了顿,道:“现在情况如何?” “不太好。”西从平静道,“他已经死了。” 第85章 规律 西从心里很清楚, 慕然的尸体在领地内被发现,对他极为不利。毕竟: 其一,他手中掌握着神秘的空间道具, 这无疑会让调查局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怀疑他是否利用传送仪式暗中转移了尸体; 其二,作为慕然的室友,这种关系在外人眼中自然成了慕然对他毫无防备的理由, 从而合理地解释了书房内为何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其三,他的不在场证明实在薄弱, 仅凭项行一人的证词,难以证明他在慕然失踪期间一直身处秘境。 种种迹象仿佛都将矛头指向他。 因此,当西从发现慕然的遗体时, 他没有立即拨打调查局的报警热线, 而是果断联络了慕少言。 他需要确定一件事—— “星天外和慕然之间, 究竟达成了什么交易?” “很遗憾,小然从未向我透露过此事。”慕少言稍作停顿, 又补充道, “不过,他和不群关系向来不错, 或许他曾对不群提起过。” 鹤不群? 西从微微一顿, 道:“您对慕然的离世, 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失踪这么久, 生还的希望本就渺茫,死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吧。”慕少言的语气依旧云淡风轻, “你若怀疑我与他的死有关, 那大可不必。他是我弟弟,我若真有杀心, 又何必等到现在?” “我并无意怀疑您,只是您真的对慕然与星天外的交易一无所知吗?” “哦?为何你会认为我会知情?”慕少言轻笑一声。 “找到一具合适的躯体,对一个在校生来说确实难以做到,但对您来说,或许并非难事。” 倘若合适的身体真的那般容易获得,鹤不群也不必在“黑纸鹤”中苦等数月,直至鹤相臣出面,才重获原身。 况且,鹤相臣这种精明的商人,宁愿耗费资源修复鹤不群的残破躯体,也没有直接为他另寻新体,由此可见,寻觅与灵魂相契合的肉身是何等艰难。 慕然不过是个学生,单凭他一人之力,如何在短时间内找到满足星天外要求的身体? 但对慕少言而言,这并非难事。 毕竟,他可是能拿出一级异常物「暗夜提灯」与连三交易的人。 那他手中——恐怕不止一件异常物。 慕少言轻叹一声:“即便你这么说,但小然的确未曾向我提及他的计划。近来我一直忙于处理空间缝隙的危机,几乎日夜都留在审委会。” “那您觉得,除了您之外,他还有可能找谁帮忙呢?” “没有利益驱使,旁人又怎会轻易帮他?”慕少言淡淡回应。 西从闻言若有所思。 如果星天外以真面目示人,或许真会有一批人为了求得她的占卜而甘愿冒险,为她寻找合适的身体。 但如今星天外选择隐匿行踪,慕然单凭一己之力,恐怕难以达成目的。 西从再次开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请您解答。” “什么问题?” “我曾进入审委会的图书馆,发现其中关于飞星城的资料残缺不全。我想知道,依照千年前的神秘学手段,是否有可能让一具身体历经千年而不朽?” 既然千策能将自己的身体藏匿于秘境的墓地之中,那星天外是否也采用了类似的方法? 慕少言闻言,稍作沉思,随即答道:“仪式道具最多只能维持百年,若想千年不朽,除非使用一级异常物——天玄珠。但天玄珠是调查局所掌控的三大异常物之一,外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短暂的沉默之后,西从冷静地说道:“我明白了。感谢您的解答。” 他正欲挂断电话,慕少言却突然笑一下,随口问道: “调查局若事后查阅通信记录,发现你在慕然死后竟然用他的手机联系我,你觉得,这会不会加重你的嫌疑?” “会。”西从的声音平静无澜,“所以,我录音了。” “……”- 结束通话后,西从站在古城遗迹中,他将手机放回原地,目光转向星盘之下遍布的白骨。 调查局究竟掌握了多少异常物?外界始终不得而知。 但慕少言作为审委会的高层,身处体制内,自然知晓这些秘密。 正如他所说,天玄珠作为一级异常物,不可能外流。 就连拥有“虚空之门”的薛归,也未能从调查局手中夺得任何异常物,足以证明他们防守的严密程度。 何况,星天外作为千年前的人物,而调查局的前身监察司百年前才设立,二者在时间线上并无交集。 那么,星天外的真正意图会不会并非寻找新的身体,而是如当初的千策一样,要找回自己原本的遗体? 她不惜以整座飞星城为代价,设下层层壁垒,显然遗体极有可能被深藏于这座遗迹之中。 环顾四周,青素花田依旧保持原始风貌,地表未见丝毫翻动的痕迹,显然排除了遗体藏于花田之下的可能。古城内的雕像也未有增减变化,不可能暗藏其内。 排除这些显而易见的干扰项后,西从走向古城尽头的星盘。 星盘之下,累累白骨。 千策之所以选择藏身于墓园,是因为墓园中墓碑众多,可以“隐于市”。 然而,在千年前的秘境里,墓园未有如此规模,亦无墓碑供其遮掩。 这种条件下,星天外会如何隐藏自己的身体? 遗体没有天玄珠的护持,自然不可能长久保持完好。 西从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星盘下堆积如山的白骨上。 即便少了一具,也无人会察觉吧。 将自己的遗体混杂于成千上万的尸骨之中,无疑是最完美的隐藏方式。 即便是后来者,只会对有明显价值的青素花留意一二,却不会在这无名的白骨堆中多作停留。 谁会想到,这座沉眠于海底的古城,其实是一座人为铸就的巨大墓园? 无需任何仪式道具,便能藏匿身体上千年。 不愧为那个时代最出色的占星师,以至于—— 这飞星城历经千年,无数人进出,竟无一人发现其中玄机- 现实世界之中。 鹤不群被环霜用一张符箓困在了别墅之内,行动受限,与外界的交流也被大幅削弱,手机几乎成了他唯一的联系工具。 所以当西从的电话突然打来时,他仿佛看到了逃出生天的希望,情绪激动之下,开始大倒苦水: “哥,你是我唯一的哥!要是你能解开我身上的拘留符箓,我一定——” 鹤不群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西从冷静而直接的问题打断:“一周前,慕然与你打过一通电话,他有没有说什么?” 鹤不群原本急切的心情瞬间被压下,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谨慎地问道:“他是不是出事了?” 西从简短地回道:“是。” 听到这句话,鹤不群长时间未作声,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看在上次我的葬礼他出席了的份上,你帮我给他带一束花吊唁吧,算作回礼。” 西从应下后,继续问道:“他之前向你提到过什么吗?” 鹤不群面露犹豫,心中盘算着是否应该告诉西从。 然而,想到自己目前被困在这别墅内孤立无援,鹤相臣也对他不管不问,西从可能是唯一能帮他的人,他权衡利弊后,决定开口:“这事电话里不好说,我当面跟你说。” 鹤不群心中暗自准备了一整套说辞,打算好好说服西从来见他,却没想到那边传来一句冷淡的回应:“现在吗?” “现在?”鹤不群愣住,脱口道,“我倒是没问题,但传送仪式启动不是要时间吗——” 说到一半,他瞳孔猛地一缩。 二楼的窗户未关,面色平淡的男生单手撑着窗沿,轻松一跃便翻了进来,动作干净利落。 鹤不群懵住了,右手一松,手机不受控制地滑落到铺着地毯的地上。 这人该不会提前算准了他的要求,所以一早画好了传送仪式…… 西从平静地看着鹤不群,淡然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吗?还是要先帮你解开符箓?” 鹤不群抿了抿唇。 这种被人看透一切、连下一步行动都被提前预料的感觉,让他心中微微发寒。 他对自己求助西从的选择产生了动摇,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他叹了口气,眼下的处境别无选择,况且被关在这别墅内的无聊日子已让他不堪其扰。 于是,鹤不群调整了情绪,恢复了冷静,以平静得令人心惊肉跳的语气问了一个问题: “神秘学的历史可以追溯千年。按理说,像我这样没有任何神秘学天赋的普通人,应该早就被时代淘汰了才对,但至今为止,普通人仍然远远多于那些天赋者。甚至在空间缝隙大量出现之前,很多普通人还不知道神秘学的存在。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西从看着他,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因为天赋未必能够稳定地遗传。” 即便某些家族因天赋而繁荣一时,也难以保证每一代人都能维持这一优势。 鹤不群自己就是鲜明的例子。 因此,有神秘学天赋的人数维持在较低水平,并未大规模取代普通人,是符合逻辑的。 然而,鹤不群却微微一笑,脸上带着难以捉摸的神情,缓缓说道:“你说的是一方面。不过,还有一方面。不知道你看那些传奇人物生平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如北宫重光、千策、白成之这等在神秘学领域内越有天赋的人——” 他稍稍停顿,意味深长地继续道: “为什么寿命反而越短呢?” 第86章 谜团 史书记载, 北宫重光英年早逝,年仅二十五;千策紧随其后,白成之亦未能幸免, 二十七岁便与世长辞…… 这些惊世之才,无一能跨越三十岁的门槛。 西从的思绪飘向了飞星城中矗立的雕像,特别是星天外的那三座。 最初那座,描绘的是青素花丛中一位七八岁的小女孩, 那时她还未被发现占星天赋。 紧接着,是一座她被众人簇拥的雕像, 那时她天赋彰显,被推举为城主。 而最后一座,则是她孤身一人, 盘膝端坐于星盘之上, 星盘之下白骨森森。 为何三座星天外的雕像始终定格于小女孩的形象? 为何在她被推举为城主后, 脸上不见丝毫喜悦,反而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过高的天赋, 或许正是一种难以承受的诅咒。”鹤不群轻启薄唇, 唇角微扬,带着一抹讽刺。 他没有神秘学的天赋, 自幼便饱受父母的冷落, 但正因如此, 他才能活得更久。这何尝不是命运的嘲弄? “还记得我曾对你提及的吗?慕然天赋极好, 即便是新入职的研究员,也未必能在六小时内完成招魂仪式, 而他, 却能轻而易举地做到。” 鹤不群此刻神情淡然,褪去了往日的玩世不恭, 透露出几分鹤相臣般的冷静与深邃。 他凝视着西从,缓缓道:“现在,你应该能够理解那天我与他的对话了吧?” 西从微微颔首:“嗯,我大致明白了。” “既然如此,那——” “不过,我有个疑惑。”西从抬眼望向鹤不群,语气淡然地问道,“慕然为何要告诉你这些?” 他曾亲眼目睹两人的相处,深知他们虽关系不错,但交情并未深到可以推心置腹的地步。 慕然行事向来有目的,他打电话给鹤不群,绝非无的放矢。 鹤不群此刻被环霜囚禁于别墅之内,根本无法为慕然提供实质性的帮助。那么,慕然究竟想从鹤不群这里得到什么? “他想要一个人的联系方式。”鹤不群微微皱眉,眉宇间透露出复杂的情绪,显然对即将提及的人心存抗拒。 西从见状,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但他并未表露,只是淡淡地问道:“谁?” 鹤不群目光冷淡,缓缓吐出两个字—— “蜀月。” 如果是蜀月……那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慕然要找不在神秘学领域内的鹤不群了。 作为首席炼金术士,蜀月的私人联系方式极为隐秘,除了极少数人外,无人知晓。而鹤不群,作为她的前男友,自然是其中之一。 “我劝过他,不要去找蜀月。”鹤不群唇角一扯,道:“但显然,他没采纳我的建议。” “你认为,慕然是死于蜀月之手吗?” “那就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做出什么事来都不足为奇。”鹤不群回答道。 “这样啊……”西从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鹤不群,随即从容地拿出手机,“蜀月的联系方式,可以给我吗?” 鹤不群:??? 不是哥们,我刚才的警告,你是完全没听进去啊?! 尽管有些无语,但鹤不群还是接过手机输入了一串号码,随后将手机递还给西从,眉眼抬起,没好气地说:“祝你好运。” 西从面不改色地收起手机,平静地道了声谢。 鹤不群半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西从:“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能不能帮我解开这道符箓?” 西从点了点头,淡定地答道:“稍等。” 说着,他便这般毫不掩饰地打开了鹤不群的卧室门,向外走去。鹤不群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头涌动。 几分钟后,西从再次走进卧室,身后跟着披着睡袍、神色冷淡的环荣。环荣唇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懒洋洋地扫了鹤不群一眼。 “你把他带来做什么?”鹤不群皱眉,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 “帮你解开符箓。”西从慢条斯理地答道。 禁锢鹤不群的符箓是高级符文,西从并非符文学出身,需回去研究方能破解。而环荣则是高级符文师,当场便能解开这种束缚。 这也是环霜的用意之一:她故意不给鹤不群解符,迫使他不得不向环荣求助。然而,鹤不群却因昔日雇凶刺杀环荣之事,拉不下脸面。两人僵持至今,互不相让。 如今,西从等于给他们双方递上了一个台阶- 十分钟后,随着符箓的解开,鹤不群如释重负,脚步匆匆地向外逃去,生怕环霜突然出现,再次把他抓回去。 待鹤不群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外,环荣放下手中的符文笔,目光转向西从,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 他知道西从愿意帮鹤不群,绝不会无缘无故,想必是鹤不群提供了某些有价值的信息作为交换。他于是问道:“他告诉你什么了?” “慕然的事。” “哦。”环荣对慕然的生死并不以为意,两人并无太多交集。 不过,他对西从很感兴趣,也是因为上次他帮了西从一次,如果西从之后死了,他当初付出的人情岂不白费? 他微微一顿,继续问道:“你和他的死有关系?” “无关。” “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环荣问道。 西从没有说具体,只说了慕然曾与蜀月有过交谈。 “蜀月?” 环荣的眼神变得诧异了,显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慕然的死还跟蜀月扯上关系了。 尽管他对慕然的能力还算认可,但对于主动招惹蜀月这一举动,他并不看好。 蜀月在蜀家的地位超然,是蜀家倾力栽培的继承人。 无论她犯下何种过错,蜀家都会倾尽全力保护她。 即便真相大白,慕然真是死于蜀月之手,慕少言也未必会与蜀家决裂。 