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春鸢》 第144章 陪葬 柳月初此时才看到他的右脚缺了两根脚指头,走起路自然是不平整。干瘪的脚丫好似鸡爪子,连点儿肉都瞧不见。 歪瓜的身材太单薄,好似骷髅架子挂着一层破布衣。但他脑瓜很大很圆,还有一双黑亮的眼睛。 她突然想起了陈中耀给袁厝起的绰号“袁大头”。 “给你改个名字可好?”歪瓜实在太难听。 他的脸色僵了下,但也十分同意的点了头。 “以后你叫柳淘,淘气的淘。”柳月初摘下手上的一枚羊脂玉环塞到他手里,不再说话。 她已经开始琢磨到了宫中先找谁?太后重病,怎会让袁厝去扎针?因为宫中有人知道他父母也是中了同样的毒? 这件事有太多的不确定,她不得不先冷静下来,仔细揣摩其中的关系…… 她从未考虑过袁厝的身世与宫中有关,但此时又不得不考虑。 柳淘握着那羊脂玉环,又念叨自己的名字,居然姓了柳? 这代表他已经是柳家人了吗?他看着身边的美艳女人很兴奋,但她一脸的忧伤又不敢问。 一路无声到了宫门处。 柳月初寻了借口要见花公公。 她这个身份,也只能与内务府搭上一点儿关系,其实她想见的人是孙医正。 但守门的金羽卫看到是她便直接拒绝,“柳娘子还是回去吧,今天您谁都见不成。” 柳月初一听这话,显然是金羽卫早就得了吩咐,“总要让我知道夫君出了什么事?只是进宫来帮个忙而已,怎么就被扣下了?” “我也没有质疑之意,只是担心夫君……” 金羽卫双唇紧闭,一个字都不肯再说。 柳月初心底真是窝了火,只能回到马车上去等着。 可等了半晌,她也没等到侯来,只能又从马车上下来。 “我要见程海程公公,你告诉他,如若他不来见我,给我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一定会让他后悔,因为袁厝的所有事我都知道!” 她气势汹汹,唬得金羽卫僵了一下,拒绝的话又咽回肚子里。 他们虽然得了吩咐,如若柳家来人就挡回去,但眼前这位摆明了鱼死网破? 他们守了皇宫十几年,还真没见过敢站在门口猖狂叫号的,而且那句“袁厝的事情她知道”又是何意?这怕是有什么秘密的。 金羽卫不敢硬着来,商议下还是召唤了门口的小太监,让他去向程海公公递个话。 程海听到小公公的传话眉头蹙紧,他不由撇了一眼殿内跪着的那位,这才成亲了多久?怎么什么事都和媳妇儿说?! 他不由怀疑是柳月初故意诈他,但又琢磨袁厝自从成亲后,的确三句话不离柳月初,也有可能脑子昏头把亲爹的身份给说了。 “侯来这个小兔崽子,嘴巴还真快!”他骂了一句,只能先把小太监给打发了。 他还是去了御书房,向齐霄帝请示,“柳娘子找了过来,这事儿总得给个说法?贵妃娘娘也听说了,刚才还派人过来问,愿意亲自去伺候太后,以表孝心。” 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 何况陛下让一个普通书生来为太后施针,已经引起很多人不满。 齐霄帝微微睁眼,冷笑一声,“这时候来了孝心。” 程海也不敢说什么,只能静静地等着。 又过了半晌,齐霄帝才开口道,“有心孝敬就在殿内祈福,别去福安宫捣乱,对外就说,他治不好太后就陪葬,让那个女人回去等。” 程海一惊,这是怎么话说?但见齐霄帝不打算再开口,他也只能领命去传话了。 柳月初又等了快一个时辰,程海才出来见她。 看她举足无措的焦虑模样,还真是很惦记夫君。 “陛下说了,治不好,陪葬。你就回去等,有消息自然会告诉你的。”程海真不知能说什么。 柳月初眼睛险些瞪掉,什么二话不说就陪葬了?! “他是大齐子民,期望太后能恢复康健,但也不能治不好就要赔上命啊,倘若这么算的话,让他施针的人也不负责任,都不考量好他的本事就去治太后?这不是明摆着和太后有仇吗?!” “姑奶奶,你胡说什么呢,怎么胆子大的什么话都敢说!”程海没想到她宫殿门口就来这么一嗓子,他的魂儿都快吓飞天灵盖了! “我说的有错吗?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治不好,所以陛下才广招天下英才,我们家这位英才治不好却要陪葬?简直荒唐!要这么说的话,太医院的所有人都陪葬好了,没得只杀我们家的人!” 她一股火就窜上来,已经不管不顾了! 程海立即朝左右看看,金羽卫们自动退后躲很远。 不提这是不是牵扯到宫中隐秘,就柳娘子开口便不顾忌讳的嚎啕大嚷,他们也实在不想听到啊! 她兴许吵完了拉倒,图个痛快。 他们真有可能被灭口啊! 程海也没想到柳月初这般难缠,他也的确拿捏不到齐霄帝到底何意,“听咱家的话,先回去……就算真出了问题,陛下怪罪的也只是他一个人,不会捎带上柳家。但你若不依不饶的闹事,自己想想是什么后果。” 他不得不威胁了一句。 而且这女人实在越发狂妄嚣张,不来点儿硬的吓唬住,她行事也越来越没有章法。 就说马场运货的那件事,虽然梁家和白家都受到谴责,不了了之,但德妃和贵妃娘娘心里可记上了一笔。 柳月初岂能听不懂他是何意? “程公公乃是陛下身边的大总管,小女子向来尊敬,但您没得用这些话来刺我的心,为了夫君,我什么都能豁出去。” “况且我也不是糊弄您,他父母是怎么死的,想必您也清楚,否则也不会让他进宫为太后施针。” “我还听说宇文禅回到蒙国后,很得宗主喜爱,但宗主却对大齐甚是不满。毕竟最宠爱的儿子死在了这里……而且那野葛藤的毒,听说金羽卫有人染上过?那楚国的奸细还真厉害,能把蒙国皇子和金羽卫都险些逼到绝路呢!” 不是威胁? 她也会。 她说完这话,福了福身,上了马车便吩咐回府了。 第145章 你滚 程海看着远去的马车,原地僵了许久。 他抬手指了指柳月初的车影子,“……真、真是胆大包天到不可理喻!” 也幸好这话只有他听到,让陛下听了耳中还不得气个好歹! 可他气了半晌,反倒是笑了。 “苦了十几年,倒真遇上一个疼他的……”他嘀咕了一句,便先回到宫中了。 不过半天的时间,宫内宫外都知道袁厝因为没治好太后被扣押宫中,而且陛下也颁布口谕,治不好就让他陪葬。 柳月初不服得罪了程海公公,被勒令回家,听候发落。 谁都没想到声势刚起的柳家会遇上这么一件糟心事?之前准备为太后庆祝寿宴的府邸也全都停下准备了。 热闹非凡的气氛急转直下。 所有人都意识到事情或许不妙。 接连几天,宫中由太子和三皇子处理朝事,齐霄帝不再露面。显然太后的状况很不好,甚至内务府都不提为太后办寿宴的事情了。 可越是安静,越有人蠢蠢欲动,因为柳家可是大肥羊,当家的还是柳月初。 但没有人擅自跑到柳家去打探,只在暗中观察,因为陈中耀下朝之后就跑去了柳家,在柳家呆了两个时辰才离开的。 接连过了四天,宫中仍没有音讯。 柳慕升匆匆跑到了缘初阁,“我听说宫中已经开始准备白事了,兴许太后真的……妹夫旁日很精明的人,怎么这个时候犯糊涂?治几个乞丐穷人就算了,竟然还敢跑到宫里去给太后施针,太不自量力了!” “他万一真的弄出事,不会把咱们也给连累了吧?” “当初你说招个入赘的对柳家的家业安全,但怎么招来个胆大包天的!” “我说话你听到了没?他是谁啊?” 柳慕升两片嘴皮子一碰,絮絮叨叨,就见柳月初在盯着白芍给一个骨瘦如柴的小男孩比量着衣服料子,要给他做一套新的。 柳月初指了指柳慕升,吩咐柳淘,“叫人。” 柳淘早已被刷洗干净,皮肤虽有些粗糙裂纹但看起来十分白净。 “大少爷!”他跪在地上就磕了一个头。 柳慕升在身上摸了半天,那玉佩珠串都不舍得送,索性掏了一两银子赏过去,“行了,起来吧。” “所以这到底是谁啊?”他赏钱都给了仍旧莫名其妙。 “柳淘,我新收来做事的,聪明机灵胆子大,值得培养。”柳月初直接夸赞道。 而且这孩子还讲义气,被袁厝救了一次,知道知恩图报。 柳慕升翻了个白眼,他还以为是哪儿找来的穷亲戚,幸好没给太贵的!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先给我透个底。”出事的第一天他就过来问,结果遇上了陈中耀,被揪着说了半天马场的事。 而且陈中耀还让他这些日子少出去,别信外界谣传。可今日裴淳派人来说了宫中的事,他实在坐不住凳子了。 “放心,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就算真的出了事也落不到你身上。”