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文男主原配养娃日常》 1、穿越了 苏笑笑睁开眼睛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床尾旧书桌上放着煤油灯,墙角立着上个世纪独有的高低柜,木质窗棂上挂着喜鹊闹春窗帘,窗帘很薄不遮光,窗外阳光普照,室内很是明亮。窗帘旁大白墙上贴着领袖画像,她此刻躺着的床给她的感觉像棕榈床,床里面这面墙上糊着泛黄的报纸……这一帧帧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二零二四年。 苏笑笑揉揉眼睛,撑着疲惫的身体起来,感觉手臂被什么压住,她扭头看去,顿时浑身僵硬,她,她床上有个孩子?! 三四岁大的小崽子抱住她的胳膊睡得很香,依赖的小模样仿佛苏笑笑是他亲妈。苏笑笑不由得想问,你谁呀?突然脑袋像被针扎了一样刺痛,不属于她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接收了原主的所有记忆,苏笑笑整个人不好了,一觉醒来穿进了睡前看的后妈文中,她还不是女主,是文中男主的短命原配苏笑笑。 是的,就是这么巧,短命原配跟苏笑笑同名。不过文中原配苏笑笑家有些复杂。 文中苏笑笑的爷爷生在旧社会,卖过报纸擦过皮鞋当过车夫干过革命。北伐那会儿不想自己人打自己人,干了几年革命,手里攒点钱,他就回到四九城置办一处小院,娶个媳妇生个娃。 娃是女娃,苏笑笑的爷爷不希望辛苦攒下的家底便宜外人就给闺女招赘,而赘婿就是苏笑笑的爹。 苏笑笑她爹原计划老丈人一断气就三代还宗吃绝户。可惜被苏老爷子看出来,他趁着闺女和女婿上班不在家把房子转给苏笑笑,还让她发誓誓死守住这个家。 又担心苏笑笑一个人守不住,苏老爷子便四处托人给苏笑笑介绍对象。 经苏老爷子的老战友的老朋友介绍,苏笑笑认识了男主。男主是边防军人,嫁给他不但夫妻分离,还有可能年纪轻轻守寡。在这种情况下苏老爷子提出将来孩子姓苏,苏笑笑和孩子留在苏家,男主完全没意见。 男主可以拒绝,凭他的条件很好找对象,可他没有,还答应了,苏老爷子愿意相信孙女婿是真心的。苏老爷子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看着苏笑笑结了婚,便放心地撒手人寰。 文中的苏笑笑见丈夫一家这么通情达理,内心十分感激,所以婆家找她要钱她给钱,叫她出力她也绝无二话。 在娘家苏笑笑认为她是长姐,上应该孝顺父母,下应该照顾弟弟妹妹,以至于结婚四年就成了世人眼中的好女儿好儿媳好大姐好大嫂,自己苦自己累也不能让家人受罪,结果把家人养得贪得无厌,自己活活累死。 苏笑笑正好穿到原配苏笑笑忙完亲妹妹的婚事累断气这天。熬夜看文的时候苏笑笑还有心情吐槽原文女主,男主身边这么多奇葩,这婚非结不可吗?现在换成自己,苏笑笑第一反应是离婚,立刻离婚! 可是男主当兵不着家,工资给她花,离了男主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事儿? 如今是一九七四年,物资匮乏的年代,普通工人每月二十来块,男主月月给她八十,她带着孩子天天下馆子也花不完。 离了男主她吃糠咽菜吗? 她又不是王宝钏! 再说了,导致苏笑笑穿过来的根本原因不是男主渣,是男主原配贤惠过头。 要想日子过得好,得把自己当成宝啊。 不过苏笑笑不能只把自己当成宝,还有她身边的小崽子。看着小孩天真的睡颜,苏笑笑忍不住轻轻戳一下:“真软啊。小崽子,从今天起我就是你妈。你放心,有我一口肉吃,绝不让你喝汤!” 可是就目前的情况,她和孩子甭说吃肉,连口肉汤也喝不上,因为孩子爹月月寄来的钱被婆家和娘家瓜分的一干二净。 为了自己,为了小崽子,苏笑笑决定先解决身边的极品——娘家人。 说起娘家人,苏笑笑看文的时候觉着不可思议,现在仍然觉着荒谬。她每月八十块钱,婆家顶多要走三十,剩下的全被娘家人弄去。 娘家人比婆家人还能吸血,苏笑笑也是头回见。 更离谱的是苏笑笑的父母还打过房子的主意。好在因为原主太孝顺,担心苏老爷子九泉之下不得安宁,无论爹妈怎么哄怎么劝,房契一直被她牢牢攥在手里! 苏老爷子去世前苏笑笑的爹还在老爷子床前发誓,一定不给孩子改姓。结果头七刚过她爹就带三个子女改姓。不过苏笑笑没改。她娘非但不阻止她爹,还嫌苏笑笑死脑筋。 这样的娘不要也罢! 苏笑笑掀开被子准备起床,室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叮叮当当的声音,小孩不安地动一下。 虽然苏笑笑没孩子,但她是个好姑姑,上大学那几年寒暑假天天带侄子抱侄女。苏笑笑轻轻拍拍孩子,间接提醒他妈妈在身边,小孩再次陷入沉睡。 “咋还没做饭?笑笑,笑笑——” 笑你妈!自个不会做?手断了腿瘸了?苏笑笑嘀咕几句,捂住小孩的耳朵,朝门外道:“这就起!” 苏笑笑穿上黑裤子,找出红白格子褂,又换上新布鞋,乌黑的长发编成麻花辫,又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确定没什么不妥,深吸一口气,低声对自己说,“苏笑笑,不怕,不就是回到五十年前吗,你行的!你的丈夫是军人,有他给你撑腰,想怎么做就大胆去做!相信自己!”握紧拳头给自己加加油,长舒一口气就开门。 夹杂着秋意的凉风扑面而来,让苏笑笑瑟缩一下,顺便扫到她未来的家——三间正房坐北朝南,东西各三间偏房,南边也是三间,其中东西各一间,中间是门道。 爹妈住正房,她和孩子住厨房隔壁的厢房,对面是她妹和她弟以及弟媳妇的房间。 院中除了几条青砖小路,其他地方都被利用起来种上蔬果。不过现在只有一些白菜萝卜小青菜和葱蒜。黄瓜茄子西红柿等等都下市了。 “不做饭看啥?” 男人的吼声把苏笑笑吓一跳。她循声看去,一个年过半百,穿着中山装,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老头从堂屋里出来。 这位就是苏笑笑的爹。 别看苏爹有身高有相貌,苏笑笑的爷爷一开始就没瞧上他。虽然苏爹在苏老爷子面前很安分,可老爷子始终觉着他表里不一。奈何苏笑笑她娘喜欢,非他不嫁。 事实证明苏老爷子的直觉没错。 自打原来的苏笑笑不愿改姓,这个爹就看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苏笑笑当没听见,直接去洗脸刷牙。 “我还说不得你了?”苏父的一拳打在棉花上憋屈得很,忍不住大吼。 苏笑笑的娘拿着痰盂从外面进来:“小声点。一大早的吵吵什么啊?大喜的日子别让邻居看笑话。” 今儿是苏笑笑她妹回门的日子。她妹嫁的挺好,公爹是国企小领导,婆婆在妇联,不怪她娘紧张。 苏笑笑瞥一眼她娘,很是意外,竟然是个面善的老太太。 看来“相由心生”也不是完全正确。 苏笑笑洗漱后就去厨房。 看着堵的严严实实的炉子苏笑笑气笑了,起那么早都不知道拉炉子?苏笑笑拉开炉子,洗洗手就去淘米煮粥。 钢筋锅放炉子上,苏笑笑就回房。看到小孩一脸茫然地坐在床上,仿佛问“妈妈去哪儿了?”苏笑笑轻叹:“真乖啊。”记忆中这孩子也很乖,怕不是来报恩的吧。 小孩听到声音看过来,眼中有了神采,甜甜地笑着伸出小手:“妈妈!” 苏笑笑的身体本能过去抱起孩子,下意识问:“要不要尿尿啊?” 小孩点一下小脑袋。苏笑笑抱着他到床尾痰盂边,小孩撒了尿,苏笑笑给他穿上秋衣又套上外套。 看到孩子胳膊肘上的补丁,苏笑笑的呼吸一顿,月月八十块钱的家庭的孩子穿这样的衣服,说出去谁信啊。 苏笑笑深吸一口气,当自己没看见,省得难受吃不下饭:“去洗脸好不好?” 小孩扭头拒绝。 苏笑笑:“给你做好吃的。” 小孩立刻搂住苏笑笑的脖子,一副乖乖听话的样子。 苏笑笑哭笑不得,抱着他出去。 对面房门打开,从里面出来俩人,前面的女子长得小家碧玉,肤色白里透红,一点也不像物资匮乏年代的人。她挺着大肚子,看起来有六七个月了,正是苏笑笑的弟妹。后面扶着她的男子是苏笑笑的弟弟刘旭。 刘旭比苏笑笑小三岁,今年二十三,本该初中毕业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苏爹苏娘不舍得,三天两头催原来的苏笑笑给男主写信,男主费老鼻子劲儿才把他弄到食品厂上班。 苏笑笑看过去的同时她弟刘旭也看到她,喊一声“姐”,就问:“饭好了吗?小雪饿了。” 苏笑笑就想嘲讽,你聋啊?没听见我才起没多久。可一看到怀里的小孩,苏笑笑把话咽回去,不能吓到他。 苏笑笑道:“快了。” 她弟眉头微皱:“怎么起这么晚?对了,别忘了给小雪蒸一碗鸡蛋羹。” 苏笑笑怕忍不住上去给他一大嘴巴子,抱着孩子去厨房。天凉了,苏笑笑不敢用冷水给孩子洗脸。厨房里有温水,苏笑笑给他洗好,又让他漱漱口就抱他回房,给他抹雪花膏。 小孩闻闻他的小手,开心地显摆:“妈妈,香香的,我是香的!” “好闻吗?” 小孩点点头,露出俩酒窝。 苏笑笑不由得笑了。 “以后天天抹啊。”在苏笑笑的记忆中原主想起来给小孩用一次,忙起来顾不上,小孩的脸皴的跟老树皮有一比,“现在跟妈妈去厨房。” 到厨房,苏笑笑打开橱柜拿出三个鸡蛋磕到盆里,搅拌均匀,等锅开了她把鸡蛋放进去,又放一个篦子热窝窝头。 锅盖掀开一条缝,防止米汤溢出来。大概过了十来分钟,苏笑笑从橱柜里端出咸菜就喊家人拿碗筷端饭。 至于苏笑笑,一手拉着孩子一手端着鸡蛋羹先去堂屋。 到堂屋,苏笑笑把孩子放身边,孩子一口鸡蛋羹她一口。 苏笑笑的爹娘弟弟和弟媳妇坐下就看到这一幕。她弟怀疑自己看错了,使劲眨了眨眼睛才敢确定:“这,这不是给小雪做的?” “我说是了吗?”苏笑笑反问。 她弟被问住,“可可,可是小雪怀着孩子,需要营养!” 苏笑笑点点头:“是呀。可她怀的是刘家的孩子,又不是苏家的种,关我什么事?” 苏父愣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转向闺女怒问:“你啥意思?还怪我叫小旭改姓?” 小孩吓一跳。苏笑笑把孩子抱怀里,继续一边喂孩子一边自己吃,“先吃饭,再不吃就凉了。” “把话说清楚!”啪一声,苏父的筷子拍饭桌上,小孩又吓一跳,不禁往妈妈怀里钻。 苏笑笑用额头碰碰小孩的脸蛋:“不怕!”转向她娘,“要我现在说?” 苏母感觉闺女像换了一个人。可是想想闺女以往的性子,估计因为早上老伴儿吼她,心里不痛快,故意气她们,“笑笑,别惹你爹生气——” “我问你是不是要我现在说?”苏笑笑打断。 苏母噎了一下,心里也不痛快:“你说!”言外之意,我看你能说出什么。 苏笑笑不禁笑了笑。 苏笑笑的弟妹感觉不好,慌忙说:“姐,你想吃鸡蛋羹你吃吧。我一顿不吃也没什么。” 苏笑笑不屑地瞥她一眼:“你的事咱一会儿再说。娘,是您让我说的。还记得你女婿第一次给我寄生活费的时候你说啥?你和爹工资低,咱家日子不宽裕,叫我把钱拿出来。我说这钱是你女婿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不能动。” 原主没说过这话,但当时确实犹豫许久。 苏笑笑料定这些人早忘了,继续说:“你说算你借我的。昨晚我大概算一下,每月八十块钱差不多被你借走五十。今年是我结婚第五个年头,一年算四百,五年下来,我算你一千八。娘,打算啥时候把这笔钱还给我?” “啥?”苏母惊叫。 小孩差点呛着。苏笑笑赶忙放下盆,看看孩子有没有事:“小点声!” 苏母坐直,瞪着闺女:“你叫我还钱?”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苏父冷笑,压根没把闺女的威胁放在眼里:“口气真大!我头回听说叫爹娘还钱的,看把你能的!” 苏笑笑懒得跟他废话,转向弟妹:“小雪,你说你一个大家闺秀怎么会看上我弟一个普通工人?是不是因为你爹留过洋,家庭成分不好,你在城里没工作,下乡的话得去贫困偏远地区,而你父母怕你有去无回,就让你嫁给我弟?” 苏笑笑的弟妹陈雪顿时感觉脚底生寒,不禁抓住丈夫的手,试探地问:“姐,你什么意思?” “你父亲的问题是不是最近才解决?你说我要是这个时候去你父亲单位说他女儿吃绝户,你父亲是下乡放牛,还是去干校劳动改造啊?”苏笑笑笑着问。 2、还钱 陈雪的父母都是城里人,哪懂养牛种田。要是干农活也罢,搞不好还得三天两头写检讨,游街示众,被当成孙子数落训斥。 陈雪一想到父母有可能遭受这些事顿时眼前发黑,死死攥住丈夫的手:“刘旭,刘旭,我,我——”身体摇摇欲坠,刘旭慌忙抱住她。 “咋了小雪?”苏父紧张的身体前倾,接着就扭头吼:“苏笑笑,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你给我等着!” 苏母干脆起身到儿媳另一边:“没事吧?小雪,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陈雪微微摇了摇头,但满脸痛苦,像肚子里的孩子受惊折腾她,又像被苏笑笑的话吓得担心她父母被下放到外地劳改。 刘旭没好气地高声问:“姐,你想干嘛?!” 苏笑笑收起笑容,冷着脸说:“还钱!” 她弟呼吸一顿,“你你,你这是闹得哪一出?” 苏母忍不住附和:“就是啊。笑笑,好好的,你这是咋了?” 苏父道:“我看她是得了失心疯!” 苏笑笑轻笑一声。 苏父质问:“小雪都这样了,还好意思笑?你的良心叫狗吃了?” 小孩很是不安地攥住苏笑笑的衣服,一脸怕怕:“爷爷,不要骂我妈妈!” 苏父愣了一下,没料到三岁小孩敢吼他,他反应过来就大声道:“你妈欠骂!” 苏笑笑充耳不闻,往小孩嘴里塞一口鸡蛋,轻声问:“吃饱了吗?” 小孩下意识摸摸肚子,鸡蛋羹咽下去又张嘴。苏笑笑又往他嘴里塞一口。苏父何时被闺女这么无视过,他怒不可遏,上去夺走鸡蛋羹。 苏笑笑吓一跳,没想到他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这么幼稚。苏笑笑掏出兜里的手绢给孩子擦擦嘴,她拿着一个窝窝头就起来,“陈雪,你娘家在什么地方来着?算了,我还是直接去你父亲单位吧。”说完就走。 陈雪吓得惊叫一声,接着就喊:“姐,苏笑笑,你,你不能去——” 苏笑笑到堂屋门外停下,回头道:“去不去不在我,在你公婆!” 陈雪立刻转向公婆:“爸,妈,求求你们,真不能去!爸,妈,我家的事好不容易弄清楚,我爸刚恢复工作,大姐这一去,我爸妈——我爸妈有个好歹,我还怎么活啊。” 这话到苏父苏母耳中就成了她有个三长两短孩子就无法平安落地。陈雪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他们千盼万盼才盼来的大孙子。 老两口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苏父指着闺女:“敢出这个门,我打断你的腿!” 小孩瞬间变成小凶兽,瞪大眼睛吼:“你打我妈妈,我叫爸爸打你!” 苏笑笑闻言灵光一闪:“爹,您是不是忘了,我不止是你闺女,还是军属。您说我要出点什么事,公安是彻查还是不彻查?” 苏父气焰顿消。苏母登场:“笑笑,你这么不懂事,以后别叫我娘!” 你还真不是我娘!苏笑笑直接转身走人。 陈雪急得大喊:“爸!” 苏父赶忙把嘴边的谩骂咽回去。苏母叫住闺女。苏笑笑停下问:“怎么说?” “你要钱干嘛?”苏母问。 苏笑笑气笑了:“这话说的好像钱不是我的一样。对了,别忘了你小女婿快来了。你说要让他知道这一大家子这几年吃我的喝我的,会不会认为你们也会叫小妹补贴娘家?会不会吓得回头就跟小妹离婚?” 苏母满脸惊恐,“你你——”不敢刺激她,把难听的话咽回去,耐着性子语重心长道:“笑笑,昨儿还好好的,今儿你到底咋了?一早起来就不高兴,昨天谁说什么了?你告诉我,我——”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以前就是听你说太多,一次又一次给你钱。”苏笑笑道,“还钱现在就去邮局。不还钱我替你们去探望亲家。” 陈雪不由得呻/吟一声,苏父苏母一脸紧张,同时问:“咋了?” “我,我肚子疼!”陈雪的脸色跟雪一样白,额上全是汗,苏笑笑的父母顿时怕了。苏母安抚她几句就对苏笑笑说:“家里没有这么多钱——” 苏笑笑不想跟她废话,再次打断:“你有!自从我参加工作,你们老两口的工资就没动过。以前我往家里交钱。刘旭工作后他月月往家里交钱。我生了团团,你说团团离不开我,叫小妹替我上班,小妹也往家里交钱。说起来小妹现在的工作还是我的,她赚的钱应该给我才是。既然给你们了,那你们替她给我吧。两千!” 苏母气急了竟然说不出话,只能隔空指着她。 苏父第一次知道人太生气的时候有口难言且胸口疼。 刘旭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故意等小雪肚子大起来又没到生的时候闹?” 苏笑笑摇头:“还真不是。从家里的精米白面先紧着她,鸡蛋都给她吃,团团眼巴巴看着她她都没说给团团吃一口,我才决定跟你们算总账。” 刘旭:“可是团团说他不吃啊。” 团团就是苏笑笑怀里的小孩,确实说过这话。苏笑笑仔细想想,“陈雪刚查出身孕,我担心营养跟不上,教团团这么说的。现在她都六七个月了。我记得有团团的时候,人医生说要控制体重,孩子太大不好生。你们咋说的?不用听医生的,男医生又没生过孩子,不懂瞎说。”顿了顿,“还有什么问题吗?” 苏父觉着她不可理喻,“就因为一碗鸡蛋羹?” 家里的钱在她娘手里。不是因为她娘性子烈会管家,而是她跟丈夫一条心,苏父又懒得管钱。苏笑笑盯着她娘:“最后再问你一遍,去还是不去?” 苏母下意识看儿子。刘旭上学时听说过“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单位也听说过“泥人也有个土性儿”,看他姐的神色真像气急了,他不敢赌,不得不点头。 苏父不禁说:“不——” 刘旭打断:“爹,小雪肚子里的孩子是您孙子!” 苏父慌忙把话咽回去。 苏笑笑轻笑:“爹啊,你说要是生个女儿,那你可是——” “那也是我老刘家的孙女!”苏父道。 苏笑笑噎了一下,点点头:“行。”瞥一眼陈雪,“但愿孩子出生后他还这么认为。”说完抱着孩子直接往南,到卧室门口,她停一下,进屋把仅有的几块钱和身份证明塞兜里,锁上房门就往外走。 陈雪急得起身去追。刘旭慌忙扶住她,苏母和苏父不敢犹豫,一个扶着陈雪,一个回去找出存折去追苏笑笑。 苏母到院门外苏笑笑已经走到胡同口,她赶忙去追,一边追一边喊:“笑笑,等等,笑笑——” 苏笑笑停下,她娘过来就拽她的胳膊:“笑笑,你跟娘说说——” “我劝你闭嘴!”苏笑笑不客气地甩开她,“要是把我惹毛了,我先去陈家,接着去小妹婆家!” 苏母吓得踉跄了一下,扶着墙缓一会就赶忙去追。 以前苏笑笑在邮局上班,是邮寄处工作人员。苏笑笑的工作没走后门,她是毕业后分到邮局的。 四年前,一九七零年苏笑笑有了身孕,她娘劝她把工作让给她妹,理由是她没了工作街道不会叫她下乡,因为她是军属。她妹没工作必须下乡。 原主心疼妹妹就把工作让出去。 邮局离苏笑笑家不到两公里,考虑到这年头公交车少,苏笑笑就打算走过去。到路边苏笑笑把孩子放马路里边让他下来走。 虽然苏笑笑告诉孩子别怕,但他看到面色不佳的奶奶依然害怕,死死搂住苏笑笑的脖子。苏笑笑跟他商量,“手拉手一起走?” 原主天天买菜做饭干家务,没空陪孩子出来。难得在马路上,小孩也想下来玩儿。他犹豫片刻,从苏笑笑身上滑下来就攥住她的手。 苏笑笑微微点头告诉孩子别怕,小孩拉着她走一会儿就嫌被牵着不自由,蹦蹦跳跳自己走。 苏母一看苏笑笑脸上有了笑意就凑到她跟前。苏笑笑冷哼一声,苏母讪笑着:“你,你咋突然想起来要钱?需要买什么,我给你买。” 苏笑笑充耳不闻。 十几分钟后,该拐弯了,苏笑笑抱起孩子走两三百米到邮局门口。邮局同事看到苏笑笑很意外,因为她妹请假结婚,苏笑笑此刻应该在家招呼来吃回门酒的客人才是。 同事出来问:“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有点事。”苏笑笑朝旁边存汇款柜台看一下。同事见状问,“来拿你爱人寄的钱?我记得还没到啊。” 苏笑笑摇了摇头:“不是。你先忙。”回头看,“娘,还要我请您?” 苏母不舍得,可一想大不了等她气消了再哄回来,反正好哄得很,她就笑着过去:“来了。” 苏笑笑看她娘的存折正好两千很意外,因为家里不止这些钱。估计想着“不能把鸡蛋放进一个篮子里”,所以别的银行还有。 存折的名字换成苏笑笑的,苏母心疼的在滴血,又怕她看出来一生气又胡言乱语,便挤出一丝笑问:“回去吧?” 苏笑笑点点头,到家看到一家三口在屋里坐着:“小妹还没来吗?” 刘旭:“你还知道今儿小妹回门?” 苏笑笑:“还没来,那咱先说说这房子!” 苏母转向闺女:“你又想干嘛?” 苏笑笑道:“房子是我的。” 苏母心里头直突突:“啥意思?让你娘我搬出去?有你这么当——” “停!”苏笑笑打断,“爷爷去世前爹怎么说的,绝不给我们姐弟仨改姓,否则他天打五雷轰。爷爷说不用发誓,他的房子只留给姓苏的。”朝她弟看去,“刘旭,你姓刘,陈雪,你姓陈。”目光转向她爹,“你和娘的卧室正好跟爷爷门对门,平时看到紧闭的房门不心虚吗?” 苏父刘大军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干脆找妻子,“旭儿她娘,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那么说。” 苏母点头:“笑笑,你爹是不希望你爷爷带着遗憾离开!” “甭废话!”苏笑笑道,“我给你们三天时间,只许搬你们自己的东西。迟了——”朝陈雪看去。 陈雪气得张张口,“你你——我就吃几次鸡蛋,用得着这么不依不饶?” “随你怎么说。”苏笑笑一边开锁一边说,“三天!你只有三天,不搬我就去你家住。听说你父母工资挺高,正好我手里没啥钱。”推开卧室门进去,“团团,帮妈妈收拾衣服,去你婶娘家。听说还是什么家属院,里面的住户老有名了。正好给团团,用以前的话怎么说,开蒙!给团团开蒙。” 苏母跟进去:“笑笑,你不能这样!” 苏笑笑回过头问:“娘,爷爷的五七还没过,你就由着我爹给我们改姓,就不怕爷爷气得魂飞魄散?” “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迷信!” 苏笑笑:“行,那现代社会讲法律。我的房子我爱叫谁住叫谁住!” “你——别不讲理!”苏母气无语了。 苏笑笑挑眉:“不搬啊?” “搬哪儿去?” 苏笑笑:“灯泡厂不是给你和爹两间房。” “那旭儿和小雪咋办?” 苏笑笑好轻笑:“你这话说的,刘旭结婚了,你出去问问,哪个弟弟住姐姐家。隔壁赵大妈要是同意儿媳妇的弟弟住进来,我的房子送给刘旭!” “可是他们家跟我们家又不一样!” 苏笑笑:“爹敢改姓,不敢搬出去?没本事给儿子弄一处房子改什么姓?” 改姓这事苏母理亏,苏父更理亏,跟苏笑笑掰扯这事,他们到哪儿都掰不赢。刘旭和陈雪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不安地看着刘大军。 刘大军在儿子儿媳妇的注视下沉吟片刻,起身出去。经过苏笑笑房间,她朝里面说:“你出来,别搭理她。”说完就往外走。 苏母追出来:“你去哪儿?” 3、报警 苏笑笑不怕她便宜爹回老家找人。凭她是军属这一点,她爹就不敢弄死她。不弄死她她就能闹得所有人不得安宁。 小团团害怕:“妈妈,爷爷奶奶怎么了?” “没事的,不怕,我们团团有爸爸,爷爷奶奶不敢欺负我们。”苏笑笑抱着他从屋里出来,倚着门框看着她娘快到院门外,她才不紧不慢地提醒:“娘,亲戚快来了。” 苏母陡然停下,“你——” “别指望我买菜做饭!我没钱!”苏笑笑说完转身回屋。 担心给小孩留下心理阴影,苏笑笑继续抱着他安慰。走动间发现旧书桌上有几本书,她随便拿一本:“团团,要不要听故事啊?” 小孩使劲点点头。 苏笑笑给小孩脱掉裤子和外套把他塞被窝里,她脱掉鞋靠床头上给小孩讲故事。 可惜只过了十多分钟,小团团听得正起劲,苏笑笑就听到有人喊她,不得不出去。苏笑笑把书塞给小孩:“先自己看啊,妈妈一会儿就来。 到院里苏笑笑气乐了,刘大军黔驴技穷,竟然把派出所的片儿警找来。苏笑笑明知故问:“出什么事了?” “你是刘大军的女儿?你父亲说你限他三天之内搬出去?”片儿警脸色不好,“有你们这么当儿女的吗?听说你还是军属?”言外之意,真给军人丢脸! 之前苏笑笑跟她爹娘在屋里吵吵,邻居就是听见了估计也以为只是唠家常。片儿警一来,不同寻常,以至于左邻右舍都忍不住出来看热闹,隔壁赵大妈甚至进到院里。 苏笑笑问:“赵大妈,这个房子姓苏还是姓刘?” 赵大妈是个热心肠的好人,跟苏老爷子当了一辈子邻居,以前对苏笑笑的爹娘很和气。自打知道这两口子都撑不到五七就给孩子改姓,就不爱搭理这家人。 赵大妈刚进门正好听到片儿警的话,因为不敢相信苏笑笑这么厉害,她直接懵了。苏笑笑的话让赵大妈意识到她刚才没听错,顿时忍不住想笑。面对神色严肃的片儿警,赵大妈压下笑意,“姓苏啊。街坊四邻都知道。”还故意问一句,“咋的了?” 苏笑笑道:“公安同志,我爹姓刘,我姓苏,您是不是先问问他为什么不回刘家?” 片儿警愣了一瞬,难不成她不是她爹亲生的,“你不姓刘?” 苏笑笑不答又问:“您爹娘是跟你住,还是去你姐夫姐姐家住?” “当然跟我!”片儿警脱口而出。 苏笑笑:“我爹也有儿子,姓刘。”指着堂屋,“在那儿呢。刘旭,过来!告诉公安同志你为什么不姓苏。” 刘旭改姓的时候不觉着有什么不对——他娘都不在意,他个当儿子的在意那么多干嘛啊。 以前陈雪问刘旭大姐怎么姓苏。刘旭把这里头的事告诉她,还嫌他姐迂腐,姓什么有那么重要吗。 此刻看到片儿警的脸色由气愤变成诧异,刘旭意识到姓什么很重要,“公安同志,我家的情况跟你家不太一样。” 片儿警下意识看报案的刘大军,“老同志,你在派出所没说你有儿子,也没说你女儿姓苏。” “不管姓什么她都是我闺女。”刘大军指着赵大妈,“老赵大姐,你说,她是不是我闺女?” 赵大妈点头:“公安同志,你不知道这里头的事。我清楚!” “那您说!”眼下这种情况很恶劣,来了两名公安。年轻的公安不想听公说公的理婆说婆的理。 赵大妈笑道:“这事啊说来话长。我还是长话短说吧。这家原先只有一个女儿,担心老了没人养老,就给闺女找个上门女婿,就是这刘大军。刘大军——” 刘大军一听赵大妈向着苏笑笑说话,赶紧打断:“老赵大姐,这都是过去的事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人家公安同志不——” 年轻的公安打断他:“我好像听懂了。你岳父岳母去世后你就给儿女改姓刘?” 苏笑笑点头:“不止啊。我爷爷临终前他主动发誓,绝不给我们姐弟仨改姓。我爷爷料到他不老实,早早把房子转给我,留下遗言,房子只给姓苏的住。他压根没把我爷爷的话当回事,我爷爷头七刚过,五七还没过就叫我们几个改姓。不过我没搭理他。以前看在弟弟妹妹还小的份上也没提这事。他可倒好,三天两头哄我把房子转给他。老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哪能——” 刘大军大怒:“你说谁是贼?” 年轻的公安呵斥:“没让你说!”见过三代还宗的,没见过这么迫不及待的,“嫂子,你继续!” 转变这么快吗?苏笑笑愣了一下,“我弟我妹都成家了,我爹娘都有工作,单位也有住房,我才叫他们尽快搬出去。” 年轻的公安不禁问:“老同志,你有房子啊?那怎么说闺女叫你睡大街?还说天冷了,你闺女想冻死你。哪能这么胡说八道!” 苏笑笑又气笑了:“刘大军,您可真行!”转向两位公安,“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两位同志非要他们住下去,那我回头带着孩子住你们家,一家一个月,直到他们搬走为止!” 年轻的公安咂舌:“你你,这不是不讲理吗?” 苏笑笑:“他讲理吗?他不讲理不讲法,您还要求我当良好市民啊?” 赵大妈点头:“同志,你可不知道,这两口子不光惦记房子,这刘旭的工作是笑笑的丈夫安排的,他们的小闺女怕下乡就叫笑笑把工作让出来。这几年笑笑带着孩子伺候这一家子,我看着都心疼。幸好啊,泥人也有三分土性,笑笑想通了!” 苏笑笑想说,没有啊。可能原主直到失去意识的一瞬间才想歇息。也许想到妹妹弟弟都成家了,她心里是满足的。 苏笑笑其实很在意,哪怕伺候这一家子的不是她本人。但她装不在意,“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现在我只有一个要求,搬出去。” 刘大军道:“小雪挺着大肚子怎么搬?” “关我什么事?”苏笑笑问赵大妈,“您儿子想把他小舅子一家接过来,您同意吗?” 赵大妈脱口道:“凭什么!” 刘大军:“可你又不是儿子!” 苏笑笑点头:“但我是苏家人,我儿子也姓苏。你孙子在我家出生,回头这房子是谁的?为了我儿子着想,你儿媳妇也不能在我家生。更别想把孩子的户口落到我家!” 赵大妈顿时一脸了然,难怪隐忍了几年的苏笑笑突然大闹,原来是为了小团团啊。 在门口看热闹的街坊四邻见状不禁交头接耳,你说,“刘大军这么想的啊?”他道,“真看不出来。” 两名公安互看一眼,显然也认为刘大军没能从老丈人手中弄到房子,就把希望寄托在孙子身上。 刘大军要能想这么远,也不会那么着急给几个子女改姓。 所以刘大军转向门口的邻居大声为自己正名:“别胡说八道!我从来没有想过叫我大孙子跟我外孙抢房子!” 赵大妈忍不住问:“团团啥时候成外孙?大军,我咋记得团团一直喊你爷爷?” 刘大军意识到把心里话说出来,顿时尴尬又不安:“我——公安同志,我这是被苏笑笑气的。苏笑笑,我可是你亲爹——” “别来这套!”苏笑笑道,“小妹和妹夫快到了吧?” 年轻的公安问:“你妹也惦记你的房子啊?” 赵大妈失笑:“不是的。今儿她妹妹回门。大军啊,你说新女婿看到公安在这儿会咋想?” 刘大军怕女婿误会,更怕亲家误会,他为了早点把公安打发走,就说:“搬!明天就搬!” 陈雪撑着腰过来:“我们也搬?往哪儿搬啊?刘旭的宿舍是八人一间的集体宿舍!” 刘大军指着苏笑笑:“你问她!” 赵大妈不禁摇头嘀咕,“真跟人不讲理。”说完又不尽兴,“不知道的还以为刘旭和陈雪是笑笑的儿子儿媳妇。” 两位公安要不是碍于身份都想给大妈鼓掌喝彩。 此时的陈雪和刘旭还年轻,脸皮薄,羞得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笑笑对陈雪道:“其实你不抢团团的鸡蛋,我也不会挑这个时候让你搬出去。”对刘旭道,“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弟,我也没想过针对你。是爹娘太过分,抢了我的工作,还抢你姐夫寄给我和团团的生活费。虽然你没抢过,可他们把钱弄过去你也没少用。” 邻居们没想到刘大军这么过分,连女婿的钱都惦记,又忍不住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刘旭张口想说什么,却发现有口难言。 苏笑笑:“陈雪,我可以留在娘家,你也行,不是吗?” 刘大军意识到什么慌忙说:“不行!” 苏笑笑当没听见:“你娘家是不是就缺个根正苗红的工人?”朝刘旭看一下,“有他在谁还敢三天两头上门?上门可就是迫害工人阶级,找你麻烦就是迫害工人家属!” 两位公安又互相看一下,这嫂子真能扯大旗扣帽子啊。 陈雪心动了。 每每有人上门她爸妈都胆战心惊。要是刘旭住过去,无论谁来都由他出面应付,她爸妈也能睡个安稳觉。 苏笑笑的一席话让陈雪相信她不是有意针对自己。但她心里没有半分感激,因为陈雪认为苏笑笑自私。她吃鸡蛋是因为怀了孩子身体需要。团团都三岁了,能跑会跳的,少吃一口也不会体弱生病。再说了,她又不是一直这么吃,孩子出生后再给团团补也不迟。 不过苏笑笑自私也好,不自私也罢,都跟她没关系。以后她不会再跟苏笑笑这种趁火打劫的人打交道。 陈雪朝刘旭走去:“是让儿子生在我家,还是生在宿舍?” 刘大军:“我们出去住,你们住我们那儿。” 陈雪想回娘家:“可是您和妈的单位和刘旭的不在一个方向。” 今天是公历十月十四号,离立冬不到一个月。刘旭不想顶着寒风骑车,“爹,住您那边我上班要多走四公里。” 刘大军:“四公里咋了?” 年轻的公安问:“老同志,没别的事了吧?” 刘大军下意识说:“没有!” 两位公安离开。苏笑笑担心小孩从床上掉下来就没去送,只说一句:“两位同志慢走。”接着对赵大妈说,“没啥事了。我进去看看团团。” 团团听到他的名字从床上爬起来,苏笑笑赶忙过去问:“下来?” 小孩点点头。 苏笑笑给他穿衣服穿鞋。牵着孩子到院里,她姑她叔她大爷到了,她妹和妹夫也来了。苏笑笑怀疑他们一直在门外,担心苏笑笑把苗头对准他们,所以一直没敢进来。 陈雪喊一声“大伯”就说,“大伯,你劝劝我爸。” 刘大伯不想劝,因为之前就劝过。 刘家人跟刘大军的想法不一样,不赞同改姓。一来担心刘大军带着妻小回去争家产。虽说刘家没啥东西,可有句老话说得好,破家值万贯!二来苏笑笑结婚了,她丈夫也答应有了孩子姓苏,还有必要改吗。 刘家除了刘大军还有三兄弟,不用他继承香火,父母也不在了,不用他抗幡摔盆,就算老人临死前念叨这事,现在改了他们也不知道,多此一举又有啥意义。 何况老人没提过,一直把他当闺女嫁出去。 刘大伯转向苏笑笑:“你看是不是等你弟妹生下来——” 苏笑笑打断:“您早到了吧?” 刘大伯顿时很不自在,不好意思说下去。 苏笑笑看向陈雪:“他不同意可不是认为儿媳妇不应该住娘家,而是担心刘旭到你家就成了上门女婿,孩子以后姓陈!” 陈雪转向刘大军:“真的吗?爸,我没这么想。再说了,我愿意我哥和我嫂子也不同意。” 刘大军有脑子,但不多,脱口道:“你哥你嫂子不是不在吗?” 苏笑笑乐了:“他们是在外地,不是死了!她家的事弄清了,要多久她哥和她嫂子不回来?”摇摇头啧一声,“你当人人都是当年的你,穷的吃不上需要靠老丈人接济?陈雪叫孩子改姓陈,刘旭不乐意可以跟她离婚!他工作稳定,还担心娶不到老婆?没有工作不想下乡的知青遍地都是!” 陈雪不由得抱住刘旭的胳膊,生怕他被人抢走。 刘大伯看出这一点,觉着可以住过去:“既然小雪这么说,那小旭啊,回头就去你岳父岳母家。大军,你和弟妹搬去单位。笑笑,这样安排行吗?” 苏笑笑点头:“太行了。还是大伯明事理。大伯,一事不烦二主——” “等等!”苏笑笑和昨天判若两人,刘大伯也没怀疑大侄女被鬼附身。刘大伯认为苏笑笑以前一直在忍,现在忍无可忍准备一次发泄出来。刘大伯担心她心里还憋着大事,急忙打断,“先说什么事。” 苏笑笑看着她妹说:“之前我娘怕街道办事处叫小妹下乡,所以叫我把工作让出来。现在她结了婚留在城里,小妹,是不是该把工作还给姐?” 4、鱼目混珠 苏笑笑的妹妹刘晨正奇怪她又不住家里看她干嘛。听完苏笑笑的话,她整个人僵住。 她丈夫问:“等一下,大姐,您什么意思?”满脸困惑,“我怎么听不懂?” 苏笑笑想说,我说得很明白啊。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刘晨告诉你工作是她的?”嗤笑一声,“她一直顶我名上班。她在邮局叫苏笑笑!” 刘晨的丈夫转向她:“真的?” 苏笑笑:“不信你可以去邮局问。” 刘晨的丈夫还有一点想不通:“如果她把工作还给你,那她是——” “无业游民,或者说社会闲散人员。”苏笑笑道。 刘晨恼羞成怒:“够了!你嫌爹娘过分扯我干嘛?我又没欺负过你,你——” 苏笑笑一脸无语:“工作是不是我的?当初说的是叫你上几年班还是把工作让给你?我寻思着你也没得老年痴呆,才四年就忘了?” 当初不是不想换名字,是那个时候革命闹得厉害,刘大军不敢折腾,也不敢为这事麻烦女婿。邮局体谅军嫂一个人带孩子工作辛苦,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才让刘晨蒙混多年。 “我记得!可你用得着挑今天说吗?”刘晨厉声问,“我又没说不还!” 苏笑笑无语到想笑,“麻烦你搞清楚,我的工作我爱哪天提哪天提。你说没欺负过我,那你替我工作四五年,给我多少工资?去银行借钱还要给点利息呢。” 刘大伯不禁问:“没给过你?” 苏笑笑庆幸有原主的记忆:“过年都没给过团团压岁钱。” 刘晨下意识辩解:“以前我还没结婚。没结婚不用给压岁钱!娘说的。” 苏笑笑又问:“那你给团团买过衣服吗?” “我——你说不用买!” 苏笑笑闻言一点也不意外。原主舍得叫妹妹花钱,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下来手里只有几块钱。“那我现在说明儿我就去邮局上班。这句也记住啊!” 刘晨无法反驳,就找爹:“你看大姐,她她就是故意的!” 苏笑笑摸摸团团的小脸问:“明儿跟妈妈去上班好不好?” 看着面目狰狞的小姨,团团不敢回答,小脑袋埋妈妈脖颈处,小手抓着她的衣服。苏笑笑轻轻拍拍孩子:“不怕。我们有爸爸啊。” 刘大军以前不怕大女婿,因为苏笑笑好拿捏。现在苏笑笑变了,极有可能跟军官女婿胡说八道,让女婿找他麻烦,所以当“爸爸”两个字传到刘大军耳朵里,他不敢再对苏笑笑耀武扬威:“小晨,你妈再过一年多就退休了,到时候叫你接班。” 这年头有接班制。当年邮局的工作没能变成刘晨的,苏父苏母也没不依不饶,正是想着团团大了,苏笑笑要回邮局上班的话,就叫刘晨接班。 刘晨不乐意,去灯泡厂当工人哪有在邮局体面。刘晨把怒气压回去,和颜悦色地说:“姐,团团现在还小,离不开你,不如——” 苏笑笑冷着脸道:“我不是和你商量!” 刘晨噎了一下:“我,我可以把工资的一半给你!” 苏笑笑没理她,转头问:“团团,饿不饿?” 团团饿了,点了点小脑袋。 苏笑笑抱着孩子去厨房。 刘晨急得跺脚,就找丈夫求救。她丈夫很不高兴,因为他一直认为刘晨是邮局正式工。早知道在单位她都不敢用真名,他,就算看在她姐夫前途远大的份上还会选择和她结婚,也不会给她买手表,给老丈人家添一台收音机。 刘晨一见丈夫别过脸不理她,就找她爹刘大军。刘大军只敢叹气。刘晨又喊:“哥,嫂子——” 陈雪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苏笑笑添堵,担心她去她爸单位胡闹,“我们都要搬出去了。”言外之意,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刘晨又转向她大伯。她姑忍不住开口,“小晨,你姐的工作让给你几年,你都不舍得给团团买身衣服,这是你的不是!” 十分钟前她姑不这样认为,她认为苏笑笑不懂事,故意选刘晨回门这天挑事。 现在知道她弟和弟媳妇可着苏笑笑一人欺负,她姑看不下去:“大军,笑笑不想改姓,那是因为答应了你老丈人。你心里不痛快也不能这么欺负孩子。住在你老丈人家,你晚上睡得着吗?” 苏笑笑在厨房听到这话很意外,原来这个家还有明事理的。想想昨晚看的小说,这些亲戚还没出场她就睡着了。也许作者就没写。 本来打算煮点面汤她和团团吃。闻言苏笑笑改了主意,煮粥,煮一锅浓稠的粥。 早上剩的鸡蛋羹在橱柜里,苏笑笑拿出来打算一会儿热了她和团团吃。可团团真饿了,看到鸡蛋羹就上手。苏笑笑赶忙把他抱起来:“去堂屋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豌豆黄、糖耳朵那些好吃的在陈雪屋里,以至于苏笑笑翻遍堂屋所有柜子就找到一点红糖。苏笑笑冲一杯红糖水,然后去厨房拿勺子喂团团。 团团刚喝一口红糖水,苏母拎着大包小包进门,见大家都在院里,很奇怪:“怎么不进去?” 刘晨像找到救星:“娘,快帮我劝劝姐!” “她又咋了?” “她叫我把工作还给她!” 苏母朝堂屋就吼:“没完了你?苏笑笑——” 刘大姑打断:“叫笑笑干嘛?晨晨的工作本来就是笑笑的,笑笑要回去咋了?” “不是,大姐,说啥呢?”这话哪能当着女婿的面讲啊。苏母下意识看新女婿,然而只看到个后脑勺。苏母转向大姑姐,刘大姑一副“看我干啥?难道我说错了”的样子让苏母不知如何反驳。她又瞅瞅丈夫,大姐怎么也跟变了个人似的?她不是一向疼晨晨吗。 刘晨的丈夫嫌丢人,嫌贪得无厌的新婚妻子丢人,嫌偏心眼的丈母娘丢人。他很是无语,只能笑一声表达他此刻心情,然后毫不留恋地出去。 刘晨见状顾不上工作,慌忙去追丈夫。 姑娘家家的哪拉得住大小伙子。刘大姑想到这点就对刘小叔说:“快去拦住他,不能让他回去!他正在气头上,回去跟父母一说,这婚事就黄了!” 刘大军陡然惊醒:“对,小旭,你也去!” 苏笑笑闻言就把红糖水倒碗里:“团团,在这儿慢慢喝,妈妈出去一下。” 小孩拉住她的手,抿着小嘴,看起来很紧张。苏笑笑摸摸他的小脸:“我们有爸爸,不怕的。他们不敢欺负妈妈。”把勺子塞他手里,“快喝吧。” “妈妈喝!” 苏笑笑:“妈妈一会儿就喝。妈妈不走远,在门口。” 小孩不放心,扭头盯着苏笑笑。苏笑笑到门外一动不动,小孩才敢继续喝。苏笑笑笑着看一眼孩子,转向一院子大人就收起笑容:“爹,娘,看在刘晨是我妹又刚结婚的份上,我给她一周时间。一周后还在邮局,我就去刘晨公爹单位探望他老人家!” 苏母张张口:“你,我看你不把这个家拆了,你是不死心!” 人都不在了,还要什么家啊。原主泉下有知的话可能会怪苏笑笑。可现在活着的人不是原主。 “随你怎么想。三日之内搬出去,一周之内把工作还给我,你见天儿在门口骂我都行。只要你敢!”苏笑笑说完冲弟妹陈雪眨一下眼。 苏母顿时连一个字都不敢说,就怕她前一秒骂苏笑笑,苏笑笑后一秒去问候陈雪的父母,接着又去问候刘晨的公婆。 苏母心里很纳闷,以她对闺女的了解,她心里有气对他们不满,应该去灯泡厂找他们领导或者找公婆撑腰啊。 苏笑笑回到屋里轻声问:“团团,没骗你吧?” 小孩点点头,举起勺子:“妈妈,喝!” 苏笑笑低头喝一口:“团团也喝。” “妈妈团团一起喝!”小孩学苏笑笑早上喂他吃鸡蛋羹,他一口妈妈一口。 母子俩把红糖水喝完,刘晨的丈夫被苏笑笑的小叔和弟弟刘旭拽回来。 虽然刘大姑指责刘晨过分——苏笑笑为她着想把工作让出去,她竟然都不舍得几毛钱压岁钱。可她也不希望刘晨刚结婚就离婚,所以就劝刘晨的丈夫消消气。 刘大姑又解释刘晨只是暂时没工作,过个一年半载,刘晨就可以接她妈班。 刘大军心里不痛快,不敢冲苏笑笑大声吵吵,也不敢冲女婿使性子,就不阴不阳地说:“你不也是临时工。” 刘晨丈夫的脸色变得非常不自然,想说什么又无法反驳。 确实他父母还没退休,他没法接班。他跟刘旭同岁,初中毕业后不去当兵,又没工作,就得下乡。很多知青不想下乡就削尖了脑袋向部队里钻或者托关系走后门进厂。可是僧多粥少!哪怕刘晨的公爹是国企小领导,也没法把她丈夫塞进去,只能给他找个临时工作先干着。 给刘晨和她丈夫牵线的中间人提到刘家情况,就说苏笑笑是军属,在家带孩子,她丈夫前途远大。刘晨在邮局上班,刘旭在食品厂。刘晨的丈夫得知大舅子是正式工,潜意识认为刘晨也是邮局正式工。 刘晨的公公婆婆非但没有嫌弃刘大军倒插门,还怕这门婚事黄了,所以俩人交往两个月就把婚事定下来,从相亲见面到结婚满打满算五个月。 刘大姑见侄女婿愤怒厌恶的神色不在就趁机劝他进屋。 苏笑笑不等妹夫走近就抱着团团去厨房。刘晨的丈夫下意识想喊“大姐”,还没张开嘴,人就从他眼前消失。 刘晨丈夫很尴尬。刘大姑打圆场:“不是冲你!” 那就是冲刘晨。面对这种情况她丈夫袁大庆不知道该怎么办。 袁大庆自小接受的教育是多个朋友多条路。虽然没到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地步,但情商够用。他第一次来苏家就给团团带一包奶糖。可惜团团只吃几个,袁大庆一走那包糖就被苏母放儿媳妇屋里,只因袁大庆跟苏笑笑显摆三粒糖等于一杯奶。 袁大庆本意是“你看,我多疼团团啊。”然后由苏笑笑的口传到她丈夫耳朵里。 这么精明一人,苏笑笑要是他姐,怕他下乡受罪把工作让出来,袁大庆得天天姐长姐短,把团团当亲儿子疼。 即便脑袋被门夹了,袁大庆也干不出三年不给外甥压岁钱这种缺心眼的事。 袁大庆不怪苏笑笑这么生气,可又不想承认他自以为是错把鱼目当珍珠,就怪刘晨有意骗他。 要面子的袁大庆也干不出当众顶撞长辈的事,干脆当没听见。刘晨见他一个人走在前头,她爹娘心神不安动作拘谨地跟在后面,顿时怒气上头,快步到袁大庆跟前:“甩脸色给谁看?怪我瞒着你我不是正式工,你问了吗?” “你没问我,那你怎么知道我是临时工?” 袁家不希望造成不必要的误会,结亲结成仇,俩人见面时袁大庆主动说的。 刘晨张张口,“那,就算这工作不是我的,也是我家的!说不说有那么重要吗?” 5、这是我家 晨晨说得没错!苏母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袁大庆见状顿时觉着这母女俩没救了。 刘大军的几个兄弟和姐姐皆一脸不可思议,别说苏笑笑结婚了,有自己的小家庭,就是没结婚,她的工作也是她自个的。 刘大伯几人听不下去扭头出来。苏母见状就问:“大哥去哪儿?” 刘大姑腹诽,去哪儿?没脸进屋!可这个时候说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刘大姑问:“中午吃啥?我来做吧。” 甩手掌柜当习惯了,苏母抬手把放在小饭桌上的鸡鱼肉菜递过去。 动作十分自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儿是刘大姑的女儿回门。 刘大姑一脸无语,到厨房问苏笑笑想吃什么。 “您看着做吧。我煮粥了。”苏笑笑指着钢筋锅,“快好了。一会儿把馍放上去就可以端下来。” 刘大姑叫弟弟杀鸡宰鱼,她摘蔬菜泡干菜。发现还有猪肉,刘大姑不禁问:“还买肉了啊?” 苏笑笑怕说错,回忆一会儿才说:“存了两个月肉票,就为了刘晨结婚用。这鱼和鸡也是早就跟菜市场说好的。” 买鱼和鸡的定金还是原主付的。 原主还给刘晨准备了两套新衣服。因为家里没有那么多布票,没法买布做,原主就去百货商店买现成的。她结这个婚算是把原主的家底掏光了。 刘大姑想到昨儿苏笑笑忙里忙外,便怀疑肉票是她存的,鸡和鱼也是她跟菜市场说定的,“为了小晨的事你费心了。” “我毕竟是她姐。能做的我都做了,以后过得怎么样就要看她自己。”在原主的记忆中刘家没怎么占苏家便宜。可能刘大军怕老丈人发现他心心念念给孩子改姓刘,平时不怎么跟老家人来往。大姑又是个明白人,她自然没必要冲人家发邪火。 凭刘晨跟袁大庆说话时嚣张的样子,刘大姑总觉着俩人过不长。不过她也懒得管,刘晨也不需要她同情,再不好过也有双职工父母养着。她有啥啊,一个红薯恨不得分两顿吃。 刘大姑抬眼看到小团团,“孩子这么小,回头你咋上班啊?” 苏笑笑轻轻捏捏小孩的脸,“我和团团一起上班啊。” “领导能同意吗?”刘大姑想想,“团团的奶奶该退休了吧?让她帮你看一年。明年上幼儿园就好了。” 苏笑笑没想过把团团交给公婆。她领导和同事很通情达理,应该会同意她带着团团上班。实在不行就把团团交给赵大妈,每月给她十块钱和几斤粮票,团团在她家一天吃两顿,赵大妈也不会拒绝。 团团饭量小,花钱买两个包子够他吃两顿,剩下的粮票给赵大妈的孙子孙女用——她孙子孙女十来岁饭量大,正好需要粮票。 苏笑笑要说实话,刘大姑可能会有别的意见:“到时候看吧。”把小孩放地上,“妈妈热馍啊。” 小孩一听妈妈要忙就乖乖松手。 苏笑笑打开橱柜,刘大姑下意识看过去,满满一筐白面馒头。刘大姑的口水瞬间出来,她赶忙咽回去:“这么多啊?” 苏笑笑点头,都是原主昨天下午蒸的。 如果只是送刘晨出嫁,原主哪会累得一觉不醒! 苏笑笑把箅子放锅里就把馒头放进去。里头堆得严严实实,苏笑笑才把锅盖盖上。 刘大姑算算,每人能分到两个白面馒头。她心里很高兴,忍不住问:“你做的还是你妈做的?” “我啊。指望她您和几个叔叔大爷今儿得喝西北风。”苏笑笑把剩下的馒头放回去。转身发现她姑眼巴巴看着橱柜,忽然想到她姑一家子一年到头省吃俭用也攒不了多少钱,几个儿女还没成家,苏笑笑就想做点什么。不过还是决定先看看。 苏笑笑家只有一个炉子,馒头热好后,她把鸡蛋羹热了,就提醒大姑先炖鸡。鸡肉端下来,用炒锅烧鱼,接着用干红椒炒肉丝,肉丝出锅又炒几个鸡蛋,最后做四个素菜。 最后一个素菜出锅,苏笑笑倒热水给团团洗手。刘大姑把人喊进来端菜,一看全是自家人:“你婆家没来人?” 苏笑笑:“昨儿来了。添了箱我婆婆就说今天家里有事不能来吃饭。” 给了钱不来吃饭,肯定真有事。刘大姑又问:“你爸妈和小晨的同事呢?” 苏笑笑道:“刘晨打算在饭店请同事。灯泡厂那边在食堂请。” “你娘这边的亲戚呢?” 苏笑笑没有姨没有舅,苏老爷子也没兄弟,只有一个姐。苏笑笑应该叫她姑奶奶。可是这姑奶奶不赞同苏老爷子招上门女婿,建议把苏笑笑的妈嫁出去,过继她儿子,她的意思外甥比女婿靠谱。 苏老爷子严重怀疑他姐惦记他的房子,所以姐弟俩大吵一架,从此断往。 远房亲戚多年不走动,自然只剩刘家一门亲。 苏笑笑道:“刘旭结婚他们就没来。” “我想起来了。”刘大姑有印象。 苏笑笑给团团擦擦手,拿一把筷子,“先吃饭吧。” 到堂屋看到两张小饭桌拼到一起,苏笑笑和孩子坐到离鸡鱼肉蛋近的位子。等人到齐,苏笑笑一边招呼叔伯和她姑坐下,一边拿碗夹几块鸡肉、几块鸡蛋和两块鱼鳃肉,然后放到团团面前。 小孩抓住筷子一脸犯难:“妈妈,夹不住。” “用手抓。吃好了妈妈给你洗手。”苏笑笑没看过育儿书,她就觉着小孩子最重要的是吃饱吃好,卫生习惯可以以后慢慢改。 显然她爹娘不这样认为,苏母忍不住说:“用手抓像什么样!” 团团的小手僵住,不安地望着妈妈。苏笑笑捏一块鸡腿肉塞孩子手里,一边用手帕擦手一边转向她娘:“看不惯啊?那你出去。” “你——”苏母指着苏笑笑想说什么,又怕她把陈雪气得早产,不得不咽回去。 苏笑笑白了她一眼就招呼亲戚:“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鱼肉塞嘴里,起身拿几个大馒头,她一个她姑一个,两个大伯和叔叔一人一个。 刘晨一见没有给她拿,瞪一眼苏笑笑,拿俩馒头给袁大庆一个。袁大庆没接,自己伸长手臂拿一个。看他这样刘晨来气,想说什么被刘大姑抢了先:“团团要不要肉丝?” 刘晨噎住,有气没处撒,咬一口馒头。 苏笑笑:“干红椒有点辣,团团没法吃。大姑,您吃吧。对了,锅里还有粥。团团,喝不喝粥?” 小孩使劲摇头。 苏笑笑担心他只吃肉不消化,一个馒头吃完,她就起身盛粥。 刘家兄弟几个没打算喝粥——天天在家喝稀粥都喝吐了。当他们看到苏笑笑碗里的米粥浓稠,米粒晶莹饱满,也忍不住来一碗。 刘家的几位长辈这大半年没吃过好东西,难得见到荤腥,一口肉一口粥,偶尔再啃一口馒头,顾不上说话喝酒寒暄。 刘晨和陈雪见他们跟饿了八百年似的不禁皱眉。袁大庆也一副无法直视的样子。刘大军注意到儿女们的神色就嫌兄弟和姐姐丢脸:“慢点吃!又没人跟你们抢!” 四人不由得停下,脸色微红,看起来很羞愧。 苏笑笑嗤一声:“又没外人。”瞥一眼她爹,“瞎讲究什么。”夹一筷子肉丝放大姑碗里,“大姑,吃!”又把鱼头放大伯碗里,给二伯和小叔夹几块鸡肝鸡爪。 苏笑笑一家就属她和她丈夫工作体面,社会地位高,她不在意,刘家几个长辈的脸色舒展了一点,笑着说:“你也吃!” 刘大姑想起馒头是苏笑笑蒸的,米粥是苏笑笑煮的,菜是她做的,她炒菜期间侄女侄女婿侄媳妇和侄子都没去厨房问一句要不要帮忙,顿时理直气壮起来,对她弟刘大军道:“不想吃你也出去!” “这是我家!”刘大军瞪她姐。 苏笑笑轻咳一声,刘大军看过去,一副“你又想干嘛”的样子。苏笑笑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提醒一下,这是我家!” 刘大军老脸通红。 刘大姑不客气地笑出声。刘大军气得筷子一摔起身出去。刘大姑一看闹大,笑容凝固。苏笑笑道:“看来我爹真不饿。那咱们吃。团团,要不要馒头?你看大家都有馒头。” 小团团不想吃馒头,为了不被大人比下去,伸出小手:“我要馒头!” 苏笑笑给他掰一点,发现大家都不动筷子:“怎么不吃?娘,您也不饿啊?那你出去跟爹作伴儿,省得他一个人在外面无聊。” 苏母气得扔下筷子出去。苏笑笑不在意地笑笑:“上了年纪消化不好,少吃一顿没什么。别担心,咱们继续。”瞥到刘晨和刘旭,“你俩也不饿?” 刘晨很不客气地问:“我们都出去,留你们娘俩在这儿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得美!哥,吃!”夹一块鱼肉,“大庆,你也吃。嫂子,你也吃!” 陈雪怀疑苏笑笑就是这样想的,哪怕没什么胃口,依然夹干红椒炒肉丝。 虽然少了两个人,菜也被吃得一干二净。苏笑笑的粥熬得好,粥也被喝光了。倒是馒头剩半框。 刘大姑帮苏笑笑把碗筷送到厨房,看到馒头,不由得说:“够你和团团吃一周。” 苏笑笑轻笑一声,一周?明儿她爹妈搬家不抢馒头,她改姓刘!便宜没良心的爹妈还不如送给明事理的亲戚。 苏笑笑道:“大姑,帮我看着团团。” “我看着,你要忙什么忙去吧,我们过会儿再走。” 刘家人都在南郊,苏笑笑家在紫禁城西北,两地相隔二十多里,刘大姑回去要转几路公交车,还要再走几里路。 苏笑笑去过两回,刘家爷爷奶奶去世,她跟刘大军回去奔丧。 以防他们披星戴月,苏笑笑也没磨叽,到堂屋找到原主洗刷干净的布口袋就去厨房,把馒头装起来塞给她姑:“走的时候带上。” “这——”刘大姑下意识拒绝,紧接着朝外看,不见弟弟和弟媳妇,她松了一口气,低声说,“都给我你和团团吃什么?” 苏笑笑:“还有米和窝窝头呢。再说了,我俩饭量小,天天下馆子我的工资也花不完。拿着吧。你不拿回头也是叫陈雪拿去她娘家。” 刘大姑下意识说:“不叫她拿啊。” “我带着团团哪拦得住。”苏笑笑其实担心吵闹起来吓着团团。为了几个馒头把孩子吓得发癔症不值得。 大姑闻言义愤填膺地说:“不能便宜陈家。”接过去发现沉甸甸的,她心里很是感动,“笑笑,你是好孩子,大姑以前就知道。可是听你爹说你脾气倔,我就觉着你这孩子不好相处。没想到——”忽然觉着说这些太虚伪,万一哪天人家父女和好她里外不是人,干脆说,“大姑没钱给你和团团,不过咱有人。以后有啥事,尽管叫人给我们捎个信。你大姑只要还活着,就不会看着你被欺负!”说着说着自己红了眼眶。 苏笑笑见她这样,突然觉着馒头给少了。 往左右瞅瞅,打开门后的缸,里头装着各种杂粮。白米留着给团团煮粥,苏笑笑就把小米和豆面拎出来塞给她姑。 刘大姑伸手拒绝:“不行!够了!” “你跟大伯还有我叔他们分分。都是我的亲人,哪能只给您一人啊。”苏笑笑塞给她,“时间不早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刘大姑下意识说:“不用送!” “到门口!”苏笑笑抱起团团,冷不丁想起上辈子吃席时听说回门有回门礼,“袁大庆空手来的?” 刘大姑摇头:“不说我都忘了。好像拎了两篮东西。” 苏笑笑把团团放下:“跟姑奶奶在这里等一会儿妈妈。大姑,我出去看看。” 刘大姑意识到什么,不禁说:“不,不用——” “刘晨结婚我准备了很多东西,回门礼必须有我一份。”苏笑笑说完就去堂屋。 可能顾忌到袁大庆还没回去,怕他看见了认为苏家人吃相难看,所以他带来的东西还没被苏母收起来,都在堂屋条几上放着。 除了两瓶五粮液一包糖,还有几样点心。糖仍然是奶糖,一看就是给团团准备的。苏笑笑把奶糖拿走,点心和酒各拿一半。 苏家和刘家人都在院里唠嗑,苏笑笑一出来就被她娘看见,问:“拿这些干嘛?” 苏笑笑看向袁大庆:“糖果是不是给团团的?” 袁大庆不假思索地说:“是啊。” 苏笑笑瞥一眼她娘,“听见了吧?刘晨从我这里出嫁,我昨儿还给刘晨准备了衣服被子,暖瓶脸盆也是我买的,回门礼没我一半?” 袁大庆张张口,不敢置信地看向刘晨:“你,昨天那些东西是大姐准备的?” 苏笑笑点头:“我爹娘就出俩人!”虽然夸张,但也差不离。说完她回卧室,奶糖塞高低柜里,锁上柜门,苏笑笑拿着酒和点心去厨房,用干净但很旧的尼龙袋装起来,又把小米和豆面塞进去。 刘大姑出去喊她弟。刘小叔进来,看到大半袋东西,结合刚才苏笑笑拿着东西进厨房,他瞬间就意识到什么:“这是,给我们的?” 苏笑笑点头。 “可是哪有连吃带拿。”刘小叔说出来脑海里浮现出那句话——吃不了兜着走! 苏笑笑:“拿着吧。你看陈雪吃的,市长夫人也没她气色好。” 刘大姑点头:“吃饭的时候我就想说,陈雪胃口真好。那干辣椒炒肉,一会儿几筷子下去,也不怕肚子里的孩子受不了。” 苏笑笑道:“所以别跟我客气。” 刘小叔拎起袋子又觉着长辈拿晚辈的东西不合适:“以后有用得着你叔的地方尽管开口!” 苏笑笑点头:“您还是想想怎么过我爹娘这一关吧。一大家子都在院里,肯定得问你拎的什么。” 6、赶出去 刘小叔跟刘大军关系一般。 要说这点还得从早些年说起。 六零年家里困难,刘小叔来借粮,苏老爷子叫刘大军决定,刘大军抠抠搜搜给一斤杂面和一斤小米。刘小叔提到不止他一家,大哥二哥家也艰难,刘大军假装没听见!要不是孩子饿得嗷嗷哭,刘小叔想叫他拿去喂狗。 打那以后两家就很少走动。 刘小叔家贫这次依然来随礼,一是担心兄弟不来,街坊四邻看不起刘大军,认为他没有兄弟撑腰,欺负刘大军一家。好比嫁出去的闺女没有兄弟撑腰就有可能被婆家人糟践。其次毕竟是亲兄弟,他们不来刘家那边亲戚也会指指点点。 结果上午刚到门口就看到一出大戏。当时刘小叔对刘大军的感官很复杂,不说点什么,就像刘大姑之前说的,一想到这房子是苏老爷子的,在苏家多呆一刻都觉着对不起他老人家。说点什么吧,刘大军是他亲哥,苏笑笑是他侄女,还是嫁出去的侄女。为了侄女骂哥,刘小叔又骂不出口。 不过此时此刻,刘小叔不再有顾虑,宽慰侄女:“没事的。” 到院里,不出苏笑笑所料,刘大军问:“拎的什么?” 刘小叔:“笑笑给的,我也没看,啥都有吧。” 大姑出去,馒头形状一眼就认出来,苏母问:“你拿馒头干嘛?” 刘大姑又没傻到好赖不分。哪怕苏笑笑此举是故意给爹娘添堵,可得利的确实是她和几个兄弟。她不能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人。刘大姑直接说:“给我了。” “给?”苏母显然没想到苏笑笑敢越过她给亲戚东西,以至于愣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都给你了?” 苏笑笑抱着团团出来。刘大姑没让侄女出面:“对啊。咋了?苏家的东西笑笑想给谁给谁!” 刘大军:“都给你我们吃什么?” 没想到开口想要回去的竟然是他亲哥。刘小叔的神色变得很微妙。如果刚才心里还有一丝羞愧,此刻他庆幸选择站在侄女这边,“不是快搬走了?吃食堂!” “食堂饭票也是粮票换的!” 刘小叔愣了一下,转向她姐:“笑笑还给你粮票了?” 苏笑笑:“没有!只有几个馒头!” 苏母指着大姑姐手里的袋子:“这是几个?苏笑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为了故意气我?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苏笑笑白了她一眼:“我吃饱了撑的故意气你!”转向刘家几个长辈,“天儿不早了,回吧。” 刘小叔背着袋子,刘大姑跟上,刘家两个大伯有点不好意思,讪笑着说:“大军,我们就,先回了。” 苏笑笑看一眼卧室门,锁上了,她就抱着团团出去。她二伯忙说:“不用送。你忙吧。” 苏笑笑没什么可忙的,她不是原主,别指望她刷锅洗碗封炉子。不过她担心晚上没热水用,“娘,看看要不要换煤球。”说完就到门外。 刘二伯还想劝,刘大姑扯他一把,“别让笑笑回去。锅碗瓢盆都没收拾,她回去也不得闲。” 刘二伯诧异:“他们都在家,还要你收拾?” 苏笑笑点点头:“昨天那么忙,今儿早上我多睡一会儿都嫌我起晚了。我爹起来这里看看那里转转都懒得拉开炉子。炉火太慢又嫌我做饭慢。” 刘二伯在家也不做饭,但挑水劈柴是他的活儿。虽然他很少烧火,但会叫几个孩子帮忙,“刘旭和陈雪呢?” 刘大伯:“小雪怀着孩子。” “怀着孩子就不能做饭?真娇贵!”刘二伯冷哼,“去年我儿媳妇快生了,不让她下地,她还在地里干半天。这陈雪不上班不做饭,当自个是千金小姐呢。” 苏笑笑发现到路口,就提醒几人看着路上的车,站牌在对面。 兄弟几个早上走着来的,打算走回去。苏笑笑道:“坐几站路下来再走。知道了怎么坐公交车以后过来也方便。” 理由都帮他们找好,姐几个实在不想走,干脆就当他们不会乘公交车,任由苏笑笑帮他们买票。 四个人八毛钱,对苏笑笑而言是小钱,几人也很高兴。上了车就摆手叫苏笑笑回去。她小叔还叮嘱有事叫人给家里捎信。 看到四人,苏笑笑猛然意识到原主的大妈婶子和姑父没来。肯定怕刘大军嫌他们给一点礼钱一大家子来吃。 意识到这点,苏笑笑确定刘大军是个变种。 想想也对,刘家人不老实,苏老爷子也不敢跟刘家结亲。 到家,苏笑笑看到袁大庆和刘晨还没走,“大庆,把刘晨的东西收一收。过两天我把锁换了,再过来拿东西就不方便了。” 刘大军忍不住说:“我还没搬!” 苏笑笑:“让我帮你搬吗?” “你——”刘大军一看苏笑笑撇向陈雪,他吓得咽回去,吼刘旭:“还不收拾?等着她给你收拾!” 袁大庆一直留到现在是担心出去遇到刘大姑,被他们拉着絮叨。看苏笑笑的样子几人肯定上车走了,袁大庆跟苏笑笑说一声,“大姐,改天见。”然后就往外走。 刘晨没好气地哼一声。苏母朝她身上一下又推她一把,“快去!你真想离婚?” 以前都是袁大庆上赶着讨好她。现在反过来,刘晨不习惯,嘀咕道:“他敢离婚?” 苏笑笑:“婚姻自由,怎么不敢?这年头谁敢要求另一半从一而终?” 这年头四处闹革命破四旧,令已婚人士从一而终可比古人封建。古人还允许和离呢。刘晨听出她言外之意,不敢不去追袁大庆。 苏笑笑看向几人:“是你们的你们可以搬走,不是你们的,坏了丢了,我就去公安局!” 今儿片儿警的态度刘大军几人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再闹到公安局,公安同志一定会出面帮他们分家。 刘大军满心不甘也不敢使坏。 苏笑笑抱着孩子回屋,看到痰盂还没倒,叫小孩在床上玩儿。她刷好痰盂放屋里,又把昨天换下的衣服洗了。 衣服晾好,太阳落山,苏笑笑回屋问小孩饿不饿。小团团中午吃多了,一个劲儿摇头。苏笑笑就带孩子去公厕。回来拎一暖瓶水,娘俩洗漱后就关门睡觉。 翌日清晨,苏笑笑到厨房看到锅碗瓢盆一个没动,还是她昨天下午放回去的样子顿时气笑了。她和团团洗漱后就锁上卧室门,拿着钱去国营饭店喝胡辣汤吃包子。 今儿天气不错,饭后苏笑笑领着小孩去公园。担心秋风把他吹感冒,一个多小时后俩人回家。到家只有陈雪一人在堂屋吃饭,苏笑笑就想问,刘旭呢。忽然想到今儿要上班,她就带孩子回屋。 团团玩累了,苏笑笑给他讲一会儿故事就进入梦乡。苏笑笑收拾屋子,又把棉被拿出去晾晒。 快到中午,苏笑笑到厨房,看到锅碗瓢盆干干净净的,心说原来一个个会刷锅洗碗啊。 薅几颗小青菜,苏笑笑做半锅鸡蛋青菜疙瘩汤。鸡蛋是荷包蛋,她和团团一人一个。 至于陈雪,爱吃不吃! 陈雪吃了,吃完把碗放厨房,以为苏笑笑会捎带手刷干净。苏笑笑没动。傍晚没等刘旭他们下班回来,苏笑笑就做面条,依然煮两个荷包蛋,母子二人去卧室吃。 苏笑笑看着小孩一口接一口:“团团,好吃吗?” 小团团很满足:“好吃!”用他的小勺挖一块鸡蛋,“妈妈吃!” “妈妈有。”苏笑笑夹一块鸡蛋塞他嘴里,小孩有样学样塞她嘴里。苏笑笑张嘴吃下去,小孩歪着小脑袋奶声奶气地问:“妈妈,好吃吗?” “好吃!”苏笑笑此言一出,小孩嘎嘎乐,边乐边说:“妈妈的也好吃。” 苏笑笑:“那我们比谁先吃完?” “我先吃完!”小孩放下狠话就往嘴里塞。 刘旭和他爹妈回来正好看到陈雪在堂屋吃面。三人相视一眼,松了一口气,认为苏笑笑昨天那样做只是气急了。 到厨房没他们的饭,三人傻了。 苏母到苏笑笑门前吼:“只做够你们娘俩吃的?” 苏笑笑问:“陈雪没吃?” 苏母噎了一下:“可是,你怎么不多做点?” “我为什么要多做点?你不会?” 苏母脱口道:“我不用上班?” “你上班赚的钱给我啊?那行吧,从今天起,一人给我十块钱,我保证把你们伺候的舒舒服服!” 苏母这几年一分钱没掏过,让她拿出小半个月工资,不是挖她的肉喝她的血吗。她骂骂咧咧去厨房做饭。 第二天清晨,苏笑笑抱着团团到胡同口就碰到邮递员,邮递员给她一个汇款单和一封信。 苏笑笑把孩子放地上,拆开信发现里头还有油票和全国粮票很意外。把原主的记忆扒拉出来,男主确实会给她寄这两样,不过不是月月都有。不经常寄也正常,原主的定量足够她和团团吃的。 男主可能也认为妻子把工作让出去,丈母娘一家绝不会叫他老婆孩子饿肚子。 信件内容就是简简单单的家书,先说他在翁洲岛挺好,接着问苏笑笑和团团好不好,又问家里有没有什么困难等等。 苏笑笑看完连票一起揣兜里。她和团团到国营饭店吃了早饭就边走边玩去邮局。结果正好是邮局一天中最忙的时候。苏笑笑本想找领导聊聊,见领导也出来帮忙打包填寄件单,她取了钱就领着团团回去。 中午和晚上她和团团继续鸡蛋疙瘩汤和鸡蛋面,争取这两天把鸡蛋干完! 晚上苏母回来自己做饭。 苏母原计划过几天苏笑笑气消,跟她好好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不搬。连着两天下班回来没饭吃,苏母意识到她来真的,再不搬苏笑笑真敢把她的东西扔出去。 翌日早饭后,刘旭陪陈雪回娘家。陈雪父母自然希望工人女婿住进来。以后跟同事聊起自家的事就可以说他们是工人家属,而非资本家和富农的后代。 所以从陈家回来刘旭就收拾东西。 苏母找厂里借两辆人力三轮车,搬她和刘大军的东西。 苏笑笑和团团在院里晒太阳,顺便盯着他们搬家。 刘旭结婚不到一年,又因为还没混成老油条,脸皮薄不好意思拿苏笑笑买的东西,他的东西少一个多小时就收拾好。 苏母给他一辆人力三轮车,刘旭推到院门边停下:“姐,你真要做这么绝?” 苏笑笑好笑:“你姐夫月月给我寄几十块钱,几年下来我身上只剩几块钱,工作还没了,谁做得绝?” 刘旭诧异:“怎么可能只有几块钱?” “这不得问你的好爹娘吗。”苏笑笑朝堂屋瞥一眼。 刘旭朝堂屋看去,刘大军和苏母跟死了一眼,别说露头,都不敢出来吭一声。 苏笑笑见状转向刘旭:“你的好爹娘不等于是我的好爹娘!还有你那个媳妇,跟你娘一个德行。自私到连团团的鸡蛋都抢。看在你是我弟的份上,给你个忠告,长点心吧。” 这句话是替原主说的。如果原主还活着,肯定担心刘旭到了丈母娘家受欺负。 苏母出来:“小旭,别听她胡说八道!” 苏笑笑:“收拾好了?” “放心,不会赖在这里!”苏母转身看到窗台上的牙膏、洋胰子、缸子,一股脑儿全拿走。 苏笑笑嗤笑一声。 刘旭回头正好看到他娘拿鞋刷和衣服刷子,忍不住开口:“都拿走大姐和团团用什么?” “她那么有钱不会买?”苏母反驳,“人家两口子一个月一百多,用得着你操心?赶紧送过去赶紧回来,我和你爹还得用!” 刘旭张张嘴,估计觉着说了没用,“那小晨的呢?” “我收拾,先跟我和你爹的放一起。”苏母说完又催他赶快去。 苏笑笑悠悠地问:“痰盂不要了?” 苏母可能认为已经撕破脸,没必要再客气,她不但把她用的痰盂收起来,连脸盆和水桶一并收起来。这些归置好她又准备去厨房。 真不要脸啊!苏笑笑在心里感叹,“我劝你差不多行了。否则我全砸了都别用!”说完叫小孩一个人玩,抄起墙边的锄头走到厨房门口。 苏母不死心,“总得给我点米面油盐吧?” 她真会说——厨房里就这点好东西。苏笑笑庆幸馒头、小米和豆面都送出去。不然好东西太多锄头不见得能吓住这个娘。苏笑笑点头,“行啊!再给五百块钱,厨房里的东西全是你的。这些年你用了我多少钱,你心里有数!我不跟你计较不等于我是糊涂蛋!” “你你——”苏母想反驳但无言以对,“你别后悔!” 苏笑笑:“我最后悔的事没听爷爷的话早点把你赶出去!” 7、邮局的工作 一提苏老爷子苏母就心虚,又不敢跟苏笑笑动手,也不敢骂她,只能放狠话,“没爹没娘看婆家以后怎么欺负你!” “反正没你过分!”婆家要钱可没叫原主干活。很多时候原主主动过去帮忙,她认为男主不在家,她有义务替他孝顺公婆。 也不知道苏老爷子怎么教的。 在家闲着不舒坦吗。 苏笑笑对婆家如何苏母都看在眼里,确实没她过分。苏母无法反驳就说:“那是因为你有爹有娘,张家不敢欺负你!” 苏笑笑:“那你说这么多干嘛?等着看我后悔不就行了。” “到时候就晚了!” 苏笑笑道:“我自找的,我活该,行吗?” 苏母再次无法反驳:“你,你就使性子吧!” 苏笑笑没理她,拿着小马扎坐在厨房门边,冲小团团招手:“要不要到妈妈这里来?” 这几天苏母和张大军凶相毕露,小孩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害怕他们,希望离他们远远的,所以小孩摇摇头,还冲苏笑笑招手。 苏笑笑:“你先玩儿,妈妈一会儿就过去。” 刘大军拎着几包东西出来放三轮车上。苏笑笑看他跟没看见团团似的横冲直撞,“我劝你小心点,碰到我儿子,我让你们两口子吃不了兜着走!” 刘大军:“除了会用小雪的父母和小晨的公婆威胁我们,你还会干嘛?” 苏笑笑睁大眼睛,一脸意外:“您不知道啊?我打断您二老的腿公安都不好给我定罪!因为啊,这属于家庭暴力。再加上你们早两天干的事,法官只会认为我忍无可忍,被怒火冲昏了头,失手而已!” 刘大军不知道,被她吓得哆嗦了一下。苏母出来指着苏笑笑:“敢跟你爹动手,我打断你的腿!” 苏笑笑起身抄起小马扎就砸。 苏母本能躲闪,刘大军吓得惊呼:“小心!” 小马扎砸到门边摔到屋里,苏母吓得往后跳,怒吼:“你真砸?我是你亲娘!” 苏笑笑抄起手边锄头,苏母吓得往里跑。苏笑笑转向刘大军:“刚才说啥来着?” 刘大军吓得退到菜地里团团前面。 小孩蹲在菜地边数菜叶,听到动静回过头,小马扎已经落地,没看到他妈一脸狠厉的样子,以至于一脸迷糊,仿佛问,出什么事了?爷爷怎么了啊? 苏笑笑道:“玩你的!妈妈和爷爷奶奶开玩笑呢。” 刘大军指着小马扎:“这是开玩笑?!” 苏笑笑掂起锄头,刘大军顿时连个屁都不敢放。苏笑笑去厨房找出擀面杖,随后又坐回去,左手擀面杖,右边锄头,盯着两口子收拾。 苏母哪还敢磨叽,小东西收拾好就把他们的柜子和床抬到院门外。刘旭回来,一家三口来回三趟拉的干干净净。 不过因为推着车走得慢,直到下午三点左右才离开。 最后一趟的时候赵大妈还有点不舍,毕竟跟苏母当了半辈子邻居,忍不住问:“这就走啊?” 苏母没好气地道:“再不走命都得留这儿!” 赵大妈噎了一下,无语又好笑:“哪儿的话啊。” 苏笑笑倚着门框笑着说:“真的!怕我爷爷半夜来找她!” 苏母压根不是这个意思,所以想也没想就说:“别什么事都扯你爷爷。” 苏笑笑点头:“那行。我直接找爷爷好了。”抬头喊,“爷爷啊,你在天有灵的话回来看看我吧,看看我被您闺女欺负成什么样。” 一股秋风刮过,苏母打个哆嗦,大声叫苏笑笑闭嘴。 苏笑笑嗤笑一声:“做贼心虚!”抱起扒着她的腿看热闹的小孩,“团团都不怕。” 团团一脸好奇,左右看看,都是这条胡同里的熟人:“妈妈的爷爷在哪儿?” 苏笑笑愣了一下,顿时忍不住笑喷! 赵大妈等街坊四邻也乐不可支。 苏母被笑得脸通红,催刘大军和刘旭赶紧走。 两辆车走远,苏笑笑止住笑。赵大妈叹了一口气:“你爹娘啊,真不愧是两口子,一对不懂事。可不管咋说,他们在家能帮你看着团团。他们这一走,你带着团团咋上班啊?” 苏笑笑:“我和团团商量好了,团团跟我去单位。实在不行还可以去幼儿园。” “去幼儿园也行。”赵大妈想想,“咱们这边的小学跟幼儿园挨着,回头我早点过去把团团接出来再接孙子孙女。先让团团在我家。” 苏笑笑很意外——赵大妈嫌刘大军吃绝户,不爱搭理刘大军,殊不知刘大军也不爱搭理赵大妈,嫌她碎嘴,见天儿的东家长西家短。 不过话又说回来,碎嘴和热心肠并不冲突不是吗。苏笑笑道:“那我先谢谢您。” “又不是外人,跟大妈客气啥。”赵大妈问,“我看你娘连脸盆都拿走了,你是不是得买新的?我下午没事,跟你一块去商店。” 苏笑笑想想百雀羚雪花膏、牙膏等物都要买,她带着团团一次拿不完:“那就麻烦您嘞。” 到屋里拿十几块钱,锁好门,苏笑笑牵着团团和赵大妈去商店。不但买了桶和盆,还买了几把锁。 回到家苏笑笑把原来的锁都扔破水桶里,连苏老爷子的卧室的锁也换了。 可能刘大军心里有鬼,自打苏老爷子去后他的卧室只有每年夏天晾晒东西和年底打扫房屋的时候开两次,平时一直锁的严丝合缝。 苏笑笑打开房门一股尘土味,便叫团团离远点。 团团好奇,跟苏笑笑进来。 苏笑笑不是故意占了原主的身体,还替原主守住了老爷子的家业,问心无愧,所以看到老爷子的遗照一点也不怕。 苏笑笑把遗照拿到正对门条几上放着。考虑到现如今情况特殊,她没敢把香炉拿出来。 门关上,苏笑笑就去对面便宜爹妈房中。房中除了垃圾没别的,苏笑笑打扫干净就去刘旭房中,刘旭没打算搬家具,刘大军不想留给苏笑笑,连刘晨卧室的东西也搬空了。 苏笑笑把这几间房打扫干净就忍不住啧一声。 团团此时才意识到爷爷奶奶和舅舅都走了,“妈妈,爷爷奶奶去哪儿了?” 苏笑笑:“回他们自个家了。这里是团团和妈妈的家。” “爸爸呢?” 苏笑笑笑着说:“当然也是爸爸的家。团团喜欢爷爷奶奶舅舅舅妈吗?” “不喜欢!”小孩果断摇头。 苏笑笑:“妈妈也不喜欢。以后家里只有妈妈和团团,团团想在哪儿玩在哪儿玩,还没人跟团团抢鸡蛋,团团高兴吗?” 团团高兴:“妈妈,我饿啦。” “我也饿了。” 苏笑笑拴上院门就拉着团团去厨房。 翌日清晨,苏笑笑用新锁锁上房门和院门就领着团团下馆子。 第一次下馆子,团团不敢乱看,一直窝在妈妈怀里。来了几次,团团进门就吩咐:“妈妈,坐那儿。妈妈,我要大包子,你要馃子。妈妈,我要胡辣汤,你要豆腐脑。妈妈,我们都尝尝啊!” 整个饭店全是小孩的声音。苏笑笑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妈妈知道,快去坐着吧。” 小团团说的这些其实是苏笑笑这几天讲的。没想到他不但没忘,还敢说出来。 工作人员见他这样都忍不住问:“今儿有啥好事?小家伙这么高兴啊。” 苏笑笑朝小孩看一下,小孩扒着桌子往凳子上爬,也不怕摔着,“也没啥好事。来了几次不怯生了。” 工作人员想想小孩第一次来,她逗小孩,小孩吓得小脸往苏笑笑怀里钻:“对啊。以前跟个小姑娘似的。我当时还奇怪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怎么留个小平头,跟个小子似的。没想到真是个小子。幸好我没问。” “问了也没什么。这么大的小孩容易搞混。”苏笑笑没说原主因为男主留着小平头,就觉着男主的儿子应该像爸。苏笑笑觉着小平头不错,是因为看着干净利落,给他洗头也不用担心洗时间太长他哭闹。 饭后,苏笑笑抱着小孩走一段,小孩下来跑一段,又让苏笑笑抱一会儿,娘俩就到邮局。 今儿来得早,室内除了工作人员没旁人,以至于母子二人刚到门口就被侃大山的同事看见。同事王英从里面出来就把团团接过去在小孩脸上亲一下,“小团团,吃饭了吗?” 团团很嫌弃,转身要妈妈。 王英笑着把他还给苏笑笑,又朝小孩屁股上拍一下,笑骂:“臭小子!” 小孩扭头反驳:“我不臭!团团香香的,我妈妈说的。”转过身扯苏笑笑的衣服,“妈妈你说,团团香香的。” 苏笑笑点头:“团团香香的。” 王英顿时哈哈大笑。 小孩不明所以。苏笑笑也困惑,这么好笑吗?可能王英笑点低。 王英是位三十多岁的女同志,性格大大咧咧,偏偏跟温柔贤惠的原主投脾气。当年苏母叫原主把工作转给刘晨,理由是刘晨替苏笑笑上班不保险,仍然有可能被弄下乡。苏笑笑的这份工作是国家分配的,她上了多年学换来的,她不舍得让出去。原主又认为让出去也没什么,毕竟刘晨不是外人。犹豫不决,原主就问王英她该怎么办。 王英担心原主太实在,到家把她供出来,苏笑笑的爹娘跟苏笑笑七扯八扯,到头来她里外不是人。所以王英就说工作转给刘晨的话,团团以后没法接班。 原主不希望丈夫和孩子都在部队,就对她爹娘说不好转,主任不同意,转的话得找局长。刘大军和苏母不敢找局长,原主又老实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看起来指望不上,夫妻俩便决定先干着。 苏笑笑想起这段往事,不好意思调侃她笑点低:“刘晨来了吗?” 王英迅速收起笑容:“我们刚才就在说刘晨糊涂,结了婚就辞职,以为找到了一辈子的靠山——”突然想起苏笑笑是刘晨亲姐,“刘晨辞职你不知道啊?” 苏笑笑摇头。 王英顿时忍不住摇头叹气:“这丫头,也不知道咋想的。” 别的同事不禁说:“肯定怕笑笑知道了骂她!” 苏笑笑摇头:“都不是。” 众人朝苏笑笑看过来。 苏笑笑:“这事说来话长。” 王英立刻说:“进来说!” 苏笑笑想想一会儿得找领导,免不了要进去,便抱着团团跟过去。到了里面王英就给她一把椅子,叫她把团团放地上。 团团第一次到邮局里面看到什么都好奇,也不叫妈妈陪他玩。苏笑笑一边留意着小孩别往外跑一边说,“当年我娘怕街道叫刘晨下乡,正好团团小离不开我,我娘就叫刘晨替我上班。这事大家都知道。我担心刘晨以后霸着工作不给我,我娘就替刘晨保证等她结了婚就叫刘晨把工作还给我。因为她和我爹都有工作,到时候可以叫刘晨接班。” 说到此,王英听懂了:“刘晨不乐意?” 苏笑笑点头:“灯泡厂的工作哪有这里舒服。有人来就填单子寄件,没人来就闲聊天。我一看刘晨真不愿意还给我就要写信告诉团团的爸爸。刘晨怕他,不敢赖着不走。估计觉着被我撵走说出去不好听,就跟你们说这工作她不想干了。” 王英不禁说:“难怪呢。我就说她不对劲,早几天请我们吃饭还高高兴兴的,咋就突然嫌弃上了。” 苏笑笑趁机道:“要说这事还得谢谢王大姐,当初不是您提醒我工作给了她以后团团大了没法接班,这回我是如来佛祖也拿她没办法!” “嗳,说这些干啥。主要还是在你自己。换成别人,我说破大天去,她不听我也没办法。”王英突然想起什么,“刘晨不干了,你能接着干吗?” 苏笑笑点头:“她说辞职其实就是跟领导说以后不来了。” 王英不禁说:“对!她用你的名,真辞职必须你出面签字。” 苏笑笑趁机表示她找领导问问哪天来上班。 王英等人叫苏笑笑快去,他们帮她看着团团。 主任压根不知道刘晨今儿没来。苏笑笑跟他说刘晨不干了,主任愣了片刻才意识到刘晨都没跟他打声招呼就走了。 主任气得一时无语。随后问刘晨出什么事了。苏笑笑把她跟王英说的话又重复一遍。主任忍不住吐槽:“她结婚的时候我还给了两块钱。你这妹妹,真不讲究!” 苏笑笑:“讲究的人会在结婚后主动把工作还回来,而不是叫我三催四请!” “这,真是——”主任看了看面带微笑的苏笑笑,“一样米养百样人!” 苏笑笑不在意地笑着说:“都过去了。主任,您看我哪天来合适?” “下周一吧。”主任想了想,“名字是你的,也不用办手续。回头我跟会计说一声,发工资的时候这个月工资直接给你。” 苏笑笑就准备说工资的事。闻言她便不再打扰主任工作。 苏笑笑有原主记忆,而且邮寄工作也简单,回到前台看王英忙一会儿就上手了。快到中午,苏笑笑带着团团回去。 家里没鸡蛋没肉票,苏笑笑绕到菜市场买一条鱼。看到螃蟹,她又买两个螃蟹。 左手牵着孩子,右手拎着吃的,到胡同口,苏笑笑停下。 小孩奇怪妈妈怎么不走了,扭头朝前看,“小姨?” “谁是你小姨!”刘晨走近两步没好气地说。 小孩吓呆住。苏笑笑看着心疼,蹲下单手抱起小孩,面色不快:“有事没事?没事滚!” 8、笑笑打人 刘晨来找苏笑笑有正事,闻言立刻收起张牙舞爪丑陋的嘴脸,不甘不愿地问:“你是不是还没去邮局上班?” “你是不是又想回去上班?”苏笑笑直截了当地问。 刘晨的呼吸一顿,心说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你当我稀罕。”刘晨脱口而出,意识到说了什么又恨不得朝自个嘴上一巴掌,破嘴怎么就这么快呢。 苏笑笑:“你爹娘不在我这儿,你的东西也不在我这儿,除了工作还有别的事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你——我是为你好。”刘晨朝团团看一眼,“他这么小没法去幼儿园,把他带去邮局也没人帮你照顾,邮局从上午九点到下午四点特别忙。要我说不如让我再干一年,工资分你一半,明年娘退休了我把工作还给你,他正好去幼儿园。” 苏笑笑气乐了,闹了半天真想回去上班。 “晚了!”苏笑笑道,“主任已经知道你不干了,让我下周一去上班。” 刘晨不敢置信:“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苏笑笑道,“不信问王英。” 刘晨看着她手里的鱼,“你还去邮局了?” 苏笑笑点头:“从邮局回来绕到菜市场买点菜。肉和蛋都被你爹娘和嫂子吃光了,我总要买点好东西给团团补身子。” “不是,昨天下午下班前我才说不干,今儿你就去,你就这么着急?”刘晨忽然想起什么,“你咋知道我今天没去?特意盯着我呢?” 脸真大!苏笑笑心说不愧是刘大军的闺女。原主要不是在苏老爷子跟前长大,十有八/九跟她爹妈一个德行,“首先,我的工作,什么时候要回来是我的自由。其次,我没那么闲。今天我去邮局的目的是提醒你别忘了你只有一周时间。没想到这次你这么懂事,昨儿就把工作辞了!” “还是我的错?”刘晨想也没想就问。 苏笑笑一阵无语,难不成是她的错?小肉墩太重,苏笑笑把小孩放地上,拉着小孩的手。团团怕他姨,另一只手抱住妈妈的腿。苏笑笑低声说:“不怕啊。我们有爸爸。” 刘晨不由得想起她远在东海的姐夫,五官棱角分明,身材高大,看起来就有担当,关键当兵期间在军官指挥学院深造了几年,将来不管转业还是一直留在部队都不会太差。 苏笑笑净等着享福吧。 可自己呢,只能嫁给临时工袁大庆。 同样是孙女,凭什么连苏家这处房子都归了苏笑笑?凭苏笑笑比她早出生五年吗。要不是爷爷护着,就苏笑笑的脑子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越想越酸,刘晨忍不住说:“有能耐叫他爸现在过来!” 这都是哪跟哪儿啊?苏笑笑懒得吐槽,直接问:“这么着急回去工作,是不是你公婆说没工作就叫袁大庆和你离婚?” 刘晨的脸色微变:“他敢!”不待苏笑笑反驳,“他当婚姻是儿戏想结就结想离就离?我看是你巴不得我离婚。” 苏笑笑心说,我脑子有病吗,你离婚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巴不得你和袁大庆锁死,省得两个心思不正的人祸害别人。 心思不正?凭袁大庆知道刘晨非邮局正式工之后就对刘晨嫌弃的样儿,就可以说明他娶刘晨目的不纯。正常情况下,他要么当理中客,要么心疼刘晨,宽慰她等一年多接班,而不是想和刘晨离婚。 苏笑笑之前就看出袁大庆的态度不对劲,不过当时她一门心思想着对付爹娘,就没往这方面想。 袁大庆和刘晨并非自由恋爱,而是经人介绍相亲认识。袁家父母不可能不打听刘晨的情况。说明袁家父母和袁大庆的态度一样。 要是刘晨和袁大庆天天狗咬狗,跟斗鸡似的把袁家闹得不得安宁,也是袁家自找的。 苏笑笑顿时没了心理负担,“首先,你的婚姻握在你手里,你不想离,我天天烧香拜佛扎小人也没用。” “说得好听!现在是我不想离的事吗?”刘晨越想越气不过,“你就说实话,那工作你让不让我再干一年?” 苏笑笑不客气地说:“我不干也不会让给你!” “苏笑笑,别太过分!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亲妹!” 苏笑笑看着她两手空空,“嫁出去的妹妹拜访姐姐都不知道给姐姐的孩子买一包糖?你算哪门子亲妹?” 刘晨被问住。 说起来也不怪刘晨,以前刘晨想过给团团压岁钱。她妈的意思苏笑笑有钱,她的工资留她自己用。也想过买衣服,她听同事提过。刘大军的意思小孩子长得快,新衣服还没穿旧就穿不上了,买多了浪费。 久而久之,刘晨习惯了从苏笑笑这里索取。 苏笑笑道:“看在你以前帮我照看过团团的份上,我提醒你,不想离婚有的是办法,来烦我是下下策!” 刘晨不信苏笑笑这么烦她还会好心提醒她,“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换成张怀民跟你离婚,我不信你不找我和爹娘帮忙!” 苏笑笑乍一听到“张怀民”三个字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男主叫张怀民。他还有个弟弟叫张新民,妹妹叫张爱民。光看名字男主兄妹几个就比苏笑笑姐弟仨像一家人。 在原主记忆中张新民和张爱民对她和孩子很客气。苏笑笑总感觉这种客气带着疏离,更像是把她和团团当客人。 不过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的刘晨,不把她打发走,她和团团甭想回家做饭。 苏笑笑:“自己蠢还好意思怪别人。袁大庆是不是怪你骗婚?你不会说过两年你接了班就是正式工,你都没嫌弃他个临时工,他有啥资格嫌弃你!” “我现在没工作!”刘晨不禁抬高声音,“这么会说回头你接妈的工作!” 去你妈的!苏笑笑在心里骂一句,“你不会真以为袁大庆娶你,你公婆对你很热情是因为你是邮局正式工吧?是因为你是张怀民的妻妹!袁大庆要跟你离婚是因为看到我烦你!他娶你就没安好心!” 刘晨不信:“关他什么事?” “你说张怀民?”苏笑笑耐着性子说,“当然是看中他的人脉。刘旭的工作哪来的?不是团团的爸帮忙安排的?袁家人会不会认为他能安排一个就能安排第二个?袁大庆都要跟你离婚了,你还不跟他闹?” 刘晨怀疑苏笑笑没安好心,巴不得她跟袁大庆大打出手。可她此时又没有别的办法。早上去灯泡厂找爹娘,爹娘让她先忍忍。长这么大刘晨都不知道“忍”字怎么写,让她忍还不如让她下乡,“跟他闹对我有啥好处?” “你公婆是体面人,怕你闹大。为了安抚你他们会叫袁大庆再忍忍。你吃他的喝他的,不就不用花你的钱?过了一年半载,你娘退休,你有了工作再跟他离婚,还怕找不到对象?”苏笑笑又补一句,“前提你别太过分,见好就收!” 刘晨半信半疑:“没用——” “没用找你爹娘去!”苏笑笑说够了,“再烦我我就报警!” 刘晨轻笑一声:“你当我吓大的?这点小事找公安,公安局是你家开的?” 苏笑笑:“容我提醒你,公安以前是军人,现在也归军管,四舍五入我是公安家属!” 刘晨脸上的笑定格,“显摆啥啊。要不是爷爷,你——” “你不配喊爷爷。你应该喊外祖父!”苏笑笑再次打断。 刘晨冷不丁想起她姓“刘”,顿时不禁埋怨她爹,好好的改什么姓。刘晨又不甘落于下风,“把我们都赶走有你哭的时候!” 苏笑笑乐了,“不愧是你妈生的,跟她一样只会放狠话!” “你不是妈生的?” 苏笑笑:“有妈生没妈养!” “你,说话别太难听!”刘晨要气炸了,条件反射般指着苏笑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跟谁不客气?苏笑笑抬手朝她手上一巴掌。 刘晨从小到大没挨过苏笑笑的打,这一巴掌让她脑袋嗡一声,上前就撕苏笑笑。团团吓得大喊“妈妈!”苏笑笑把鱼和螃蟹一扔,抓住刘晨往一旁拽,以免伤着团团。 刘晨下意识挣扎,苏笑笑眼看刘晨的手挠到自己的脸,气得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一声,刘晨停下,难以置信地捂住脸。 苏笑笑看看手,难怪打出去的触感是软的。亏得刚才那一霎那她还奇怪刘晨的脑袋怎么没长毛。 苏笑笑不后悔朝她脸上招呼:“还想再来一巴掌?” 刘晨朝小孩看去。苏笑笑闪身挡在团团前面,“敢动团团一下,我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刘晨不敢,咬牙道:“给我等着!” 苏笑笑:“等着你离婚?” 刘晨瞬间想起孰轻孰重,顾不上跟她纠缠:“苏笑笑,你说的办法没用,我就去你小叔子和小姑子单位大闹。你会的我也会!” 苏笑笑:“我小叔子和小姑子是军属。不怕你就去!” 刘晨推起车子的手僵住,显然忘了这一点。她不希望被苏笑笑看出来她怂了,上了车子就走。 “妈妈!”团团慌忙抓住苏笑笑的手。 苏笑笑怕这么点的孩子吓掉魂,赶紧把小孩搂怀里:“不怕,不怕,有妈妈在,没人敢欺负团团。” “小姨为什么欺负妈妈?”团团不明白。 苏笑笑没法跟这么小的孩子解释,干脆说:“她脑子有病,以后见着她离远点。” 团团从妈妈怀里出来,小脸上全是困惑:“小姨没吃药吗?” 苏笑笑正准备去捡鱼和螃蟹,闻言停下,这孩子咋还当真了啊。苏笑笑忍着笑,拉着他的小手去捡地上的东西,“你小姨怕吃药!” “小姨那么大啊!”团团震惊。 苏笑笑点头:“你奶奶爷爷小舅和小舅妈都怕吃药。以后见着他们也离远点啊。别被他们传染病了。” 团团好奇地问:“爷爷奶奶回他们家,是怕传染给我吗?” 苏笑笑一边开锁一边说:“妈妈怕他们把你传染病了,叫他们搬出去。说起来他们算是被妈妈撵走的。团团,妈妈是不是很坏?” 小孩果断摇头:“妈妈不坏!爷爷奶奶骂妈妈,小姨骂妈妈,舅妈抢团团的好吃的,他们坏!” “那妈妈好啊?” 小孩使劲点头:“妈妈最好!妈妈和奶奶吵架,团团有鸡蛋吃,妈妈最棒!” 苏笑笑顿时想问,这话跟谁学的。估计他自个也不记得,苏笑笑道:“团团也棒。棒棒的团团可以自己玩儿吗?妈妈杀鱼!” “我帮妈妈杀鱼!” 苏笑笑摇头:“不行啊。你拿不住。”说完就把鱼给他。小孩没拿住,鱼掉地上扑通几下,小孩吓得跳起来大喊,“妈妈,鱼活了!” 苏笑笑心说,鱼又没死。 “没咬到你吧?” 小孩摇头:“妈妈,鱼儿跑了,抓住它!” 苏笑笑捏住去厨房,“你在院里玩儿。” 小孩跟去厨房。 苏笑笑叫他坐小马扎上。 小孩不敢靠近鱼,便乖乖坐下。 苏笑笑不由得想起上辈子玩具不离手的侄子侄女。苏笑笑沉吟片刻,洗洗手去卧室拿一个糖塞小孩嘴里。小孩嗦一口拿出来叫苏笑笑尝尝。苏笑笑一脑门黑线,“你先吃。妈妈做饭。团团,吃面还是喝粥啊?” 小孩这几天一吃面就有荷包蛋,他想吃蛋就说吃面。 苏笑笑庆幸昨儿买了一把挂面,不用辛苦和面擀面条。说实话要不是有原主记忆,苏笑笑只能天天下馆子,因为她上辈子不会和面,也没炒过几次菜。在家哥嫂或父母做饭,在外就点外卖或者去店里吃。 鱼收拾好,苏笑笑又把两只螃蟹刷干净就准备配菜。 幸好院里有葱蒜。 苏母搬走那天不是没打过菜的主意。苏笑笑防着她这一点,苏母没法下手,所以院里的菜足够苏笑笑和团团过冬。 先用猪油煎鱼,然后鱼汤煮面,面出锅前,苏笑笑放青菜和一点蒜苗,最后又淋一点芝麻油。 鱼汤面很烫,苏笑笑和团团先吃螃蟹。苏笑笑把螃蟹里头不能吃的剔掉,一掰两半,递给团团。团团不敢吃,眼巴巴看着妈妈。苏笑笑掰一半跟团团碰一下:“看妈妈怎么吃。” 她咬一口,团团咬一口。苏笑笑觉着螃蟹鲜美,团团不这样认为,吃得直皱眉。 苏笑笑明知故问:“不好吃啊?” 小孩二话不说把另一半移到妈妈面前:“我要吃面!” 苏笑笑想笑,这孩子像谁啊。 “团团,明天去奶奶家好不好?”苏笑笑打算趁着这几日有空去会会张家人,能弄到钱就弄,弄不到钱借机撕破脸也好。 小孩疑惑,妈妈不是怕他被爷爷奶奶传染生病吗。 苏笑笑:“我说的是爸爸的爸爸妈妈家。还记得小叔和小姑吗?” 小孩记得:“小叔给我买糖,小姑给我买山楂片!” “小叔和小姑比舅舅小姨好?” 小孩毫不犹豫地点头。 看来不能用对付刘大军等人的办法对付张家。先不说男主知道了会怎么想,团团也有可能把她当成恶人。 此刻苏笑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在原主记忆中张家要钱也好,任由原主干活也罢,都很有分寸让人挑不出刺。偏偏苏笑笑现在回想起来又很不舒服,就像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 9、意外顺利 琢磨了许久,苏笑笑决定先礼后兵,让张家挑不出刺。 翌日清晨,苏笑笑和团团吃过早饭就乘公交车去供销社。 这年头酒不好弄,苏笑笑买一盒红太阳的点心,买两瓶麦乳精和两瓶水果罐头,又给张家小孩买一袋糖。 苏笑笑特意从家里拿个碎步拼成的包,看起来挺大的包塞得满满的。团团一看到这么多好吃的很是兴奋,非要帮妈妈拿。 苏笑笑递给他,小孩拎不动,一屁股坐地上。苏笑笑忍着笑把他拽起来,明知故问:“团团,咋了?” 团团要哭给他妈看,好丢脸呀,大庭广众之下啊。 苏笑笑见状赶忙抱起他拎着东西出去。 幸好原主常年干活力气大,她前世经常抱孩子不缺经验。 到外面,苏笑笑把小孩放地上:“妈妈拎东西,团团自己走行吗?” 小孩仍然有点尴尬,难得没有“妈妈妈妈”喊个不停,闷头朝公交站牌走去。 张家离苏家听起来远,将近三公里,其实很方便,不需要转车。 公交车停在张家所在的胡同前面,苏笑笑和小孩下车。 不久前中秋节第二天原主带小孩来过,团团记得路,下了车就往里跑,到胡同口就迫不及待地喊“爷爷奶奶”。 在胡同里聊天的大爷大妈朝胡同口看一眼就喊:“老张,大孙子来了。” 六十来岁的老大爷转过身,看到团团就露出笑意,可当他注意到团团身后不远处的苏笑笑,笑意凝固,接着跟没看见她似的蹲下去拍拍手等着接团团。 苏笑笑的视力极好,便宜公爹老张的转变她看得一清二楚,心说原主付出了那么多钱和精力,张家人还不待见她吗。 难道因为邻居的那句“大孙子”?男主的弟弟张新民只有一个女儿。听张新民的意思不打算再生。