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 1 第1章 章柠遇见沈堰东是在中央医科大学附属的东怀医院。 她妈妈的听神经上长了一个肿瘤,在那做手术。只是章蓝做手术那天,章柠在外地做采访,赶不回来。等回来时,已经是术后第四天,她直接从机场打车去医院。 四人间病房,下午正是探视时间,里面挤满家属,气味十分浑浊。她微微皱了一下鼻子,一眼认出最里侧病床边上坐着她继父杨景钦,就径直走了过去。 杨景钦笑着站起来把床边的位置让出来给她,方便她们母女说话。 章柠把背包交给边上保姆,又环视了一下四周环境,轻声问杨景钦:“不是有国疗病房吗,怎么住这边了?” 杨景钦道:“本来是想住那边,但咨询了一个在这当医生的朋友,他说国辽虽然环境好,但医生轮岗不分专科,不像这边的医生了解自己的病人,如果不嫌吵,住这边好点。而且——”他看着病床上的章蓝,“咱们章老师不是要体验生活,积累写作素材么,说这边人生百态,什么都能看到,就住这边了。” 章柠走到床边,坐下去看。 为了做开颅手术,章蓝的长发被剃掉了,躺在那里,像个孱弱的小男生。章柠乍一下还有点不习惯,上上下下的看了好一会儿,方才伸出两根手指,问:“这是几?” 章蓝有气无力地横了她一眼:“你干什么?” 章柠一本正经道:“我听说做了开颅手术的人,智商会急剧下降,我看看您变笨了没有?” 章蓝道:“再降我也不会连数都不会数。” 章柠莞尔一笑,伸手给她掖被子:“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吗?” 章蓝点了点头,不过声音有点虚:“其他倒没什么,就是一直在发烧。” 章柠问:“没有退烧药吗?” 章蓝道:“用了,药效过了还会再烧上来,这两天一直反复,今天早上查房的时候,沈医生说再观察一下,如果还不下去,就要做腰椎穿刺,排查颅内感染。”又仔细端详她,“你出个差怎么跟逃难似的,灰头土脸的?” “有吗?”章柠一听连忙拂了几下脸颊,又拍了拍身上的冲锋衣,笑着解释道,“西北风沙大,我们还遇到了沙尘暴,差点没被吹飞。” 章蓝道:“但我看你挺满足的。” “嗯。”她点点头,“吃土归吃土,但还是有意思的。”又凑近一些,伸手去摸章蓝的脸,“脸没事吗,我之前查资料看了好多病例,他们都说听神经瘤超过三厘米摘除很容易面瘫,您这都快四厘米了,竟然没事?” “我也没想到结果这么好。”章蓝瞥了一眼隔壁病床,“那姑娘的瘤子跟我一样大,同一天手术,都是马教授主刀,我没事,她术后评定四级面瘫。” 隔壁姑娘头上裹着纱布,身上穿着病号服,正靠在那里看ipad。 章柠回头小声道:“那她心态还挺好,没事人一样。” 章蓝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她爸妈可就受不了,一直背着她哭。” 章柠道:“面瘫好好做一下康复治疗,还是能恢复的,是吗?” 章蓝点点头:“我听马教授也是这么跟她父母讲的。” 章柠又笑道:“我也就回来晚了没赶上,要不然真想跟您一块进手术室,看看他们是怎么给您的脑子做手术的,是像切西瓜一样把脑袋打开,然后用像挖耳勺一样的工具把瘤子挖出来吗?” 章蓝啼笑皆非:“胡说八道,人的脑子那么精细,像你那么粗暴,还能活吗?” 保姆李萍在一旁接话:“早上医生换药的时候我看到伤口了,我给你比划一下。”说着用手固定住她的脑袋,“是从这里一直开开开,然后拐下来,开到这里。” 章柠被她划拉地全身发麻,忍不住揉了揉后脑,回头道:“萍姐,你划拉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保姆心有戚戚:“是吧,真想不到人的脑子可以这样剖开再合起来。” 章柠又问:“有照片吗?” “有。”保姆道,“你妈妈说想留个纪念,不过照片有点吓人,你做好心理准备。” 是个“7”字型伤口,从耳朵上方横过去,然后竖下来。章柠看了好一会儿,又把手机还给了保姆:“虽然乍一看吓人,不过仔细看,伤口缝合的很工整漂亮,看得出医生技术高超。” 保姆指指门口的病床:“门口那大哥比你妈妈早几天做手术,换药的时候我们过去看,缝的歪歪扭扭,我们问护士是哪位医生做的缝合,护士说是李医生。我们问能不能换个人缝,护士让我们去找沈医生,说沈医生的缝合是神外肿瘤八个病区里排得上号的漂亮。” 章柠好奇:“沈医生是谁?” 李萍道:“你妈妈的主治医生。” 章柠又问:“那李医生呢?” 李萍道:“咱们的管床医生,平时见得最多的就是他了。” 几个人正说着,病房里进来了一个带眼镜的年轻医生。 其他几床家属都纷纷与他打招呼,他点头示意却没停下,径直往章蓝这边来。 李聪不高,稍微有一点胖,笑起来很有亲和力。他早瞧见病床边多了一个灰头土脸的漂亮姑娘。这姑娘正在看他,脸上还带着一种探究的微笑意,于是他开玩笑道:“感觉气氛有点怪,怎么,我来的不是时候?” “是时候。”李萍笑道,“我们正跟柠柠介绍你,你就来了。” 李聪往床的另一边去看章蓝的情况:“我说刚才怎么打喷嚏,萍姐肯定没说我什么好话。” “哪里的话。”李萍道,“我们正夸你呢,说你亲切、热情又认真,是个小可爱。” “哦。”李聪波澜不惊道,“当面叫人小可爱,背后嫌弃人家手艺不行,暗戳戳地把人换了。” 章蓝闻言笑了:“沈医生也是,让他不要跟你说,还是跟你说了。” 李聪低眼瞧她:“章老师,您瞧见了吧,沈师兄黑着呢。您怕伤我自尊,他怕伤不着我的自尊,而且还借题发挥,说我再这么糙下去,用不着医院淘汰我,病人就把我淘汰了,以后只能回老家种地去。但我又不是整形科的医生,美不美观不重要,实用最重要。遇到像您这样有特殊要求的,他来就可以了,合理分配资源,一举两得,多好。” “沈医生怎么就能又实用又美观?你这明明是偷懒。”李萍忍不住反驳。 李聪无奈道:“萍姐,真不是我偷懒,这做什么事情都要天赋,尤其我们神经外科,我再勤奋努力,上限就在那里。” 李萍道:“可你们院的神经外科不是号称全国最强吗,你都进来了还没天赋,我看你是不精益求精。” 李聪简直有苦难言:“就是因为强,卧虎藏龙,牛人多,我以前在学校好歹是一学霸,自从来了这里,天天自卑,严重怀疑自己压根不适合干这行。如今年纪一大把,没房没车没女朋友,正准备收拾铺盖卷回老家去。” 李萍乐道:“这么惨吗,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你想找什么样的?” “那敢情好!”李聪精神抖擞起来,“我比较喜欢搞艺术的姑娘,我们这工作一辈子只研究一个人体,特别枯燥无聊,搞艺术的姑娘有情趣,我喜欢。” “哟。”李萍一脸为难,“我还真不认识搞艺术的姑娘,只认识当老师的姑娘,要找搞艺术的,你得求你章老师。” 李聪笑道:“当老师的也成,最好是本地人,有房有车,这样将来结婚就什么都不用愁了。我不介意倒插门,孩子跟她姓也没关系,我可不像沈师兄那么大男子主义。” 李萍一听有八卦,眼睛亮了:“怎么,有人要沈医生倒插门?” “嗐。”他一脸往事不可追的惋惜,“以前的事情了。他那女朋友是独生女,爸爸搞金融的,家里有钱,也强势,觉得学医没前途,要师兄改学金融,还说如果生了孩子,要跟母姓。沈师兄不同意,按说沈师兄的女朋友也挺爱他,就妥协了,但女朋友爸爸不肯妥协,说可以不学金融,但孩子一定要跟母姓,叫他爷爷,沈师兄还是拒绝了。沈师兄的女朋友就觉得很委屈,我愿意为你退一步,你却一步都不愿退,俩人就开始冷战,冷着冷着就没联系了,之后他女朋友就出国。出国前托人告诉师兄,她现在什么都不要求他做,他想怎样就怎样,只要他开口挽留,叫她有个台阶下,但师兄还是让她走了。” 李萍听完沉吟道:“那......沈医生是有点不通情理了,不过能看出来,他长得就不像是会倒插门的人。” 李聪还是惋惜:“但他女朋友特漂亮,据说长得很像日本女星中森明菜,仙女一样,我想不通师兄怎么舍得,要是我,跟母姓算什么,命拿去!” 一旁的章柠忽然笑了:“你说得这么生动,原来压根没见过。” 李聪下意识看过去,见人正含笑望着自己,脸颊微微有些热:“我没见过,但有人见过,见过的人都这么说。” 章柠仍然笑道:“你师兄能交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想必除了有点大男子主义之外,其他地方一定很有魅力。” “嗯...怎么说?”李聪有点为难,“沈师兄这个人很难讲,能Get到他的人,就觉得他很有魅力,Get不到的人,就觉得他很无趣,你见了就知道了。” 2 第2章 医院有陪床和探视制度。病情较轻的不允许家属陪床,情况较为严重的允许一个家属陪床。章柠刚出差回来,这天没在医院待太久,而是先回了家。第二天下午,她又到医院,进了病房发现她妈妈病床边上站着一个男医生。看背影,很年轻也很结实,应该不是马教授,而且不是李医生。 她走过去打招呼。 年轻的男医生闻声回头来瞧。 浓眉大眼,一个很正派很普通的帅哥,她多少有些失望。 杨景钦笑着跟年轻医生介绍:“这是你章阿姨的女儿。”又对章柠道,“柠柠,这是牟医生。” 章柠一愣,这才知道这个医生并非自己认为的沈医生,而是她继父口中那个医生朋友的儿子牟森,随即便笑了。 牟森和他父亲牟宗文都在这个医院,也都在神经外科,只是一个在脑血管那边,一个在创伤那边,都不擅长肿瘤,所以才给他们推荐了马教授。 牟森走后,晚一点,马教授也过来看了一下,但章柠始终没见到那个沈医生。 下午探视时间快结束时,杨景钦嘱咐了她一些注意事项,就离开了。 这一晚章柠留下陪床。 八点多的时候,病房里来了一个姓高的医生,三十出头,单眼皮,皮肤很白,眉毛里有颗痣,有种外露的花花公子的风情。章柠对他的观感不好,但他说今晚他值夜班,如果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去值班室找他,她就加了他微信。又问他们晚上值班一般忙什么,高瞻远说主要是处理本病区的一些突发情况,还有急会诊的手术。问忙吗?他说忙起来一整夜都停不下来,不忙的话,能睡三、四个小时。不过即便不忙,他也不怎么睡,因为经验告诉他,只要他一心存侥幸,就一定会有意外发生,他特别不喜欢刚睡着就被惊醒的感觉,心脏受不了,所以没事的话,宁愿待在值班室看书。她又问她是做什么的,一听她是记者,脸上顿时露出一种很复杂的神色来。 章柠觉得有意思,饶有兴味问:“怎么了?” 高瞻远心有余悸道:“记者和律师是医生最害怕的两种职业。” “噢?”她挑了一下眉,“还有这种说法?” 他点点头:“记者和律师质疑和批判思维比较强,我们说什么他们都要怀疑,太难搞了。所以遇到记者和律师,我们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应对,生怕给他们抓到什么小辫子。” 她含笑道:“高医生的意思是不是说,记者和律师不好糊弄,所以你们会格外认真点,而好糊弄的人,就可以马虎一点?” 高瞻远一脸果不其然:“你看你看,来了。” 她笑了,解释道:“我对医生没有恶意,我个人觉得医生这个职业是伟大的,值得尊敬的,但具体到每个人身上,那就不一定了。我之前一朋友本来也挺崇敬医生,后来有点耳鸣,挂了一家五官科比较知名的医院做检查,检查了一圈什么事都没有,老专家也让她注意休息别熬夜就行,我这朋友很高兴,但拿到药单傻眼了,一千多块钱的药,她当时就有些怀疑这些药是否有必要,但本着对专家的信任还是拿了药,但吃了之后好像也没什么用。从那以后,她对医生的态度就变得微妙起来了。” 高瞻远点点头:“医患关系日趋紧张,肯定不是单方面的问题,但也不全是医生和患者的问题,还有一部分制度的问题。但总体来说,好医生肯定还是大多数。” “是吗?”她仍旧持怀疑态度,“我怎么觉得好医生只是金字塔顶端的那一丁点,大部分医生都处在灰色地带。其实就是制度剥削医生,医生转嫁了一部分到患者身上,患者是食物链最底层。” 高瞻远笑道:“你看你看又来了,我有没有说错,记者对什么事情都持一种怀疑态度。” 她又笑了,没再说什么。 高瞻远问她吃饭吗,他也准备去,俩人就一块下去了。 这个点,医院的食堂已经没有饭菜,高瞻远就带她去了附近商场的美食城,吃了一碗云吞面。 章柠没有住院经历,陪床是头一次,这一晚难免睡不着,所以等章蓝歇下后,她就打开电脑开始办公。 十一点多,病房里的患者和家属基本都入睡了,她怕打字声影响大家休息,就关了电脑,打算眯一会儿。但病房晚上不关灯,鼾声、磨牙声和呻|吟声此起彼伏,她实在不怎么能睡着。好不容易眯一会儿,很快又醒了。睡了又睡,醒了又睡,断断续续熬到两点,实在睡不着了,就拿着手机出去了,这才发现高瞻远给她发了微信。 他说他刚从手术室回值班室,正在吃饼干补充体力,问她要不要来点? 章柠跟他聊了几句,他从值班室出来找她,说如果不嫌弃可以到值班室眯一会儿。 她已经不困了,也没打算再睡觉,但想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就过去了。 值班室上下铺四张床,桌子、柜子、椅子都有,让人想起大学的宿舍,只是比大学宿舍宽敞点。临门的那张桌子上堆着一大堆书和水果,高瞻远抓了几个小橘子,问她要不要补充点维生素。章柠从他手中捏了一个,目光落在桌角的一个小手办上,笑道:“你们有人喜欢蝙蝠侠?” “男生嘛,心里总有一个英雄梦,梦想拯救全世界。”值班室很安静,高瞻远的声音忽然就到了她的耳根底下。 她恍若未觉,只道:“那不应该喜欢钢铁侠、蜘蛛侠吗,我记得蝙蝠侠好像就守着一个城市?” 他的声音仍在那里:“谁说不是呢,我们劝他换个,他又不换。” 章柠这才回头瞧他。 他见她似乎没拒绝的意思,凑上来就想吻,她却立马伸出手,点住了他的肩,警告道:“虽然我对医生有诸多质疑,但总体来说还是有滤镜的,认为医生像医学这门学科一样,冷静、严谨、理性。” 他笑得很暧昧:“工作的时候冷静严谨,但遇到美女,还冷静严谨,那岂不是太无趣了?” 她微微一用力,将他推了回去:“那就对不起了,你不是我的取向。” 高瞻远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倚在门边的另外一张桌子上问:“那你的取向是什么?” 她将摊在桌上的大部头外科书籍拿起来扬了扬:“什么时候都像医学那样冷静严谨的男人。” 高瞻远把书从她手中接过来,闲闲的翻了两页,漫不经心道:“那就是我们马老师了,不过马老师人称如来佛祖,这么多年来,功成名就,多少妖娆送上门,他老人家也没动过凡心,你肯定也不行。再说老师的女儿都跟你一样大了,没这必要,是不是。” “跟我一样大?”章柠诧异的看着他,“你知道我多大?” “你不是大四么,二十一或者二十二吧?”高瞻远将书放在身后的桌上,“别告诉我你才十八,我不信。” 她若有所思起来:“我看起来这么年轻吗,那看来下次可以装一下十八岁。” 高瞻远眯起眼打量她:“听你这意思,你好像比我以为的要大的多?” 她波澜不惊:“二十八算大得多吗?” 高瞻远吃了一惊,连带着人都站直了:“怎么可能?” 她仿佛已经习惯了别人这样的反应,只耸耸肩:“我妈妈结过五次婚,我跟着她到处转学,转来转去,就把学业耽误了,上大学时都是别人研究生毕业的年龄了。” 高瞻远仍处在一种震惊中:“那也不可能差六岁,你要说差个两、三岁我还相信。” “不信算了。”她从桌子上的那摞书中抽出一本《1984》,扬起来问:“这谁的书,我能拿走看吗,晚上睡不着,实在太无聊了。” 高瞻远歪头看了一下:“应该是堰东的,你看吧,我明天跟他说一声。” “哦~”她的尾音向上挑了一下,“女朋友像中森明菜的那个。” 高瞻远有些意外:“这你都知道了?” 她笑问:“怎么,是秘密?” 高瞻远笑:“秘密谈不上,不过堰东要是知道有人拿他的隐私取悦美女,一定会揍他。” 她又笑:“沈医生揍人的时候叫我,我最爱看热闹了。” 高瞻远见她要走,一把拉住道:“别走啊,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多大呢。” 她理所当然道:“跟你说,你又不信,我真的二十八了。”说着挣脱他的手,走了。 回到病房,章柠打开那本《1984》,发现书里夹着一个小透明袋,袋子里装着两张蓝底证件照。 她拿起来看,这一看,大失所望。 这沈医生长得未免太老成了,三十出头像四十出头。而且头发稀疏,竟然有秃头趋势.....眼睛倒是挺大,但也没有成为他的亮点。她放下照片,想起那个“中森明菜”,作为一个美女,怎么没有一点身为美女的挑剔?她自认不是颜控,但这个沈医生实在过于普通了,普通到从她身边经过,她绝不会看第二眼。她觉得奇丑无比都没关系,丑至少是有特点的,捯饬一下还可以走个性路线。但怕就怕普通,因为普通没办法叫人记住。 她又垂眼看了好一会儿,还是失望。她实在无法想象这个年级轻轻就秃顶的小男人,竟然那么有骨气。 她把照片重新塞回书中,不作它想。但突然地,这本书也索然无味了,她翻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了。 3 第3章 次日早上下楼吃饭时,李聪在电梯口碰到了章柠,见她满脸倦意,问她陪床的感觉如何。 她想到昨夜那漫长的痛苦,脸上的表情甚是复杂:“酸爽。” 李聪笑:“你妈妈这已经是术后第五天了,也没其他并发症,只是有点烧,你们很轻松了。其实他们那个病房的情况都还好,隔壁那上呕下泻,凿床撞墙,整晚闹个不停,那才叫酸爽。” 她立刻想象到那画面,脸上的表情五彩纷呈:“太可怕了。” 李聪又笑:“对吧,其他地方就算了,脑子里有问题,那可太要了命,以后勤来我们这查查脑子,防范未然。” 她严阵以待:“别说了,我这几天就抽空查个核磁去。” 李聪道:“平时有体检还好,没体检的话,就多注意一点。” 她叹了口气:“小时候有,这两年就懒得去了。” 他道:“那正好趁你这几天在医院,顺便检一下得了。” 她问:“你们医院有体检?” “有啊。”李聪道,“你直接在挂号平台上找,项目很多,看你要检什么。” 她便在他的指导下,预约了一个体检项目,俩人一路聊到食堂部。患者食堂在一层,职工食堂在二层。李聪问她想不想到二层体验一下,她就跟着上去了。 吃饭时,俩人再次说到沈医生。不知道为什么,章柠直到现在耿耿于怀,耿耿于怀到不得不吐为快,她道:“李医生,你说得对,你那个沈师兄长得的确很富有争议性,我一向觉得自己的审美比较多元,但也不是很能get到他。” 