柳月初哪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侯来只让柳淘传了话,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也没有宫中打探消息的渠道,只能坐在家中等。 柳慕升小心翼翼地看她半晌,还是试探的把话说了,“那个……你要不要提前做个准备?不过才成亲了三个月而已,感情也不是太深,没得把自己搭进去。” 柳月初眼眉一挑,“你什么意思?” 柳慕升连忙凑上前把话说了,“裴淳说,想保住柳家不牵扯进去也容易,只要你现在和袁厝和离。只要和离,他是不是给太后陪葬就和咱们家没关系了啊,而且只要你点了头,别担心宫中没人,他可以想办法让袁厝摁下手印的。” 柳月初平静如水的看着她,眸色毫无波澜。 柳慕升被看得浑身发抖,“行不行的你给句话,别这么看着我……”亲娘在世时,他都没这么怕过。 柳月初突然冷笑,“他怎么这么好心?” 柳慕升道:“他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还说了,只要你肯和离,他便娶你做侧室,不嫌弃你嫁过人……” “滚。”柳月初冒出一个字。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也觉得不错。” “你给我滚!!!” 柳月初突然咆哮,吓得柳慕升撒腿就跑,但跑到门口,他还是转头道,“我不是为了自保,是真心为你考虑,不然你做个寡妇,未来也没个撑腰的,日子怎么过?右丞府好歹也与太子挂着亲,你做侧室也不会……哎呦!” “疼死我了!” 柳慕升话没说完,就被一个茶碗砸中脑袋,他也不敢再吭声,踉踉跄跄就跑了。 柳月初的故作平静被他彻底搅乱。 这几天她日不能思、夜不能寐,一直都在不停的告诫自己袁厝一定不会有事。 家中的下人也懂事的很,包括花椒都出来做事哄着她开心。 可她刻意营造出来的美好幻象,总有没眼力价的人来打破。 倘若不是亲哥,她刚刚撇过去的就刀! “爹娘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生出来大哥这么没脑子的东西,作孽!”她实在禁不住了骂一句。 “大少爷是真为您考虑,主子也别太生气。”白芍这两日也提心吊胆。按说主子嫁给姑爷已经十分委屈,却没成想三个月就可能受牵连,还要成了寡妇?日子但凡想想都没法活。 “你若不知该说什么,就把嘴缝上。”柳月初已经到了崩溃爆发的边缘。 白芍僵了一下,突然跪到了地上,“奴婢知道这话不该说,但真的很想说,主子您为了柳家操碎了心,甚至把自己的亲事都搭上了,姑爷很可能会连累您,您实在太不值得了啊!” “而且姑爷也没有为您着想,否则就不会做这么鲁莽的事,为了这么不值得的人,您就应该立即斩断情丝,保护好自己,无论嫁不嫁裴公子,您都最好与姑爷和离!” “啪”的一声。 柳月初直接抽过去一巴掌! “我怎么做,还轮不到你一个丫鬟来教,立即从我院中滚出去,往后别在我的面前出现了!” 第146章 有病 柳月初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而且还是对待身边的人。她一直对待身边人和蔼宽待,甚至还有一些护短儿。 今天是个特例,而且还打了白芍。 白芍捂着脸,满目震惊地看着她! “奴婢是一心一意地为主子考虑,主子居然打奴婢?”她满心的委屈,眼泪哗哗的流。 柳月初看着望过来的所有人,显然很多人心里都是这么想。 她冷笑了一声,声色俱厉,“为我好?你们凭什么以为这么做就是对我好?你们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就觉得是对我好?!” “袁厝与我成亲至今,你们从未把他当过主子,总觉得他是个普通的秀才配不上我,动不动的揶揄两句,他也不生气。他性子好,不代表你们就可为所欲为!” “催我和离,还不是怕牵扯到柳家,让你们的舒坦日子也眨眼就烟消云散,过不成了?” “我今天也把话撂在这儿,我绝不可能和姑爷和离,就算朝廷降罪,我也与他同生共死,你们如若怕牵连,现在就滚出柳家,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我直接就把卖身契还给你们。” “但若不离开的,就踏踏实实的陪着我等死,但凡让我发现一个背后诋毁姑爷的,直接乱棍打死,我绝不手下留情。” 柳月初说罢这话,转身回了屋中。 府内的下人立即把嘴皮子咬紧,悄咪咪的各自做事去了。 白芍依旧跪在地上,哭得泪流满面。 她从地上起来,想冲到屋内去给柳月初认错。 柳月初一个“滚”字又把她喝住,方嬷嬷只能摆了摆手,让刘福家的先把她给带下去。 花椒看到白芍也不禁摇了摇头,主子对姑爷的心思谁都看得明白,怎么偏偏这个时候犯糊涂。 她不敢去劝,也知道自己说话没分量,只能由着方嬷嬷独自进去。 方嬷嬷进了内间,柳月初正汩汩的在往嘴里灌着茶,可她心中的悲伤再凉的茶也消不下。 方嬷嬷把凉茶倒了,重新换上热的,“没得为了一个丫头的几句话生气,气大伤身。” “也提不上有多伤心,只是厌恶落井下石而已。无论他做的多么好、待人多温顺,只要出了点麻烦,所有人第一时间都想把他撇开,与他划清界限,还口口声声是为我好?” “若他是皇亲贵胄,是达官贵人,我就不信还有人敢说这些话。” 所有的品良淑德,都比不得身份地位。柳月初想起前世她为镇宁侯府做了那么多,还在被指责一无是处,只有点儿钱。 方嬷嬷抓过她的小手,只轻轻的拍了两下,“发一顿脾气也好,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礼仪尊卑。该有的边界感始终要有,其实你能发一发脾气,我才真的放了心。” 陈郡主离开之前都在担心柳月初被欺负。 因她除却这半年来有些变化,一直都被柳家人裹挟着做这做那。 柳月初窝了方嬷嬷怀里,“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盼着他能安然无事。” “大公子不是说了,让你安下心,莫要轻举妄动?想必姑爷一定无事的。”嬷嬷口中的大公子是陈中耀。 柳月初很感激陈中耀。 若不是他第一天下朝就到了柳家,怕是这会儿来找麻烦的人家多了去了,不会容她这么清闲的。 其实那日他来,在柳家吃了饭,喝了茶,只说了几句宫中事,根本用不上呆两个时辰。 “不妨趁这个机会再清一清府内的人,但凡有私心的全部请走,咱们的生意越做越大,府内的眼睛也会越来越多。宁可人少,但不能人杂。” 否则为了一点儿私利就把柳家出卖的可能性太大。 方嬷嬷颔首,“那白芍打算怎么处置?”这是柳月初自幼到大的丫头,今天的事也有很多人看着。 柳月初郁郁平静,“之前她就犯过一次错,您给了她机会,她选择留在我身边,一定会改。”既然这次没改,还不把袁厝当主子对待,那就只能给她另一条路,找个人家嫁了吧。 方嬷嬷心中有数,喊来花椒陪她,便出门去收拾府内了。 花椒脸上的绷带已经拆了,伤口透气也好的快,但疤痕满脸,需要一段日子才能慢慢的结痂好,她便遮了个面纱,进了屋内就摘了。 主仆搭伴的坐在床上,花椒也不提外面的事。 柳月初想起之前袁厝帮她选的夫君,“……你若觉得可以,我这就喊春叔过来张罗下。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我也不能把你耽搁在身边。” 花椒想起那日柳慕敕背着她时的心疼模样,只顿了顿,“奴婢都听主子的,您让奴婢嫁谁就嫁谁,反正只要不离开您身边,怎么都行。” 那或许只是三少爷心善,疼惜她是个女子。无论是不是她,他都会那么做…… 柳月初却没看到花椒一闪而逝的落寞,“嫁了也不必还在我身边伺候,春叔家已有不少小买卖,做个老板娘也不错。” “那就不嫁,反正奴婢不离开您。”花椒的态度是坚定的。 柳月初会心一笑,拍拍她的小手,“其实你心里也是期望我和离甩开麻烦的?只是没说?” 花椒摇了摇头,“奴婢只是有些埋怨姑爷没把事情和您说清楚,全搁心里面藏着。” “都已经是夫妻,是一家人了,还有什么瞒着的?突然闹这么一下子,把所有人都吓到,这是真的不应该。”她说得格外诚恳。 柳月初能理解花椒的怨。 她仔细琢磨了下袁厝曾经讲过的故事,心中的答案也有八九不离十。 如若事情真是她猜的那样,也难怪他不肯说得明明白白。 那就好似痴人说梦,会被人嘲笑是个疯子。 “主子,有您一封信。”春叔悄悄地进来,显然这封信很不一般。 柳月初一个激灵起了身,连忙去看。 看到信封的页面,她有些失望,还以为是袁厝想办法传来的信儿,没想到是宇文禅。 她慢悠悠的拆了信,瞬时眼睛瞪了硕大。 “他是不是有病?他疯了吧?!” 第147章 娶她 “怎么了?”花椒连忙跑过来。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柳月初,那蒙国的小王子不会这个时候也来落井下石吧?! 柳月初连忙召唤了方嬷嬷,“快,更衣,咱们得马上去一趟鸿胪寺找韦天轩。” “怎么了?”方嬷嬷刚出去没多大一会儿,这又急急忙忙的跑进来。 柳月初把信给她,“瞧瞧这说的什么话?我真怕他这信传到陛下面前,袁厝不死也得被弄死了!” 方嬷嬷拿来一看,纵使多年见过了太多大风大浪也惊得瞠目结舌。 “这么多人盼着主子当寡妇?早干什么去了!” 宇文禅信上让柳月初不必害怕,他已经让特使去找鸿胪寺谈判,倘若袁厝真给太后陪葬,他会给出丰厚的聘礼迎娶柳月初。若大齐的皇帝敢把柳家牵扯其中,蒙国就立即向大齐宣战,之前的所有协定全部一笔勾销。 “这就是怕我死的不够快!”柳月初顾不得许多,自己翻出了衣服更换。 方嬷嬷连忙吩咐备车,“要不要先给大少爷传个消息?让他拦一下?” 柳月初一怔,立即到门口喊“柳淘”,柳淘新衣裳还没做好,就见到了主子发火,躲在一旁怯怯眯着就听到喊声,嗖的一下子就奔过去。 柳月初让他跑到郡主府,“……如若人不在,你就去督查院找人。你拿着这个,他就知道你是谁的人了。”她把一个麒麟锁套在了柳淘的脖颈上,那是幼时陈中耀送给她的礼物,她一直都格外珍惜的放着。 柳淘听了令,飕飕就跑。 春叔有些不放心,“不会一跑就不回来了吧?” 柳月初瞥去一眼,春叔也不再说话,这毕竟是姑爷选中的人。 柳月初也没了心思怪罪谁,等马车到门口便匆匆上去。 “主子,咱们直接去鸿胪寺?” “咱们直奔宫中。”柳月初想到特使得了消息,若不是去找韦天轩,便会第一时间到宫中去见陛下。 她必须把消息先告诉程海,让程海拦住。 好端端的,宇文禅这是添什么乱?他怕是蒙国战得有些太顺利,真是闲得无聊了! 车夫得了消息,迅速朝皇宫奔去。 此时魏公铭也听说了袁厝的事,琢磨着是否去见柳月初。 若袁厝没事也就罢了,如今他很可能要为太后陪葬,柳月初孤立无援。他想挑破二人都是重生者,让柳月初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此生定会对她好,绝不会再如前世那么胡闹。 虽说柳月初嫁过袁厝,他心中多少有些别扭不舒服,可再想如今的状况,他还是觉得柳月初成为妻子是最理想。 抛开柳月初比李姝貌美温柔有学识,她也不会似李家这般,与他开诚布公的谈条件,会全心全意的为侯府操持;也不会嫌弃田雅芸的孩子是庶长子,待田雅芸生了,他立即就抱给柳月初,只让她一个人抚养,甚至母亲想插手都不可能。 他还会陪她吃最喜欢的酱骨头,陪她去游船,反正此生只要是她愿意做的事,他全部答应,再也不会似前世那般的不屑一顾! 柳月初听到这些,会感动的吧? 毕竟袁厝真的丧了命,她便成了寡妇,再想嫁人也不容易…… “备车,去一趟柳家。”魏公铭越想越按奈不住自己,他必须马上就去。 不然李家整日缠着他纳吉下聘,还列出了那么多物件,全需要花钱。 虽说他娶了柳月初,也是得罪了李家,大不了多赔点儿银子就是了。 反正柳月初也不缺钱,赔几倍都没关系。 王全安听他要去柳家顿时一愣,“大人您去柳家干什么?” 魏公铭没有直说,“有事相商。” “柳家正值多事之秋,您这个时候凑过去,岂不是自找不自在?而且柳家娘子不在府上,若是找那位纨绔少爷的话,不如直接去景春楼。” 他几乎整日与裴淳几个纨绔在那里扎营。 旁人一年才敢去改善一下伙食,他天天改善,旁的没看出来,这兄弟四个的腰是都粗了不少。 魏公铭颇有吃惊,“你怎么知道她不在家?” “柳家马车刚从咱衙门的门前过去啊。”王全安贼兮兮的笑道,“听说是蒙国的小王子来信给特使,让特使去宫中提亲,那袁厝给太后陪葬,他就要去柳月初做小王妃。” “没想到这柳娘子如此招人儿,都嫁过一次的妇人了,还能勾搭到外邦王子。” “您说他俩之前会不会就有点儿啥?不然那蒙国的王子能如此急迫?听说还许诺了厚聘,还威胁咱大齐不许把柳家牵扯进去,不然就跟咱开战……” 王全安再说什么,魏公铭已经听不清晰。他一屁股坐了椅子上,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还以为柳月初当了寡妇就有机会? 没料到就算袁厝死了,他也根本没机会。 他真就这么差吗? 魏公铭没了刚刚重生时的自信。 “大人?大人?”王全安嘚啵了半天,发现魏公铭呆呆地坐了回去,失魂落魄的模样好似丢了万贯家财,眼神恍惚的要哭似的。 “没事了,你出去吧。”魏公铭不想身边有人。 王全安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您忙归忙,别忘记答应了李娘子今晚到侍郎府吃饭。” 魏公铭不停的摆手示意他出去,他想到李姝的那副模样,忍耐也已到极限。 王全安很会察言观色,悄咪咪的离开。 关上屋门的一瞬间,就听到里面“咣”的一声,又稀里哗啦。 “有那么多钱么,还任性的砸。” 王全安唏嘘一句,眨眼就躲了出去。 此时此刻的柳月初心凉如冰,傻傻地在宫门口僵着。 她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步。 特使已经把宇文禅的提亲送到宫中。 御书房内,太子和三皇子一同处理政务。 蒙国来了消息,他们自然放下手边的事,第一时间接待了特使,看到宇文禅的信。 一看这个消息,二人瞠目结舌。 虽说都见过柳月初,也知道她有那么几分姿色和能力,却没想到还影响到两国开不开战的问题? 二人不敢耽搁,立即拿着信去了永和殿,禀告齐霄帝。 第148章 死了? 但太子和三皇子都没见到齐霄帝,蒙国的信件被程海送进去就没音讯了。 两个人也不知怎么一回事,只能呆呆的在外面等。 可干巴巴等得实在无聊,便不得不开始商议起此事对大齐是否有利。 “其实那柳娘子貌似娇弱玉莲,性子却似猛虎,难怪宇文禅见过一次就忘不掉……她去蒙国生活也很有优势。”秦慕颜与她的来往更多些,突然评价了一句。 他已经开始琢磨让母妃认下柳月初做义女,送她出嫁到蒙国,或许还能借此和宇文禅达成同盟,占得先机。 秦慕朔一眼就看破他的心思,幽幽言道,“孤也十分欣赏柳娘子的果敢大义,可堪称女中豪杰。哪怕普通的商贾被那王家和梁家欺压,都会忍气吞声,她偏偏逆流而上,不服不行。” “那梁烨你得好生训几句,虽说是长辈,但也为老不尊。你是父皇宠爱的皇子,可别被他拖了后腿,让父皇误会……” 秦慕颜嘴角一抽,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臣弟谢皇兄提醒,臣弟都忘记恭喜皇兄新娶了侧妃方氏。如今皇兄一正妃、四侧妃侍妾数不过来,想必也能尽快让父皇和母后抱孙子了,恭喜恭喜啊!” 秦慕朔面沉如墨。 他从出生就贵为大齐太子,一人之下。 可他千好万好,就是那个啥不行。找了这么多女人都怀不上,吃再多的药也不管用。 可其他几个弟弟接二连三的生,娶的媳妇儿好似老母猪,一下一窝。 做人的差距怎就这么大?! 不能繁衍皇嗣乃是他的命门啊。 二人磕儿唠散了,自然也不想再说。秦慕颜找了借口先行离去,他得先去后宫找母妃商议拉拢柳月初的事。 柳家不缺钱,缺得是地位身份。 他不可能娶柳月初,认下做个义妹也不是不行。 秦慕朔的心思与他一样,秦慕颜离开之后,他留下身边的小公公听候程海的消息,也急匆匆的去见皇后了。 此时柳月初在宫门口的小板凳上坐着。她气鼓鼓的瞪着蒙国特使,那凶恶冰冷的模样让拓跋云心里发毛。 “这是小殿下的意思,怪不得本使,本使如若传得慢了,小殿下还不得把我开膛破肚?”拓跋云当然知道宇文禅对柳月初的心思,他也不能理解殿下怎么连个妇人都不放过。 但谁知是不是蒙国的皇族有这个口味,他也只能遵照上面的意思去办事。 “他以为他是谁?救美的英雄吗?而且他凭什么越过我擅自做决定?我是什么?一个抢来抢去的物件?简直太不可理喻了!”柳月初越说越生气,也顾不得这里是皇宫门口了。 拓跋云摊手无策,“可我们蒙国人对女人向来都是抢的啊。”