那以老人的观念日后只能指望团团继承香火,可团团又姓苏,张家没法责怪啥也不懂的团团,就迁怒于原主。 苏笑笑越想越有可能。 以防自以为是先入为主,苏笑笑决定继续她的计划——先礼后兵。 到跟前,苏笑笑喊一声“爸”。老张挤出一丝笑:“来了啊?咋买这么多东西?” 邻居大爷嘴快:“买来孝敬你的!” 老张扯了扯嘴角,笑得很不走心,不咸不淡地说:“进屋吧。你妈在里面。” 老张两鬓斑白,今年六十周岁,月前从电工岗位上退下来,苏笑笑想起这些就提醒小孩:“团团,别总让爷爷抱。” 老张立刻说:“没事,我抱得动!” 得!又招人烦了。苏笑笑点点头,拎着东西进去。 小孩没发现大人之间的微妙,邻居们也没发现,误以为公爹跟儿媳妇平时就这么相处。所以团团要进屋,邻居打趣是不是去吃好吃的,接着就劝老张带孙子进屋。 苏笑笑进院,在院里纳鞋底的婆婆起身,看起来很热情,招呼着“来了”,接着又数落,“咋买这么多东西啊。”然而人没往前迈一步,典型的言行不一。 这就是原主记忆中的公婆一家很和善?跟刘大军等人比起来确实客气热情。至少会招呼一句,而不是像刘大军动辄大呼小叫。 苏笑笑把东西递过去。她婆婆很不客气地接过去,随口招呼苏笑笑去堂屋。 到屋里,婆婆打开看一下,大概没想到都是贵重物品,看起来便宜的糖也是奶糖,波澜不惊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怎么买这么多?” 跟之前说的那句差不多,不过口气明显变了。 苏笑笑道:“应该的。”沉吟片刻,觉得早说早了,“其实我和团团今天来还有点事麻烦爸妈。” 老张抱着团团进来正好听到这句,“啥事?”看起来随口一问,然而在他问出口的同时把团团放地上,让小孩找苏笑笑,他到妻子身边坐下,神色严肃跟三堂会审似的。 苏笑笑当没看见,反正她不怕得罪公婆。她有工作有存款,即便男主跟她离婚,她也能把团团养大。 只是不能三天两头下馆子。 苏笑笑把团团抱怀里,说:“我爹娘工资低,之前我妹没工作,我弟妹又怀孕了,花钱的地方多,怀民寄的钱被他们花的七七八八,我和团团再用点,就没存着钱。” 老两口相视一眼,借钱吗?但没接这茬,等她继续。 苏笑笑见状总感觉再说一句,她便宜公爹就得来一句“没钱找你爹娘要去。”苏笑笑先说,“我跟爹娘说以后怀民寄的钱我自己收着。他们不愿意,骂我没良心,不知道孝顺爹娘,我一气之下就让他们滚——” 两口子顿时露出一副“什么玩意?我们没听清,你再说一遍。”的样子。 苏笑笑见状不禁疑惑,有这么不可思议吗。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她把人撵走,赵大妈都不曾有一丝怀疑,公婆竟然不信?苏笑笑犹豫片刻,半真半假地说,“我知道不应该为了这点小事把他们赶出去。可是我想给团团扯布做身衣服,只要几块钱,我爹娘都不舍得。我弟妹更过分,竟然抢团团的鸡蛋。团团,你说。” 团团转向妈妈:“说什么呀?” “鸡蛋啊。你舅妈。” 团团转向爷爷奶奶:“舅妈坏,天天吃团团的鸡蛋。” 苏笑笑道:“团团尝一口都不行。” 老两口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苏笑笑的婆婆开口,“你弟也搬出去了?” 苏笑笑:“小雪的哥嫂在农场,她父母身边需要人。” 婆婆眼神闪烁了一下,又问:“你妹呢?” “她嫁人了啊。”苏笑笑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公婆一直不接茬问她有没有钱,是怕她以后三天两头借钱,“她也把工作还给我了。下下个月我手头就宽裕了。” 老张不禁抬高声音:“工作还你了?” 苏笑笑点点头。 “那她怎么办?”老张显然不信。 苏笑笑想想原主的脾气以及刘晨的德行,换成她是公爹也不信刘晨这么痛快,“她想让我去灯泡厂上班。我说团团的爸今年还没休假,兴许下个月就回来,她可能害怕团团的爸,昨天就把工作还给我。下周一我就可以去邮局上班。她以后接我爸妈的班。” 老两口又互相看看。 苏笑笑耐心告罄,心说给不给?不给我回去就给男主写信大骂老张家欺负孤儿寡母。 老张转过头问:“你是不是需要钱?” 苏笑笑愣了一瞬,终于接茬了?苏笑笑立刻说:“我爹娘连脸盆、水桶、洋胰子,还有床和衣柜,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都弄走了。要不是我在厨房门口堵着,连回门宴剩的米面油盐都保不住。他们弄走的东西看起来不贵,可是买新的应该需要不少钱。” 苏笑笑的婆婆问:“你的意思你那边现在什么也没有?” “除了厨房和我卧室以及我爷爷的遗物,所有东西都被他们拉走了。” 老张大怒:“你娘哪能这样?什么时候的事?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告诉我们?” 苏笑笑吓了一跳。团团哆嗦一下。苏笑笑抱紧孩子。孩子他奶朝老张身上一下:“小声点,吓着孙子!” 老张小声不了,“可,可是哪能这么欺负人!”说着话站起来。团团奶奶忙问:“你去哪儿?” “我去哪儿?找他要回来!屋里的东西是老苏叔置办的,说好了留给团团,他们两口子凭什么弄走?”老张越说越气,恨不得甩根电线过去电死亲家。 团团奶奶朝对面使个眼色。老张瞬间想起他亲家是苏笑笑的爹娘。去不去得先问问她的意见,“笑笑,你咋想的?” 苏笑笑:“不是故意瞒您。事发突然,我担心我和团团一走,她把米面油盐也弄走。这几天发生了不少事,团团吓得不轻。我怕吓着团团,东西弄走就弄走吧,就当破财免灾。” 老张看着一脸茫然的大孙子,也怕大呼小叫吓着他,于是就坐回去。可他还是不甘心,忍不住说,“你爷爷的那些家具用的都是好木头啊。” “其实我也想叫你和新民过去帮我要回来。我那边的邻居赵大妈说我爹娘不讲究,把他们逼急了有可能闹得新民没法工作。”团团太小,苏笑笑担心狗急跳墙伤着孩子。 张新民比陈雪父亲的工作体面。老张闻言也怕亲家发疯乱来。苏笑笑的婆婆点头:“花钱免灾,你做得对。就怕你爹娘看到你置办了新的又找你要。” “我把锁换了。” 她婆婆诧异,儿媳妇的行动力这么强吗?她不禁看一下老伴,这是咱们认识的那个老实木讷愚孝的笑笑吗。 老张点头,人被逼急了,啥事干不出来啊。 “就怕他们撬锁啊。”老张道,“你娘兴许还好点,你那个爹,真不讲究。”以前不敢讲,担心儿媳妇回去就告诉刘大军,“哪有老丈人五七还没过就改姓。” 苏笑笑道:“这一点您不用担心。原本他不想搬,就去公安局告我,说我不养父母,虐待老人。公安过去一听说他姓刘我姓苏就不太想管。他在公安局的名声不好,不敢溜门撬锁把自己往公安手里送。” 老张诧异:“他还敢找公安?” 苏笑笑点头:“不是公安出面,他和我娘哪能这么痛快。” “活该!”老张说出来,瞥到茶几上的东西,“没啥钱还买这些?” 苏笑笑假装不好意思,微微低头:“应该的。” 这话到老两口耳朵里就成了过来要钱周转备厚礼是应该的。 其实苏笑笑做好了俩人一毛不拔她拎着东西走人的准备。 而她这一低头,错过了公婆间的眉眼官司。苏笑笑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她婆婆起身去卧室。 张家的房子跟苏家一样,坐北朝南三间四合院。不同的是苏家是苏老爷子买的,这个四合院是十年前张家拿出全部积蓄买的。 虽然男主张怀民常年不在家,原主也很少留下过夜,但张家依然有男主一间卧室,因为房子男主出钱了。 过了有十多分钟,苏笑笑都要打哈欠,她婆婆从东间出来——西边是苏笑笑一家三口的卧室。 苏笑笑看到婆婆手里的钱很是意外,厚厚一卷都给她?怎么可能! 婆婆罗翠红到苏笑笑跟前,“家里人多,要留点钱以防万一,不能都给你。这些你拿着。”说着话就递过去,“我还是担心你爹娘回头趁你不在家撬门。这钱周一到邮局就存起来吧。等他们从你这里占不到便宜再置办东西也不迟。” 苏笑笑毫不客气地接过去,惊得睁大眼睛,比她以为的多:“这是——” “一千。”罗翠红在丈夫身边坐下,神色跟之前一般无二,无悲无喜,自然也不见一丝心疼和不舍。 饶是苏笑笑想过把原主这些年给出去的钱弄回来,也只是睡觉前想想。 真弄到这笔钱,苏笑笑反而不踏实:“我——” 老张打断:“我和你妈有退休工资,新民两口子也有工资,花不了这么多钱,给你你就拿着。” “新民知道吗?”苏笑笑问。 罗翠红:“他不用知道。” “可是弟妹知道了——” 罗翠红又说:“不怕她知道。她的工作是我和你爸安排的,知道了也不敢说什么。” 张新民的妻子是他初中学妹,高考那年正好是六六年,她不想下乡,就和家人兵分几路四处张罗对象。 当时张新民二十二岁,正好适婚年龄,张新民的同学知道了那事就给两人牵线。以前她帮街道收电费,是个临时工。她自己争气好学,在老张的帮助下接他的班,今年成了供电部门坐办公室的正式工。 苏笑笑闻言心里踏实了:“那我先拿着。”刚才就看出老两口疼团团,所以她故意补一句,“您不赞同我现在置办东西,那就存起来留团团上学。” 老两口互相看一下,看来笑笑真知道过日子了。 苏笑笑心里纳闷,文中不是说男主父母是水蛭吗。难道这里还有什么隐情。苏笑笑越想越觉着有可能。好比刘大姑,以前对苏笑笑不冷不热就是因为刘大军在她面前胡说八道。 10、真相 上辈子苏笑笑还没看到男主家人出场,只看到罗翠红给男主去信要钱,她就睡过去。后续有可能反转。 以防以后搞出误会,苏笑笑决定抛下文中一切,跟着感觉走。 可今天这一切太顺利,始终让苏笑笑有点不踏实,还想再试试,“妈,我打算过几天给团团买几身衣服,可是商店的衣服大都不合身,麻烦你帮团团改一下?” 她公爹忍不住说:“现成的衣服贵。买布做。” 苏笑笑:“上半年存的票都被我娘给刘晨置办嫁妆。” 罗翠红手里也没有多余的布票,“先买一身,回头存了票再扯布做。” 这就同意了?苏笑笑决定回去就收拾几件旧衣服,改天连同团团的新衣服送过来,请婆婆用旧衣服给团团做几双棉鞋。 团团在妈妈怀里呆烦了,“妈妈,我尿尿!” “你想出去玩儿吧。”苏笑笑捏捏他的小脸,“上车前刚尿过。” 小孩拨开她的手下来就往外跑。 老张本能起身喊:“团团,慢点,看着门槛!” 苏笑笑见状万分确定她便宜公公疼团团。 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公婆对她表里不一颇有微词是因为她愚孝——刘大军缺德,她非但没有跟刘大军划清界限,还给他钱花,这钱还是张怀民的工资。 以前婆家找她要钱肯定是故意的,要回去给团团存着,认为她这个娘指望不上。 为了确定这一点,苏笑笑说:“这么多钱搁身上总觉着不踏实,我想现在就去邮局存起来。” 罗翠红想也没想就说:“去吧。”突然想到苏笑笑说家里要啥没啥,“要是有啥事,先忙你的,我们看着团团。” 罗翠红的神色仿佛这笔钱本就属于苏笑笑,她着急存起来天经地义。 苏笑笑心说,这叫什么事啊。 亏得她都做好今儿不能善了的准备。 苏笑笑也庆幸“先礼后兵”,没有莽撞行事,“那我先去了。” 蹲在院里逗狸花猫的团团立刻起来:“妈妈!” “你在奶奶家,我去办点事儿。”苏笑笑道。 小孩不乐意,抓住苏笑笑的手往她身上爬。苏笑笑不得不抱起小崽子。 团团的爷爷老张问:“还有啥事?” 罗翠红担心隔墙有耳,小声说:“存钱。” 老张立刻说:“那你跟她一块去吧。邮局可不近,别半道上被谁碰掉了。” 苏笑笑猜公爹说的邮局是她工作单位。同事几乎都知道她娘转给她两千块。要是带着婆婆过去,同事来一句,“你妈和你婆婆对你怪好的,刚给你两千,这又给你一千。”她该如何收场啊。 苏笑笑赶忙问:“这边没邮局吗?” 老张想也没想就说:“有,在前面,走着过去一会儿就到。你存这边?” 钱是婆婆拿出来的,苏笑笑转向婆婆,“我怕同事见不得我好,故意在刘晨面前胡说八道。” 老张:“不让他们知道不就行了?” 罗翠红瞪一眼丈夫:“老糊涂啊你。存钱不得去邮局?刘晨在邮局四年,办存款的工作人员都认识她,瞒得住吗?” 老张恍然大悟:“对,存这边。你不知道路,让你妈带你去。” 罗翠红看一下日头,有十点多了。再耽搁下去,兴许会碰到下班回来的二儿子和儿媳妇。 罗翠红不怕他们知道,她也跟老二两口子说过,这笔钱是团团的,谁都不能动。可一千块不是小数,老二两口子省吃俭用三年也存不了这么多。即便能理解心里也会有想法。二儿媳妇再回娘家念叨几句,她娘家人再嘀咕几句,可能撑不到年底就得闹分家。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罗翠红立刻前面带路。 从邮局出来,罗翠红看到几个年龄相仿的人往学校方向去,就叫苏笑笑和团团先回去,她去接大孙女。 罗翠红和老张看着就比刘大军和苏母精明,苏笑笑担心一块呆久了他们看出点什么,正好需要买米买面,干脆说:“我和团团还是回家吧。昨天刘晨来过,我担心她今儿又去。” “还去干啥?”罗翠红问。 苏笑笑:“说团团小,没法去幼儿园,替我再干一年,工资分我一半,明年我娘退休她接班,再把工作还给我。” 罗翠红张张口,把“把你当傻子”几个字咽回去,“想什么呢。谁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团团不禁点头。 罗翠红笑了:“你知道啊?” 团团奶声奶气地说:“知道啊。小姨有病不吃药。” 罗翠红听糊涂了。 苏笑笑想笑:“我跟团团说她脑子不正常。” “我看也不正常。”儿媳妇看清了娘家人,罗翠红便有话直说,“你可别再相信她的话!” 苏笑笑:“不信。我们先走了啊。” “回去吧。路上慢点。”罗翠红想起什么,又补一句,“邮局要是忙不过来就把团团送过来,下午下班再把他接回去。” 苏笑笑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知道了。您也多留神,快下班了,路上车多。” 罗翠红朝苏笑笑挥挥手,示意她放心吧。 苏笑笑转向怀里的小孩:“这个奶奶是不是比那个奶奶好?” 团团怀疑妈妈希望他在爷爷奶奶家等她下班,果断摇头:“我不要去奶奶家。” “哪个奶奶?”苏笑笑怀疑小孩说的是她便宜娘。 团团抬手指着远去的背影。 苏笑笑愣了一瞬,奇怪:“为什么?” “我帮妈妈上班!” 苏笑笑乐了,“好,回头叫团团帮妈妈上班。” 团团高兴地抱住苏笑笑的脖子:“妈妈,我啥都会!” 苏笑笑心说,你只会吃! “团团好棒啊。”苏笑笑说得很不走心,小孩没听出来,在她怀里高兴地上蹦下跳,苏笑笑差点脱手,“苏团团,是不是想下来自己走?!” 小孩变成乖宝,歪着小脑袋讨好似的看着她傻笑。 看到车过来,苏笑笑掏出两毛钱,然后坐到最后面:“团团饿不饿?” 团团饿了:“妈妈,我要吃面。” 苏笑笑不想吃,家里没有蛋没有肉,只能做青菜面。 厨房里还有半瓦罐猪油,苏笑笑决定去菜市场买几个土豆,看看有没有藕,买几节藕,要是有洋葱就再买几个洋葱。 到了菜市场苏笑笑才想起来布兜忘了拿。苏笑笑准备买两节藕拿回去,赵大妈拎着篮子过来。 苏笑笑随口问:“您早上没买菜?” 赵大妈点头:“院里种了不用买。这不是来客了吗,买条鱼回去烧汤。你买啥啊?” 苏笑笑:“打算买两节藕,再买两斤土豆,再买俩洋葱。” “洋葱买回去咋做?炒鸡蛋啊?” 苏笑笑摇头:“哪还有鸡蛋,都被陈雪吃了。洋葱跟土豆片一起炒,比单炒土豆有味儿。团团要是不爱吃,我就把土豆蒸熟捣碎,洋葱切丁拌着吃。” 赵大妈无法想象:“这得是啥味啊。” “比干啃土豆好吃。”苏笑笑顺势说,“我忘了拿袋子,您帮我拎着?” 赵大妈:“你做好给我尝尝。好吃我以后也蒸着吃,省油还省煤球。” 苏笑笑点点头,把团团放地上。团团拽着苏笑笑的手指着猪肉摊。苏笑笑摇头:“过两天咱们去饭店吃。” 小孩瞬间想起这几天早上吃的大肉包子,便不闹着要猪肉。 赵大妈问:“肉票也没了?” 苏笑笑点头:“都要等下个月。” 赵大妈又想骂刘大军两口子缺德。可一看周围全是人,苏笑笑肯定不希望家丑外扬,便说:“幸好你有工资可以下馆子。不然天天稀饭就咸菜,窝窝头就凉水,你受得了小团团也受不了。” 苏笑笑:“我就是怕时间长了团团受不了才跟我爹娘分开。不然一个月十斤肉也是到陈雪肚子里。” “那可不是。陈雪怀的可是老刘家的大孙子。团团姓苏。”赵大妈说出来想起苏笑笑以前跟爹娘很亲,赶忙看她神色,正好苏笑笑微微点头,赵大妈松了一口气,“以后就好了。” 苏笑笑蹲下:“赵大妈,这藕不错,你也来两节?我觉着猪油炒藕片比鱼汤香。” 赵大妈家有猪油,想想酸辣藕片端上桌挺好看,也挑两节藕。随后又跟苏笑笑一起买两斤土豆一斤洋葱。鱼没舍得买大鱼,一斤重的小鲫鱼。 赵大妈俩儿子,好几个孙子孙女,再加上客人,一条鱼一人一筷子也分不过来吧。苏笑笑心里这样想,但没好意思说出来。 赵大妈像是意识到自己抠搜,付了钱鱼到手里就主动坦白,小闺女下乡留在了农村,她每三个月给闺女寄一次钱。 苏笑笑不好意思问太多,又担心热心肠的赵大妈的钱打水漂:“钱能到她手里吗?” 赵大妈以前也有过这层顾虑,“能!她在东北,粮食蔬菜比城里富裕,还不用花钱买,就是手里没钱。” “东北挺好。”苏笑笑道。 赵大妈点头:“早两年回来探亲给我们带两条大鱼,一大包木耳蘑菇,还给我和她爹带两根野山参。” “妈妈,野山参是什么呀?” 小孩突然开口,苏笑笑一时没反应过来。赵大妈笑着说:“药啊。团团要吃吗?” 团团吓得直摇头。 苏笑笑伸手对赵大妈说:“我拎一会吧。” “看着团团吧。”赵大妈摇摇头,瞥到不远处排成长龙的摊位,不禁说,“中午还有鸡蛋?” 正往“长龙”跑去的街坊停下,“刚到的。说是找供销社拿的。” 赵大妈想起什么,一把抓住对方:“供销社哪来的鸡蛋?” 街坊:“好像是他们自个收的。” “收东西不是收购站的事?供销社的东西都有专人送吗?” 街坊:“好像说供销社的车就在收购站门口,收购站的工作人员挑三拣四,什么鸡蛋太大太小都不行,供销社的人就说他们不挑,论斤称,大小都要。收购站认为供销社故意的,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供销社的人说有本事你去告啊。还说收购站官不大官威不小,拿着鸡毛当令箭,迫害贫下中农,恨不得老百姓饿死。这一通帽子扣下来,收购站哪还敢找事。” “供销社这么厉害?”赵大妈转向苏笑笑,“看着不像啊。” 苏笑笑点头:“上午去供销社买东西,我看他们也不敢跟收购站顶着干。” 街坊:“咱们这边的供销社主任怂得很,指望他啥也吃不上。人家供销社打头阵,他跟后面捡漏。快去吧,晚了就没了。” 团团爱吃鸡蛋,苏笑笑也想去:“我家定量没了。” “不用定量,一户一斤。” 苏笑笑和赵大妈互看一眼,立刻跟过去。 排了十几分钟,赵大妈手里多了两个纸袋,一个纸袋一斤鸡蛋。团团看着鸡蛋就说:“妈妈,荷包蛋!” 赵大妈笑着说:“回去就叫你妈做荷包蛋。”看到手里的鱼,“早知道能买到鸡蛋,我就不买鱼了。” 苏笑笑:“给我吧。团团这些日子没吃过好东西,正好这几天我有空好好给他补补。” 赵大妈点点头,苏笑笑就把鱼钱给她。 到苏笑笑家门口,赵大妈随苏笑笑进去。鱼放盆里养着,土豆、藕、鸡蛋和洋葱放橱柜里。赵大妈见橱柜里有米有面,“你娘总算干了件人事!” 苏笑笑想问什么人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失笑:“我拦着没让拿。否则啥也留不住。” 赵大妈震惊:“她——不怕饿死你和团团?” “我姓苏,团团也姓苏,我爹姓刘,他哪还管我们死活啊。” 赵大妈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刘大军不管苏笑笑死活,可是她是她娘亲生的,“你娘呢?” “出嫁从夫啊。” 赵大妈的爹娘生在封建旧社会,思想腐旧,重男轻女,认为闺女嫁出去就是外姓人。可他们也不舍得饿死闺女和外孙。赵大妈惊叹:“真看不出来。” “我娘要面子,跟您在一块肯定善解人意通情达理。”苏笑笑道,“有些人就喜欢把好的一面留给外人,刻薄寡恩留给家人,因为家人不敢跟她计较。” 赵大妈娘家嫂子就是这样,对她儿女比对亲生的和善,所以她对苏笑笑的话深信不疑,“你也算熬出头了。我也该回家做饭了。团团,去我家跟哥哥姐姐玩玩?” 团团看妈妈,征求她的意见。 苏笑笑:“妈妈做藕片,给你做荷包蛋,需要好一会儿。妈妈做好去找你好不好?” “不要我帮你吗?”团团仰头问,“我啥都会!” 11、乐于助人 赵大妈笑问:“团团这么会说跟谁学的?” “谁知道啊。”苏笑笑也想知道。团团前几天不这样,乖得跟猫崽子似的。苏笑笑怀疑这几天带他下馆子逛公园去供销社乘公交车的时候听谁说的,“午饭简单,妈妈忙得过来。团团留着力气帮妈妈上班吧。” 小孩点头:“我玩一会儿就回来啊。” “去吧去吧。”苏笑笑摆摆手就拉开炉子,准备淘米煮粥。 钢筋锅坐炉子上,苏笑笑洗藕削皮切片,等藕片放水里,她就去院里挑一把配菜。 一切就绪,锅开了,苏笑笑放一个半窝窝头——只有这么多。苏笑笑趁热窝窝头的时间和面,下午蒸馒头。 面好了放橱柜里发酵,苏笑笑煎两个荷包蛋,然后就着油锅做醋溜藕片。 猪油裹着醋香飘到隔壁,赵大妈对大儿媳妇道:“这个味儿跟以前一样,看来笑笑家以前都是她做饭。” 赵大妈的儿媳妇想不通,“你说都是亲生的,刘大军和两口子咋就那么偏心啊?” “我猜从笑笑不愿意改姓刘那天起,那两口子就当没生过她这个女儿。” “那还腆着脸赖着不想搬?” 赵大妈:“没良心的人干出啥事来都正常。要不是刘大军报案,笑笑跟他撕破脸,咱们说不定还觉着笑笑狠,连大着肚子的弟媳妇都容不下。” “奶奶!” 赵大妈吓一跳,回头看到大孙女跑过来,“吵吵啥?还没做好!” “咱家后边的姐姐要生了。” 小姑娘话音落下,跑进来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到厨房门口就请赵大妈帮忙。赵大妈不会接生,让她找别人。来人又请赵大妈的儿子骑车送她儿媳妇去医院。 可她来的不巧,赵大妈的两个儿子跟客人出去了。 赵大妈家来的客人不是外人,是她娘家侄,来还钱。这笔钱赵大妈借出去就没打算要。侄子既然给,赵大妈也没往外推。可她也知道侄子日子不好过,就给俩儿子使眼色,带着那笔钱去买杂粮。 起先赵大妈没想到这点,在苏笑笑家看到窝窝头,突然想到这年月米面限购,但杂粮好弄。红薯两分,玉米碴子不到一毛,她借给侄子的钱能买几百斤,够娘家一大家子吃月余。 来人又找赵大妈的儿媳妇。 儿媳妇犯难:“二弟的车子在家,可我不会骑。我弟妹会骑,可这段时间火柴厂忙,她好几天没回来了。” 来人急得满头汗:“那大哥呢?” “你问我家老头子?”赵大妈问,“在路口跟人侃大山。不过他也不会骑车,要不你去问问——” “团团,吃饭了。” 赵大妈眼中一亮,“来了!”朝门口看去,苏笑笑进来,“笑笑会骑车!” “她愿意吗?”来人很担忧,“我家的情况,您是知道的。” 来人叫许慧娟,她找赵大妈不是因为只有她家有自行车,而是她热心肠,不介意许慧娟家有海外关系。 要不是她儿子是机械厂离不开的工程师,领导扣着人不放,许慧娟的儿子这个时候应该在干校参加劳动改造。 赵大妈道:“笑笑愿意。笑笑,你许婶的儿媳妇快生了,儿子不在家,能不能麻烦你骑车把她送去卫生院?” 苏笑笑奇怪,赵大妈家这么多人,干嘛找她啊。 赵大妈:“我家那俩刚巧出去。” “那行啊。可是团团——” 赵大妈立刻说:“我看着。” 苏笑笑朝后面邻居许婶看去:“弟妹在哪儿?” 许慧娟立刻说:“在胡同口。” 赵大妈的大儿媳妇指着对面厢房:“车子在这儿。” 苏笑笑推着车子出去,团团迈着小短腿跟上,赵大妈抱住他:“你妈一会儿就回来。” “赵大妈,我家的饭菜好了,在案板上,您看着团团先吃,顺便帮我看着家。”苏笑笑推起车子才意识到是二八大杠,她上辈子没骑过这种车子。 幸好她有原主记忆,男主张怀民教原主骑过。苏笑笑到门外蹬上车子就跟蚯蚓似的七扭八歪。赵大妈看到这一幕吓得差点把团团扔出去:“这,笑笑行吗?” 许慧娟正想这么问,“她,她推着走也比我扶着走走得快吧?” 赵大妈抱着团团到胡同口就看到挺着大肚子的小媳妇扶着墙一点点往前移,满脸痛苦。赵大妈赶忙过去,看到她的裤子:“羊水破了?快上车!” 赵大妈的大儿媳妇扶着她坐车上,无比担忧:“笑笑,还是推着吧。” “没事!”苏笑笑抬腿从前面跨车上,“弟妹,抓住我的衣服。”还有一句苏笑笑没说,万一倒了往我身上倒。她怕这话一说,对方吓得不敢坐,“婶子,去卫生院?” 赵大妈抢先说:“对!你生团团的卫生院。” 苏笑笑的嘴巴动了动,想说“团团不是我生的”,幸好她第一次骑二八大杠载人很紧张,不敢一心二用,嘴巴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就把这话咽回去。 苏笑笑仔细想想,记起卫生院在何方,她就踩车蹬子。 赵大妈看着苏笑笑一开始晃晃悠悠,走了十多米就稳了,安慰许慧娟,“笑笑可能一段时间没骑不熟练。这不就好了。” 大妈的大儿媳妇悬着的心落到实处:“许婶,你也快去吧。” 许慧娟如梦初醒,拎起儿媳妇落下的包裹,又说,“赵大姐,谢谢你啊。” 赵大妈:“啥时候了还瞎客气。去吧!” 大妈的儿媳妇等人走远才问:“这家老爷子呢?” 赵大妈:“应该怕连累儿媳妇,没敢露头。” 大妈的儿媳妇不禁说:“人命关天,还在乎出身?” “有人就在意。”赵大妈朝胡同里瞥一眼,“早两天笑笑打刘晨都有人勾头看,这不比那次动静大?你看有人出来吗。” 她儿媳妇朝四周看看,家家关门闭户,连在路口聊天的人都没过来问问出啥事了。仿佛去苏家看热闹、公安撵都撵不走的不是他们。 “希望别出点啥事。不然这一大家子都得恨咱们,还得恨国恨党。” 大妈的大孙女忍不住说:“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凭什么恨咱们?她家以前要是善良,大家都受过许奶奶的恩惠,就算情况比现在严重,也有人出来帮一把。这里又没有红袖章盯着,怕啥啊?” 婆媳二人很意外,十来岁的小丫头竟然能说出这番话。 赵大妈点头:“说得对。你许奶奶是好人,可惜不当家。她家老头子以前见天儿在咱们面前提笼架鸟,眼睛长到头顶上,比皇帝还像个爷!” 大孙女道:“所以真出点什么事也是祖辈作孽报应到她身上!” 赵大妈往周围看了看,确定只有她们一家和小团团,放心下来:“不许这样说!传出去还以为你小小年纪性子就刻薄。” 小姑娘她妈不禁问:“那你刚才还大呼小叫喊你奶?” “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小姑娘道。 啥话都让她说了。婆媳二人相顾无言。 团团有话说:“赵奶奶,我饿啦。” “那不能饿着团团。”赵大妈叫儿媳妇回家炒菜,她去苏笑笑家。 苏笑笑原本以为把团团叫过来就可以吃饭,所以粥、窝窝头以及醋溜藕片和荷包蛋都在案板上。 赵大妈到厨房就看到碗筷摆放得好好的。赵大妈给团团洗洗手,坐到团团身边:“要不要奶奶喂?” “不要!”团团拿起筷子,发现荷包蛋重,放下筷子用手抓。 赵大妈下意识说:“不能用手,团团——反正你妈不在,把你洗的干干净净,你妈也不知道。” “妈妈说可以用手。” 赵大妈怀疑听错了:“你妈让你用手抓?” 团团点头:“妈妈给团团洗手。” 赵大妈想说苏笑笑惯孩子,可一看到团团稚嫩的小脸,让他用长长的筷子才是难为他,“藕片不能用手抓。你妈回来还得吃。”找一个空碗,夹几片藕片放碗里给他。 荷包蛋吃完,团团就抓藕片。 赵大妈问:“这个荷包蛋不吃了?” “妈妈的。”苏笑笑这几天教团团一人一个,团团虽然很想吃,还是忍住了,“妈妈一个我一个!”指着藕片,“赵奶奶,妈妈一半我一半。” 赵大妈正在心里感叹苏笑笑会教孩子,团团也懂事可人。乍一听到他的话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看碟子里的藕片,别说一半,三成团团也吃不完。 赵大妈拿起筷子拨三成到团团碗里,把荷包蛋放藕碟中,然后放在有热粥的钢筋锅里温着,又在箅子上放一个窝窝头,指着碗里的藕片和半个窝窝头:“团团,这是你的。” 团团点了点小脑袋,很是乖巧听话。 五分后,团团把藕片吃完就要洗手,稀粥和窝窝头一口没碰。 赵大妈让他喝粥,他要妈妈。劝他吃口窝窝头,他问妈妈什么时候回来。赵大妈怀疑小孩故意的,可她没证据。又担心团团哭着喊着要笑笑,不敢吓唬小孩多吃点,只能把他的窝窝头和粥放橱柜里,拽着他出去洗手。 伺候好小崽子,赵大妈把门锁上,拉着团团去她家。 幸好赵大妈的孙子孙女今儿下午没课。团团跟他们玩得开心,忘了找妈妈。 再说苏笑笑,可能因为她不善骑车,不停颠簸,颠的小孩受不了,她把人送到卫生院不到一小时就生了。 苏笑笑听说母女平安就想离开,可许慧娟头一回当奶奶,跟无头苍蝇似的六神无主。苏笑笑心想帮人帮到底,于是上前问:“许婶,有没有饭盒?” 许慧娟愣了愣神:“没啊。你,你饿了?我这里只有搪瓷缸子。”从包裹里翻出写着“为人民服务”的白色搪瓷缸子。 苏笑笑接过去:“我去打点水。”其实去食堂买半缸子粥,又买两个萝卜缨包子,放在反放的缸盖上。苏笑笑边走边啃完一个包子。到产科门口苏笑笑把缸子递过去,“吃点东西吧。” 许慧娟愣住,苏笑笑递到她手里,她回过神就问苏笑笑多少钱。粥和素包子便宜,苏笑笑道:“不值钱。吃吧。啥时候出院?” 许慧娟接过去道一声谢,就说:“医生说留院观察一会儿,没事就能回去。” 苏笑笑本想回家,听了这话把告辞的话咽回去。许慧娟在她旁边喝粥,声音很轻。苏笑笑看她一下,像有良好教养的大家小姐。关于她的事浮现在脑海中,苏笑笑没猜错,许慧娟的出身搁以前确实不错,大清灭亡前她父亲还是天子门生。 不过自打革命开始,这家人就成了鹌鹑,平时碰到她和赵大妈这些街坊会招呼一句,但没什么交情。 苏笑笑前世今生都可以说涉世未深,一些侃侃而谈的大道理都是从家人长辈和网上学的,她不敢跟经历复杂的人打交道,所以把人送到家,许慧娟请她进屋喝水,苏笑笑以担心团团为由告辞。 车子还给赵大妈,团团从堂屋里跑出来:“妈妈!” 苏笑笑抱起小崽子:“吃饭了吗?” 团团点头:“妈妈吃了吗?” “吃个包子。”苏笑笑看着随后出来的赵大妈,喊一声“赵大妈”就道谢,“麻烦你了。” 赵大妈笑道:“看你说的。是我给你添麻烦了。你许婶的儿媳妇没啥事吧?” “没事。孩子也挺好。”苏笑笑奇怪,“刚才去她家,她丈夫和儿子好像都不在家?” 赵大妈:“儿子上班的机械厂离这边远,一周回来一次。一会儿该回来了。她丈夫担心出来撞到红袖章,天天躲家里。” 赵大妈的大孙女问:“笑笑姐姐,你吃的包子是她买的还是你买的啊?” 大孙女的妈朝她身上一下:“喊姑!” 小姑娘躲到苏笑笑身后,当没听见:“笑笑姐——” “几毛钱的东西,谁买不一样啊。” 小姑娘点头:“懂了,你买的。”摇了摇头,“难怪没人愿意帮他们。” 苏笑笑想想中午的情形,这条胡同跟只有她和赵大妈两户人家似的,“放心吧,我不傻,亏吃一次就够了。赵大妈,我先回去了。” “钥匙给你!”赵大妈把兜里的钥匙递过去。 苏笑笑到厨房看到锅里的东西很意外:“团团,怎么不吃荷包蛋?” “妈妈一个我一个啊。”小孩的神色理所当然。 苏笑笑摸摸窝窝头温热,估计粥还没凉透:“喝粥吗?” 团团不饿,看妈妈吃得香忍不住想尝尝。苏笑笑看他点头就盛半碗,把荷包蛋里的糖心戳破流到粥里,然后递给团团。团团第一次这么吃,味道有点怪,但不难吃,举起勺子叫妈妈尝尝。 虽然苏笑笑不止一次告诉自己,团团以后就是她儿子,可她还是在意小崽子的口水,“团团吃吧。妈妈喜欢吃藕。” 小孩信以为真,攥着勺子呼啦呼啦喝完就拍拍自己的小肚子:“妈妈,晚上不吃饭。” “那晚上不做了啊。”苏笑笑看一下偏西的太阳,再过一两个小时天就黑了,“要不要去赵奶奶家玩一会儿?” 团团摇头,趴案板上,歪着脑袋看着妈妈吃饭。 苏笑笑吃好把剩的粥盛在一个盆里,窝窝头和菜吃完就刷锅洗碗。炉子拉开烧几壶水,把馒头蒸了,给鱼换一次水,和团团洗漱后就封炉子回屋。 这个时候堪堪天黑。 苏笑笑以前有块表,但被刘晨要走了,理由是苏笑笑在家用不着表。那块表苏笑笑本打算要回来,可一想到刘晨用了四年,沾满了她的汗水,苏笑笑想想就恶心。 没有手表,苏笑笑猜此刻最多六点。这个时候睡觉太早,苏笑笑找个本子画出跳棋格,做许多圆形和方形小纸片,“团团,玩不玩跳棋?” “我不会呀。” 苏笑笑:“妈妈教你啊。” 团团挤到苏笑笑怀里,苏笑笑抬手把他放对面,“下棋要面对面。” 团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苏笑笑拉亮电灯吹灭油灯。 起初苏笑笑以为这屋没有电灯。掌握了原主的身体,苏笑笑才想起刘大军嫌电费贵,除了陈雪和刘旭屋里,他们都用煤油灯。不过以陈雪不知道爱幼的德行,将来也难尊老,有刘大军后悔的一天。 团团学着妈妈把枕头放身后,两条小短腿塞被窝里:“妈妈,有人敲门。” “听错了。”苏笑笑装没听见,“妈妈走一步,你走一步。” 团团是个小固执:“妈妈,我听见啦。” 如果是赵大妈或者其他近邻远亲会喊“笑笑”。只敲门不吭声,指不定外头是鬼是神。家里只有她和团团,外面又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苏笑笑可不敢开门,“敲的是赵大妈的门。” 团团好奇地问,“赵奶奶是睡着了吗?” “年龄大耳背,可能还要敲一会儿。”苏笑笑胡扯,“苏团团,这么多话,还下不下啊?” 12、男主张怀民 团团察觉到妈妈走了一步还想再走一步,慌忙按住她的手。 “再多话,我就走两步!” 团团摇摇小脑袋:“不说话,我不说话。妈妈,我下的对吗?” “对啊。”苏笑笑往前走一步,“不要胡思乱想,妈妈明儿教你下五子棋。” 团团好奇地问:“好玩吗?” “比你在被窝里左手玩右手好玩儿。” 小孩睁大眼睛,一副“妈妈怎么知道”的样子。 “又不专心?我走两步了啊。” 团团拉住她的手:“妈妈不要和我说话。” 小孩无法专注难成事。苏笑笑这么逗他其实是逼小孩心无旁骛。果然,敲门声继续,团团跟没听见似的,盯着苏笑笑别耍赖。 赵大妈大概被敲得心烦,推开门出去:“谁呀?” 团团抬头,一脸“赵奶奶可算听见了”的样子。苏笑笑往前走两步,团团低下头正好看见,气得喊:“妈妈坏!” 苏笑笑:“你不认真怪我啊?” 小孩不敢走神。 苏笑笑下的很敷衍,也没动脑子想,所以小孩的棋先到她这边。苏笑笑夸团团厉害,然后假装不服输叫团团再来一盘。 团团赢了妈妈很开心,顿时无心在意谁敲门。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一盘结束,团团准备继续,身后墙壁被敲响,苏团团抬眼着妈妈,一副“我又听错了吗”的模样。苏笑笑捏捏他的小鼻子,“这次没错。”移到团团身边敲几下墙壁表示她听见了。 苏笑笑下床,团团伸手要抱抱。 “外面冷!” 小孩不信。 苏笑笑单手抱他去开门,带着寒意的秋风进来,小孩梗着脖子挥着小手着急大喊:“妈妈快,关门!” 苏笑笑把他放床上,小孩跐溜一下钻被窝里。苏笑笑笑着给他掖掖被子:“自己玩儿一会儿。也可以试试左手和右手下。” “妈妈,外面冷啊。” 苏笑笑拍怕他的小脑门:“谢谢团团提醒。” 这几日天气极好,苏笑笑把棉衣拿出来晾晒,此时都放在高低柜的低柜上。苏笑笑担心晚上温度低着凉,随便扯一件薄棉袄套身上。 这个时候各家都还没睡,外面有点灯光,苏笑笑就没用马灯。 到院门外,四下里一看空无一人,这个年代敢偷敢抢的也不多,苏笑笑虚掩着门便去隔壁。 到院里,赵大妈招手叫她进去。 苏笑笑开门见山直接问:“刚才谁敲我家门?” 赵大妈:“我就说没看错,屋里亮着灯,你肯定没睡。合着你还听见了?咋不开门?” “担心我爹个怂货喝二两酒不知道自个姓什么,来这里耍横。真打起来我可打不过。”苏笑笑确实有这层顾虑。 赵大妈以为她猜到人找她什么事,故意假装没听见:“不是你爹。后面的许慧娟。” “感谢我啊?”苏笑笑话音落下,赵大妈的大孙女就嘎嘎笑。 苏笑笑听到笑声意识到什么,“不是又要我帮她干什么吧?” 赵大妈小声说:“不知道听谁说的,说你家有红糖也有鸡蛋,想找你借几两红糖几个鸡蛋。” 苏笑笑无语又觉着可笑:“就这事还要偷偷摸摸的?” “说是怕别人知道了对你影响不好。我看是怕人知道现在的她吃几个鸡蛋都要借。”赵大妈一脸无语。 苏笑笑好奇:“你给了?” “孩子可怜啊。”赵大妈叹了一口气,“没有都给,给四个,又给她二两红糖。” 赵大妈的鸡蛋小,一斤十个四毛钱,四个虽然不到两毛钱,红糖也不到两毛钱,可红糖限购,有钱买不到。 苏笑笑:“没说拿钱买?” 赵大妈下意识说,“这年月她给钱我也不敢收啊。” 苏笑笑:“话不能这么说,你不要是你的事,她不给是她不讲究啊。” 赵大妈恍然大悟,接着一脸懊恼:“我咋没想到呢。”后悔一时心软,不禁唠叨,“我还想明早做鸡蛋疙瘩汤呢。” 赵大妈的老伴道:“听说北边有个黑市,改天我去看看?” “不行!故意给你下套咋办?”孙女孙子馋的时候,赵大妈不是没想过去黑市看看,“笑笑啊,你也别去。团团实在想吃,你就带着团团下馆子。”忽然想起一件事,刘晨回门那天刘家来人了,临走时拿了很多东西,应该是苏笑笑给的。笑笑这么大方,说明刘家人比刘大军厚道。 赵大妈问:“听说农村可以养鸡下蛋?笑笑,要不问问你叔你姑有没有鸡蛋鸭蛋呢?菜市场多少钱一斤,咱给多少钱。不过不是真给钱,用杂粮换。每次买一斤白面都要配几斤杂粮,我是吃够了。” 她大孙女听不下去,这叫什么话啊。她是人刘家人不是人啊。大孙女趴她奶背上小声说:“人家也吃够了。” 赵大妈被她压得难受,拨开孙女:“你不知道,白面贵杂面便宜,村里人都是把小麦拿去卖吃杂粮。可到收购站再到粮店中间肯定有差价。咱们可以按照粮店的价算给他们。” 主意是赵大妈出的,赵大妈应该不至于两面三刀。不过苏笑笑也没一口应下来,“我可以写信问问。” 赵大妈:“你问问。我回头就去打听价格。” “在您家换吗?”苏笑笑道,“我这一圈仇人,可不敢在我家。” 赵大妈想起蔫坏的刘大军,心思不正的刘晨,还有刚刚离开有可能结仇的许慧娟:“在我家吧。” 苏笑笑见她把话说到这份上,决定写封信问问,“那我先回去,团团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门也没锁。” 赵大妈家也该锁门洗漱睡觉了就没留她。 苏笑笑到自家门外,发现门开手掌宽,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好的不灵坏的灵,她爹个伥鬼真来了?轻轻推开门,苏笑笑拿起门后的铁锨,把大门敞开方便打不过她跑。 铁锨这种工具苏笑笑上辈子没用过,市民一般情况下用不着。苏笑笑在手里掂量几下,确定不会一下就被人夺走,她给自己鼓鼓劲儿,轻手轻脚到卧室门外,果然里头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面对着团团也不知道想干嘛。 苏笑笑抄起铁锨就砸,男人蓦地转过身攥住铁锨把,苏笑笑愣了楞,不是她爹?小偷!苏笑笑扔下铁锨,抄起扫帚,“还敢还手?打死你丫的!”扫帚飞出去,正中男人鼻梁,苏笑笑赶忙说:“团团,躲好!”抓起桌上的马灯。 “苏笑笑!” 暴怒声在屋里响起,苏笑笑吓得一愣一愣,后知后觉:“你认识我?你咋知道我叫啥?不是,你,你谁呀?” “你看我是谁?!”男人一手攥着扫帚,一手拎着马灯,脚背上还有个铁锨把,怒视着苏笑笑,他的神色仿佛说,敢说不认识,我把这些全招呼到你身上! 团团小声说:“他说他叫张怀民。” 张怀民?那是谁?神经紧绷的苏笑笑一时想不起来,转向小孩,小孩躲在墙角用被子把自己包得只露出一双眼睛,但看起来并不害怕,“团团,你认识啊?” 团团眨眨眼睛,很是奇怪,妈妈不认识吗。 “他说他是爸爸。”团团不确定了,转向男人,“你不是我爸爸啊?” 张怀民没好气地说:“我是你老子!” 不过任谁一进家发现岳父岳母小舅子和妻子全没了,只剩个孩子在床上,都不可能淡定。更别说刚才挨了一扫帚,又险些被泼一脸油! 团团可不管这些,扔开被子,一下站起来,仗着有妈妈撑腰,指着他:“大骗子!还说是我爸爸!” 什么爸爸?苏笑笑打断:“等等,团团,你说他是谁?”看着眼前头戴黑色毛线帽身穿旧大衣的破落户,“你是张怀民?” “我不是你是?”男人的脸色很难看。 团团气鼓鼓地吼:“不许吼我妈妈!” 男人倏然住嘴,但神色愈发复杂。 苏笑笑担心他气急败坏打孩子,抱起团团打量男人,记忆中的张怀民长得可好了,眉清目秀,气质淡雅,文质彬彬,不像军人像教书先生。咋可能是现在这样,风尘仆仆的,跟——等等,从江南到这里几千里,他油头粉面干净整洁才奇怪吧。 如果他真是张怀民,休假回来探亲不可能空着手,至少得带行李。 苏笑笑眼珠一转,旧书桌上有两个包,一个绿色小挎包,一个军用大背包。 张怀民忍不住用嘲讽的语气问:“看清了?” 谁家小偷带着大包小包进门啊?苏笑笑一瞬间尴尬脸红,迫切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哪有缝啊。苏笑笑把小崽子塞给他,张怀民下意识伸出手臂接着,苏笑笑往外走掩饰心虚:“还没吃吧,我给你弄点吃的!” “站住!” 张怀民扔下扫帚,单手抱着孩子,马灯放桌上,“有话问你。” 苏笑笑的脚趾挠着地转过身,“有啥话一会儿再说吧。” “不行!”来人不是小偷,苏笑笑放心了,然而张怀民的心还悬着,“爸妈呢?刘旭呢?是不是陈雪生了,他们都在医院?” 苏笑笑一时没反应过来。 张怀民见她这样心下纳闷,他的问题这么难回答吗。 “家里出什么事了?”张怀民不自觉声音放低。 苏笑笑回过神,“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张怀民困惑。 苏笑笑:“知道他们不在家啊。” 张怀民点头:“我想跟他们打声招呼,但敲门没人应,这个点还不该睡吧?对了,你去哪儿了?怎么敢把团团一个人放家里?” 原主跟张怀民不熟,结婚四年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不足两个月。可张怀民是军人,是在军校进修过的军人,就算不了解苏笑笑,以他的敏锐也能很快察觉到她像换了个人。 苏笑笑不敢跟他僵持下去:“我,我给你弄点吃的。你问团团。团团啥都知道。” 团团点头:“我啥都知道!” 苏笑笑听了这话顿时想笑,惊觉现在不合适,抿抿嘴去厨房。 幸好苏笑笑担心一块煤球撑不到明早,封了炉子但没换煤球,打算睡前换。 苏笑笑拉开炉子,火很快上来,她煎两个荷包蛋,用热水下一大碗猪油酱油青菜面。 淡淡的猪油香和面香飘到隔壁房中,张怀民也弄清他岳母在哪儿。张怀民想想以前妻子的脾气,忍不住担心,“团团,奶奶有没有打你妈?” 团团摇头:“爷爷要打奶奶。” “你爷打你奶?”张怀民眉头微皱,他只是两年没回来,怎么一个两个都变了,“你舅呢?看着你爷打你奶?” 团团努力转动他的小脑袋:“舅舅不在爷爷家啊。” 张怀民懵了,随后想到一种可能,“你说的爷爷是张家爷爷要打以前住在这里的苏奶奶?” 团团点了点头,不明白他干嘛多此一问。团团说的很明白啊,爸爸还听不懂吗?爸爸真笨! 张怀民几度张口又合上——团团说的每个字他都能听懂,合在一起无法想象!十天前收到他爸妈的电报,问笑笑和团团能不能随军——苏家是个无底洞,既然拦不住苏笑笑补贴娘家,不如把人支的远远的。要是他爸有意动手收拾丈母娘,干嘛还让他尽快回来! “因为什么?” 过去好几天了,团团记不清,“妈妈知道!”扭头找妈妈,正好苏笑笑过来叫张怀民吃饭,“妈妈!” 苏笑笑伸手,张怀民把小孩递过来,苏笑笑闻到他身上的味儿,理直气壮起来:“不能怪我没认出你,就是公公婆婆在这儿也会把你当成小偷。”人不在小声嘀咕一句,“一身味儿!” 张怀民扯起衣领,不禁皱眉。看到旧书桌上的镜子,拿起来一看吓一跳,胡子邋遢像个鬼!张怀民扔下大衣拿掉帽子,习惯性放桌上,放下去又拿起来扔外面晾衣绳上。 找到瓷盆,接半盆凉水到院里,洗把脸又觉着身上难受。张怀民边擦脸边去厨房,“炉子里有热水吗?” “面不吃就坨了。” 张怀民看到案板上有一盆青菜面,面上铺着两个煎至金黄的荷包蛋,鼻梁上的疼痛因此瞬间消失。他把毛巾扔盆里,坐到案板前,呼啦一口面,腹中舒服点,也有心情解释,“以前过了中秋一天比一天冷,我以为今年不例外,穿的有点厚。没想到天气不错,还能看到星星。” 苏笑笑:“所以不怪我把你当成小偷?” 张怀民想了想,说:“你们娘俩儿在家,应该当心。可你还是没说怎么把团团扔家里。” 只要不奇怪她性情大变,他聊什么苏笑笑都耐心奉陪,“我在隔壁赵大妈家。总共没呆五分钟。” 团团下意识点头,双眼直勾勾看他爸。 张怀民想问“儿子是不是想我了?”鸡蛋到嘴里,小孩的嘴巴跟着动了动,张怀民确定他想多了,仍然冲他招招手。 团团转向妈妈,这人“老子”要干嘛,“妈妈,他真是我爸爸啊?” “是的!”苏笑笑把团团放地上,不敢直视张怀民。 小孩转过身:“爸爸干嘛说是我老子啊?” “我是你老娘。明白了吗?” 团团不明白:“他是老爹,不是老子!” 团团以前没这么多话啊?张怀民陡然想起上次回来苏团团还不会喊爸爸。难怪不记得他。可是也不对,上个月月初收到团团的照片,他就把他的近照寄过来,“没给他看过我的照片?” 苏笑笑眨了眨眼睛,问她吗?她刚到,她哪知道啊。 “陈雪怀孕后娇贵得很,顾不上教团团认爸爸。”苏笑笑趁机解释,“我一忍再忍,没想到一个比一个贪心。团团跟你说了吧?连他的鸡蛋都抢,你给我的钱也被他们用的一干二净。我气得吓唬爹娘两句,我爹就去公安局告我,说我虐待老人。我才趁机把他们赶出去!” 苏团团刚才说得颠三倒四,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张怀民听得云里雾里。听了她的话,再结合团团说的事,张怀民窥到全貌,这些事是在他收到电报之后发生的?那就能解释通了! 张怀民揭开迷雾,也有心情又冲团团招招手。 团团听出妈妈的语气很好,相信“老子”是爹,他迈着小短腿过去。张怀民把他拉到身边。团团嫌弃:“臭!” 张怀民把完好的鸡蛋递到他嘴边,软软的小身体贴上来,张怀民想给儿子一脑瓜崩——有蛋就是爹的熊孩子! 有一件事张怀民还没弄清:“搬家那天我爸妈也在?” 苏笑笑:“不在。早几天我告诉爸妈他们搬了,连爷爷置办的家具都搬走了,爸气得要找他们要回来。我担心狗急跳墙,拦着没让他去。” 张怀民内心感到十分震惊,苏笑笑竟然把她父母比作狗?她脑袋被车撞过吗。张怀民心中很是好奇:“除了分家,你还做过什么?” 甭管被刘家弄去的,还是被张家要走的,都是张怀民的血汗钱。苏笑笑认为不应该瞒他,所以把管她爹娘要钱的经过大概说一下。 张怀民不由得露出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 苏笑笑心慌,给自己找补:“我以前不计较不等于我傻!” 刘大军叫苏笑笑改姓,她坚持没改。让苏笑笑把工作让出来她也没让。说明她不蠢。再说,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苏笑笑一朝爆发也正常。 张怀民无意识地点点头。 苏笑笑松了一口气:“钱的事你爸妈还不知道。你爸妈还给我一千块钱。我想着以前没少给你弟你妹花钱,咱俩结婚前你的工资几乎都给了他们,他们给我就没推辞。” “他们不是没钱吗?”张怀民困惑。 公婆叫穷当然是为了从她这里弄钱!如今苏笑笑就是原主,她才不要承认自己愚孝,“他们说有钱。我算过,新民夫妻俩的工资一家人都花不完。二老的退休金算净剩的。” 团团把蛋黄咽下去,捏着蛋白到妈妈身边:“奶奶有钱,叫爷爷买鸡腿,我和姐姐一人一个,一个大鸡腿!” 苏笑笑点头:“前几天去过一次,你爸妈准备了很多菜。” 张怀民怀疑他离家太久,每个人都变得跟以前不一样,“只是这些?” 苏笑笑:“刘晨把工作还我了。” 张怀民不禁问:“都是近几天发生的事?你——”搬家、掏钱、工作,接二连三砸下来,难怪她怕狗急跳墙,“你应当徐徐图之。或者等我回来也行。” 13-20 第13章 我的军人爸爸爸爸是男子汉,团团不是…… 等你回来收尸啊?苏笑笑冷不丁想到如果她没过来今儿正是原主头七! 张怀民高高兴兴满心期待回来——天塌了! 苏笑笑一时不知该同情原主还是该同情张怀民。她干脆说:“我爹娘我了解,得快刀斩乱麻,不能让他们有喘息之机。” 张怀民对岳父吃绝户的行为极为不齿。老人家尸骨未寒他就改姓,这样的心性给他机会指不定折腾出多少幺蛾子。 想到这点,张怀民没底气责怪妻子,可他仍然忍不住担心,希望多了解那几天的情形:“谈这些事的时候除了岳父岳母他们和你跟团团,还有什么人在场?” 苏笑笑问:“担心我啊?” 张怀民眼前浮现出刚刚她张牙舞爪恨不得打死他的样子,顿时觉着白担心了,干脆继续吃面。 苏笑笑以为他不好意思,也没敢继续调侃。因为原主没胆子捉弄张怀民,对他只有顺从。“街坊四邻都在。公安知道我爹迫不及待吃绝户就很讨厌他,我娘担心陈雪早产不敢大闹,很不甘心也老老实实搬走了。” 张怀民又想起一些往事—— 团团出生时张怀民回来过。他给团团上户口那天上午刘大军的笑容很勉强,明明心里很在意,他还说“笑笑的爷爷泉下有知也该安心了。” 中午吃饭时刘大军叫张怀民给刘旭介绍对象。张怀民不想管刘家的事,只说他比刘旭大太多,跟他年龄相仿的跟刘旭不合适,跟刘旭年龄相仿的他不认识。 张怀民离家多年,这话听起来不像敷衍,刘大军并没有放过他。被他纠缠烦了,张怀民直言他所在的部队有很多女兵,他试试能不能把刘旭调到部队后勤或者炊事班。 刘大军把刘旭未来的孩子当命根子,哪舍得把刘旭送到千里之外。万一找个条件好的,对方又要求孩子跟女方姓,他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刘大军吓得谢绝他的好意。 这些足矣令张怀民想象出苏笑笑抓住陈雪不放,他岳父会有多害怕:“什么时候看出无论何事都没有陈雪的孩子重要?” 苏笑笑:“陈雪太过分,我爹娘却觉着没什么。陈雪把团团的鸡蛋吃了,团团眼馋,那两口子连团团不知道让让弟弟的话都说得出口,我才意识到陈雪这步棋好使!” 张怀民不放心地问:“他们这几天有没有回来过?” 团团点头。 苏笑笑想说什么,一看小孩手上油乎乎的,拉着他出去。 厨房里只剩张怀民一人,冷冷清清的,他犹豫片刻,端着盆到门外看着苏笑笑一边给团团洗手一边叮嘱:“你可以用手抓着吃,但吃之前和吃之后都要洗手,不许往衣服上蹭,谁的衣服都不行。” 张怀民情不自禁地说:“你一个人带着团团辛苦了。” 苏笑笑鼻头发酸,她肯定这不是她,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苏笑笑吸吸鼻子,扬头笑言,“那以后对团团好点,别让我的辛苦白费。” 哪怕苏笑笑竭力掩饰,张怀民还是借着厨房里投射出来的灯光看清她眼眶泛着晶莹。张怀民的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喉咙发紧:“会的……” 苏笑笑不由得问:“我呢?” “你——”张怀民不擅长甜言蜜语,“我的鼻梁好像肿了。” 苏笑笑的笑容定格,低头问:“团团,干净了吗?” 团团闻闻,“妈妈,我的手香香的。” “妈妈闻到了,外面冷,我们回屋。”苏笑笑抱起团团连走带跑把他塞被窝里。 张怀民看着她心虚的样子,好笑地摇了摇头,喝完最后一口面汤把盆放锅中顺手洗了。看到炉子上的烧水壶,张怀民摸摸壶身——很热可以洗澡,便出来拿盆和毛巾。 苏笑笑出来看到张怀民在堂屋和厨房来回转悠:“找什么呢?” “牙膏在哪儿?” 苏笑笑:“在橱柜上放着。” 张怀民到厨房找到牙膏,就用了一点:“新买的?” “家具被他们搬走了,小东西也没放过。” 张怀民:“那这几天来干嘛?” 这事还没忘呢?苏笑笑怀疑不说清楚他得惦记到明日,“刘晨没了工作,袁家想跟她离婚,刘晨要跟我换换,我过两年接我娘的班。” “她不能接班?” “灯泡厂哪有邮政局体面。” 张怀民:“……” 小姨子和老丈人不愧都姓刘,奇葩一家亲! 张怀民突然想到一点,“袁家不知道邮局的工作是你的?” 苏笑笑:“袁家没问,刘晨没说。” 张怀民不禁问:“婚姻大事,不打听清楚?” 苏笑笑心说,以前你父母不也没发现原主过于贤惠孝顺吗。 “谁知道找谁打听的。”苏笑笑见他穿着单薄的衬衣,在深秋时节很容易着凉,“你先洗漱。对了,换煤球。” 听了她的话,张怀民就觉着身上刺挠。 从头到脚洗刷干净,张怀民到厨房见煤球底部灭了,赶紧换新煤球。 张怀民关上房门转过身,苏笑笑的呼吸停顿片刻,不敢相信眼前的白面书生是张怀民。 哪是洗澡,大变活人啊。 此刻最多八点,团团将睡未睡,看到高大的身影越来越近,小孩惊醒坐起来。张怀民本能停下,“还没睡?” “你是爸爸?”小孩黑黝黝的大眼睛里尽是疑惑。 张怀民朝里面的苏笑笑看去,他这是又把我忘了? 苏笑笑:“你跟之前像换了个人啊。” 张怀民拿起书桌上的镜子,里头的鬼变成了人,不怪团团不确定。张怀民到床边:“我是你爸!” 妈妈躺在里面一动未动,团团就意识到爸爸还是他爸爸,不是像爸爸的陌生人。 随着团团躺回去,张怀民注意到老婆孩子一个被窝,他一个被窝。张怀民又看向苏笑笑,让她解释。 苏笑笑没法解释啊。 家里只有一张床,张怀民和原主又是合法夫妻,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张怀民今晚都要跟她同床。 这种情况苏笑笑在脑海里预演过,虽然她也有原主记忆,可张怀民对她而言仍然是熟悉的陌生人。 头天见面就共枕,苏笑笑怪别扭,所以她靠墙,团团到中间,张怀民睡外面。又担心半夜不小心碰到张怀民,干脆又拿出一床被子。 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苏笑笑问团团:“跟爸爸睡好不好?” “不要!”团团扭身抱住妈妈。 苏笑笑看向张怀民,你看,不是我要孩子不要你,是孩子离不开我。 张怀民上床盖上被子,靠着床头问:“团团,你是不是小男子汉?” 团团回头:“是啊。” “男子汉都是自己睡。”张怀民立刻说。 团团摇头:“我不是,爸爸是!” 苏笑笑愣了愣,没想到团团会这样说,回过神忍俊不禁。 张怀民脸色发黑,“爸爸自己一个被窝,你是不是也应该自己一个被窝?” “爸爸是男子汉,团团不是。”言外之意,咱俩不一样。 张怀民朝他后脑勺拍一下。 团团往妈妈怀里钻:“爸爸打我!” 苏笑笑被他的小脑袋撞得胸口疼,赶忙抓住团团。 张怀民看到这一幕不敢逗孩子:“没事吧?” 苏笑笑:“先这么睡吧。” 这两天张怀民没休息好,坐着硬邦邦的火车浑身不舒服,也想早点躺下。他脱掉衬衣,就问苏笑笑要不要拉灯。 苏笑笑的视线从他的腹部移到手臂,肌肉线条分明,正应了以前看到的那句——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饮食男女,苏笑笑也不例外,后悔把小崽子移到中间。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团团在里面,也不能当着孩子的面生扑啊。 苏笑笑收回视线,颇为可惜:“关灯吧。” 室内暗下里,苏笑笑听到一声轻笑。 苏笑笑的脸热起来,怕团团发现没敢伸手,隔着两条被子朝张怀民腿上踹一下。 可惜张怀民还没躺下,苏笑笑踹空,还被团团发现:“妈妈的腿怎么了?” 张怀民五感敏锐,哪怕屋里黑得什么都看不见,也察觉到他的被子动一下,他带着笑意说:“你妈腿抽筋!” “妈妈,我给你揉揉。” 苏笑笑赶忙搂住小孩:“谢谢团团,不用。腿抽筋揉了没用,是因为缺少营养。” 团团:“妈妈吃鸡蛋!” “对!天一亮妈妈就做鸡蛋。团团,你想吃水煮的,还是煎的?” 团团今儿吃了两个煎鸡蛋,想换换口味:“我要吃水煮的荷包蛋。” “等你睡醒妈妈就做。” 团团捂住眼睛:“妈妈,我睡了啊。” 苏笑笑拉下他的手,把他搂怀里,没搭腔。过了五六分钟,张怀民察觉到儿子平躺,小声问:“睡着了?” 习惯了屋里只有她和团团,这冷不丁出声,苏笑笑吓一跳:“你,还没睡?” 家里的床软被窝暖,太舒服了张怀民反而不习惯,“太早,睡不着。”还有一点张怀民不好意思说出来,快两年没见妻子,他有点想,“团团睡得沉吗?” “你试试呢?” 张怀民不信苏笑笑听不出他言外之意。见她不介意,张怀民轻轻掀开团团的被子,抱起团团,低声说:“过来。” 苏笑笑移到中间,张怀民放下团团,给孩子盖上被子,小孩转过身,张怀民僵住,轻声试探:“团团?” “妈妈……” 苏笑笑本能转过身背对着张怀民把团团搂怀里。 张怀民的天黑了,气得生硬地憋出一句:“明天就给他买床!” “睡吧。明儿我还要上班。” 团团一声“妈妈”把苏笑笑心里那点旖旎喊的荡然无存。 张怀民问:“团团跟我在家?” “可以带他去公婆家。下午再回来。我中午不回来。” 张怀民记得以前苏笑笑周五轮休:“周五你休息我们再一起过去?” “行啊。” 张怀民想起来之前他忙的事:“你在首都这些年,有没有想过换个地方生活?” “我的工作怎么办?”苏笑笑听出他未尽之意。 张怀民:“那边有邮局。你是毕业后由国家分配的,好安置。” “以后还能回来吗?” 张怀民:“能啊。邮局不需要那么多人也是先清退临时工。” “那你安排吧。” 张怀民来的路上一直琢磨如何说服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么简单,以至于他有点不敢信:“听明白了?” 苏笑笑:“希望我随军呗。” 张怀民转身搂住她,苏笑笑被他吓一跳,小声说,“别动手动脚。” 担心吵醒小崽子,张怀民不敢再动,“这事要不要跟岳母说一声?” “不用。”苏笑笑想想前几天刚麻烦一次领导,“在家待几天?” 张怀民:“下个月初回去。” “那我干到月底吧。下个月一号再找主任办手续。” 张怀民“嗯”一声,感觉手背被摸一下,顿时毛骨悚然,只因苏笑笑的手在他胳膊底下,不可能碰到他的手背。 张怀民立刻拉开电灯,小崽子的小手搭到他手上。张怀民气得找儿子脸上拧一下:“不认爹还想吓死爹!” 团团睁开眼。张怀民真要吓死,着急到结巴:“他,他不会哭吧?” 苏笑笑推开身上重重的手臂抱住儿子。苏团团抓住妈妈的衣襟又沉沉睡去。 张怀民躺平呢喃:“明儿给他买床。” …… 张怀民睁开眼,室内明亮,揉揉眼睛准备起来,眼前多出个小脑袋,吓得他条件反射般出手反击,幸好脑袋反应也快,意识到小脑袋是他儿子,转手把小孩抱身上:“醒这么早?” “我早醒了。”一回生二回熟,苏笑笑起来后又交代团团跟爸爸玩,所以团团不怕他老子,张大嘴巴哈口气,“我洗脸刷牙了。” 张怀民捏捏眼角,搂住他坐起来,“我睡那么沉?” “妈妈说爸爸累。”团团好奇地问,“爸爸是种地的吗?妈妈说种地累!” 张怀民想把苏笑笑喊进来,不给儿子看他照片就算了,竟然都不告诉儿子他是军人,“我是当兵的。” “当兵的是什么的啊?”团团无法想象。 张怀民想说“保家卫国”,又担心小孩继续问,“电影里端着枪杀敌的人。” 可是团团才三岁,还没看过电影啊。 苏笑笑听到动静担心团团摔下来,看到张怀民醒了就没进去,在门口说:“跟大檐帽是一家。” 团团眼睛一亮,兴奋地问:“爸爸是公安伯伯?” 张怀民无奈地说:“我是你军人爸爸!” 苏笑笑忍着笑回厨房削土豆皮。 团团叽叽喳喳地问:“军人爸爸厉害公安伯伯厉害?” “都厉害!”张怀民起来,把儿子放被窝里,“爸爸穿衣服。” 团团披着被子点头:“爸爸,我也穿衣服。” 张怀民穿上灰色长裤,白色衬衫,又套上毛坎肩,到院里确定不冷,回来给儿子穿外套和裤子,“你都洗脸刷牙了,还要睡回笼觉?” “妈妈让我照顾爸爸。” 张怀民不信,把儿子送到厨房,顺便问苏笑笑:“他需要睡回笼觉?” 苏笑笑:“我担心他乱跑菜刀碰到他,就把他放床上。” 张怀民本想叫苏笑笑看着孩子,听了这话抱起儿子去公厕。团团嫌臭,到门口不愿意进去。正好赵大妈拎着痰盂从旁边女厕出来,看到团团习惯性说:“我看着团团。” 张怀民进去,赵大妈后知后觉:“团团,那是你爸啊?你爸啥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呀。”团团奶声奶气仰起头问:“赵奶奶认识我爸爸?你知道我爸爸厉害吗?和公安伯伯一样厉害。” 赵大妈跟张怀民不熟,主要是他不常回来,回来一次也是这边住几天,张家住十几天。面对团团的询问,赵大妈只能说:“认识。” 张怀民出来,团团拽住他的手臂:“赵奶奶,他是我的军人爸爸,他叫张怀民!” 张怀民同志一脑门黑线,嫌他丢人。 赵大妈好笑:“我知道你爸爸叫什么,也知道他是军人。” “你知道我爸爸会打枪吗?” 赵大妈怀疑他说不会,小崽子得继续:“你爸这么厉害?” “对啊,对啊。我爸爸最厉害!”小孩很得意。 赵大妈:“快去告诉别人。” “好的。”团团拽着他爸往胡同里去,逢人就嘚瑟,“这是我爸爸,我的军人爸爸!” 张怀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只是 一名普通军官啊。 赵大妈跟在一大一小后面,看着张怀民耳朵通红拽着团团回家,忍不住笑出声。到院里她还满脸笑意。 她大儿媳妇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赵大妈小声说:“团团的爸爸回来了。团团见人就说他爸爸是军人,显摆的,跟他爸是天王老子一样。他爸都被他炫耀的不好意思了。” 她大儿媳妇笑道:“团团还小,不懂事啊。那天公安帮了笑笑,公安和部队一家亲,团团肯定觉着他爸厉害。不过怎么都没听笑笑说这事?” 赵大妈:“她哪知道部队啥时候休假啊。饭好了吗?” “差不多了,您洗手吧。” 一墙之隔,苏笑笑也叫张怀民洗脸刷牙。 团团稀罕他的“军人爸爸”,张怀民蹲着刷牙,他蹲在旁边歪头打量。张怀民起身洗脸,他起来打量。 张怀民拽住他的手给他洗手,小孩急了:“洗过啦!” “你跟我去了厕所,再洗一遍。” 小孩摇头:“不要你洗,你手上有刀。” 苏笑笑出来:“什么刀?” 张怀民也奇怪,摊开双手,苏笑笑找到原因:“嫌你的手粗糙。窗台上有蛤蜊油,你抹点,给团团抹点。团团,你爸爸手上这些都是拿枪留下的。” 团团由嫌弃变好奇,张怀民给他抹好蛤蜊油,他把张怀民的手翻来覆去检查,又问:“爸爸的枪呢?” “在单位。”张怀民拉着儿子到厨房,看到苏笑笑切的土豆片和洋葱片,“一个菜就行。” 苏笑笑点头:“是一个菜。你把钢筋锅端堂屋,团团,拿碗筷,妈妈一会儿就好。” 团团抱着碗筷跟在爸爸身后,苏笑笑把土豆扔锅里,炒到稍稍变色把洋葱扔进去,洋葱熟了,土豆肯定熟了。 苏笑笑把炉子堵上,倒满冷水的烧水壶放炉子上烧热留着饭后刷锅。 张怀民以为钢筋锅里是粥和馒头,结果有馒头,有白水煮好的三个荷包蛋,还有一盆鱼汤。再加上苏笑笑端来的一碟菜,张怀民感叹:“太丰盛!” “鱼是昨天买的。团团前些天没吃过好东西,我想着这几天有空给他补补。” 张怀民转向儿子:“沾了你的光啊?” “爸爸不要客气!”团团递给他一个白馒头,“爸爸吃!” 苏笑笑纳闷:“啥时候跟你爸这么好?” 张怀民不想再从儿子口中听到“我的军人爸爸”几个字,抢先道:“先吃饭。” 第14章 以物换物咱家不会变成传说中的黑市吧…… 虚掩的大门被推开,张怀民朝南看去,进来个五十来岁的女人,脚步很轻,神色拘谨,衣服干净,个头不高,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蹦出几个字——旧社会的太太。 张怀民确定张家没有这样的亲戚邻居,他对来人也没什么印象:“笑笑,这不是咱家亲戚吧?” “哪有亲戚一大早上门的。”苏笑笑放下勺子,“你先吃,我去看看。” 团团好奇,扒着饭桌起身朝外瞅:“我知道,爸爸,她是许奶奶,许奶奶家——” 叽叽喳喳的小话痨叫的张怀民头疼,夹个土豆片塞儿子口中:“听话,我们先吃饭。” 团团听军人爸爸的话,拿起勺子喝鱼汤。 张怀民没带过几天孩子,但他有常识,担心团团喝到鱼刺,让团团先吃鸡蛋,他把鱼刺挑出来。 苏笑笑到院里,没请许慧娟进去,许慧娟依然看到屋里有个男人:“来客了啊?” “团团的爸爸回来了。” 许慧娟不懂此话何意—— 张怀民常年不着家,许慧娟习惯了苏笑笑一个人带孩子,就像没了丈夫的孤儿寡母。昨儿请苏笑笑帮忙,没人照顾团团,还请赵大妈看着。到医院苏笑笑也没提过张怀民。以至于许慧娟不由得重复:“回来了?” “昨晚回来的。”苏笑笑明知故问,“许婶找我啥事?” 许慧娟面露迟疑,朝堂屋看一下。 苏笑笑:“别管他。这个家我当家。” 声音不大,耳尖的张怀民还是听见了。张怀民要是在乎谁当家,也不会那么好说话——任由儿子姓苏。他在家不在意,不等于在外人面前也不要面子。张怀民小声问:“你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 “妈妈厉害啊。”团团想也没想就说。 张怀民噎了一下,他跟个连“老爹”和“老子”都分不清的小屁孩说这些干嘛。 苏笑笑见许慧娟依然犹豫不决,心说矫情什么啊。不过她面上不显:“许婶,说啊。这里又没外人。” 许慧娟支支吾吾地说:“其实不该麻烦你,这,我也不,也是没有别的办法。” “出啥事了?” 许慧娟一听苏笑笑主动关心她,瞬间不结巴,“有红糖鸡蛋吗?借我点给你弟妹补身子。” 苏笑笑心说果然是为这事。 张怀民朝院里看看又朝碗里看看,一时想问“还有哪个弟妹?”又想问“煮熟的荷包蛋行吗?” 苏笑笑惊讶:“就这事?许婶,你没备啊?” 言外之意,哪有你这么当老婆婆的。 许慧娟想过苏笑笑像赵大妈一样痛快,也想过苏笑笑果断拒绝,唯独没想到苏笑笑质问,以至于被她问住。 “嗳,不是,我说许婶,医生跟你说过弟妹的预产期吧?咋不早点准备?” 许慧娟的脸微热:“昨儿想去买,正好赶上你弟妹要生,就没去成。” “昨儿都要生了你才想到买?” “不算定量啊。” “算定量也好弄。你可以买瓶麦乳精跟人家换啊。上面不许私下交易,对于以物换物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苏笑笑摇头,“真不是我说您,许婶,城里换不到可以去乡下。你家有没有农村亲戚?拿几尺布或者买两身年轻人结婚穿的衣服,到亲戚家,别说鸡蛋,野鸡蛋野鸭蛋也随你挑。” 许慧娟:“其实我想过,想过两天你弟妹身体好点,我就去看看。” “劝你还是尽快吧。”苏笑笑道,“您来得不巧,昨儿买的一斤鸡蛋,中午做两个,晚上做几个,今早又做仨。但凡你一早过来,我就不做了。” 许慧娟蓦地直视她,神色错愕:“一斤,都都做了?” “我家人少分得过来,不用算着一人一个或半个,所以我挑的鸡蛋大。你想想一斤能有几个?”苏笑笑回头问:“团团,吃的什么?” 团团习惯性回答:“鸡蛋啊。” 苏笑笑转向许慧娟,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许慧娟期期艾艾地问:“那红糖?” “您往这儿看。”苏笑笑推开厢房门,“我娘搬的干干净净,破凳子都没留下,能给我留红糖?何况我弟妹也快生了。” 刘旭结婚时刘大军高兴,叫大家都来吃喜糖。许慧娟跟赵大妈来过,看到屋里柜子箱子椅子啥都有。 如今里头啥也没有,许慧娟震惊。 苏笑笑:“许婶,这个时候去供销社买到东西就下乡,不耽误中午回来做午饭。” “那我去供销社看看。”许慧娟说完告辞。 苏笑笑送她到门外,关上大门转过身就翻个白眼。 张怀民看得一清二楚,心说她还有两幅面孔啊。 等人到堂屋,张怀民问:“我刚想起来,她家是不是在赵大妈后面?” 苏笑笑点头:“昨晚不是好奇我怎么把团团一个人留在家中?”接着从她昨晚听到敲门声说起,一直说到她回来发现大门开一点,以为进贼了。 苏笑笑说的不快,团团听得明白,气的扔下小勺子:“妈妈,你骗我!你说是赵奶奶的门响!” “不这样说,你非要去开门,她把咱家的鸡蛋和鱼拿走,今早你喝西北风?” 团团想不通:“为什么拿我们的鱼和蛋啊?” “她家也 有个大肚婆,跟你舅妈一样,要补身体,我不给,会说我心狠。懂了吗?” 团团懂,以前刘大军经常拿类似的话哄他,“许婶大坏蛋!” 苏笑笑差点呛着。 张怀民赶忙拿走她面前的碗:“小心点!团团,出去不能这样说!” 团团撅着小嘴不理他。 苏笑笑缓过气:“团团,许婶要是生气打你,你打不过她。虽然爸爸妈妈可以帮你,可你也挨到身上了啊。” 小团团点点头,表示听见了。 张怀民递给苏笑笑个馒头,“菜快凉了。”而他实在好奇想问,“这个许婶找赵大妈借了还找你,她家是一点没准备?” 苏笑笑:“昨天儿媳妇要生了,一时找不到人送她儿媳妇去医院,急得要给赵大妈跪下,说明她在意儿媳妇,或者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为了孩子有奶吃,也会好好伺候儿媳妇。” “你的意思准备了?那还找你们?” 苏笑笑道:“谁嫌好东西多啊。” “这话好像借了不用——”张怀民看向苏笑笑,苏笑笑点头。张怀民惊愕,也愈发困惑,“许婶看起来不像。” 苏笑笑:“看起来待人客气有礼?也许是真的。光说借不说还,可能认为她儿媳妇需要,我们应该同情她借给她,她不还我们也该理解。” 什么乱七八糟的理解?张怀民刚刚吃下去的鸡蛋险些吐出来。 苏笑笑夹一片土豆给儿子,发现他一小块馒头吃了半天还剩一小块:“苏团团,馒头不吃完,以后别想我做这么多好吃的。” 团团张大嘴巴把那一块馒头塞嘴里。 张怀民顾不上思索许婶是什么样的人,戳一下儿子的脸:“撑破了?” 团团朝他手上一下。 苏笑笑:“只要他吃,别管他怎么吃。” 张怀民把鱼头夹自己碗里,鱼鳃肉送儿子碗里。小孩嫌鱼肉没味儿,扔妈妈碗里。苏笑笑的鸡蛋只吃了少许蛋白,扔一块鱼进去肯定串味。苏笑笑瞪一眼儿子,小孩慌忙挖回去。苏笑笑不想吃了,碗给他。 团团不嫌弃妈妈的口水,可高兴了。 张怀民怀疑儿子早就眼馋妻子的鸡蛋,故意来这么一出。张怀民去拿个空碗,把半条鱼夹出来给苏笑笑,故意对儿子说:“鱼才是好东西。” “爸爸,妈妈说鱼和鸡蛋都好。”团团一脸小无奈地给他爸个白眼,不要觉着团团小,团团不懂,团团啥都懂! 张怀民红了脸。 苏笑笑忍着笑吃好饭,试探着问:“我去邮局了啊?” 团团跟上。苏笑笑让他留下,小孩不愿意。苏笑笑想起一件事,去卧室拿二十块钱给张怀民说:“领团团买身新衣服,没有正好的就往大了买,稍微大一点就行。新衣服请妈帮团团改合身。我跟妈说过。再问妈有没有空帮团团做几双鞋。别空着手,买点水果糖果。” 张怀民失笑,他比苏笑笑大好几岁,这点人情往来都不懂岂不成了废物,“团团,买新衣服还是去你妈单位?” 单位什么时候都能去,新衣服不能错过呀。小孩拉着爸爸的手,冲妈妈挥手。 苏笑笑带着饭盒走到单位,单位刚开门。苏笑笑把装了馒头和菜的饭盒送到食堂,回到工位上写信。 下午有个邮递员去南边刘家凹送信,苏笑笑请同事帮她把信送过去。 傍晚到家,看到院里晒的衣服和鞋,连她早几天穿的布鞋都刷的干干净净晾在墙边,忽然明白文中原主为什么一直觉着愧对男主。 工资高干家务,还不介意孩子姓苏,又有刘大军衬托,男主简直绝无仅有。 男主从厨房出来:“回来了?我烧了几壶热水,用热水下面吧。” 竟然知道早早把炉子拉开。这一点也比刘大军强。苏笑笑把饭盒给他:“吃面啊?可是只剩一个鸡蛋,你吃还是团团吃?” 团团个小人从卧室出来:“我吃啊。” 苏笑笑吓一跳:“那么黑你在屋里干嘛?” 张怀民看到儿子就心累:“躲猫猫。这小孩中午不睡,下午不睡,玩了一天他还不累。你还说他需要补,我看是好东西吃多了!” 团团伸手要妈妈抱。 苏笑笑抱起他:“白天不睡晚上睡啊。苏团团,如果我做藕片呢?” “吃藕片!” 苏笑笑把小孩塞给张怀民,洗洗手去厨房削皮切藕。 醋溜藕片出锅,苏笑笑没舍得刷油锅,就着锅用热水煮一把挂面,扔下张怀民洗好的菜叶,出锅前放一点酱油和一点猪油,不如昨晚的面好吃,味道也不差。 以前家里人多,一做做一锅,原主不舍得放太多油,更别说还炒一盘藕就面条。团团第一次吃到这么有味的面,胃口大开,吃得饱饱的。 苏笑笑收拾厨房,张怀民把精力旺盛的孩子拽出去遛弯。 睡前,张怀民看着挡在中间的儿子,懊恼:“我觉着忘了什么。忘了给他买床!” 苏笑笑以为他随口一说,见他又提这事:“真买啊?过几天就走了啊。” “买!又不是明年不回来。”张怀民道,“这里放一张,我爸妈那边放一张。” 苏笑笑:“钱在高低柜里,需要多少你拿。” “那明天就带他去家具店。” 张怀民说到做到,翌日上午,苏笑笑在邮局忙着给市民寄信,帮不识字的人填地址,张怀民叫儿子自己挑床。 团团也想自己睡一张床,他想玩的时候不用被妈妈拘在怀里,所以团团有新床很高兴。 床到家他笑不出来,他老子把他的床放对面,不跟爸妈一个房间。 团团推着张怀民让他走,哪来的回哪儿去! 其实张怀民不放心三岁的儿子一个人睡,见小孩气得不认爹,就把他的小床抗到他和苏笑笑卧室,问:“你的床放哪儿?” 团团指着旧书桌。张怀民把旧书桌放窗台下,团团的小床横着放大床床尾。 张怀民把团团的小被子铺上,又拿出一条薄被子,还把他的小枕头拿过来:“今晚就睡这儿啊。” 团团斜着眼看他爸:“我要告诉妈妈,你不要我!” “爸爸逗你玩儿呢。”张怀民抱起儿子,“妈妈要你啊。你妈回来看到你的床在对面屋里肯定打爸爸。” 团团摸摸他老子的鼻梁:“疼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张怀民想把臭儿子扔出去。 小孩搂紧他的脖子:“爸爸,我饿了。” 张怀民:“去奶奶家。” 昨儿带着礼物上门,今儿就不用了。张怀民锁上门就和儿子去父母家蹭吃蹭喝。 四点多吃点老张给团团买的零食,爷俩回去,顺便去菜市场买一条鱼。 到家张怀民把鱼收拾好,苏笑笑正好下班回来。 晚饭后,张怀民刷锅洗碗,让团团扫地,苏笑笑擦桌子。一切收拾好他就催母子俩洗漱。 看起来跟上战场似的。苏笑笑奇怪:“刚吃过饭急什么啊。”牵着团团,“出去玩一会儿?” 张怀民揉揉额头跟出去。 苏笑笑想起上午小叔来问她邻居缺什么,就叫张怀民看着团团,她去隔壁赵大妈家。 赵大妈刚吃过饭,一家人在堂屋唠嗑,院门也没关,苏笑笑直接进去。赵大妈给她一个小板凳,苏笑笑坐下。赵大妈问她大晚上过来是不是为了以物换物那事。 苏笑笑点头:“我叔家地少因为离山近,他说除了自家养的鸡,还有山鸡蛋。有时候还能弄到山鸡和野兔。不过兔肉太干巴,换这个不划算。” 赵大妈:“我也听人说过兔肉干。听说山鸡蛋好。以前的贵人就爱吃山鸡蛋。” “可是山鸡蛋小,论斤的话,一窝山鸡蛋也没一斤。” 赵大妈笑着说:“肯定得比鸡蛋贵点。你放心,不会叫你叔吃亏。咱们又不是一锤子买卖, 今年换了明年就不换了。” 苏笑笑:“那就搁这周五?我轮休。” 赵大妈在家没事,啥时候都行,“听你的。” 苏笑笑:“前几天我小叔过来街坊四邻都看见了,不去我家来您家肯定奇怪。回头小叔先去我家院里,需要多少东西,在我家挑好再来这边?” 这么做两家都要承担风险,一旦被人告发,谁也甭想撇得干干净净。赵大妈对这个安排很满意,就把此事定下来。 苏笑笑从赵大妈家出来,团团靠他老子身上看着哥哥姐姐们玩儿。张怀民蹲在门口,全身写满了无趣。 “干嘛呢?”苏笑笑走过去。 团团立刻向妈妈告状:“哥哥姐姐说我小,不会玩儿。” 赵大妈的大孙女跑出来:“团团,我们来玩儿。” 团团飞过去。 苏笑笑在张怀民身边蹲下:“你呢?” 我想早点上床啊。可左右都是孩子,张怀民老脸不要了也不好意思直言,“太累。第一次知道小孩精力这么好!” 苏笑笑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上辈子不是看在钱的份上,谁给哥嫂看孩子啊。不过看习惯了,倒也习惯了。 苏笑笑:“那你去洗澡,早点休息?” “你呢?” 苏笑笑:“团团玩半个多小时,回去洗澡正好睡觉。” 张怀民听出来,现在把小不点弄回去洗澡,洗完了他也不睡。 这一天出了不少汗,必须得洗洗,张怀民便先去。 洗好澡,张怀民闲着没事,找出高低柜里的盐水瓶,灌一瓶热水给团团暖被窝。团团睡觉前他把瓶子拿出来。被子里暖暖的,团团好舒服,几分钟就进入梦乡。 张怀民和苏笑笑的夜晚才开始。 …… 周五上午,苏笑笑刚洗好衣服,准备跟张怀民商量晚点去他爸妈家,她大姑和小叔一人挑着一个扁担进来。 苏笑笑惊得微微张口,怎么弄这么多?难道之前看错他们了。 张怀民听苏笑笑说过“以物换物”,见状转向她,这是换?这是去市场上卖! 苏笑笑不动声色地上前:“大姑,小叔,不是走着来的吧?” “不是!”刘大姑放下扁担擦擦汗,见团团过来,从柳筐里掏出一个布袋,正是苏笑笑给她装馒头的袋子,递给团团。 苏笑笑怕他拿掉,接过去:“什么啊?” “柿饼。我自己做的。”刘大姑拿掉头上的毛巾扇风。 苏笑笑见柿饼挺好:“留您卖啊。” 刘小叔嫌弃:“没人要。一棵树结上百斤,以前我们吃不完喂猪猪都不吃。嗳,这不是怀民吗?” 刘大姑下意识问:“哪儿呢?”朝厨房门口看去,“怀民?真是你啊?啥时候回来的?” 张怀民到跟前:“早两天。累不累?” 刘大姑:“不累。你挺好吧?” 张怀民点头:“我在舰上没什么危险。”接过苏笑笑递来的柿饼,他随口问,“柿饼也没人要?” 刘大姑:“收购站没收过这东西,不知道咋定价。” 苏笑笑忽然想起什么,听到脚步声,抬眼看到赵大妈进来,问她知不知道哪家供销社大胆到敢抢收购站的东西。 这事赵大妈知道,前两天跟街坊在胡同里聊天,说肉票没了,孩子肚子里没了油水就爱吃饭,不知怎么就扯到那家供销社。 苏笑笑对她大姑和小叔说:“回头去问问他们要不要,要的话就在你们那边收购站门外等他们。” 刘大姑怀疑她听错了:“当着收购站的面卖给供销社?” 苏笑笑点点头:“也不知道人家怎么操作的。兴许供销社主任是哪个老将军的儿子,这种为农民增收又丰富了市民餐桌的好事上面干脆睁只眼闭只眼。” 苏笑笑递给赵大妈一个柿饼:“您尝尝。” 赵大妈接过去,看着四个大筐子,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这些不会都是吧?” 刘小叔下意识摇头。 苏笑笑给团团半个柿饼:“你一半妈妈一半。” 团团高高兴兴接过去,苏笑笑叫他关一扇门。她小叔见状把东西拿出来,有晒干的红枣,还有有板栗和核桃。 要说这些小东西,还得从那瓶五粮液说起。 苏笑笑的大堂哥看到酒,说要是真的可贵了,一瓶五六块。刘大伯寻思着回门礼袁家肯定不敢弄假货。这瓶酒以后指不定能救命或者给小辈娶媳妇。 侄女这么有心,当叔叔大爷的也不能小气。早几天又听说笑笑要帮他们换杂粮,刘大伯就叫弟妹侄子侄女都上山捡山货,带过去留着团团慢慢吃。 刘小叔把几个布口袋给苏笑笑,赵大妈很意外,心说这姐弟俩跟刘大军真像异父异母。 苏笑笑也意外,那天给出去的那点东西竟然能换来这么多。她接过去就递给赵大妈:“您先挑,挑剩的是团团的。” 团团不要剩的! 张怀民一看儿子气鼓鼓要搞事,抬手抱起他,在他耳边说:“过几天还有。” 团团安静下来。 刘大姑不禁问:“老姐姐,这些野山货您也要啊?那,笑笑,去拿几个小盆,挑出来放盆里。” 苏笑笑把厨房盛菜的盆都拿出来。团团好奇想帮忙,苏笑笑抓几个核桃和红枣递给张怀民。张怀民把红枣塞儿子兜里,核桃捏碎,摊开手让小孩挑核桃仁。 赵大妈一看团团左手红枣右手核桃,就想到她的几个孙子孙女,于是每样挑两斤。挑好后叫刘小叔带着野鸡和野鸡蛋去她家算杂粮。 张怀民见苏笑笑没去,不禁问:“不去看看?” 苏笑笑:“赵大妈不至于贪这点小便宜。”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刘大姑过来,到苏笑笑身边小声说:“核桃、板栗和红枣她给的钱,跟商店一个价。” 赵大妈家没有那么多杂粮,给钱苏笑笑不意外:“大姑,只能收赵大妈的钱。别人要拿钱买,除非她把钱塞你兜里。” 刘小叔进来说:“怕有人给咱们下套?这事我们听说过,知道怎么应付。” 乡下人只是见得少,不等于傻。苏笑笑听了这话放心下来,“那剩下的都收起来吧。回头去收购站问问。” 话音落下进来一人,跟苏母年龄相仿,是苏笑笑家另一边邻居,她看赵大妈拎东西就猜到以物换物,所以进来就问还有什么。 刘大姑筐子里的东西确实打算去收购站卖掉。听了苏笑笑的话意识到侄女不介意她私藏,干脆直接把野鸭蛋以及一些晒干的山货拿出来。又担心张怀民嫌她小家子气,对苏笑笑说:“打算卖了给你妹做一件身衣服。” 刘大姑说话的时候看了一下张怀民,张怀民主动问:“要定亲了?” “是的。”刘大姑见他关心她家,便不再拘着,“还得给她扯两根红头绳。” 邻居听到这话有个想法:“笑笑她姑,你等我一下。”回去十多分钟,拎一袋衣服鞋出来,有大有小有补丁的少没补丁的多,“我去废品站问过,这些可以卖钱。换你的鸭蛋够了吧?” 刘大姑连连点头。 赵大妈怕邻居坏事赶忙过来,进院看到邻居往外掏衣服,让刘大姑挨个检查。赵大妈惊得张张口,到苏笑笑身边:“还能换衣服?” 苏笑笑颇无奈地笑着说:“我也是头回见。” 不巧被邻居听见,“你年轻见识少。以前的衣服都可以拿去当。” 刘大姑点头证实这一点。她见有几套衣服不用打补丁,还有几套可以改小给侄孙女穿,顿时觉得占了大便宜,又从给苏笑笑的东西里头拿出一把干豆角。 邻居很高兴:“您太客气了。笑笑她姑,以后有什么东西尽管弄过来,我认识的 人多,我帮你换。“随后在她耳边说一句,“用钱买也行。” 苏笑笑看清她的口型,脑袋突然炸开,看向张怀民,咱家不会变成传说中的黑市吧。 昨晚苏笑笑跟张怀民聊过刘家人,再看看姐弟俩今日带来的东西,很明显知恩图报,就算以后把他家搞成黑市,也会把他们一家三口摘得干干净净。 张怀民微微摇头,低声说:“大姑心里有数。” 赵大妈眼尖也看见了,她在苏笑笑另一边,点头说:“没事的。回头我帮你姑盯着,不了解的人以物换物也不换。了解的心性不好的让他写收据。” 张怀民想起后面那位太太:“那个许婶换到了吗?” 苏笑笑:“管她呢。我把她儿媳妇送到卫生院累一身汗,又花钱给她买粥买包子,都不说给我送个喜蛋。” 赵大妈诧异:“你还给她买吃的?” 跟刘大姑聊天的邻居看过来:“给谁啊?” 赵大妈不介意浪费口水,从许慧娟儿媳妇发动那天说起,一直说到前几日找她们借糖和鸡蛋。 邻居听完直摇头:“这人啊,你说她不通人情世故,她知道求人。你说她懂,该她有所表示就装死。以前就那样,谁问她什么她都说自己不懂。你要说你不是做过吗。她又说随便弄弄,也不知道对不对,不好意思献丑。文绉绉的,说得好听!我可是在她手里吃过不少亏!” 赵大妈不禁说:“不会吧?” “你不知道?”这位邻居也是个快言快语的,“你家孩子多穷啊。她家人少,儿子有本事,跟你走近你不得找她借钱借粮?”转向苏笑笑,“以前你爷当家,知道找你没用,你爷又不给她面子,所以不敢往你跟前凑。” 张怀民轻咳一声。 刘大姑问:“是不是着凉了?你看穿的,这么冷的天坎肩哪——” “这么多人啊?” 邻居回头,许慧娟进来,手里拎着小包。邻居看向苏笑笑,她也来换东西吗。苏笑笑转动眼珠子。邻居明白,换东西的只有她和赵大妈。 邻居故意问:“拎的什么啊?” 第15章 随军我把你扔到车外面,让你跟着车跑…… 许慧娟去供销社一问才知道麦乳精两块多一瓶,而罐头只要一块多。衣服很贵,有七八块的,有十几块的。她就买了两瓶罐头。 罐头拿到家,她丈夫不许她找乡下穷亲戚换鸡蛋,担心人家以后挟恩图报。 前几天儿子回来,她给她儿子一瓶罐头叫他找同事换鸡蛋。能不能换到得到明天下午儿子回来才知道。 刚听人说苏笑笑家来了俩人,跟赵大妈换了许多东西,许慧娟担心儿子没换到就来看看。 到院里看到篮子里的蛋,许慧娟心想,这次终于来巧了。她打开包,谦虚地笑笑,“一瓶罐头。” 团团转向爸爸,眼里写满了“罐头啊”。 张怀民当没看见,故意问:“许婶去走亲戚?” 许慧娟的笑容凝固。 性格直爽的邻居想笑,顺着张怀民的话说:“既然许大姐有事,那你忙。”拎起篮子,“我先回家。” 许慧娟惊得张张口,“这些——鸡蛋是你的?” “不是鸡蛋,是鸭蛋。”邻居仗着她不清楚,“刚买的。看笑笑家热闹,过来看看。你要啊?我想想多少钱一斤。” 邻居思索片刻,多说了一毛钱。 许慧娟天天买菜做饭自然知道菜市场的鸭蛋价格,一听贵这么多:“啥鸭蛋啊?” “不清楚。就说这鸭蛋好。总共只有这么一点。好像供销社的工作人员去乡下收的。” 那天菜市场人多,苏笑笑没注意,现在想想买鸡蛋的时候这位邻居也在排队。不怪她能扯出供销社。 许慧娟听了这话不禁说:“原来是在供销社买的。供销社的东西都贵。菜市场便宜。” “你去菜市场吧。”邻居说完拎着蛋就走。 许慧娟迟疑片刻,人出了院门拐走。许慧娟张张口,不知道说什么,转向苏笑笑:“这两位是你家亲戚?” 苏笑笑点头:“我姑和我叔,听说怀民在家,过来看看。” 许慧娟瞬间明白,以探望张怀民为借口过来换东西,“笑笑姑,您好,你有没有带鸡蛋啊?” 刘大姑扒开筐子叫她自己看。 许慧娟很失望,不经意间瞥到盆里的红枣,她眼睛亮了,正想说话,隔壁邻居去而复返:“许大姐,怎么还在这儿?” 许慧娟笑笑:“我找笑笑有点事。” 邻居明知故问找笑笑什么事。 许慧娟不好意思撵人,只能说她想用罐头换红枣。 团团高兴地搂住爸爸的脖子,眨了眨眼睛,罐头!我的! 苏笑笑瞥到儿子兴奋的小模样就想开口,听到她邻居问:“给你儿媳妇补身子吗?还是你这个婆婆好啊。对了,赵大姐,红枣多少钱一斤来着?” 赵大妈前几天刚打听过,想也没想就把供销社的红枣价报出来。 供销社和菜市场的红枣都不许挑,刘大姑让她一个个挑,赵大妈觉着报低了,许慧娟却认为贵了,脸色微变。邻居见状故意说:“这个罐头我知道多少钱一瓶。赵大姐,您家有秤吧?劳烦您拿来按照罐头的价秤几斤。” “这个,我——”许慧娟不想要,“我问问我家先生,我不当家。你们先忙。”说完就走。 赵大妈恍然大悟:“她天天说不当家,是这个不当家啊?” 邻居:“您才知道?我保证她一去不回!” 刘大姑端起地上的盆:“笑笑,赶紧收起来。” 刘小叔端起核桃和板栗送去厨房。 团团眨巴眨巴大眼睛,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我的罐头呢? 张怀民捏捏他的脸:“奶奶家有。回头去奶奶家吃罐头!” 赵大妈:“团团想吃啊?难怪刚才小脑袋跟拨浪鼓似的,这里瞅瞅那里看看,着急得不行。” 团团被说害羞了,小脸埋进爸爸脖颈窝。 刘大姑把筐子整理一番,发现还有两包山货。她打开看一下没压碎就要给苏笑笑,邻居问:“这是野木耳野蘑菇吧?” 刘大姑点头:“在山上捡的。不脏,挑拣过。” 邻居低头闻闻,确实不是农场人工种的,她低声问:“怎么换?” 这个是给苏笑笑的,刘大姑没想过换:“你问笑笑。” 苏笑笑让邻居看着给。 邻居不知道苏笑笑家今天可以以物换物,所以没打听这些土特产的价格。 赵大妈知道,不是刻意打听的。她家还有闺女送的山货。前些天在菜市场看到山货,感觉没闺女给的好,就多嘴问一下价格。赵大妈把价格告诉邻居,邻居掂量掂量,总共不到一斤就算一斤,按照菜市场的价格给钱。 刘大姑摆手不要钱。 邻居塞她兜里:“你们不说我们不说谁知道!” 刘大姑惊得微微张口,原来笑笑说的塞兜里是真的啊。 苏笑笑见状笑了笑,问她姑和她叔啥时候回去。 两人第一次出来心里没底,家人也跟着悬着心,表示想早点回去。苏笑笑担心俩老人半道上被抢,叫张怀民陪二老乘公交。 团团一听坐车,搂着爸爸的脖子不放,张怀民只能带上他。 招笑的是张怀民陪二老刚走,许慧娟又来了,见院里只剩苏笑笑和赵大妈,惊得愣了片刻,不敢置信地问:“你姑走了?” 苏笑笑点头:“正好不耽误去收购站卖掉。” “什么时候还来?” 苏笑笑:“不好说。也许十天半个月,也许到年底。农家事多,就算约好时间也不一定能过来。” 赵大妈有个闺女在乡下,闺女又常来信汇报她家情况,所以一辈子没下过地的赵大妈也能说几句,“农村不是庄稼种下去就没事了。要除草要除虫,还要给生产队放牛,挖沟修路,不到下大雪闲 不下来。” 许慧娟不懂,无法反驳,讷讷道:“这么忙啊。” 苏笑笑很是体贴地说:“回头再来我通知你?” 赵大妈扭头瞪一眼苏笑笑,说啥呢你! 许慧娟魂不守舍,不曾注意到她,挤出一丝笑:“只能这样了。” 苏笑笑点头:“您慢走。我就不送你了。” 许慧娟慢吞吞走远,赵大妈忍不住说:“怎么能说通知她啊。” 苏笑笑:“过几天我就走了。” 赵大妈愣了一瞬:“去,去哪儿?”忽然想起什么,“随军啊?” 苏笑笑点头:“怀民这次回来就是接我俩去部队。” “你的工作怎么办?” “说可以转过去。要是过几年转业,他争取回原籍我还能转回来。” 赵大妈放心地直点头:“能转回来就行。等等,你走了,你姑和你叔再来——” “这事我仔细考虑过。”其实并没有。苏笑笑刚想到,还是因为她叔和她姑很客气,不止给她几包山货,还有他们晒的茄子干和干豆角,“我把堂屋门和卧室门锁上,厨房和对面厢房就不锁了,万一到这里不巧下大雨,他们可以在屋里等雨停了再走。” 赵大妈不禁说:“街坊四邻要问你不在家,你姑你叔来干嘛,我就说屋顶漏了,带着家伙什帮你补屋顶。” “可以。”苏笑笑突然想到一点,“他们经常过来我爹娘也不敢趁我不在搬过来。” 赵大妈疑惑:“你爹娘不是有房子?” “两间筒子楼哪有在这儿舒服。”苏笑笑道。 赵大妈的二儿子单位分给他的一间宿舍就是筒子楼,离二儿媳妇上班的火柴厂不远。儿媳妇加班就去那边住,平时挤公交车回家。 赵大妈几年前提过,孙子孙女她照顾,叫儿子儿媳住宿舍,可两人宁愿跟一大家子挤一块也不在住那边。因为洗澡要排队,还要在楼道里做饭,一眼没看见不是少一根葱就是少半头蒜。 苏笑笑的娘舒坦了半辈子,肯定过不惯那么逼仄的日子。苏笑笑带着孩子随军,没法说来来说走走,她妈仗着这一点很有可能搬回来。 可是苏笑笑的姑和小叔也不可能隔三差五过来。赵大妈问:“叫你公婆时不时来看看呢?” 苏笑笑:“怀民的弟弟和弟媳妇工作忙,孩子小离不开人,我公公得看着她,我婆婆要一天到晚得准时准点买菜做饭。” 赵大妈想想自打她有了孙子孙女想回娘家看看都得挑星期天,“给我留个你公婆家的地址。我是邻居没法出面,回头看到你爹过来就去通知你公婆。” 苏笑笑道一声谢,立刻回房写下她公爹家地址。 这个时候是上班时间,路上没有四处乱窜的自行车,公交车开得快,一个小时张怀民就回来了。 苏笑笑把她叔他姑给的干货挑出来一半,用两个布口袋装着就和张怀民领着团团去公婆家。 婆婆罗翠红一看到苏笑笑拎着包裹过来就不由得皱眉。但等人到跟前,她就面带微笑问团团冷不冷。 团团摇了摇头要下来。 苏笑笑把东西递给婆婆。罗翠红接过去就忍不住唠叨:“别每次来都买东西。多少钱经得起这么买?” 苏笑笑听出婆婆不是客气,是真不喜欢她回回带东西,“不是买的。” “不是?”罗翠红打开布袋,一看里头有红枣、板栗和山核桃,另一个布袋里是晒干的菜,“你——”冷不丁想起儿媳妇有一门农村亲戚,“刘家给的?” 苏笑笑点头,顺便说出她的打算——院门、厢房和厨房钥匙给刘家,再给婆婆一套钥匙,麻烦婆婆每几个月过去一次打开堂屋和她卧室门透透气,以免里头的家具衣服发霉。 罗翠红听她说完便问:“决定好了?” 苏笑笑点头应一声。 罗翠红没劝,没劝一句,只说“决定好了就行。”然后让儿子儿媳进屋。 团团一看屋里没人玩儿就往外跑,张怀民叹着气去追儿子。 在张家用过午饭,苏笑笑一家三口打道回府。到家没啥事,苏笑笑把她和儿子的衣服拿出来,留下三成留着回来穿,剩下的都带走。 翌日,苏笑笑像往常一样上班,直到十月底。 十一月初,苏笑笑找领导办手续。 领导自然不敢为难军属,也没必要为难,又不是苏笑笑叫他安排工作。 手续办妥,苏笑笑就向同事们辞行。 王英很不舍,拉着她的手絮叨:“刚来几天就走啊?”没容苏笑笑解释,“也好。夫妻哪能一直分居。”又问,“还回来吗?” 苏笑笑不清楚,倒是听公婆念叨过几句,“听说部队越往上职位越少,能坐到营长以上职位的都不缺能力,他哪抢得过有背景有人脉又不比他差的啊。也许过几年就回来了。” “团团爸也回来?他回来能干嘛?” 苏笑笑:“他职位不高但也不低,能到公安局或者好的单位吧。” “这样还行。”王英松开她,“去吧。回家收拾收拾,省得走的时候手忙脚乱。” 苏笑笑没有回家,而是去供销社买了几样比较实用的东西,准备明天和张怀民带着团团去刘家凹。 苏笑笑仔细考虑过,她爹娘真赖着不走,她公婆还真没办法。刘家人出面就不一样,他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将来团团长大遇到他不好出面的事,也可以麻烦刘家亲戚。现在不跟人搞好关系,到时候再麻烦人家,谁理你! 好比许慧娟,平时跟街坊四邻多走动,能帮就帮,她儿媳妇发动那天也不至于只能找赵大妈。 苏笑笑到家把她的想法告诉张怀民,张怀民也认为不为别的,为了团团以后有个帮手,也不能跟所有亲戚断往。 到了晚上,张怀民回过味:“我们只领团团一个啊?” “还想再生一个?”苏笑笑一把推开他,“自己生去!” 张怀民伸手把人拉到怀中,“生气了?不生就不生。再来一个苏团团我得少活十年。” 苏笑笑诧异:“带他有这么累吗?” “麻烦您把‘吗’给我去了。”张怀民以前不觉着带个小不点能有多累。这半个月下来,张怀民的骨头快散架了。 每天两眼一睁就是跟着苏团团东走西颠,除了吃饭睡觉,他就没停过。张怀民忍不住问:“以前你带他也这么累?” 当然不是,原主没空陪孩子到处跑,经常把团团按在小马扎上让他自己玩。可能以前拘的太厉害,苏笑笑不再拘着他,他最近把想玩的玩个遍,想去的地方去个遍。 可之前的事不能说,不然张怀民得叫她一个人带苏团团,“你没带习惯,习惯就好了。” 张怀民伸手关灯:“睡觉!” 