李聪听闻略微有些惊讶:“沈师兄前天晚上值夜班,昨天压根就不在,你应该没见过他,你怎么知道他长什么样?” 她恹恹道:“昨天我到你们值班室借书,书好像是你那个沈师兄的,里边夹着他的证件照。” “哦。”李聪笑了,“沈师兄不上相,照片跟本人差距很大的。” 她摇摇头:“不是上不上相的原因。” 李聪奇道:“那是什么原因?” 她想,帅哥再不上相,也可以看出底子,但他那个师兄跟帅哥一点都不沾边。不过她没说这么直白,所以只是摇头不语。 李聪见她一脸抗拒的样子,笑道:“纠结这个干吗,他估计等会就来了,查房的时候你看一眼就知道了。” 她还是摇头,只是没再说什么。 原以为查房就几个人,结果呼啦进来一堆,高矮胖瘦形形色色,把病床围了一个里三层外三层。 章柠的目光本来在马教授身上,只是无意间往他身侧瞟了一下,目光忽然被钉住了。 她一下就明白了,那本书里的照片并不是沈医生,眼前这个才是。 他长得有点凶,帅是帅的,只是凶压过了帅,成了他给人的第一印象。这种凶,不是尖酸刻薄的坏,不是无伤大雅的痞,也不是放浪不羁的狂,而是真枪实弹拳拳到肉,有一种压迫感,让人大气不敢出。这让她想起曾做过的测试题,看图猜变态杀手。如果把这个医生放进去,估计十个人有九个人都会选他。章柠觉得他不适合当医生,医生治病救人,不要求都长一张春风化雨似的脸,但怎么着不能有压迫感,不然病还没看,先被医生吓个半死。他应该去当警察,这种压迫感,比犯罪分子还犯罪分子,太有震慑力。不过,他穿白大褂是极合适的。白大褂所传递的生命的圣洁感压着他身体中呼之欲出的暴力感,让他显得张力十足。跟他一对比,马教授那种清贵儒雅雨露均沾的学者气质显得柔和多了。 她盯着他看了许久,一直看到他发现她,目光扫过来。 她就给了他一个笑。这笑从嘴角慢慢绽放,一直开满脸颊,温存中带着一星暴烈,像西北高原上的土腥味,抖一抖尘土飞扬。 不过他却没笑,好像也有点不大理解她为什么这样笑。不过这点不解对他来说转瞬即逝,他很快把目光从她脸上移走了。 查房结束后,李聪带着两个小医生过来给章蓝做腰穿。做完腰穿,他将章柠拉到外面:“我有没有说错,沈师兄真人是不是比照片上帅?” 她抿嘴一笑,道:“我好奇一件事。” 李聪问:“什么?” 她道:“沈医生有女朋友?” 李聪眼中闪过一丝讶然,而后恍然大悟,随即眼神变得暧昧起来,道:“你……” 她立马截断了他的遐想:“我觉得他长得有点凶,像个家暴男,很好奇有姑娘敢跟他谈恋爱吗?” 李聪“噗嗤”笑出了声:“当然有,沈师兄的关注度在我们科还是可以的,而且前不久我还看见师兄的小青梅来医院找他,俩人一块在我们食堂吃饭呢,不知道是不是在谈恋爱?” “小青梅?”她的问句带点鼻音。 李聪点点头:“是个刑警,师兄爸爸同事的女儿,听说是一块长大的,估计就算没谈,也差不离了,我们都希望他俩能成,这样师兄好歹能有个说话的人。” 她有些惊讶:“不至于吧?现在那么多单身青年,一个人多自在。” 李聪叹气:“你是不了解。” 他简略的把这位沈医生家里的事情跟她讲了一下,章柠听完这一地鸡毛,便笑了:“你这么一说,好像是,不过其实也还好,过日子嘛,谁家没点破事呢,想开就好。” 李聪惊奇道:“你也有?” 她似笑非笑的瞧着他:“怎么,我看起那么无忧无虑?” 李聪佯作不经意的往她脸上瞥一下:“倒不是说无忧无虑,但看着没吃过苦,是跟我们不一样的人。” 她微笑:“你是说我没有一张有故事的脸?” 李聪立马笑了:“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觉得你给人的感觉相对比较亲切,不像师兄,他总是……总有一种距离感,好像永远跟人隔着一层什么东西似的。如果你们把这种距离感叫有故事,那我觉得还是当没故事的人好一点。” 章柠笑了一下,也没再说什么。 这一晚,她留下来继续陪床,依然睡得断断续续。两点多的时候,她醒来去洗手间,瞧见李聪正趴在护士站那写东西,疑惑的走过去,问:“李医生,我怎么感觉什么时候都能看见你?” 柜台后的小护士调侃:“你说对了,他这一年是住在医院的,爹妈死了,他都不能离开。” 她无所谓的笑了一下:“那你们医院也太不人性化了。” 李聪埋头奋笔疾书,声音带着浓浓的疲倦:“我们还算人吗,我们都是牲口。” 她想起什么来,又问:“你们晚上是有抢救吗?” 笔尖一顿,李聪问:“你看到了?” 她点点头:“八点多的时候,我看见你们一堆人往隔壁跑。” 李聪叹气:“患者术后脑出血还引发了脑疝,呼吸、心跳骤停,拉去做了半宿手术,这不刚结束。” 她问:“命保住了吗?” 李聪道:“命是保住了,但能不能醒很难说,多半是植物人。” 护士在一旁道:“可别了,醒就醒,不行就算了,他们家里也没什么钱,再耗下去,真是家破人亡。” 李聪道:“可不是,今天下病危的时候,患者的儿子一直拉着沈师兄追问到底能不能救过来。我听那意思,是想放弃。但患者的爱人异常坚定,说哪怕机会再少也要做。他儿子就给自己妈跪下了,说要是做了手术就能醒,那砸锅卖铁也要做,但做完手术大概率还是植物人,那就别做了,他们耗不起。患者的爱人就一直哭,说先做手术,如果术后情况不好,再说。” 他说完一时也没有人说话。 好一会儿,她问:“你们长时间待在这种环境里,会不会变得特别麻木和冷血?” 李聪将笔盖合上,塞到上衣的兜里:“马老师说,虽然医院里有很多冷酷,但也有很多温情,如果你的血要真那么容易冷,说明它本来也不怎么热,跟你待在什么样的环境里没有关系,不要整天借着医生的名义到处诉苦,那不是你懈怠的理由。” 她笑了:“马教授人间清醒,我喜欢他。” 李聪笑:“要不怎么能是大佬呢。” 她又问:“沈医生呢,回家了吗?” 李聪扬扬下巴:“还在ICU那边。”又瞧了一眼走廊上挂着的数字表,已经快三点了,“我估计师兄应该不回去了。” 护士啧啧道:“沈医生真惨,刚说完今天不忙,可以早点下班,结果马上就来活了。昨天乌主任也是,刚换了衣服准备走,立马就出事了。以我看,不忙这句话就不能说,一说就得有事。” “可不。”李聪叹了口气,想起什么,又看向章柠,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问,“你真的二十八了?” 她问:“什么?” 李聪道:“高师兄说你二十八了,还结婚了。” 她一愣:“我只跟他说二十八了,什么时候跟他说我结婚了?” 李聪惊讶道:“你真二十八了,我还以为你跟他开玩笑呢。” 她笑了:“我是跟他开玩笑,但他这人报复心也太重了。”又问,“他有没有什么黑料或者八卦,说来听听,没事我也黑他一黑。” “黑料?”李聪偏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高师兄以前被白富美甩过,而且还骂他是个diao丝,这个算不算?” “哦?”她来了兴趣,“怎么说?” 李聪道:“高师兄做住院医时候的事情,白富美家跟你们一样,也是难得有条件却不住国辽病房的人,而且为人还和气,高师兄当时非常喜欢白富美,为她跑前跑后,痛并快乐着,结果有一天被他无意间听到白富美说他是个diao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高师兄大受打击,从此在感情上就有点破罐破摔了。”微微顿了一下,好心道,“你可小心点,高师兄见到漂亮姑娘,尤其有钱姑娘,就眼冒绿光,我觉得他是非要泡到一个然后甩了才能一雪前耻。” 她惊讶:“高医生这么脆弱?” 护士揶揄:“岂止是高医生脆弱,我们八区的年轻男医生都玻璃心。你想啊,辛辛苦苦读了二十多年书,以为当了博士,进了知名大三甲,好歹是个精英,结果在别人眼里还是diao丝。那一阵他们可消沉了,见面都互称diao丝,还是白富美的弟弟出院后,他们才集体缓过来。” 她中肯道:“那这可怪不了别人,怪他们太傲慢,自觉高人一等,所以被骂了,不能平常心对待。” 李聪笑了:“可不嘛,你看我们现在谦逊的。” 几个人正说着话,章柠余光里看见沈堰东从电梯上下来,顺着走廊往这边来了,于是她看了过去。 李聪也跟着回头去看。 他过来交代了一些李聪注意事项,又转头来跟章柠聊她妈妈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过于疲倦的缘故,这个医生显得没白天那么凶了,反而有一种异样的温存感。而且近看,章柠发现他右颊上有颗芝麻粒大小的痣,这么瞧着特别有味道。 不过俩人没多说,简单的几句,他就回值班室了。 李聪见值班室的门关上了,立马回头对她道:“沈师兄真没打过人,你不用怕。” 她有些茫然:“什么?” 李聪道:“之前你说沈师兄长得像家暴男,我以为你开玩笑,原来你真怕他,跟他说话明显比跟我们低几个度。” 她一愣:“我有吗?” 李聪扬扬下巴:“不信你问她。” 护士只笑不语。 她也笑了,不过什么都没说,而是去了洗手间。 4 第4章 章柠供职的《深度》杂志是一本以人物报道为主的综合性期刊,周六、周日她要跟社里的老师去采访六月刊的封面人物,所以周五下午杨景钦来了之后,她就回家了。 周日下午采访行将结束,《深度》的主编胡建波来到了现场。 胡建波是章蓝的大学同学,也是多年好友。章蓝住院后,他一直没抽出时间去探望。听说章柠下午还要去医院,就跟着一块去了。 俩人到了医院,停好车,在电梯口等电梯时,听到前面的两个小姑娘在说一个过气歌星八卦,就竖起耳朵去听。 该歌星是九十年代和一零年代的文化偶像,曾经风靡一时,虽然现在过气了,可提起来还算个人物。她们说该歌星的前妻,就是那个作家章蓝,她在这住院,该歌星是来探病的。 胡建波听完十分意外,问一侧的章柠:“你爸妈现在还有联系?” “不知道啊。”她更困惑,据她所知她爸妈离婚后就没有来往了,也就前不久,她妈妈的成名作《名利场》被陈宗落导演买了版权,并邀请她担任编剧。而这部电影最大的资方是她堂兄所在的公司,她妈妈因为工作的事情跟她堂兄那边有一点联系,但这个跟她爸爸是完全无关的,他怎么来了。 但是到了病房,章柠并没有看见她亲爸张鼎,只有她继父杨景钦和他女儿杨念在。 章柠过去悄声问章蓝怎么回事。 章蓝低声道:“你堂兄的外祖父前些天摔了,脑出血和腿骨折,在国疗那边住着。你爸去探望,听医护人员说我在这边,就顺道过来瞧一眼。你等会也买点东西过去看一下吧。” 章柠微信咨询了一下李医生脑出血送病人什么补品好,李医生给她推荐了一些,她买完就提着过去了。 周日探病的人很多,章柠也没多待,瞧见堂兄张虔送女友离开的时机,跟着一块下去了。 张虔的女友是个话剧演员,章柠是头一次见她,问话剧演员怎么跟她堂兄认识的,谁追谁。话剧演员抿嘴一笑,说在婚礼上认识的,也没有谁追谁,就是顺其自然成了。章柠闻言瞥了一眼张虔,见他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回去悄声对话剧演员道:“其实我一直不喜欢你男朋友,总觉得这人特别虚伪。” “哦?”话剧演员瞟了一眼自己男友,笑问,“怎么说?” 章柠道:“看着谦逊有礼,实则骨子里特别傲慢。就是那种你们都很好,我也很欣赏,但不好意思,我觉得你们都配不上我。” 话剧演员噗嗤一声笑了。 章柠问:“我说得对不对?” 话剧演员又瞟了一眼自己男友,笑道:“你不说我还没觉得,你一说我还真觉得有点那意思。” 章柠道:“所以我一直很好奇他将来会找个什么样的天仙,演员姐姐,你没事的话,好好治一治他,叫他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张虔直直地看着说自己坏话的小堂妹:“章柠,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她一脸无辜:“实话实说也不行?” 张虔道:“行,下次你再想采访谁,别找我要联系方式,反正我傲慢,是不会给你了。” 章柠转头立马跟话剧演员告状:“姐姐,你看到没有,开始威胁我了,赶紧把他甩了,这人傲慢又小肚鸡肠,不值得。” 话剧演员笑着叹气:“但谁叫人家长得好,持靓行凶,我有什么办法。” 张虔笑了。 章柠很是失望:“姐姐,你不是演员吗,见过的帅哥应该不计其数,怎么这么没出息?” 话剧演员道:“我虽然是个颜控,但也没控到只看脸的程度,你这哥哥的综合实力是我认识的人中独一无二的存在。” 章柠被“独一无二”这个词切切实实的肉麻到了,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又嫌弃又受伤的样子:“受不了,受不了,突然搞得我也想恋爱。” 张虔觉得她这话奇怪,道:“谁也没拦着你啊。” 章柠叹气:“你以为能看对眼的对象那么好找吗?” 话剧演员好奇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看看我这边有没有符合你条件的?” 她立马道:“我最近跑医院跑得对医生很有兴趣,最好是熟男,三十出头,脸颊上有颗痣,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张虔纳闷:“你这什么趣味,医生也就罢了,还要脸上有颗痣?” 她不满道:“都说是趣味了,这个你也要管?” 话剧演员道:“那你不趁机在这找一个?” 她却又愁眉苦脸起来:“但这儿的医生,靠谱点的都有女朋友,没女朋友的又不靠谱。” 张虔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她立马截住了他:“历史证明,太聪明的人都不得好死。” 张虔:“.....” 送走话剧演员后,张虔说起他们公司暑期档要上的电影,想邀请胡建波参加首映礼,让章柠帮忙问一下愿不愿意来。 章柠有些意外:“你不怕他看完骂你们一通吗,他可是谁的面子都不给,也不是你们那点公关费可以解决的。” 张虔道:“敢请他来,就不怕他骂,怕就怕他看完不想说话。” 章柠道:“那我能跟着一块去吗?” 张虔:“你看完必须给我们写一篇影评,在电影上映后,拿你们的官方微信号给发一下。” 章柠不情愿的哼了一声:“我们官方微信几百万粉丝,你这嘴一张一合,上百万的公关费就省了,想得美。再说了,我写倒是容易,但发不发的权利不在我手上啊,这事你还是得跟我们商务部谈。” 张虔道:“你们之前想采访这个想采访那个,不都是我给的联系方式吗,要饮水思源。” 章柠一时语塞,只道:“但我一实习记者,做不了主啊,要不你上去跟我们主编谈,他就在上面跟我妈说话呢。” 张虔笑:“你不早说。” 章柠瞪了他一眼。 俩人到了住院一部,电梯几乎是一层一停,章柠正有点不耐烦,忽然发现沈堰东进来了,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变了。 电梯里人多,沈堰东往里挪了挪,同她打招呼。 张虔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医生右脸颊上的那颗痣。 等到章柠给他介绍这医生是她妈妈的主治医生时,他就彻底懂了。 电梯叮的一声合上。 好一会儿,张虔忽然问:“沈医生结婚了吗?” 章柠心头一跳。 沈堰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还是礼貌地回答了,说没有。 张虔又问:“女朋友呢?” 沈堰东这次就没回答了,而是疑惑地看着他。 张虔笑着解释道:“沈医生别见怪,我是看到你脸上的痣,突然想起一个朋友。她前一阵刚跟我说喜欢医生,还喜欢脸上有痣的医生,要我给她介绍一个。我原想她是胡说八道,没想到还真有,这不是缘分是什么。如果沈医生单身呢,我介绍你们认识?” “哦。”沈堰东释然道,“那还真是挺巧的。” 张虔正要再多透露一点信息给他参考,章柠忽然道:“美艳款,胸大腰细,身材非常辣,思想比身材还要辣,性格特可爱,人贼有意思。” 张虔噗嗤一声笑了。 沈堰东茫然地将目光移到了她脸上。 她却没有笑,就那么认真的看着他,脸上有一种很奇妙的温存。 沈堰东看了好一会儿,渐渐意会到什么之后,微微一惊。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 5 第5章 这天,章柠没在医院多待,张虔和胡建波离开的时候,她跟着一块走了。 之后的几天,她忙于工作,也没怎么去医院。再去就是章蓝出院那天,不过也没看见沈堰东。 章蓝出院后,她本想趁热打铁,但接下来要准备毕业答辩,她想了想还是先放下了。毕业答辩结束,她从实习记者转成了正式记者,工作更忙了,就更没心思去弄这个事了。于是一拖再拖,见他的欲望就渐渐淡了。直到七月末,她半夜出差回来洗澡,脚底打滑,一不小心摔到了后脑勺,有点担心脑震荡,想到医院检查一下,这才重新想起那个惊鸿一瞥的沈医生。 周五那天她一大早就到了医院。 候诊大厅已经满是人,她取了号,就诊号十一。 又看看大厅上方的显示屏,四诊室沈医生,现在才叫到五号。 她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去,开始玩游戏。 半个小时,广播里叫她。 她起身整了整头发,扯了扯裙子,找到四诊室,进去了。 诊室摆着医疗器械,电脑桌侧对着门口,年轻的医生正对着电脑啪啪打字。 她在椅子上坐下,刚好看到电脑屏幕。 医生忙着打字,连头都没抬。好一会儿,手指停下来,握着鼠标开始在电脑的候诊名单里找她的名字。 候诊单上几十个人名,字号又小,他看第一遍,没找到。 她好心俯身过去点点屏幕:“章柠,这呢。” 年轻姑娘身上香气缭绕,玫瑰、茉莉、栀子花......饱满而浓郁,像春天傍晚被露水濡湿的花园,这叫闻惯消毒水和病人奇怪体味的医生心旷神怡,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 她冲他温存的一笑。 沈堰东微微一愣,随即认了出来,他把目光重新移回了电脑屏幕上,一边用鼠标点她的名字,一边问:“怎么是你,你妈妈呢,最近怎么样?” 章柠轻声慢语:“她前些天刚到马教授那里复查完,一切正常,我今天来,是看自己的脑袋。” 他点点头,问:“你哪不舒服?” 她道:“洗澡的时候摔了一跤,后脑勺有一点疼。” 他问:“什么时候摔的?” 她道:“三天前的晚上。” 沈堰东本来正往病历单上录她的病症,听到这个,手指停下来,侧脸来瞧她,神情有一点严肃,那种压迫感立马就来了:“三天前摔的,为什么今天才来?” 章柠被他弄得像个犯了错的学生,怯生生道:“摔倒后爬起来缓了一会儿,发现除了有点头疼外,也没其他症状,就没当回事。” 