他对柳月初的不满实在理解不上去。 柳月初:“……”想想蒙国的过往,还真吐槽无能。 “反正我不嫁,就算袁厝真的陪葬也不嫁!呸呸呸,他一定会救活太后,安然无恙!”她又狠狠地剜了一眼拓跋云,都被气得开始说胡话了。 拓跋云倒嘶一声,往前凑近了几步,与柳月初低声道,“其实我们殿下如今也不穷了,而且回到蒙国,他和特使联手接管了大王子的军队人马,如今是宗主最看好的接班人。” “您嫁过去,或许没多久就是蒙国的王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宗主对您的心意,您知道啊,可能半个人都算不上,不比您在这里整天被人欺负强?” 他被宇文禅留在大齐京城,鬼特么的是为了两国邦交。 其实就是宇文禅留下盯着柳月初的,所以柳家发生的大事小情,拓跋云十分清楚,甚至可能比柳家人知道的更多。 柳月初翻了个白眼,“他想得美。” 拓跋云不服,“这怎么能是想的美,本使说的是实情啊。” “你说的都是好听的,就不想想,陛下真同意我一个二嫁的妇人去了蒙国,蒙国会付出什么代价?而且蒙国人会如何看待我?对待我?我吃饱了撑的好日子不过,跑到蒙国去遭白眼,没准一个不小心就被弄死了!” 而且宇文禅俊朗非凡,如今一跃而上。 一心想给他做王后的女人数不胜数,恐怕各个都想弄死她。 她在大齐的日子有钱有闲,跑蒙国去玩宫斗,除非脑子被驴踢了! 拓跋云啧啧两声,好似也有道理啊。 “但眼下这个情况,恐怕也不容柳娘子做主了。”他已经把宇文禅的信件送了进去,怎么决定要看齐霄帝的意思了。 柳月初真是咬牙切齿。 若不是拓跋云的肉太厚,捶一拳头容易矬了手,她真想好好的揍他一顿解解气。 但已经一个时辰过去,这宫里还没有消息? 她忍不住的站起来垫脚看看,却看到了陈中耀一脸阴暗地从宫中走出来。 “哥,怎么样?”她见陈中耀朝自己走来,显然就是为了她的事。 陈中耀的眉头都已经快蹙成了一条线,早知她婚事如此波折,还不如把她娶回家,什么怕不怕被报复的,她眼前的麻烦一点儿都没少。 “陛下要见你,问一问你自己的意思。” “我当然是不嫁啊!”柳月初脱口而出,“而且袁厝也没死呢,我为什么要开始谈论二嫁的事?他、他不会是……” 柳月初心中一惊,他不会因宇文禅的这封联姻的信,已经被齐霄帝给弄死了? 她呆呆的看向陈中耀,陈中耀依旧古板一脸。 她又看到远处一群太监宫女在匆匆的跑,好似宫内出了大事情! 她的心瞬时凉了,凉得锥心刺骨,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更决出心痛。 “你们、你们这群人这样弄死他,知不知道造了多大的孽?他才华一身,他可报效大齐,他是大齐的英雄,你们真是为了一时之力把大齐未来的基业给毁了啊!” “昏君!” “就是昏君!” “一个昏君还有什么可见的?!” 她压抑了许久的怒意破腔而出。 皇宫的广场空荡荡,声音徘徊,还带了回声。 第149章 昏君 回声悠悠荡荡,传入了东侧的慈安宫。 慈安宫中,齐霄帝听着脆生生的“昏君”二字,几次眼前一黑险些昏过去。 “你这是娶了个什么?长得春风拂柳,性子比孙二娘还烈,站了门口骂朕?成何体统!” 袁厝在一旁悠哉的调配药汁儿,完全没有即将要为太后殉葬的架势。 他双手翻飞,舞动不停,却不耽误嘴上的功夫,“是陛下偏要试试她的心,与草民无关。草民一直相信娘子不离不弃,从没有过怀疑。” 齐霄帝的脸色更黑了,啥意思?是说他这个大齐的皇帝被人抛弃了呗? 但他还真没说错,他就是被一个女人给抛弃了。而且那个女人还给他生下了眼前的碎嘴子! “你怎敢判定她在朕面前,还敢说出这样的话?”齐霄帝忍不下气。 袁厝的手一顿,“您真要试试?” “怕了吧?”齐霄帝冷笑,“朕就不信,给她足够的好处,她会不答应舍弃你,去做蒙国的王妃。” “草民是怕陛下被拒绝时丢了面子,而且去年雪灾的赈灾银两还是娘子捐的,您只给了一个官商的名号,而且这名号还是因为我当了柳家的赘婿,不然也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没钱谈什么丰厚的好处?袁厝轻笑。 他继续调配着药汁,药汁中还浸泡着一排巴掌长的细针,放眼看去有上百支,每一支的颜色都很诡异。 齐霄帝被噎得说不出话,他原本还真想见一见柳月初,此时却没这个心思了。 “你到底能不能配好解药?太后已经年迈,受不得你翻来覆去的折腾!” 这上百支细针天天扎,而且针针刺骨。将心比心,倘若有天躺在那里的是自己,齐霄帝巴不得驾崩归天,重开一页,遭不了这份老罪了! “太后她老人家都忍了,陛下又何必心疼?若不是太子殿下让张统领用野葛藤去毒宇文禅,草民先拿他试了试,这宫里早就搭起白条帐子了。这么说的话,陛下真应该犒劳太子殿下。”袁厝闭上嘴也不再说话,但齐霄帝却被气得实在呆不下去了。 他气势汹汹离去,只留下程海在这里陪着。 程海送走了陛下,回来便唉声叹气,“何必?你这又是何必?” 因为太后的毒越来越重,威胁到性命,他与齐霄帝相见,父子虽然从未有过交流,但聊起来却没有丝毫的陌生。 按说袁厝是救了太后,齐霄帝很想借机认回这个儿子,只是嫌弃了一下柳月初的出身不够好。 所以才有齐霄帝下旨让袁厝陪葬的事发生,就是想看看柳家会如何应对,柳月初会不会弃袁厝而去,否则是不配做他儿媳的。 但没想到柳月初不仅引得右丞的儿子青睐,甚至连宇文禅都派特使传了信儿,不许齐霄帝伤害。 关键这事儿还是陛下挑衅要试试的,被儿媳站了门口骂“昏君”,他还真没办法发火的。 袁厝并未说话,朝着眼前努了努下巴,程海立即端起了那盘针。 二人朝着太后的寝殿内走去,这已经是第八次施针,再有两次便能延寿半年,起码让太后能熬过这一次的寿宴了。 太后浑浊的老眼睁了睁,看到又是袁厝进来,她眸色陡然闪过一抹怨毒的恨,随后又闭上了眼睛,紧紧咬牙。 袁厝轻车熟路的把一百根针扎了那褶皱苍老的皮肤上,疼得太后惊声尖叫。但程海早已在她口中垫了软棉布,只能听到呜呜声。 黑色的毒汁,顺着长针一滴一滴的泵出落下。 太后终于忍不住的昏了过去。 袁厝看她疼晕,才十分缓慢的把长针拔出来。 程海摆了摆手,宫女们立即上前为太后擦身收拾。 袁厝却一点一点的拾起银针上的毒汁,全部放到一个小瓶子中塞好。 程海看到那黑汁就毛骨悚然,离得很远,“她真的年纪大了,熬不住,咱家知道你可以让她不必这么疼的。” “别污蔑,我不认。”袁厝否认的很干脆。 程海才不信,“不认也没用,你蒙不了咱家。你既然都答应了救她,何必搞得如此难堪,太后也不会记着你的好。” “我需要吗?我更希望她对我恨之入骨。”袁厝的笑容透着怀念,“她恨我,我才觉得父亲母亲大仇得报,我救她也不是为了她能活命,而是让她多体验几天生不如死。” “你可小点儿声!”程海心都快碎了。 这两口子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出冒?一个喊着昏君,一个期望太后生不如死。 有蒙国的宇文禅做后盾就腰板硬了咋的?那宇文禅是想抢他媳妇儿,可不是想接纳他们这两口子。 袁厝冷哼一声,折身离开了寝殿。 还有一天的时间,他就能离开皇宫回家去,他真的很想念娘子…… “月娘离开了吗?”他被齐霄帝禁足,甚至都不允许他去楼上的天台观望,否则他能远眺看一看。 程海摇了摇头,“陛下还是见她了。” “这昏君,怎么不信邪呢。”袁厝无语。 程海一拍脑门,他真的再也不想跟这两口子说话。 此时齐霄帝在御书房内,端看着眼前的小娘子。他曾远远见过,但近距离相看还是第一次。 而且之前看她,是看画圣之女;如今看她是看儿媳,真是怎么看觉得一身反骨,跟那兔崽子一模一样的。 “民女柳月初为陛下请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她福身行礼,也没跪地磕头。 齐霄帝冷冷的应了一声,“宇文禅要娶你的事,你也知道了吧?你自己是怎么想的,说给朕听一听。” 她能不知道么? 叉腰在门口骂了拓跋云半晌。 柳月初却根本不提这个话茬,“夫君还没死呢,陛下就让民女琢磨二嫁,大齐向来是礼仪之邦,但陛下这话问得实在不规矩。” 齐霄帝冷哼,“所以就大骂朕是昏君?你又成何体统!” 柳月初悻悻然,她也没想到袁厝没死啊。 要怪也怪中耀哥哥的古板脸,开口好似她成了寡妇似的…… 第150章 忤逆 “民女情急之下,误解了陈御史的意思,可陛下毫无道理的就把民女的夫君囚禁宫中,还威胁陪葬,这事儿的确不怎么像明君所为。”