正如当初鹤不群之事,鹤相臣与环霜都选择了置身事外。 “你怀疑她?” “我只是对慕然接触蜀月的动机感到好奇。”西从解释道。 在炼金术领域,蜀月的天赋近乎无人能及,而慕然在仪式学上的才华同样耀眼。 慕然为何不惜冒险接触蜀月?他们之间是否存在某种合作?而为何最终慕然却落得如此下场? 环荣静静地听着,随即道:“我提醒你一句,蜀月不比其他人,想从她那里得到东西,代价不会小。” “我知道。”- 西从告别环荣后,没有自己联系蜀月,而是前往调查局总部,找到了向何,把自己最近的发现一一告知。 其中包括慕然的尸体位置、他与鹤不群生前的通话记录,以及那条指向蜀月的微妙线索。 西从这么做也是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 而当“蜀月”这个名字落入向何耳畔时,他的脸上掠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作为资深调查员,他对蜀月在蜀家的特权地位再清楚不过。 这也正是调查局暂时未对西从采取强制措施的原因之一。 毕竟,慕然生前确实与蜀月有过一通神秘的通话,而蜀月行事向来随心所欲,杀人对她而言或许根本不需要理由。 相比之下,西从反而显得没有动机。 向何轻叹一声,道:“其实,我们之前也到过蜀家展开调查,试图找到蛛丝马迹。” 西从闻言,眉头微微一挑,问道:“可有收获?” 向何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沉重:“不仅未能找到任何有助于破解失踪案的线索,反而又增添了一桩新的疑案。” “新的疑案?” “蜀月的双胞胎弟弟,”向何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也在近期失踪了。” 第87章 蜀月 听到这话, 西从若有所思:“不觉得太过蹊跷了吗?” 家族成员失踪,非但未立即报警,反倒要等到调查员主动上门才轻描淡写地提及, 此举实在有违常理,令人难以信服。 “关于这一点,蜀家给出的解释是,蜀夜并无神秘学天赋, 平日里也不在主宅居住。他虽仗着家族权势在外横行霸道,但在蜀家内部却如同隐形人一般, 鲜少受到家人的关注。此番因祭祖之事联系不上他,家人才意识到他可能已经失踪。”向何道。 西从闻言眉头一挑,随后问道:“他的失踪时间与慕然的失踪时间是否吻合?” “根据我们的调查结果以及他朋友的证言, 基本一致。” “这么一说, 倒是可能存在某种关联。”西从云淡风轻地道。 若调查局认定这两起案件有关联, 那么他的嫌疑或将大幅减轻。 毕竟他与蜀夜并不相识,甚至比对慕然的杀人嫌疑更加缺乏动机, 且他作为守法公民一直积极配合调查。 然而, 向何却摇了摇头:“尽管都是失踪案,但没有证据能直接证明它们之间存在关联。” 这亦是调查局内部多数人的看法。 在外人看来, 蜀夜与慕然, 一个是沉迷于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 一个是前途一片光明的仪式学天才, 两人之间毫无交集,生活圈子更是天差地别。 目前尚未有任何证据能够表明, 这两起案件是由同一人或同一伙人所为。 西从面色平静地问道:“调查局仍然认为我有嫌疑, 对吗?” 向何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慕然的尸体是在你的领地内被发现的。虽然我相信你与此事无关, 但这一事实的确对你极为不利。” 事实上,他们尚未逮捕西从,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主动提交了自己与慕少言的通话记录,以此减轻了嫌疑。 “不过你放心,可以正常上学,只是这段时间需要留在A市,随时与我们保持联系。” 言下之意,便是禁止他前往秘境。 西从神色不变:“我们这学期要开题,我的毕业论文选题与苍竹灵相关,需要到秘境进行实地调研。” 向何:“……” 都是嫌疑人了,还想着论文。 向何无言了片刻,嘴角微微抽搐:“要不你换个选题?或者向学校申请延迟开题?” “抱歉,我不想延毕。” “……那你是想蹲监狱吗?” “也不想。” 向何揉了揉眉心,若是换作他人,他早已厉声斥责。但面对西从…… 算了,他早就习惯了。 西从能够配合他调查,已算得上是遵纪守法了,否则他大可躲进秘境,开启领主壁垒,调查局此时也腾不出手来对付他。 向何甚至怀疑,若非西从拥有A大在读学生的身份,若非此事与他有所牵扯,他可能根本不会主动向调查局提供任何线索…… 向何:“就算你说不想,但是——” 西从:“只要我能证明自己的嫌疑不存在,就可以了吧?” “嗯?你难道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向何诧异地问道。 “查出真相是调查局的工作。”西从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只需找出比我嫌疑更大的人即可。” “你这么说也没错……先说说你怀疑谁吧。” “不妨从蜀夜的失踪入手。” “且慢,”向何打断了他,“你是慕然案件的嫌疑人,蜀夜的失踪案并未算到你的头上。” “我知道。” “那你还……” 西从冷静地看着向何,道:“在我看来,这两起案件确实有关联。” “证据呢?”向何感到有些头疼,“办案可不是仅凭想象和推理就能解决的。” “您之前说过,蜀夜也是在近期失踪的,对吗?” “没错。” “可见,您当时应该动用了侦查系异常物进行追踪,但结果与慕然那次一样,都被人为地掩盖了踪迹,只能将其定性为失踪。” “是的。” 西从平静地补充道:“虽然仅凭这一点并不能断定两起失踪案有关联,但至少可以确认蜀夜的失踪同样是一起异常案件,否则侦查系异常物不可能毫无反应。” 向何沉默了一瞬,承认道:“确实如此。” 正因如此,蜀夜的失踪案才由调查局接管,而非其他侦查机关处理。 “按照您之前所言,蜀夜既无神秘学天赋,在蜀家又不受重视,失踪后家人也并不在意,那基本可以排除绑架的可能性。” 一来蜀家对蜀夜的生死漠不关心,即便绑架蜀夜,也威胁不到蜀家; 二来即便绑匪不清楚蜀夜在蜀家的地位,但这么久过去,蜀家也未曾收到任何敲诈勒索的信息,这就足以证明绑匪的目标并非蜀家。 而是蜀夜本人。 一个平日里只知道花天酒地、一无是处的人。 除了家族背景之外,他身上究竟有何物值得神秘学领域内的人觊觎? “他是蜀月的弟弟。”向何眯了下眼。 若是想利用他,对蜀月下手……这也不无可能。 血缘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即便蜀夜再如何不堪,但他与蜀月毕竟一母同胞,血脉相连,这就给了有心人施展术法的机会。 “但这样一来,蜀家的反应就显得有些不合逻辑了。”西从轻描淡写地说道。 即便蜀家不在意蜀夜,但他们不可能不在意蜀月。 向何能够想到会有人通过咒术或某种仪式,借助蜀夜来操控蜀月,那蜀家难道就想不到这一点吗? “所以,他们必然会暗中派人保护蜀夜。”西从平静地说道,“就像一直以来保护着蜀月一样。” 向何心中闪过一丝微妙的感觉。 但既然如此,那就与蜀家最初的说法——“家里人一般很少关注他,这次也是恰逢祭祖,还联系不上他,所以才察觉他可能失踪了”相矛盾了。 如果西从的推测属实,那就是—— 蜀家在说谎。 西从语气淡淡道:“您难道不觉得蜀家的反应未免显得过于波澜不惊了。” 即便退一步讲,就算蜀家那么多人里,没有一人能料到有人会利用咒术或某种仪式,通过蜀夜来操控蜀月,因此未曾想到要派人保护蜀夜。 那么在蜀夜失踪,且连调查局动用侦查系异常物都未能查出任何线索的情况下,蜀家也应该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想想之前薛归仅仅盗走了虚空之门,蜀家便对调查局施加了巨大的压力。而今涉及到家族继承人蜀月的安危,蜀家却表现得如此镇定,这实在不合常理。 对蜀家而言,蜀月的重要性远远超过一级异常物。 其实,只要稍加思考,便能想到这一层。 只是调查员们实在太忙了,分身乏术。 以向何为例,他不仅要处理蜀夜和慕然的失踪案,手头还有七八件待处理的异常案件。比如之前抓捕薛归的案件尚未取得进展,而由于空间缝隙日益增多,他还得时常被抽调去镇压由神秘生物或异常物引发的暴动。 常常是这边案件刚有眉目,那边又冒出新的案件,而且情况更为危急,涉案范围更广。 因此,在向何意识到蜀家这次的态度与以往截然不同后,他凭借敏锐的头脑,进一步深入思考—— “蜀家为何会如此反应?” “若是外人所为,蜀家定会方寸大乱,除非……” 他们对此事的内情了如指掌,知道这是自己人干的。 而能让蜀家上下保持一致、缄口不言的人,只有一个。 “是蜀月吧。” 西从漫不经心地说出结论。 第88章 一年 “现在, 我们可以回到最初的疑问上。” 西从的语气平静而淡然,“究竟是谁,将诅咒转移的方法透露给了蜀月?” 向何脑中浮现蜀月与慕然的那条通话记录。 慕然在电话里, 到底对蜀月说了什么? 然而,慕然的离世,让那日的通话内容成为了一个无法揭开的谜团。 “但幸运的是,鹤不群为我们留下了一些至关重要的线索。” “鹤不群?” “是的。”西从轻描淡写地补充道, “慕然在与鹤不群的通话中,提及了‘天才早逝’的规律, 并随后要了蜀月的联系方式。” 蜀月是公认的炼金术天才。慕然在那种情况下与蜀月的通话,无疑比与鹤不群的更为深入。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慕然究竟是如何知晓破解这一规律的方法的? 要知道, 即便是蜀家这样的大家族, 在之前, 也对此一无所知。那么,慕然的消息来源究竟何在? 结合慕然尸体被发现的地点——那座古老而神秘的飞星城遗迹…… 向何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在那一天, 与蜀月通话的, 究竟是慕然……还是星天外?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对面的西从。如果事情如他所推测的那般发展,西从的嫌疑反而最低。 因为, 他根本不是慕然死后最大的受益者。 “现在, 你可以直说了吧。”向何叹了口气, 说道。 “直说什么?” “别装了, ”向何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不是吗?” “办案讲究的是确凿的证据, 我不过是基于逻辑推理做了一些合理的假设罢了。”西从淡淡地回应道。 “那就让我听听你的假设。”向何挑眉道,“顺便提醒你一句, 如果你的假设被验证,你的嫌疑将彻底洗清。之后无论是前往秘境探险还是撰写论文,调查局都不会再干涉你分毫。” “从理想的角度来看,这确实极具吸引力。”西从微微一笑,“但遗憾的是,调查局恐怕很难找到确凿的证据来证实我的假设。毕竟,对方的手段极为高明且谨慎。” “……”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西从轻声说道:“您经办过无数案件,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谁的嫌疑最大。” 无非是……那个人的身份太过特殊,以至于连调查局都感到棘手。 向何合上了手中的笔记本,语气中带着一丝微妙:“我可以基于经验做出猜测,但你怀疑他的理由是什么?” “电话。”西从简洁地回答道。 “你是指慕然最后打给你的那通电话?” “不,那只是线索之一。”西从摇了摇头,“更重要的是,我后来打给慕少言的那通电话。” 在那通电话里,慕少言曾不经意间提到「他是我弟弟,我若有杀心,又何必等到现在?」 当时看来合情合理的解释,之后再看,不免让人联想到了蜀月的情况。 蜀夜是蜀月的弟弟,而她之所以等到现在才动手,不过是因为她现在才从星天外那里得知了诅咒转移的方法…… “从动机来看,除了他,似乎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吧。”西从缓缓说道。 慕少言,年仅二十七岁便坐上了审委会高层的位置,其神秘学天赋可见一斑。在秘境中,那些神秘生物一听到他的名字便闻风丧胆。 然而,按照这个世界对天才的诅咒,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马上就要出意外了。 但要是他能活到三年后呢?那就意味着他找到了规避诅咒的方法。 至于那方法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西从道:“不过,我可等不了那么久。那段录音虽然不足以定他的罪,但至少能稍微减轻我的嫌疑。” “……你这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自己制造证据来洗清嫌疑?”向何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锐利和质疑。 西从站起身,神情依旧云淡风轻:“总之,如果有新的发现,我会再联系您。” “你还会主动联系我?”向何挑了挑眉,这话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西从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望向窗外。细雨淅淅沥沥地打在玻璃上,空气中弥漫着初冬的寒意。 向何叹了口气,妥协般说道:“好吧……再见。” “再见。”西从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向何望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虽然这是个为了洗清嫌疑而配合调查的自我主义者,虽然态度随性且时常口出狂言…… “但不是凶手的话,真是太好了。” 向何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抹笑意- 刚建成的拆迁安置小区里,有一套80平米的一居室,因为曾发生过一起诡异事件,至今仍然空置,无人问津。 当西从提出想要看房时,房东非常热情地递上了钥匙。 即便西从看过房子后并没有立刻决定租下,而是说要等一个同学过来再看看,房东也丝毫没有介意。 看过西从的学生证,确认屋内没有贵重物品后,房东只是叮嘱他一个小时后回来收钥匙。 窗外细雨绵绵,屋内却闷热得让人难以忍受。 西从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凉风夹杂着雨水瞬间涌入,将屋内的沉闷一扫而空。从这个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到楼下的一切。 回想起那次志愿服务,有人正是站在这扇窗后,瞄准了他和环荣。 “久等了。”一个慵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约我到这见面到底想干什么?总不会是想和我合租吧?” “这是一居室。” 西从转身,平静地看向来人:“而且我有宿舍,不需要在校外租房。”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如果是和慕然有关,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 “未必吧。