沈堰东这才回头继续写病历,语气较刚才缓和了点:“事关脑子无小事,碰到了磕到了应该立刻来医院检查,没事最好,有事早发现早治疗。你妈妈做过开颅手术,你应该比别人更有意识。” 她明知故问:“能有什么事?” 他打完了字,侧身看她:“前阵子不是有新闻么,一个妇女在火车站跌倒,没当回事,最后去世了。” 她真惊讶了:“这么严重?” 他没再说话,起身走到她面前,扒过她的脑袋,一只手固定住,一只手去摸后脑。 那种混杂着消毒水的雄性荷尔蒙气息铺面而来,整个把她笼罩住,几乎要把她熏晕,于是她扶住了他的腰。 他没发现她在趁机揩油,心思全在她后脑上。 他一边摁一边问疼吗,刚开始章柠一直说不疼,后来他摁到中间那块,她连连叫疼。 他减轻力道又摁,她还是疼。 他又移开往边上摁了摁,她说不疼。 他摸完后脑勺,又看了看瞳孔,问除了头疼,有头晕、呕吐、眩晕、意识不清等感觉吗? 她摇摇头。 他坐回电脑前,说没什么大碍,养养就行。 她又问:“那我这个不用拍个CT,看看有没有脑出血?” 他一边写诊断结果,一边道:“脑出血会导致颅内压增高,会出现瞳孔散大、意识不清等症状。你只是头疼,而且已经过了七十二小时的危险期,基本可以排除出血。如果实在不放心,拍CT查一下也成。” 她慎重思考了一下,说还是查一下吧,不然老担心。 他把病历和检查单打印出来,交给了她,说如果早上能做完,不用再挂号,直接过来找他。 章柠做完CT,看了一下检查报告,报告上显示她的脑子没有任何异常,所以她也不着急,就回家了。 回家路上,她挂了沈堰东下周五的门诊,找他看片子。 沈堰东又见到她,觉得这姑娘心太大,她这也就是没事,要是真有事,照她这不上心的劲儿,什么都晚了。他把片子还给她,嘱咐下次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不要等,直接去挂急诊。 结果隔了一周,他又又看到了她。 他想起之前电梯里的事情,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她本人端着一副正经病人的样子,且没有任何逾矩言行,他就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 后来,他隔三差五就能看到她。她不挑明,他也就不说。渐渐的,俩人之间就生出了一种较劲心理,看谁会先按捺不住,先说点什么。 章柠本来是信心满满且志在必得,但渐渐的就有点不耐烦。不说心理上谁上风谁下风,单是物理距离,她就有些受不了。她住的地方离医院不近,一来一回加上排队看病,一上午都不够用。而医生看一个病人,五分钟都顶到天了,更多时候,两分钟就把她打发了。她又不愿意死缠烂打胡搅蛮缠,觉得跌份。所以,越往后她越耐不住性子。有一次,她从诊室出来,也听到候诊大厅的广播在叫下一个号了,还是没忍住,折了回去。 她什么时候进来,他似乎都在写病历。 她单刀直入:“沈医生,你今天下班有时间吗,我想请你看电影。” 沈堰东手指一顿,回头来瞧。 她专注的等待着,看上去并不轻佻,不像他平时遭遇的那些心血来潮。他有个短暂的犹豫,而后向她伸出了手。 她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将手中的病历单还给了他。 他拿了笔在上面写了什么,然后头也不回的递给了她:“晚点再说。” 她低眼看了一下,那串数字像手机号,她又去看他,他已经回过头,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回到家后,她拿这串数字加他微信,他一直到中午才给通过。 通过后,她也没跟他寒暄废话,直接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他说周五晚上吧。 她说八点可以吗? 他说可以。 她就选了他们医院附近商场里的那个电影院,把八点前后有场次的电影都给他截了过去。 他道:“你选吧,我都行。” 章柠也没跟他客气,就直接买了票。 结果没想到俩人的第一次约会,他就失约了。 打电话没人接,发微信不回,她只好先进场。进场时把两张票都给了检票员,如果他能赶过来,可以直接进来。结果电影结束,她都没看见人影。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多,他的电话才过来,说突然有个病人脑梗,要做手术,情况紧急,没来得及跟她说。 她也没说什么,只说等他有空了再约,结果她等了半个月,他都没约她。 章柠不知道这位医生是真忙到这种地步了,还是怎么回事,只好再次主动约他。 这次俩人约在周六。 电影院在商场的最顶层,她到时,他还没到,她坐在那里等。 等着等着,心跳竟然快了起来。 她觉得可笑,暗骂自己没出息。 骂完抬眼看见扶梯上下来一个身穿T恤和大裤衩的男人。 她起初有些不敢认,等发现真是后,立刻笑了。 东怀医院一千多名医生,四百多位专家,十个医生八个博士,多气派的地方,还以为它的医生多精英,没想到私下跟个吃完饭下楼溜达的老大爷没什么区别。得亏这位医生个子高、身条好,怎么穿都不难看。 他见她笑,低眼看了看自己,没发现什么不妥,于是问:“怎么了?” 她笑:“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精英,没想到私下却是个老大爷。” 他不遑多让:“在医院还是要装一下的,得让患者和家属放心,私下就怎么舒服怎么来。” 她止住笑道:“是这个道理,如果我在医院看到你这么穿,一定不敢把自己的脑袋交给你。” 他的注意力立马就集中在了她的脑袋上,似乎正在寻找合适的开刀位置,她立马捂住后脑勺,谨慎的往后退了一步:“别打我脑袋的主意,它好着呢,暂时不需要你的关心。” “没有。”他道,“我是看这个脑袋长得很漂亮,就算真给我开,我估计也不忍心下手。” 她笑了,松开了自己的手:“算你会说话。” 电影院大厅的广播里在播报检票信息,她扬了扬手中的电影票,道:“走吧,进场了。” 从那之后,俩人开始正式来往起来。不过来往并不频繁,隔三差五聊两句,十天半个月出来吃个饭。他比章柠想象中要闷得多。俩人看一场电影,经常说不到十句话。吃饭时,大多数情况下也都是她在说。俩人约会形式也极其单调,要么吃饭,要么看电影,要么吃饭看电影,要么看电影吃饭,地方还总是那几个。他还极易迟到或早退,要么干脆失约。这倒不是他本人的错,而是医院总有突发情况,人命关天,一切都要让位于这个。但总体来说,跟他约会是很闷的事情。只是这么闷的约会,章柠一点不觉得无聊,反而总期待下一次,这令她自己都感觉惊奇。平安夜这天,难得他没迟到,也没失约,俩人一块去看电影。看完电影,从商场出来,看到路边有娃娃机,还夹了几个娃娃。 或许是节日气氛使然,俩人之间异常融洽,之后沈堰东送她回家,一直将她送到了小区的楼下。 他不常送她,即便被诟病没风度,也不送,除非时间超过了十一点,而且多半只送到小区门口,今天算是破天荒。章柠像得到了某种暗示,于是邀请他上楼,说有礼物送他。 礼物是白玉貔貅的印章,拇指般粗细,在书房的灯光下泛出温润的光。章柠用一种罕见的温柔语调道:“前一阵儿去采访一个网红手工艺人,老人家刻了一辈子章,临走时说送我一枚,我顺便给你带了一个。” 沈堰东只垂眸看章,好一会儿,问: “这是什么字体,我怎么一个字不认识?” 章柠却一直瞧着他: “这是小纂,秦汉时期的文字了,现在不常用。” 沈堰东又看了一会儿,由衷道:“真美,字写得像画一样。” 章柠点点头:“小篆虽然已经定型,是还有一点象形的意思,可不就是画么。” 沈堰东点点头,目光在她身后的书架上溜了一圈,慢慢道:“文学、体育、艺术、建筑、经济、医学……你看得书可够杂的。” 章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满满一架子书,杂七杂八,的确什么都有,她道:“很多都是因为工作,总不能去采访一个经济学家,却连一点经济都不懂,那不是抓瞎么。” 沈堰东理解道:“那倒也是。” 章柠将目光从书架上移到他脸上: “渴吗,我给你倒杯水。” 沈堰东摇摇头,说时间不早,他回去了。 章柠有些失望,但也没说什么挽留的话,只是把印章从他指间取回来塞进福袋里,然后再送给他。 沈堰东在玄关与她道别,章柠看见他肩上沾了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碎屑,就走近一点,伸手去揪。那东西太小,附在衣服上,她揪了好几下。回过眼时,见沈堰东正在认真瞧自己,手便渐渐垂了下去。 玄关柜的开放格中摆着几盆小茉莉,幽幽吐着香气,气氛在这几秒钟一下子暧昧起来。 章柠忽然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她一米六七的个子,平时也算个高挑美女,这会儿挂在他脖子,却像个小摆件似的,站都站不稳。 沈堰东扶住了她的腰。 好一会儿,章柠把脸埋在了他颈边。 沈堰东的手一直在她腰上,没有松开。 章柠忽然笑了。 沈堰东脸上显出了一点有别于其他时候的温存,温存里还有一点困惑:“笑什么?” 章柠拿手背擦了一下嘴,掀起眼皮瞧着他:“我知道你一直在考查我。” “什么?”他没懂。 “你好像想看看我什么时候会受不了似的。”章柠的手垂下去,含笑问,“怎么,以前有人受不了你?” 沈堰东一愣,随即笑了,却没回答,但意思也不是否认。 章柠问:“受不了什么呢?” 沈堰东抬眼思索,目光里有点追思往昔的意思,好一阵儿,缓缓道:“没钱又没时间吧。” 章柠有些不解:“没时间我能理解,没钱?你们医生不是挺能挣的么?而且现在医疗资源这么紧张,医生多金贵。” 沈堰东没吭声。 他不说话时很有看头,像暮色里有雾的森林,遥远、宁静、深邃,令人充满遐想。章柠往前一步,搂住他的脖子,又去吻他,只是还没碰到他的嘴唇,他的手机响了。 沈堰东的电话十次有八次都跟医院有关,章柠跟他在一起,每次都担心医院中途来电把他叫走,没想到今晚还有煞风景的事情发生。她的嘴唇顿在他唇畔,而后忽然笑了,擦着他的脸颊,趴在了他颈里。 沈堰东将她揽到另外一边,摸出手机,接电话。 的确是医院电话,他说马上就到。 章柠一听,立刻就和他分开了。 沈堰东挂了电话,似乎觉得有必要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终究什么都没说出,只道:“那我就走了。” 章柠点点头:“快走吧,医生的时间谁也耽误不起。” 他走后,章柠靠墙缓了一会儿,指尖有他的体温,鼻息里有他的味道,她走到窗口去,正看见他从门洞出去。小区里挂了一些节日彩灯,树下还堆着一点残雪,寒风凛冽,气温很低,他将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上面,然后兜上了帽子。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他迈着大步子,不过十几步,就不见了踪影,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6 第6章 原以为捅破了窗户纸,沈堰东但凡有意,总该有点表示,但平安夜之后长达一周的时间里,章柠都没有收到他的只言片语。她多少觉得难堪,好像示爱被拒绝,这对一个年轻漂亮且骄傲的姑娘来说是难以承认的,因为承认这个就等于承认自己无能,所以她暂时也就没再联系他。 元旦过后,章柠要做“横漂”的选题,去了横店出差。她在那里卧底十来天,采访了上百个群众演员。也是因缘际会,还采访到了几个明星演员和一大一小两个名导,并且还在某一个导演的民国电影里客串了一个只有几句台词的激进的学生运动领袖,且忙且玩,不亦乐乎,也就渐渐把沈堰东抛到了脑后。 采访完事后,她定了机票回来,下了飞机,已是深夜,她将手机调回正常模式,发现某个朋友群里有人在疯狂艾特她。 这个朋友群原是高中朋友群,一开始只有几个人。高考后,大家上了不同的学校,就拉了一些大学朋友进来,这些人又拉了其他人进来……渐渐地,群就壮大了。平时有谁闲地发慌了,想干点什么,在群里吼一声,总能找到一、两个志同道合的。她大致浏览群里的聊天内容,原来是她的生日快到了,有人提议借此聚一聚,他们在商量吃饭的地方。商量完了,艾特她,让她不要太有压力,他们不是为了给她过生日,就是太闲了,她来不了不勉强,回头把帐结了就成。 她啼笑皆非,回了一个滚。 大伙见她终于冒泡,纷纷问她来不来。 横店好玩是好玩,但在吃饭上可把她憋坏了,她正准备大吃一顿,就说去。 生日这天,章柠先回亲妈那里吃了蛋糕,下午又到她亲爸那去。时间差不多了,就根据朋友群里扔的导航定位,开车去了日料店。 日料店的位置很刁钻,在一条巷子里,门口悬着两盏红灯笼,里边有廊有水,竟有些唐朝庭院的遗韵。 她进去后,上了二楼,一到包间,就被围攻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她最近忙什么呢,平时见不到人影就罢了,群里聊天也不吱声。 她一边放东西一边找位置坐下:“社畜啊,哪能还跟学生似的,说出来就出来了。” 有人不信:“再忙也不至于连个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她笑了:“谁让你们每次都挑我正忙的时候聊。” 话音刚落,桌上一个叫赵鑫的男同学就不怀好意道:“章柠,不对吧,上个月我还看到你跟一男的在国茂那边逛,可悠闲了。” “是吗?”她处变不惊道,“我怎么不记得,你认错了吧?” “不可能。”赵鑫斩钉截铁道,“绝对是你,黑大衣,脖子上一条米色围巾,头上顶着一个小帽,就是你边上那男的穿得松松垮垮,有点不讲究,配不上你。” “嗐。”她没所谓道,“你说那个啊,那是一采访对象。” “嘁~”众人不信,“你跟采访对象逛街?” “我还跟采访对象逛公园,还跟采访对象去他家呢。”她指着一圈人道,“记者不就得多角度全方位的观察采访对象嘛,不许质疑我的工作能力。” “不对!”赵鑫还是摇头,“他不是你的采访对象,至少不单单是你的采访对象。”又对在座的各位解释,“他俩走路的那个身体距离,绝不是采访和被采访者的关系,我觉得不是朋友,就是情侣。” 章柠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你说说,要是我男朋友,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干嘛出来跟你们这群人混?” 赵鑫试探性道:“他工作太忙,没空陪你?” 贺一鸣道:“他有老婆了,得回家陪老婆?” 章柠抄起手边的空酒杯向他砸去。 贺一鸣立马往旁边躲了一下,见她没真砸,又松了口气。 桌上有人配合道:“不是,章柠,你太不厚道了,我们桌上这么多年轻小伙儿你不爱,跑去爱什么老男人,还结了婚,行不行啊,他能满足你吗?” 章柠倒不分辨,而是看着埋汰自己的那人,温柔道:“余邦彦,我操你大爷!” 众人笑了起来。 章柠却没笑,而是一本正经的对在座的众人道:“说真的,不开玩笑,有一事拜托大家,我手里有辆车,昨天刚提的,开了不到一百公里,你们帮我留意一下,看谁有兴趣,我打算盘出去。” “刚买的为什么要盘出去?” 一说到车,在座的男生纷纷忘了老男人的话题。 章柠无奈道:“我爸送的,他说我上班了,连个代步工具都没有,太惨了。但我对车没研究,这车落我手里,无异于牛嚼牡丹,太可惜。” 贺一鸣道:“你这是没开过车,不知道好车的妙处,开一段时间就行了。” 章柠道:“关键是我养不起,我现在一月工资才多少钱,全拿来养车都不够,算了,以后再说吧。” 余彦邦道:“找你妈呀,你妈又能写,又能投资,赚那么多,还就你一个,钱不给你给谁。” 章柠更无奈了:“我妈的规矩是上学时怎么造都行,一旦毕业,就只给东西不给钱了,我也不好腆着脸找她要,算了,靠自己吧。” 贺一鸣又道:“章柠,你别转移话题,到底谈没谈,跟我们透个底啊。” 章柠有些不耐烦道:“要你管。” 贺一鸣道:“我肯定管不着你,但你要是谈了,也别瞒着,观潮虽然出国了,但隔三差五的就在我这打听你,你要是真谈了,让他早点死心。” 章柠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我没这义务。” 贺一鸣道:“别这么冷酷,你们既是高中同学,也是朋友,还住的那么近,又谈过,现在弄得老死不相往来,大家都很别扭,说开了,大家也跟着你们轻松。” 孟明明立刻截住道:“老贺,你这么说好像是章柠对不起他,章柠怎么对不起他了?他劈腿,他提分手,他又要复合,章柠没答应,是章柠的错?” 贺一鸣冷下脸:“孟明明,你别火上浇油,大家都知道他没劈腿,也不是真想跟章柠分手,只是试探,谁知道章柠当真了,他后来不是解释了,可章柠压根就不想听。” “你这话未免太上帝视角了!”孟明明反驳道,“陆观潮当初怎么说来着?‘宝宝,我爱上别人了,我们分手吧。’章柠哪知道他是真劈腿还是假试探,当然要跟他分。合着章柠没伤心欲绝要死要活,可戳到他肺管子了,又巴巴的跑过来求复合。什么话都让他说了,章柠不无辜吗?要我说,就算他没劈,章柠和他分手也没错,谁让他作。” 贺一鸣道:“但你可别忘了,俩人分手前你们家章柠一个多月没搭理人家......” 孟明明道:“陆观潮不也一个多月没理章柠吗?俩人吵架,他一个男生等女生给他递台阶,开什么玩笑?” 贺一鸣有点怒了,指着孟明明道:“你摸着良心说观潮对她怎么样?从她转过来那天,人就巴心巴肺的捧着,到了大学谈恋爱跟个舔狗似的,人就一次,希望章柠服个软,章柠愣是一个多月不带理人。就你们女的有尊严,男的就没尊严了?” 孟明明:“......” 贺一鸣:“......” 其他人:“......” 一场好好的生日会,就这样变成了情感辩论会。男的一方,女的一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章柠没搭理他们,而是问了一下旁边女生洗手间在哪里,然后就出去了。 一楼大厅已经坐了七七八八,穿着和服的服务员迈着小碎步,在过道里走来走去。 这家店的东西好不好吃再其次,但气氛营造着实一绝,叫人有身在日本的错觉。只是章柠千想万想,没想到能在这碰到沈堰东。 他衣冠楚楚的坐在隔壁过道旁的四人桌上,正在和对面的一男一女说话。 