柳月初已经有了宇文禅撑腰,语气虽然和缓,但言辞的确不怎么好听。 而且陈中耀是亲自送她到了御书房,摆明了也会为她出头的。 齐霄帝气得脑仁儿生疼,他猛的一拍桌案,“你敢忤逆朕?!” “民女不敢,但民女更不敢欺君。”柳月初再次明确的拒绝了宇文禅的亲事,“民女除夫君之外,绝不二嫁,还请陛下拒绝蒙国的王子宇文禅,民女可不做个笑话。” “两国联姻,也不是笑话。”这在齐霄帝心中的确认真仔细的考量过。 柳月初幽幽,“那您倒是拿自己的女儿去联姻啊,民女不配。” 齐霄帝:“……你放肆!”他是真有一点儿恼。 柳月初也豁了出去,此时若不强硬些,谁知齐霄帝会不会真把她送到蒙国去? 宇文禅是个疯子。 齐霄帝更是。 “民女就是不二嫁,陛下也别拿夫君的性命来要挟,您要挟了也没用。” “您纵使杀了袁厝,将柳家满门抄斩,民女也要埋到柳家的祖坟里,坚决不嫁宇文禅。”她又一次十分明确道。 齐霄帝没想到她如此坚定,“若朕认你为女儿,许你一个公主的身份,让你嫁去盟国你也不答应?” 柳月初内心的白眼一翻,“冠上公主名号去送死有什么不一样?棺材板儿能用更好的木料?那我们柳家也是不缺的。” 齐霄帝气得牙根儿痒痒,他还真没想到柳月初如此难缠。 这哪里是个小娘子?难怪太子和秦慕颜都说她不一般…… “朕不是没给你机会做皇室的人,你可别后悔。” 柳月初斩钉截铁,“民女感激陛下恩德,但民女受不起,只想与夫君同生共死。何况一条人命而已,对陛下来说微不足道,若他真的有罪,陛下为何不给他一个机会将功赎罪?譬如可去大齐各地绘制版图,民女愿意出钱出力,请陛下恩准!” 她跪地叩请,也不得不提前把杀手锏给拿出来。 花钱买命是最直接的交易。 何况齐霄帝刚刚都试探着要给她冠上了公主名号,显然是动过这个心思的。 即便有陈中耀做后盾,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后盾并不牢固。 或许一个“钱”字,就可轻轻松松的把体面击垮,哪怕是眼前这位大齐陛下的体面。 齐霄帝的神色一惊,面色骤冷,柳月初跪在地上没起身,但也感觉到御书房内的气场有一些变化。 她听到了淡淡的脚步声。 感觉到齐霄帝已走到她面前。 她不敢抬头,毕竟刚刚的话分量十足,若是再与这位帝王对视的话,挑衅的味道实在太浓了。 齐霄帝的内心翻江倒海。 没想到那兔崽子连大齐版图的事情都告诉她了?! 没想到那兔崽子油盐不进,居然对眼前的柳月初敞开心扉。 他何尝不想有一个能敞开心扉去呵护的人?可惜那个女人已不在了。 他脚步缓缓的离开,踱步离开了御书房。 柳月初没想到齐霄帝就这么走了?那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她从地上爬起来,琢磨是否追去问问,程海从外进门把她拦下来,“回去吧,先回去……”那位的神色复杂难言,面色沉如锅底,这会儿得不到答复就是最好的答复。 柳月初却不想走,“袁厝在哪儿?我能不能见一面?” 程海摇了摇头,“冒昧的问一句,娘子为何会让他画大齐的版图将功赎罪呢?” 他听到这句的时候也浑身一震。 这可是陛下与袁厝之间的私事,加上他这个旁听者,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可柳月初刚刚提议之时,既不像知道事情的始末,也不像鲁莽的信口胡说。 柳月初抿了下唇,“夫君曾说过有心游览大齐的天下……”她感觉到程海的神色不太对,索性含糊的答了一句。 程海了然,又催促她先走,“再等一天,明天就会见分晓。” 柳月初被轰鸡一样的赶了出来。 宫门口一群人都在等着她。 看她孤零零地被赶出来,倒是都松了一口气。 刚才有多气势磅礴的喊“昏君”,这会儿就有多颓废。 还以为她进去之后,小命不保,没想到全须全尾的出来了。 陈中耀也在门口等她,“如何?”他一直都在提心吊胆。 还没见哪个嚎啕大嚷昏君的人能保住性命,她还真成了特例了。 柳月初眼见这么多人,只能先上车,“咱们先回家再说。” 陈中耀跟随到了柳家,二人单独聊了一个时辰。 乌云遮天,天黑得早。 柳月初送走了陈中耀,仍在复盘今天发生的事情,总觉得陛下怪怪的呢? 可千思万想,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只能问着方嬷嬷,“您之前是在宫中侍奉的,可知道陛下性情如何?” 方嬷嬷还想说说白芍的事,没想到柳月初问起陛下,她仔细回想片刻,“如今的陛下和多年前的陛下判若两人,之前的陛下胸怀壮志,神采飞扬,可惜二十年前发生了一件事,自那之后,陛下的性情大变,好似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是太后执政了好几年。” “也是十年前,陛下才重新掌管朝堂事,那也是因为太后的身体不怎么好了。” 柳月初愕然,家中无官,她还真不清楚这么细节的朝堂事。 “什么事情让陛下性情大变?” 方嬷嬷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就是因为太后执政,放出了一批宫人,我才被派去了郡主府,不在宫中做事了。” 柳月初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她有一个直觉,这件事或许与袁厝父母的死有关。 所有的线索都似拼图碎片,只差一条线才能把她内心的疑惑穿起来。 她踱步到院中,仰头看天,雾蒙蒙的天空,好似一笔浓墨遮挡了月。 就这么静静地望了许久,柳月初突然道,“我今天是不是说错话了?不该拒绝做皇室的人?” 第151章 身世 翌日下午。 宫中宣了告示:太后重病得袁厝救治,已有好转,寿宴照旧。 但对袁厝未褒未罚,甚至一句话都没说。这就让人摸不到头脑,到底怎么一回事? 宫中的马车送袁厝归家。 袁厝下了车,春叔立即送上了赏钱儿。 袁厝抬手就拦了,“宫中治病的钱都不给,咱们也不能往外搭。”他把春叔递出去的荷包直接收到绣兜中。 送行的太监空了手,只能十分尴尬的收回去。 他给柳月初问了安,随后传了齐霄帝的话,“陛下说,您昨日提到的条件他答应了,让您早做准备。” 柳月初的眼中已经全是袁厝,根本没心思去听小太监的话。 春叔连忙去把人送走,由着二位主子诉相思。 柳月初目不转睛地看袁厝,她目光水润涟漪,甚至还带着点儿怨怼和委屈。 “你若不给我解释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以后你就住书房,永远都别住回屋子里!” 她辗转反侧的想了一夜,都觉得猜测的事情很有可能。 袁厝笑着上前就抱她,“好,交代,只要娘子不把我撵走,让我怎样做都行。” 柳月初把他推开,这么多人看着,搂搂抱抱也不像话。 袁厝只能牵起她的手,踱步回了院子中。 柳慕升此时也匆匆忙忙的赶回来,看到袁厝想问个究竟。 春叔一把拦住了他,“这个时候别去捣乱,不然一定会挨骂。” 柳慕升的脚步顿了下,“怎么回事倒是说一声啊!”但他还真不敢跟着,昨天柳月初连“昏君”都骂了出来,他生怕一早就来个抄家的旨意,幸好逃过一劫了。 “不管怎么回事,反正是无事,无事就是好事,少爷还不吩咐景春楼摆一桌?”春叔连忙给了个提议,能吃顿美的不说,也给府内压一压惊。 而且柳月初已经好几天没吃好,整整瘦了一大圈。他做哥哥的,这个时候正好去暖暖心。 柳慕升花钱大手大脚惯了,“摆,立即摆。” 再看门口空荡荡,他又多了嘴,“他进门时你们怎么没摆个炭盆让他迈一迈?也没拿蒿子秆给掸掸灰?” 春叔:“姑爷是从宫中回来,不是牢里放出来……” “啊,也对。”柳慕升立即喊来了小厮去吩咐桌席,他还是想去缘初阁问问。 可此时柳月初与袁厝已经让方嬷嬷守了门,不许任何人进。 侯来也出现在了房顶上,眼神盯着四周了。 柳月初一直望着袁厝,不肯挪开目光。她联想着昨日的齐霄帝,看起来似乎也不太像? 难道是她想错了,他和齐霄帝之间没关系? “他就是我的亲生父亲。”袁厝突然冒了这么一句话。 柳月初昨晚就已经想到了,听到时也没有过多的诧异。 她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你想认他?”