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原柳莎最新免费阅读》 第01章 突发救援！ 山湖倒退，光影碎裂。 前往粤省的G23列车风驰电掣。 赵原坐在靠窗的位置，心不在焉地欣赏窗外风景。 思绪沉浸在另一段记忆里…… 军医大学毕业后，赵原加入神秘的维和部队，开启了与众不同的人生。 在护送同胞撤离时，小队遭遇武装歹徒的袭击，导致十五人重伤。 生死一线，危在旦夕……赵原以惊人的速度清创、缝合，处理好每一个伤口。 甚至将腹部被子弹射穿，炸出血洞的战士，从死亡线拉了回来。 然而，血包短缺、路途漫长，给救治工作造成困难。 赵原是O型万能血，他不顾同事的反对，陆续从体内抽出800cc的血，给失血过多的伤员们续命。 靠着赵原的努力，伤员们都活着回到了营地。 然而，因为输血太多、身体劳累过度，赵原闭上了眼睛…… …… 赵原重新睁开眼睛，发现已来到另外一个世界。 还是叫赵原，如今的身份是湘南医学院的大四学生。 父亲是一名医生，从小耳濡目染，赵原立志子承父业。 他很争气，在医学院的表现优异，毕业前拿到了前往国内顶级医院实习的机会。 性格与年轻时的自己有八九分相似，不爱张扬，做事勤勉，认真踏实，有不服输、不畏难的狠劲。 此次前往粤省的白云市天华医院，进行长达三个月的实习。 除了带队老师之外，实习生共六人。 邻座女同学名叫柳莎，手捧《格氏解剖学》，耳蜗里塞着乳白色的耳机，眸光如水，梨涡轻浅，身条盈沃，质若幽兰。 为了专注学业，柳莎拒绝了许多追求者，选择坐在赵原的身边，也是觉得赵原安静本分，不会打扰自己。 …… 原本安静的车厢，广播声突然响起： “1号车厢有人突发疾病，如果您是一位医务工作者，请前往支援！” 坐在前面一排的领队周广臣豁然起身，“带好急救箱，跟我走！” 周广臣是湘南医学院的知名教授，还是附属医院的外科专家。 他为人正直，在学生中极有威信。 一号车厢是双层软卧，周广臣亮出自己的工作证，乘务员立刻放行。 患者是一个老人，蜷缩在卧铺上，捂着胸部，痛苦呻吟。 鲜血从指缝渗出，地板上甚至堆积了一滩血水。 周广臣上前检查，片刻之后，眉头紧皱，“他刚做完心脏瓣膜手术没多久？” “没错！”患者身边的年轻女子见周广臣判断准确，宛若遇到救星，泪水止不住从眼角滚落。 “这是术后护理不当所致，缝合伤口开裂，内出血，有血水渗出！” “我爷爷因为需要处理公司的急事，才没有听从医生的叮嘱，选择提前出院。请您务必要救他！” 女子说话时手臂在不停地颤抖，语速很快，呼吸急促，脸上满是痛苦、担忧和绝望。 老者躺在病床上，虽然口不能言，但目光里满是哀求。 强烈的求生欲望令他缓缓抬起手，终究又无力地垂落。 他不想死。 周广臣眉宇始终皱着， “做完心脏瓣膜置换手术，病人需要住院一周，然后静养至少三个月，如今伤口撕裂，体内大出血，必须要立刻进行手术。” 赵原也上前查看，周广臣的判断精准无误。 像这种术后护理不当导致的伤口撕裂，需要在医院无菌环境内进行重新缝合，过程甚至比手术还要繁杂，会伴随着并发性病症。 狭小的空间，仅有最简单的器械，根本不具备开胸手术缝合的条件。 按照出血速度，最多再过半小时，老者就会因为失血性休克而死去。 “能不能让火车在最近的站点临时停靠，将病人转移到最近的医院进行救治？”周广臣询问。 乘务员急忙回答，“我们已经与列车长沟通过，十五分钟后，会在下一站临时停靠。” 周广臣追问：“下一站是什么地方？” “青南县。” “青南？”周广臣面露难色，以青南县医院的硬件设施恐怕难以支撑这个级别的手术！ 当然，虽然是县医院，那也比高铁的条件要好很多。 “嘭”一声闷响！ 正当周广臣与列车员交流之际，又出现了变故。 患者的孙女重重倒在地上，双腿在不断地抽搐！ “她想必是太过焦急，导致急火攻心。大家赶紧散开！保持空气畅通。” 周广臣暗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将女子扶了起来，用手掐她的人中穴。 掐人中穴是治疗昏厥，促进清醒的常见办法。 可是，两三分钟过去，女子并没有清醒过来。 她的面色越发苍白，抽搐得愈发严重。 周广臣摸了一下她的手背，体温正在下降，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昏厥另有隐情！ 没有检测设备，他也无法断诊。 气氛变得凝固。 床上躺着一个危在旦夕的患者，如今患者的孙女也昏厥不醒！ 周广臣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从医多年，处理过各种复杂的情况，但这一刻让他有种束手无策之感！ “周老师，她会不会是空气中毒了？” “嗯？” 黑暗中仿佛多了一缕光，周广臣抬头看了一眼提醒自己的人。 正是赵原，清俊瘦高，国字脸，两道浓眉，发短精干！ 车厢内外瞬间安静下来。 “你可别乱说，如果空气有毒，我们怎么没事？”乘务员急忙反驳。 她以为赵原说，车厢内存在有毒气体，导致女子中毒了。 医学生们若有所思。 空气中毒，并不是指空气中有毒，而是呼吸的方法不当，导致中毒症状。 当出现焦虑时，人会感觉不到呼吸而加快呼吸，人体呼出大量的二氧化碳，血浆中通过二氧化碳产生化合作用的碳酸氢根离子也因此减少，所以血浆的碱含量升高，就会出现碱中毒。 拥有多年军医经验的赵原，在实战当中，训练出过人的眼力，能迅速甄别病人的病因。 赵原找到用于盛放垃圾的干净纸袋，罩在患者的口鼻上，如此患者呼出的二氧化碳，不会在空气中扩散，而是进入她的体内。 “放轻松，缓慢、自然地呼气、吸气！” 与此同时，赵原用右手拇指按向了女子胸口的正中央，是中医任脉的“膻中穴”。 有一个成语叫做捶胸顿足，当情绪波动，气息不顺的时候，膻中穴会气机郁阻，捶打可以使得郁结之气散开。 “嘶，嘤……” 女子仿佛经历了一场噩梦，缓缓地睁开眼睛，脸上露出劫后重生的轻松。 “嚯！” 众人也都松了口气。 见女人清醒，赵原赶紧将纸袋子放到一边，继续引导她正确地呼吸。 周广臣心中感慨良多，方才的几分钟，自己没找到病因，导致女子病情极可能恶化，幸好赵原及时站了出来。 赵原处理突发状况，随机应变的能力，让他对这个学生感到十分满意，不由夸奖道： “赵原，你方才的表现不错！” 柳莎投向赵原的澄清眸光，多了一抹温柔与钦赞。 …… 第02章 完美手术！ 人命关天。 为了救治病人，列车改变停靠计划，在青南县临时停靠，救护车早已在月台上等待。 青南县虽然有医院，但一个县级医院不可能拥有做这台手术的医生，必须要从青州市人民医院调配专家。 作为胸外手术专家，周广臣此刻当然不会临阵脱逃，主动前往医院，参与救治，其余学生也随行。 青南县中心医院。 手术室亮起了灯。 患者的孙女在外面焦急等待。 手术室内，周广臣穿好了手术服，即将开始开胸手术。 “陈帅、赵原你们来当我的助手，陈帅一助，赵原二助。” 陈帅在学校里的表现的确亮眼，成绩优秀，以前作为一助辅助过周广臣手术。赵原则是车厢内沉着冷静的应变能力给周广臣留下深刻印象。 作为助手，在主刀周广臣的指导下，要承担手术的大部分操作，包括开胸，寻找出血点进行止血，以及最后的缝合。 陈帅提出负责开胸部分的手术。 他自认为是这批医学生中的佼佼者，有极大把握通过毕业实习，成功留在天华医院。 赵原在列车上精准断诊、救治女子的表现，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也让陈帅有了危机感。 赵原没在意陈帅，他的注意力都落在病人的身上。 从患者伤口渗出体表的血量来看，这将会是一场充满变数的手术。 赵原边观察陈帅的每个动作，边分析患者身体内部出现的可能性，以及相应的补救之法。 陈帅先用剪刀切开手术线，再拿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分离原来的刀口，位置精准，动作熟练，一气呵成。 一切看似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当患者胸腔的逐步打开，情况陡变。 豆大的汗珠，从陈帅的额头涌出。 “周教授，不好了……出血量突然增加了！” 陈帅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朝周广臣投向求助的目光。 周广臣推开手足无措的陈帅。 赵原暗惊，果然如此！ 手术室随时会有新的变化发生，人体是最精密的仪器，谁也没法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状况。 大出血！ 任何手术都害怕出现的情况，没想到在这里出现了。 周广臣接过手术，开始一系列的补救措施。 赵原主动站到周广臣的身侧，将指定的器械递给他，并执行清创、药物注射等命令。 周广臣能感觉到赵原的默契，每个要求都能得到赵原及时、准确的回应。 十多分钟过后，出血有所减缓，但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周广臣的表情变得极其严肃。 如果在自己工作的医院，以那里的检测设备，能及时找到大出血的位置，如今在县级医院，贸然尝试，大概率会导致再次大出血……尝试了多个特殊的止血方案，周广臣最终做出无奈决定。 “赵原，你来负责关胸缝合吧！” 周广臣不是不想救这个患者，可他已经竭尽所能，尝试了能想到的办法。 赵原站在了手术台前。他认为还有机会！ “赵原，你在做什么？我让你关胸！你听到没？” 周广臣发现赵原不对劲，他没有拿针线，而是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我勒个去！” 所有人都被惊凸了眼球！ 赵原将双手探入病人的胸腔。 在没有术野摄像机的帮助下，赵原的举动太过大胆了！ 陈帅被吓得打了个哆嗦。 军医和普通医生的最大区别在于，不惜一切代价，让每一名伤员在战场上存活下来。 “他这是……打算徒手止血！” “徒手止血，一般用于外部伤口，他打算用在脏器上吗？” “他竟然……按压心血管主动脉？” 难以置信，匪夷所思！ 这不仅需要控制力度，还需要结合心脏律动、血液流速！ 周广臣虽然看明白了赵原的做法，但还是觉得他在完成一件绝无可能办到的事情。 赵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注意力高度集中。 