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局》 第1章 狼贝勒 冰天雪地里,我穿着件单薄的衬衣,蜷缩在火车站门口,前面摆着个碗,等着路过的好心人,往里面投钱。 这已经是我在火车站行乞的第三个年头。 我的手脚都被人折断了,浑身上下,也全是烫伤的疤瘌,小小年纪,很能激发人的怜悯。 和我一起的同伴,还有七八个,有断手断脚的,有瞎眼缺舌的,都是形状奇怪的“怪物”。 这叫:采生折割。 是用人为手段,强行制造出来的残疾,甚至畸形。 我们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人拐卖过来,被一个叫“王婆”的老太婆给控制,把我们弄成这副残废模样,丢在火车站周围行乞。 王婆给我们制定了任务,如果要不到足够的钱,我们甚至连水都没得喝。 我原本只是残了双腿。 有次,有个和我同龄的小女孩,因为没有完成任务,被饿了三天。 我不忍心见她死掉,偷偷把馒头,分了她一半。 后来被王婆知道,打断了我的两只手。 从那以后,我只能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连吃东西都很费力。 偶尔看着车站里走出来的同龄孩子,有父母陪伴,我有时候也在想,我的父母是谁。 他们在哪里。 今天,雪很大,风很急,我发着烧,可能快撑不住了。 迷迷糊糊的,我见到一个十八九岁,个子高挑、身穿黑色皮衣、面容冷峻的美丽女子,出现在我面前。 她蹲下来,看了看我,忽然伸手,解开我的衣服。 看了眼我的胸膛——那里有一个黑色的、狼的图案。 这个图案,从我出生的时候,就一直伴随我。 随后问我:“你是贝勒?” 贝勒? 这两个字,唤醒了我脑海里尘封的记忆。 我回答:“我叫狼贝勒。” 狼是我的姓,贝勒,是我的爵位。 这三个字,仿佛从小有人,在我耳边说了千百遍,篆刻在我脑海深处。 “贝勒,你受苦了,跟我走。” 女子说着,抱起我。 “喂,你是谁?放下人!” 这时候,一旁暗中监督的王婆,见有人抱我,连忙跑出来,拦住女子。 “我可警告你……” 王婆一句话还没说完,我就见到,女子伸手一扬。 王婆的声音戛然而止。 女子收回手,我见到,她两指间,夹着一片薄如蝉翼的刀片。 “聒噪。” 她冷声说着,抱着我转身离开。 在我渐行渐远的注视下,过了好一会儿,王婆的身躯,就那么直挺挺倒下,脖子上流出的鲜血,染红了雪地。 …… 她把我带到了一个地方。 她告诉我,她叫四妹,以后,我就跟着她了,她会治好我的伤。 但治伤的过程,有些痛苦,让我忍着。 然后,她重新打断了我的手脚,再给我接上。 又用一种黑漆漆的药膏,涂抹我的全身。 每天重复。 后来我才知道,那种药膏,同等重量下,和黄金一个价。 就这样,持续整整一年,我的伤势终于痊愈。 随后,四妹开始训练我。 她抓着一颗玻璃珠,丢到空中,让我用手指夹着小刀,去劈开玻璃珠。 一分为二。 玻璃珠很硬,刀很薄,手指夹着刀片,想要劈开,只有速度和力量,掌握到极致,才能做到。 四妹说过,人身上,最硬的骨头是颅骨,能保护大脑,和玻璃珠一样硬。 当我能够以指刀,切开玻璃珠的时候,那我的指刀,就能随意切开人身上任意的一个地方,包括颅骨。 这一练,就是十年。 冬天练,夏天练,水里练,雪里练。 十年以后,我已成人。 而四妹却容貌不变,似乎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这天,四妹抓了两大把玻璃珠,分两个方向撒落,犹如仙女散花,大珠小珠落玉盘。 我手指夹着刀片,在两把玻璃珠全部落地之前,侧身上前,将所有的玻璃珠,都切成两片。 正中一分为二。 见状。 四妹一直冷冰冰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 她告诉我:“你的本领,已超过我,我没什么可以教你了,你已出师。” 我没有说话。 这些年,在四妹的教导下,我的心性远超普通人。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岿然不动如山。 “你要去报仇。” 四妹拿出两张照片。 上面有两个人。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男人被淹死,女人被烧死,死状极惨,死无全尸。 看着这两张照片,我的心,莫名悸动。 那是一种血浓于水的情感。 “他们是你的父母。” “你的父亲,外号地藏。你的母亲,外号罗刹。地藏罗刹,八门最大。 你的父亲,是外八门的老大,你的母亲,是内八门的老大。” “他们,在你三岁那年,被奸人陷害,死无全尸。” “你,是贝勒,狼贝勒,地藏罗刹的儿子,你,要替他们报仇。” 听完四妹的话,我泪流满面,跪在照片前,重重磕了九个响头。 原来,我不是没有父母,而是我的父母,被人害死了! 我要报仇! 我咬牙切齿:“仇人,是谁?” “江湖十六门,内外各八门。十六门门主,当年共同杀害过你的父母,他们,就是你的仇人。” “好!” 我站起来,准备离开。 知道名字,就够了。 “等等!” 四妹叫住我。 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温柔起来。 “你,还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你,需要成为真正的男人,才能面对他们。” 没错。 十年里,在四妹的教导下,千术、盗术、医术、赌术,十六门秘术,我都精通。 可外八门、内八门,其中不乏女子为主的门派。 女色,也是其中一种手段。 不经女色,又怎能抵挡女色? 可我…… 四妹伸手,解开她胸前的纽扣,吐气如兰:“抱我!” 我的脑海中,一股热血,涌了上来。 她,是我的师父! 她现在,要用她的贞洁,教我最后一课! …… 我和四妹在屋子里,不眠不休、纠缠了三天。 三天。 她让我明白了许多。 让我知道,为什么“色”字头上,有一把刀。 终于,我体力耗尽,沉沉睡去。 醒来后,四妹已经不见。 只有刀片刻下的八个字:复仇,勿念。有缘,再会。 以及一柄没有刀柄、只有刀刃的短刀。 这是四妹的指刀,她留给我的最后一丝念想。 我伸出手指,夹起指刀,看了看窗外,毫不犹豫,纵身跃下。 这里是八楼。 寒风呼啸,从我耳畔吹过。 这一刻,我心如止水。 江湖,我来了! 江湖,就在脚下! 第3章 身残局 我不知道这件袄子,到底能值多少钱。 这不重要。 只要让我出手,我就不可能输。 她话音落下。 我便往前,目光一扫,落到那个有圆圈标记的窑胚上。 并未过多演戏,直接走过去,伸手将其抓住。 拿了过来。 在我抓住这窑胚的时候,美女摊主的脸色,顿时变了。 她目光微微一挑,给身后负责开窑的壮汉,使了个眼色,提醒他,砸场子的来了。 壮汉心神领会,微微颔首。 做局,自然也会遇到破局的人。 所以他们,早有应对之策。 赌盏,除了选盏,还有一个核心的工序:开窑。 即用锉刀,打开窑胚。 这一步,主要是看开窑师傅的手艺。 手艺差点,力道没把握好,甚至能够损毁里面的盏,也很正常。 当然,如果里面的盏是真的,那肯定不划算损毁,毕竟一个高货极品,那就是几千块。 但如果是假的赝品呢? 我刚才扫过那两个开出来的盏,一个百花盏,一个彩金盏。 斑纹什么的,没的说,确实品质高。 但盏,还有个最核心的东西:胎质。 也就是用料的好坏,直接呈现出来的材质。 好的胎质,敲击的时候,会有类似金属碰撞的声音。 而刚才,老者在鉴定盏的时候,并没有听声音。 所以这窑胚里面的盏,百分百是假的。 “来,我给你开盏。” 壮汉说着,伸出手,就要从我的手里,接过窑胚。 我摇了摇头,避开他的手。 回答:“我自己来开。” “你?” 壮汉听说我自己要开盏,忍不住笑了:“你会使锉刀么。” “我不用锉刀。” 我看了看他,伸手握拳,以拳背对着手中的窑胚,往下一按。 “咔”的一声。 窑胚与窑胚之间的衔接处,顿时被我直接按断。 “这个莽夫!” 周围围观的人,见到我的举动,都是摇头晃脑:“这不把盏给弄碎了。” “是啊。这小子,想钱想疯了。” “等着看他赔钱吧。” 我冷笑一声,将手里的窑胚翻过来,揭开,顿时,一盏通体闪耀着繁星点点的盏,出现我手中。 果然是曜变建盏! 当然,这是假的。 我掂了掂,便知道这是假的,分量不够——我开过真的。 当即伸手,把这个曜变建盏,托到美女摊主的面前。 围观的人,却不知道是假的。 纷纷惊呼出声:“曜变!天!” “这么牛!一个曜变盏,价值上万块啊!” “这小子什么狗屎运,发大财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运气,说不定,别人有真本事。要不然,哪敢用手指来赌。” “也是。” 周围的声音,七嘴八舌。 美女摊主的脸色,已经铁青。 她知道我手中的建盏是假的。 她也知道,我知道这东西是假的。 但我俩都不能说破。 说破了,她这个局,也就组不下去了,后面她在这个赌场里的名声,也就臭了。 哪有庄家出千的道理。 她只能咬牙认栽。 既然做局,就要有被破局的觉悟。 这是行规。 “我只要一千块。” 