难怪昨天齐霄帝问她是否确定不做皇室的人,这不就是故意挖坑么! 其实那一日,他说养父母因为知道了身份才惨死,她就应该猜到了。但她那时被三百六十刀给蒙蔽住,根本没敢往炸裂的方向想。 袁厝摇了摇头,“他不告诉我母亲是谁,我不会认他。”他把柳月初抱入怀中,“何况你不是已经说了,不肯做皇室的人?”他故意调侃。 “呃,谁能想到会这样?”柳月初的心绪很复杂,她又仔细盯着袁厝的五官看,“而且你和他长得不太像。” 齐霄帝有帝王的磅礴大气,但五官并不隽秀。相比起来,袁厝的确很俊朗,而且是文风高古的谦谦君子,显然他生母也不是普通人。 “你查了这么多年,就没有一个结果?” 袁厝摇了摇头,“她或许不在大齐,也不是大齐人。” “到底怎么回事?”柳月初想到太后,“她和你养父母为何是同样的毒?这个毒是你生母下的吗?” 袁厝点了点头,“是太后毒死了我的养父母,随后太后就中了更狠一道的毒。” “那时父亲和母亲离世,我孤苦无依,侯来出现,带我去了一个无字碑。我挖开了一个空坟,里面埋的是一本医书,还有一个坛子,里面有些奇怪的药。” “我自那时就开始琢磨医书上列的所有草药,开始自学上面的针术。我也是前些年才知道那不是大齐的东西,是楚国的。” “这么说的话,你的生母可能是楚国人?” 柳月初不由把所有的碎片细节连在一起。 “大齐与楚国历来不合,你生母不可能嫁入大齐皇室。可她和陛下的事被太后发现,太后不容,她只能带着你逃,把你送给了袁家做养子。” “太后以此为把柄,威胁陛下交出执政权,掌管了朝堂十年事。十年的时间,自然也查到了你的存在,所以毒死你的养父母……可不等弄死你,她又被下了更烈的毒,身体不愈,陛下才夺回了执政权?” 她知道自己猜得十分胆大,只能凑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袁厝不由发笑,“你把她们想得太善良了。” “啊?难道不是?”柳月初想到齐霄帝的落寞,没准真是一出异国相恋难相守的大戏。 袁厝摩挲着她的头,“有没有可能,太后的毒是他下的,与那个女人无关?” 柳月初倒嘶一声,还真没有理由反驳,“会吗?”毕竟是亲娘。 袁厝继续问道,“有没有可能,那个女人根本就不喜欢他,只是楚国派来色诱大齐皇帝的妖女,故意扰乱大齐朝政的?” 柳月初:“……”她一时回答不上来。 “所以我之前很想知道她是谁,想确定猜测是否准确,也为自己寻一个存在的理由。可如今我不需要这个理由了。”他看向了柳月初,“因为有你,我已经有了存在的意义。” 柳月初的心中一暖,窝了他的怀中,她哪怕是个重生者,都没想到前世大齐的英雄居然有如此复杂的身世。 或许前世,他离开京城去绘制版图,也是为了寻找生母。 对啊。 版图。 柳月初突然想起刚小太监传的齐霄帝的话。 “那个……我好像犯了一个错误。” 第152章 懿旨 柳月初苦艾艾的把事情说给袁厝听,“……我那时以为陛下真要把我送去蒙国联姻,万一再为了两国利益把你杀了,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就答应柳家出钱供你去大齐各地巡游绘制大齐的版图,以此做了交易。” “早知你是他的亲儿子,我何必多这句嘴?” “难怪陛下答应的那么痛快,真是狡诈透顶,而且他为何一定要撵你走?还真是奇怪!” 柳月初明白了柳家为何被冠了皇商的名号; 为何得罪了白家和梁家,也没被罚。 按说柳慕升的六品闲职也不该那么容易就办下来,毕竟白家的官衔儿都用了三五年…… 袁厝一直被骂是个普普通通的书生,是柳家赘婿,可谁都没想到,他才是柳家的定海神针,否则柳家生意早被瓜分空了。 但好处是得了,却要把夫君给送出去?柳月初最初是想把他送出去,如今却已经不舍得。 她承认自己纠结得没道理,但是发自内心的想骂街。 袁厝摩挲着她的小脸,“不是总想把我赶走,这会儿又不愿意了?” “才没有……”她坚决不认账,“所以这事儿怎么办?怎么才能拖延一下?就算要走,也得名正言顺,而且一定要确保安全。” “别急,秋闱考完再说。” “???你还考?” 柳月初实在没想到他仍不放弃。 皇帝的亲儿子要依靠科举上朝当官,这怕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袁厝慢条斯理的不慌张,“你不是说了要名正言顺?混个官职再走也不迟……而且你若是这个时候怀了孩子,我也有借口孩子生下来再说。” “讨厌,说正事呢!”柳月初瞬时羞得满脸通红,宫里才呆了几天,回来就似个饿狼是的。 袁厝当然心里急,“这也是正事啊!我也没想到宫里关了几天而已,居然有那么多人盼我死,而且我还没死呢就想把你娶回家。” 不提京城内有多少人惦记,就连宇文禅都让特使给齐霄帝传信。 柳月初也没想到,却不由坏笑,“所以夫君要更好的疼一疼我,不然生了孩子也是能跑的……” “你这女人,心思够野的!” “不野怎么敢嫁你……” “那我可要试试了。” 嬉闹的声音逐渐变了味道,旖旎声声。 房顶上的骂了一句,飕飕就跑。 方嬷嬷也从门口离开,直接吩咐厨房不用准备午饭,准备晚饭就行了…… 月朗星稀,今日的夜晚晴空万里。 柳慕升订的景春楼席面,给了府中人吃的热闹。 柳月初赖在床上不肯起身,袁厝把饭菜端到屋中,二人还各自斟了一杯小酒。 本想夫妻再叙一叙宫中的事,却总有不长眼的非要闪亮登场。 柳慕升拎着酒壶,醉醺醺的颠颠跑来,“怎么回家里还不肯见人?我等了你俩一天了,连句话都不肯跟我说,我只能自己找来问问了!” “你有什么可问的?宫里的事情与你也没有关系。”柳月初也没法子腻了袁厝身边,不得不朝一旁挪了半个屁股。 柳慕升很没有觉悟,“怎么能没关系?妹夫被放出来,算是救了太后一命,怎么宫里也没点儿嘉奖之类的事?他是咱们柳家的姑爷,不能吃个闷亏啊。” “这会儿不吵着让我跟他和离了?”柳月初幽幽软语,却根根是刺。 柳慕升浑身一个激灵,微暖的夏日都惊了一身凉汗,“胡说什么呢,我可没说过这个事啊。”他坚决不认。 柳月初冷哼一声,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明日咱们就谈一谈分家,往后你的生意我不再管,旁边的宅子也买下来,你搬出去!” “别啊,我错了还不行嘛。”柳慕升太知道自己的斤两,更知道妹妹到底有多重要,“我错了,我很的错了,我今天特意摆席面不就是为了给妹夫道歉的?” 三叔四叔分了家,四叔一家子团灭,三叔过得也紧紧巴巴。他只知道离开了福宝妹妹,他独自一人搞不定。 袁厝架不住柳慕升的央求,只能出来说情,“算了,大哥之前也是为了你好,死我一个保全家,有这个心思也正常的。” “对对,嗯?对个屁啊!这话说得太冤枉我,我心里也是认可你的啊!” 柳慕升越听越不对味儿,知道不割一块肉补偿这二人,他的日子甭想过下去,“这样,我舍出一成的马场利润给妹夫,算做补偿压惊。以后你也直接分钱,不用总惦记我妹给的那点儿月钱了。” “堂堂一个大男人,兜里没有随意花销的银子怎么能行。” “就算旁人说你是赘婿,你也能掏出钱来砸他们的脸!咱家别说赘婿,狗都得比别人家里过得好……” 柳月初一个白眼又翻去,好话都不会好好说。 “一成马场的利不够,你们整日在景春楼吃吃喝喝,不如你出钱把那里也买下来。利润我四,你四,还有两成分给管事掌柜的,你如果答应的话,我这就让宋六儿去办。” 柳慕升根本就没得拒绝,他的银子都在妹妹手中,根本没觉得自己能说得算啊。 “那我给妹夫一成,我要三成就行。”柳慕升抱着袁厝肩膀就拍,“以后咱俩得一伙,不能总听他的。” “我还是都听月娘的。”袁厝依旧这一句。 “行行行,你爱听谁的都行,你给我说说宫里到底咋回事?”柳慕升如此大方,也是看到袁厝救了太后,往后或许平步青云。 袁厝也没法子,只能与他喝酒谈天,简单说说宫中的事。 柳月初让柳淘去给宋六儿传话,让他过来说一说。 看到空荡荡的院落,她又想起了白芍,“……把她安顿给谁了?” 方嬷嬷自然知道她问的是谁,“嫁给了郡主府的一户家生子,掌管府内修缮园子的,人不错,年纪也正当好。” 柳月初也放下了心,就算不让白芍在身边伺候,也不希望她过差了,“成亲的那天,嫁妆您多给点儿,从府上的账目出,我就不去了。” 她不想再看到白芍哭,以免尴尬,而且方嬷嬷给选的这户人家十分好,甚至比在柳家好。 “选了郡主府的人,不是为了她过的好,而是为了她嘴巴能闭得严实些。” 