一手止血，另一只手拿起手术刀，扩大切开的刀口。 以他的经验判断，还有更多的出血点在更深的位置。 皮肤、皮下组织，肌肉、腹膜，一层一层切开。 里面的情况也变得更加清晰。 胸腔里面全部都是积血，出血点肉眼能观察到的大小有十多个，还有一些肉眼难以看到的！ 嘀嘀嘀，检测仪器发出警报声…… “病人休克了！” 医院急救时，病人休克属于一级濒危。 手术室内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挤压那么脆弱、那么重要的心血管，能不出事吗？” “真的很乱来啊！” 一秒钟过去，两秒钟，三秒钟…… 足足有一分钟，出血量明显减小。 “休克症状消失。” “病人的心电图恢复正常。” 一切开始往好处发展…… “电凝止血!” 赵原接过电刀。 直到肉眼看得见的出血点完全封闭。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周广臣长吁一口，最关键的一步：止血，成功了！ 手术还在继续，赵原开始缝合位于心脏瓣膜的裂口。 肌肉记忆宛如春回大地，复苏！ 右手灵巧得像是一只蜻蜓翩翩起舞。 左手沉稳，像是一块蕴藏千钧的磐石。 什么是优秀的军医？ 没有条件的时候，为了让病人活下来，手法或许会很粗犷，当条件足够时也可以很细腻。 1分钟，指压心血管，徒手止血，两者同时进行。 2分钟，封闭所有出血口，开始缝合撕裂处。 10分钟完成撕裂缝合。 15分钟关闭胸腔。 20分钟，手术结束。 最大的难点在于，前两分钟能做到一心二用——左手指压止血，右手缝合。 如此缩短手术时间，减少患者在手术过程中失血。 每个动作都很果断，没有任何失误。 超越教科书级别的完美手术！ 医学生们只能管中窥豹，作为顶级专家的周广臣久久难以平息心潮。 无菌帽被汗水打湿，无菌手套下面满是湿腻。 谁能相信一场完美的手术，在如此苛刻的手术环境下上演，而且出自一名医学生之手。 当赵原放下手术刀的瞬间，各项仪器显示，患者的生命指征始终保持稳定。 第03章 一步登云！ “成功了吗？” 柳莎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巴。 她没想到平时沉默寡言的赵原，身上竟然有这么多闪光点。 先是精准判断“空气中毒”，随后又处理了连周老师认为只能放弃的手术。 柳莎重新认识赵原。 沉稳、内敛的气质，也让赵原的形象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忍不住想要更深入地去接近、了解。 她的脸蛋宛若火烧般发烫，体内的血液在加速。 “赵原，你知不知道刚才的行为很危险吗？作为助手，你没有听从我的指挥。你却违规，擅自操作，出了问题，你能承担后果吗？” 周广臣表情严肃地批评赵原。 赵原知道刚才那么做，流程上是有问题的，但当时太过紧急，来不及解释，只能孤注一掷，先做了再说。 “对不……” 周广臣的语气一转，打断赵原的道歉，露出赞许的笑容，“当然了，如果手术出现突发情况，助手发现主刀的决策有问题，也是可以查遗补漏，及时补救！方才你的表现很完美，毫无疑问，你是这场手术的主角！现在我们将结果交给时间吧，就看病人什么时候能够清醒了！” 作为带队老师和名义上的手术主刀，必须要让赵原意识到，手术涉及生死，不是儿戏，不能恣意妄为。 但他必须得承认，赵原是此次生死救援的英雄，拯救了被自己一度放弃的手术，挽回了患者的生命！ 陈帅呆若木鸡，宛如被鱼刺卡住喉咙。 他整张脸都火辣辣的，宛如被痛扇了上百个耳光。 赵原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没做到的事情，他能够漂亮地完成！ 他无法理解！ 同学四年彼此知根知底，赵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 这狗B一直在隐藏实力！？ …… 青州市外科第一把刀张国平接到电话之后，第一时间就乘车赶往青南县医院。 当他抵达医院，得知手术已经结束。 同为外科领域专家，周广臣和张国平的关系匪浅。 “老周，早知道你在这里坐镇，我就没必要火急火燎朝这边赶了。这不，白跑一趟？” 张国平与周广臣热情握手后笑着自嘲。 周广臣谦虚地说，“来到青州，作为东道主，你怎么能避而不见？对了，你看过病人了吗？不会怪我们在关公门前耍大刀吧？” 张国平在周广臣的胸口轻轻地捶了一下，“你做的手术，绝对无可挑剔。我必须要认真学习一下。听说当时的情况十分惊险？” 周广臣暗自惭愧，功劳另有其人……姑且卖个关子吧。 “患者的运气不错，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周广臣此刻还在回味过程的震撼。 患者还在重症监护室接受观察，张国平穿好无菌服进入其中，对患者的情况全面进行了解。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张国平走出重症监护室，找到周广臣。 “好你个老周，没想到几日不见，技术大有长进。尤其是手术缝合手法，不服不行呀。”张国平虽然还是调侃的语气，但眼神多了敬佩。 “我哪有什么进步？固步自封，不思进取的老顽固罢了。” 张国平敛去笑容，表情严肃，“你在缝合伤口时，竟然采用Allgower-Donati缝合法。这是垂直褥式缝合法的改良技术，对皮肤皮下组织的血液循环干扰最小，能极大地降低皮肤切口并发症。这种技术一般在根骨骨折时使用较多。谁能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关键是缝合得很完美。你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周广臣哈哈大笑，知道张国平眼力不俗，看出玄机，不再隐瞒，“实话告诉你吧，主刀另有其人。” 张国平与周广臣曾一起在国外进修，彼此颇为熟悉，所以当看到手术留下的痕迹时，也是有所怀疑。 手术痕迹就像是一个人的笔迹，是有固定模式和习惯的，成熟之后就不会轻易更改。 “嗯？此次前往粤省同行之中，竟然还有我不知道的外科高手？” “我也是看走了眼。此次主刀是我的一名学生，没想到他深藏不露。只能说长江前浪推后浪啊！” 周广臣感慨这些时，话中满是骄傲。 张国平对这个医学生不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外科手术，尤其是胸外手术，风险极大。 像心脏瓣膜置换术，属于顶尖技术，张国平、周广臣则是少有掌握这套技术的专家。 心脏瓣膜置换术，从某种意义上是张国平在事业上的登云梯。 靠着这一核心竞争力，张国平在地方三甲医院从胸外主任直接晋升到副院长。 那个年轻人虽然没有直接进行瓣膜置换术，但他完全具备掌握这套手术的能力。 …… 张国平及周广臣没有离开医院，被县医院的行政人员安排到住院部的办公室，一边休息，一边随时关注患者的情况。 张国平与周广臣也有了详细交流的机会，等周广臣描述了手术的细节，张国平迫不及待地想见赵原。 周广臣便打电话将赵原喊了过来。 见到清瘦的赵原，张国平仿佛看到年轻时的自己，语气温和，“小赵，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了。” 赵原如释重负，“那就太好了。” “我想问个问题，你是从哪儿学到Allgower-Donati缝合法。据我所知，国内医学院的学生，不可能在本科阶段接触到这种缝合法。”张国平微笑询问。 周广臣心里也藏着这个疑问。 “不瞒您说，这种缝合法是我和一个老军医学习的。”赵原并非纯心欺骗。 “军医？”张国平眼睛一亮，“难怪你会采取徒手脏器止血，完全是军医的野……咳咳，路子。唉，请问这位老军医叫什么，我能见见他吗？” “他在半年前去世了……”赵原直接来了一个死无对证。 张国平扼腕长叹，“此人绝对是外科领域的顶尖大师，实在太可惜了。” 咚咚咚，传来敲门声，打断他们的交谈。 张国平的助理推开门请示，“青州晚报的记者采访一下周教授。” 张国平点头，“请她进来吧！” 片刻功夫，留着短发的年轻女记者来到院长办公室。 “张院长，周教授，你们好，我是青州晚报的记者徐萌。”女记者做过功课，知道这两人是国内顶尖手术专家。 张国平与徐萌接触过几次，笑着说，“手术结束我才抵达青南医院，你要好好采访周教授的团队。” 徐萌的第一反应，周广臣是采访重点。 如果不是周广臣恰好在高铁上，这场生死救援极大概率要以失败告终。 徐萌抿嘴一笑，“周教授，能否介绍一下此次患者的病因。” 周广臣双手合十，“患者之前做过心脏瓣膜手术，这种手术需要住院七天，静养三个月以上。但患者因为公司急事，在术后第六天就办理出院。考虑到心脏手术要避免减少搭乘飞机，所以患者选择高铁出行，没想到旅途中出现伤口撕裂。” 徐萌蹙眉紧接着问，“能描述一下此次手术的难度吗？” “事发突然，没有任何手术准备。县医院的设备短缺，无法对患者详细检查。患者在手术过程中，甚至还出现大出血的意外……小赵作为主刀，起到关键性作用。”周广臣突然侧脸，转向赵原，“我可不能厚着脸皮，冒领不属于我的功劳。赵原，你来说几句吧！” 女记者跟随目光锁定年轻的赵原。 他才是这场手术的主刀？ 她误以为赵原只是周广臣的助理。 周广臣刚才讲得很清楚，赵原才是生死救援的关键人物。 “很多人参与了这场救援行动，高铁工作人员为了避免患者病情恶化，采取紧急临时停靠……等高铁到站，医院的救护车也在月台等待……当地出动了交警，开辟快速通道……至于这场手术难度极大，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我的老师、同学都为了治好患者，竭尽所能。当做完手术后，青州市人医的团队也带着设备和药物，及时对患者进行术后护理。” “总而言之，此次对患者的救治，不是任何一个人的功劳，是集体的胜利！” 什么是大局观？ 谁也没想到赵原展现出了超乎年龄的心胸和格局！ 徐萌内心暗涌波澜。 堪称地狱级难度的手术，主刀竟是一名还没有毕业的大四医学生？ 绝对是一篇吸引眼球的新闻！ 第04章 入职初考！ 等徐萌离去。 “小赵，要不要跟我去青州市人民医院实习呀？我亲自带你。” 张国平眯起眼睛。 周广臣低头品茗，暗自好笑，哪里不知张国平这只老狐狸动了什么心思。 “谢谢张院长的好意！我打算听从学校的安排。”赵原轻声说道。 “好吧，以后需要帮忙，可以随时找我。” 张国平将一张名片递给赵原。 赵原双手接过名片，面带微笑放入口袋。 天华医院是更大的舞台，赵原还年轻，那里会更适合他。 赵原救人一事，引起不少媒体的关注，对此事竞相报道。 赵原其实不愿意太多的曝光自己！ 毕竟身上藏着很多秘密，如果被人发现，抓过去当小白鼠研究，那可就不妙了。 …… 粤省白云市天华医院。 周广臣坐在副院长办公室内，将本届实习生的档案袋，放在案头，满脸微笑。 副院长常洪波是湘南医学院的校友，在他的争取下，天华医院每年给湘南医学院一些实习及留院名额。 “此次我们学校安排六名医学生来到天华医院实习，还请常院长多多照顾。” 白云市是省会城市，天华医院是粤省第一，放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著名医院，无数从医者心中的圣殿。 全国医学院的毕业生挖空心思，想要进入这里工作。 副院长常洪波拆开档案袋，将里面的资料取出，随便翻了几页，最终抽出一张，“听说这位叫赵原的同学这两天在高铁上救了人！” 周广臣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传到常洪波的耳朵里。 “我们学校推荐给贵院的实习生，自然都是佼佼者。毫无疑问，赵原在实战时爆发了超乎常人的天赋。” “你觉得应该推荐他去哪个部门？” 对其他人似乎不大关注，常洪波重点询问赵原。 果然赵原在旅途中展现出来的能力，让他拿到了在天华的登云梯。 周广臣笑着说道，“我跟他沟通过，他的意向是急诊科。” “急诊可是最苦最累的部门，也很难出成绩。”常洪波颇为意外。 “反过来看，急诊室可以接触到更多的病患，有助于磨砺他的医术。” “那就让他去急诊吧！” 等周广臣离开办公室，常洪波嘴角浮现笑容。 张国平极力推荐赵原，称他是千年难遇的外科好苗子。 璞玉需要精心雕琢，方能成器，没想到他主动前往急诊外科！ 这个年轻人的身上还有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太难能可贵了！ …… 在医院的安排下，赵原住进员工宿舍，是一个双人间。 放好行李，赵原来到急诊外科报到。 急外的主任名叫谢长天，今年正好四十。 以这个年龄在天华医院担任中层领导，实属年轻有为。 他的身高不足一米七，肩宽、臂长，两道眉毛如用墨水捺在脸上，紫唇厚实，蓄着青色胡髭。 让人印象深刻的是，谢长天习惯性将眼睛睁圆，整张脸紧紧地绷着，锁着眉头，给人带来不怒而威的压迫感。 谢长天正准备与赵原交代几句，门外走入一名年轻的女医生，面色焦急。 “主任，来了个特殊患者，麻烦您去看看。” 他从女医生手中接过病历，眉毛不由得抖了抖。 “赵原，你跟我一起去看看这个病人。” 谢长天得知，赵原是主动请缨来到自己的科室。 他得让新人心中有数，急诊外科可不是菜鸟混日子的地方。 女医生名叫刘涓涓，比赵原大两岁，目前还是一名住院医师，是谢长天的助手。 赵原给刘涓涓的第一印象不错。 沉稳、干练，给她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赵原跟着谢长天来到处置室。 座椅上凌乱地放着丢弃的衣物、纸团，垃圾桶盖口冒出半截处理过的消毒棉，地板上有拖过的痕迹，患者刚呕吐过…… 赵原进入拉着帘子的隔间，患者的状况有些古怪，鼻子插着氧气管，嘴巴用一块纱布包裹。 鲜血从嘴角溢出，浸透纱布。 患者难道是吞了什么异物？赵原初步作出判断。 赵原揭开了纱布，面色变得古怪。 女患者年龄大约三十岁，嘴边裸露着一个金属异物。 仔细一看，竟然是锅铲的铲刃。 赵原顿时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这是多么想不开，竟然将锅铲倒插，刺入整条食道。 “赵原，根据现场观察，你能得出什么结论？”谢长天问道， “锅铲手柄都已插进胸腔，取出锅铲并不难，关键是食道粘膜受损严重，铲饼长度约30公分，患者的食道预计有20厘米都已严重受损。” 赵原在进行病情推断时，患者的表情很激动。 刘涓涓开始向谢长天汇报从患者家属口中得到的情况： “患者三十五岁，在家里炒菜的时候，突然觉得喉咙堵得难受，好像有一个很大的脓包，先是用手指抠，抠不着，就用筷子去捅，结果发现筷子不够长，最后选择铝合金锅铲，将手柄直接捅了进去。” “在急外工作十多年，遇到的突发情况不计其数，但这样的还是第一次。” 患者上半身的片子也出来了，谢长天在灯光下仔细看了许久。 根据影像显示，赵原的判断相当准确，尤其是将铲柄损害食道的长度说得很精准。 没想到，这个实习生果真有点东西！ 第05章 牛刀小试！ “如果你是主治医师，你会如何处理？”谢长天看着赵原问道。 “患者的运气不错，把手偏向了右边，如果偏向左边，那里全是大动脉，后果不堪设想。根据影像显示，右肺受伤，此刻脏器出血，需要立即进行手术。” 谢长天眼中闪过认同之色，吩咐刘涓涓安排手术室，“等会你配合刘涓涓做这个手术！” 实习第一天就蹭到手术。旁边的住院医师们，纷纷朝赵原投向羡慕的目光。 想要从住院医晋升到更高级别，必须积攒足够的手术量。 这有点类似于飞行员，除了技术过关，还得飞行里程达到一定的数量。 赵原明白自己第一天就蹭到手术，这不是运气，而是那场高铁急救，给自己加分不少。 “这小子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 “刚报到的实习生。” “实习生能参加的手术？怕是有后台吧。” “唉，别眼红了。这台手术太过奇葩，存在许多变数，也不是那么好蹭的。” “准备好了吗？” 站在灯光下的谢长天表情更加严肃，目光宛如刀芒。 刘涓涓心里没底：倒插锅铲的女患者…… 不仅自己是第一次，谢长天也是首次遇见。 赵原没想那么多，梳理着整个治疗流程。 重点在于第一步！ 如何设法取出锅铲。 人的食道有弹性，铲柄超过食道的宽度，食道将长柄紧紧包裹。 取出铲柄不能乱来，力道太轻，会没办法取出，力道太重，会导致二次伤害，必须要用上一定的技巧。 刘涓涓用上了好几种工具，铲柄宛如长了根，没有丝毫动静。 赵原见刘涓涓额头上冒出细密汗珠，上前给她擦拭了一下。 当她准备加大力度时，“嘀嘀嘀”，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仪器数据显示，出血有变严重的趋势。 刘涓涓连忙停下动作，手足无措。 谢长天知道刘涓涓已经进行不下去。 “刘涓涓，下来！”谢长天沉默数秒，对赵原说，“你试试！” 手术室内的众人露出惊讶之色。 谁也没想到谢长天会让实习生尝试取铲。 赵原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谢长天会破例让自己尝试。 “这小子哪里是有后台，绝对是得罪了谢主任，谢主任给他穿小鞋哩！” “我只是个实习生，很多地方都不懂。如果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谢主任及时提醒、纠正。” 经过此前的突发救援，赵原还是吸取了教训。 手术要做好，还不能让别人觉得你是一个不知分寸的愣头青。 赵原站在手术台的C位，能感受到周围复杂的目光。 质疑，羡慕等等不一而足。 赵原眼波平和，心无旁骛。 没有着急去碰锅铲，而是用食指的指肚沿着铲柄的轨迹。 利用皮肤与肌肉的弹性，间接分析食管内部的情况。 他的手指在腹部停下。 在距离肚脐四寸的位置，突然加力挤压一下。 患者出于神经系统本能，瞬间反应，试图呕吐。 千钧一发之际，赵原瞬间发力，将锅铲拔了出来。 包括谢长天在内，均被吓了一跳。 前一秒，赵原的表现，让所有人都觉得他没什么底气。 谁能想到下一秒赵原如此粗暴。 “太乱来了！这不是霸王硬上弓吗？” “比喻不恰当，应该是呆头鹅硬拔铲！” 伴随着锅铲拔除，一股鲜血还从患者的口中喷涌而出。 “这么大的出血量。” “唉，不出意外，患者的病情加重了。” “实习生没有经验。不知道怎么处理，那就认个怂，何必强来呢？” 众人都觉得赵原出事故了，病人病情加重。 然而，仪器显示，病人的各项生命指征都很正常。 “不会吧，就这么搞定了？” “是瞎猫撞到死老鼠了吧？” “手术台上哪有巧合？只有实力！这个实习生真的很强，难怪谢主任敢用他。” 谢长天取出内窥镜进入食道，检查情况。 他瞧出端倪。 赵原的行为看似粗暴，另有玄机。 挤压的位置，是消化道腔壁环形肌。 挤压环形肌时，消化道会有敏锐的反应，出现扩缩的生理反应。 在扩的那瞬间，赵原将锅铲给拔出来，反应间隔只有0.8秒，他需要在这个时间点，完成精准取物，难度非常大。 至于喷出的鲜血，那是铲柄刺破食道，损伤肺部导致的内出血，跟赵原取出锅铲没有关联。 谢长天的眉头舒缓，取出锅铲最关键的一步已经完成。 就是自己来取锅铲，也得花费四五个小时。 没想到赵原三两下就完成了。 如果给赵原打分的话，刚才赵原几乎能拿到满分。 谢长天依然拧着川字眉，心中却乐开了花。 急诊科这次迎来了一个宝贝啊！ “谢主任，锅铲已经取出！不过，病人的病情不容乐观，食道粘膜受损严重，伤口长达二十厘米，必须做切除手术，而且越快越好。”赵原轻声提醒。 谢长天见刘涓涓呆呆地站在旁边，啪地拍了一下自己的手掌，提醒自己的助手。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通知患者的家属，准备术前相关手续。” 刘涓涓“哦”了一声，才回过神。 作为亲历者，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将锅铲取出”的难度。没想到第一天入职的实习生，完美取出来了，让她有种挫败感。 刘涓涓找到患者家属说明患者的情况，让家属签好相关手续。 赵原顺理成章地参与食管切除手术。 第一天报到，就完成菜鸟的华丽蜕变。 …… 第06章 指导老师！ 患者的运气不错，肺部虽然受到损伤，但出血量很小。 因此食管切除手术比起取锅铲，难度相对简单了一些。 在手术缝合上，赵原采用漂亮的垂直式褥式缝合。 不过，手术可以挽救生命，但无法阻止不可逆的伤害。 患者表面看似与常人无异，今后比正常人少了一些部分。 食管切除，与此同时胃部上提，饭量会少，而且容易胃内容物反流。 