我没有把事情做绝,而是开口,说出我的要求。 一千块,应该是他们这个局,一天的收入。 我要的不多。 “好,我给!” 美女看着我的眼睛,似乎想要从我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我不为所动。 她伸手进皮包里,数了10张百元大钞,交到我的手上。 我接过来,点点头:“多谢。” 便放下手中的盏,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时候。 她却叫住了我。 “等等!” 我扭头望去。 见她咬了咬牙,表情有些不服气,问我:“你敢不敢,再赌一局?” 还赌? 我笑了。 既然入了江湖,那肯定就要遵守江湖的规矩。 愿赌服输,赢家不能走。 只要输家想赌,赢家那就必须奉陪到底。 “赌什么?” “还是赌盏。” 美女拾起我放下的那个曜变盏。 伸手从旁边,拿过三个碗,将手中的曜变盏,倒扣在碗里。 随后手腕翻动,三个碗的顺序,迅速被打乱。 她这才看向我:“咱们就赌,看能不能找着,放盏的这个碗。” 三选一。 我微微一笑。 三仙归洞。 没错,眼前她的这个赌局,正是三仙归洞的变种。 三仙归洞,是把一个球,放在三个碗里,来回移动,通过精妙的手法,可以做到想让球在哪个碗里,就能在哪个碗里。 而她把盏放进了碗里,其难度,已经超过传统三仙归洞——毕竟盏和球不同。 球是圆的,更好操作,盏却是瓷器。 在晃动间,如果手法不到位,便会让盏和碗,发出撞击的声音,不用猜也能知道,盏放在哪个碗下面。 可刚刚,她在转动的时候,却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声音发出。 这表示,她三仙归洞的手法,已经炉火纯青。 我问:“咱俩,谁坐庄。” “既然我的地盘,那自然我坐庄。” 美女送开手,打开手里的皮包,里面是一扎扎崭新的百元大钞。 “这里一共有一万块。和刚才一样,你赢了,钱归你,你输了,一千块还我,另外,我还单独要你一根手指。” 她这话一出口,周围的人,跟打了鸡血一样,迅速起哄。 “赌,赌!” “这是要见血了!” “看来这小子,惹恼摊主了!” “那必须,这个曜变盏,只怕是摊主的命,你要别人的命,别人能不跟你急么?” “看热闹,看热闹。” 这些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而这个赌场里,显然常有以手指作为赌注的事情发生。 这种局,被称为“身残局”,是仅次于“生死局”的赌局。 顾名思义,生死局赌命,而身残局,则赌身体。 眼睛、舌头、手指、鼻子、耳朵,都可以是赌注。 一般来说,血海深仇,赌生死局,而砸人饭碗,则赌身残局。 我皱起眉头:身残局都赌上了,看来,这事情是没法善了。 果然,四妹说的没错,行走江湖,越美的女人,心就越狠。 这个摊主看起来娇滴滴的,却一言不合,就要砍人手指。 我原本以为,她应该是把钱拿回去。 却没想到,她根本就不要钱,居然要我的手指。 不过。 既然赢了,那什么赌注,都得接下来。 “好!” 我答应了她,随即过去。 看着美女手底下的三个碗,仔细端详一下,随即伸出手,按在右边一个碗上。 第4章 生死局 在我手按到碗上的瞬间,我见到,美女的眼角,微微动了动。 她以为,她赢定了。 “这个,不是。” 我笑着,伸出手,五指如爪,按在碗上,将其翻过来。 这个碗的下面,是空的。 美女的脸色,微微一变。 她万万没想到,我居然不按常理出牌。 没等她反应过来,我又伸出手,按在左边那个碗上,同样的话:“这个,也不是。” 说完,我翻开这个碗。 这个碗的下面,果然也是空的。 现在,只剩下她面前那个碗,还没有开了。 我看着她,问:“还需要我开么?” 她三仙归洞的手法,确实高超。 三仙归洞,正常的手法,是移动碗。 而精妙到极致的手法,则是,直接移动里面的物品。 就在她刚才换碗的时候,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曜变盏,给移走了。 所以,不论我选哪个碗,我都会输。 这就是她的手法。 一个必赢的局。 但她,小看了我的本领。 我用了阳谋。 现在,她要么承认,我赌赢了;要么,就承认,她自己出千。 美女深深看了我一眼,咬了咬嘴唇。 脸上绽放出春桃般的笑容:“好,好,好!你又赢了。” 她倒也爽快,立即伸手,从皮包里拿出一万块钱,交到我面前。 我正准备拿钱。 却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冷哼。 抬头看去,见之前负责开窑的那个壮汉,正手握锉刀,以极其凶狠的眼神,冷冷看着我。 那种眼神,我曾经在狼的身上,见过。 是要杀人的眼神。 可我贝勒,不单是人,还是猎人,专门猎杀狼的猎人! 所以,我伸手拿过钱,用皮袄子一裹,就准备离开。 “等等!赢了钱,就想走?” 这时候,我身后又传来了那壮汉的声音。 我停下脚步。 “怎么,还要赌一局?” 我问。 一个“赌”字,往往会害得人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两个字:翻本。 所有的赌徒,都觉得自己下一把,一定会运气好,一定能翻本。 “赌!” 壮汉往前一步,一把拦在我的面前。 “怎么赌?” “你坐庄。” “赌什么?” “赌命!” 壮汉咬着牙,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生死局!你输了,你的命,是我的;我输了,我的命,是你的!” “霍!” 他这句话一出口,周围围观看戏的看客,纷纷惊呼起来。 这赌场虽然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身残局”的赌法,可这“生死局”,却是不常见。 哪怕一年,也未必见着一次。 故此番听这壮汉发话,大家都坐不住了。 “狼叔!别上头。” 见他和我赌命,美女摊主也有些急了,开始劝壮汉:“犯不着,我来和他赌吧。” “小姐,这小子有点邪性,我来会会他。再说了,今天让他走了,那不论是人是狗,都可以来咱们的摊子上,讹一笔。” 壮汉说着,站到我面前,犹如一头狼,死死盯着我。 仿佛下一刻,要一口咬断我的脖子。 这头狼对我,是真的动了杀心。 所以要和我赌命。 这样么? 我生平最不怕的,就是狼。 而他有句话,激怒了我。 他比喻我是条狗,让我想到了,我当年断手断脚时,瘫在冰天雪地里乞讨的日子。 我那时候活的,确实像条狗! 那就赌! 江湖,本身就是个泥潭,进入江湖后,谁也无法避免,不沾染到泥。 与其千方百计的避免染上泥,倒不如直接跳进泥潭! “好,我和你赌。” 我转身,来到摊位前。 看了看面前,剩下那个,还没有开启、依然倒扣的碗。 伸出手,将其按住。 缓缓往前一推。 然后送开手,后退三步,保持和桌子一米的距离。 “咱们就赌,这个碗下面,有没有盏。” 摊主以三仙归洞布局,我便以三仙归洞还给他们。 这是江湖的规矩,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方能显得手段高深。 美女愣了一下。 她也没有料到,我居然跟他们赌这个。 最主要的是,她刚才施展的手法,她自然知道,这个碗下面,有没有盏。 一共三个碗,只有一个曜变盏。 而她放盏的时候,便以极快的手法,将手里的盏,给移到了桌子底下。 所以这个碗下面,并没有盏。 可她见识过我的本领。 她不确定,我有没有以极精妙的手法,又把桌子下面的盏,给放了回去。 虽然我只是轻轻推了一下碗。 但“千术”,本就是变化莫测,以常人无法理解、不可思议之角度,进行出千。 她已经认定,我是个千。 老千。 所以,我到底有没有,把曜变盏,放回碗下? 她看了看我的眼睛。 我面无表情。 她的额头,却已布满汗珠。 而狼叔,自然知道摊主的本领,已然知道,摊主把碗移走。 便直接来到碗的前方,开口:“我赌这个碗下面,是空的。” 赌局已成。 接下来,就是开盘。 周围的人,也都跟着凝神屏息,不敢说话。 一个选择。 一条命。 要么他死。 要么我死。 他话音落下。 我没有动。 这是规矩。 庄家坐庄,要么赌客自己开盘,要么荷官开盘。 可万万没有庄家开盘的规矩。 现在场中没有荷官,便只能赌客自己开盘。 “小姐,我来吧。” 这时候,负责在后面鉴定品质的老者,走了过来,来到桌子前。 “不,我来!” 这美女摊主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一伸手,按在碗上。 她看了看我,猛地伸手,将碗揭开。 随后,脸色苍白如纸。 身体摇摇晃晃,差点栽倒。 碗下面,果然有一个闪耀着曜变色彩的建盏。 狼叔,赌输了。 “哗~!” 周围的人,顿时一片哗然。 “怎……怎么可能。” 美女摊主诧异看着我,又看了看一旁的老者。 老者也是满脸惊异。 显然,他俩都没看出我怎么出的手。 我居然在刚才,就那么一推之下,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竟然真的把曜变盏,放回了碗下! 我,是怎么做到的! 外行看门道,内行看热闹。 