她站在那里看了很久,一直看到他有所察觉,抬眼往这边扫过来。 她收回目光,出了大厅,下了走廊,也不去洗手间,而是径直穿过庭院,到外面的巷子里去。 沈堰东叫了几声,见她不停,反而走得更快,就大步上前,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她不慌不忙的转身来看,故作讶然的看着他:“沈医生,好巧,你怎么在这?” 门口人来人往,说话不方便,沈堰东将她往一侧扯了扯:“是吗?我以为你是故意看不见我。” 她皮笑肉不笑:“不敢。” 沈堰东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则别开了眼,看向了他身后的巷子口。 前方是一条繁忙的大道,霓虹斑斓,车水马龙,灯光映得半条巷子都明亮起来。 好一会儿,沈堰东低声解释道:“一个同学,他们来这边出差,就一块吃个饭。” 章柠闻言把目光重新调回他脸上,但他背着光,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多谢他。” 他一顿,问:“谢什么?” “谢谢他来出差,不然我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沈医生了。”她说完这句,转身就要走。 他一把捉住了她手腕,拦住问:“今天生日?” 章柠听他话里似有伏低认错并亲近之意,态度不由得就缓和了一些,问:“你怎么知道?” 他道:“我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 “哦。”章柠似笑非笑道,“是又怎么样,你也没生日礼物给我。” 他问:“想要什么礼物?” 她本来是随口一说,他这么一反问,倒把她难住了。她想了一会儿,歪着脑袋道:“听说,沈医生厨艺很好?” 他垂眸思考了一下,而后点点头:“今天太晚了,周末吧,周末下午请你到我家,我给你补一个。” 章柠原以为以他严防死守的态度,一定不会答应这个提议,没想到这么轻易的就松口了,她警觉道:“你不会失约吧?” 他摇摇头:“不会。” 7 第7章 章柠在家里闷了三天,终于赶在周末前将“横漂”的稿子顺利写完。 编辑冰岛周日醒来,瞧见她凌晨三点多发过来的稿子,十分诧异:“今天太阳从西边出了,你竟然提前这么多天交稿子。” 章柠发了一个得意的表情:“提前交稿不是我的目标,一字不改是我的目标。 冰岛发了一个敲脑袋的表情:“咱们这儿,除了雷池老师,还没有谁的稿子是不用改的。你才刚转正多久,口气就这么大。” 章柠不置可否:“是你们说实习期能独立做选题的就我一个,我口气不大点,对不住你们的看重。” 冰岛道:“那正好,能者多劳,我刚看热搜,某流量又被控诉家暴了,估计这事得闹一阵,咱们就着这个弄一个家暴吧,怎么样,有兴趣吗?” 章柠道:“......” 俩人讨论完“家暴”这个选题的可行性与方向,章柠给沈堰东发微信,要他家的定位。 她根据定位搜了一下乘车路线,地铁过去倒两趟,得一个多小时,她嫌麻烦,就打了车。 下车后,她看着眼前六层楼的老式居民区,多少有些意外。虽然这种居民区很常见,但她从不觉得与沈堰东有关系。她总觉得他是住在那种洁净的,一层不染的,有80%以上绿化面积的高档小区里。可能是他工作的地方太过于高大上,叫她产生了某种错觉,误认为他在那样的地方工作,也在类似的地方生活着。不过这小区倒是很安静,让她想起小时住在重庆的那段日子。那时她爸妈刚离婚,她跟着妈妈住在外公外婆家。记忆里,外公外婆住在筒子楼的一层,楼外有棵虬枝盘旋的黄葛树,她外公常在黄昏时分坐在树下教她念唐诗。日子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她无论怎么着急长大,总也长不大。 楼里没安装电梯,她一层一层的爬到了四楼。 沈堰东正在做蛋糕,听到敲门声,从厨房出去开门。 章柠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你连这个都会做?” 沈堰东从碗里拿了一颗接着往上摆:“做过那么一、两次。” 章柠像个机警的猎人,嗅到了什么隐秘似的,立刻问:“给谁做?” 他道:“侄子。” 她笑了,还真是滴水不露。 蛋糕不大,沈堰东摆了两圈,中间留出一块地方写祝福,问她要不要亲自写。 她摇摇头,还是让他写。 蛋糕做好后,沈堰东开始做饭,并且试图指挥章柠帮忙,然而她两手一抄,绝不动手,沈堰东只好自力更生。 吃完饭,章柠拉他起来跳舞消食,他说不会,不肯。她还是不由分说将他拉起来。结果,正跳在兴头上,他的手机又响了,她着实被气着,烦闷道:“有完没完,你们医院有完没完,再这么下去,我都有心理障碍了。 他疑惑:“不是你的吗?” 她愣了一下,发现还真是,因为音乐停了,她就笑了:“我已经有心理障碍了。”说着撒开他的手,拿了手机去接电话。 电话是编辑冰岛的,说“横漂”那篇文章的结构有点问题,得调。又说里边那个特型演员很出彩,但写得不够透,编辑给她提了几个方向,让她再补采一下,往深了挖一下。 挂了电话,章柠到厨房去,沈堰东正在勾着头洗碗。她站在厨房门口看了一会儿,道:“沈医生,我借你的电脑写个大纲。” 沈堰东扬扬下巴:“在书房。” 她道:“这么爽快,不怕我看你电脑里的秘密?” 他道:“你看得懂再说。” “嘁。”章柠不爽了,“博士有什么了不起,什么时候我也考一个去。”说着走了。 章柠刚打开电脑开了一个wrod,还没开始写呢,沈堰东就推门进来了,一脸的抱歉说:“刚才家里来电话,说有点事,叫我回去一趟。” 她转过椅子,仰脸瞧他:“怎么,你哥嫂还在闹离婚吗?” 沈堰东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她笑:“李医生告诉我的。” 他定定的看着她:“他还告诉你什么了?” 她站起来慢慢走近他:“怎么这么紧张,有什么我不能知道?” 他只道:“那你是跟我一起走,还是?” 她抿嘴一笑:“他说你爸妈离婚早,后来爸爸因公殉职,你们兄弟俩一直跟着爷爷奶奶。他还说,你爸爸和爷爷、奶奶各留下一套房。你哥嫂住了那套大还不满足,又哄着你把爷爷奶奶那套老破小给了他们,他们用两套房换了一套三居。本来说等你买房的时候,他们给你出两百万首付,结果一直到现在都没给。” 他的声音凉了下去:“我不知道他知道这么多。” 章柠道:“不过我没全信。我想你哥嫂如果真对你这么不好,你为什么还愿意跟他们来往?这年头,不流行以德报怨。” 沈堰东点了点头:“当时爷爷患了食道癌,我在美国,顾不上家里。大哥那套房虽是两居,但他们还要照顾偏瘫的江阿姨,家里没地方住,所以才说先卖了爷爷的房子,换个大点的房子,权宜之计罢了。” “这么说,倒无可指摘。”章柠中肯道,“不过将近三百万的房子,给两百万也就算了,结果还是空头支票,你倒能忍。” 他道:“他们上有老,下有小,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章柠道:“他们可以把三居抵押了呀,你拿钱交首付,虽然这样一来你们兄弟俩都得还贷,但好歹都有地方住,贷款就慢慢还呗,这年头谁身上没点贷?” 沈堰东道:“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他们上有老下有小,负担太重,还是再说吧。” 章柠莞尔一笑,只道:“你对家人倒挺大方,不过小心这样讨不到老婆。” 他点点头:“的确。” 章柠歪头瞧着他:“要不要我帮你,我保准让你不打官司就能把两百万要回来,过上买房娶媳妇的小康生活。” 他也笑了,但没接这话,只道:“我先走了,如果写完我还没回来,你就带上门,自己走。” 沈堰东回到哥嫂家,是他的小侄子沈航开的门。 沈航一看见他就说他爸妈又吵架了,吵得特凶,吓得他只能躲在洗手间。 沈堰东问为什么吵架。 沈航说他爸爸借钱给别人,没跟他妈妈说,被他妈妈妈发现了,俩人就吵了起来。他妈妈要他爸爸把钱从人家手里要回来,他爸爸不肯,他妈妈说,这个钱如果不要回来,他们就离婚。他爸爸说离婚就离婚,然后摔门走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沈航说完问:“二叔,我爸和我妈越吵越凶,他们这次是不是真的要离婚了? 沈堰东没回答,只问:“妈妈呢?” 沈航指了指敞着门的次卧。 沈堰东领他过去,他嫂子孙妍正在给偏瘫多年的老母亲翻身,沈堰东见她艰难,忙过去搭手。 孙妍瞧了他一眼,道:“堰东回来了?” 沈堰东点点头,问:“阿姨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孙妍用手背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习以为常道:“什么好不好的,还不是老样子。”说完想起什么,又道,“不过最近身上长了很多红斑,像湿疹一样,正好你回来,看看要不要紧?”说着拿起老人的手臂,捋起袖子给他看,“就这样的,大腿也有,主要是大腿和股部。” 沈堰东看完胳膊又让孙妍把老人的裤腿捋起来,瞧完道:“可能是长期坐卧导致真菌感染引起的股癣。” 孙妍紧张道:“严重吗?” 沈堰东道:“有时间的话,最好还是带去医院做一下检查,如果只是股癣,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涂点药膏就成。” 孙妍松了口气,这才来问他吃了吗,最近忙不忙。 俩人闲说几句,孙妍看向沈航:“航航,你陪姥姥待一会儿,我跟你二叔谈点事。” 沈航点了点头。 俩人到了客厅,孙妍给他倒了一杯水,道:“堰东,我知道医院忙,家里这点事本不该麻烦你,但咱们这一家没爸没妈,爷爷奶奶都去了,你阿姨又这样,除了你,我也不知道找谁去。” 这是老生常谈,沈堰东见怪不怪,只道:“嫂子,别说这话,大家都是一家人。” 孙妍突然哽咽起来:“堰东,你劝劝你哥吧,他现在在放高利贷。” 沈堰东微微一顿,眉头蹙了起来。 孙妍哭诉道:“他一下借出去二十万,都不跟我商量一下,还是我无意间看见他的微信才知道。我问他从那弄来的钱,他说把车抵押了。我问他是不是有毛病,真能弄来那么多钱,为什么不给你,你当初心疼他这个当哥的上有老下有小不容易,把自己的房给他用。如果不是因为他,你何至于租房住。他说就是为你,二十万,每个月吃五千利息,一年下来就有六万,他想多攒点钱先还你点,他觉得你不结婚是被我们带累的。”她一边擦眼泪一边说,“二十万,每月五千利息,不就是高利贷吗,我一做财务的,能不知道他朋友玩什么鬼把戏吗,就是放贷,资金链不出问题,大家一起赚,一旦出问题,血本无归。我再说,他就跟我吵,怪我当初要换房,弄得一家人举步维艰。”说到这,她停了下来,直直的看着沈堰东,“堰东,你说句公道话,换房是为我吗?” 沈堰东把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从纸盒里抽了几张纸递给她,波澜不惊道:“大哥有口无心,我们都知道嫂子照顾这个家很辛苦。” 孙妍的眼泪更多了:“而且我当时也说了,绝不占你便宜,你如果买房,我们砸锅卖铁也把首付出了。只是后来生了航航,没想到养孩子这么费钱,你阿姨又那个样子,我们实在力不从心......” 沈堰东点点头,表示知道,也理解:“嫂子,我之前说了,你们负担重,就别操心我了,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怎么着都行。至于结婚……我结不结婚,都跟房子没关系,主要是太忙,二也是没碰到合适的。” 孙妍擦干净眼泪,稍微平静了一些:“我一直跟你哥这么说,我说堰东又高又帅,还是博士,又是大三甲医院的医生,这么好的条件,哪能没房就结不了婚了。那些没房就不结婚的,说明人本就一无是处,只能靠房添彩,堰东跟那些人不一样。 沈堰东闻言自嘲的笑了:“没嫂子说得那么好,总归是有点毛病的。” 孙妍马上换上了一副轻松口气:“谁没点小毛病,你别太苛求了。我一直说,你跟你哥生反了。你哥白白胖胖,一张娃娃脸,快四十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倒是你做弟弟的,棱角分明,是个当家做主的模样,比他这个做哥哥的要靠谱。要我说,你田大爷的女儿多好,你们打小就认识,知根知底,难得你田大爷也喜欢你,怎么不试试呢?” 沈堰东无情无绪道:“她是警察,我是医生,俩人都忙得昏天黑地,即便能走到一起,也维持不了多久,还是算了。” “话是这么说。” 孙妍还是惋惜,“但田园条件多好,家里就她一个,还是公务员,如果你俩能成,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沈堰东没搭话,问:“大哥呢,怎么没看见他?” 孙妍恨恨道:“不知道又跑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你打个电话给他,就说你回来了,看他回不回来?他回来,你好好跟他说说,叫他趁着没出事,赶紧把本金拿回来。” 沈振州其实没走远,就在家楼不远处的树荫里坐着,见沈堰东过来,站起来把烟扔进垃圾桶,叹气:“你嫂子叫你回来的?下次看见她电话甭接了,真有大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夫妻吵架,哪有找兄弟的道理,说出来不怕人笑话。” 沈堰东坐下来,道:“我也很久没回来了,这不正好么。” 沈振州将手臂搭在长凳的靠背上,斜坐着看他:“你嫂子跟你说什么了?” 沈堰东直直的看着他:“说你最近在做投资,她想让我劝劝你,投资风险高,要谨慎。” 沈振州不屑道:“你嫂子总爱这样小题大做,投资有风险,三岁小孩也知道,我能不知道吗?” 沈堰东道: “牟森他们病区之前有收治过一个病人,亲戚找他借两百万,承诺每月六万利息,他为了这个高额利息,把房子都抵押了。结果一年后,那亲戚跑了,他亏了一百多万,无法向家人交代,就跳楼了,重度昏迷,在ICU躺了十几天……” 话还没说完,沈振州“拍”的给了他一巴掌,结结实实拍在他背上:“你说什么屁话。” 沈堰东一边揉自己的背,一边笑:“我是说真的,这种事情都是杀熟,还是谨慎点好。” 沈振州仍旧瞪他:“你哥我谨慎了一辈子,没有这次不谨慎的道理,放心吧。” 晚上,孙妍做了一桌好菜,吃完后,带着儿子下了饭桌,辅导他功课,桌上只剩下兄弟俩。沈堰东又劝了沈振州几句,沈振州说听进去了也听进去了,说没听进去也没听进去,只是一个劲儿喝酒。喝到微醺,拉着沈堰东的手,一个劲儿的说对不起。他说悔不当初,不该听孙妍的话换什么房,就算换房,也不该动他的房,现在想换回去是不可能了,不过沈振州叫他放心,欠他的那两百万,他早晚会还他的,让他再等等。 这些话都是老生常谈,对沈堰东没什么意义,但他仍然劝了他哥几句,让他别有太大压力。 九点多,沈堰东从哥嫂家离开。外面下了小雪,飘飘洒洒,别有情调。 他到家已经快十点了。 开了门,摸开灯,换鞋时,瞧见那双女鞋还在,有些意外,他原以为她早走了。 他换好拖鞋要去书房看,却在穿过客厅时,瞥见客厅的沙发上躺着一个姑娘。 他走了过去。 她身上盖着一件毯子,呼吸均匀,睡得很熟。 他垂眼看了一会儿,她丝毫没醒过来的意思。 他回到卧室,拿了衣服,去洗手间冲澡。 出来她还在睡,姿势连动都不带动的。 他在边上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头发不断地往下淌水,他拿毛巾擦了一会儿。 擦完将毛巾搭在膝盖上,靠在那里看她。 这么晚了,她还躺在这里等他。 他当然知道什么意思。 说内心没有骚动那是假的,毕竟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又许久没有同人认真发展过两性关系,有正常的情感需求,也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只是终究过了而立,不能再像年轻时那样随意。 头发又开始往下淌水,水珠顺着脖子一路蜿蜒下去,后背的衣服都湿了。 他浑然未觉。 良久,他起身走过去,将她抱起来,放到了卧室的床上,然后带上了门出去了。 章柠第二天早上醒来,沈堰东正在厨房做早餐,听到动静,回头去瞧。 她一脸未醒的样子,却没问他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也没问为什么没叫醒她,没问她为何会睡在他的床上,只是问他怎么起这么早。 这冬日的清晨,外头雾蒙蒙的,莫名不想说话。他回过头去,懒懒地:“不早了。” 她慢腾腾地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 南瓜粥熬得差不多了,他伸手将那一小碗燕麦倒进去,又盖上锅盖。 她的脸颊贴在他脊背上,同时手也从他的T恤底下伸了进来,来回抚摸他的腹肌,声音慵懒而松软:“家里放着一个大美女,还能在外面待那么久,沈医生好定力。” 他被摸得眼神有些涣散,便伸手摁住了她的手:“我以为你已经走了,怎么没走?” 她便不再动了,老老实实的抱着他。他的腰腹蓄满了力量,也不知道这人在床上是狂野派还是温存派。她轻声道:“写完大纲,瞧见你电脑上下了个美剧,闲着没事就看了一会儿,一抬眼天已经黑了,想着你快回来了,就说等一会儿吧,谁知道就睡着了。” 燕麦和南瓜的香气随着水蒸气直通通冲到脸上,他抬手蹭了一下脸颊,掀起锅盖,拿勺子慢慢搅了几圈,把盖子合上。 厨房里又静了下来。 好一会儿,她问:“你哥嫂为什么吵架?” 他的声音轻得像外面的雾:“我哥借出去了一笔钱,没让我嫂子知道。” 她的脸颊换了个方向贴着他的背:“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就要离婚?” 他道:“二十万,每个月五千利息,算是变相的放贷,我嫂子怕他只顾吃利息,本金拿不回来,让我劝一劝。” 她问:“你不是说他们负担重吗,还能拿二十万去放贷?” 他道:“把车抵押了。” 她笑了:“住大三居,还开二十多万的车,我看他们负担一点不重。而且,找谁去劝你哥不行,偏偏找你,我简直怀疑他们别有居心。” 他没吭声。 