赵原跟着谢长天走出手术室。 “赵原，急诊外科不仅任务繁重，而且病情复杂，你要充分做好心理准备。” “十五分钟后来我的办公室，我给你介绍你的指导医生。” 他心中对这个年轻的后生，瞬间有了无数种培养的方案。 谢长天心中燃起惜才之心！ 返回办公室谢长天立即将童政喊了进来。 童政是急诊外科的副主任，比谢长天大几岁。 按照资历，童政可以担任更高的职务。 不过，他不喜欢繁琐的行政工作，更喜欢做做手术，在急诊外科当个纯粹的医生。 “童师兄，来了一个实习生，需要你带一带！” 童政瞪了谢长天一眼，“你不晓得我的脾气？我什么时候收过徒弟？” 谢长天将手机递给他，里面记录着几张缝合伤口的细节照片。 “老常指名道姓让你带的。我知道你的脾气，帮你考验过了。技术不错。刚来做了一台漂亮的食管切除手术。你不收的话，我可就亲自来了。” 童政在灯光下仔细研究了一番手术照片，才问：“就是那个有能力做心脏瓣膜手术的实习生？” “没错，就是赵原！” “行吧，先让他跟着我试几天！” 洗手台前，赵原从刘涓涓手中接过洗手液。 刘涓涓嘴角露出浅浅的梨涡，“第一天上班的感觉如何？” 赵原仔仔细细地清洗双手，“非常紧张，直到现在我感觉到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直跳，生怕会有什么失误。师姐，我今天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吗？” 赵原精通心理学，瞧出刘涓涓被今天自己的表现打击到了。 刘涓涓忍俊不禁，“我可没看出你紧张。相反，你把我的活儿给抢了。” 赵原佯作人畜无害，张大嘴巴，“啊，怎么办？我只是遵从谢主任的安排。” 只见赵原表情真挚，没有丝毫的沾沾自喜，只有紧张与懊恼。 刘涓涓突然有些后悔，担心赵原将自己看成是打压新人，吐了吐舌芽，“跟你开玩笑呢！我没那么小肚鸡肠。” 赵原赶紧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我第一眼看到师姐，就觉得你是我在天华医院的指路人。以后我遇到不懂的地方，会多多请教你，你千万不要嫌我烦。” …… 赵原按照谢长天的指示，叩响主任办公室的门， 谢长天让赵原进来，介绍童政认识。 童政头发灰白参杂，皮肤枯黄，一米七八的个子，抬头纹和法令纹很深，像是个五六十岁的小老头。 赵原观察童政的同时，童政也将赵原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打趣道：“没想到你长得还挺帅，谢主任，你妹妹今年上大学了吧，有没有男朋友，这里可有一个不错的对象。手快有手慢无！” 整个急诊中心也就童政敢拿不苟言笑的谢长天开玩笑。 谢长天朝童政挥了挥手，“少胡说八道，人交给你了。” 童政在赵原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两下，“走吧。” …… “算你小子走运。天华虽然很复杂，蛇虫鼠蚁，猪马牛羊，什么人都有，但我老童还是有点实力，以后有谁欺负你，尽管跟我说，我给你出头。” 赵原没想到自己的实习指导老师，不仅长得“老态”，江湖味儿还特重。 赵原的嘴角浮出笑容，“谢谢童老师，请放心，我绝不会给您添麻烦。” 童政似乎想起了什么，挑眉不悦，“看上去挺阳光，怎么说话一股老气横秋的味儿。表面尊师重道的人，背后插刀越凶！以后喊我老童就行。” “年轻人就得朝气蓬勃，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 第07章 误诊！ 童政拍了拍赵原的肩膀。 “充电五分钟，疯狂输出八小时！走，开始干活了！” 一名经验丰富的医生要管理很多床位，病人安排到哪张床，就归哪个医生负责，童政作为急外的骨干，负责的床位比较多，因此要管的病人也多一些。 来到病房，童政瞬间成为焦点。 一个打扮挺时髦的中年女子突然拦住童政，“童主任，我女儿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6号病床？”童政朝病床扫了一眼。 女孩为情所困，分手后割腕自残，被父母发现，命悬一线，来到医院经过几个小时的抢救，才挽回一条生命。 “等下做个检查，没有特殊情况，下午就办理出院手续吧！不过，外伤处理好了，心里的伤更难治愈，建议找经验丰富的心理医生做下疏导。” 急诊科的住院病人，一般留观一两天，三天以上的病人就会转移到专业科室。 天华医院是大医院，病床非常紧缺，不仅病人急着出院，医生也希望能让病人尽快出院，如此才能让床位尽快流转，让更多的病人住进来。 童政和其他主治医生不同，他不会做甩手掌柜，对每一个患者都会全程跟踪，不会浪费病人的时间和金钱，也不会浪费医院的医疗资源。 又来到一个病床，童政朝赵原点了点头。 赵原明白童政的用意，上前给患者进行检查。 他一边查体，一边询问，“昨天睡得如何？” “睡的一点不踏实，加起来不超过三个小时，伤口疼得厉害！”患者今年二十岁，体校的一名学生，在大排档喝酒时和邻桌发生口角，脑袋被啤酒瓶开了瓢。 “麻药消了，疼是正常的。” “医生，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啊？” 赵原没有回答。 童政的缝合水平很高，采用经典的间断缝合，细节处理得十分讲究，伤口恢复速度理应很快。 不过，现状却没有想象中那么乐观。 赵原如实与童政说明，“伤口出现水肿，要增加用药，至少还需两天才能出院！” 病房瞬间安静下来。 童政的水平是公认的。 赵原竟然在质疑权威？ 赵原点出关键，“手术没有问题，问题出现在术后护理上。” 童政蹙眉，“怎么回事？” 负责病房监护的护士站出来，委屈说道，“昨晚这名病人偷偷出院，凌晨三点左右才回来。” 童政此刻更多的是惊讶。 赵原竟然通过眼力判断患者在护理时出了差错，果然不能将他当成普通实习生看待。 “你们失职了！”童政很少会如此严肃。 行医多年，童政见过各种突发状况，与患者淡淡说道，“命是你自己的，如果你想出院，现在就可以办理手续。不过，后期康复如何，与我们医院一概无关！” 见童政要放弃自己，患者被吓了一跳，连忙恳求，“对不起，童主任，昨晚特殊情况，女朋友闹分手，我哄了半宿才哄好。我接下来一定配合你们治疗，不给你们添麻烦。” 童政倒不是真的放弃他，而是要让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方法是冷处理，不再搭理他，朝下一个病床走去…… 跟着童政查房，赵原对天华医院也有了新的认识。 不同于战地医生，急诊外科就像是一个流水线，病人像是破损的商品，主治医生负责修好商品。 至于术后如何康复，如何用药，会有标准化流程，主治医生们在电脑系统里输入病人的资料，后期每个环节会有一套成熟的体系追踪跟进。 查房完毕，一名模样清秀的年轻护士抱着文件夹找到童政。 “老童，你今天预计有七到八台手术？” 童政似乎不满意，“有点少！” 对新手而言，一晚上做三四台手术就已经是极限。 但对童政这种经验丰富的专家，七八台手术只是起步。 当护士的目光转向赵原，童政便跟赵原介绍，“你要重点认识一下这位小仙女——白露，咱们急外手术室的女神护士。” 护士工作年龄比较早，白露看上去很年轻，绝对不到三十岁，但在天华医院急诊科已工作十年。 一米七的个子，长腿细腰，人如其名，皮肤白皙，双颊带粉，只是玉面泛寒，不太爱笑。 护士不爱笑算是职业习惯，尤其是漂亮的护士，如果对病人亲切温柔，很容易引起病人的误解。 医院里没少出现过，病人在病重时因为护士的悉心照料从此爱上护士，求而不得，最终大闹医院的事情。 白露的消息也灵通，未等童政介绍就说，“他就是今天刚来报到的实习生，赵原？” 童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打趣，“长得帅吧？赶紧把嘴角擦一擦，唇膏都被口水弄花了。” 白露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跟帅没关系，主要听说他有点东西。” 有点东西？ 赵原忍不住苦笑，“这个评价让人耳目一新。” 白露耸肩挑着秀眉，“谢主任的原话，你若是不满意，找他算账去。” 童政拍了一下赵原的肩膀，佯作低声叮嘱，“老谢和我，你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不过，白小护，你千万别得罪。以后你做手术顺不顺，要看她的心情。” 赵原重新端量白露两眼。 白露翻了个白眼，连忙挥手，“可别把我捧太高，我怕摔死呢。” 言毕，她扫向腕上的手表，“有一辆抢救车很快就要到大厅，你得做术前准备了。” “什么情况？” “疑似急性阑尾炎！病人疼得厉害，家属同意做切除术。” 童政想了想，问赵原，“要不要练练手？” 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赵原当然不会拒绝，“行！” 赵原这才第一天上班啊！ 白露满脸惊讶，与童政确认，“你确定让实习生独立操作阑尾炎手术？” 一般来说，实习生在毕业结束之前才会在指导医生的监督下，独立操作阑尾炎手术。 童政显老的面容笑起来像是一颗皱巴巴的核桃： “嘿，别以年龄论英雄嘛，我二十岁就开始独立做手术了。而且，这小子比我厉害，还贼会扮猪吃老虎。” 赵原无言以对。 这是在夸自己，还是骂自己呢？ …… 嘎啦嘎啦，手术平车离开救护车，车轮碾压地砖发出的响声打破大厅的寂静。 赵原提前来到门口等待，等手术平车落地，迅速跟车移动。 与此同时，赵原询问随车的孙医生，试图了解患者的情况。 “病人如何？” 孙医生是急诊外科的住院医生，去年刚转正，今天轮到他在120急救值班。 此刻的他一脸兴奋，阑尾炎这种小手术主任肯定看不上，机会难得，独立完成阑尾炎切除对他来说也是一次非常好的机会。 他快速回答道，“患者姓叶，女性，22岁，昨晚十点左右开始不舒服，原本以为是经期疼痛，吃了止疼药，凌晨一点左右，疼痛难耐，家人拨打120，在车上我做了查体，右下腹疼痛明显，反复跳痛。初步判断是急性阑尾炎。” 虽然没来得及给病人查体，但根据赵原的经验判断，怕是没那么简单。 进入手术室，拉上帘子，病人躺在无菌垫上，捂住腹部，不停地喊疼。 赵原上前开始给病人查体。 