其余的看客,都觉得狼叔是傻了,明摆的局,还输掉。 三个碗,一个建盏,都已经开了两个碗,那建盏,必然在第三个碗的下面。 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我能够在一秒钟的时间里,以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手法,把藏在桌子下的曜变盏,送到碗的下方。 而且还在没有明显“翻碗”动作的条件下! 这难度,堪比登天! 怕是只有“神”,才能完成这个动作。 我看着眼前的狼叔,说了四个字:“愿赌服输。” 狼叔的额头,流下了冷汗。 第5章 三十万 生死局。 一旦开盘,一人生,一人死。 我赢了,我活,他输了,他死。 我盯着狼叔。 他这种角色,我本没兴趣杀他。 可他太过于灼灼逼人。 我也知道,这个美女摊主,应该有点身份——一般来说,布这种低端千局的,身边绝不可能有杀过人的人跟着。 这个狼叔,名义上是她的同伙,实际上,应该是她的保镖。 还有那个负责鉴盏的老者,手指很稳,眼神如鹰,也应该是个高手。 身边跟着两个高手,这女子却又来做这种不入流的局,原因是什么,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得罪了她,我可能就有麻烦了。 可我,又怎么会害怕麻烦。 我求的,就是麻烦。 她身后的人,越是厉害,越是大人物,我就越兴奋! 只有这样,我才能复仇! 江湖十六门的门主,哪个不是大人物! 所以。 我抓起狼叔放在桌子上的锉刀,伸手一掷。 “唰”的一声,锉刀飞出,嗤的钉在桌子的另一头。 “请,请自裁!” 狼叔这一辈子,应该杀过不少的人。 可今天,轮到他自己了。 他伸出手,想要去抓锉刀。 任凭他再坚毅的心性,再凶狠的性格,在生死面前,都难以把控。 他的手,在抖。 “够了!” 这时候,美女摊主往前一步,拦住狼叔,看向我。 “说出你的条件,了却这件事。” 条件? 我没有回答她。 “5万。” 美女说了个数字。 我不为所动。 “10万。” 我依旧不为所动。 她咬了咬牙:“30万!” 这句话一出口,周围所有人,都是倒抽一口凉气! 那时候的人均工资,不过300块,30万,相当于后世300万的购买力。 这笔钱,不论是对于普通家庭,还是小康家庭,都是一笔足以改变生活条件的巨款了。 我看了看她,目光如狼,盯着她,说出我的要求。 “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 四妹说过,女人,永远是祸水,男人想要出人头地,最好离女人远点。 越漂亮的女人,越是祸水。 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因为漂亮女人的身边,总是跟着一群失去了理智、犹如疯狗一样的男人。 我不怕死。 我只想报仇。 我不怕疯狗,疯狗来了,那就杀掉! 疯狗越多,我才越能抓到疯狗的主人! “你!” 美女摊主急了,气得跺了跺脚:“你这人,怎么不讲江湖规矩。” 我冷笑。 “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好!” 见我寸步不让,美女眨眨眼睛,给出条件:“我答应你。今天以后,你去东宝斋来找我。” 说完,她伸手抓着那个曜变盏,往我面前一推:“如果你要钱的话,拿着这个盏,随时可以来东宝斋,换30万。” “原来,她是东宝斋的人!” “是啊,怪不得年纪轻轻,出手阔绰。” “东宝斋,南玉轩,西墨阁,北典苑,这可是咱们武陵市的四大巨头!” 我点点头,收起眼前的曜变盏。 我知道,她也在用阳谋。 我拿了这个盏,就相当于,拿了行走的30万。 等我走出这个赌坊,“疯狗们”,就会一拥而至,抢夺我手上的盏。 从周围这些人的窃窃私语来看,她的身份,果然不一般。 我的目的,达到了。 “好。” 收好曜变盏,将其放入皮袄中,我不再多言,转身,出门。 周围的人,见我离开,纷纷左右让开。 在我身后,那美女摊主压低声音,告诉身边的老者:“鹰伯,你去打探下,看看这个年轻人,到底什么来历,是不是虎哥请来故意砸场子的。” “好的小姐,包在我身上。” 身后的声音,躲不过我的耳朵。 查我? 我笑了笑,快步往前。 因为我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疯狗们”来了。 来的时候,我已经打探过四周的环境。 在左边,就有一条比较狭窄的巷道,僻静的很。 我当即闪身,进入巷道里。 “快,别让他跑了!” “追!” 脚步加快,走了几步,来到巷道尽头。 我回过身来。 只见在我身后,跟着十几个人,一个个人高马大的,甚至有的人手里,还拿着家伙事。 甩棍、钢管等物。 “小子。” 为首一人,提醒我:“识趣的话,把那个盏拿出来,乖乖给爷爷,磕三个头,爷爷放你一马。” 30万的诱惑,果然很大。 这些人,既不是赌坊的人,也不是美女摊主那边的人。 单纯就是一些游手好闲的混混,在发现有人赢钱以后,做着黑吃黑的勾当。 这种人,在江湖里,被称作“苍蝇”,表示吃不起饭,只能吃屎。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我怀里的曜变盏,就是那个蛋,吸引着这些“苍蝇”。 可他们,配么? “东西,可以给你们。” 我看着眼前这群苍蝇,开口:“你们全部跪下来,每人给我磕三个头,喊我一声贝勒爷。这东西,就是你们的了。” 听我这么一说,这些人怒了:“狗东西,找死!” “敬酒不吃吃罚酒!” 为首的汉子一挥手:“兄弟们,干他!把这小子手脚都给我废掉!” 顿时,一群大汉冲了上来。 我并没有用指刀,而是抡起拳头,迎了上去。 一来,我不想引起衙门的注意,江湖人可以杀,这些苍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都不算江湖中人,数量又多,全都杀掉的话,衙门肯定会调查我。 二来,我不想弄脏我的刀。他们,不配死在四妹的指刀下。 就在我和这群人干架的时候。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你们这群混混,十几个人打一个人,过分了啊!” 紧跟着,就是一顿“砰砰砰”的声音响起。 我趁机扭头看去,见一个人高马大的胖子,体型壮硕,手里提着个工兵铲,正在那里拍苍蝇。 这胖子力气大,手劲足,而且明显练过,一铲子下去,就有一个混混被拍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是…… 打抱不平的? 从功夫痕迹来看,是部队的功夫,应该参过军。 想着,我甩开拳头,打落几个人的门牙,又踢飞几人。 这群苍蝇见我俩都是硬骨头,拿不下来,为首的招呼一声,一群人顿时狼狈逃窜。 我这才停下来,大口喘着气。 和胖子对望一眼,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第7章 春花 c我听她和两个同事讲话,本来以为她认错了人。 可现在,听到她这句话,顿时醒悟:她居然真的认识我! 看着眼前陌生的女孩,我实在想不起来哪里见过她,问:“我是贝勒,你是……” “贝勒,是我啊!” 她终于确认我的身份,眼眶里,顿时涌出几滴热泪,也不避嫌,一把就抓住我的手:“我是春花。” 春花? 我皱了皱眉,隐约间,好像有些印象。 “十年前,十年前!” 眼前的女孩,挥动着手臂,向我解释:“我,差点饿死了,是你,喂我吃了东西。然后,然后,你就被打了。” 我想起来了。 是她啊。 我当年,就是因为她,被打断手脚,瘫痪得不如一条狗。 她就是春花! 她居然,也还活着! 我们那些小乞丐,男女的命运,各不相同。 一般男的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行乞到死。 而女孩的话,年龄稍微大点,长开了些,便会被幕后的人,把她们卖掉。 姿色好的,卖给各大帮派,做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 而姿色差点的,也会被卖到偏远山村里娶不起老婆的光棍。 春花的姿色不算特别高,所以她后来,被卖到了一个山村里。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了她。 “你还没吃饭吧,跟我走。” 春花拉着我的手,带我离开这里。 她并未避讳。 我被她拉着,有种奇异的感觉,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拒绝。 春花在厂里,有一辆自行车。 她打开锁,骑着自行车,带着我,沿着马路,骑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来到一个城中村楼下。 把车在楼下锁好,便带我进去。 这是一个小小的房子,只有一个单间,并没有卫生间和厨房。 房间里铺着一张床,旁边放着个架子,挂着几件衣服,前面放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个电饭煲,两个碗,两双筷子。 