苏笑笑忍不住想笑:“睡着就不用习惯了?” “不困是不是?” “困困困!”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苏笑笑看看家里的粮食,米面只剩一点,临走前能吃完。苏笑笑手里还有一张十斤全国粮票,让张怀民拿主意。 张怀民思索片刻:“我爸妈的定量够用的。这个给你大伯,以防万一。农村人靠天吃饭,一旦粮食歉收,只能勒紧腰带。” “我们吃过饭就过去?” 张怀民点点头。 苏笑笑洗漱后就去做饭。 饭后,一家三口领着东西去刘家凹。到那边稍稍坐一会,苏笑笑把钥匙给她小叔就向叔叔大爷告辞。 翌日上午向公婆告辞,中午便登上南下的火车。 苏团团第一次坐火车十分兴奋,这边瞅瞅那边看看。最近跟他爸四处玩,越发大胆,很是不见外地问同车乘客:“你去哪儿啊?” 人家没料到一丁点大的小孩这么大胆,被他问得一愣一愣。张怀民嫌不见外的儿子丢脸,抱着他塞苏笑笑怀里,指着儿子说:“该歇歇了。” “我不累啊。”苏团团晃悠着他的小短腿说。 张怀民心说,你不 累你爹累,“你不累但影响别人休息。再跑来跑去,我把你扔到车外面,让你跟着车跑!” 苏团团怀疑爸爸吓唬他,可他不敢赌,乖乖窝在妈妈怀里。 今早他起得早,大半天没停过,也有点累,所以一会儿就睡着了。 团团醒来发现火车还在走,而且没人说话吃东西,安静的渗人,这次不需要张怀民吓唬他也不敢四处跑,老老实实坐着左手跟右手玩。 玩着玩着玩睡着了,再次醒来发现在公交车上,团团不禁惊呼:“又回来了?” 张怀民吓了一跳,揪住儿子的耳朵:“怎么又醒了?” “爸爸,不去海边吗?为什么坐车啊?” 张怀民:“先坐车再坐船!” 小孩不信,瞪大眼睛盯着窗外! 张怀民心说,看吧,看吧,难受晕车你就老实了。 第16章 海岛新家你不担心我害怕啊?…… 团团不晕车也不晕船,他下了船兴奋地哇哇叫,拉着苏笑笑的手指着一望无际的海平面:“妈妈,好多好多水啊!” 张怀民和苏笑笑没赶上客船,搭渔船上岸的。 开船的渔民一听小孩这么喜欢他家乡,心里高兴,忍不住问:“喜欢这里吗?” “喜欢!”团团大声宣布。 张怀民脑壳疼,想让他闭嘴:“小点声,海鸥被你吓走了!” “海鸥是什么呀?”团团好奇地问。 张怀民想给自己一大嘴巴子,让你多嘴! “你饿不饿?”张怀民问。 他不说团团都忘了,团团朝妈妈跑去:“妈妈,我渴。” 苏笑笑心说你也该渴了。 打开军用水壶,小孩接过去,不麻烦妈妈喂。 苏笑笑见他拿得动就不再管他,问张怀民:“家属区离这边远吗?” 张怀民:“走过去有点远。等一会儿,买票那天我给战友去个电报,不出意外会来接我们。” 团团咕嘟咕嘟喝了许多水,又在海边转悠片刻,远处驶来一辆车。 车子越来越近,团团松开妈妈的手跑过去问:“你是来接我们的吗?” 张怀民一脸无语。 苏笑笑提醒:“团团,不可以这么没礼貌。” 团团跟苏笑笑去过几次邮局,苏笑笑教过他看见白头发的要喊爷爷奶奶,跟妈妈年龄相仿的喊叔叔阿姨。 听了妈妈的提醒,团团问:“叔叔,是来接我们的吗?” “是的!”司机刚才不是故意不理他,而是没看见说话的人——推开车门才看到小不点。 张怀民拎着大包小包过来,“团团,后退!” 团团下意识后退两步。 张怀民把行李塞后排就喊苏笑笑。 司机很腼腆也很年轻,看起来二十出头,待苏笑笑靠近喊一声“嫂子”就钻进车里,跟羞答答的新娘子似的。 苏笑笑坐进去,张怀民把团团递给她。团团到妈妈怀里就站起来,指着前排:“爸爸坐这儿吗?爸爸,我可以——” “你不可以!”张怀民打断,怎么就生了个话痨儿子啊。 司机想笑:“小朋友,怎么称呼啊?” “我叫团团。你怎么称呼啊?” 张怀民回头:“你还真不见外啊。” 团团眨巴着眼睛,仿佛问干嘛要见外啊。 张怀民希望他闭嘴自然不会接这茬:“开车了,坐好!” 团团要听话就不是话痨小团团,他又想说话,车动起来,因为路面不稳,脑袋差点撞到前排座椅。 苏笑笑赶忙抱住他:“别乱动了啊。” 团团也吓一跳,打消扒着靠背跟人聊天的念头。 然而没消停三分钟,车不晃了,团团开始问:“叔叔,你知道吗?我爸爸是军人!” 慢热的司机“嗯”一声表示知道。 张怀民忍不住说:“他也是军人。” 苏笑笑补一句:“你爸爸的同事都是军人!” 团团又想到一个问题:“叔叔,你有枪吗?” 张怀民叹一口气,回头问:“能少说两句吗?” 年轻的军官道:“没关系。副团——” “我叫团团啊,叔叔,”团团忍不住开口。 年轻的军官愣住,反应过来哑然失笑。 张怀民觉着这辈子都没像最近半个多月这么丢脸过:“人家没跟你说话。你爸爸我是副团长!副团不是名,是职位!” 团团似懂非懂:“副团厉害吗?” 张怀民揉揉额角,转过头:“苏团团——” “爸爸,我困了!”苏团团一看他老子面色不好,立刻躲妈妈怀里。 车内总算安静下来。 苏笑笑也有心思朝外看。 许多一层半高的瓦房,瓦房门口都晒着鱼晾着虾。这种情况苏笑笑以前不曾见过,觉着稀奇,以至于车停下她才回过神。 张怀民闲下来把团团接下去。苏笑笑下车看清眼前的房屋惊呆了,正房是一处坐北朝南的二层小楼,小楼前面还有一个挺大的篱笆小院,院里郁郁青青,充满了生活痕迹。 苏笑笑以为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家属区要么是瓦房,要么是筒子楼,万万不敢相信未来的家像一处独栋别墅。 苏笑笑看向张怀民,你不只是个副团长吗。 以前苏笑笑听他说“在舰上”以为应该称他为舰长。张怀民告诉苏笑笑军舰少,他和战友们轮流上舰熟悉,真打起仗来还是要靠陆地战,所以部队没分什么舰什么长,军队职务跟陆军差不多。 张怀民扭头避开苏笑笑的视线。 苏笑笑总觉着他心虚。碍于他的兵在场,苏笑笑给他留点面子,先把东西拿进去。 到屋里苏笑笑又很意外,客厅内桌椅板凳什么都不缺。客厅北边是厨房,厨房里有土灶还有炉子,还有一口盛水的缸,里里外外都充满了家的气息。 苏笑笑就想问卧室在哪儿,单手抱娃拎着两床被子的张怀民开口:“底下太潮住楼上。” 苏笑笑瞬间明白为什么很多民房离地面很高。 到楼上,三个房间门都敞开着。苏笑笑瞥一眼就看出一个书房两间卧室,书房朝北,两个卧室窗户朝南,这点让苏笑笑心生欢喜,晒被子不需要拿下去,打开窗就行。 东西放桌上,年轻的军官便告辞。 苏笑笑给张怀民使个眼色。张怀民微微摇头:“不用送。先铺床还是先下去洗洗?” 昨天上午出发,现在天快黑了才到,一路上走走停停,苏笑笑身上什么味儿都有,“有澡堂吗?” 张怀民:“没有。这里最冷零度,不需要去澡堂。” “那烧点水洗洗?” 团团好奇地问:“妈妈,这是我们的新家吗?” 苏笑笑点头:“喜欢吗?” 团团很开心:“喜欢!妈妈,我们的新家是高楼。” 苏笑笑冷不丁想起刚才在楼下张怀民心虚的样子。苏笑笑对团团道:“先下去。你不是饿了吗?妈妈做点吃的。” 张怀民陡然想起家里没米没面,便让苏笑笑看着团团,他去食堂看看。 到食堂正好饭点,张怀民拿几张粮票换的饭票,用搪瓷缸子打粥,用两个饭盒装馒头和菜。 在食堂门口碰到一个半大小子,张怀民下意识停下:“没做饭?” 少年:“做了。家里馒头不多了。” “有饭票吗?” 少年挥挥手:“必须的!”说完就往里钻。 张怀民到家看到苏笑笑在厨房点炉子:“先吃饭,回头我收拾。” 苏笑笑打盆水给她和团团洗洗脸洗洗手,又刷了牙,嘴巴舒服了才到客厅坐下。 坐车颠簸的不舒服,苏笑笑只想喝粥,让他和团团吃馒头就菜。 苏笑笑做的菜有滋有味,自然比食堂大锅饭好吃。团团在家吃习惯了,以至于现在吃一口就嫌弃:“爸爸,不好吃!” 张怀民:“凑合吃点。明儿叫你妈做好吃的。” “啥好吃的呀?” 面 朝大海,张怀民第一反应是海鲜:“大螃蟹!” 团团惊得瞪大眼睛。 张怀民奇怪,“怎么了?不喜欢吃螃蟹!” 团团果断点头:“不好吃!” 苏笑笑把粥咽下去,“你来之前我买过两个。团团,喜欢吃鱼吗?” “我喝鱼汤!” 苏笑笑:“那就喝鱼汤。” 张怀民朝外看看,昏暗的天色笼罩上来,便告诉苏笑笑今儿太晚,明早他去副食厂买米买油买肉。 苏笑笑诧异:“还有油票啊?” 张怀民:“我留了几张。给你寄的油票是不是还没用?” 苏笑笑原本打算用掉,可一想她和团团经常买着吃,家里还有猪油,一时吃不完可能便宜老鼠,就把五斤油票换成小面额:“用了一张。除了给出去的粮票,剩的票和钱都在包里。对了,你有没有提醒妈这个月替我拿工资?” 首都家里剩的油盐酱醋这些小东西被张怀民送给他父母,顺便提醒他妈替苏笑笑领工资。 “说了。”张怀民又不由得想起他丈母娘,“真不用给你妈去封信告诉她你和团团在这里?” 苏笑笑:“不用。告诉她她反而认为我气消了,她和我爹可以搬回去。一旦让他们搬回去,再撵就不好撵了。” 以张怀民的意思直接跟岳父断往。可他一想到苏笑笑以前很孝顺,又怕她将来后悔,所以才多此一问。 见苏笑笑这么坚定,张怀民愿意相信她当真看清了她父母的真面目:“那就先吃饭。苏团团,你不吃晚上饿了没吃的。厨房里啥也没有,零食也被你吃完了。” 团团拿起馒头,要妈妈给他倒点粥,喝小米粥就馒头。 苏笑笑摸摸他的小脑袋:“委屈你了,苏团团。” “妈妈明天给我做好吃的!” 言外之意,补回来就不委屈。 苏笑笑刚才去院里找树叶点煤球看到一片小葱。她出去薅两根葱,到厨房洗干净甩甩水递给团团,“凑合一下吧。” 团团把他的半块馒头掰开,把小葱卷吧卷吧塞进去。 张怀民:“菜不如葱好吃?” 团团点头。 苏笑笑:“只要他吃别管他怎么吃。你有空关心他,不如说说这些家具怎么都是常年使用的痕迹。还有门口那些整整齐齐的菜地,别说你拾掇的。” 张怀民叹了一口气,知道她会问,可也没想到这么着急:“我怕说了你后悔。” “还没说呢。” 张怀民:“说来话长!” 苏笑笑点头:“慢慢吃慢慢说,我不着急。” 张怀民一看躲不过去,只能从头说起。 去年下半年张怀民准备休假探亲,突然接到上面命令,所有军官取消休假。没过几个月南边不太平。照理说南海的事不需要东海出面,东海加强巡逻便可。 张怀民的团长请求出战。总部也想趁机练兵就允了。张怀民自然也去了。快结束了,他的团长救人受伤,海上没有医疗船,耽误救治人没回来。 张怀民哪还有心情休假。 他的团长入土为安,他们团军官在新团长的带领下安抚好军属,一切尘埃落定又出事了。 部队把抚恤金给前团长妻子,前团长妻子想着公婆晚年丧子不容易,很大方给了公婆一笔巨款。她公婆反而认为她能这么大方说明她手里还有很多钱,就逼她把钱拿出来。她娘家人当时也在,娘家人为了闺女和俩外孙着想不同意,拉扯间前团长嫂子从二楼摔下来。 苏笑笑手抖,不由得把碗放桌上:“死了?” 张怀民:“其实没大事。可她父母和公婆都是农村人,啥也不懂,认为流血就得找医生,等把人晃晃悠悠送到医院,医生查出问题查了血型再输血,人已陷入昏迷。后来强撑着一口气交代完后事。” 苏老爷子在家中去世的,苏笑笑不怕。陌生人死在屋里,哪怕是军嫂,苏笑笑心里多少有点瘆得慌:“那俩孩子呢?跟那群没良心的回去了?” “哪能让孩子回去。那个嫂子就是怕她公婆把孩子弄走,拜托钟团家的嫂子照顾他们。现在跟钟团的几个孩子一起吃一起睡,乍一看跟亲兄弟没两样。” 苏笑笑不禁说:“没回去就好。回老家一辈子完了!” 张怀民点头:“其实本来沈团长想收养他俩,因为沈团只有俩女儿,担心他老了以后闺女没有娘家人撑腰被欺负。后来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没成。他俩也不愿意去沈家。” “听你的意思钟家没女儿?” 张怀民:“五个儿子!” 苏笑笑惊得张大嘴,老天,这么多孩子。 “有血缘关系的只有仨。早几年收养两个,钟团说在火车站捡的,简直胡扯!”张怀民想起这事就无语到想笑,“估计孩子父辈身份有点不好明说。” 苏笑笑朝外面看一眼,没人路过她才放心:“这话还跟谁说过?” 张怀民笑道:“只跟你说过。其实这事大家心知肚明,不需要明说。无论大人做过什么,孩子是无辜的。再说了,那俩孩子的父母长辈真叛国叛党,首长第一个不同意。” “你怎么知道首长知道啊?” 张怀民:“首长夫人平时碰到那俩孩子很关心。咱们南边这片海域只有我们一个师,师长跟钟团是邻居,师长嫂子经常过去帮忙做衣服做鞋。前年我回家从钟团门口过就看到师长嫂子跟几个孩子有说有笑,说明孩子父辈没什么原则性问题。” 苏笑笑忽然想到一点:“不对啊。你说年前年后的事,可这院里的菜——” “之前有人住进来,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着,非说夜里有动静。没多久就搬走了。” 苏笑笑以前也听同学说过,头天晚上放床头的东西,第二天早上就没了。还不是在学校,是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家中。然而苏笑笑前世今生都没碰到过。 搞玄学的朋友说她身强。 身强的结果睡一觉穿越了。苏笑笑越发不信这些:“你不担心我害怕啊?” 张怀民:“你爷爷火化前要换上新衣服,岳父岳母不敢看,你给换的。硬邦邦的尸体你都不怕,还怕早已入土的?” 苏笑笑心说,还怪了解我的。 团团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说什么呢。 张怀民朝他脸上捏一下:“吃不吃?不吃我收起来。” 团团塞嘴里,撑着饭桌起来:“妈妈,我出去玩儿一会啊!” 苏笑笑不禁说:“上哪儿玩儿去?不对,我们刚来,你谁都不认识,跟谁玩儿去?” 团团想了想,妈妈说得不是没道理,“出去就认识了啊。” 苏笑笑:“外面漆黑,你不怕啊?” 团团无知无畏:“妈妈,我走啦啊。”背着小手往外走,乍一看跟他爷老张一样一样。 第17章 速战速决他不嫌你小才怪。 前世苏笑笑经常听她妈絮叨养孩子“三岁不离手,五岁不离眼。” 苏团团个三岁小崽子往外跑,她哪能坐得住。三两口喝完粥,苏笑笑就出去。 张怀民见她这样,宽慰她:“没事。” “我担心他看见什么都好奇一个人瞎逛。” 苏笑笑在心里告诉原主她会好好照顾团团。 之前给苏老爷子擦遗像,苏笑笑亲口告诉他,团团以后就是她亲儿子。 许下双重诺言,苏笑笑多磨叽一会儿良心都过去。苏笑笑到门外,听到嬉笑声,朝东看去,一群七八岁大的小孩不是斗鸡就是打闹,小团团在旁边看人家玩。见他没乱跑,苏笑笑就没过去,在自家门口盯着她。 身后传来脚步声,苏笑笑想问,你怎么出来了。回头一看没人,旁边胡同里出来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大的那个看起来十三四岁,乍一看到苏笑笑吓一跳。 苏笑笑听到小女孩惊呼,赶忙说:“我是新来的。” 俩小姑娘迟疑片刻像是确定她真是人才敢靠近。借着屋里的灯光俩人看清苏笑笑的长相,皮肤白皙,明眸皓齿,像从小到大生活都过得去的城里人,紫外线强的海边没这样的,她们也确实没见过。 大一点的小姑娘问:“你是 笑笑阿姨吗?” 苏笑笑确定没见过她,不禁问:“你认识我啊?” 张怀民从屋里出来:“她俩问过我你叫什么,说不知道的话见着你不好打招呼。”朝高个女孩看去,“她也姓张。” 女孩子点头:“我爸和怀民叔一个团的,我爸是政委。” 苏笑笑问:“要进来玩一会儿吗?” 俩小姑娘一起摇头,像是担心苏笑笑误会,笑着说:“我们去那边。”说完俩小姑娘就手拉手往东去。 苏笑笑小声问:“担心咱家有什么啊?” 张怀民:“听说过一些风言风语。这里有工作且素质高的军嫂只占一半。另一半闲着没事就在东边树下瞎扯。” 苏笑笑好奇地问:“有没有你说的师长嫂子?” 张怀民想了想:“有她。她觉悟高,不传闲话。还有几个军嫂脾气挺怪。不过跟你关系不大,过几天你去上班,星期天在家休息,没空出去跟她们东家长李家短。” 苏笑笑不由得想起电视上看的:“没什么夫人外交?” “以后是转业还是提干得看上边。”张怀民觉着他够呛能再上一步,以前让他去军校进修的首长退了,他的团长救人牺牲,他不是新团长嫡系,届时转业的可能性更大,“上边看着没几个人,其实盘根错杂。” 苏笑笑担心被人听见:“炉子着了?” “差点忘了!”张怀民赶忙回屋烧炉子。 苏笑笑朝东边看去,团团换个地方看人家玩儿。苏笑笑想笑,你个小崽子还没有人家腿长,人家跟你玩儿才怪。 团团往前靠近几步,几个大孩子往后退,几人不知说了什么,团团停下,像是在犹豫,过了一会儿,转身跑回来。 苏笑笑往前迎两步:“不玩了?” 小孩要抱抱。 苏笑笑抱起他,故意问:“谁惹你生气了?” “哥哥姐姐嫌我小。”团团可怜巴巴的。 苏笑笑亲亲他的脸蛋:“我们不跟他们玩。” “可是,我想和哥哥姐姐玩啊。” 那就难办了。苏笑笑好奇:“我看旁边有几个跟你一样高的,你咋不跟人家玩?” “啥也不会玩儿。”团团嫌弃地直摇头,“不要和他们玩儿!” 他还挑上了?苏笑笑顿时不同情他。 团团抬起小手,“妈妈,我咋还不长大啊?” “因为你嫌饭菜不好吃。” “不是的!”团团不禁抬高声音。 漆黑的夜晚,身边很安静,他冷不丁来一句,苏笑笑吓了一跳:“小声点,吵着左右邻居。” 团团捂住嘴巴央求:“妈妈,你叫哥哥姐姐和我玩好不好啊?” 苏笑笑:“妈妈命令你跟那几个小孩玩好不好?” “不好!” “知道不好还让我命令别人?” 团团无言以对,小脑袋蹭着她的脖颈撒娇,“妈妈,妈妈,妈妈——” “念经呢?” 小孩起来嘎嘎乐。 苏笑笑好奇他笑什么,但不想问:“我知道哪里有人玩儿。” “哪里啊?” 苏笑笑:“幼儿园!你去吗?去的话过几天就送你去幼儿园。” “妈妈呢?” “妈妈去邮局上班啊。”苏笑笑抱着他回屋,“幼儿园里有很多小朋友。”到厨房门口,问张怀民幼儿园中午管不管饭。 张怀民点头:“管饭,小学不管饭,可以拿着饭票去食堂吃。” “幼儿园是不是要交粮票?” 张怀民:“要,但不多。小孩饭量小。学费贵。” 苏笑笑看向团团:“去幼儿园还是跟妈妈上班啊?” 团团喜欢跟人玩儿,可他长这么大没离开过妈妈一天,纠结好一会儿,靠妈妈身上,小脸贴着妈妈的脸。 苏笑笑明白了,便问张怀民邮局远不远。 “不远。” 本来岛上只有一个邮局,在岛中间,离此地十多里路。这些年军人和军属多了,经常往老家寄信寄钱,往来十分不便,部队就在离此地一公里的西北方当地公社办事处旁边弄个邮局。 这个邮局只有邮递员是专业的,部队转业过去的。其他职工都是军嫂,学历最高的初中毕业——没考上中专,又没钱上高中。 不识字的渔民往岛外寄信,请她们写地址,十次有三次含白字,害得渔民的信被打回来。渔民浪费了邮票又耽误了事就向领导反映。以至于张怀民的政委一跟上面反映苏笑笑毕业后一直在首都邮局,上面立刻同意给她安排。 苏笑笑:“我什么时候上班?” 张怀民算算时间:“十一月十八号。” “还有七八天?” “我把你的材料递上去,上面传到邮局,邮局把你的工位整理出来,最快也要三天。”说起她的工作,张怀民好奇,“不在家多歇几天?” 苏笑笑:“上学的上班的都走了,四周空荡荡的,我跟苏团团大眼瞪小眼啊?” 张怀民把烧水壶放炉子上:“苏团团,你妈嫌弃你。” “我不嫌弃妈妈。”苏团团脱口而出。 张怀民噎了一下,扭头瞪儿子,就你长嘴了! 苏团团不怕他爸爸,挣扎着要下去。 苏笑笑也不想抱小肉墩,立刻把他放地上。 双脚沾地,苏团团就往外跑。 苏笑笑习惯性跟上,小孩到院里就找东西。 “找什么?”苏笑笑问。 团团好奇:“痰盂呢?” 张怀民把手电筒递给苏笑笑:“在菜地旁边小屋头。那是应急用的。平时去公厕。” 苏笑笑拉着团团过去,里头有个旧凳子,突然明白这小屋其实是洗澡的地方。 想想也对,岛上没澡堂,一年四季在屋里洗,屋里得潮成什么样啊。何况这里本来湿气就重。 苏笑笑带着团团出来就哄他洗脸刷牙。 东边依然很热闹,团团不由得往那边看。苏笑笑见他这样,蹲下去安慰:“团团,人家不和你玩不是以为你小。” “可是大哥哥说我小啊。” 苏笑笑:“我们刚来,人家不认识你啊。人家怕你是个坏孩子,跟你玩你咬人家。过几天跟他们熟了,他们知道团团最好,就和团团玩了。” 团团一脸困惑:“我不可以告诉哥哥姐姐我是好孩子吗?” 苏笑笑:“妈妈还说今晚妈妈做的饭。除了你和爸爸谁知道真相啊?” 团团转动他的小脑袋,发现妈妈说得有道理,不得不死心,又不甘心,搂住妈妈的脖子:“妈妈,几天是几天啊?” 苏笑笑:“明儿一早妈妈就带你出去认认人?” 团团高兴地使劲点头。 “可以洗脸刷牙了吗?” 团团摸摸他的脸:“吃饭前洗啦。” “你在外面跑一圈又脏了。”苏笑笑不由分说地拉他去厨房。 厨房炉火很旺,这么一会儿壶里的水就温了。张怀民盛出一瓢,往搪瓷缸子里倒三成,余下的倒水盆里。苏笑笑拉着团团先去堂屋外面刷牙,然后给他洗脸。 苏笑笑想给团团洗澡,又担心晚上温度低着凉,等水烧好,就用热毛巾给他擦几遍。换上干净的衣服,苏笑笑给他洗好脚,让张怀民看着。 端着凉水拎着烧水壶从厨房出来,小孩掰着脚丫子低头闻,苏笑笑一脑门黑线:“臭不臭?” “香香的。”团团放下脚就要找妈妈。 张怀民抱住:“妈妈洗澡去。我们上楼睡觉?” “我不困啊。” 张怀民叹气,“可是爸爸困啊。” “爸爸去睡啊。” 张怀民噎了一下:“爸爸希望你陪啊。” “我要等妈妈!” 张怀民想了想,装可怜:“团团不喜欢爸爸了吗?” 团团困惑,爸爸为什么这样说啊?哦,团团明白了,因为团团想陪妈妈不想陪爸爸。可是团团只有一个啊。 团团眼中一亮:“爸爸不喜欢妈妈吗?” 张怀民哑然。 这小孩像谁啊?虽然他称不上沉默寡言,可也没有这么多话。以他的了解苏笑笑也是个话不多的。 “怎么这么会说呢?” 团团不明白此话何意,团团说错了吗。 张怀民干脆抱起儿子:“去楼上一样可以等妈妈。” 到楼上,张怀民指着两间相邻的卧室,问团团睡哪边。 团团的答案自然是妈妈睡哪边团团睡哪边。 两间卧室里都有床,张怀民自然是希望儿子单睡。 这里跟首都苏家不一样,在苏家分开睡团团要睡对面厢房,中间隔着小院,他半夜溜出去张怀民也不知道。现在团团翻个身,张怀民都能在隔壁听见。 张怀民指着大床:“你在这里想怎么睡怎么睡。” 团团挣扎着要下去。 张怀民把他放地上,小孩气哼哼下楼。 三岁小孩小腿还没楼梯高,张怀民吓得赶忙追上去认错。 团团不原谅,小脸气鼓鼓的盯着他。 张怀民叹了一口气,抱着儿子去主卧,然后把他放床边,他铺床。 一米二宽的床铺上两条被子很挤,张怀民只能把床往外拉一公分,床看起来宽一点,然后把团团塞里面被窝里。 南方的冬天湿冷,被窝又凉又潮,穿着秋裤的团团进去打个哆嗦,急慌慌伸手要爸爸。 张怀民不明所以:“怎么了?” “好冷!” 张怀民猛然想起多年前他到这边第一个夜晚,睡了一个小时被窝还是凉的。 这里家具一应俱全,唯独没有盐水瓶。 “过会儿妈妈来了就不冷了。” 苏笑笑洗好上来,掀开被子坐进去就觉着奇怪:“被子是不是湿了?” 张怀民把团团塞给她,“从家里带来的。来之前你晒过。你们先睡。” 到楼下洗了澡,见炉火还旺,要烧一壶水才能封炉子。张怀民闲着没事就把一家三口的衣服鞋洗刷干净。 苏笑笑在楼上听到搓衣服刷鞋的声音很奇怪,电视里和她前世认识的老一辈不都说这个年代的男人很大男子主义吗。 苏笑笑的爷爷就不爱做家务。她姥爷不洗衣服懒得扫地,唯爱做饭。 在原主的印象中张怀民探亲回家也没干过家务活。 谁调/教的? 苏笑笑心里咯噔一下,不可能在此地有个相好的吧?否则没理由主动叫她随军啊。 实在想不通,苏笑笑决定找个机会直接问。 张怀民没让她等太久。 十多分钟,苏笑笑听到楼下的脚步声,扭头朝窗外看去,张怀民关上篱笆远门。随后苏笑笑听到堂屋门被关上,紧接着又听到上楼的声音。张怀民在门外停顿片刻,苏笑笑朝外看,他把小屋里的痰盂拎上来。 张怀民进来关门又关窗。 到床上看到团团睁着乌溜溜的双眼,张怀民朝他脑门上一下:“你怎么还不睡?” 苏笑笑:“被窝太凉。这就是你说的冬天不冷啊?” “南方就这样。” 苏笑笑冷不丁想起前世北方人去南方过春节,室内开空调被窝里还得加电热毯:“家属区离医务室近吗?” 张怀民结合他的话:“找盐水瓶吗?不近也不远。明儿我跟你一起去。” 苏笑笑:“不用去部队?” “回来得早,还有两天假。”张怀民躺下接过团团。 团团不想跟爸爸,而爸爸身上火热,团团挣扎一下发现这点就乖乖躺他怀里。 苏笑笑有点不好意思,可一想更亲密的事都干了,所以就掀开自己的被子,移到张怀民身边,冰凉的双脚搭他腿上。 张怀民打个哆嗦:“你这是——”意识到不合适,把“死人脚”三个字咽回去,“怎么这么凉?” “我也不知道。在首都如果晒了被子,接下来三天在被窝里一会儿就能焐热。” 张怀民:“北方确实干燥。我也听战友说过,自小在北方长大的嫂子到这里起初也不习惯。” “冬天睡炕的地方吗?” 张怀民“嗯”一声:“关灯?” 团团拦住他。 张怀民这辈子没求过人,但这一刻想求儿子,“睡吧。” 团团扭身拉找妈妈。 幸好张怀民的这条被子是他妈准备的,两个人盖绰绰有余。见儿子这么黏人,张怀民把苏笑笑的那条被子推到墙角,“今晚一起睡吧。” 早睡早起。 翌日,部队起床的哨声还没传过来苏笑笑就醒了。 张怀民见儿子睡得沉,把他移到最里面,把苏笑笑拉到怀里。 苏笑笑震惊。 张怀民低声说:“速战速决!” “不行!” 张怀民拉着她起来,用昨晚没用到的那条被子把人包起来去隔壁。 …… 两人再次回到隔壁天亮了。 幸好团团还没醒。 苏笑笑朝张怀民胸口锤一下就穿衣服。 张怀民得了便宜不敢卖乖,拎着痰盂到楼下加点水浇地。 以前张怀民不懂这些,时不时经过家属区,看到不止一个军嫂这么干,探亲回家也见过他妈这么干,虽不理解,但也不耽误他照做。 痰盂洗刷干净房小屋里,张怀民就去洗漱,然后拉开炉子烧水。 随后他上楼换苏笑笑下来。 苏笑笑还没洗好团团就醒了。张怀民给孩子穿好衣服抱着他下去:“团团,以后不可以自己走楼梯。” “为什么啊?”团团揉着眼睛问。 张怀民:“楼梯滑,你摔下来就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团团不想离开妈妈,听到这话立刻乖乖点头。 伺候好儿子,张怀民带上他回家前找战友换的各种票,就带着苏笑笑去副食厂。 苏笑笑好奇:“为什么是副食厂?” “其实算是菜市场。只是以前这是个副食品加工厂。现在里头也卖熟食糕点。”张怀民看到几个打闹的小子横冲直撞的,拉一把苏笑笑,“看着路。” 苏笑笑从来没有来过南方农村,看到身着斜襟上衣和类似于直筒裤的老粗布裤子的渔民,像是到了老旧画报里的江南水乡。 北方人不这样穿,而且北方许多地方甭管男女都喜欢头包一块布。 手里拿的农具也不一样。北方大铁锨大锄头,南方的工具秀气。手里拎的菜篮子都比北方小一号。 苏笑笑心说有个相机就好了。 张怀民见她跟乡下人进城似的:“看什么呢?” 苏笑笑指着不远处穿着蓝花布的年轻姑娘:“像不像老电影里撑着乌篷船的江南女子?” 张怀民无语又想笑:“首先这里是江南,其次她是江南女子,最后她家有一条小船。” “这么巧啊?” 张怀民:“岛上最穷的渔民家也有一条小舢板。船在这里就像北方农村的锄头。” “锄头不该类比渔网吗?” 张怀民:“……” “我只知道再看下去,你就买不到最新鲜的海货了。” 苏笑笑不在意:“下午去也比以前一大早去菜市场买的新鲜。” 张怀民无言以对,惊觉胳膊酸了,把儿子放地上。 不止苏笑笑看出南北差异,团团也意识到这里跟首都很不一样。昨晚黑灯瞎火看不清,他不怕。今儿天亮了,目之所及全是陌生面孔和听不懂的语言,小孩露怯,就像半个月前的他。 苏笑笑感觉手被团团抓紧,低头一看,小孩恨不得贴着她的腿走路,就弯腰抱起他:“现在知道怕了?昨晚还要找人玩呢。” 团团笑得很不好意思,趴妈妈肩上。 副食厂离家属区近,没等苏笑笑抱累,就看到副食厂大门。 高高的青砖墙壁很像建国前的老旧厂房,而且还有两门,像是把两个车间中间墙拆了,跟首都的菜市场很不一样。苏笑笑不得不信张怀民的说辞,这里以前是个副食加工厂。 到门口迎面走来两个半大小子抬着半袋东西,身侧有个半大小子拎着鱼和一兜子梭子蟹,另一边还有个更小的男孩拿着几节藕,苏笑笑不由得往旁边移两步,让四人先出来。 四人到苏笑笑跟前停下,抬东西的俩小子转向苏笑笑,其中眼睛大大的半大小子露出笑容:“您就是张团长的夫人苏阿姨吧?” 苏笑笑不禁看张怀民,你跟他也说过我? 张 怀民笑着解释:“听别人说的吧?” 半大小子点头:“早几天就听几个人说你回去接苏阿姨——”看到苏笑笑怀里的小孩转过头,他又笑着问:“小孩,你叫什么名字啊?” 团团下意识看妈妈。 苏笑笑笑着说:“你说我叫团团,苏团团。” 拿藕的小孩猛地看过来:“他姓苏?”不待苏笑笑有所反应,“跟妈妈姓?哥,可以和妈妈姓吗?” 半大小子冷不丁想起三个字——倒插门。可是张怀民不像,他也没听那些八婆说过这事,不确定地问:“可以吧?” 张怀民点头:“可以。自家人商量好就行。” 那小孩立刻问:“我也可以吗?”没等张怀民回答,“肯定可以。哥,我去告诉娘,以后跟她姓。”说完就跑。 张怀民心慌:“不是,他——” 半大小子打断:“不用理他。以前还要改名。一天一个主意。苏阿姨,张叔叔,买菜去吧。我们该回家做饭了。”说完戳一下团团的小脸,“苏团团,改天见啊。” 团团扭头找妈妈告状:“妈妈,就是那个哥哥嫌我小。” 苏笑笑下意识问:“刚才走的那个?” “不是啊。那个!”团团指着早就跑没影的七八岁小孩。 张怀民问:“三娃啊?你不能打不能跑,他不嫌你小才怪。” 三娃?这话的意思上面还有一娃二娃?可是那三个半大小子看起来年龄相仿啊。苏笑笑忽然想起张怀民昨天说的事:“他们就是钟团家的几个孩子?其中两个是收养的?” 第18章 同人不同命被仙人抚过顶啊?…… 张怀民听了苏笑笑的话挺意外,她比以前敏锐多了,“嗳,还是我夫人聪明。” “说什么呢?”苏笑笑往四周看,见人都在里面,放心下来就瞪一眼张怀民,“旧时称呼在家说说得了。” 张怀民失笑:“别风声鹤唳的。这里没人闹革命。以前部队有几个搞政治工作的想趁机夺权,还没开始就被首长压下去。学生在报纸上看到外面闹也跟着闹,被宋老师压下去——担心他们血气方刚又天真,没轻没重逼死人。对了,宋老师就是钟团的爱人。” “这么厉害?” 张怀民:“大学生啊。” 苏笑笑吃惊。 这个年代的大学生含金量可是九九九千足金! “钟团长也厉害吧?” 张怀民点头:“毕业于海军学院。” 苏笑笑佩服这个年代所有大学生:“难怪呢。” “进去了。”张怀民把团团接过去,“看看吃什么。” 团团小声说:“不要大螃蟹。” 苏笑笑没理他,问张怀民海鲜是不是没有肉贵。 张怀民不希望被渔民听见,低声说:“便宜。梭子蟹论斤称,小海鲜论盆卖。因为肚子里没有油水,海鲜吃不出鲜味儿。” 苏笑笑肚子里也没有多少油水,团团又确实不喜欢,她便决定买一条鱼。 团团要带鱼,苏笑笑不会,记忆中原主也没做过,就挑一挑鲶鱼。卖鱼的工作人员称好系上草绳递给苏笑笑,随口一句“这条海鲈鱼够吃两顿的。”苏笑笑脸微热,竟然是鲈鱼?幸好没有自以为是大咧咧说出来。 张怀民接过去,见她神色不自然:“不舒服?” “不是。”苏笑笑移到他身边低声说:“我以为这是鲶鱼。” 张怀民无语到想笑:“鲶鱼是淡水鱼啊。” “忘了,忘了啊。”苏笑笑朝他手臂上戳一下。 张怀民愈发想笑。 苏笑笑瞥他,很好笑吗? 张怀民轻咳一声:“去买米买面。” 海边潮湿,张怀民就买五斤米和五斤面先吃着。 回到家中炉火上来,但水还没开,张怀民去廊檐下杀鱼,苏笑笑拔两根蒜苗用来烧鱼汤。 可是清水煮鱼没啥味儿,苏笑笑问:“是不是缺块豆腐啊?” 张怀民:“想吃就买。拿着碟子。还记得路吗?” “当然记得!对了,这边的藕是不是比北方便宜?” 张怀民点头:“好像还有芋头。我们那边没有,你可以买几个尝尝。” 苏笑笑原先以为新家要什么没什么,桌椅板凳床头衣柜要置办,吃根葱都要买,所以到了这里会很忙。 事实上连菜都不需要自己种。这几天又不用上班,闲着也是闲着,苏笑笑打算把前世好奇想吃,又因为没钱没时间品尝的都买回来试试。 可是光靠两只手也拿不完。 既然上个住户临走前连桌椅板凳都没搬,院子里的菜看起来也只薅走一点,那像篮子筐子之类的小东西一定都还在。 苏笑笑到屋里四处看看,楼梯旁边好像有个房间,她打开门,一股霉味飘进来。 等几分钟散散味,苏笑笑进去就看到一个竹编篮子。 苏笑笑拿出来扔门口路上。 张怀民吓一跳,“什么东西掉了?”抬眼看到篮子,“扔它干嘛?” “上面全是灰尘啊。”苏笑笑又扔一下。 西边邻居在隔壁踮起脚问:“什么响?” 张怀民起身回答:“没什么。笑笑嫌篮子脏,拍篮子上的灰呢。” 邻居从家中出来往这边来。 苏笑笑给张怀民使眼色,你去招呼。 张怀民瞥她一眼就蹲下去给鱼开膛破肚。虽然他啥也没说,可苏笑笑就是知道,他的意思自己惹来的人自己解决。 苏笑笑只能迎到门外,“嫂子,我是张怀民的爱人,我叫苏笑笑。” 女同志四十岁左右,中等身材,肤色偏小麦色,不像生来就黑,更像是在海边呆久了晒的。她看到苏笑笑很意外,肌肤细嫩,白里透红,像富家千金。再一想她是城里人,听说以前一直在邮局工作,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吃穿不愁,黑的跟四季干农活的农村人,瘦的像难民似的才怪。 女同志见她不像有些军嫂,自认为识文断字眼高于顶,便露出善意的笑容:“我叫——你喊我双姐,喊嫂子也行。我在你家西边,以后有啥事尽管找我。没事也可以去我家坐坐。” 人家这么客气,苏笑笑自然不会冷眼相待:“好的,双姐。您吃了吗?” “还没。你家做好了?” 苏笑笑:“还在做。” 女同志一听这话不好意思跟她继续唠,“那你忙。”说完就笑着回家。 苏笑笑进院到张怀民对面蹲下。张怀民看看身边蹲着的儿子,又抬眼看看妻子,心说真是娘俩啊。 张怀民:“不买豆腐了?” “我突然想到煮了粥该做菜。我应该买油烧鱼。” 张怀民起来一点:“票在兜里。” 苏笑笑伸手抓一把票。 张怀民一看要掉,吓得赶忙提醒:“拿好。这是咱家两个月的票!” 苏笑笑顿时不敢大意:“不是一月一发吗?” “上个月发的寄给你了。”张怀民不想提收到过父母的电报,现如今苏笑笑已经跟娘家人断了,再追究以前的事没意思。他索性半真半假道,“寄出去没两天听说这个房子空出来,不需要买家具,连菜都是现成的,我就赶紧跟上面打报告,又找人借票,留你俩过来用。这个月发了得还给人家。” “那下个月——下个月不是一号发?” 张怀民点头:“票是根据物资来的。有那么多物资发那么多票,不然拿着票买不到东西,家属又得闹。所以我们不能一个月用完,得留点以防下个月的油票比这个月少一半。” 早上在副食厂逛一圈,无论男女一个比一个黑痩,凭这一点苏笑笑便能看出渔民之乡的人民也没有多少余粮。 再听了张怀民的话,苏笑笑道:“那我回头算算怎么吃。” 张怀民:“也不用精打细算。你经常去副食厂,今天买藕,明天买芋头,后天买土豆,大后天买红薯。肉票用完就买鸡买鸭。吃了这些东西,粮食和油票、肉票自然就宽裕了。” 苏笑笑昨晚就想问,终于让她等到机会:“你好像啥都懂?我怎么记得你以前就知道吃?难道我记错了?” 张怀民心说,以前你还就知道孝顺你爹娘呢。你能幡然醒悟,我有所长进不是很正常。 “背后有高人?”苏笑笑看着他的眼神意味深长,直觉告诉张怀民必须说清楚,“哪有什么高人!” 苏笑笑点点头:“没有吗?” 张怀民:“这事说来话长。” 苏笑笑起身:“我去买油,回来咱慢慢唠。团团,去不去?” 团团摇头:“我要吃大鱼!” 苏笑笑拎着篮子,回屋拿带盖的搪瓷盆。 张怀民叫住她。 苏笑笑:“打算现在说?” 张怀民无奈又想笑:“不是!真不是什么大事,别瞎想。我想告诉你,这两样也是我前团长的东西。” “你想说这些都是那个被娘家和婆家联手害死的嫂子置办的?” 张怀民点头。 苏笑笑:“又不是罪恶滔天的人渣。她去世前请那个宋老师照顾她的两个孩子,宋老师没有拒绝,说明她活着的时候人缘好,心地不错。用好人家的东西怕什么。嗳,不对,孩子去了宋老师家,这些东西怎么在这儿?” 张怀民:“宋老师家有。她家的床椅子桌子都是新的。厨具弄过去放着积灰,家具弄过去只能劈开烧火。” 苏笑笑问:“咱们前面的房主也用过?” 张怀民点头:“用过。不过你放心,我打扫卫生的时候用热水烫过,桌椅板凳也用热水擦过。” “那就没问题了啊。” 要搁上辈子,苏笑笑肯定扔垃圾桶里。 这个年代一块废铁都是宝贝,苏笑笑敢嫌弃,四邻都得嫌弃她个败家娘们。再说了,人孩子还在家属院,要知道苏笑笑嫌弃他们家东西,对张怀民影响也不好。张怀民只是个副团长,那俩孩子养父是团长,虽然不是张怀民的顶头上司,可把人得罪了以后还怎么共事。 张怀民工资高待遇好,她才能跟着吃香喝辣。不然凭她一个月二十来块钱想多买两身衣服都要勒紧腰带。 最重要一点,前世今生都没见过鬼的苏笑笑真不怕用人家的东西。何况又不是死在家里的,有啥可怕的。 苏笑笑说完就出去,到门口想起忘了带钱,又回来找张怀民,“给钱!” 隔壁张政委准备去训练基地,闻言停下,“张怀民,小苏同志买个菜还得向你伸手?” 张怀民无语:“您听她的口气像吗?钱暂时放我这儿。” 张政委转向苏笑笑:“是这样吗?小苏同志,不用怕,咱们发了工资都是交给军属,张怀民敢学周扒皮,你尽管告诉我,我罚他写保证书。” 可不能让他误会!苏笑笑连忙说:“谢谢政委。没有。你看我长这样也不像吃苦受罪的啊。” “你的情况我了解。你在首都有工作,父母双职工,家庭条件很可以。”张政委语重心长地说:“来到咱们这里,委屈你了。” 苏笑笑愣了愣神,怎么就委屈了?这里不是挺好的吗。 鱼米之乡,靠山临海,大旱三年也饿不死啊。 苏笑笑不知他何出此言,笑着说:“政委,您真误会了。他这些年的工资都被我存起来,只是家里的小钱在他身上。” “那就行。”张政委看到菜篮子,不由得想起另一个经常拎着篮子性格直爽的女同志,一时心里挺难过,“买菜去吧。” 苏笑笑带着满腹疑惑离开。 回到家粥好了,她立刻做鱼。 张怀民拿着饭票跑去食堂买几个馒头,回来正好吃红烧鱼。 团团闻到鱼香幸福的醉了。 张怀民见他一脸陶醉的样子,朝他小脸捏一下:“满意了?” “妈妈,我要大块!”团团转过头把碗递出去。 苏笑笑给他夹一块鱼腹肉,又挑出鱼鳃肉,“看看有没有刺啊。” 张怀民:“海鱼刺少。你也吃,别光喂他吃。他吃好鱼凉了就腥了。” 苏笑笑点点头夹一块肉:“你也吃。”一边吃一边问,“之前张政委干嘛那样说?是不是你前团长——” 张怀民微微摇头:“我前团长跟嫂子感情很好。给老家寄钱都是他父母多少他岳父岳母多少。”说到这里不禁叹了一口气,“不是那些人用习惯了,嫂子当初给老人钱的时候老人也不敢嫌少。”不由得想起他岳父岳母,再一想苏笑笑给出去的钱又凭本事要回来,他就把想说话的话咽回去。 “那是因为什么?” 张怀民不想说说东道西。可苏笑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总要对家属区有所了解,所以就告诉苏笑笑整个家属区只有一半家庭和谐稳定。 有的军嫂嫌岛上封闭偏僻,待几年就受不了要回老家。有的吃不惯海鲜和面也要回老家,有的干脆离婚。还有部分军人十多年前嫌农民出身的糟糠之妻配不上他们,离婚后娶家境好的女学生或富家小姐。 随着“革命”到来,家境好的成了资本家,富家小姐属于“黑五类”,这些军人又嫌妻子出身不好。有的提出离婚,有的不敢主动提就搞冷战或者三天两头吵架。 张怀民最后说出他的怀疑,“政委可能怕咱俩也是他们其中一对,以后要半夜里起来劝架。” 苏笑笑不禁问:“听你这样一说这边人员挺杂?” 张怀民点头:“天南海北哪个地方的都有。算时间应该是我们相亲那年,有个军人嫌他妻子出身不好,想离婚娶渔家女。那个时候革命闹得厉害,一旦离婚那个嫂子不死也活不好。嫂子怕离婚,好像找了上面领导,领导叫人核实情况,结果你猜怎么着?” 苏笑笑猜不出,给团团夹一块鱼。 “那个渔家女确实是渔家女,但也收了特务的钱。” 苏笑笑的筷子掉地上,惊得睁大眼睛,什么鬼?这不是电影情节吗。 张怀民:“六十年代这种事很多。常凯申经常想打回来,叫特务搜集布防情况,可这个岛说大很大,说小也小,渔民们都打过照面,特务不敢登岛只能收买岛上的人。” “那事后来怎么办的?” 张怀民微微摇头:“当年我虽然在这边,但不在这片海域,不清楚。” “那现在还有吗?” “有肯定还有。不过应该是只拿钱不办事。” 苏笑笑好奇地问:“不怕一出去就被特务杀了?” 张怀民:“杀人偿命。特务的命也是命。南边给的那点钱不足矣让特务拼上性命。” “对啊。现在管得严,公安又几乎都是转业军人,要看出是特务所为,肯定严查。”苏笑笑不禁咂舌,“这里表面看不出来,私下里够乱的。” 张怀民道:“也不用担心,特务不敢动枪。对于军嫂们,都要面子,面子上过得去没人故意为难你。”冷不丁想起家属区有个不懂人情世故,不屑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不过那位军嫂天天在家里不出来,苏笑笑想见她一面比见领导还难,顿时觉得没必要提起此人给苏笑笑添堵。 张怀民看着儿子的小脸都吃花了:“好吃吗?” 团团点头:“好吃。爸爸,我可以再吃一大块!” 张怀民又给他夹一块。 苏笑笑把半碗粥移到儿子面前,“不热了,可以喝了。” “可是我想吃鱼啊。” 苏笑笑:“不耽误喝粥。苏团团,你听妈妈的话,妈妈也听你的话。” 团团听出言外之意,不听话这顿鱼就是最后一顿:“妈妈吓唬人。” “这招有用吧?有用就行。”苏笑笑端起粥,一遍喝粥一边吃鱼。 饭后,苏笑笑在厨房给儿子洗脸,张怀民收拾锅碗。苏笑笑又想起昨晚想问的事:“婆婆说你以前不进厨房,还说洗衣服是女人的活,让你妹爱民干。现在怎么这么勤快?真应了那句话,男人结了婚就懂事了。” 张怀民不假思索地说:“怎么可能!没担当的人有一群孩子也不可能变得有担当!” 苏笑笑心说,难道你是重生的。可是这个年代又不是穿成筛子的清朝,哪有那么多重生穿越的。 “那你怎么回事?被仙人抚过顶啊?” 张怀民失笑:“瞎说什么。以前跟我妹那样说,是因为听人说,大老爷们哪能洗衣做饭,没有一点男子汉气概。到了这里发现钟团洗衣刷鞋,没人说他不像男人。沈团长洗衣做饭买菜,也没人说 他像个娘们儿。开会的时候首长还让我们像钟团长学习,多帮家属分担家务。” 苏笑笑:“钟团长三个亲生的,又收养了四个。首长不鼓励几句,怕他累极了把那四个孩子送去首长家吧。” 张怀民以前没想过这一点,现在想想首长对钟团长的态度:“你这么一说,钟团长之前收养的俩孩子说不定是首长的什么亲戚,他自己不方便出面就养在钟家。” 苏笑笑好笑:“我只是随口一说啊。” “不,家属区收养亲戚家孩子,或者因为亲戚家穷帮着养一两个的不少,可首长一家只关心过钟团收养的。” 苏笑笑:“你打算咋办?” “装不知道啊。”张怀民转向儿子,“团团,听见爸爸妈妈说什么了吗?” 团团抬起看着妈妈,“妈妈,你叫大哥哥和团团玩,团团就不告诉大哥哥,你和爸爸说他坏话!” 张怀民和苏笑笑愣了一瞬间,不禁互看一下,他听懂了? 苏笑笑不信这么小的孩子能分清钟团和沈团,“团团,知道爸爸妈妈说的谁家吗?” 团团点头:“知道啊。戳团团脸的大大哥哥啊。” 夫妻俩倒吸一口气—— 小崽子听懂了! 张怀民慌了,不禁看苏笑笑,怎么办?打一顿! 苏笑笑瞪一眼他,“团团,妈妈可以答应你,今晚你自己睡!” 团团惊得睁大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妈妈坏!”团团气得小脸通红,扔下毛巾就走。 苏笑笑把他拉倒怀里,“团团,你先威胁妈妈的啊。” “妈妈先说不给团团做鱼。” 苏笑笑:“我可以给团团做鱼,团团不许把我和爸爸说的话说出去。团团好好吃饭,晚上跟爸爸妈妈睡。公平吧?” 团团伸出手指数三遍,很公平! “爸爸妈妈不许说大哥哥坏话!” 苏笑笑心说,真是我的好大儿!三岁啊,胳膊肘子就往外拐,“妈妈没说坏话。你爸夸大哥哥的爸爸厉害,比你爸爸厉害!” 团团点了点头,仿佛问大哥哥的爸爸比团团的爸爸厉害不是很正常吗。 张怀民看他这样擦擦手,朝他屁股上一巴掌! “妈妈!”团团惊叫。 苏笑笑头疼,给小孩擦擦脸,抱着他出去涂雪花膏。 “妈妈,爸爸打我!”团团抬高声音,不许他妈装没听见。 苏笑笑:“我们用爸爸的钱买好吃的。爸爸把厨房收拾好,我们就去供销社。” 这样也可以。团团决定小人不记大人过。 随着医务室越来越近,团团的小脸越来越黑。走到医务室门口,团团再也忍不住,朝妈妈脑袋上一下:“大骗子!” 苏笑笑被打蒙了。 张怀民接走儿子:“怎么又是大骗子了?苏团团,不说清楚爸爸还打你屁股!” “供销社?”团团指着房子上的“十”字号,团团小,但团团不瞎!团团小,可团团也去过医院。 苏笑笑哭笑不得:“妈妈忘了说,先来医院再去供销社。” 团团气得瞪着眼睛看着妈妈,你觉着我还会相信吗。 苏笑笑接过儿子:“不打针不吃药,妈妈抱着你在这里等爸爸,我们不进去?” 团团半信半疑地伸出手。 苏笑笑抱住儿子就给张怀民使眼色。 团团以为妈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吓得小脸变色,死死搂住妈妈的脖子。 张怀民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也没人从背后把团团抱走,团团心里纳闷,错怪妈妈了?小心翼翼回头,爸爸进去了。 “妈妈,我们干嘛来医院啊?”团团糊涂极了。 苏笑笑:“被窝冷吧?爸爸找个瓶子灌热水暖被窝啊。” “给团团暖被窝?”团团真错怪妈妈了?团团摸摸妈妈的头,小脸上全是心疼,“妈妈,疼不疼?你打团团一下吧。”说完低头。 苏笑笑腾出一只手给他一个脑瓜崩。 妈妈真打啊?团团猛然抬起头。 苏笑笑:“又想打妈妈?” “没有啊。”团团搂住妈妈的脖子,“妈妈不要骗团团。” 苏笑笑:“这种事以后肯定还有。苏团团,以后不等妈妈说完就打妈妈,妈妈拿鞋底抽你!” 团团连忙摇头,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苏笑笑听到脚步声,朝门口看去,张怀民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护士。团团一看到白大褂又慌忙往妈妈怀里挤,生怕人家过来给他一针。 苏笑笑拍拍他的背:“没事的。不是找你的。” 团团仍然躲在妈妈怀里不露头。 女护士走近就笑着问:“这位是嫂子吗?” 问别人之前不该自报家门吗?苏笑笑不答反问,“请问您是?” “嗐,忘了介绍,我叫林莹。嫂子怎么称呼?”林莹心下奇怪,她是苏笑笑吗?苏笑笑这个时候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没死?难道因为她的重生改变了什么。 苏笑笑心说,干嘛一副看稀有动物似的打量我。我知道我好看,可是也没到掰弯女人的地步吧。 苏笑笑跟原主长得一样,原主要是绝世美人,压根不需要苏老爷子托朋友给她介绍对象。 苏笑笑压下心头那股奇怪:“苏笑笑,叫我笑笑就行。你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林莹笑着看一下张怀民,打趣道,“就是前些天听张团长说过嫂子,嫂子是城里人,又在邮局工作,我有点好奇。没想到嫂子这么好看,张团长可要好好珍惜嫂子啊。” 林莹看起来很好相处,可苏笑笑怎么都觉着这话别扭,“不能跟您比啊,您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 “嫂子言重了。治病救人的是医生,我只会打个针开个药。嫂子要是不嫌弃以后我喊你姐吧?我一直想要个嫂子这么好看又厉害的姐姐。” 苏笑笑顿时觉着鸡皮疙瘩起来了,这女人到底想干嘛。 姐姐妹妹的?还想给张怀民当小不成。 苏笑笑觉着自己心脏,哪能这么想别人啊。苏笑笑不想接这茬,就她前世看电视学的那点段位估计也斗不过这位自来熟,不如把人推得远远的。 苏笑笑佯装好奇:“小林卫校毕业的,还是医学院毕业的啊?” 林莹不好意思地说:“不瞒嫂子,我没上过卫校。” “没上过卫校也敢打针拿药?”苏笑笑吃惊,故作恍然大悟,“我明白,你家里有人是医生,在她身边看多了就会了?” “是这样!” 苏笑笑一见她没听出自己言外之意,就继续:“真羡慕你。家里有人都不需要上学。哪像我,上了小学上中学,上了中学又跟很多人抢中专名额。中专小林知道吧?可难考了。因为中专毕业就能进机关和事业单位。”说着一脸懊恼,“瞧我,忘了小林没上过学,不知道中专。” “不,不是——”林莹脸上的笑容凝固,下意识反驳,“我知道中专。”好像也不对,“嫂子,我上过学。” 苏笑笑好奇地问:“上过中学吗?像你这么大的中学毕业不是要下乡锻炼吗?看我,又忘了,你家有关系,不用下乡。幸好我比你大几岁,早早毕业,不然这个时候肯定在乡下种田。”摇了摇头,“同人不同命啊。” 林莹顿时无法淡定,脸通红:“嫂子,你怎么能这么——” 张怀民打断:“小林,我和你嫂子还有点事。先回去了,谢谢你的盐水瓶。”说完拉住苏笑笑的手臂。 苏笑笑转过身走出去一段距离,甩开他的手:“心疼了?” “什么跟什么啊。”张怀民哭笑不得,“小林就说一句,你夹枪带棒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小林跟我有什么,你吃醋。” 苏笑笑白了他一眼。 张怀民震惊:“真,真吃醋啊?苏笑笑,不要一见 个女的就觉着人家对我有想法。再说了,小林有想法也轮不到我。我上面还有夫妻不和的沈团和得上面重视的钟团,钟团没比我大几岁,当得起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苏笑笑冷笑:“你只说钟团年轻,不提沈团长,说明沈团长比他还大,能当小林的父亲了吧。再说钟团,别说人没想法,他有小林也不敢往跟前凑,他那几个儿子,一人一巴掌就能把小林打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张怀民后悔,后悔跟她说那么多。 “你真想多了。” 苏笑笑:“那你说姓林的出来干嘛?只是对我好奇?人家都不好奇就她好奇啊?” 张怀民被问住。 苏笑笑忽然觉着“林莹”这个名字很耳熟,反而张怀民说的钟团长、宋老师等人,文中没提过,她也没有任何印象。 林莹?苏笑笑福至心灵,原主死后部队领导夫人给张怀民介绍对象,那个女同志就叫林莹。林莹不愿意,理由是不想当后妈。张怀民也没同意,因为原主的离开对他而言太突然,他不信好好一人就那么死了。一年后回家探亲,发现团团又瘦又内向,看起来长不大,张怀民就把孩子从岳父岳母家带出来。考虑到没时间照顾,为了团团,他利用休假在家的几天同女主火速结婚。 如今没了女主,难道文中女主在岛上会遇到的事她也得经历一遍? 张怀民看她脸色变来变去,心中好奇:“笑笑,想什么呢?别瞎琢磨,想知道什么你问我,只要不是军事机密,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笑笑:“还要我问?” 张怀民心道,我又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要说了你不想听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日子还怎么过。 “我确实跟小林说过你的情况,但是她问的。小林还劝我早点回去接你。”张怀民道,“你说她要有什么想法,能让我回去接你和团团吗?” 苏笑笑下意识摇头,“等等,林莹说你说的,可没说她问的你。” 张怀民想想林莹的话,大意没错,但有些颠倒,“可是不会吧?我比她大十二岁。” 苏笑笑:“大的知道疼人啊。” 张怀民笑了,“对,我比你大六岁!” 苏笑笑听出他言外之意,瞪他:“少往我身上代入。还有,林莹什么时候叫你早点回去接我?” “我准备回家前几天吧。”张怀民仔细想想,“我收拾房子不小心擦破点皮,担心路上感染,去卫生院抹碘酒。” 苏笑笑算算时间,如果张怀民听林莹的话立刻去买票,多半正好是原主去世那天到家。 如果林莹不知道张怀民早几天回去会摊上什么事,那就是真关心张怀民,就没必要说刚才那些话。 假如她知道,她怎么知道原主会死?想来只有一个可能,林莹跟她一样是穿越的。 第19章 邮局的小喇叭妈妈骗人,你可以喊妈妈…… 林莹要是穿越的,苏笑笑也不怕,她敢拆穿苏笑笑,苏笑笑就敢把她拖下水,大不了一起死! 做好最坏的打算,苏笑笑反而无所畏惧:“张怀民,我可以不管林莹想干嘛,但请你务必记住刚才说的话。” “什么话?”张怀民下意识问。 苏笑笑:“林莹对你没有任何想法,刚才跟你出来就是好奇我是黑是白。” “肯定是这样。”张怀民说出来反而心虚,被苏笑笑说的他也觉着林莹怪异,暗暗决定以后不去卫生院,无论大病小病都直接去医院。 苏笑笑问:“林莹是岛民吗?” 张怀民点头:“卫生院就是岛上的。平时只能看小病。以前岛民得了大病都是去甬城市。现在是去部队在这边办的军医院。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苏笑笑:“还不是怕她是哪位首长的亲戚。” “你还知道把人得罪了?”张怀民一时无语又想笑,“如果她真是部队司令的侄女,你——” 苏笑笑打断:“不可能!你的条件是很好,在军校进修过,又是首都人,父母双职工,长相也能看——” “只是能看?”张怀民扭头,“看清楚再说啊。” 团团点头。 张怀民气乐了,捏捏他的小脸。 团团烦的拨开他的手。 张怀民眼神示意苏笑笑继续。 苏笑笑:“你条件不错,可军中像你这样的肯定不止你一个,司令的侄女犯不着在一棵树上吊死。再说了,她真是首长的侄女,用不着追别人,也不会在卫生院当护士,最差也能进岛上的军医院。” 真让苏笑笑说对了!军医院护士长就是司令夫人。真是司令的侄女,早被护士长带在身边手把手调/教。 “不是首长的侄女你还担心得罪她?” 苏笑笑:“你上面不止一位首长。有师长,有政委,还有训练参谋吧?后勤一二把手是不是也比你职位高?这么多人咱谁也得罪不起啊。” “既然知道,以后说话注意点啊。” 苏笑笑想了想:“如果我忍不住呢?” “那就转业,你养我!”张怀民道。 苏笑笑转向他:“舍得?” 张怀民:“以前不舍。去年年底看着团长血肉模糊的样子,我觉着活着就好。至于其他的,服从命令听指挥!” 苏笑笑见他搬出已故之人,便知他没骗自己。有他这番话,苏笑笑愈发无所畏忌。 回到家中俩人也没闲着,检查厨房里还缺什么。 查清楚,两人就带着团团去供销社,顺便给团团买一瓶麦乳精和一瓶罐头。 苏笑笑本打算给团团买奶糖,然而供销社只有硬糖。 下午,俩人洗衣服刷鞋晒被子。 翌日上午,俩人拾掇菜园子,又找西边的双姐要一些种子和嫩苗,把上一任房主薅空的苗补齐。 家里安排妥当,张怀民就带着苏笑笑的资料去部队。 十一月十八号,万里无云,苏笑笑挎着包抱着苏团团去邮局。 苏笑笑没有车子,需要走过去,不希望上班第一天迟到,早早吃过饭早早出发,结果正好赶上学生上学。 可惜不同路,到路口苏笑笑跟学生分开,团团满脸不舍。苏笑笑逗他:“跟哥哥姐姐去上学好不好?” 团团果断抱住妈妈的脖子。 苏笑笑怕被不知轻重的小崽子搂岔气,赶忙说:“妈妈逗你呢。团团,下来走一会儿,妈妈歇一会儿再抱你?” 团团下来往前跑。 跑了两百多米小脸通红,苏笑笑抱起他。抱着他走一段,团团下来跑一会儿。母子俩边走边玩,半个小时才到邮局。 邮局正好开门。 开门的大姐正是苏笑笑的邻居吴双。 吴双比苏笑笑来得早,她先从后门进去,稍稍收拾一下才从里面把门打开。 看到苏笑笑,吴双下意识问:“给家里寄信?” 苏笑笑条件反射般说:“不是。”意识到什么,暗骂一声张怀民,该交代的不说,不用交代的唠叨一箩筐。“双姐,您也在邮局上班啊?” 吴双点头,紧接着也意识到什么:“前几天主任说要来个有本事的同事就是你?”说出来一脸懊恼,“我早该想到是你。这几年没有毕业生,这几天家属区就你一个新来的,除了你还能有谁啊。” 苏笑笑说:“也有可能部队转业的女兵啊。” “女兵哪懂咱们邮局的事。” 苏笑笑好奇:“主任没告诉你啊?” “你的材料昨天送来的吧?我昨天轮休。” 说起轮休,苏笑笑想到自己:“双姐,您看我啥时候轮休合适?” “你啊?”吴双真知道,“你不用。你周末休息。我们大家商量过,你懂得多,回头你多教教我们。”紧接着又安慰她,“千万别有心理负担。其实你不知道,咱们部队的军官周末不好请假。不怕你笑话,我想平时休息给我家那口子做点好吃的。” 苏笑笑表示理解:“给大家添麻烦了。” “不麻烦。你周末休息,我们每月也能轮到两个周末。因为星期天咱们这里就俩人,其他人都休息。” 苏笑笑听了这话 顿时放心下来。 吴双把两扇门都打开,招呼她进来,“咱们这里不比首都,最大的是主任,算上值班的还有你我才九个人。不过要是有事也可以请假,不扣工资,别都走耽误事就行。” 苏笑笑懂了,牵着团团进去。 吴双看到团团忍不住问怎么没送团团去托儿所。 苏笑笑:“刚到这里怯生。不过您也别担心,团团以前跟我去过邮局。” 团团奶声奶气道:“我帮妈妈上班。” “你会吗?”吴双逗他。 团团点头:“会!” 吴双心里不信,嘴上说:“团团好厉害啊。” 被陌生人称赞团团不好意思,转身抱住妈妈的腿。 苏笑笑弯腰抱起他跟吴双去柜台里面,问饭盒放哪儿。 吴双领她到后院,推开一个小房间,里头有俩炉子。吴双指着炉子:“一个蒸米饭一个热菜。不过也只有冬天能自己带饭。” 苏笑笑:“怀民跟我说过,说这里夏天和春天也很热。” 吴双一听她知道便不再废话,打开橱柜,苏笑笑把两个饭盒放进去。 这个邮局比首都的小一半,团团逛一会就觉着没意思,伸手要抱抱,苏笑笑看没人来就先抱他。 等来人了,苏笑笑把他放她座位上。 午饭后,团团在苏笑笑怀里睡一会儿,睁开眼发一会儿呆小孩精神了。没啥可玩的,他就扒着桌子趴柜台上往外看。 看了三天,团团看出门道,有人朝妈妈走来他就奶声奶气地问:“同志,寄信吗?” 头一回别说来寄信的人,邮局的工作人员也被他惊得一愣一愣。 后来习惯了,工作人家就把他当小喇叭使。 团团不负众望,半个月他就把自己干成邮局小喇叭,全岛官兵和渔民都知道邮局有个免费小职工。 苏笑笑见儿子愈发不怕陌生人,决定年后就送他去幼儿园。 小孩子天天跟成年人打交道,时间久了就失了童真。长大后回想起来会很失落,可能都不会跟同龄人玩儿。 十二月初,晚上张怀民回家住,团团睡着后,苏笑笑就把她的想法告诉张怀民。 张怀民算算时间:“后天周末,你领团团出去,看着他跟小孩玩儿?” “每周末都出去,关键他不跟同龄人玩,总想着跟钟团长家的三娃玩。人家八岁,不是拿着木枪玩抓鬼子,就是上山下海,咋跟他玩啊。”苏笑笑看着睡在他和张怀民中间的小屁孩,“人不大心气不小。” 张怀民笑着:“小孩子都喜欢跟大孩子玩,可能因为慕强。” “那怎么办?”苏笑笑想想,“团团叫他们来咱家吃罐头呢?” 张怀民微微摇头。 虽然他到这边才五年,不够了解钟团长一家,但没少听已逝的前团长说钟团长和宋老师不是过日子的人。 张怀民:“他们的想法跟别人不一样,可能因为都是大学生,便认为给孩子攒钱娶媳妇,不如把孩子养得人高马大知识渊博。只要对身体好对学习有帮助的,宋老师毫不吝啬。简单来说,钟家孩子虽多,但人家什么好吃的都吃过,看的书也是五花八门。我以前的团长算过,每月生活费最低五十,高了可能七八十。” 苏笑笑不禁坐起来:“这么舍得?” “非常舍得。钟家老小是个混不吝,谁的面子都不给。明儿一早我陪你去副食厂,看看能不能碰到钟家几个大的。老大挺懂事。”张怀民把被子往上拉,“早点休息。” 翌日清晨,苏笑笑起来就给团团穿衣服,然后抱他下楼。 张怀民洗漱好拉开炉子,把团团哄醒给他洗脸,苏笑笑去洗漱。 随后夫妻俩拎着篮子带着孩子去副食厂。 哪怕他们认为起得很早,依然没有钟家几个孩子起得早。这次老小没来,是那个戳团团小脸的半大小子带着另外两兄弟。 张怀民问团团要不要跟大哥哥玩儿。 团团来了半个多月,在邮局玩大胆了,可他依然不敢跟比他大太多的大孩子玩。 张怀民笑着说:“这个是大娃哥哥,和三娃大哥哥是一家的,跟着他就能见到三娃大哥哥。” 苏团团的眼睛亮了。 钟家大娃见他这样十分惊讶:“三娃都成大哥哥了?苏团团想跟三娃玩?那跟我回家好不好?” 团团找妈妈。 苏笑笑:“妈妈做好饭叫爸爸去接你?” “妈妈不骗人?” 苏笑笑摇头:“妈妈骗人,你可以喊妈妈大骗子。” 团团扭头眼巴巴看着钟家大娃。 钟大娃把手里的海鲜给兄弟,伸出手:“走吧。邮局的小喇叭!” 第20章 不死心还知道曲线救国找我大哥啊…… 邮局的小喇叭到钟团长家门外看到他的大哥哥就要下来。 钟大娃冲弟弟招手。 三娃跑过去:“干嘛?” “团团想跟你玩儿。”钟大娃把小孩的手递给弟弟。 钟三娃弯腰,拉着小孩的手,另一只手戳戳他的小脸:“你厉害啊,还知道曲线救国找我大哥。” 团团害羞地笑了。 钟三娃惊奇:“你还有小酒窝啊?我以后叫你小酒窝吧。” “我叫团团啊。” 钟三娃噎了一下:“——我看你叫小喇叭还差不多。” “我不叫小喇叭!”团团很认真。 钟大娃朝弟弟后脑勺一巴掌:“他才三岁,分不清好赖,别逗他。苏阿姨做好饭张叔叔就来接他。”又担心虎了吧唧的弟弟欺负人小孩:“三娃子,苏团团哭了,我让你陪他一起哭!” 钟三娃顿时觉着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疼,不敢糊弄眼前的小不点:“团团,想玩什么?” 苏团团个三岁小孩玩老鹰抓小鸡都能把自己绊倒,他会玩什么?啥也不会!长这么大只跟妈妈下过棋。 架不住苏团团见多识广啊。 “大哥哥,玩打枪。” 钟三娃是钟家老小,亲兄弟之间他老三,算上四个异父异母的兄弟他老七。长这么大没被喊过哥,更别说大哥哥。 “大哥哥”三个字把钟三娃喊迷糊了,决定舍命陪小孩。 苏团团看起来懂事乖巧,可他毕竟三岁,很多时候听不懂人话。张怀民担心儿子给钟团长一家添麻烦,苏笑笑切好藕片,还没下锅炒,他就去钟家。 不过没到钟家就看到他儿子,苏团团在钟家隔壁沈家门口跟几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女孩玩丢沙包。 钟三娃懂事的时候很懂事,故意砸慢一点,隔几次砸一次苏团团,让他有参与感。小孩出了一头汗也不觉着累,见着他爸就显摆:“爸爸,大哥哥砸不到我。” 张怀民敷衍地笑着:“团团好厉害啊。” 团团点头:“爸爸,你也玩!” “不行啊。妈妈做好饭了。”张怀民抱起儿子,“不饿吗?” 团团玩饿了,可是还想玩,以至于一脸纠结。 钟三娃看他这样立刻说:“我也饿了,回家吃饭。苏团团,改天玩!” 团团冲爸爸伸出手。 张怀民向几个孩子道一声谢,决定饭后就去供销社买一包糖,回头塞团团兜里,让他给哥哥姐姐们。 团团到家意犹未尽,跟妈妈显摆哥哥姐姐怎么砸怎么躲,接着又显摆哥哥姐姐没有他厉害,都砸不到他。 苏笑笑心说人家真想砸你,一个沙包就能把你干倒。 “先洗脸吃饭!”苏笑笑摸摸儿子的贴身衣服,果然里头都是汗,便给张怀民使个眼色。 苏笑笑关上厨房门,把他抱到炉子边给团团擦汗,然后把衣服脱掉,快速换上张怀民拿来的干衣服。 到饭桌前,苏笑笑忍不住问张怀民:“有几个小孩跟他玩儿?” “有钟团家的老小,沈团的两个女儿,还有几个我认不清,不在这边,好像瓦房那边的。” 苏笑笑最近买菜上班要穿过几个地方,看到过一片瓦房,比楼房新,修的很整齐,跟这边一处那边一处的民房不一样,应该也是家属区。 “这些孩子怪好的。” 张怀民:“可能因 为有三娃在他们不敢乱来吧。” “钟团长的小儿子这么虎?”苏笑笑诧异,那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看起来很机灵啊。 张怀民点头:“莽撞的很。不过不是因为怕他。钟家老大是岛上的孩子王,比他大三四岁的都服他。其他孩子不听三娃的话,怕三娃在他面前胡说八道吧。” 苏笑笑想想这两次碰到钟家大娃,每次都是他跟他们打招呼,有礼貌有分寸,对团团耐心又温和:“看不出来啊。还有,上次我们碰到的两个比他高一点,我以为他只是性格外向,没想到他最大。” 张怀民笑了,给团团夹一片藕塞他手里:“算年龄他不是老大。怎么说呢?有的人年龄小,但有担当。” 看到盛菜的盘子,盛粥的碗,张怀民想起了它们的第一任主人:“我是不是忘了说,前团长嫂子被婆家害死后,婆家人也被打个半死?” 苏笑笑摇了摇头。 张怀民:“要追究起来,其实是娘家人把嫂子碰倒的,没法让婆家人给嫂子偿命。所以钟大娃就带着年龄相仿的半大小子把人绑了揍一顿。当时我在部队,没能亲眼所见,听说周围不上班的军属想上前阻拦,他弄一群七八岁大的孩子拿着大刀、锄头在门口挡着,谁靠近砸谁。” 苏笑笑不敢置信,心说这就是部队家属区长大的小孩吗。 张怀民笑道:“我怀疑邻居们也没想阻拦。不然这篱笆小院能拦住谁啊。” “钟大娃因为那次的事一战成名?” 张怀民:“以前就有担当。那次之后算是上上下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苏笑笑不由得转向小不点:“你儿子现在也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张怀民想起往部队送报纸的邮递员说的事,失笑:“是呀。邮局的小喇叭!” 小喇叭抬头,一脸疑惑,爸爸说什么呢。 张怀民:“好好吃饭,饭后还要跟妈妈去上班。” “我和大哥哥玩!” 张怀民:“大哥哥要写字。回头让妈妈教你,学会了你跟大哥哥一起写。” 苏团团不知道写字意味着什么,不妨碍他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 张怀民说起苏笑笑上班就想到供销社在她上班的那条路上,提醒苏笑笑买包糖果。 团团一听到糖果,连饭都不吃了。 苏笑笑见他这样好气又好笑:“不吃饭不买糖。” 团团放下喝粥的勺子,决定不吃就不吃! 苏笑笑:“那中午也不带饭,我们去食堂吃?” 前几天团团有点不舒服,一直叫妈妈抱,张怀民炒菜的手艺不行,家里也没有酱菜咸菜就粥,他干脆去食堂买粥和包子。 团团吃过妈妈做的包子,有滋有味,也吃过妈妈用大虾做的虾饺,都比买的好吃,他愈发嫌弃食堂的饭菜。 团团一听要吃食堂瞬间挂脸,扁着嘴巴准备哭给妈妈看。 苏笑笑夹一块藕抵他嘴巴,团团委委屈屈地张嘴,用小手捏住,可怜巴巴看他妈,就会吓唬人! 苏笑笑边吃边说:“团团,不要学其他小孩撒泼打滚哭闹,这些招数对妈妈不好使。你想哭,现在就可以,眼睛哭肿难受的是你。妈妈不会因为你可怜就同情你。你不听妈妈的话,妈妈也不会听你的话叫大哥哥和你玩儿。” “妈妈没有双姐好!”苏团团大声宣布。 “死哪儿去了!” 一声暴吼传过来,一家三口吓一跳。苏笑笑和张怀民面面相觑,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啊。 “这一天天的吃饭都找不着人,养你们这些祖宗有啥用,也不知道帮我干活……” 唠唠叨叨声由近及远,直到最后什么也听不见。苏笑笑转身团团:“双姐好?” 团团吓得直摇头。 苏笑笑乐了。她忍着笑问张怀民:“双姐几个孩子?都多大了?” “三个。跟钟团家的三个娃年龄相仿。好像因为嫂子家穷没人敢娶,正好碰到参谋长个大龄青年,嫂子不嫌他年龄大,他也不嫌双姐穷。也算夫妻互补。不过跟钟家不同的是老大老二是儿子,老三是女儿。”张怀民说完觉着很奇怪,“你俩同事这么久,你不知道?” 苏笑笑:“刚认识没几天,她不主动说我哪好意思主动问。平时在家就盯着团团,也没空留意她家几口人。虽然听到过小孩打闹的声音,可咱们东边的政委家不是也有几个?我哪分得清谁是谁。” 张怀民:“咱们左右两家邻居你平时也没走动过?” 苏笑笑点头:“过去咋说啊?我是新搬来的邻居。空着手多失礼。要不改天叫团团奶奶寄几样首都特产,我每家送一点?” 张怀民冷不丁想起一件事。以前他一个人过来,没有给家里去电报的习惯,现在带着团团安顿下来,总要给家里说一声。 张怀民:“那你给妈写信,就说咱们在这里一切都好。” 苏笑笑不由得想起他那封规规矩矩的家书。 单看家书,苏笑笑以为他本人沉默寡言为人木讷。事实上他是真觉着没啥可写的。家书让苏笑笑来写,苏笑笑有得写。 饭后带着团团到邮局,让团团自己玩,她就用抽屉里的信纸给公婆写信。 先写一路平安,南方暖和,至今气温未到零下,就是湿气重,三天不晒被子,被子又冰又凉,不用盐水瓶灌热水捂不热被窝。接着写团团很想爷爷奶奶,想奶奶做的好吃的,爷爷买的好吃的。中间插几句张怀民的情况,邀请公婆寒假来玩儿,家里有个书房可以放行军床,团团的房间还空着。最后提醒二老注意身体,不要太辛苦,重活留给张新民干。 信写好,苏笑笑买了信封和邮票就盖上邮戳。 苏笑笑刚把她的信放在一堆要寄的信里头,一个渔民大步进来。苏笑笑见她有六十多岁,提醒她慢点。 戴着斗笠的老太太进门就打量苏笑笑:“您是新来的苏同志?” 老太太口音很重,苏笑笑努力听才听懂,点点头:“您是寄信还是买邮票信封?” “我——我想写一封信。”老太太挺不好意思,“给杭城的女儿。”犹犹豫豫又补一句,“想知道能不能回来过春节。” 估计不能!有工作的人春节只有一天假啊。苏笑笑仍然笑着问:“要我帮你写吗?可以啊。”拿出她自己的信纸,“说慢点,我刚来,有点不习惯大家说话的方式。” 吴双牵着团团进来,想向苏笑笑抱怨,“你儿子人小鬼大,都敢跟隔壁公社的人侃大山。”苏笑笑的话先传入她耳中,心说她真会说话,明明老太太普通话不标准,硬说自己不行。 吴双喜欢这样的同事,松开小崽子,把角落里的椅子搬到柜台前,让老太太坐下慢慢说。 老太太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苏笑笑又不能按照她的土话来写,一边确定她说的内容一边润色,一封信写了半个多小时。 给亲戚寄东西的渔民在旁边看一会儿,忍不住问:“邮局现在还帮写信?” 苏笑笑可不想一天到晚写信:“有时间可以的。现在不行。”她收下老太太的钱,帮她贴上邮票,“现在得给你寄东西。寄去哪儿?” 渔民递给苏笑笑个纸条,纸条很旧,最边上的字快看不清了。苏笑笑把地址抄下来,又找一张空白的纸抄一遍递给渔民,让他收好,就问他寄件人姓名和地址。 渔民接过信纸愣了片刻,看清上面的内容,再看看自己皱巴巴的纸条,连忙道谢。 苏笑笑不在意地笑笑:“顺手的事。您说地址吧。” 吴双把渔民的东西拿去过称,然后找邮局专用袋帮他装好。 渔民不放心,不是不放心吴双,而是不放心苏笑笑,担心她虚有其表。渔民盯着地址看一会,意识到苏笑笑 的字很好看,比他刚上初中的儿子写得好,瞬间放心下来,心说邮局终于来个识字的。 渔民走后没多久,又来两位,一个是军嫂,一个是中学老师,给老家人寄信,内容跟苏笑笑差不多,向家人报平安,再告诉家人不能回去过春节。 两人先后离开,邮局的邮递员开着邮局唯一一辆车出去,半个小时后,拉一车东西回来。 吴双带着几个人帮邮递员搬下来。邮递员进来就给苏笑笑一封信:“嫂子,您的信。” “我的?”苏笑笑心说,谁给我写信啊。 原身的那些同学下乡的下乡参军的参军嫁人的嫁人,因为不在一块渐渐断了联系。亲戚不应该这么着急给她寄信啊。 苏笑笑接过去,看到上面的寄信人,顿时气笑了。 吴双好奇地问:“谁呀?” “我爹娘。”苏笑笑折起来塞兜里。 吴双见她这样很奇怪,小声问:“跟你爹娘关系不好啊?”不由得朝外看。团团一脸好奇地看进进出出的工作人员。吴双低声问:“团团都跟你姓了,你爹娘还不满意啊?” “回头再说。”苏笑笑从柜台里出来,帮大家把邮件分类,邮递员先送信件和小件,大件通知收件人来取,或者约定好时间,邮递员一车送过去。 邮件整理好,邮递员离开,邮局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吴双就问:“啥情况啊?” 苏笑笑冲团团招招手。 团团摇摇头朝后院跑去。 苏笑笑跟到门口,听到小崽子喊值班人员,也是上过战场的退伍老兵:“爷爷,我要尿尿。” 退伍老兵从屋里出来,苏笑笑不管他,回来跟吴双说她爹是倒插门,她爷爷的头七刚过,她爹就迫不及待地叫她改姓。 吴双下意识问:“你娘呢?没说什么?” “我娘以夫为天!” 吴双张张口,一句“你娘脑子有病吧”到嘴边又憋回去,“你娘就不怕把你爷爷泉下有知上来找她?” 苏笑笑心里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兴许苏老爷子就是泉下有知把她弄过来收拾那一大家子,“不怕呢。” 吴双:“要不你快看看你娘找你啥事?” 除了房子还能有啥事。 苏笑笑朝外看看,没人来寄件,平时也就几个人,估计上午没什么人了,她就把信拿出来,果然知道她随军后又想搬回来。 吴双好奇心盛:“啥事?” “我弟妹快生了,说不想在娘家生,想搬回我家生孩子坐月子。” 吴双:“娘家嫂子不让她在娘家生吧?” 苏笑笑心说,何出此言啊。看吴双的表情很笃定,苏笑笑:“嫂子怎么知道?” “借死不借生啊。”吴双道,“你可别犯糊涂。在你家生回头就把你们一家三口的运借没了。” 隔壁柜上的同志不禁开口:“嫂子,小点声,传出去得说你搞封建迷信。” 吴双:“这不是封建迷信。再说了,要没有那些鬼鬼神神,笑笑她家前面那位干啥说屋里有东西?” 苏笑笑真没见过。 以前听人说小孩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苏笑笑也问过团团有没有看到一个阿姨跟他玩儿。团团个听不懂人话的直接说:“不和阿姨玩。” 苏笑笑:“嫂子,我婆婆也是这么说的。” 吴双朝同事看一眼,听见了吧。 同事无奈地说:“我妈也这么说过。可这事咱们自己知道就行。” 吴双一想苏笑笑知道,便不废话,直接问:“你打算咋办?” “没有我的同意,他们不敢贸然进去。”苏笑笑道,“其实不是我弟妹娘家嫂子怕她借运。我弟妹娘家出身有点,用现在的话说不光彩。我爹估计怕他们连累孩子一出生就成了富农的后代。” 吴双:“那也不能让他们进门。请神容易送神难!” 苏笑笑点头:“我当没收到。过段时间再给老家人去封信,再寄点节礼过去,请他们盯着房子。” 吴双:“你有数就行。是不是快中午了?” 苏笑笑想说早着呢。朝墙上看去,十一点半了。 可能她写信用了太长时间。苏笑笑跟吴双等人商量谁先吃饭。 吴双想着苏笑笑喂团团吃得慢,就说她先去。 退伍军人已经把饭蒸好。吴双把几个装菜的饭盒放锅里,感觉差不多了,把她一个人的拿出来。 吴双看团团扒着门框看她:“吃不吃?” 团团果断摇头。 陆续进来的同事见小孩往前面跑,不禁说:“不愧是大城市的孩子,三岁就这么懂事,从不贪嘴。” 吴双忍不住点头。 邮局很小,前面跟后面厨房只隔一个空荡荡的院子。苏笑笑听了这话笑着抱起儿子,在他耳边低声说:“你哪是不吃,你是挑嘴啊。” 团团捂住妈妈的嘴巴。 苏笑笑拉下他的小手:“明天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团团好久没吃过肉,要吃饭店里的肉。 苏笑笑没敢说去食堂看看。 上了几天班,星期天休息她也不想做饭,买好中午和晚上的菜,她就抱着团团去食堂,要一碗豆浆和两根油条,油条泡豆浆。 团团第一次吃惊为天人,小小一个干掉一根油条和半碗豆浆。苏笑笑不得已又来一碗咸豆浆。 苏笑笑抱着他到家,小孩吃太饱,坐椅子上一动不动。 苏笑笑把昨儿买的糖拿出来一把塞他兜里,小孩都懒得看。见他这样,苏笑笑就忙自己的,拿出小芋头和小红薯,然后去东家借点柴,去西家借个铁丝网,又弄几块砖头把铁丝网架起来,在屋檐下烤芋头红薯,请左右邻居的小孩来她家吃。 两家七个孩子,大大小小都过来,家里第一次这么热闹,团团很兴奋,一会儿拉着哥哥的手塞一个糖,一会儿给姐姐一个,一会儿蹲妈妈跟前往她嘴里送个糖,托着下巴看她生火。 苏笑笑想找报纸,突然想到昨天收到的信,就把信找出来引火。 20-30 第21章 分享零食又想打妈妈 木柴点着,大孩子小孩子都围上来伸出双手烤火。 苏笑笑才意识到现在是冬季。 说来也怪这里的天气,立冬后无冰无雪,还有很多地方绿意盎然,导致她经常有种还是深秋时节的错觉。 苏笑笑跟左右邻居不熟,不好意思借太多东西,被她请来吃烤芋头烤红薯的几个孩子可不会跟自家人客气,一见火小了就跑回家拿柴。 半个小时后不需要在铁丝网上烤红薯,铁丝网底下烧出一堆炭,苏笑笑把红薯和芋头丢进去。左右邻居家的小孩又跑回家拿许多生花生。吴双的小女儿还揣几个橘子过来要烤橘子。 苏笑笑寻思着反正吃不死,那就烤呗。 最后演变成铁丝网上一堆带壳的东西,连不知道谁给的板栗也往上丢。 待这些烤的东西吃完,大人小孩都不饿了。 团团渴了,苏笑笑进屋给他倒水,团团大声提醒:“妈妈,我喝麦乳精!” 苏笑笑问几个小孩喝不喝。张政委的大女儿把小伙伴们拽起来:“不喝。苏阿姨,我们该回家了。” 团团下意识说:“等等我!” 苏笑笑赶忙出来:“你干嘛?这里是你家。” 团团看看妈妈,又看看熟悉的房屋,顿时不好意思往妈妈怀里钻。 苏笑笑哭笑不得地抱起他:“玩忘了啊?”对已经到院门外的几个小孩说,“改天再来玩儿啊。” 几个小孩挥挥手,各回各家。 苏笑笑看着团团喝了麦乳精就去扫地。廊檐下收拾干净,苏笑笑把铁丝网给张政委家送去,回来看看天色,该做饭了,她煮点米汤灌灌缝,剥几个虾仁给团团蒸一小碗鸡蛋羹 。 午后,苏笑笑拿出她的记事本和笔教团团写数字。 团团奶里奶气地问:“妈妈,可以不写吗?” 苏笑笑:“你猜你的大哥哥这个时候在干嘛?” 团团试探地问:“写作业吗?为啥要写作业啊?” 苏笑笑:“妈妈为啥要工作?” “妈妈赚钱啊。” 苏笑笑:“你不学写字,以后怎么赚钱?寄信的大爷大妈说,团团,帮我写个地址。你知道咋写吗?” 团团摇摇头:“可是,这个不是字!” “你不学数字,大妈说我家在首都头条胡同18号。你知道18咋写吗?” 团团像是头回知道数字这么有用:“妈妈,你教我!” “我们从0开始?” 团团连连点头。 翌日到邮局,正好碰到一个军嫂给老家寄钱,团团趴趴跑过去,踮起脚对柜员说:“姨姨,我会写。” 工作人员乐了:“你会写什么啊?” “我会写12345。”团团伸出一把手。 苏笑笑没眼看,“你只会写五个数,早着呢。过来!” “妈妈教我写字吗?” 苏笑笑见没人找她,就把儿子抱怀里,拿出一张报纸给他读报。 报纸上那么多字,用报纸教团团,小孩不眼晕犯困也会因为一个个都不认识而烦躁。 苏笑笑念报,团团像在听故事,过了半个小时他才闹着要下去。 年关将近,给老家寄东西的人多了起来,苏笑笑没空盯着他,就让他自个玩儿。团团跟邮局的人混熟后跟谁都能说两句,跟谁都敢说两句,他这边看看那边瞅瞅,一天下来都不寂寞。 苏笑笑忍不住头疼,他这个样明年能去幼儿园吗。不会把老师当成可以唠嗑的对象吧。 苏笑笑上辈子的侄子侄女可没他这么自来熟。面对这样的小孩,苏笑笑也不知道怎么办,干脆顺其自然——船到桥头自然直。 苏笑笑估计公婆该收到信了就把年礼送过去。回头公婆看到邮戳上的日期,也不会把年礼当成他们给她寄的特产的回礼。 苏笑笑也没有准备贵重的东西。鱼胶、干鲍、海参这些公婆不会吃,可能还会怪她不会过日子。苏笑笑准备的是老人孩子都能吃的干虾、海带这些东西。她发现别的军嫂也是寄这些。 东西寄出去十多天,苏笑笑收到一个大包裹。她抱着团团没法搬回去,是吴双用二八大杠帮她捎回去的。 吴双识字不多,也能认出寄东西的箱子是食品箱,所以放下东西就回自己家,怕慢一秒都被苏笑笑误会她等着吃。 其实吴双知道苏笑笑不吝啬,从她烤几斤红薯和芋头便能看出来。她有所顾忌是因为苏笑笑来自首都大城市,担心苏笑笑骨子里瞧不上出身农村的她。 要说这事,也是因为家属区确实有眼高于顶的军嫂,且开不得半点玩笑。 吴双一开始也以为她只是话少,后来不少事证明人家是懒得跟她废话。 吴双走后,苏笑笑就把箱子打开,东西上面裹了几层报纸,团团一开始蹲着拆,蹲的腿酸就拆开一瓶可乐,妈妈还不许喝,把团团气得一屁股坐地上。 张怀民回来就看到妻子蹲着,儿子坐着,周围堆满了各种报纸,“干嘛呢这是?” 苏笑笑吓了一跳,见他进来:“怎么回来这么早?” “外面都黑了。还早呢?”张怀民蹲下收拾报纸,“你把邮局的旧报纸都搬来了?” 苏笑笑:“你爸妈寄的东西到了。可能想着路途遥远,你看,给团团寄的两瓶可乐裹了八张报纸。” 张怀民顺着她的视线看到箱子另一边的可乐:“首都还能买到可乐?” “友谊商店里有这个。”友谊商店普通市民没资格光顾。原身就没去过。苏笑笑问,“新民买的吧?” 张新民在财政部门上班,张怀民点头:“也就他进得去。还有什么?” “还有黄油饼干。”苏笑笑从箱子里拿出来,“我说要首都特产,新民寄这些干嘛?” 张怀民笑道:“给你长脸啊。不过,都是些洋玩意?” “底下还有。”苏笑笑翻出一盒驴打滚,上面就裹一张报纸,她顿时哭笑不得,心里腹诽,真双标啊。 张怀民看着苏笑笑随便一拆驴打滚就出来也想笑。他打开饭盒,捏一个塞苏笑笑嘴里,自己吃一个,又捏一个给儿子尝尝:“好吃吗?” 团团伸手要再来一个。张怀民拎着他去厨房洗手。 饭后张怀民找个小搪瓷缸子,往里面放八块,让团团抱着缸子出去找人玩儿。 北方过来的军人军嫂嫌此地冬天湿冷,能不出来就在屋里待着。可湿冷的天气阻挡不了孩子们的热情,团团到院门外就听到嬉笑声。怎奈他第一次带着吃的找朋友心里没底,就回头找爸爸。 张怀民到他身边:“爸爸在这里看着你。” 团团出去几步,回头确定爸爸在原地,他才放心大胆地往东去。 阳历十二月下旬,月亮把漆黑的夜照得宛如白昼。团团一靠近,钟家老小就看见他。钟三娃不想带孩子,又怕挨揍,犹豫片刻,喊:“苏团团!” 团团小跑过去:“三娃哥哥!” 围在钟三娃周围的小孩让出一条路。 团团举起缸子:“三娃哥哥,我请你吃好吃的。” 钟三娃他娘的工资比苏笑笑高,钟团长比张怀民多几年军龄,比他职位高,工资也比他高。钟家比苏笑笑和张怀民有钱,而钟三娃他娘又是个有钱会作的主儿,以至于这孩子不稀罕小不点的东西。 钟三娃注意到远处有个高大的身影,估计他特意给团团准备的,钟三娃捏一块咬一口就塞身边比他高小半头的小孩嘴里。 小男孩一脸嫌弃:“都是你的口水!” 团团举起缸子:“我的没有口水。” 钟三娃拿过缸子捏一个塞团团嘴里:“你自己也尝尝。”把剩下的分给其他小孩,“好吃吗?” 团团第一个点头:“好吃!三娃哥哥,我家还有,去我家!” 钟三娃很意外,小不点这么大方,“改天去。今天先玩儿。”他把搪瓷缸子放一旁地上,“团团,过来跟我一边,我们玩木头人。” 团团在首都看人玩过,然而人家不带他玩儿。一听三娃带他,兴奋地拉着三娃的手。 过了半个多小时,苏笑笑从屋里出来:“水烧好了。” 张怀民回头:“等等。玩得正开心。” 苏笑笑朝东边看去,无论男孩女孩,最矮的也比团团高半头:“他怎么就喜欢跟大孩子玩啊。” “大孩子懂得多会玩儿。”张怀民扭头问:“冷吗” 苏笑笑摇头:“不冷,但说不上来的凉。” 张怀民搂住她的肩:“但你不得不承认,来到这里雪花膏都省了。” “对啊。”苏笑笑摸摸脸,“我感觉比以前黑了,但皮肤不如以前干。你说我以后能白回来吗?” 张怀民笑道:“又不是暴晒。冬天不热,一个冬天过去就白回来了。我在这边几年也没变成黑炭。” 苏笑笑仔细想想,除了天生肤色偏黑的,岛上的军官几乎都是麦肤色,常年坐办公室训练力度不大的军人跟城里上班族差不多。 “把团团喊回来吧。”苏笑笑道,“感觉快八点了。” 张怀民忽然想到这些天没见过苏笑笑戴表,就想问你的表呢。突然觉得不用问,不是被她弟妹弄去,就是在刘晨手上。 张怀民道:“一块去。” “你去就行了啊。” 张怀民揽着她往前:“在这儿又没事。不用关门。” 走到一半,张政委的妻子拎着板凳回来,估计在哪儿跟人聊天。看到他俩就调侃“年轻人感情好啊。” 苏笑笑点头:“对啊。嫂子,不再玩玩?” 张政委的妻子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苏笑笑这么禁逗,笑着说:“不了。回去洗脸洗脚封炉子睡觉。你俩这是去哪儿?也学钟团长和宋老师去海边散步啊?” 苏笑笑愣了愣神,摇摇头:“找团团回家睡觉。” 张政委的妻子走远,苏笑笑转向张怀民:“去海边散步这么冷的天?” 张怀民:“别听她的。钟团家孩子多, 宋老师嫌你一句他一句,跟一窝燕子吵架似的,有时候就和钟团长走远点。这边离海近,走个几百米就离海边不远了。” “这么多孩子宋老师顾得过来吗?”苏笑笑一想到七个孩子头都大了。 苏团团一个她都搞不定,七个咋养啊。 张怀民:“你见过她买菜吗?” 苏笑笑摇头:“我来这里这么久都不知道她长啥样。” 张怀民:“她家几个大的七八岁就会做饭。好像也不是宋老师教的,嫌宋老师做饭不舍得放油。” 苏笑笑也嫌原身做菜不舍得放油:“你要这样说,我信!” “所以平时都是几个大的买菜做饭。春夏秋三季的衣服也是他们自己洗。钟团有空就给宋老师打下手。钟团好像无父无母,休假也不出去,在家帮宋老师做家务。算起来她本人还没你以前忙。” 苏笑笑想起原身伺候一大家子还不落好,“也幸好孩子懂事。” 张怀民:“宋老师是老师,会教吧。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以前我都是住部队宿舍,没怎么往这边来过。” 发现到孩子跟前了,张怀民喊:“团团,该睡觉了。” 苏团团没听见。 张怀民转向苏笑笑,你来! 苏笑笑往前一步:“苏团团!” “妈妈,我再玩一会儿。” 苏笑笑:“我数一二三!” “——来啦!”团团跑过来故意撞到苏笑笑身上。 苏笑笑抱起小孩朝屁股上一巴掌。团团伸手反击,苏笑笑揪住他耳朵,“又想打妈妈” “窝没有!”团团拉开妈妈的手,“妈妈头上有蚊子!” 第22章 亲爹到来我敢对她发誓,你不是苏笑笑…… 苏笑笑顿时想请问,你是不是只知道蚊子啊。 “我看团团脸上也有蚊子。”苏笑笑扬起巴掌,小孩不敢赌,立刻扭身找爸爸。 张怀民把小肉墩接过来:“现在知道我是你爸?刚才喊你怎么不理我?” “没听见啊。”苏团团一脸无辜。 张怀民轻笑一声:“跟哥哥姐姐说再见。” “哥哥姐姐再见。”苏团团朝大朋友们挥挥手。 跟钟三娃一起的小男孩问:“我们也回去吧?” 钟三娃啥也没说,直接跟他走。 苏笑笑回头看一眼,俩人互搭着肩,跟亲兄弟似的:“他俩是一家的?” “一家的!” 苏笑笑转向团团:“你知道啊?” 团团点头:“知道啊。” 苏笑笑想想另一个小孩比钟三娃高一点:“是不是钟二娃?” 张怀民微微摇头。 团团忍不住开口:“振刚哥哥!” 张怀民解释:“我以前团长姓马,那是他小儿子。” 苏笑笑想过他是钟团长以前收养的俩孩子其中一个,怎么也没想到他是烈士遗孤,“我们现在住他以前的家,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吧?” 张怀民:“别胡思乱想。就是有想法也是在咱们之前。” 苏笑笑放心下来,“我还担心他们不想跟团团玩是因为咱们住他以前的家呢。” 张怀民微微摇头:“不会!人家不想跟团团玩除了嫌他小没别的原因。对了,苏团团,搪瓷缸子呢?” 团团被问住。 一家三口回去,正好碰到钟三娃跑过来,互看一眼,钟三娃笑了,到树底下拿起搪瓷缸子:“是不是找这个啊?” 苏笑笑道一声谢接过去:“外面冷,快回家吧。” “明天见!”钟三娃挥挥手,趿拉鞋往家跑。 苏笑笑朝儿子脸上捏一下:“你啊,这个都能忘。” 团团压根没想过缸子还要拿回去:“妈妈,三娃哥哥要跟我玩儿。爸爸,三娃哥哥喜欢驴打滚!” 苏笑笑趁机说:“你三娃哥哥还喜欢上学。你要上学吗?” “我要!” 苏笑笑:“你在幼儿园,他在小学,就像邮局和公社,不在一个地方,你也上啊?” 团团点头:“我可以去找三娃哥哥啊。” 苏笑笑心说,老师能放你出去,我改姓张! “老师不许呢?”苏笑笑不待他回答,“你们可以一起放学。你可以跟三娃一起上学。” 团团想想这样也行:“妈妈,我什么时候上学啊?” “过了年再说。” 苏笑笑心里还有个事,刘大军的信寄过来就如石沉大海,以他的性子肯定忍不住跳脚大骂苏笑笑没良心。算着时间,陈雪快生了,如果刘大军真不想陈雪生在陈家,有可能请假来烦她。 团团睡着后,苏笑笑把她的担忧告诉张怀民。 张怀民以前寄信留的地址刘大军不可能不知道。虽然首都离这边不近,可乘坐特快也不远,来回最多四天时间。刘大军如果周六下午出发,只需请三天假。为了孙子,甭说三天,扣一周工资刘大军也不心疼。 虽然坐车住宿需要单位的证明,可这也拦不住刘大军,因为刘大军要探望随军的闺女,单位不敢不同意。 张怀民沉吟片刻:“我感觉岳父有可能来找你。” 苏笑笑:“我直接把他撵走,政委不会说什么吧?” 张怀民点头:“搁以前肯定会劝咱们有话好好说。有马团长家的事在前,岛上所有军属都烦岳父这类人。不用担心我,想怎么做怎么做。”低头看到小崽子,“就怕吓着团团。” 苏笑笑点头:“是呀。不是怕给他留下心理阴影,我敢拿刀吓唬我爹!” 面对至亲长辈张怀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先睡吧。到时候再说。” 夫妻俩只是这么一说,没想到刘大军真来了。 刘旭没来,苏母也没出现,同他一块来的是刘晨。 苏笑笑怀疑刘晨故意来给她添堵。 早有心理准备,苏笑笑一点也不慌,可她又怕打起来伤着团团,往团团兜里塞几个糖,叫他出去玩儿——爷俩来巧了,正好周末,也是十二月最后一个周末,外面路上全是小孩子。 一向爱玩的苏团团拉着妈妈的手瞪着眼睛看着俩人。 苏笑笑见他紧张,弯腰抱起他,没好气地问俩人来干嘛。 刘大军讥讽苏笑笑不懂待客之道。 苏笑笑点头:“是呀。谁叫我有爹妈生没有爹妈教呢。” 刘大军的脸色呈猪肝色! 刘晨指着苏笑笑:“说话别太难听!要不是为了嫂子,你以为我们愿意来!” 苏笑笑乐了:“你嫂子又不是我嫂子,你愿不愿意关我何事?” 刘晨语塞。 刘大军:“别跟她废话。苏笑笑,我是来通知你,我们要搬回去!不是问你的意见!” 苏笑笑心说,你啥时候变得这么有礼貌! “我知道了。然后呢?等我留你们吃午饭?”苏笑笑没好气地问。 刘大军难以置信,他千里迢迢过来,苏笑笑都不让他坐下歇息:“你撵我走?” “也没请你来!” 突兀的声音传进来,几人惊了一下,朝外看去,一群七八十来岁的孩子进来。打头的就是苏团团的三娃哥哥。钟三娃身边是张政委的闺女。苏笑笑估计这小丫头看出刘大军和刘晨来者不善,担心她和团团吃亏,或者担心马家的事重演,就去把小伙伴们找过来。 苏笑笑故意问:“找团团玩啊?”把团团放地上。 团团跑过去,张政委的闺女抱起团团就给钟三娃使眼色。钟三娃一挥手,一群小男孩靠近几步,盯着刘大军:“不走想干嘛?” 刘大军气乐了,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被一群小不点威胁:“苏笑笑,我要不小心碰到他们,有事的可是你!” 钟三娃转身把身后的朋友拉出来:“知道他谁吗?副司令的孙子!你不小心试试!”” 小男孩没有一丝没拽出来顶缸的恼怒,抬头挺胸:“伤我一下试试!” 苏笑笑心底震惊。 副司令?前世只在电视里看过。 苏团团的一声声大哥哥没白叫啊。 此刻苏笑笑借给刘大军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动手。仗着这一点,苏笑笑再 次撵人。 刘晨走了几里路,不想水没喝一口就走:“码头上没船!” 钟三娃家时不时有亲戚上门,他娘也经常出岛,他很清楚码头时间:“下午三点有船。” “你的意思我现在去码头上等着?” 钟三娃转向苏笑笑,因为是她家亲戚,应该听她的意见。 团团被保护起来,苏笑笑没了顾虑,笑着问:“刘晨,你确定不走?”拿起扫帚,“我数到三!” 刘晨不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姐敢打老子。 原身当然不敢打刘大军。刘大军又不是苏笑笑的爹,苏笑笑没有一丝心理负担,数到三,钟三娃拉着小伙伴们后退,张政委的闺女抱着团团到门外,苏笑笑朝她爹和刘晨身上招呼。 刘大军一看扫帚戳眼,吓得往外跑。 今儿吴双也在家,听到动静出来,一看苏笑笑一对二,抄起准备挖冬笋的锄头跑过来:“笑笑,出啥事了?” “我爹和我妹抢我爷爷留给团团的房子。” 吴双瞬间想起苏笑笑之前说的事,又担心打死人,就朝刘大军背上招呼:“老畜生!当我们好欺负!”一锄头下去又朝刘晨身上招呼。 吴双以前干惯了农活,手劲比苏笑笑大多了,刘晨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彪的,吓得喊爹快走! 刘大军吓得忘了现在是法治社会,拽着刘晨就跑,跟逃难似的。 闲着没事在院里晒太阳的军属们看到他俩这样不由得想起几个月前的事,顿时坐不住,纷纷出来问苏笑笑出什么事了。 吴双觉着这事让苏笑笑开口怪丢人的,就替苏笑笑说刘大军以前干的事和此行目的。 大家听完一脸震惊,朝苏笑笑身后房子看去,仿佛说这房子怕不是有什么问题,怎么住进来的人的亲生父母都跟畜生一样。 苏笑笑看到她们这样哭笑不得:“有问题的是人,从来不是房子!” 吴双点头:“笑笑就是住瓦房,他们该来还得来。”说完想起什么,“笑笑,会不会趁你不在首都偷偷搬进去?” 苏笑笑摇摇头:“不会。当年我爷爷招我爹上门是打听到刘家人厚道,我叔叔大伯和姑姑都很通情达理,来之前我姑说回头帮我看着。我姑是农村人,没工作,不怕跟我爹闹。我爹怕我姑闹的他没法上班。” “可你姑跟你爹是姐弟。你跟你姑毕竟隔一层。”吴双道。 苏笑笑想想:“我有办法。”对大家说一声谢谢,又转向来得及时的孩子们,“刚才谢谢你们。” 钟三娃不在意地说:“您客气。小事!我可是苏团团的大哥,哪能看着他的房子被老畜生抢走!” 苏笑笑乐了:“团团,快谢谢哥哥。” “谢谢三娃哥哥。” 苏笑笑:“你也下来,不要总叫姐姐抱。