比如慕然的尸体,是你转移到我的领地内的,这件事你当时可没提。”西从的语气依旧平静。 “……”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鹤不群漫不经心道:“你在开玩笑吧?我只是个普通人,用不了异常物和仪式道具,怎么可能做到你口中那种需要空间系异常物或传送仪式才能完成的事情?” 西从背靠着墙,目光扫过右侧的窗户:“你做不到,但与你合作的人可以。” 那次陆华和沈贺上楼抓人,他和环荣守在楼下。调查局判断行凶者在只有一个出口的情况下,是靠空间道具逃脱的。 “就算你这么说,会用空间道具的人也不少,你自己不也会用吗?更何况,我前阵子被关在别墅里,哪儿都去不了,怎么可能是我杀了慕然?”鹤不群辩解道。 西从微微颔首:“的确。因为动手的,应该是慕少言。” 鹤不群轻轻挑眉,波澜不惊:“那不是很简单吗?他掌握着空间道具,精通传送仪式,甚至慕然最初的仪式学知识也是出自他的传授。” “但他没有理由将尸体转移到我的领地。” 他们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星天外虽然有可能嫁祸于他,但根据他对星天外的了解,她若回到飞星城,定会顺手毁掉青素花田,以此报复他昔日的视而不见。 然而,青素花田如今依旧完好无损,这显然不是她的行事作风。 鹤不群语调散漫:“可我也没理由转移尸体吧?” 西从语气冷静:“能将尸体刻意置于我领地的人,必然与我有所关联。若是为了陷害我,那理应在我发现慕然之前,就将此事公之于众,交由调查局处理。” 然而,对方却始终隐于幕后,迟迟未采取进一步行动。 那是因为他的目的早已达成——至少,西从确实如他所预料般,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将目光聚焦在了蜀家身上。 “就不能是蜀月将尸体转移的?”鹤不群反问道。 “姑且不论慕然的生死对蜀月而言并无实质影响,即便她真是杀害慕然的凶手,她也绝不会屑于处理尸体。这一点,你应当比我更加了解。”西从的语气依旧平淡无波。 当初蜀月杀害鹤不群时,便是将尸体随意丢弃,任由其被海水冲刷到沙滩上,这才引来了调查局的人,让鹤相臣和环霜辨认出了尸体的身份。也正因如此,鹤不群才得以借助原身体重生。 鹤不群若无其事地说道:“你既然知道慕然的死和慕少言脱不了关系,那应该知道要从慕少言手中拿到慕然的尸体难度有多高吧?这可不是随便雇一个有空间道具的人就能做到的。” 在当今的神秘学界,能够与慕少言抗衡的人屈指可数。 西从语气淡淡:“但如果是拥有虚空之门的薛归,应该就不难做到了。” 虚空之门,可是赫赫有名的一级异常物,空间系异常物的巅峰之作。 鹤不群反驳道:“你忽视了一点,如果是空间系异常物,探测仪不可能检测不到。” 这也是当时调查局认定行凶者是用空间道具逃走的原因。 “异常物可以叠加使用,如果再加上‘黑纸鹤’呢?”西从说道。 「黑纸鹤在三级异常物中以伪装与隐匿著称,难怪探测仪没有反应」 这是在西从还未踏入神秘学界时,那位上门调查的调查员所说的。 “这是我最初接触到调查局的人,所以印象很深刻。”西从看向鹤不群,“而在这之后,你就被调查局带走关了几个月,想来这段经历也让你印象深刻吧。” “……” 这个人……性格真是太恶劣了…… 良久后,鹤不群终于挤出了一句话:“你的怀疑总不能是无中生有吧?平心而论,我有做什么引起你怀疑的事吗?” 回想起之前与西从在别墅内的对话,他自认为表现得滴水不漏,毫无破绽。 “是手机。”西从说道。 “你是指我和慕然的通话?这个我一点都没有说谎。” “不,我指的是我将手机给你时,你很顺畅地就输入了蜀月的号码。” 大部分人只记父母的电话号码,很少有人在分手一年后,还记得前女友的手机号码。 而鹤不群在时隔一年后,却能如此自然地在西从的手机上输入蜀月的联系方式,无需翻看通讯录。 这种情况,不是纯爱,那便是纯恨了。 “就因为这个?!”鹤不群难以置信地喊道,“难道就不能是因为我记忆力超群吗?” “这只能算是让人略感好奇的一点,并不能算作确凿的证据。” 真正让西从对鹤不群产生怀疑的,是在他用慕然手机与慕少言的那次通话中—— 「星天外和慕然之间,究竟达成了什么交易?」 「很遗憾,小然从未想我透露过此事……不过,他和不群关系向来不错,或许他曾对不群提起过」 如果慕少言想表明自己对交易内容不知情,直接坦言“我不知道”就足够了。 然而,他偏偏提到了鹤不群,有意无意地将注意力引向对方。 “只要检查一下调查局封印室,就会发现‘黑纸鹤’已经失窃了吧?”西从不疾不徐地说道。 鹤不群的眼神一沉,正欲开口辩驳,却被楼下传来的汽车引擎熄火声打断。他下意识朝窗外望去,是调查局的公用车。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银色锁链疾射而下,精准地缠住了他,将他牢牢束缚在原地。 西从站在不远处,微垂着眼,神色平静: “你明知薛归已被通缉,却仍为他提供隐匿系异常物,协助其逃匿。既然如此,在调查员赶来之前,还请安分些吧。”- 看到几名调查员拷走了一个年轻男生,房东不由揣测,难道又有人在这遭遇不幸了? 然而,当他匆匆走上前查看时,却发现房间内的那个男生依然静静地站在窗前,目光似乎停留在已经远去的公务车上。 他穿着一件普通的黑色外套,但不知为何,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可能是身上总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距离感。 察觉到旁人的目光,他微微侧头,将手中的钥匙递还,礼貌地道谢后转身离去。 就在西从即将走出自建楼的时候,房东忍不住开口叫住了他:“那个,外面雨下得挺大的……你带伞了吗?” 西从正欲回答,这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近,车窗缓缓摇下,向何笑吟吟地看向他们: “没关系,我可以送他回去。” 一年前,同样的雨天—— 在西从还是刚穿过来的高中生时,慕然也曾摇下车窗,支着侧脸,笑吟吟地看着他和鹤不群,轻笑道: “或许,我可以送你们回去。” 西从静静地想。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这个世界度过一年了。 第89章 契机 雨点轻柔地敲打着车窗, 将街景渲染得朦胧而模糊。 在车内,西从微微侧脸,目光落在向何身上, 语气淡然地问道:“您不与其他调查员同行吗?” 向何握着方向盘,斜睨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的西从,嘴角勾起一抹轻笑:“我还有些话,要单独问下你。” “请说。” “你为何断定鹤不群的合作对象是薛归?” “因为鹤不群手中只有‘黑纸鹤’这张底牌。”西从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散漫。 稍微权衡一下风险与收益, 不难发现,仅凭一个三级异常物‘黑纸鹤’就让人去暗杀环荣、招惹慕少言, 这种赔本的买卖,但凡想要在神秘学界站稳脚跟的人都会避之不及。 但薛归是个例外。 普通人或许会有所顾忌,而到薛归的境地, 早已无所畏惧。 一来, 他得罪的人太多, 蜀家和调查局这两大势力都与他结下了深仇大恨,无论是环霜还是慕少言, 都不可能站在他这一边。因此, 对他来说,再多得罪两人也无关痛痒。 二来, 薛归在舍弃了秘境的藏身之处后, 急需隐匿系的道具来躲避调查局的追捕, 而鹤不群的‘黑纸鹤’恰好能满足他的需求。 梳理一下时间线, 大致是薛归放弃领地后,西从按照秘境的领主顺位规则, 成为了新的领主。 与此同时, 鹤不群摆脱了‘黑纸鹤’的束缚,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随后, 他便以‘黑纸鹤’为条件,让薛归去暗杀环荣…… 向何陷入了沉思,片刻后问道:“以薛归的性格,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人夺宝?” 哪怕薛归手中缺少攻击系异常物,但收拾鹤不群一个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 西从轻描淡写道:“大概是鹤不群在寄身于‘黑纸鹤’的那段时间里,与‘黑纸鹤’产生了高度的绑定关系,让他投鼠忌器了吧。” “这些都是你的推测吗?” “确切地说,这是神秘学知识。” “哦?”向何的眉毛轻轻上挑,“可我记得A大的神秘学教材里,似乎并没有这些内容。” 红绿灯前,车子慢了下来。 西从的目光落在前方的车辆上,语气依旧平静如水:“因为这本来就不是教材里的,而是我第一次前往审委会时,慕少言说的。” 「其实,你还有一个选择。你可以主动拥抱异常,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 「主动拥抱异常?」 「简单来说,就是让自己成为异常的一部分,像鹤不群那样,你会获得一些超乎常人的力量……这种选择很少有人敢尝试。」 向何握住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顿:“鹤不群最初与‘黑纸鹤’绑定,是慕少言在背后推波助澜吗?” “谁知道呢?”西从道,“不过,鹤不群的招魂仪式确实是慕然帮忙做的。” 至于慕少言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恐怕也只有他本人和已故的慕然知晓了。 “除了这些,他当时还跟你说了什么?”向何的目光转向西从。 西从缓缓说道:“95%理论。简单来说,就是国外调查局曾对卷入异常事件的当事人进行长期追踪,发现95%以上的人在一年内都会因车祸、高空抛物等意外死亡,而剩下的5%则转入了神秘学领域。” 至于转入神秘学领域后的结局,现在看来也颇为明显。 而知晓这些具体数据的慕少言,显然早早察觉到“越是天才,越易早逝”这一规律。 所以,他才会说出「要么接受这个世界的真相,要么尝试逃离,但成功逃脱的几率几乎为零」这样的话来。 这也说明,那时的慕少言,尚未找到摆脱这一规律的有效方法。 向何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 的确,坐到慕少言的位置,一些信息在他那不是秘密。 “可是,”向何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慕少言为何要跟你说这些?” 就算慕少言对西从颇为赏识,但以他们之间有限的交往程度,似乎还不足以让他如此坦诚。 “因为他深知,哪些信息是安全的。”西从微微侧首,半边脸颊隐匿在昏暗的光影边缘,“他对我吐露的信息,有哪一句直接涉及他自己?” 向何喉结滚动,沉默片刻。 一句都没有。 至今为止的所有结论,都不过是基于动机所做的推论罢了,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慕少言行事滴水不漏,调查局根本找不到他的把柄。 “您问了这么多问题,我也想听听您对一件事的看法。”西从语气不急不缓。 “什么看法?” “世家,真的已经不复存在了吗?”西从坐在副驾驶上,声音轻飘飘地传来。 这其实不像一个问题。 虽然教科书已经彻底抹去了千策的存在,但世家灭亡的事实早已被史书记载。 任何对神秘学历史稍有了解的人,都不会对这个结论产生怀疑。 然而,向何一时间却无法回答。 世家,真的已经消失了吗? 旧的家族已经退场,但在这百年间,新的家族也在悄然兴起。 比如蜀家。 如今调查局对蜀家的态度,不正如百年前监察司面对世家时的无奈吗? 蜀月的行为,若放在普通人身上,必然是死刑起步。但在这个实力至上的世界里,拥有强大的神秘学天赋便能肆意妄为。 更不用说两起失踪案—— 明眼人都清楚,最大的受益者是蜀月和慕少言,而他们却能从风暴中心全身而退,毫发无损。 究其原因,蜀月利用的是家族豁免规则,而慕少言则凭借的是证据裁判规则。 至于既没有家族支持,又无法利用程序正义为自己辩驳的鹤不群和薛归,最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车载广播适时插播一则新闻。 “转发一则报道——A市新出现一道空间缝隙,据占卜专家预测,届时或有领主级神秘生物登陆。请广大市民减少出行,注意人身安全。” 西从抬了抬眼皮,目光投向车窗外:“这已经是这个月内出现的第五道空间缝隙。” 每一次空间缝隙的出现,都伴随着神秘生物的肆虐和大量的人员伤亡。 此刻,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调查局的车辆在执行任务,与一年前繁华喧嚣的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时,公交车内拥挤不堪,街头巷尾人声鼎沸,放学时分更是车水马龙,交通拥堵。 然而如今,普通人几乎不敢轻易踏出家门半步。 当然,这里的“普通人”只是指没有神秘学天赋的人,并非指这些人真的普通无害。 毕竟,在这个世界,真正意义上的普通人早已被淘汰出局。 空间缝隙的出现只是加剧了社会动荡,而各种深层次的问题和矛盾早已根深蒂固。 从初来乍到,到涉足神秘学界,再到如今空间缝隙频现…… 西从亲眼目睹了这个世界如何加速崩坏的。 他原本的世界虽然也存在诸多不合理之处,但相对而言已经算是井然有序了。 不像这里,即便再出现像北宫重光、李惊风这样的英雄人物,也难以扭转这个世界日益黑暗的趋势。 谁能承担救世重任? 答案是,没有。 西从的想法始终如一。 就像最初庄泉因为应闻在宿舍熬制魔药而向他抱怨时,他没有选择改变应闻,而是直接搬出了宿舍。 他从不试图改变别人,也不认为自己能够救世。 因为—— 真正推动历史进程、创造辉煌的,从来都不是单个的英雄人物- 宿舍楼下,车缓缓停下。 西从解开安全带,下车前对向何道谢,并问道: “如果调查局取得了虚空之门,是否可以允许我短暂借用一下?” 向何闻言一怔:“你不是已经有空间道具了吗?” 虚空之门对其而言,理应没有太大的吸引力才对。 况且,他还记得楚却曾提到,薛归试图用虚空之门作为筹码,与西从交易,结果却被西从一口回绝。 西从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即便是像月凝珠这样的空间道具,也有使用范围的限制。” 这一点他在另一条时间线时深有体会。 只可惜,那条时间线在百年前,虚空之门本质是坐标工具,无法完成时间线的跳跃。 而能跨越时间线的破虚镜,其使用条件又极其苛刻…… 回想最初在秘境墓碑处与薛归的相遇。 那时的他尚未入学,对异常物的了解仅止于粗浅的书面知识,自然未能将所谓的一级异常物与自己原本的世界联系起来。 直到后来,他在千策身上亲眼目睹了破虚镜的能力—— 剖开一切虚妄,窥破世间一切隐秘。 可谓名副其实。 于是,西从心中萌生了一个念头。 既然千策能够通过破虚镜看透他的来历,那么,号称“无所不至”的虚空之门—— 是否能让他重返原本世界呢? 第90章 录音笔 向何开车回到调查局, 刚走到大厅,正好遇到行色匆匆抱着一叠卷宗的陆华。 “向哥。”陆华抬头看见他,打了个招呼。 向何问道:“鹤不群说什么了吗?” 陆华摇了摇头, 一脸无奈:“他拒不认罪,坚持要等律师到场。