这便是这个房间的全部了。 好在里面干干净净的,收拾得十分整齐。 “你坐。” 春花看了看,见房间里没椅子,有些不好意思,把我安排到床上坐着:“我这里只有电饭煲,我给你煮碗面。” 便去忙碌起来。 不多时。 她煮好一碗鸡蛋面,送到我面前。 我饿了一天,也不客气,当即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春花就在一旁静静看着我吃。 等我吃完,抹了抹嘴,她这才问我:“还吃么,锅里还有。” 我摇了摇头,这才问她:“你怎么在这里的。” 见我问起,春花也去舀了一碗面来,一边吃,一边和我说起她身上的来龙去脉。 原来,她当年,被婆婆卖到了山里,卖给了一个娶不起老婆的男人。 好在那个男人虽然家里穷,但全家上下,对春花是真心的好。 可以说,全家唯一的肉,都给她吃,其他人喝汤。 春花一开始,还有些抗拒。 可后来,也就认了命,和那个男人好好过日子。 再后来,生了个孩子,春花也就彻底安了心。 嫁个好人家,总比去乞讨要好的多。 可天不遂人愿。 就在孩子六岁的时候,春花的男人,帮人砌房子的时候,从墙上摔了下去,摔断了腿,瘫痪在家。 而男人的父母,因为担心男人,双双病倒。 一来二去,眼见好起来的家底,瞬间被掏空。 没办法。 眼看着孩子要上学了。 春花只能在同村其他人的介绍下,来到城里进厂打工,给孩子挣点学费和生活费。 要不然,学费都付不起。 这转眼,春花已经在厂里,干了整整一年。 今天下班,见我过来问,感觉有些熟悉,便主动问起。 她这样一说,我也是有些唏嘘。 麻绳专捡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 春花这一生,前半生苦,好不容易生活有了转机,又开始苦了起来。 “你呢?” 她问我:“我最后离开的时候,记得你的手脚都断了,脸上全是伤疤。怎么现在,全好了。” “遇到一个神医,帮我治好了。” 我笑了笑,错开这个话题。 她只是个普通女人,江湖的事情,她不需要知道。 不过,时隔这么多年,她还能记住我的容貌,说明她对我当年的救命之恩,一直铭记于心。 …… 我俩又聊了一会儿。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 春花过去,打开房间里的电灯。 灯光很弱,勉强能看清。 我站起来:“我……” 没等我说话,她一把拉住我:“你今晚,在这睡吧。” 她并不傻。 从我刚才找工作的话来看,已经知道我初来乍到,在这个城里,并没有落脚的地方。 在这里睡? 我忍不住问:“你……方便么?” “出门在外,哪有什么方不方便的。” 春花说着,去拿了个水桶,又拿了把钥匙。 很快,从外面提了桶水进来,将一个烧水棒丢进桶里。 不久就烧好了热水,她洗好毛巾,递给我:“洗洗脸,如果想要擦洗身子的话,也擦一下。” 我接过毛巾,简单洗了一下脸。 她也洗了脸。 然后开始洗脚。 等洗完脚,她看了看我,说:“睡吧。” 我只能躺在床上。 春花过去关了灯,在黑暗中摸索着过来,躺在了我的旁边。 黑暗中。 我和她,能清晰听到彼此间的呼吸声。 这还是我第一次和女孩子睡在一起。 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当然,我也是个青春热血的少年,身边躺着个同龄的女孩,哪怕很冷静,还是感觉有些莫名的燥。 这股子燥,让我觉得有些热,忍不住去脱我身上的狼皮袄。 就在这时候。 我旁边躺着的春花,似乎误会了我的意思。 她忽然一把翻身,把我紧紧抱住,然后吻住了我。 一股奇异的感觉,涌遍全身。 我俩莫名其妙的,就碰触到一起,像是两块磁铁的两极,自然而然,吸附到了一块。 我的血液在沸腾! 黑暗中,两个孤寂的灵魂,剧烈的燃烧! 春花很主动。 很疯狂。 让我手足无措,身不由己。 直到许久后。 她这才打开灯。 “洗一下吧。” 她不敢看我的眼睛,大口呼吸着,说。 “好。” 我应了声。 第8章 菲菲 简单洗下身子,我俩又躺了下来。 聊了一会儿。 也不知道聊些什么。 反正聊着聊着,我俩又莫名其妙的抱到了一起。 这次,我占据了主动权。 如此三番。 也不知有几次经历。 直到楼上,传来了公鸡打鸣的声音。 春花这才忙着收拾起来,洗漱,然后煮早餐吃,并提醒我:“你多睡一会儿,我去上班了。中午的话,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我回不来。” 她厂里上班的时间很早,基本一天都在里面工作,很辛苦。 我点点头。 她依旧是煮面条吃,和昨晚一样,给我也煮了一份。 吃完,她又找了个袋子,将两个煮好的鸡蛋,放进袋子里。 这就是她的午饭了。 显然。 家庭的压力,以及并不高的工资,让她的生活,有些拮据,不敢过多的开销。 我俩昨晚折腾一整晚,她也就不避讳我,当着我的面,换了衣服。 她的小腹虽然平坦,但依然有生过孩子的痕迹。 “对了。” 她指了指墙上:“钥匙在这里挂着,你出去的话,记得带上,晚上等我,我回来做饭。” 说完便急匆匆的离开。 见她匆忙的背影,我有些愧疚。 早知道,我昨晚就少折腾几次了。 弄得她一晚上没睡好,还要去上班。 我本来想拿点钱给她的,毕竟我的兜里,还有1万1千块钱。 可没等我开口,她就匆匆走了。 我只能躺回床上,继续休息。 睡了一会儿,天色亮起来。 我穿好裤子,正准备穿衣服,却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当即拉开门一看,愣了一下。 见门外,居然站着昨天赌场里遇到的那个美女摊主。 “啧啧。” 美女摊主看了看我,眼神里,流露出不屑的神色,有些嫌弃的说:“我还以为,你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呢。谁知道,你连这种货色都睡。” 她这句话,激怒了我。 春花确实很平庸,可就凭她什么都不过问,直接就愿意收留我,就凭这一点,我就不允许别人说她的坏话。 她话音未落。 我一伸手,已经将她拉进屋子里,纵身一扑,将她按在床上。 她眼中闪过慌乱的神色,正准备反抗。 我两指一点,点在她腰上三寸处。 她顿时浑身一软,没了气力。 我盯着她的眼睛,冷声问:“你既然说,我连她那种货色都睡,那你说,我现在睡了你,你是不是,也就和她,是一种货色了。” “你!你敢!” 美女摊主色厉内荏的说。 我不搭话,只是伸手,按在她胸膛的纽扣处,伸手解开一颗。 当即露出里面淡粉色的亵衣来。 她这下慌了,喝道:“住手!” “怎么?” 如果不是昨晚,癫狂了不知道多少次,我现在有些力不从心,那高低不会放过她。 不过现在,我对她没兴趣。 当即送开手,问她:“你让鹰伯调查我的身份,调查得怎么样了?” 见我说到“鹰伯”,美女脸色一变:“你听到了?” 她当时,用很细微的声音,交代鹰伯,却没想到,居然被我听到了。 “哼!” 我冷哼一声。 我自然知道,她什么也没查到,要不然,她也不至于亲自登门,前来找我。 美女见我放开她,伸手把胸前被我解开的扣子扣上,将额头散掉的头发,扒拉到后面。 说:“你如果不是虎哥的人,那么,咱们可以合作一下。” 虎哥? 这是我第二次从她口中,听到这两个字。 “合作,要有合作的态度,先说明你的身份吧。” “你!” 见我依旧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美女摊主气得跺了跺脚:“你这人,真是拽的很呐。” 我只是静静看着她,这一套,我还是不吃。 “好!” 她咬了咬牙,说明她的身份:“我叫白菲菲,东宝斋的二当家。上次摆摊,只是为了验证我制作建盏的手法,没想到被你破了。” 东宝斋二当家? 我之前在茶楼的时候,听那些人说过,东宝斋、南玉轩、西墨阁和北典苑,是武陵城的“四大行”。 银行有四大行,代表着明面上的“钱庄”,是耳熟能详、大家都知道的规矩。 而在暗地里,又有鉴宝、赌石、盗墓、字画、典当等,形成了另外的四大行。 这四大行,乃是江湖中人,认可的地方。 在某些时候,这江湖中的四大行,可能比这个城市里,银行的四大行,还能让人信服。 没想到她,居然是东宝斋的二当家? 怪不得敢夸下海口,说让我去东宝斋,找她拿三十万呢。 如果身份属实的话,三十万对于她来说,确实没难度。 一个行当想要在江湖上立足,有四大件,即:法、财、侣、地。 所谓“法”,即本领。 千门的千术,盗门的盗术,摸金倒斗、搬山卸岭,都是这所谓的“法”。 财,就是钱。 侣,就是人,即弟子、同门、好友、伙伴。 地,就是土地,房子,固定资产。 东宝斋乃是武陵城四大行当的巨头,法财侣地肯定都占才行。 所以肯定是不缺钱的。 不过…… 我看向她,好奇:“你既然有这么个响当当的身份,这武陵城,还有你做不到的事情?为什么还想着,找我帮忙?” “因为,我的对手是虎哥。” 见我问起,白菲菲解释:“虎哥,就是北典苑的虎哥,同样也是武陵城的四大巨头。 想要对付他,我不能找本地人。” 我明白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 两方既然都是地头蛇,那本地的高手,肯定不方便出面了,毕竟不论得罪哪一方,都容易麻烦不断。 