孙医生此时已从白露口中得知，手术会交给赵原来做，而自己蹭手术的机会也没有，情绪异常沮丧。 不过，他没有离开，厚着脸呆在手术室，抱着侥幸心理。 赵原是一个实习生，今天第一天上班，出状况的可能性极大，自己届时有机会充当替补。 赵原首先在患者疼痛的部位用手指叩诊，随后又转移到其他部位，伴随着深入检查，面色变得越发凝重。 大约两分钟，赵原停下动作，表情严肃地对童政汇报： “建议进行腹部彩超检查，患者可能不是阑尾炎，而是胆囊炎。” “胡说八道，怎么可能是胆囊炎？胆囊和阑尾的位置，都分不清，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被实习生质疑诊断结果…… 一向同事眼里脾气极好的孙医生宛如被踩到了尾巴，暴跳如雷！ 第08章 非典型手术！ 胆囊的位置在右上腹，阑尾的位置右下腹。 患者现在感觉疼痛是在右下腹，因此孙医生坚定地认为是急性阑尾炎。 放在几十年前，急性阑尾炎是必须要手术切除治疗，但伴随着医学的进步，阑尾炎甚至可以采用药物控制，进行保守治疗。 赵原不想当众跟孙医生争执，目光投向童政。 童政没有立即裁决，吩咐白露将病人送往彩超中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孙医生发现赵原比想象中要淡定，暗忖这个实习生哪来的自信？ “童主任，如果赵原诊断错误，那么这台手术是否考虑要更换主刀？交给对病情都拿捏不准的医生，对病人而言，是否太危险了？”孙医生跟童政说话时，立即变成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 童政哪里瞧不出孙医生的心思，“你想做这台手术？” 孙医生面色一红，连忙说，“我也不是非要做这台手术，只是觉得手术应该交给靠谱的人，这样才对病人负责。否则，病人家属恐怕也不同意吧？” 见孙医生说话拐弯抹角，一点也不坦荡，童政心生不喜，淡淡地说，“等彩超结果出来，我自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急诊外科的加急单，没人敢耽搁，彩超未过多久便出结果了。 童政从白露的手中取过片子，扫了两眼，皱巴巴的面容松了松，再甩给孙医生。 “看得懂片子吗？” 从童政的语气态度，孙医生已经预感不妙，仔细研究彩超，鼻尖冒汗，大脑一片空白。 “胆囊壁增厚，胆囊增大，胆囊内部沉积物，急性胆囊炎！” “不会吧，片子是不是拿错了？胆囊在右上腹，阑尾在右下腹，我没错啊！” 孙医生竟然怀疑彩超的准确性。 童政扫了一眼赵原，叹了口气，“你告诉他原因吧！” 赵原知道童政也是在考较自己，便开始耐心解释：“右下腹的疼痛，而且是固定部位的疼痛，一般考虑是急性阑尾炎。但，一般的阑尾炎发病都是从肚脐周围开始的，后期才转移到右下腹。我刚才询问过患者，她没有经历肚脐周围疼痛这个过程！” “另外，胆囊的位置在右上腹，还有一种可能会导致右下腹疼痛。那就是胆囊穿孔！不仅阑尾炎才会右下腹疼痛，胆囊如果穿孔了，胆囊液一直流入右下腹，也会刺激右下腹引起疼痛。” 胆囊穿孔？ 孙医生不敢相信！ 童政在旁边表情凝重，“如果是胆囊穿孔，患者的情况很危险，需要立即进行手术！” 话音刚落，白露喊了起来，“患者失去意识了！” 赵原目光落在血压仪上，只有70/40mmHg。 他赶紧摸了摸患者的肚子，硬邦邦的，沉声道：“胆囊穿孔可能会引起扩散性胆汁性腹膜炎，必须要尽快手术！” 这种情况下，已经没法采用腹腔镜微创手术，必须进行开腹手术！ 童政朝赵原点头。 赵原连续做出正确判断，让童政心中越发有底，他决定彻底放权给赵原。 …… 胆囊穿孔是急性胆囊炎的严重并发症，百分之十的急性胆囊炎患者会发生胆囊穿孔，治疗成败的关键在于能否在早期及时做出正确诊断。 患者已经出现休克症状，说明病情已经到了最凶险的时候。 幸运的是，从患者病发到确诊，时间不算太久。 如果按照阑尾炎治疗，采取保守治疗，那就延误时机了。 童政心里奇怪，医生积累足够的经验，才能在查体的第一时间判断患者是哪儿出了问题。 高水平的查体不仅是按照教科书的那些步骤，还有呼吸频率，心脏脉动，瞳孔状态，肌肉反应等。 好比是战场上的狙击手，在射出一枚子弹之前，要考虑风速、湿度等综合因素。 赵原初出茅庐，单靠敏锐嗅觉，就能判断患者得的并非阑尾炎。 唯有一个解释，他在诊断领域也是天赋异禀！ 医务科出面，赵原与童政一同将实情告诉患者的父母。 母亲采纳建议，含泪把字签了。 …… 胆囊切除手术在急诊外科不算大手术，但这台手术的特殊之处在于胆囊穿孔。 孙医生主动要求留在手术室内，表面看上去脸上挂笑，其实内心愤懑。 他依旧认为童政让赵原担任主刀，就是个离谱的决定。 童政亲自担任麻醉师，一个好的麻醉师是手术成功的基础。 童政的手法轻柔准确，从推药的细节，赵原能看出他的水平极高。 赵原开始切皮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聚焦在切口上。 切口很小，大约只有三厘米，要知道腹腔镜微创手术切口，一般也就在三厘米左右。 而且位置不对啊！ 失误了吗？ 童政心里打鼓，还是决定先相信赵原，静观其变。 赵原开始钝性分离皮下组织、肌肉，打开腹膜。 因为切口极小，只容许小号钳子探入其中。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赵原突然将胆囊给夹了出来。 童政眼前一亮，意识到赵原刚才瞬息间完成一个高难度的操作！ 盲操！ 正常情况，需要肉眼或者借助腹腔镜提供的术野才能判断胆囊的位置。 但赵原却凭感觉精准锁定位置。 童政或许也能做到，但速度绝没有这么快！ 难怪敢在非传统的位置，开这么小的口子，原来拥有盲操的实力。 赵原展现出来的任何能力，在童政这个行家眼中都无所遁形。 之前有过念头，随时给赵原补救。 现在看，多虑了！赵原太稳了！ “小弯钳！” 赵原将中弯拍给白露，白露按照指示将小弯递给赵原。 白小护在手术室十多年，像胆囊切除手术经历过很多次，今天的这台手术却是与众不同。 哪哪儿都不对，却异乎寻常地流畅、顺利。 刚抬手，器械就能准确地落在自己的手里。 赵原对白露的配合也是暗自钦佩，不愧是大医院的器械护士，虽然第一次配合，但默契无比。 眨眼间，赵原摘掉肿胀的胆囊，开始缝扎动脉。 接下来是用生理盐水清洗腹腔。 患者虽然穿孔，但因为发现及时，加上患者比较年轻，免疫力强，没有其他并发症，炎症没有大规模渗出。 反复清洗，直至干干净净为止…… 不知不觉到了最后一步…… “5-0缝合线！” 赵原的这个要求宛如拨云见雾。 解开了盘桓在童政和白露心中的谜团。 难怪赵原将切口开得那么小！ 患者是个年轻的女性，还没有结婚生子，腹部如果开的刀口太大，肯定会影响美观，避免在某些场合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童政一般采用4-0可吸收缝合线，更高规格的5-0基本用不到。 线越细，针器越细，缝合的窗口越小，难度呈几何增加。 当然，恢复效果也越好。 等康复之后，基本可以做到不留疤。 赵原的心思细腻缜密，早在切皮时就将一切考虑周全。 “好了，手术完成！” 仅用三十秒缝合5-0肠线，赵原剪掉缝合线。 童政下意识地看向手术室的电子钟，从开始到结束，手术耗时八分三十五秒！ 正常的胆囊切除手术，需要十到二十分钟。 快，实在太快了…… 赵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猛然发现气氛好像不对啊！ 爆发前的静寂…… 童政率先鼓掌，白露紧随其后。 呆滞在一旁的孙医生在这种气氛下，也不争气地拍起了手，脸上堆起掩饰失落的尬笑。 必须承认自己输给了一个实习生。 而且，输得体无完肤！ 除此之外，谢长天从角落里起身，鼓掌！ 听说童政决定让赵原独立完成一台手术，他不太放心，因此在手术开始后悄然来到手术室。 复盘刚才的手术，太多细节值得推敲。 这是一台非典型胆囊切除手术。 最大的争议在于切口位置，正常人会选择“右侧肋弓”（胆囊手术点），但赵原却选择“麦氏点”（阑尾手术点）作为切口，如此可以更快捷地清理腹腔，解决穿孔后的感染问题。 争议之处也是亮点所在。 不借助任何辅助工具，从麦氏切口盲操夹出胆囊，这是何等风骚，是何等胆大！ 当然，这一切都基于他拥有足够彪悍的实力！ 第09章 病危！ 掌声说明一切，赵原在天华医院的首次独立手术堪称完美。 白露找到刚下手术台的赵原，递给他一杯热咖啡。 赵原接过咖啡，受宠若惊，“谢谢女神。” 白露轻飘飘地一笑，“不用这么客气。记得明天回请我。” 赵原微笑，“我记性不大好，你得提醒我。” 白露蹙眉，撇嘴，“如果能忘，只能说明没上心。” 玉面生寒，佯怒，转身便走。 赵原连忙喊道，“刚才开玩笑呢，绝对不会忘。” 白露背对赵原，宛若冰霜的面容迅速闪过一抹温煦的柔光。 婀娜身影消失。 赵原泯了一口咖啡。 卡布奇诺，馥郁的奶香混合苦涩，细品回甘。 想要得到别人的尊重，首先你得具备相应能力。 如果自己方才的表现一般，白露绝对不会主动释放善意的信号。 孙医生恰好看到这一幕，内心五味杂陈。 作为天华医院急诊外科的一名普丑住院医，一直将对女神的感情默默藏在心底。 平时只敢远观，不敢靠近。 而赵原竟然得到女神亲手买的咖啡。 接下来，赵原会不会得到其他特权？ 嫉妒、愤怒、自卑的孙医生努力让自己不往更深处想。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手机铃声响起…… 急诊外科住院总医师肖克打来电话。 肖克和孙医生同属于治疗三组，组长是副主任医师任敏。 肖克虽然还没有晋升主治医师，但住院总医师的地位高于一般住院医。 论从属关系，孙医生归肖克管理。 孙医生惴惴不安地抵达办公室。 肖克没有拐弯抹角，质问，“听说你今天误诊了一个病人？” 孙医生冷汗直冒，急忙辩解，“查体时病人没将情况说清楚。” 肖克眼冒寒芒，“你才当了一年住院医，经验不足，犯错在所难免！但，你怎么会让第一天报到的实习生指出了错误？” “他，他不是，一般的实习生。”孙医生结结巴巴地说。 肖克眼露不屑，“哦？如何不一般。” “他刚做的那台胆囊炎手术赢得了满堂喝彩！当时谢主任和童主任都在场！咱们组的那些实习生跟他比差远了。” 肖克沉思数秒，问，“那个病人在几床？” “好像是67号。” 