现在鹤家的律师已经来了,正跟他见面。” 上次鹤不群非法持有异常物,调查局看在情节轻微, 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的情况下,让鹤相臣交了保证金把人领走。 谁料他放出来没几天, 转手就把「黑纸鹤」用在薛归身上…… 调查局正指望通过他这条线索,顺藤摸瓜,将薛归捉拿归案, 并追回两件一级异常物——“虚空之门”与“共鸣”。 涉及到一级异常物, 别说鹤家律师, 就是鹤相臣亲自出面,调查局也不会放人。 陆华不禁感叹了一声:“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放着好好的富二代生活不过, 上次算计西从,这次又跟薛归扯上关系。” 话音未落, 他察觉到向何神色微变。 “向哥, 怎么了?”陆华试探性地问。 “你刚才提到的‘上次’, 具体是怎么回事?”向何的语气冷静而严肃。 陆华回忆道:“就是几个月前, 西从和环荣来做志愿服务,那次是我和沈哥负责带他们。” “然后呢?当时发生了什么?”向何追问。 陆华沉吟片刻:“除了案发地遭遇的一次暗杀, 其他都挺平常的。不过后来分组调查时, 沈哥和西从一组,遇到了个牛郎店老板, 想给西从下迷情丸。最后查清楚了,是鹤家指使的。” “鹤家……”向何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他隐约感到,自己似乎忽略了某些关键线索。 “那天的执法记录还能调出来吗?”向何抬头问。 “应该可以。”陆华点点头。 说着,他领着向何来到技术室,将执法记录仪连接到专用设备上,登录调查局的数据管理系统。 然而,无论是按录制时间还是案件编号搜索,都无法找到那段执法视频。 向何脸色一沉,问道:“查一下,是谁申请删除了这段视频。” 删除执法视频时,系统会详细记录删除人、删除时间,以及删除理由。 陆华调出相关记录,屏幕上很快显示出结果——申请人:沈贺。 普通执法视频有存储期限,一般是30天,超过期限且确认无存储价值的视频可以清理。 沈贺的申请理由正是如此,且此删除操作已经过主管审批。 “备份呢?”向何皱眉问。 调查局规定,删除前需确认视频已备份至专用存储系统或服务器,并在备份系统中永久保存,避免误删造成数据丢失。 陆华面露难色:“备份系统权限较高,我无法直接查看。您需要向主管申请,并说明查看理由。” 按照规定,只有与案件直接相关的人员才有权查阅视频。 而当时的案件并非向何负责,向何之所以能够查阅执法记录,是因为他的职级足够高,获有例外授权。 然而,备份系统的权限更为严格,只有主管才有资格调取。 更棘手的是,沈贺作为申请清理视频的人,与向何职级相当。 沈贺的操作经过了完整的正规流程,主管在审阅后认定这些视频没有保存价值,才批准了清理。 仅凭向何模糊的直觉去质疑这一决定,既缺乏足够的依据,还可能引发不必要的误解,甚至让直属领导心中有想法。 陆华心中权衡利弊,忍不住偷偷瞄了向何一眼。 说到底,这只是工作而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宿舍内。 应闻从浴室走出,怀抱着洗漱用品。水珠从他略显凌乱的发梢滑落,洇湿了深色的领口。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桌前的西从。 西从坐在桌前,桌上摊开着一本魔药书。 头顶的灯光柔和,却透着一股冷意,投下一圈淡淡的光晕。 察觉到视线,西从抬头看了过来,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眸漆黑,波澜不惊。 应闻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不由得想起,高中时在宿舍,西从也是这样低头翻阅魔药书,偶尔抬眸与他对上视线,神色平淡而疏离。 仿佛除了宿舍的结构有所变化,一切都没有改变。 这个人,更是从未变过…… “有事?”应闻敛去回忆,将毛巾放在一旁,语气平淡地问道。 西从轻描淡写地道:“是有些事情,需要向你求证。” “什么事?” “你被附身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吗?” 应闻看向西从:“是。” “嗯,这种事情确实难以验证。但巧合太多,不得不让人起疑。” “你什么意思?” 西从靠着椅背,手指轻叩桌面,声音云淡风轻:“我简单列举几个疑点。第一,我做志愿服务的那天,你为什么会恰好‘路过’?” 应闻皱起眉头:“我去买魔药材料,顺便经过,这很正常吧。” “但接下来的事情就很不正常了。”西从语调平缓,眼中却带着审视的锋芒,“那颗迷情丸,为什么对你无效?” 按老板的说法,那颗C级迷情丸的药效精准作用于男大学生,那为什么应闻能不受影响? 当然,有一种可能——接触魔药多了,身体产生了一定抵抗性。 但即便如此,这也无法解释另一件事:应闻为什么明知店里有迷情丸的存在,还主动踏入? 西从与沈贺进入那间店是因任务需要,而应闻,仅仅是路过。 此任务与他无关,他却掺和进来。 应闻面无表情,淡声道:“调查局已经给出了调查结果,那个人并不是我指派的。这点你应该很清楚。” “他是鹤不群找的人。”讲到这里,西从稍微停顿了一下,“但明面上看起来如此,不代表事实就是如此。” 鹤不群的性格轻佻,确实干得出用迷情丸做追踪手段的事。 但问题在于交易记录—— 那颗迷情丸并不是鹤不群提供的,而是老板自己从「Occult」App上购买的。 当然,可以假设是鹤不群指使他买的,之后再给老板报销。 但仍然有个问题——如果只是为了恶作剧或其他促狭目的,F级迷情丸完全够用了。价格便宜,且足够恶趣味,为何偏偏要用C级迷情丸? 要知道,C级迷情丸,价格可就不止翻了一倍。 能用小几万解决的事,为什么非要花几十万? 鹤不群虽然花钱大手大脚,但也不至于做这种冤大头的事。 除非,必须是C级迷情丸才能达到某种特定效果。 C级与F级魔药有何区别? 药效更强,见效更快,并且更具针对性。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非要对他使用C级迷情丸? 他原本不确定自己身上的什么让这些人图谋? 直到—— 西从忽然轻笑,眼神微敛:“博观向我提到一件事。” 「我知道有个研究所正招募健康男性志愿者,捐精用于辅助生殖技术。或许还能收获一只带着你基因的神秘生物,听起来很有趣吧」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应闻会恰好“路过”了。 如果迷情丸真的让西从失态,调查员又都是异常物管理方向毕业,不擅长魔药学,在事态紧急时,应闻这个主修魔药学的专业人士便能顺理成章地介入。 他甚至可以用某些手段“取样”,而沈贺只会认为这是必要的医疗行为。 但问题在于,西从的反应太快了。他察觉到异样后,几乎立刻退出了迷情丸的作用范围,没有给药物充分起效的时间。 而“路过”的应闻,不得不改变计划,主动指出沈贺身上的气味不对劲。 连西从这个辅修魔药学的都能察觉到问题,他一个主修魔药学、还有些天赋的人,要是不主动指出,那西从当场就要怀疑他了。 更耐人寻味的是,当沈贺追问迷情丸的来源时,老板最初说是药店买的,并声称店内有购买记录。 一个干这种活的老板,不可能愚蠢到在这么容易被调查的地方撒谎。只要调查局查药店名,调购买记录,一目了然。 但就在应闻踏入屋内后,老板却突然改口,说药是从「Occult」App上买的。 而这一切的转折点,正是应闻的那句话—— “迷情丸是在哪家药店买的?” 这句话,本该是调查员问的,可偏偏是应闻这个“路人”问了出来。 之后老板再也没坚持提药店,只提App。 应闻淡淡开口:“你忘了最后是在「Occult」中查到迷情丸购买信息吗?” “没错,但只有一颗。”西从语气从容。 他也在「Occult」上购物过,知道不可能每次都能撞见自己想要的神秘材料,就比如他之前一直想要的空间矿石,「Occult」上就没有。 而且,老板的手段显然相当熟练,这不是第一次下药。他既然如此熟练,为什么会用一个不固定且随机性极高的购买渠道? “显然,警告他不要乱说话,才是你主动踏入屋内的真正原因。” 至于为什么迷情丸对应闻无效,想来他早就做过针对性的准备。否则,如果连他自己都中招了,沈贺怎么可能信任他能治好西从。 “这些只是你的个人猜测。”应闻道,“并不能说明什么。” “确实如此。”西从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但你身上疑点可不止一个。” 他微微一笑:“来说说第二个吧,博观的魔药材料店,是你介绍给我的。” 这位更是重量级,先主动指出他身上有迷情香,再以退为进,最后更是图穷匕见,直接问他捐没捐过,怂恿他尝试。 应闻微微蹙眉,语气更冷:“我在他那买过东西,不代表我和他很熟。” 西从目光依旧直视着应闻:“那么,第三个疑点,你被黑雾附身后作出的一系列举动。” 当时他就觉得很奇怪,黑雾刚从空间缝隙钻出来,当天就能找到应闻附身,然后带宿舍内守株待兔,这时间未免卡得太紧了。 哪怕他嘴上囔囔着要共谋大计,但真要谈什么正事,为何非要附身在应闻身上? 附身在应闻身上也就罢了,为什么还不穿衣服地躺在浴室地板?还非要装模作样地接近他,甚至试图有肢体接触。 显然,从一开始,其目的就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 “……” “一次可以说是巧合,但接连数次,就很难再用巧合来解释了吧?” 西从语气平淡,似是随意而谈:“当然,你要是继续装糊涂,也无妨,毕竟没有直接指向你的证据。” 应闻看着他,良久,才开口:“那次事件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如果你早就怀疑我,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来对质?你是想羞辱我,还是想炫耀自己的推理?” “我没有那么无聊。”西从神色如常,“和你说这些,只是想知道一件事而已。” “我没理由为你解惑吧?” 西从并未与他争辩,而是随手将摊开的魔药书合上。随着书页合拢,一支不起眼的录音笔悄然显露,静静地躺在桌面上。 “……” 空气瞬间凝滞。 应闻的声音冷得像是结了冰:“且不谈你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录音能不能被认定为证据,就调查局目前忙得焦头烂额,也没空理会这种小事,他们根本不会立案。” 调查局太多案件亟待处理,优先级当然是那些事态紧急、影响广泛的案件。这种未遂案件,西从又没受到人身损害,调查局哪能抽得出多余的人去处理。 西从淡然自若地回答:“这录音拿给调查局或许不够分量,但放到校园论坛上,应该刚刚好。” 应闻能进A大本就不是走得正常渠道,他比A大的录取线低了五十多分,不少学生对他颇有微词。 如果再被爆出这种事,那些本就看他不爽的学生都会联名上书要求学校开除他的学籍。 “……” 应闻的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非法获取录音并传播,你的行为不也是违法的吗?” 这人怎么有脸站在道德制高点批判他的? 西从微微一挑眉,将话一字不差地还了回去:“就凭调查局目前忙得焦头烂额,也没空理会这种小事,他们根本不会立案。” 应闻:??? 半晌后,应闻最终深吸一口气,妥协道: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西从手指漫不经心地转动着那支录音笔,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薛归的位置。” 90-96 第91章 禁锢仪式 应闻微微一顿, 目光在西从身上稍作停留,带着几分探究:“你认为我能联络上薛归?” 西从语气波澜不惊:“博观曾说过,他店里的交易从不实名。” 言下之意, 无论买方是谁,只要筹码足够,皆可成为座上宾。 薛归持有数件异常物,已与蜀家、调查局彻底决裂。 然而, 地下交易市场多为蜀家掌控,正规市场则由调查局严密监控。 在此般夹缝之中, 薛归若欲寻求神秘材料的补给,唯有寄希望于两大势力之外的中立势力之上。 而博观的材料店能在A市非法经营这么久,还不归属于蜀家, 无疑是薛归会优先考虑的。 应闻:“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博观探听消息?” 西从淡定道:“因为威胁你更容易。” “……” 应闻觉得自己再和这人多说一句都会被气吐血, 于是他转身拿起手机, 冷声道: “我可以帮你问博观,但你要明白, 他的店内不会留下任何客人的联系方式。所以, 能不能通过他找到薛归还是未知数。” “电话沟通风险太大。”西从伸手轻轻按住他的手机,动作看似随意, 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力度。 他稍稍低头, 目光从容地盯着应闻:“帮我把他约出来吧。” “……” 应闻沉默了几秒, 在博观和自己之间, 权衡过后,选了自己- 翌日午后。 天空如洗, 清风轻拂, 绿叶间斑驳的阳光洒落,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芬芳, 令人心旷神怡。 博观将车停在一座宅院门口。 即便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之前还和应闻在此见过几次面,但今天,他莫名觉得有什么不同。 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随着他靠近宅门而愈发强烈。 是错觉吗? 他走到门前,在电子锁上输入了密码。 大门打开,一片明亮映入眼帘。 巨大的落地窗内,阳光如瀑,洒在柔软的地毯与沙发上,将室内照得明媚而温馨,似乎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沙发上,一人慵懒地倚坐着,长腿随意搭着,手中把玩着一个银色的打火机,阳光勾勒出他五官的轮廓,熠熠生辉。 察觉到动静,他漆黑的眸子缓缓抬起,目光淡然地扫了过来。 “请坐。” 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的博观:“……” 片刻的沉默后,他迅速恢复冷静,眼睛微眯,脸上扬起一抹散漫的笑容:“应闻呢?” “他不在,是我想问您几个问题。” “真是遗憾,我们生意人都很忙,没空陪不用上班的大学生玩问答游戏。”博观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然而,脚下的地板突然亮起银光,几道银色锁链如灵蛇般窜出,将他牢牢束缚。 符文在地面上流转,显然,这是一个早已布下的禁锢仪式。 西从起身,踩着阳光与符文交织的地板缓缓走近。他的步伐闲散,神色更是淡淡,就连将人算计至此,也未见丝毫得意之色。 博观无声地笑了。 从踏入宅院看到这个人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今天不会顺利离开。 他笑的是,原来不论是他自己,还是应闻,都被这人摆了一道。 “你想问什么?”博观顺势坐在地板上,懒散地支起下巴,手腕上的锁链轻轻作响。 “最近,薛归有没有从您这订购魔药材料?”西从开门见山。 “有,但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只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取货。” 博观目光若有所指地看着西从,嘴角带笑:“怎么,你也对一级异常物感兴趣了?” 不论是蜀家,还是调查局,想找到薛归,其实都是为了他身上的一级异常物。 只是,他倒有些意外,没想到西从也会对一级异常物感兴趣。 他以为这是一个只会抱着仪式道具和魔药材料过日子的人。 西从并未理会他的试探,继续问道:“是他本人来取货吗?” “有时是他,但更多时候是他的助理,王回。” “他们是通过什么方式到店的?” “虚空之门。” 听到这四个字,西从眉心微微一动:“多久来一次?” “大概一个月一次吧。” 此话一出,西从顿了顿。 虚空之门的代价是每次消耗一年寿命,一个月开一次的代价也太高了……除非像北宫重光那样用负担天平将代价转移。 难道薛归手中有负担天平? 一级异常物共十件,已知去向的有破虚镜(已被送出)、影袭刀(已归还北宫重光)、断息剑(留在北宫重光处)、调查局封印室内的三件、楚却手中的暗夜提灯、以及薛归手中的虚空之门与共鸣。 倘若负担天平亦落入薛归囊中,那么两大疑点便浮出水面。 其一,负担天平的使用并非毫无风险。 薛归如此频繁地打开虚空之门,难道不怕遭到负担天平和虚空之门的联合反噬吗? 其二,蜀月和慕少言能将诅咒转移,应该也是借助了负担天平。 由此推测,负担天平极可能藏于蜀月、慕少言或星天外三人之一的手中。 而蜀夜与慕然的变故,恰好发生在星天外离开飞星城之后,这使得星天外成为负担天平的最大可能持有者。 综上,负担天平不太可能为薛归所有。 那么,薛归到底是如何规避虚空之门带来的使用风险? “他从您这里买了哪些材料?”西从继续问道。 “黎明花、新月草、骨粉、星露……” 博观每报出一样材料,西从的猜测就清晰了一分。 而待他全部说完,西从几乎已经确定薛归在用这些材料调配一种魔药——反转药剂。 魔药配方众多,如果是别的配方,西从或许无法如此迅速地定位。 但反转药剂的配方他再熟悉不过了。 他与第一只契约生物实验小鼠,便是因反转药剂而分道扬镳。 反转药剂能够调换寿命,这就是薛归能肆无忌惮地开启虚空之门的底气所在。 也因此,他必须每月到博观的店内补充快速消耗的魔药材料。 “他下一次取货,是什么时候?”西从问道。 “三天后。” 西从垂下眼,若有所思。 必须在这三天之内,想到留下虚空之门的办法。 然而,薛归并非易于对付之辈,其警惕性极高。 回想之前炸开领地壁垒时,薛归都未现身。 可以预见,若三日后他在博观店内遇见西从,定会立即启动虚空之门遁走,绝不会给旁人留下丝毫夺取虚空之门的机会。 即便如今日算计博观般提前布下禁锢仪式,面对虚空之门那无所不至、瞬息传送的能力,亦难以有效拦截。 这便是薛归能在蜀家与调查局的围追堵截中屡屡脱身的关键所在。 此时,博观懒洋洋地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你想知道的我都已告知,现在可以解开这锁链了吧?我对被男大学生捆住玩囚禁play不感兴趣。” 西从本欲召回银色锁链,但博观的话却让他想起了另一个人。 于是,他瞥向博观,漆黑的瞳仁里带着审视的意味: “梁婉来您店内的那天,发生了什么?” 西从和梁婉是高中同学,深知她并未就读A大,更非神秘学专业。那么,她究竟是如何让养了只变异章鱼的博观留在自己店内,还吃了大亏的? 果然,提及梁婉,博观的配合度大打折扣,显然不愿多言。 见状,西从的解决方案简单而直接。 他从手机中翻出梁婉的联系方式,举至博观眼前,不紧不慢地道: “还是说,您更想被女大学生玩?” 博观:??? 第92章 身份 博观唇角微微一扯, 没好气地道: “算了,告诉你也无妨。” 他言简意赅地概述了当时的情景:“那个女生手里的异常物,着实棘手, 是一本拥有自我意识的日记。” 西从闻言,神色微顿。 他倒是见过这本日记。 最初,那本日记因为无法承受姜盛与梁婉之间畸形的关系,一度产生了离家出走的念头。 如今看来是因为姜盛已经死了, 它也没那么急着离开了。 博观回想着当时的情形,神色渐显冷淡:“总之, 很棘手,处理起来麻烦得很……” 他突然话锋一转,问道:“话说回来, 你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西从简短回应:“高中同学。” 博观闻言, 眉宇间闪过一丝戏谑, 口吻中带着几分揶揄:“你们的高中真是藏龙卧虎,人才济济啊。” 能汇聚梁婉、慕然、鹤不群、应闻等一众人物…… 对了, 还有那个已经离世的姜盛。 博观并不会刻意去回想每一位顾客的容貌, 毕竟,他的店时常迎来送往着形形色色的奇异访客, 要记住每个人的面孔, 实属没必要。 但得益于梁婉曾带着电锯和姜盛的照片闯进他的店里, 博观也就顺理成章地记住姜盛了。 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下午, 姜盛拿着十万现金,要求购买断魂草。 那是一种即便未经提炼, 其毒性也足以在瞬息间夺人性命的魔药材料——它能迅速引发呼吸衰竭、心脏骤停。 仅仅微量的摄入, 便足以致命- 在可视门铃骤然响起之际,梁婉正斜倚在墓碑旁看书。 待她通过屏幕看到来人时, 对方也似有所觉,抬头看向摄像头,目光深处是摄人般的漆黑。 梁婉的眉头轻轻蹙起,声音冷冽:“你来我家做什么?莫非又想为姜盛扫墓?” “不。”西从语气平静无波,“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做什么?” “借一样东西。” “借什么?” “破虚镜。”西从话气不急不缓。 梁婉的瞳孔瞬间缩小,手指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道,紧握着纸张,随后,她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我这里没有你所说的那种东西。” 然而,西从只是慢条斯理地说:“在来此之前,我已经与那位材料店的老板有过一番交谈。他虽言辞闪烁,却也透露了不少有用的信息。比如……梁婉,其实早已不在人世了吧?” 空气瞬间凝滞,像被冰封了一般。 片刻的沉默后,大门缓缓开启,梁婉的脸色阴沉如水,目光冷冽如冰刀:“真是抱歉,我还活得好好的。还是说,你认为我是别人假扮的?” 西从轻轻摇头,目光始终锁定在她身上:“无论是医学手段还是神秘学验证,你确实是梁婉本人无疑。” 梁婉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你——” “只不过,你并非这条时间线上的梁婉罢了。” “……” 西从继续道:“姜盛失踪前,与我同桌的才是这条时间线的梁婉。而在他失踪后,包括我上次来找你时,原来的梁婉,应该已经被姜盛杀死了。” 梁婉的脸色终于有了微妙的变化,她死死地盯着西从,仿佛要将他看穿:“荒谬,这不过是你的无端臆想罢了。” “荒谬吗?”西从的目光掠过她身后的草坪,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我想,只要挖开看看,就能发现墓碑之下,不止一具尸体吧?” 国家对火化有严格的法律规定,个人未经许可不得进行火化操作,普通家庭设备也无法达到火化所需的高温,而且焚烧过程会产生有毒气体和烟雾,没有专业过滤设备会危害健康,所以自己在家进行火化并不现实,尸体最大可能还保存着。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最终,梁婉冷冷地开口:“进来说吧。” 但西从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似笑非笑:“不必了。我可不想成为被埋在下面的第三具尸体。” 这次与上次截然不同,他已经点破了梁婉最大的秘密,她杀人灭口的念头绝对强烈。 一旦踏入门内,谁知道里面隐藏着多少未知的危险? 西从对这种自找麻烦的事情毫无兴趣。 若非现在让调查局介入会破坏他后续的计划,他甚至不会孤身一人前来找梁婉。 见西从已经识破了自己的意图,梁婉冷笑一声,也不再伪装,而是径直说道:“你自己也有破虚镜吧?还找我要什么?” 若非如此,这人又如何能发现她的身份有问题? “关于这个,之前是有的,但被我送人了。”西从道。 “所以,你就觊觎上了我的破虚镜?” 西从依旧保持云淡风轻:“破虚镜的使用条件是献祭亲友,姜盛已经成了你的献祭品,我想你短时间内也难以找到第二个合适的对象。这样一来,即便破虚镜在你手中,也无法发挥其效用,不是吗?” “我用不了,也不代表我就要拱手让给你。” “但给我,总比给调查局好。” “好在哪里?” “至少你还有机会再次取回,而一旦这事被调查局得知,恐怕你和它最近的距离,也就是监狱和封印室了。” “……” 梁婉一时语塞,抿着唇,转身欲走。西从并未跟随,只是静静地等在门外,耐心等待。 片刻后,梁婉手持一个封印盒返回。显然,这段时间里她已经冷静下来,察觉到了某些不对劲。 “破虚镜需主动使用方能获取信息,你究竟是如何想到用它来探查我的身份的?”梁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警惕。 “我没用破虚镜探查过你。” 最初发布任务的,是千策。 【待完成任务:被雨淋湿的墓碑】 【最近A市多雨,姜盛的墓碑有些脏了,请带上湿纸巾为他擦一擦吧】 【任务奖励:随机一件仪式道具】 千策甚至担心他不做任务,给出的奖励还是他当时急需的仪式道具,而不是拿什么好感度增加这种奖励来搪塞他。 这足以说明姜盛的死并不简单。 而能让千策如此在意的,也只有一级异常物了。 西从目光直视梁婉:“况且,在我告诉你那家店的位置后,你去找过那家店主吧?” 梁婉的眉头微微皱起,语气有些防备:“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去找他,并无不妥。以你对姜盛的重视,这样的行动完全合情合理。但之后发生的事情,却颇有蹊跷。” 梁婉去找博观的时候,还是一个高中生。 一个没显露过神秘学天赋的高中生,是如何让一个在灰色领域摸爬滚打多年的成年人如鲠在喉,甚至不愿多谈的? 哪怕博观事后坚称是她的那个日记本太棘手,可西从又不是没见过那本日记,那本日记要是有那么强的武力值,当初也不会被他找到后毫不抵抗地跟他回教室了。 至于博观为什么故意这么说,无非也是起着转移重点,借刀杀人的目的。 “我想,你明明有能力掌握异常物,却没选择神秘学专业,是为了避人耳目吧?” “……” 原来是在这种地方失算了吗?看来当时不应该和那个老板动手的,或者当时应该收敛点。 梁婉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西从:“就算你这么说,也只是能解释你怎么发现我有破虚镜,但你是怎么猜到姜盛的行动?” “他找庄泉借了高利贷,去买断魂草,怎么想都不会是给自己用吧?” “你就这么确定是用在我身上?” 西从神色从容:“他从借钱到用钱,全程都瞒着你。断魂草最可能用到谁身上,你觉得呢?” “……” 这人说话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令人恼火。 梁婉移开视线:“即便如此,他下毒杀我时,被我反杀的可能性,也比我用破虚镜跨越时空杀了他的可能性高得多吧?” 正常人哪能想到破虚镜这一步? “你当然可以这么说。”西从语气依旧轻描淡写,“但如果真是这样,你一开始完全可以辩称是正当防卫,而不是在我第一次找上门时,想掩饰自己杀了他的事实。” 姜盛直到现在,对外都是失踪状态。 而防卫不适时,是无法被认定为正当防卫。 西从伸手指了指封印盒,语气淡然:“另外,我带了封印盒,你直接把破虚镜拿给我就好。” 梁婉握着封印盒的手一顿- 将破虚镜交出后,梁婉重重地关上门,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这家伙早就看穿了自己会在封印盒上做的手脚。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草坪上的墓碑上,脑海中回荡着西从不久前的话语—— “我想,只要挖开看看,就能发现墓碑之下不止一具尸体吧?” “不用了,我不想成为被埋在下面的第三具尸体。” 这份敏锐让人感到无比厌恶,却又无可奈何。 忽然,梁婉回想起西从初次到访时,看到墓碑时,语气轻松地说了句—— 「为什么不选草坪葬呢?填平坑穴,不用立碑,既环保又隐蔽」 难道从那时起,他就已经开始怀疑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也隐藏得也太深了…… 明明在高中时,绝大多数时间都表现得平平无奇来着。 等等……高中…… 为什么她对西从的印象,只停留在高三最后的几个月? 之前的记忆,竟然如同被厚重的迷雾笼罩,模糊不清。 即便是一级异常物共鸣,也只能查阅记忆,而无法扭曲记忆啊……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背后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他……究竟是什么东西? 第93章 谈话 在成功获取了破虚镜——这一计划中的关键要素后, 西从着手清理起可能阻碍计划的其他障碍。 他刚踏入校园,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从身后响起:“西从!” 他停下脚步,微微侧身望去。叫住他的是万景, 而与万景同行的,正是楚却。 楚却问道:“你接下来有时间吗?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谈谈。” “现在吗?” 楚却点了点头,目光瞥向不远处的学生活动中心,“大概二十分钟, 或许用不了这么久就能说完。” 西从略一思索,权衡时间安排后点头答应:“可以。”- 学生活动中心是三层楼的独立建筑, 各社团占据着不同的教室。 而除社团活动室外,还有一间间专为私密交谈设计的谈话间。 谈话间隔音良好,没有监控, 关上磨砂玻璃门后, 从外面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况, 十分隐秘。 楚却轻推一扇磨砂玻璃门,侧身示意西从进入。 门扉合拢, 喧嚣被隔绝在外。 “抱歉, 临时起意,没能准备什么招待。” “没关系, 学长请坐。” 西从目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门外, 注意到万景并未跟来。 他收回视线, 重新看向楚却, 随口问道:“万景学长呢?” “我想单独和你谈谈,只是路上碰巧遇到了他, 就一起走了过来。”楚却解释道。 “这样啊, ”西从点了点头,神色自若, “那学长想和我聊些什么?” “之前在秘境里,辰兴找过你,对吧?” 西从坦然承认:“是的,但他提出的条件我并没有接受。” 楚却凝视着西从,缓缓说道:“他后来也找了我和万景,而在最后,他取走了大量神秘材料,却对暗夜提灯视而不见。你知道原因吗?” 西从回想起竹叶青曾提及的慕少言与连三之间的交易,交易物是暗夜提灯。 