所以想要对付地头蛇,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外来的“鹰”。 鹰抓了蛇,转身飞走,了无痕迹。 “怎么帮你?”我问。 白菲菲的身份特殊。 如果搭上这条线的话,我的复仇之路,会平坦许多。 “现在,不是说的时候。” 白菲菲站起来,留了个地址:“如果愿意的话,来东林街18号,那里有个茶店,你去那里找我。” “你能给我什么报酬?”我问。 她看了看我,似是想到什么,脸色微微一红,反问:“你想要什么报酬?” “我要你。” “你!” 第9章 鱼目混珠局 PWe白菲菲气冲冲的摔门离开了。 但从她走路的姿势来看,她并不是真的生气——不论什么女人,被男人直白的表示,想要得到她的时候,女人都不会真的生气。 这表示,她有本钱。 她有美貌。 所以女人的话,要反着听。 她说生气的时候,未必是生气,可她说舒服的时候,也可能并不是真的舒服,而是装出来的舒服。 这是四妹教我的道理。 四妹说过,想要拿捏一个女人,就要做到四个字:欲擒故纵。 你说想要得到她,可你又不真的去得到她。 那她反而会抓耳捞腮,自己先受不了。 白菲菲确实很美。 身材也很有料。 她要是真让我睡,我也不会拒绝。 可她要是不给我睡,我也不可能用尽一切手段的去睡她。 对于她口中说的地址,我记下来了。 但我并不打算去找她——至少最近几天,我不可能去找她。 想着,我穿好衣服,走出来,准备先上个厕所。 毕竟昨晚折腾一晚上,一泡尿憋到了现在。 这个房间,是典型的宿舍楼,黄砖房,一层楼一共四个房间,通用一个卫生间,每个房间都有独立的水龙头,需要用钥匙打开才能使用。 我刚来到厕所,才尿到一半呢,就听到身后传来跌跌撞撞的声音。 紧跟着,只见一个穿着高跟鞋、铅笔裤、挎着个精致小包,勾勒出完美身材、涂着口红的女人,一把扑到厕所面前,张口吐了起来。 她身上带着满身的酒气,看来昨晚喝了不少。 我这时候有些尴尬,只能忍着尿意,提起裤子。 可厕所门很小,便只能任由她把我堵在里面。 过了好一会儿,她吐得差不多了,酒醒了点,这才抬起头,有些狼狈的看了看我,露出一个笑意:“抱,抱歉,实在抱歉。” 她的声音,夹杂着浓浓的乡音,普通话很不标准。 随后跌跌撞撞的推出去,扶着墙,从小包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春花隔壁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她应该是在夜场工作的人。 这个时代,已经有卡拉OK这一类的夜场了,农村里出来的女孩子,一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进厂,要么进夜场。 这是个小插曲,我并未过多在意。 下了楼来。 这栋小房子,一共有三层楼,第一层楼里住的是两对夫妻,看样子是在附近工地干活的,第三层楼则住的是房东,从早上的鸡鸣声来看,显然楼上还养了鸡。 四周转了转,正好见到一个通讯店,店的门口,有个年轻人,腋窝里夹着个包,在那里左右张望。 看着他腋窝里鼓起的包,我心中一动:手机? 这个年代的手机,十分稀有,一个全新的手机,起码一万起步。 如果加上各种费用,估计得一万五到两万才能买下来,而且手机跟砖头一样,极其不方便,俗称:大哥大。 即便如此,手里拿着个皮包,腰上别着个电话,走到哪里,别人都要点头哈腰,认为你是个人物。 这就和后世开宝马奥迪一样,出去忒有面子。 我既然进了江湖,想要方便联系,那肯定要有电话。 可座机需要有店才能办,买传呼机又不方便,而且还需要身份证才行。 没身份证,就只能买这种“黑货”。 这种手机,来路不正,要么偷来的,要么抢来的,并不敢直接摆在商场里面卖,只能这种路上逮着人吆喝。 当然,这里面,也有局。 有专门做局的人,就逮着人捡便宜的心理,假装销售“黑货”,实际上卖的是“假货”。 什么手机啊,手表啊,给你看的时候是真的,真正你拿到手以后,就变成了假的。 这叫:鱼目混珠局。 一般做局的人,手里一个真的,一个假的,然后以手法迅速掉包。 我走过去,盯着眼前的年轻人看了看。 问他:“手机?” 年轻人本来没注意我。 毕竟我这时候看起来有些“土”,穿着狼皮袄子,头发也是乱糟糟的,一看就不像是有钱的主。 手机这种东西,哪怕是二手的,也得大几千,放在后世,那就是好几万现金,我这种二愣子一样的年轻人,绝不可能拿的出这笔钱。 见我问起,便“恩”了一声,反问:“你想买?” 我点点头。 “有钱么?” 我没回答,而是伸手从皮袄子里,拿出一札厚厚的百元大钞,亮了亮。 这里一共一万元,正是我从白菲菲手里赢来的钱。 见到我怀里的钱,年轻人眼睛顿时亮了。 他左右看了看,一把把我拉到一边。 这才从腋下,拿出一个包,又从包里,拿出一个长方形、方方正正、带着天线的手机。 “九五新,里面有电话卡,拿到手就能用。” 年轻人晃了晃:“原价1万5,现在半价出售,7千5就卖。” 我伸手:“我验一下货。” 年轻人犹豫了一下,说:“你要的话,咱们就交易,不要的话,就各走各的,肯定不给你验货,万一你拿了货,专门跑路,谁追的上你啊。” 我笑道:“那万一,你卖的是假货呢。” 见我这样说,年轻人有些生气,拍了拍胸脯:“道上的人,谁不知道我胡三,从不卖假货!” 是么。 我目光瞥动,见他笨手笨脚的,确实不像是做“鱼目混珠局”的样子,便说:“5千块,同意的话,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倒也不怕他跑路,在我的面前,他就算是有四条腿,也跑不掉。 见我也算豪爽,虽然一口价压了三分之一,但对于他们来说,尽快把手里的货出手才是硬道理。 要不然的话,货留在手里,夜长梦多。 “好。” 胡三一咬牙,握着半截手机,把另外半截递了过来。 我从这札钱里,数出50张,点给胡三看了看,也递了半截过去。 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拿到手机,我检查起来。 这些年,跟着四妹,我鉴定过许多东西,金银珠宝,字画古董,其中自然也包括手机。 掂了掂,重量合适,开机,拉开天线看了看,信号满格。 便给大海拨了个电话过去。 第10章 买椟还珠局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大海的声音:“喂,哪位?” “是我,贝勒。” “哎哟我去,贝勒兄弟!” “这是我新买的电话,有事的话,打这个电话过来。” “好。” …… 和大海简单聊了几句,我挂断电话。 见我确认手机没问题,年轻人也是骄傲的一甩头:“我就说吧,你也不去道上打听打听,我胡三在信誉这一块,那可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的。” 胡三。 这个手机,来路不正,但看他的手法,又不像是盗门的人,只能算是小偷小摸的混混。 这种人,连江湖的门都没入,不过有时候,这种人却是最讲义气的。 正所谓: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多为读书人。 我想了想,告诉他:“这个手机的号码,你是知道的,以后如果还有好东西,可以给我打个电话。” “得勒!” 见我说起,年轻人陪笑道。 他见我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一札钱,心中也认定,我不是一般人,所以好心提醒我: “哥,这手机,你最好收起来,尽量在人少的地方使用。” 说完,把钱收好,左右看了看,一溜烟走了。 我笑了笑,把手机放进了内兜里。 有了这个,以后就方便多了。 可很快,我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才一接通,就听到一个咆哮而愤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喂,小子,赶紧把手机,给炮爷我还来!” 炮爷? 想必就是这手机的原主人了。 我没有理会他,用袄子把手机一裹,收了起来。 这个时代,手机的通话费,极其昂贵,不但打电话要钱,接电话也要钱。 而且电话号码也要钱。 电话号码,并不是买断的,而是“租”的,每个月都需要付一定的租金。 只要不挂断电话,一直通话,这手机很快就会欠费。 等欠费一段时间,到时候,我想要使用的时候,这个号码已经被停掉,我再重新去租一个号码就行了。 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一直被原主人骚扰。 …… 游荡一圈。 我找了个商场,给自己换了身衣服,买了双鞋子。 想了想,比划了一下春花的身高,也给她带了身衣服,带了双小皮鞋。 从她满是补丁的衣服来看,她估计好几年没买过新衣服了。 衣服不贵,从上到下,全套才100块。 买完衣服,从商场出来,正好见到商场门口,有人摆着摊子,在卖铜钱。 