自己多重没数啊?” 钟三娃忍不住说:“苏团团确实不轻!” 苏笑笑又想笑:“团团,要不要跟哥哥玩儿去?” 团团不放心。 钟三娃却觉着团团在这边碍事。团团不在,哪怕那俩人去而复返,家里只有苏笑笑一个人她都不怕,“坏人走了。我们玩儿去。” 团团叮嘱妈妈:“我一会儿就回来啊。” “好的。”苏笑笑看着孩子走远,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吴双:“没事的。咱们这么多人还能看着你们娘俩被欺负。” 苏笑笑郑重道:“刚才多亏了嫂子。不是您出来,我爹和我妹不可能这么痛快离开!” “说这些就见外了。要邻居是干嘛的?就是互相帮助的!”吴双道。 苏笑笑点头受教的样子说:“以后他们再来我就喊你。” “行啊。”吴双说完忍不住笑了。 苏笑笑又对大家说:“刚才多亏了大家。” 张政委的妻子摇摇头:“多大点事,不用这么客气。” 苏笑笑点点头。 大家又闲聊一会儿,确定刘大军和刘晨不会去而复返便各回各家。 吴双需要洗刷落满灰尘的竹筐,看看锄头结不结实,为挖冬笋做准备,也回到自家院里。 张政委的闺女十几岁了,她在团团身边苏笑笑没啥可担心的,苏笑笑也打算回屋把楼上的被子摊开晾晒。转身之际,看到前面胡同口有人朝这边看。 太阳刺眼,苏笑笑有点看不清,眯着眼打量片刻,正是卫生院的工作人员林莹。 苏笑笑不怕她也不想跟她打交道,撇她一眼转身回屋。 然而林莹跟了上来。 苏笑笑到室内准备上楼,转过身眼角余光注意到林莹到了自家院里。 她想干嘛?苏笑笑不嫌死人膈应。吴双之前也说了,借死不借生。苏笑笑嫌活着的人恶心,把人堵在门外,明知故问:“找谁!” 林莹信誓旦旦地说:“你不是苏笑笑!” 苏笑笑愣了一瞬,无语又想笑,她脑子有病吧。 “你有病吧?” 林莹脱口道:“你才有病!” “我有病没去卫生院找你,反而是你个护士来找我?” 林莹没有证据,底气不足说不过她,就问:“你猜张团长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苏笑笑道:“我不是苏笑笑你是?”忽然想起什么,故意问:“我还说你不是林莹呢。” “我不是你是?”林莹脸上多了几丝嘲讽。 苏笑笑确定她不是穿越的,她是重生的。要是穿越者,苏笑笑实在不懂作者搞这么蠢的穿越者干嘛。只有重生能解释得通,因为重生又不是换个脑子。 苏笑笑问:“你能是你,我就不能是我?” 林莹被问住,她张张口:“苏——苏笑笑重活八次,也没胆子跟拿扫帚打她爹!” 就这么自爆了?苏笑笑好笑:“你了解我吗?” 林莹不了解,她以前仗着在她姨身边几年,大小是个护士,不愁找对象,看不上带娃的鳏夫张怀民,压根没找人打听过他的事。 后来她如愿嫁给年龄相仿的军官。可是军官职位低,没几年上面大裁军军官头一批转业。 她丈夫要技术没技术,论学历不如恢复高考后第一届毕业生。讲人情世故,也不如单位老油条。只能窝在保卫科。他嫌工作没意思,郁郁不得志,经常借酒消愁。她劝他少喝点,轻则被骂重则被打。 再后来听到张怀民的消息还是千禧年,因为同事老家的房子拆迁,想起听人说张怀民原配的房子也拆了,分了六套,每套都是大三居,还是在首都西城二环内,每套都值几十万。 林莹怀疑张怀民的继妻愿意当后妈就是看中了他名下有一处四合院。 都是惦记孩子的东西,谁又比谁高贵?张怀民继妻能照顾好苏团团她也能。她做好跟张怀民相亲的准备,可苏笑笑不但没死,还跟张怀民来到部队。 这怎么可能啊。 苏笑笑道:“但凡找人打听打听都该知道团团一出生就姓苏。我爹刘大军以前叫我改名我没理他。我敢不改名,不敢把他撵出去?” 林莹摇摇头,“你肯定不是苏笑笑!” 苏笑笑:“那就不是吧。” “你承认了?” 苏笑笑问:“你拿出证据我就认。你拿不出证据吗——”抄起刚刚放下的扫帚,“别怪我不客气!” “我不是你爹!”林莹后退,“你敢打我,我就,我就告诉张政委!” 苏笑笑收起笑容:“欺负到老子跟前,不打你留着你!”朝她脑袋上一下! 扫帚把早上被苏笑笑扫过地,上面全是灰尘,林莹的头发瞬间从黑色变成灰色,林莹难以置信:“我敢对天发誓,你不是苏笑笑!” 第23章 准备过年太好啦,不给爸爸吃!…… 上辈子苏笑笑是个文明人,不喜欢动手,直到死也没有跟人动过手。 可是有些时候不动手的结果是有气只能往肚子里咽。 委屈谁也不能委屈自己。 苏笑笑见她这么嘴硬,听不懂人话,就朝她脸上招呼,反正软软的扫帚头打不伤她。 林莹吓得慌忙后退,然而她忘了廊檐和地面有道台阶,一脚踏空,扑通一声,坐到地上。 隔壁院里的吴双听到动静踮起脚问:“笑笑,你爹和你妹又来了? 苏笑笑回答:“不是。医务室的林莹护士来给我送盐水瓶。”弯下 腰低声问,“林莹,你说我跟双姐说你在我家中邪了,她是信还是不信?” 林莹陡然想起这个房子送走过一对夫妻。 巧了,无论今生和前世林莹都不止一次见过马团长夫妻俩。上辈子听说钟团长收养马团长的俩儿子,没少跟她姨说钟团长两口子烂好心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重,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一家七个半大小子养得活吗。 林莹不清楚吴双信不信,但她信了。如果世上没有鬼神,她被丈夫醉酒失手打死后重生怎么解释?林莹一直认为这是上天补偿她。现在看来老天爷故意跟她过不去,让她再遭一次罪! 偏偏她重生的时间不巧,是几个月前。如果早几年——好像也没用,张怀民跟苏笑笑结婚时她才十五岁,没法跟张怀民定亲。 林莹从地上爬起来:“苏笑笑,我早晚会证明你不是你!” 苏笑笑确定她脑子有病,都重生了还上赶着当后妈是没有别的选择吗。 要是十年前重生,正好赶上高考停止,没别的出路,想改善生活过得好,嫁给张怀民她能理解。问题是离恢复高考不到三年,三年后她才二十三四岁,从现在起复习文化课考医学院不好吗。 苏笑笑才不会好心提醒她:“你没证据,到老也拿不出证据。你要能拿出证据,我也能证明你不是你。话说回来,让我后悔得罪你的办法有很多,比如成为张怀民的领导的妻子。” “你让我嫁给老男人?”林莹吃惊,这个苏笑笑怎么这么恶毒。 苏笑笑:“老男人也有老男人的好处。嫁给他你暂时不用生孩子,过几年他退休了,上面会安排保姆,就算不安排也会给解决保姆的工资,他有大把退休金,等他死了,你弄到他的退休金,想嫁就嫁,不想嫁也能活得很滋润。” 林莹冷笑:“你当我傻,这么好你怎么——” “我是张怀民的妻子,怎么嫁给别人?”苏笑笑实在忍不住打断,“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厌蠢症都犯了!” 林莹怀疑:“你会这么好心?” “信不信随你。可你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苏笑笑抡起扫帚准备送客。 林莹吓得滚出去。 吴双从隔壁过来,她听不清两人说什么,但绝不是苏笑笑说的那样,林莹来送盐水瓶。吴双望着林莹消失的方向:“她来干嘛?” 苏笑笑一听这话就知道她没听清。 其实也正常,她和林莹都没敢高声讨论此事。 苏笑笑胡扯:“说我对亲爹太过分。她当自己是观音菩萨呢。” 吴双不疑有他:“年龄小见识少,把人想的太好,又是当护士的,心软吧。别理她。以后再这么说,就把你爹和你妹送给她。” 苏笑笑顺着她的话表示刚才就是这么说的,要拽着她去码头,她吓得坐地上。她指着苏笑笑骂恶毒,苏笑笑才抡起扫帚打她。 吴双不禁说:“就该这样!笑笑,你跟你娘家闹僵,你家只剩你一个,你不硬起来,其他亲戚就算现在不错,以后也会觉着你好欺负。” 苏笑笑怀疑吴双指的是她公婆和小叔子以及小姑子:“嫂子,我懂,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再找您请教。” 吴双家里还有许多事,听她这话的意思也像送客,就顺势表示回头到单位再聊。 苏笑笑把楼上楼下收拾干净就去准备午饭。 刚做好饭,张政委的闺女把团团送过来。 小孩拎着外套,一脑门汗。 苏笑笑看他的小脸蛋红扑扑的很高兴,小孩子就该这么有活力。 给他擦擦汗,在太阳底下换上干净的衣服,苏笑笑就给他洗脸洗手。 团团洗干净就从兜里变出个糖果塞妈妈嘴里。 苏笑笑下意识张嘴,尝到奶味很意外:“哪来的奶糖?” “三娃哥哥给的。”团团伸出两根手指,“团团一个,妈妈一个。妈妈,好吃吗?” 苏笑笑点点头:“好吃呢。”亲一下他的小脸蛋,“谢谢团团给妈妈留一个。妈妈也给你做好吃的了。我们去吃饭?” “好呀!”团团伸手,苏笑笑递给他两副碗筷,团团抱着碗筷去客厅等妈妈。 饭后,小孩坐椅子上一会儿就睡着了。苏笑笑把他抱楼上,一边看着他睡觉一边给她姑写信。 团团醒来,苏笑笑拎着篮子带他去副食厂。苏笑笑买一篮子便宜量大的干海鲜。翌日上午,连同信给她姑寄过去。 吴双看到她寄的东西,想起了那句话,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 苏笑笑的姑但凡有点良心,得了苏笑笑的东西就会帮她守好家。 腊八一早,苏笑笑她姑刚把各种杂粮放锅里,叫闺女烧火,她把自家养的羊牵到门外吃豆秸,结果看到邮递员骑着车朝她这边来。 刘大姑心里寻思,难道有人给我写信? 没等她问出口,邮递员停下,问:“你是刘大妮?你的信!还有这个,你填一下。” 刘大姑不识字啊。她想了想就把跟知青上了几年学的小闺女叫出来。 苏笑笑的表妹签了字,邮递员就去下一个生产队。刘大姑扒着闺女的胳膊问:“是不是你笑笑姐的信?” 她闺女点头:“还有个收货单。应该是什么东西,要去邮局拉回来。娘,你觉不觉着笑笑姐最近很奇怪?以前从没给过咱啥东西。” “以前跟你舅住一块,他小心眼,团团还小,笑笑指望他们帮忙照看团团,他不同意笑笑哪敢不听他的。”刘大姑叫闺女把信拆了念给她听。 苏笑笑的信先说她在南方一切都好,又说南方温暖,冬天不见雪。接着坦白早几天她爹来了,把吴双分析的“借死不借生”告诉她姑。她表妹念到这里,刘大姑忍不住骂刘大军不干人事。 苏笑笑的表妹等她娘骂够了才继续念,因为她也觉着她三舅人面兽心。 后半段苏笑笑解释给公婆寄年礼,顺便给大姑和几个叔伯买点东西,不忘多写一句,海边的海鲜还没有鸡蛋贵。最后希望大姑年底去她家看看,陈雪的预产期在年底。 刘大姑一听说她弟想让陈雪在苏笑笑家生孩子,借苏笑笑一家的运气,早饭后就叫丈夫带着闺女去邮局拉东西,她和儿子拎着土特产进城。 到苏笑笑家见大门紧锁,母子俩依然不放心,进院后看到苏笑笑的卧室和正房的锁好好的,母子俩才松了一口气。 苏笑笑西边邻居有钱,一看刘大姑过来就悄悄进来问她拎的什么。刘大姑实话实说,东西不多,今儿主要是来看看刘大军有没有搬过来。 苏笑笑的邻居也信“借死不借生”这种说辞。听刘大姑说刘大军觉着这边风水好,时刻想搬回来,她就大包大揽地表示,刘大军敢来她第一个报警,紧接着把刘大姑拎来的东西全包了。 邻居懒得挑杂粮,直接给刘大姑钱。私下交易刘大姑心里不踏实,拿到钱就锁门回家,然后请队里的教书先生给苏笑笑回信。 腊月中旬,苏笑笑收到她姑的信,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也有心准备年货。 苏笑笑存了肉票和油票,腊月二十二那天把油票用了,又买两斤五花肉,她把大部分肥肉切下来熬油,然后跟菜籽油掺到一起。最好是炸过一次东西再用,不然会带有腥味。 苏笑笑不会炸东西,原身没炸过,因为自她出生到现在油一直算着吃,年底也不敢炸果子。每年都是去国营商店买一点。 苏笑笑把油烧热前去吴双家。不巧吴双今儿上班。苏笑笑从她家出来看到张政委的爱人在院里收拾地,便过去问她怎么没准备年货。 张政委的爱人放下 锄头解释:“面还没发。下午做。我看你今儿也买油了,打算炸点啥?” 苏笑笑不好意思说她啥也不会,幸好她有个好用的儿子,这会儿正好不在家,不用担心她前一秒说出来,后一秒被不懂事的小崽子拆穿:“团团要吃馓子。可是我们那儿没人会做。嫂子,您会吗?” “会啊。” 张政委的爱人叫王素芬,她之前问张政委首都人民有没有什么忌讳——家属区只有苏笑笑一个军嫂来自首都,在她来之前王素芬没跟首都人民打过交道,担心在她面前出糗,给张政委丢人。张政委跟妻子话家常提到“大麻花”。 王素芬就问:“你老家是不是吃麻花?” 苏笑笑点点头:“也没人炸。买着方便,所以我也不会炸麻花。” “那你是想炸馓子还是炸麻花?” 苏笑笑:“馓子吧。团团看人家吃问过我。” “啥时候炸?要是今天的话,我现在教你和面,我炸好正好帮你炸。对了,炸多少?” 苏笑笑看到过王素芬烧地锅,怀疑她用地锅炸,“我用炉子炸,炸的慢,两三斤行吗?团团爸爸不常回来,我吃不吃都行,主要是给团团解馋。我家还有别的吃的。” 王素芬:“那就今天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苏笑笑先回家把她盛油的锅盖上,把面挖出来。 刚把厨房收拾好,王素芬拿着老面头过来教苏笑笑和面,叮嘱她面发了就去找她。 苏笑笑和好面,发现还没到正午,就把九分瘦一分肥的肉剁成饺子馅,把早上买的芹菜切碎跟肉馅搅拌均匀,又用菜盆和一块面做饺子皮。 饺子皮擀好,苏笑笑把饭桌搬到廊檐下,她坐在太阳底下包饺子。刚包几个,苏团团蹦蹦跳跳回来,这次没拎着外套,但敞开怀。 苏笑笑担心他着凉:“冷不冷?” “不冷!”团团到跟前看清饭桌上的东西,又惊又喜:“妈妈吃饺子?” 苏笑笑问:“想吃吗?” 团团使劲点头,然后朝屋里看:“爸爸呢?” 苏笑笑:“爸爸在上班啊。” “我和妈妈吃饺子吗?”团团不等他妈开口,“太好啦,不给爸爸吃!” 说曹操曹操到。 张怀民跑步回来,“爸爸听见了。” 团团吓一跳,扭头看到爸爸已经进院,慌忙躲到妈妈身后。 苏笑笑好笑:“知道怕了?爸爸最近又没打你,干嘛不给爸爸吃” “爸爸坏!”团团仗着妈妈挡在前面大声说。 张怀民朝他脑袋上一下:“爸爸坏给你看!” 团团气得跺脚。 张怀民回屋洗手,然后到苏笑笑对面,叫苏笑笑教他包饺子。 苏笑笑好奇:“你学洗衣服学浇菜,没学过包饺子?” “过年我没回去过,部队有炊事班,不需要我亲自上手,跟谁学?”张怀民又问:“教不教?” 团团:“妈妈教我!” 苏笑笑:“你的手还没饺子皮大,别捣乱,妈妈爸爸包好也能早点吃。” 团团不服气,伸出手:“比比!” 苏笑笑给张怀民使个眼色,张怀民拎起儿子进屋给他洗手,回来就给他一个饺子皮让他捏着玩。 团团当然不乐意被这样打发,让妈妈给他夹肉馅。 苏笑笑夹一点肉馅,教他包馄饨。团团捏饺子费劲,包馄饨不难,包好一看跟妈妈的差不多,拿起来在他爸眼前显摆:“爸爸,我包的,你会吗?” 张怀民笑着问:“我会打人。苏团团,哪儿痒?” 团团找妈妈告状,爸爸吓唬他。 苏笑笑:“团团,你要把爸爸惹生气了,妈妈也拦不住。” “妈妈拦得住!”团团大声说,“妈妈厉害。小姨爷爷都怕妈妈。”言外之意,爸爸也不例外。 团团不说苏笑笑都忘了说:“我给姑寄的东西她收到了。” 给刘大姑寄东西这事张怀民知道:“给你回信了?有没有说什么?” 苏笑笑:“也没说别的,让我踏踏实实的,我爹敢偷偷搬过去,她就叫上叔伯兄弟把我爹的东西扔出去。” “那就行。”张怀民想想,“以后逢年过节给他们寄点东西。我想想,端午、中秋和春节,一年三次。经常寄,就算大姑叔伯没什么想法,他们的儿媳和女婿也会认为咱们钱多。” 苏笑笑怀疑张怀民实际想说的是别再跟以前一样,人家对你好点,你就恨不得对人家掏心掏肺。 第24章 准备年货我们再不走也得用跑的。…… 苏笑笑准备的馅多,准备吃三顿,可张怀民一回来,他一个人饭量顶苏笑笑仨,苏笑笑就留几个给团团当早餐,把余下的饺子都下了。 担心他吃不饱,苏笑笑烧水煮饺子时还热了两个馒头。 张怀民把苏笑笑给他盛的饺子吃完又干了一个馒头。团团看着爸爸吃完就摸他的肚子,没有鼓出来,平平的像没吃东西,“爸爸,你把饺子藏起来了吗?” 张怀民摸摸他圆鼓鼓的肚子:“对,在这儿!” “才不是!”团团推开他的手,跑到妈妈身边,“妈妈,爸爸把饺子藏起来了。” 苏笑笑无语又想笑:“妈妈想想怎么说啊。”看看团团的小碗,又看看张怀民的盆,她往碗里和盆里倒同样多的水,“团团,这个小碗好比你的肚子,这个盆就像爸爸的肚子。现在明白了吗?” 团团似懂非懂:“爸爸的肚子大吗?”扭头看看,爸爸的上半身快有他整个人高,顿时心生羡慕,“妈妈,我什么时候能长爸爸这么高啊?” 苏笑笑心说,小孩子不用上学,不用为生计烦恼不好吗。怎么一天天总想长大啊。 “过了年就长大了。”苏笑笑敷衍道。 团团很生气:“妈妈又骗人!” 知道我骗你还问?苏笑笑把碗筷收起来,“帮妈妈刷锅洗碗?” 团团吃撑了不想动,揉揉眼睛要睡午觉,还伸手要抱抱。 张怀民起身朝儿子屁股上一巴掌:“吃过就睡!” “爸爸晚上不许睡觉!”团团气得大吼。 苏笑笑脑壳疼,抱着他上楼。 团团睡着后,苏笑笑下楼,锅碗瓢盆收拾干净,张怀民准备回部队。苏笑笑拉住他:“晚上还回来吗?” 湿冷的冬日,谁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啊。张怀民也不例外,他揽着苏笑笑的腰,在她脸上亲一下:“晚上早点休息。” 苏笑笑听明白了,“除夕呢?” 张怀民:“除夕晚上都在部队。”找左右看看,“包括张政委和周参谋。” 张怀民主抓训练,吴双的丈夫就是张怀民的训练参谋,跟张怀民搭班子,不同的是周参谋是正团级待遇。张政委跟接替马团长的武团长搭班子。 “注意防寒保暖!” 张怀民点点头,紧紧抱住她,片刻松开,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苏笑笑看她的面没怎么发,她就把饭桌搬出去,把面盆放到外面太阳底下。以免面被晒干,她在盆上盖个锅盖。 南方的冬天外面比屋里暖和,跟烧火炕炉子的北方恰恰相反。等团团醒来跟苏笑笑到楼下,面就发了。 苏笑笑给团团一瓶可乐:“跟哥哥姐姐分着喝。”又给团团戴上棉线毛和围脖,“喝的时候小心点,别把围脖弄湿了,还有——” “妈妈,你好唠叨啊。” 苏笑笑噎了一下,揪住小崽子的耳朵,“不听话以后自己睡!” “又吓唬人!”团团嘀咕一句,戴好手套,抱着可乐,“妈妈,我走了啊。” 苏笑笑送他到门外:“慢点。有人欺负你就回来告诉妈妈。” “我告诉大哥哥。”团团摇了摇头,一副不需要妈妈出面的样子,到隔壁张政委家门外就喊,“姐姐!” 张政委的爱人王素芬出来:“团团,姐姐下午有事,晚上再跟你玩儿。” 团团以为要写作业,乖乖点头:“好的!”晃晃悠悠朝孩子最多最热闹的钟团长家走去。 苏笑笑把团团打发走就问王素芬接下来怎么做。 王素芬过来教苏笑笑把面搓成细条盘起来,以防黏在一起,又往盆里放一些油。这种事苏笑笑一个人就能干,王素芬就回家炸馓子、炸丸子等等她老家过年要吃的东西。 王素芬炸好就来帮苏笑笑炸。苏笑 笑的炉子慢,王素芬等的心烦,就告诉苏笑笑她下周末上山挖笋,顺便弄点柴,问苏笑笑去不去。 苏笑笑听出王素芬嫌炉火慢,希望苏笑笑烧地锅。问题是苏笑笑前世今生都没用过地锅,之前都不会烧炉子,团团太小不能帮她烧火,她一个人烧火又做饭,可能还没有用炉子快。 苏笑笑指着地锅:“我不太会用。” 王素芬愣了愣,意识到她是首都来的,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忘了城里人烧煤烧气。不过你可以让张团长找人焊个铁皮架子,把锅放上去,回头跟你的炉子放一块,一边烧铁锅炒菜,一边用炉子煮粥,比你现在做饭快多了。对了,烧火屋里暖和,也不会那么潮。” 前些天来了一场台风,苏笑笑关门闭窗,觉着台风不过如此。台风天过后,她把脏衣服洗干净收柜子里,打开柜子惊呆了,本以为晒干的床单上全是斑斑点点。苏笑笑想扔又不舍得,她只带两套床单被单,扔了回头用什么啊。 晚上张怀民回来,苏笑笑问他怎么补救。张怀民就一句话:“明儿拿出去晒晒。” “晒晒能晒没?” 张怀民摇头:“你换新的哪天没晒干就收起来还会发霉。” “可是我晒干了啊。” 张怀民:“你觉着干了可能有点潮。在北方你觉着差不多干了就行,这里不行。” 王素芬的话让苏笑笑想起这事,她恨不得在楼上烧炉子。可她又怕一氧化碳中毒。如果烧柴把楼上烤干,那楼上不就不会那么潮了吗。 厨房有铁锅有炉子,以后跟团团在厨房吃饭也暖和。 苏笑笑问:“那种锅好烧吧?” 王素芬:“好烧。跟你上次领着几个孩子烤红薯烤板栗差不多。” “那回头跟张怀民说说。”苏笑笑用报纸扇一会炉子,炉火升高,锅里的油终于可以炸馓子。 王素芬还记得苏笑笑说炸馓子给团团解馋,所以她炸的小,只有她巴掌大,方便团团拿着吃。整个过程下来几乎是她一个人干,苏笑笑负责打下手。 苏笑笑心说,幸好自己和的面少,否则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人家。 王素芬没当回事。炸好后苏笑笑叫她拿两把,王素芬摇摇头:“留你和团团吃吧。”忽然想起她北方来的,“对了,你找什么东西包起来,不然明儿一早就潮了。” “这么快吗?”苏笑笑震惊。 王素芬怕她不信:“别看这几天有太阳,撑不了三天就得返潮。” 苏笑笑想到盛油的搪瓷盆。她把盆里的油倒锅里,把撒子放进去,盖上盖。不放心又在外面裹两层报纸。 苏笑笑把锅里的油放菜盆里,就着油锅煮挂面。 团团晃悠悠回来,苏笑笑正准备把青菜放锅里就出去喊他吃饭:“团团,洗手。” “妈妈,好香啊。”团团吸吸鼻子。 苏笑笑拉着他去洗手,给他盛半碗面,把馓子碎渣放他碗里:“尝尝好不好吃。” 团团伸手捏一个细长的馓子,咔嚓咔嚓吃完,摇了摇头:“不好吃!” “咋可能?”苏笑笑捏一个尝尝,“很香啊。” 团团:“没有大哥哥家的香。” 苏笑笑问:“钟团长家吗?他怎么做的?” “刘奶奶做的。” 苏笑笑不禁问:“哪个刘奶奶?” “段大嫂啊。”团团奇怪,妈妈不知道吗。 苏笑笑:“哪边的段大嫂啊?” 团团以为有几个段大嫂,就说:“三娃哥哥家那边的。” 苏笑笑明白了:“刘师长家的刘奶奶啊?” “对的呀。妈妈,我去问问刘奶奶怎么做的。”说完小孩就起来。 苏笑笑赶忙拉住她:“今天太晚,刘奶奶也没空。你先吃饭,改天妈妈向她请教。” 团团坐回去,在面条底下找到荷包蛋就朝妈妈碗里瞅。 苏笑笑翻开面条,也出现一个荷包蛋,团团高兴地笑着说:“妈妈一个,团团一个。” “我们一起吃!” 团团立刻说:“我比妈妈吃得快!” “比比?” 团团点头,比就比! 最后一口汤喝完,团团打个饱嗝。 苏笑笑一点也不担心小崽子横向发展,因为他一天下来能热湿三套衣服。幸好有炉子,阴雨天可以用炉子烤衣服。 饭后,苏笑笑叫团团陪她刷锅洗碗,她给团团洗洗脸刷刷牙就放他出去玩儿。 苏笑笑见隔壁吴双院里有人,到吴双门口喊:“是双姐吧?” “进来啊。”吴双招手。 苏笑笑微微摇头:“我在这里看着团团。他一回头能看到我才敢找人玩儿。” 吴双走过来:“团团这么胆小?” “晚上他有点害怕。”苏笑笑话音落下,走到东边的苏团团回头。苏笑笑抬抬手,团团看到妈妈,放心大胆地朝小孩堆里跑。 吴双看到这一幕心说,她养孩子真仔细。再一想,人家只有这一个孩子,可不得好好养吗。 一起工作几个月,吴双对苏笑笑多少有些了解,知道她开得起玩笑,便问:“啥时候给团团生个妹妹?” 苏笑笑:“团团不想要弟弟妹妹。” “团团跟你说过啊?” 苏笑笑:“不用说。每次他爸回来和我们一起睡他都烦,让他爸去隔壁房间。再生一个,无论弟弟还是妹妹,他都有可能趁我不注意送人。” “过几年就好了。” 苏笑笑心说,过几年我就三十了,生了孩子恢复的慢,我才不要生。 公婆都没提过再生一个跟张怀民姓,她何必没苦硬吃。 养孩子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要是像团团这么会自己玩也行,可常人说外甥像舅,万一跟刘旭一个德行咋办。 苏笑笑道:“双姐,我想问您,您是北方的吧?” 吴双点点头:“咋了?” “您炸馓子怎么炸啊?团团说我炸的不香。没有刘师长家的段大嫂炸的香。” 吴双:“你炸好了?” 苏笑笑点头:“今儿张政委家炸馓子,我请王大姐顺便教教我。” “你都放的啥?” 苏笑笑想想:“就和面的老面,然后就是油啊。” “没放盐和芝麻?” 苏笑笑震惊:“还要放芝麻?” “当然!放芝麻才香!你是不是没买过芝麻?” 苏笑笑摇摇头:“有卖的吗?” “有。”吴双解释岛上也有不能种水稻的旱地,渔民就种芝麻、黄豆或玉米、红薯。渔民吃不惯这些就卖给副食厂,副食厂有时候用芝麻黄豆做油,有时候直接卖给来自天南海北的军嫂。 苏笑笑:“那我是不是再做点?” “馓子太麻烦。你回头买点芝麻,像和面一样把芝麻和进去,然后像擀面条一样把面擀薄,切成小块放油锅里炸。馄饨皮那么大就行。” 苏笑笑在脑海里想象一番:“这个简单啊。” “味道跟撒子差不多。对了,别忘了放盐。” 苏笑笑决定明天下班回来就做。 翌日早上,苏笑笑领着团团去副食厂。跟往常一样又碰到钟家几个孩子买菜。苏笑笑见他们没有买肉,反而拎一只鸭,好奇地问:“怎么吃?” 捉弄鸭子的钟三娃道:“炖冬笋。苏团团,晚上去我家吃老鸭炖笋。” 团团也是个不客气的,想也没想就说:“好啊。” 苏笑笑摸摸他的小脑袋:“我们先买菜。” 鸭炖笋?苏笑笑到了副食厂,看到卖冬笋的,又想起钟三娃说的吃法。苏笑笑心说,这怎么吃啊。 上辈子去南方旅游也没听说过老鸭炖笋。 冬笋不是炒肉或者清炒吗。 苏笑笑问团团:“团团,我们也买只鸭子炖笋好不好?” 团团点头。 苏笑笑看看鸭子那么多毛,“今天先算 了。等你爸回来我们再做。” 团团给妈妈个眼神,松开她的手气吼吼朝前走。 苏笑笑哭笑不得地追上去:“我们晚上做好吃的。” 团团不信。 苏笑笑看到鸭蛋,鸭蛋不算定量,她买几个鸭蛋,又买几样海鲜,买了芝麻,买几样素菜,篮子里装满就拉着团团回去。 到家,苏笑笑先煮粥,顺便把剩的饺子蒸了。粥好了端下来,苏笑笑才开始做菜,一个鸭蛋炒蒜苗,一个水煮大虾和一道雪菜炒鲜笋。鸭蛋早上吃,大虾和笋带去邮局留中午吃。 早饭后,苏笑笑把家里收拾好,挎着包,拉着团团准备去上班,到门口看到几个人朝南跑。苏笑笑下意识停下,一想到再耽搁下去上班要迟到了,抱起团团就走。 图团团好奇:“妈妈,她们怎么了?” 苏笑笑:“她们上班快迟到了。我们再不走也得用跑的。” “我们快走吧。” 苏笑笑边走边问:“昨天的可乐跟谁喝的?” 团团说起这事很兴奋,大家你一口我一口可热闹了:“好多哥哥姐姐啊。” 苏笑笑问:“大娃哥哥有没有喝你的?” 团团摇摇头:“大娃哥哥说他喜欢喝麦乳精。妈妈,大娃哥哥还给我牛奶喝。妈妈,我们家的牛奶呢?” 苏笑笑想说,咱家没牛奶。到嘴边道:“被你舅拿走了。你想喝啊?那妈妈去供销社问问?” “我们现在去吗?” 苏笑笑看看天色,估计来得及:“去!” 第25章 幼稚有话好好说,不许大吼大叫!…… 供销社没有奶粉,有米糊糊,还只卖给婴幼儿家庭。苏笑笑买奶粉奶糖得去甬城。苏笑笑干脆买一包豆奶粉。 团团听到一个“奶”字认为牛奶和豆奶差不多,到邮局就让妈妈泡一杯他尝尝。 苏笑笑用她的搪瓷缸子泡半杯,团团用戴着手套的双手抱着缸子去后院,看到值班的退伍军人就显摆。人家表示想尝尝,苏笑笑不禁竖起耳朵,听到团团叫人家拿杯子,分他一半。 苏笑笑摇头失笑。 柜台的同事拿着抹布擦柜台,听到团团裹着奶味的话,不禁说:“团团好懂事啊。性子也大大方方的。苏姐,北方的小孩是不是都这么开朗啊?” 苏笑笑摇头:“以前我家那边有自行车公交车,我怕他被车碰到,不敢放他出去,在家里关久了,他也是个胆小鬼,坐公交车都得让我抱。在岛上没有多少人骑车,也不用担心他被无儿无女的人拐走,我就让他自己找人玩儿。现在都不要我送,吃过饭自己出去,快吃饭了还知道自己回来。” “这么小你也放心?” 苏笑笑:“家属区的人都认识他,不会看着他一个小孩往海边跑,没事的。” 团团进来:“妈妈,豆奶好热!” “开水泡的不热才怪。”苏笑笑问:“我有没有说过一会儿再喝?” 团团还给她,赌气说:“不喝了!” 苏笑笑接过去把盖打开:“玩儿去吧。十分钟再来。” “我不上班了吗?”小孩瞪大眼,“玩玩玩,就知道玩儿!” 苏笑笑的呼吸一顿,想揍他:“苏团团,你就这么跟我说话是不是?” 小不点转身就跑。 苏笑笑担心:“慢点,别摔着!” 柜员心下好奇,又怀疑自己太敏感:“团团的口气怎么有点像双姐?” 苏笑笑无奈地说:“就是她。她那大嗓门,我家门窗紧闭都能听见。她家仨孩子可能被她吼习惯了,从不反驳,但下次继续!” 柜员乐了:“双姐不觉着她一个人干吼越吼越来气?” 苏笑笑:“她是心里有火,吼出来就舒服了。孩子顶嘴反而火上浇油。” 柜员咳嗽一声。苏笑笑想问不舒服吗,听到车子叮叮当当的声音,她朝外看去,吴双把她的旧自行车停在门口。 吴双拿掉围巾进来就说:“来晚了。” 柜员顺着她的话问:“起晚了?” “起得早。我都洗好脸了,小苏家才开门。”吴双拿掉手套跺跺冰凉麻木的脚,“这里冬天真冷。”关上一扇门,看到柜台里面打扫的很干净,不需要她扫地整理邮寄包裹,她就到苏笑笑对面坐下。 苏笑笑怀疑她看热闹看忘了时间:“双姐,我出门的时候看到很多人往南去,出啥事了?” “你也看见了?”吴双跟找到盟友似的,身体前倾,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苏笑笑摇头:“团团想喝豆奶粉,我赶着去供销社就没看。” 柜员闲着没事凑过来:“什么事啊?你跟没见过一样。” 吴双:“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卫生室的郑医生跟她丈夫打起来了。” 柜员是岛上的人,岛上卫生室的人她都认识:“不是说两口子感情挺好?她丈夫还是老师,脾气好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他俩打什么?” 吴双颇为可惜地说:“不清楚。问因为什么,两口子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我猜跟高老师的出身有关。他家以前有几条渔船,搁外面算是富农。听说以前还是郑医生上赶着追的他。俩人结婚两三年赶上大革命,高老师虽然没遭罪,可郑医生总觉着低人一头。以前去给我家老小拿药,我听郑医生抱怨过她命苦。可能也在家抱怨过,高老师听烦了,今天她又说,两人就打起来。” 苏笑笑乐了:“这话说的,觉着委屈可以离婚啊。又没人拦着她。” 柜员微微摇头:“苏姐您刚来不知道,高老师也是岛上的,跟郑医生的姐还是邻居。听说当年就是她姐牵的线。这要是离了,不光被人说只能共富贵,她姐也没脸再见老邻居。” 苏笑笑:“那就好好过啊。” 吴双点头:“我也这么劝过。可她觉着我不懂她心里的苦。再苦能有我以前苦啊。我小时候别说吃不上穿不上,能不能活到明天都得看天意。” 苏笑笑算算她的年龄,她小时候正赶上鬼子在中原的几年,“郑医生是不是比你小?” 吴双想想:“好像跟你家张团长同岁,四二年生的。” 苏笑笑:“那从她记事起就没见过小鬼子?稍大几岁内战也结束了,算是没有经历过战乱?” 吴双:“对!所以才认为我不能理解她的苦。” 柜员道:“你要是跟她提以前,她兴许还说,还不如打仗牺牲了呢。” 吴双:“也许吧。不过不是我咒她,她再这么埋怨下去,高老师跟她过不长。” 柜员不这样认为,离了她谁还敢嫁给高老师啊。 吴双见她这样,问:“不信?我家老大说过,高老师上课就好好上课,从不乱说别的。他这样的老师离了渔民出身的郑医生也没人敢作践他。否则宋老师第一个不同意。” 苏笑笑很好奇:“宋老师什么来头?” 吴双:“宋老师出身好,根正苗红啊。关键人家是整个学校唯一一个大学生,那些首长都指望她教好孙子孙女。宋老师气得不想上课,首长能放过闹事的人?” 苏笑笑懂了。 吴双道:“好比你,你向首长反映问题,首长能听进去。要是我去,首长肯定说我,名字都不会写,事还不少。哪凉快哪待着去!” 刚刚从厕所出来的另一个柜员乐了:“你还知道啊?” 吴双回头看去,一看是邮局主任,就把反驳的话咽回去,“所以我从不去首长跟前找不自在。” 苏笑笑有一事好奇:“听双姐的意思郑医生娘家不如高老师家有钱,那她父母还有钱送她读书?” 吴双:“这事说来话长……” 建国初期上面号召全国各地各行各业重视扫盲工作。可是那个时候识字的人不多,一个村几百人,能当老师的屈指可数。岛上一个渔村没有十个识字的,可以教书且愿意的只有一两个。 这一两个也得吃饭生活,所以干了一段时间就因为打鱼农活耽搁下来。上面发现成效甚微就号召知青下乡。那个时候全是自愿。当年有个很有名的豫剧《朝阳沟》讲的就是城里姑娘自愿下乡的故事。 虽然翁洲岛偏僻,交通不便,也有知青愿意来。几个知青到这里把学校弄起来,待了两三年返城后又来几个,断断续续有七八年,郑医生因此从小学上到中学。 郑医生跟高老师结婚后, 高老师的父亲把她安排进卫生室。卫生室有个高家亲戚,悉心教导她几年,那个亲戚的子女都在市里上班,他退休后没人接班,就叫郑医生接班。 郑医生不敢离婚也是因为没有高家就没有她的今天。 吴双说完这些,又忍不住说:“人就是不知足。她也不想想不是高家有钱有人脉,她去小学当一年级老师人家都不要。” 苏笑笑就想附和两句,余光瞥到有人进来,她立刻转身招呼:“同志,请进!寄信还是来拿包裹?” 来人是位女同志,看起来比苏笑笑大四五岁,进来后露出腼腆的笑容,到柜台旁边,轻声问:“听说现在邮局代写信?” 苏笑笑愣了一瞬,心说她这么年轻也不识字吗?注意到她很不好意思,就直接说:“是呀。您是要给家里写信?” 来人点点头,小声问:“一封信多少钱啊?” “啊?不用钱。也不是,信封和邮票要钱。信纸不用。”苏笑笑从抽屉里一沓办公用纸,“用这种纸写,不是专门的信纸,行吗?” 女同志连连点头。 苏笑笑:“那是现在写,还是改天?” 女同志往左右看看,不确定地问:“现在可以吗?” “可以啊。”苏笑笑找出钢笔,“正好这会儿没什么人。” “妈妈!” 苏笑笑吓一跳,扭头吼:“苏团团!” 团团吓得打个哆嗦。 吴双担心小孩吓哭,赶忙抱起他:“不怕,不怕。团团,妈妈在跟阿姨说话,你大声喊她,妈妈吓一跳。以后不许这样了啊。” 团团乖乖点头。 苏笑笑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咋了?” 吴双把团团递过去。小孩到妈妈怀里就搂住她的脖子:“妈妈不生气好不好?” “你没看到妈妈在工作?” 团团没看到,同时想到妈妈不许他大喊大叫,他心虚:“妈妈,我渴了。” 苏笑笑把他放地上,把缸子给他:“尝尝凉不凉。” 团团喝一口:“不凉。” “你慢慢喝。妈妈要工作了啊。” 团团点点头,吴双冲团团招招手,团团到她身边,靠着她的腿,小口喝着豆奶,边看妈妈帮人写信。 写好后苏笑笑又念一遍,确定无误,对方掏钱买信封和邮票。苏笑笑盖上邮戳就和昨天下午收到的信放一起,等岛外的邮递员进来拿走。 女同志走后,又来两个,上午便没人了。 苏笑笑顿时觉着工作过于清闲,于是把苏团团抱怀里给他读报。 傍晚到家,苏笑笑又泡半杯豆奶粉让团团喝点垫垫,她和面炸吴双教她的麻叶。 刚把面皮切好,还没下锅炸,张怀民就回来了。苏笑笑不禁问:“不是说晚上不回来了吗?” 张怀民:“我说昨晚不是今晚。” “你不是主抓训练吗?” 张怀民点头:“早上起早点跑步过去不耽误训练。又炸东西?” “团团说我之前炸的不香。”苏笑笑指着橱柜,“报纸包着的就是。你吃点垫垫。” 张怀民洗洗手,拿出一把馓子:“不是很香吗?” 坐在一旁小马扎上喝豆奶粉的小孩摇摇头:“不香!” 张怀民:“好东西吃多了。” “就不香!”小孩大声说。 苏笑笑看过来:“团团,妈妈说过什么?有话好好说,不许大吼大叫!” 团团小声嘀咕:“就不香啊。” 张怀民戳一下儿子的脑门:“幸好咱家就你一个。要像钟团长家——” 苏笑笑赶忙打断:“可别提钟团长。他就是在钟团长家吃到更香的才嫌弃我做的不好吃。” 张怀宇诧异:“宋老师还有这手艺?” “刘师长的爱人帮着做的。”苏笑笑瞥一眼儿子,“还在人家喝了牛奶。你倒是越来越不怕生了啊。” 团团听得一知半解,直觉不是什么好话,干脆当没听见。 虽然家里不缺油,苏笑笑也没干炸太多,担心一周不吃全潮的没法吃,所以半个小时就炸好。 油倒出来,苏笑笑就着油锅煮点面,一家人吃过饭就洗洗上楼。 苏团团倒是想出去玩一会儿,可吃饭晚,饭后七点多了,苏笑笑担心张怀民睡太晚明天起不来,就说自己冷,想睡觉。 苏团团担心妈妈让他一个人睡,满心不愿意也不敢闹。 到床上苏团团就躺中间,让妈妈睡外面,让他爹去隔壁。 张怀民把孩子抱到最外面,他挨着苏笑笑睡中间。苏团团气得掀开被子,都别睡! 苏笑笑冻得哆嗦:“张怀民,他幼稚你也幼稚?” 第26章 团团上学哪有你这么养孩子的。 张怀民把儿子塞他和苏笑笑中间:“满意了?” 苏团团很满意,扭头背对着他,送他一个臭屁! 张怀民朝儿子屁股上一巴掌。 团团可怜巴巴地喊:“妈妈……”抓住苏笑笑的衣服,一脸害怕需要妈妈保护的样子。 张怀民目瞪口呆,这儿子成精了啊。 苏笑笑把小孩搂怀里:“我们不理他,我们睡觉啊。” 可是苏团团不困啊。 苏笑笑就给张怀民使个眼色,张怀民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书桌上有一沓报纸,很是奇怪,报纸上有什么?他满腹疑惑递给苏笑笑。苏笑笑单手搂着孩子,另一只手摊开报纸:“不困啊?那陪妈妈看报。” “好啊。”苏团团宁愿看无聊的报纸也不要让爸爸靠近妈妈。 可报纸对他而言太无趣,十多分钟,小孩进入梦乡。 张怀民让苏笑笑把他放最里边。 里边靠墙,苏笑笑担心小孩着凉,在里边塞一条薄被子才把团团移过去。 张怀民看着儿子天真的睡颜不禁说:“还是现在这样乖。” 苏笑笑:“醒来跟睡着能一样吗?” “以前不就这么乖?要我说就不该天天放他出去玩儿。越玩越大胆,越玩越皮!” 苏笑笑问:“就不担心养出个内向不抗事的?” “内向和乖巧还是有区别的。” 苏笑笑:“乖巧有可能内向,被人欺负了都不敢还手。要是活泼外向,绝对没人敢欺负他。” “他欺负别人呢?” 苏笑笑:“打呗。一顿没用打两顿,两顿没用就把他送去乡下我姑家。天天粗茶淡饭他就老实了。你不看多少知青到了农村大变样!” 张怀民沉默下来,怎么也没想到还能这么教孩子。 苏笑笑:“其实团团很乖了。跟我去邮局上班的这几个月从来没闹过。前些天身体不舒服,也是坐椅子上自个玩儿,或者发呆睡觉。” “那他是在外面乖,在家闹。” 苏笑笑好笑:“你在部队和在家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 张怀民无法反驳,挤到苏笑笑身边:“睡觉!” 翌日清晨,苏笑笑见厨房只有蔬菜,问张怀民要不要吃鱼吃虾。 部队天天做各种海鲜,张怀民吃的够够的,让苏笑笑煮白粥炒竹笋。 苏笑笑看着他一听见鱼虾就皱眉的样子,问他晚上回来吗。 张怀民点头。 苏笑笑让他买只鸭子把毛拔了,她晚上回来做竹笋炖鸭。 张怀民先上楼把团团弄下来,省得苏笑笑楼上楼下来回跑。刚睡醒的团团很乖,张怀民抱着他他不哼哼,到了副食厂叫他下来他也不闹。 张怀民牵着他买好菜,他还跟没睡醒似的,张怀民让他去哪儿他去哪儿。 到家洗了脸刷好牙,团团苏醒了,蹦蹦跳跳妈长妈短,一会儿问什么时候吃饭,一会儿问可不可以去隔壁姐姐家玩一会儿。 苏笑笑:“姐姐家吃饭了,你去干嘛?苏团团,如今人家只做四个鸡蛋,四个哥哥姐姐一人一个,你去的话,是给你吃还是不给你吃?给你吃人家没得吃。不给你吃,会不会显得人家没礼貌?代入自己想想。” 苏团团想想他吃鸡蛋姐姐看着,他会觉着自己很不懂事。可是给姐姐吃,他吃什么啊?苏团团摇摇头:“妈妈,我哪也不去。” 苏笑笑问:“吃不吃麻 叶?” 小孩点点头。 张怀民给他拿一块。 团团要两块。 苏笑笑:“一会儿吃饭。吃了饭我拿几块去邮局,留你饿的时候吃。” 团团一听饭后还有,立刻说:“好的妈妈。” 张怀民不禁说:“不是挺懂事的吗?对了,笑笑,我买菜的时候碰到师长家嫂子,看到我买笋,说山上有,不用买。还说你想去的话,可以找她,她天天在家,随时有时间上山。” “哪个师长家嫂子?” 张怀民:“咱们这边只有一个刘师长。这附近住的军官都是我们师的。其他人在别的地方。” 苏笑笑问:“瓦房那边吗?” “还有筒子楼那边。” 苏笑笑:“隔壁王大姐也要上山挖笋,我跟她说好了,过几天去看看。” 张怀民想到过几天是春节,就问苏笑笑年货备齐了吗。 苏笑笑:“我打算二十九再买。你在部队过,家里只有我和团团,随便买点就够了。关键这边天气暖和,春节那天可能十几度,咱家又没有冰箱,买多了三天吃不完就坏了。” 张怀民一时忘了这里不是首都,首都的鸡鱼猪肉买了放外面能吃到正月十五:“那你看着准备吧。” 苏笑笑边切笋边问:“是不是准备些糖果花生啊?这里这么多小孩,应该会来拜年吧?” 张怀民不清楚,他没在家属区过过春节:“南方的春节跟咱们不一样,他们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不包饺子也不蒸包子。不过有的人家会打年糕。也没见岛上的孩子挨家挨户拜年。” “咱们左右两边都是北方人啊。”苏笑笑道,“听说钟团和刘师长也是北方人。他们家孩子会过来吧?” 张怀民:“那就随便买点。别买太多,花生买回来三天就潮了。” 听了这话,苏笑笑知道该怎么准备。 钢筋锅端下来,苏笑笑瞥到苏团团托着下巴认真听,心说你能听懂吗。 苏团团就是不懂才听得认真,懂的话只会觉着这些琐事无聊。 饭后,苏笑笑带他去上班,经过供销社,苏笑笑过去看看,确定有花生糖果瓜子,便决定二十九下午再买。 腊月二十九早上,苏笑笑买两斤猪肉,买一只鸭,买几条海鱼和两斤虾。 苏团团看到长长的带鱼很兴奋,到家属区看到张政委一家就显摆:“伯伯,我妈妈买的鱼!” 张政委摸摸他的小脑袋:“你妈妈好厉害。” 苏团团大声宣布:“我妈妈最厉害。” 苏笑笑听不下去:“团团,过来帮我洗菜。” “好的。”小孩往家跑。 张政委忍着笑回屋:“这孩子越来越活泼。” 王素芬:“是呀。刚来那几天我跟他打招呼,他吓得往小苏怀里钻。这才多久啊。”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跟小苏说一声,我们吃过饭就上山。” 她女儿从楼上下来:“我去吧。”到隔壁告诉苏团团,饭后上山挖笋。 团团个传话筒跑厨房告诉妈妈,他要上山挖笋。 苏笑笑无语又想笑:“知道了,你上山挖笋。” 家里人少做饭简单,苏笑笑家吃好饭,张政委家才开始吃。苏笑笑见状便把她买的鱼收拾干净用盐腌上。 苏笑笑这边搞好又歇一会儿,王素芬才拿着锄头和筐子出来。 吴双今儿上班,苏笑笑就把她家锄头借过来。吴双的大儿子也要上山挖笋,苏笑笑请他照顾团团,回头挖的笋分他一半。 半大小子反而不好意思,不断强调“只要两个”。 苏笑笑哪懂挖笋,都是王素芬找到让给她。 幸好山上笋多,王素芬找到一个通常出来两三个。大概一个小时,俩人的筐子和篮子都满了。苏笑笑小声问:“嫂子,这山是公家的吧?” 王素芬点头:“是呀。怎么了?” “我怕是渔村的,给人家挖没了人家找领导反映。” 王素芬失笑:“你想多了。只要不是连根全刨了,你挖不完。别看这一片都被我们挖了,只要根还在,过两天又出了。竹子跟别的东西不一样。今年种一株,明年就有一片。比起怕我们挖完,渔民更怕我们不挖。因为要不了几年就能长到山下渔民院子里。” 苏笑笑心说,不会吧。 王素芬看到她的神色笑着点头:“是的。我刚到这边这片山头只有一小片竹子。你看现在,都成竹林了。走吧,还得回去准备明天的菜。” 苏笑笑拎起篮子,第一次没拎起来。王素芬帮她拎起来就说:“等一会儿叫几个孩子拿几个。” 到山脚下,苏笑笑让吴双的三个孩子一人拿俩。团团见了也要,苏笑笑往他怀里塞一个。 王素芬不禁皱眉:“衣服脏了。” “脏了再洗。”苏笑笑道,“只要不闹,他想干嘛干嘛。” 王素芬想说,哪有你这么养孩子的。 可一想她自己也烦孩子哭闹,便笑着说:“不闹就好。” 到家苏笑笑叫吴双家几个孩子把六个笋拿回去,理由是她和团团吃不完。 哪怕少了六个,苏笑笑篮子里也有十多个,她向王素芬请教怎么保存。王素芬教她收拾干笋。 苏笑笑下午把笋收拾出来晾晒,就带着团团去供销社买许多零嘴。 翌日上午,苏笑笑把鸭子收拾出来,中午煮一碟虾,切半斤肉炒土豆,烧一条带鱼,又炖一只鸭子,就算过除夕了。 哪怕只有四个菜,娘俩也没吃完。 晚上,苏笑笑包饺子。团团吃饱就要出去玩。大过年的苏笑笑也不想把孩子关的吱哇乱叫,就送他到门外。 玩的这条路走熟了,团团不怕,出了院门就冲妈妈摆手。苏笑笑便回屋洗洗刷刷,又把吃剩的菜和没煮完的饺子放柜子里,然后烧水等着封炉子。 前世今生两辈子,苏笑笑从没过过这么安静的春节,突然有点想家。小孩嬉笑声传过来,苏笑笑又觉着挺好,没有烦人的公婆,没人催婚催生,团团三岁不需要时刻抱着,她还不用经历生产之痛,还有啥不满足的。 既然觉着挺好,就不该胡思乱想。苏笑笑起身关上灯,出去看看五十年前的春节跟五十年后有啥不一样。 到门外,苏笑笑听到脚步声,左右一看,王素芬和吴双都出来了。俩人不约而同地朝苏笑笑家走来,等她到院外,就在她家院门口聊天。 苏笑笑趁机说出她想送团团去幼儿园。 吴双:“团团想去吗?” 苏笑笑点头:“听说幼儿园跟小学很近,团团想跟大孩子玩,愿意去。我就怕他在幼儿园吃不惯,回头瘦的跟难民一样。” 吴双见过苏笑笑准备的菜,虽然简单,但明显比她的菜有油:“你告诉他,喜欢吃就多吃点,不喜欢吃就少吃点,晚上回来给他做好吃的。对了,幼儿园放学比咱们下班早,你得买一辆自行车方便接送。” 王素芬觉着不需要,一辆自行车一百多,只是接孩子不值得:“不如让团团先去我们家。” 吴双如梦初醒:“瞧我的脑子。团团可以跟我家老小一起回来,在我们家玩儿。” 王素芬道:“那就这样说。小苏,你不用想太多,只要他愿意去,其他的都是小事。” 苏笑笑头回当妈,第一次养孩子,很难不胡思乱想。趁机跟俩人说团团的事,也是希望听听她们的意见。 苏笑笑:“那先试试。实在不行就买自行车,我中午和下午去接他。” 吴双听了这话补一句:“团团上学那天你请假吧。在外面等着,万一不习惯哭闹,你就把他带出来。其实团团去不去都行。这里的幼儿园就是看着小孩玩。” 苏笑笑:“不教拼音数学吗?” 吴双笑了。 苏笑笑不明所以。 王素芬:“不教。那几个老师自己都说不清,教也是瞎教。听说学历最高的初中没上完。看你双姐,上几天扫盲班都能进邮局,就该 知道幼儿园的老师啥水平。” 苏笑笑:“岛上不是有知青吗?” 王素芬点头:“但在小学和渔村那边。咱们岛上不止这一个渔村。往北往西还有几个渔村,每个生产队都有村小。以前也想过弄到一块,可山路不好走,也不放心小学生走山路,其他生产队的知青又只能在生产队做事,干脆就近弄个小学。” 听她这样说,苏笑笑突然不舍得把团团送去幼儿园,别字没识几个,学了一堆陋习。 这可不是苏笑笑杞人忧天。 她和团团搬过来不到三个月,吴双的大嗓门团团就学了个十成十。 每次听到团团用吴双的语气大吼大叫,苏笑笑就不由得想起“孟母三迁”。 苏笑笑本想哄团团好好上学,瞬间决定顺其自然。 没了苏笑笑提前打预防针,苏团团对幼儿园很失望,小朋友啥也不懂,饭菜也不好吃,吃到一半就放下筷子往外走。 老师慌忙追上去:“苏团团,干嘛去?” “回家!”苏团团头都不带回的。 老师拉住他的胳膊:“还没放学。你的饭还没吃。” “不好吃!”苏团团拨开老师的手,“我要回家!” 老师不跟他废话,抱着他回食堂。苏团团双脚沾地拔腿往外跑。老师赶忙追出去。可小孩的腿太快,等到门口,就看书苏团团在他妈怀里。 老师下意识问:“团团妈妈,你怎么在这儿?” 苏笑笑:“我担心团团哭闹。闹人了?” 老师:“没事的。第一天不习惯很正常,把团团给我吧。” 第27章 自学他还没完了? 苏团团搂住妈妈的脖子不松手,老师不敢生拉硬拽,只能轻声细语哄他。 然而苏团团打定主意不回去,油盐不进,跟滚刀肉似的,老师耐心告罄,让苏笑笑决定。 苏笑笑突然觉着可以趁机给团团立规矩:“不上学以后怎么上班赚钱啊?去邮局寄信的叔叔阿姨还等着你帮他们写信写地址呢。” 团团转动他的小脑袋:“妈妈教我啊。” 苏笑笑:“妈妈教你你能认真学吗?” “我认真学!”只要不让他回去,让他学啥他学啥。 苏笑笑腾出一只手:“拉钩?” “拉钩就拉钩!”苏团团抓住妈妈的手盖章。 苏笑笑转向老师,抱歉地笑笑:“你看能不能把粮票退给我?学费就算了。” “可是,这么小你就这么惯他,长大了还得了!”老师一脸不赞同。 苏笑笑:“他才四岁——” “三岁看老!” 苏笑笑的笑容凝固,这话是一个老师该说的吗?三岁就能看出一个人将来有多大成就,哪还有什么《伤仲永》。 苏笑笑原本还想团团回头愿意去,她再豁出老脸求老师,听了这话苏笑笑决定小学之前她自个教。 难怪吴双和王素芬都不看好团团上幼儿园。 苏笑笑道:“将来一事无成也没事,让团团接我的班当邮递员。” 老师想也没想就说:“哪能这么惯孩子。”说到这点,不禁痛心疾首,“惯子如杀子!” 苏笑笑:“多谢老师提醒,我会注意。老师,粮票,你看什么时候给我?” 老师没见过这么冥顽不灵目光短浅的家长,懒得同她废话:“等着!” 五分钟后把苏团团这个学期的粮票还给她:“苏团团的妈妈,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 “好的。”苏笑笑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老师气得掉头就走。 团团奇怪:“妈妈,老师怎么了?” “老师怀疑妈妈不会教团团。”苏笑笑叹气,“你可别今天答应妈妈好好学,明天又反悔啊。不然老师非得笑话妈妈。” 团团摇头:“我不让老师笑话你。” “光嘴上说可不行,你得用实际行动证明。比如你说天天跟妈妈学习,老师要问你一加一等于几,你都不知道,老师会不会认为你说大话,会不会怀疑妈妈笨,不会教团团?” 团团点头:“妈妈,我好好学。” “我们现在回家?” 团团试探着问:“可以吃好饭再学吗?妈妈,我饿。” “可以!”苏笑笑心疼,“妈妈做好了。” 原本打算煮挂面,苏笑笑担心到学校看一眼回来面坨了。苏笑笑怕团团不习惯,也没心思炒菜,所以就和面擀面条,打算回来用开水煮面,放点酱油,吃酱油青菜面。 苏笑笑抱着他挺累,让他下来走,忽然发现缺了什么,又领着团团回去——拿书包。 说起书包,也有一段故事。 天天上班买菜做饭照顾孩子,苏笑笑懒得缝缝补补,就请供销社的工作人员出岛进货的时候帮她捎个挎包。 挎包带子长,苏笑笑打算卷起来一段,然而从供销社拿着书包回来的时候被吴双看见,她把她小女儿的书包给团团。苏笑笑看上面有补丁不想要,团团个不知好懒的喜欢,背出去显摆他的书包。 半道上碰到钟家小孩,钟三娃逗他逗习惯了,说他的书包又丑又破。团团不高兴,向钟大娃告状,三娃哥哥欺负他。 钟大娃把钟二娃以前用的书包给团团。 钟二娃的书包是用旧布拼接的,乍一看像乞丐用的,仔细看每块布都好好的,没有补丁,看起来毫无章法,但配色以及布块形状大小非常和谐。 苏团团不懂好坏也能分出哪个看起来耀眼,就喜欢上这个书包。苏笑笑把吴双的书包还给她,吴双脸上挂不住,苏笑笑指着在门外显摆的团团:“钟团长家的老大给他一个花书包,他觉着那个更好看。” 吴双朝外看去,苏团团身上的书包十分醒目,她理解地笑了笑:“小孩子都喜欢花里胡哨的。” 苏笑笑:“是呀。我给他买的新书包,军绿色的,他嫌不好看。简直好赖不分。” 吴双一看她很不高兴,反过来劝苏笑笑,孩子再大几岁就懂了。 苏笑笑顺着她的话说:“我恨不得一觉醒来他上小学。” 吴双又劝苏笑笑,到时候她更烦,六七岁的孩子猫嫌狗厌不如现在好带。 话说回来,团团一听书包没拿,立刻跑回学校,恐怕慢一点书包丢了。 苏笑笑见他这样可以确定团团不厌学,只是不喜欢幼儿园的环境和饭菜。 到家吃了鸭蛋面,团团困了,苏笑笑就陪他上楼睡觉。团团睡着,苏笑笑给他编时间表。考虑到自己得上班,白天没时间教他,就分四段,早晚各半小时,上午和下午各半小时。 邮局最忙的时候上午和下午都能清净半小时,这个时间正好教团团。 至于教的内容,先教拼音和数字。 幼儿园的几个老师苏笑笑都同她们交流过,一个个都有口音,跟她们比起来苏笑笑都能当电台广播播音员。 苏笑笑虽然没有教材,但吴双和王素芬家有。 晚上吴双回来,苏笑笑就去她家借一年级课本。 吴双听说团团不愿意去幼儿园,一点也不意外。吴双也没劝,她家老小没怎么上幼儿园,去年期末考试双百分。 吴双也没说孩子小,不用这么着急教他,反而对苏笑笑说,“能教就自己教。” 苏笑笑接过课本对她说声谢谢,就说她准备自己教。 吴双还想说什么,听到团团喊“妈妈”,就说:“还需要什么书尽管找我,我家就是书多。” 苏笑笑又道一声谢才回家:“咋了?” “爸爸回来了。” 苏笑笑以为他饿了或者想尿尿:“爸爸回来就回来呗。”说出口想起什么,急走几步,“爸爸又打你了?” 张怀民抱着儿子从屋里出来:“说什么呢?他皮上天也是我亲儿子。就你心疼啊?” “那叫我干嘛?”苏笑笑问。 张怀民:“我问他你去哪儿了。他扯开嗓子就喊,小嘴快赶上哪吒的风火轮了。” 团团好奇地问:“爸爸,哪吒的风火轮很快吗?” 张怀民被问住,干脆把团团递给苏笑笑:“你妈知道,找你妈去!” 苏笑笑朝他腰上 拧一下,接过团团:“你爸打比方,类似自行车轮子。” “我才没有自行车轮子跑得快!”团团瞪爸爸,胡说八道。 苏笑笑:“让爸爸做饭。” 张怀民做的饭只能说不难吃,他回来就是改善伙食,可不想自己做的,听了这话又把团团和书接过去,要教团团看书。 苏笑笑回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院子里年前种的菠菜和小青菜不吃就老了。苏笑笑不想用这些菜煮面,干脆先蒸米饭,然后薅一盆,用猪油炒一盘青菜,又做个菠菜鸡蛋汤。 饭后,苏笑笑照常放团团出去玩,不过只许他玩到七点半。团团回来洗漱后就上楼,在被窝里跟苏笑笑学拼音。 学了将近半小时,团团困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苏笑笑就放他躺下。团团沾着枕头就睡,没了往日的活力。 张怀民见他这样又止不住地心疼:“团团不到四岁,现在学这些记得住吗?” 苏笑笑:“像他这么小刚记事,可能过两年就忘了。” “那不是多此一举?” 苏笑笑摇头:“过两年上小学再学一遍以后想忘也难。再说,他精力这么好,不让他学点东西,天天这里玩那里玩,玩野了心还愿意上学吗?” “也是。对了,你让我弄的铁皮桶明天就差不多了。”张怀民说起这个又忍不住问,“我们家总共三个人,用得着一个锅一个炉子吗?你弄个铁皮架子烧铁锅,还要去山上捡柴。” 苏笑笑两辈子没捡过柴,挺想试试,“星期天我不出去团团也要出去,不如领他去山脚下玩玩,我顺便捡点柴。也不是天天烧,偶尔蒸馒头炖鸭子烧一次。以前不上班,可以提前准备饭菜。现在回来等着炉火上来蒸馒头,等馒头蒸好我都睡着了。” “可以周末做。” 苏笑笑:“我也想做一次吃一周。可这天行吗?” 必须不行!馒头搁橱柜里放四天就发霉,甭说一周。 张怀民不禁靠过去揽着她的肩:“辛苦你了。” 被挤在中间的团团不舒服,忍不住翻个身。张怀民吓一跳,见小孩没醒,就给苏笑笑使眼色。苏笑笑把最里面贴墙放的被子整理好,就跟团团换一下。 翌日清晨,苏笑笑和张怀民先起,起来后把团团移到中间,他就像睡了一夜没变过。 今儿部队是常规训练,不需要张怀民亲自盯着,所以他可以在家用饭。早饭后,一家三口分两路,张怀民去部队,苏笑笑给团团裹严实,抱着他去上班。 团团比之前大了几个月,比以前走得稳跑得快,所以从家里出来五分钟他就要自己走。苏笑笑把他放地上,团团挎着小书包跟上学似的蹦蹦跳跳往邮局去。 到邮局没外人,室内也很安静,苏笑笑就教他加减法。苏团团写的手指头有点凉,苏笑笑看看邮局的钟,差不多半小时了,就放苏团团出去玩儿。 苏团团玩一圈回来,岛外的邮递员过来,把所有信件放下就递给苏笑笑一封信。 苏笑笑想问谁的,打眼一看,脸色微变,这还没完了! 吴双今儿休息,坐在苏笑笑对面的是另一个同事,见状不禁问:“家里出事了?” 苏笑笑家的那点破事同事都知道,苏笑笑干脆把信递过去。同事一看寄件人“刘大军”,脱口而出:“你爹?他还没完了?” 第28章 爱吃的苏团团爸爸回来干嘛啊? 苏笑笑气到不知道说什么,干脆笑着点头,“是呀。” “你还笑?”同事难以置信地把信递过去,“你弟妹该生了吧?生了还惦记你的房子,你家风水就那么好?” 苏笑笑摇头,“我爹可能也没那么迷信。他估计是怕儿媳妇在娘家呆久了,孙子跟他不亲。”拆开信,果然不出她所料,陈雪生的是儿子。要是孙女她爹肯定没心情给她写信,而是见天催陈雪再生一个。 同事见她看完就问:“是吗?” 苏笑笑:“说我弟妹生个儿子,老刘家的孙子哪能一直住外婆家。住哪儿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姓苏,也不姓张。” 同事问:“继续不理?” 苏笑笑点头:“搭理他他反而认为我气消了,又可以在我头上蹦跶。” 同事无法理解:“你这是什么爹啊?” 苏笑笑也不能理解:“管他什么爹。团团的房子谁敢惦记我跟谁拼命!” 不为团团,为了原主泉下可以安息,苏笑笑也要守住那处苏老爷子留下的房子。 团团听到他的名字,好奇地问:“妈妈,什么呀?” 苏笑笑摸摸小孩的脑袋:“没啥。就是你姥爷想来咱家住。他想得美!” 团团点头:“不让他住!” “妈妈知道。热不热?”苏笑笑摸摸他的额头。 团团玩热了,来到妈妈身边就是想脱衣服。苏笑笑把他的棉袄扣子解开,“不许脱啊。脱掉病了感冒打针难受。你知道的。” 团团知道,药很苦,吃了难受,不吃更难受。他干脆跑到门外凉快。门外有太阳,苏笑笑见他这样便由着他在外面晒太阳。 苏笑笑又仔细看一遍信,确定还是那点事儿,就把信塞兜里。傍晚到家把信扔煤球上烧了。 虽然南方空气湿冷,但有一点比北方好,寒冬腊月也有几样蔬菜。二三月份可以吃的菜就更多了。 苏笑笑拉着团团到院里,让团团选菜。团团不想吃菜,也不想吃海鲜,仰头问:“妈妈,什么时候下馆子啊?” 岛上哪有馆子啊。苏笑笑问:“明早好吗?晚上卖菜的人都下班了,就跟团团和妈妈一样,回自己家了。” 团团摇头晃脑在菜园子里转一圈,拉着苏笑笑去厨房,指着土豆,要吃土豆丝。 苏笑笑点头:“好,妈妈做,你在这里等妈妈,还是出去玩一会儿?” 这个时候外面没大人也没小孩,团团又被苏笑笑交代过几次,不许挑人家吃饭的时候上门,团团就在厨房看妈妈做饭。 苏笑笑一边削皮一边问:“团团,你大哥哥家有没有小人书啊?” “有的啊。”团团星期天去大哥哥家看过。 苏笑笑:“回头问大哥哥能不能借你看几天,你看不懂的地方妈妈教你。” “妈妈,是不是你想看啊?”团团歪着小脑袋问。 苏笑笑失笑:“当然不是。妈妈上过好多年学,什么书都看过啊。”忽然想到一点,“先不找大哥哥借,明儿妈妈问邮递员能不能帮你捎几本。” “怎么捎啊?” 苏笑笑:“妈妈给岛外的邮递员叔叔钱,请邮递员叔叔休息的时候帮团团买啊。” 团团琢磨片刻:“妈妈,用我的钱。” 苏笑笑下意识问:“你哪来的钱?” “爸爸妈妈给我的压岁钱啊。” 苏笑笑想起来,初一早上,团团醒来看到枕头边有个小红包,拆开一看里头有一块钱,以为她的钱掉了就还给她。苏笑笑表示那是给他的压岁钱,让他自己收好,苏团团兴奋了一整天。 张怀民回家那天,苏笑笑背着团团塞给他一个红包,他给团团,团团又兴奋到九十点钟才睡。 苏笑笑道:“压岁钱是留团团买零食的。妈妈有钱,爸爸给的。” 团团托着下巴,感叹:“妈妈真好!妈妈,你是最好的妈妈!” 苏笑笑:“不大吼大叫,不胡闹的团团也是最好的团团!” 团团很不高兴:“妈妈,你不要说我大吼大叫!” 苏笑笑失笑:“那好,以后夸团团不提团团不听话的时候。” “妈妈,你别说话!” 苏笑笑摇摇头,觉着一个土豆够了,可一想天气温暖土豆容易发芽 ,就把剩下两个小的也切了。两个小的切成细丝,先削的大土豆丝切的稍微粗一点。苏笑笑先用小的煎薄薄的土豆丝饼,然后做醋溜土豆丝。 苏笑笑没做米饭,也没煮汤,泡了两杯豆奶粉。 母子俩到小饭桌前,苏笑笑端起杯子:“苏团团,碰一个!” “妈妈干杯!”团团的小搪瓷缸子跟她碰一下就犯愁,“妈妈,怎么吃啊?” 苏笑笑把圆形土豆丝饼切成六块,先给团团一块,“拿着吃。” 团团左手拿饼,右手夹土豆丝,一个带着浓浓的猪油香,一个酸酸的开胃,团团好满足:“妈妈做的菜好吃。” 苏笑笑:“妈妈做的什么不好吃?” 团团脑海里闪过好几样,到嘴边变成“妈妈做的什么都好吃。” 苏笑笑摸摸他的小脑袋:“就你会说!快吃吧。” 三个土豆看起来不多,因为加了一杯豆奶,母子俩都吃撑了。饭后苏笑笑把厨房收拾干净,把钢筋锅放炉子上烧水,苏笑笑就牵着团团出去。 到东边树下苏笑笑放团团跟小朋友玩儿去,她听吴双和前院几个邻居聊天。 吴双这人很有眼力见儿,怕苏笑笑一个人无聊,主动问她晚上做啥吃的,又说她在自己家都闻到香味了。 苏笑笑靠近几步,道:“没什么。就是炒土豆丝和煎土豆丝饼。” 吴双:“猪油煎的吧?难怪那么香。” 苏笑笑点头:“前些天买的,再不吃就发芽了。” 前院邻居听了这话忍不住说她家土豆就快发芽了。吴双接一句,她买的红薯也快发芽了。其他人扯到种菜上面,然后越聊越远,最后还扯到生孩子。 苏笑笑看看身后大树,又看看这边是路口,心说真是一群村口大妈。可一想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又忍不住乐了。 吴双眼尖,见状问:“笑啥呢?” “笑团团呢。” 吴双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团团看大孩子掰着腿斗鸡,他也掰起小短腿,然而只跳一步就因为身体不稳坐到地上。 吴双轻呼一声,苏笑笑就想上前,马振兴转身把他抱起来,拍拍他屁股上的尘土,让他看着他们玩儿。 团团太矮太小没法参与,看一会儿觉着没意思,跑过来找妈妈。 苏笑笑抱起他:“还玩吗?不玩回家洗脸洗脚,妈妈给你讲故事。” 妈妈讲的故事都是报纸上的,晦涩难懂,团团不想听。苏笑笑在他耳边提醒一句:“学写字。” 团团不希望幼儿园老师笑话妈妈,不太想回去依然点点头。 苏笑笑抱着他到家,先握着他的手写拼音,然后学十以内加减法。团团学困了,苏笑笑就给他洗脸刷牙。 到楼上,苏笑笑指着隔壁房间:“团团,回头妈妈给你买一个书桌一个书柜,你在这边睡好不好?” 团团从出生到现在就没离开过妈妈,纵然一个人睡自在,他也不想跟妈妈分开。 苏笑笑也没逼孩子:“以后想自己睡了记得告诉妈妈。” 团团点头:“妈妈,你灌水了吗?” 苏笑笑:“你泡脚的时候妈妈就灌了。” 团团钻进被窝里,果然被窝是热的。他把两个盐水瓶拨到里面,自己又往里移一点:“妈妈,快上来。” 苏笑笑随手拿一份报纸。 团团以为妈妈又要给他读报,小脑袋快速缩进被子里:“妈妈,关灯吧。” 苏笑笑哭笑不得。 翌日清晨,母子俩拿着饭盒去食堂吃饭。饭盒装的留中午吃。苏笑笑的早餐是粢饭团和咸豆腐脑。 饭团里裹着油条,首都没这一口,团团也是头回吃,他可喜欢了,撑得打嗝还问:“妈妈,明天还来吗” 苏笑笑点头。 不过第二天的早饭不是饭团,而是一块加了鸭蛋的糍粑。 糍粑软软糯糯,裹在外面的鸭蛋加了葱花,又是用猪油煎的,非常香。苏团团就觉着比妈妈做的鸡蛋饼好吃,结果又吃打嗝了。 食堂的饭团和糍粑是为南方的军属和当地人准备的。好比北方的包子馒头。苏笑笑没想到团团喜欢,食堂工人也没想到,工人收拾碗筷,看到小团团恨不得连盘子都舔干净,忍不住说:“这孩子长了一个南方胃啊。” 苏笑笑道:“他也喜欢饺子包子。” “那就是不挑食啊。不挑食好!”职工喜欢胃口好的小孩:“明早有年糕豆腐,不过得早点来。” 苏笑笑心说,年糕豆腐怎么吃啊。 翌日一早,团团还没醒,苏笑笑就拿着搪瓷缸子和饭盒去食堂。到食堂才知道部队杀了一头猪,给食堂几块大骨头,食堂用骨头汤炖年糕和豆腐。苏笑笑打半缸子年糕和老豆腐,又买一盒饺子和几个包子两根油条就急匆匆往家赶。 到家门口听到团团大声喊“妈妈”。苏笑笑放下饭盒往楼上跑,就怕慢一点小腿没有楼梯高的苏团团往下爬。 拎着团团到楼下,母子俩就去洗脸。 团团喜欢年糕,不喜欢豆腐,也喜欢炖年糕和豆腐的汤。团团喝完才想起来油条,“妈妈吃不吃油条?” 苏笑笑掰半根,又掰一小块塞他嘴里。 团团就是想尝尝味,见妈妈这么懂他,高兴地笑弯了眼。 苏笑笑起得早,这个时候最多七点,去上班太早,就找出张怀民学习文化课的课本,教团团念主席大作。 苏笑笑原先想教团团古诗。她想到林莹那个不定时炸弹,担心传到她耳朵里她拿古诗做文章,就决定教团团学主席的诗。反正主席诗词多,团团一周学一首,也够他学到上小学。 苏笑笑不会教孩子,她用实际行动告诉团团,团团听妈妈的话,妈妈也听团团的话。团团能算清这笔账,就算很想出去玩还是先配合妈妈学半小时。 半小时后,苏笑笑不管他。团团出去转一圈,发现大哥哥大姐姐都在吃饭,他又原路回来。苏笑笑趁着他出去这一会儿,把娘俩昨晚换下的衣物洗了,汗湿的鞋拿出来晾晒。 去供销社的路上,团团蹦蹦跳跳地问:“妈妈,明早吃什么呀?” 苏笑笑:“喝粥吃馒头吧。你爸今晚该回来了,我们自己做。” 团团不想喝粥:“爸爸回来干嘛啊?” 苏笑笑乐了:“明早跟爸爸去副食厂,看看有啥好吃的。” 团团记性好,一天一夜过去还记得这事。他跟爸爸到楼下就提醒他拿篮子。张怀民捏捏儿子脸上的软肉:“你是不是胖了?” “没有!”团团拍拍自己扁扁的肚子。 苏笑笑给张怀民十块钱:“以前家里有点好东西都塞陈雪嘴里,他太瘦了。” 张怀民终于忍不住说:“你还知道啊?” 苏笑笑不是原主,可在张怀民眼中她就是原主,不禁苦笑:“我爹娘说陈雪吃不好容易小产,我能说什么?” 张怀民想想刘大军他们几个一条心,苏笑笑一个人还要带着团团,属于双拳难敌八手,顿时不忍心苛责,“我先去买菜。” 苏笑笑望着张怀民的背影,以为他对原身的行为没有多大意见。现在看来他很在意。如果原身没有消失,一直那么愚孝下去,俩人一定会跟那个郑医生和高老师一样,很难走到最后。 团团可能越来越内向。不过他大概不会变成第二个原身。凭团团还没出生公婆就知道帮团团存钱,他们也不会看着团团当血包。 想到这点,苏笑笑想起元宵节也没给首都去一封信,她看炉火还得一会儿,就上楼给公婆写封信,问他们要不要海产品,解释海产品可以补钙,最适合老人和小孩。 苏笑笑的公婆希望看着孙子孙女长大成人,又不希望不小心摔倒就起不来给儿女添麻烦,所以给苏笑笑回信,除了麻烦她再买一点,还给她寄五十块钱,其中一半是苏笑笑的工资。 钱和信寄到那天,苏笑笑在单位。那天吴双上班,看着苏笑笑去柜台那边取钱,忍不住转身问:“你和张团长的工资不比我和老周低,还有人给你寄钱?” 苏笑笑:“我婆婆让我买点海 带干海鲜。” 吴双震惊:“买点几分钱一斤的东西给你寄五十块钱?我的老天,你婆婆比你妈好?没弄错吧?” 苏笑笑:“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敢信。” “就是现在亲眼看到我也不敢信。”吴双看着苏笑笑在她对面坐下就伸手,“我看看,是不是五十块钱。” 隔壁柜员很不高兴:“我天天存钱取钱还能弄错?” 苏笑笑笑着把钱递过去。 吴双羡慕:“你这个婆婆好啊。” 苏笑笑点头:“改天休息我就去副食厂买东西。” 吴双想起什么,压低声音说:“去渔民家里,便宜!” 苏笑笑想起林莹个蠢货:“还是去副食厂吧。省得节外生枝。” “妈妈!” 苏团团跑进来。 苏笑笑把钱塞兜里,伸手接一把孩子:“你慢点,屋里屋外都是包裹,别摔着。” 团团举起春笋:“妈妈,姨姨给我的。” “哪个姨姨给的?”苏笑笑朝外看去。 第29章 大方小团团爸爸欺负团团。 邮政局门外空无一人,苏笑笑问团团:“姨姨没跟你一块来?” 团团摇头,“姨姨回家了啊。” 苏笑笑:“还记得是哪个姨姨吗?” 团团不假思索地说:“就是那个姨姨啊。” 苏笑笑无语。 邮政局的职工们被他逗乐了。 团团以为大家不信,再次强调:“就是那个姨姨!” 苏笑笑一见儿子要抬高嗓门,赶忙说:“团团,每天来那么多姨姨,妈妈记不清了。是来这里找妈妈的姨姨,还是咱家那边的姨姨?” “找妈妈写信的姨姨啊。”团团把笋放桌上,苏笑笑想说全是泥,一看他手上身上也不干净就把话咽回去,拽着他到后面厨房倒热水给他洗手,不动声色地问,“比妈妈大还是比妈妈小的姨姨?” 团团边玩水边说:“比妈妈小。”用小手比划一下。苏笑笑见状想说这叫矮不叫小,“你觉着妈妈该喊她姐姐还是妹妹啊?” 团团想也没想就说:“姐姐呀。” 苏笑笑大概知道是谁了。 吴双看娘俩进来就问:“问出来了?” 苏笑笑点头:“前些天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同志,我给她写过信。对了,那天您好像不在。” 隔壁柜台的女同志有印象:“我知道她,当时还想问她没上过扫盲班吗,怎么让你写信。就算自己不识字,难道家里孩子也没上过学。后来一听到信的内容,我就明白为什么不让家人帮忙。” 吴双好奇:“还是啥见不得人的事?” 苏笑笑:“没啥见不得人的。就是她姐一家在西北,可能因为以前支援边防建设留在了当地。那边日子跟这边没法比,那位女同志就写信问她姐有没有什么困难,实在不行可以把外甥外甥女送过来。估计担心婆婆一家反对,想着先斩后奏。” 吴双不禁说:“哪能先斩后奏?不对,她姐没工资” 苏笑笑:“收信人地址不是农场,可能嫁给了当地人。就算有工资,也可能只有她一个人赚钱。要是又有四五个孩子,吃不好穿不好也正常。西北就算有山,也不会像这边春冬有笋,夏有野杨梅秋有橘子板栗山核桃。再说西北缺水,也不如这边赶一次海捡的东西够全家吃一天。” “就算像你说的这样也不能先斩后奏啊。”吴双不禁皱眉,“没有这么办事的。” 苏笑笑点头:“您说的我都懂,可要是您侄子侄女在家吃不好穿不好呢?” 吴双无言以对。 只因年前苏笑笑给婆家寄东西的第二天她也给娘家寄两箱海货。苏笑笑去年春节没给公婆寄钱,吴双给她爹娘寄几十块钱,名曰不能回去过年孝敬父母,让老人自己买点东西。 农村过年生产队会杀年猪,地里有菜,家里养着鸡鸭,而有这些年货就齐了,哪还用得着花钱买。再说,农村人普遍节省,几十块钱够用一年。吴双只是一个春节就给这么多,显然是借着过年的名义补贴娘家。 吴双问:“要是真把孩子送过来,她公婆不同意,她咋办?” 柜台那边的女同志人忍不住说:“像雷锋同志那样的好人,像苏姐她父母那个德行的都是少数。大部分人都是既然来了,家里也不缺这口吃的,那就先住下吧。再说,那位女同志可能还有父母。” 苏笑笑突然想到自己,“也许这位女同志跟我和团团爸爸一样住娘家。” 柜员不禁说:“对啊!我猜是这样,以前上面号召援边,那位女同志的父母不同意她姐过去,她姐死活要去,父母因此很生气,或者说了一些不认女儿的话,女同志担心让儿女帮她写信被父母发现,所以才请苏姐帮忙。” 吴双点头:“要是这样就说得通了。” 团团一脸疑惑:“妈妈,我怎么听不懂啊?” 苏笑笑:“你听得懂就怪了。” “我为什么听不懂?” 吴双想说,你还小,然而先听到苏笑笑说:“因为你认识的字还没有双姐多。我们说的你当然听不懂了。” 团团信以为真:“妈妈,我的笔呢?” 苏笑笑把铅笔给他,又把自己的椅子让出来。团团拿一张报纸,学写报纸上的字。 吴双往前往后看一眼,道:“这事咱们自己知道就行,千万别往外说。” 苏笑笑点头:“我们知道。” 话音落下,有人进来,几人同时噤声。 室内突然很安静,来人吓得停下,苏笑笑笑着招呼:“同志,寄信还是取钱存钱?” 来人回过神,无意识地点头:“寄信。” 苏笑笑:“那给我吧。贴邮票——”看到上面有邮票,“盖上邮戳就行了。” 来人不放心地叮嘱:“别搞丢了。” 苏笑笑:“不会。没人收的话会送回来。” 来人听了这话道一声谢。 柜员看着他出去忍不住起来。 苏笑笑顺嘴问:“认识?” 这位柜员也是岛上的人,不过整个邮局只有几个岛民,其他工作人员不是军嫂、退伍军人就是部队安排的军人。其实不是为了跟岛上乡亲搞好关系,这个邮局不会用当地人,也不会让当地人当主任。部队高学历文职人员不多,也能挑一个来管理邮局。 柜员点头:“是我家隔壁生产队的。他们生产队的稻田跟我们生产队挨着,以前经常一起干活。没听说他家有城里亲戚啊。” “可能跟给团团竹笋的那位女同志的情况差不多,早年当兵或援——”苏笑笑看到收信地址把话咽回去,“甬城?” 吴双勾头:“我看看。” 苏笑笑递给她:“甬城市区。” 柜台那边没人办理业务,柜员好奇干脆直接过来,看清地址,道:“确实是甬城市区。这边我上周末还去过。” 苏笑笑冷不丁想起去年刚到这边张怀民说的那件事——以前有位军人嫌妻子出身不好,准备离婚再娶,结果被查出跟他好的女同志被人收买了。 苏笑笑又觉着自己工作太闲才有心思胡思乱想:“小楚,你确定刚才那个人没有城里亲戚?” 柜员姓楚,比苏笑笑小四岁,比吴双小十几岁,吴双喊她小楚,苏笑笑也跟着这么喊。小楚本人也习惯了这个称呼。 可能因为这个邮局给军人和军属的信件占了七成,其中一部分信件下了车直接交给邮递员,根本不进邮局,小楚听到苏笑笑的话,下意识想到“泄密”,“苏姐,我觉着你想多了。他只上过几年扫盲班,除了打鱼种地什么——”看到信封上的字,小楚惊得呼吸停顿。 平时话不多的两位同志见状互相看一眼,不约而同地起身朝小楚走来。两人看清信上的字,齐声说:“比我们的字还好?”紧接着想起什么,转向苏笑笑,“小苏,是不是跟你的字差不多?” 苏笑笑前世今生都练过书法,前世被父母哥哥盯着练,这辈子原身自愿练字是因为苏老爷子说过“字如 其人“。 苏笑笑拿过那封信,把收信人姓名和地址抄出来,吴双万分确定:“这信封上的字练过。我家老周说过,写的工整又好看的字都练过。” 小楚只听说过岛上有探子,一直认为这样的人离她很远,此刻顿时心慌,抓住吴双的胳膊:“双姐,怎么办?苏姐,我——” 苏笑笑:“先别紧张。双姐,主任在不在办公室?” 邮局主任其实只管汇款存钱给大家发工资这些事。吴双道:“在是在,可她也不懂,以前遇到特殊邮件都是部队派人过来处理。” 苏笑笑:“她毕竟是主任,请部队派人过来也应该由她打电话。再说了,万一咱们弄错了,刚才那位同志只是替知青寄信呢?” 小楚不禁说:“对,我差点忘了,我们生产队和他们生产队都有知青。” 吴双:“我叫她过来拿主意。” 主任被叫过来反而征求吴双和苏笑笑等人意见。 吴双很无语,你比我们工资高职位高当然是你拿主意。 小楚试探地说:“给部队打个电话?” 主任:“弄错了呢?” 吴双忍不住说:“错了更好,说明岛上没有特务。” “部队要是怪我们多事怎么办?” 吴双不禁说:“部队怎么可能怪咱们多事?夸我们警惕性高还差不多。” “你确定?” 吴双不能确定,要是赶上人家开会或者训练被打断,来人肯定忍不住抱怨两句,“我又不是他们,我哪知道他们咋想的。你是主任听你的。” 主任转向苏笑笑:“苏姐,你看呢?” 苏笑笑心说,咱俩同岁,你不用这么客气,“我看就当没这回事。” “出了事倒查到我们怎么办?” 苏笑笑顿时很无语,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非得让大家跟你一起承担责任才行呗。 “这个电话我打?”苏笑笑看着主任,“部队派人过来问谁认为这封信有问题,我就说是我。回头查出啥事没有,部队要怪也怪我?反过来也一样?” 主任又犹豫起来。 苏笑笑抱起团团坐下,让团团坐她腿上,“主任,快中午了,下午没几个小时天就黑了。明天上午这些邮件就会被寄出去。” 主任指着寄信人名字:“小楚,他是叫这个名吗?” 小楚摇头:“不清楚。我们那边都是叫小名或者外号。像我在家亲戚邻居都是叫我阿莲。我只听邻居用土话喊过他阿江。可是也有可能是‘刚’。你知道的,我们‘j’和g‘有时候分不清楚。” 主任是土生土长的岛民,自然清楚方言和普通话有多大区别:“他的名字里头也没有刚和江。” 小楚:“那就算了?” 主任不敢赌,又朝苏笑笑看去。苏笑笑道:“你让我决定,那回头不能责任我担,奖金没我的份。” “不是,苏姐,都什么时候了。”主任皱眉,“是一点奖金的事吗?也许只有几句口头夸奖!” 涉及到特务,确实不该斤斤计较。苏笑笑也不怕弄错了被骂。可也分什么人。主任要是二话不说上报,回头搞错了上面追究起来,苏笑笑可以揽到自己身上。苏笑笑相信吴双和小楚也会替主任解释,甚至把责任揽过去。 结果她身为主任却希望苏笑笑、吴双这些军嫂出头。苏笑笑不得不防:“只有几句夸奖我也愿意。我工作这么多年还没被夸过。” 团团转向妈妈,为什么不夸妈妈啊。 苏笑笑捏捏小孩的脸:“妈妈和姨姨聊工作呢。玩你的!” 主任转向吴双。 吴双绝口不提信封上的字练过:“我只上过几年扫盲班,这事你知道,我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啥也不懂,你看我也没用啊。” 主任又转向小楚:“你先发现的?” 小楚一阵无语:“没听说过他城里有亲戚。” “你中午回去问问他是不是叫信上这名。”主任一锤定音,“暂时先这样。”说完回办公室。 小楚看向苏笑笑:“我咋问?直接找人家问你是不是叫某某某啊?” 苏笑笑:“那就打草惊蛇了。也不能问他的亲戚邻居。万一他被抓走,亲戚邻居能想到你告的密。他要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老婆孩子得天天去你家闹。” “对啊!”小楚不敢打听也是有这层顾虑,“搞错了乡亲们也会怪我多事。” 吴双问:“那怎么办?” 另外两名同志忍不住说:“这事就该主任上报。”接着又忍不住说,“多亏小苏提醒,不然不管结果好坏,她都得怪咱们自作主张。” 苏笑笑对小楚道:“先问问你父母近亲。他们也不清楚的话,就让主任自己去问。” 小楚看看墙上挂的钟:“那我先下班?” 柜台有四名同志,除了轮休的和主任以及小楚,还有一名同志。人多的时候主任会出来帮忙。今儿不是周末人少,一名同志轮休,小楚走了剩下一名同志也忙得过来,她就让小楚先下班。 小楚没车子,半个多小时才到家,她父母正准备做饭。看着小楚拎着饭盒回来,她爸心惊肉跳:“出什么事了?人家不让你干了?” “没事,没事。”小楚看到母亲端着小海鲜从厨房出来,拽着父亲过去,把母亲推进厨房,告诉二老今儿收到一封信,信上的字是练过的,她和同事们一致认为宁可搞错也不能错过,可主任不同意,非要她回来打听打听。 楚母皱眉:“这种事怎么能四处打听啊。” 小楚说出寄信人名字,就问她父亲:“是不是叫这个名?” 楚父仔细想想:“好像是叫这个名。我听谁说过。” “那怎么叫他阿江?” 楚父:“那是小名。你大哥的学名跟小名就不一样。” 小楚想说她哥小名“阿牛”,学名当然不能再用牲口,“那我就说那封信是他本人的?” 楚父又仔细想想,确定是他:“可是他都没钱上学,哪来的钱买本子和笔练字?” “那就让主任决定。” 下午,小楚刚到邮局主任就从办公室出来问她打听清楚了吗。小楚实话实说,确实是本人,但他没上过学,更别说字迹这么好了。 主任想也没想就说:“找人写的呗。”朝苏笑笑看去,“咱们的苏姐不就经常帮人写信。” 苏笑笑像是没听出她口气不善,笑着说:“为人民服务!” 来寄信的军嫂进门正好听到这句,不禁说:“还是咱小苏同志觉悟高!” 主任噎住,脸色极其不自然,转身回办公室。 寄信的军嫂纳闷,什么情况啊。 吴双起身打圆场:“又给父母写信啊?” 军嫂过来:“我妹过些天结婚,顺便寄点钱过去。” 吴双点点头:“应该的。你妹夫家要知道你这么在意你妹子,肯定不敢欺负她。” “是的。”军嫂把信给吴双,就去隔壁柜台寄钱。 苏笑笑仍然认为宁可搞错也不能错过,所以晚上见着张怀民,苏笑笑就把这事告诉他。说完想起隔壁,苏笑笑问张怀民:“是不是跟周参谋说一声?” 张怀民沉吟片刻:“先吃饭,饭后再说。”转向团团,“团团,妈妈爸爸在家说的事不可以告诉任何人。你的大哥哥也不行。” 苏笑笑的神色严肃,张怀民也不像开玩笑,团团不敢故意跟父母对着干:“不说。”紧接着忍不住抱怨:“我没听懂。妈妈说我识字少。爸爸,妈妈是个大骗子!” 张怀民乐了:“妈妈这次没骗你。” 团团不禁“啊”一声,很失望:“真的吗?” 苏笑笑:“上学赚钱这么大的事,妈妈哪能骗你!再说了,骗你对妈妈有什么好处?” 团团摇了摇头,没有任何好处! “跟爸爸出去玩一会儿,回来就可以吃饭了。” 张怀民抱着儿子出去转一圈。期间团团想下来,往四周一看没啥人,就窝在他爸怀里看星星。 饭后,夫妻俩领着团团去隔壁,让吴双的几个儿女带他出去玩儿。苏笑笑把她的决定告诉吴双。 吴双听她说完就忍不住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刚才做饭的时候我就没忍住埋怨老周,不希望他回来他天天回 家,希望他回来他又留在部队。” 张怀民:“回头我跟上面说你和笑笑觉着那封信有问题,还是只说笑笑认为那个人有问题?” 吴双:“就说笑笑吧。我没上过学,又是临时工,主任要是知道我也参与了,肯定得给我穿小鞋把我弄出去。笑笑的工作她弄不掉。” 张怀民:“我记得这个主任很有觉悟,待人友善。张政委还可惜她结婚早,不能介绍给我们的同志。” “那是没摊上事。”在邮局被那封信困扰,吴双没心思想别的。回到家一个人摘菜,周围很清静,吴双想起一件事,“以前这里出过一次这样的事,她就说幸好不是邮局的同志,否则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当时想的是抓特务这种事怎么就没让我碰到。” 张怀民:“既然你没意见,我那现在回部队。” 苏笑笑不禁问:“这么晚了还回去?” 张怀民点头:“提前布防。” 幸好这年头公安局归军管。张怀民拿着苏笑笑带回来的收信人和地址交上去,上面一个电话,甬城公安就派便衣过去摸排。 此事无需苏笑笑操心,她也有心思给公婆准备东西。 翌日上午,吴双帮苏笑笑把东西弄去邮局。苏笑笑把东西打包好,岸上的同志过来,苏笑笑给他十块钱,请他买小人书。 第二天上午,邮递员同志给苏笑笑一箱小人书,还剩几块钱。 苏笑笑想说书便宜,忽然想到四块多钱是她一周工作。搁五十年后就是七八百块钱。苏笑笑把话咽回去,喊团团看书。 团团看不懂,但他喜欢看书上的小人,一个小时不带动的。苏笑笑担心他尿裤子,把他的书拿走:“去不去厕所?” 团团忘了,听了妈妈的话,拽着裤子跑去后院:“爷爷,爷爷,我尿尿!” 苏笑笑拎起水壶用团团的小搪瓷缸子泡半杯豆奶粉。 不出所料,团团甩着手上的水进来就要喝水。 苏笑笑加了一点凉白开,递给他:“慢慢喝啊。” 三日后,除了吴双和苏笑笑所有人都认为这事过去了,部队派人下来,告诉邮局主任,从今往后邮局业务分开,柜台那边仍然由主任负责,邮局这块由苏笑笑负责,不日部队会派人主管整个邮局。 部队的人一走,主任就问苏笑笑:“邮局要有局长了?” 苏笑笑:“听他们的意思是的。” “怎么这么突然?” 苏笑笑:“您这话问的,你是主任你都不知道,我才来几个月,我哪知道。” 柜台小楚想起她父母说的事。 住在路边的老人睡觉浅,前天夜里听到动静起来看到隔壁村来了两辆吉普车,大概十来分钟就走了。 老人说者无意,小楚的父母听者有心,今早吃饭时她父母想起这事就问小楚那两辆车是不是来抓人的。 没人去邮局核查,小楚认为跟那封信没关系,就十分肯定地告诉父母别多想。 现在小楚怀疑那封信有问题,而上报的人正是苏笑笑。不过小楚没打算告诉主任,就凭主任的性子,她能反过来怪小楚怎么不早点告诉她部队夜里抓人。 其实不止小楚,其他人也想到了那封信,但都没打算说出来。 傍晚,吴双推着车子载着团团,边走边跟苏笑笑闲聊:“部队弄个局长过来是不是嫌主任没担当?我怀疑就算那封信没问题,上面也不放心她管理整个邮局。” 苏笑笑点头:“应该是。周参谋怎么说?” “他这几天没回来。团团爸也没回来?” 苏笑笑:“没有。团团,想不想爸爸?” 团团摇头:“不想爸爸。” 吴双:“爸爸可以跟你玩儿。” 团团摇头:“爸爸欺负团团。” 吴双:“爸爸逗你呢。对了,笑笑,以后你管的事多起来,工资怎么算?” 苏笑笑:“今天来的那些人没说。估计跟主任一样。” “一样的话她肯定有意见。不过管她呢。要不是办邮局的时候她家人积极,凭她的学历主任轮不到她。”吴双道,“你别想太多,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苏笑笑顺着她的话说:“我以后全仰仗双姐了。” “我有啥好处?” 苏笑笑道:“先帮了我再说。” 话是这样说,到家苏笑笑就往团团兜里塞满糖,让他去隔壁玩儿。 团团到隔壁吴双家就把糖掏出来给哥哥姐姐,没有一丝不舍。 吴双看到小孩拿出几十个糖,赶忙说:“留你自己吃。” 团团的裤子和上衣都有兜,兜里都有糖。他掏了三个兜,还剩一个。小孩拍拍胸口:“团团有!” 第30章 胡说八道爸爸,妈妈买好多丑八怪!…… 团团蹦蹦跳跳回来:“妈妈,我回来啦!”到屋里猛然停下,“爸爸?” 张怀民抱起他:“不认识爸爸?” 团团挣扎着要下来:“爸爸不忙吗?爸爸,你忙你的,团团照顾妈妈。” 张怀民气乐了:“合着嫌我回来碍眼啊。” 团团摇头:“团团和妈妈不可以打扰爸爸工作。” “爸爸不怕你打扰。”张怀民抱着小崽子去厨房,“看妈妈给团团做什么好吃的。” 初春时节,北方没什么蔬菜瓜果,南方海边有海鲜有春笋,苏笑笑吃够了水煮海鲜和雪菜炒笋,干脆把笋和海鲜弄一块,又洗几棵青菜,做海鲜面。 鲜笋切丝用猪油炒过加水放入手擀面,最后加入易熟的小海鲜和青菜。 肚子里没什么油水海鲜吃不出鲜味,可有了猪油就不一样,面香汤鲜,团团喜欢,苏笑笑喜欢,张怀民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湿冷的雨季很需要姜,苏笑笑放了几块姜,团团刚喝嫌辣,苏笑笑哄他,喝了身上暖暖的不容易生病。不想去医务室的团团就着面条又喝几口反而觉着味道还行。 饭后,苏笑笑让团团找朋友玩儿去。 团团好奇地问:“妈妈,干嘛总让我玩儿啊?” 苏笑笑:“我不让你出去,你不高兴,让你出去你又有疑惑,那你说,你希望妈妈怎么做?” “我和妈妈玩儿。” 苏笑笑问:“玩什么?” 团团想了又想,发现跟哥哥姐姐们玩的游戏让妈妈一起玩会很奇怪:“妈妈,让我想想。妈妈,你忙你的,我先想想啊。”说完就往外走。 下午刚下过雨,地面潮湿,张怀民跟出去,看着儿子顺顺当当走到一群孩子身边他才回屋。 苏笑笑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去哪儿了?” 张怀民:“在东边。那些小孩每天都在那边玩,东边树下快成他们的集合地了。” 苏笑笑隔窗朝外看一下,见没什么人经过,也没人朝她家来,就把她升职的好消息告诉张怀民。 张怀民一脸诧异,显然没想到这事还有后续。苏笑笑见他这样更为意外:“你不知道?” 张怀民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啊。”苏笑笑想起主任一脸震惊的样子就想笑,“部队一说以后主任只管钱的事,回头安排个局长过来,她的脸简直比川剧变脸还精彩,一会儿白一会儿红,我都恨不得替她找个地缝钻进去。” 张怀民不禁问:“就她那么怕担事,她还想当局长?” “她可没觉着自己怕事,用她的话说,不想给部队领导添麻烦。可能还觉着自己很精明,我们都没看出她怕事。”苏笑笑道。 张怀民:“让你决定上不上报,却不提奖罚,谁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她可能真以为大家没看出来。”苏笑笑道,“我猜以前大家不如她懂得多,就算双姐看出来,又觉着自己是临时工不好 跟正式工计较,就当没看见,时间一长,她真以为自己聪明。不过她也不傻,回头肯定能猜到我这次升职跟之前那封信有关。” 张怀民担心:“不会隔三差五给你添堵吧?” 苏笑笑:“她不敢。你忘了吗,改天部队派人过去接管邮局。我是军属,她指定认为军人军属一家亲,兴许这会儿正担心我在局长面前搬弄是非给她穿小鞋。” “那就好。”张怀民放心下来,“对了,想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吗?” 苏笑笑把碗擦干净放柜子里:“想!不瞒你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他那手字跟谁学的。可我始终想不通。” 张怀民:“你朝这方面想当然想不通。因为他自学的。” “自学也要有个参照物吧?我请同事给团团买小人书的时候请他顺便看看字帖。可他找遍整个书店就找到几本毛笔字帖,觉着团团这么小拿不住毛笔就没买。毛笔字和钢笔字可不一样。再说了,毛笔和写毛笔字的纸比铅笔和笔记本贵多了。” 张怀民:“他没买字帖。他去废品收购站买了许多写满字的作业本。那些作业本不是高中生就是大学生的,字都写得不错。他先照着人家的字描,描出手感再自己写。” “这样也行?”苏笑笑吃惊。 张怀民点头:“听战友说他家像这样的字帖有几十本。先用铅笔描,后来拿到外面给的钱他才买墨水和钢笔。” “等等,我不理解,他咋想起来练字?有这个时间干点什么不好。” 说起这事张怀民也想笑,“他觉着没能提供值钱的线索,每次送出去的信还那么难看,担心人家不跟他合作,就自作主张苦练书法。” “他还挺有职业道德。”苏笑笑气乐了,“跟他接头的人看到他的字变了不觉着奇怪?” 张怀民摇头:“那边夸他有上进心。” 苏笑笑顿时觉着糟多无口,“这些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上进心能用在这方面?他们就没想过一个没上过学的渔民写一手好字多反常?要是在城里上班,经常用到笔,身边还有很多文化人,他嫌字难看正常。上船打鱼下地插秧谁在乎他会不会写字。” 张怀民笑了:“是这样。我战友说录好口供让他签字的时候,他问怎么查到他的,我战友就说,看看我的字,再看看你的签名,不怀疑你怀疑谁!” 苏笑笑差点笑呛着:“这叫啥,聪明反被聪明误!” 张怀民见她把烧水壶拿下来,就把加满凉水的钢筋锅放上去。看到旁边的铁皮架子,“这个焊好你用过几次?” 苏笑笑伸出三根手指。 张怀民无语又想笑:“照这样下去一年难用十二次。等我调走或者转业,说不定这个架子还跟新的一样。” 苏笑笑:“那就留给后来人呗。” “也可以!”张怀民推着她出去关上厨房灯。 苏笑笑扭头看着他。 张怀民揽着她的肩到外面,“出去走走。” “等等,我拿掉套袖。”苏笑笑又戴上帽子和围巾。 张怀民不禁问:“有这么冷吗?” 苏笑笑:“不是冷,我感觉这边风里都夹着海水,出去转一圈头发和衣服都是湿的。之前炸东西的时候,双姐和隔壁王大姐都提醒我少炸点,吃不完一周就潮了。我给团团炸的麻叶三天就潮了。团团嫌难吃,我又复炸一遍。那还是冬天。现在快到清明了,雨水更多。” “我看他是吃够了。”张怀民道,“以后他再说不好吃,你给我,我拿去部队。” 苏笑笑点头。 张怀民还想说什么,一看隔壁张政委一家和另一边的吴双一家都从屋里出来就把话咽回去。苏笑笑和张怀民分开,去跟吴双聊天。张怀民跟张政委侃大山。 两家的几个孩子朝孩子多的地方跑去。 在外面待半个多小时,苏笑笑喊团团回家。 苏笑笑提醒过团团几次,他听妈妈的话,妈妈就听他的话。所以团团想再玩会儿,也没让妈妈等太久。苏笑笑喊他两遍,他就噘着嘴跑过来,“妈妈,我不困啊。” 苏笑笑:“也没让你回去睡觉。” “不睡觉回去干嘛?” 苏笑笑不跟他废话,抱起他直接回家,到家指着他的花书包:“想起来了吗?你猜张政委家的哥哥姐姐和周参谋家的哥哥姐姐为什么那么晚才出去玩儿?” 团团试探地说:“作业写好才去玩儿?” “对喽!”苏笑笑趁着小孩正兴奋精神极好,把他的书本拿出来。 张怀民不禁问:“这是一年级课本?你现在教他,回头上一年级他还听吗?” 苏笑笑:“听人说过几年会慢慢把这几年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离上一年级还有两年,到时候该忘得差不多了。不过潜意识里还记得。” 团团听懂了:“妈妈,我不会忘的!” “妈妈也不希望你忘记。”苏笑笑道,“可以开始了吗?” 团团:“十以内加减法我都会了啊。” “我说三加四你知道等于几,我说二加五你就不知道了,这叫会?” 团团无言以对,因为这两道题他妈下午刚说过,团团还说错了,认为二加五等于八。 张怀民见儿子这么乖也没故意逗他。他听到厨房传来水开的声音就悄悄去厨房,然后端着热水到门外洗脸刷牙洗脚。随后回来封炉子灌盐水瓶。 张怀民的手表在饭桌上,苏笑笑一看学了二十多分钟,就让团团把书收起来。团团洗漱后到楼上温暖的被窝里就忍不住打哈欠。 张怀民看他睡在中间,忍不住说:“天热起来让他自己睡。” 苏笑笑:“也要很热才行。” 张怀民想想:“我有办法!” 三伏天来临,张怀民得空就回家,晚上睡觉搂着儿子。不到一周团团就嫌三个人睡又热又挤,要和妈妈去隔壁睡。 团团睡相很好,睡前什么样醒来什么样,被子都不带变的。苏笑笑放心他自己睡,就让他自己先试试,然后又把她和张怀民的床移到靠近次卧那面墙,跟团团一墙之隔。 团团在隔壁说话,苏笑笑听得一清二楚。团团用他的小人书敲敲墙,苏笑笑用手拍几下。团团感觉妈妈在身边,跟往常一样很快进入梦乡。 大概一周,团团就找到一个人睡的乐趣,可以在床上翻身打滚,可以披着毛线毯扮演齐天大圣孙悟空,还可以把小人书铺满半张床,想看哪本拿哪本。 