而后,连三养的三眼猫妖盗走暗夜提灯,这暗夜提灯顺势落到了当初被三眼猫妖强取豪夺的楚却手中。 “他可能以为暗夜提灯是慕少言交给学长的,所以有所顾忌吧。” 辰兴在深渊之船上提到慕少言时,那种嫌弃与提防的态度表明,他并不打算与慕少言起争执。 楚却点了点头:“这是一方面。” 西从敏锐地察觉到,楚却的话还未说完,接下来的才是重点。 果然,楚却稍作停顿后,继续说道:“另一方面,你知道连三的真实身份吗?” 这个问题让西从的眉头微微一挑。 他回忆起在秘境中看到的那份七年前的报纸,上面关于连三的报道: 三十岁,独身,无业,经济窘迫。因为拖欠房租被房东赶走,于是他策划了一场放火案。 现在回看,疑点重重。 单凭连三在秘境中游刃有余的表现,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经济窘迫的穷困之人。 至于他的真实身份…… 西从不紧不慢,云淡风轻地道:“他是蜀家的人吧。” 这是他后来才发觉的。 与连三交易时,对方曾给他一本记录储物道具心得的笔记,那个年代的炼金术士,凤毛麟角。 而蜀家,正是名声显赫的炼金术家族。 更重要的是,连三手中拥有蜀家寻找的雪光照。 以蜀家的强硬作风,若有人敢偷他们的东西,必然不会轻易放过。 但蜀家只是派薛归带着虚空之门取回雪光照,却从未提到要追究连三的责任,这份双标显然耐人寻味。 楚却看着西从,缓缓开口:“你猜的没错。他本名蜀怜生,是曾经颇负盛名的炼金术士,而七年前,蜀家对外宣布他已死亡。” 此言一出,原本漫不经心听着的西从,黑眸沉沉,开口道: “原来如此。” 他已经明白,当初慕少言用暗夜提灯换来的,到底是什么信息了- 七年前,蜀怜生三十岁。 作为颇具盛名的炼金术士,按照惯例,这样的天才往往会在三十岁之前因种种意外离世。 然而,时至今日,他依旧安然无恙。 他究竟是用什么手段避开了诅咒? 而这也是那时的慕少言想知道的。 “看来,学长似乎已经知道答案了?” 楚却神色清冷,回应道:“慕少言前段时间找到我,告诉了我这个方法。” “方法是什么?” 楚却盯着西从,一字一句地说道:“生死逆转。” 生死逆转…… 西从对此并不陌生,不少人用过类似的手段。 比如千策,他的灵魂寄托于破虚镜之中,而本体则封存于冰系道具内。 再比如星天外,她将灵魂附着于雕像上,本体却隐匿在一堆骨架中。 又或者北宫重光,他在被千策杀死后,灵魂大概率寄托于断息剑中…… 生死逆转的核心逻辑,就是通过欺骗外界甚至命运本身,让“诅咒”误以为已完成,从而避免真正的死亡。 不过,这种逆天改命的手段并非毫无代价。 每一位施行“生死逆转”之术的人,必须抛弃原本的身份,切断与公众的联系。 因为一旦重现于众人面前,诅咒就会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再度降临。 正因如此,蜀怜生舍弃了自己的姓名与过往,化名连三,隐居在秘境山谷中;千策则伪装成系统,藏身于西从身边;而北宫重光,则化名为项行,将自己困锁于那栋充满诡异植物的公寓之中。 舍弃原先的一切,方可摆脱命运的纠缠。 但对应到现实,就有些说不通了。 就慕然而言,他今年十八岁,又不是二十八岁,实在没有必要如此早早地踏上这条路。 再退一步讲,即便慕然真的选择舍弃□□,将灵魂依附于某件异常物品上,以此躲避诅咒,那蜀夜的失踪又该作何解释? 蜀夜既无神秘学天赋,也不在诅咒的笼罩之下,他为何同样下落不明? 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 诅咒或许不会杀死他,但人性会- 对于天才而言,放弃一切的抉择,尤为艰难。 他们的前半生站在世人仰望的顶点;而后半生却必须隐姓埋名,苟延残喘,仅为摆脱那荒谬而无法抗拒的“诅咒”。 谁能甘心? 于是,有些不愿接受命运的安排的人,开始探寻另一条更加激进的道路——“诅咒转移”。 通过一级异常物负担天平,使用者可以将“代价”——无论是伤痛、诅咒、负面运势,甚至生命力消耗——转移给他人。 在神秘学的世界里,这一点几乎是人尽皆知的常识。 但选择承受诅咒的“替代者”,绝不能是随意抓来的一人。 此人必须具有足够的误导性,能让诅咒产生误判,以为其已达成目的。 而在众多选择中,血亲无疑是最为理想的“替代品”- 楚却的话验证了西从之前的猜测,但同时也引出了更多令人不解的疑点。 比如,慕少言为什么会主动向楚却透露如此多的信息? 他和楚却之间并不熟稔,毕竟楚却是在调查局实习,而不是在审委会实习。 慕少言这样的反常行为,究竟意图为何? 为了索回暗夜提灯吗? 但暗夜提灯已归调查局所有,楚却仅是拥有使用权,并无处分权。 还是试图拉拢楚却? 考虑到慕少言身为审委会高层,手握实权,他不太可能主动暴露犯罪动机,仅为了拉拢一个尚未完全崭露头角的A大学生。 难道仅仅是为了寻求刺激,想看看同为天才的楚却会如何应对? 若是如此,为何不简单地通过匿名邮件将所有信息抛给楚却?这种方式既不暴露身份,又能引发楚却的反应,实在没有必要亲自出面接触。 楚却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西从身上,打破了沉默:“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你觉得,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西从思索片刻,问道:“学长在这之后,有没有和其他人提起过这件事?” “没有。” “只有我吗?” “嗯。” “为什么?” 楚却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最后淡淡说道:“你的天赋很高。” 这与当初慕然选择联系蜀月的逻辑如出一辙。 在楚却的交际圈中,西从天赋卓越,加之两人曾共同探索秘境,建立了一定的信任基础。因此,若楚却需要找人商议此事,西从无疑是首选。 西从听后,唇角轻扯了一下:“……我现在明白他为什么要告诉学长这些信息了。” 那人看似在与楚却交流,实则借由楚却之口,向他传递着某种信息。 可谓是将人性的微妙算计得淋漓尽致。 连楚却会来找他,这一步都预见到了。 第94章 想法 第二日, 上午九时整,阳光正好。 一座巍峨的白色建筑,共计二十层, 其安保措施之严密,令人叹为观止。这便是审委会的办公大楼。 西从行至十三楼,目光掠过墙上的值班表,确认要找的人今天上班。 将封印盒放下后, 他敲了敲门,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才推门而入。 穿着白大褂的男子背对着他,立于宽大的落地窗前,目光投向下方熙熙攘攘的街道。 他身姿挺拔, 与西从初次造访审委会时所见并无二致, 甚至连他转身时那一句“好久不见”的神态与语气, 都一如从前。 “其实,您没必要通过楚却学长联系我, 直接打电话会更方便。” 西从语气平淡, 面容冷静。 慕少言轻笑了一声,唇角微扬:“但直接给你打电话, 你未必会来, 不是吗?” 薛归明日有可能去博观店内, 留给西从筹备计划的时间极为紧迫。若慕少言循常规途径邀请, 西从确实不一定会来。 西从抬眼与他对视:“您上次提及,正忙于处理空间缝隙的紧急状况, 日夜不离审委会。未曾想, 您还能分心关注我的动向。” 慕少言踱步至桌边,倒了杯水递给西从, 语调中带着一丝戏谑:“旁人的举动或许可以忽视,但你,实在难以让人置身事外。” 西从接过水杯,却未饮用,而是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薛归如何在调查局与蜀家的双重追捕下销声匿迹。” 虚空之门虽强,但每次开启均需牺牲十条人命作为代价。 为了确保在关键时刻能够顺利开启,就必须不断地“喂养”这扇虚空之门,也就意味着需要持续不断地——杀人。 然而,薛归是如何在两大势力的严密监视之下,悄无声息地完成“喂养”行为,而又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的? 西从视线落在慕少言身上,语调波澜不惊:“除非,有人帮忙。” 慕少言轻笑一声,坐回办公桌后,手指轻敲桌面,似笑非笑地问:“何以见得?” “蜀夜与慕然失踪时,调查局曾启用侦查系异常物,却未能寻得他们的踪迹。类似的情况,在追查薛归的过程中也再次上演。” 调查局侦查系异常物出现失误的情况少之又少。知晓这些异常物存在,并能有效规避其侦查手段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在这些人中,蜀家显然不会与盗走他们虚空之门的薛归为伍。 西从稍作停顿,继续说道:“但您与薛归之间,并无直接的利益冲突。” 慕少言慢条斯理道:“你之前不是认为,是不群用了‘黑纸鹤’帮薛归掩盖行踪吗?” “掩盖行踪的是‘黑纸鹤’,这点无误。”西从冷静地回应,“但让鹤不群依附于‘黑纸鹤’之上的,是您。” 最初,慕然曾不经意间透露—— 「虽然学校对外宣称鹤不群是在海中游泳时遭到鲨鱼的袭击,但他游泳的区域并不是什么禁止游客进入的地方,附近还有很多救生艇和水上救生机器人,可过了这么久,连遗体都没找到,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其中绝对有古怪」 诡异的是,调查局费尽心思也没找到的遗体,最终却是由普通路人在某处海滩偶然发现…… 这无疑表明,鹤不群的遗体在一段时间内被人为地隐藏了起来。 若说是慕然所为,时间线根本对不上。鹤不群被蜀月喂鲨鱼,下落不明之际,慕然正忙于在宿舍施展招魂仪式,根本没空去阻止调查员搜寻尸体。 即便假设一切是慕然与蜀月联手策划,可若是如此,慕然又怎会连蜀月的联系方式都不曾掌握? 甚至需要等到鹤不群复生后,才通过他去获取蜀月的联络方式。 “但您,从一开始就有蜀月的联系方式吧?” 甚至与她合作过不止一次。 不论是前期的招魂仪式,还是之后的诅咒转移,这些事情的背后,都能看到慕少言的影子。 招魂仪式将鹤不群的灵魂转移到异常物中,正对应——生死逆转。 而蜀夜与慕然的离世,则对应着——诅咒转移。 两种规避诅咒的方法,他全都试验过了。 鹤不群或许自以为,是他与慕然提前谋划的招魂仪式,让他得以保存灵魂、重获新生,殊不知—— 这实则是蜀月和慕少言的合作实验。 而当他回归原本的身体后,又以为自己通过「黑纸鹤」与薛归交易,薛归才答应从慕少言处转移慕然,殊不知…… 薛归真正的交易对象,从一开始就是慕少言。 “薛归能够悄无声息地转移慕然的尸体,若非得到您的默许,恐怕难以办到吧?” 毕竟,慕然可是不可或缺的实验材料,慕少言又怎会不加以严密防护? “您之前都能拿出一级异常物‘暗夜提灯’与人交易,可慕然下落不明后,您却只象征性地让调查局调查一下,既没有动用人脉,也没有实际行动。这种反常,本身就不合理。” 慕少言用手轻轻托起了腮,但这个动作并非表示他对这些话题感到无趣,相反,他表现得饶有兴趣: “我想听听你的‘依据’。” 西从轻描淡写地说:“您曾提及,天玄珠是调查局掌握的三大异常物之一,这意味着调查局的封印室内藏有三件一级异常物,是吗?” “确实如此。” “那么,这就是我的依据。” 一级异常物共十件,其中破虚镜(已被送出)、影袭刀(已归还北宫重光)、断息剑(留在北宫重光处)、调查局封印室内的三件、楚却手中的暗夜提灯、疑似在星天外手中的负担天平,以及薛归所掌握的虚空之门与共鸣,构成了全部的十件一级异常物。 这些异常物的流向清晰明了—— 首先,包括天玄珠在内的三件异常物明确属于调查局,与审委会无关,且慕少言此前也自述调查局的异常物不会外流。 其次,影袭刀之前一直在千策身上,后被西从交给北宫重光,而断息剑则一直在北宫重光身上,这两件异常物与慕少言没有直接联系。 再次,负担天平原先由北宫重光所有,后转移到千策手中,再之后是如何被星天外得到暂且不知,但可以确定的是,负担天平在此之前,是不在慕少言手中的。 否则,他无需用暗夜提灯去跟蜀怜生交换生死逆转之法,直接用负担天平将诅咒转移即可。 生死逆转,无非是他当时未得到负担天平,退而求其次,为自己找的保底之路而已。 除此之外,两件破虚镜,一件被西从亲手送走,另一件西从刚从梁婉那取得,至于会不会有第三个人持有破虚镜? 那这个人也不会是慕少言。 暂且不说这个世界被穿成筛子、人手一件破虚镜的可能性有多大。 慕少言如果真拥有号称“全知视角”的破虚镜,那他根本无需与蜀怜生交易,自己就能掌握生死逆转的秘密,还不用付出一级异常物“暗夜提灯”作为交换。 最后便是,薛归手中的“共鸣”和曾属于蜀家的“虚空之门”。 通篇梳理下来,当下,慕少言手中没有一件一级异常物,反倒是薛归一个原本只有三、四级异常物的人,却不知从哪得到了“共鸣”这件一级异常物,这其中的蹊跷不言而喻。 既然慕少言曾慷慨地用暗夜提灯与蜀怜生进行交易,那么他手中必然曾有其他的一级异常物作为支撑,否则他不会如此轻易地拿出一件一级异常物作为交换。 然而,在已知的九件一级异常物中,每一件都有其明确的归属,唯有“共鸣”,在薛归之前归谁所有,一直不明。 此外,蜀家在失去虚空之门和雪光照后,对薛归的敌意显露无遗,而慕少言对薛归的态度却始终异常平和,这进一步加深了西从的猜测——“共鸣”很可能原本就属于慕少言,甚至可能是他许可薛归使用的。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慕少言突然低笑一声,说道:“非法持有异常物本就是犯罪,如果有人丢了不敢报案,也是情理之中。” 西从从容回应:“但这个罪名是修正案后才新增的。在此之前,您可从未掩饰过自己持有一级异常物的事实。” 连竹叶青都知道慕少言曾拎着暗夜提灯与蜀怜生交易,全秘境的神秘生物恐怕也都有所耳闻,调查局又怎会毫不知情? 说到底,调查局后来提议将“非法持有异常物品罪”入刑,很可能是因为慕少言曾有过贩卖一级异常物的惊人之举。 慕少言轻轻叹了口气:“你这么聪明,应该能猜到我找你的原因吧?” 西从神情冷静,回答得不疾不徐:“因为如果您不找我,我明天就会去找薛归。” “答对了。”慕少言微微一笑,“薛归要是死在你手里,那可就太可惜了。” 薛归是他用来吸引调查局和蜀家注意力的关键棋子。 为了让薛归能够多支撑一段时间,他甚至暂时出借了“共鸣”。 而西从作为一个计划之外的变数,如果此时对薛归出手,那么慕少言之前的所有布局都将付诸东流,还会白白损失“共鸣”这一资源。 一级异常物一旦进入调查局的封印室,除非迫不得已,调查局不会让其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你与小然同窗多年,我们也算是相识已久,不妨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慕少言手指轻旋着钢笔,对西从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并不担心西从会暗中录音,选择审委会作为会面地点,正是因为此地严禁录音录像,入场时需上缴所有电子设备。 即便有人违规操作,所得录音录像也将被视为非法证据,不予采纳。 更何况,擅自在审委会这样的涉密机关录音录像,还将构成非法获取国家秘密罪。 慕少言深知西从不会做这种自损八百的事,因此他一脸悠闲,语气轻松地道: “在高层中,我还是很好说话的,没对你用暗杀那一套。” “这只是因为您没有把握杀死我,所以才决定与我谈谈,观望一下我的想法吧。” “别这么说嘛,我也是很惜才的,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死了多可惜。”