方嬷嬷知道柳月初又想得太美好,索性直截了当的说了,“您该狠心时要狠一些,不然就别把柳家的地位往上面抬。” 地位上去了,竞争也多了,身边的人自然会心思动。 钱财诱惑不到的,权力能。 柳月初又想到袁厝的话,她的确太向往美好了,“嬷嬷说的对,我早就应该把府里规矩些……” “此时也不是一朝一夕,您要慢慢来。”方嬷嬷正想问问,姑爷这边到底怎么个意思。 门外突然来了消息,“主子们快到门口吧,太后娘娘的懿旨到了!” 第153章 勒索 太后? 柳月初还真有些意外。 她没想到太后会在这个时候突然下懿旨。 她和袁厝对视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不安定。 匆匆忙忙去了柳府门口接旨,慈安宫中的一个老太监就在门口束手而立。 他看到袁厝带着柳月初,脸上的阴笑浓郁了些。 “二位主子可是歇了?倒是打扰了。” 柳月初给老太监行了礼,“的确没想到旨意是大晚上传来的,迎得慢了,还望公公恕罪。” “也没什么罪不罪的,是太后娘娘刚刚醒了,提起了袁公子颇为担心。”老太监引着后面两个女子上前。 “袁公子此次救治太后劳苦功高,太后怜惜公子辛苦,特意赏了两个侍女给袁公子。”老太监又假模假式的絮叨了对柳家的夸赞,对袁厝的体恤。 归根结底,救一命也没给什么礼,就给了俩女人,而且那蜂腰肥臀的妖媚劲儿,一看就知道是什么货色了。 柳月初心中冷笑,这哪里是什么赏赐,摆明了是给袁厝赏的妾,也赏了两双眼睛盯着他罢了。 但这赏赐柳家不得不收。 她和袁厝只能带着柳家人谢恩。 老太监束手笑道,“也不算什么正式的赏赐,只是太后临时起意,也不必为了两个丫头进宫谢恩,太后特意吩咐咱家传话,免了。” “公公放心,我和夫君自然知道是太后临时起意。不然大齐太后的命,怎能就值两个侍女?今日的事也不会往外说,等陛下的大赏到了之后再去宫中谢恩的。” 柳月初两片嘴皮子一碰便勒索,除非太后不要这份体面,那她也不在意说出去。 老太监神色一僵,没想到她冒出这一句? 再看柳月初的眼神布满审度,语气带有威压,“柳娘子真是个心思伶俐的女人,难怪能得蒙国的王子重视了。” 他这话是看着袁厝说的,摆明了在挑拨离间。 袁厝微微颔首,“娘子能得英雄青睐,我心甚微。明天会亲自去和特使说一声,我安然无恙,就不劳宇文禅替我照料娘子,我会亲自呵护的。” “也是宇文禅多心,夫君去救太后是立功,怎能会有生命危险?他们蒙国的人就会瞎猜。”柳月初在一旁溜缝儿。 “谁知道呢?也许又是有什么奸细胡乱挑拨?” “反正话是从慈安宫中传出来的,谁知道会不会传着传着就变味道了呢。” 二人话锋一转,矛头撇到老太监身上。 老太监还没缓过神,怎么他成了始作俑者了?! 他也不敢再停留,虚伪的寒暄了两句便撤退,毕竟很快就要宫禁了。 柳月初和袁厝看着宫中马车离去,牵手就往院中走。 两个侍女连忙上前要跟着,她们还没给袁厝磕头认主呢,而且怎么都不搭理她们啊! 方嬷嬷直接把人拦下,“二位姑娘别急着磕头,先到府中寻个落脚地儿休息下,明日再给主子们请安吧。” “落脚?” 二人对视了一眼,先后道:“我们是太后赏给袁公子的,袁公子的院落在何处?我们歇在那里就行了。” “而且我们认主也是认袁公子,府上的娘子是不伺候的。” “公子和娘子怕是不懂这些,我们会仔细说给公子听。” “嬷嬷也别怪我们怠慢了娘子,这是太后的旨意,我们也不好违背,还请嬷嬷带路吧。” …… 二人语气柔柔,态度却傲气得很。 她们并不认识方嬷嬷,以为就是柳家的一个老妈子,压根儿就没瞧得起。 方嬷嬷嘴角一扬,和她来这套?这点儿小伎俩,她在宫中见多了。 什么太后赏的,真能进宫告状去怎么着? “二位姑娘怕是还没搞清楚,这府上没有袁公子,只有柳家的姑爷。另外姑爷也没有院落,他每晚都要伺候主子歇息的。” “你们是太后送来的侍女,可不是主子。而且姑爷的主子是娘子,你们主子的主子理应要规规矩矩伺候的。” “今日府上吃了酒,而且天色也晚了,没得为了你们打扰了柱子休息。就先去后罩房寻个屋子歇脚,明日再给你们派差事。” “刘福家的,把她们带下去。” 方嬷嬷歇了亲自带去安置的心,这下马威也是她们自找的,也不先打听打听她是什么人。 二位侍女目瞪口呆,没想到是这样? “可我们是太后赏赐的……” 刘福家自然明白了方嬷嬷的态度,她一边带人往后院走,一边不客气的敲打着:“太后赏赐的侍女就不是侍女了?宫里叫侍女,在宫外就是个丫鬟,恰好主子的一个大丫头嫁了,另外一个养病,你们若能得主子眼,正好接了班。” “如若手脚不够勤快,入不得眼,就只能做个二等丫鬟打扫院子。” “……” 二人一路战战兢兢,眼前的状况出乎意料? 柳月初和袁厝回到缘初阁,也没了惬意吃酒。 “这哪里是赏赐,这摆明了是给你个下马威。”柳月初开口便道。 袁厝一点儿也不意外,“她这些天也被折磨惨了,自然会报复一番恶心人。” “有本事报复下毒的人去啊!”柳月初倒是没提齐霄帝的名姓,虽说那俩丫头也不是手眼通天的人,可多了两双眼睛就是心中膈应,说话也没了之前的放肆了。 “娘子放心,我心中只有娘子,不会理睬那二人。”袁厝恨不能对天发誓。 柳月初想到那丰腴的身姿,酸溜溜道:“看着可都是小妖精呢,夫君真的不动心?” “看到她们,便能想到那老太婆狰狞的脸。”袁厝实话实说。 柳月初也没心情继续调侃,“所以你对未来怎么打算的?” 眼下太后都送人到府上,怕是盯着柳家的人会越来越多的。 袁厝即便不参加秋闱走仕途,也不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书生了。 谁知哪一天,会不会有人发现他的身份不一样? 她怕他觉得备受压力,率先直接挑明,“无论你怎么决定,我都依你,包括你那位亲爹,你不想认就不认。” 第154章 怀疑 柳月初前世崇拜袁厝,因为他的确做了旁人没能做成的事。 如今才知道他不仅前世创下大齐之举,身世也内幕深邃,怕是能被封为保国公也十分不易。 但如今她已不想前世的事,因为今生已经改了。 她不再做镇宁侯夫人,嫁的不是魏公铭; 袁厝也没有带着侯来离开京城,踏遍荆棘之路,只为了知道生母到底是何人。 她不知他前世是否查到了答案,但今生她可以助他查到答案。 只要他想,她可以鼎力相随。 “娘子希望我认还是不认?”袁厝反过来问了她。 “我?”柳月初没想到他会问自己,“那是你的亲爹,又不是我的,我怎能随意去帮你做主。” “你当然能做主,你是我的妻子。”袁厝的爱意毫无遮挡,甚至也不没藏于内心,愿意表达出来,“若只是我带着侯来过日子,三餐简陋不饿便好,可如今有了你,我自是要承担起男人的责任。” “给不了银子,帮你谋个皇子妃的头衔儿也不是不行。” 柳月初呆呆地看着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那是皇子妃。 他以为是街边摆摊的大白菜? “宇文禅都要娶你去做蒙国的王后了,我也不能太怂吧?其实皇子妃的分量我都觉得不够。”袁厝原本还犹豫,可这次的意外让他危机感十分浓重。 他的妻子,怎能被那个傻大个子给拐走?! 柳月初不由“噗嗤”笑出声,“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小心眼儿。” “亲爹都可以让给他,但妻子不行。”袁厝斩钉截铁。 柳月初倒在床上盖好被子,一条腿也搭在了他身上。 如今这个阶段,怕是只有前进的路,容不得柳家后退。 “还是先琢磨下太后送来的两个侍女如何处置吧……”她话说着,呼吸减慢,轻微的鼾声渐渐涌起,就窝了袁厝的怀中睡过去。 袁厝慢条斯理的轻拍,看她勾起的嘴角十分满足。 看到柳月初睡熟,他又披上衣服去院中,这段日子在宫中没日没夜,他许久没能静下心,只想放空脑子看一看圆月。 可他刚走出内间,花椒顿时惊醒,“姑爷这是要去哪儿?” 她脸上的伤痕并未全消,眸中更多的是探究之色,不似往常那么轻松惬意,甚至翻个身又睡熟了。 袁厝摆了摆手,“就在院中坐一坐。” 花椒立即起了身,跟着袁厝到院中,摆明了他不回屋睡觉去,她就一直伺候了。 袁厝纳闷的看她,“你有事情要说?” “没,只是陪一陪姑爷,有什么需要您尽管说。”花椒声音怯怯。 袁厝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有需要可以吩咐侯来办,你就别跟着熬夜了,早些休息对伤口恢复也有好处的。” “没事,奴婢没事的。”