肖克不信道听途说，只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实习生真有潜力，他可以提前布局，拉拢一番。 如果实力不济，按照优胜劣汰的原则，留在急诊外科都难，无视即可。 肖克站起身，朝病区走去。 见到病人，他做了一番检查。 切口，缝合，堪称完美。 这个新人值得关注，肖克决定接触一下赵原。 …… 赵原接到肖克的电话，来到住院总办公室。 肖克热情地招呼赵原坐下，走到饮水机旁倒了杯水，“上班第一天，感觉如何？” “天华医院是大医院，前辈都很有经验，我能学到很多东西。”赵原双手接过纸杯，谦逊地说。 “看到你仿佛看到四五年前的自己。”肖克感慨道，“初来乍到，充满激情和理想，准备大展手脚，成为名医专家。不过，梦想丰满，现实骨感，熬了好几年，才逐步明白，在天华不仅需要实力，还需要别人给你机会。” 赵原淡淡一笑，没有回应。 他与肖克显然三观不合。 机会靠自己创造的，而不是通过别人施舍。 肖克顿了顿，终于挑明意图。 “任主任是一个非常愿意给年轻人机会的领导。童主任虽然业务能力不错，但在培养年轻人方面没什么经验。只要你点头，我立即申请，让你换到我们治疗三组。不出三年，保你成为主治医生。任主任非常重视年轻人的培养！” 肖克的承诺极有诱惑力。 一般的年轻医生，从住院医干到主治医生至少要五年。 “谢谢你的好意，我对现在的安排很满足。” 道不同不相为谋。 赵原觉得和肖克不是一路人，果断选择拒绝。 见赵原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肖克顿时失去兴趣。 又尬聊几句，赵原找了个理由离开。 肖克目光落在电脑显示器上，捏着钢笔敲了敲桌面。 “年轻人总要摔几次跤，才会知道良禽择木而栖。” 肖克也没将赵原太放在心上，毕竟只是一个实习生而已。 半年后，他即使能留院，成了住院医师，还不是得归自己管。 不过，还是要找机会敲打一下，让他明白自己在急诊外科是有话语权的。 …… 肖克来到门诊接诊，将赵原也喊了过来。 “来急诊外科的实习生，每个岗位都要体验一下。”肖克给的理由冠冕堂皇。 “肖师兄的安排很周到。”赵原并没有排斥。 接下来陆续出现几个病人，简单的一级缝合手术，赵原效率极高地处理了。 一心想要挑刺的肖克竟没有找到破绽。 下半夜，三点。 乔医生急匆匆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张检查报告。 “肖总，刚接到一个病人情况不明，你帮忙看一下。” 乔医生是三年住院医，遇到难解问题，首先向肖克报告。 肖克看着CT片，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把那个病人带过来！” 很快，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患者在妻子的掺扶下走入房间。 他面色惨白，捂着胸口，走路艰难。 “医生，我丈夫胸口疼得厉害。昨晚七点半左右开始有点轻微疼痛，一个小时前突然变严重了，疼得非常厉害。” “有没有外伤？” 急诊分内科和外科，没有外伤，一般由内科接诊。 “没有。不过，十点多夜跑了十公里，会不会跟这有关？” 肖克再次仔细看了一下报告。 心电图没有出现病理性Q波表现；冠脉造影未见明显狭隘。 造成胸痛的原因复杂多样，最危险的是心肌梗死！ 心电图和心肌酶谱表现不典型，所以不是急性心肌梗死。 这种情况，医生一般会诊断为危险级别较低的心绞痛，让病人稍微休息一下，就能缓解。 这时，病人因为太过疼痛，说话的声音颤抖起来。 “医生，赶紧给我治疗吧，我太难受了。” 肖克用余光扫了一眼赵原，“赵原，这个病人你来瞧瞧？” 让赵原来接手这个病人，不是因为病人的情况简单。 相反，病人的情况很糟糕！ 棘手程度绝对超出赵原的能力范畴！ 年轻人多点挫折是好事。 那样才能认清自己的实力和位置！ “不好！” 正当赵原准备上前查体，靠病人最近的乔医生惊呼一声。 病人突然双侧瞳孔放大，对光反射消失…… “病危……” 第10章 三级手术！ 病情急转直下！ 患者出现病危症状！ 包括肖克、乔医生在内，均是始料不及。 “将病人送往急救室！” 病人被搬上了手术平车，朝急救室快速移动。 肖克以为赵原会茫然失措，知难而退。 赵原却在移动的过程中，利用一切时间给病人紧急查体。 除了胸口疼痛的位置，病人的瞳孔、舌苔以及耳蜗…… 任何细节都不放过。 救治病人要紧。 肖克已经不打算借此事刁难赵原，不耐烦地说道，“赵原，病人的情况很危急，你不用管病人了，找个安静的地方呆着就好！” “把检查报告给我看一下！” 赵原没注意肖克对自己说什么，注意力都放在病人身上。 他已经查体完毕，对病人的情况基本有数。 他需要看报告，印证自己的判断。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赵原已从乔医生的怀里将报告拿到手中。 手术平车即将推入抢救室。 赵原确定病情:“是心脏破裂！” 家属听说心脏都破裂了，被吓了一跳。 “好好的，怎么心脏会破了呢？他每年都体检，身体一向很好。我们家里也没有心脏病史。” 乔医生发现赵原很面生，不仅好奇这家伙是何方神圣，质疑道，“你怎么得出结论的？” “这个位置有心包积液。”心包积液代表心包有液体渗出。 乔医生顺着赵原的手指朝CT片望去，眼神逐渐凝重，一言不发。 “另外，食管和心脏位置有高密度灶。不细看的话，会看成是钙化灶。” 经过赵原连番提醒，乔医生终于想到了什么。 “高密度灶？难道会是骨质异物！” “没错，准确说是骨刺。胸部CT片子极难看出骨刺。因为异物的影像很小，很容易误读成动脉钙化灶。放射科读片医生也会看走眼，所以CT报告里没有体现这个结论。” 乔医生沉默。 自己漏诊了。 “所以，病人是因为鱼刺或者鸡骨头刺破了食管插入心脏，导致心脏破裂！现在需要心脏介入手术。”赵原语速极快地解释。 随后赵原询问病人的家属，也证明他的判断无误。 患者晚饭吃的是辣子鸡，当时被鸡骨卡了一下喉咙，只是轻微刺痛，就没有太在意。 其实，当时鸡骨已经刺破了食管，再加上夜跑十公里，鸡骨不仅刺穿了食管，还刺穿了心脏！ 听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这么难以置信地发生了！ 始终沉默的肖克，方脸阴沉得可怕。 能成为住院总医师，肖克还是极有经验的。 他也瞧出了心包积液和高密度灶有问题。 但，需要胸腔镜探查才能找出问题是什么。 原以为能难住三年住院医的难题，也能难住赵原，没想到被赵原看出来了！ 他只是实习生啊，又没有大量的从医经验，为何判断得如此准确？ 肖克哪里会想到，赵原靠的是在战场行医堆砌出的敏锐直觉。 在战场上，可没有那么多检测设备。 稍作迟疑，可能会让一条鲜活的生命陨殁。 患者哪儿出了问题，需要医生炼就一双火眼。 “赵原，你的结论成立！赶紧通知心胸外科，准备会诊！” 身后传来赞许声，正是刚换上白服，匆匆赶来的谢长天。 …… 涉及心脏，需要做三级以上的手术。 不同级别的手术对主刀医生的资质有硬性要求,副主任医师才可以进行三级到四级手术。 谢长天立即申请多科室联动。 心胸外科的主任江强很快赶到，先是研究片子，惊讶道：“光从片子来看，很难看出骨刺是罪魁祸首。” 在胸腔镜的帮助下，江强仔细查找，最终发现一根鸡骨刺直直地插在患者右心室部位的心包上，并且随着心脏搏动不停地摩擦右心室，心室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划痕，心室已破裂。 “患者很幸运，心脏外缘已经破裂，再迟疑几分钟，会因为大出血造成心包填塞，恐怕就无力回天了。” 这时，江强忍不住多了看一眼赵原。 从谢长天口中得知，这个实习生靠着眼力，判断出了病人的病情。 “老江，赵原的功劳不小。我提个建议，能不能在接下来的手术，他来当一助？”谢长天开口道。 此刻已沦为吃瓜群众的肖克惊呆了！ 谢长天也太偏袒赵原了吧！ 肖克心有不甘，试图阻止，“心脏介入属于三级以上的手术，他有资格吗？” 这可是三级手术！ 急诊外科遇到的一般都是二级手术！ 肖克也想参与这个级别的手术，哪怕混个二助。 谢长天无视肖克，继续向江强推荐，“赵原曾在入院之前成功做过心胸手术。何况他只是以助手的身份参与，有你把关，还会翻车不成？如果真出了问题，我来承担后果。” 江强想起副院长常洪波提过此事。 周广臣带的一个实习生，在高铁救援时深入参与过心脏瓣膜术后撕裂修复手术。 周广臣和江强都是心胸外科专家，亦是相识多年的朋友。 原来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那个实习生。 谢长天的面子还是得给。 江强同意了，“赵原担任一助！” …… 手术室很安静。 每个人各司其职。 麻醉师做了个手势，启动自体血回收回输装置，手术正式开始。 赵原作为一助，率先登场，拿着薄薄的刀片，很稳地切了下去。 钝性分离的那一刻！ 所有人霎那间都僵住了。 吃瓜群众肖克最先回过神，差点没笑出声。 搞什么？以为做微创手术吗？ 一般的开胸手术为二十厘米的大切口，但赵原的切口很小，仅有十厘米。 而且位置很怪。 这鸟人果然没经验，只能开小刀，还不具备开大刀的魄力。 谢长天脸色阴沉，摸不清赵原的用意。 开胸手术要开多大的切口，这是医学生的常识。 此前，赵原在胆囊手术时通过小切口做了一台精彩的非典型手术。 莫非他想再沿用那个思路。 但，两个手术不能相提并论。 现在可是心脏介入手术。 心脏介入手术的难度系数达到3到4级，比起2级手术不知凶险多少倍。 江强皱了皱眉，正准备开口提醒：将刀口开得更大一点。 嗯？ 赵原已用钳子迅速夹出一根三厘米的骨刺。 这么快的速度将江强吓了一跳！ 没有通过术野锁定骨刺位置，仅靠感觉就将骨刺取出来了！ 大切口是为了获得足够的术野，寻找到受伤的位置。 如果只需要十厘米的切口就能达到目的，完全没必要开大刀口。 刀口越小，对患者的损伤越小。 盲操！ 谢长天反应过来。 童政提过，赵原会盲操。 这便是开小切口的底气所在！ 白露取出托盘，赵原将罪魁祸首——“骨刺”放在盘内。 白小护和赵原已经不是第一次合作，开始适应赵原的操作习惯。 他寻找病灶的速度，比其他外科医生要快很多，仿佛自带扫描锁定功能。 至于器械要求会比其他医生提前至少五秒。 