慕少言若无其事地道,“那么,你的想法是什么?” “我要一件东西。””什么?”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映得西从额前的发丝笼上一层淡光。 他不紧不慢道: “虚空之门。” 第95章 警报 “真让我为难啊, 你想要空间系异常物……” 慕少言抬眼看向西从,停顿片刻,才缓缓说道, “雪光照如何?虽然只是二级,但多数情况下也够用了。” “雪光照我用不上,”西从的语气波澜不惊,“我只要虚空之门。” 慕少言闻言眉梢轻挑, 似笑非笑:“交易不是这么做的,你也知道, 虚空之门若真是能随意给出去的东西,蜀家也不会恨薛归恨到这种地步了。” “我知道。” 西从的回答依旧平静,语气里没有丝毫动摇。 正因如此, 慕少言心中已有了计较——西从非虚空之门不可。 这份执着让慕少言心生疑惑。 薛归曾提及, 起初试图拉拢西从时, 他并未表现出对虚空之门的特殊偏爱,何以如今态度大变? 其实, 慕少言也可以一口拒绝, 不予理会。 但这样做的后果,无疑是将西从推向对立面。 而一旦西从转而与调查局合作, 凭他的头脑和能力, 会给慕少言带来不小麻烦。 所以, 应该怎么做? “您为什么会选择薛归?”西从忽然开口, 打破沉默。 薛归绝非循规蹈矩之人,他能背叛蜀家, 自然也可能背叛慕少言。 慕少言微微一怔, 随即笑道:“他有野心,更有与之相匹配的实力。” 只是, 命运似乎对他稍显苛刻。 那是三年前的事。 慕少言受邀前往A大参加神秘学论坛,彼时还在A大攻读硕士学位的薛归,被安排做会务工作,对接的正是慕少言。 接机时,薛归主动介绍自己,言辞从容,毫无怯场。一双眼睛明亮而锐利。 短暂的初遇,让慕少言察觉到,薛归与他,在某些本质上有着惊人的相似——同样不甘平庸,同样野心勃勃。 “可惜,”慕少言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他只需要一个不拖后腿的家庭,就能顺利许多。但偏偏,他有个蹲监狱的父亲。” 这样的家庭背景,直接断送了薛归通过政审,进入审委会或调查局的可能。 他向上攀登的路径,几乎被封锁了大半。 可是,他的野心并没有被熄灭。 等慕少言再听到薛归的消息时,他已经和人合伙开了一间事务所,专接与神秘学相关的委托。 他深谙人性,行事果断而不乏狠辣。事务所的成功率几近完美,这也让他逐渐在神秘学界打出了名声。后来,连蜀家这样的显赫家族都成了他的客户。 “那后来,他为什么会背叛蜀家?” 慕少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声音轻描淡写:“事务所的工作本就处于灰色地带,没什么社会地位。再说,得到与此相称的名声,也意味着失败将是毁灭性的打击。一次失误,就能将之前取得的名声毁于一旦。” 想象一下,这样的生活若需持续一生,任何人都会感到沉重的压力吧? 然而,当禁止持有异常物的法令颁布后,不止是压力,简直是将路彻底堵死了。 薛归在A大学专攻异常物管理专业,而事务所的日常工作也离不开异常物的使用。调查局对异常物的严格限制,几乎等同于给事务所判了死刑。 在这种困境下,他还能怎么做呢? 答案其实早已注定: 既然无法适应,那就索性打破规则。 “因此,他主动找到了我,提出了合作的意向。” 慕少言轻抿了一口咖啡,继续说道,“他是个聪明人,头脑确实灵活,尽管我们只在几年前有过一面之缘,他却坚信能够说服我。当然,他这般能说会道,想必也是从前拉委托时锻炼出来的。” 不仅如此,他还具备不错的胆量。 换做其他人,可能会担心计划泄露给蜀家,从而招致灭顶之灾。 但薛归早已习惯了与风险博弈。 他人生中最安稳的时光,或许就是在A大学勤工俭学的那段日子。 此后数年,他的生活始终如履薄冰,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好了,言归正传吧。”慕少言放下咖啡杯,目光再次聚焦在西从身上,“虚空之门我可以给你,但你必须拿出等值的东西来交换。” “比如?”西从挑眉,神色游刃有余。 “破虚镜,加上你在北海的那片领地。” 慕少言语气随意地说道,“倒不是我故意压价,只是破虚镜虽然与虚空之门同为一级异常物,实用价值却不高。” 除非你愿意献祭亲友,否则破虚镜几乎就是一块无用的破镜子。 虚空之门虽然也吃人,但它却不挑食,只是需求量大些罢了。 相比之下,破虚镜的局限性就显得尤为突出—— 一个人能有多少亲友可以献祭呢? “不过,用破虚镜加上北海的领地来交换,倒也足够了。”慕少言补充道。 尽管慕少言并不清楚西从打算用虚空之门前往何方,但他深知这个人始终在坚定不移地向前迈进。 不论是秘境领地,还是现实世界,都只是他短暂停泊之处而已。 无论是秘境中曾受他庇护的神秘生物,还是现实中与他有过短暂交集的人,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停下脚步。 这样的人,所见皆是前方。 他不会回头- 西从微微抬了抬眼皮,目光在慕少言的脸上轻轻掠过。 如果虚空之门真的能让他回到原本的世界,以破虚镜和北海领地作为交换,这桩交易倒也并非不可接受。 然而,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交易的筹码,而在于—— 虚空之门此刻并不在慕少言之手,而是掌握在薛归那里。 薛归此人,行事向来狡黠多变,他背叛蜀家时毫无顾忌,如今虽与慕少言合作,但谁又能保证他不会为了更大的利益而背弃慕少言? 薛归能为虚空之门出卖蜀家,自然也能因它而背叛慕少言。 “这个交易条件,薛归本人同意吗?” 慕少言轻笑一声:“你要见他本人?” 西从点了点头。他本就打算直接与薛归交涉,慕少言的介入只不过是多了一层麻烦的中间环节而已。 慕少言却忽然道:“那你可能见不到他了。” “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死了。” 慕少言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却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 “我说过,薛归要是死在你手里,那就太可惜了。”- 西从瞥了慕少言一眼。 他原以为,慕少言那句“薛归要是死在你手里,那可就太可惜了”是出于利用薛归分散调查局和蜀家注意力的考虑。 但现在看来,慕少言真正的意思是,如果薛归被西从所杀,那么包括虚空之门在内的所有异常物都将落入他人之手,这对慕少言来说,无疑是一大损失。 “所以,您在我找到薛归之前,先一步杀了他。” 慕少言没有否认,只是从容地站起身,双手插兜,走向落地窗。 他站在窗前,阳光洒在他身上,平添几分温和的假象。 他缓缓转身,对西从微笑,仿佛正进行着一场无关紧要的闲聊:“你可曾注意到,这栋楼高达二十层,但关键的办公区域为何偏偏选在了第十三层?” 通常情况下,为了兼顾安全与实用性,重要的办公场所会被安置在中层区域(6-10层),因为那里建筑结构稳固,便于设备安装与日常管理。 西从淡淡道:“相对较高的位置更适合需要严格保密的部门。” 慕少言轻轻点头,手指轻触落地窗的玻璃,继续说道:“的确如此,并且这样的楼层还会配备最先进的安保与应急系统。” 话音未落,一阵尖锐的警报声骤然响起,如利刃刺破空气。 审委会内部是禁止使用异常物的,因此,警报声的响起只能说明——有异常物入侵了。 西从顺着慕少言的目光望去,原本应该是落地窗的位置,此刻已被一扇关闭的虚空之门所取代。 慕少言身着白大褂,衣摆随风轻轻摇曳,下方的骚乱声也被风声带至高处。 西从凝视着慕少言,黑眸中掠过一丝冷光。 如果西从不要虚空之门还能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去,但他既然要虚空之门,那等调查局找过来时当真是百口莫辩。 “如果调查局将虚空之门带走,对您来说,岂不是也失去了一个筹码?”西从以一种不紧不慢的语气说道。 慕少言侧过头,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因此,你需要在调查局到来之前,将虚空之门带走。” 然后,西从将成为新的目标,他的名字将和薛归一样,出现在蜀家和调查局的联合通缉名单上。 而这次,慕少言甚至无需付出太多努力,西从就会自然而然地成为吸引调查局和蜀家注意力的新焦点。 西从还比原先的薛归更耐用。 不需要慕少言再付出「共鸣」为之保驾护航。 “看来,您之前那些所谓的交易条件,不过是试探我对虚空之门的兴趣有几分。”西从眼神平静。 如果虚空之门对西从来说并非必需品,慕少言自然不会在众人面前公然展示它。 这一切的前提,都取决于西从是否愿意为了虚空之门而冒险。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不过,您在我抵达审委会之前就杀掉了薛归,那时您根本无法确定虚空之门对我的重要性。否则,您也不会用破虚镜和领主之位来试探我。那么,如果我没有表现出对虚空之门的兴趣,您又会如何说服我取代薛归的位置?”西从提出了疑问。 慕少言微微一笑:“那就等一等吧。我向来很有耐心。” 在等待时机这一点上,他同样得心应手。 “确实,”西从目光在慕少言身上停留了片刻,“毕竟,您已经将诅咒转移给了自己的弟弟,现在确实无需太过急躁。” 慕少言微笑着盯着西从的瞳孔,像是没听出他话中的讽刺,只是在西从走向虚空之门时,他轻声道: “那最后一通电话,并非我为了陷害你而拨打的,是他想打给你的。” 那个时候,慕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给他打电话呢? “他一定是相信你的能力吧?” “他一定是信任你的智慧吧?” “他一定觉得只要你愿意,就能改变他的处境。” “而他唯一不确定的,是你是否愿意伸出援手。” 「如果被附身的不是应闻,你还会帮忙吗?」 「我只做义务范围内的事。」 “那么,西从,他在你的义务范围之内吗?” 西从站在虚空之门前,任由冷风吹拂着他的发丝。 他站在高处,清晰地看到调查局的专车正迅速驶近。 紧接着,在刺耳的警报声中,他推开了虚空之门。 第96章 取回 当向何领着一队调查员急促步入办公室时, 室内静谧异常。 除了悠然坐在办公桌旁品咖啡的慕少言,再无旁人。 那扇引起轰动的虚空之门已然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再见到慕少言这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向何几乎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楼层。 他在调查局工作已有七年,经历过无数生死攸关的案件,但像今日这样,一级异常物公然现身审委会大楼, 实为前所未有。 “向何,好久不见。”慕少言的笑容无懈可击, 语气轻快,仿佛正置身于一场下午茶聚会,“我们上次相聚, 还是在校友会上吧?” 然而, 向何无心应酬。他迅速示意手下启动探测仪, 对办公室进行全面扫描,随后, 他目光紧紧锁定在慕少言身上, 直接切入主题:“虚空之门在哪?” 慕少言轻轻放下咖啡杯,笑意不减, 唇角微微一勾:“西从将它带往何处, 我无从得知。” “西从?”向何的眉心紧蹙, 眸光微凉, “他先前在这里?” “正是。”慕少言似笑非笑,语气中听不出任何异常。 向何立刻拨通西从的电话, 但等待他的, 只有冰冷的“不在服务区”提示音。 同一时间,陆华在一旁轻轻调整耳机, 随后贴近向何,低声汇报:“刚接到报警,西区发现一具尸体,初步确认,死者是薛归。” 这消息如巨石投湖,激起层层波澜——显然,有人为夺虚空之门而杀害薛归,并故意选择审委会大楼作为舞台,公然挑衅。 向何眼帘低垂,掩藏着眼中的寒芒,声音冷静而平稳:“无论如何,必须找到西从。” 西从是当事人,必须弄清他的去向。 至于另一位当事人——向何的目光在他身上轻轻掠过。 他并不指望慕少言会老实交代什么。 “向哥,当众启动虚空之门,是严重危害公共安全的犯罪。”陆华在旁提醒。 审委会大楼乃机密要地,此事引发的震动已惊动高层,各方压力如潮水般涌来。他们时间紧迫,无法从容排查西从的嫌疑。 但向何没有立即回应。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之前送西从回学校的情景。那时,西从曾流露出对虚空之门的兴趣。 种种迹象似乎都在指向西从——他在审委会开启了虚空之门,然后从容离去,以一种近乎戏谑的态度嘲弄着所有人。 但直觉告诉向何,这种张扬跋扈的行事风格,绝非西从所为。 然而,直觉不能作为证据,办案必须依靠事实。 眼下,慕少言的证词和西从与虚空之门一同消失的事实,无一不将嫌疑指向西从。 经过长时间的沉默,向何终于开口:“我会向主管申请,发布通缉令。” 不过一项例行公事般的决定,但话音落下时,他却感到肩上的压力骤然加重。 这是风雨欲来的前奏- 一周后。 尽管调查局发布了通缉令,西从却依旧杳无音讯。 他仿佛凭空从这个世界蒸发了,就像当初不知从哪里突然闯入这个世界一样。 起初,调查局对各部门施加了不小的压力,试图迅速找到他的下落。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通缉令的消息不可避免地泄露到了秘境。 秘境内的神秘生物得知消息后,反应各异,却都纷纷躁动起来。 那些未曾与西从有过交集的神秘生物懊悔不已,错失了与他交易珍贵魔药的机会;而与他有过交易的神秘生物则更加痛心疾首,后悔没有在西从逗留秘境时多储备些魔药以备不时之需。 但它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现实世界,心中盘算着: 既然西从已成为调查局的通缉对象,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么它们在现实世界的行动或许将不再受到他的阻挠。 于是,越来越多的神秘生物开始通过空间缝隙试探性地穿梭,或是干脆趁虚而入。 调查局被这些躁动的神秘生物折腾得焦头烂额。 为了缓解这一局面,调查局不得不做出妥协,将西从的通缉令从公开渠道撤下,转而仅在内部网络中流通,以减少外界的刺激和反应。 这一举措虽然暂时平息了部分神秘生物的躁动,但问题的根源并未得到根本解决。 于是,他们派遣代表与蜀家进行了一场直接的谈判。 谈判焦点明确:蜀家人平时也用不上虚空之门,而一旦找回,按照规定,虚空之门必须存放在调查局的异常物里面封印室内。 蜀家对此表示了强烈的反对。 然而,这次调查局的态度异常坚决,他们明确指出,之前之所以全力追查薛归,是因为他公然潜入调查局总部并杀害了一名接线员,这是不可容忍的行为。 而这次西从引发的骚乱却发生在审委会——虽然同属官方机构,但“巴掌没拍在自己脸上,疼痛就没那么明显”。 蜀家颇为不满,但调查局的立场很清晰:他们手头上还有堆积如山的外勤任务,没空将人力全部耗在这场博弈中。 蜀家多次催促,但调查局始终坚守立场,最终,蜀家也不再坚持追回虚空之门。 归根结底,蜀家原本的执念更多是因为被薛归背叛,面子挂不住,才一心想将虚空之门追回。 但他们明白,虽然虚空之门是一级异常物,平时却并无实际用处,除非面临生死存亡的绝境,否则谁也不愿使用这种消耗生命的异常物。 