花椒再次拒绝了。 袁厝察觉出她不对劲儿,可又不知从何问起。 他陡然想起太后派来的那两个侍女,花椒大半夜都在盯着,怕是以为他要偷偷摸摸的去找那两个女子吧? “那两个女人安顿好了?”他突然开口。 花椒一叹,露出了“果然”之色,“已经在后罩房歇了,但这么晚了,姑爷也不便把人喊来伺候吧?”她声音极小,生怕把柳月初给吵醒了。 “的确不用喊来伺候,是晚了。”袁厝被她盯得没了赏月的心,只能起身回屋去歇了。 花椒看到袁厝进了内间才长出口气。 那事儿就那么有意思? 那两个侍女除却身材丰腴一些,哪里比得过主子,男人就是男人,呵。 花椒心中腹诽几句,也不知何时睡着了。 翌日柳月初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这段日子袁厝在宫中杳无音讯,她已经许久没睡好。 “花椒,花椒?”她摸了一把,床边没人,袁厝早就已经起身了。 花椒匆匆的进来,脸色不怎么好看,“主子醒了?” “有事?”她太懂花椒,但凡心中有事根本瞒不住。 花椒的手指头都快绞折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姑爷今天醒的早,然后招了太后娘娘赏的二位姑娘去了后园子。” “园子?去园子里干嘛?”柳月初从床上坐起来,花椒连忙侍奉着穿鞋,“奴婢也不知道去干嘛了,您一直没醒,奴婢没敢跟过去看看。” 她就是因为没去,所以提心吊胆。 昨天半夜姑爷就已经起身,是她一直要跟着所以才回了屋中歇。但今日一大早就直接找人去了后园子,谁知道会干什么不着调的事。 她感恩姑爷帮她治好脸上的伤。 但如此急色的对不起主子,花椒心中还是怨怼的。 何况前阵子袁厝在宫中被皇上下旨,治不好陪葬,主子不仅拒绝了右丞府,甚至蒙国的小王子都拒绝了。 可他这刚刚回来,就开始受不得身下的东西?虽说每个府邸都会遇上这档子事,但真的发生在眼前,花椒心里是怨的。 柳月初盯她看了许久,“你是不是想多了?”袁厝再贪色,也不至于去园子?柳家这么多的地方还容不下三个人呆着? 何况,他对那二人的态度也很明确,不然昨晚直说就得了。 花椒急得直跺脚,“才不是奴婢多想。”她把昨晚袁厝不睡的事情说了,“……奴婢说了那么一句,姑爷只点头说对,也说太晚了。” “若没那个心思,何必一大早就把人给喊过去?男人就是男人,咱们老爷当初还对夫人信誓旦旦的承诺一心一意,那不也有姨娘帮着生儿育女的。” “府内也不是没有丫鬟,姑爷从未动过心,但那二位丰腴诱人,笑起来就是妖媚的狐狸精,的确很不一般的。”她还不忘打量柳月初的身材,比照那二位来看,的确有些消瘦了。 柳月初一个大白眼就翻了上去,召唤花椒端水洗漱,随后披上一件薄纱衣便去了后园子。 她也有些纳闷,袁厝到底在干嘛? 此时袁厝慢条斯理的喝茶,看着那两个侍女的动作很不满意。 “不对,还是不对,在宫中连这个都没学过?” 第155章 晾着 这两个侍女都快哭了。 谁能想到一大早就被主子叫到后园子,不仅盯着二人给花椒树和药草松了土,还让管家拎来了一桶马粪,让她们给药草施肥! 她们虽说在宫里是侍女,但也不是管着花花草草的,就算是管花草的宫女也没做过这档子事,都是皇家苗圃养好了才给娘娘们送来,她们只看个鲜艳,败了就让苗圃收回去,根本用不着养的。 “主子,奴婢们真不会这些啊。” “在宫中侍奉太后时,奴婢们是管香料茶叶,还帮太后娘娘养了鸟。” “这些粗活儿自有旁人去做,哪里用得着奴婢们?” 二人嘤嘤嗲嗲的撒着娇,媚眼都快抛麻了。 可袁厝却似瞎了一般的没看见,“谁都不是生来就会做这些,但做人务必有好学之心,何况你们还如此年轻?所谓功在不舍,业精于勤,你们只需多练一练,自然是能学会的。” “可奴婢们是太后派来伺候您的啊。”其中一个实在忍不住,直接把锄头给扔下了,“奴婢们的手都起了茧,怎么能伺候好您?” “奴婢也没在太阳下面晒过这么久,主子都不知道心疼的……” “而且柳家的下人这么多,也有专门管园子的工匠,您为何偏偏要奴婢们亲手做?” 袁厝理所应当,语气和善,“可我旁日就在府中做这些事情啊,你们是太后派来伺候我的,自然要替我做。”袁厝自斟自饮了一杯茶,躺椅上摇摇晃晃,“若是你们不愿,我也绝不勉强,毕竟术业有专攻,你们也可能不擅长。” “对对对,主子实在体贴人,奴婢们真的不擅长。” 这位可算能好好的做个人,不再折磨她们了。 可袁厝话锋一转,“不是在宫里养过狗吗?柳家的马场也有我的份儿,旁日我不在府上种药草,就是去马场喂马,不如你们去帮我看着马也行。”他又给其他差事了。 二人脸色赤橙青绿,恨不能叉腰骂娘。 跑去喂马和给药草刨土施肥有什么区别?全是又脏又累又臭的活儿! 这个袁厝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太后赐的侍女,哪个府邸不是直接给了妾室身份做姨娘的,他却把她们当苦力! “不行了,奴婢眼前怎么发黑了,这太阳实在太毒了……” “哎哟,奴婢的手好似肿了。” 两个人对了一个眼神,又开始装林黛玉。 袁厝眼神突然一凝,立即站起身到二人面前。二个侍女突然眼前一亮,开始犹豫着稍后要不要趁机投怀送抱,以事实说话了。 可袁厝凑近,直接掏出了十根针。 唰唰唰! 他的手法极快。 直接刺了两个人的脑袋上,每人五根。 “别动啊,解暑的,片刻就好。”他一转身,又回了亭子种喝茶。 二个侍女互相看了对方,皆是惊声尖叫,这回也不用再做伪装,脑袋一歪真的晕了过去。 袁厝依旧面色平静,召唤了刘福家的找婆子把她们抬回去,“宫里的人,这点儿事都做不了,废物……” 刘福家的纵使是偏心柳月初,看到这一幕也内心发憷。旁日温文尔雅的姑爷居然整起人来这么狠?这好似阎王爷披上了袈裟,不可貌相啊! 但她也不敢说什么,召唤婆子们把人抬走。宫里来的就想一步登天?这两个丫头的脑子实在不怎么聪明。 袁厝伸了伸懒腰,准备回缘初阁去看柳月初醒没醒。 柳月初和花椒早在那二人被扎了长针时就悄悄溜走了。 回到缘初阁时,她们才一同叹了气。 “姑爷这也实在……”花椒不知如何评价。虽说没似她想的那么龌龊,但这杀人于无形的手法,让她都鸡皮疙瘩乍起了。 柳月初看到那长针就想起太后。 莫非太后就是被这么扎了好些天才保住命? “只能怪她们二人命不好了。”柳月初无奈摇头,若是赏给裴淳柳慕升之流,或许真能做个姨娘之类的。 “姑爷这么做,不会得罪了太后娘娘吧?”花椒又开始为袁厝担心。 柳月初也不知道,但能明白太后为啥不喜欢他……换成自己,她也想把袁厝大卸八块。 主仆二人也没等再多说什么,院中已经传来了袁厝的脚步声。 “娘子醒了?”他的笑容如沐春风。 柳月初仔细的打量他片刻,“这身衣裳的颜色不好看,花椒给姑爷选一套颜色艳些的。”她再也看不得他穿那一身白布青衫。 花椒连忙应下就去取,走路的脚步都比往常更快了。 袁厝端起茶喝了一口,“娘子今日若没安排,我便去书房读书了?”秋闱还有不到三个月,他也得抓紧。 柳月初点头,“太后的寿宴照常举行,我稍后还要琢磨一下该送怎么礼。”她想起昨日把太后派来的老太监给怼回去,“陛下不会真的什么都不赏赐吧?” 若只是太后给了这两个侍女,传到旁人耳朵里怕是很不好听。 袁厝摸了摸鼻子,他还真的拿不准,“等等再说。”那个老头子的鬼主意多了去了,没准还想看看乐子了。 这一等就等了四五天。 宫中仍旧没有赏赐颁下来。 本以为袁厝能借此一步飞升的人不由幸灾乐祸。 看来这小子救了太后也得宫中的另眼相看? 或许还惹了太后不悦,所以只给了两个侍女敲打敲打。 于是热络的柳家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有意递过帖子拜访的人家,也寻了借口没有来,或者找了家里下人送些礼品便搪塞了。 就连柳月初让宋六儿去谈景春楼的事,那边的东家都敢狮子大开口,直接就要二十万两起价。 “姑爷明明救了太后,是做了一件好事,怎么咱家反而被歧视,就没这个道理啊!”宋六儿遭了一肚子委屈,见了柳月初不由抱怨下。 “还有人说,是宫里不满意姑爷回了柳家,反倒扰乱了大齐和蒙国的联姻。” “不回还能去哪儿?找根面条上吊啊,说这话的人就没屁眼!” “娘子面前,你说话还是注意点儿,逢高踩低的人多了去了,咱们也不是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