边上围着一群人。 铜钱,是普通人能接触到,最常见的一种“古董”了。 当然,做旧、造假的,也比较多。 常有收购铜钱的商人,前往农村,以极低的价格,收购一些极品铜钱,回来一卖,几千几万的利润。 我凑过去看了看。 见摊子上,各种各样的铜钱,大大小小的制式,基本都有。 而卖的最多的,则是:五帝钱。 所谓五帝钱,是指由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嘉庆,这五位皇帝在位期间,所铸造的铜钱,各取一枚,凑成五枚,即:五帝钱。 从风水学中,五帝钱具有旺财、旺宅、化煞、保平安的作用,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可以使用。 经商的,求学的,做生意的,当官的,总有一个理由去购买它。 此时,这个摊位上,就是在卖五帝钱。 其中,除了一些零散卖的外,还有一些提前搭配好的,以及一些半搭配的。 零散就是自己配,提前搭配好的,就是五枚打包卖。 而半搭配的那种,就是选了一些品相好的,常见的,放着,另外几枚价格高的,单独由自己选。 比如五帝钱里,最贵的是雍正通宝,因为雍正的在位时间短,所以雍正通宝的数量较少,所以能够流通出来的,品相都不怎么样,需要自己去挑选。 而乾隆和嘉庆,则比较便宜,而且品相都差不多,所以半搭配的,已经提前用盒子,装好了这两种。 我看了看,目光扫过一边,顿时被其中一个盒子,吸引了目光。 那个盒子里,是半搭配的盒子,里面已经提前放了乾隆通宝和嘉庆通宝。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其他人不懂,我却一眼就看出来,那盒子里放着的那枚乾隆通宝,是个母钱! 母钱,即钱庄用来铸造铜钱,当作样品的钱。 这种钱,乃是雕母的工艺,行内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不应该啊! 这些做钱币买卖生意的人,怎么可能不认识母钱。 再怎么粗心大意,也不可能把这枚母钱拿出来卖! 只有两个可能。 一,这枚母钱是假的; 二,他们在做局,引人上钩入局! 如果这枚母钱是真的,那只怕这个摊位上所有的铜钱加起来,都不如这枚母钱的价值。 想要钓鱼,自然要用饵。 这枚母钱,就是钓鱼的饵! 这个局,不算高端,有个名字,叫:买椟还珠局。 即盒子的价值,其实才是最值钱的,然后故意用盒子,去吸引那些懂的人。 我静静看着,观察了一会儿。 很快,就有鱼儿入了网。 只见一个戴着金丝眼镜、腋下夹着个公文包、身上穿着件行政夹克,一看就是吃公家饭的中年男子,来到摊位面前。 他仔细看了看,假装不经意间,伸手拿起一旁的盒子,看了看,问:“这半套的,自己选的话,怎么卖?” 卖家是两个人,看起来像是父子,一个五十多岁,一个二十多岁。 五十多岁的人回答:“看你选的其他钱币了。少点的话,500块一套,贵的话,一千块一套。选好的是700块一套。” 也就是说,整体价位在500到1000之间。 已经算是贵了。 普通人一个月的收入,不过两三百,这已经相当于两个月的收入。 “好,我选一套。” 中年男子说着,眼神里闪过一丝得意。 他显然也认出了这枚母钱。 这东西,若是赌对了,丢到市场上,起码值30万到40万,何止百倍的利润。 当下故意看了看,在摊位上,挑挑拣拣了一番,这才选好另外三枚通宝。 然后又故意问:“这些盒子,可以自己选么?” 听到中年男子的话,那个年轻人当即回答:“那是自然。” “好,我要你面前那个吧。” 中年男子指了指年轻人前方的盒子。 正是装着母钱的盒子。 第11章 浑水摸鱼局 为了防止有人“掉包”,这些盒子,都是用细小的锁链,打了死结,扣在了摊位上。 锁链的末端,扣在一起,如果有人想要,摊主便打开盒子,将选中的钱币或者盒子拿出来,进行交易。 这等交易,必然有个流程:就是不论如何,钱币和盒子,必须经过摊主的手。 只要过手,那就好做手脚了。 当然,这些手法,在真正的古玩行当里,入不得流,被称之为下三滥的手法。 真正古玩行当,讲究一个“打眼”。 全靠眼力、阅历,去分辨一个东西的好坏。 吃亏了自己人,赚了也是凭的本事。 而不是这种依靠“坑蒙拐骗”的手段去忽悠人。 所以这些摊位,也就上不得台面,只能以地摊的形式去做。 如我所料。 当中年人拿了钱,接过去木盒子后,满心欢喜的打开一看,却傻了眼。 盒子里装着的乾隆通宝,根本就不是那枚母钱。 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吃了个哑巴亏。 可这种东西,他也不好发作。 只能说,自己看走了眼。 毕竟盒子在别人手中,别人可以说有这个母钱,也可以说,是他看花了眼。 毕竟谁都知道母钱的价值,又怎么会把这么珍贵的东西,放在盒子里。 “好好好!” 他的声音有些变了,看着眼前的摊位,咬牙切齿,却又因为面子,不好说什么,只能是打落门牙肚里吞。 但还是给了摊主二人一个眼神,意思是,咱们走着瞧。 摊主两人并不怕他。 这人的身份,虽然看起来像是公家的,但他们这种做局的,本就是打一枪换一炮,天南海北四处走。 今天在这里,明天可能就到另一个城市了。 根本就不怕公家的人报复。 真正害怕公家的,反而是那些地头蛇。 我目送那中年人远去,见他一步三回头,显然很是不服。 这种人,就是略微学了些本事,有了些眼力,就以为,自己真的能“捡漏”。 殊不知,本事就和装水一样,满壶全不响,半壶响当当。 这种懂皮毛的,才是这种局中,最容易被收割的。 毕竟普通人,也不可能花大价钱,去买这种东西。 最多也就花个5块10块的,买点常见的古钱币。 这种花五六百买一套的,一般人不可能。 既然这样,那我只好,给他们上一课了。 对于我来说,这种做局的,那就顺势入局,他们坑蒙拐骗,我替天行道,也是合情合理。 毕竟猎人,总会有失手,被猎鹰啄瞎眼的时候。 而我,就是猎鹰。 思绪转动,我凑过去,来到摊位面前,傻乎乎的问:“能便宜点么?” 那俩摊主,一听我这话,顿时觉得,我是个愣头。 古玩和字画、买茶一样,讲究的,是一个眼力,又不是卖菜,哪有上来就砍价的? 又看了看我的行头,见我穿着新买的衣服,新买的皮鞋,一副愣头青打扮,便相互使了个眼色。 那年轻人回答:“你要是买一套或者半套的,可以少一丢丢,散卖不少。” “这样啊。” 我说着,指了指远处一个盒子装的全套五帝钱,说:“那套品相不错,给我看看。” 年轻的摊主,当即把盒子递过来,送到我的面前。 我装模作样看了看,说:“这盒子钱,中间这个,有些刮痕,我不喜欢,边上这个还不错。” 便又去看其他的盒子。 就这样看了好几个,都挑出一些毛病。 年轻摊主忍不住吐槽:“兄弟,这古钱币,又不是全新的,都是几百年的东西,有划痕,这才表示正品啊,没痕迹,那不成了才出炉的。” 他这一说,周围看热闹的,纷纷笑了起来。 我假意抓了抓脑袋,随后说:“这样吧,你把这几个盒子里的钱,我看上的,给我取出来,重新凑一盒新的,我就买,怎么样?” 这俩摊主,走南闯北,做局这么多年,并没遇到过这样的愣头。 还第一次见“外行”这样买五帝钱的。 跟买新衣服一样。 哪有看古董的品相,看新旧的? 想归想,两人倒也不想错过我这单生意,便按照我说的,把这几个盒子,依次打开,拿出我说的钱币来。 我并没有选中那枚母钱。 可我选了母钱旁边的那枚嘉庆通宝。 所以,两人还是打开了盒子。 就在这时候,我手指微微一用力,力道传递到摊位的支撑腿上,只听到“哗啦”的一声,整个摊位,顿时散了。 一地叮叮当当的声音,所有的铜钱,都洒落到了地上。 盒子里的铜钱,自然也洒了出来,一时间,只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周围人见了,有几个手脚快的,捡起铜钱,撒腿就跑。 这个时代的人,你可不要指望他们素质有多好,这种街边看热闹的,大多是游手好闲之徒。 遇到这种情况,抢了就跑,没被追到就是赚。 哪怕被追到了,那也是法不责众。 “喂!站住!” 两个摊主见了,连忙分人去追。 另一人则看着场子,快速找来一个大帆布袋,拾起地上的盒子,和散落的铜钱。 也顾不得搭理我了。 我假装憨憨的说:“你自己摊子没支棱好,可不关我的事啊。” “去去去!” 那个收拾东西摊主,被我气得不行,开口骂道:“扫把星,快走快走,不做你生意了,有多远走多远!” 他一边骂,一边迅速收拾铜钱,也顾不得查看那枚母钱,是否装进去了。 不过收拾的时候,大概看了一眼,装母钱的盒子,里面有两枚铜钱,应该是在的。 “不做就不做,谁稀罕啊!” 我反驳两句,提着手里的大包小包,骂骂咧咧的离开。 此时,在我的手指间,已经不为人知的,夹了一枚铜钱。 正是那枚乾隆通宝的母钱。 刚刚桌子倒下的瞬间,我就以极快的速度,以精妙的手法,将母钱从那堆钱币中,夹了出来,并屈指将另一枚其他钱币,弹进了装母钱的盒子里。 这一招,叫:浑水摸鱼局。 想要抓大鱼,首先,需要把水搅浑了才行。 摊子一倒,周围的人拾取钱币,他们自然顾不得一枚一枚的检查。 他们做局,做的是“因大失小”,让人想要捡大便宜,却吃了小亏。 而我破局,用的是“因小失大”,让他们忙着收拾小东西,却吃了大亏。 