而对于大多数蜀家人而言,这辈子都体会不到需要燃命的绝境。 他们更关心的是家族的经营和繁荣。 如今,秘境内的神秘生物蠢蠢欲动,蜀家制造的仪式道具反倒因此畅销,甚至供不应求。 在家族宴会上,他们或许会笑着谈论薛归的自食恶果,但更多的是希望这个世界能够再乱一些,为他们带来更多的商机- A大。 慕少言在宿管的带领下,来到了宿舍门前。 宿管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弟弟都去世这么久了,现在才想起来收拾他的东西?” 慕少言微笑着,语气平和:“他们宿舍里还有人吗?” 宿管一边掏钥匙一边回答:“没人。一个大少爷不住宿舍,一个整天泡在实验室里,半夜才回来,还有一个……”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慢条斯理地接道:“那就不是会在这里久待的人。”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宿舍内的布局映入眼帘。 这是一间朝南的宿舍,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窗帘长长地垂落,随风轻轻摇曳,整个房间充满了冬日暖阳的气息。 宿管推开门后便离开了。 慕少言缓步走入室内,目光扫过四周。 地板干净整洁,显然有人定期打扫,但只有一个床位显示出有人居住的痕迹,其他三个床位的桌面上都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已经许久无人。 “我以前也是睡在这种床位。” 他轻声自语,手指轻轻拂过一张桌子,指尖沾上了一点灰尘。 他也是A大的学生,曾经也住过这样的四人寝。 他的目光落在书架上那些熟悉的仪式学教材上,唇角微勾,低声说道: “小然也住在这个位置呀。” 修长的手指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教材,他随意翻了翻。 “连教材都没变过,真是让人怀念。” 将教材放回原处后,他拉开了桌下的抽屉。抽屉里整整齐齐地摆着一些常用药品,整理得一丝不苟。 慕少言正要关上抽屉,目光却被一个细节吸引了。 那是一张照片的边角。 他用指尖轻轻钩住,把它抽了出来。 可能是因为抽屉之前是关上的,相比桌面,抽屉内几乎没什么灰尘,用指尖一擦,照片上便干干净净。 这是一张高中毕业照。 拍摄时间是去年。 那时候,他们才十七岁吧?慕少言想。 为什么要将这张毕业照压在最下面呢? 慕少言眼中掠过一道阴影,仿佛窥视到了什么一般,闪动着微妙的光芒。 他将照片重新放回抽屉,转身走向对面的床位。 另一张桌子上的物品也整理得极为干净。 他打开衣柜,一股清冽的气息迎面而来。 左侧挂着衬衣和外套,右侧叠放着卫衣和裤子,全部是简约冷淡的黑白款式。 他用指尖碰了碰衣架上挂着的木条,那是用来防潮驱虫的。 衣柜里没有任何装饰或能显示个人喜好的物品,仿佛只是一个临时的落脚点。 他站在衣柜前,长长的影子被夕阳拖得斜长,落在干净的地板上。 耳边传来隐约的人声和脚步声,熟悉的校园和宿舍布局让他的记忆逐渐浮现。 如果没有那个诅咒,校园对很多人来说,都会是美好的记忆吧。 他其实不是嗜杀的人,很多时候,杀人对他而言,只是手段罢了。 慕少言目光拂落,回想起迄今为止所犯下的种种罪孽深重的行为,而后轻轻地关上衣柜。 就在西从离开后不久,慕少言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意外发现了破虚镜。 这显然是西从在敲门前就放下的。 虽然不清楚对方的用意,但为了避免此事被调查局利用,慕少言将破虚镜收入了自己的储物道具中。 这次来到宿舍,慕少言原本是想在西从留下的东西中找寻一些线索。 不过宿舍内似乎并没有他想要的信息。 “来都来了,把小然的衣服带回去吧。” 这样想着,他走向慕然的衣柜,手搭在门把上,将柜门拉开。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一道雪白而锋锐的刀刃从衣柜内袭来,如同一道闪电般刺穿了他的胸膛,直直穿过心脏,又干脆利落地抽离。 持刀的手又准又稳,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周围的景象如同慢镜头一样向上移去,在跌落的那一瞬间,他凭借着惊人的反应力抓住了身旁的支撑点,身体一侧,后背重重地砸在了落满灰尘的椅背上。 等有东西飘在他身上时,他才注意到,自己刚刚抓住的是抽屉的把手,而那张被他刚刚放回抽屉的毕业照也被顺势带了出来。 鲜红的血液洒在照片上,如同点染着时光的红色颜料,恰好落在了照片中身穿校服的慕然身上。 紧接着,一个身影从衣柜里缓缓走出。 那人有着乌黑漂亮的长发,穿着黑色的皮鞋,纤细白皙的右手上拿着一把小刀。 她瞥了一眼他被穿透的胸膛,就毫无兴趣地将视线收回,再次看向慕少言手上的储物道具。 一直到从储物道具中取出破虚镜后,她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我用不了,也不代表我就要拱手让给你」 「但给我,总比给调查局好」 「好在哪里?」 「至少你还有机会再次取回」 那家伙倒是说了句实话,梁婉想。 第97章 正文完 第97章 正文完 「那么, 西从,他在你的义务范围内吗」 慕少言问出这话的时候,西从并没有回答。 因为也没什么好回答的。 他并非有意忽视慕然的最后一通电话, 只是那时他正身处另一条时间轨迹,根本无从接听。 这是既定且无法撼动的事实。 过去无法改变,他只看当下——慕少言通过楚却,以微妙的方式向他发出了会面的邀请。 为何慕少言不直接拨打电话?西从略作思索, 心中浮现出三种可能: 其一,慕少言不想给他拒绝的机会。 其二, 电话交谈会明确会面地点,而这样模糊的方式让他只能主动前往慕少言的上班地点——审委会。 其三,慕少言不想留下主动联系自己的证据。 这三种可能一旦理清, 答案便呼之欲出。 慕少言此番大费周章, 绝非为了闲聊怀旧。 上一次他如此谨慎地抹去痕迹, 还是在处理慕然之时。 慕然的结局,西从亲眼目睹。 正因如此, 在这次会面之前, 西从做了周密的准备。 他特意带上了原本为薛归准备的破虚镜,并核对了审委会执勤表上的时间与人员安排, 从储物道具中取出装有破虚镜的封印盒, 将其置于慕少言办公室的门口, 随后才轻轻叩响了那扇门扉。 至于门关上后, 是否有人会趁机取走封印盒? 答案是否定的。 虽时隔久远,但或许仍有人记得, 初至审委会之时, 宋远因发现慕少言冒充自己面试西从而将他逐出办公室的情景。 而执勤表亦显示,审委会实行单人值勤制度。 固定时段, 唯有一人值守。 再者,若慕少言欲撇清嫌疑,他必会提前布局,确保在第十三层不会出现可能成为目击证人的第三人。 故而,西从不担心破虚镜会被旁人取走。 他之所以带上破虚镜,也不是因为破虚镜本身,而是因为破虚镜的前所有人——梁婉。 从梁婉对她那本日记的极度占有欲便可知,她绝非容忍他人染指自己之物之人。 西从从她手中拿到破虚镜时,亦曾许下归还之诺。 若西从突然失去消息,梁婉必然会追查他的行踪,推测他最后接触过的人是谁。 她会思考:若西从未私吞破虚镜,他最有可能将其交付给谁? 随后,梁婉会用她自己的方法去验证。 高中生梁婉自然无法与已是审委会高层的慕少言抗衡,毕竟在阅历、经验和能力上皆相去甚远。 然而,如今这位能让博观忌惮不已的梁婉却未必不能做到。 西从不清楚梁婉在另一条时间线是如何获得破虚镜的,但他知道—— 「破虚镜,非天骄不可驾驭」 千策曾言,他和北宫重光一起发现的破虚镜,然而,破虚镜只对北宫重光低头,只诚服于北宫重光。 直至北宫重光陨落,破虚镜才转而接纳千策。 而梁婉能获得破虚镜的认可,足以证明她的实力不俗,至少在第一梯队,具备与慕少言一较高下的能力。 当然,此般布局亦非万无一失,譬如慕少言能在秘境中纵横驰骋,令神秘生物闻风丧胆,他究竟掌握着多少保命手段,西从无从知晓。 这不是在某一个瞬间便能洞悉、一蹴而就便能解决的问题。 但西从不需要去解决他。 能否从慕少言手中夺回破虚镜,是梁婉需要考虑的问题。 正如对于慕然与慕少言之间的纠葛,西从始终保持沉默—— 慕然不是蜀夜,他天赋出众,心思缜密。 能在宿舍向西从提出那般问题,足以表明他对慕少言的计划并非一无所知。 他或许是因诅咒转移而死,亦可能故意为之,将计就计,谋求生死逆转之法。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西从从不纠结于此。他该做的事,已经全部完成。 此刻,他伫立于公交车站之下,望着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嬉笑打闹,他们有人撑着透明的雨伞,有人撑着黑色的雨伞、有人撑着印花的伞,不管伞面如何,溅起的雨滴都轻盈灵动。 西从没有伞。 他静静地等待着公交车的到来。 雨天的公交车总是格外难等,或许还会异常拥挤。 他明白,这次不会再有人骤然停车、摇下车窗、侧脸含笑、轻声邀他上车。 但他亦知晓,这次驶来的公交车,将载他回家。 正文完- “原来虚空之门真的发挥了作用啊。” 我感慨万千,目光从标有“正文完”的字样上移开,转向了我的学妹——这篇中篇小说的创作者。 “你想好给这本书起个什么名字了吗?”我好奇地问道。 学妹轻轻垂下眼眸,将垂落的黑发别到耳后,声音淡淡:“就叫全员恶人吧。” 我微微一怔,有些意外:“其他人或许符合这个定义……可主角不是恶人啊。” 西从虽称不上什么道德楷模,但他的行为动机和方式都不至于归为“恶人”之列。 学妹却似乎并不认同我的看法,她抬起头,不喜欢地道:“说不定,那家伙根本不是人类。” “……这种设定还是不要了吧。”我一阵头皮发麻,连忙摆手。 如果最后主角连人籍都被剥夺,那看完整本书的我,会觉得这作者也太恨自己笔下的角色了。 学妹轻笑了一声,却没有正面回应,只是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总之,不管之后怎么发展,结尾停在这里就挺好的,再往下写可能就变成恐怖小说了。”我不禁笑道。 然而,学妹却对我的话产生了兴趣,她盯着我,问道: “为什么?” 我翻到小说的最后一页,指着西从通过虚空之门回到原来世界的段落,认真地说: “就是这里,虽然虚空之门被西从带走了,但破虚镜还在,其他人是不是也可以通过破虚镜来到这个世界?” 学妹平静地解释道:“前文中已经说过了,破虚镜只能穿越时间,不能随意穿越到其他世界。只有虚空之门才能做到后者。” 我若有所思地道:“可是前文中也提到过,通过破虚镜前往别的时间线,也有可能找到虚空之门。之前西从和北宫重光不就找到了吗?只是当时是百年前,那时开启虚空之门只会让西从回到百年前的原先世界,所以他才要回到现实世界,找到他所在时间线的虚空之门。” 我开玩笑地补充道:“可如果是不在乎时间线的人,只要持有破虚镜和虚空之门,岂不是能进到任意世界?” “学长看得倒是挺仔细。”学妹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语气轻柔而缓慢。 她身穿纯黑色的衣服,映衬着白皙的肌肤,笑起来时仿佛盛满了光芒,让稍显昏暗的房间都明亮了几分。 我不由得红了脸,赶紧移开视线:“也没什么,就是随便看看。” 我们是在文学社团中认识的,当时我就注意到她很特别,所以主动提出要帮她校对小说内容。 学妹容貌端丽,不乏追求者。 但她从未接受过任何人的告白,听说她之前有个很喜欢的男生,但没能走到一起。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是辅导员打来的电话,让我去办公室整理毕业生信息登记表。 本来这种活是不会落到我头上的,但之前的兼职辅导员请假了,而我本科期间干过兼职辅导员,又正好保研本校,所以就被导员拜托了。 来到办公室后,导员嘱托了几句就去开会了,留我一人在这里整理毕业生信息登记表。 说是整理,其实就是检查信息有无填错的地方。 说起来,学妹也是今年毕业。 正想着,我翻到了学妹的登记表。 填过登记表的人都知道,在姓名下一栏便是曾用名。大部分人这一栏都是填“无”。 我没想到学妹原来改过名字,而她的曾用名竟然是“梁婉”。 把自己的名字写进小说,还真是少见。 但仔细一想,她笔下的梁婉和她本人有着许多微妙的相似之处。 比如,她们都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比如,她们都喜欢写作;比如,她们都有一个喜欢过但没有结果的男生;再比如……她们都对西从抱有同样复杂的警惕和怀疑。 会有作者忌惮自己笔下的人物吗? 还是说,西从真的存在呢? 这么一想,一阵毛骨悚然的恶寒从背脊窜过。 在小说中,千策发给西从的第一个任务便是与梁婉相关。 而且,千策找上西从的时间,正是在梁婉囚禁姜盛之后。 而按照前文中西从的分析,姜盛正是在被囚禁期间,用提前准备好的断魂草毒杀了梁婉,却又被通过破虚镜来到这里的另一条时间线上的梁婉所杀。 两相对照,正好说明了梁婉持有破虚镜的时间正是千策同样持有破虚镜的时候。 也就是说,从那时起,时间线上就存在着两件破虚镜。 原文中提到过——这种情况下,可能会引发蝴蝶效应。 而同样是在那之后,林复的助理向林复汇报了一个消息: 经过调查,近期各省市均发生了多起灵异事件,这样的现象不是偶然……虽然「非自然生物潮」带来了一时的不稳定,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它也为市场注入了新的活力。 这种非自然生物潮是由谁引起的? 算算时间,正是梁婉通过破虚镜到来的时候吧…… 微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室内,轻轻翻动起置于我面前的毕业登记表。 但我的思绪早已飘远,竟没有察觉有人悄无声息地站在我的身后。 直到一声略带焦急的呼唤打破了静谧——是导员发现了昏迷的我,而学妹提到要把我送去医务室- 我没有被学妹带去医务室,而是被带到了她家。 这里很大,单是草坪就有2000多平,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特有的清新与湿润。 黑暗中,我被随意地放在草地上。 刚下过雨的泥土湿漉漉的,渗出一丝凉意。 我的指尖无意间碰到了一抹冰冷而光滑的物体,宛如镜面,透出一股寒意。 刹那间,一种异样的感受从指尖传来——我的血液似乎被那镜面吸走了一部分。但很快,它便厌恶地将血液吐了出来。 应该是我的血不符合它的标准吧。 小说中提到过,破虚镜极为挑剔,只接受持有者亲友的血液。 但学妹很快带来了一扇门,这扇门并不挑食。 它将破虚镜吐出的血液吞噬得干干净净。 于是,挑食的破虚镜、不挑食的虚空之门,以及作为养料的我,一同被学妹掩埋于这片草坪之下- 一则报道。 近日,A大一名研一男生失踪,家属已报警求助,目前尚无任何线索。 校方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正在积极配合警方,全力跟进调查。 据悉,此次事件与二十年前的一起离奇失踪案情节颇为相似。 当年,一名高三学生在失踪一年后突然现身,事件原因至今成谜。社会各界希望这次失踪的男生也能早日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