她察觉自己的话重了,又往回收了一些:“反正要是我,我肯定不管。” 好一会儿,他道:“父母离婚时,我还小,老沈忙于工作,整天不见人影,是他在照顾我,说长兄如父有点夸张,但他对我很好。” 她没再说话,好一会儿,问:“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见面呢,还要等十天半个月?我想今晚就见你。” “这周要出差,回来后估计会忙几天。”沈堰东的话说得叫人听不出是拒绝还是真被客观条件所限。 章柠也不去想到底是因为什么,反正他给出的信息就是不能见面,而且也不愿意劳心费神挤时间。她松开他,懒懒道:“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随你。”然后趿着拖鞋走了。 没一会儿,他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 吃完饭,他回房间换衣服,却瞧见她的毛衣和牛仔裤扔在床上,他有些疑惑,她不穿衣服是怎么走的。去客厅拿手机给她打电话,瞧见她发了微信过来,是张自拍。敞开的羽绒服里边露出他的黑色大毛衣和浅色牛仔裤,比阳光还要明媚的年轻姑娘挑衅似的对着镜头给他比了一个Yeah。 8 第8章 回到家里,章柠开始修“横漂”的稿子,稿子改完之后,开始看“家暴”的相关资料。原以为这次跟沈堰东分开后,又得很久不联系,没想到周二晚上,她就收到了他的微信。 这是俩人自认识后,他第一次主动找她。她好奇的点开他发的那张图,黑漆漆的天空中有一些若隐若现的白云,他说:“你看,这些夜晚的白云还挺漂亮的。” 她心中一动,心情顿时明亮起来,问:“你们忙完了?” 他回:“嗯,会议五点就结束了,刚跟几个在上海的同学一块吃饭,现在在回酒店的路上。” 她问:“今天怎么这么好,想起来给我发微信?” 他回:“可能人在异乡,比较容易想家。” 她便笑了,道:“沈医生,你才出差一天,别搞得自己像在外漂泊了很久的游子一样。” 他回了一个晚安。 她却直接忽视了他的晚安,继续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闲着没事,可以去接你。” 好一会儿,他回:“我和老师一块回去。” 她问:“不能跟马教授错开吗?我想见你,但你回来之后又要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了。” 结果他就不回了。 她洗漱回来看手机,半个小时过去,他还是没回复,她就闷头睡了。但睡不踏实,没一会儿就醒了,迷迷糊糊看手机,发现有微信未读,人一下就清醒了。她打开来看,是航班截图。他说:“那会比较晚。” 她立刻回:“没关系,再晚也值得。” 他道:“晚安。” 周三晚上十一点多,沈堰东下了飞机,到了出口,一边走一边找,却没在接机的人群中看到那个说要来接他的年轻姑娘,于是打电话过去,说:“我到了,你人呢?” 她道:“三点钟方向。” 沈堰东下意识看了过去,三点钟方向站了好几个接机人,他没看到她,于是走近去找,还是没看到,正要再问,一只手忽然从后面搭在了他肩上,轻声道:“这呢。” 沈堰东忽然觉得这种感觉熟悉。好像是高中的什么时候,一个女孩约他到公园去,他站在入口处等她,她也是从后面过来,把手放在了他肩上。隔着十几年的时间,他们之间发生的很多事情都模糊了,但他始终记得那天她的手放到他肩上的那种触觉。 他回头去看。 她笑盈盈道:“沈医生视力不行啊,这么大的一个人都看不见。” 她还穿着他的毛衣和牛仔裤,裤脚挽了很多重,他认真的看了一会儿,问:“你怎么偷穿别人衣服?” 她顺其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我最近比较喜欢BF风,试试看嘛。” 他问:“你穿了,我穿什么?” 她理所当然:“你穿我的呀,GF风。” 沈堰东:“......” 到了站外,俩人站在路边等出租车,温度有点低,她穿得少,有点冷,就架起他的胳膊,让他搂住自己。 沈堰东低眼看她。 她整个人都偎在他怀里,见他似乎对她的占便宜行为有异议,委屈巴巴道:“冷。” 沈堰东的手臂从她肩上滑下去落在她腰间,然后往里收了收,问:“这样还冷吗?” 章柠顺势折过去,扒开他外套的拉链,把脸埋在了他胸膛里。 他身上的温度比她想象中要高,终于叫她觉得不是凛冽的石头,而是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她轻声道:“这样就不冷了。” 出租车滑过来,俩人上了车,她伏在他腿上,这一时的感觉竟然不想说话,只是跟着出租车司机听起了侯宝林的相声。一直快到她家时,她才小声道:“今晚别走了,成吗?” 沈堰东把手搭在她的背上,轻声道:“明天有两台比较复杂的手术,顺利的话都得到半夜了,要是出点意外,就没时间了,我得好好休息一下,不然怕是会倒在手术室。” 她晃了晃他的腿,不满道:“我家到医院和你家到医院的距离都差不多,你何必要从我家跑到你家,再从你家到医院呢?节省点时间养精蓄锐不好吗?” 他还是摇头:“周六吧,我周五晚上值夜班,周六早上交了班应该就没事了,来你这补个觉。” 周四早上,沈堰东到了医院,在等电梯时碰到了牟森。 牟森是他大学同学,俩人都在神外,只不过侧重方向不同。牟森问他出差的情况,沈堰东简单跟他聊了两句。他点点头,忽然又道:“我前天下午在急诊碰到了一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沈堰东看着他。 他道:“你前女友。” 沈堰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叹息:“她妈妈被救护车拉来的,是颅内前交通动脉瘤破裂,蛛网膜下腔出血五级,魏主任说生命体征不稳,不能做手术。我一听,赶紧给我们家老爷子打电话,老爷子来看,也说不适合做手术,现在只能用机器维持生命体征,等手术机会。” 沈堰东点了点头。 他又道:“我昨天下班去看,她和她家人就轮流在ICU门口守着。我想出了这么大事,怎么没看见她老公,就顺嘴问了一下,她说她离婚了。” 沈堰东仍没说话。 牟森道:“你抽空去看看吧,你们俩谈了那么久,他们到了医院,你就是亲人。” 沈堰东早上查完房,就跟马教授进手术室。 两台大型听神经瘤手术,一直做到凌晨才从手术室出来。 出来后歇了一会儿,又去病房看了一圈,补了补病历,想起早上牟森的话,去了ICU那边。 深夜的ICU门口哭成一片,大概是又有人抢救无效,去世了。 而巨大的落地窗外,明星闪耀,城市灯火通明,永不疲倦。 一窗之隔,两个世界。 夏荔远远认出他来,有些慌张的站了起来,他还没走近,她的眼圈就红了。 她爸爸夏思广跟着看了过去。 平日里意气风发的银行高管在医院奔波了两天两夜后,已经憔悴成了一个最普通的中年男人。 ICU面前,人人平等。 沈堰东往她脸上看了看,问:“你还好吗?” 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下来,夏荔近乎窘迫地别过了头:“还好。”但又觉得没必要在他面前装假,又摇摇头,“不太好。” 沈堰东道:“牟副院长和魏主任都是脑血管方面的专家,很有经验,你和叔叔不要急,放平心态,照顾好自己。这种猛病,不仅对病人是考验,对家属也是考验。” 夏荔哽咽:“我知道我知道,只是每次问我妈什么能手术,魏主任就只是让等,我们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堰东,你告诉我,我妈到底什么时候能做手术?” 沈堰东的语气更加温和了:“阿姨目前生命体征不稳,做手术没意义,等情况稳定些,肯定会立刻安排的,你放心。” 她眼泪又出来了:“可现在我们天天签病危通知单,都不知道签了多少张了,我怕我妈等不到进手术室。” 沈堰东把手放在了她肩上,安抚性地握了一下:“不会的,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夏荔单手捂住了眼睛。 他从口袋里摸出纸巾抽了一张给她。 好一会儿,她渐渐平静下来,俩人也没再多说其他,只是相互加了微信,沈堰东让她有事联系他,如果他没回复多半在上手术,让她联系牟森。 他走后,夏荔又坐回了夏思广身边。 ICU门口的哭声还在继续,好几个人都拉不住失去丈夫的妻子,撕心裂肺,近乎力竭。 夏荔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呆坐了一会儿,忽然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好一会儿,夏思广道:“你跟他的事,怪不着我和你妈,我们当年没对他说什么重话,只是跟他讲医生社会地位高,但挣不到钱。一个男人,没钱至少要有时间,没时间的话那就得有钱,两样你总得有一样,不能既没钱又没时间。我建议他改学金融,他脑子不笨,加上我帮他,现在怎么都混出头了。是他执意学医,学医就学医,我也没让你们分手,是他自己觉得承担不起你们的未来,主动放弃的。” 她擦干眼泪,眉眼冷淡下来:“我没怪过你和我妈,我只怪自己当时太迷信你们做父母的智慧,在你们质疑他的时候,没有站在他那边,而是站在了你们这边,跟你们一块质疑他。” 夏思广只道:“如果他真的那么爱你,不会连那点质疑都顶不住。他不想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不愿意为你们的将来努力,他更爱他自己罢了。” 夏荔的眼泪又出来了,她别开眼睛拂了一下,道:“爸,别说了,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呢。” 周五晚上沈堰东夜班,不忙时也没在值班室休息,而是下来陪她待着。 ICU旁边有家属休息室,只是进ICU的患者,都是命悬一线的危重情况,一个患者少则两个家属陪护,多则七、八个人陪护,休息室压根就不够用,所以很多家属就在走廊上的排椅上睡觉,要么就干脆趟地上。 一对年轻的夫妻因为十三岁的儿子被送到了ICU哭了半夜,声音压抑,莫名叫人觉得心酸。 坐在他们隔壁的老太太也忍不住抹眼泪,问他们怎么回事。年轻的妻子擦了擦眼泪,哽咽道:“下午的时候,老师打电话给我,孩子正上课呢,突然喊头疼,然后呕吐不止,她就打了119 ,让我和孩子爸赶紧过来。到了医院后,做了检查,医生说是小脑幕下出血20ML。医生说小脑幕以下的空间非常小,10毫升就足以压迫脑干危及生命了,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说着她又哭了起来,他丈夫把她搂到了怀里,她哭得更厉害了,“我们夫妻也没做什么昧良心的事儿,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我们身上?” 丈夫叹气:“好了好了,怎么哭个没完,别孩子将来醒了,你又倒下去了......”但他也哽咽起来,说不下去了。 一时之间,走廊上没有了声音,只剩下这对年轻夫妻的抽泣声,还有角落里的打鼾声。 夏思广忽然问:“小沈,后悔吗,当初没听叔叔的话?” 沈堰东说起往事有种像在说别人的故事的平静:“后悔,怎么不后悔,医院跟您当初说得一样,把人当牲口用,不分白天黑夜,跟疯了一样。” 夏思广不知道是赞赏还是惋惜,只道:“人呢,都迷信经验的智慧,尤其你们这个行业,更是如此。慢慢熬吧,医生越老越吃香,现在吃点苦,以后会好的。” 沈堰东点点头,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夏思广又道:“当年我和你阿姨真心把你当半个儿子看待,一心一意希望你和荔荔好,我们就她这一个,还盼着你们给我们养老送终,谁知道你们那么快就分了。” 沈堰东瞧着落地窗外的灯火,语气平静:“我知道叔叔阿姨是好意,是我自己能力有限。” 夏思广没再说什么。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沈堰东掏出来看,是章柠发的微信,问他值班忙不忙。 他站起来,跟父女俩道了告辞,然后就走了。 他走后,夏思广对女儿道:“听出来了吗,人家没后悔过,你就别多想了。” 夏荔冷冷道:“我没多想。” 夏思广也不去管她到底有没有想:“没想最好,想了你就要痛苦了。” 夏荔没吭声。 11 第11章 晚上,章柠给沈堰东发微信,问他忙完了吗,早上是怎么回事。 沈堰东没有回。 隔了几天,她又给他发了一次,他仍然没回。 以前他回得慢,但没有不回过,章柠一气之下把他拉黑了。 拉黑后,又觉得这事有点不正常,虽然她和沈堰东没有明言关系,可日渐亲密,在此之前也没有不愉快,他怎么突然这样了?她想来想去,还是发了微信给李聪,说明天到他们医院附近办事,中午有点时间,想蹭他们食堂的饭菜,问他有没有时间。 吃饭时,李聪见她一直四处张望,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问:“你找人?” 她从善如流的把目光从远处收回来,问:“我好像从来没看见马教授、高医生或者沈医生下来吃饭?” 李聪有些诧异,朝她身后扬扬下颌:“高师兄不就在那吗,他刚跟你打招呼,你没看见?” 她回头去看,发现高瞻远果然就在他们身后两桌外正跟对面的姑娘聊着什么。她有些惭愧的笑了,又问:“还真没看到——马教授和沈医生呢?” 李聪道:“马老师一直带饭,沈师兄最近比较忙,也不怎么下食堂了。” “哦?”她若无其事道,“忙什么?” 李聪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那个‘中森明菜’在我们医院。” 她茫然了一会儿,坐直了身体:“前女友?” “嗯。”李聪道,“她妈妈在我们医院,十来天了,师兄最近吃住都在医院,就是为了陪她。” 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她妈妈怎么了,严重吗?” 李聪道:“脑动脉瘤破裂,挺凶险的,听说刚来的时候,连手术机会都看不到,前几天刚有一点好转,立马推进了手术室,牟副院长亲自主持的手术。手术很成功,不过预后不太好,三分残疾,三分植物人,三分死亡,要想完全恢复,只能靠天意。不过他们家有钱,这个天意应该会多点。” 她又问:“真的像中森明菜那么漂亮吗?” 李聪道:“脸倒是没那么像,但有点那个神韵,而且高师兄说美不美倒是其次,主要一看就是沈师兄的取向。” 她微微蹙起了眉:“沈医生什么取向?” 李聪道:“高师兄说沈师兄喜欢成熟风情的小女人,还说小青梅就不行,小青梅坚毅又固执,跟沈师兄个性太像,俩人走不到一块去。不过高师兄对沈师兄有偏见,他的话也不怎么可信。” “哦。”她扬起脸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我跟沈医生的初恋谁更漂亮?” 李聪觉得她这一下艳光逼人起来,简直令人不敢直视,于是瞥了一眼,就匆匆把目光移走了,说:“是不同的感觉。” 她问:“哪里不同?” 李聪道:“你是徒手能拧断老虎脖子的美女,她是会被老虎惊到的美女。” 她一顿,笑:“你是说她让人有保护欲,我没有?” 李聪又道:“但你让人有被保护的欲望。” “是吗?”她若有所思的笑了,“这形容倒新鲜。” 吃完饭,她和李聪分别,也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去了东怀的门诊楼。 门诊楼作为医院门面,大厅摆满巨幅展架,上面展示着这个医院的煌煌历史与荣耀,还有他们明星专家。她依次看过去,最后在马教授的易拉宝前停下。 童颜鹤发的马教授占据了整张海报的二分之一,她却没看他,而是把目光落在了他下面那一排小证件照上。 那是他的团队成员。 沈堰东资历浅,排在比较靠后的位置。 她对着那张小小的证件照看了半天。 相处久了,她发现沈堰东确实不上相,这种正儿八经的照片尤其显凶,一点不像善类。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非常喜欢。然后又诧异,自己竟然纯情至此了吗?人家在那边跟白月光你侬我侬回忆过去,她竟然还在这边心动?这种行为简直肉麻的令人掉鸡皮疙瘩。 她摇摇头,不作他想,回去了。 回去后,本来打算就这么算了,既然那个医生脑筋不清楚,把过去看得比当下重要,那她懒得跟这种脑筋不清楚的男人纠缠不清。但是这事不能琢磨,越琢磨越觉得憋屈,越憋屈越不想算了,至少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而且她一直不相信所谓的白月光魔咒,即前任一哭,现任必输。她觉得那不过是文学和艺术上的东西,在现实生活中,白月光绝对是见光死的存在。并且虽然没有事实支撑,但她不觉得沈堰东是个脑筋不清楚的男人。相反,他的脑筋已经清楚的过分了,所以他们之间才会发展的这么慢。 她挂了一个沈堰东的门诊。 周五那天早上,她到了医院,等了一个多小时。 广播里一叫她的名字,她就进去了。 沈堰东仍旧坐在那里,对着电脑,例行确认:“章柠?” 她却没有应。 他也没有再确认,也没有看她,而是接着问:“哪不舒服?” 她道:“耳鸣。” 他问:“哪个耳朵?” 她道:“左右耳都有。” 他问:“多久了?” 她道:“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只是之前不明显,也没在意,这几天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严重影响了我的睡眠。” 他问:“什么样的声音?” 她道:“我现在对你来说,就真的只是个病人?” 沈堰东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她又道:“有话我们当面说清楚,你应该能感觉到,我对你没有轻佻过,为了这个,你也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她说完要说的话,起身要走,他忽然道:“我的衣服还在你那吧,后天吧,下午我去拿。” 她一顿,道:“我等你。” 往年除夕,章柠多半在章蓝那,这一年,她跟章蓝说有工作要赶,会晚一点。 