张怀民一见儿子不闹着要妈妈就故意逗他:“团团,今晚跟爸爸妈妈睡吧。” “不要!”团团钻进次卧关上门。 苏笑笑敲敲门,团团开一条缝,一看是妈妈,他犹豫片刻,放妈妈进来,不许爸爸进。 苏笑笑把他床上的东西放书桌上,团团急了:“不要拿我的东西!” “我给你擦擦凉席!”苏笑笑朝他脑门上戳一下,“什么东西都往床上放,凉席脏了也不洗,你就不怕虫子咬你啊?” 团团:“我有蚊香。” “蚊香杀蚊子不杀虫。”苏笑笑把毛巾反过来又擦一遍,凉席晾干后才把团团的东西放回去。 团团爬到床上一脸嫌弃的说:“放错了。这个小人书在我手边,这个我现在不想看,你要放最里面。” “我又不知道你今天想看什么。”苏笑笑把毛巾递给客厅里的张怀民,“把咱们那边也擦擦。” 张怀民接过去故意说:“别管他,让他自己收拾。” 团团听见了,拔高嗓门:“妈妈给我弄乱的,妈妈收拾。妈妈,快来!” 苏笑笑进去:“又不嫌妈妈乱放?” “我教妈妈怎么放。”团团比去年这个时候高四五公分,但依然是个小团团。一米二宽两米长的床对他而言很大,苏笑笑看着他爬到东又爬到西,跟个小陀螺似的一样喜庆。 所有小人书放好,晚上盖肚子的毛线毯也放好,团团坐到床上长吁短叹:“累死我了!” 苏笑笑拿起他的凉鞋,抱着他下楼:“洗不洗澡?” 汗裹在身上难受,团团乖乖点头。 洗澡的时候张怀民过去,团团惊恐尖叫,“不要你洗!” 吴双一家从屋里出来,问:“出什么事了?” 张怀民朝儿子脑袋上一巴掌,起身回答:“没事。我要给他洗澡,他嫌我手劲儿大!” 团团转向他老子,你还知道啊? 张怀民已经很控制,可是也没想到仍然会把儿子的皮肤搓红。张怀民蹲下:“你自己洗,洗好了爸爸给你擦干净!” “不要!我要妈妈!” 张怀民指着他放地上的手表:“七点多了,妈妈不做饭吗?” 昼长夜短,将近八点天才黑,团团看着西边的晚霞,以为才五六点钟。团团伸出湿漉漉的小手,张怀民先他一步拿起手表:“爸爸的表不防水,擦干净再看!” 团团还想玩水,又缩回水盆里,看到妈妈出来摘菜:“妈妈,吃什么呀?” 苏笑笑:“凉拌西红柿,拍黄瓜,再来一个油焖茄子?” 团团馋了:“没有肉吗?” 苏笑笑:“早上刚吃过肉丝面,你又馋了啊?” 团团舔舔嘴角:“可以吗?” 苏笑笑摇头:“不可以。副食厂只有早上有肉。要不妈妈去买两斤蛏子红烧?” 团团吃过蛏子,味道不错,“妈妈去吧。” 苏笑笑转向张怀民,无声地问他吃吗。张怀民点点头,苏笑笑把菜筐放廊檐下,去屋里拿几块钱。到副食厂苏笑笑先转一圈,买两斤蛏子又买一条石斑鱼。团团喜欢吃土豆丝饼,苏笑笑又买几个新下来的土豆和红薯。 回到家中,苏笑笑用铁架子烧蛏子和石斑鱼,用炉子煮红薯小米大米粥,趁着有空还做个凉拌黄瓜。粥煮的浓稠,红薯黏糊糊的糊嘴,团团很喜欢喝,黄瓜开胃,团团也喜欢吃,结果只吃了几块鱼肉和几个蛏子。 团团吃完把碗筷放厨房就跑出去找朋友。 张怀民看着桌上的菜,忍不住笑了。 苏笑笑奇怪:“笑什么?” 张怀民:“张政委说他家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饭量大,他稍微慢一点都没得吃。突然觉着还是孩子少了好。” 苏笑笑道:“那是因为他和嫂子不舍得吃。像钟团长家,这个时节的蛏子肥,他家一次就买一筐。像土豆和红薯,卖这两样的职工说大的好的都被钟大娃一早过来挑走了。还说他买这么多又买一串螃蟹。我感觉钟家一天伙食费就得七八块钱。” 张怀民摇摇头:“红薯两分钱一斤,一百斤才两块钱。他拎半袋五十斤一块钱可以吃两天。土豆也差不多一块钱。蛏子和螃蟹便宜,最多四块钱。一天下来五块钱。再说了,也不是天天这么吃。钟家院里种满了瓜果蔬菜,有时候就买几根猪大骨烧汤。” 苏笑笑:“一天五块钟团长的工资也不够啊。” “钟团长比我大几岁,军龄比我长,他从军校出来就是军官,这么多年下来,现在算上军龄以及各种补贴,我感觉他的总工资快赶上副师了。” 苏笑笑忍不住问:“你直接说工资多少。” 张怀民:“至少一百六。” 苏笑笑惊得张大嘴巴。 张怀民往她嘴里送一块鱼肉。 苏笑笑咽下去就说:“那也吃不起吧?不买衣服鞋子吗?” 张怀民:“宋老师不是校长胜似校长,她操心的事多,又因为学历高,各种补贴加一起,没有八十也有七十。” 苏笑笑震惊:“难怪大娃那几个孩子敢这么吃。” 张怀民:“马团长家的俩孩子还有抚恤金。当年嫂子担心人死如灯灭,以后遇到点什么事部队不管她和俩孩子,上面给抚恤金的时候就问她要一次补助还是月月领一点,她选后者。” 苏笑笑不禁说:“那个嫂子聪明。月月跟部队打交道,部队想忘也忘不了。” “是这样!不过那俩孩子的钱,钟团好像没用过。”张怀民道,“以前我们大家给嫂子的钱,他也没动。” 苏笑笑:“这种事你怎么知道?” “邮递员说的。以前他们看到过宋老师带振兴和振刚俩兄弟去存钱。”张怀民道。 苏笑笑很意外:“就是用了也没人说什么吧?” 张怀民:“刚听到这事我们也很意外。不过一想到宋老师工资高不缺钱,又是思想境界极高的知识分子,认为没必要为了一点钱跟孩子生分,干脆一分不花吧。” 苏笑笑佩服:“要不是正好赶上大革命,城里家世不错的没有几家不挨批的,找对象容易踩坑,宋老师肯定不会嫁给钟团长,也不可能甘心陪他在这个岛上一待就是多年。” 张怀民一直想不通以宋老师的条件和人品怎么会看上钟团长。不是说钟团长条件不好,是宋老师完全可以找个医生或者公安,或者国企职工。听了她的这番话,张怀民恍然大悟:“是呀。她找对象的那几年正是城里最乱——” “等一下!”苏笑笑打断,“大娃今年十三还是十四岁?十多年前还没开始革命吧?难怪我一直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对。” 张怀民:“大娃不是宋老师亲生的。钟家七个孩子跟宋老师没有血缘关系。宋老师大三那年正好赶上革命,学校停课,虽然后来返校后学校也给安排,不过只安排了一部分人。宋老师是没等学校安排就嫁给了钟团长。” 苏笑笑震惊,宋老师竟然是后妈, 张怀民:“有这么难以置信吗?” “她不像后妈啊。” 张怀民好笑:“宋老师嫁给钟团长的时候三娃还不记事。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妈,就是宋老师。大娃比现在的团团大一点,二娃比团团小一点。你问大娃他生母长什么样,大娃肯定记不清了。” “钟团长的原配是因病去世的吗?” 张怀民摇头:“如果因为生孩子伤了身体,或者带孩子累病了,钟团长和宋老师的感情不会跟头婚夫妻一样。他前妻——”突然想到以前的苏笑笑跟钟团长的前妻像亲姐妹,“我说了你别生气,跟你以前差不多。” 饶是苏笑笑知道张怀民说的是原身,听了他的话也忍不住羞愧:“然后呢?” “娘家那边叫她回去,她不顾台风预警,到市区就被刮倒的树木砸伤。人都变形了,钟团长才找到她。”张怀民道。 苏笑笑:“几个孩子怎么躲过去的?” “她把孩子扔给了隔壁的段大嫂。她把娘家人看得比孩子重。这一点还不如你。你不管岳父岳母怎么劝都没把爷爷留给团团的房子让出去。” 苏笑笑心虚:“吃饭,菜都凉了。” 张怀民不希望她误会:“我不是怪你。岳父岳母是你亲生父母,你跟他们亲,忍不住听他们的也正常。” 苏笑笑:“我不是听他们的,是一直觉着家和万事兴。没想到我不计较他们反而越来越贪心。” 张怀民也不想计较过去的事:“现在明白也不晚。” 苏笑笑道:“你看我去年没理他们,今年就不写信了吧。” 张怀民:“改天给你姑写信问问你爹有没有去找她。这么久了,岳父应该知道大姑有咱们家钥匙。” 苏笑笑想想刘大军的德行,真怕他去大姑家大闹。饭后,苏笑笑叫张怀民洗锅刷碗,她去楼上写信。 写好信苏笑笑就喊团团回来。 秋风起,蟹脚痒,苏笑笑带着团团买一兜子蟹,团团一脸不高兴,指着螃蟹:“这么多怎么吃啊?我不吃。妈妈,螃蟹这么丑,吃多了会变丑的。妈妈,团团不要你变成丑八怪,妈妈,我们送给大娃哥哥吧。” 团团脑袋上挨一巴掌。 以为妈妈打他,扭头看到钟大娃,团团捂住嘴巴解释:“大娃哥哥,我啥也没说。” 钟大娃也拎着一 兜子螃蟹:“我听见了,你希望我变成丑八怪!” “没有,没有!我说着玩呢。”团团放下手跑过去抱住他的手臂,“大娃哥哥,我说笑呢。” “松手!” “不松!” 苏笑笑一脑门黑线:“你不松手大娃哥哥怎么回家?还是你要去大娃哥哥家?” 团团忘了,松开手不放心地说:“大娃哥哥,吃过饭我来找你玩儿。” 钟大娃挥挥手。 团团认为他答应了,扭头怪妈妈:“为什么不告诉我大娃哥哥在我们身后啊?” 苏笑笑心说,苏团团,你是真长大了,这么长一句话竟然不打嗝不停顿:“我以为你知道,故意说给他听。” “我不知道!”苏团团气哼哼往家跑,到家门口就喊,“爸爸,妈妈买好多丑八怪!” 张怀民从屋里出来:“什么丑八怪?” 苏笑笑拎着一兜子螃蟹进来。 张怀民朝儿子脑袋上敲一下:“胡说八道。”接过螃蟹,递给苏笑笑一封信,“你姑的回信。看笔迹像你表妹写的。” 苏笑笑一边拆信一边说:“真慢啊。来回快一个月了。” 30-40 第31章 救急不救穷哪家姑娘敢嫁给他们啊…… 张怀民把螃蟹放盆里就问苏笑笑写的什么。 苏笑笑不想提,嫌晦气,把信递给他就拽着团团进屋拿脸盆。 张怀民一脸不明所以地接过信,看到内容无语又想笑,“你表妹年前结婚你爹没去,理由是陈雪快生了。陈雪生孩子用得着他?” “谁说不是。就这孙子满百天也好意思通知我姑。”苏笑笑活了两辈子没见过这么自信的人,“人家没去他还好意思跑过去问人家是不是想跟他断往。为啥没去自己没点数吗。” 张怀民:“他有数也不会天天想着搬回去。” 苏笑笑一边给团团洗脸一边说:“照理说这事就不该通知人家。陈雪的孩子喊她姑奶奶,隔了多少层啊。何况亲外甥女结婚他都没出面,也没叫刘旭把份子钱送过去,人家凭啥带着财物去看望他儿媳妇和大孙子。脑子有病!” 团团忍不住抬头,妈妈骂谁呢。 苏笑笑:“骂不让你吃鸡蛋的爷爷奶奶。还记得他们吗?” 团团记不清他长什么样,但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坏爷爷!骂妈妈?” 苏笑笑点头:“以后见着他们离远点。”说起以后,她想起一件事,转向门里边的张怀民,“今年你是不是还没休假?” 张怀民把信收起来:“打算回去看看?”问出口他猛然想到苏笑笑得上班,“邮局能请掉假吗?” 苏笑笑心说你休假跟邮局请什么假。忽然意识到她在邮局上班,张怀民休假回首都,她也得跟着请假,“我是普通职工的话大不了请假扣工资。可是现在邮局除了存取款业务都归我管,我一走一二十天,感觉不太好。” 张怀民问团团:“要不要跟爸爸去首都玩几天?” “妈妈呢?” 张怀民微微摇头:“妈妈不去!” “妈妈不去团团也不去!” 张怀民看向苏笑笑:“你俩都不回去,我一个人回去肯定挨骂。” 苏笑笑:“那就都不回去?” 张怀民琢磨片刻,“今年毕竟是你升职第一年,第一年就请长假不管事,影响不太好。明年再请假的话,大家想必都能理解。隔壁双姐好像就是隔两年请一次长假跟周参谋回去看望老人。” 苏笑笑:“那就明年再说。别忘了给你爸妈写信说一声,省得他们天天盼着咱们回去。” 张怀民见团团洗好,拉着他进屋涂擦脸油:“你公婆盼的可不是咱们,是他!” 团团不禁问:“为啥啊?” 张怀民好笑:“当然是爷爷奶奶想你啊。” “我也想爷爷奶奶!”团团脱口而出。 张怀民捏捏儿子的小脸,“你就这张嘴会来事。” 团团不客气的拨开他的手:“捏坏了!” 张怀民松手:“自己涂,我去厨房看看粥。” 炉火很旺,但还没煮出米油,张怀民把锅盖掀开一点防止溢出来。到门外问苏笑笑早上做不做菜。苏笑笑擦擦脸,看看眼前的菜园子,青的黄瓜红的番茄紫色茄子,还有长长的豆角和丝瓜,反而不知道吃什么。苏笑笑问他想吃什么。 部队里是什么便宜买什么。院子里种的这些长势很好的菜,张怀民在部队天天吃,他哪样都不想吃:“看着做吧。” 苏笑笑抬头看他一眼,张怀民欲言又止,像是很想说喝粥就咸菜。苏笑笑稍稍一想便明白为什么,她天天黄瓜茄子的也吃够了。 苏笑笑洗漱后就到厨房看看有什么菜。 今儿没买到猪肉,自打进了五月苏笑笑就没买过素菜,厨房里自然也没有绿叶菜。苏笑笑找到几个土豆,原先留着给团团做土豆丝饼的。苏笑笑去院子里摘几个不辣的青椒,又摘两个大茄子,洗干净后切块,然后把土豆削皮切块备用。 张怀民拉着团团在廊檐下背书。 杂面馒头热好,苏笑笑把钢筋锅端下来做地三鲜。 团团闻到香味跑进来,又惊又喜:“妈妈,不做丑八怪?” 苏笑笑乐了:“不做!” “好啊!”团团蹦蹦跳跳出去,“爸爸,不吃丑八怪!” 张怀民见他这么高兴,趁机说:“这首诗背会我们就洗手吃饭!” “好!”团团被螃蟹腿上的硬壳扎到过嘴巴,又因为螃蟹肉没有鱼肉和猪肉香,导致团团很嫌弃,哪怕苏笑笑不让他吃他也烦。 团团背完“她在丛中笑”就去洗手。 苏笑笑给他盛半碗粥,递给他半个杂面馒头,团团欢欢喜喜收下,也不让爸爸妈妈夹菜,夹的起就用筷子,夹不起来就用勺子,开心的小样跟吃到满汉全席似的。 苏笑笑家炒素菜用猪油,煎鱼做豆腐之类的用素油。地三鲜全是素菜,所以苏笑笑放了不少猪油。茄子上裹满了猪油很下饭。张怀民低声问苏笑笑:“家里还有油吗?” 苏笑笑点头:“快没油了我们就买鸡买鸭或者买鱼。鱼炖豆腐稍微放点油,就算不放油也不难吃。” 张怀民安心了,冷不丁想起一件事:“去年你表妹结婚,你姑是不是没通知你?” “我在信里问过表妹什么时候结婚。我姑没说。估计觉着以前收她份子钱的是我爹我娘,这事应该通知他们。没想到——”苏笑笑摇了摇头,“就此断了也好。平时瞧不上人家,请客收礼的时候想到人家。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团团扭头看妈妈,又说谁呢。 苏笑笑:“还是你那个坏爷爷坏奶奶。” 团团不喜欢他们,对他们不感兴趣,转过头吃土豆:“妈妈,土豆好吃!” 苏笑笑敷衍地说一句:“那你多吃点。”然后问张怀民晚上回来吗。 张怀民:“明晚吧。对了,你买那么多螃蟹怎么吃?” “我想把蟹黄和蟹腿肉挑出来做包子。”苏笑笑本人不会做,原身也没做过蟹黄包,不一定能成,所以一直没好意思说出来。 张怀民看她一脸没把握的样子顿时想笑:“是不是买点猪肉放一起?”回头没做成也不会很难吃。 苏笑笑摇头:“万一做坏了还浪费几两肉,不值得。” 张怀民乐了,合着她都做好难以入口的准备,“我看你还是和发面做吧。皮厚馅小。” “为啥?馅不好吃还可以吃皮?” 张怀民微微摇头:“不是。团团还小,吃太多蟹黄会不会闹肚子?” “对啊!”苏笑笑忘了,“回头我问问隔壁王大姐。或者我再去买两斤虾,把虾仁挑出来,做几个纯蟹肉蟹黄的,做几个虾仁的,再做几个两掺的?晚上做,放一夜不会坏,明早你回来吃早餐。” 张怀民担心闹肚子拉一天,可他看苏笑笑的神色,只是希望他回来吃点好的,并不是拿他试菜:“我尽量。” 苏团团听明白了,妈妈还要做丑八怪。 “妈妈,你要做丑八怪,你自己做!”团团大声提醒。 苏笑笑点头:“好吃你多吃点,不好吃妈妈给你煮鸡蛋面。” 这还差不多!团团觉着既然妈妈这么说,他就帮帮妈妈。 饭后苏笑笑就去蒸螃蟹。趁着蒸螃蟹的空档,苏笑笑去隔壁张政委家请教。张政委的爱人叫苏笑笑去副食厂买一瓶姜汁,再买些核桃仁,给团团做姜汁核桃蛋。姜可驱寒,单独喝姜茶,或者姜汁红糖,团团肯定喝不下去 ,味太冲。 苏笑笑等螃蟹蒸好,她封上炉子就抱着团团去副食厂。不过没到副食厂,到路口团团看到不远处钟家院里有人就要去看看是不是他大娃哥哥。 团团跟张怀民去过海边,很清楚一个大浪打过来他就跟爸爸妈妈永别了,所以不敢偷摸去海边。苏笑笑清楚这一点也不怕他跑,放他下去:“团团,如果大娃哥哥还在吃饭,不许盯着人家的碗叫人家给你尝尝。” “我吃饱啦。”团团挥挥小手就往钟家跑。 苏笑笑到副食厂先买两斤虾,然后买姜汁核桃仁。此地的姜汁类似于北方的调味品,不是什么稀罕物,到卖菜的摊位上就买到。反而没买到核桃仁。 最后苏笑笑只能拎两斤核桃回去。 到家她把核桃洗干净就点着铁皮架子蒸核桃。核桃蒸过之后容易打开。苏笑笑处理好一斤核桃,把晾凉的螃蟹端到客厅,她剥核桃。 起初苏笑笑剥得慢,后来习惯了,眨眼睛就开一个。饶是如此等她把螃蟹剥完也快中午。外面传来隔壁王大姐喊闺女摘菜儿子烧火的声音,苏笑笑把桌上的东西收起来,准备午饭。 午饭随便吃点。饭后团团跑去隔壁吴双家玩儿,苏笑笑和面。 面醒发的时候,苏笑笑剥虾仁准备馅料。所有准备工作做好,面还没好,苏笑笑去隔壁,看到团团在吴双儿子床上睡得打呼,顿时一脑门黑线,小崽子心真大。 苏笑笑问吴双的儿子:“睡多久了?” “快一个小时了吧。我们没有表,不知道具体时间。” 苏笑笑把团团抱到门外,刺眼的阳光把他叫醒。团团睁开眼睛一脸迷茫:“妈妈?天亮了?” 吴双的女儿跟出来正好听到这一句,忍着笑说:“对啊,快起床跟苏姨去上班。” 团团点点头,低头找鞋,一看是在院里,眼中再次充满了疑惑。苏笑笑拍拍他的小脑袋:“醒醒困。现在是下午。再睡天就黑了。” 团团醒了,团团想起跟哥哥在床上说小话,说着说着睡着了,好丢脸啊。团团搂着妈妈的脖子:“妈妈,我饿了。” “我看你像害羞。”苏笑笑跟吴双家仨孩子说一声就抱着团团回家。 到家给他泡半杯豆奶粉,伺候好小崽子,苏笑笑再次去厨房,面发了。厨房里不热,苏笑笑干脆在厨房里包包子。 团团要帮苏笑笑擀皮,然而他手小拿不住大大的擀面杖,三五下就急眼。苏笑笑耐着性子教他慢慢来,把急躁的小孩安抚下来。苏笑笑给他一张椅子,团团乍一看真像个小厨师。 娘俩合作,五点左右包子包好。苏笑笑点着铁皮夹子,用铁锅蒸包子,蒸笼是在隔壁吴双家借的,一锅两笼,一次蒸好。 笼屉放客厅饭桌上,苏笑笑就着余火做几碗无盐的面汤。 团团双臂撑着饭桌眼巴巴看着蒸笼:“妈妈,可以吃了吗?” “你摸摸包子烫不烫。” 团团伸手戳一下:“不烫!” 苏笑笑把装满凉水的钢筋锅放铁架子上温着,她端着一盆面汤出来,又拿两副碗筷和一个搪瓷小盆。 团团摇头拒绝碗筷:“妈妈,不要面汤要包子!” 苏笑笑用筷子夹一个包子,包子皮不烫,但里头是热的。苏笑笑掰开让团团尝一口,团团舔一下就摇头。苏笑笑放他碗里,“吹吹就不热了。” 团团吹几下,拿起他舔的那块:“妈妈,不好吃。” “那你把这一半吃完。白面做的不许浪费!” 团团知道白面有钱也不好买,起因他不想吃杂面,苏笑笑告诉他粮店里没有那么多白面,不吃就得天天吃鱼。团团喜欢吃鸡肉猪肉羊肉,不喜欢吃各种海鲜,嫌寡淡无味。比起清水煮的海鲜,团团宁愿吃杂面馒头。 团团闭上眼睛把半块包子塞嘴里,囫囵吞枣似的咽下去就冲妈妈伸手,快,来口汤。 苏笑笑往他碗里倒半碗面汤,团团拿起勺子就喝,不过还没到嘴边就被苏笑笑拦下,“慢点!” 团团喝一点,热的,他急得跺脚。 苏笑笑递给他半杯水,他把包子咽下去,苏笑笑问:“是不是活该?不想吃可以慢点吃。一口吞下去,你当自己是小狗啊。” 团团认为他可以:“包子不好吃!” 虾仁、韭菜、木耳和虾皮馅包子比纯蟹肉蟹黄的和虾仁蟹肉两掺的大两圈。苏笑笑挑个最大的,一掰两半让团团先尝一口。团团浅尝一口,惊为天人:“妈妈,这个好吃!” 苏笑笑把大包子挑出来,又挑几个小的,团团提醒:“妈妈,小的你吃!” “给你爸尝尝。每个人的口味不一样,你不喜欢不等于爸爸也不喜欢。”苏笑笑又挑六个蟹黄和蟹肉虾仁的放小瓷盆中,“面汤很热,你出去玩一圈回来喝也不晚。” 团团经常帮妈妈送东西,看到小瓷盆就知道要帮妈妈跑腿,“给三娃哥哥吗?” “不是。这个笼屉是双姐的。我们用人家的东西是不是应该谢谢人家?”苏笑笑把盆给团团,“到双姐家不许说不好吃。你要说你喜欢吃韭菜馅的。” 团团一手抱着盆,一手吃包子。 吴双刚下班,在院里洗脸,看到他进来,晃晃悠悠的,盆随时有可能掉地上,惊得喊儿子出来。吴双家老大慌忙迎上去:“给我吧。”把盆接过去就问,“团团,你吃了吗?” 团团举起啃了一半的包子。 吴双的大儿子拉着他到屋里就叫妹妹把自家的盆拿出来。他把六个包子放自己盆里,就把小瓷盆还给团团,“要不要哥哥送你回去?” 团团摇摇头,叫哥哥姐姐快尝尝。其实他想知道妈妈说得对不对。 吴双拿着毛巾进屋:“团团,你妈刚做的?” 团团点头。 吴双叫儿女趁热吃。 吴双的大儿子拿一个蟹黄蟹肉的,他掰开一看没有韭菜木耳,问团团是不是馅料不一样。 团团伸出手:“我妈妈做三个。” 吴双听了这话好奇也掰开一个,里头有虾仁:“还真是。”要给团团一半,团团摇头,举起自己的包子:“我吃韭菜。” “你这孩子,没口福。” 团团不敢说不喜欢:“双姐,我回家了啊。” 吴双乐了:“双姐是你叫的吗?慢点走,别跑!” 团团晃晃悠悠到家就向妈妈禀报,哥哥姐姐喜欢蟹肉虾仁,妈妈说得对,他不喜欢不等于别人不喜欢。 苏笑笑问:“那我们晚上还做饭吗?” 团团摇了摇头。 苏笑笑摸不准小孩吃不吃姜汁核桃蛋就没着急做。原计划是如果团团喜欢蟹黄包,就给他做姜汁核桃蛋驱寒。小孩吃半个包子,不到一只螃蟹,完全没必要驱寒,干脆不做了。 娘俩吃好,苏笑笑把蒸笼刷干净就给吴双家送去。团团跑过去找哥哥姐姐。吴双叫几个孩子跟团团出去玩儿。 吴双家刚吃过饭,碗筷还没收拾。她一边收拾一边唠叨孩子不知道帮她干活。苏笑笑心说,还不是因为你心疼孩子。估计吴双不想听她这样说,就笑着说:“我觉着挺好。你看你中午不回来,人家仨也没饿着,平时也没让你操心。十来岁就这么懂事的孩子可不多。” 吴双摇头:“钟团长家的大娃七八岁就知道做饭买菜。” 苏笑笑想起张怀民跟她的说的事就想笑:“那孩子嫌妈做菜油少。你放心你家老大天天早上去副食厂想吃什么买什么?” 吴双不由得摇头。 “对啊。你不放心,孩子就没法比人家懂得多。” 吴双:“不是我不放心,钟团长和宋老师太能惯孩子。你来得晚不知道,他家院里以前还 养鸡养鸭,逢年过节用铁锅炖大鹅。鸡鸭鹅本来就香,有时候还在院里炖,整个家属区的孩子都被馋的流口水。别看他们两口子一个月一两百,我怀疑能吃一百五。工资全吃了,七个孩子将来咋办?哪家姑娘敢嫁给他们啊。” 苏笑笑怀疑吴双认为宋老师每月二三十块钱,“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舍得给孩子吃,一个比一个矮,就算存了几千块钱,将来也不好找对象。” 吴双仔细想想:“你说得对。凭大娃的长相,又会做饭又知道洗衣服,家里揭不开锅也不愁找对象。” “不是我说,双姐,你家俩儿子,存款比钟家多,你家老大都不如大娃好找对象。” 吴双的大儿子跟钟大娃同岁,俩人还是同学,比钟大娃矮三四公分。吴双想想刚才几个孩子一个劲夸苏笑笑的包子好吃,“这,我家跟钟家不一样。宋老师娘家条件还行,不需要她出钱出力,钟团长也没啥亲戚,他哥工作不错,只有俩女儿负担轻,还能反过来帮他一把,我和老周家都指望我们。” 苏笑笑:“救急不救穷!” 反哺娘家和婆家成了习惯,吴双要面子也不好意思拒绝穷亲戚,哪怕苏笑笑说的道理她懂,也无法立刻下定决心,“明早还去菜市场吗?几个孩子都说你会买菜,我跟你一块去看看。” 苏笑笑想让她跟钟大娃学学三餐安排,可看吴双的样子显然不赞同钟家那么过日子,“好啊。回头我喊你。” 吴双把厨房收拾干净就和苏笑笑出去。 到门外看到张政委院门外站着四五个女同志,俩人相视一眼,出事了。随即俩人大步过去,吴双问王素芬聊什么呢。 张政委的爱人王素芬往四周看一下,确定都是军嫂没外人,小声说:“郑医生和高老师离了。” 吴双在家属区七八年没听说过离婚的,这事太稀奇,以至于心里咯噔一下:“为啥?” 站在苏笑笑旁边的军嫂说:“听说俩人吵架吵恼了,郑医生动手抓高老师,高老师反手推她一把,郑医生就说高老师打她,哭着喊着说日子没法过,她那个外甥女也是个不省事的,说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必须离!俩人上午跟单位说一声,下午就离了。” 苏笑笑总觉着“零次和无数次”不像这个时代的人说的话,“郑医生的外甥女是不是林莹?” 吴双诧异:“你不知道?” 苏笑笑摇头:“我来到这边这么久就去过两次卫生院,一次刚来团团不适应病了,一次给团团打防疫针。” 吴双:“就是她。那姑娘心气高,二十多了还没对象,也不知道想找个啥样的。” 苏笑笑问:“高老师真家暴了?” 王素芬忍不住说:“怎么可能!高老师的爹三天两头写检查,去大队部反省,高老师不为自己,为了他父亲,郑医生家暴他他也不敢还手。我猜推郑医生那一下是身体本能反应。好比我打你,你下意识闭眼或者躲闪。” “他们有孩子吗?”苏笑笑问。 王素芬点头:“一儿一女都归高老师。老大和老二跟小吴家老二老小差不多。” 吴双:“跟我家那俩同班。也跟钟团长家的二娃和三娃同班。” 王素芬又说:“俩孩子郑医生一个没要!” 苏笑笑心里好奇,郑医生不知道明年革命结束,林莹也该知道。难道因为高老师以后碌碌无为,俩孩子也没什么出息吗。 高老师跟郑老师凑合着过,破罐子破摔,不等于他离婚后仍然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兴许人家为了儿女,过几年辞职下海,成了翁洲岛首富呢。 苏笑笑道:“其实离了也好。父母天天吵架,孩子也不好过。” 王素芬刚才还跟几个军嫂说孩子可怜。听了苏笑笑的话,王素芬如梦初醒:“小苏说得对。高老师养得起,在学校没人敢欺负孩子,家里没了争吵,说不定孩子的成绩越来越好。” “学习不好啊?”苏笑笑问。 王素芬:“中不溜。要是高考没停,肯定考不上大学。” 她身边的军嫂说:“照现在的成绩也考不上中专。” 苏笑笑心说,难怪郑医生身边有林莹这个先知还选择离婚不要孩子。 不知为何,苏笑笑有预感俩孩子会因为郑医生的狠心发奋读书。 苏笑笑:“现在郑医生搬回娘家了?” 王素芬点头:“下午你去小吴家拿蒸笼的时候搬的。看你忙就没叫你。郑医生娘家那些人也不像话,去搬东西的时候高兴的跟郑医生出嫁一样。俩孩子看见了得多难受啊。” 第32章 脑子有病神经病说的话,正常人都听不…… 饶是苏笑笑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听了这话也忍不住说:“做事太绝!” 王素芬附和:“是呀。谁能保证谁一辈子顺风顺水不遇到一点坎。就算儿女没出息,只能打鱼种地,留一个在身边,以后遇到事也有人搭把手。” 吴双也忍不住说:“做事太绝!” 她身边的军嫂笑着说:“兴许人家以后能万事如意。” 苏笑笑朝她看过去,见她一副幸灾乐祸等着将来看笑话的样子,顿时想笑:“对啊。兴许人家就能一生顺遂!” 吴双:“你俩不要这样笑话人家,兴许人家以后真会越来越好。” 苏笑笑认真说:“我相信有这么命好的人。显然郑医生的性子不符合。性格决定命运!” 最后六个字把几个军嫂说迷糊了。吴双性子急,不禁问:“啥叫性格决定命运啊?” “就像家和万事兴。在家和和气气的,没有争吵,大人小孩都高兴。”苏笑笑担心吴双代入她自己,误认为苏笑笑点她,苏笑笑赶紧补充,“以前高老师家条件好,郑医生上赶着追人家。后来人家被打成‘富农’‘黑五类’,又嫌人家出身不好给她丢脸。过两年郑医生找个好的,又过几年对方遇到困难,她又嫌弃人家,又要离婚,四五十岁了,嫌贫爱富的名声传出去,谁还敢娶?” 吴双忽然想起她娘家村里有个性子要强的五保户:“也可以不嫁。她在卫生室工作稳定,年龄越大越有经验越吃香,没儿没女在身边,侄子侄女也愿意给她养老。” 王素芬笑了。 吴双奇怪,她的话很可笑吗。 她身边的军嫂道:“小苏刚说过性格决定命运。你觉着以她的性子是随便找个人嫁了难受,还是没人娶难受?” 吴双每年都要跟卫生室的人接触几次,不是买药打针,就是给孩子打防疫针,以她对郑医生的了解,没人娶比随便找个人凑合过难受。 吴双不禁说:“真是性格决定命运啊。” “妈妈!” 吴双吓一跳,下意识想吼,回头一看来个小不点,她没底气吼人家孩子,就问:“叫你妈干嘛?” 团团跑到苏笑笑身边就要抱抱。 苏笑笑弯腰抱起他,借着张政委家的灯光看到他满头大汗:“渴了还是饿了啊?” “我好累啊妈妈。”小孩说着话枕着苏笑笑的肩,“妈妈,你抱抱我啊。” 苏笑笑好笑:“不是抱了吗。回去喝点水好不好?” “好啊。” 苏笑笑跟几人说一声就抱着孩子回家。 王素芬看着苏笑笑进了家门才说:“小苏性子好。来了快一年了吧,我就没听人吵吵过。” 吴双点头:“人家脾气好。我们以前的主任算盘打的都蹦到她脸上了,她还能不慌不忙跟主任讲道理。” 王素芬:“之前那件事我听说了。老张还让我平时机灵点,别什么事都往外说。” 此话一出,其他几个军嫂也想起“信件”那事,她们也被军人丈夫交代过,以后跟渔民或者副食厂的职工打交道,就聊家长里短,不要聊跟部队和军人有关的事。 没比苏笑笑大几岁的军嫂好奇地问吴双:“嫂子,那事是你先发现的还是小苏先发现的?” “算是小苏。我也觉着不对劲。本来我们想直接给部队打电话,小苏说不好越过主任上报。”吴双想起那事就好笑,“只要主任跟上面说一声,无论真假部队首长都会记住主任,认为她认真负责,也许要不了几年就叫她当 局长。可她嫌麻烦,也怕挨埋怨,就说算了。你说这叫不叫性格决定命运?” 王素芬:“告诉部队首长的怎么是张团长?你家老周呢?” “我家老周个不争气的嫌天天回来麻烦,那几天都没归家。”吴双道,“那事查清楚了,他回来了。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王素芬被口水呛着。 苏笑笑在自家屋里听到笑声,不禁好奇,聊啥呢这么高兴。 “妈妈,好热啊。”团团咕噜噜喝完水就要脱衣服。 苏笑笑:“热了洗澡。脱衣服没用。你身上全是汗,黏糊糊的,蚊子最喜欢。你这边脱掉,那边蚊子就来了。” 团团脱一半放下。 苏笑笑让他在客厅等着,出去把团团的毛巾和洗澡盆拿进来,把钢筋锅的水倒一半,在屋里给团团洗澡。 团团爱玩水,苏笑笑让他先玩一会,她上楼把团团的衣服拿下来。 换上干净的衣服,团团又想出去。 苏笑笑想让他上楼,又担心他偷偷下来,“可以出去玩一会。不过再玩一身汗回来还得洗澡。” 团团想出去是听到外面很热闹,他想看热闹:“我不玩儿。” 苏笑笑放他出去。她洗好澡就去找团团。团团靠着树看人家玩。一听苏笑笑喊他,立刻跑过来拉着她的手问:“妈妈是不是叫我回去写作业啊?” 苏笑笑点头:“不想写?可以,今天放假。” “真的吗?”团团跳起来。 苏笑笑点点头:“要妈妈抱抱吗?” “不要!” 到屋里苏笑笑关上堂屋门,团团伸出手,“妈妈抱抱!” 苏笑笑拉住他的手:“妈妈扶着你上楼。” 楼梯对团团而言还是太高,他牵着苏笑笑的手到楼上不敢往下看,拽着她往卧室跑。 苏笑笑在团团卧室陪他看一会儿小人书,团团忍不住揉眼睛,苏笑笑就关门回房。 过了十多分钟,苏笑笑推门进去,团团睡得很香。 翌日清晨,睡梦中被抱下床,结果到楼梯上他醒了,一看身体悬空,吓得哇哇大叫。 张怀民险些脱手:“嗷嗷什么?” “爸爸?”团团揉揉眼睛,怀疑他还没睡醒。 张怀民三两步到一楼把他放地上:“太阳都出来了,还睡!” 团团看到在厨房忙碌的妈妈,跑过去打量他妈一会儿:“妈妈,咋不叫我起来?” “叫你没叫醒啊。”苏笑笑道,“是不是昨天帮妈妈干活累的啊?” 团团想也没想就点头:“对啊。妈妈,你要给我做好吃的!” “好的。快去洗脸刷牙。”苏笑笑把核桃蛋放箅子上,她想好了,团团不吃,她也不想吃,就叫孩子爸吃。 苏笑笑把昨晚没吃完的蟹黄和蟹肉虾仁包全热了,又给团团热一个韭菜馅的虾仁包。苏笑笑和的面不多,架不住面好发的多,把她准备的馅包的一干二净,蒸熟后给吴双家六个,她和团团吃四个,还剩二十几个。 苏笑笑指着二十个蟹黄包和蟹肉虾仁包让张怀民随便吃,结果他干掉十个,又喝一碗粥,吃了许多凉拌菜,还说没吃饱。 团团瞳孔地震,瞪大眼睛打量他爸的肚子。 张怀民被他看得老脸通红,故作凶狠:“看啥?” “爸爸,你的肚子是无底洞吗?”团团一脸好奇,满眼崇拜,“爸爸,你好厉害啊。”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张怀民纳闷,“你还吃不吃?不吃给爸爸!” 苏团团赶忙护住他的包子,又不放心地说:“大的是我的,你不可以吃!” 张怀民转向苏笑笑:“有什么不一样吗?” 苏笑笑:“大包子里头放了韭菜木耳。他喜欢韭菜味儿。团团,下个月妈妈买鸡蛋给你做鸡蛋韭菜馅饺子好不好?” 团团点头:“我还想吃猪肉芹菜馅。” 苏笑笑:“买到肉就做。买不到肉,你只能把妈妈剁了包饺子。” 团团吓得脸色大变,惊叫:“不要!” “妈妈说笑呢。妈妈被吃掉,团团不就没妈妈了吗。”苏笑笑摸摸他的小脑袋,“妈妈不会让团团没妈妈的。” 团团挤到她怀里抱住她:“妈妈不要和团团开玩笑!” 苏笑笑见状连忙拍拍他的背,安抚道:“妈妈错了,以后不开这种玩笑。不过你再不吃,包子就被爸爸吃完了。” 团团赶忙坐回去保护大包子。 张怀民看着剩的蟹黄包,问苏笑笑:“我吃了啊?” 苏笑笑点头:“吃呀,天热不吃就变味了。”她尝一口核桃蛋,姜味冲喝不惯,就让团团尝尝。 团团喜欢核桃喜欢蛋,看在这俩的份上勉强接受姜,但也没喝完。团团记得妈妈说不可以浪费,小脸纠结成包子:“妈妈,可以留着晌午喝吗?” 张怀民接过去:“给我吧。” 团团再次震惊:“爸爸,你是猪吗?” “我是猪你是什么?” 团团仔细想想:“我是小猪?”说出来使劲摇头,“爸爸不是猪,爸爸是老虎,我是小虎!” 苏笑笑被他的童言童语逗乐了。 张怀民差点呛着:“少说两句你就能多吃两口!” “我吃饱了啊。” 团团的一个包子吃完,又喝半碗姜汁核桃蒸蛋,确实差不多了。苏笑笑让他去厨房接点水漱漱口,出去玩一会儿,回头跟她去上班。 团团到外面看看这家瞅瞅那家,不是在吃饭就是吃好了准备上学,他不好意思拽着人家玩,一个人怎么出来的怎么回去。 苏笑笑见他闷闷不乐:“谁欺负你了?” “哥哥姐姐要上学。”团团看着妈妈问,“我不可以和哥哥姐姐一起上学吗?” 苏笑笑摇头:“你这么大只能去幼儿园。上小学的话,哥哥姐姐打扫卫生,你能帮忙吗?哥哥姐姐还要轮流擦黑板。你还没有黑板高,需要哥哥姐姐帮你擦。这么说吧,你可以跟他们一起上学,但要天天麻烦他们帮你。” 团团摇头:“幼儿园不用擦黑板吗?” “幼儿园不上课,一群小孩一起玩,不需要擦黑板,不需要写作业。”苏笑笑问,“你忘了吗?” 团团有印象,他在幼儿园半天除了跟小朋友一起玩就是跟老师唱歌和看着老师哄哇哇哭的小朋友,“妈妈,我几岁可以上一年级啊?” 苏笑笑先问张怀民幼儿园大班教不教拼音数学。 张怀民不清楚:“回头问问双姐。实在不行,明年让他上一年级。” “可是明年上一年级,他十岁就上初中。现在初中两年制,他十四岁上大学?十八岁参加工作?”苏笑笑越说越难以置信。 张怀民看看儿子:“十八岁工作确实有点早,跟人家差五六岁——”忽然想起什么,“不对,高考停了,他十四岁毕业也没法考大学。” 苏笑笑忘了张怀民不知道后年恢复高考:“有些大学没停。听赵大妈说首都哪个政法学院这几年一直正常上课。” “这个学校我也听新民说过。但需要单位推荐。他十四岁找谁推荐?” 团团听糊涂了:“可是我四岁,不是十四岁啊。” 夫妻听了这话互看一眼,决定顺其自然。 苏笑笑:“明年这个时候上一年级。团团,同学欺负你,咱就回来跟妈妈学。后年再上一年级。总能碰到一群好同学。” “五岁可以上一年级吗?” 苏笑笑点头:“妈妈没说不可以啊。” 团团仔细想想,从头到尾妈妈都没说过他不可以上学,不让他跟哥哥姐姐上学是不想麻烦哥哥姐姐照顾他。团团想说他不用哥哥姐姐照顾,可一想到妈妈说的黑板,团团又把话咽回去——团团从学校门口经过看到过高高的木黑板,他要踮起脚才能碰到。 “团团听妈妈的。” 苏笑笑摸摸他的小脑袋:“去整理书包,妈妈去拿咱们中午要吃的东西。” 张怀民把锅碗瓢盆送到厨房,“中午热不能带菜吧?” 苏笑笑:“凉拌菜可以放到中午。我再拿两个生鸡蛋,蒸米饭的时候放锅里蒸熟,团团不想吃菜的话,米饭加鸡蛋也能 吃饱。” 张怀民朝客厅看去:“怎么光吃不长个?” 苏笑笑:“从去年到今年长了不少。去年秋天的裤子今年都短了。双姐要把她家老小的衣服给团团我没要。” 张怀民想问为什么,冷不丁想起吴双家老小是女孩,“她闺女的衣服?!” “是呀。双姐问我是不是嫌是女孩的衣服。我笑笑没说话。她认为自己猜对了,说团团这么小的孩子还没分男女,男孩女孩的衣服都能穿。” 张怀民不禁说:“别理她。咱家又不是买不起!” 苏笑笑:“穿旧的没什么,关键团团也不喜欢双姐给的衣服。之前双姐给的书包他就嫌丑。” 团团挎着小书包进来。 张怀民:“这个包确实好看。” 团团低头看看书包:“爸爸是说这个吗?这个是二娃哥哥的。妈妈,二娃哥哥好厉害,他还会做衣服。” 苏笑笑怀疑她听错了:“大娃的弟弟,三娃的哥哥,二娃做衣服?” “是的呀。”团团点头。 苏笑笑转向张怀民:“那孩子不是才十来岁吗?” 张怀民:“十一。” “这么小就会做衣服,他是天才吗?”苏笑笑更想问,难道他跟自己一样,或者跟林莹一样是重生的。 张怀民失笑:“哪有那么多天才。宋老师是滨海的,滨海市革命闹得最凶的几年把一群老师教授弄到农村改造,有几人就在宋老师老家。宋老师寒暑假就带孩子回去住一段时间,请他们教二娃画画,好像还有什么国画配色。师长跟几个政委夸二娃的时候我不巧听到几句,具体学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 “能让宋老师千里迢迢回去,那几人都是名家大师吧?” 张怀民:“可能。” “那怎么只叫二娃回去?” 张怀民:“可能其他孩子喜欢的那几位教不了。好比大娃,我听人说他想当兵。回去跟他们学不如钟团自己教。” 苏笑笑把他洗干净的碗接过来擦干净放橱柜里,“这就难怪了。”不由得想起孟母三迁择邻而居,“团团,二娃哥哥这么厉害,你跟他学学以后也会变得很厉害!” 团团毫不迟疑地点头。 张怀民看看放在案板上的表,“时间还早,你和团团去单位,剩下的我收拾。” “不用回部队?” 张怀民微微摇头,没说今早凌晨三点全体军官最困的时候他吹响集合哨,负重训练到天亮,上午没什么事,下午上舰,“今天不忙。” 苏笑笑拿着雨伞,牵着团团出去。到门口碰到吴双,吴双叫团团坐车后座,她推着车子和苏笑笑去单位。 到单位看到墙上的日历,离中秋不到半个月,苏笑笑考虑到国人很重视中秋,翌日清晨就领着团团去副食厂,买两大箱便宜海货。 副食厂工作人员帮苏笑笑送到家,苏笑笑看到被团团用来养水草的可乐瓶,陡然想起张怀民他弟之前给团团寄了很多又贵又不好买的洋玩意。 张新民在财政部门上班,难免要和领导打交道,给领导一百斤粮票都不如送他一斤海参或干鲍鱼。这年头交通不便,处处军管,品相好的海参或干鲍鱼可比粮票难搞多了。再说了,领导工资高定量多,送他粮票就是锦上添花,人家根本不会往心里去。 苏笑笑把粥煮上,让团团在家看着火,她去渔村看看。 渔村很多人不认识苏笑笑,不敢跟她推心置腹,以至于苏笑笑在渔村半小时啥也没打听到,决定回头问问同事。 到家属区路口,苏笑笑暗骂,出门忘了看黄历。 “这不是苏主任吗?”调侃声由远及近。 苏笑笑当没听见,直直地往家去。 林莹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憋屈,大步追上苏笑笑:“有个当团长的丈夫就是好,不到半年就升为主任,难怪你愿意随军。” 苏笑顿时觉着她可笑,甭说张怀民是副团长,就是团长,一个师有三个团,岛上还不止一个师,论资排辈也轮不到张怀民的妻子。再说,张怀民是首都工人子弟,非本地人,上无靠山,下无群众基础,部队首长凭什么偏向他。 要论军功,能到副团级别的谁身上没有几个二等功三等功。要说脑子灵,会打仗的有几个蠢货。张怀民就跟苏笑笑说过,钟团隔壁的沈团长文化水平不高,但人家以前在南方参加过几次战役,有一次还把敌人追得抱头鼠窜。跟他比起来张怀民的那点军功堪称寒酸。 当时张怀民还说过,别看他现在的团长四处使劲,将来上去的不是钟团就是沈团。 苏笑笑停下:“对啊,有个团长丈夫就是厉害,说升官就升官。不服你去举报我好了。看到时候部队领导骂你还是骂我!” 部队当然是保护军属!林莹想到这点脸色变得很难看,“你不要得意!有你后悔的那天!” “那我等着?或者说我很期待。你是不是就高兴了?” 林莹张张口,忽然看到一个小孩跑过来,“听说你儿子这么大了还没上幼儿园,叫他天天跟你去邮局玩?你说,放眼整个家属区,有你这么当妈的吗?宋老师只是后妈,钟二娃三岁就被她送去幼儿园。首长要是知道亲妈不如后妈,会不会找你谈话?” 苏笑笑无语又想笑:“部队首长找我谈什么?给我儿子出学费?还是他能越过我这个亲妈送团团上学?” “你确定你是亲妈?” 苏笑笑看着团团快到跟前了就不想理林莹,可瞧她得意的样子,像抓到了苏笑笑的把柄,一时也很难把人打发。苏笑笑看到一个军嫂往她这边来,立刻喊:“嫂子,您过来评评理。” 林莹心惊,不禁后退两步离苏笑笑远点。 那位军嫂过来:“小苏啊?什么事?” 苏笑笑指着林莹:“她说我不是团团的亲妈。”转身抱起到跟前的团团,“嫂子,我不是难道她是?” 军嫂一头雾水,看向林莹:“小苏不是团团的亲妈?那谁是?林护士,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今早又起太早,脑子——” 林莹下意识说:“我没有——” “你敢对天发誓,刚才没有怀疑我不是团团的亲妈?” 林莹张嘴想说,你本来就不是苏笑笑。可苏笑笑又确实是苏笑笑,团团长得也像她,甭说这年头没有DNA,就是有那玩意,检测的结果也是团团和苏笑笑是亲母子。 林莹拿不出证据,她因为自身重生又信鬼神,不敢发誓:“你听错了!”说完就跑。 军嫂看看林莹又看看苏笑笑,愈发糊涂:“这,小苏,她怎么想起来怀疑你不是团团的妈?” 苏笑笑道:“家属区像团团这么大的小孩都上幼儿园,唯独他没去。林莹说我,有你这么当妈的吗。后妈都比你这个亲妈合格。我懒得跟她废话就把您叫过来。她怕说实话你觉着她嘴贱,可不就跑了吗。” 军嫂眉头微皱:“脑子有病吧她?要是脑子不正常,我得跟我家那口子说说,不能再让她在医务室。” “不知道。”苏笑笑道,“可能看我不顺眼。” 军嫂:“你得罪过她?” 苏笑笑摇头:“大概替邮局以前的主任鸣不平。那位主任也是岛上的,可能跟林莹家有什么拐着弯的亲戚,林莹认为我的出现让她从邮局一把手变成只管柜台的小主任。” “她不知道上面看重你是因为你胆大心细敢负责?” 苏笑笑摇头:“这种事除了咱们自己,外人上哪儿知道 去。邮局的主任也不会主动说因为她失职,上面特意弄个局长总管邮局吧。” 军嫂点头:“对,这种事传出去容易弄的大家惶惶不安。可是,就算主任是她亲姐,她也不该找你,又不是你让首长这么安排的。” 苏笑笑:“柿子挑软的捏。跟部队首长和邮局局长比起来我最好欺负啊。” 军嫂觉着她说得有道理:“这么小心眼,以后给团团打防疫针还不得使劲扎。” “她敢故意多扎几下,我一到周末就搬着板凳去卫生室问候她全家,不把她的工作搅掉,我跟她姓!” 军嫂乐了,还以为苏笑笑是个没脾气的,“别担心,找个时间我跟我家那口子说说,看看能不能把她调走。” 苏笑笑一看她说得跟真的一样:“嫂子,不用,她还没开始干坏事咱就把人调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仗势欺人。” “不止为了你和团团,也是为了我们大家。这事你别管,我心里有数。”军嫂问:“还没做饭吧?快回家做饭吧。” 苏笑笑看看对方比自己大六七岁的样子,估计家里最小的孩子没比团团大几岁,她可能也怕林莹公报私仇,“那我先回去,你别冲动。” “不会!我知道抓贼要拿脏。” 听了这话,苏笑笑放心了。 团团不明白:“妈妈,我咋听不懂啊?” 苏笑笑:“听不懂就对了。那个林莹脑子有病。刚才没听见吗?这个姨姨也说她脑子有病。神经病说的话,正常人都听不懂。” “妈妈,我觉着你骗我!” 苏笑笑乐:“因为不是什么大事,没法解释,等你书读多了就懂了。” “我读了好多好多书啊。” 苏笑笑:“那也没有妈妈读得多啊。爸爸每天教你的,还有你自己看的小人书,妈妈都看过。你看得懂报纸吗?妈妈看得懂!” 团团伸出小手宣誓:“妈妈,回去我就背书!” 第33章 有价无市谁稀罕她这么孝顺! 到家粥好了,苏笑笑把粥端下来,她炒个土豆丝,煎俩鸡蛋,菜盛出来,她把烧水壶放炉子上就去吃饭。 饭后把厨房收拾干净,陪团团背半小时诗词,苏笑笑就领着他去上班。 吴双可能觉着跟苏笑笑一起上班有人聊天不寂寞,看到苏笑笑和团团出来,她也拎着包出来,没骑车子。 苏笑笑想到她认识的人多,就说团团的爷爷奶奶很疼他,她想趁着过节给老两口买点好东西,比如干海参干鱼胶或者干鲍鱼。可以自己炖汤,也可以给老领导。过些年团团长大不想当兵下乡,也好请老领导出面安排工作。 吴双不知道后年恢复高考,就认为父母爱子,为之计深远。吴双将心比心,有机会接触有实权的领导,她也不会错过。 吴双:“我认识的那些渔民家里没有这么好的东西。你可以问问寄信的渔民,就问他们知不知道哪儿有卖干海参鲍鱼的。别说你找他们买,否则被主任听见,她肯定会到局长面前说你想私下交易,给军人蒙羞!” 苏笑笑:“我打算以物换物。有婴幼儿的家庭,我和她去供销社买几袋米粉。有老人的家庭,我就去买几袋豆奶粉。” 吴双就是这个意思。她一听苏笑笑和她的想法一样很是高兴,到邮政局看到来来往往的渔民抢先问人家有没有稀有海味。 渔民好奇问她问这些干嘛。吴双转向苏笑笑,说她今年不能回去过节,这不是快过节了吗,想给家里老人寄几样好东西。 渔民一看是热心肠好说话的苏主任要买,想也没想就表示回去帮她问问。 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 午饭后团团犯困,苏笑笑在自己座位上抱着团团睡觉,几个渔民结伴而来,问苏笑笑要海参还是鲍鱼,要多少斤。 苏笑笑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请吴双帮她抱着团团,她出去跟几人详谈。苏笑笑其实不会处理这些好食材,一来前世她家境挺好,但也没到隔三差五吃海参鲍鱼的程度。逢年过节买点也是她爹妈收拾。这辈子就更别提。来了三个人,看起来很郑重,苏笑笑不好意思说一两斤就行,就问人家能匀出多少,她可以用小孩喝的米粉,老人喝的豆奶粉或蜂蜜跟他们换。 几人实在,直言苏主任要多少他们有多少。 苏笑笑赶忙表示:“我不需要补,我爱人张团长也不需要,团团这么小也不需要,只是给我公婆买的。您几位觉着几斤合适?” 年龄最大的那位沉吟片刻:“好事成双,一样两斤?” 苏笑笑:“明儿我多带些钱。” “什么钱不钱的,您先拿去,米粉什么的以后再说。” 苏笑笑摇头:“不,不行,这不成了你几位帮我孝敬老人了吗。” 几人确实不是跟她客气,而是觉着无论鲍鱼、海参,还有他们自己收集的鱼胶都寡淡,要不是想着好赖能补补身子,他们都懒得存。这种情况下存下来的东西真不好意思换苏笑笑的好东西。何况他们愿意帮苏笑笑忙前忙后,只是因为苏笑笑脾气和善,对谁都客客气气,谁要写信她帮谁写,谁让她念信她帮谁念。写半个小时也没抱怨过辛苦,也没有趁机要求他们多买几张邮票几个信封。 年龄最大的渔民说:“有海参、鲍鱼和鱼胶,干贝要不要?干贝蒸鸡蛋,给团团吃。” 渔民写信的时候跟苏笑笑闲聊过,问她咋没生个闺女。苏笑笑说她婆婆妈妈离得远,不能帮她带孩子,生了没人带。这话传到其他渔民耳中就是苏笑笑这辈子只有团团一个孩子,所以渔民们都希望团团健健康康的,也包括今天这三位渔民。 苏笑笑下意识想说团团不慎喜欢海鲜。年初生蚝肥美那段时间,苏笑笑看到钟大娃买一兜子,她也买几十个回去,一半做蒜蓉生蚝,一半用鸭蛋煎生蚝。蒜蓉蒸的团团吃一个,鸭蛋煎的只吃鸭蛋,嫌生蚝腥臭。 苏笑笑看出来,除了鱼肉,越鲜的东西他越嫌弃。 可是渔民也是一片好心。苏笑笑道:“那就这四样?明早去我家换?” “行!”几人很是干脆地点头。 苏笑笑送走三人就跟双姐说她去供销社。 吴双让苏笑笑放心去,正值饭点没什么人来寄信,不用担心她忙不过来。 苏笑笑去供销社买两袋豆奶粉,两瓶蜂蜜和两盒麦乳精。米糊糊是婴幼儿的口粮,团团大了不属于婴儿,职工不卖。苏笑笑就拎着这些回去。 到家苏笑笑翻出张怀民的烟,上面首长给的。 张怀民不抽烟,轮到他值班夜里三四点钟最熬人的时候他也不抽,他担心抽习惯了,哪天烟没了,他忍不住打瞌睡。 晚饭后,团团刚出去,几个渔民拎着大包小包来了,他们笃定苏笑笑还没来得及买东西。进门看到饭桌上的东西,几个渔民愣住。 苏笑笑拿出平时招呼上门的军官的香烟,请几人抽烟,又把三包不一样的香烟给三人。 最便宜的香烟也要一两毛钱一包,而苏笑笑的烟一看就不便宜,几人不好意思收。苏笑笑塞给他们:“张团长不抽烟,我感觉里头都发霉了。还是去年除夕几个领导给的。” 这么久了有可能发霉,几人便收下,然后递出他们带来的东西。 苏笑笑指着四个布袋:“不止两斤吧?” “两斤多,有好有坏。”几人要知道苏笑笑的动作这么快,他们就在家挑好明早再来。 苏笑笑没接:“等一下,我找东西倒出来。”去厨房找四个干净的盆,她接过四个袋子,把东西倒出来,然后把她买的那些放袋子里。 几个渔民争先恐后道:“太多,一样一瓶就够了。” 苏笑笑道:“我知道这些东西是海里抓的,没用你们一分钱。我也听说鱼胶收拾起来麻烦,鲍鱼需要晒很久,人工费也是钱啊。这年月也不能给你们钱,好在这些东西可以换钱。要搁以前,这些东西换你们这么多海味肯定是我赚了。你们别嫌少。” “不少,不少!”几人连忙说。 苏笑笑:“那就收下吧。” 再客气就虚伪了,几人把东西收下,然后问苏笑笑喜不喜欢吃螃蟹。 苏笑笑一听这话就知道几人想明儿出海多弄些螃蟹给她送来:“我喜欢没用,团团不 喜欢,天天叫着螃蟹是丑八怪,吃多了会变成丑八怪。这孩子可能在北方呆习惯了,不爱吃海鲜。也就鱼和虾能吃点,但也得红烧。家里哪有那么多油给他红烧。” 几个渔民以前听其他军嫂说过,军属吃油需要用油票。不像他们没油了就叫队长杀猪,两三头猪,家家户户都能分十来斤。 要让他们把油送过来,他们不舍得。几人就打消给苏笑笑送海鲜的念头。可是拎着沉甸甸的蜂蜜又觉着羞愧,干脆说:“苏主任,以后想吃鱼和虾就跟我们说。” 苏笑笑点头:“好的。” 几人告辞,苏笑笑送他们到门外。 吴双听到动静从隔壁出来,和苏笑笑一起看着几人往西北方向去:“换好了?” 苏笑笑“嗯”一声:“鲍鱼、海参、鱼胶和干贝,每样都有两三斤。” 吴双:“那不得几大包?” “是呀。我觉着东西买少了,他们反而认为我太客气。” 吴双快言快语:“还不是因为海货出不去。那个词叫啥,有价无市?” 苏笑笑点头:“要是有人能把这些东西运出去就好了。” “那得多大本事啊。”吴双不禁说,“渔民这边好解决,关键弄那么多东西往哪儿运。少了不够来回运费,多了卖给谁啊。也就首都和申城有钱人多吃得起。对了,还有东北,但东北太远,那边也有海,不缺这些。” 苏笑笑没本事打通首都或申城市场:“不说这些,咱们照顾好自己,别给部队添麻烦就行。” 吴双点头:“是呀。对了,你啥时候寄?” 苏笑笑:“明天?” “我明天帮你驮过去。” 苏笑笑道:“那我这就回去包起来。” 吴双帮她一块收拾。 俩人把品相好的干货挑出来,最后每样挑出一斤多。一斤多也不少,吴双装纸箱里,问:“不给你姑寄点?” 苏笑笑摇头:“我姑人好,她女婿不一定。看到海参、鲍鱼这些好东西,兴许以为我特别有钱,回头就写信找我借钱。我公婆不一样,他们有工资买得起,需要我寄是因为首都卖这些的少,价格贵,在首都买不合算。再说,他们也知道我和张怀民手里有多少钱。” 吴双不禁说:“还是有工资的公婆好,瞧不上你们手里这点钱。” “对啊。所以我最不怕公婆知道我有钱。”苏笑笑又裹几张报纸,确定遇到下雨天也淋不湿就把箱子盖上,把挑剩下的东西放盆里。 吴双提醒她把东西放在干燥的地方,经常拿出来晒晒。 苏笑笑点头记下,就问她知不知道怎么做。 吴双不知道:“明儿问问小楚吧。” 翌日到单位,苏笑笑就问小楚干海参、鲍鱼、鱼胶和干贝怎么吃。小楚家经常做这些,她就找一张草稿纸,从泡发到上桌,详细地写下来。 苏笑笑本想抄一份放包裹里给公婆寄过去,又一想这些东西是留着张新民送给领导的就打消这个念头。 包裹在路上耽搁了两天,八月十六,包裹才到家。也多亏首都邮局有车,一箱东西直接送到张家。 这天正好是周日,张怀民的弟弟和弟妹在家,他妹和他妹夫也在,还有几个邻居。几个邻居一看邮寄地址是翁洲岛,很是羡慕:“老张,你大儿媳妇是真孝顺。” 张怀民他妹嘀咕:“谁稀罕她这么孝顺!” 邻居尴尬。 罗翠红瞪闺女,都说过去的事不要再提,她怎么就不长记性:“不会说话就闭嘴!” 邻居见状连忙打圆场:“爱民这是怕被她嫂子比下去。老罗,拆开让咱们长长见识。” 罗翠红打开纸箱最先看到的是两团海带。邻居脱口道:“过年不用买菜。” 张新民的老婆眼尖,看到底下有报纸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想到嫂子上次寄来的那箱东西没这样包装的,不等婆婆把海带拿出来就说:“腥味这么重先晒晒吧。”不待婆婆开口,她就叫丈夫把箱子搬到堂屋墙边。 邻居不禁说:“再让我们看看还有啥啊。” “不是什么稀罕物,供销社里多得很,想看去供销社看去。” 邻居大妈嫌她小气:“供销社哪有这些?你就胡说!” “谁说没有?今年供销社多了很多海带鱼虾,听说海带跟这个时候的白菜萝卜一样便宜。” 罗翠红转向儿媳妇,你可别信口开河。 张新民的妻子点头:“真的。不过不是咱们这边的供销社,海店那边。我原本打算下午去看看,没想到大嫂的东西寄来了。”接着又对张新民说,“回头写信告诉嫂子以后别寄了。” 邻居们见她说得跟真的似的,忍不住问:“真的假的?要是真的,我得去买点海带。多吃海带防大脖子病。” 张新民的妻子:“有是有,今天去的话肯定是人家挑剩的。” “挑剩的也能防大脖子病。”邻居大妈说出这话就问其他邻居去不去。 大脖子病很瘆人,几个邻居互看一眼,回去拿篮子拿钱,乘公交车去海店供销社。 张新民的妻子立刻叫闺女关门。 罗翠红终于意识到小儿媳的反常:“怎么了?” 张新民的妻子把压在海带底下的报纸拿出来就进屋。几个大人相视一眼,跟进去。报纸包了三层。张爱民嘀咕:“什么东西啊?神神秘秘的,苏笑笑可真能折腾!” 罗翠红朝闺女背上一巴掌:“你敢吃一口,我撕烂你的嘴!” “大不了去供销社买——”张爱民吓得倒吸一口气躲到丈夫身后,“二嫂,什么东西这么瘆人?” 张新民嫌弃她妹:“海参都没见过,还好意思嫌大嫂瞎折腾。” 张爱民确实没见过海参,扯一下丈夫的衣袖,真的吗?她丈夫仔细看看,“我以前跟爸妈去饭店吃饭,看人家点过,好像是小米海参粥。” 张新民的妻子又把另外三个报纸打开,里头是鲍鱼、鱼胶和干贝,不禁说:“我们常说的鲍参翅肚就差鱼翅。不过干贝也是好东西,海八珍之一。” 张爱民忍不住吞口水:“妈,您大儿媳妇有钱真能作啊。咱家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哪个衬得上鲍参翅肚啊。” 罗翠红瞪一眼闺女:“不吃不能送人?” 张新民的妻子眼睛一亮,“妈,我去供销社问问有没有包装纸盒,包好留咱们过年走亲戚。” 罗翠红突然觉着苏笑笑寄来这些东西正是这个意思,于是就叫儿媳妇把东西收起来,她去供销社看看。 张新民的妻子在家没什么事,跟婆婆一起去海店供销社。供销社确实有海味,而且供销社卖的跟苏笑笑寄来的海带、虾皮品相差不多,婆媳俩就没买,只买八个包装盒,给孩子买一包糖就回去。 下午老张去邻居家找个秤,半斤左右装一盒,最后每样还剩小半斤,罗翠红做主留自家吃。 然而一家几口都不会做这些东西,张新民就跑去书店找食谱。食谱上不够详细,在单位吃饭时就找厨师请教。 张新民学会后,罗翠红等周末女儿女婿外孙都过来就做两样尝尝,一样是干贝蒸蛋,一样是鲍鱼红烧肉。罗翠红原先打算用鲍鱼炖鸡,老张说蒸蛋就别搞汤,显得像两个汤,她才决定拿出肉票做一道菜。 张爱民没敢夹鲍鱼,她丈夫夹一个,吃一半给她留一半。张爱民在她妈的瞪视下咽下去,不敢说“也就那么回事”,“不愧是鲍参翅肚中的鲍鱼啊。还是大嫂有品位!” 张新民的女儿忍不住吐槽:“小姑,你好谄媚啊。” 张爱民笑着装傻,当没听见,拿起儿子的勺子挖一勺干贝蒸蛋。 与此同时,苏笑笑也做了这两样。 晚上张怀民回来跟儿子聊天问团团中午吃的什么,团团说鲍鱼和干贝,张怀民一点也不羡慕。 吃够了,吃的够够的! 对他来说溏心鲍鱼都不如猪油拌面香。 张怀民不小心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苏笑笑在厨房听见,翌日清晨就做猪油拌面。面用的是挂面,苏笑 笑懒得和面擀面条。 张怀民也吃够了挂面,看在好吃的份上他没吐糟挂面配不上猪油。 不知不觉,春节的脚步临近,首都寄来几身棉衣和两双棉鞋,都是团团的。张新民的信随衣服过来,再次提醒苏笑笑首都能买到便宜的海味,这就导致苏笑笑不知道给公婆寄什么,让张怀民拿主意。 海岛最多的就是海味,不寄这个总不能寄山珍。 张怀民顿时不禁夸自己聪明,“你攒的那些干笋干蘑菇是不是还没吃?” 苏笑笑点头:“有新鲜的就不想吃晒干的。” 张怀民:“那就寄那些。” “可是也少啊。” 张怀民:“买一包糖找谁换两样。” 苏笑笑买一包糖跟小楚换两样山货,跟之前一样把品相好的挑出来。给她姑寄的仍然是海味,虽然首都有卖的,她姑也不舍得买。再说了,苏笑笑也不是给她姑一个人寄的,还有她大伯二伯和小叔。 东西到刘家和张家那天正好小年。苏笑笑的姑把东西拉回家就挑出七成回娘家。 社员们一看苏笑笑又寄东西,还是能防大脖子病的海产品,别提多羡慕,不由得夸刘家兄弟几个有个好侄女。 以前社员瞧不上刘家,当上门女婿大家能理解,为了活下去不丢人。可是老人家五七还没过就改姓,简直猪狗不如。 现在听说刘家几兄弟得空就进城帮苏笑笑打扫院落除草检查屋顶,又跟没良心的刘大军断往,大家觉着刘家这几个兄弟还能处。如今又看到苏笑笑愿意补贴老家人,刘家跟苏笑笑搞好关系,以后的日子就算不能越来越红火,也饿不死,就要帮他们家几个孩子介绍对象。 刘大姑脑子活,立刻扯一段海带给要给她侄子侄女介绍对象的乡亲。 其他社员见状就打趣那个人:“东西收下了,可别光说不干!” “我这就去问问。”社员把东西塞给妻子就去隔壁村。 此时,张新民的妻子和婆婆在供销社,买海产品留着招呼亲戚和走亲戚,又顺便买几张包装纸。 回到家,婆媳二人就把苏笑笑寄来的山货最好的挑出来包起来,仍然包八份。 包好后张新民的妻子问婆婆:“回头拿多少啊?” 罗翠红边思考边说:“一包寒酸,三包不吉利,四包太多,人家会认为我们有事求他们。一包山货一包海味,再加两封点心。” 张新民的妻子算算:“需要送鲍鱼这些东西的只有四个领导,那还剩四份呢?” “留着以后用。”罗翠红道,“老人生病住院,正好需要这些东西。” 张新民的妻子就把剩下八份山珍海味收起来,然后给苏笑笑写信告诉她东西到了。 除夕当天上午苏笑笑才收到信。 邮局除夕上半天班,中午十一点就可以回家。苏笑笑一边看信一边领着团团回去。 到家娘俩就做早上准备好的菜。 四菜一汤,大吃一顿,团团去找朋友,苏笑笑去吴双家玩儿,顺便给团团织毛衣。 傍晚,苏笑笑包饺子。晚上和初一早上吃饺子。哪怕只有饺子,团团也高兴,一边吃一边问:“妈妈,可以天天过年吗?” 苏笑笑愣住,还是他敢想,“团团,为什么不可以每天都是星期天啊?” “要上班!” 苏笑笑道:“对啊。要上班啊。” 团团把饺子咽下去,垂着脑袋叹气道:“好吧!” “看给你愁的。”苏笑笑乐了,“饭后去哪儿玩儿?” 团团又高兴起来:“我要给大娃哥哥拜年!” 苏笑笑一脑门黑线,被同辈拜年,你也不怕大娃哥哥觉着你咒他,一脚把你踹出来,“你不是最喜欢三娃哥哥吗?” “三娃哥哥坏,欺负我。” 苏笑笑想笑:“逗你玩呢。” “对啊。他玩我,我不跟他玩。”团团把汤喝了,一抹嘴巴就问,“妈妈,我的帽子和手套呢?” 苏笑笑起身用热水打湿毛巾给他擦擦手和嘴,又给他戴上帽子围巾,兜里装满糖果,“一人给一个,说新年好啊。” 第34章 团团上小学我要比三娃哥哥好看!…… 过了年初一,这个年就算过完了,因为年初二苏笑笑就得去上班。 团团想跟哥哥姐姐们玩,吴双就让团团在她家玩。 苏笑笑见他实在不想去也没逼孩子。中午十一点多,苏笑笑往家赶,到吴双家她儿子正准备做饭,团团蹲在他身边帮忙摘菠菜。 苏笑笑看着他把一根好好的菠菜扯成花瓣,二话不说把他拽起来:“糟蹋东西!” “妈妈?”团团抬起头,高兴地跳起来。 苏笑笑抓住他的小胳膊:“手上都是泥,别往我身上蹭啊。” “我洗手!”团团转身就找盆。 苏笑笑:“回家洗!”向吴双的三个儿女道一声谢就拉着团团回家。 家里还有前两天蒸的馒头和包子,苏笑笑嫌炉子烧火慢,她用铁皮架子烧火,用铁锅热馒头包子,又用铁锅炒一个菜,把她拿去单位又拿回来的菜热热。 饭后,苏笑笑一边收拾厨房一边问:“团团,下午去邮局还是跟哥哥姐姐玩儿?” “我和妈妈去上班。”团团坐在小椅子上,托着下巴看妈妈擦锅盖。 苏笑笑:“是不是因为没去大娃哥哥家,嫌双姐家不好玩啊?” 团团摇头:“我去啦。大娃哥哥做好吃的,二娃哥哥画画,三娃哥哥欺负我。” “另外四个哥哥呢?” 团团:“干活写作业。” 苏笑笑:“大娃哥哥做的好吃的有没有给你尝尝?” 团团放下小手,撑着膝头叹气:“大娃哥哥做的好慢好慢,我都要睡着了。” 苏笑笑想起张怀民跟她说的事,估计钟大娃不是杀鸭子就是收拾鹅毛,所以需要小半天:“好吃的都很慢。妈妈给你做饺子也很慢啊。和面,剁饺子馅,还要擀面皮包饺子。” 团团想起早几天包饺子,他的肚子咕咕叫了妈妈还没做好:“以后不嫌大娃哥哥慢。” “下午去找大娃哥哥吗?” 团团摇头:“大娃哥哥写作业,我也要写作业。” 你有个鬼作业!苏笑笑心里吐槽,面上笑着说:“那和妈妈去邮局。妈妈教你写字。先写‘苏团团’,再写‘大娃哥哥’,好不好?” “好!”团团答应的很干脆。 苏笑笑给他戴上围脖、帽子和手套,挎着小书包,换上他奶奶做的新棉鞋,又在团团兜里塞几个花生。 以前苏笑笑给团团装过葵花籽,吴双提醒她不要给团团吃瓜子,吃着玩着容易卡在嗓子眼。 苏笑笑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打那以后不再给团团瓜子。 吴双见她听劝,乐意点拨她。人情来往方面,苏笑笑有时候没想到吴双也会提醒她。昨天还把苏笑笑叫出来,跟着她整个军属家属区转一圈,也没有特意去谁家拜年,碰到谁就向谁问声好。 团团被苏笑笑养得大方,到院外看到张政委的小儿子和小女儿,他抓俩花生,一人给一个。 年初二小孩子都不缺糖——年初一四处问好收到的,所以俩孩子一个人给他一个糖。团团不爱吃硬糖,但他收到礼物很高兴,跟妈妈嘚瑟:“哥哥姐姐给的。” “有没有谢谢哥哥姐姐?” 团团扭头说:“谢谢哥哥姐姐。” 俩孩子笑着说:“也谢谢团团的花生。” “不客气!”团团挥挥小手,转身拉着妈妈的手,欢欢喜喜去邮局。 各家各户该寄的东西和钱年前寄了,以至于年初二的邮局门外只有麻雀叽叽喳喳闹新春。苏笑笑正好可以安心教团团写字。 团团下午学一个小时,第二天又不想去邮局。苏笑笑再次把他送到吴双家。不过团团只在吴双家待一会儿就跑去钟家,因为钟家孩子多热闹,团团只是看他们聊天也觉着有意思。 此后半个月,团团上午半天在家,下午跟妈妈去上班。学校开学,吴双的几个孩子和钟家兄弟都去上学,没人跟团团玩,团团也想上学。 春去秋来,新学期开始,苏笑笑问团团要不要上一年级,团团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九月一号是周三,苏笑笑跟局长请一天假,早饭后拉着团团去学校。 团团进了小学校园就看到钟三娃,兴奋地大喊:“三娃哥哥!” 十岁的钟三娃很要面子,跑过来凶团团:“不许喊我三娃哥哥!” 团团脸上的笑容凝固,不明所以地转向妈妈。 苏笑笑道:“团团,这里是学校,学校要喊学名。” 钟三娃点头 团团一脸茫然:“可是,我不知道三娃哥哥的学名叫啥啊。” 苏笑笑也不知道,问:“三娃,你大名叫啥?” “我——”钟三娃愣住,因为这一瞬间他也忘了。 苏笑笑乐了。 钟大娃过来朝弟弟后脑勺一巴掌:“瞎讲究!整个翁洲岛谁不知道你叫钟三娃?”转向团团,“别理他,就喊他三娃!” 团团转向妈妈,可以吗? 苏笑笑看着小老虎钟三娃变成小家雀,在他哥身边屁都不敢放,愈发想笑:“大娃,你来帮三娃交学费?” 大娃点点头,数落弟弟:“不许欺负团团。他才五岁,没你懂得多,有话好好说!” 钟三娃不敢跟他对着干,朝团团脸上捏一下:“你喊我三娃,我就喊你团团!” 苏团团点头:“我叫团团啊。” 三娃噎了一下,听不懂人话的小鬼头。 苏笑笑懂了:“三娃,团团的学名就叫苏团团。” “啊?”钟三娃惊呼一声,“学名和乳名一样啊?” 苏笑笑:“团团挺好。” 钟大娃十分捧场:“团团圆圆,寓意很好,不用再取大名。” 饶是苏笑笑早就看出钟大娃情商不低,也没想到这个半大小子这么会说话,“是呀。我先带团团去交学费。” 钟大娃朝弟弟背上一下:“带苏阿姨过去,苏阿姨第一次来不知道路。” 三娃乖乖点头。 团团一边走一边仰头打量钟三娃:“三娃哥哥,别生我气,以后我不喊你三娃哥哥,我喊你学名。” 钟三娃瞥他一眼:“你还是叫我三娃吧。”想起他的学名,钟三娃说出来都绕口,更别说听人家喊了。 团团试着去拉他的手。 钟三娃无奈地看他一下,团团吓得松手。钟三娃不由得看苏笑笑,见她跟没看见似的,钟三娃轻呼一口气,弯腰抱起他。 团团吓一跳,赶忙说:“三娃哥哥,我自己会走。” “你又不重!”钟三娃抱着他就往前跑。 苏笑笑摇头失笑。 别看团团只上半天幼儿园,但他也知道交了费就去教室。幼儿园不发新书,团团一听小学发新书,对未来的校园生活充满了期待,跟老师到教室就冲苏笑笑挥手:“妈妈回去吧。” 苏笑笑走了,到家把衣服鞋子洗刷干净,中午要做的菜准备好,就去学校。 开学第一天不上课,新书发下去,老师跟学生讲几句就可以放学了。所以苏笑笑到学校门外十多分钟就看到团团挎着小书包出来。 看到苏笑笑,团团习惯性跑起来喊,“妈妈!” 苏笑笑这次没抱他,牵着他的手:“团团,哪个是你同桌啊?” 小学课桌都是双人桌——苏笑笑送他到教室门口的时候看了一眼。团团转身看一圈,指着跟同学勾肩搭背的小孩:“在那儿。” 苏笑笑:“以后和同桌好好相处。不过要有人欺负你,咱也不怕,告诉妈妈,妈妈让你同桌的妈妈揍他。” 团团摇了摇头:“没有人欺负我。妈妈,老师说,同学要互相照顾。” “妈妈担心你被高年级同学欺负啊。” “你不用担心!” 苏笑笑吓一跳,扭头一看,钟三娃伸手捏团团的脸:“以后哥罩你!” “还有我!”跟钟三娃年龄相仿的少年过来勾住他的脖子。 大年初一那天苏笑笑跟吴双在家属区四处走动时见过他,当时吴双还调侃她跟这小孩五百年前是一家,因为都姓吴,吴副司令的小孙子,好像叫志强。 苏笑笑对俩孩子道一声谢就问:“回家吗?” 三娃想回去包书皮:“回家!” 团团立刻跟上。 苏笑笑把他的书包拿过来,团团身上轻松了,跑着追上比他腿长走得快的钟三娃和吴志强。 到路口要分开,团团很自然地跟着三娃去钟家。苏笑笑哭笑不得:“团团,该做饭了,吃过饭再来找三娃哥哥玩好不好?” 三娃听了苏笑笑的话回头:“苏团团,跟苏姨回家去,我要蒸米饭洗菜,没空跟你玩!” 团团因为他的口气来了脾气:“我不和你玩,我跟大娃哥哥玩!” “你大娃哥哥还没放学!”钟三娃道。 团团转身就走:“我去找大娃哥哥。” 到门口,苏笑笑抱起他:“妈妈陪你去找大娃哥哥。” 团团睁大眼睛,一副“我说的是气话啊,妈妈怎么还当真了”的样子。苏笑笑没有解释,抱着她转身绕过胡同直接回家。 团团又惊得瞪大眼睛。 苏笑笑把他放地上解开系着栅栏门的绳子,“妈妈又不傻,哪能明知道你大娃哥哥在学校出不来,还带你去找他。” “为什么出不来啊?” 苏笑笑:“要上课啊。团团,妈妈忘了告诉你,小学和幼儿园不一样,小学要听下课铃声。铃声响了才可以出来。玩一会儿铃声响了就要去教室。不过如果你想尿尿拉屎,要举手告诉老师。不可以起来就走,这样很没礼貌。以后妈妈会在你兜里放两张纸,自己擦屁股!” “我会擦屁股!” 苏笑笑:“上厕所的时候不可以和同学打闹。不然有可能掉粪坑里。” 团团打个哆嗦,一脸恶心:“妈妈,不要说了! 苏笑笑点头:“妈妈可以不管你,以后你自己检查书包,作业本,铅笔,课本,还有擦屁股的纸。对了,可以带好吃的去学校,但上课不许吃。” “好麻烦啊!”团团忍不住皱眉。 苏笑笑:“因为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小学生了啊。小学生学的东西多,就是比幼儿园的小朋友麻烦。要不我们去幼儿园?” “不要!”团团慌忙拒绝,像是怕慢一点就被送去幼儿园。 苏笑笑看看太阳,时间还早,就上楼拿几张报纸,下来帮苏团团包书皮。苏团团好奇地问:“妈妈,三娃哥哥会吗?” 苏笑笑:“大家都会。隔壁的哥哥姐姐这会儿可能也在包书皮。” “妈妈,包好看点,我要比三娃哥哥好看!” 钟三娃家有个小画家,你的书皮想比他好看可能很难。苏笑笑灵机一动,问:“团团,二娃哥哥好说话吗?” 团团点头:“二娃哥哥好,大娃哥哥好,自立哥哥也好,都比三娃哥哥好!” 苏笑笑顿时想笑,“都比他好,你还喜欢跟他玩儿?” 第35章 慈母多败儿有我们在他丢不了…… 团团不想跟钟三娃玩,可架不住钟家七兄弟就他会玩贪玩啊。其他哥哥不是洗衣服做饭刷鞋,就是浇菜种菜,平时没空和他到处疯。 还有一点,钟三娃一出来身边就能聚一群小孩,这些小孩也会玩儿。团团看着他们打闹都开心。 团团不明白:“妈妈,哥哥姐姐为啥喜欢和三娃哥哥玩啊?” 苏笑笑猜:“可能三娃会玩。” 团团点头承认:“三娃哥哥会玩 。“犹豫片刻,在苏笑笑耳边小声说,“妈妈,其实我喜欢和大娃哥哥玩。大娃哥哥最好!” 苏笑笑见他这样心说,你还怕钟三娃听见不成。 团团一脸苦恼:“大娃哥哥好忙,不能和我玩儿。” 钟大娃今年十四岁,洗衣做饭扫地浇菜的活都能干,如果他整天想着玩不碰家务,苏笑笑反而不敢叫团团跟他走太近。 苏笑笑:“钟团和你爸爸一样忙,天天上班。宋老师和妈妈一样也要天天上班赚钱。如果大娃和其他几个哥哥不干活,谁做饭啊?他们家九个人,每次要做两锅饭,宋老师忙得过来吗?” 苏笑笑洗菜做饭的时候团团帮她下手,一顿饭下来他经常累得不轻。团团想想他家只有他和妈妈,钟家的钟团长不在家,还有八个人。八个人的饭啊,团团伸手比划一下:“累死个人啊。” 苏笑笑乐了,“是呀。宋老师累死,大娃哥哥和其他几个哥哥就没有妈妈了。” 团团点头:“妈妈,我不怪大娃哥哥不跟我玩。” 苏笑笑好笑,这话说得,你怪的着吗。 “团团真懂事!不愧是小学生!就是比幼儿园的小朋友乖。难怪大娃哥哥喜欢团团,为了团团打三娃。” 团团连连点头,歪着小脑袋显摆:“大娃哥哥最喜欢我!” 苏笑笑又想笑,哪来的自信啊。人家除了父母还有六个兄弟,挨挨个排队你也得排在第七啊。 “团团为什么这么喜欢大娃哥哥?” 当然是钟大娃对他有耐心,三娃欺负他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帮团团欺负回去。钟大娃也会逗他,但很有分寸,捏团团的小脸也是轻轻碰一下,还没有他爸手劲儿大。每次去钟家,钟大娃都把他当成小客人,问他要不要吃好吃的,请他坐下,还把钟二娃的小书包送给他。 团团年幼语言匮乏讲不出这些:“大娃哥哥好啊。”停顿一下又忍不住夸,“妈妈,大娃哥哥也好看。” 苏笑笑顿时无语。 可不是吗,钟家七个孩子就属他长得好。 钟三娃虎头虎脑挺好看,但年少太稚气。钟二娃的长相不丑,但不如钟大娃浓眉大眼有威严。不是只有成年人慕强,小孩子也慕强。 钟家先收养的俩孩子——钟团胡扯火车站捡的那俩,老大一身书卷气,很文静,看起来就不会玩儿。老二的长相称得上秀气,可是给人的感觉不如钟大娃阳光。马家兄弟五官周正,但跟钟大娃比起来又糙又钝。 苏笑笑趁机说:“多跟大娃哥哥学,以后也会跟他一样好看。” 团团点头:“妈妈,包好了吗?我要看书!” 苏笑笑哑然,榜样的力量这么强大吗。 “快了,快了。”苏笑笑仔细包好,又用手按压几下,在书皮上写下“苏团团”三个字。团团见状眉开眼笑:“妈妈,我的书!” “对啊,团团有新书了。”苏笑笑翻开语文课本第一页,“团团认识吗?” 团团点头:“我都认识。” 苏笑笑:“认识也要好好学。你大娃哥哥平时学习不止是写作业,还复习功课。知道什么是复习功课吗?就是学过的内容再看一遍两遍三遍。大娃哥哥不觉着枯燥,你呢?” “我和大娃哥哥一样!” 苏笑笑放心下来:“大娃学习好吧?” “好!”苏团团指一下东边又指一下西边,“哥哥姐姐都没有我大娃哥哥学习好。” 苏笑笑:“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上课注意听讲,不跟同学玩,不睡觉,不发呆。” “我也不和同学玩,不睡觉,不发呆!” 苏笑笑看着团团认真的样子又忍不住感叹榜样的力量强大。 “团团自己看,妈妈去做饭。” 团团习惯性随她去厨房,坐在小板凳上看书。 苏笑笑问:“团团,以后你和哥哥姐姐一起上学,回来早了就在双姐家玩或者写作业,好不好?” “妈妈呢?” 苏笑笑:“妈妈上班。团团在双姐家写好作业妈妈就回来了。吃过饭妈妈去上班,团团还去双姐家,然后跟几个哥哥姐姐去上学。如果不想去双姐家,你问大娃哥哥可不可以去他家,和他一起写作业。” 钟家孩子太多,麻烦宋老师帮她看孩子的话,苏笑笑真说不出口。 张怀民有时候半夜拉练,白天没什么事,苏笑笑想到这点,又补一句:“爸爸不忙我让爸爸去接你。” 团团不乐意,憋着嘴想哭。 苏笑笑见状到团团面前蹲下:“今天妈妈去接你,你有没有发现只有妈妈去接你?” 团团没听明白。 “宋老师和钟团长没来接三娃,吴爷爷也没有接志强,你同桌是和同学一起回去的,对吗?” 团团想了又想,放学的时候门口只有妈妈一个大人:“为啥啊?妈妈。” “幼儿园的小朋友需要人接,小学生不需要。小学生比幼儿园学生大,比幼儿园小孩厉害啊。”苏笑笑搂着团团,“妈妈不是不想接团团。妈妈可以骑双姐的车回来接团团去邮局吃饭。妈妈是担心同学问团团,干嘛总让妈妈接送。团团准备怎么回答啊?” 团团期期艾艾地说:“我想妈妈接送。”没等苏笑笑说话,又吞吞吐吐地说,“也不想妈妈接送。” 苏笑笑:“妈妈送你去学校,放了学你和哥哥姐姐一起回来,不是妈妈不送你。” 团团又觉着这样还行:“妈妈送我上学,我和哥哥姐姐一起回来!” “团团真棒!刚上小学就不需要妈妈接。” 团团被夸高兴了。要不是没跟苏笑笑分开过,他高低得来一句,妈妈,我自己去学校! 张怀民在门外听娘俩谈妥才进来。 苏笑笑吓一跳:“咋大中午的回来了?” 张怀民弯腰摸摸儿子的小脑袋:“第一天上学我不放心。下午还去吗?” 团团点头:“去呀。爸爸要送我上学吗?” 张怀民问苏笑笑:“饭后就去学校会不会有点早?” 苏笑笑:“先送他去看看,没人就回来。” 张怀民想到小学生应该很喜欢早早到校跟同学玩:“那就先这样。吃什么?” 团团不爱吃螃蟹以及小海鲜,苏笑笑只能买鱼或者虾。考虑到今儿是团团第一天上学,让他开心些,苏笑笑买了一斤大虾和一条鱼。鱼炖豆腐,大虾红烧。 鱼和虾都收拾好了,在案板上放着。张怀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又问:“煮粥吗?” “红薯粥,再热几个馒头。”杂面馒头还是周日做的,这几天张怀民没回来,苏笑笑和团团饭量小没怎么吃。苏笑笑担心时间长了发霉,决定多热几个馒头。 饭后到学校,校园里很热闹,教室里也有几个小孩。团团把书包放进去,跟他先后脚出来的小同学看到门口有俩大人吓一跳,问:“苏团团,你还叫爸爸妈妈送啊?” 团团不好意思了。 苏笑笑道:“是我和他不放心非要送他。”这小孩既然认识团团,还知道他姓苏,想必以前跟团团玩过,“团团今年五岁,你几岁啊?” “我七岁!”小孩很得意。 苏笑笑:“以后我不能来接团团,可以麻烦你送团团去双姐家吗?双姐就是我家西边邻居。团团请你吃糖。” 团团摇头:“妈妈,我可以自己回去。” 苏笑笑点头:“妈妈知道。妈妈相信团团可以,可是妈妈不放心啊。”从他兜里掏出一个糖给小同学。 小同学接过去就说:“苏阿姨,孩子不能惯,你这样苏团团永远长不大!” 苏笑笑被他老气横秋的语气逗乐了:“团团没上过幼儿园,第一次上学,第一次跟我分开,我不习惯,心里不踏实啊。” 小同学一脸无奈地摇头:“慈母多败儿啊!” 苏笑笑噎了一下,挤出一丝笑:“你说得对。阿姨尽快习惯。不会麻烦你太久!” “我不嫌麻烦。我家在你家后面,上学要经过你家。是小孩子不能惯,我爸爸妈妈说的。” 苏笑笑点头:“阿姨懂了。”习惯性抱起团团,小同学惊得睁大眼睛,仿佛说苏团团这么大了竟然还让你抱。苏笑笑顿时有点尴尬,把他递给张怀民,“团团不知道厕所在哪儿,他爸带他过去看看。” 小同学敷衍地点点头,一脸这话也就你信的 样子。 苏笑笑:“谢谢小同学提醒,我们先走了。” “不用谢。您记住了就是对我的最大感谢!” 苏笑笑一时无语又想笑,他还来劲了! 张怀民扯一把苏笑笑,跟个小屁孩掰扯什么啊。 苏笑笑在女厕所旁边等爷俩出来,指着厕所上的“女”字,“团团,女生和男生是分开的,不可以进女厕所啊。” 团团摇头:“我不要去女厕所。” 苏笑笑过去拉着他的手:“这就是小学和幼儿园的区别。幼儿园的小孩可以想去哪儿去哪儿。” 张怀民趁机补一句:“没规矩!” 团团点头:“不懂事!” 此言一出,夫妻俩放心了。 不过也是今天放心。翌日上午过了十一点邮局没什么人,吴双就叫苏笑笑回家,因为苏笑笑总忍不住起来,跟椅子上有针似的。 团团跟大家在一起两年,大家也担心团团比同学小一两岁被同学欺负,就劝苏笑笑早点回去接他。 邮局女同志多,只有一个小楚没孩子,其他人的孩子生病或者跟同学打闹被叫家长,同事也会请假。小楚虽然不用请假带孩子,但队里有事也会请假。苏笑笑这个主任不扣大家工资,大家也是真心劝苏笑笑早点回去。 苏笑笑看出这一点,把她的座位整理好,又把门边的大邮件拽到室内,就拎着包去学校。 到学校门口正好下课铃声响起。 吃了团团糖的小同学拽着苏团团出来,看到苏笑笑一脸无语:“苏阿姨,你不用上班吗?” 苏笑笑佯装尴尬地笑笑:“不放心,不放心。” “我你还不放心?”小同学松开团团,指着自己脖子上的钥匙,“我都是自己回去。” 苏笑笑问:“你会做饭吗?” “不会。我妈不许我们做饭。”小同学哼一声,“明明怕我不会过日子浪费油,非说怕我被热油烫到。还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啊。” 苏笑笑拿过团团的书包,牵着他跟上小同学,“你哥哥姐姐呢?” 小同学指着初中,正好初中部也放学了:“不等他们,一天天慢的要死!” 苏笑笑弯腰摸摸团团的兜,里头还有俩糖果,她给团团一个,另一个塞小同学嘴里,紧接着身后响起脚步声,还有人喊“团团”。苏笑笑回头,看到吴双的小女儿和张政委的小儿子,在他们身后还有俩小子,慢慢悠悠拖着书包,跟混子似的,而他们不是别人,是钟三娃和吴志强。 小同学因为苏笑笑回头而回头:“三娃!” 钟三娃跑过来,朝脑门上一下:“叫大哥!” 小同学拨开他的手:“我只有一个哥!” 吴志强接一句:“大娃哥!” 小同学点头。他很崇拜钟大娃,因为钟大娃带着一群半大小子就敢跟成年人干架,还把欺负烈士遗属的坏人打的鼻青脸肿,还敢跟长辈们叫板! 苏笑笑问:“大娃是不是快出来了?” 三娃点头:“苏阿姨,以后不用来接团团,有我们在他丢不了。” 张政委的小儿子和吴双的小女儿一起点头:“苏阿姨,以后我们放了学先去一年级,团团走了,我们就从这条路追他,要是没走就跟我们一起。” 小孩贪玩,苏笑笑真不放心他们,但她还是笑着说:“谢谢,阿姨知道。” 小同学摆手:“三娃哥,还有你们,别说了,是她离不开苏团团。” 苏笑笑不好意思地点头:“团团长这么大没离开过我。” 钟三娃:“我也没离开过我娘啊。” 小同学白了他一眼:“你上面有一二三四五六个哥哥,谁敢欺负你啊?宋老师要不放心也是怕你欺负别人!” “话真多!跟我大哥学的吧?”三娃朝他后脑勺一下。 小同学抡起书包砸他。 吴双家和张政委家的俩孩子躲开就起哄架秧子,没多久五个小孩就跑没影。苏笑笑心说这叫我怎么放心啊。 苏笑笑无奈地摇摇头,提醒团团:“以后他们打着玩你离远点啊。” 第36章 军区有喜她自己下不去嘴就把人推给她…… 苏笑笑接团团两周,回家的路走习惯了,团团不让妈妈接送,每天吃过饭就挎着书包到门外喊左右两边的哥哥姐姐。人家还没吃好,他就回屋看小人书,吃好了他就在院外等一会儿。 起初苏笑笑不放心会远远跟着。有一次被团团发现,团团跑回来推苏笑笑,让她去上班,从那以后就没再跟过他。 转眼到了国庆节,这一天不止学校放假,苏笑笑所在的邮局也放一天假。 最近这段时间苏笑笑上班,团团上学,周末洗衣服打扫房间,团团写作业,以至于娘俩没出去玩过。所以国庆节这天早上苏笑笑随便做点吃的,家里收拾好她就去隔壁吴双家问她去不去甬城。 吴双下意识问:“去甬城干啥?” 苏笑笑:“来这里这么久我还没出去过。我想领着团团出去看看。天天在岛上都快成野人了。” 吴双的三个儿女很是激动,用十分含蓄的语言附和他们都忘了公交车长什么样。 然而这样的话没能打动吴双,野人俩字也没能让吴双意识到她应该带着孩子出去长长见识。 吴双犹豫片刻表示家里有很多活,她就不去了。 一个大人三个大孩子,来回船票和公交车票得三四块钱。到了城里不可能一分不花,随便买点,十块钱没了。 十块钱是吴双半个月工资。 苏笑笑看出她心疼钱便不再劝,安抚她的几个孩子,“那就等春节放假再去。” 吴双的小女儿天真,问:“苏姨也不去了?” “我再想想。”苏笑笑胡扯,“你妈一说我才想到忘了晒被子。团团,先回家把你的被子晒了?” 团团信以为真,到家就拉着妈妈的手上楼。 苏笑笑摇了摇头:“我故意说给姐姐听的,咱家被子不用晒。” 团团一脸疑惑,不晒被子回来干嘛啊。 苏笑笑找一根绳子,道:“今天城里人多,妈妈担心坏人把团团抱走,所以叫双姐跟咱们一起去,万一遇到坏人,双姐可以帮咱们打坏人。现在双姐不去,要是人很多,妈妈用绳子拴着你,你怕吗?” 团团好奇地问:“怎么栓啊?” 苏笑笑不由得想起上辈子遛侄女和侄子,“一头是妈妈,一头是团团。”她用绳子比划一下。 团团一看妈妈栓自己,不是只栓他,他很不在意地答应下来。 苏笑笑又把钱分开,一半放自己兜里,一半放团团的小书包里,然后挎上她的包,牵着团团去码头等船。 到码头看到王素芬和她家大女儿,苏笑笑很意外。母女俩看到苏笑笑堪称震惊,王素芬不待她走近就问:“你不是去小吴家玩——”忽然意识到什么,“刚才去小吴家不是找她玩,是问她去不去城里?” 苏笑笑点头:“双姐说家里事多没时间,下次再去。” 王素芬嗤笑一声:“听她瞎说!她是心疼钱。以前跟我说俩儿子结婚得花多少多少钱。我说我家也是俩小子,还有俩闺女,我都不愁你愁什么。她又说我家俩小子比她家那俩小,可以过两年再攒钱。”说起这事王素芬就觉着好笑,“小一两岁跟同龄人有啥区别。你说是不是?” 苏笑笑点头:“有的人需要很多钱,晚上才能睡踏实。有的人属于今宵有酒今宵醉!” 王素芬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她是前者,宋老师属于后者。”说起钟团长一家子,王素芬想叹气,“人家是真舍得啊。” 苏笑笑:“其实我挺认同宋老师的。你看她家老小,比同龄人高半头。” 王素芬不由得想起她儿子,跟钟三娃年龄相仿,身高不像同龄人,“不是,钟团长高,三娃随他爸。” “可我听说钟团长的原配不高啊。” 王素芬没见过钟团长的原配,那个时候她还在老家,“多吃几口肉就这么有用?” 苏笑笑摸摸团团小脑袋:“他是不是比两年前高多了?” 王素芬仔细想想,两年前小团团窝在苏笑笑怀里就是个小肉团,远了看都看不出她怀里有个小孩,现在要成大小子了。 王素芬:“团团这一年长个了。” 苏笑笑点头:“去年长四五公分,今年长七八公分。我估计十四五岁就能长我这么高,十七八岁能长他爸那么高。” 王素芬的大儿子虚龄十四岁,身高一米五,苏笑笑一米七左右。王素芬看看苏笑笑又想想她大儿子,顿时担心儿子长不到一米七。 王素芬老家有句话,个子高高门前站,不会干活也好看。在她的观念里,宁找个相貌一般的大高个,也不能找个长相好看的小矮子。 男孩子矮了不好找对象,可能也没法当兵。王素芬不禁问:“小苏,你说宋老师今儿买鸡明儿杀鹅的,是不是怕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矮,将来不好找对象?” 苏笑笑感觉不是,因为这年头夭折率高,宋老师那么舍得是担心孩子生病,年幼的三娃早夭。可是看王素芬的样子,她希望是这个答案:“肯定的。七个儿子啊,有身高有长相,家里没钱也不愁找对象。” 王素芬又忍不住说:“还是人家有先见之明。”看到团团肉乎乎的小脸白里透红,眼睛亮亮的,“你也有远见。看你把团团养的多好。” 王素芬的闺女想趁机发表意见,苏笑笑轻咳一声:“嫂子,可以上船了吧?” 王素芬朝海面看去,苏笑笑趁机冲张家老大微微摇头。王素芬回过头说:“进去吧。时间差不多了。” 苏笑笑抱起团团上船。 下了公交车,王素芬问苏笑笑去哪儿,苏笑笑就是来城里玩,干脆跟她们娘俩一起。 十一点多,四人搭送货的渔船回去。团团逛一圈累了,回来睡一路。下了船苏笑笑把他叫醒,团团还想迷瞪一会儿,苏笑笑把他放地上,小孩晃晃悠悠的,跟喝醉了似的。 王素芬看着心疼:“让他再睡会儿。” 苏笑笑:“不能再睡。上周末让他睡午觉,我洗衣服,他睡半天,晚上十点才睡。我被他熬得两眼通红,第二天差点迟到。” 苏笑笑捏捏团团的小手:“到家了。” 团团揉揉眼睛,看着周围陌生的民房,转身伸手要抱抱。 王素芬笑道:“你就让他睡吧。” 苏笑笑抱起小孩,团团枕着妈妈的脑袋瞬间进入梦乡。王素芬的女儿忍不住戳一下他的脸,小孩一动没动。她女儿不禁说:“真睡着了。” 苏笑笑:“睡眠好着呢。” 到路口,苏笑笑抱得胳膊酸痛,忍不住停下抓住衣角借力,看到一群小孩往东北方向跑,“出什么事了?” 王素芬抓住从她身边过的小孩问他去哪儿。 小孩拨开她的手,“吃喜糖。”看到苏笑笑怀里的小孩,“苏团团,看新娘子去!” 团团睁开眼,一脸茫然。 苏笑笑对小孩说:“他刚睡醒不想去,你去吧。” 王素芬喜欢看热闹,问小孩:“谁家办喜事?” “郑医生家啊。”小孩说完就跑,恐怕慢一点又被王素芬抓住问东问西。 王素芬很是纳闷:“郑医生家谁结婚?难道是她外甥女林莹?” 苏笑笑每天家和单位两点一线,知道的八卦也多来自邮局,不清楚卫生室的情况:“不知道。找人问问?” 不用找了,路口树底下站着几个军嫂,一边聊天一边朝东北方向看,显然她们聊的事跟郑医生有关。 王素芬到跟前还没开口,一位四五十岁的军嫂就问:“听说了吗?郑医生跟总部的参谋长结婚了。” 王素芬愣住。 苏笑笑怀疑风大没听清。 这种事不需要保密,这事要是真的,张怀民早两天回来不可能只字不提,“哪个总部的参谋长?” 军嫂:“还能是哪儿?咱们这里!” 王素芬脱口道:“不可能!我早上买菜还见过参谋长家的嫂子!”看到从不远处过来的人,她立刻喊:“嫂子,快来!” 苏笑笑看过去,正是刘师长的爱人段大嫂。段大嫂急走几步,“进城了?” 王素芬胡乱点一下头就问:“嫂子,郑医生今儿结婚,你知道吧?” 段大嫂:“知道。前几天就在部队食堂摆了两桌,我家老刘和钟团长、沈团长,还有武团长都去了。” 王素芬:“没请我家老张?” “政委、团参谋、副团长这些都没请。不然算上后勤部的人,两桌哪够啊。没请张政委他也应当知道。没跟你说?” 王素芬摇头:“可是不对,现在不是一夫一妻吗?参谋长家的嫂子也愿意当平妻?” 段大嫂被问得一愣一愣:“哪个参谋长?” “郑医生嫁的不是总部参谋长?” 段大嫂想说什么,陡然想起什么,哭笑不得:“弄错了。总部参谋部副参谋长。” 王素芬松了一口气:“我就说,今儿结婚,参谋长家的嫂子咋还有心思去副食厂挑海鲜。听说有几个副参谋,哪个啊?” 几位参谋不住在这边,段大嫂也不爱去领导家,分不清谁是谁,只知道姓什么,“老刘说妻子死了好几年的卫参谋。” “他?”王素芬震惊,“他不是跟刘师长年龄差不多,过几年就退休了。这不是比郑医生大十几岁?” 原先在树下聊天的几个军嫂点头:“就是啊。离了高老师找个这么大年龄的,不知道怎么想的。” 苏笑笑总觉着这事是林莹撺掇的,她自己下不去嘴就把人推给她姨。 回到家也没什么事,苏笑笑寻思着闲着也是闲着,就多嘴问一句:“郑医生在卫生室,卫参谋看病去医院,八竿子打不着,俩人咋看对眼的啊?” 第37章 鱼肉饺子难道冲他年龄大一身老人味儿…… 这事没人清楚。 正是因为不清楚,军嫂们才忍不住八卦。 王素芬朝不远处的钟家看一下,“钟团长和宋老师消息灵通,他俩也不知道?” 段大嫂:“小宋天天学校和家来回跑,星期天伺候几个孩子,忙得都没空出来,她有啥消息。小钟不爱掺和这些事。” 王素芬又朝沈团长家看去:“沈团长呢?” “他更不知道。”段大嫂问。 另一个军嫂实在好奇:“沈团长的爱人呢?” 段大嫂的神色顿时跟受到了惊吓似的。 苏笑笑很是好奇,这是怎么了。准备关心两句,听到王素芬阴阳怪气的话:“人家可是不食烟火的大小姐,关心你这些事?” 问话的军嫂很尴尬。 段大嫂打圆场:“她只是不爱出来。”余光瞥到几个半大小子拎着水桶从远处过来,“知道的人来了。” 苏笑笑好奇,扭头看去,钟家四兄弟正往这边来。 段大嫂招招手,钟大娃指着自己,段大嫂点点头,钟大娃把桶给钟自立,让三兄弟先回家,他大步跑过来:“有何吩咐?” 苏笑笑心说,他一个小孩能知道什么啊。 段大嫂先问:“去海边了?” 钟大娃点头,“捡了一些小东西,让我娘做成麻辣味的。晚上去我家吃吧。” “中午不做?” 钟大娃摇头:“我娘早上杀了一只鸡,小鸡炖干豆角。”瞥到身边小孩,揪一下小孩的耳朵,“别走了,一会儿跟我回家。” 团团刚睡醒没什么精神,靠妈妈怀里摇了摇头。 钟大娃转向苏笑笑:“您骂他了?” 苏笑笑:“还没睡醒。” 钟大娃担心他心情不好,再逗要哭,就转向段大嫂:“不说啥事我走了啊。” 段大嫂朝东北看去:“知道郑医生今天结婚吧?” 钟家孩子多,打防疫针拿感冒药,买维生素,买驱虫药,隔一段时间就得去一次卫生室。几乎每次都是钟大娃,不是他跑腿买药,就是帮 他娘看着弟弟们打针。 也不是他娘使唤他,他精力旺盛闲不住。 钟大娃跟郑医生很熟。郑医生的前夫是宋老师的同事,宋老师在家提过几次,钟大娃有几个好朋友是渔民的孩子,他还经常去渔村玩儿,所以比段大嫂、王素芬等人都了解郑医生。 段大嫂问他是问对人了。 “是呀。怎么了?”钟大娃奇怪,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吧。 段大嫂:“丈夫是参谋部的卫副参谋长?” “您不知道啊?” 段大嫂:“谁介绍的?” 钟大娃顿时乐了。 段大嫂要揍他:“熊孩子笑什么?知道就说,不知道就回家去!” “绕这么大弯子就说这事,我还以为您老想干嘛。”钟大娃摇摇头。 段大嫂板起脸吓唬他:“说不说?” 钟大娃不怕她,也没有因此生气,他小时候没少穿段大嫂做的鞋和衣服。他没有亲奶奶,段大嫂跟他亲奶奶差不多。段大嫂要打他也是真打。钟大娃后退两步,防止被她伸手拽住扇一巴掌,“梁护士长做的媒。” 苏笑笑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四个字——首长夫人。 段大嫂闻言反而不意外:“她就喜欢做媒。可是郑医生又不在医院上班,她怎么想起来给郑医生牵线?” 钟大娃:“郑医生想找个比她大几岁,用我娘的话说,想找个会疼人的。就这么简单!没事了吧?没事我回家了。” 段大嫂一把抓住他:“没了?” 钟大娃点头。 段大嫂不信:“回头我就告诉你娘,你在外面胡咧咧。” 钟大娃顿时想跺脚,“哪有你这样的?” 苏笑笑想想钟大娃的情商,要是好事他肯定不会说完就走,至少会跟他们聊几句,再问团团要不要去他家玩一会儿。 苏笑笑问:“有什么隐情吧?”没等钟大娃开口,“郑医生图他待遇好?” “这是您说的,跟我没关系!”钟大娃忙说。 苏笑笑好笑:“放心,万一传到郑医生耳朵里,我就说是我说的。” 段大嫂松开他,钟大娃反而不着急回去,冲团团伸手,“多大了还让妈妈抱?你妈不累吗?来,大哥抱!” 团团伸出手,钟大娃跟苏笑笑说一声“玩一会儿就回来”,然后抱着团团去他家。 孩子走了,不用担心他们藏不住话,军嫂们也敢畅所欲言。 王素芬问苏笑笑:“你怎么知道是冲他待遇好?” 苏笑笑想起一个梗,不禁说:“难道冲他年龄大一身老人味儿啊?” 王素芬登时无语。 段大嫂乐了:“我以前觉着她昏了头了。也想过是不是因为高老师家的问题,连累她这些年提心吊胆,她想找个安稳的。没想到又是因为钱这些东西。” 先前被王素芬搞得很尴尬的军嫂低声问:“听说革命要结束了,你说,要是过几年高老师家又起来,她不会跟这个离婚,回头找高老师吧?” 王素芬不禁说:“说啥呢?参谋长是副的,也是参谋长。能让她耍着玩?” 段大嫂点头:“她别想跟高老师在一起那样,想打打想骂骂。” 王素芬又忍不住说:“受罪也活该!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 苏笑笑笑着说:“食得咸鱼抵得渴。郑医生三十多岁不小了,肯定想过这一点。我们就别在这儿替她操心。人家兴许还觉着以后不用操心孩子的事,丈夫退休金高,想买什么买什么,咱们都嫉妒羡慕她。” 王素芬冷笑:“我羡慕他?我家老张是营长,我也不羡慕她。” 话音落下,苏团团迈着小腿过来,到跟前举起手:“妈妈!” 