接下来是心脏和食管修复。 赵原用手指压住裂口，血液变得很听话，不再溢出。 赵原迅速拿仪器吸出腔内的积血，开始修补伤口。 一旁的二助焦急地望着自己的老师，努力地朝他眨眼，暗示是否可以让自己上场了。 他也想摸刀啊！ 可惜，老师的关注点一直在赵原的操作上。 江强似乎“忘记”打断赵原。 甚至沉醉其中…… 赵原的许多操作看似“冒进”，但病人的体征稳定。 在国内心胸外科领域，江强是数得上号的专家，做过的三级手术不计其数。 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手术。 外表看似温和、谦润的年轻人，每一步是那么的狂野飘逸，却又精准干练。 难怪谢长天将他当成宝贝！ 他内心腾起一个冲动：不惜代价将赵原挖到心胸外科。 这么好的胚子放在急诊外科简直是暴殄天物。 应该转到心胸外科。 好好培养，以后绝对是科室创收的一把利器！ 第11章 倪氏切法！ “好了，你可以休息了，后面的关胸缝合交给二助吧。” 赵原的耳边传来江强温和的声音。 二助惊讶地扫了一眼自己的老师，每次手术对自己都十分挑剔，但对赵原为何如此温柔。 赵原轻舒一口气，心脏破裂修复术繁琐，耗时很长。 自己的速度很快，但也用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 这个期间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所以消耗也是挺大的。 二助站在手术台前，终于有机会摸刀了，但高兴不起来。 在心胸外科手术当中，关胸是最基础、最简单的环节。 任务难度分配不一样，间接说明在老师心中，赵原和他有高下之分。 他现在上场像极了篮球比赛最后几分钟时间打垃圾时间的板凳球员。 患者的生命体征逐渐趋于平稳，心率、血压升至正常范围，随后转入ICU接受进一步监护治疗。 …… 谢长天刚回办公室坐下，江强找了过来。 “走，请你吃顿好的。” 谢长天和江强认识多年，关系不错，哪里不知道“秃头强”的性格，平时抠搜搜的，突然请客，肯定别有所图。 “对不住，我今天很忙，没空。”谢长天果断拒绝。 江强笑着挠头，“嘿，老谢，咱俩好久没聚了。你别这么不近人情。” 谢长天推开江强揽过来的胳膊，“我跟你说清楚，休想打赵原的主意。不然，童老怪肯定跟你没完。” 谢长天的话音刚落，童政刚做完一台手术，走进办公室，拿着纸杯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刚才你们提到我了？” 江强对童政很忌惮，立即改口：“赵原确实是个人才啊！他的手法看似大开大合，仔细研究的话，很多操作让人眼前一亮。” “哦？”童政因为刚才在手术，所以不知道赵原参加了心脏破裂修复手术。 “赵原在切皮的时候，竟然用了倪氏切法！” 赵原切皮，开口在腋下位置。这种开皮方法大有来头，与国内心胸外领域一个姓倪的知名专家有关。 江强一开始打算阻止，不过很快理解赵原的思路，给他足够的发挥空间。 倪氏切法又叫胸肌保留开窗术。 将手术刀像庖丁解牛一般从肌肉间隙进入胸腔，避免切断任何肌肉。 切口可以比传统手术窗口缩小五到十厘米，并可以不损伤肌肉。 虽然在十多年前，这个开窗术就被“倪金刀”研究出来，但因为操作复杂，普及率低，很少有外科医生会在实战当中使用。 在另外一个世界，没有倪氏切法一说。 赵原习惯采用这个开窗术，主要是在战场当中，“胸肌保留”可以更好地保护战友的战斗力。 谢长天也瞧出了这个细节，打趣道，“我以为你让他做的！” “我才认识他多久，鬼知道他会倪切！”江强自嘲。 谢长天心想，我跟他认识倒是有一段时间了。 但，看不透他。 他浑身都是谜！ …… 赵原成功完成一台胸外手术的消息，传遍急诊中心。 三级手术的一助——大家都知道含金量。 第二日上班前，赵原专门去附近的咖啡店打包了咖啡。 白露看到咖啡后，面无表情地朝赵原点了点头。 赵原没有在意白露的冷漠。 御姐嘛，就该这个范儿。 童政见赵原提前半小时到岗，还是非常满意，准点带他去查房。 赵原为昨日胆囊手术的女孩做了详细检查。 “赵医生，我女儿大概要几天出院？下周五她得参加一个很重要的考试，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女孩的母亲十分焦虑。 “伤口恢复得很好，五天后办理出院手续。”赵原胸有成竹。 监护护士将出院时间记录下来。 心想，这女孩的出院时间，比起正常的七到十天，缩短了三到五天。 急性胆囊炎手术，急外的主治医生都能做。 但，患者出院早晚可以间接体现主刀的实力差距。 …… 刚到办公室，刘涓涓从背后拍了一下赵原的肩膀。 “表现得不错，都做三级手术了。” 刘涓涓大部分时间都在做基础外伤缝合，遇到阑尾切除一类的二级手术就跟过年一般。 “运气好。” “你别谦虚了，以后我得向你多学习请教。” “师姐，你可别拿我开玩笑了。” “听说心胸外科那边打算挖你呢。” “是吗？放心吧，我对谢主任和童老师绝对忠诚。” “急诊外科有什么好的？累死累活，天天加班，忙起来，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刘涓涓抱怨道。 “活多！”赵原找了个接地气的理由，“我缺钱。” “没想到你是个财迷。” 实习生做再多手术，又没工资。 刘涓涓嘴上嫌弃着，但内心坚定地认为，赵原不是那种俗人！ 赵原肚子饿了，准备去食堂，刘涓涓似乎未卜先知，拿来一个五层食盒，将里面饭菜摆出来。 最上面一层是蒜香排骨，食盒的密封性特别好，一旦打开后，香味飘满全屋。 “你刚才做手术错过饭点了。”刘涓涓递给赵原一双不锈钢筷子，“鄙人亲手做的，尝尝吧。” 赵原不好意思拒绝，接过筷子。 蒜蓉的香味和排骨的软糯在齿间来回飘荡。 烟火气息带来热量，更带来温暖，人间值得。 “师姐，没想到你的厨艺这么好。”赵原由衷赞叹。 “是啊，有朋友让我别当医生，干脆去开个饭馆。”刘涓涓托着下巴，凝视着赵原。 赵原又尝了第二层的醋溜土豆丝，酸脆可口，十分开胃。 他将嘴里的米饭咽下。 “那可不行！厨师遍地都有，但医生却是稀缺品，尤其是急诊外科的女医生。” 赵原此话并非奉承。 急诊外科男女医生比例大概是五比一，女医生选择妇科、儿科比较多。 “我还有病人，饭盒不用洗。我怕你洗不干净，回头还得洗一次。” 刘涓涓冲着赵原浅笑一声，离开办公室，朝治疗室去了。 无人在侧，赵原放开手脚，一阵风卷残云，吃相一言难尽。 急诊医生忙起来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吃饭得讲效率，能多快就多快。 吃完饭后，当然要将碗刷干净。 赵原将饭盒仔细洗了三遍，摆放在刘涓涓的位置上。 一个护士冲入办公室。 “糟糕，刘医生遇上麻烦了……” “哪个刘医生？” “蛤？是涓涓师姐吗？” 赵原赶紧扔掉鼠标，站了起来。 …… 肖克正在办公室给住院医师们排班。 孙良神秘兮兮地走入，关上房门。 肖克抬头瞪了孙良一眼，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了？” “谢主任的爱徒刘涓涓被病人家属打了。” 肖克锁了锁眉头，“没人拦着吗？” “拦不住啊，那女人太泼了！” 肖克蹙眉，“伤势严重吗？” 孙良微微一怔，干咳一声，“也不是特别严重，一点小擦伤。咦，肖总难道心疼了吗？” 肖克瞪了孙良一眼，“遇到医闹，正常人都会关心同事有没有事。哪像你只顾着幸灾乐祸。” 肖克果断起身，朝治疗室走去。 孙良干笑两声，紧随其后。 肖克对刘涓涓的印象不错。 刚毕业没多久的女孩保留着青涩的学生气，容貌清秀，踏实上进，业务能力扎实，关键脾气极好。 天华医院或许有比刘涓涓更好看的女医生，但像她这种娶回家会很安心的凤毛麟角。 肖克与孙良并肩穿过走廊。 远远看见赵原与小护士抢先走入治疗室。 孙良阴阳怪气，“这鸟毛凑什么热闹！” 肖克脸露不悦，“看来不需要我们帮忙了。” “赵原，不过是一个实习生，哪能处理医患矛盾的经验。还得你来给他们擦屁股！” 孙良的马屁拍入肖克的心坎了。 “我先回办公室了。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通知我。” 肖克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去。 孙良摸了摸自己的大鼻子。 “想英雄救美的人还真不少呢！” …… 第12章 峰回路转！ 急诊外科1号治疗室。 一名面相刻薄的中年女子正在撒泼。 她一边说话，一边歇斯底里地捶打病床。 “我侄女十几分钟之前还能走路，现在连呼吸都困难了。” “请不要着急，我们正在排查病因！” “之前不是检查过吗？怎么还要检查！天华医院虚有其表，这么年轻的医生能治啥病，不是害人嘛？” 刘涓涓的右颊红肿。 被中年女子扔出的文件板意外砸中，眼角隐有泪痕。 她强忍委屈，准备重新给女孩做详细检查。 中年女子呵斥道，“你别碰我侄女了！赶紧找有经验的医生来，不然我肯定会追究医院的责任。” 医生一直是高危职业，除了高强度的工作带来的职业病，偶尔还得面对医闹。 刘涓涓刚转为住院医师，第一次遇到这类病人，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是好。 女孩呼吸越来越急促。 中年女子的情绪也变得越来越暴躁。 她琢磨着只有把事情闹大，才能得到医院的重视。 突然，她抄起柜上的暖壶，朝地上砸去。 不过，手腕举在半空，停了下来。 没有爆裂声。 刘涓涓定睛一看，赵原及时赶到，将暖壶抢下。 事态没有持续恶化。 “怎么？你要打人吗？” 中年女子回头望向赵原，发现是一个一米八的年轻小伙。 嚣张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 赵原望了一眼蜷缩床上的女孩，眼露冷色：“医院是有监控摄像头的，你刚才的行为已经涉嫌破坏公物，寻衅滋事了。” “吓唬我？我会怕？”中年女子不屑地乜了赵原一眼。 “撒泼打闹只会延迟治疗时间，让病人更加痛苦。” “赶紧把管事的喊过来。你不配跟我说话。” 赵原无语。 论吵架还真不是中年妇女的对手。 这时，传来护士的声音。 “患者好像失去意识了。” 救人要紧。 赵原当即撇开女子，走向病床。 其他人主动让开通道。 换做几天之前，如果赵原给病人查体，会觉得他自不量力。 