除夕当天下雪了,她懒在床上不想起,慢悠悠的刷着手机。 朋友群里这几天非常热闹,在京的朋友又在各处约局,她跟着瞎聊了一会儿,觉得有点饿,想点个外卖,发现平时吃的几家全都休息,只好起床去做。结果冰箱里的食物已经很久没更新,她看着那老几样,实在没食欲,就套上羽绒服,下楼去买。 超市人很多,她拿了一个推车,进去一通乱扫。 如果沈堰东今天一定要说一些让她不痛快的话,那这个年她很有可能要自己过,她得准备一些东西,以备自己郁闷时,可以狂吃发泄。 结了账,出了超市,上了楼,电梯一开,发现家门口有个裹着黑色羽绒服的男人。 他看见她从电梯里出来,走过去接。 她扫了一眼他的脸,忍不住就想阴阳怪气:“沈医生真会挑时候,我就下去这么一会儿,你就到了。” 沈堰东无视了她语气中的敌意,只道:“起来的比较早,就过来了。” 她冷嘲热讽:“怎么,沈医生也会睡不着吗?” 他没说话。 她打开门,脱了外套,换了鞋,也不招呼他,而是提着购物袋去了厨房,慢慢的往冰箱里塞东西。 塞完把剩下的连着袋子放在流理台上,然后从厨房出来,看着他,一副要速战速决的样子:“你有话要说是吗,说吧,早说早解脱,我已经受够你的忽冷忽热了。” 然而沈堰东刚一有要说话的趋势,她立马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沈堰东下意识扶住了她的腰。 良久,她气喘吁吁的跟他分开,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我吻得好不好?” 他没有回答。 “好不好?”她吊着他的脖子晃。 “好。”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你喜不喜欢我吻你?”她又问。 他又不回答了。 她只好再晃他。 他也只好点了点头。 她控诉:“喜欢为什么要装出一副很勉强的样子,我到底哪勉强你了,你要不喜欢就直说,欲擒故纵搞太久真的让人摸不着头脑。我不管,你今天一定要说明白,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他一顿,扶在她腰上的手顺着滑到她膝弯,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在了沙发上,仰头瞧着她:“你真的二十六了吗?” 章柠微微一愣,很费解:“我不是你想象中的二十二,你这么遗憾?二十二和二十六只差了四岁,又不是二十二和三十二的区别,你纠结什么。” 他认真道:“二十六和三十二对我来说倒没区别,但二十二和二十六对我来说还是有区别的。” 她好奇道:“什么区别?” 他道:“二十六是可以考虑婚姻的年纪,二十二岁不是。” 她就笑了:“沈医生,你也太鸡贼了,不想谈恋爱,只想结婚。” 他毫不掩饰,只道:“我今年三十岁,不是二十岁,肯定不能像年轻时那样只跟着感觉走。” “可三十岁是一个男人的盛年。”她还是不解,“既不太老,又不太小,多妙的年龄。我堂兄跟你一样大,就电梯那个,他可悠哉了。” 他道:“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追求也很普通。最大的愿望是明年能评上副高,然后买房子、结婚、生孩子,三十五岁左右评上正高。人生的天花板也不过是我的老师,一个小小的病区主任。” “也不过成为你老师?”她笑了,“你们医院的神外那么强,马教授还是你们医院的招牌之一,你这叫追求普通?那你告诉我,什么叫不普通的追求?” 他又道:“所以说是天花板,也有可能干到死就是个副主任,一辈子都要为柴米油盐发愁。” 她点点他心口:“这才是普通男人的追求,不然真要给你颁一个凡尔赛文学最佳奖。” 他只是看着她。 她敛了笑,过去抱他:“那年龄也不是重点,像我爸妈,他们二十三岁就把我生出来了,但也有像我们主编那样的独身主义,四十七岁也还没结婚。” 他握住她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你呢?” “我啊?”她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眼睛,因为确实从来没认真考虑过婚姻的事情,但她不想让那个遥远的问题成为两人现在的阻碍,她道,“我没你那么多条条框框,看情况吧,遇到结婚的人,那就结婚,遇不到的话,一辈子不结婚也没什么。”但说这话时,她又想到结婚的确没什么,但生孩子、养孩子是大工程,她不愿意被孩子绑着,沈堰东又那么忙,肯定指望不上,所以她即便要早婚早育,也不可能跟他,得找个家庭妇男才行。所以她那句话说到最后,多少显得有些犹疑,而这点犹疑一下就被沈堰东捕捉到了。等她回过神来发现他正直直的看着她,仿佛把她心里那一点犹豫都看了去,莫名就有些心虚了,于是讨好似的圈住了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沈堰东握住她的胳膊,没让她亲上来,认真道:“其实你知道,我们两个要的东西不一样。” 她低眼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知道。”他不准备和她多说,站起来就往玄关去。 章柠一动未动,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了,她才猛然跳下来,追到了玄关。 他换下拖鞋,穿上外套,想了想,还是转身解释道:“我不是说谈半年就要结婚,也不是说要在开始之前就要对方允诺什么,但我是奔着那个目的去的,开始之前,至少要看到那个可能性,但你对我来说太小了,我都想不起我二十二岁时到底在想什么了。” 他伸手去开门,她一把将他扯回来,认真的看着他:“我说我二十八也好,二十六也好,你压根就没信过,你早知道我跟你不是一个年龄段的人,可你并没有很介意,为什么现在忽然这么介意了?”这也是她长久以来的困惑。说他没感觉,他是有的。说他有,他却总是若即若离,她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道:“因为我太寂寞了。”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坦诚,微微一愣,抓住他胳膊的手就松了下来。 他道:“而你又太好,我明知道不是一路人,但没忍住。” 她一时之间没说话,再开口语气已经软了很多,只是还是费解:“为什么我们不是一路人?我没说过自己不结婚,只是说顺其自然。你跟谁谈恋爱不是走一步说一步,你不能因为我小,就对我格外严格。” 他道:“因为我们两个想要的不一样。你想要的是感觉,是激情,就砰的那一下,长久不长久不重要。我要的是责任,是担当,是感觉过去后,也能在一起生活的人。我满足不了你,你也满足不了我。” 她突然恼了,一把将他推开,道:“说来说去,就是你的白月光出现了,所以你在这鸡蛋里挑骨头。如果她不出现,这些事你压根就不会介意,这些话你也根本不会说。” 房间里静了下来。 他想了一下,也没有否认:“或许你说得也对。” 说完转身去开门。 她问:“你后悔当初离开她了?” 他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 她又问:“你还爱她?” 他没回答,出去了。 12 第12章 新年很快就过去了。 这一年年初的婚礼特别多,半个月内,章柠连续参加了三场,最后一场是跟孟明明去的。 快到中午时,大家从外场进入了内场。 礼堂是星空式的,墨蓝调,灯一关,星光闪烁,很是浪漫。几个煽情的常规节目过后,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从四方八方串上了台,音乐也换成了欢快的舞曲。虽然经过彩排,但这个由新郎领衔的舞团还是跳得分外妖娆,引得礼堂里爆笑阵阵。章柠注意到自己这侧的舞台上有个跳舞的男人。他显然不擅长跳舞,也不愿意跳,但又不得不跳,因此跳得又吃力又不耐烦。 舞蹈行将结束,新郎滑到新娘面前,一把将她拖到舞台中央。舞台上空爆了一团团礼花,周围的宾客大部分都站了起来,跟着一起欢呼。气氛达到高潮,新郎和新娘相拥在一起。伴郎们随即从台下拽了几个女宾上来加入,章柠瞧见那人手里还空着,把杯子往孟明明手中一塞,上去了。但不过十几秒钟,更多的人涌到了台上,大家跳着欢呼着,礼花一筒接一筒的爆出来,幸福的气氛达到了高潮。众人纷纷去拥抱新郎新娘,章柠也就松开了他,就下台了。 下半场,新郎新娘来敬酒,众人推杯换盏间,忽然有人碰她肩膀,章柠回头一看,发现正是刚才跟自己跳舞的那个男人。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耳坠,耳坠有星有月,小巧美丽,泛着玫瑰色的光芒。 她后知后觉的摸了一下耳垂,嫣然一笑,将耳坠接过来:“我都没发现它掉了,多谢。” 他道:“不客气。”也就走了。 婚宴快结束时,那人又来找她。 有些人,你看一眼就知道他是你的同类。章柠不知道他叫什么,也不想知道他叫什么,但他干净、沉稳、身材好,是她喜欢的那种人。 俩人出去聊了几句,章柠给孟明明发微信说先走了。 之后俩人一块看了场电影,吃了顿饭,之后去酒店。 到了酒店后,他去洗澡,她趴在窗台看风景,看着看着忽然疑惑起来,她到底在干吗?想约也不要这个时候约,太像自暴自弃了,不至于,真不至于。 她想了想,还是拿起外套,走了。 走出酒店后,她把那个人的微信删掉了。 元宵刚过,城市的节日气氛很足,商铺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她绞紧外套,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去了。 元宵过后,章柠开始变得很忙,采访、写稿、出差,东跑西跑,马不停蹄。三月春暖花开之际,有她爸爸的生日,她才勉强挤出半天时间去给他过生日。 她到时,她爸爸正和一群朋友坐在庭院中的紫藤花架下聊天。 没过一会儿,她大伯一家人也到了。 章柠终于看见了她那位堂嫂的真面容。 上一年五月份她在医院碰到她堂兄时,堂兄的女友还是那个话剧演员,结果上一年十一月,堂兄po结婚证,已经换了另外一个人。她本来想问一下堂兄什么情况,但又担心其中有雷,就没问。今天她大妈一来,她立刻把大妈拉到了一旁去打听。 她大妈到现在似乎还一头雾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没听你哥说说起过,有一天忽然带回来了,说要结婚。” “闪婚啊。”章柠有些惊讶,不过倒也没那么惊讶,觉得是她堂兄能做出来的事情。 她大妈道:“也不算闪婚,听你哥说,好像是大学的时候谈过一阵,不知道为什么分手了,上一年因为工作重新碰上,就直接领证了。” 章柠一窒,忍不住飚了一句脏话。 合着全天下的前女友一下全都出现了。 她大妈问她说什么,她自知失言,摇摇头。但自此,她目光就黏在了她堂嫂身上。而且吃饭的时候,直接坐到了她堂嫂对面。 她堂嫂叶阳被这位小堂妹异于常人的对她的关注弄得头皮发麻,后来,趁她离席去洗手间的间隙,拿胳膊肘杵自己老公,轻声问:“你有没有觉得你堂妹今天怪怪的?” 张虔瞟了一眼对面,见人不在,问: “怎么了?” 她以手掩唇:“她一直在暗地里观察我,被我发现了,就冲我一笑,笑得我心里直发毛,我有什么地方得罪她了?” 张虔笑了,轻声解释:“她是记者,还是人物记者,你头一次见她,脸生,她难免多看几眼,估计是职业习惯。” 叶阳还是觉得不对劲,堂妹的眼神好像不是置身事外的观察,而是带有某种敌意的,但她回想自己今天的言行,完全找不出得罪她的点,也就暂时作罢了。 吃过饭后,大家移到院子里,张鼎把收藏的乐器都拿了出来,一群老朋友随手捡了乐器搞起怀旧演唱。叶阳正听得入神,猛不丁闻到一股香气,她扭头去看,那个小堂妹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到了她身后,无声无息,像个鬼魂似的,她吓了一跳。 章柠唇畔噙着一点笑意,说不上是嘲弄还是觉得有意思,只道:“嫂子,我还没你微信呢,咱们加个微信吧。” 叶阳惊魂未定的冲她笑了一下,然后去摸手机,打招呼道:“刚听你堂兄说你是《深度》的记者,我一直有关注你们,正说要加你呢。” 章柠扫了她的二维码,却没接她的话,而是问:“我听大妈说,嫂子和大哥上大学时候谈过,后来分开了,今年重新遇上,就直接领证了?” 叶阳微微一愣,随即释然的一笑,原来是对这个感兴趣,她道:“也没有直接,有大半年的过渡的时间呢。” 她直直的看着她:“当初大嫂和大哥为什么分手呢?” 叶阳道:“恋人分手无非就那几个原因,跟其他人也没什么不一样。” 她又道:“我没有过这种经历,所以很好奇,这种谈过又分开了这么久,如果重新在一起,是因为过去的感情,还是生出了新感情?” 叶阳没想到她会问这么深入,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但对方一直看着自己,她也躲不掉,就含糊道:“都有,没有过去不会有现在。但没有现在,过去也没什么意义。” 她若有所得的点点头,道了谢,走开了。只是没过一会儿,她又来了,接着问:“嫂子,你和大哥上学的时候谈了多久?” 叶阳越发觉得奇怪了,但还是回答了,说半年。 她继续问:“重逢后呢,谈了多久?” 叶阳说一个多月。 她目光变得奇怪:“为什么这么着急结婚?正常的婚恋状态,不是得谈个两、三年再结婚比较好吗?” 叶阳笑了:“所以我们这是不正常的状态,有点危险。” “大冒险。”她直接下了定论,又问,“嫂子一定很爱大哥,大哥也很爱嫂子。” 叶阳抿嘴一笑,道:“还行吧。” 她就不说话了。 叶阳奇怪道:“怎么了?” 她没再追问,而是说:“嫂子,我一见你就特别喜欢你,有很多话想跟你聊,只是现在不方便,我晚上可以到你们家借宿吗?” 叶阳更诧异了,但还是笑说:“可以啊,我也正想跟你多聊聊呢,我特别喜欢记者,尤其喜欢你们《深度》的记者。” 下午四点多,席间各路人马陆续回家,张虔和叶阳最后一波走,走之前叫上了章柠。 虽然说着想认识她,要和她多聊聊,但这位堂妹很显然并没有想跟她多聊的意思,叶阳也知道她不是冲自己来的,所以晚上吃过饭,她去了书房,把客厅留给了他们堂兄妹。 她走后,章柠放松下来,盘起腿,整个人歪在小沙发里。 张虔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问:“章柠,我发现你今天一直在盯着我跟你嫂子看,怎么了,你有相关选题要做?” 她摇摇头:“那倒没有,就是遇到了一件差不多的事情,想从你们俩身上看出点名堂来。” “什么事?”张虔欠身从桌面上拿起烟。 章柠伸手也要,他抽了一根,就把烟盒递了过去。 烟点燃后,她狠狠抽了一口,仰头往后靠过去,又慢慢的吐出来,绝望道:“我暧昧对象的前女友突然出现了,他要跟她复合。他俩也是大学谈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相信分手这么久的人能重新在一起,但我看到嫂子和大哥后,发现原来真可以,我还能说什么。” 张虔没说话。 她转了一下脑袋,歪在那里,自烟雾中斜乜了一眼自己堂兄,问:“张总,您不觉得自己挺渣的么,我六月份还跟您一块去看话剧演员的话剧,可您十一月就跟另外一个人领证了。” 张虔欠身在烟灰缸上敲了敲烟,重新坐回去,却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是那个脸上有痣的医生?” 她微微一愣,随即又笑了:“你眼睛为什么这么毒?” 张虔抬手用大拇指蹭了一下额,波澜不惊道:“我认识他。” 她一下坐直了,问:“什么叫你认识他?” 他道:“高中同学。” “哦。”她又波澜不惊的瘫了回去。 张虔有点疑惑:“其实那天在电梯里他已经认出我了,只是我当时没有想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没说。” 如果以前知道他和自己堂兄是同学,章柠可能会兴奋,但现在已经没什么所谓了。她漫不经心道:“是吗?” 张虔回忆起来:“不过我对他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只模糊的记得有这么一个同学。后来分了文理科,我们就不在一个班了,但我知道他有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因为当时好像谁痛心疾首的形容了一句,说小白菜被猪拱了。” 章柠忍不住乐:“原来他高中这么惨。” 张虔又道:“不过现在跟过去完全不一样了,现在很容易叫人记住了。” “是吗?”她忽然又沉默了下来。 张虔没有再多说。 俩人又闲扯了一些其他,他起身去了书房。 章柠没有跟他们告辞,而是悄声穿上外套就下楼了。 下楼没走多远,回头去望堂兄家的那一扇灯火。 她站在那里想象沈堰东和那个夏荔。当沈医生还不是沈医生,只是芸芸学子中一个不起眼的愣头青时,人家就注意到他了,还跟他谈了那么久的恋爱,那他有什么理由不去怀念她?如果换成高中的她,她未必会多看他一眼。她喜欢的只是现在这个成熟的,变帅的,穿着白大褂的沈医生。 13 第13章 三月底,章柠去南边办事,出租车路过东怀医院,脑子里闪过沈堰东的脸,内心极其平静。只是想到附近商场的云吞面,多少有点怀念,还是停了下来。 饭点早过了,吃饭的人不多,她点了一份云吞,边吃边跟编辑沟通上午的采访情况。 忽然有人拍她肩膀。 她抬眼一看,竟然是李聪。 他一脸惊喜:“大记者,你怎么在这儿?” 她笑:“我到这边办事,想起这的面,就过来了,怎么,你一个人出来吃饭?” 李聪往远处一指:“他们在那买饭,我跟小江聊天,他说看着像你,我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真是。” 章柠本来只是顺着他的动作随便一看,但发现酸菜鱼档口前面站着的三个人里边有沈堰东,目光就顿在了那里。 小江和小孙都是马教授的博士生,之前见过她,见到她望过来,纷纷招手。 沈堰东把目光移向了别的地方。 