苏笑笑看过去,不由自主地张张口,“你,哪来的鸡翅膀?” “小宋给的吧。”段大嫂说出来意识到什么,“小宋做好饭了?” 王素芬一看太阳,有一点偏西,十二点多了,就提醒苏笑笑回去做饭。 苏笑笑牵着团团另一只手:“有没有谢谢哥哥?” 团团点头:“宋老师给我的。我说谢谢宋老师。妈妈,我的糖都给哥哥了。” 苏笑笑捏捏他的小手:“团团懂事。” 团团啃着鸡中翅点点头:“妈妈,大娃哥哥让我下午去他家玩儿。” 苏笑笑心说,人家跟你客气呢。 “下午不行啊,你要帮妈妈干活,晚上做好吃的。” 王素芬听了这话顺嘴问她晚上吃什么。 苏笑笑早上没去副食厂,家里只有素菜,就回答午饭后去副食厂看看,有啥买啥。 王素芬被苏笑笑上午那番话吓到,担心俩儿子身高都不过一米七,所以就要跟苏笑笑一块去。 下午到副食厂,苏笑笑看到一群人往里挤,忍不住问:“又出什么事了?” “来了一头猪,一家两斤,先到先得。”那人说完就往里挤。 她还没挤进去,一个半大小子挤出来,正是钟大娃。苏笑笑心说这孩子精力真好,上午赶海,下午还有心思抢肉。苏笑笑看他拎几块,“不是一家两斤吗?” 钟大娃点头:“带肥肉的瘦肉一家两斤。大骨头不算。不要五花肉可以买五斤排骨。” 王素芬指着他手里的五花肉和排骨,眼神示意他解释。 钟大娃笑着说:“我说我家人多,切肉的叔叔就帮我切了几斤排骨。” 王素芬想起马家兄弟,这两兄弟也是她看着长大的,王素芬希望他俩长得高高大大,自然没意见:“快回家吧。”但她担心苏笑笑有意见,就故意说,“宋老师真疼孩子。” 在她前面排队的军嫂回头:“是呀。我感觉振兴和振刚比以前胖了,脸色也比以前好看。以前小脸蜡黄,跟红薯吃多了一样。” 苏笑笑不知道俩兄弟以前什么样,没法接这茬,“宋老师家有海鲜,又买这么多肉,吃得完吗?” 前面的军嫂点头:“吃得完。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我家俩小子一顿够我吃三天。”停顿一下,忍不住说,“不怪小周把孩子交给宋老师,也不让她娘家人照顾。要是回老家,现在肯定瘦的一阵风能刮走俩。” 王素芬看一眼苏笑笑,见她没往心里去,点头附和:“是呀。” 苏笑笑压根不知道她这么多想法,“还有吗?” 前面的军嫂垫脚看一下:“不多了,不过还有两个猪腿。” 苏笑笑:“那我买两斤猪腿肉包饺子,团团爱吃饺子。” 王素芬想买几根骨头回去炖海带炖豆腐,闻言决定也买两斤肉,“这头猪是副食厂找渔民买的吗?” 拎着肉出来的军嫂停下:“不是。隔壁岛可以养猪,那边送来的。说是送了好几头,部队匀给咱们一头。” 王素芬一时没反应过来。 苏笑笑问:“咱们这里没法养猪?” 军嫂摇摇头:“听说部队那边是沙滩。隔壁岛靠山,在山边上弄了一个大猪圈。平均一个月杀一两头,大小军官都爱吃食堂。哪像咱们这里,大锅饭清汤寡水,爷们有空就回来吃饭。” 苏笑笑想笑,“其实是想嫂子,想跟嫂子多处处吧。” 军嫂一脸嫌弃:“老夫老妻处啥啊。不跟你说了我也回去和面包饺子。” 这头猪一来,家家户户忙着炖肉包饺子,顿时没心思在意谁嫁谁娶。 苏笑笑包好饺子习惯性留一点,想起军嫂的话,张怀民在部队不缺肉吃,她就煮一半蒸一半。翌日清晨,蒸的饺子热透她和团团当早餐。 上辈子饲料猪吃多了,难得吃到细糠,还可以吃到饱,苏笑笑意犹未尽,“团团,好吃吗?” 团团点头:“妈妈,可以天天吃饺子吗?” 苏笑笑想了想:“可以啊。鱼肉饺子!” 团团当自己没听见,问:“妈妈,别说了,我上学迟到了。” 第38章 一举多得张怀民怀疑团长希望他识趣主…… 苏笑笑乐弯了腰,苏团团咋这么好玩啊。 团团不认为这事好笑,拽着他妈起来:“洗碗刷锅,我上学你上班!” 苏笑笑 中午要回来做饭,所以送走团团她把锅碗瓢盆洗刷干净就把中午的菜洗了。 中午回来,苏笑笑烧米汤热馒头,用周末捡的柴烧火炒菜。 接近一点钟,娘俩吃过饭,苏笑笑照常上班,团团正常上学。 如此过了半个多月,邮局收到通知,翁洲岛未来三天可能受台风影响下暴雨刮狂风,中小学和各单位关门三天。 晚饭后苏笑笑闲着无事在院门外看着团团跟小孩子玩闹,吴双从屋里出来,仰头看着天空:“哪来的风?是不是天气预报有误?” 苏笑笑不懂这边的天气:“十月还有台风吗?” 吴双:“再往南有,这边到了十月就少了。不过要是南边有台风,到不了这儿这里也会刮大风下大雨。” 苏笑笑来这边几年没见过掀翻屋顶的大台风,所以一点也不紧张,“没有更好,有了也不怕,不是直面台风就没大事。对了,菜什么的都买了吗?” 上午收到通知,苏笑笑中午回来特意去一趟副食厂,买两条鱼,回来收拾好就用盐腌上,又买几斤鸭蛋和鹅蛋和一把挂面。蔬菜院子里有,苏笑笑打算睡前摘一筐放厨房,万一真有台风也省得顶着狂风大雨出来摘菜。 刚才她还把院子里放痰盂的棚检查一遍——往上面加几块砖,以防棚顶掀翻污水横流。 吴双没去副食厂,朝自家院里睨了一眼:“院子里的菜能撑三五天。” 苏笑笑一听这话就知道她不想花钱,便转移话题问她要是明天无风也无雨,局长会不会通知她们去上班。 吴双摇头:“不会!尽管放心在家休息。” 苏笑笑和吴双消费观念不一样,不能聊买菜买衣服等等所有跟钱有关的事,而且吴双有时候固执,不如王素芬知道自省,苏笑笑不想跟她闹僵,干脆聊比较保险的话题。 岛上日子枯燥,没有电视,广播信号时有时无,报纸上的内容就那些事,又不能瞎分析部队的事,所以平时聚到一起只能聊东家说西家。 王素芬好八卦,吴双也不例外,一听苏笑笑说团团的同桌感冒了,她担心团团着凉,明儿不下雨就再去卫生院买几袋板蓝根预备着。吴双快速接一句,“我家有感冒药,快过期了,别买了,回头去我家拿。”紧接着就靠过来小声问:“还记得郑医生吗” 苏笑笑点头:“十一那天上午我和王大姐回来正好碰到她出嫁。怎么了?” “原本我以为卫参谋长最小的孩子都二十多了,大孙女都有团团这么大了,他娶个只比他大儿子大几岁的郑医生,家里孩子会反对。没想到全家都很支持,听说还喜欢郑医生。”吴双往四周看看,跟做贼似的,“不会真让你说中,她以后的日子越来越好吧?” 苏笑笑问:“过得好不好吗?” “这种嫌贫爱富的女人,凭啥过得比别人好?” 苏笑笑道:“您没听说过,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吴双一时语塞。 苏笑笑失笑。 吴双借着灯光看到她的表情,恍然大悟:“拿我寻开心呢?是不是知道什么,快说,别卖关子!” 苏笑笑:“咱们都认为郑医生嫁给卫副参谋长是图他的人脉待遇这些,卫家能不知道?” 吴双:“卫家的几个孩子就不怕参谋长的退休金都被郑医生骗走?” 苏笑笑:“郑医生要是生个孩子,还是儿子,参谋长可能为了小儿子把钱都留给郑医生。问题是她没孩子。其实没孩子也不怕,会哄就行。你觉着强势了半辈子的人能低头做小?” 吴双摇头。 苏笑笑:“所以不能把人家当大老爷伺候,又没孩子,参谋长凭什么让她管家?” “郑医生不闹吗?” 苏笑笑摇头:“她不敢。参谋长不是高老师,她今天闹,明天参谋长就能跟她离。虽然参谋长年龄大了,但以他的条件,找个三十岁左右的不难。” “不难。”忽然想起什么,“你说卫家人那么喜欢她,是不是因为事先说好,比如她嫁给卫参谋长不图钱,就图他家日子?” 苏笑笑:“以郑医生的性子说不出这种话。双姐,您忘了,郑医生虽然只是卫生室医生,可她会输液抓药。卫家人着凉感冒不需要去医院请医生。” “就为这?” 苏笑笑摇头:“当然不止。娶了郑医生,以后不需要请保姆,上面给的补贴是不是就省下来?有郑医生在参谋长身边,是不是就不需要儿女操心?” 吴双恍然大悟:“保姆钱省了,看病方便,参谋长还有媳妇,这,就是把参谋长的工资拿出来一半给郑医生,卫家也不亏!” 苏笑笑点头。 “不过郑医生也不亏。卫参谋长虽然是副的,也能帮她家解决几个工作。”吴双道。 苏笑笑:“他上面还有首长政委,参谋长,不可能让他安排太多。” “两年安排一个也值。” 苏笑笑心说,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今年年底没有大变动,明年也会有大改革。 这话说出来没法解释,苏笑笑很不走心地点了点头。吴双又说:“郑医生嫁给了卫副参谋长,往后林护士就好找对象了。” 苏笑笑愣了一瞬,对啊,之前她怎么没想到这点,“你说得对。不过也得人家能看上她。她学历低,父母是渔民,除了会打针输液,没有别的特长,长相和身材又不如文工团的歌唱家舞蹈演员,高干子弟估计看不上她。” 吴双:“你说的是首都的高干子弟吧。咱们岛上,就说刘师长,儿子学历不高,又是义务兵,林护士哪点配不上他?” 苏笑笑心说,凭刘家跟有远见的宋老师和前途无量的钟团长亲如一家,钟家夫妻就不可能放任刘师长的儿子娶林莹。 即便刘师长的儿子愿意,只要段大嫂不同意,请宋老师出面,以宋老师的见识能不动声色地给他搅黄。 再说了,刘师长的儿子在外当兵,压根没机会认识林莹。林莹想嫁给他,只能让段大嫂满意。凭段大嫂那天对郑医生的看法也不可能跟她结亲。 苏笑笑摇头:“嫂子,不是配得上配不上的问题。不信打个赌?” “赌刘家看不上林护士?刘师长的儿子要是跟林护士成了,凭刘师长和副参谋长俩人的人脉能把刘家那小子调回来,还能安排他去军校进修。” 苏笑笑听张怀民说过,他运气好从军校出来培养现役军官的军校就停课了。 吴双肯定不知道军校这几年不招人。苏笑笑不想同她争吵,“段大嫂虽然不识字,在乡下半辈子,不等于人家眼皮子浅。” 即便段大嫂眼皮子浅,刘师长学问不高,可俩人隔壁是俩大学生啊。 这年代的大学生多稀有,苏笑笑身边一个没有。 吴双:“我还是觉着有可能。” 苏笑笑想说什么,听到一阵脚步声,回头看去,团团跑过来:“妈妈,妈妈——” “怎么了?”苏笑笑问。 团团过来就拉她的手,苏笑笑习惯性抱起他:“累了?”转向吴双,“双姐,改天聊。” 吴双看到团团脑门上全是汗,就让苏笑笑给他洗澡。 团团渴了,进屋就咕噜噜喝水,苏笑笑真担心他年龄小控制不好身体半夜尿床。可孩子渴了也不能不让孩子喝。 苏笑笑看着他写半小时作业再给他洗澡。到楼上苏笑笑给团团读小人书讲故事。九点多团团困得睁不开眼,苏笑笑抱着他到楼下尿尿。然而房门刚打开,一阵风扑过来,苏笑笑险些岔气。 团团被凉风吹得哆嗦一下。苏笑笑把他送到楼上,倒一点点热水给他冲一包板蓝根。 翌日,团团没着凉生病,窗外狂风伴着大雨,团团吓得不敢出去,扒着窗户朝外看:“妈妈,菜坏了!” 苏笑笑:“雨停了妈妈再种。” “妈妈,我们吃什么啊?” 苏笑笑:“妈妈昨晚摘了很多菜,想吃什么吃什 么。” 到中午雨小了苏笑笑也没出去。 第二天风小雨停,第三天太阳出来,苏笑笑领着团团出来透透气,时不时就能看到一辆吉普车或者一个班军人。 苏笑笑前两年没见过这种情况,问出来透气的王素芬:“嫂子,出什么事了?” 王素芬:“前天风太大,住在海边的渔民船被掀翻,有的树倒了,部队派人帮渔民收拾,顺便把路清出来。” 难怪昨天下午问吴双今儿要不要上班,吴双说今儿没人有心思寄信。苏笑笑到路口看到路面上的树枝被军嫂和渔民们陆续捡回家,就问团团:“下午再出来玩儿?” 团团点头:“妈妈,我去双姐家。” 苏笑笑正好可以趁机收拾菜园子:“去吧。” 团团到隔壁,吴双从屋里出来,一手拿着一把细麻绳一手拎着锄头,显然也准备收拾菜园子。 苏笑笑收拾一半就累得直不起腰,庆幸她没有穿到知青文中,否则一个农忙就能累死她。 这几天担心天气骤变,苏笑笑晚上没睡好。今儿台风彻底过去,苏笑笑想早点吃饭早点睡。谁知刚准备和面,张怀民跑回来,身上脚上全是泥。 苏笑笑告诉他炉子上有热水,让他赶紧去洗洗。 张怀民拎着水到院里,看到棚顶上全是砖头,而棚又是挨着墙壁搭的,有墙壁挡着风,不怪没被吹倒。 张怀民很意外,一直生活在城里的苏笑笑竟然知道用砖头压棚顶。 洗好澡又把衣服和鞋洗刷干净,正好吃饭。 热汤面就油焖茄子和小葱炒鸭蛋,张怀民的胃暖暖的,不禁说:“回来对了!” 团团好奇的问:“爸爸,部队不做面条吗?” 张怀民:“部队不做小葱炒鸭蛋。” “那做什么啊?” 张怀民:“番茄炒鸡蛋。炒一大锅,每人平均分半个鸡蛋,只有这么一小块。” 团团看看爸爸夹的蛋:“这么少啊?爸爸,以后天天回来吃饭,不在部队吃!” 张怀民倒是想,可很多时候身不由己:“爸爸尽量天天回来。团团,有没有想爸爸?” 团团摇头:“爸爸,我们比谁吃得快?” 苏笑笑心说,你可真幼稚。瞥到张怀民挺失落,苏笑笑无语又想笑:“你不在家他习惯了。” 道理他都懂。团团闹着要爸爸,张怀民反而会觉着他不懂事。 张怀民又不由得想起这两天的事。这次台风不严重,几乎没有造成损失,这片海域出一个营就能解决,团长非让他亲自带人救灾。不是张怀民懒,营长等着表现,他过去还有营长什么事。 张怀民怀疑团长希望他识趣主动转业,然后把自己人提上去。 第39章 实话伤人我还是指望隔壁岛的军人吧…… 苏笑笑每天都要买菜做饭上班带孩子,张怀民不希望她这么忙还担心他的前途,便什么也没说,捏捏儿子的小脸,“不能说点好听的让爸爸高兴高兴?” 团团摇了摇头,很认真很认真:“我不骗人!” 实话伤人啊。张怀民苦笑。 苏笑笑见他情绪不对:“怎么了?” 张怀民愣了一瞬,意识到苏笑笑担心他,半真半假道:“忙了一天,太累。” “吃了饭就上楼休息?” 张怀民点点头。 在家不用担心半夜起床哨响,张怀民放松下来,在儿子床上玩一会儿就进入梦乡。团团看着爸爸打呼,悄悄下去,爬到爸爸妈妈床上。 苏笑笑上来就看到团团翘着二郎腿,靠着枕头翻小人书。 “爸爸呢?” 团团小手一挥:“睡着啦。” 苏笑笑到隔壁给张怀民盖上薄被子就把门带上。 团团见妈妈没撵他,高兴的书一扔,翻身趴床上问:“妈妈,我跟你睡?” 苏笑笑点头:“痰盂在门口啊。” 团团兴奋地打个滚,趴在床上托着下巴看着妈妈抹擦脸油:“爸爸没有给我抹。” 苏笑笑给他戳一点,小孩擦脸上,仔细闻闻跟他的一样香,认为苏笑笑疼他,又高兴地傻乐。 苏笑笑:“跟妈妈睡这么高兴啊?” 团团点头。 苏笑笑:“前两天也跟妈妈睡怎么没见你这么开心?” “今天我开心啊。” 刮台风那天苏笑笑担心隔壁玻璃刮碎就叫团团跟她睡。被人命令和主动的感觉自然不一样,团团无法形容又坐起来伸出脚:“妈妈,给我涂点啊。” 苏笑笑把抹脚后跟的蛤蜊油给他。团团打开蛤蜊挖一块,连脚指甲上都不放过。 “臭美啊。”苏笑笑把蛤蜊油收起来,“是不是跟二娃学的?” 团团不假思索地说:“不是!” 其实是的。 以前团团被苏笑笑教的爱干净,但在他眼里脸好看,衣服整洁就够了。钟二娃学画画,又会做手工,审美好很讲究,他经手的东西没有丑的,团团跟他在一起审美自然有所提高。 宋老师对孩子舍得,香胰子、雪花膏,牙刷牙膏家里没断过,钟家兄弟几个衣服干净,身上香香的,团团喜欢跟他们玩,也会无意识模仿他们。 只是团团还没意识到。 苏笑笑懒得跟小孩计较:“看书还是看报?” “妈妈看报我看书!” 苏笑笑靠着枕头和团团并排坐床上,看困了,团团的书一扔,苏笑笑的报纸放床头书桌上就拉灯。 翌日清晨,秋高气爽,苏笑笑打开窗,室内浊气出去,她迎着秋风深吸一口气,“又是一年秋叶黄啊。” 张怀民推开门进来:“团团昨晚在这边睡的?” 团团穿上裤子站起来:“是的呀。爸爸,你打呼好响啊。” 苏笑笑转过身:“你爸太累。” 张怀民把儿子抱下去给他穿鞋:“今年估计没法回首都。” “怎么了?”苏笑笑心里咯噔一下,有个不好的预感,“出什么事了?不是说好了下个月回首都吗?” 张怀民:“昨天上面发下通知,革命从此结束。之后肯定有所调整,我不能这个时候回家探亲。” 苏笑笑眉头微皱:“是不是那个武团长希望你转业,把他的人提上来,过两年他升副师,正好让他的人当团长?” 张怀民惊得差点把儿子扔下楼。 苏笑笑见他这样就知道自己猜对了,顿时想骂人,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情况无可厚非。 武团长转过来两年多,跟张怀民这个副团长和几个营长没什么交情,于公于私他都希望身边有自己人。 “你准备怎么做?” 张怀民:“这个时候转业不值。各单位忙着调整,一不小心就会成为池鱼。如果过两年待遇升正团,到地方上选择多。就是不能,地方上稳定下来,无论去机关单位还是事业单位我都好开展工作。” “会不会给你穿小鞋?” 张怀民摇头:“顶多让我辛苦点。革命结束拨乱反正,上上下下都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挑事。” 苏笑笑不禁说:“我以为会在这边呆小半辈子。” 张怀民:“不能。就是海军类学校毕业的钟团长也不是毕业后就到这边。” 苏笑笑有一点不明:“武团长不知道论军功他不如沈团长,论学历和在部队的声望不如钟团长吗?副师长可就一个!” 张怀民笑了:“他知道,他以为革命会持续几年。以前为了稳定,很多人在一个位置上七八年,甚至十年没动过,他以为他的人能撑几年,把他弄上去再退。现在不好说!这几年因为很多知青不想下乡往部队里钻,部队里的人比革命前增加几成 ,哪用这多人。首都一旦稳定下来就会裁军。” 苏笑笑忍不住幸灾乐祸:“他会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要看谁手腕硬。”东海无战事,张怀民无法立功跳过团长升副师,说白了没机会上桌,所以聊起这事他心态轻松,不由得露出笑意,牵着团团下楼。 苏笑笑拎着痰盂跟下去,“既然不敢明着给你使绊子,你就再等几年。团长和副团虽然一字之差,但在大家眼中就是差一大截。” “我知道。”张怀民点点头,“最好以正团的身份转业到地方。” 苏笑笑:“你是副团能给你正团待遇?” “这种情况不多,也有。比如副团当营长,像钟团长,正团的待遇实际上没有比副师少多少。”张怀民道,“说起待遇,要不是钟团长毕业后就是军官,我们这三个团待遇最高的肯定是沈团长。现在他俩应该差不多。” 苏笑笑摸摸团团的小脑袋:“听懂了吗?” 团团摇头:“妈妈,我啥也没听见。” 张怀民乐了:“小机灵鬼!” 苏笑笑让他去包里拿点钱领团团去副食厂。 停业三天,苏笑笑三天没去副食厂,张怀民估计家里缺菜就去厨房看看。果然全是蔬菜,没有一丝荤腥。张怀民准备多买点。 考虑到他家小子嘴巴挑得很,到了副食厂张怀民先征求他的意见。 团团指着远处的肉摊:“爸爸,买!” 张怀民过去称半斤五花肉。 团团扫一眼海鲜,拽着他爸走人。 张怀民想笑:“早上吃肉,中午吃什么?” 团团停下,在青菜和鱼肉之间,他选大虾。张怀民又买一斤虾。 这个时节有芋头有莲藕,莲藕还不错,张怀民问团团要不要。团团喜欢红烧小芋头,张怀民更想买藕,干脆买一斤小芋头和两节藕。 拿起胖胖的藕,张怀民掂量两下,不禁感叹:“这藕不错。” 卖菜的职工点头:“隔壁岛种的。听说几百亩池塘,水也好,比咱们岛上小打小闹规范多了。” “可以做藕粉吧?” 张怀民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回头看去,钟大娃带着哥哥弟弟过来。张怀民见他一脸好奇,笑着说:“这么好的藕做藕粉不值得。” 职工接着说:“都是用品相不好的藕做。你想做?一百斤藕出五斤粉,做吗?” “这么少?”钟大娃震惊,“那,那算了,这么糟蹋东西,我娘能打死我。” 职工一点也不意外,笑着问他要几斤。 钟大娃挑十节,称好后他递给钟自立就去买其他东西。 张怀民觉着他也该回家了,下意识喊“儿子”,低头一看,儿子没了。 职工见状想笑:“跟大娃哥几个走了。” 张怀民朝钟大娃看去,苏团团拽着钟大娃的手仰头跟他聊天。张怀民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追上去:“团团,别忘了回家吃饭。” 团团摆摆小手表示知道。 苏笑笑看他一个人回来,“团团呢?” “你猜!” 苏笑笑朝外面看看,张家俩小的和吴双的小女儿都在外面玩,“不在这儿?又跑钟团长家去了?这小孩,也不看看时间,人家不做饭不吃饭!” 张怀民:“大娃在副食厂买菜,应该还没做。我一会儿过去叫他回来。” 没等张怀民去找他,他自己回来了。 张怀民故意问:“怎么不再玩一会儿?” “大娃哥哥做好饭了。”团团蹦蹦跳跳进来,“妈妈,大娃哥哥做的菜好香啊。” 苏笑笑一边剥芋头皮一边说:“妈妈做的菜也香。” “妈妈做好了吗?” 苏笑笑摇摇头:“跟爸爸背两首诗,妈妈就做好了。” 原本打算半斤肉分三顿吃。张怀民说一句“团团非要买芋头”,苏笑笑想起团团喜欢。所以就点火蒸芋头,然后切三两五花肉。 芋头剥好,苏笑笑先炒二两肉片,用猪油做芋头。芋头出锅,粥也差不多了,她把粥端下来,用炉火做豆角炒肉。 几分钟后,客厅门飘满肉香和饭菜香,团团拿着勺子想喝粥又想尝尝肉。 苏笑笑去厨房拿个空碗,给他夹两片肉和一块芋头一段豆角。 团团先吃肉后吃芋头,最后吃豆角。 苏笑笑看他吃完又给他夹几块:“好吃吗?” 团团连连点头。 苏笑笑抬眼看向对面的张怀民。 张怀民笑着点头:“我一直以为这小芋头跟红薯一样,只能蒸熟了吃。没想到这样做也好吃。苏团团,还是你会吃啊。” 团团以为夸他,点点头,跟爸爸分享:“大大的芋头也好吃。” 张怀民朝苏笑笑看去:“做过?” 苏笑笑点头:“没炒过。买来蒸熟碾成泥,浇上米汤,他说好吃。想吃的话回头我留意一下。岛上种那种芋头的少,不好买,需要看运气。” “别麻烦了。” 团团摇头:“不麻烦!” 张怀民乐了:“是你想吃吧。” 团团毫不畏惧地点头承认:“对呀。” 张怀民没话了。 团团不好好吃饭,苏笑笑会问他是不想吃还是妈妈做的不好吃。 纵然苏笑笑有原身记忆,可原身会做的都是北方那些萝卜白菜土豆茄子,鲫鱼鲶鱼之类的。原身没做过海鲜,也没见过新鲜的竹笋荸荠芋头等物。苏笑笑上辈子不善厨艺,所以做的不好吃很正常。 团团要说不好吃,苏笑笑就让他吃别的。团团要说想吃什么什么,苏笑笑会解释,为什么不买,为什么不做等等。 时间长了,在团团看来无论他想吃什么妈妈都不会骂他,所以敢于表达。 苏笑笑朝张怀民看去:“趁着在这边方便,想吃什么买什么。” 团团听了这话指碟子里的肉:“妈妈,猪肉也可以吗?” 苏笑笑摇头:“猪肉也要看运气。”朝张怀民看去,“岛上渔民不养猪吗?” 张怀民:“你都说他们是渔民,渔民拿什么养猪?” 苏笑笑被问住,“那也有有地的渔民吧?” 张怀民听出来她想问什么:“这个岛上的驻军跟隔壁岛比起来人多,从外面买东西贵,渔民的猪和各种蛋大部分都被部队包了。我们也不是天天吃肉,是人多,一次几十头猪,一人就分这么一点。”朝桌上的菜看去。 苏笑笑问:“一两啊?我还是指望隔壁岛的军人吧。” 第40章 戳心窝子九个人吃八个猪蹄? 年前最后一个周末中午,苏笑笑纠结买肉包饺子还是买猪板油炸年货的时候,听到隔壁王素芬喊:“小苏,笑笑,团团妈妈,快来!” 苏笑笑有空纠结是因为脑子闲着没事,她在揉馒头。 听到王素芬这么急,苏笑笑用潮湿的布把剩下的面盖上,用围裙胡乱擦擦手就往外跑:“嫂子,出什么事了?” “跟我走!”王素芬摆一下手就跑。 苏笑笑匆匆关上门,追上她问:“咋了?” “隔壁岛又送来两头猪,我刚看到,才到副食厂。” 苏笑笑朝吴双家方向喊:“双姐,快来!” 王素芬拽着她:“她知道也不去!” “应该会去吧?”苏笑笑以前身体一般,这两年天天走路,从最初的慢走到现在疾走,她身体极好,边跑边说话都不带喘。 王素芬不答反问:“上周末她休息你没休息?” 苏笑笑点点头:“以前大家让我周末休息,现在团团不哭不闹不让我带,我就跟同事一样轮休。上周末出什么事了?” 王素芬:“跟她吵架了。上周末看我拾掇菜园子,跟我隔着篱笆墙聊天,夸我家老小这小半年猛蹿个。我说这几个月鱼虾鸡鸭没断过。没空收拾鸭子和鸡,就用鹅蛋炒蒜苗,鸡蛋煎糍粑。她问我日子不过了吗。我说自从这样做,俩闺女的脸色比以前好,水嫩水嫩。难怪刘师长家的段嫂子劝宋老师节省点,宋老师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苏笑笑好奇地问:“你这样说她没反驳?” 王素芬用毫不意外她这样问的眼神看她:“跟你也说过?她说宋老师以后肯定是校长,工资高,手里攥着振兴和振刚的抚恤金。听到抚恤金我就来气,你来得晚不知道,振兴和振刚的妈真是讲究人。勤俭但不占人 便宜。我家买好吃的给她送点,就算她心疼钱,也会买了还给我。不像小吴,不要就不要,还数落我不会过日子。我忍不住跟她吵几句,她气得直接回家。当时我见你家门开着,你没出来,以为你也因为吃什么买什么跟她吵过。” 苏笑笑摇头:“以前团团小跟我去邮局,我带饭,她说又做鱼啊。我说团团底子虚爱生病。自从团团上小学,眼看身体结实了,我就回来做饭。她不知道我做什么,没机会数落我。”想想吴双也没什么大毛病,“您别气,其实她平时挺好的。今年夏天还帮团团做一双凉鞋。” “我知道。不是看她平时还行,凭你跟她走得近,我都不叫你。” 苏笑笑想笑:“那我谢谢嫂子。快进去吧。” 王素芬力气大,带着苏笑笑挤进去。 职工看着对面众人,一动不动。王素芬不禁问:“怎么不切?还有什么仪式?” “排队!什么时候排好我什么时候切!”老师傅拿着大刀神色严肃的跟侩子手似的。 奋力往前挤的军嫂们停下。 年轻的职工从案子里头出来,“嫂子们,排队吧。不然我们就把这两头猪还回去。” 不算定量不要票的猪,肯定是部队杀好送来的。因为之前有过一次。苏笑笑扯一下王素芬,王素芬微微摇头,转向身边人,明知故问:“怎么排啊?” 年轻的职工:“谁第一个来的谁知道!” 被挤到边上的军嫂举手。 年轻的职工看向恨不得伸手抓肉的军嫂,这位军嫂被看得不自在,不由得往后退。 前面排了十个便到苏笑笑和王素芬。苏笑笑把王素芬推到她前面。王素芬觉着她比苏笑笑大十几岁,应当让让年轻人,让苏笑笑在前面。 “看你俩客气的。要不我站前面?” 王素芬想说:“有你什么事。”扭头一看,钟大娃,“你小子从哪儿窜出来的?” “从人堆里啊。” 钟大娃自从会做饭,有力气和面揉馒头,一般情况下就跟几个兄弟做饭。遇到费事或者没吃过的食材会叫他娘出手。今儿跟往常一样,他和兄弟们做饭,钟三娃跟一群小孩在外面玩。 钟三娃看到几个人往副食厂跑,就回家喊他哥。钟大娃跟苏笑笑前后脚进来。只是苏笑笑被王素芬拽到里头,钟大娃不好意思挤开婶子大娘姐姐妹妹,他只能被挤到人堆里。 王素芬听了他的话,注意到他的衣领被挤歪了,“你站前面吧。” 钟大娃毫不客气,买两斤猪板油,又要八个猪脚。 王素芬不由得问:“九个人吃八个猪蹄?” “钟团长不在家,我们一人一个。”钟大娃拎着肉用衣服兜着猪脚回家。 苏笑笑忍不住说:“衣服脏了。” 钟大娃笑着说:“脏了再洗。” 王素芬问苏笑笑要肉还是要油。苏笑笑买两斤猪板油,又买两个大棒骨。 回去的路上苏笑笑实在好奇,忍不住问:“大娃衣服上全是油,宋老师不管吗?” 王素芬摇头:“大娃不让他娘洗衣服,宋老师懒得管。不过他也免不了一顿唠叨。二娃嫌他脏,还嫌他穿衣服不爱惜,三天两头让他缝衣服。” “这兄弟俩,性格迥异啊。” 王素芬:“钟家几个孩子性格都不一样。幸好大娃没有小心眼,懂事又明理,有他盯着,孩子们没打过架吵过嘴。虽然二娃不如大娃性子好,但这孩子勤快,经常给哥哥弟弟缝书包补衣服,有时候说话不好听也没人跟他较真。” 苏笑笑不由得停下。 王素芬想问怎么了,看到吴双的大儿子拽着一个小女孩跑过来,俩人都拎着篮子。王素芬很意外,小声问:“吴双叫他来的?” 苏笑笑:“可能怕自己来碰到你尴尬吧。不过那个小姑娘,不是双姐家老小啊。” 话音刚落,一大一小到跟前。吴双的大儿子没站稳就问:“苏姨,还有肉吗?” 苏笑笑:“五花肉应该没了。但有排骨和猪腿肉。” “谢谢。”大小子拽着小姑娘跑进去。 苏笑笑回头看一眼:“这小孩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王素芬笑着说:“没见过就怪了。沈团长的大女儿,好像跟三娃一样大,经常领着妹妹跟三娃一起玩。” 苏笑笑顺嘴问:“那她才十岁?怎么让这么小的孩子来抢肉?她妈呢?” “她妈不吃都不来。嫌争抢丢人。”王素芬嗤笑一声,“有本事别吃喝拉撒睡啊。” 苏笑笑确定沈团长的爱人真自视甚高不好相处——来这边仅仅两年,但凡听人提到沈团长的爱人就没有夸的。 苏笑笑没见过沈团长的爱人,不好发表意见,就笑了笑。 王素芬继续吐槽她多么清高,说到院门口还没说够,最后来一句:“懒得说她!” 苏笑笑点头附和:“改天聊!” 到家继续揉馒头。 苏笑笑早饭后和好面,看着团团出去找朋友,她和吴双上山,挖两个冬笋,找一捆柴。苏笑笑打算用柴蒸馒头。 现在需要熬油,苏笑笑揉好馒头把炉子拉开。馒头醒发后,炉火也快上来,苏笑笑在钢筋锅里加水和箅子,等水热了就可以上锅蒸。 趁着这会儿有空,苏笑笑把板油切成小块,两个大棒骨从中间用刀背砸断。 馒头上锅,苏笑笑就熬处理好的猪油。 猪油还没出油,苏团团跑回来。苏笑笑看他一脑门汗,拿毛巾给他擦擦脸,又擦擦身上的汗,棉衣解开扣子:“不许脱!” 团团搬个小马扎坐到苏笑笑身边:“好香啊。” 苏笑笑问:“在谁家玩的?” “先去双姐家,然后找大娃哥哥。大娃哥哥做饭,我跟三娃哥哥玩。三娃哥哥要吃饭,我就去王姨家玩一会儿。” 苏笑笑:“你这一天天还挺忙。下午还出去吗?” 团团点头。 “什么时候写作业?” 团团犹豫片刻,看看锅里的油渣,估计不听话没得吃:“下午写作业,写好再玩。” 苏笑笑摸摸他的小脑袋夸一声“乖”,就用勺子翻肥肉,防止粘锅。 猪油熬好倒搪瓷盆中,油渣放漏勺上,苏笑笑把盐碾碎撒油渣上就削皮切藕。 团团坐在案板旁边盯着油渣:“妈妈,我尝尝热不热。” 苏笑笑白了他一眼,挑一小块塞他嘴里。 “不烫,可以吃!” 苏笑笑擦擦手上的水,拿个小碗给他夹七八块:“先吃这么多。妈妈炒菜!” 就着油锅把醋溜藕片盛出来,苏笑笑刷好过锅就煮焯过水的大骨棒。 闻到面香,苏笑笑把炉眼堵上,馒头拿出来,和团团吃饭。吃到一半发现锅底下柴快灭了,苏笑笑又放几根木头,顺手把切好的藕块放进去。 吃过饭骨头汤的鲜香飘出来,团团一脸纠结。 苏笑笑乐了:“叫你少吃点你不听,是不是还嫌妈妈唠叨?” 团团扑到苏笑笑怀里撒娇:“不要说啦,妈妈,下次,下次我听话。妈妈,我想尝尝骨头汤啊。” 苏笑笑:“妈妈盛半碗,你喝几口,剩下的妈妈喝?在家别乱跑,我去买两块豆腐。” “我不想吃豆腐!” “你吃饱了当然不想吃!我再放两块豆腐,留咱们晚上和明早吃。” 团团正为吃不到骨头肉感到可惜,听了这话让妈妈快去。 苏笑笑端着小盆去副食厂。 回来经过张政委家门口,王素芬在客厅冲她招手。苏笑笑端着盆去别人家别扭,王素芬不觉着,再次招手催她。 苏笑笑心说,这大姐这么不客气,是觉着跟我投脾气吗。 “啥事啊?嫂子。”苏笑笑没坐下,理由是团团在家等她,她得赶快回去。 王素芬:“团团大了会自己玩。坐啊。” 她大女儿忍不 住吐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找苏阿姨开会。” 王素芬瞪她一眼,对苏笑笑说:“你猜吴双叫她家老大买的啥?” “排骨?” 王素芬让她继续。 苏笑笑:“大骨棒?” 王素芬又让她继续。 苏笑笑:“猪血猪肝?” “补身体的东西哪能轮到她。早被人买走了。还是我说吧,猪肠猪肚猪腰,还有一根大骨头和两根排骨。难怪他家大小子拎着篮子过去。” 苏笑笑诧异:“这么多?” 王素芬点点头:“我猜跟上周说她抠搜,将来没有闺女敢给她当儿媳妇有关。” 苏笑笑张口结舌:“你你,您是这么说的?难怪她生气。” “我又没说错。”王素芬下巴微抬,神色倨傲,一副打死也不承认说话难听的样子。 重点是错没错吗?是戳心窝子啊。 苏笑笑一时有口难言,“嫂子,他家老大老二不小了,传到孩子耳朵里,孩子容易自卑。” 王素芬对吴双的几个孩子没意见,甚至很同情他们,闻言脸色微变:“不是吧?” 苏笑笑点头。 “那怎么办?” 她大女儿哼一声:“现在知道自己说话难听?” 王素芬瞪一眼闺女:“再多嘴明儿就叫你下乡!” 苏笑笑赶忙说:“都少说两句。嫂子,下次当着孩子的面你故意说,给你当儿子当闺女,正好你家也七个。几个孩子一听你这样说会认为你喜欢他们。再想想你以前跟双姐说的话,他们便明白你是故意气她,或者只是对她不满。” 王素芬寻思片刻:“也行。几句话的事。我也挺喜欢她家几个孩子。虽然学习不咋样,但没惹过事。以前马团长家出事,听说大娃招呼一声,她家老大上去就打,还帮大娃把人绑起来。仗义!不像我家俩没出息的,只敢在外面把门!” 苏笑笑失笑:“你家老二比他小,担心上去碍事啊。” 王素芬又嫌弃大女儿:“她也不懂事,不去帮忙还要喊人。你嘴上嚷嚷几句就算了,她还真去喊大人!” “那你还夸我懂事?” 王素芬瞪眼:“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有军嫂有渔民,我不夸你,难道骂你不该喊人?就算我让你去,你也不能真去!听不出好赖话!” 她大女儿愣住,显然没有意识到可以这么干。 苏笑笑趁机起身:“嫂子,我先回家把豆腐炖上。” 王素芬顺嘴问怎么吃。 苏笑笑:“放骨头莲藕汤里。” “汤不难喝吗?”王素芬没有这么做过,一脸好奇。 苏笑笑:“试过,老豆腐吸满汤汁挺好吃。本来我想放海带,团团不爱吃。” 王素芬的大女儿顿时忍不住说:“你看看苏姨,团团喜欢什么她做什么。你呢,天天想着自己。” 苏笑笑无语,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我吃什么都行。”不会做饭的人没资格挑,苏笑笑上辈子不挑食,“你妈不是想着自己,是认为对你们身体好。她是不好意思说出来,干脆说自己想吃。真想吃她以前不做?” 小姑娘听了这话想起她妈这几个月突然变得很大方,以前嫌她吃得多,最近问得最多是有没有吃饱,顿时感到羞愧,“真的啊?” 王素芬瞪她:“滚!” 苏笑笑无语又想笑,怎么这么心口不一啊。苏笑笑故意说:“好,我滚!” “嗳——”王素芬赶忙追出去。 40-50 第41章 好赖不分团团斜着眼看一下他妈,一脸…… 王素芬跟着苏笑笑到她家厨房,看到的便是团团趴在案板一角,盯着冒着香气的地锅。 王素芬的心里忍不住感叹,这小孩真乖。难怪他去上学苏笑笑各种不放心,平时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其实除了团团本身听话招人疼,其次便是苏笑笑不想经历生产之痛,此生只有团团一个孩子,再加上她替原身活着,于情于理苏笑笑都不得不照顾好团团。 苏笑笑把盆放案板上,团团惊了一下,抬起头,笑了:“妈妈?你好慢啊!” “妈妈担心豆腐掉了没敢走太快。”苏笑笑看看锅底下,她临走前添的柴快烧完了,于是又加几根细树枝,洗洗手就把老豆腐切块放进去。 王素芬走近看到锅里有四个骨头,还有十来块莲藕,显得清汤寡水。而豆腐一放进去就显得正好。 王素芬好奇:“会是什么味啊?” 团团忍不住说:“好喝的味!” 王素芬乐了:“团团喜欢喝啊?” 团团点头。 苏笑笑:“妈妈再给你盛半碗?” 团团暂时不想喝,“煮好再喝!” 苏笑笑把柴往里塞一下,确定不会掉下来就拉着团团去客厅:“嫂子,等十来分钟你也尝尝?” “我得尝尝。”王素芬拿个小板凳在母子俩对面坐下。 王素芬家孩子多,粮食定量不够吃她就买红薯芋头土豆,可这些东西没油水,孩子越吃越饿,越饿饭量越大,以至于她经常后悔生太多。 看看苏笑笑家,张怀民不在家半斤肉够她和团团吃三顿,早上和中午用肥肉炒菜,晚上还可以用瘦肉丝煮面。 王素芬不是没想过学宋老师,今儿鸡明日鹅,可她粗粗一算,光菜钱一个月要四五十,等于她两个月工资,她就犹豫不决。 犹犹豫豫好几年,直到前些天听了苏笑笑的话,她算一笔账,儿子个头矮,以后想找个模样齐全的对象要彩礼钱,还要准备缝纫机、自行车以及收音机。钟大娃长得高高大大,一分彩礼不出,啥也不准备,也不愁找对象。她就决定把给儿子准备的彩礼以及买“三转一响”的钱拿出来买各种肉。 计划不错,她也照计划实行,问题是她以前家里穷没吃过几次肉,到了这里手头宽裕也不经常做,以至于像钟团长家做的红烧肉,小鸡炖蘑菇等等,她统统不会。 做来做去就那几样,哪怕是鲍参翅肚,天天吃孩子也会腻。 王素芬等着尝尝骨头汤炖莲藕和豆腐咋样,味道还行的话她回头就这样做。 有人聊天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锅底下只剩火星子。 苏笑笑把怀里的小孩放地上,去厨房盛两半碗汤,每碗都有一块莲藕和一块老豆腐。 王素芬见她端着两个碗还拿两双筷子,赶忙起身接过去,“我尝尝味儿就行。” 苏笑笑把碗放团团面前:“也不差这一口。副食厂的豆腐不错,感觉比我在首都吃的味还正。” 王素芬下意识说:“是副食厂职工自己做的,每次做豆腐前都先挑一遍豆子,没有坏的烂的,手艺不错,不可能不好吃。去的早豆腐还带着热气,买回来不用做,弄点酱可以直接吃。” 苏笑笑见她这么清楚,“您认识做豆腐的职工?” 不止王素芬认识,苏笑笑也见过,因为做豆腐的职工不是渔民也不是转业军人,而是军嫂。这位军嫂的家在楼房西北方瓦房那边,她去副食厂上班会从这边过,苏笑笑去邮局上班会从她家那边过,很难完全避开。 王素芬:“你也认识,就是小军他妈。” 苏笑笑问:“团团的同学?经常跟团团一起放学的小孩?” 团团忍不住点头:“许小军!” 苏笑笑很意外:“他妈居然会做豆腐!” 王素芬喝一口汤,味道真不错,莲藕的清淡竟然压住了豆腥味儿,老豆腐吸满了汤大了一圈,还能吃到淡淡的肉香,她顿时决定有机会买到骨头也这样做。 王素芬放下碗,又说:“听说副食厂一开始想找岛上的生产队买豆腐。给军嫂安排工作的时候发现小韩没法安排,没上过学也没上过扫盲班,完全不识字,部队干事就问她会啥,她说会做豆腐。部队干脆在副食厂弄个豆腐作坊。有时候部队食堂也会去副食厂买豆腐。” 苏笑笑:“她一个人干吗?” “还有俩。一个管记账,一个给她搭把手。部队决定弄个豆腐作坊也是为了多提供几个工作岗位。”王素芬道,“对了,起早了你可以去那边买豆腐脑,比食堂卖的便宜。” 苏笑笑摇了摇头:“我和团团吃不了多少。” “也对,你们娘俩随便弄点吃的就饱了。”王素芬拿着碗 去厨房。苏笑笑下意识看过去,见她放盆里准备洗刷,连忙说:“嫂子,放着吧,团团吃好了我一块刷。” 王素芬有点不好意思:“你刷啊?” “我刷!”苏笑笑拉着她出来,“团团慢得很,这么点东西能吃半小时。” 团团斜着眼看一下他妈,一脸的不高兴。 王素芬乐了:“你妈还说错了?” 团团点头,错了! 王素芬摇头失笑,不经意间看到大方桌上有个针线筐,筐里还有毛线,“给团团织的毛衣?” 苏笑笑扭头看了看,觉着没啥见不得人的,就把针线筐拿过来:“不是,围脖。海边风这么大,他还不乐意围。” “妈妈给我做围巾!” 苏笑笑:“你会用围巾吗?” “我会!” 苏笑笑不客气地说:“你就会吃!” 团团气得跺脚,“我会写字算数,我还会背诗!” 王素芬又忍不住想笑,“团团真聪明!” 团团抬起下巴,“我最聪明。妈妈第二,爸爸第三!” 苏笑笑懒得同他废话,“嫂子,你摸摸这个线。” 王素芬伸手摸一下,不禁惊呼:“这么软?在哪儿买的?” “去城里买的。舒服吧?”苏笑笑朝儿子睨了一眼,“好赖不分!” 团团不敢说,围脖舒服我也不用,因为他半个月前着凉难受了许多天,不敢嘴硬,就当没听见,低头呼啦喝汤。 冬天昼短,王素芬稍稍坐一会太阳就偏西了,她回家收拾收拾准备做晚饭。 苏笑笑把围脖织好就去和面,擀两剂子面,晚上煮半剂子,剩下的面条摊开放橱柜里留明天吃。 张怀民不了解原身,因为聚少离多。苏笑笑和团团到岛上半年,张怀民就对母子俩有所了解。 今日部队加餐,还给副食厂送两头猪,苏笑笑肯定会买肉。两斤肉娘俩吃不完,不是腌起来就是包饺子留着第二天吃。 翌日清晨,早训结束,张怀民就往家跑。 苏笑笑在客厅教团团朗朗上口的古诗词,听到脚步声下意识抬头,张怀民进来,苏笑笑本能起身。 张怀民抢在她开口前说:“没事,我回来吃早饭。” 苏笑笑松了一口气,“我感觉你今天可能回来,没想到这么早。” “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苏笑笑:“先说你干嘛特意回来吃早餐。” “昨天副食厂有两头猪,你没买肉?” 苏笑笑不禁笑了:“我就猜到你猜到我一定会买肉。” “买了吧?” 苏笑笑点头:“团团,先自己看一会儿。” 到厨房苏笑笑就打开大铁锅锅盖,里头有三个大骨头,七八块豆腐,还有七八块藕,还有许多汤。 苏笑笑对张怀民说:“我打算用这个汤煮面。” 张怀民奇怪:“怎么没做?” 苏笑笑:“炉火上来就煮面。昨天下午封的炉子,十多个小时过去,再不拉开炉子透透气煤球就灭了。” “暖瓶里有热水吧?我去洗个澡。”大冬天张怀民出一身汗,不洗会难受一整天。 苏笑笑叫他用烧水壶里的水。 张怀民倒一盆水去院里棚底下,苏笑笑拿两张报纸折起来当扇子坐到炉子边扇风。 团团见妈妈迟迟不出来,就扔下书去厨房找妈妈。 苏笑笑问他想吃什么菜。 团团四周看一下,指着大白菜和粉丝。 苏笑笑:“猪油渣炖白菜粉丝?” 团团连连点头。 连着吃两顿一样的,苏笑笑吃够了。所以就泡一把红薯粉,又切一些白菜叶,把昨天熬的猪油渣拿出来三成,先用炉火煮面,接着用小炒菜做猪油渣白菜粉丝。 张怀民一看有菜有汤有面就没控制,结果一家三口把面菜吃得一干二净。苏笑笑和团团吃饱,张怀民忍不住打饱嗝。 团团趁机挤兑:“爸爸憨吃!” “不是爸爸憨,是妈妈做的饭菜好吃。”张怀民看着儿子,“难道不是吗” 苏团团无法反驳:“妈妈,我玩儿去了。” 苏笑笑问:“不跟我去邮局啊?” 团团挥挥手表示不去。 苏笑笑给张怀民使个眼色,张怀民抓住儿子,往他裤兜里塞一张擦屁股的纸,又往另一个裤兜里塞一个手绢,上衣兜里分别装着一把花生糖和一把水果糖,又给他戴上帽子围脖和手套。 团团送给他爸一记白眼—— 妈妈的狗腿子! 张怀民朝脑袋拍一下:“不去?那等你妈收拾好,跟你妈去上班。” 团团拔腿就跑。 苏笑笑隔着厨房玻璃看到他逃难似的:“团团,慢点!” 团团停下,站在自家门口往左右看了看,双姐家还在做,王大姐家刚吃饭。他犹豫片刻,慢慢悠悠朝钟团长家所在的方向移动。 张怀民到院门外盯着儿子,确定他没乱跑才回屋,“这小孩,去钟团长家玩儿比上学还积极。” “他家几个大的懂事又有耐心,最重要一点懂得多,团团不止喜欢跟他们玩,还喜欢看他们闹,听他们聊天。”苏笑笑看到张怀民伸手,就把洗好的碗递给他。张怀民用干净的抹布把碗筷擦干净放橱柜里,防止老鼠蟑螂爬脏了。 苏笑笑一边刷锅一边说:“双姐的几个孩子挺好,就是她大嗓门,在家也不控制,团团经常被她吓得打哆嗦。隔壁王大姐喜欢唠叨,三句话没说完就能跟大女儿吵起来,团团听不出好赖,也经常被母女俩吓得不敢开口。他同学许小军挺好,但他家离咱家远,那小孩又喜欢跑这边玩,团团就不想跑过去找他。” 张怀民心里有个想法,试探着问:“过几年再生一个?” 苏笑笑停顿一下:“……担心只领团团一个他太寂寞?” “不止。过些年我们老了,他帮我们买米买面看病拿药,忙不过来。” 苏笑笑:“不管生几个,只要他有出息,就没时间伺候我们。自古忠孝难两全!你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张怀民如梦初醒。 苏笑笑见状无语又想笑,“还生吗?” 张怀民毫不迟疑地说一声“不”,紧接着又说,“是我思虑不周!”顿了顿,又想说,“如果苏团团长着长着歪了就再生一个!” 苏笑笑:“你少逗他,苏团团歪不了!” 第42章 于心不忍嫌小苏不会过日子吧 苏笑笑没想到那天早上是张怀民年前最后一次回家用饭。 今年过年家里又只有苏笑笑和团团母子二人。头一年家里人少,苏笑笑不需要准备很多菜和主食觉着很好。第二年这样也还行。 今年除夕上午看到人家院里热热闹闹,自家安安静静,苏笑笑一度觉着这个年忒没意思,忽然就能理解一些军嫂为啥受不了岛上清净的生活。 因为静得让人心慌。 好在今年革命结束,除了春联照常贴,还可以放鞭炮放烟花。 今年供销社有鞭炮和小烟花,苏笑笑买了一堆,除夕晚上拿到院门外,把左右两边邻居的孩子喊出来一起玩。 两家七个孩子,一人拿着一个小烟花,噼里啪啦放完一根,把附近大人小孩勾过来,苏笑笑门口热闹起来,团团很高兴,蹦蹦跳跳,吵吵闹闹,玩到九点还没尽兴。 苏笑笑给他洗好脚,拽着他上楼,他困得眼睛睁不开还问:“妈妈,我们家还有烟花吗?” 苏笑笑回答;“还有一点。” “明天放!” 苏笑笑点头:“明天放。现在可以安心睡觉了吗?” 团团点着头跟小鸡挑食似的。 苏笑笑把他塞被窝里,摸摸团团脚的位置热乎乎的,她就把盐水瓶放到团团里侧,里侧靠墙,盐水瓶不会掉地上摔碎。苏笑笑又给他掖好被子就回房休息。 过了年初一,年初二开始上班,苏笑笑翻开日历,看到上面的时间愣住,一九七七年?真快啊,离恢复高考只剩八个月。 苏笑笑忽然想起钟家老大、张家老大和吴双家老大虚岁都有十六七。照往年这么大的姑娘小子今年开春不下乡,到秋也要下乡。 下乡干农活哪有心思复习参 加高考。 今年下乡太不值。 这几个大孩子经常帮她照看小不点团团,要让苏笑笑看着他们恢复高考前下乡,苏笑笑良心不安。可是也没法明说今年恢复高考,于是决定先探探吴双的口风。 给团团装好手帕、手纸以及糖果等物,看着他去隔壁吴双家,苏笑笑就挎着包去邮局。 今儿吴双休息,明天周末苏笑笑休息,所以要等下周一。 刚开年邮件极少,周一上午,苏笑笑闲着没事看完今天的报纸就跟吴双闲聊,聊几句就很自然地扯到孩子身上,“你家老大虚岁十七了吧?” 吴双点点头,随口问:“问他几岁干啥?给我家老大介绍对象?” “就这么着急当婆婆?”苏笑笑白了她一眼,“就是想知道你家老大是当兵还是下乡。” 吴双的笑容定格。 别看她天天吼大的骂小的,其实很疼孩子,只是疼的方式跟苏笑笑、宋老师不一样,跟大部分父母一样,给孩子攒钱。 吴双不舍得孩子当兵,也不舍得他下乡干农活。她本人当了小半辈子农民,很清楚农民多么辛苦。可是老大去当兵,老二就要下乡,不可能把俩孩子都弄去部队。一来她丈夫只是团参谋,没有那么大权利,二来首长也不敢对她家特别照顾——家属区跟她家老大年龄相仿的没有八十也有五十,单单对她家照顾,哪怕几个团长政委都是体面人也会为了自家孩子找首长要名额。 可是部队也不能在一个地方招这么多兵。 手心手背都是肉。吴双一时不知该让老大当兵,还是把名额让给老二,让老大先下乡。 吴双犹豫片刻,跟苏笑笑表示她这几天也在愁这事,紧接着又问:“你看是不是让我家老大和老二抓阄决定?” “你家老二不是还小吗?” 吴双摇头:“不小了。跟老大一样今年初中毕业。” 苏笑笑十分意外:“可是他俩看起来差三四岁?” “差两岁,老二像我不长个,看起来比老大小四岁。我担心老大初中毕业十四五岁就被弄下乡,特意让他在小学留两年级。”吴双说起这事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小声说,“其实我能想到这样做还是因为宋老师。 苏笑笑没听明白,关人家什么事啊。 “宋老师家的老大不是大娃,是钟自立。自立是她和钟团长收养的。人家把孩子托付给她和钟团长,宋老师就得对孩子负责吧。宋老师担心自立太早下乡被人欺负,就说他十七八岁再下乡。当时我就想不如让孩子留级,十六周岁初中毕业不小了,可以下乡,说出去也好听。”吴双说完一脸得意,就像她比宋老师聪明。 苏笑笑很无语,心说你直接说孩子小过两年下乡,也没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吧。 用得着这么迂回吗。 苏笑笑看在她的几个孩子经常领团团玩的份上没有直接吐槽,“您可能想多了。宋老师是农村人吧?要是钟团长托关系把他弄回老家,姥姥姥爷还活着,谁敢欺负他?” 吴双脸上的笑容凝固,讷讷道:“只是心疼孩子啊?” 苏笑笑:“凭她每月拿出全部工资买鸡鱼肉蛋就可以看出来,不是怕孩子到乡下被人欺负,是希望孩子跟着她多享两年福。如果上面允许,宋老师能让自立在家待到二十岁不得不下乡的时候再下乡。” 吴双瞠目结舌:“那那——他这几年在家吃闲饭啊?” 苏笑笑:“闲饭也是吃她家的,谁能说什么?” “可是这么大的孩子不上学也不下乡不当兵,传出去多难听。跟城里游手好闲的二流子有啥区别。” 苏笑笑叹气:“宋老师都不介意当后妈,还介意别人怎么说她?嫂子,人家的思想境界跟咱不在一个层次。” 吴双仍然觉着人言可畏。 苏笑笑道:“不说她,你怎么想的?听团团爸说革命结束部队会有变动,要我说,不如叫你家老大在家待一年,看看明年啥情况。” “你说的变动是啥变动?” 苏笑笑摇头:“我哪知道。可能对咱们有利,也有可能是坏消息,不管结果如何,还能比下乡干农活辛苦?” 吴双仔细想想:“万一到时候让他去西北援边咋办?” “以前肯定辛苦,像北大荒,石河子,荒无人烟。经过支边青年和军人二十多年垦殖,现在应该好多了。听说那边很多农场都是机械化。” 吴双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平时也懒得看报了解,“拖拉机收割机吗?” 苏笑笑点头。 “要是这样也还行。” 苏笑笑想到她刚才说她家老二长不高,又忍不住同情孩子。明明当妈的不舍得,言语间反而怪儿子不会投胎,于是小声说:“双姐,别怪我说话难听,无论过几年,无论你家老二下乡还是当兵,都有可能有去无回。不是说老兵或老乡欺负他,而是他的小身板,您觉着他能割一天小麦,还是能跑五公里?” 吴双听到苏笑笑的前半段很生气,紧接着听到后半段瞬间气消,“不瞒你说,我也在愁这事。你说,老二怎么就随了我?” 苏笑笑一阵无语,你是他妈,不随你随谁。 吴双大概也没指望她回答,又问:“你说这事咋办?” “你给他和老大补补。就算不长个也长骨头长肉。骨头结实身子骨就结实了啊。就算一个月花五十,一年也就五百。周参谋一个人的工资也花不完吧?”苏笑笑故意吓唬他,“要是永远留在部队或农村,你再后悔就晚了。” 吴双顿时心疼的难受。 苏笑笑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便言尽于此。 翌日清晨,苏笑笑起来看到吴双在菜园子里摘菠菜,无奈地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拉着团团逛副食厂。 来得早,苏笑笑买到王素芬口中冒着热气的豆腐。豆腐放她带来的盆里,苏笑笑给了钱就捏一块递到团团嘴边。 团团不讨厌豆腐,因为苏笑笑做的豆腐没有豆腥味,见状他张大嘴巴,浓浓的豆香跟浓稠的豆腐脑似的,团团抿抿嘴唇咽下去又张嘴。 苏笑笑失笑:“喜欢吃啊?” “回去跟鸡蛋炖着吃。” 团团拉着她的手臂:“再吃一块嘛。” 苏笑笑又捏一块塞他嘴里,“早上吃豆腐,中午吃什么呀?” 团团左右看看,指着猪肉摊。 苏笑笑摇头:“今天没有肉啊。” 团团收回视线,拽着苏笑笑光海鲜摊。他看到螃蟹凶狠地瞪一眼,嘀咕:“丑八怪!” 卖海鲜的职工习惯了他对海产品的嫌弃,听了这话还是想笑:“团团,要不要大虾啊?让你妈做海鲜面,给你蒸虾饺?” 团团连连点头。 苏笑笑买两斤大虾。 这个时节天寒,中午吃不完放到晚上也不会臭。 苏笑笑又问团团:“只要虾啊?” 团团拉着她的手到各种鱼摊位上,指着大鲈鱼:“炖豆腐!” 苏笑笑前年用菜刀不熟练,做鱼只敢整条清蒸或者剁成段红烧。两年多过去,熟能生巧,她敢把鱼头鱼骨和鱼肉分开,鱼头鱼骨煮汤,煮的时间稍微长一点,鱼汤淡白色再下豆腐和鱼肉,汤至奶白色,鱼汤里放了猪油,又鲜又香,所以团团很喜欢喝鱼汤。 苏笑笑指着石斑鱼:“那个好!” 团团仍然嫌丑,使劲摇头。 “好吧,妈妈听团团的。” 团团仰头问:“妈妈喜欢吃丑八怪?妈妈买一个吧。” 苏笑笑摸摸他的小脑袋:“妈妈一个人吃不完啊。改天爸爸回来,妈妈买这个丑八怪,再买几个大螃蟹 。” 接过职工递来的鱼,苏笑笑给了钱,就和团团回家。 早两年团团只能走到菜市场,回去的时候需要苏笑笑抱。这两年他长高了,身体结实,一口气能走两三里。偶尔跟苏笑笑去上班,连走带跑到单位都不累。 吴双还夸过团团身体好。苏笑笑想说吃得好。感觉像嘲讽吴双,这话在苏笑笑喉咙里过一遍又咽回去。 不定哪天就走了,何必跟人结仇。 苏笑笑到家,吴双在隔壁院里洗菜,看到苏笑笑她起身问:“买菜去了?” “是呀。院子里这些青菜团团吃够了。” 吴双又问:“买的什么?” 苏笑笑:“两斤虾一条鱼和一块豆腐。” 以为就此为止,没想到吴双又问:“这么多啊?咋吃啊?” “鱼肉用猪油煎一下炖豆腐,大虾红烧或者蒜蓉清蒸吧。还没想好。”苏笑笑不待她开口,“嫂子,我先收拾鱼,回头聊啊。” 吴双听了这话笑着说:“你忙吧。” 王素芬从隔壁厨房探出头,看到吴双盯着苏笑笑家打量,忍不住跟自家闺女嘀咕:“这娘们想干嘛?不会又跟以前嫌弃宋老师一样,嫌小苏不会过日子吧。” 第43章 尖椒干豆腐爸爸不会说人话!…… 苏笑笑也搞不懂吴双想干嘛。 该说的话都说了,也懒得在乎她咋想。 苏笑笑到家粥还没煮好,于是先收拾鱼,让团团在她身边看书。团团一脸忧愁:“妈妈,我都上一年级了,咋还不会算账啊?” 苏笑笑没听懂:“什么账?” “我知道鱼多重,知道一斤多少钱,可是加加减减都不对。” 苏笑笑的呼吸停顿片刻,半无奈半好笑地说:“数学很高深,除了加减法还有乘除法。算鱼多少钱要用乘法。如果你知道鱼多重,一条鱼多少钱,想知道一斤鱼的价格要用除法。” 团团跟听天书似的一脸茫然:“乘除法是啥法啊?” 苏笑笑:“你开学前邮局都不忙,上午跟妈妈去邮局,妈妈教你乘法,下午你在家玩儿?” 团团对她说的乘除法很好奇,毫不犹豫地点头。 娘俩到邮局,苏笑笑趁着岛外的邮件还没到,在她的记事本上写下乘法表。苏团团看不懂,也无法理解,怎么二乘二就等于四了呢。 苏笑笑先告诉他这是先辈总结出来的,接着把乘法表拆开,三乘三就写三个三相加,苏团团琢磨片刻懂了。 晚上张怀民回来,团团让他坐下,听他背乘法表。 张怀民十分确定年前他还不会,听他背到“四”,怀民惊得语塞。团团一脸疑惑:“爸爸,我背错啦?” 张怀民清醒过来,把儿子抱到腿上:“怎么这么厉害啊。” 团团好得意:“比爸爸厉害吗?”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团团又糊涂了:“啥意思啊?”怀疑爸爸骂他,朝厨房喊,“妈妈,爸爸不会说人话!” 张怀民揪住儿子的小耳朵:“你就欠吧。自己听不懂还敢骂爸爸!” 苏笑笑出来说一句:“这话的意思你虽然是你爸爸的儿子,但比他聪明。” 团团睁大眼睛,真的吗?不许骗我! 苏笑笑:“你以为会背几首古诗就了不得了啊?这是古人写的文章里头的一句话。你,有得学呢。” 张怀民趁机说:“学无止境。算数也不止这些数字,还有很多符号。” 团团很好奇:“还有什么?” 苏笑笑:“先学会走再练习跑。如果把你学的知识比作小孩,你还是个需要大人牵着才会走的小小孩。妈妈让你跑,跑得起了吗?” 团团摇了摇头。 苏笑笑:“所以先背会乘法表。过几天妈妈教你乘除法。但有一点,妈妈教的这些不可以显摆。你会的人家不会,别的小朋友会的你不会,你们要相互学习。” 团团不会玩,经常被他的同学许小军带着玩儿。听了妈妈的话,团团没有丝毫怀疑:“我教同学,同学教我。” 苏笑笑:“这就对了。” 早上买的虾没做,苏笑笑切一个年前挖的笋,用笋、青菜、泡发的香菇和一斤虾煮面,剩下的一斤虾做蒜蓉粉丝虾。 原先苏笑笑打算中午做海鲜面,可惜早上买的鱼太大,她和团团吃了两顿。 苏笑笑本想煮挂面,估计张怀民在部队吃够了挂面,而吃过晚饭也不用加班,早一点晚一点都没关系,干脆和面擀面条。 苏笑笑家厨房常备姜汁驱寒,她煮面的时候就加了一点姜汁,姜汁味不重,微辣开胃,团团的面吃完汤喝干净,鼻头上冒汗。 苏笑笑抹掉他额头上的汗:“舒服吗?” 团团点头。 苏笑笑给他夹一点粉丝,张怀民给他剥个虾。团团吃下去忍不住打嗝。张怀民想笑,团团转向他威胁:“不许笑!” 张怀民朝他鼻梁上刮一下,“还吃吗?” 团团舔了舔嘴唇,想吃又想出去玩儿,“妈妈,明天还做吗?” “这个面啊?喜欢吃妈妈天天做。但是蒜蓉粉丝虾不行,粉丝不好买,咱们要省着吃。这个粉丝还是妈妈去城里买的。” 张怀民问:“红薯粉行吗?” “岛上渔民自己做的红薯粉太粗,没法蒸着吃。” 团团闻言想想他不是很喜欢吃海鲜,就让妈妈做面。 苏笑笑点头:“面可以。还想吃什么?” “不要丑八怪,啥都行!” 苏笑笑哭笑不得:“我和你爸吃丑八怪,买回来也不让你吃,行了吧?” 团团满意了,“我玩去啦啊。” 苏笑笑给他戴上帽子手套,又给他一个手电筒。 张怀民看着他抱着手电筒出去,问:“在哪儿找到的?” 苏笑笑家有两个手电筒,可年前张怀民被部队传来的集合哨惊醒,当时才五点,窗外漆黑一片,他醒来睡不着,想着下楼洗漱后跑几圈,担心灯光太亮把苏笑笑惊醒就找手电筒,楼上楼下找遍了,一个没找到。 又怕窸窸窣窣吵醒苏笑笑就没继续找。 苏笑笑同他开玩笑,兴许被马团长和周嫂子藏起来了——马团长的爱人姓周。张怀民被她的话吓得后背发凉,苏笑笑跟没事人一样。 苏笑笑听了他的话直觉告诉她张怀民还介意她之前的玩笑:“一个在张政委家,一个当天晚上就被大娃送回来。团团是到谁家玩就放谁家。我说了两次没用也懒得说他,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家家户户都不缺手电筒,没人会故意昧下。” 张怀民:“我说被他搞丢了,他还一个劲嘴硬!” “他玩忘了压根不记得这事肯定说没有。”苏笑笑把虾推到他身边,“我浇了油,挺香的,多吃点。” 张怀民尝出来了,浇了热猪油的大虾蒜蓉真香。 饭后,俩人一起收拾客厅和厨房。 炉子上放着钢筋锅烧水,苏笑笑和张怀民一起出去。 张怀民伸出手,笑着看着她。 苏笑笑装没看懂,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啊。 张怀民的右手挠挠鼻梁:“要不要牵手?” “直接说啊。”苏笑笑拉着他的左手。 没打算走太远,张怀民关上灯带上门就和苏笑笑出去,院门也没关。 可惜往东十来米,从张政委家过去就被吴双叫住。 张怀民不讨厌吴双,但也没有一丝好感。苏笑笑和团团来之前,张怀民收拾屋子,吴双一边帮忙一边说,马家留下的东西都可以用。 即使她不说,张怀民不用,他也没打算扔。又不是陌生人的东西。以前马团长在的时候,张怀民还来他家吃过饭,用过他家的锅碗瓢盆。 筷子可能被前住户扔了,前住户后来买了新的,搬家的时候就把筷子带走了。张怀民顺着她的话点点头,说买几双筷子就行。 吴双来了句,啥都不用买能省很多钱。 这话张怀民怎么听都别扭。类似的话还有很多。可能她是随口一说,说过就忘,张怀民却忍不 住在意。 再加上苏笑笑之前说过吴双跟王素芬吵过架,吴双经常一边嫌人家不会过日子,一边又羡慕人家孩子长得高,等等这些事加起来导致张怀民不想跟她搭腔。 张怀民握紧苏笑笑的手,暗示她假装没听见。 苏笑笑无语,人就在她旁边,她也不聋,咋装啊。 “双姐?在这儿呢?天黑没看清,吃了吗?”苏笑笑停下问。 吴双点头:“吃了。你家做啥吃的?” 以前苏笑笑担心吴双认为她显摆,不敢说实话。被吴双看到她带饭带肉,也是推到团团身上。此刻苏笑笑突然不想善解人意:“蒜蓉粉丝虾。” 张政委家东边的邻居问:“你说啥?我没听清。” 苏笑笑:“就是大虾去掉虾线切开但别切断,腌不腌都行,我没腌,因为买的时候活蹦乱跳很新鲜,然后用切碎的蒜和家里的调料调个蒜蓉酱,能吃辣的可以放辣椒,粉丝泡软放虾身上,蒜蓉酱浇上去,蒸熟后浇一些当地蒸鱼的油,撒上葱花,淋上热油。不浇也行,用热油烫出小葱的香味比较香。” 吴双不禁说:“这么麻烦?” 苏笑笑:“还行吧。我觉着没有包饺子麻烦。就是泡点粉丝调个酱。你拌凉菜也得浇酱油香油啊。” 张政委的邻居问:“你家团团不是不喜欢吃海鲜?” 苏笑笑:“不喜欢吃腥味重的鱼肉少的。像螃蟹、带鱼和各种螺他不喜欢吃,虾这样做他能吃几个。他也喜欢红烧大虾。” 这个邻居忍不住说:“还是你会吃啊。” 苏笑笑朝她看去,她的神色好像只有羡慕佩服,“能吃能睡才能长身体啊。嫂子你想啊,他要是身体不好,三天两头去医院,是不是也得花钱?你花这个钱,不如给他买点好吃的,还不用受罪。” 几个军嫂忍不住点头。 在自家院里的王素芬也忍不住点头。她大女儿在她身边,见状小声说:“明早多买几斤虾?苏阿姨家三个人两斤虾,我们家六个人买四斤。” “你爸明天不一定回来。” 她闺女:“张叔叔今天回来明天肯定留在部队,他们团有个主事的,我爸就能回家住。” 王素芬习惯了节俭,突然大吃大喝,哪怕几个月过去该习惯了,她仍然有点不舍得,“先看明天的海鲜咋样。” 翌日清晨,张怀民牵着团团去副食厂。 昨天吃了鱼和虾,团团不想吃这两样,指着豆皮和青椒。 张怀民不禁说:“你会吃!” 哪怕岛上今年没下雪,最低气温也在零度左右,长不出青椒。青椒岛民在大棚里种的,一斤一块多钱,能买两斤肉,简直是奢侈品。 张怀民挑四个青椒,买两张豆皮:“这是早上的菜。中午和晚上吃什么?” 团团拽着他爸走走看看,指着野鸭蛋。这个不贵,张怀民买两斤。院子里有小葱和蒜苗,团团认识这两样,所以在副食厂看到了也没要买。 张怀民问:“要不要买点小海鲜让妈妈给你煮面?” 团团犹豫片刻,点点头。 张怀民拉着他过去,挑四种小海鲜买两斤,又买半斤虾:“可以了吧?” 团团往左右看看,盯上猪肉摊。 张怀民:“今天也没有肉。” 团团很失望。不过一想到妈妈给他做好吃的面又高兴起来。 苏笑笑看到青椒和豆皮脑海里浮现出一道菜——尖椒干豆腐。 可她不会做啊。 张怀民见她一脸为难:“炒熟不就行了?” “不行呢。要勾芡!”苏笑笑转向团团,“怎么想起来吃这个菜?妈妈是做过豆皮,但是跟青菜一起炒的。当时可没放青椒。” 团团:“大娃哥哥会做!” “我就知道是他!”苏笑笑给他找个小碗,“去你大娃哥哥家,让他给咱一点淀粉,就说妈妈做尖椒干豆腐,咱家没有淀粉这东西。” 张怀民:“我去买吧。还可以正月十五做汤圆。” 苏笑笑点头:“你先看看。” 团团接过碗:“我也去大娃哥哥家看看。” 第44章 团团救人我家小四不够钟团长一脚踹的…… 钟大娃怀疑苏笑笑不会做尖椒干豆腐。 这种怀疑也是有依据的。 苏团团在钟家吐槽过妈妈做的菜不好吃。 钟大娃犹豫再三把尖椒干豆腐的做法写下来。 团团拿着纸抱着碗到家,苏笑笑真想把钟大娃抓过来说声谢谢,这孩子太善解人意。 张怀民虽说去买东西,但他比儿子走路快,正好爷俩前后脚到家。他看到纸上的做法,不禁说:“我感觉大娃的情商是天生的。” “不是宋老师和钟团长教的?”苏笑笑顺嘴问。 张怀民摇头:“宋老师和钟团长也不如他心细又周到。最难得的是,这孩子八面玲珑,偏偏又不觉着他圆滑,因为他待人真诚,对朋友仗义。” 苏笑笑想想这几年每次碰到钟大娃,无论他做什么,就算有时有点出格,她都没想过他是不是有什么坏心眼:“是呀。只是找他借淀粉,他就能想到我没做过这道菜。” 团团听糊涂了:“大娃哥哥不好吗?” “好呀。所以爸爸也认为你应该向他学习。” 团团高兴了:“妈妈可以做了吗?” “可以!” 苏笑笑真不知道做之前豆皮需要焯水。 做好盛出来,看着就有食欲。苏笑笑让团团和张怀民尝尝。父子俩都很喜欢。团团吃饱就要求明天还做。 苏笑笑也想啊,可是青椒太贵,“明天用你大娃哥哥教的方法做木耳炒豆皮!” 团团一听到“大娃哥哥”四个字就迷糊,想也没想就点头。 张怀民趁着团团起身收拾小书包的时候低声说:“大娃的名字真好使。” “三娃的名字也好使。”苏笑笑道,“如果说三娃会什么他不会,为了不被鄙夷,团团也会用心学。” 张怀民突然想到一个典故:“你说孟母三迁是不是就想像咱们现在这样?” 苏笑笑很意外他竟然也想到了:“当然!” 张怀民放下碗筷歇片刻就和苏笑笑去厨房,他刷锅洗碗,苏笑笑准备中午要用的食材,然后一家三口分两路,张怀民去部队,苏笑笑和团团去邮局。 不知不觉,春天走远,苏笑笑听到了第一声蝉鸣。 翻开日历苏笑笑惊了片刻,日子真快,阳历六月,再过半个多月便是农历端午节。 六月的第一个周日,苏笑笑和吴双都休息。 早上,苏笑笑拉着团团去副食厂。 团团也爱逛副食厂,因为他想吃什么妈妈买什么。 苏笑笑买好团团喜欢的东西又买两斤蛏子,蛏子鲜美肉多,不像花蛤只有一点肉。 到门口看到吴双,苏笑笑挺奇怪,阳历六月院子里的很多菜都可以吃,种的稍早几天的黄瓜、番茄、豆角都长大了,往年这个时候直到九月底,吴双都不怎么来副食厂,今天怎么回事啊。 苏笑笑面上不动声色:“买菜啊?” 吴双点头:“买的什么?” “这小孩不要八爪鱼,不要螃蟹,也不吃鱿鱼,只能看着买点。”苏笑笑手里拎着两条鱼,蔬菜不用买,所以篮子里除了蛏子就是放在小搪瓷盆里的豆腐和几个鹅蛋。 吴双:“鹅蛋怎么吃?” “给他煮着吃。”苏笑笑瞥儿子,“还要蘸芝麻盐。你真会吃!” 团团点头:“芝麻盐好吃!” 苏笑笑两辈子没做过芝麻盐,甚至这辈子都没听说过。团团在钟家吃过一次,刚出锅的馒头里裹着芝麻盐,也不知道多好吃,想起来就唠叨她不会做,苏笑笑被念叨烦了,只能答应这周末有空就给他做。 苏笑笑无奈地摇摇头:“他的芝麻盐能蘸一切。” 吴双笑着说:“是好吃。你试试就知道 。” “我先回家?” 吴双点点头。 苏笑笑跟儿子商量:“能不能不要在钟团长家吃到什么好吃的就让我做?” “妈妈不会吗?” 苏笑笑点头:“是呀。妈妈不如大娃厉害。” “妈妈可以学啊。”团团不明白,“妈妈不想学习吗?” 苏笑笑的呼吸一顿,我想打你。臭小子跟谁学的啊这是,“妈妈要工作啊。” “妈妈今天不用工作,妈妈今天学吧。”团团想了想,“妈妈,我可以叫大娃哥哥教你!” 苏笑笑想谢谢他—— 真是亲儿子! “不用。妈妈以前见人做过,先试试。”苏笑笑其实没见人做过,但她昨晚问过王素芬。 到张家门外,王素芬叫住苏笑笑。 苏笑笑摇了摇头:“粥快好了,我先回去看看。” 到家苏笑笑把两条鱼扔洗菜盆里,到厨房把馒头放锅里,锅盖掀开一点,她就去院子里摘西红柿,小崽子早上要吃西红薯炒蛋。 王素芬的大女儿和二儿子会做饭,星期天不需要她亲自动手,瞅见苏笑笑在院子里就过来找她聊早上吃什么。聊了几句早饭,王素芬绕到吴双身上,问她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吴双。 苏笑笑点头:“你俩又吵架了?” “我吃饱了撑的。”王素芬一撇嘴,满脸鄙夷。 苏笑笑无声的笑了笑没接这茬。算着时间,粥还要十来分钟,可以在菜园子里跟她会儿,“她又说什么了?最近邮局没出什么事,咱们这里也没出什么事啊。” 王素芬:“自从那次跟她吵几句,她就不爱搭理我,我也懒得找她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不起她。” 苏笑笑心说,您到底有正事没正事啊。 王素芬有事:“最近这段时间经常看她去副食厂,不像以前一周去不了一次,她周末上班不在家,我问她家老小中午吃什么,要不要来我家吃。老小说她妈买了两条鱼。吴双是被鬼附身了?” 苏笑笑又想说,看来革命真结束了,光天化日之下也敢搞封建迷信。突然想到这是个好机会,又仗着俩人不搭腔,不会穿帮,苏笑笑说:“她家老大和老二不是今年初中毕业吗,她担心老二太瘦,下乡到农村太辛苦有去无回。” “难怪呢。” 苏笑笑:“嫂子,依我看你也别着急让你家老大下乡。最近这半年隔三差五就有新通知,明年兴许就不让知青下乡了。” 王素芬见苏笑笑神色诚恳,低声说:“我告诉你,你别到处嚷嚷啊。我怀疑上面要恢复高考!” 苏笑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林莹说的,“您听谁说的?” 王素芬:“最近学校不对劲。我家老二跟吴双的俩儿子一样今年初中毕业。去年这个时候老师不怎么布置作业,最近快毕业了天天布置作业。那些数学题,我家老张都看不懂,说肯定超纲了。你说是不是他们收到什么消息,因为上面还没发通知,不能明说?” 十月份恢复高考,在那之前肯定要找老师拟卷,然后把下放到各农场公社的大学老师找回去。校长的同学或者宋老师的大学老师要知道这消息且能联系到他俩,肯定会告诉他们。 苏笑笑又想到宋老师老家有几个大学老师,这些人收到通知返城后也会写信告诉宋老师,让她的几个大儿子做两手准备。 难得的是宋老师和校长等人居然没有选择隐瞒,算着时间很像刚收到消息就改课程,不动声色地教高中内容。 苏笑笑点头:“你觉着宋老师和校长他们怎么样?” “挺好。校长的出身搁以前说不好,高老师家算富农,‘黑五类’,但他们对学生尽心。其他老师有些小毛病,贪便宜,喜欢为人师表四处说教,但对学生没得说。” 苏笑笑:“所以让他们学肯定有用。” “我也是这样想的。”王素芬朝自家看去,“我不求他们考名校,大专,中专都行!” 苏笑笑道:“你这一年别唠叨,心里不痛快也劝自己忍忍。想吃什么给他们买什么,高考结束再给他们算总账!” 王素芬笑了:“对!不过现在还没消息,今年七月肯定来不及,到明年七月,满打满算不就十四个月吗。我忍!” “嫂子,先这样,我去厨房看看。” 王素芬笑着走到门外,又冲她摆摆手。 苏笑笑一看她这样就知道她很开心。 团团拉着她的手仰头问:“你俩聊啥呢?” “聊你不懂的啊。”苏笑笑拿着两个番茄进屋,洗干净后就往碗里磕两个鸡蛋,蛋液刚搅匀,听到脚步声。 张怀民的脚步很轻,以至于苏笑笑经常怀疑他在古代会是飞檐走壁的大侠。这个脚步很重,也很着急,苏笑笑放下筷子出去,“双姐?” 吴双脚步一顿,进屋:“王素芬跟你说啥呢?” 苏笑笑看她的神色很像兴师问罪。 “我好像听到她提我了。” 苏笑笑确定她此刻就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炸,“我告诉你可以,但你不能四处嚷嚷。” “我不说是你说的!” 苏笑笑就把王素芬关于恢复高考的猜测说出来,接着又说:“王大姐说这事的时候说家属区有很多姑娘小子都可以试试。比如你家,比如宋老师家的自立、振兴、大娃和更生。还有许小军的大哥,还有渔村的孩子等等。我刚才正琢磨要不要跟你说这事,你就来了。” “就这事?” 苏笑笑噎了一下:“这事还小?嫂子,不说大学,考上中专就能吃商品粮。你还用纠结当兵还是下乡?再说,现在消息还没传出去,你家老大老二比他们先复习,也许第一年就能考上。” 吴双如梦初醒,转身就回家。 苏笑笑抓住她:“这事兴许今年公布,兴许明年,也有可能再等两年,你千万不能到处说,否则部队首长肯定怀疑你造谣生事。” 吴双冷静下来。 苏笑笑趁机提要求:“以后说话小声点,别耽误他们复习。对了,学习用脑,营养跟不上有可能在考场上晕倒。” 吴双以前家里穷吃不饱,经常脑袋晕乎乎的:“这一点我知道。” 苏笑笑心说,希望你真知道。 “那我先炒菜,有什么事回头说。”苏笑笑拉着团团去厨房,“妈妈刚才说的事,不可以告诉外人。” 团团摇了摇头:“我又不是学话精!” 苏笑笑放心下来。 饭后不到七点,学校可能还没开门,苏笑笑陪团团练两页字,又陪他学一首唐诗,才送团团去张家。 吃早饭的时候王素芬唠叨几个孩子好好学习,兄弟姐妹四人听得够够的,一看到小团团,她家老小就拎着书包跑出来。 苏笑笑看着他跟后面有狼追似的,笑着摇了摇头。 到单位没什么事,苏笑笑突然觉着她是不是应该先补文化课,再补专业课。原身上的是中专,以后肯定会被邮电大学的同事比下去。 好在离新同事毕业还有四年多,她可以前两年补文化课,后两年补专业课。可是文化课补什么呢?苏笑笑琢磨好一会儿,决定先补语文和外语。 虽然上辈子上过大学,可毕业后平时用不着,来到这里几年也不常用,她以前学的已经忘得七七八八。 幸好潜意识还记得,捡起来容易。 晚上,团团就发现妈妈很奇怪,跟他一起练字。 翌日早饭后,苏笑笑再次和团团一起练字一起背诗,团团忍不住摸摸妈妈的额头。苏笑笑拿掉他的手:“怎么了?” “妈妈也要学习吗?为什么呀?” 苏笑笑:“昨天有人找妈妈写信,妈妈明明认识那个字,以前也学过,却忘了怎么写。好多同事都看见了,妈妈可丢人了。” 团团抱住她:“妈妈不丢人!” 苏笑 笑搂着他:“你欢迎妈妈和你一起学习吗?” 团团毫不迟疑地使劲点头。 苏笑笑松开他,“我们继续?” 团团立刻坐回去。 苏笑笑家没有英语课本,首都的家里也没有,原身上初中学的俄语。苏笑笑眼角余光瞥到日历,决定给同事小楚几十块钱,请她找亲戚邻居买几斤干鲍、鱼胶、海参以及干货。 端午节当天中午,张新民和妻子回家吃午饭,结果看到父母和女儿在堂屋忙着包什么。 张新民把车子往墙上一靠就大步进去:“嫂子又寄东西了?” 他妻子随后进来:“不是跟嫂子说了买得到吗?” 苏笑笑的婆婆罗翠红道:“还是那些贵的。” 张新民和妻子到跟前看到桌上有干笋,有干蘑菇等山货,“木耳蘑菇还是东北的好。” 罗翠红瞥一眼儿子:“这么会说,我咋没见你买过?” 张新民噎了一下,“我,我回头找同事问问,他们有亲戚在东北插队。” 他妻子担忧,小声问:“属于私下买卖吧?” “又不是投机倒把买来转手卖掉,自己吃没事的。”张新民又问,“大哥和大嫂今年能回来吗?” 罗翠红也想孙子,“你写信问问。再给你大嫂找几本英语书寄过去。她可能怕被同事比下去。” 说起书本,张新民的妻子想起最近听领导说上面想恢复高考,就用试探地语气表示如果上面真恢复高考,她想试试。 罗翠红一直很羡慕读书人,只可惜家里穷,甭说她,她兄弟也没上过学,“想去就去。但有一条,不能耽误工作。” 张新民的妻子顿时很激动:“不,不会的!我白天上班,晚上和星期天复习。” 老张听了这话不禁说:“做两手准备是对的。就是辛苦点,也没有这个时候下地收麦子苦。” 今天阳历六月二十一,再过十来天就是小暑,今天的首都最高气温有三十度,哪怕京郊树多比城里低一点,可田地里没有阴凉地,半天下来能晒破皮。 张新民的妻子这些年收到过同学的信,通篇都在描绘北方大地多美,农忙时大家一起劳作多热闹,她也能从中看出同学很想回来,欢庆热闹不过是苦中作乐。 张新民的妻子不禁点头:“我知道。” 罗翠红:“搭把手把这些收拾好就吃饭。” 张新民冷不丁想起母亲刚才说的话,他嫂子担心被同学比下去。如果上面真决定恢复高考,他在中专学校学的那点东西能跟财经大学的比吗。 张新民犹豫再三,决定补专业知识。 午饭后,张新民就去书店,然后给苏笑笑寄英语课本。张新民随手翻一下课本,猛然意识到二十六个字母他认识,合在一起一个不认识,因为他上学的时候学的是俄语。 张新民不想学英语,转念一想万一过几年单位来一群大学生,人家随口蹦出的英语单词他都听不懂——课本寄出去,他再次去书店给自己弄几本。 与此同时,苏笑笑家刚做好饭。 端午节这天不放假,不过岛上的人重视端午,所以除了部队,岛上各单位都放一天假。副食厂也有半天假。 下午不用上班,苏笑笑没着急做饭,衣服鞋洗刷干净她就收拾房间,然后把早上买的菜收拾出来。 食材收拾干净,晚上吃的放橱柜里,苏笑笑就剁肉馅包饺子——早上抢到一斤五花肉。 饺子刚包好,团团着急忙慌跑进来。 苏笑笑见他要出去,一边下饺子一边说:“饺子快好了。” “知道了。” 苏笑笑忍不住问:“干嘛去?手里拿的什么?” “剪刀!我去救自立哥哥和更生哥哥。” 苏笑笑听着这话感觉不对,赶忙出来,外头哪还有团团。苏笑笑看到张政委的小儿子扛着锄头往钟家方向跑,下意识叫住他。那小子回头看一眼继续跑,苏笑心慌:“嫂子,王大姐,快出来!” 王素芬跑出来:“怎么了?” “你家小四扛着锄头往钟团长家跑,团团嚷嚷着救自立和更生,是不是他俩闯祸了,钟团长要打他们?”苏笑笑到院外,“你看,应该到钟团长家门口了。” 虽然钟团长的房子和苏笑笑家看起来像一排,但这些老房子是依地形而建,真用尺子量,苏笑笑家和他家至少差三十度,在她家门外都看不到钟家院门。 王素芬边朝门口走边问:“拐弯了吗?” 苏笑笑点头:“拐了,往他家院里去了。” “别担心!”王素芬道,“我听老张说过,钟团长的身手能把他家七个小子按在地上打。我家小四不够钟团长一脚踹的。” 苏笑笑张张口,“不,不是,你不怕钟团长打你家小四啊” 第45章 无功而返哪有骂自家闺女缺心眼的。…… 苏笑笑被她的话惊得张口结舌,“不,不——你不怕钟团长打你家小四啊” 王素芬毫不在意地说:“怕啥。钟团长上过战场,知道往哪儿打致命,也知道往哪踹踹不出内伤。” 苏笑笑怀疑她耳朵出了问题:“不心疼啊?” “我因为心疼一直不舍得下狠手,他就觉着我天天闲着没事跟他闹着玩。”王素芬顺嘴问,“吃饭了吗” 坏了!苏笑笑赶忙回家:“嫂子,你盯着他们啊。我的饺子煮烂了!” 王素芬听了这话不禁羡慕她只有一个孩子,一斤五花肉切下来四成熬油,剩下的还够她和团团吃顿饺子。 话说回来,王素芬不怕儿子挨揍,担心一群孩子闹哄哄的把宋老师气生病。整个学校就属她学历高,学生不会的数学题都得找她,她要是生病请假,她家老二的数学咋办。 王素芬小跑过去,看到几个六七岁大的小孩守在钟家院门外探头探脑的,七八岁的在院里像警卫,十岁左右的少年趴在堂屋门两边,乍一看跟摆龙门阵似的,“你们几个干嘛呢?” 守在院门外的小孩“嘘”一声,团团摆手示意王素芬离远点。 王素芬朝左右看去,发现钟家隔壁院里的段大嫂往这边打量,她三两步跑过去,“嫂子,小苏怀疑钟团长要打自立和更生,这些孩子来救他俩。因为啥啊?咱们岛上还有比自立懂事的吗?” 段大嫂摇头:“我也没看明白。三娃子刚才说家里来客了,大娃他们几个做菜刀不够用,就把我家菜刀拿去。我以为小钟的哥哥嫂子来了就出来看看,可你看,哪像待客,家里进了土匪还差不多。” 王素芬踮起脚朝隔壁看去,钟团长一把夺走钟三娃的刀,“看三娃的样子也不像冲钟团长啊。” “再给三娃个胆子,他也不敢冲小钟动刀子。”段大嫂看了好一会儿,“冲屋里的客人。” 王素芬以前听马振兴的母亲说过,钟团长先岳父岳母极其重男轻女,也非常难缠,他母亲早逝,继母也是奇葩。好在宋老师一贯强势,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揍一双,把钟团长先岳父一家吓得多年不敢登门。钟团长的继母是宋老师没出五服的亲表姨,收拾她继婆婆都不需要钟团长出面。 王素芬问:“宋老师不在家” “在屋里。” 王素芬下意识说:“她出面把人撵——”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不是她和钟团长的亲戚?振兴的叔叔姑姑还是姨和舅舅?” 段大嫂听了她的话想说什么,看到堵在钟家门口的小孩一哄而散,紧接着一个男人起来,看他的样子好像劝钟团长消消气,“不是马家亲戚。你看他的衣服,是城里人。” “自立和更生的亲戚?”王素芬想到这种可能,不禁压低声音,“不是说这俩孩子无父无母吗?他们跟宋老师那么亲,也不像有爹妈的。” 段大嫂点头:“是没爹没妈。不是俩孩子 的姨就是叔。回头我问问小钟和小宋。门口那个拎着锄头的是不是你家小四?” 王素芬听到吴副司令的小孙子嚷嚷着,“快走,快走,钟团长发火了。”以为这些孩子走了。她踮起脚一看,都在门口蹲着或站着,显然不放心,等三娃喊他们。 王素芬无语又想笑:“这些孩子,人不大还怪讲义气。我去看看,小苏家的团团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别伤着他自己。” 到跟前问他们怎么还不走,王素芬家老小想也没想就说:“我们走了三娃咋办?” 王素芬噎了一下;“他几个哥哥都在家,还能看着钟团长揍他?” 吴志强忍不住说:“那俩人要把自立哥和更生哥绑起来,我们走了他俩咋办?” 王素芬:“这个时候又没有船,往哪儿走?” 一众小孩福至心灵,对啊,两三点开船,吃了饭再来也不迟。 吴志强小手一挥:“回家!” 王素芬家的小四扛起锄头,团团抱着剪刀跟上,毫不犹豫地撇下王素芬。 王素芬暗骂一句“熊孩子”就跟上去。看着团团直接回家,王素芬犹豫片刻,去苏笑笑家。苏笑笑刚把饺子盛出来,准备去抓苏团团。见他进来,苏笑笑夺走剪刀,拽着他洗手:“你还知道回来?还救自立和更生?他俩那么大,用得着你救?” 团团点头:“要的。坏人要绑走自立哥哥和更生哥哥。” 苏笑笑不禁停一下:“——不是钟团长要打他俩?” 团团不明白:“钟伯伯干嘛打自立哥哥和更生哥哥?” 话音未落,王素芬到跟前,对苏笑笑说:“听你说钟团长要打自立我就觉着奇怪,钟团长要打孩子也是先打大娃后打三娃,更生和二娃排队。所以就到那边看看。自立父母那边来人了,可能家里的事平了,要带他们走。” 苏笑笑很意外,她也知道那俩孩子不是钟团长捡的啊。 王素芬不禁撇嘴:“火车站捡俩大小子,这种事除了沈团长谁信啊。” “还有沈团长的事?” 王素芬下意识摇头:“其实沈团长也不信,是他一直想收养个儿子,希望钟团长说的是真的,他坐车的时候也能碰到这种事。” “可以去孤儿院收养啊。” 王素芬听她家老张说过,沈团长想过去孤儿院看看,“他妻子不同意。沈团长以前也不知道这一点。以前不许他收养振兴和振刚,沈团长就不敢再想这种事。” 苏笑笑又听糊涂了,“收养孩子这么大的事,沈团长都不跟他妻子商量商量吗?” “那女人不管事不做家务,以前婆婆给她洗衣做饭带孩子,后来可以随军,沈团长忙里忙外,现在都是她家老大去买菜。沈团长以为振兴和振刚能顾好自己,就不需要同她商量。” 苏笑笑想起张怀民之前说的事,王素芬还嘲讽过她是大小姐:“她是不是没工作,需要沈团长养?” “没有!其实她的学问能去小学当老师。可人家不干。一天班没上过!在家说一不二,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团长强娶她。脸皮这么厚,我真佩服她!” 苏笑笑好奇:“事实正好相反?” “差不多。婚事是她爹安排的。这女人不想嫁又不敢反抗她爹。结了婚也不好好过。听段大嫂说沈团长的母亲还给宋老师送过吃的,希望宋老师碰到她儿媳妇不懂事的时候多担当。”说起往事,王素芬不禁啧一声,“你可不知道,她天天在屋里不跟人来往,出来一次还嘲讽宋老师是恶毒后娘。因为钟团的继母是宋老师表姨,她就怀疑钟团长的前妻活着的时候俩人就见过面好上了。你说她什么人啊?” 苏笑笑惊得微微张口,怎么跟村口不识字的大妈一样。 别说她是军嫂,即便不是,听王素芬的意思她是高中生,就这素质?苏笑笑的脸色一言难尽,感到匪夷所思,“宋老师那个时候是大学生吧?她来我们邮局寄过信,个头不矮,长得不丑,又会来事,家世清白,根本不愁对象。时局变了也配得上市各单位领导的儿子。” “对!女大学生,多难得!”王素芬不禁说,“她说这话都不长脑子。要不是当时革命闹得凶,宋老师不敢嫁到领导家,担心今天嫁了明天就被夫家连累下放到农场。哪轮得到钟团长。” 苏笑笑:“不说这些。钟团长的继母对他不好,凭这一点钟团长也不敢招惹宋老师。” 王素芬点头:“是这样。一开始钟团长没打算见宋老师。几个领导催他早点定下来,他哥的俩孩子小,他嫂子一个人没法帮他带孩子,他才去见。咱们要不知道这些事,看她分析得头头是道,可能就信了。” 苏笑笑:“现在怎么办,让自立和更生跟他们回去?” 王素芬摇头:“宋老师和钟团长同意,三娃也不同意。那群小子——”朝苏团团看一眼,“吃过饭就去钟团长家,还说敢叫自立和更生跟他们回去,他们就把那对男女扔海里!” 团团点头:“妈妈,可以吃饭了吗?” 苏笑笑不禁问:“你还真打算吃过饭就去?” “对啊!我要保护自立哥哥和更生哥哥。”团团说完就去厨房。 苏笑笑一时无语。 王素芬笑着说:“这么小就这么讲义气,挺好的。我家也该做好饭了。”说完就回家吃饭。 苏笑笑把饺子端到客厅,问:“好吃吗?” 团团是个诚实的小孩:“好吃!妈妈的饺子面条馒头都好吃。妈妈的做的包子有的好吃,有的不好吃。” 苏笑笑:“放蟹肉蟹黄的不好吃,鸡蛋韭菜馅,豆腐粉丝馅都好吃,对不对?” “对!”团团重重地点头,“妈妈不要做丑八怪。也不要做带鱼!” 苏笑笑问:“不让你吃,爸爸妈妈吃呢?” “可以做!”团团道,“妈妈要说话算话!” 苏笑笑无奈地点头:“算话。不过你不能光吃饺子,喝两口汤。” 团团拿起勺子喝几口。 饺子吃完,苏笑笑盯着他,他把剩下的汤喝完。漱漱口擦擦嘴,苏团团就找剪刀。 苏笑笑叹气:“不许拿剪刀。这么多人啥都不带也能把那俩人扔海里。” 团团掐指一算,十几个小伙伴,“我去张伯伯家了啊。” “去吧!”苏笑笑把厨房客厅收拾干净就拿着毛线出去。 果不其然,不远处的树底下坐着几个军嫂,看起来闲聊天,其实眼睛频频往钟团长家看。 苏笑笑很好奇什么人脸这么大,把俩孩子扔给钟团长和宋老师多年不闻不问,现在孩子大了跑过来要把孩子带走。 苏笑笑之所以笃定那俩人没管过孩子是因为钟三娃的态度,但凡一年来一封信,三娃都不会把他们当土匪。 苏笑笑到跟前,王素芬冲她招招手,给她一个小马扎。苏笑笑坐下问:“人还没走?” 王素芬摇头,指着在钟家和刘家胡同里玩的那群小子,“你看,都等着把人扔海里。”又朝刘师长家指一下,“梁护士长刚过去。” 苏笑笑问:“司令也不知道他俩来要人?” “应该知道。但不知道今天来。那群兔崽子把这事嚷嚷出来,梁护士长才知道。”朝旁边看去,“小江,你跟宋老师关系不错,你去刘师长家问问?” 苏笑笑朝小江看去,是个三十来岁的女同志,她丈夫好像是钟团长的兵。苏笑笑见她坐立不安,估计她会过去。 果然,小江起身去刘师长家。 她走没几分钟,那俩人从屋里出来,躲在胡同里的小子们一窝蜂跑出来,看到钟自立和钟更生在院里,没跟这俩人一块,那群小子高兴地嗷嗷叫。 段大嫂和梁护士长以及小江从屋里出来,看着那对男女去码头。 王素芬小声说:“我说带不走吧。” 话音落下,吴双过来,王素芬抬头,吴双停一下,朝段大嫂等人走去,问钟团长家出什 么事了。 王素芬白了她一眼,小声嘀咕:“她烦我我还烦她呢。” 其他军嫂一看没热闹可看,树底下不比家里凉快,就拎着板凳回家。 苏笑笑问:“我坐的谁的板凳啊?” “段大嫂的。”王素芬指着身后,“这边还有一个。坐吧。又给团团织毛衣啊?” 苏笑笑:“去年春天织的袖子短,咯吱窝有点紧。凑合能穿。不过我又不是没时间,没必要凑合。” 王素芬点点头,把针线筐端起来纳鞋底。 纳了快一个小时,王素芬准备叫苏笑笑回去,段大嫂一个人从钟家出来,王素芬立刻坐回去冲她招招手。 段大嫂一过来,王素芬就迫不及待地问:“来的是自立的叔叔还是舅舅?” 段大嫂:“他姑和他叔。” 苏笑笑好奇地问:“他俩不想回去?” 段大嫂点头:“首都条件再好也是寄人篱下。” 苏笑笑很意外,自立和更生跟她是同乡啊。 王素芬不禁说:“是不如在这里。想吃什么买什么,想上山上山,想下海下海。可是,早晚得回去吧?” 段大嫂:“大学毕业再说。” 王素芬下意识看苏笑笑,苏笑笑试探地问:“能考大学了?” 段大嫂想说什么,见王素芬满脸期待地看着她,忽然想到张政委的大女儿和二小子跟自立和大娃年龄相仿,“小钟的舅舅来信说学校准备复课。对了,他舅以前是老师。先别高兴,没说啥时候。” 王素芬:“再过两年我也等。” 段大嫂道:“那你先别到处说。” “我知道,八字还没一撇,传出去大家得怪我造谣。”王素芬转向苏笑笑,“下周末陪我去城里看看,我给你和团团出来回车费?” 苏笑笑问:“买什么?” “帮我找高中课本。”王素芬对段大嫂说,“嫂子,这事我不瞒你,下周找不到,下下周我就去杭城。” 段大嫂点头:“小宋也要帮我家刘苇找一套。照我的意思,不如找个对象结婚算了。他初中毕业当兵这么多年,以前学的都还给老师,比人家早复习半年也是白复习!” 苏笑笑心说,果然跟我以前猜的一样,宋老师不会不管段大嫂的儿女。 苏笑笑劝道:“部队允许的话就试试。以前的高中生离校多年,这几年的高中生不怎么上课,天天闹革命,其实大家水平差不多,他比人家先复习肯定能考上。” 这话让段大嫂很高兴,笑着说:“那就试试。”叹了一口气,“试试的话就不能给他找对象。” 苏笑笑点头:“不能分心。” 王素芬听她的意思有人给刘苇介绍对象,八卦是人的天性,王素芬不禁多嘴谁要给刘苇介绍对象。 段大嫂小声说:“还能是谁。最爱做媒的梁护士长。介绍的人你也认识。” 苏笑笑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林莹。 “卫生室的林护士。”段大嫂道。 苏笑笑顿时可以确定刘苇一定能考上,前途不错。 段大嫂又道:“那闺女看起来不错,可是不知道为啥,我就觉着别扭。你看,你,小宋,还有小苏,我一看就想亲近。那闺女眼珠子太活,不行。”摇了摇头,“我们刘苇老实,我家那闺女还缺心眼,不能娶太聪明的。” 苏笑笑笑出声,哪有骂自家闺女缺心眼的。 王素芬也想笑:“嫂子,你家刘萍挺好。” “她的事我不想说。”段大嫂提起闺女就来气,改问王素芬给谁做鞋。 王素芬回答她家老小长得快,合脚的鞋穿半年就挤脚,一年要给他做两次单鞋一次棉鞋。 三人又聊一会儿,段大嫂找个理由回家,苏笑笑和王素芬就把板凳给她,各回各家。 苏笑笑到家刚坐下,吴双来了。苏笑笑顿时有种她是夹心饼干的错觉,也像是夹在婆媳中间和稀泥的男人。 苏笑笑指着板凳:“双姐,坐。” 吴双快人快语,直接问:“你和王素芬聊啥呢?” 肯定不能说王素芬吐槽你啊。这话在苏笑笑心里过一遍,笑着说:“还是高考那事。听说钟团长的舅舅以前在乡下锻炼,最近被召回市里,好像要复课。对了,钟团长的舅舅应该是大学老师。” 饶是苏笑笑之前跟她说过,她也经常提醒俩儿子好好学习,可听到老师回城,依然忍不住失态,问:“定了?” 苏笑笑希望她认识的孩子都能通过知识改变命运,“时间还没定。” “就是后年,我家俩小子也等得起!” 苏笑笑不由得想起王素芬,心说你俩不是挺有默契的吗。 “确实,再过两年你家老大也才十八。搁以前可能刚上高中。”苏笑笑道。 吴双点点头,想起什么,转向苏笑笑:“你家有没有高中课本?” 苏笑笑:“没有。我认识的都是中专生。这事你找学校啊。” “人家老师也有亲戚。” 苏笑笑道:“那就让周参谋找别人问问。或者给老家人写信,他们在外面进城方便,让他们去书店或者废品收购站看看?” 吴双沉吟片刻,也没说找谁,就说先回家。 该说的苏笑笑都说了,也懒得关注后续。苏笑笑想起她弟媳妇,忽然想到宋老师在岛上都能收到消息,她弟媳妇在首都肯定比她消息灵通。随后又想到她姑和叔叔大爷。她那些堂兄弟姊妹,学历最高的小学毕业,让他们复习也是白复习。 苏笑笑犹豫再三,去楼上写一封信,翌日上班的时候给她姑寄去。 刘大姑收到苏笑笑的信就进城帮她收拾院子,查看房屋漏不漏水,顺便跟苏笑笑的街坊四邻聊聊。果然被她打听到最近上面有意恢复高考。 刘大姑觉着这事跟老刘家没啥关系。转念一想,就像苏笑笑信里说的,高考断了十年,以前的高中生学的内容早还给老师,小学毕业跟这几年混完初中毕业的水平差不多,为啥不试试呢。 第46章 欠揍的团团我要把奖状贴这里。 中午,刘大姑到家就跟儿子开会,问谁想参加高考。 苏笑笑的表兄弟都看过她的信,但没人当回事,还觉着她在岛上呆久了,不了解外面的情况,跟窝在桃花源里的人似的。 刘大姑的大儿子一见母亲上心了,忍不住想笑:“娘,咱家祖坟上没冒过青烟,您就别想了。” 刘大姑嫌儿子没出息,就叫儿子去接在婆家带孩子的小闺女。 她儿子震惊:“外甥女那么小,她哪有时间复习?您老别闹了。我承认笑笑懂得多,可你也不能啥都听她的。她中专毕业想考大学容易,小妹会啥?给笑笑回信都有错别字。就她这样还参加高考,别丢人现眼!” 刘大姑:“你家祖坟上没冒过青烟,我们老刘家祖坟上冒过青烟。笑笑能当国家干部,你妹就能考大学!” “要没考上呢?” 刘大姑想一想:“没考上就没考上。现在考学又不像以前那么难,没考上就当进城玩一圈。” “她不用花时间复习?她复习的时候孩子咋办?” 刘大姑:“叫她老婆婆带。婆婆不给带我带!” 苏笑笑的姑父忍不住说:“闺女婆家不许她考,你咋办?” “离!我闺女能生孩子还识字,洗衣做饭啥都会,还怕离了没人要?”刘大姑不再征求儿子的意见,“就这样。下午去接你妹。”指着上过两年学的二儿子,“你跟我进城找书。” 她二儿子张口结舌,“——去哪儿找?去废品站也得花钱买。” “能花二十块钱?”刘大姑见她儿子摇头,“这不就行了。照我看花二十也值!笑笑说咱们只有读书考学能改命,我看也是。你妹真能考上,以后逢年过节孝敬我的东西你们拿去卖了就能养活这一大家子。” 以前没人敢给刘大姑的儿子介绍对象,家里穷是其一,其次她有个不干人事的 弟弟刘大军——老话说外甥像舅,人家担心刘大姑的儿子跟刘大军一个德行。 苏笑笑中秋和过年给她寄东西,一次就是一大箱,虽然属于刘大姑的只有一点,可这一点几乎都被刘大姑偷偷卖了,亲戚邻居因此算到她手里有钱,这两年不止她儿子,苏笑笑的堂兄弟也都结婚的结婚定亲的定亲。 刘大姑的话让儿子儿媳想起苏笑笑,虽然苏笑笑在信里说海带、紫菜、虾皮便宜,可再便宜一次几十斤也要几块钱。苏笑笑要不是国家干部,工作稳定手头宽裕,想给她们寄东西也没钱买。 苏笑笑的姑父说:“明天吧。明天一早多跑几个废品站。实在买不到旧书再去书店看看。” 刘大姑指着二儿子,“去把你几个舅舅叫过来。你不爱读书,我们老刘家的人爱读书!” 她儿子气笑了,到门外防止被他娘抓到捶一顿,“笑笑姓苏不姓刘!” 刘大姑脱鞋就砸。 她儿子闪身躲开就往外跑,去三里外的舅舅家。 刘家三兄弟听说她叫家中小辈复习备考都觉着她异想天开被鬼附身了。刘小叔的小儿子听了这话眼睛一亮。这小子最近被长辈压着相亲,但他不想结婚。因为这几年堂兄堂姐亲哥亲姐不是生一胎就是生二胎,一窝孩子吵得他大半年没睡过安生觉,导致他讨厌小孩,希望一辈子不结婚。 他这种想法在农村属于大逆不道,还有可能被怀疑脑子不正常。所以他不敢叫长辈们知道。 要是备考,他不但能躲开相亲,还能躲到知青点复习,远离家中那一窝孩子。这小子越想越心动,就表示他想试试。 刘小叔不禁皱眉:“你试啥?几斤几两自己没数?还用试?” “以前小不懂事,没数。”