这,便是破局之道。 第12章 宝泉雕母 在我手中的这枚铜钱,外轮被修为鱼脊梁状,让钱币的立体感和美感,提升了不少。 钱币的正面,以楷书篆刻“乾隆通宝”四字汉文。 反过来的话,背面则刻有满文,上面写着“宝泉局”三个字。 正是代表它的身份:乾隆通宝·宝泉·雕母。 屈指轻弹,有一种暗哑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 这正是正品古钱币的象征:古钱币这种东西,不论怎么作假,声音这一块,都很难伪造。 有年代的古钱币,声音必然暗哑,而现代的仿品,则声音清脆洪亮,二者之间,形成鲜明对比。 这东西的价值,应该是二十万到三十万之间。 这得来的不义之财,尽快卖了为好,留在手里,徒生事端。 毕竟这种钱币,数量太少,那两个做局的人,虽然不太可能在江湖上有身份地位。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他们认识这城里的地头蛇,放出风去,我只要一出手,势必被盯上。 虽然我还看不上两个小小做地摊局的人,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点出手,就没那些个麻烦事。 便拿着这枚古钱币,四周打听了一下,打听到前方有个典当行,便快步赶去。 很快,一家看起来威猛霸气、前面立着两个石狮子的典当行,就出现在我面前。 我看了看,摇了摇头,觉得这个典当行,有些暴发户的感觉。 要知道,石狮子这种东西,本质是守护,镇宅,而典当行作为金融行业,求的可不是镇宅,而是“求财”,所以门口排放的东西,要么是貔貅,要么是锦鲤。 不过,来都来了,进去看看。 我来到门口。 门里,站着两个身穿职业小西服、小皮鞋的美女招待员。 这个时代,还不流行穿短裙,基本都是西裤为主,能穿西装的,已经是高档行业了。 不像后世,西装只有卖保险的和房地产的才穿。 典当行这种地方,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高档行业,一般人根本跨不进这个行业的门。 见我进门,两个招待员看了看,见我穿着新买的衣服,皮鞋,当即露出笑容:“您好,需要什么业务?” “当东西。” “请问当什么呢?” “古钱币。” “好的,这边,您请。” 美女招待员当即伸手,做出“请”的手势,引我到一旁的柜台处。 这个典当行,看起来很大,光验货的柜台,都有五个。 分:金银、珠宝、古玩、字画、烟酒茶。 负责古玩鉴定的,是一个身穿唐装、戴着金丝眼镜、头发花白、年龄在六十来岁、面容干瘦的老者。 我过去,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来。 柜台上,放着一块柔软的黄布。 老者对我点点头,示意我把货放到黄布上。 我将那枚乾隆通宝的雕母母钱,放到黄布上,推了过去。 老者并没有用手拿,而是摸出放大镜,随便瞄了一眼,随即从旁边拿起一张票据,刷刷刷在上面写下几个字,连同钱币一起,推到我的面前。 “劳烦一旁,先交一下鉴定费。” 恩? 鉴定费? 我愣了一下。 拿起这票据看了看,在上面写着:鉴定古钱币,费用1000元。 哎哟我去! 这么高? 不过转念一想,鉴定费这种东西,有些古玩店铺,确实是有的。 毕竟有些主顾,不知道自己手里的货,是正品还是赝品,便会假借出售之名,实则让掌柜的掌掌眼,鉴定一下。 如果掌柜鉴定为真,便说价格不合适,然后离开。 也罢。 我收起钱币,拿着票据,又在美女招待的带领下,交了1千块的鉴定费。 这才重新回到之前的老掌柜面前。 老掌柜这才戴上手套,拿起放大镜,端详半天,开口:“乾隆通宝,宝泉雕母,新物件。” 新物件? 一般对于古玩来说,不会直接说真品,赝品,仿品。 而是直接说“新物件”、“旧物件”。 新的,即代表假的,新做的,是仿品,赝品。 旧的,就代表是真的。 当然,旧的也未必是正品,但可能是那个时代的仿品,对比过来,它也是“古董”,有收藏价值。 甚至有些时候,仿品的价格,因为背景的加持,比正品还要值钱。 毕竟判断古董是否值钱,不光是判断它“古不古”,还要断定它被谁用过。 比如这枚乾隆通宝,如果经过了乾隆皇帝的手,哪怕它是个赝品,也比正品值钱。 见老掌柜得出这么个结论,我倒也不急不躁,问他:“为何说是新的?” 既然是鉴定,那必然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才能让人信服。 这是古玩鉴定的规矩。 见我问起。 老掌柜笑了笑,放下手里的放大镜,解释:“乾隆时期,除去朝廷印制的母钱外,地方上的母钱,有以下几种。 1、宝云局母钱,其铸造精美,直径约26.9毫米,厚度约1.2毫米。 2、宝南局母钱,铸造质量一般,母钱精度相对较高,但特征可能不明显。直径约24.5毫米,厚度约毫米。 3、宝苏局母钱,铸造精良,直径大,几乎是所见最大的乾隆通宝母钱之一,直径约28.2毫米,厚度约1.4毫米。 4、宝川局母钱,字口纤细,文字流畅舒服,地张平整,直径约毫米,厚度约毫米。 5、宝陕局母钱,铸造质量普遍不高,但母钱字口清晰,状态好的宝陕母钱不多。直径约24.4毫米,厚度约毫米。 此外,还有宝武局母钱等,可你这宝泉局,我却从未听过。而且尺寸略大,和以上几种地方局的母钱,有明显的区别。 虽然听声音清脆,但宝泉局,并不为铸造名单之中,故为新物件。” 我:……! 显然,这个老先生,水平一般。 他并不知道宝泉局这一号铸造局,自然也就不认识这枚母钱了。 我想要和他解释一下宝泉局,但转念一想,遇到这种不识货的,若是我强行解释,说不定还会被误认为“国宝帮”的成员,徒留嘲笑。 “这么说来,我那1千块,白花了?”我问。 老掌柜拱了拱手,没有继续说话,显然是默认了我的话。 我点点头,不再多说,转身起来,准备离开。 我自然知道手里的东西是真的,可这家店不识货,那只能换一家店了。 就在这时候,我见到门外,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美貌女子,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见到她,我愣了一下:是她? 第13章 大掌柜 出现在我面前的白衣女子,居然是早上才出现过的白菲菲。 她换了身白色连衣裙,气质也跟着转变许多,从之前的高贵典雅,变得多了几分高冷,平添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 白菲菲进来的时候,脚步有些冲忙,手里还捧着一个东西。 此时,她的注意力完全落在手里的东西上,一个不注意,直接对着我就撞了上来。 我见她眼睛不看路,直接撞上来,眼看就要与我撞个满怀。 而最主要的是,她的手里,捧着一个瓷器。 看起来,像是一个梅瓶。 有点像是我当初在大海手里见过的梅瓶。 这可是个古董! 价值至少二十万到三十万! 如果被我撞坏,说不定这女人还要讹上我。 想着,我身影往旁边一侧,让开了她的身躯。 可她却刹不住车,我这一让,她当即就要砸在地上,摔个狗吃屎。 瓶子还得烂。 见状,我伸手一拉,环臂一抱,将她连人带瓶子,抱在了怀里。 香风扑面。 只觉一个柔软的身子,顿时扑入我的怀中。 被我一把扶住。 只觉手中一软。 这一扶,好像扶到了不该扶的地方。 “你!” 被我一抱,白菲菲满脸通红,叱喝道:“你是谁?放开我!” 我一把将她放开,哭笑不得:“说得好像谁愿意抱你一样,早知道,就该让你摔个狗吃屎。” “哼!” 她好像也知道自己理亏,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就走。 不对啊。 怎么感觉,她好像不认识我? 明明我们早上才见过面啊。 难道是因为人多,她不好意思和我相认? 也不对。 之前迎接我的两个招待员,见到她差点摔倒之后,连忙迎上来,满脸惊慌失措的问:“大掌柜的,没事吧?” 白菲菲挥了挥手,没有理会她俩,而是脚步轻盈,直接奔着这典当铺的二楼去。 大掌柜的? 她身份,这么高? 说明这里是她的地盘啊。 既然这样,我此番前来,就是“羊入虎口”,她不可能还假装不认识我。 而是直接让人把我拿下了。 要知道,古玩这一行,不论是典当,还是售卖,亦或者拍卖,都有讲究,“班子”必须齐全。 所谓的班子,指的是,掌柜,朝奉,八角,和武棍,这四种身份组成。 掌柜,指的就是这当铺里,最大的角色,什么都是他说了算。 而朝奉,即之前给我鉴定老师傅,就是这个角色,主要是评估物品的价值。 八角,即这些招待员,以及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人,跑腿的,端盘子的,等等,数量一般有八个,所以称为“八角”。 武棍,指的就是“保安”,他们的身上,往往别着一根黑漆漆的、鸡翅木制作而成的短木棍,能打,能架,主打的就是一个维护行内治安。 白菲菲既然是这里的大掌柜,只要她一声令下,那这典当行里的武棍,便会直接将我拦下。 毕竟昨天和今早,我对她的态度,都说不上好。 按说她不应该这么轻而易举,就放过我。 