今非昔比，没人将赵原当成新手看待。 赵原在女孩的腹部按了几下。 女孩悠悠地吐了口浊气。 气色呼吸均有所好转。 中年妇女见赵原能立竿见影地缓解女孩的病情，意识到新来的医生虽然年轻，但有两把刷子。 赵原知道治标并未治本。 女孩究竟是什么病，还得详细检查后，才能知晓。 刘涓涓将女孩的情况告诉赵原。 “女孩，十五岁，晚饭后突然腹痛、呕吐，排除经痛、食物中毒，血象检查发现血糖较高，诊断为糖尿病酮症酸中毒引起腹痛。” “她在胡说八道。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得糖尿病？”中年女子对刘涓涓持有敌意。 “谁说年轻人就不会得糖尿病？”赵原皱眉，“血糖检测报告不会说谎。你是医生，还是我们是医生？难道你比我们更专业！” 中年女子被呛住了，半晌才问，“好端端的怎么会得糖尿病呢？” “糖尿病也分不同的总类。老年人得的糖尿病为常见的2型糖尿病。你侄女得的是1型糖尿病。这种病发病特别急，青少年居多，病因很多，可能感染了病毒。一旦发病，终生都得用胰岛素治疗。” 可能在对牛弹琴，但赵原还是耐心解释： “空气中有一股烂苹果味！都闻到了吧？” 包括中年女子在内，所有人都下意识深吸两口气。 果然有一股酸腐味若隐若现。 “这是糖尿病酮症酸中毒的典型症状。”赵原的语气也变得柔和下来。 涉及知识盲区，女子哑口无言。 “最近这段时间孩子的饭量是不是比以前大？吃得多？尿得多？喝得多？体重反而下降。” 中年女子愣了一下，才说，“她最近的确暴瘦很多，我们以为是学习压力大导致的。原来是糖尿病！” 赵原看似在询问，其实是通过这种交流方式，让家属理解病理。 中年女子接受能力不差，逐渐意识到错怪刘涓涓了。 “1型糖尿病在病发时会引起肠梗阻。最好的方案是降糖、消酮、纠酸、补液，如果症状缓解，根本无需手术，这样对女孩的创伤会降到最低。所以刘医生的治疗方案没有错！” “不对！”中年女子的语速突然又变急了，“如果方法对，为什么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 刘涓涓也觉得纳闷，困惑地望向赵原。 赵原已经查体结束。 他遗憾地看着女孩。 “她不仅患有糖尿病，还有粘连性肠梗阻！” …… 粘连性肠梗阻？ 刘涓涓表情微变，“我确认过，病人没有手术史。” 粘连性肠梗阻与腹部曾做过手术有关。 赵原的目光锁定病人家属。 “他们隐瞒了病史。” 如果提前得知病人做过腹部手术，那么刘涓涓会立即联想到粘连性肠梗阻这种可能。 赵原相信，刘涓涓绝不会在查问病情时，不问手术史这种低级错误。 唯一的解释：患者家属没有跟安刘涓涓说明实情，导致刘涓涓诊断出现差错。 柳暗花明、峰回路转。 赵原质问中年女子，“患者曾做过阑尾炎手术，你为什么没有说？” 中年女子慌忙解释，“她是我的侄女，寄宿在我家里。她以前生过什么病，我也不是特别了解。” “赶紧核实一下吧。” 赵原百分百确定：女孩曾得过阑尾炎，并做过微创手术。 让中年女子问清楚，是让她意识到，错误判断患者的病情，她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果她一开始就将患者的情况，准确告知刘涓涓，就不会让女孩陷入病危的境地。 中年女子走到门口，拨通弟弟的电话。 打完电话，回到房间，眼中多了愧疚之色。 “我刚问过了，在五岁的时候，她的确做过阑尾炎手术。” 五岁时女孩还很小，没有留下记忆，她本人不可能知道自己有这个病史。 至于中年女子是女孩的姑妈，五岁生病时她不在场，所以也不知道。 刘涓涓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水落石出！女孩病情加重，家属也存在很大责任。 刘涓涓偷偷瞄了一眼赵原，情绪复杂！ 她方才就像是一只被沾在蛛网上的小昆虫，随时会被蜘蛛吞食，一度孤立无援。 赵原宛如骑着白马的勇士，从天而降，拯救了处于危机中的自己。 天花板的灯光打在师弟的侧脸，棱角分明的脸，是那么的专注而专业！ 这一刻，他帅得一塌糊涂！ 第13章 这个手术有味道！ “你怎么知道她做过阑尾炎手术？”刘涓涓轻声问赵原。 赵原提醒：“你仔细观察麦氏点。” 刘涓涓留意小腹位置。 果然发现蛛丝马迹！ 女孩当时阑尾炎摘除手术，采取的是腹腔镜微创，窗口仅是一厘米的小洞，时间久了，只剩下很淡的手术瘢痕。 没有充足的光线，不刻意去看，根本难以辨认。 刘涓涓感慨万分。 赵原的眼睛难道在八卦炉里炼过？ 太毒了！ “病人刚才已经有休克症状，说明肠道的情况非常糟糕，甚至出现坏死。必须要进行手术治疗！”赵原跟家属说明病情的严重性。 经过赵原抽丝剥茧地分析，中年女子已经建立信任，态度也有了明显改变。 “求求你，救救她。她太可怜了，从小父母离异。他父亲常年在全国各地出差，所以委托给我照顾。我将她一直当成自己的孩子照料。如果她出了事，我怎么面对她父亲。” “你不要着急，现在手术还来得及！”赵原安抚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实在太过分了！” 关心则乱。换位思考，并不是所有的姑妈对侄女都能视若己出。 “放心吧，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病人！” 刘涓涓看她道歉挺诚恳，终究选择释然。 这便是急诊外科！ 每天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 医生不仅要有高超的技术，更要有坚韧不拔的意志和牢不可催的内心。 粘连性肠梗阻手术属于三级手术，主治医生以上才有资格开刀。 刘涓涓向谢长天汇报情况。 谢长天赶到治疗室，检查一番，“情况还算明朗，比较好处理。” 刘涓涓如释重负，“需要普外会诊吗？” “我们可以直接做！”谢长天面朝刘涓涓，眼露复杂之色，“你做过肠梗阻手术没？” “没有？我能做吗？”刘涓涓忐忑问道。 “可以，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谢长天觉得女弟子还是有些天真了。 “什么？”刘涓涓紧张起来。 谢长天的目光扫向赵原。 赵原咳嗽了一声，“治疗肠梗阻第一步是肠管检查，第二步是排空近端排泄物。” 第二步换成通俗的说法，就是——掏粪！ 刘涓涓反应过来，红着脸说，“我能行。” 赵原跟护士找来十几个腹腔镜手术套光缆线的塑料袋，刘涓涓惊讶地望着赵原，“需要这么多袋子吗？” 赵原很确定地点头，“毕竟有十几天没有正常排便了。” 刘涓涓深吸一口气，信心十足。 她按照教科书里的“掏粪”步骤，将塑料袋一端扎死，再将肠管里插根塑料袋放到前面的塑料袋。 拳头大的塑料袋里，很快就装满了…… “咦，这一袋里面有黑色的种子，女孩是不是吃了西瓜？得了糖尿病，以后西瓜这类含糖量高的水果要少吃了。” “嗯？这是没有消化完的肉吗？是肯德基上校鸡块，还是麦当劳麦乐鸡？” 刘涓涓在处理肠道垃圾时始终保持微笑，乐观积极。 她第一次参与三级手术，担任一助。 她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 一袋、两袋…… 一坨坨的塑料袋堆积如山，很快填满了一个金属盆。 “呀，有气体出来了！大家小心，赶紧摒住呼吸！” 护士哪有心思搭理刘医生的低级幽默，生无可恋地处理着现场。 谢长天斜眼观察赵原。 他的神情漠肃穆，面部紧绷。 巍然不动如山。 …… 一小时二十分！ 绿灯亮起。 这场有味道的三级手术终于结束！ 手术室门滑开。 刘涓涓告诉家属好消息，“手术很顺利。” 女孩姑妈冲了过来，握住刘涓涓的手，感激涕零。 “谢谢你刘医生，你是我侄女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 从质疑到认可，从贬低到尊敬。 终于冰释前嫌。 刘涓涓还沉浸于刚才的三级手术里，浑身洋溢着手术成功后的满足。 她的眸子在发光，轻轻收回手，语气平和，“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只希望你下次不要那么冲动，相信医院，信任我们。” 随后，刘涓涓朝刷手间走去，尽管带了手套，但手上难免沾有气味，得仔细洗洗。 赵原走出手术室，摘掉口罩。 第一次觉得混合着消毒水的空气，会如此香甜。 随后，他在淋浴间，将自己里里外外搓洗了个遍。 刘涓涓也洗了个澡。 回到办公室。 焕然一新、神清气爽的赵原已坐在电脑前，正用童政的账号，研究系统里的案例。 刘涓涓有千言万语想要感谢赵原。 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表达。 “大恩不言谢！” “一饭之恩值得涌泉相报。” “那这样吧，这个月你的饭我都包了。后天我们都上晚班，虎皮凤爪、酱香猪手怎么样？” “唉？那怎么好意思！” 赵原下意识扫了一眼刘涓涓的手。 脑补很多画面。 顿时对虎皮凤爪、酱香猪手什么的提不起任何兴趣。 刘涓涓则没想那么多，盈盈一笑，飘然离去。 赵原捏着下巴，反思。 跟刘涓涓之间的关系好像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不会引起什么误会吧？ …… 孙良垂头丧气地走入办公室。 肖克不悦道：“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孙良苦笑，“没想到赵原查出原因了——1型糖尿病兼粘连性肠梗阻。然后，谢主任主刀，刘涓涓一助，赵原二助。手术成功后，病人家属当场要给刘涓涓下跪道歉……” 肖克并不惊讶，感慨道：“必须得承认，赵原在体格检查方面也是一把好手。” 孙良却急眼了，“难道就由着他出尽风头吗？” 肖克平静地说，“金子总会发光。嫉妒是原罪！” 孙良黯然离开，肖克闭目沉思。 手机响起。 肖克看是熟悉的座机号码，连忙接通：“任老师，您回来了？” “下飞机，我直接来医院了。”任敏顿了顿，“有活吗？” 肖克立即明白任敏的意思，查了一下系统，“五号手术室空着。” “我不挑，阑尾炎手术也做！” 挂断任敏的电话，肖克想起赵原在四号手术室手术。 不出意外，两人要见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