苏笑笑的小堂弟很认真,“考的我都会呢?” 他爹不客气地说:“你有这运气?” 小堂弟觉着有,因为他此刻很像知青念叨的“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缺,“爹,以前你说三伯到了城里就看不起咱们。你就不希望我考上大学比刘旭有出息?” “我是你爹,当然希望你比刘旭有出息。可人家刘旭初中毕业,你小学没上完,拿啥跟人家比?” 这事小堂弟没法反驳,“我,我那是觉着读书没啥用,又不能考大学。咱家没啥关系人脉,公社也不可能推荐我上工农兵大学。” 以前不好好上课确实认为读书无用。 小堂弟还因此跟他爹吵吵过。 苏笑笑的小叔听了这这话就看两个兄长。苏笑笑的大伯说:“这小子打小就机灵。兴许人家背书要一天,他一遍就会,让他试试。” 刘大姑的二儿子趁机说:“明天小舅跟表弟去我家,咱们一起进城找书?” 刘小叔:“是不是问问笑笑考大学需要啥样的书?” 苏笑笑的小堂弟道:“她不知道我认识几个字,哪知道我需要啥书。明儿到城里看看。不懂就问问路人。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刘小叔嫌儿子说话糙,忍不住瞪他一眼。 翌日清晨,刘家几人先把给苏笑笑的回信寄出去,接着就进城,到车上就问司机城里有几家废品收购站。 苏笑笑收到她大姑的回信那天正好团团的期末考试成绩出来。 团团考了双百分,跟苏笑笑到邮局就拿着试卷和奖状四处显摆,连隔壁公社的人都不放过。 他显摆累了回来坐在苏笑笑的椅子上,问对面的吴双:“双姐,你得过奖状吗?” 双姐白了他一眼。 团团明白:“你没得过奖状?”凑近问,“为啥啊?” 吴双:“我不喜欢奖状!行吗?” 团团点头:“玲玲姐姐也说不喜欢奖状。” 玲玲是吴双的小女儿,学名就叫周玲。她跟团团一样今天出成绩。不过吴双没等闺女从学校回来就来单位,还不知道闺女考多少分。 听了团团的话,吴双顿时想打闺女,跟她说过多少回,好好复习好好复习,又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吴双没好气地说:“对,你玲玲姐随我。” 团团摇头晃脚:“你和玲玲姐好奇怪。”从椅子上下来就跑去隔壁柜台小楚身边,“小楚姐姐,你喜欢奖状吗?” 小楚的脸绿了,她招谁惹谁了啊。“团团觉着呢?”小楚把问题抛回去。 团团点头:“我知道啦,小楚姐姐也不喜欢奖状。嗳,我以为大家都喜欢奖状。妈妈——” 苏笑笑忙着整理大件底单,头也没抬:“干嘛?” 团团:“我要把奖状贴这里。” 苏笑笑:“明知道大家都不喜欢,还把奖状贴在这里,你想干嘛?” “大家不喜欢就不会拿我的奖状了啊。”团团指着他妈身后的墙壁,而这面墙正好对着吴双的座位,“双姐,多看看就喜欢啦。你看奖状多好看啊。” 吴双怀疑熊孩子故意的,“团团,我要说我喜欢奖状呢?” 团团:“你咋没得过奖状啊?你肯定不喜欢!我知道!” 知道个屁!吴双不禁腹诽,“这个奖状贴这里,你家不就没有了?” “有啊。我上学期也得了一个奖状。” 去年第一次得奖,苏团团很稀罕,恐怕被人偷走抢走,拿到奖状就往家跑。当时天很冷,苏笑笑就让他在家玩儿,而苏笑笑到单位也没有故意显摆儿子得奖,那张奖状又贴在团团卧室床头,吴双没去过苏笑笑家二楼,以至于她至今不知道这事。 吴双道:“那你真厉害!” 团团好奇地问:“得奖就厉害?双姐为啥不喜欢奖状?” 吴双语塞。 小楚笑出声。 苏笑笑忍着笑说:“苏团团,够了啊。再故意气双姐,双姐打你你别找妈妈。” 团团见好就收,仔细把奖状折起来放书包里。吴双见他这样就问:“不是要贴墙上?” 苏笑笑心说,团团把你气哭都活该! 团团摇头:“我不想双姐难过。” 吴双不明所以:“我难过啥?” “双姐这么大的人,没有我厉害啊。”团团好奇地问,“双姐不难受吗?我没有幼儿园的小朋友厉害,我心里都好难受。” 吴双张张口:“——你,哪凉快哪待着去!” 团团把书包放妈妈椅子上:“妈妈,我凉快去!” 吴双的呼吸一顿。 苏笑笑走到椅子边摸摸他的脑袋:“不许在路中间。” 团团点头,他又不傻,站在路中间被自行车、卡车碰到团团就死了,就见不到妈妈了。 苏笑笑:“说了这么多,渴吗?” 团团摇摇头,往外跑,出了邮政局拐去隔壁公社。公社的人刚把从家里带来的西瓜拿出来准备切开,看他进来,不禁打趣:“你属小狗的吧?” 团团摇头:“我属小猪。你看我的小猪!”拽出挂在脖子上的红绳,“妈妈说这个可以保佑我天天开心。” 切瓜的同志失笑,这么大了咋听不出好赖话啊。扭头看一下他,同志的笑容定格,红绳上坠着一个浅绿色小猪,跟湖水凝实了似的。 这位同志四十多岁,在市里上过两年中专,有幸见过一些好东西,也听同学说过好的翡翠就像假的。团团脖子上戴的这个就像玻璃做的。可这年头谁敢造假啊。所以这位同志可以肯定团团戴的是真的。 等着他切瓜的两位同志看他这样不禁问:“怎么了?” 同志把刀递给同事,擦擦手,冲团团招招手:“你的小猪真好看。过来让我看看。” 团团跑到他跟前:“不可以 碰啊。我妈妈说的。” 同志心说,你妈妈是担心你年幼不懂事眼瞅着这么好的东西被人骗走,“谁给你的?” “妈妈给我买的。” 团团经常过来玩,这位同志记得他以前没戴过,故意问:“是不是你妈妈送你的新年礼物?” “不是!”团团摇头 “那就是生日礼物。” 另外两个同志见他这样顿时明白团团脖子上戴的是好东西。 两位同志也是经过革命洗礼,战争考验的老同志,心里没有生出一丝邪念,不过也好奇苏笑笑在哪儿买的。 团团道:“妈妈帮王阿姨找书看到的。” 邮局的同志公社的人都认识,没有姓王的,但有姓张的。 因为团团的爸爸也姓张,公社的同志还感叹过“张不愧是大姓”。 同志就问:“王阿姨是家属院的军嫂?” “我家邻居啊。” 同志听明白了,但也不是很明白,“王阿姨找书没去书店,去的是旧货市场?” “我妈妈说是旧货商店。” 同志闻言也想去旧货商店看看,不过一想这么好的东西又不是海带虾米,苏笑笑能碰到不等于他也能碰到,就歇了出岛的心思,让团团把小猪放衣服里面,给他拿一块瓜。 公社书记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感觉奇怪,但说不上来哪里怪。他见三大一小开始吃瓜,不再聊这事,就进来问:“团团,你家邻居王阿姨这么喜欢看书?” 团团摇摇头:“不是啊。给哥哥姐姐找的。哥哥姐姐要考大学。” 公社书记的呼吸骤停。 三位吃瓜的同志差点被瓜呛着,愣了一瞬间,放下瓜就问团团考什么大学。 团团被问糊涂了:“就是考大学啊。” 公社书记给三人使个眼色,别吓着孩子。他拿一块瓜,坐到团团身边,轻声问,“团团知道什么时候考大学吗?” 团团摇摇头,下意识想说妈妈说的。忽然想起他答应妈妈不告诉别人,“钟伯伯的舅舅回城了。” 四人不由得想起“钟团长”,“是不是宋老师的丈夫钟团长?” 团团点头。书记又问:“钟团长的舅舅是老师吧?” “你咋知道?”团团还没说呢。 书记大概明白了,对三位同事说:“钟团长的舅舅这几年应该在乡下。上面准备恢复高考,学校缺老师,就把他调回去。” 切瓜的同志不禁问:“报纸广播上都没提过这事,是不是此事还没落实下去?” “这么大的事,哪能说干就干。考场、试卷,出卷的老师等等,这些工作,最快也要几个月。停了十年,试卷怎么出?太难了,一个大学录取一个,太简单,大家都去上大学,国家也养不起。” 这年头大学中专都有补贴。书记的话让切瓜的同志想起他以前在城里上中专几乎没花过家里的钱,“是我忘了。” 团团看几人的脸色很奇怪,好奇地问:“大学很难考吗?难考我也能考上!” 书记乐了:“团团聪明,一定能考上。” 团团很不客气的点头:“我得了两个奖状,两次考试我都是第一名!” 书记摸摸他的脑袋:“团团真厉害!再吃一块瓜?” 吃了早饭过来的团团不是很饿,又因为西瓜涨肚,他吃不下去,一脸可惜地摇了摇头。 书记把剩下的西瓜用竹罩盖上就回家。随后三人中最年轻的同志向两位老大哥请假。团团的瓜还没吃完,四人少了一半,不禁问:“伯伯和叔叔怎么走了?” 切瓜的同志没说书记回去叫儿子把高中课本找出来,另一个同志进城找复习资料。高考停了十年,机会渺茫,但不去看看以后万一没考上,肯定会有遗憾。 切瓜的同志糊弄团团,这二位家里有事。 团团信以为真,在公社洗洗手,玩一会儿,就去隔壁找妈妈。团团见着苏笑笑就拉住她的手摸他的肚子。 苏笑笑不明所以:“又饿了?”看看墙上的钟,“不到十点?你——” “不是啊。妈妈,我饱饱的。公社的伯伯给我一块大西瓜。” 苏笑笑:“有没有说谢谢?” 团团摇摇头,跑到外面大喊:“伯伯,谢谢你的西瓜。” 先前切瓜的同志笑着出来:“听见了。还吃吗?” “不吃。我要写暑假作业。” 以前没有暑假作业。革命结束后,小学生也有了暑假作业,不过是老师布置的,不是上面发的。 苏笑笑把椅子让出来,团团拿出老师叫他抄写的字,写一页,问对面的吴双:“双姐,你写过暑假作业吗?” 吴双:“苏团团,你是不是知道我没上过学?” 苏团团惊得捂住嘴巴,怎么又被猜到了啊。 吴双朝苏笑笑看去,你跟他说的啊? 苏笑笑无语:“我没那么无聊。” “那就是王素芬那女人!”吴双脸色不好,“团团,你告诉我,是不是听王素芬说的。” 团团很糊涂,关王阿姨什么事,“不是。玲玲姐说的。” 吴双诧异:“她?她还说我什么?” 团团见她神色不对,很像想把玲玲姐抓过来揍一顿的样子,“我忘了啊。我回去问问玲玲姐。” “不用,我自己问她!”吴双忍不住骂闺女不懂事,啥话都往外说, 团团一脸不安地转向妈妈,玲玲姐不是她女儿吗?她怎么还骂自己的小孩啊。 苏笑笑摸摸他的小脑袋:“先写作业。” 团团听出妈妈言外之意,回去再说。 回去的路上,团团戴着遮阳帽,拉着苏笑笑的手:“妈妈,双姐为什么骂玲玲姐?玲玲姐没有撒谎啊。” 苏笑笑:“因为被自己的女儿说自己没上过学,她很没面子。” 团团还是不明白:“妈妈说的英语我不会,妈妈对双姐说我不会,我就不会觉着没面子啊。” 苏笑笑:“妈妈要说你挑食赖床呢?” 团团抓住她的手猛一紧。 苏笑笑又问:“要说你不爱洗脸刷牙呢?” “妈妈,不许说!” 苏笑笑:“以后在外面听到什么就跟妈妈说,不要告诉别人,不然就会像双姐一样气得想打玲玲。还有,你在双姐面前有点欠揍。明知道她没上过学,还问人家有没有得过奖状。我要是双姐,得给你个臭小子一顿!” 第47章 人的私心不可以一直在一起吗?…… 臭小子松开妈妈,笑嘻嘻往家跑。 苏笑笑赶忙追上去:“你给我慢点!” 团团停下来,到路边树下等妈妈。 苏笑笑拽着他从树下走,“团团,这么热的天在家玩儿吧。” 团团摇头:“家里不好玩儿。” “可以找玲玲姐,找三娃哥哥啊。” 团团一脸幽怨地看着妈妈。 苏笑笑被他看得心慌:“怎么了?” “大娃哥哥和三娃哥哥都走了。”团团叹了一口气,“去的还是首都。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去首都啊?” 苏笑笑不禁问:“什么时候的事?” 最近天热,苏笑笑下班回去先洗澡再做饭,饭后给团团洗澡,然后她洗衣服,再冲一遍澡,不然晚上睡觉身上黏糊糊的很难受,这就导致她没空跟人聊天。 团团回想一会儿:“星期三晚上,我和大娃哥哥说明天找他玩,三娃哥哥说他们明天去首都。” “那就是前天啊?” 团团不在乎前天昨天,“妈妈,我可以请大娃哥哥去我们家玩儿吗?” 苏笑笑点头:“可以。不过等我们去首都,他们就从首都回来了。” “啊?”团团好失望,气得朝路边石子踢一脚。 苏笑笑拽着他的小胳膊:“以后有时间。幸好你爸和钟团长不是一个团的,可以同时休假。” “以后是什么时候啊?” 苏笑笑:“你才六岁,以后还有很多年,等你八岁,十岁,十八岁,都可以找他玩儿。” 团团听了这话又很开心:“妈妈明天上班吗?” “明天休息,下周末上班。” 苏笑笑到家就把她姑的信放楼上,然后煮挂面过凉水做凉拌面。 午饭后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室外有三十四五度。团团到院里就晒出一身汗,不想跟妈妈去邮局。苏笑笑从院子里摘个小香瓜,洗净切开,又把早上煮的绿豆汤盛半碗出来,又给团团拿几个奶糖,拿一块前些天进城买的桃酥, 对团团说:“有吃的喝的,你的小人书也在楼下,妈妈再给你五分钱,就在楼下玩啊。” 团团不光被他妈交代过不许爬楼梯,吴双的仨孩子和王素芬的四个孩子都提醒过团团,不许在楼梯上打闹玩耍。团团可以不听妈妈的话,但不敢不听哥哥姐姐的话,怕被当成坏孩子,大家都不跟他玩儿。 团团在地上的竹席上打个滚,冲苏笑笑挥挥手:“妈妈去吧。” 苏笑笑:“出去玩就锁上大门。不想出去就让哥哥姐姐来咱家玩儿。” 团团点头:“妈妈,你好唠叨啊。” “妈妈为什么不唠叨别人?” 团团托着下巴笑了:“妈妈疼团团。” “知道就好。”苏笑笑指着院子里的菜地,“还有番茄和黄瓜,洗干净再吃。” 团团乖乖点头。 这年头的小孩肚子里有虫,苏笑笑养团团仔细也没躲过驱虫药。团团肚子里的蛔虫不严重也闹了几天。就是去年春天的事。团团至今还有印象,所以不敢背着妈妈不讲卫生。 苏笑笑走后,团团拿着小人书看一会儿把自己看睡着,热醒后撒泡尿洗洗脸,团团口干,就把绿豆汤喝了,拿一个糖果塞嘴里,关上门找朋友。 团团习惯性往热热闹闹的钟家走去,走到一半回来转向张政委家。 张政委的三女儿和小儿子在屋里抄课文,看到团团进来就送他一记白眼。 团团好奇,趴桌上打量姐弟俩:“哥哥姐姐不开心,是不是因为我得了奖状,哥哥姐姐没得奖啊?” 兄妹俩又瞪一眼他。 团团好奇:“哥哥姐姐怎么了?” 张政委的女儿忍不住说:“还不是因为你妈!”说出口意识到不礼貌,“其实也不怪苏阿姨。我妈说以前苏阿姨考中专跟高考一样难。” 这话倒不是夸张,中专毕业国家给安排工作,比大学生多赚几年钱,所以想上中专的人多,竞争很激烈。 张政委的女儿又说:“我妈问苏阿姨咋复习,苏阿姨就说用笨办法,语文课本抄一遍又一遍,数学公式和数学课本上的题目写一遍又一遍,我妈就让我们向你妈妈学习。” 团团点头:“对啊。老师教的我都会,我也要写。你妈妈说得对。姐姐为啥要怪我妈妈?” “我不想写,想出去玩!” 小孩子都喜欢玩儿,团团也不例外,可是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写好就可以玩了啊。” 小姑娘噎了一下,心说跟小屁孩讲话真费劲。 “不写玩半天,写好只能玩半天的半天。” 团团懂了:“姐姐不想写作业。可是写作业可以考大学。你不想考大学赚钱,像我妈妈一样当主任吗?” 小姑娘想说不想,可是万一哥哥姐姐只考上一个,另一个参军,她家没了参军名额,她就要下乡种地。 年年春秋两季帮她妈翻地种菜浇水就能把她累个半死,到了农村还不得累死她。想到这些,小姑娘拿起笔继续抄写课文。 团团拉着板凳坐下,语重心长地说:“姐姐,你不可以又想玩又想考大学。我妈妈说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事。我大娃哥哥聪明吧?他也要看书写作业。” “大娃不用抄课文。” 团团:“你和大娃哥哥一样聪明,你也不用抄课文。” 这话是苏笑笑对团团说的,团团原封不动送给邻居姐姐,小姑娘被他堵得有口难言,过了一会儿,让他找别人玩儿去。 团团回家吃瓜。 一个瓜吃一半,团团洗洗手,躺地上看小人书。 看了半本,团团去吴双家。 吴双的两个儿子不想下乡,又嫌当兵苦,所以很用功,把无法理解的知识点画出来,先背看得懂的地理和政治。 吴双的小女儿不敢打扰两个哥哥,又不好意思一个人跑出去玩,所以看到团团找她,就找借口拉着团团出去,然后去后面许家。 半道上碰到许家兄弟几个,吴双的小女儿脱口而出:“你咋还出来玩儿?”这话把许小军大哥问蒙了,现在不玩到秋到农村想玩也没时间。 许小军的大哥就问周玲她哥呢。小姑娘没什么心眼,直接说她哥在家复习备考。这话又把他搞蒙了,忍不住多问几句才知道他的好朋友好同学听说上面打算恢复高考却没告诉他。 他想找吴双的大儿子问清楚,又觉着没意思,叫他弟许小军跟团团玩儿去,他回去找他妈问他该怎么办。 这事他妈有所耳闻,但她和她丈夫一致认为停了十年没那么快恢复。他们的打算是到秋送儿子去城里上高中,两年后再考——这个时期初中高中是两年制。 许小军的大哥顿时眼前发黑,上高中跟复习又不冲突,干嘛不做两手准备。此言一出,许小军他妈如梦初醒,立刻答应儿子明天请假,城里找不到高中课本她就坐火车去杭城。早早出发赶巧了下午能回来。 团团看出许小军大哥的脸色很难看,他想不明白,但他记性好,苏笑笑下班回来,他就把下午遇到的事告诉妈妈。 苏笑笑正想给儿子解惑,张怀民进来,他看到苏笑笑脸色凝重,不由得停下:“出什么事了?” 苏笑笑把团团刚刚说的事学给他听:“你怎么看?” 张怀民:“十几岁的小子很讲义气,照他的性子一听说这事会立刻告诉朋友。老周要知道这事也不会故意瞒着许副团长。 苏笑笑也是这样想的。可能许副团长也知道这事,只是最近没回家或者太忙忘了告诉妻儿,“那就是双姐的主意?但她看起来不像啊。发现信件那次她都说功劳算我的。” 张怀民:“那次也有可能是你们想多了。功过各占一半,不值得她冒险。” 苏笑笑叹气:“真累!” 团团听糊涂了:“妈妈还没说许小军的大哥为啥生气。” 苏笑笑:“我猜他可能跟玲玲的大哥约好一起玩,结果他偷偷在家看书。你说要是他妈知道人家都看书,就他一个人出来玩,会不会想揍他?” 团团点头:“偷懒不学习!” “对啊。” 团团:“我没有看到王阿姨家的大哥哥和二姐姐,他俩是不是也趁着王阿姨不在家跑出去玩了?” 苏笑笑摇头:“找老师解题去了。别担心,没事了。妈妈去做饭。” 张怀民跟去厨房拎热水冲澡。 其实他更想用冷水。可是家里一天到晚烧着炉子,热水不用也是浪费,苏笑笑和团团两个不洗头发的话用不完。 苏笑笑蒸一碗米,又把盆里活蹦乱跳的鱼杀了,又做个拍黄瓜,用小葱给团团炒一个鸡蛋。 团团吃饱就往妈妈身上靠。 张怀民摸摸他的额头,没生病啊。“怎么这么没精神啊?”张怀民把他拉到怀里。 苏笑笑:“大娃他们去了首都,双姐和王大姐家的大孩子没空玩,跟他玩的人少一半,他不想出去玩。” 张怀民捏捏儿子的小脸:“大家都会长大,早晚要各奔东西,你要慢慢习惯啊。” “不可以一直在一起吗?” 张怀民摇头:“怎么工作呢?如果大娃当大医生,自立想当大学老师,是不是要去大城市?就算都在首都,首都那么大,从南到北乘公交车就要一个小时,哪有时间一起玩?” 团团越发难受,小脑袋埋进爸爸怀里要哭了。 张怀民把他抱到腿上:“等你大娃哥哥回来,让妈妈带你们去照相。还有你的好朋友许小军。你再跟他约定,无论去了哪里都要写信告诉你。” 话音未落,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苏笑笑朝外看去,许小军跑过来,估计因为钟三娃不在,一群小孩没了领头羊,聚不到一起,没人跟他玩只能找团团。 许小军进门就嘲笑:“苏团团,这么大了还让爸爸抱啊?” 团团赶忙下来。 苏笑笑解释:“团团心里难受。团团,妈妈替你说啊。”先说团团因为跟哥哥分开不高兴,接着就说,“以后你考上大学也会同团团分开,到时候别忘了给团团写信,团团休息的时候按照地址去找你玩。” “我不考大学,我要当兵!” 苏笑笑冷不丁想到一个词——以身许国。她又觉着自己太敏感,可是面对这么懂事可爱的小爱,苏笑笑做不到无动于衷:“当兵保家卫国啊?” 少年点头:“对呀!打死那些狗日的!” 苏笑笑被口水呛着:“这,阿姨应该夸你,不过容阿姨先问问你,如果你有枪,人家有大炮,你咋打?” “我上大炮!” 苏笑 笑:“人家的大炮比你厉害呢?” “我——”少年见识少,词穷了,就转向张怀民。 张怀民大概明白苏笑笑想说什么。其实他也不希望团团当兵。不过他也希望团团长大后能尽忠报国,“当然是研究更厉害的大炮。有了更厉害的大炮就不需要军人流血牺牲。”忍不住补一句,“如果我们有一艘像正规医院的医疗舰,你马伯伯就不会一去不回。” 从没有人给许小军说过类似的话,以至于他认为保家卫国只有当兵上战场这一条:“我做出厉害的飞机,是不是在天上就能把海里的军舰消灭掉?” 张怀民点头。 许小军想象一下,万里高空,一个炮弹,嗖一下,一个跟他学校那么大的军舰完犊子,顿时豪情万丈:“张叔叔,我决定,我要开飞机!” “飞机也要有人做。没有飞机你开什么?”张怀民道。 许小军张张口:“可是,可我做飞机就没法开飞机了啊。” “谁规定做飞机的人不能开飞机?” 许小军被问住:“可以吗?太好了!我要做大飞机!苏团团,你呢?” 苏团团怕被他比下去:“我也要做大飞机!比你的大!” 张怀民担心他俩吵起来,立刻说:“那你俩要好好读书,无论东北的工业大学,还是首都的航天大学,都不好考。” 团团点头:“我有两个奖状。许小军,你有几个啊?” 许小军只有一个。 以前没把苏团团个小不点放在眼里,结果去年期末考试苏团团比他考得好,害得他跟奖状失之交臂。今年痛定思痛,考前一个月他就好好学习,终于拿到奖状。 少年听了他的话大声说:“以后肯定比你得的奖状多!” 张怀民:“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放暑假了就好好玩。玩儿去吧。” 被许小军一打岔,团团忘了伤感,跟他跑出去找朋友。 张怀民想起苏笑笑以前被岳父岳母哄得团团转,跟缺心眼一样,就忍不住担心她灵光了几年又缺心眼,“平时跟双姐相处别什么话都说。” “会不会我们想多了?双姐家老大老二没告诉同学上面有意恢复高考其实是以为他们知道?” 张怀民:“凭他们喜欢一起玩的性子,一定会跟好朋友一起复习。平时碰到也会问问复习情况或者猜考试内容。” 苏笑笑思索片刻,点点头:“双姐这样做我能理解,但是心里别扭。唉,换成团团,我就希望许小军将来跟团团一个学校。别的不说,团团病了也有人帮他打饭,送他去医务室。” 张怀民乐了:“都像你这样派出所的案子得少一半。”给她夹一块鱼,“快凉了。” 苏笑笑:“你多吃点。天气这么热放到明天就坏了。” 两人吃好,张怀民把碗筷送到厨房就叹气。 苏笑笑:“吃撑了?” “我一会儿得回部队。” 苏笑笑猛然转身,张怀民赶忙说:“没事。上舰训练!” “晚上练?” 张怀民:“不止晚上,风大浪高的时候也要上舰。唯有千万次训练才能临危不乱。这方面没有捷径,只有一个字——练!” “你吃饱了吗?没吃饱我再给你炸几块馒头片?” 张怀民摇摇头:“过几天我回来你再做吧。” 三天后张怀民回来,苏笑笑早早起来去副食厂买了鱼和虾,又买几个鸭蛋和两块豆腐。 回到家,苏笑笑切两个馒头,把豆腐捏碎打几个鸭蛋,随后点柴把猪油化开,先炸鸭蛋豆腐丸子,后炸馒头片。 张怀民闻到香味钻进厨房给苏笑笑搭把手。团团跟进来:“妈妈,好香啊。” 苏笑笑把刚刚捞出的几个丸子放碗里,“厨房热,去外面廊檐下,过一会儿再吃啊。” 团团点点头,看到许小军的大哥拎着菜从院门外过去,大喊:“小老许!” 许家老大停下,回头吼:“你给我过来!” 张怀民透过玻璃窗朝外看去:“谁给他取的外号?” “他爸叫老许,儿子叫小许,许小军喊他小老许。”苏笑笑前些天听到这个名字跟他一样好奇。 团团跑过去,张怀民不禁说:“欠揍!” “他最近挺欠。不知道跟谁学的。”苏笑笑道,“不是钟家那几个,就是许小军。” 许小军的大哥看到团团到跟前,心说这小孩找打不成?他抬起空着的那只手:“不怕我打你?” 团团举起碗:“你吃吗?” 岛上大部分军嫂都很会过日子,许小军的母亲也不例外。许家兄弟几个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油炸的东西。他嘴巴动了一下,摇摇头。 团团抓两个:“给许小军!” “他不吃。” “你没问他,你就知道啊?” 许家老大伸手接走,“我替小军谢谢你!” “不用谢!”团团摇摇头,看到吴双的三个孩子在旁边篱笆院里,而他碗里只有三个,都给出去他就没有了。团团犹豫片刻,跑回家问,“妈妈,我没有给玲玲姐姐丸子,玲玲姐姐会不会不跟我玩儿?” 苏笑笑:“不会。如果因此不跟你玩,你就去王阿姨家玩儿。她也不是每次有好吃的都给你。” 第48章 回首都你咋和我妈妈一样唠叨啊。…… 团团听了她的话十分不解:“因为玲玲姐不喜欢我吗?” “不是。因为你不是她最好的朋友。比如你有好吃的,是不是先想到大娃,然后是小军?”苏笑笑问。 团团点头:“大娃哥哥对我好,许小军是我同学。” “她和你一样,有对她很好的哥哥姐姐,跟她很要好的同学,她有了好吃的会先紧着他们。”苏笑笑补一句,“如果她数落你,有好吃的只给许小军不给她,你别理她,去你王姨家或者找小军玩儿去。不要承诺下次有好吃的先给她!因为你心里不是这样想的,不要为难自己。” 团团似懂非懂地说一声“好”,就问她什么时候炸馒头片。 苏笑笑往锅里丢两块,张怀民碾碎一点盐,苏笑笑把馒头片捞出来,他撒盐。团团幸福地闭上眼,感叹:“好香啊。” 苏笑笑:“吃了这么多油炸的东西不可以喝凉水,不然闹肚子。” 团团点点头,端着碗到廊檐下靠墙坐下,俩脚丫子不安分地晃来晃去,别提多悠闲自在。 王素芬闻到香味朝隔壁看去,正好看到小口啃着馒头片的团团,“团团,吃啥好吃的呢?” 苏团团举起手:“馒头片!” 王素芬顿时不好意思说“给我尝尝”,只因馒头片不值得开玩笑,“只有馒头片啊?” “还有豆腐丸子。”团团话音落下,王素芬过来,并非嘴馋,她想看看豆腐丸子怎么做的。 其实很简单,豆腐、鸡蛋、盐和味精加淀粉搅成糊状挤出丸子放油锅里炸至金黄便可。 苏笑笑一句话说完,王素芬愣了片刻,不禁问:“这么简单?” “一个丸子能有多麻烦啊。”苏笑笑失笑,“就是红烧狮子头也没有很麻烦。” 王素芬突然想到炸馒头片更简单,馒头切片放锅里,炸到焦黄出锅即可,“是我想多了。我一听团团说豆腐,想的是那么嫩咋炸啊,忘了可以加淀粉。” 苏笑笑递给她一个:“尝尝。” 王素芬也没客气,接过去咬一口,外焦里嫩,还没有豆腥味,“确实好吃啊。”停顿一下,“就是太费油。” 苏笑笑:“少做点。干吃不经吃,你可以煮汤。出锅前跟青菜一块放进去。” “改天我试试。” 王素芬嘴上这样说,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周末一早她就买两块豆腐,早饭后她把家里家外收拾好就叫小儿子烧火,她炸丸子。 炸好后她就叫小儿子去喊团团。 团团嫌热不想出去,许小军找他出去玩,他用零食把人留下陪他玩。王素芬的小儿子到苏笑笑家,俩小孩正坐在地上凉席上下棋。 团团一听人家叫他过去吃好吃的,把糖果塞人手里,拉着许小 军跑过去。 王素芬给俩孩子一人两个丸子,就叮嘱团团:“别乱跑,外面热,容易中暑。” 团团不明白什么是中暑,但他知道在外面久了脑袋不舒服,“我想买冰棒。” “有钱吗?” 团团从兜里掏出几分钱,王素芬一看能买三个,“一天吃一根,吃多了闹肚子。” “你咋和我妈妈一样唠叨啊。”团团说完就跑。 王素芬伸手抓了个空,指着他:“有本事以后别让我碰到你!” 苏笑笑也对团团放过狠话,不过第二天她就忘了。团团认为王素芬跟她妈一样,所以压根没把她的威胁当回事,喊一声“许小军”继续往外跑。 俩人到供销社,团团买两个冰棒。许小军不可思议:“你一根我一根啊?” “对啊。”团团点头,“你是我同学啊。妈妈说好同学要分享。” 许小军最好的同学就是团团,在他看来团团的冰棍会让他咬一口,他做好故意张大嘴一口咬掉一半,吓得团团后悔惊叫的准备,没想过得到一个整的。许小军很不安:“你妈妈知道吗?” 团团拿出剩的钱:“妈妈说这些钱我想买什么买什么。不想买就存起来。我要把剩下的存起来。” “你妈妈真好!”许小军没有零花钱,很羡慕团团。 团团:“你妈妈不好吗?” “我妈不给我零花钱。” 团团不想看到他同学难过,所以没敢说“你妈妈真坏”,“是不是你不听话,你妈让你买一根冰棍,你买很多根啊?” “也,也没有吧。”许小军想起之前在家里捡到五分钱,买了三根盐水冰棍吃下去闹肚子,顿时心虚不敢看团团。 团团看他这样道:“我知道了,就是因为你不听话!” “再不吃你的冰棒就化了。” 团团赶忙嗦一口,又盯着他问:“是不是啊?” 许小军:“我听话我妈也不给我钱。” “你——”团团没遇到过这种事,想了又想,酝酿许久,想到一个办法,“我们考大学上班挣钱。你看我妈妈,花的就是她挣的钱。我妈妈想买什么买什么。我爸爸也不敢说我妈妈乱花钱。” 许小军眼中一亮:“对!我自己挣钱,不花她的钱。以后给我我也不要,她也不准再骂我。” 团团点头:“我有了钱,我要买很多很多冰棒。” “你不怕拉肚子啊?” 团团摇头:“我不吃。让我妈妈看看,气得妈妈大声数落我,我再说我要请朋友吃冰棒。我妈妈肯定不好意思。”说到此想象一下,“我妈妈会耷拉着脑袋,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真坏!”许小军好奇地问,“不怕苏阿姨打你啊?” 团团:“我没有花妈妈的钱,我请好朋友吃冰棒又没做错事,凭啥打我啊。” “对啊。等我赚到钱,我也这么做。”不知不觉走到苏笑笑家门口,许小军看到院门敞开着,“你没关门?” 团团摇了摇头:“没事的。你要看小人书吗?” 许小军点头。 俩小孩吃完冰棒洗洗手就躺席上看书。 苏笑笑撑着伞回来,进门吓一跳,地上俩孩子呼呼大睡。苏笑笑走过去看到另一个是许小军,就把他叫醒。 少年迷迷瞪瞪坐起来,苏笑笑也没管他,拉开炉子煮粥热馒头。 团团长了一个北方胃,凉面、热汤手擀面,馒头、煎饼、饺子等等他都爱吃,反而不爱吃米饭喝粥,除非买到很好的大米。 苏笑笑准备做菜的时候,许小军清醒过来,推一把团团,团团坐起来,问:“干嘛?” “中午了,我该回家了。”少年说着话就起身找鞋。 苏笑笑闻言道:“如果你妈妈问你跑哪儿疯去了,告诉她你在团团家看书看忘了时间啊。” 少年点点头。 果不其然,到家就迎来母亲的怒吼。许小军心说,苏阿姨真厉害,然后赶忙解释他在苏团团家。 许小军以前在家抱怨过,苏团团两次考试都是满分。在他妈看来学习好的孩子就是好孩子,所以听到“苏团团”三个字,她怒气顿消,“一直都在他家?” “对啊。苏团团教我下棋,我俩一起看书。”许小军没敢说他看睡着,“苏团团还给我买一根冰棍。” 他妈一听这话就皱眉:“你让他买的?” “不是,不是,因为我是苏团团的好朋友,他只给我买。他买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我以为他想吃两个。” “你以为人家是你?”他妈瞪他一眼,犹豫片刻,从兜里掏出两分钱,“不能只吃人家的。买了好吃的分人家一半。不许买冰棒。” 许小军愣住,他还没睡醒吗。 “看啥呢?” 许小军慌忙把钱接过去,不禁嘀咕:“两分钱只能买一个冰棒。” “一个也不行。” 不行就不行呗。许小军偷偷撇一下嘴,拿着钱往屋里跑。 如此过了半个多月,三伏天过完,钟家兄弟几个回来,团团只跟他们玩几天就听到妈妈说,晚饭后不许乱跑,收拾衣服,明天回首都。 团团转身往外跑。 张怀民一把抓住他:“干嘛去?” “我要告诉大娃哥哥,我回首都啊。我还要告诉许小军——”团团想起他的好同学没去过首都,“妈妈,首都有啥好玩的?我告诉许小军。” 张怀民不懂小孩的脑回路:“跟人显摆啊?苏团团,你妈有没有说过不许什么都显摆。” “才不是。我替许小军玩啊。” 张怀民险些岔气,你还不如跟他显摆,“首都白天比这里热,没法出去玩儿。你可以告诉他,给他带首都特产。” “啥是首都特产啊?” 张怀民:“好吃的!” 团团眼睛一亮:“我去了啊。” “快去快回,不许瞎逛!” 团团摇头晃脑,走到院门外就往钟家跑,然后从钟家和刘家中间的胡同里拐去许小军家。 许小军的母亲每天十一点多下班,此刻太阳快落山了,所以她在家。她看着苏团团蹦蹦跳跳的背影,不禁跟丈夫说:“人家咋教的啊,这么懂事。” 许副团长笑着说:“这么小的孩子懂啥啊,还不是他妈教他这么说的。你这样教小军,人家也会认为小军懂事。” “我——”许小军的母亲跟大部分出身农村的军嫂一样只会吼孩子,吼骂没用就棍棒伺候,“城里人就是不一样。” 这话许副团长不爱听,“小苏老家是农村的。宋老师也是农村的。沈团长家的嫂子是城里人,可她带过一天孩子吗?” 许副团长就是沈团长的副团,平时不稀罕提他妻子,除非忍不住。 许小军的母亲呼吸一顿,“你你,好好的说她干嘛。咱们这里有几个她这样的?以前学校有个姚老师,搁以前论出身不知道比她好多少,人家贤惠温柔又有礼貌。”回屋看到俩儿子在看书,想起什么,到卧室拿几十块钱去苏笑笑家。 苏笑笑看到她二话不说直接掏钱,顿时懵了:“嫂子,出什么事了?” “看我!”许母韩大菊顿时想给自己一巴掌,“说起来挺不好意思,我去市区只找到几本书。首都大城市学校多,应该有很多书店吧?你看能不能帮我家那俩不争气的买几本高中课本?要是没花完就再捎几瓶营养品。随便啥样的都行,照着这些钱买。” 苏笑笑:“用不了这么多。” “你看着买。”韩大菊把钱塞她手里,“大妹子,给你添麻烦了。” 苏笑笑摇头:“小事。天气热,我们带的都是薄衣服,一个包就能放完。就算帮你买一提包,团团的爸提着也不费事。” 韩大菊听了这话放心下来,又道一声谢就回家。 苏笑笑等她走后就找个手绢把许家的钱单独包起来。 翌日清晨,一家三口乘坐最早的渔船出岛。 第二天下午他们就到首都。 张怀民提前给他弟发了电报,张新民和他爱人下班后没回家,直接乘公交车去车站。张新民看着他大哥抱着大侄子下来,不禁惊呼,“团团怎么这么大?” 第 49章我不挑食明天奶奶给你做卷饼 张新民的妻子给他一胳膊肘子,会不会说话?三年不长个团团成什么了啊。她瞪一眼张新民,转身伸手:“大哥,把团团给我吧。” 张怀民:“先回家,再晚赶不上末班车了。” 张新民接走苏笑笑的提包,他爱人瞥他一眼,可算有点眼力见儿。张新民脸上温度升高,干脆低头往外走。 苏笑笑见他这样想笑,跟妯娌解释:“团团这两年长得快,比同龄人高几公分,不怪新民震惊。” “不用为他解释,他就是不长脑子。”张新民的妻子懒得提丈夫干过的蠢事便转移话题,告诉苏笑笑房间收拾好了,苏家也打扫干净,她想住哪边住哪边。 苏家油盐酱醋一样没有,苏笑笑回苏家住得重新买,其次她在岛上上班,城里没有她的定量,她买米买面就得用全国粮票。苏笑笑来之前没有特意换全国粮票,所以她和张怀民带着孩子回苏家只能一天三顿买着吃。 纵然团团喜欢下馆子,也不喜欢天天搁外面吃。 苏笑笑就告诉妯娌过几天回家看一眼就回来,防止她爹娘收到消息过去烦她。 罗翠红跟二儿媳妇提过,她听人说陈雪的哥嫂回城了。陈家儿子儿媳回来,刘旭十有八/九得搬出来。可是刘家总共两间房,哪住得下四大一小五口人。 想起这茬,苏笑笑的妯娌不禁说:“不回去也好。” 几人到张家,罗翠红就叫苏笑笑一家三口先洗洗,她去炒菜。 因为火车经常晚点,罗翠红先煮粥热馒头炖一只鸡,让大孙女先吃点垫垫,她买的鱼和鸡蛋还没做。 张家院里也有个小菜园,罗翠红下午没事就摘了几根黄瓜,几个番茄,又摘两个茄子和一把豆角。罗翠红把鱼烧好,就搞个拍黄瓜,做个番茄炒蛋,油焖茄子和干煸豆角。 干煸豆角是跟邻居学的。罗翠红往常不是用豆角焖面,就是跟土豆茄子一锅炖。下午摘豆角被邻居看到,邻居看一眼天色,问还没到五点,离天黑两个多小时,怎么这么早做饭。罗翠红随口回一句老大一家今天回来,她想多准备几个菜。随后又聊几句就聊到干煸豆角。 张怀民给团团洗好澡,团团彻底醒了,但他还不想吃饭。喝两口清淡的粥,团团灵魂归为,罗翠红给他夹个大鸡腿。 苏笑笑看到大侄女眼巴巴看着团团,不禁问:“还有一个腿呢?” 罗翠红瞪一眼孙女:“叫她吃了。我说等你们回来再吃,她说吃一个腿就饱了。饱了还看啥?” 小姑娘收回视线,不好意思地笑笑。 苏笑笑给她夹一块鱼腹肉:“会吃吗?” 张新民:“会吃。嫂子,你吃你的,别管她。” 小姑娘向苏笑笑说一声“谢谢大妈”就把鱼腹肉塞嘴里,然后挑鸡翅。团团吃了一个腿就不想吃肉,盯上干煸豆角。 罗翠红很意外:“团团喜欢吃这个?” 团团顾不上回答,使劲点点头。 苏笑笑解释:“我没做过,挺好吃的,咋做的?” 罗翠红把做法告诉她,又说,“听说放点肉丝和梅干菜更好吃。咱家没有梅干菜,回去你试试。” 团团转向妈妈。 苏笑笑点头:“岛上的菜市场能买到梅干菜,我回去就试试。”又对婆婆说,“梅干菜在那边便宜,回去给您寄几斤?首都秋冬干冷,不用担心发霉。” 张亲民的妻子听了这话不禁说:“改天我去供销社看看,兴许有卖的。” 苏笑笑想起首都有个供销社能买到南方海边特产,听了这话就等妯娌先看看,她给团团夹一块西红柿和鸡蛋。 团团摇头:“妈妈,不要放我碗里。” 张新民不禁好奇:“你挑食怎么还长这么高?” “我不挑食!”团团认真又严肃地说。 团团他婶瞪一眼他叔,正吃饭呢,你招他干嘛。随后就对团团说:“团团想吃什么吃什么。别理你叔,他不挑食都没你爸高。”给团团夹几根豆角,“放哪儿?” 团团掰一块馒头,然后把豆角卷起来吃。 罗翠红见他这样吃东西,就问团团是不是喜欢吃卷饼。团团连连点头,想起什么立刻说:“妈妈做的不好吃。” 苏笑笑:“不好吃还把你养这么大?” 团团瞥一眼他叔:“我不挑食啊。” 张新民的呼吸停一下,一时好气又好笑。 罗翠红忍着笑说:“明天奶奶给你做卷饼。” 她孙女不由得小声说:“都没给我做过。” 罗翠红转向大孙女:“我做你就吃?” 小姑娘想也不想就点头。 其实张家只有一个挑食的,就是张怀民的大侄女,比团团大四岁,只比团团高半头。张新民之所以惊呼团团长得高,正是乍一看团团跟他闺女像同龄人。 罗翠红提醒孙女:“我记住了啊。” “记住就记住,我又不会说话不算话。” 这话说得好像她习惯出尔反尔一样。 苏笑笑问侄女吃不吃馒头。小姑娘习惯性想说不吃,看到团团吧唧的很香,接过她大妈递来的半块馒头。 张新民和他妻子互相看一眼,这孩子什么毛病?跟团团比谁吃得多吗。 罗翠红看出她孙女就是跟孙子比谁吃得多,所以第二天早上做了两种卷饼,一种是在锅里蒸熟,一种是在鏊子上烙熟。 苏笑笑的妯娌做三个菜,一个土豆丝,一个茄子,一个黄瓜炒鸡蛋。饭菜做好,一家人到堂屋,罗翠红把一个饼掰两半,给团团卷两个不一样的饼。 团团的堂姐一看他有她无,就问奶奶她的呢。罗翠红故意问:“你吃一个还是吃半个?” “我吃两个!” 罗翠红先用水烙饼卷土豆丝和黄瓜鸡蛋:“吃完再说。” “你不信我能吃完啊?” 罗翠红点头:“我不信!” 小姑娘很生气,大口大口,三两下吃完就伸手。罗翠红用烙饼卷茄子和黄瓜炒蛋,小姑娘再次吃完。罗翠红故意问:“喝不喝粥?” 她看到团团面前的粥,想也没想就点头。罗翠红给她乘半碗,她喝完就打嗝。罗翠红故意问:“还吃吗?” 小姑娘立刻表示屋里热,她出去凉快一会儿。不容她奶奶开口,她就出去找朋友。 苏笑笑看出婆婆故意的,问:“她这么挑食?” 罗翠红:“挑得很。我看还是饿得轻。还是团团好,啥都吃。团团有一米二吧?” 苏笑笑点头:“不到一米三!” 她妯娌差点被粥呛着:“——多少?” 苏笑笑见她这样很奇怪:“不到一米三,很高吗?” “你——你把‘很’字去掉。团团才六岁啊。” 张新民瞥一眼妻子:“还嫌我说话不长脑子?” “我——”她知道三四岁大的小孩一年一个样,也做好三年不见,小团团长大了的准备,可她也没想过团团这么高。 苏笑笑没养过孩子,上辈子也没留意过侄子侄女的身高,所以她真不知道团团的身高特别高,闻言就看向张怀民,“他十八岁不会长到两米吧?” “不会。有的小孩早长,有的小孩发育晚。团团属于早的。”张怀民给她一个卷饼,“团团只是今年长得多。” 苏笑笑的妯娌听了张怀民的话想起她十四岁就不长了,“大哥说得对。嫂子,营养跟得上吗?让新民陪你去友谊商店买几瓶营养品?” 苏笑笑:“行。” 饭后,苏笑笑和张怀民把一家三口的衣服鞋子洗刷干净就回屋休息。团团在火车上睡一夜,他俩几乎没合眼,就算昨晚一觉睡到自然醒,今天的身体依然疲劳困乏。 团团被他爷老张领出去买好吃的。 翌日,张怀民跟朋友聚会,苏笑笑领着团团和妯娌以及侄女逛商店。又在张家呆两天,苏笑笑和张怀民就领着团团回苏家。 邻居 赵大妈一看到团团就惊呼,“这是团团吗?咋长这么高” 团团脱口道:“我不挑食!” 赵大妈又不禁说:“不挑食好。以后一定能长你爸这么高。” 张怀民对苏笑笑说:“我和团团先进屋看看。” 苏笑笑点点头,赵大妈打量着苏笑笑说:“黑了!” “那边太阳厉害啊。” 赵大妈点头:“我家老大说过,南方比咱们这里热。比你走之前精神。” 那时的苏笑笑一身疲态,眼里没光。在岛上几年,最大的烦恼是喂饱团团,心里的事少,肩上的担子轻,又没有人三天两头烦她,肯定比以前状态好。 苏笑笑问:“听您的意思我随军随对了。” “随对了!”赵大妈扭头看看苏家的房子,“这个房子你不用操心,你姑上个月还来看过。去年年底你姑父带着你表哥把房顶翻新过,三年没住人也没坏!”说起这事,赵大妈不禁感叹,“你姑和你爹真不一样。” 苏笑笑道:“刘家人不好,我爷爷当初也不会跟刘家结亲。” 此话让赵大妈想起一段旧事。赵大妈比苏母大十来岁,她家老大都会打酱油了,苏老爷子才帮闺女找对象。当初还拜托过赵大妈。赵大妈问苏老爷子找个啥样的。苏老爷子就说过先看对方父母,再看对方兄弟姐妹,积善之家的孩子错不了。 谁也没想到刘大军是根歹竹! 赵大妈点头:“你爷爷以前说过刘家兄弟姐妹都懂事。是不是改天去看看你姑?” 苏笑笑和张怀民在火车上聊过这事,张怀民的意思不去。往年过年和中秋节都给她姑她叔叔大爷寄东西,现在刚回来又跑过去,显得苏笑笑十分在乎刘家亲戚。刘家亲戚因此可能感动,也有可能变得跟刘大军一样贪心不足借此拿捏苏笑笑。 张怀民又表示如果她姑最近进城发现他们一家回来探亲,那么临走前去刘家一趟,理由是给刘家爷爷奶奶上坟。 有个刘大军在前,苏笑笑也挺担心老家有跟他一样的变种,就决定听张怀民的。不过对赵大妈说的是:“天气一直这么好的话,过几天就去。” 赵大妈顺嘴问:“你还有其他事?” 苏笑笑仗着赵大妈不知道,胡扯:“我公婆那边有点事。” 赵大妈跟张家人不熟,顿时不好意思打听:“什么时候回去?” 苏笑笑:“再过一周吧。” “我咋记得团团的爸以前回来能待半个多月?” 苏笑笑点头:“您没记错。因为我和团团可以随军,团团爸的假期比以前少几天,我们还要早点回去收拾收拾家里,给团团报名交学费。” “团团上几年级了?” 苏笑笑:“到秋上二年级。” 赵大妈不禁说:“真快!” 苏笑笑点头:“平时带他觉着时间过得慢,现在回想起来,感觉一眨眼就长大了。” 赵大妈笑着接一句,“我也老了。” “不老!”苏笑笑恭维两句,又跟她聊几句,就找个理由进屋。 中午一家三口在饭店吃的,下午把晾晒的棉衣被子收起来,一家三口就去张家。 到张家太阳还没落山,不过张新民的妻子早下班了,在堂屋看书,顺便盯着女儿写暑假作业。她看到苏笑笑进来,很是不好意思地合上课本,解释她想考大学。 苏笑笑点点头表示理解,她就问苏笑笑考不考。苏笑笑一直很纠结,她和妯娌的情况不一样,她前世上过大学,今生也有机会上高中考大学,但原身为了早点出来工作很是坚决地考中专,也不曾羡慕过大学生,所以她对考大学这事没有执念。 苏笑笑也和张怀民聊过此事,张怀民见她犯难:“笑笑过两年考大学不值得。” 团团他婶算算时间,如果明年七月恢复高考,再上四年大学,那就是五年。先不说五年能挣多少钱,只说她毕业后分配到国家邮政局也得在底层熬两年。再说,她去上大学,张怀民没法照顾团团,团团就要跟着爷爷奶奶。可是这五年恰好是团团成长的关键期,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小孩容易长歪。 有个五毒俱全的儿子,苏笑笑坐到局长也甭想安生。 苏笑笑的妯娌道:“大哥说的是。可是万一国家真恢复高考,出现一大批大学生,嫂子以后也竞争不过他们。” 张新民抱着冰了半天的西瓜进屋,“要是能一边工作一边上大学就好了。” 他妻子不禁说:“你上学还咋工作?” 苏笑笑:“可以跟同事调休或者请假,一周去学校一两次,平时在家自学。” “能拿到毕业证吗?” 苏笑笑点头:“跟大学毕业后在职研究生差不多。” 她妯娌转向张新民:“可以这样的话你回头也试试?也许等你拿到毕业证那天就能被调到财政部。” 张新民现在在市财政部门,听了她的话,不禁觉着好笑,“别财政部,退休前能做到市副局长就不错了。” “真有出息!”他妻子一脸嫌弃。 苏笑笑不禁说:“你只希望他有出息,有没有想过爬的高摔的狠?” 他妯娌被问住,过了片刻,迟疑道:“你是说贪污?他不敢!” 苏笑笑:“也有可能人家嫌他碍眼给他下套。” 张新民的妻子不由得想起她高中毕业在单位学历不算低,又是接公爹的班,公爹还请老领导吃过饭,她的这个工作都差点被人抢走。如果张新民做到副局长,而据她所知市局不止一位副局长,几个人争一个局长,张新民很有可能被人下黑手弄下去。 张新民的妻子不禁说:“嫂子说得对。” 张怀民:“这事顺其自然。再说了,不是还没恢复高考?高考走上正轨再琢磨这些事也不晚。” 张新民点头:“吃瓜。指不定什么时候恢复高考,现在想这些都多余。” 翌日,苏笑笑和张怀民领着团团去帮许家老大找高中课本和资料。新华书店里没有课本,这年头也没人参加高考,自然也没有出版社发行补习资料。苏笑笑在新华书店买了几本跟历史、地理和政治有关的参考资料,下午俩人让团团在家玩儿,他们去旧货市场看看。 旧货市场有不少金银玉器,还有青铜器书画,反而书本少之又少。苏笑笑挑几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古物,然后就去废品收购站。 张怀民在一堆旧书里头挑出一堆书,论斤称,买了几十斤不到两块钱。 张家地方小,夫妻俩就拎着东西去苏家。张怀民在堂屋里挨个挑拣,苏笑笑给她爷爷上香,顺便告诉苏老爷子,她过几天回去,以后有时间再来看她。 傍晚,俩人走着回张家。 翌日上午,苏笑笑的姑进城,顺便看看苏笑笑家有没有进贼。她一开门看到院里长出来的草被拔得干干净净,意识到苏笑笑回来了。 刘大姑就问隔壁赵大妈笑笑是不是回来了。 赵大妈也没瞒她,顺便说笑笑这几天挺忙,也不知道忙什么。这个时候可能在婆家,也有可能出去了。 刘大姑就去张家。她到张家胡同口,苏笑笑正准备和张新民去友谊商店,看到她大姑,苏笑笑让小叔子先回家。 刘大姑见状就说:“有事你先忙。” “不是啥大事。”苏笑笑请大姑回屋歇息。刘大姑跟儿女说好了,午饭前回去,她怕儿女等急了担心,就说不进去,问苏笑笑能在首都过几天。 苏笑笑算 算时间:“过不了几天。早上我还和团团的爸说,走之前去老家看看。既然碰到你,您回去跟大伯他们说,我和团团爸明天过去。” “明天没事了了?”刘大姑问,“先忙你的。我们天天在家,你啥时候去都行。” 苏笑笑点头:“怀民的战友托他带点东西,不是啥大事,走之前当天买也来得及。” 第50章 虚张声势要不要爸爸把蜂窝捅了? 无论苏笑笑怎么劝说,大姑都不去她婆家,理由是她婆家除了团团还有一个小孩,而她空着两只手连个糖果都没带很没有礼貌。 苏笑笑就送她去站牌。苏笑笑打算帮她买票。刘大姑一把按住她的手,笑着说:“大姑现在有钱。” 苏笑笑把钱收回去。 公交车走远,苏笑笑回去叫上小叔子,俩人再次前往友谊商店。 下午,苏笑笑和张怀民去供销社买了四份礼品,都是有包装盒或包装瓶的,方便她姑她叔她大爷拿去换钱。 苏笑笑料定他们不舍得吃,如果买散装的他们会认为苏笑笑乱花钱,等苏笑笑走的时候还会给她回一半留着团团吃。 果不其然,翌日苏笑笑和张怀民带着团团到刘家凹生产队路口,她小叔迎上来就埋怨,“咋买这么多东西?得花多少钱?”看到都是有包装袋包装盒的,又说,“能退吧?” 张怀民见惯了老丈人理所当然丑陋的嘴脸,听到小叔这么说一时很不适应。他把团团放地上,笑着解释看着多是因为大姑的那份在这里,还有大伯和二伯的。 刘小叔还想说什么,一看团团小脸通红:“先回家。”再仔细一看,惊呼,“团团长这么高了?” 团团在公交车上眯了一会儿,小脑袋不甚清醒,下意识说:“我不挑食!” 张怀民拍拍他的后脑勺:“差不多得了啊。” 刘小叔不明所以:“咋了?” 张怀民解释:“我弟说他挑食。我弟媳妇说我弟不挑食还没有我高。团团听了这话,后来无论谁夸他长得高,他都说自己不挑食。”低头打量儿子,“嘲讽谁呢?” 团团扭头抱住他的腰,仰头瞪他,不许说! 刘小叔又问:“这是咋了?” 张怀民抱起他:“还没睡醒。没事,先回家。” “对,对,昨儿大姐说你们今儿过来,我一早就去宅基地摘了几个西瓜,用井水冰半天了。”刘小叔接过苏笑笑的东西,随便一瞥就看到四份一模一样,心说这个侄女不愧是苏老爷子带大的,跟那两个真不一样。 夏末时节还是庄稼生长期,地里没有多少活,刘小叔吃过早饭就在生产队路口等着。在路口乘凉的社员问他等谁,他说等大侄女。社员们第一反应就是苏笑笑,所以对她一家三口好奇的社员都在路边树下乘凉闲聊。看着苏笑笑一家走近,社员们就起身招呼“来了啊?” 张怀民瞥向苏笑笑,大家这么客气吗。 苏笑笑以前来过刘家凹,那个时候村民对她的反应就是点头笑笑,有的甚至直接当没看见。大家这么客气,苏笑笑也挺意外,靠近张怀民小声说:“跟我年年寄东西有关吧。” 张怀民:“你叔和你大爷给他们了?” 苏笑笑摇头:“他们不舍得往外送。”停顿一下,“以前我爹瞧不起老家人,我叔和我大爷跟乡亲们侃大山的时候不可能一句不提。如果以前人家认为我跟刘大军一个德行,肯定不想理我。” 张怀民发现刘小叔停在一个崭新的大门外,院墙看起来也是今年刚刷过,“小叔这两年的日子不错?” 苏笑笑低声说:“海带在岛上不值钱,在农村肯定比茄子萝卜贵。他每年拿出一半偷偷卖掉,三年下来卖的钱能修五个这样的大门。” 张怀民好奇:“去城里卖掉?” “村里也有人买,防止大脖子病。” 张怀民陡然想起以前有很多大脖子病,“我一时忘了。” “爸爸,我想下来。” 苏笑笑和张怀民聊的内容团团不感兴趣就想下来看看。张怀民把他放地上,团团就东张西望:“爸爸,这里和岛上不一样。” 张怀民:“哪里不一样?” “岛上渔民门外晒好多鱼,这里门外晒的菜。岛上臭,这里不臭。”团团说着话吸吸鼻子,“也有点臭啊?” 苏笑笑:“岛上的臭叫鱼腥味,这里是鸡鸭鹅牛羊猪的屎臭。” 话音未落,一家四口就到刘小叔身边。 “团团嫌臭?”刘小叔神色不安,担心苏笑笑一家三口掉头走人,忍不住说,“山边不臭还凉快,一会儿叫小叔带你去山边。” 团团指着不远处的高山:“那里吗?” 刘小叔点头。 苏笑笑:“他就是随口抱怨两句,别管他,咱们进屋。” 团团抓住苏笑笑的手:“我不是随口抱怨,就是臭!” 苏笑笑问:“屋里更臭,但屋里还有冰西瓜,你吃不吃?” 刘小叔不禁看向团团。团团毫不犹豫地说:“吃!” 苏笑笑白了他一眼。刘小叔放心地笑了,朝院里喊:“笑笑来了。” 苏笑笑听到一阵脚步声。张怀民抬眼看去不由得停下,苏笑笑的大伯二伯大妈二妈大姑姑父以及小婶,还有堂兄弟姐妹都在,乌压压一片,着急忙慌的,跟去干仗似的。 张怀民第一次意识到媳妇娘家人多。 难怪老丈人以前家里穷吃不上饭,需要他倒插门。 张怀民掏出老张塞给他的烟递给几个男性长辈,然后又给女性长辈。苏笑笑的大妈和二妈摆摆手,她小婶和她姑伸手接过去一根。苏笑笑的大伯瞪一眼弟媳妇和妹妹,女人抽烟像什么样。 刘大姑和她弟妹见状转手把烟塞给身边的子侄。 张怀民把剩下的烟给大姑:“我不抽,这包烟是朋友给的。” 刘大姑见过张怀民几次,从没见过他抽烟,听了他的话信以为真就把烟接过去。刘大姑看到她弟拎的东西就问:“买这么多?笑笑,昨儿不是跟你说了,家里啥都有。你再这样,别叫我帮你收拾房子。” 苏笑笑摇摇头:“没多少。”心说我真空着手过来,你就不这么说了。 其实也不是刘大姑贪吃,而是侄女拎着东西探望她她说出去有面子。就算回头都给苏笑笑带回去,刘大姑心里都高兴。 苏笑笑又说:“也不光是给你们买的东西。” “还有谁?”刘大伯下意识问。 苏笑笑笑着说:“还有纸和鞭炮。” 刘家众人愣了一下,刘大姑先反应过来:“给你爷爷奶奶上坟?有没有去给你爷爷上坟?” 苏笑笑点头:“前几天去过。” 刘大姑心里踏实了:“进屋吧。”紧接着就叫小侄子去拿刀切瓜。 切了两个大西瓜才分过来,可见刘家多少口人。 团团没见过这么多亲戚,靠爸爸怀里,在他耳边小声说:“好多人啊。” 张怀民问:“你认识吗?” 团团跟苏笑笑随军那年三岁零几个月,虽然懂事了,但还没到记住就忘不掉的年龄。他连他爷爷奶奶都记不清,哪记得总共没见过十次的刘家人。 团团摇了摇头,吃一口西瓜:“我该叫什么呀?” 苏笑笑最小的堂弟就在他旁边站着,隐隐听到小孩的话:“你该叫我小叔。” 团团扭头看看他,没印象:“你不是我小叔!” 热闹的氛围瞬间安静下来。张怀民习惯了儿子“语出惊人”,很是淡定地说:“他确实不是你小叔,按辈分你应该喊他小舅。” 刘小叔脸上露出笑意:“对,应该叫小舅!” 团团摇头:“小舅不是这样的。” 苏笑笑:“你不止一个舅,就像妈妈不止一个大爷。这个是我大爷,这个是我二大爷。明白了吗?” 众人明白了,团团为什么不认叔,合着这孩子认为只有张新民才是他叔啊。 苏笑笑的大妈想问苏笑笑是不是忘了告诉他,忽然想起团团的年龄:“笑笑,团团是不是才六岁?” 苏笑笑点头:“六岁零两个月,虚岁七岁。” 她堂嫂堂弟媳妇齐声惊呼:“他才七岁?” 团团点头:“对呀。再开学我就上二年级了。” 苏笑笑的堂弟媳妇不禁说:“我以为他没有十岁也有九岁,听他说话奶里奶气还奇怪。”忍不住打量一番白白净净的小团团,“你咋这么会长啊?六岁跟人家九岁的一样高。” 团团歪着头回答:“我不挑食啊。” 刘小叔乐了。 张怀民一脑门黑线:“苏团团,不要让我再听见你不挑 食!” “我就不挑食!”团团回头跟他爸瞪眼。 张怀民:“跟你妈去,别在这里烦我。” 团团三两步到妈妈身边就坐她腿上。苏笑笑的大堂嫂忍不住说:“再过一年你都抱不动他。” 苏笑笑点头:“就这打防疫针的时候我都按不住他。” “我不怕打针!”苏团团抬高嗓门。 苏笑笑:“你这叫虚张声势。” “啥意思啊?” 苏笑笑:“大声说话给自己壮胆,同时掩饰自己的心虚。” “我不心虚!”团团摇摇头把西瓜给妈妈。 苏笑笑:“不吃了?” “不好啃?” 苏笑笑的小婶立刻起身把西瓜接过去,用刀把西瓜瓤削出来,“这样呢?” 团团接过去。 苏笑笑轻咳一声:“该说什么?” “谢谢——”团团转向妈妈,“我应该叫她什么?” 苏笑笑:“奶奶或者姥姥都行。” 团团不习惯喊姥姥:“谢谢奶奶!” 刘家小婶被有礼貌的团团喊的不好意思,慌忙表示:“不用谢。” 苏笑笑把团团的手帕掏出来:“吃完了去洗手,用这个擦干净。” “什么时候上山啊?”团团朝他小姥爷看去。 刘小叔嘴上说啥时候去都行,没等他说完就冲小儿子招手,让他领团团玩儿去。 团团扭头看向他妈妈的小堂弟:“我叫你舅舅还是叔叔啊?” 苏笑笑:“小叔!” 团团点头,到他跟前,仰头说:“小叔,我想现在就去。” 张怀民揪住儿子的胳膊:“你少玩文字游戏。你小爷爷说的是去山边,不是山上。”对苏笑笑的堂弟说,“在山脚下转一圈就回来。” 苏团团瞪一眼他爸爸,就你耳朵灵! 张怀民指着手腕是的表:“一个小时,只许在外面玩一个小时。” 团团装没听见,拉着他小叔往外走。 苏笑笑的堂侄和侄女忍不住跟上。 她小叔见状就让女婿和几个侄子出去看孩子。 几个青年和小不点一出去,屋里明显凉爽多了。 西瓜吃完,刘大姑就问苏笑笑中午吃什么。 苏笑笑:“做家常的吧。岛上主要吃米,四周都是海,米和海鲜我们都吃够了。” 刘大姑又问:“团团呢?” “他真不挑食。” 张怀民点头:“这几天我妈给他烙饼,只要有烙饼,没有鸡鱼肉蛋他都能吃到打嗝。” 苏笑笑不禁说:“对,用烙饼卷小葱蘸酱,卷芝麻盐,卷土豆丝黄瓜条等等,要不是嫌辣椒辣,他敢卷生辣椒。” 刘大姑听了这些,不禁在心里感叹,团团胃口好,难怪长那么高。 “那我知道了。”刘大姑给几个嫂子和弟媳妇使个眼色。苏笑笑的大伯母和二伯母一个回家热馒头一个煮粥。刘大姑和弟妹杀两只自家养的鸡,让侄子去打水,让侄女去鸡窝鸭圈里找这两天下的蛋。 昨儿下午刘大姑告诉几个兄弟苏笑笑今儿过来,刘小叔就扛着今年新下来的小麦磨几十斤白面。 刘大姑把鸡炖上就把鏊子找出来,把她闺女和儿媳妇叫进厨房烙饼。她和她弟妹到院子里的小菜园里摘一筐蔬菜,然后去刘大伯家炒菜。 家里人多做饭快,苏团团磨磨蹭蹭到刘家门口就闻到香味,然后精神一振,拔腿跑进来:“妈妈,吃饭了吗?” 苏笑笑:“还没做好。” “做啥吃的?” 苏笑笑道:“烙饼和鸡蛋炒黄瓜,鸡蛋炒豆角。” 团团顿时忍不住乐了,高兴的搂住苏笑笑的脖子。苏笑笑把他抱腿上:“这么开心?” “我饿了啊。” 苏笑笑懒得拆穿他:“去哪儿完了?” “在山边啊。”团团瞪一眼爸爸,“小叔说山上有野鸡野兔子,我都没看到!” 张怀民:“想打野鸡野兔子?” 团团:“你又不准我打。” “说得好像你会一样。” 团团没好气地说:“你会啊?” 苏笑笑点头。 团团惊了,不敢置信地问:“爸爸会打野鸡?”忽然想起爸爸是军人,“爸爸带枪了?你的枪呢?给我看看!”跑到张怀民身边就翻他的兜。 张怀民抓住小崽子:“杀鸡焉用牛刀!去问你小叔有没有弹弓。” 团团愣了一瞬,确定爸爸不是开玩笑就往外跑。 张怀民问小叔:“一定要山上吗?我听岛上的渔民说,地里就有野鸡野鸭子。” 刘小叔:“咱们这里没有野鸭。不过地里有野鸡野兔子。” “我出去看看。”张怀民起身停下,“家里有弹弓吧?” 刘小叔:“有,好几个呢。”然后去找弹弓。 苏笑笑不禁好奇:“我也去看看。” 刘小叔一看侄女感兴趣,到院门外就找路边闲聊的邻居问哪块地里有野鸡野兔子。 乡亲们对苏笑笑的感官不错,刚才又听到团团吵吵着要野鸡野兔子,而他们又寻思着家里还没做好饭,闲着也没事,就叫张怀民跟他们一块去。 一行人到野鸡经常出没的地头上,抓一把土坷垃往地里砸,土坷垃落下去,豆苗乱动,显然里头有什么东西在跑。 张怀民和苏笑笑的几个堂兄弟进去,苏笑笑的小堂弟乱打一通把野鸡惊得跳起来,张怀民瞅准时机拉满弹弓,扑通一声,野鸡落地。 团团跳起来:“打到了?”扭头就跟众人显摆,“我爸爸打到了,我爸爸打到一只野鸡!” 苏笑笑头疼:“你小点声我们也能听见。” 团团瞥一眼他妈,懂什么啊你?然后就往地里跑。 苏笑笑赶忙提醒:“别踩着庄稼。” “我看着呢。”团团摆摆小手,“妈妈,你好唠叨啊。” 苏笑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以后不唠叨,我直接揍你!” 团团顿时不敢贫嘴。 众人在地头上乱打半个小时,苏笑笑的表兄来喊他们吃饭。 张怀民拎着两只野鸡从地里出来,团团高兴的又蹦又跳,不经意瞥到树上有个窝,“爸爸,那个是小燕子的家吗?” 张怀民摇头:“那个是蜂窝。” “蜜蜂吗?”团团好奇地问,“里头有蜜蜂吗?爸爸,有蜂蜜吗?” 张怀民见他这样庆幸他不会爬树,“那是蜇人的马蜂。不是产蜜的蜜蜂。里头有几百只蜂,要不要爸爸把蜂窝捅了?” 团团果断摇头,“不要!”想起什么,“爸爸是不是想叫马蜂蜇我啊?”不待张怀民开口就朝找妈妈,“妈妈,爸爸叫马蜂蜇我!” 张怀民一脸无语。 苏笑笑的小堂弟不禁说:“你这样可不像六岁!” 几个乡亲听了这话都不由得停一下,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他六岁?” 苏笑笑的小堂弟跟很光荣似的,说:“对!虚岁才七岁,到秋上二年级。” “这孩子长得真高!”几个社员不禁齐声感叹。 难怪说起话来时而看起来很聪明,时而飘着奶味,原来真是个小孩。 吃饭的时候团团很给他妈面子,手拿半张饼,谁给他夹什么他要什么,鸡蛋可以,茄子豆角可以,只是一勺酱菜也行。 半张半张的卷饼吃了三个,团团又喝半碗杂粮粥。饶是刘家人有心理准备,也没想到娇养长大的小孩这么不挑食。刘大姑不禁说:“将来团团肯定能长个大高个。” 团团点头:“像爸爸这么高。爸爸,我吃好了,你还没吃好。” 张怀民:“吃好就出去。” “就不出去!”不光不出去,还故意把板凳移到他身边靠他腿上。 没等张怀民吃好,玩累了且吃累了的小孩忍不住打瞌睡。张怀民三两下吃完就抱着他去外面树下哄他睡觉。 刘大姑叫苏笑笑慢慢吃多吃点。 苏笑笑细嚼慢咽,趁机问她表妹和堂弟复习的咋样。刘大姑摇头:“不行。人家老师说他们基础差。” 苏笑笑道:“别灰心。您想想高考停了十年,十年前的高中生学的东西忘得七七八八,现在的高中生以前天天闹革命都不进教室,知识水平可能跟小学生差不多。你复习到初中兴许都能考上。” 刘小叔摇头:“你能知道上面打算恢复高考,其他人肯定也知道。这咋竞争啊?” 苏笑笑想起岛上那些初中生不禁点头:“小叔说得对。”忽然想到上辈子经常刷到选专业的视频,“那就选人家看不上的大学和专业。像师大、人大啥的都别选。什么林大农大,哪个专业别人没听说过就选哪个。只要那个专业招生,就算只有你一个学生,学校也会安排老师上课。” 刘小叔又忍不住问:“你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吧?” 他小儿子听不下去:“这不行那也不行,都像您这样,人家喂到你嘴里你都不知道张嘴!” 50-60 第51章 人心易变你去,有可能落榜。你不去肯…… 苏笑笑的小叔被儿子噎得有口难言,不禁气急败坏:“你考,我看你能考个啥!” 小堂弟嗓门比爹大:“考上啥上啥!明年考不上,后年我去城里上高中,两年后再考!” 刘大姑打圆场:“正吃饭吵吵啥?”转向他弟,“孩子有志气你不夸他还泼冷水,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刘小叔不敢跟他大姐吵吵,满脸不服也只能憋着。 苏笑笑跟老家人不熟,没什么可聊的,打算吃过饭就回去,可苏团团不愿意。 张怀民抱着他到门外树底下,苏团团不但没睡反而醒了。村里胆大的小孩发现他一脸好奇地打量他们,就叫苏团团下来玩。 仗着爸爸在身边,苏团团不怯生,从他爸怀里下来就问人家玩什么。 喊苏团团的小孩朝张怀民看去,张怀民表示不许上山下河。言外之意除了这两个地方去哪儿都行,于是一群孩子利用村中复杂的地形——房屋、草垛、菜园子等等,玩抓小鬼子的游戏。 猜拳决定,输的人当小鬼子。苏团团不擅长猜拳,三局两胜也输了。他立志要扳回一局,所以苏笑笑找到他问玩好了吗,团团的回答是“妈妈不要打扰我。” 苏笑笑看看时间,最多两点钟,七点半天才黑,现在让他回城他肯定抱怨,干嘛这么早回来。 刘大姑看着苏笑笑从小孩堆里过来,问:“团团不在那边?” “在。”苏笑笑点头,“要再玩会儿。” 刘大姑:“想再玩会儿就让他再玩会儿。天还早,你又没啥事,那么早回去干啥?”突然想到苏笑笑的邻居赵大妈说她忙,昨天去找苏笑笑又正好碰到她出去,“是不是还有啥事?有事你和怀民先回去?” 苏笑笑道:“事都办好了。” 张怀民跟刘家人没有共同话题,在外面傻站着很别扭,就提醒苏笑笑是不是还没给她爷奶上坟。 刘大姑不禁说:“差点忘了。我去叠纸钱。” 苏笑笑看一下张怀民。张怀民提醒大姑就是想找点事做,见状跟她进屋。 苏笑笑买了一捆纸钱,刘大姑拆开给她一沓,幸好原身会,苏笑笑的两只手按在纸钱上搓几下,一沓整齐的纸钱散而不乱。 张怀民没干过这事,看了又看也没学会。 苏笑笑的小婶见他手忙脚乱的顿时想笑:“给我吧。” 张怀民递给她,去把鞭炮拿出来。 苏笑笑提醒:“拿火柴了吗?” 张怀民去厨房找一盒洋火。 这么一会儿几人就把一捆纸钱整理出来。刘小叔把他家篮子找出来,叠好的纸钱放篮子里,张怀民拎着鞭炮,刘家大伯扛着铁锨,一群人去上坟。 团团以为爸爸妈妈要走,着急大喊:“爸爸,妈妈,等等我!” 跟他一样不会猜拳的小孩说:“你爸爸妈妈不走。” “我爸爸妈妈去哪儿?” 小孩指着种满松树的地方:“去上坟。” 另一个小孩说:“看望死人。” 团团:“我爸爸妈妈还回来吗?” 两个小孩异口同声:“过一会儿就回来。” 团团放心了,跟他们继续玩儿。 刘大姑挺迷信,到爹娘坟前就嘀咕,“这是笑笑一家给你们买的。收到笑笑的钱就保佑他们一家好好的。刘大军没良心,笑笑是个好的。” 刘大伯一边从河沟边挖土盖坟上一边嘀咕,“又来给你们添土了,这周围就数你们的坟头大,您二老能不能保佑孙子孙女考上大学?”说完就冲他侄子和外甥女招手,让他俩也添一把土。 张怀民原本不信这些事,看到俩人整的跟真的一样,又因为四面没有墙壁遮挡,在只有松树的野外,一会儿一股凉风,以至于他感觉瘆得慌。 纸钱烧完,张怀民就给苏笑笑使眼色,赶紧回去。 苏笑笑以为他有什么事,到他身边小声问:“怎么了?” “阴森森的。”张怀民道。 苏笑笑无语又想笑:“你怕?” “不是怕,是这里真有点阴森森的。” 苏笑笑白了他一眼:“不是阴,是凉!这么多松树还热得跟在太阳底下一样,你才应该害怕。” 张怀民拽着她的手腕:“团团找不到我们该急了。” 苏笑笑乐了。 刘大姑耳朵尖,听到这话信以为真,就喊刘小叔等人回去。 回到村里,苏笑笑和张怀民又在树底下等一个多小时,苏团团才想起爸爸妈妈,还是因为玩累了玩渴了。 到屋里吃一块瓜,苏笑笑和张怀民就带他回去。 刘大姑等人送他们一家三口到村口。 翌日收拾收拾行李,第二天一家三口南下。 张怀民的假期还有几天,所以到家后苏笑笑让他打扫卫生洗衣刷鞋,她去单位销假。 苏笑笑上了两天班,张怀民假期最后一天,苏团团开学了。以前是苏笑笑给团团报名,这次她让张怀民送苏团团去学校。 苏团团挎着书包冲他爸伸手要学费,因为他是大孩子,可以自己报名。 张怀民没理他,直接出去。 团团气得跺脚:“我都多大了啊?” 张怀民:“你多大都是我儿子。我帮你报名还不乐意?” “你总帮我,我啥时候才能长大?” 张怀民道:“该长大的时候自然就长大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跟同学朋友显摆,你可以自己报名。” 团团震惊,脱口而出:“你咋知道?” “我是你爹!”张怀民拽着他的胳膊,“甭废话,快点!” 团团噘着嘴跟上。 翌日,团团正式上课,张怀民回部队,苏笑笑上班,一家三口再次各忙各的。 繁忙的日子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夏天过去,秋天悄然临近。 十月二十一日,重阳节,苏笑笑到单位,小楚就问:“苏姐,北方过重阳节吗?” 北方大地辽阔,十里不同俗,苏笑笑哪知道过不过:“我以前没过过,可能不过吧。今儿是重——”看到她随手拿起的报纸,不禁睁大眼睛。 吴双问:“咋了?看到鬼了?” 苏笑笑回过神,有种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地的感觉,笑着把报纸递过去。 吴双好奇地接过去,看清上面的字,愣住。 刚刚进门的同事见她这样很好奇:“怎么了?” “恢复高考了?”吴双整个人跟做梦似的,储蓄柜员小楚猛然起身,带倒椅子,咣当一声,苏笑笑吓一跳,吴双回过神,看看报纸上的字,确定她没眼花,顿时激动的手忙脚乱语无伦次。 苏笑笑过去按住她的肩膀:“别激动,别激动,双姐,慢慢来,深呼吸——” 吴双长舒一口气,张了张口:“我我——” “先说你想干嘛。”苏笑笑道。 吴双脱口道:“回家!对对,回家告诉我家那俩小子,他们明年就能参加高考。” 小楚忍不住开口,“不是啊。” 吴双呼吸一顿。 苏笑笑赶忙说:“小楚,别吓双姐。咋了?” 小楚指着报纸上的内容,“上面说今年就能参加高考,考试时间由各省决定。” 吴双慌忙低头看,可她因为识字不多,看起来费劲,一把塞苏笑笑怀里:“小苏,帮我看看!” 苏笑笑担心慢 一点吴双就上手给她一下,提醒她快看,赶紧把关于高考的那篇报道从头到尾念一遍。 苏笑笑话音落下,吴双就向她请假。苏笑笑看她这样也知道她没心思工作,就让她回去告诉俩孩子。 这个单位除了吴双的俩孩子想参加高考,还有柜员小楚。苏笑笑转向小楚,“你要不要请假回去告诉父母今年就能参加高考?” 小楚神色微变,看起来像左右为难。 苏笑笑见她这样,不禁问:“又不打算考了?小楚,别怪我说话不中听。你跟我不一样。你学历不高,又是部队安排的,如果以后这个邮局交出去,政府部门要裁人,第一个辞退的就是你。我是国家干部,只要我不犯错,就算工作岗位没了,单位也得给我发工资。” “可是我都没上完初中,拿什么考啊?还不如听我父母的话,趁着现在工作好,年龄还不大,赶紧找个人嫁了。” 苏笑笑:“找对象也不耽误你考学。考不上杭城的大学,你可以上甬城的专科学校。学校帮你安排的时候,你可以争取留在市邮政局。” “可是到那个时候我就二十七八岁了。” 苏笑笑无语又想笑:“看你这样我还以为你三十七八岁。你工作稳定待遇好,可以找个比你小两三岁的。城里二十四五岁还没成家的青年才俊比比皆是。” 在村里二十四五岁还没对象的男人要么太挑,要么人有问题,以至于小楚一直认为她毕业后再找对象只能找三十多岁的老男人。 这年头自身条件好的老男人就没有单身的,所以她只能嫁给二婚男。能碰到钟团长那样洗衣劈柴爱做家务的也好,可是整个岛上也只有一个钟团长。 小楚不敢赌。 听了苏笑笑的话,小楚很激动:“真的?” “你到了学校可以找同学,毕业后就结婚。” 局长进来:“苏主任说得对。” 苏笑笑忍不住说:“喊我小苏啊。” 局长比苏笑笑大七八岁,闻言摇了摇头,“主任就是主任。” 先前局长听到前面吵吵嚷嚷,苏笑笑的声音还不低,局长心说,回家一趟这么高兴吗?走过来让她们小声点。一听“恢复高考”,局长能理解苏笑笑等人为何这么激动,就把想说的话咽回去,“不说别人,说苏主任,她跟你一样工作不稳定,甚至说没有工作,就算张怀民同志还会同她结婚,但张家绝不会同意团团姓苏。即便她争取到这一点,张怀民同志心里也会犯嘀咕,她公婆也会认为她事多,心里膈应。在张家众人眼中团团是外姓人。” 苏笑笑点头:“团团的爷爷奶奶很疼他。这次回去天气那么热,团团的奶奶给他做了两双单鞋两双棉鞋。团团的爷爷一有空就带他出去,还给他买几身衣服,叫团团的奶奶修合身。逢人就夸这是我大孙子。” 局长对小楚道:“自身有本事,公婆丈夫不敢欺负你,假如过不下去,你还可以带着孩子回娘家。单位领导也会为你做主。你哥嫂弟妹也会很欢迎你和孩子。不要说你父母介绍的人老实本分,不会跟你离婚。人心易变!” 苏笑笑给局长使个眼色,局长道:“我说的这些是个人意见。人与人的想法不同,怎么选还要由你自己决定。” 小楚不安地说:“我不一定能考上。” 苏笑笑:“你去,有可能落榜。你不去肯定考不上。” 另一个柜员不禁说:“万一碰巧了呢?” 苏笑笑点头:“这次没考上还有下次。国家既然决定恢复高考,把老师都集中起来出卷,又让各大高校恢复招生,动用了这么多人力物力,不可能考一次就不考了。” 小楚迟疑道:“那我试试?” 苏笑笑:“你自己决定。我们让你试试,回去你父母再说几句,你又会犹豫不决。只有你下定决心,回头才能安心复习。” 小楚点点头:“我再想想。” 局长是军人,一向雷厉风行,见状又想说几句,苏笑笑问:“小楚能不能把课本带过来?没人的时候看书。柜台那边一向一天闲半天。” 局长把话咽回去,点点头:“可以。”指着吴双的座位,“最近别给她算迟到早退。平时你多担待。” “您放心吧。”苏笑笑道。 局长看着小楚磨磨唧唧的样子,皱了皱眉,转身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苏笑笑中午到家,团团一步蹦到她身边,苏笑笑吓一跳:“干嘛?” “妈妈,玲玲姐说她哥哥可以考大学。我可以考大学吗?” 苏笑笑点头:“可以啊。大学有教做枪的,也有教做大炮军舰的,还有教做飞机的。你爸爸以前说过啊。” “我什么时候考大学?” 苏笑笑:“长大娃哥哥那么高。” 团团比划一下:“这么高啊?我要长好多好多年啊?” “十年!”苏笑笑摸摸儿子的脑袋,“慢慢长。” 团团摇头:“我要快快长。” 苏笑笑:“光长个没用,你还要学习。不然老师教的内容你听不懂啊。所以慢慢长多学点,等你懂得多了,长大了,到学校就能做出大飞机。” 团团转身:“妈妈,我写作业!” “作业写完就练字。”苏笑笑道,“你能安静下来练字,以后就能静下心来听老师上课。要是现在想出去玩,以后也会总想出去玩儿。” 团团挥挥小手,示意她别说了,耳朵疼! 苏笑笑拉开炉子煮粥,然后收拾早上买的虾。 饭后,苏笑笑在家陪儿子。 一点左右,听到小孩的声音,苏笑笑拉着团团出去,正好看到许小军和几个孩子准备去学校。许小军看见团团就大声嘲笑:“苏团团,又让你妈妈送,羞不羞啊?” 第52章 离婚那事你喊王妈妈,我帮你妈翻地?…… 苏团团害羞了,甩开妈妈朝同学跑去。 “等一下!”苏笑笑一把拉住他,“放了学就回家,不可以去双姐家,也不可以去钟团长家。你大娃哥哥,还有玲玲的两个哥哥,还有王阿姨家的姐姐哥哥都要看书。你可以把许小军喊来一起写作业。作业写好饿了就吃叔叔买的饼干,渴了就喝可乐,但只许喝几口。” 以前苏笑笑不准他喝太多可乐,团团认为妈妈小气鬼。前些天在他奶家跟他堂姐偷喝一瓶可乐,晚上困得睁不开眼脑子还是清醒的。团团难受问妈妈他是不是要死了。苏笑笑一开始以为孩子病了,准备找药和温度计,看到门后的可乐瓶——白天门开着,瓶子藏在门后苏笑笑没看到,顿时明白可乐喝多了。 苏笑笑告诉他可乐提神,喝多了不困,团团吓得不敢贪杯。 现在团团再次听到妈妈的提醒,立刻说:“我和许小军喝半杯。” “去吧。”苏笑笑松手。 苏笑笑担心团团打扰别人复习,其他人也担心小的耽误大的复习,所以就让他们出去玩儿。 大孩子不出来,小孩子不被允许上山下海,家属区又没有娱乐设施,又不能打闹,一群孩子从这个胡同走到那个路口,没意思极了,跟团团玩得好的几个小孩就跟许小军去团团家。 团团拿出作业本,认真地说:“我要写作业。” 他的朋友之一问:“你也要考大学吗?” 团团点头。 “我当兵,不考大学。” 许小军忍不住说:“不上大学只能当小兵。上大学可以跟钟团长一样当军官。”这话是他爸许副团长说的。 许副团长还说了一句,刘师长快退休了,上面要提师长,沈团长不一定争得过钟团长。只因钟团长上过大学。 许小军纳闷不是还有副师长吗?许团长告诉儿子俩人现在是副师待遇,可以竞争师长。 沾个“师”字在许小军看来就很厉害,只比司令差一点。许小军顿时希望他像钟团长一样厉害,“我和苏团团要是考上大学,以后你们就是我们手下的小兵!” 团团的朋友慌忙说:“我不要当小兵。” 许小军:“你不写作业,以后咋考大学? ” 几个小孩犹豫片刻,回家拿书包。 苏笑笑回来以为走错了,一张小方桌上趴着五个小孩。苏笑笑担心突然出声吓着他们,悄悄走近,看到桌子中间是一瓶可乐,每个小孩面前放一个勺子,勺子里头啥也没有,“团团,干嘛呢?” 几个小孩吓得哆嗦一下。 苏笑笑赶紧说:“是我。做法呢?” 团团摇头:“不是啊。我们分可乐,一人一勺。” 许小军很不安,他听人说过可乐贵且有钱也买不到,担心他们把团团的可乐喝了苏笑笑生气。 苏笑笑点点头表示知道:“分吧。晚上想吃什么?妈妈去做饭。” 可乐凉飕飕的,团团喝第一口挺喜欢,多喝两勺就觉着肚子里头不舒服:“热汤面。” 苏笑笑去厨房看看,除了蔬菜只有两条小黄鱼。苏笑笑道:“姜汁没了。妈妈去副食厂看看。” 团团挥挥手,就问:“该谁了啊?” 许小军小声问:“苏阿姨是不是没有看到我们分可乐?” “看到了啊。”团团补一句,“我妈妈又不瞎。” 许小军:“苏阿姨让我们喝吗?” “让啊。”团团再次点头,“我说过啊。” 许小军以为苏团团胡扯,“这个是不是很贵?” “是的吧。叔叔给我买的。我也不知道多少钱。”团团想起叔叔买的好吃的,起身朝大方桌上看看,桌上啥也没有,他想起来妈妈担心被老鼠吃掉。团团到厨房,橱柜里有一包钙奶饼干,他拿出来就把夹子拿掉,一人一块,“妈妈说饿了吃这个。我忘了。” 许小军被他妈妈教的很节俭:“够了。吃多了就没法吃饭了。” 团团惦记着热汤面,就把饼干夹好放回柜子里,然后小心翼翼地给大家倒可乐。 苏笑笑从副食厂回来,可乐喝完了:“还有几瓶啊?” 团团伸手:“一瓶!” 苏笑笑:“过两天再喝啊。” 团团点头。 苏笑笑见外面快黑透了,提醒几个小孩该回家了,“团团,你们先送小军,小军离咱家最远。” 许小军摇头:“不用送,我认识路。” “我担心路上有人故意吓唬你。”苏笑笑对几个小孩说,“听阿姨的话,明天再来玩儿。” 几个小孩认为听话还有可乐喝,于是就拽着许小军出去:“走吧你!” 苏笑笑其实是担心小孩调皮乱跑,许小军的妈一时找不到他着急。 果不其然,平时几分钟的路,团团走了一二十分钟。苏笑笑把面煮好,准备出去抓孩子,团团才蹦蹦跳跳进来。 苏笑笑瞪眼:“又上谁家玩儿去了?” 团团装没听见:“妈妈做的面好香啊。” 苏笑笑在炉子上做的,可以把锅端出去,所以她先端锅后拿碗筷,再烧水,最后拽着孩子洗手。 团团刚洗好手,张怀民进来。 苏笑笑服了:“刚做好饭,没做你的。” 张怀民掀开锅盖:“你们先吃,我喝点汤,一会儿再煮。” 苏笑笑把面捞出来加点汤就把锅端回厨房,加点开水和姜汁,煮半把挂面,又放一把洗好但没用完的菜。 幸好是在南方,天不冷,不然等苏笑笑把面煮好她碗里的面就凉了。 饭前苏笑笑到副食厂看到还有一点虾和小海鲜,听职工的意思还算新鲜,苏笑笑就买了两斤,早上买的两条小黄鱼被她煎碎煮汤。 苏笑笑还担心海鲜太多吃不完,这下不用担心了。 张怀民给团团剥一个虾,随口问:“今天怎么做这么早?” 苏笑笑朝隔壁看去,“以前跟我走着回来,今天她骑车,又不好意思扔下我一个人就让我坐她的车。比以前早回来十多分钟。” 张怀民:“难怪呢。我以为表坏了。对了,饭后我还得回去。” “又有训练?” 张怀民摇头:“我值班。武团长、张政委和隔壁老周都如坐针毡。”停顿一下,“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苏笑笑点头:“高考?” “对,他们聊一天了。”张怀民道,“听张政委的意思首都的军校可能恢复招生,就是军官干部进修的学校。武团长这次上不去又不想转业,很有可能去军校进修。” 苏笑笑心说,这话说得好像军校姓武一样。 张怀民看她一眼就明白她咋想的,“张政委说他想得美。” 张政委的老搭档是马团长,跟武团长关系一般很正常。苏笑笑不奇怪他这么说,“这话怎么说?” 张怀民:“这个岛上不止三个团,还有其他团长,除了这个岛,周围还有几个岛,其中有两个岛上都有一个团兵力,衣食住行训练任务等等都要团长决定,比在这里辛苦,有进修的名额也是先考虑他们。” 苏笑笑看到面条想起一件事:“养猪的那个岛?” 张怀民点头:“那个团长学历高,在岛上干得不错,比他有资格。听说他父亲是老革命,岳父家也厉害,首长敢把名额给武团长,以后都不敢进京开会。” “武团长不知道?” 张怀民:“他跟我们就像普通同事,没人跟他说这些。再说了,他想去军校呆两年等待机会也是今天决定的。可能压根没想过岛外还有这么强的竞争对手。” “他怎么总比别人差一点?” 张怀民嗤一声:“算得太精,认为每一步都在他算计之内,忘了计划赶不上变化!” “是呀。”除非知道历史进程。苏笑笑把汤里头的海鲜盛到他盆里,“咱们顺其自然。兴许柳暗花明又一村。” 团团好奇地问:“妈妈说的最后一句是诗吗?” 苏笑笑点头,把那首诗背出来,给他说一下大概意思,然后就问:“生活中也能用到诗词,妈妈没有骗你吧?” 团团摇了摇头:“妈妈,我不要吃带壳的。” 苏笑笑把他碗里的小海鲜夹出来:“面好吃吗?” 团团毫不犹豫地点头:“好吃!汤也好喝。妈妈,我最喜欢你做的热汤面。” “那妈妈隔三差五做一次?”苏笑笑问。 团团:“不可以每天做吗?” 苏笑笑:“你不想吃鸡蛋煎饼,烙饼卷菜吗?” “妈妈跟奶奶学会啦?”团团不禁抬高声音,一脸惊喜。 苏笑笑好气又想笑:“是呀。周末就做。” 家里没有鏊子,苏笑笑做可以卷菜的饼只能用蒸的,就是钢筋锅和箅子烧热,把擀的薄薄的饼放进去蒸。一张肯定不够吃,锅里的蒸熟后再放一张,直到所有的饼都放进去,再盖上锅盖焖几分钟。 苏笑笑第一次做就把饼做熟了,她蒸了十张,结果拆出三张,也就是一张其实是三四张饼粘在一块。苏笑笑做的是死面饼,四张劲道十足的饼缠绵到一起,有嚼劲也十分累牙。 第二次做她放了一点菜籽油,没有粘一起,但饼太硬,团团噎的想翻白眼,第三次说什么也不吃。 张怀民觉着可以了,苏笑笑也觉着不错,可是就怕对比。罗翠红做的水烙饼湿软而劲道,苏笑笑越吃越想吃,何况是没吃过好烙饼的团团。当时团团就让他妈跟他奶学。 苏笑笑不舍得作践自己的胃,跟她婆婆学了三次。 团团一听妈妈的话立刻答应下来。 苏笑笑看向张怀民。 张怀民点头,“周末晚上回来。” 团团迫不及待地问:“早上和中午吃什么啊?” 苏笑笑:“先把面吃完。” “我和妈妈去买菜?”团团不死心地 问。 苏笑笑无奈地说:“行!” 周末早上,苏笑笑领他到副食厂买了一条海鲈鱼就越过海鲜区,团团拉住妈妈的手,示意她停一下。苏笑笑好奇,“有你想吃的?” 团团不喜欢丑鱼,不喜欢外壳硬硬的,不喜欢八爪鱼和各种蟹,他指着活蹦乱跳的大虾,踮起脚示意妈妈低头,小声说,“我想吃油炸大虾。” 苏笑笑摇头:“买到肥猪肉再做。” 不是不给做,只是暂时不能做。团团听明白她的意思,拉着妈妈往前走。他走到蔬菜摊位上就看苏笑笑。 苏团团有个北方胃,比起清汤寡水的蔬菜他更喜欢淀粉含量高的东西。苏笑笑买两节藕,二斤土豆,看到刚从地里刨出来的花生,买两斤花生,最后又买两张豆皮和一块豆腐。 苏笑笑一手拎着篮子一手牵着儿子,到副食厂门口,看到钟家几个大的说着笑着走过来,她不由得停下,待人走近了便问:“怎么还是你们买菜?” 钟大娃摸摸团团的小脑袋:“我们应该在家复习?我娘说劳逸结合。还说不能太紧张,不然容易发挥失常。” 苏笑笑点头:“宋老师说得对。团团,跟哥哥说改天见。” “大娃哥哥,你好好学习啊。”小屁孩自作主张换一套词,“你考上首都的学校,我去找你玩儿。” 钟大娃听他爸说过,张副团长来自四九城,“好!” 团团挥挥小手:“我和妈妈回家做饭啦。” 苏笑笑无语又想笑:“话真多。走了!” 团团蹦蹦跳跳跟上妈妈。 此时的岛上还没有北方深秋时节冷,所以苏笑笑家的菜园子里还有一些蔬菜。苏笑笑把最后几个青椒摘了就顺手把青椒秧拔了堆在角落里留晒干了烧火。 炉子上的粥煮好,苏笑笑就做青椒土豆丝和青椒干豆腐。团团喜欢吃这两样,因此都没吃馒头,一口粥一口菜,饱饱的忍不住打嗝才舍得放下筷子。 苏笑笑让他靠墙歇一会儿,她把厨房和客厅收拾干净就用热水洗衣服刷鞋。团团一个人在屋里无聊,搬着小板凳到廊檐下:“妈妈,星期天也不可以去大娃哥哥家吗?” 苏笑笑点头:“如果你明天考试,今天要看书,许小军来找你玩,你烦不烦他没有眼力见儿?” 团团:“烦!” “你做不到不讨厌他,就不能要求别人不烦你。” 团团懂了,双手放膝盖上,脑袋枕着手臂,整个人卷成团,歪着脑袋看妈妈晾衣服。 苏笑笑把衣服鞋洗好就拿出铁锹翻地:“妈妈做什么呀?” “种菠菜和过年就可以吃的青菜,还有葱和蒜苗啊。”苏笑笑看看天气,“兴许你大娃哥哥考试那天,这些菜就长大了。” 团团好奇地问:“大娃哥哥能考上大学吗?” “你觉着呢?” 团团坐起来:“能!” 苏笑笑笑着点头:“他苦恼的不是考上考不上,而是上哪所学校。” “我大娃哥哥真厉害。”团团捂着嘴巴轻呼,“我要像大娃哥哥一样厉害!” 苏笑笑奇怪:“嘴巴怎么了?” 团团跑到妈妈身边:“不可以大声讲话。”指着隔壁,“双姐说哥哥姐姐要复习。” 苏笑笑眉头微蹙,团团平时在学校,大声吵吵也吵不到她家俩孩子,等团团放学,她家那俩也该歇歇脑子了,她至于吗。难不成两眼一睁就是看书?这样下去万一没考上不得崩溃。 团团拉着妈妈的手:“妈妈,怎么了?” “没事。”苏笑笑挤出一丝笑,“妈妈忘了。咱们大点声就会传到双姐家,哥哥姐姐听到我们聊天就没心思看书了。” 团团点头,捂住嘴巴:“我们小声点啊。” 苏笑笑摸摸他的脑袋,“要不要看书?” “不要。”团团摇摇头,“妈妈,我可以种菜!” 苏笑笑:“等妈妈把地收拾出来,妈妈挖坑你种菜。” “好的。”团团坐回去。 王素芬进来,笑着打趣:“娘俩聊什么呢?在自己家还偷偷摸摸的跟怕人听见一样。” 苏笑笑解释担心声音太大吵到她儿子女儿复习。 王素芬啧一声:“哪有那么严重。你们说几句话,他们就没心思复习,那万一考试那天碰到死人送殡,活人结婚,他们还不得发挥失常。没事的,不用这么紧张。” 团团想说,双姐不是这么说的。 苏笑笑看到儿子想说话,抢先问:“嫂子,你家还有小葱种子吗?” 王素芬:“没了。不过我种的密,回头你挑一把种下去够你家从现在吃到明年开春。” 苏笑笑知道钟家种了一片小葱,想着找宋老师要一点,或者去段大嫂家看看。一听不用麻烦两人,苏笑笑就道谢。 王素芬很不在意地说:“不用客气。咱们谁跟谁啊。我家还有蒜,你要吗?” 苏笑笑家也有,在廊檐下挂着:“我家还有那些,够了。” 王素芬看过去觉着太少:“再去我家拿点。团团不是爱吃蒜蓉蒸大虾吗?做给团团吃。” 苏笑笑给儿子使个眼色,团团立刻说:“谢谢王阿姨。” 王素芬逗他:“你喊王妈妈,我帮你妈翻地?” “王大妈?” 王素芬抬起手:“过来,我不打你。” 团团笑嘻嘻跑回屋里倒水喝。 王素芬一看孩子走了,靠近苏笑笑,小声说:“我感觉你还不知道,沈团长离婚了。” 苏笑笑眨眨眼睛,没听懂。 王素芬见她这样笑了:“就知道你不知道。沈团长跟他那个大小姐媳妇离婚了。” “因为啥啊?” 王素芬:“革命结束她娘家的日子好过了,又恢复高考,他媳妇觉着她的时代来了。我闺女还说什么她自由了,天高海阔任鸟飞。不过这不是重点!” 苏笑笑下意识问:“那啥是重点?” “她嫌弃沈团长,人家不嫌弃。”王素芬压低声音,“就我知道的,想给沈团长介绍对象的有这么多。”伸出一把手。 苏笑笑震惊:“不,不是刚离婚?” 第53章 无偿补课你今年考不上明年更难。…… 王素芬点了点头,“是刚离婚。” 苏笑笑又忍不住问:“还有俩孩子?” 王素芬点头,“小的上小学,大的还能照顾小的,俩孩子还跟亲妈不亲,进门就有俩闺女。沈团长就算明年转业到地方,也能当个生产车间的主任。主任啊,多得是家庭情况一般二十来岁的车间女工想嫁给他。就算不转业,他也能娶个郑医生那样的。” 苏笑笑没想到这年头像沈团长这个级别的也这么吃香,“你提到郑医生,郑医生也想把她外甥女林护士嫁给沈团长?” 王素芬不禁露出你怎么知道的神色。 苏笑笑只是随口一说啊。见她这样苏笑笑无语又想笑,“林护士怎么说?”她十分好奇林莹的态度。 王素芬平时闲着没事很八卦。如今她在家忍不住唠叨儿女,怕她话多耽误孩子复习,不到做饭时间不归家,以至于更有时间八卦。苏笑笑问她算是问对人了。 王素芬低声说:“林护士嫌他年龄大。搁古代能当她爹。郑医生的意思,你不愿意以后别后悔。林护士让她姨掂量掂量,要是她再大十岁,嫁给沈团长还差不多。她这个年龄嫁过去,她姨也不怕被骂。郑医生问当初你劝我的时候怎么说的。林护士说,你是二婚,三十多岁,不嫁现在这个还想找个什么样的。郑医生被她说得一声不吭。”停了停,她不由得感叹,“这闺女真厉害。以我对沈团长的了解,别说林护士不乐意,她愿意人沈团长也不敢娶。” 苏笑笑:“沈团长的两个女儿很懂事,大的那个我经常看到她拎着小篮子去买菜。有时候和大娃兄弟几个,有时候跟别人一块。” “比我家的几个懂事。沈团长娶他前妻因为喜欢,结果闹成现在这样。再找媳妇肯定要找合适的。俩人差十七八岁,光看年龄也不合适。再说沈团长也 不是一个人,哪敢由着性子来。” 苏笑笑想起一个人,“梁护士长想把谁介绍给沈团长?” “你咋知道还有她?” 苏笑笑:“她不是一向喜欢保媒牵线?” 王素芬一脸无语地摇了摇头,“她瞎牵线。十次让她碰到一回,她都觉着她适合给人做媒。对了,你知道刘师长的闺女离婚了吧” 苏笑笑不知道。 以前段大嫂骂她闺女缺心眼,苏笑笑跟人不熟,不好意思顺着她的话附和,也没继续问,“她闺女多大了?” “有三十岁了吧?她结婚不算早,还生个孩子,孩子还不小了。对了,还是个儿子。沈团长不是一直担心俩闺女以后会被婆家人欺负吗,梁护士长就说他俩要是成了就把孩子要过来。”王素芬想起这事就想笑,“她是真敢想啊。” 苏笑笑不禁说:“她一天天挺闲啊。” 王素芬:“不是岛上医院缺人,她早退休了。不过现在也没多少事,主要是教年轻护士。” “那她不会今天就去沈家说媒吧?” 王素芬摇头:“人刚离婚,心里正不痛快,哪能现在就给他介绍对象。” 苏笑笑想起来了,王素芬说的是有五人想给他介绍对象,“这些事您是听谁说的?” 王素芬朝路口瞅一眼,“刚才大家在那边聊天说的。我觉着梁护士长说的不行,梁护士长不信,还要过些天问问宋老师。宋老师能同意才怪。” 苏笑笑也是最近才知道宋老师的亲姐夫是的刘师长的亲侄子,也是他唯一的侄子,不怪梁护士长要找宋老师。宋老师要说可以,段大嫂肯定会认真考虑。“俩人都是二婚,都有孩子,年龄也没差太多,行啊?” 王素芬又压低声音说:“不行!刘萍看着挺好,还是医院的护士,比林护士专业,可她脑子不够使。她要是觉着谁好,人家把她卖了她还觉着人家为她好。她想过得好就得嫁个镇得住她的。你想想沈家那爷仨的脾气,谁能管得住她?”朝四周看看,没啥人,她继续说,“她前夫跟她在一起就是冲刘师长去的。刘师长这辈子啥人没见过?一眼就看出他女婿什么德行。俩人结婚后刘师长不搭理女婿一家,那家人一看没啥指望,对刘萍的态度变了。刘萍嫁给他冲的是他对她好。这点好没了,俩人就离了。” “她敢离婚也是父母支持吧?” 王素芬点头:“这里有几个军嫂不敢离,就是娘家人说你离了婚去哪儿。她们要回娘家。娘家人说你到农村没工作谁养你,你住哪儿啊。” “娘家放不下一张床?” 王素芬想起自己,带着四个孩子回去过一次。父母看着她拎着大包小包特别热情,可是吃过饭就问她啥时候回婆家。她想住两天,她爹脱口而出,住哪儿,家里只有这么一点地方。 地方小也可以挤挤,她闺女跟侄女一张床,儿子跟侄子一张床,她在爹妈屋里搭张床。娘家又不是没被子。 从那以后王素芬再没带过孩子回娘家。爹娘问几个小的怎么没来。王素芬就说他们贪玩。回娘家带的东西也比以前少一半,王素芬的理由是孩子大了花钱厉害,她还要存钱给老二娶媳妇,给老大准备嫁妆。 王素芬苦笑:“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苏笑笑见她这样就转移话题,“听你刚才那么一说,离婚的挺多的?” 王素芬:“也没多少。敢离婚的不是女方有工作,就是像沈团长的前妻那样想考大学的。” “考上再离也不迟啊?”苏笑笑好奇,“到时候说聚少离多,这么过下去没意思,沈团长也会同意吧?” 王素芬点头:“会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凭他岳父待他不薄,沈团长也不会故意跟她耗下去。” “那她的脑子——”苏笑笑道,“除非不找对象,再找还得离。” 以前王素芬跟沈团长的母亲打过交道,沈家老太太没有明说,王素芬也听出来一点,沈团长的前妻瞧不上他,人家想找个才子,才子配佳人。 在王素芬看来才子懂得风花雪月,但不是过日子的人。沈团长的前妻这些年没怎么管过家里的事,俩不会过日子碰到一块,不得过的一塌糊涂。 王素芬:“她想找个情投意合,琴瑟和鸣的,不可能不找。” 琴瑟和鸣?苏笑笑摇了摇头。 王素芬见她这样,笑着说:“我也没想到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天真。” “沈团长的前妻三十多了?”苏笑笑不禁问,“我听说考试有年龄规定,最大不得超过三十一?” 王素芬:“沈团长的前妻好像正好三十一周岁。听说她和沈团长结婚那年原本打算再复读一年。她父亲不同意。她结婚后高考停了,她也怪沈团长耽误了她考大学。说得好像不嫁人她就能考上一样。以前能上大学的不是家里非常有钱能请几个家教,就是父母是大官或者出身书香门第。她家有钱,可是小地方上有钱也找不到厉害的老师。” 苏笑笑不禁点头。 王素芬小声说:“要我说高考停得好。不然咱家这些孩子都是给人家那些孩子陪跑的。” 苏笑笑很是诧异,她什么意思啊。 “你不信?你想想高考停止前的大学生有几个工农子弟?老百姓的孩子考大学,痴心妄想!”王素芬小声说,“从建国那年到六六年,我娘家一个村只有一个中专生,还是全村供出来的。高考停了,知青在乡下,我娘家村里的小孩愿意上学的都上到小学毕业。以前孩子想上也没人教。” 苏笑笑前世今生都没有在农村待过,忍不住问:“镇上不安排老师?” “谁愿意下乡?农村那么苦。”王素芬摇头,“可是要花大钱请老师,镇政府又没钱。” 苏笑笑恍然大悟。亏得她一直认为上面让知青下乡只因为城里没有那么多工作岗位养不起,年轻人闲着没事惹是生非,造成社会动荡。 “妈妈,你喝水吗?” 苏笑笑循着声音看去,苏团团抱着搪瓷缸子出来,“妈妈不渴。” “王大妈呢?” 王素芬扬起巴掌:“叫我什么” 苏团团抿嘴笑了笑:“王阿姨,渴不渴?” “不渴!”王素芬瞪一眼他,“再皮我真打你!” 团团抱着缸子回屋,片刻,他又跑出来,看到妈妈的铁锹从他进屋喝水就没动过,“妈妈还锄地吗?” 苏笑笑点头:“锄地。” 王素芬往后退两步,继续跟苏笑笑闲聊。 直到苏笑笑把原先种茄子辣椒的地翻好,太阳移到正南方,王素芬才舍得回家。 团团看着她到隔壁院里,摇头叹气:“王大妈话好多啊。妈妈,比我多,也比你多!” “皮又痒了。”苏笑笑把铁锨收起来,“妈妈做饭,你要不要给妈妈打下手?” 团团点头:“下午种菜吗?” 苏笑笑:“饭后睡午觉,午觉醒来写作业,写好作业种菜。妈妈这样安排可以吗?” “可以啊。”老师布置的作业团团昨晚就写好了,他下午练字抄古诗,写爸爸给他出的算术题,“妈妈,爸爸今天回来吗?” 苏笑笑点头。 “爸爸爱吃丑八怪,妈妈,你没买丑八怪。” 苏笑笑:“你爸爱吃蟹黄包。别说一半留一半。他和你一样不爱吃海鲜。” “不愧是我爸爸。” 苏笑笑无语又想笑:“你是嫌海鲜肉少,还要剥开。