只有一个可能。 她是真的不认识我! 她不认识我的话,那说明,她不是白菲菲。 可她不是白菲菲,又是谁? 我心念转动,目光落到一旁的两个招待女郎身上。 随即伸手从兜里,摸出一百块钱,笑嘻嘻的过去,递给之前招待我的那个女郎。 那女郎受宠若惊,对我的态度,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她在这里做“八角”,估计一个月也就四五百块的工资,我这一出手,就相当于她五六天的工资,她不可能不为所动。 “多谢姐姐刚才带路。” 我笑着对她点点头。 “不谢不谢,分内的事情。” 女郎连忙说,但手还是很实诚的接下了那一百块。 “打听个事。” 我开门见山:“刚才上去的那位,是你们的大掌柜么,她是不是,有什么姐妹?” 我只能想到这个。 毕竟一模一样,除了姐妹,实在想不到其他情况下,还能长到完全相同。 即便是母女,怕也多少有些区别。 而且她俩年龄相仿,绝无可能是母女。 果然。 我话音落下,她四处看了看,低声说:“大掌柜确实有个亲生姐姐,这可是咱们武陵城人人知道的事情。 不过,她们姐妹的关系不是很好,甚至有点敌对。你可千万别在咱们典当行,提起这事,要不然,肯定被打出去。” 还真是! 白菲菲的妹妹么? “你们大掌柜的名字叫什么?” “白乐乐。” “多谢。” 我松开手,让她拿去那100块,随即转身出门,离开了这个当铺。 …… 等我回到春花的出租屋时,天色已黑。 我敲了敲门。 春花打开门。 微弱昏暗的灯光下,我见到,春花的脸上,居然挂着泪痕。 “你这是怎么了?被人欺负了?”我问。 却见下一刻,春花一把将我抱住,呜呜哭了起来。 好一会儿才松开手,擦了擦眼泪,笑道:“我以为你走了呢。” 这。 便把我拉进门。 进去一看,我见简陋的木桌上,摆着一份北京烤鸭,还有盘猪头肉,以及一瓶酒。 她这是为我准备的。 我忍不住心中一暖。 人生里,这么多年来,除了四妹外,这还是第一次,有其他人对我这么好。 可我是江湖中人。 她只是个普通人。 而且她已经有了丈夫和孩子。 想着,我问她:“花了多少钱?” “不多。你饿了吧,快吃。” “不慌,我给你买了礼物。” 我也把给她买的衣服和小皮鞋,拿了出来。 春花接过来一看,眼里又泛起了泪花。 她忽然丢掉手里的东西,一把扑在我的身上,用力吻了起来。 一边吻,一边脱我的衣服。 我抱着她,丢到了床上。 这一次,她变得异常主动,异常疯狂。 也不知过去多久。 直到力竭,她这才瘫倒在我身边。 休息好一会儿,我俩相互看了看,春花帮我擦了擦额头的汗,提醒我:“饿了吧,吃点东西。” “好。” 从床上下来,吃了点肉,喝了点酒。 吃饱喝足。 她又是去烧了桶热水,帮我擦拭了一下满是汗渍的身子。 我俩这才重新关灯睡觉。 夜里。 我有些睡不着。 我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我不能和一个有夫之妇这样在一起。 这时候,春花又摸索着,翻身过来。 明天就离开她! 想着,我暗暗做出决定,然后反客为主,也翻了个身。 第14章 砸店 第二天一早。 春花又早早的去上班,临走之时,特意穿上了我给她买的新衣服和新皮鞋。 顺带帮我煮了个鸡蛋当早餐。 见她忙忙碌碌,其实我早就醒了。 但我准备是今天走的,所以故意假装沉睡。 等她悄悄的关上门、离开后,过了好一会儿,我这才爬起来。 穿好衣服。 从狼皮袄子里,拿出2000块钱,放在枕头下。 我之前从白菲菲那里,赢了1万1,花了5千买手机,1千鉴定费,200买衣服,100消费,现在给了春花2千,还剩2700。 不多,也不少。 对于我来说,只要找个识货的,把昨天那枚宝泉雕母卖出去,就能几十万到手了。 钱,我不缺。 想要来钱,只要我进赌场,或是进古玩市场,大钱不说,小钱那必然是源源不绝。 可区区几十万,不是我的目标。 我要做的是,打下整个武陵城的江湖! 这可不是万为单位的,而是以亿为单位! 可那又如何?! 我握了握拳。 暗下决心:不出一年,我要让“狼贝勒”的名字,响彻整个武陵城的地下江湖! …… 去这层楼里唯一的那个卫生间撒尿的时候,我又遇到昨天遇到的那个醉酒女。 她依然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只是比昨天清醒许多了。 见到我,笑着跟我打了个招呼,主动道歉:“实在抱歉,昨天喝太多了。” 我点点头。 没准备和她多说。 可就在这时候,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臭婊子,昨晚挣的钱呢,快拿来!” 只见一个顶着两个黑眼圈的男子,从楼梯间冲了过来,见到我眼前的女子,一把伸手,就抓住了她的头发。 然后恶狠狠的说:“钱呢?” “呸,没钱!” 女人一边反抗,一边骂骂咧咧的回应着:“那是老娘陪酒的钱!你休想拿去!” “你说不给就不给啊!” 男子气得笑了,抡起巴掌,哐哐就给了女人几耳光,打得她嘴角溢出血来,终于是失去反抗的手段。 被男的抢走手里的包,翻了翻,从里面翻出几张百元大钞,随即满脸笑意。 “畜生!那是我的生活费!”女人大声喊着。 男人充耳不闻,把包往地上一丢,走了。 我并没有出手。 虽然我很不齿男人打女人的行为。 但万事皆有因果,决不能只看表面。 再没有搞清楚具体的情况前,贸然出手,只会莫名其妙的给自己树敌。 比如,万一这女人欠男人的钱呢。 如果是欠钱不还,那要债,便是天经地义。 所以我并未贸然出手。 女人过了好会儿,这才从地上站起来,想要找她的包。 包里有开门的钥匙。 我拾起包,递给她。 “谢谢。” 女人说了声谢,在接过包的时候,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眉头一皱,发出“哎哟”的声音。 我这才注意到,她的手腕,居然在刚才的扭打中,脱臼了。 “我给你复原。” 我让她别动,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微微一用力,“咔”的一声,便把她的手腕,给复原回去。 “多谢多谢,没想到,你还是个医生。” 女人说着,打开门:“走,进去喝点茶吧。” 复原一个脱臼,只不过随手之劳,我连忙摆手不用。 可看了看,见女人嘴角、眼角,都有受伤的痕迹,便问她:“你家里有酒精碘伏之类的么,我给你擦一擦。” “有。” 跟着女人进了家。 她租的房子,和春花的房子,大小差不多,都是一个单间。 只不过这女人的房间里,多了个化妆桌,多了个衣柜,和春花房间里的生活气息不同,这女人的房间,更有种闺房的感觉。 她找来碘伏和酒精,我给她眼角、嘴角,擦了擦。 “他是我丈夫。” 我没问,女人倒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本来我们家里的条件,还是很好的,可他后来,被人带去赌钱,赌着赌着,赌上头了。 钱输没了,房子输没了,后来没办法,我就去歌厅里上班。 他没钱就会找我要,我不给就打我,就抢。” 这样么? 我忍不住问:“怎么不离婚?” “他不同意离婚,离婚了,他就没理由,从我这里拿钱了。” 女人咬牙切齿,却又十分无奈的说着。 这样么? 我提醒她:“你可以起诉离婚,写个诉讼书去法院就行了。” “这么简单?” “是的。” “可我……识字不多,估计写不来。” “这样吧,你找支笔,我帮你写一份。” “好,多谢多谢。” 女人很快就找来一张白纸和一支笔。 我一边问,她一边答,很快,我便帮她写好了诉讼书。 这个不难,作为行走江湖,各行各业都要有所了解,虽然不吃公家的饭,但起码得知道公家的一些手段,以便于应对。 这个时代,还没有后世那么麻烦,搞什么离婚冷静期之类的,只需要提起诉讼,很快就能办好。 “谢谢,谢谢。” 女人说着,看了看我,有些不好意思,忽然伸手,脱下了衣服:“我的钱,也被抢走了,没钱付给你,你要是,要是不嫌弃我是陪酒的,就要我一次,算是我给你的报酬吧。” 啊这! 我连忙制止她脱裤子的举动:“举手之劳。再说了,事还没成,成了再说。” 女人见我拒绝她,以为我嫌弃她,解释:“你是不是嫌弃我是陪酒的,可我,陪酒只是陪酒,最多只让客人摸摸手,我,我不卖身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去解释,一时间,有些骑虎难下。 拒绝她,又被她误认为嫌弃。 可不拒绝她吧,好像又不对劲。 好在这时候。 我身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接起来一听,是大海的。 电话那头,大海听起来有些急,见我接起电话,开口就问:“贝勒兄弟,有没有空,有空的话,来帮帮我。” “好。” 我连忙挂断电话,夺门而出。 …… 很快,我就来到了大海的店铺门口。 才一进去,就惊住了。 只见大海的店铺里面,被砸得乱七八糟,各种木架子之类的,倒了一地。 茶桌也裂了。 大海正蹲在那里抽烟,身上有些泥土,旁边放着把工兵铲。 我眉头一皱,问他:“这是,有人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