她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那你们吃的也太晚了,这都几点了。” “嗐。”李聪习以为常道,“我们还不是什么时候有时间什么时候吃吗?”又指了指档口,“我先去拿饭,等会儿过来找你。” 章柠点了点头。 没过一会儿,四个人端着餐盘坐过来。 李聪问她来办什么事,她说去采访一个家暴的受害者。 李聪纳闷道:“我记得你上一年就在朋友圈发过吧,说要找家暴的受害者,这么久了,还没弄完?” 她百无聊赖道:“这个选题是有点费时间,不过快完了。” 李聪边吃边问:“那你这几个月就做这一个选题?” “不啊。”她解释道,“我们一个记者手上可以同时并行很多选题,有长线,有短平快。” 小江好奇:“那你们记者的选题是自己找,还是上面分配?” 她道:“有指定任务,也有自己找的,不一定。” 小江又道:“那你们有规定一个记者一个月要做多少选题吗?” 她摇了摇头:“没有,也是看情况。” 小孙道:“那太爽了,不坐班也没有固定任务。” 章柠补充道:“但我们是走提成的,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养闲人。” 小孙道:“但还是爽,至少可以自己控制时间,不像我们,累死累活,也看不到尽头。” 她没所谓的一笑:“但你们的工作容易产生成就,而且还受社会尊敬。” 小孙撇撇嘴:“尊敬能当饭吃吗,能当房住吗,我宁愿不要这份尊敬。” 章柠笑了,没再接着说这个,而是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其他。 沈堰东始终只是听,没有半点参与的意思。 吃完他说还有事,先回去了。 章柠看着他走远后,忍不住吐槽道:“沈医生吃个饭也这么严肃,你们跟他一起,压力不会很大吗?” 小江笑:“相比跟沈师兄吃饭,我们是更喜欢跟他上手术。” 小孙立马道:“但相比跟高师兄做手术,我们更喜欢跟他吃饭。” 章柠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说,饶有兴味道:“怎么讲?” 小江道:“高师兄为人幽默,日常相处比较舒服。但他骨子里傲慢,喜欢以自我为中心,跟他上手术,他是绝对主角,我们都是打杂的,叫人没成就感。沈师兄刚好跟他相反,他平时比较闷,压迫感强,跟他在一起,一刻都不能松懈。但跟他上手术,他把你当战友,谁都不可或缺,大家是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努力。所以我们私下开玩笑,要是沈师兄和高师兄能综合一下,取长补短,那就是完美男神。” 小孙又开玩笑道:“不过别看沈师兄在咱们跟前这么严肃,对女人可有一套了。前一阵,我和姜焯去旁边的臭鳜鱼吃饭,正好碰到他和那个‘中森明菜’,我们俩就坐在他们后面那桌,听见‘中森明菜’问师兄有没有爱过她。”他一脸神秘,“你们猜师兄怎么回答?” 几个人纷纷摇头。 小孙道:“除了你,我没爱过别人。” “操!师兄也太会了。”小江一脸被shock的表情,“我一般遇到这种问题只会说爱过。” 李聪似乎也没想到,赶紧问:“‘中森明菜’什么反应?” “还能什么反应,感动的哭了,一直在那擦眼泪。”小孙啧啧,“我一个局外人都替他们可惜了。” 小江道:“那你们说他俩复合后会不会火速结婚,我听说旧情复燃很容易走这个路子。” 小孙道:“赶紧吧,说不定师兄一结婚就变温柔了,我们也跟着受益。” 他们几个嘻嘻哈哈畅想起了沈堰东婚后的改变,甚至连生娃都给安排了。正说得欢快,忽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谁要结婚了?” 众人抬眼一看,发现是牟森和一个姑娘。 小孙亲热道:“牟医生来的正好,牟医生和沈师兄是大学同学,肯定认识‘中森明菜’。” “夏荔吗?”牟森一边坐下一边问,“她怎么了?” 李聪道:“我们在讨论师兄和她复合后后会不会直接结婚。” 牟森像听到了天方夜谭似的,诧异道:“谁说他们要复合了?” 小孙道:“我亲耳听到的。” 牟森问:“你听到了什么?” 小孙道:“师兄说,除了‘中森明菜’,他没爱过别人。” 牟森微微一顿,随即道:“那他们也没复合,不过有一点你们没猜错,你们沈师兄确实快结婚了,不过不是跟‘中森明菜’。” “啊?”大家很意外,“谁啊谁啊,我们认识吗?” 牟森道:“沈叔叔生前同事的女儿。” 李聪问:“那个刑警?” 牟森点点头。 李聪笑了:“师兄也瞒得太好了,我们天天在一块,竟然一点不知道。” 牟森道:“倒也没有刻意瞒,就最近的事情,他俩从小认识,家里对彼此也都满意,想结婚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他们很快又说起了别的事情,但章柠一句话没听进去了。 回到家里,章柠开始整理今日的采访录音,好不容易熬到夜幕降临,她洗漱一下,立马就去睡了。结果辗转反侧,一直熬到凌晨都没睡着,最后还是穿上衣服出去了。 沈堰东刚从医院回来,人有点疲倦,正靠在沙发上休息,听到敲门声,起身去开。 章柠没说话,推开他,径直进了卧室。 卧室没有人,她脱了鞋和外套,转身将他推倒在床上,跪骑在他身体两侧,居高临下道:“我实话告诉你,我一开始压根没想和你怎么样,就是想睡你。谁知道你那么正经,叫我无从下手,只能慢慢来。不过我虽没明说,但也没有刻意隐瞒,你心里应该清楚,你不能欲拒还迎地吊了我半年,然后跑去跟别人结婚,这对我不公平。不如这样,今晚你让我睡一下,咱们就两清了。不然我怕你结了婚,我还是不甘心,会想方设法要把你弄出轨。我实在不想那样,不如趁你还没结婚,让我睡一次,咱们就扯平了。” 沈堰东心里有预感,以她的为人,绝不会吃这个哑巴亏,她一定会来责问,只是千想万想,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他震惊的看着她。 她俯下身来吻。 他总算反应过来,一把握住她的肩臂,阻拦道:“章柠,别这样。” 她道:“我妈妈结过五次婚,我比你更了解婚姻的本质。三年后,你的婚姻会进入倦怠期,而我才二十五岁,长得又不丑,人也不难相处,如果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肯定会鸡飞狗跳。就算五年后,我也才二十七,可你已经三十五了,中年危机,你赢不了我的。不如今晚就遂了我,我会真心实意的祝福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说着又要去吻他。 沈堰东握紧她的肩臂,道:“章柠,有很多人喜欢你的,不要钻牛角尖。” 她一把打掉他的手,警告道:“沈堰东,别TM来劲,我给你当了半年备胎,只有这点要求,已经很客气了。”说着俯身往他颈上咬下去。 沈堰东握住她的双肩,想将她掀下去,她噼里啪啦的打他,打到哪里算哪里。他意识到她不是开玩笑,也当了真。她憋得脸通红,最后还是被他反压到了身下。 她不甘心的挣了两下,他死死压着她,她动弹不了,她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了,就撒开了手,冷漠道:“你赢了,松开我。” 经过刚才的天人交战,她出了汗,人有些喘,头发凌乱地贴在颈里和额头,脸上残留着受辱的不甘,像刚经历完一场情事似的,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也生气了,于是翻身下床,去了客厅。 章柠愣了一会儿,跟着下去了。 他双肘抵在大腿上,两手撑着额头,听到她出来了,就放下手,整个人往后靠了过去。 章柠走过去坐下来,把脸伏在了他大腿上,轻声道:“我不懂,你说起婚姻很憧憬的样子,可现在却又这样随意的对待。你要认真就认真到底,要随意就随意到底,又认真又随意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一会儿,沈堰东坐回来,慢慢的将手搭在了她背上,轻声道:“章柠,我知道你没有轻佻过,我能感觉到。你总让我觉得我做什么你都会无条件喜欢,已经很久没有人给过我这样纯粹的感觉了。我也是喜欢你的,想必你能感受到。但我们两个的差距太大了。我年轻的时候尝试过,当然有很多快乐,也很刻骨铭心,但如果再来一次,我会觉得没那个必要,有些事情一辈子经历一次就够了。” 章柠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而后慢慢地松开了他,站起来,脱掉自己的上衣和内衣,然后跨坐在他大腿上,拉起他的双手摁在自己腰上,吻了上去。 好一会儿,她道:“有没有必要你自己知道,但既然你已经做了选择,那我祝福你。”说着下来捡起衣服套上,之后进卧室捡起外套,打开门走了。 她走后,沈堰东看着沙发上那件蕾丝胸衣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起身拿起来,想找个什么东西装起来,却在卧室又发现了她的鞋。 一双漂亮的小白鞋,鞋帮上还绣着一只蜻蜓。 他打开窗户去看,外面正在下雨。 虽然已经进入四月,但夜晚的温度还很低。她不穿鞋,凉是一回事,赤脚走路,如果踩到碎石子玻璃渣,估计会流血。他站在窗前想了一会儿,还是找了一个纸袋子把两样东西都装起来,又拿了一把伞,追了出去。 小区外面是天水桥,桥下黑咕隆咚,他顺着桥下的人行道找,隐约看见不远处的公交站有人,就走了过去。 身侧滑过一辆出租车,车在公交站牌前停了下来。 他也停了下来。 那人钻进车里,车开走了。 春雨绵绵地打在人行道旁的绿化带中,空气中隐约有泥土的清香。 他慢慢走到公交站,在公交站的休息椅上坐了下去。 一阵凉风拂来,带着春夜特有的凉意打在脸上,他伸手抹了一把脸,有点想抽烟,摸了摸身上,却发现只有烟没有火,只得作罢。但也不是很想立马回去,就一直在那里坐着。 眼前偶尔滑过一辆疾驰的车子,呼啸而过,像一阵旋风。 他不知道坐了多久,只觉得腿脚有些麻,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掂起袋子正准备回去,忽然听到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是哐当一声的轰响。他立马走到路边,向对面看过去。 商铺霓虹隐约照出桥下的一点情形,好像是车子撞到了桥墩上。 他把袋子往地上一放,快步走到红灯路口,迅速左右看了一下,没有其他车辆,他顾不上等,直接穿过去了。 半道上看见斑马线不远处趴在一个龇牙咧嘴的行人,见远处又有车辆过来,先把人扶起来,拖到了对面的公交站。 他简单给这人检查了一下,见他没什么大事,没在他身边停留,赶快到对面去。 车确实撞在了桥墩上,车主身上和脸上全是血,他将车主的头摆好,在她耳边大声喊了几下,没有任何反应。他又去摸她的呼吸和脉搏,已经十分微弱。他立马拿出手机打急救电话,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人抱出来平躺放好,之后将自己的T恤撕下来给她止血。 摔倒的行人一瘸一拐过来,见他赤着上身给人包扎,问有什么能帮忙的。 他让对方报警,报完警让他去车里找有没有能拿来包扎的东西。 他将出血的地方包扎好后,开始给车主做人工呼吸和心脏按压。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他简单地跟车上的医生交流了一下,救护车就走了。 救护车刚走没多久,110就来了,车主的家属随后赶到。 处理完这一摊事,回去时想起章柠衣鞋,过去拿。第二天,叫了一个快递,把东西给她递了过去。 14 第14章 本来计划在碰上天罡榜强者之前都隐藏起来的实力,说不准要在下一场表现一二了,就是不知道对方可以支持多久才倒下而已。 罗昊从身后抽出昆吾割玉刀,此刀他虽是不知来历,但即然剑身刻着昆吾二字,想必和昆吾古国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等他走出昆吾城一定好好查一下它的来历。 “你……难道不怕我现在就将你斩杀么?”夕月天尊淡漠地说道。 “死丫头,说什么呢,刚才你做什么了。”夏清雅一把将慕容嫣然被子给掀开了,顿时一具曼妙无比的身体出现了。 能够看到一角未来的逆天双眸,这样的人,哪怕是在教廷那边,都是要被款待,要被讨好的。 “这样,那看来,你活不下去啦。”首领摊摊手,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 他旁边的巫云、丹仁山以及丹嫣晨等人也是一脸疑惑之色,全都看向了楚天,等待他给一个将解释。 说实话,在李少凡看来进攻无尽血海这个计划确实有点疯狂的,恐怕现在不会有人想到他们竟然会进攻无尽血海的。 而如果寒冰不出现,皇上的阴谋自然就会落空。恼羞成怒之下,他肯定会因此报复左相,甚至会伤害冷世玉和花凤山。 这让杨涛咋舌,这就皈依了?果然很厉害的,可见,教廷中的力量,有多么的恐怖。 在地道里还能避风雨,还能顺利地开车都已经这样了,要是到外面的冰天雪地去修铁路,还不知道会有多艰苦呢。 单于正要派使节护送苏武等人回汉朝的时候,适逢缑王与长水人虞常等人在匈奴内部谋反。 首先工作人员带林诚来到波音博物馆,这里容纳了波音公司自1916年成立以来的84年历史,工作人员带林诚来到一架老古董波音707面前。 “大人,招了招了!”另一个牢室里负责审讯忻城伯世子的手下跑了进来,欣喜的把一张口供交给了沈炼。 而且林氏集团一旦在各地的专场招聘会取得成功,那么和当地的政府部门就会有交集合作,确实可以推进林氏集团进军全国的大战略。 众兄弟一听明白,晓得刘病已的战术,既凌厉又能保命,人人清楚须谨守的军规。 但这是点青江,能灌既百里衡香的点青江,岂是龙担山上经流过龙渊的那条河水所能比。 没一会,满满一三轮车的腌菜就被抢光了,来晚了一步的顾客还在不停地埋怨。 原因很简单,因为有明星就会有狗仔队,无孔不入的狗仔队将影响这里主人的生活。这里的主人非富即贵,其身份地位都是跺跺脚香江都得震三震的狠角色,又岂能让这些下九流阶层的人打搅到他们的宁静私密。 还没等他们靠近铁索桥,在还有些距离的地方,他们就能看到桥对面,有强光手电的光线照了过来。 “你们的潜力根本没有被完全激发出来,是我平时对你们太仁慈了。狠不下心,就不会有很大的突破。”王老思考道。 这样的县太爷,说他是看在宁老太银子和送的东西份上,来庄子里看的,打死刘富贵他都不相信。 岁月悠悠,宛若潮水般汹涌而来,它慷慨地赐予了世间万物,亦悄然无息地带走了往昔的点点滴滴。 这也是这门刀法威力极强,远超寻常地阶下品,但却只要八千贡献点的原因了。 钱氏没想到,老三家的居然会这样落井下石,一时之间,悲从中来,嚎的更加的厉害起来。 哈迪斯走上前来,路过古米尔时,上下打量了其一眼,在看到他身上披着的‘正义’大氅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随即低声询问起罗宾来。 别想着和林县主哭诉,否则,我就打断你的腿!”孙绍祖得意大笑。 话音落下,还未等罗宾反应过来,忽然只觉得开在独臂身上的手臂碰触到了一件冷冰冰的金属。 “圣人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杨戬心中暗叹,若非成圣,终究难逃蝼蚁之命运。 停泊在港口的三人都没有选择下船,而是将此地当成了一个临时的休息场所。 “我徒儿在哪里?!”这五人掀起的狂风还未停息,一道着急的声音便传了出来,也引出了几声怒哼。 一百万的门票钱,虽然觉得并不是很贵,但那是对我来说并不是很贵。 驴一样高大的强力云风兽,风一样的攻击,根本让子墨毫无还手之力。 他不需要去刻意的避开麻烦,有时候麻烦伴随着的可能还有机遇,反正他只有两年的时间,又有什么可怕的? 左君望着那张空荡荡的椅子,他知道,那里坐的本该是师尊,可是现在看来,师尊没能回来,今日场中代表藏兵楼的,只有自己一人。 杨边心里一紧,他早知道会是这个回答,但凭着林正影的关系,他还是想试一下,结果还是失望了。 听到左君的回答,药老点头道:“这也只是我与你师尊的猜测,并不能确定,此时说出去不仅没人信,更怕是会打草惊蛇,你记在心中就好!”说完将引气卷抛还给左君。 仪式阵法开始亮起蓝色的光芒,进化后几乎隐形的陨石受到阵法的力量,悬浮在杨边身前,逐渐被杨边吸收。 “什么叫嫁祸?这原本就是教会一手酿成的灾祸,我们只不过是变个说法将其公之于众罢了。”曹鹏说道。 他曾暗暗发誓,绝不会容许无辜的人惨死在自己面前,更何况涉及到白生、胡媚娘等这些近乎亲人的性命了。 这是双重保险吗?人家陆晋才是双重保险,既有刑警队指挥,还有武警队撑腰,他们现在懊悔死了,钱是赚了不少,但如果没有命的话,钱只能带去给阎王花。 15 第15章 “这个火云邪神,实在太难缠了。”看着围过来的血蜂,墨客的脸上多了一丝苦笑,显然对方根本不打算让他离开,想把他斩杀在此。 “这倒是不错,虽说干河工苦了点,来钱也少,但胜在稳定,便是跑漕,水道凶险,路上又不是很太平,每每他跑船,家里的人都要担心上十分。只是,这成吗?”李月姐关心情切,担心的问。 可能是想到明天就要离开燕京,前往昆仑山,想到通过壁界,前往天元大陆后,就要跟秦天分开了。 域外的邪魔神是诸位圣人引来,换而言之,诸圣才是天地大劫的罪魁祸首,只不过执行者是罗睺以及那些魔神血嗣。 就在北下强带着狰狞的面孔,艰难的抵挡着手臂上传来的强大的力量,一道带着些许玫瑰香味的能量在这周围响起。 “哇……”花蛇精往外吐出了一口毒血,但是立刻就感到自己修为暴涨,似乎提升了不止一个境界。 不过他也不好受,护身铠甲上洞洞眼眼几十个,融化的鳞甲贴在身上疼得他呲牙咧嘴,却又不得不强忍着狂奔。 林碧霄想到自己竟然迫不及待以及失落顿时面红耳赤,但还是点了点头。 当然,这样的局面,是这千年以来才形成的,之前,在人族强大的时候,妖族和兽族可不敢出现在这,只能乖乖躲在天元山脉最深处。 王彧脸色颓废,眼中喷出怒火,可是却不敢反抗,只能萎靡的倒在地上。 张若风到现在也感觉离奇,不知道怎么就那么赶巧,居然就碰上了奶奶生日。而且,冯沅、颜牧锋、路接天、代军他们还都赶巧出现了。 罗兰虽然很不服气,但李导都说得那样恳切,让自己帮他一个忙,这个情面她还是要给的,李导是娱乐圈的泰斗,她得罪谁叶不能得罪了他。 使得整首歌的意境被冲淡了许多。每次李凡勤用他的声音构造出优美的意境,唐雨萱的声音一进来,立即就会破掉那种和谐。 想来想去,最终将原因归结在,跟秦奋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而且内心深处很想独享秦奋,尤其沈安璐还算自己最好的朋友,无论如何都有些难受。 “哼,你这样的违逆天道,我答应你,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就让你投胎!”秦奋直接冷道。 瑾容舍不得妻子孩子,劝了半天,可是秦玖玖却觉得,真的需要跟家人维系一下感情。 “若思说的没错,这种事情我觉得还是不要让上面的人知道的好,这次咱们这里统共就这些人,到时候下去真遇到不寻常的话,我会安顿他们不要说出去的!”秦奋也赞同若思的意见。 石邪可以感知到,这是一个强大的武者,实力有大神通者的境界,对方的身上还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那煞气更是冲霄。 “那他们怎么知道您这么多讯息,还向我确认?”唐甜关切的问道。 五花八门的功法在妖兽之间轰炸,武灵初期的妖兽此时此刻已经沦落为炮灰。 幽灵池,在四周有无数的阴气环绕,要不是方凡和白骨大圣足够强大,恐怕没到这就被这阴气入体而亡了。 他们都是通脉境武者,同样可以击杀上百名淬体境武者,而且不费吹灰之力。 “臣就替我家娘子现 先行谢过皇上了,其实这都是我们作为臣子应该做的,这也都是分内之事,皇上您不用这么客气的!”萧长修还真是没想到,秦娥竟然还能说服楚苏浣,在这里心里忍不住又对秦娥多了几分敬佩之心。 眼前有些恍惚,凌宫扬伸手抹了一把眼睛,恍惚之感依旧存在,一个熟悉的婀娜身影轻轻一荡,顿时化为一根极细的钢针,“嗖”的一下扎在了他的心头,既灼又痛,驱之不去。 萝丝终于发现消失在房间内的银白色大猫,某些不好的猜想突然从心底升起,但她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神,目光中并没有杀气。 李夫人说着,仿佛已经陷入了自己对世外桃源的那一片幻想之中,眼神中充满了渴望和幸福。 水黛香几招连击没能得手,还险些被对手反踢一脚,她连倒几步,摆着手让林酒儿停一下。 “夫人这两日情况可还好?”楚苏浣一听说秦娥已经睡下,便也没有在打扰,只是轻轻的走到了里面,瞧了一眼,心里又重新点点头。 内门师兄也不介意,一言不发,面色和蔼的看着广场中的一众外门弟子,好像在等还有没有人话。 听起来很是卑微,也很让人心疼,如果是以前的安瑶,或许还会为此心动,但是时移世易。 封面和插画我已经绘制好了,甚至就连简装设计,我也已经全部弄好了。 早上起床,安遥发现窗子边的玻璃碎渣已经被人收拾了,想来想去也只有安阳,果然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声音,安遥安静的坐在外面等待,突然传来碗被打碎的声音。 16 第16章 “那好,真是多谢陈队长了。有了您这句话,我多少也安心了。”孙飞嘴上淡然说道,心里面却是大喊了一声Yes,既然陈重国已经这样表态了,自己加入这个国家机器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洛森抚去上面的灰尘,露出了罗盘的本来面貌,这是一个由不知名材料制成的圆盘,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雕饰,圆盘正面,镶嵌着一条水晶般通透的晶石,隐约可见幽暗的光芒从晶石中散发出来。 终于,孙飞走到了这一条长长的石道走廊的终点,终点是一堵墙壁,孙飞用手在上面敲了一敲,没有察觉出什么。 孙芳也是拍拍手赞扬,牛大憨出的招数好,司马羽傻傻看着,一点也没有搞明白。 在天音的“折腾”下,叶伤寒起初就如同被“强推”的大家闺秀,但随着天音一步步既羞人又大胆的进攻,叶伤寒头脑发热,就再也顾不得其他,骂了一句的同时,翻身就将天音给压在了宽大的办公桌上。 然而,坐在主席台正中央的刘飞阳面色并没有多大波动,只是看着胖子的离开,等他走到门口,负责保卫的赵志高顿时把门口堵住,他不明白什么道理,只懂得任何敢让阳哥下不来台的人,都得得到应有的教训。 球过半场,职院众人便四散拉开,摆开阵势开始寻找进攻的时机。 所以当他听到洛林只有二阶的斗气水平时,这个足以进入高级学院的等级,在他看来实在是有些平平无奇,毫无亮点可言,可是现在看来,好像是并不是这么回事。 紧接着,她的身体一个踉跄,竟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摔在了身后的沙发上。 瑾瑜: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呀为何不学我,挣太多钱有何用?你看这电动剃须刀,一百多元仅用十天,自动散架不发力啦。手动剃须刀,仅花几十元,用了好多年。人到中年,减负值钱,别把自己,累得可怜。 八路军总部传令嘉奖,果军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除传令嘉奖外,还赏李云龙团大洋两干元。 这时,大爷才不再说话,依旧用着那种眼神看了我一眼。不过,他还是离开了。 如此这般,二人又行了数里路程,期间,易寒问起了被他救下的九黎遗脉,得知对方被送到浮莲寺时,易寒安然一笑,他一直惦念此事,知道了对方无恙,如今也彻底的放下心来。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陈东海自信自己的目光不会差,高鸿飞虽然初来乍到,加在一起还没有十天,但是给他留下的印象特别好。 那妮子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满嘴都是这种黄色思想,我作为过来人听得都有些汗颜了,勾着脑壳再也不敢言语,而她却扒拉个没完,说着姿势和角度的问题,末了还加上自己的感受。 途中,遇到附近村民,照水请求他们一同进邙山,将阿田解救出来。 知道苏临是血瞳指引师后,两鬼哪里还敢阻拦苏临,迅速打开鬼门关大门放苏临进去。 “冉月姑娘,我真的没有你要的东西,你若果不信可以在我身上搜一搜。”苏临依旧不肯放弃劝说着。 秦葵惭愧地:“都是下官管教不严!因此下官特意把这忤逆之子带来任由大人发落。”把秦潇推到土司大人面前。 不得不说,这三个一个比一个野,苏妡霎时也被唤醒了沉睡的血液。 “一时间没忍住了,实在尼玛这个郭昆总是找自己麻烦,这事弄的。 武贵妃从美人榻上坐了起来,她穿的一袭轻纱依旧是红色的,武贵妃偏爱红色是宫内人人都知道的,几乎每次都穿着红衣。 李栋大舅也是也牛人,上了五年一年级,二年二年级之后退学了。 李锦与韦贵妃寒暄了许久,韦贵妃就是不说明意图,只拉着李锦问东问西的扯个没完。 其他人可不知道李栋心里想啥,见着李栋谦虚,一个个心里挺佩服,难得有这么大成绩,不骄不躁的。 现在一夜暴富,张天乐决定奢侈一把,叫了一个天生神力的肌肉男搓澡工来给自己放松一下。 “你这么闲不去多做几份兼职养活自己?”许邯一点不给面子的说,要不是活动不开,他就要把外套的帽子扯到脸上。 只是傅远山,那里知道黄琼这肚子里面的花花肠子?还以为眼前这位满身心眼的年轻王爷,是真的看在司马睿是英王府出去的人,要给他这个机会。其实,这倒也是常情,傅远山虽说为人古板了一些,倒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的。 王淹心里也知道,皇帝和皇后也曾恩爱相守,如今遭此背叛,怕是心病,药石难以根治。 17 第17章 我肚子上的伤口突然疼的厉害,像是被撕开了一般,我看着衬衣上血红一片,我赶紧用手捂着伤口处。 “你男朋友呢?今天怎么没有和你在一起?”我试探着问她,看着林妍愣在那里,双手有些不自在的揉搓着,我赶紧追问道,“他一定很爱你吧!”不知道为什么,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心里都酸酸的。 陈宇一边听一边点头,还一边看着东门风。话,还算中听也老实,但太坦白反让陈宇产生不安的错觉。想到自己无钱又无财,是个一无四处之人,怕什么? 瓦妮莎看到萧羽微微一愣,心底也是很是开心,在萧羽闭关的几个月内,瓦妮莎找了各种的理由来这里找过萧羽,可是萧羽一直都在闭关。 “还有我,我算上一份子!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夏雪高兴的挽着熊帅说道。 “不过就是出去了三十万,这九幽岭里面还有七八万的魔兽大军!”萧羽淡笑道。 炒股,陈宇这次还是听过的,可他一直都没接触过。一来没时间,二来身边没人玩这个。再说他身边的人是什么料,看看就知道。或许就郭峰跟赖天两人好一点,可他对他们仅限于认识的程度,都未尝深入了解,怎么谈股经? 我们三个停下来看着他们两个激情,大概过了五分钟,熊帅笑着冲我们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今晚不回去睡了,如果晚上查宿舍,就说我生病回家了。”说完就搂着夏雪朝着商业街旅馆那边走去。 “要我向他道个歉,这件事情就这么的算了?”秦扬面无表情的问道。 水青帮妈妈在厨房里盛粥,宝贝负责摆桌。贝贝还唱着新学的歌,恍若美妙的夜莺清啼,令人听醉听迷。 或者这就是苏贝最后放了她的原因?让她的无恙成为事情的发酵点? 宋氏知道兄长因为谢元茂的事,一直心怀愧疚,可当年也是她先识人不清、认人不淑,怎能怪哥哥。 总之,盛王府给夏雨琳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管理规范、高效运作的企业,从上到下都很职业化和标准化,夏半姜就像是行政总裁、人力资源总监之类的人物,在待人接物方面真的没话说。 张永也觉得这事实在是太骇人听闻,无论如何不能坐视不管,一咬牙,提着衣服下摆,就要进去。 “大哥,打开坛子看看。先说一句,不要太惊讶,更不要喊出声。”大丫压低声音,乐呵呵的笑说道。 夏雨琳听得连连点头,一脸自得,夏兰其实也不是那么笨的,就是运气不好遇到她而已。 不过……她隐隐地又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舍微公子这么不食人间烟火的近似仙人,浑身都散发着圣洁柔和的光芒,怎么会在这么多天的时间被她彻底忽视呢? 白云浩说完话,就又风风火火的跑走了。留下凤如凰和南宫冥在风中凌乱,什么时候一直悠闲的白云浩也变得忙碌起来了。 再然后,在天空盛开的花炮越来越少,欢笑声与鞭炮声越来越稀落,四周的人影也在慢慢减少。 “没事,随便选一个就行了。”我说道,其实我和祥哥一样,若是平时,会有一种直觉指引我,告诉我哪扇门会安全一些。但是现在,完全没有这种感觉,我决定还是不告诉他们,说出来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林溪长舒一口气,看沈默的眼神不由多出几分仰慕,让林家进退两难的难题,竟被沈默三言两语就轻易化解,沈默今天可算是帮了林家的大忙。 在地板上,还刻画着一个血红色的大阵,三具尸体正位于血红大阵的正中心。 因为是超高客单,所以烤肉店也很重视,店长特意让后厨加了急,差不多45分钟的时间,所有菜品已经全部打包完毕。 原因无他,现在别说是跟其他系的辅导员,就算是跟学校的各级领导见面,他们都要过来跟他说几句话,其中80%以上都是对陆沉的一顿猛夸。 父子俩开始肩并肩地往前走,简单的插科打诨,也能带来一种直击灵魂深处的温暖和享受。 轻咳了一声,秦昊看了一圈,指向了一个大嘤国记者,伸手示意。 那辆渣土车有倾倒钢管的趋势,一旦反应再慢点,他们就被一大车钢管埋了。 好多产值几十亿的新贵,想要获得一张,都要费尽心机,甚至要搭上几千万。 就连孙承宗,都亲自赶赴胶东登莱,为此次王琦伐辽做奔走呼喊,以自家声名做担保,以保证伐金的顺利进行。 见秦笙转身就要走,欧经理不死心地上前一步,他正想要伸手拦着秦笙,忽然眼前一束强光直射过来,出于本能反应,欧经理唯有将刚伸出的手收回去挡住强光。 18 第18章 因为红后的特殊性,云琛对红后开放了很多功能,作为诸天城管家的存在。 虽然这个公司才创立两年,可是潜力无限,是很多新人梦想去的公司。 敲里马似很喜欢楚南的夸奖,昂着头,露出享受的模样,口中还发出叫声。 它甚至都不需要沉入水下捕鱼,只是心念一动,那些让火焰灵鱼速度暴增的池水,瞬间化为了巨大的阻力,不仅让众多火焰灵鱼速度锐减,更是令它们浮出了水面。 古沉相瞪大了眼睛:“你们怎么知道新校花的名字?!”话说……他是真的只有照片,不知道名字。 也正是这个时候,修炼室中的楚南,在灵气的吸收速度上,已然达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程度。 翟让心中很气愤,偏偏自身实力又不够,只能硬生生的将这口气忍下来,也想听听这些人想要说些什么。 整整十万人,一夜之间就被毒死在了这里,成了一缕缕不甘的亡魂。 不过这时候真要出事,估计也已经完了,半瓶长生丹都到包十一嘴里了。 张贵回拨了黄经理,确认了一下订个六房别墅,反正贵也无所谓,有人给钱。 这是一个暖房,里头种了花草,因为温暖的缘故,有的花已经开了。 这人话一说完,旁边的人纷纷点头认同。这么说来,倒真是合情合理。 “我是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才替你们取了。”穹有道摇头摊手,示意无奈。 看到周香如顶着两个黑眼圈,楚天骄不由得失笑起来,他没想到周香如竟然因为他要离开楼城而失眠,不过,楚天骄倒也没有点破。 凝实的意境图纹,一般要达到化神境巅峰的修真者能领悟出雏形。 江言坐在沙发上眯眼休息,而许菡则是坐在周司白的旁边,她担心极了。 凯瑟琳话里的意思就是有人举报自己残杀同门,然后被光明系的人咬住不放要惩治自己,最后虽然被黑暗系保了下来,不过奖励名次却被降到了最后一位,这次的通告也算是博弈的产物。 这四人同时祭出飞剑,就连那韩海宁也是跟着祭出了飞剑。不过当其中三人冲向祁继时,韩海宁却十分机灵地躲在了后面。 江言笑了笑,没说话,眼神里有点凉,她就不知道她的每句话,他非要抬杠是什么意思。 而梅林的后方,是一片长满青苔的草坪,清幽的空气沁人心脾,八级石阶自朱红色大门延伸至脚下,中式对称的古朴建筑坐落在一片绿景之中。 吉立带着英招和计蒙驾云而去,欧阳锋目送离开,随即返回天灵观。 两船之间的距离起码有十二米吗,而那根铁链也只有两根手指粗。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邹老说得没错,上次沈浩给苏家主施针后,苏家主的确情况大好,而眼下,苏家主是身中剧毒。 突然,陆策的游戏画面黑屏了,数百万的观众,丢失了他的视野,像是画面已经触犯了某些禁忌。 万事通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好像这句话完全没有触动到他的内心,可是他的手指,却是微微不自然的颤了一下。 不过,因为朽木露琪亚的能力太重要了,所以高羽还是准备去接触一下。 沈浩很想纠正邹老的称呼,可自上次救了苏家主之后,邹老对他的称呼就死活不改,于是沈浩只好任由他这么叫着,反正也没什么影响。 她的脑子现在有点转不过来,只能说先不转了,等这一次的游戏真的完美完成,她再去回看“罪”那边的视角,看他究竟是如何操作的。 “哈哈哈!!哈哈哈!!复仇……一剑之仇?容卿!你也知道你欠我的……可是你欠的何止是一剑!”林攸对着天空愤怒的质问,她的左手指尖在右手轻轻一划,鲜血淋漓。 “别看着我。我只是负责召唤。然后就将指挥权交给夜空。”感受到敏瑞的视线,王越立刻解释道。 艾薇儿鼻翼剧烈的一扇一扇,已然形成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流出。 顾大爷和顾老爷带着人打进来,陈太太惊恐万状的看着儿子和丈夫。顾大爷和顾老爷的脸,被那十万两得而复失的银子烧的变了形,这会儿简直就是一对儿刚从地狱里放出来的凶神恶煞。 两支国家队分别获得了卡摩多公司12%的股份,并在董事会中各占一席,正好衔接了A和G两家资金退股后的位置。 这一道光芒,是永生之门的惩罚,就算是仙王都要毁灭,根本无法抵挡得住。 现场众人猛地一惊,有些人甚至发出了惊呼声,完全忘记了这是一场安全测试。 林思看了看诺伊斯,没有开口,她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真正了解的人,只有诺伊斯。 两层楼的房子,门口还算保持干净,但还是可以看到积累一层因为长久没有人擦拭的灰。 手鞠如果想要进行最好的决战,那么她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不然现在这个状态基本上是没有胜利的希望,除非她的对手比她还惨。 就像是前世的某些学校校长,对于学校的拔尖儿学生总是特别青睐,容忍度也很高。 洛克顿时捂着脑袋摇了摇,敢情这傻蛋不知道是他那些该死的特制配方才将虫子引来的?白瞎那些收留他的地狱领主了。 海洋大学的阵容让现场所有人为之一怔,这是什么意思?外线战术?可是外线战术怎么不派上三分命中率67%的黄翔? “噬血宗的那些混蛋根本就是畜生,他们根本不管城里普通民众的死活,虽然每次大战我们都刻意让大战远离地面,可是剑宗高手的攻击太过强,整个至高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王志刚一脸愤恨的说道。 随即,顾家华否定了这种想法,赵天明怎么入手这个锦盒的,他看得一清二楚,收入和付出不成正比。 “你怎么知道刚才我是故意引你上当?”胡云龙疑惑的看着赵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