你爸是海鲜吃多了。”算算时间,“隔壁岛上的猪该长大了啊。” “长大就可以吃了吗?” 苏笑笑点头:“隔壁岛上的军人吃不了那么多就会给你爸爸他们送几头,然后首长伯伯就会让部队给副食厂一头。我们就有肉吃了。” 苏团团双手交握闭上眼睛。 “你干嘛?” “我要祈祷隔壁岛上的猪快快长大!” 苏笑笑摇了摇头,拉开炉子就去洗菜。 饭后,苏笑笑关上院门和堂屋门,跟儿子到楼上。她先到团团卧室,给团团讲一篇骈文,把团团讲睡着,苏笑笑就回卧室睡觉。 她习惯了中午睡一会儿,半个小 时过去,外面传来“苏团团”三个字,苏笑笑猛然睁开眼,又听到“苏团团”三个字,苏笑笑打开窗户,看到许小军在院里。 苏笑笑让他先进屋,到隔壁叫醒团团。 团团揉着眼角,拉着妈妈的手到楼下看到同学瞬间清醒。 许小军不禁说:“我就知道你在家。” 团团想说话又忍不住打个哈欠。苏笑笑替他问:“你怎么知道团团在家?” “你家堂屋门没锁啊。”许小军指着门,“以前我和苏团团出去玩,苏团团跟我一样锁上堂屋门,把钥匙挂脖子上。” 苏笑笑点头:“你猜对了。”给团团倒杯水,“你喝吗?” 许小军家吃饭晚,他刚吃饱从家里出来,“我不渴。苏团团,去哪儿玩啊?” 团团坐下趴饭桌上,又想睡个回笼觉,“你想去哪儿玩啊?” 许小军不知道,因为长辈们不许他们打闹,也不能去别人家,“还是在你家玩吧。” 苏笑笑帮许小军的大哥找书的时候买了一副象棋,还买了一副乒乓球拍。那个时候团团嫌热不爱玩,来到这里没人陪他玩,苏笑笑都没把球拍拿出来。 听了小孩的话,苏笑笑把球拍找出来,把桌子当乒乓球台,让他俩打着玩。 然而打了两分钟俩小孩就不玩了,因为总是要捡球,没意思的很。苏笑笑又把草席拿出来,让他们坐在席上拍着玩。 团团不禁问:“妈妈,我不写作业了吗?” 苏笑笑:“时间还早,你可以玩一会儿再写。晚上写也行。” “我想种菜。” 许小军立刻说:“苏阿姨,我也会种菜。” 苏笑笑确定俩孩子在屋里呆够了,她让俩小孩等一会,她到隔壁找王素芬要一把小葱,又要她一串蒜。 苏笑笑给俩孩子四头蒜,让他们掰开,她把种小葱的地方划出来。 两个小孩会挖坑埋蒜,但不懂间距,苏笑笑教会他俩嘴巴都干了,还不如她一个人干得快。 俩小孩很高兴。最后一个蒜埋进去,他俩很有成就感,站起来拍拍手:“大功告成!” 苏笑笑让他们去洗手,她把菠菜和小青菜撒下去。 前些天去新华书店帮许家老大找书,苏笑笑还找到几本毛笔字帖。苏笑笑买了几盒墨水和几只小毛笔,让团团练毛笔字。 团团把他的毛笔字找出来,发现许小军啥事没有,就给他一个毛笔。 许小军不想写字,“毛笔是苏阿姨给你买的,我不能用。” “没事的。我妈妈不会怪你。”苏团团拍拍他的肩,“不用担心。” 许小军心累,为啥每次来他家都要学习啊。 苏笑笑进来正好看到小孩苦着一张脸,“小军,是不是没写过毛笔字?” 许小军下意识点头。 苏笑笑去楼上拿几张前些天的报纸,“在这上面练练手感。随便写。我给你和团团泡两杯麦乳精。” 许小军一看她这么客气,把“不想写”三个字咽回去,“谢谢苏阿姨。” “妈妈,我不渴!”团团忍不住开口。 苏笑笑:“又不是让你俩现在喝。” 用开水冲泡好,苏笑笑把盖子盖上,“半个小时后再喝。” 团团见她往外走:“妈妈干嘛去?” “你王阿姨找我。” 团团翻个白眼:“又找你聊天?一天天的,正事不干,就喜欢聊东家说西家。” 苏笑笑好气又好笑:“哪有一天天?今儿周末,一周一次!” “去吧,去吧。”团团烦的摆手。 苏笑笑指着字帖:“不可以乱画啊。这是花钱买的。对了,字写得好考试的时候能多得几分。” “为啥啊?”团团问。 苏笑笑:“语文考试有作文。如果一篇作文二十分,你俩的内容一样,你的字好看可以得十七分,小军的字不好看,也许只得十五分。不要小看两分,大学录取是按照分数来的,要是比小军高一分的有一千人,那他就有可能落榜。” 许小军连忙问:“真的吗?” 苏笑笑点头。 “我,我要告诉我大哥。”许小军放下毛笔就回家。 苏笑笑:“晚上再说也不迟。” 许小军停下,想起什么,“苏阿姨,考试用毛笔还是铅笔啊?” “用钢笔。想让你大哥练字?那得买钢笔字帖。其实也可以照着课本练。”苏笑笑道。 许小军连连点头把这些记下来。 苏笑笑到院门外,在胡同口站着的王素芬冲她招手,指着身边,“这里有太阳。在这儿晒太阳。” 苏笑笑过去晒太阳,听王素芬跟几个军嫂瞎扯。 翌日上午到单位,吴双说话压低嗓子,苏笑笑嫌勾头去听麻烦,下午就把英语书带过去,闲着没事就默写单词,试着翻译报纸上的内容。 晚上团团出去玩儿,苏笑笑闲着没事,就问张怀民学不学英语。 张怀民一看到鸟语就头疼,可他一想如今可以考大学,以后无论部队还是地方都会有很多大学生,他不思进取肯定会被大学生领导。 张怀民点点头:“我没学过英语。” “我知道,你上学的时候跟我一样学的是俄语。”苏笑笑把初中英语课本摊开。 张怀民很意外:“哪来的?” “帮许家老大找书的时候买的。” 张怀民:“你没给他?” “非英语专业不考英语。”苏笑笑让他坐过来。 张怀民问:“你跟谁学的?” “以前在首都邮局听广播学的啊。”苏笑笑仗着他没去过邮局,他办公室也没有收音机,半真半假地说,“前几年外国总统过来,广播里天天双语广播。” 张怀民信以为真。 王素芬又想找苏笑笑聊天,到院门口一看夫妻俩一起学习,她停顿片刻回家就对张政委说:“小苏和小张真爱学习。”接着就转向儿女,“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 她大女儿不禁说:“苏阿姨上一天班,学习对她来说就像放松。我看一天书,脑子累得转不动,再看也记不住。” “你今年考不上明年更难。” 张政委点头:“你妈说得对。现在大家水平差不多。到明年复习时间越长越能拉开差距。这次高考时间仓促,没时间找资料找老师,到明年有关系有门路的人可以请高中老师或者大学老师一对一补课!” 王素芬:“像钟家,我们还没找到高中课本,钟团长的舅舅就把课本寄过来。听说还要给大娃寄资料。” 张家老三小声说:“昨天我还看到大娃上山找木头炖汤。他不学习也能考上啊?” 王素芬看向张政委:“钟团长知道吗?” 张政委想想钟团长最近的神色:“钟家那几个孩子看起来想等明年七月再考。因为前几天钟团长找首长打听过,他们想考的学校这次不参加招生。” 王素芬算算:“钟家要是考的话,四个?你的意思少了四个竞争者?”转向儿女,“你俩是能考过大娃还是一肚子心眼的更生?” 张政委点点头:“他们四个参加考试,能把你们这些人都挤下去。” 他儿子想笑。 “我吓唬你?大娃要是报杭城的大学,你敢报吗?你报申城或者首都的,你考得过这两个地方的考生?大家都避开钟家四兄弟,结果可能都滑档!”张政委又给俩孩子解释一下滑档的意思,“他们四个要是跟你俩一个考场,看人家下笔如有神,你俩慌不慌?” 姐弟俩无言以对。 王素芬叫丈夫和俩小的出去,让他俩自己琢磨。 兄妹俩在屋里待一会儿就去学校,学校安排老师教他们高中基础知识。学校老师认为这次试卷不会太难,超出课本上的内容不用学,打好基础是关键。 苏笑笑和张怀民学累了出来找团团,团团就说去学校补课的还没回来,所以他可以再玩会儿。 苏笑笑这才知道学校的安排。她和张怀民在路边等一会儿,碰到王素芬,苏笑笑问:“去学校补课是学校组织的?” 王素芬点头:“好像是宋老师向校长提议的。补到考试前两天。以后再考的自己找老师补课。这次补课还是免费的。我家那俩不懂事的,刚才还嚷嚷着今年考不上明年再考。明年补课不得花钱啊。” 苏笑笑:“这里只有几个老师,花钱也轮不到你家啊。” “对。人家老师肯定先紧着师长的孩子,首长的孙子孙女。”王素芬又想骂,“俩混账东西,听他们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学是我开的,想啥时候考啥时候考。” 第54章 过分紧张妈妈做过甜的咸的酸 的好难吃…… 苏笑笑不好意思附和,就当没听见,扭头喊苏团团。 团团气得跺脚:“再玩一会儿不行啊?” 张怀民指着手表:“八点半了。你还没洗脚洗脸。明天上不上课?” 苏团团跑过来扒着他的手腕,“咋这么快?” “你说呢?”张怀民瞪一眼儿子,“玩忘了时间,你还气得不轻。” 团团转身抱住妈妈,“你咋不说很晚了啊?” 苏笑笑气无语了。 张怀民朝他脑袋上一巴掌:“还敢怪妈妈?” “妈妈,爸爸打我!”苏团团又气得跺脚,但不敢反手给他爸一下。 苏笑笑抱起他,苏团团习惯性搂住妈妈的脖子,扭头看到一群小伙伴都打量他,他的小脸通红,慌忙挣扎着下来,小声抱怨:“不要动不动抱我。” 苏笑笑懒得废话:“回家?” 团团冲朋友们摆摆手,拽着苏笑笑就跑:“快走,不等爸爸!” 你真幼稚啊。苏笑笑无奈地笑着配合幼稚鬼跑回家。 过了一个多月,冬笋露头,很寻常的一天傍晚,苏笑笑收拾挎包准备回家,听到隔壁柜员小楚对搭档说:“这两天麻烦你了。” 苏笑笑朝她看去:“怎么了?” “没怎么。”小楚不太好意思地笑笑,“就是,明天去市里考试。” 苏笑笑愣了一瞬间,想起什么顿时忍不住问:“学校不是组织老师带队,上午就走了吗?难怪今儿看到你总感觉我忘了什么。” 小楚点头:“学校老师问过我。我爹说明早送我过去也来得及。除了我还有几个知青。” 苏笑笑想问,那得起多早。到嘴边咽回去,起得早不等于没睡好。她提前一天过去,到了那边紧张,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还不如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出发。 “那你今天早点休息,别看书了,越看脑子越乱。”苏笑笑提醒,“考试的时候别紧张,就当出去长长见识。” 小楚点点头。 苏笑笑:“中午找个地方眯一会儿,别睡太久,久了容易着凉。” “谢谢苏姐。”小楚笑着说,“我爹跟学校老师说好了,今天帮我和几个知青订两间房。” 苏笑笑听了此话放心不少,“那就好。先写会的,不会的就蒙,别让试卷空着。” 小楚连连点头表示记下。 苏笑笑看她的样子想早点回家,就对小楚说改天见。 走出邮局,苏笑笑终于意识到还缺点什么,今天吴双请假了。 老师带队不需要家长出面,但吴双说她要给俩孩子收拾东西,所以今早就让苏笑笑帮她请假,请了三天。算上星期天,一共四天,不出意外第四天下午考生能回来。 今早苏笑笑劝过吴双别那么紧张,她太紧张,俩孩子也会跟着紧张,极有可能到了考场上脑子一片空白。 吴双认为不至于,考试又不是上战场。 苏笑笑不敢继续劝,怕她多想还被嫌不会说话,就改提醒除了文具和准考证啥都别带,钱也交给老师收着,万一纸币上有字,还被监考老师看见,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吴双一听这话立刻回去提醒俩儿子。 回到家,苏笑笑看到团团浑身无力地趴桌上发呆,“咋了?” 团团跳起来:“妈妈,双姐说大娃哥哥没去考试。妈妈,大娃哥哥病了吗?妈妈,我想去看看大娃哥哥。” 今天中午苏笑笑下班回来做饭,正好碰到王素芬下班,苏笑笑跟她打声招呼就问她中午吃什么。王素芬说不知道,因为以前中午是两个大的做饭。听了这话苏笑笑又跟她聊两句,听到王素芬说,她送俩孩子去学校跟带队老师汇合的时候没看到钟家四个小子。苏笑笑忍不住多嘴问一句,王素芬把她的猜测一字不落地告诉苏笑笑。 苏笑笑摸摸儿子的头:“合着你不是发呆,是担心你大娃哥哥啊?他没事。” “他咋不去考试?他又不想上大学了吗?”团团一脸紧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睡过头错过了考试时间。 苏笑笑摇头:“当然不是。他想上的大学还没开学。现在考也是白考。” 团团一脸困惑:“为啥啊?” “没有老师啊。就像岛上没有高中,想上高中要去市里。” 团团明白了,顿时眉开眼笑,捂着胸口:“吓死我啦!” 苏笑笑朝他脑门上一下:“人小鬼大!吃什么啊?” “啥都行。我想去——” 苏笑笑摇了摇头:“不行啊。你大娃哥哥这个时候可没心情跟你玩儿。你想想,人家都去考试,你考了也白考,你难过吗?” 团团点头:“我去安慰大娃哥哥,告诉他不要难过。” “你不高兴的时候想说话吗?” 团团摇了摇头。 “所以过来看看晚上吃什么。”苏笑笑把包放下,拿着洗脸盆拽着儿子去厨房,娘俩洗好手,苏笑笑打开橱柜让儿子点菜。 橱柜里有米有面有油和早几天蒸的馒头,但也只有这么多。团团指着馒头要吃炸馒头片。苏笑笑给他个眼神,让他细品。 团团笑嘻嘻指着案板底下带盖的竹筐,“土豆好不好?” 苏笑笑:“妈妈给你做土豆丝饼,再炒一节藕,然后烧个鸡蛋汤,不热馒头了,行吗?” 团团点头。 “恐怕不行。” 娘俩吓一跳,回头看去,门边有一堵墙。再仔细一看,披着大衣回来的张怀民。苏笑笑朝左右两边看去,“这两家有心思在部队值班?” 张怀民:“孩子走了心静了,还没心思工作,趁早转业算了。” 苏笑笑乐了:“那就煮粥热馒头?” 团团忍不住问:“不做土豆丝饼了吗?” “想吃啊?” 团团点头。 苏笑笑摸摸他的肚子,“我知道你最喜欢什么了。” “土豆丝饼吗?” 苏笑笑摇头:“主食啊。” 团团:“主食不是米面吗?” “土豆是洋人的主食之一。” 团团皱了皱鼻子:“我又不是洋人!”指着铁皮架子,“用这个做。用炉子煮粥。” 张怀民挺意外,不禁说:“你都知道用哪口锅做饭了?” 团团点头:“对啊。” 苏笑笑一锤定音,拉开炉子煮粥,水开了转小火,苏笑笑才切土豆丝和藕。苏笑笑先炒藕,炒好用盆盖上,馒头放锅里,张怀民点火,苏笑笑用地锅做土豆丝饼。 饭后,团团写字,苏笑笑和张怀民在他身边默写单词。团团看看左边的妈妈又看看右边的爸爸,“嘿嘿”笑两声。 苏笑笑好奇:“笑啥呢?” 团团摇了摇头:“不告诉你!” 苏笑笑:“写好了吗?” “还有一张。”团团写好把笔墨收起来就做作业。 这年头小学生作业少,团团半小时搞定,苏笑笑看着他洗脸刷牙。 团团知道最近大孩子没心思玩,他又不喜欢跟小孩玩,懒得出去,就随妈妈上楼。 翌日清晨,张怀民牵着儿子去副食厂。 张怀民经常一走好几天,苏笑笑担心时间长了团团同他生分,只要他在家,苏笑笑就叫他带孩子。 对团团而言爸爸妈妈都一样,都是他想买什么买什么。 到副食厂,团团就拽着他爸去猪肉摊,一看啥也没有,团团很失望,“爸爸,我想吃肉。” 张怀民点头:“爸爸也想吃。” 团团:“那咋办啊?” “看看有没有鸡。”张怀民拉着他走到卖鸡鸭的地方,看到有鸡有鸭很意 外,“没怎么卖?” 买活禽的职工点头:“听好几个军嫂说等孩子考试回来再买。要哪个?” 张怀民让团团选。团团蹲下去戳戳小鸡的脑袋,捏住鸭子的嘴巴。张怀民哭笑不得,“让你选,不是让你玩儿。” 团团指着鸡。 张怀民请职工称一下多重。 付了钱,张怀民领着他买配菜。团团想起在奶奶家吃的小鸡炖土豆,又要买土豆。卖蔬菜的职工因此记住他,“又买土豆啊?怎么这么喜欢吃土豆?” 团团左右看了看,没有茄子没有黄瓜也没有西红柿,“也没啥好吃的啊。” 职工噎了一下,失笑道:“也对,这个时候就是萝卜白菜土豆。要不要白菜,霜打过的好吃?” 张怀民微微摇头:“我家门口有个小菜园子,园子里种了。带叶子的菜都不用买。团团,胡萝卜要吗?” “我想吃腌的胡萝卜。以前我在大娃哥哥家吃过,妈妈不会腌。” 张怀民:“天冷了才能腌。现在腌天一热就坏了。” “下雪天吗?” 去年下过雪,只是一落地就化了,还只下一会儿。张怀民想起这事,猜钟家就是去年下雪的时候腌的,“对!” “啥时候下雪啊?” 张怀民:“农历腊月。还有一个月,等着吧。对了,要不要买两个胡萝卜,让妈妈和土豆一起炒?” “不要!”团团慌忙拒绝,“妈妈做过甜的咸的酸的好难吃。” 张怀民又买一块豆腐,秤几两木耳和蘑菇就和团团回家。 晚上,张怀民又回来了,苏笑笑有点不习惯,“今天也不用你值班?” 张怀民摇头,“考试结束那天我值班,他们都回来跟儿女团聚。” 苏笑笑:“本来还想留一半留明天吃。你来了那就都做了。” 张怀民知道她说的是小鸡,就去厨房搭把手:“柴火快没了?” “明天周末,我和团团上山看看。”苏笑笑见他好像不赞同,“钟家几个孩子没去考试,我叫团团去问问,他们去的话就带上团团,不去就叫团团在钟家玩儿。” 钟大娃兄弟几个没去考试也没闲着,家务活干好就看书做题。周末休息,正好他们在屋里呆够了,第二天上午团团过去一说,兄弟几个就带上工具陪苏笑笑上山。 钟团长的舅舅是大学老师,肯定比苏笑笑懂得多,苏笑笑也没班门弄斧问人家孩子复习的咋样。 一群人随便聊聊,高高兴兴到山上,高高兴兴回来。吴双在堂屋里看到这一幕,心说钟家几个孩子心真大。 苏笑笑和团团刚把柴放好,吴双进来。苏笑笑很意外:“今天没去市里?” “老大不许我去。”吴双请假在家不是因为没心思上班,她怕俩儿子在城里吃到不干净的饭菜闹肚子,打算早上做好乘船送过去,借招待说的炉子热一下。 昨天她到考场门口,她的两个儿子都惊呆了。带队老师一脑门黑线,数落吴双,吃热过一遍的饭菜还不如吃刚出锅不干不净的。 其他学生和知青也一脸无语。她的两个儿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吴双见状今天不好意思再去。 苏笑笑问:“明天去单位?” 吴双:“明天他们回来,我没心思上班。” 苏笑笑点头:“那就跟原来一样,还是请三天假。” “会扣工资吧?” 苏笑笑:“肯定的啊。因为有老师带队,也不是你去考试。” 吴双犹豫一会,决定继续请假。 晚上张怀民回来,苏笑笑跟他说起这事,张怀民忍不住说:“如果俩孩子都没考上,孩子也许可以接受,她会崩溃!” 第55章 半场开香槟那她家老大不叫落榜叫滑档…… 苏笑笑上辈子高考前老师特意提过当下大学扩招好考,以前怎么怎么样。因为老师说的时候苏笑笑难以置信,以至于现在仍然记得,今年考生五六百万,招生人数不到三十万。当年苏笑笑还忍不住跟邻桌惊呼,“不到5%?!” 苏笑笑听了张怀民的话想起往事,“她家老大心态不错,要是会的全对,问题不大。反倒是王大姐的那对儿女够呛。” 张怀民一边吃饭一边问:“老张说过,今年考不上明年继续,明年还考不上就去市里读两年高中。嫂子看样子也不慌。夫妻俩都没给孩子施加压力,他俩紧张什么?” 苏笑笑摇头:“感觉!离家那天早上,双姐紧张,一会儿问这拿了没有,一会问那带了没有。张家正好相反,一会儿问,妈,我的笔拿了吧。一会儿问准考证在哪儿。王姐吼一句都在包里,还吃不吃。那边才安静下来。” 团团扭头看着妈妈:“为啥紧张?” “考上大学能改变命运啊。”苏笑笑怕他听不懂,“有的能当大官,有的能赚大钱,有的没钱也没权,但国家会安排人保护你,你可以上天下海。” 团团好奇地问:“咋上天下海啊?” “有可以潜到海底的潜艇,还有翱翔蓝天的飞机。大学不光教做潜艇和飞机,还教开飞机开潜艇。”苏笑笑道,“大学可不止学语文数学,衣食住行等等,你能想到的学校都教。” 团团想了又想:“教种菜吗?” 苏笑笑点头:“农学院!” “娘俩聊啥呢?” 熟悉的声音突然传过来,苏笑笑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朝门口看去,王素芬进来。 苏笑笑下意识起身给她找凳子:“吃了吗?” 王素芬点点头,接过板凳在饭桌旁边坐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在家没啥事,出来走走外面也没啥人,就来看看你忙什么呢。” “天冷大人小孩都不爱出来。”苏笑笑看出随着儿女快回来了她不由得紧张,就顺着她的话说,“我家今天擀的面条,费时,所以比平时吃的晚。” 王素芬点点头,没话找话:“刚才聊啥呢?” 苏笑笑:“我说大学啥都教,团团问教不教种菜。” 王素芬顿时想笑:“当然不教。你这孩子,还用问吗。” 团团猛然转向妈妈,你又骗我! 苏笑笑苦笑:“嫂子,教的。” “啊?”王素芬愣住,“教——教种菜?” 苏笑笑点头:“种菜种瓜种粮食都有!农学院还有自己的庄稼地,愿意研究的学生都能申请到一块块。” 王素芬头一回听说这种事,无法想象:“这些还用跟老师学?” 苏笑笑:“当然了。高产的粮食作物都是农学院研究出来,跟农民合作种出粮食,然后上交国家发往各地当粮种。别的不说,您家院子里种的土豆是不是比买的小?” 王素芬问:“你的意思土豆种子也得年年换?” “咱们买的土豆应该是三五年一换。”苏笑笑仗着她不知道,半真半假地说,“以前我在首都听人说,第一代土豆大的有半斤重。咱们买的才多大,鸡蛋这么大。你忘了,我种过一次,鸡蛋那么大的土豆种出鸽子蛋,你还说地不行,以后别种了。” 王素芬想起来了:“所以不是地不行?” 苏笑笑瞥一眼团团:“三天两头浇童子尿,地怎么可能没劲儿。” 团团小脸微红:“妈妈,你的面凉了!” 苏笑笑点头:“妈妈不说了,吃面!” 王素芬一个人琢磨片刻,问:“小苏,你说要是学种地,是不是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都饿不着?” “肯定的。就算有一天被人绑走,他要说他能种出高产作物,别人都会饶他一命。”苏笑笑想起什么,“不是想让你家老大老二考农学院吧?” 王素芬叹气:“我想没用啊。也得他们愿意。再说了,也不知道你说的农学院今年招不招生。” 苏笑笑:“今年不招可以等明年。” “明年考的人更多。别的地方就不说了,光家属区就多了四个。钟家那四个。” 张怀民起身盛半碗汤半碗面和海鲜,不经意间看到凝眉深思的苏笑笑,“嫂子,可以试试中专。 中专毕业也包分配。” 王素芬乐了:“瞧你说的,像中专就好考一样。”停了停,道,“看看这次考得咋样,要是分数太低,就让他们考中专。他们有初中毕业证,又没上过高中,正好考中专。” 苏笑笑:“还有大专。你发动人脉多打听打听。别管上啥,只要有学上,将来就能吃上商品粮。” “说得对!”王素芬心里踏实了,说一句她去问问宋老师就起身离开。 张怀民问苏笑笑有没有跟吴双说过类似的话。苏笑笑摇头:“没敢说。还没考完我就说要是没考上你要怎么怎么打算。双姐心里肯定犯嘀咕,比如你咋就知道我儿子考不上之类的。过几年你调走了或者转业,以后天南海北的,一辈子见不着,干嘛给自己找不自在。” 张怀民很意外,“亏我还以为你热心肠。” 苏笑笑:“热心肠不等于喜欢拿着热脸贴冷屁股!” “这样很好!”张怀民很是欣慰,“团团,听到爸爸妈妈说什么了吗?” 团团摇了摇头:“我吃面,啥也没听见。” 苏笑笑摸摸他的小脑袋。 翌日这个时候,张怀民在部队,苏笑笑两边邻居家非常热闹。晚饭后苏笑笑拉着团团出去,外面也很热闹,小孩子跑来跑去,大孩子和大人聊高考,考生懊恼粗心大意,还在上学的中学生问难不难。大人宽慰,时间太赶,没考好不怪他们等等。 偶尔有人询问苏笑笑的意见,苏笑笑补两句,然后就看着她们继续聊。不知不觉,苏笑笑忍不住打哈欠,叫团团回家睡觉。 小学放寒假,高考成绩出来,不出所料,两边四个考生全落榜。 成绩出来的那天晚上张怀民在家,苏笑笑做的红烧排骨,炒个青菜,煮的白米粥,热几个粉丝豆腐皮包子。张怀民刚拿起包子,王素芬进来,顾不上跟夫妻俩寒暄,坐下就说:“考试前一天我就知道他俩不行,没想到几门功课加一起才,才一百多分!我就是蒙也也不止这么多。” 苏笑笑:“嫂子,除了英语,满分四百分啊。初中生参加高考考一百多分不少了。” 王素芬叹气:“对,因为他们没上过初中,我都不敢嫌他俩考得少。”停顿片刻,“可是以前老师讲过高中知识,这又复习几个月,不应该啊。” 张怀民:“您刚说考试前一天就知道他俩考不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还不是他俩太慌!”王素芬脱口而出,然后自己愣了片刻,看向苏笑笑,“考试的时候太紧张?” 苏笑笑点头:“脑袋容易发蒙。”朝吴双家看一眼,“她家老大的分数不算低怎么也说没考上?通知书不是还没下来?” 王素芬低声说:“填志愿的时候我找宋老师和钟团长问过,宋老师建议填冷门专业,就是没人稀罕的专业。宋老师还说吴双找过她,她也是这么说的,但吴双有些挂脸。我感觉因为宋老师厉害,她不敢在宋老师面前反驳,私下里让她家老大填了师范、医学院,这些铁饭碗的专业。我家老张说这些专业报的人越多录取分数越高,有的大学一百七八十分能上,杭城师专最低的可能也要两百分。” 苏笑笑点头:“是这样。那她家老大不叫落榜叫滑档。” 王素芬最近四处打听,知道滑档啥意思:“说没考上好听吧。总不能说因为她自以为是害得孩子没考上。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自作聪明!” 苏笑笑:“大概不敢了。” 张怀民听苏笑笑说过她有个同事也参加了,“那个小楚考得怎么样?” “她没复习好。”苏笑笑摇摇头,“我建议她明年考中专。她当时像松了一口气似的,我感觉没考好也是因为压力大太紧张。” 王素芬:“能不压力大吗。公布恢复高考到开考那天满打满算一个半月,别说孩子,我前些天都没睡好。经常睡两个小时醒了,睡不着硬挺两个小时又睡一会儿。你没看出来吧?” 苏笑笑微微摇头。 团团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小老许考上了。” 三人没听清,只听到“考上了”三个字就不由得猛然转向团团,异口同声:“谁?” “许小军的大哥啊。” 王素芬迫不及待地问:“你咋知道?” “许小军告诉我的。”团团问,“你不知道吗?” 王素芬下意识摇头:“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下午啊。”团团想起什么慌忙说,“不可以告诉别人。我答应许小军谁都不说,包括爸爸妈妈。” 王素芬:“这不是好事吗?” 苏笑笑脑海里浮现出几个字——半场开香槟,“可能因为通知书还没下来,万一出点什么变故滑档了,被人笑话吧。” 王素芬点点头,向苏团保证不告诉任何人。 团团转向爸爸妈妈。 两人一起点头。 团团满意了:“妈妈,我不算不讲信用吧?” 苏笑笑:“你像自欺欺人!” 团团抿了抿嘴,瞪一眼他妈:“以后我啥也不说!” 苏笑笑摸摸他的小脑袋:“好事可以不说,不好的事一定要告诉妈妈,妈妈帮你想办法解决。” 团团点头表示记下。 许小军的母亲待人和气,王素芬每次去副食厂买豆腐她都特热情,所以王素芬替辛苦做豆腐的韩大菊感到高兴,回到家谁也没说,包括她丈夫。 随着春节悄然临近,大专或本科院校的录取通知书陆续到岛上。苏笑笑看到三个,家属区两个,岛民一个。没有知青的。苏笑笑估计知青填的是另一个邮局的地址。岛上总共几十个知青,不可能全落榜或滑档。 两个家属区的其中一个就是许小军的大哥,另一个苏笑笑不认识,应该也是瓦房那边的。像首长的孙子孙子要是考大学,通知书不会到岛上,而是寄到他们儿子儿媳工作单位。 傍晚,苏笑笑到家,看到自家房门锁着,就朝隔壁看看,见团团在张家院里,苏笑笑挎着包过去。 团团抱住妈妈,苏笑笑弯腰抱起他,亲亲他的小脸,“有没有想妈妈?” “没有!”团团朝脸上擦一下,“不要亲我,我长大了!” 苏笑笑把他放地上:“是呀。六岁的小萝卜头!” 团团往张家屋里跑。王素芬在院里薅菜,给苏笑笑一把蒜苗,“天暖和了也不好,准备年后吃的蒜苗,年前就长大了。嫩得很,留你炒鸭蛋。” 苏笑笑接过去,小声说:“许家老大的通知书到了。” “今儿到的?”王素芬同她分享消息,“我家老大说,许家老大还没那边考得好。”朝吴双家看一眼。 苏笑笑想想吴双这几天的神色:“她状态挺好,应该还不知道这事。” “许家可能也没想到能考上,他们一直说一百多分考得不好。我问我家老大,没想过能考上之前怎么说考上了。老大说,大娃说的。”王素芬说着就想笑,“许家那几个小子爹妈的话都不听,就信大娃的话。他说啥是啥。” 苏笑笑:“报的是冷门学校吧?” “农林学校。”王素芬小声说,“小军他妈说老大瞎写。我感觉他家老大找过宋老师和大娃。宋老师估计让他蒙一个。这孩子有自知之明又听话,没想到真让他蒙上了。我决定明年叫老二上中专,老大考大学。” 苏笑笑点头:“中专不一定不好,还是要看分配。大学毕业分到市政府,中专毕业到了供电局,以后说不定老大没有老二工资高。” 王素芬笑了:“我就爱跟你说话。对了,你弟妹考的咋样” “说是挺好。”苏笑笑算算时间,“不出意外过了年就能收到她的信。” 王素芬算算时间,还有三天就过年了,“年前是没时间了。” “是呀。”苏笑笑点点头。 这次又被她猜中了,正月十五前苏笑笑收到弟妹的信,过了十五苏笑笑收到她姑的一封信,她表妹因为孩子小牵挂孩子,没法专心复习,考得不好。她小堂弟胆大心细,考上了地质学院。地质学院不久前才准备招生,所以通知书下来的较晚。 晚上,张怀民回来,苏笑笑把她姑的信递过去,“突然感觉压力很大。以后咱俩也考个大学吧。” “咱俩都不工作谁养团团?”张怀民不是没想过,问题是岛上没有大学,条件不允许。 第56章 下定决心一条路走不通就换一条路…… 苏笑笑见张怀民露出犹豫的神色,便知他很心动。 “听隔壁王姐说学校给补贴,估计够我们用的。团团还小,一年到头花不了多少钱。”苏笑笑问,“考的话回头让新民帮我们 找一套初中和高中课本?” 张怀民:“我上面那个转业走了我上去了呢?” “那就不考。” 张怀民下意识说:“不是白学了?” “可以教团团。现在我们可以辅导,上了高中只能请老师。”苏笑笑上辈子学的高中知识早还给老师,以后还想辅导团团,她和张怀民必须有一个先学会。 团团在外面玩儿,以至于张怀民一时没想到他,“你说得对。还没给新民回信吧?” 苏笑笑点头:“现在估计不好找。” “那就再过两个月。我们先学英语。今年不考英语保不齐以后考。” 苏笑笑闻言差点失态:“对!” 张怀民把信收起来,跟苏笑笑到厨房,“明年的分数肯定比今年高。你表妹今年没考上,我估计明年也悬。” 苏笑笑想好了,“让她考中专。她给我的感觉跟小楚差不多,不自信,紧张,中专题目相对简单,听起来也比考大学容易。”顿了顿,“一条路走不通就换一条路。” 张怀民不由得想起在刘家时聊到的一句话——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现在补文化课正是两手准备。 这么一想张怀民不再纠结留在部队还是转业到地方,决定一切顺其自然。 团团因为爸爸妈妈爱看书不好意思自个跑出去玩,就在爸妈身边自己玩儿,或者看他的小人书。 一段时间过去,团团的性子沉稳不少,虽然依然喜欢跟同学玩,但做作业的时候不再因为一点响动就想出去看看。 隔壁的吴双也不再大呼小叫。 起初苏笑笑没意识到,因为她和张怀民有空就补文化课,忙起来心无旁骛,连团团什么时候跑出去的都不知道。 幸好家属区的大人小孩都认识团团,看他想去海边就作势要告诉他妈妈。 五一劳动节前一天,苏笑笑提醒团团写好作业明天可以玩一天。晚饭后团团就把作业找出来。语文写好,团团铅笔一扔把手递给妈妈。苏笑笑给他揉手指手腕。团团舒服地边哼哼唧唧边和她聊天:“妈妈,双姐回老家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回首都啊?” 苏笑笑:“妈妈是主任,不能年年请假。明年再说。双姐没回老家。再过两个月她家老大参加高考,她得做好后勤工作,哪都不能去。” “可是双姐家怎么这么安静啊?”团团抽出手指着隔壁,把左手递给妈妈。 苏笑笑停顿一下,不禁说:“——难怪最近感觉少点什么。是不是病了?也不对,我俩一块下班回来的时候她还好好的。” “妈妈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团团睁大眼睛问。 团团的眼睛不是特别大,但黑亮黑亮很精神,此刻里头盈满了好奇。苏笑笑朝他鼻梁上一下:“你想知道吧。” “妈妈,想不想知道?”团团固执地问。 苏笑笑松开他的左手,“我想知道可以自己问。你,写数学题。” “我一会儿就能写好。老师出的题简单。” 苏笑笑不禁笑了笑:“想不想知道明明双姐家老大比小老许考得好,为啥小老许能考上,双姐家老大没收到通知书?” “为啥啊?” 苏笑笑:“他报的学校比小老许的好,录取分数高。如果只是这样也没什么,可惜离人家学校招的最后一名只差一分,因为他一写成了二。” 团团撇嘴:“骗人!” “对!”前些天吴双心情不好,苏笑笑没好意思问。习惯了她在单位沉默寡言,最近才没意识到她在家也特别安静。所以苏笑笑不知道她家老大报的哪所学校,“但是肯定有人因为差一两分跟大学失之交臂。这不是简单的一两分,是改变命运的一两分。” 团团一脸好奇:“为啥改变命运?” “还记得刘家那些叔叔姑姑吗?” “记得啊。” 苏笑笑:“那个领你去山边玩的小叔叔碰巧考上大学,以后就能在城里工作。其他叔叔没考上就得下地干活。你说是天天种地辛苦,还是像妈妈一样坐办公室辛苦?” 团团帮苏笑笑种过菜,一会儿累一身汗:“种地!” “这一两分是不是改变命运,或者说改变生活的一两分?” 团团听懂了。 苏笑笑:“妈妈要说的是,你认为题目很简单,就会因为粗心大意做错题。简单的题目也要认真对待,不可以随便应付。” 团团顿时一脸“绕这么半天,合着在这儿等着我呢”的表情,很无语地深深看她一眼,无奈地说:“知道啦。” “知道眼高手低什么意思吗?” 团团感觉跟她妈刚刚说的那一通话一个意思,“不想知道。妈妈,看你的书吧。”言外之意,不要打扰我写作业。 苏笑笑埋头苦学几个月,今天不想看书,托着下巴看团团写作业。 “妈妈,下周末去城里买几本书吧。”团团补一句,“买故事书,你不想学习就看故事书。” 苏笑笑气笑了,“真会安排。” 团团晃晃脑袋继续写题。 早早学过加减乘除法,团团不需要草稿纸,心里默算片刻就给出正确答案。一页数学题,不到十分钟写好,苏笑笑帮他检查,全部正确就放他出去。 苏笑笑这边没有路灯,门外黑灯瞎火,团团拽着她起来。部队在路口安了一个路灯,苏笑笑就送他到路口,在路边听别人聊天,顺便看着团团。 王素芬原本在另一个路口,看到苏笑笑就对同伴说,“她们几个聊什么?过去看看。”三个女同志走过来,王素芬就问她们聊什么。苏笑笑旁边的军嫂说:“随便聊聊。对了,昨天去给我家老小拿药,我才知道卫生室的林护士也要参加高考。你说她都多大了,大学毕业不得三十岁?” 王素芬点头:“听说今年二十五周岁,大学毕业虚岁正好三十。” 苏笑笑想起林莹是重生的,应该早早备考,“去年没考?” 王素芬摇头:“没听说。”问说起这事的军嫂,林莹去年有没有参加高考。 那位军嫂被问得一愣一愣,过了一会儿才说:“忘了问。难道跟吴双家老大一样滑档?” 苏笑笑闻言来了兴趣,就问其他军嫂知不知道这事。 话音刚落,一个半大小子停下说:“我知道。” 王素芬转向他:“听谁说的?” “郑医生的女儿说的啊。” 王素芬让他仔细说说。 这事得从春节说起。郑医生的前夫和前公婆比较要脸,她前婆婆看到家属区的小孩四处拜年,回去就问丈夫,是不是叫俩孩子去外公外婆家问候一声。大人之间的矛盾不该强加到孩子身上。 要是放在一年前,郑家不欢迎高家人。高父平反后,以前被革委会收走的东西如今被政府送回来——岛上有驻军,政府有关人员不敢私吞,担心高家找部队首长做主。郑家一看十年风水轮流转,高家要起来,十分欢迎高家俩孩子。 大人认为小 孩子不懂,当着孩子的面啥都聊。俩孩子到家就跟爷爷奶奶说表姐能考上首都最好的大学。 正月十五还没收到通知书,郑家认为首都离得远,冬天下雪道路不通耽搁了。岛上最后一个学生都走了,通知书还没到,吴双儿子滑档的事传出来,林莹才意识到自己滑档。 林莹在家发一通邪火就发誓今年继续。她嚷嚷的左邻右舍都听见了,包括这个半大小子的奶奶。他奶奶碎嘴,出去跟人闲聊,发现不止她知道,高家人也知道,她回家继续嘚啵,他才知道这事。 半大小子说完就问王素芬:“你觉着她能考上吗?” 王素芬:“比去年多复习半年,差不多。” 苏笑笑估计她够呛,因为她心态不稳。 春去秋来,八月立秋后,分数出来,对着各地录取分数线算下来,本科大专有十七八个。其中一个是吴双的儿子。 吴双今年还想让她儿子考师专。她大儿子终于忍不住抱怨,去年要不是她不听人话,他早考上了。 吴双想起许家老大,不是苏笑笑帮他买书,又有钟大娃帮他填志愿,甭说本科,他连大专也考不上。 母子俩在院里吵吵几句,苏笑笑才知道去年除了她这边的三个,只有一个知青考上大专。那个知青还是小楚所在的生产队的。小楚找他补课,他提前知道上面要恢复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不敢托大,四处找人请教才勉强考上。 纵然他是孙山,可他也考上了,能光明正大回城,也能吃上商品粮。 吴双的儿子又担心因为许家老大考上,今年很多人填林农学校,他再次滑档,所以填了一所大专院校。 不过因为还没收到通知书,自认为很稳的学生家长也不敢庆祝。钟家四兄弟的分数比别人高一档,其中钟大娃比他发小高近一百分,他不填志愿各大高校也抢着要,绝不会出现滑档的情况,所以大家就去钟家道喜。 苏笑笑跟钟团长和宋老师不熟,不好意思挤过去,送团团到路口,让他去沾沾喜气。 王素芬也在路口,苏笑笑看到她就问:“怎么不过去?” “咱跟人不熟。”王素芬摇了摇头,“以前段大嫂还在,我可以跟她一块去。” 苏笑笑一时没听懂:“段大嫂怎么了?” 王素芬震惊:“你不知道?刘师长退休了,老两口搬走了。” 苏笑笑想起来了,张怀民前些天说过一次,刘师长要退。苏笑笑问钟团长和沈团长谁上去,张怀民只说俩人都是副师级,文件下来前谁都有可能。 最近张怀民估计在海上飘着,所以跟失踪了似的。爱八卦的吴双因为担心儿子再次滑档,没心思扯闲篇,苏笑笑又没想起来问这事,自然无从知晓师长换人当。 “所以是钟团长上去?” 王素芬无语又想笑:“你,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苏笑笑苦笑:“我没想到这么快啊。对了,张政委有没有说沈团长比钟团长差在哪儿?” “学历!”王素芬道,“钟团长要是高中毕业,这次都是沈团长。只差一张大学文凭啊。” 苏笑笑:“部队要培养高素质军人吧。以前是打江山,现在是守江山,好比咱们能挣钱不一定能照顾好家里。” 王素芬不禁说:“你这样说我就懂了。老张给我拽一大堆不如你一句话明了。” 苏笑笑心说,幸好张政委不在这儿,不然两口子又得干仗,“啥时候搬走的?” 王素芬仔细想想,“你还别说,那天不是星期天,我也是下了班才知道。具体日期我忘了。” 苏笑笑:“回老家了吗?” “对,滨海市。那边靠海,生活习惯跟这边差不多。刘师长的闺女不听话,他搬回老家还能多活几年。”王素芬想起一件事,“刘师长的亲侄子是宋老师的姐夫,也在那边。两口子看起来本分厚道,农村农闲的时候多,可以经常过去看看他们。” 刘师长的儿子在部队,女儿不懂事,确实到侄子身边比较好。苏笑笑替段大嫂感到高兴,“段大嫂人好,凭她这些年帮宋老师做衣服做鞋,宋老师的大姐也会孝顺她。” 王素芬跟其他军嫂也是这样说的。 苏笑笑问:“你家这次能考上一个吧?” 听了这话王素芬不禁笑了:“我家老大中专稳了。老二不行。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估计你还不知道。学校向上面申请办高中,上面虽然同意了,但是口头同意。这次考上那么多,上面肯定会拨款调人大力支持。” “以后你家老二老三不用出岛上高中?” 王素芬点头:“不用。”忍不住感叹,“摊上负责的校长老师就是好。” 苏笑笑想起她一直担心团团因为年龄小被欺负,经常问团团有没有人欺负他。团团的回答都是干嘛欺负我啊,我又不欺负别人。有时候还说老师不许他欺负同学,不然就叫爸爸妈妈打他。 苏笑笑点头:“对了,林莹呢?” 王素芬摇摇头:“不清楚。她独来独往,生跟怕别人向她请教一样。哪像大娃那孩子,天天带着一群同学复习。听说渔村也有几个考得不错,不出意外能收到通知书。” 苏笑笑:“算起来整个岛上不止十七八个吧?” “年初知青都回城了。大部分渔民放养孩子不重视教育,去掉考试的时候紧张的,可能滑档的,十七八个不少了。” 听到“滑档”二字,苏笑笑不禁说:“林护士不会又滑档吧?” 王素芬失笑:“哪有人连着两次滑档啊。” 第57章 人外有人再努力也是白努力。 苏笑笑问王素芬知不知道林莹考多少分。 王素芬脱口道:“我跟她不熟!” “俩人聊什么呢?” 私下里议论别人的俩人吓一跳,回头一看是军嫂,俩人松了一口气。王素芬瞪她:“小江,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姓江的军嫂抿嘴笑笑,打趣道:“没做亏心事你怕啥?怎么不进去?”朝钟家看一眼。 王素芬微微摇头:“屋里全是人,挤不下。你去也得站门外。” “那也得去沾沾喜气。”小江说着话看向苏笑笑。 苏笑笑:“我家团团在里头,我就不去了。” 小江点点头,朝钟家走去。 王素芬轻呼一口气:“真不能背后说人坏话!” “说谁呢?” 王素芬心里咯噔一下,又是谁?扭头看去,十分意外,竟然是许小军的母亲韩大菊,“今天没上班?” 韩大菊晃悠一下手里的围裙:“刚下班。聊啥呢?苏主任。” “哎呦!”苏笑笑被她叫不好意思,“什么苏主任,你乐意就叫我笑笑,不乐意就喊团团妈妈,小苏也行。” 韩大菊故意逗她。 去年张怀民回首都带来十多本书,三本新的,其他的都是旧的,有两本都发霉了。但那些都跟高中知识挂边,可见张怀民多么用心去找。 苏笑笑帮忙买的营养品也是好东西,市里供销社都买不到。韩大菊在家养了几只鸡,当天就给苏笑笑送十多个鸡蛋,说给团团吃。 韩大菊的大儿子收到通知书的那天晚上,许副团长亲自邀请苏笑笑一家三口去他家吃饭。韩大菊又叮嘱儿子小军跟团团好好相处,团团比他小两岁,多让让弟弟等等。 两家明面上没怎么来往,因为俩孩子天天一块放学,一起写作业,有时候写太晚韩大菊就来找儿子回家吃饭,一来二去,两家关系近了不少,大人孩子之间都能开开玩笑。 苏笑笑见状无语又想笑,“今天怎么从这边?”以前都是从苏笑笑家旁边胡同口回家,“也去钟家沾沾喜气?” 韩大菊点头:“我家老二笨,我找大娃给他开开光。” 苏笑笑又想笑:“大娃智商高,他的学习方法不一定适合你家老二。” 韩大菊:“我家老二经常把他的话当圣旨。他说我家老二上两年高中能考上,肯定八/九不离十。他不这样说,说希望跟我家老二一个学校,我家老二也能跟古代人一样上吊扎大腿。” 王素芬听不下去:“那叫头悬梁锥刺股!”不待她继续,“你家老二这么听话,这次考了多少分?” “他基础差,还坐不住,没复习好,我打算让他上两年高中。实在不行高中毕业让他当兵去。” 苏笑笑:“当兵也行。实打实的高中学历到部队就能当个宣传干事。” 许副团长也是这样说的,韩大菊不禁点头:“对。”又忍不住问,“你俩刚才聊谁呢?” 苏笑笑和王素芬无奈地互看一眼,看来不说不行了。 王素芬:“我们好奇林护士这次考了多少分。” “她?”韩大菊去过卫生室,自然认识林莹,“今早她姨郑医生买豆腐的时候挺高兴,应该稳了。” 匆匆忙忙走过的中年女子猛然停下,回头问:“老韩说林护士?那是你不知道她今年报的还是首都最好的大学。她以为她是大娃,四百分的试卷能考三百八?不跟你们说了,我得赶紧找宋老师,去晚了就没了。” 苏笑笑难以置信的 问韩大菊:“我没听错吧?三百八?” 韩大菊摇头:“别看我,我不知道。她听谁说的?” 话音未落,又有一个军嫂匆匆赶过来,冲几人点点头就追前面那位,追上去就抱怨:“也不等等我。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 三人互看一下,明白了。 王素芬好奇地问:“她刚说什么晚了就没了?” 韩大菊摇摇头就找苏笑笑,因为团团经常去钟家玩儿,问她团团知不知道。苏笑笑乐了:“他才七岁,知道啥啊。就知道吃!” 韩大菊朝钟家方向看看,屋里屋外全是人,她此刻过去恐怕只能在院里晒太阳。三伏天晒一会还不得中暑。韩大菊犹豫片刻,移到树荫下等人散去。 大人没出来,小孩子受够了,团团跑到苏笑笑跟前就大呼小叫:“妈妈,好热啊。我可以脱衣服吗?” “裤衩背心脱了光屁股?” 团团扯着裤衩:“里头还有啊。” 苏笑笑拿掉他的手:“那是内裤,不能当众穿。羞不羞啊?”朝他额头上抹一把汗,“宋老师没开风扇吗?” “开了呀。可是好多人。”团团摇头,“大娃哥哥没在家。” 苏笑笑秒懂,后一句才是重点:“玩去了?” “走亲戚去了。”团团说完,许小军跑过来朝他身上一下,“咋不等我?” 韩大菊要揍儿子,苏笑笑拦住,“闹着玩呢。”然后问,“小军,刚刚过去的阿姨找宋老师啥事啊?我听她说什么去晚了就没了?” 许小军想想哪个阿姨,“哦,她啊?她找宋老师要大娃哥的习题本,说大娃哥哥猜中考题了,把他的习题本抄几遍,记住上面的题,明年她女儿一定能考上。” 那不就是学霸的学习笔记?苏笑笑不禁点头,确实是独一份,去晚了就没了。 韩大菊见她这样,问:“大娃写完的练习本有啥用?” 苏笑笑:“市面上只有两种参考书,也没有试卷,你猜练习本上的题目哪来的?” 王素芬想也没想就说:“宋老师和钟团长编的。” 苏笑笑点头:“比如嫂子您,把整本抄下来,抄的时候看见答案了,让你合上答案自己写,都不一定能写对。” 韩大菊不禁心动:“我——小军,你跟小苏阿姨在这边玩,我去看看。” 苏笑笑看向王素芬。 “钟家四兄弟的都能用也轮不到我。这么多人等着呢。回头叫我家老二去小军家抄。”王素芬不禁啧一声,“还是没问出林莹有没有考上。” 苏笑笑:“不急。九月开学,现在是八月中旬,算着时间通知书在路上了。” 果然,两天后苏笑笑在邮局看到一份特别的信,寄信地址是杭城师专。苏笑笑看一下上面的名字,不是家属院的孩子,就问准备去送信的邮递员:“渔民那边?” 邮递员点头:“看这信封像录取通知书。我先送过去,人家该等急了。” 此后几天几乎每天都有一封特殊的信。其中当属钟大娃的最特别,他的通知书来自军校。八月下旬,宋老师来邮局给几个儿子寄大件行李,吴双和她闲聊,苏笑笑听到钟家更生考上首都最高学府一点也不意外,那小子看起来就是个不显山漏水肚里有货的。 再一想到这个年代的大学生含金量,不出意外四十年后能在电视里看到钟更生,苏笑笑就很自豪,傍晚看到张怀民,她掩饰不住脸上的稀奇,“你知道钟更生上的是什么学校吗?” 张怀民见她这样很想笑:“你说呢?钟师长走路恨不得用跳的,比他收到师长任命那天还高兴。不过看你这样肯定不知道他哥上的哪所学校。” “也是首都的?” 张怀民微微摇头:“国防七子他老大!” 苏笑笑惊得微微张口:“那孩子,看不出来,这么有抱负!” “是吧?听说首长前几日出去开会都忍不住跟人显摆自立过几天要去东北。还故意问人家知不知道东北有几所高校。”张怀民想象一下就想笑,“他家亲戚考上大学也没见他这么嘚瑟。”瞥到团团支棱着耳朵听,“好好向自立哥哥学习。” 团团点头:“我也要当老大!” 苏笑笑:“你先出去,妈妈做饭,屋里热。” “我去玩一会儿啊。”团团跑出去。 张怀民低声说:“我原先想想自己的年龄,有点不好意思参加高考。如果可以不如一边工作一边上大学,就是在职大学生。这几天看到岛上那么喜庆,还有大家对大学生的态度,四十岁考上也值!” 苏笑笑知道这个年代大学生含金量高,但也没想到会惊动以前在战场上指挥过千军万马的首长。闻言,苏笑笑点头:“考!” 张怀民看到案板上的黄瓜番茄还有面团:“晚上吃番茄盖浇面,还是番茄黄瓜凉拌面?” “番茄汤面就拍黄瓜。苏团团个小鬼头点名要的。不知道跟谁学的,一凉一热。不要说钟家,最近这段时间有考生的家庭都没买过西瓜。” 张怀民:“嫌麻烦煮挂面。” “咱家人少不麻烦。”前些天张怀民天天值班,最近开学的开学,没开学的准备开学,学生家长心静了,换张怀民回来。苏笑笑料到今天他要回来吃晚饭,所以多和二两面。 苏笑笑擀好面条一身汗,张怀民洗好澡回来让她去洗,他煮面条拍黄瓜。苏笑笑摇头:“饭后再洗。我回来洗过一次。现在天长,六点半就到家了。” 张怀民看看表,快八点了,“团团没跟你一起去?” “团团说他大娃哥哥这几天去学校,他要在家等着送大娃。”苏笑笑摇头,“豆丁大的小人居然知道送别。” 张怀民说一句“古诗没白读”,就出去喊团团吃饭。 团团蹦蹦跳跳回来,苏笑笑把锅端出来。张怀民端菜拿碗筷,团团去洗手。 吃到微酸开胃的番茄面,团团好满足:“妈妈,拍黄瓜放花生更好吃。” 苏笑笑:“我啥手艺你不知道?凑合着吃吧。我不嫌你爱点菜吃得多,你也别嫌我做得不好吃。” “妈妈不会可以学啊。”团团转向他爸,“妈妈最不爱学习!” 苏笑笑瞪一眼儿子:“对啊。妈妈不但懒还笨。妈妈承认!” 团团差点被鸡蛋呛着,扭过头,一脸震惊,大人不是很爱面子嘛?怎么到妈妈这里不好使了啊。 苏笑笑朝他脑门上一下:“吃你的面。” 张怀民给儿子夹一块黄瓜:“双姐家老大也走了?” 苏笑笑点头。 “知不知道为什么分数刚出来那天大家就说稳了?” 苏笑笑想说,分数都出来了还不稳吗。忽然想到现在跟她上一世不一样,那个时候先出分数后填自愿。现在估分填志愿,所以去年林莹和吴双的大儿子才落榜。 “你,不会刚考完,你们就弄到了标准答案吧?” 张怀民好笑:“怎么可能?我听说试卷是在铁窗里头印的,阅卷老师提前入场,除了被关起来的人没人知道答案。是钟家那几个,从考场出来就把答案写下来,然后兄弟四个相互对答案,弄出了跟标准答案相差无几的答案。听说有个渔民的儿子估分跟实际分数只差一分,等于可着分数填志愿。” 苏笑笑想起林莹独来独往,“林护士呢?” “她不是在卫生室吗?”张怀民下意识说,“回来的时候还看到她往她家方向去,估计刚下班。” 苏笑笑张张口。 张怀民不禁问:“又滑档?她的运气也太背了吧。” 话音未落,脚步声由远及近。夫妻俩抬头看去,王素芬满面笑容进来。苏笑笑不想也知道因为她女儿报好名,肩上的担子轻了。 以前王素芬羡慕苏笑笑家伙食好。这两年儿女猛蹿个,王素芬就能理解她。看到团团大口吃面,她还不由得夸两句,然后问:“我听到‘林’字,是不是在说林护士?林护士也是个犟种,今年填的又是首都的医学院。可人家今年给咱们省的名额少,医学院就要一个。” “咳!”苏笑笑慌忙别过脸,张怀民把 杯子给她。苏笑笑喝口水,缓过气就问,“第二志愿呢” 王素芬:“一样。所以我说她是个犟种。也不知道跟谁较劲。不至于是宋老师吧?可人家更生报的也不是医学院。” 苏笑笑心说,估计跟我,因为我首都来的,她就想考首都最高学府把我比下去。 这个逻辑讲不通,可讲得通的是正常人,林莹显然不正常。 王素芬又说:“我看她真不知道人外有人。以为考得好就十拿九稳。”朝吴双家看一下,“她儿子那么努力,比大娃少一百多分。钟大娃那小子这半年上山下海一样没耽误。你说气不气人?”没等苏笑笑回答,“照我看,跟有天赋的人比起来,再努力也是白努力。” 苏笑笑怀疑她要钻牛角尖,“嫂子,您支持儿女考学不是跟谁比,是为他们改命。你看,没考上只能当兵。考上了可以进机关进工厂当个小领导。也可以来岛上教书。这些都不想干,去当兵也比初中毕业的义务兵待遇好。” 王素芬边思索边点头:“你说得对。我是魔怔了。” 天热苏笑笑没胃口,半碗吃完就放下碗叫王素芬出去走走。 团团等俩人走远,小声问:“爸爸,我有没有天赋啊?” 张怀民:“你的天赋考大学够用。想考更生的学校还要努力。她的话你不用听。天赋不高才要努力,不然你只能回你妈老家种地。” 团团吓得摇头,他才不要大热的天下地割麦子。 张怀民把锅里的面条盛碗里:“苏小猪,还要吗?” “张大猪,不要了。”团团摇头。 张怀民气乐了,“脑子转这么快看来你很聪明。要是用在读书上,你很有天赋。不会跟林护士一样连着两次落榜。” “我又不是死脑筋!妈妈说这条路不通就换一条路。”团团好奇地问:“只有首都有医学院吗?”看到他爸摇头,愈发困惑,“为啥不去别的地方?” 第58章 俩小孩打赌你帮我写信,我请你吃冰棍…… 张怀民不知道林莹怎么想的,无法回答儿子,“你们班有没有不好好学习还影响别的同学听讲的小学生?” “有啊。” 张怀民问:“他为啥不好好学习?” 团团叼着面条摇了摇头,瞬间明白爸爸也不知道林莹为啥不去别的地方,“傻子!他们都是大傻子!” “对!”张怀民趁机教育儿子,“以后离这样的人远远的。如果是不爱学习,不影响别人,只能说他不适合学习,还是个好孩子,可以跟他玩。” 团团困惑:“不学习还好啊?” “有些小朋友擅长做别的,比如做桌椅板凳,比如修理自行车、收音机、缝纫机。他们因为年龄小懂得不多,还没发现自己擅长什么。”张怀民又说,“这世上不止上学一条路,可是无论做什么都要上到小学或初中毕业。不然到城里都不会看公交车路牌。” 以前团团就不认识路牌上的字,闻言听懂了。 吃过饭跑到外面,看到他同学就说人家不学习以后不会乘公交车。 小学生也有自尊心,被团团这样“侮辱”,人家气得跟他吵起来,可是吵不过三岁学古诗词,六岁从南到北见多识广的团团,小学生气得嗷嗷哭。 王素芬和苏笑笑早看见了,认为小孩之间吵吵闹闹大人没必要掺和。乍一听到哭声俩人以为是团团,哭就严重了,赶紧过去。 在不远处闲聊的军嫂军人也赶忙过去,也认为他们家孩子把团团弄哭了,因为团团一向乖巧懂事,被他妈收拾的白白净净,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好孩子。 到跟前七八个大人傻眼。苏笑笑一把拽过团团:“怎么回事?你还学会打架了?” 团团仰头大声说:“我没打架!” “骂架?”苏笑笑没见过团团骂人,不确定地问。 团团摇头:“我不骂人!” “那咋回事?”苏笑笑奇了怪了。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学生哽咽道:“苏团团说我会被人卖掉,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说完又嗷嗷哭。 苏笑笑顿时无语又想笑:“苏团团,给同学道歉。” “不道!我没说错!”团团大声为自己正名。 小学生的妈一脑门黑线:“这也值得你哭的跟孟姜女一样?” “我不是女的——”小学生抹着泪看着妈妈,神色幽怨,“我是男孩子!” 团团忍不住吐槽:“大笨蛋!孟姜女是古代人,你妈妈打比方!打比方都不知道,还说自己不会被卖掉!” “卖掉”两个字又戳到他同学肺管子,他同学又嗷嗷哭。 苏笑笑气得揪住团团的耳朵:“还火上浇油?不许吓唬同学!” 团团的同学的妈妈命令儿子不许哭,嫌儿子丢人,一句话都能把他吓哭,忒没出息,抓着他要回家。苏笑笑担心这事最后演变成团团欺负同学,赶忙叫住母子二人,“等一下,问问因为什么。看样子他真害怕,别吓癔症了。”不待同学他妈反对,就问团团为什么说同学会被卖掉。 团团从不识字就不会乘公交车不会买票找不到回家的路说起。苏笑笑听到一半就听不下去,“他是你同学,你都识字他不识字?” 团团点头:“我上课听讲他不听。我放学写作业他不写作业。那么简单的试卷,我闭上眼都能考一百分,他蒙才蒙三十分!” 他同学立刻擦干眼泪:“我——我是不想写!” 团团哼一声:“林护士还说她不想去首都上大学呢。你妈妈信吗?” 王素芬不禁笑出声。其他军嫂瞬间想起“林护士”是谁,一时哭笑不得。团团和他同学都蒙了。团团扯一下妈妈的手,“妈妈,我的话很好笑吗?”面色不善地看着他妈,有种他妈说是他立刻跳起来大声反驳的意味。 苏笑笑突然感到百口莫辩。 王素芬说:“不好笑。团团说得对,我们不是笑团团。” 吸着鼻涕的小可怜问:“笑我啊?” 王素芬一看他又要哭,赶紧说:“不是,不是,我们笑林护士。” 其他人也怕他哭起来没完,“是笑林护士!” 哭得很可怜的小同学不信:“为什么笑林护士?” 苏笑笑:“这是我们大人的事。刚才的事是——” “团团没错!”小可怜的妈打断苏笑笑,“你不好好学习不识字,知道怎么买车票船票吗?” 小可怜脱口而出:“给钱就能买!” 团团撇撇嘴:“给你一张擦屁股的纸!” 苏笑笑低头瞪儿子,还没完了是吧? 团团扭过头嘀咕:“我又没说错。要是纸上有字,他知道是擦屁股的还是车票啊?” 小同学听见了,气得跺脚:“妈妈,他看不起我!” 他妈问:“给你一张过期的车票,你认得出来吗?” 小孩被问住。 团团冲他扮个鬼脸:“大笨蛋!” 苏笑笑想朝他脑袋上招呼,担心一巴掌下去臭小子脑袋发蒙,朝他背上一巴掌:“道歉!” “不道!”团团推开妈妈的手。苏笑笑抓住他,面无表情,团团心慌,小声嘀咕,“好汉不吃眼前亏。道歉就道歉。”朝前一步,“对不起!要是你真被人卖掉,我去救你!” 王素芬笑呛到。 苏笑笑气得闭眼吼:“让你道歉,不是让你拱火!” 小同学的妈打圆场:“没事,没事。”对自己儿子说,“你说不让你救,我会自救!” 小同学无法接受妈妈也看不起他,气红了眼睛:“你也认为我会被卖掉?!” 他妈赶在他哭出来之前说:“不是,妈妈的意思就算你不小心被人卖——你压根不会被人卖掉。前提你以后好好学习。不然我说不会也没用。你又不让妈妈天天跟着你。” 小同学勉强接受这个回答:“苏团团,你不要嘲笑我,我下学期肯定比你考得好!” 苏团团双手环胸哼一声。 “打赌?” 苏团团放下手:“打 赌就打赌!你敢跟我击掌吗?” “击掌就击掌!”小同学抓住他的手跟自己拍一下,“我比你考得好,你给我道歉!不许看不起我!” 团团点头:“要是你输了,你,我是你大哥!” “大哥就大哥!”小孩抹掉挂在眼睫毛上的泪水转身回家,速度快到他妈都没反应过来。等他妈回过神,他都快到家了。他妈顾不上同苏笑笑等人寒暄,赶紧追儿子,“你慢点,天这么黑,走这么快干嘛?” 几个军人军嫂互相看了看,“这就完了?” 只听到一半的许小军正可惜来晚了,听了这话很不高兴:“还想咋样?看着他俩打起来啊?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亏你们还是大人!” 几人脸通红。 张怀民:“小军越来越会说了啊。” 许小军没听出他阴阳怪气:“当然啦!我都九岁了。” 张怀民噎了一下,问苏笑笑:“在咱家门口我就听到小孩哭,谁跟谁啊?” “你儿子。”苏笑笑把团团干的事大概说一下,说完看到张怀民的神色有异,想到一种可能:“那些话该不是你教的吧?” 张怀民:“我没这么说。我的意思不上学找不到回家的路。” 苏笑笑看向团团,你爸是这么说的吗? 团团点头:“妈妈又想说我和爸爸错了吗?” 王素芬笑道:“不是。” “我妈妈什么意思?”苏团团怀疑他妈还在怪他欺负同学。 苏笑笑:“虽然你说的都对,可同学被你说哭了,是不是事实?” “他爱哭还怪我?” 苏笑笑噎住。 张怀民莫名想笑:“团团,妈妈要是被你气病了,也是她爱生病?” 团团嘴巴动了动,不敢直言不讳。 “就算妈妈爱生病,团团,妈妈病了谁做饭?”张怀民道,“你喜欢去食堂买着吃?” 团团第一次去食堂吃饺子,喜欢。第一次吃油条豆浆也喜欢。妈妈生病的时候连着几天一日三餐全是这些,他够够的。听了爸爸的话,团团不敢回答,对许小军说:“我们去那边,别跟大人玩,说不过就威胁人!” 张怀民气笑了:“就不该给你说那么多。” “让你说了啊?” 张怀民收起笑容,团团借着路灯看到他爸神色严肃,心里咯噔一下,拉着许小军跑到路灯照不到的黑暗中。 王素芬摇了摇头笑笑:“其实团团说得没错。不识字进城都不敢上厕所。” 苏笑笑提醒:“小点声。让他听见又该理直气壮地跟我讲道理。” 小孩的脑子简单,说白了就是认死理。家有儿女的几位军人军嫂都领教过,不禁点头。其中一位军嫂想起团团提到“林莹”,对苏笑笑说,“今天听郑医生的继女说,林莹填志愿的时候填了两个,其他的不想写,他们家人担心滑档,写了杭城医学院,不是咱们省医学院,以她的成绩应该没问题啊。” 苏笑笑都不知道林莹考多少分,哪知道稳不稳:“最近没有她的信。有可能她划掉了,或者后来又重新填一份。要我说别管,她有那个本事明年再考呗。” 几人想想她这次跟首都大学失之交臂纯属自找的,也懒得再聊这事。 随便聊一会儿,张怀民就喊团团回家,给团团洗澡的时候同他商量,以后说话委婉些。团团问他委婉什么意思,张怀民沉吟片刻,决定随便他,反正他还小,没人跟他计较。但有一点,不许骂人,“笨蛋、傻子”之类的词语也不行。 说起骂人,张怀民趁机说:“之前你妈不是怪你把同学气哭,而是气你居然会骂人。要不要跟妈妈道歉?” 团团信以为真,洗好澡就找妈妈承诺,以后不骂人“大傻子”、“大笨蛋”。苏笑笑一听这话就知道张怀民教的,“你说的啊?妈妈记下了。” “妈妈瞧好吧。”团团见妈妈原谅他,头摇尾巴晃地去隔壁睡觉。躺床上发现忘了点蚊香,他朝墙上拍两下。 张怀民拎着痰盂上来:“还不睡?” “蚊香!” 张怀民找出蚊香就叹气:“立秋大半个月了,还有蚊子。” “冬天也有蚊子。这里的蚊子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团团躺下,翘着二郎腿,“我告诉爷爷奶奶,爷爷奶奶还不信。” 张怀民闻言到隔壁就问:“笑笑,等妞妞放寒假,让爸妈带她过来住几天?回头在书房放一张床,妈带着妞妞睡,让爸跟团团一张床?” 话音落下,团团趿拉着鞋过来。张怀民愣了一瞬,“你,怎么了?” 团团到他对面:“爷爷奶奶和妞妞姐什么时候来啊?” 张怀民给他一记爆栗:“耳朵真灵。不知道!要不你给他们写封信问问?” “我不会写信啊。” 张怀民:“有字典,不会写的字查字典。反正离开学还有好几天,你闲着也是闲着。” 团团想想也是,点点头爬上床。 张怀民又一愣一愣:“你又干嘛?” “我和妈妈睡啊。” 苏笑笑:“不嫌热啊?” “爸爸,去我房间。” 张怀民躺下:“凭什么” 团团嫌他身上烫热,气得朝他胳膊上一下,从他身上翻下去,回隔壁自个卧室。 翌日,苏笑笑去邮局,团团抱着字典给他爷爷奶奶写信。 许小军来找他玩正好看到他写一个字翻一次字典,“干嘛不让苏阿姨写?” “干嘛总让别人做?” “苏阿姨又不是别人。” 团团:“可是我学会了,以后可以帮妈妈写信啊。妈妈肯定会夸我。” “为了让苏阿姨夸你?”许小军摇了摇头,“不知道你真傻还是装傻。” 团团冲他皱皱鼻子:“你才傻!妈妈开心我想吃什么她买什么。妈妈还会去城里给我买饼干和奶糖。” “真的?”许小军忙问。 团团点头:“你妈妈不给你买吗?” 许小军想起去年他哥收到录取通知书那段时间,他妈天天问他哥想吃什么。年后他哥去上大学前几天也是想吃什么吃什么。这两天他哥收拾行李,后天去学校报道,今天他妈也问他想吃什么,还说回头到学校就吃不到了。 当时许小军不禁腹诽,他妈偏心。 团团一句话,许小军恍然大悟,原来我妈不是偏心,是因为大哥考上大学她高兴啊。 “我妈也是。” 团团一脸无语:“你还说我?” “我,我忘了啊。”许小军移到他身边,“查哪个字,我帮你找。” 团团把字典递给他。 俩人写好一封信,团团想去邮局找妈妈,看到外面太阳刺眼,他就回屋拿遮阳帽,还把另一个给同学。 许小军看着信问:“去邮局啊?” 团团犹豫片刻:“……可是妈妈不许我跑太远。” “过两天寄也没关系吧?” 昨晚被妈妈打的一巴 掌可疼了。短时间之内团团不想挨第二下。团团点点头把信放桌上,朝裤兜里掏出五分钱,“去供销社。” 许小军掏出两分钱:“我有钱!” 团团想显摆,突然想到昨晚把同学气哭了,“你帮我写信,我请你吃冰棍!” 许小军把钱塞回去:“我先存起来,以后你帮我,我也请你吃冰棍!” “拉钩!”团团伸手。 许小军和他拉一下钩就帮团团锁门,他比团团高,按锁能使上劲。院门不用锁,许小军把门关上就跟团团蹦蹦跳跳去供销社。 冰棒吃完,苏笑笑回来,看到许小军一点也不意外。许小军一看到她就知道该做饭了,于是起身回家。苏笑笑先洗把脸,去院子里摘菜。 隔壁的王素芬到自家院门口就看到苏笑笑,她让儿女做饭,来找苏笑笑聊天。 苏笑笑看到她无语又想笑。 王素芬佯装生气:“你是啥表情?” 苏笑笑拿着黄瓜番茄豆角,边进屋边说:“这段时间你经常来我家,双姐都不跟我一起上下班了。” 王素芬嗤一声:“甭理她!” 第59章 侦查实情有人不用和没人可用完全不一…… 吴双是苏笑笑的邻居兼同事,她哪能不理啊。 苏笑笑没反驳也没有附和,无声地笑笑,递给她一根黄瓜。 岛上八月底依然炎热,王素芬从单位回来热一身汗,正想喝水吃瓜果,于是把黄瓜洗洗就一掰两半给苏笑笑一半。 苏笑笑微微摇头,表示她吃番茄。 团团伸手接过去:“妈妈不吃我吃。” 苏笑笑走着回来想歇一会儿再做饭,就给王素芬一个小板凳,让她也坐下歇会儿。 王素芬吃两口黄瓜胃里舒服了,便问苏笑笑中午吃什么。苏笑笑看一下豆角,“早上买了半斤豆芽,用猪油渣做豆角焖面。” 团团一脸惊喜地看着妈妈。 苏笑笑明知故问:“可以吗?” “太可以啦!”团团啃着黄瓜单手比划,“我可以吃一大碗。”看到桌上的信,“妈妈,给爷爷奶奶的信,我写好了。” 苏笑笑点头:“放妈妈包里,回头就寄。” 王素芬看到信,想起前些天找苏笑笑聊天,正好看到她给家里写信,“你表妹考得咋样?” 苏笑笑微微摇头:“还不知道。算着时间她应该刚收到通知书,等信寄过来最少也要九月六七号。” “对,我差点忘了。”王素芬想起她为什么过来,“听说林护士考上了?不是滑档了吗?” 苏笑笑不禁问:“什么时候的事?” 王素霞:“就刚才。我从路口过来,几个没工作的军嫂在树底下聊天,说上午看到邮递员去她家,还向她父母道喜。能让邮递员道喜的事,不就只有这事?是不是杭城的医学院?这学校好吗?” 苏笑笑想了想:“毕业后能到杭城市区卫生院或镇卫生院上班。努努力可能进市妇产科医院。像第一人民医院,除非她找个厉害的对象,婆家人把她弄进去。” “她姨夫不能把她弄进去?” 苏笑笑:“不是快退休了吗?人走茶凉,谁还理他。再说了,杭城离咱们那么远,谁认识他啊。” “刘师长的闺女以前就在市医院,她上的还是卫校。林护士的学校比她的好多了。” 苏笑笑摇头:“嫂子,话不能这么说,以前什么时候啊?高考中断。现在人家医院可以去省医学院挑人。” 王素芬一时忘了,“她能进甬城市人民医院吧?” “问题不大。可一心想去首都的人瞧得上这个小地方?”苏笑笑不信了,“不说她,我得提醒你,越早考越好考。过几年大家的人脉和经济拉开,您家老小再想考大学就难了。” 王素芬点头:“你说过有钱有人脉的人可以请好几个老师,一对一辅导。以前还觉着脑子不好,天天学到半夜也没用。最近听说渔民那边有个孩子去年考一百多分,还没她家老大考得好。”朝吴双家睨了一眼,“跟大娃兄弟几个复习半年,今年上的是杭城师专。毕了业就能留在杭城。我还听说像他这个学历毕业就能分到一间房。要是学校好,至少两间。还有可能是两室的楼房。” 苏笑笑:“大学生是这么吃香。” “还有宋老师大姐的儿子,那孩子来过几次,真老实。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我看他只适合种地,可硬是被钟家几个小子拽起来。大娃都没正儿八经上过高中,辅导功课就这么厉害。要是以后的学生找高中老师补课,咱们这些请不到老师的咋跟人比啊。” 苏笑笑点头:“是呀。” “所以我打算明年叫老三考中专,能走一个是一个。小军他妈也是这样想的。还说就考跟邮局有关的,像你和小楚的工作就挺好。” 苏笑笑:“她家老二要是中专毕业,不会让他当邮递员。邮局柜台需要男同志,有时候碰到大包裹,我们都没本事抬到秤上称重。” 王素芬听了这话想回去问问她家老三要不要去邮局工作,所以就让苏笑笑先做饭。 到家一问,老三志向远大,要上大学。 王素芬家老二是儿子,老三是闺女,听了三闺女的话,她想家里出俩大学生也怪好的,就问老小要不要考中专。 中专听起来没有大学厉害,他也要考大学。孩子有志气,王素芬认为她该高兴,可她家老小的成绩要是这两年考可能勉强考上。过几年全国各地的高中生都跟他一样上完了初中和高中,录取分数线肯定被那些学生拉高,她家老小考大专都够呛。 王素芬再一想,考不上也没事,苏笑笑和她家老张都说过,高中毕业去当兵待遇好。 其实王素芬还是希望小儿子也能上大学,所以她就笑着调侃几句,等他上大学当大官,然后又表示他真能考上给他买什么什么。 王素芬不再是两年前的她,身上的担子轻了,两年后女儿还能帮家里分担,所以听说厨房里没有鱼虾和蛋,就拿钱去副食厂买两斤蛏子。 苏笑笑早上也买了一斤蛏子,炉子上做豆角焖面的时候,她点着火用铁锅红烧蛏子。 八月的蛏子肥大,壳薄不需要手剥,团团用筷子夹着就吃到嘴里,几乎闻不到腥味,他喜欢吃。 一斤蛏子娘俩吃完,焖面也吃得一干二净,喝水灌灌缝,娘俩一起打嗝。苏笑笑转向儿子,“咱俩傻不傻?” 团团摇头:“不傻。”说完趴桌上,“妈妈,好累啊。” “憨吃!我憨你也憨,不愧是我儿子。”苏笑笑把竹席铺地上,娘俩在席上坐一会儿就忍不住躺下。 苏笑笑眯一会儿,被外面的动静惊醒就收拾收拾去上班,由着团团睡到自然醒。 苏笑笑刚到邮局团团就醒了,坐起来醒醒困爬起来找妈妈,发现饭桌上有一根洗好的黄瓜和一个番茄,还有几个快融化的奶糖,还有五分钱,一看就是苏笑笑准备的,团团眉开眼笑,原地蹦跶几下,彻底清醒过来就找痰盂撒尿。 回来洗洗手,啃半根黄瓜,团团把糖果和钱塞兜里,戴上遮阳帽找朋友。 有时候小孩子很神奇,不怕热也不怕冷。团团到院门外看到不远处的树下有几个小孩,他跑过去,几个小孩蹲在地上玩泥巴。团团想跟他们一起玩,可是又怕把手弄脏了没法吃冰棒,犹豫片刻朝钟家跑去。 苏笑笑到邮局看到在室内休息的邮递员,便问他上午有没有去林莹家送信。 邮递员点点头。吴双惊得站起来问:“林护士考上了?” 苏笑笑:“她分数高,报的学校在本省排不上号,收到录取通知书很正常。就是不知道她上不上。” “能上肯定上!”吴双脱口而出。 苏笑笑估计她瞧不上。 果不其然,翌日下午,苏笑笑在院里摘长得飞快的豆角——焯水后晒干留冬天吃。王素芬啃着香瓜过来,说林护士不想去,她爹发狠话,不去就滚出这个家! 苏笑笑:“不怪她爹生气,以她的成绩但凡听得进劝,省医学院稳了。我记得岛上有个渔民的儿子还没她考得好,上的是申城的交通大学?” 王素芬也听说了:“那个学生一家才有意思,说学校不好,毕业后当公交车司机还有修车啥的,太辛苦肯定没人考。后来才知道跟自立的学校不差上下。幸好他运气好,不然也是滑档。” 苏笑笑摇头:“人家不可能所有志愿都是那一个大学。” “我想起来了,大专院校填的跟她家老大一样。”王素芬朝吴双那边看一下。 苏笑笑:“所以考不上大学还能上大专。林莹去了吗?” 王素芬摇摇头:“还没走。听说她怕她爹,估计不敢不去。”停顿一下,“离杭城近,开学当天去也来得及。” 苏笑笑失笑:“去那 个学校得比滑档还难受。” “谁知道呢。以前我真没看出来她这么没脑子。”王素芬不禁说,“人呐,真不能只看表面。” 苏笑笑点点头,去屋里把铁皮架子和铁锅拿出来,往锅里倒半桶水,把水桶放屋里,又拿几块木柴和一沓报纸出来。 王素芬问:“这些木柴还是上个月月初咱们一起捡的?” 苏笑笑点头。 “快烧完了吧?” 苏笑笑想想:“快了。” “下周末上山看看?往年九月十月雨水多,趁着天气好捡一捆能烧一两个月。” 苏笑笑平时不怎么用铁锅:“山上还有吗?” “有!”王素芬朝北方扫一眼,“岛上就是树多。对了,还有竹笋。前几天我遇到渔村村长,叫咱们冬天都上山挖笋。说有的笋都长到人家家里了。” 说起竹笋,苏笑笑想起上一世在网上看到的一件事,说外国环保人士指责国人使用竹筷破坏环境。当时苏笑笑骂他们吃饱了撑的。现在想让他们来看看竹子的生长速度。一晚上能长一人高,每人一天一双筷子也赶不上竹子的生长速度。 苏笑笑不禁说:“去年我们都上山挖笋,我还担心挖没了。” 王素芬:“不会。笋是竹子的嫩芽,不挖也是沤烂。” “今年我多挖点晒笋干,回头给团团的爷爷奶奶带点。”苏笑笑见她疑惑,就解释团团希望他爷爷奶奶过来住几天。 正好团团从外面回来,听到“爷爷奶奶”几个字,进门就问他给爷爷奶奶写的信寄了吗。 苏笑笑:“寄了。不出意外月底就能收到回信。” “要这么久啊?信好慢!”团团看一下锅里的东西,不感兴趣地摇了摇头,到院子里找小香瓜。 团团摘一个闻闻很香,“妈妈吃不吃?” “吃也行,不吃也可以。” 团团:“我摘,摘三个,饭后再吃。” 王素芬不禁夸他:“还知道给你爸摘一个。” 团团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就说:“不是啊。我先吃一个,饭后和妈妈一人一个!” 王素芬噎住,过了一会儿忍不住说:“不怪你爸喜欢逗你!真是他的好儿子!” 团团觉着不是什么好话,摇摇头就回屋洗瓜。 苏笑笑刚把豆角捞出来晾好,张怀民回来了,一身泥浆,跟洗了泥水澡一样。苏笑笑提醒他屋里有热水。张怀民这次没有犹豫,也没有嫌热水热,洗好澡顺手把衣服鞋洗刷干净,坐在廊檐下感叹舒服。 团团扶着他的肩膀歪头问:“爸爸,吃不吃冰棒?” 苏笑笑:“一天吃两个,还吃?供销社下班了,上哪儿买去?” 团团瞥一眼他妈,心里嘀咕,话真多!又问他爸饿不饿。张怀民直接问:“想干嘛?” “我想干嘛都可以吗?” “你觉着呢?” 团团觉着不行,哼一声:“爸爸妈妈不愧是一家的。”回屋把他洗好的瓜拿出来,“爸爸一个我一个!” 苏笑笑:“刚吃一个又吃,还吃饭吗?” “吃完出去玩一会儿就饿了啊。” 张怀民不想吃瓜想喝水,干脆掰两半,爷俩一人一半。 团团拉个小板凳,挨着他爸爸坐下。苏笑笑回屋给张怀民倒半缸子温水,就问张怀民吃面还是吃馒头。 张怀民早上和中午吃的米饭和馒头:“吃面。” 团团立刻说:“妈妈,吃米面,粗米面!” 新鲜的粗米面好吃,但苏笑笑没买,副食厂每天只做一点,这个时候早没了。柜子里虽然有干的,但在她这里干米面等于干挂面,实在不想做饭,或者家里没啥吃的的时候才做。 苏笑笑看向张怀民,让他决定。 张怀民点头:“多放点木耳菜。” 木耳菜的种子是王素芬给的,苏笑笑今年在篱笆墙边种六株,结果爬满一面墙,一天三顿炒着吃煮着吃都吃不完。 苏笑笑和团团吃够了,不想再吃那玩意,犹豫片刻,她拿着钱和篮子去副食厂。 买几斤特价处理的小海鲜,苏笑笑到家后又在院子里摘一把鲜嫩的苋菜和一把木耳菜菜叶,打算回头把木耳菜都给张怀民吃。 吃饭的时候张怀民没怎么说话,苏笑笑怀疑他不光训练累,肯定遇到事了。 饭后团团要出去玩,苏笑笑抬抬手示意他有多远滚多远。厨房和客厅收拾好,钢筋锅放炉子上烧水,活都干完,苏笑笑问张怀民出什么事了。 张怀民愣了片刻,低头打量自己,“这么明显吗?” 苏笑笑:“今天你的话特别少。” 虽然平时也不多,但肯定会跟团团叨叨几句。张怀民想想怎么说,“中午吃饭碰到钟团——钟师长,因为最近上面裁军,大家经常聊这事,他就问我怎么打算的。” 苏笑笑:“他能帮你安排?他的人脉在滨海啊。” “自立和更生那边。” 苏笑笑点头:“我知道,双姐和王大姐都说过,那俩孩子的长辈不简单。上次他们家来人,三娃要把人扔海里,还拿刀吓唬人,就算没成仇人,也不可能帮钟团长手下的兵找出路。虽然你以前不是他的兵,可现在是。” “他们可以不理钟师长,还能不理更生?” 苏笑笑怀疑她出现了幻觉:“更生才多大?” 张怀民笑了:“那样的家庭十几岁的孩子就知道谋划未来。何况更生现在是大学生,选的专业也像要走仕途,肯定会早早铺路。” “你不会变成他们家打手吧?” 张怀民无语:“……什么跟什么啊。你当民国时期,青帮红棍呢?相辅相成守望相助。” “人家跟咱相助?”苏笑笑无法想象。 张怀民:“以前听张政委他们提过更生老家那边他上面一代没什么人,他这一代现在看就数他有出息。可他才十几岁,等他抗事,他祖父可能早就不在了。” “需要你做什么?” 张怀民摇了摇头:“有人不用和没人可用完全不一样。” 苏笑笑放心了:“要是这样还行。要不要请钟师长一家吃顿便饭?” “不用。还没影呢。现在也是说如果我想转业,他叫人留意。不想的话看看能不能把我塞进军校进修。”张怀民摇头,“我到军校镀两年金,结果也是五十多岁退休。最多干到师长。” 苏笑笑:“只要回首都,你想干啥干啥。” “如果去南方呢?”张怀民问。 苏笑笑不由得皱眉。 张怀民乐了:“南方没有冬天不好吗?” “湿气重啊。”苏笑笑抬起手,“从没想过有一天能在我手上看到水泡。” 张怀民拉过她的手:“这是?” “体内湿气重。”苏笑笑道,“别说我身体不好。随军前我没见过。刚开始还以为是水痘,我还纳闷以前不是出过水痘吗。一度怀疑那是梦里的事。” 张怀民把她另一只手拿过来,“明早买两瓶姜汤,多吃几顿姜汤面吧。不过这么热的天,怎么会湿气重?”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就是有,能有什么办法。”苏笑笑叹气,“走了,出去走走。我和团团中午吃多了,晚上也没少吃,感觉腰上的肉都松了。” 张怀民伸手摸摸,比以前肉多:“以前太瘦。尤其你和团团刚到岛上那年,胳膊都硌人。团团 瘦的能看到肋骨。现在的他才人如其名。” “刚刚好?” 张怀民朝她胸口瞥去:“可以再长几斤。” 苏笑笑朝他身上捶一拳。 张怀民笑着拽着她的手出去。 八月过完,九月的第一个周日,老张看到团团的信十分震惊,几乎没有错别字,他忍不住跟左邻右舍显摆,大孙子才上二年级就会给他写信,以后一定能考上重点大学。 张新民不信七岁大的孩子这么厉害,说是他嫂子握着团团的手写的。他闺女趁机说等放寒假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罗翠红因为苏笑笑帮扶娘家,苏笑笑又没说她把钱要回来了,导致罗翠红一直担心苏笑笑故态复萌,或者在她面前说跟娘家断干净,在岛上收到爹妈的信又忍不住给他们寄钱。 罗翠红原本不想南下,嫌火车转公交又坐船麻烦,听了孙女的话,她决定孙女一放寒假就和老张带着孙女过去侦查。 张新民的妻子不禁说:“妞妞就别去了。嫂子那边住不下,也没有那么多被子。” 小姑娘的脸色微变,肉眼可见的难过。罗翠红见状就说:“我们带上被子。那边不冷,两条薄被子够了。” 小姑娘担心他妈反对:“爷爷,快给大妈回信!” 老张也怕儿媳妇不同意,也不值得为了这点小事吵架,决定先下手为强——回屋写信。 来自张家的信寄出去,苏笑笑收到她姑的信。 张怀民到家看到桌上的信,瞟一眼又一眼,忍不住拿起来去厨房:“考上了?” 第60章 公婆到来你个小机灵鬼! 苏笑笑情不自禁地笑着点头。 张怀民也替热情好客明事理的大姑感到高兴。忽然想到苏笑笑的表妹夫是个小学没毕业的农民,“你表妹和你表妹夫会不会因此离婚?” “其实一开始她婆家不同意她考学,也不是怕孩子没人带,是担心她考上就不要家。我姑说他们要是支持我表妹考学,我表妹保证不离婚。将来日子过不下去,离了婚她帮着养孩子,孩子还是我表妹夫家的。” 张怀民:“结果呢?” “她公婆可能也希望我表妹考进城,以后遇到困难,我表妹能帮一把。所以这半年来都是他们照顾孩子。以前我姑说,要是那边反对她帮着带孩子,让我表妹回我姑家备考,其实是气话。” 张怀民点头:“你表弟媳妇快生了,表兄的孩子还小,她和姑父还要去生产队干农活,根本忙不过来。” 苏笑笑:“是这样。表兄弟要经常进城以物换物,兄弟媳妇还要养鸡喂猪。我表妹的那个今年才一岁多,我姑要照顾就得照顾到上小学,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哪有这么多时间。” “两年后是个问题。” 苏笑笑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毕业后就去离家近的镇上工作。镇政府或者镇上的小学都可以。这方面好安排,上面巴不得她下基层。” 张怀民把信收起来,想起一件事:“陈雪呢?” “谁?” 张怀民无语又想笑,“你弟媳妇。谁?忘了?” 苏笑笑不禁眨了眨眼,忘了! 张怀民:“……” “我老丈人要知道了得多伤心。” 苏笑笑把姜汤倒锅里,“她问题不大。她父母有门路,可以找到高中课本和复习资料,还可以帮她补课,也不会出现林莹那种情况。” “她会不会跟刘旭离婚?” 苏笑笑:“她父母要脸,就算心里觉着刘旭配不上陈雪也会等几年,等时局稳定下来。” 陈家老两口在革命期间没少遭罪,肯定担心革命死灰复燃。有个工人女婿能省很多事。张怀民不禁点头:“也许陈雪让他一起考。” “大学不可能,考中专还差不多。”苏笑笑转向张怀民,“看来咱们不考都不行。不然以后回到首都,我爹得三天两头去恶心我们。” 张怀民想想他老丈人的尿性:“有可能。” “吃不吃菜?” 张怀民:“凉菜?” 苏笑笑早上炒素菜,中午拌凉菜,晚上不想再吃绿叶菜,“看看有没有茄子?我剥几个蒜瓣,烧个茄子?” 张怀民到院里小菜园里找到两个大茄子,他到厨房洗干净就问:“会不会做茄盒?” “见过没吃过。”苏笑笑一说才想到前世今生都没吃过茄盒,只吃过藕盒,“中秋节前有不要票的猪肉吧?” 张怀民算算往年分到猪肉的时间:“差不多。” “如果有茄子就用茄子试试,如果没有茄子也没有猪肉,就用藕夹鱼虾肉?” 张怀民还没吃过她说的这种藕夹,“中秋节前后做。” 苏笑笑点点头表示知道中秋节当天做他回不来。 江南的冬天来得缓慢,阳历九月中旬,岛上中午最高温度还有三十度。苏笑笑种的晚豆角、茄子、番茄和黄瓜还在结果。以前苏笑笑不懂早晚。还是吴双提醒她,开春把种子种下去,端午前就能吃到。端午前再种一茬,正常情况下可以吃到阳历十月。 九月十六早上,天刚刚亮,苏笑笑自然醒来就起身下楼。她把长大的茄子、黄瓜等蔬菜摘下来,就把刷痰盂的水倒菜地里。随后去洗漱,拉开炉子煮粥。 苏笑笑见离炉火上来还要许久,就拎着篮子拿着搪瓷盆去副食厂。 她刚看到副食厂的大门,门就从里面开了,门外还有几个军嫂和渔民。苏笑笑赶忙急走几步,然后随大流朝猪肉摊涌去。猪肉案子上有三头猪,副食厂的职工指着其中一头说这个要票,这两头还跟以前一样一家两斤。 苏笑笑立刻要两斤五花肉,又要一根大骨棒和两根排骨。刚把钱递过去,听到很重的脚步声,她下意识回头看去,钟三娃拽着马振刚跑过来。 苏笑笑不禁问:“大娃上学去了现在换你买菜啊?” 三娃点点头就踮起脚往里看。 苏笑笑接过肉出来:“多着呢。” 三娃立刻把钱掏出来等着。 苏笑笑见状摇头笑了笑。 到家苏笑笑把贴皮的肥肉切下来,剩下的瘦肉和少许肥肉剁碎,加上调味菜和调料搅拌均匀放柜子里。骨头和排骨焯水备用,把肥肉熬出头,就着油锅炒个素菜留早上吃。 饭后团团去上学,苏笑笑把骨头和排骨放钢筋锅里加上水和葱姜,然后放封好的炉子上就去上班。 团团到家闻到浓郁的肉香,循着肉香到厨房,看到钢筋锅冒着白烟,下意识喊一声“妈妈”。无人回答,团团意识到他妈还没下班。团团不知道该怎么办,犹豫片刻跑去隔壁找王素芬的三女儿。 张政委的三女儿比团团大七八岁,会和面会炒菜会烧汤,她过来用筷子戳一下肉,告诉团团早着呢。想想苏笑笑快下班了,她就把炉子拉开,告诉团团要烧到他妈下班。 团团放心下来就去客厅写作业。 苏笑笑回来看到炉子拉开了,“团团,你拉的?” “姐姐拉的。妈妈,教我做饭吧。下次遇到这种事,我就知道怎么做了。” 苏笑笑:“你才七岁啊。” “大娃哥哥六岁就会做饭。” 苏笑笑不信,不过他愿意学是好事,“从今天起妈妈教你做饭?” 团团连连点头。 苏笑笑把排骨捞出来,撕开一点肉塞他嘴里:“好吃吗?” “好吃,又有点不好吃。”团团说不上来 ,感觉缺点什么。 苏笑笑乐了:“没有盐啊。” “啊?”团团惊呼一声,“没放盐也这么好吃啊?” 苏笑笑拿个小碗,把一根排骨上的肉撕下来,汤加上盐,然后盛半碗汤,肉放进去,“端去客厅慢慢吃,妈妈做饭。” “蒸米饭吗?” 苏笑笑摇了摇头,把干木耳和干黄花菜泡上,烧水壶放炉子上,快速和出一块面,往面盆里加水洗出面筋。 面筋洗出来,烧水壶开了,苏笑笑把水壶拎下来,用炒菜的锅把面筋煎熟盛出来,钢筋锅里的肉汤倒入菜锅中一半,就把面水加进去,等水烧开,肉汤变粘稠,再把切成小块的面筋和切段的黄花菜以及切成丝的木耳放进去。 “团团,不吃馒头行吗?”。 团团跑进来:“吃什么啊?” 苏笑笑往锅里放一点白胡椒粉和各种调料:“胡辣汤。喝过吗?” “喝过啊。还有花生。妈妈也会做吗?” 苏笑笑:“你不说妈妈都忘了放花生。” 她把柜子里的花生拿出来剥壳,团团见状帮她一起剥。母子俩几分钟剥出一把花生,洗干净放进去,等胡辣汤再次沸腾就端下来。 苏笑笑一看煤球快灭了,赶紧封炉子。 团团看到钢筋锅里还有排骨汤:“妈妈,这个留着干嘛啊?” “做太多我们吃不完,留着晚上做。晚上还喝胡辣汤?” 团团点点头:“你要给我热馒头,我突然想吃馒头。” “这还不简单。”苏笑笑拿一个馒头出来掰两半,给团团一半,“跟妈妈学,撕成小块放进去,泡软跑热就可以吃了。” 团团尝一块,味道不错,“妈妈,你怎么不吃排骨啊?” 苏笑笑忘了,“厨房的肉该凉了。晚上你和爸爸啃骨头,妈妈吃排骨?” 团团点头:“我要啃大骨头。” 苏笑笑摸摸他的小脑袋:“快吃吧。” 傍晚回到家,打开橱柜看到肉馅,苏笑笑不禁扶额,怎么把茄盒忘了啊。苏笑笑先和面洗面筋,然后才拉开炉子。趁着炉火还没上来,苏笑笑收拾茄子,往茄夹里塞肉。所有茄盒塞好炉火还没上来,苏笑笑就泡木耳等物,又剥一把花生。团团一直给她打下手。 茄盒还没做好,张怀民回来了,让儿子出去。 苏笑笑一边炸茄盒一边指点他烧火煮汤热排骨和骨头。骨头和排骨出锅后用盆盖上,苏笑笑指点他煮胡辣汤。 茄盒浇汁出锅,胡辣汤还没好,苏笑笑接下张怀民的工作,他去找团团回来吃饭。 晚饭是胡辣汤和茄盒以及一根排骨一根剁成两段的骨头。 看似不多,加上碗筷,小饭桌满了。 团团开心地惊呼一声就说:“好多好吃的啊。” 苏笑笑:“这个胡辣汤比中午的好喝。” “为啥啊?” 苏笑笑:“我撕了一点肉放进去,还加一个切成丝的鸡蛋皮。对了,还有花生。” “我要尝尝。”团团舀一勺,尝到木耳、花生、面筋和鸡蛋皮,没有尝到他妈妈说的排骨肉,仍然觉着比之前的好吃,“妈妈,你会做饭了?” 苏笑笑气笑了:“你妈我一直都会做饭!” “才不是!前天你还说让我凑合着吃。” 张怀民:“难得你妈做一次好吃的,你还不珍惜?” “珍惜!珍惜!”团团赶忙喝汤。 苏笑笑去厨房拿个碟子,把骨头放上去,又给他夹一个茄盒。团团很有眼力见儿,立刻说,“谢谢妈妈。妈妈也吃,让爸爸给我夹。” 张怀民朝他脑袋上敲一下。 团团一手捂着脑袋一手啃骨头。 最后也没辜负苏笑笑的手艺,团团吃撑了。团团累得趴桌上,张怀民摸摸肚子,感觉自己也吃多了。 苏笑笑看到他的小动作顿时想笑。 张怀民眼角余光看到苏笑笑的神色,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没话找话,“案板上是不是还有几块茄盒?” 苏笑笑点头,“还够明早吃一顿。不过肯定没有刚炸好就浇汁的香。” “那样也好吃。”张怀民撑着桌子起来收拾碗筷。看到儿子一动不动,张怀民摸摸他的小脑袋:“吃困了啊?” 小孩动一下。 “你先睡。爸爸妈妈收拾好再给你洗脸洗脚。” 夫妻俩去厨房刷锅洗碗。 苏笑笑低声说:“中午热,他身上黏糊糊的,不洗澡晚上睡不踏实。” 张怀民点点头表示记下。 幸好团团小,他一手抱着团团,不耽误另一只手给他擦澡。团团全程都没睁眼。张怀民给他洗好就抱着他上楼。等他从楼上下来才发现累一身汗。张怀民不禁说:“真长大了。以前抱着他走二里路都没出汗。” 苏笑笑:“以前三岁,现在七岁。再说,以前你多大,现在多大?” “你的意思我老了?” 苏笑笑摇头:“我没这么说。你觉得自己老了,别往我身上推!” “我没说话你都知道我怎么想的? 苏笑笑点头:“夫妻一体,心有灵犀!” “我老了你呢?” 苏笑笑微微一笑:“和你白头偕老!” 张怀民顿时被这话搞红温,扭头说:“我去看看热水好了吗。”说完就往厨房钻。 苏笑笑无语又想笑:“您老真有出息!” “你不洗我洗了啊?” 苏笑笑进去:“刚才没戏。” “他一直睡,我咋洗啊。”张怀民拎起暖瓶,发现两个瓶子的水都是满的,就用暖瓶的水洗澡。 苏笑笑在厨房等着水开封炉子。 张怀民洗澡快,他出来谁还没开。张怀民把水倒暖瓶里,让苏笑笑用热水洗澡,他看着烧水壶继续烧。 一壶水烧好,煤火不旺,正好可以换煤球。 吃吃喝喝,过得挺快,一眨眼的工夫学校就放假了。 团团放假没几天,苏笑笑收到婆婆的电报。张新民担心苏笑笑没空,所以买票的时候特意算过,她公婆到甬城那天正好周日中午。 苏笑笑领着团团带着公婆和侄女去国营饭店,吃过饭休息十几分钟,苏笑笑背着两床被子,两位老人拎着衣服和洗漱用品,带着俩孩子去乘公交车。 公交晃晃悠悠到终点站,苏笑笑一行下来又走一段路才到码头。在码头等几分钟,客船缓缓驶来。 张新民的女儿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大船,激动地问:“大妈,我们一会儿就坐那个船吗?” 苏笑笑点头。 罗翠红不禁问:“远吗?” 苏笑笑:“快的话一个小时。” “也不算远。”罗翠红长这么大也没做过客船,心里头也挺期待。 老张盯着海面感叹:“原来这就是大海啊。真是一望无际。” 苏笑笑:“这是近海。明儿叫团团带你们去海边,或者到山上,在山上看才是大海。” 团团听了这话扭头显摆:“奶奶,我们这里山上可以挖竹笋。我妈妈要挖很多很多,晒干了留你到首都慢慢吃。” 罗翠红担心:“人家叫挖吗?” 老张问:“不会把竹子挖绝种吧?” 苏笑笑还没开口,团团就说:“不会的。不挖也要烂掉。我家隔壁的王阿姨说的。” 老两口看向苏笑笑。她点点头,罗翠红不禁说:“那就多挖点。” 到船上,老张担心掉海里十分紧张,罗翠红和妞妞晕船,俩人不敢说话,担心一开口就吐出来,以至于全程十分安静。 下了船老张脚步不稳,团团赶忙扶着他,“爷爷醉了吗?” 老张微微摇头,苏笑笑停下:“先坐下歇一会儿,不着急,这边离家属区不远,还没我那边到咱家远。” 老两口一听不到两公里就拉着妞妞坐下。 团团精神很好,蹲在他奶奶面前打量一会儿,罗翠红微微摇头表示不想说话,团团移到爷爷身边,打开挎在身上的军用水壶,“爷爷喝水吗?凉了。可以喝一口,妈妈说一口没事。” 罗翠红精神了:“还有水?” 团团把水壶递过去。 罗翠红和妞妞喝两口水把反胃感压下去,终于感觉好多了。又歇三四分钟,一行人就朝家属区走去。 上午苏笑笑和团团出岛时,王素芬和吴双都看到了。俩人不约而同地问她干嘛去。苏笑笑回答接公婆。 俩人算着船回来的时间就移到廊檐下,频频朝路口看去,想看苏笑笑的公婆是黑是白。以至于苏笑笑带着公婆还没到家门口,俩人就从院里出来跟老两口打交道。 老张和罗素红不得不停下同她们寒暄。 到家,苏笑笑接过公婆用的搪瓷缸子,给他们倒半缸子热水,让团团陪他们上楼, 她去做饭。 大多数婆婆都嫌儿媳妇不够贤惠。罗翠红有时候也抱怨二儿媳妇眼里没活。但她看到苏笑笑跟个陀螺似的就心烦,苏笑笑越孝顺她和老张就有可能很孝顺刘大军两口子。 罗翠红见状就提醒:“随便做点,我没什么胃口。妞妞,你呢?” 妞妞摇了摇头:“我想喝水。” 老张跟着说:“我晚上吃的不多。” “知道了。”苏笑笑在厨房回一句,“吃不完让团团爸吃。他饭量大。” 罗翠红心疼张怀民在部队辛苦,听了这话便不再言语。 首都的海鲜贵,老两口肯定不舍得经常买来吃,所以苏笑笑早上就买好几样海鲜,有生蚝,有大虾,有梭子蟹,还有鲈鱼。 鲈鱼红烧,梭子蟹清蒸,生蚝做蒜蓉生蚝,大虾也用猪油红烧。苏笑笑先用钢筋锅煮粥,煮粥的时候她收拾海鲜,准备配料。粥煮沸炉子封一半转小火,苏笑笑把馒头放进去,又把盘中捆好的梭子蟹也放进去,她烧火做鲈鱼和大虾。 鲈鱼刚做好,苏笑笑刷刷锅准备做大虾,张怀民拎着一包东西回来。闻到满室香味,张怀民顺手把包放橱柜上,打开苏笑笑刚用盆盖上的鱼,“这么多?” “是一条大鱼,搁平时够咱们吃两顿的。”苏笑笑一边说话一边把虾放锅里。 张怀民问需要她做什么。 苏笑笑想想,“你把梭子蟹拿出来,生蚝放进去。蒜蓉生蚝蒸熟就可以吃饭。” “不淋热油?” 苏笑笑想想:“大虾做好,我用勺子热一点油就够了。” 张怀民把生蚝放进去就上楼。看到老两口已经把床铺好,张怀民让他们下楼准备吃饭。 哪怕只有四个菜,因为没有素菜,罗翠红也忍不住数落苏笑笑两句:“太多了,一盆鱼就够了。” 苏笑笑:“人家这边做饭每顿都是好几个菜。” 罗翠红瞥她一眼:“我还不知道这边。听来南方插队的知青说过,他们的盘子小,有时候用碗,你这一盆鱼够人家六口人吃两顿!” 渔民家中还真是这样,一块鱼能就一碗米饭。苏笑笑无言以对。张怀民说:“这不是你们头一回过来,又是头一顿吗。以后想吃什么自己买。反正明儿笑笑得上班,也没空伺候你们。” 罗翠红想起她来到此地的目的是看看儿媳妇有没有背着她跟娘家人联系,吃什么不是重点。 老张看到儿子有点不高兴,打圆场:“不让你做净等着吃还不满意?团团,咱吃虾。” 团团指着生蚝:“爷爷,这个好吃,吃这个。” 苏笑笑和张怀民都不由得看向臭小子,倒是心疼你爷爷。 团团给爷爷一个,给奶奶一个,姐姐一个,妈妈和爸爸各一个,一碟生蚝瞬间去掉一半,团团十分满意。 老张不禁问:“你怎么不吃啊?” “我先吃虾。”团团吃两个虾,看到他们把生蚝吃完,又一人一个,他一个没吃。 老两口心疼孙子,要把他们的生蚝给团团。妞妞比团团大几岁,不好意思跟小弟弟抢吃的,也要把她的给团团。 张怀民叹气:“别客气了。他不吃。这小子就是怕我和笑笑叫他吃,故意先把生蚝分出去。” 两老一小想说什么,一看到团团瞪他爸,老张哭笑不得:“你个小机灵鬼!” 苏笑笑给团团夹一块鱼肉,“小心点,可能有大刺。” “我知道的。妈妈,这样做的鱼好吃。” 苏笑笑:“当然了。用猪油烧的,猪油烧菜香吧。” 团团点头,指着红烧大虾和鱼:“妈妈,明天还做这个和这个。” “问奶奶。”苏笑笑故意说。 罗翠红能怎么说,“明天奶奶做。” 张怀民不待他妈再开口,就给她夹一块鱼。 饭后老两口和俩孩子洗漱后上楼,苏笑笑和张怀民在厨房等热水洗漱。张怀民闲着没事就把橱柜上的东西拿下来。 苏笑笑早看见了,但一直没敢碰:“不是什么文件?” 张怀民递给她。 苏笑笑不明所以,接过去一看,很意外:“刑侦笔记?决定了?” 张怀民:“不是我决定了,大学不是放假早吗,更生前些天回来,钟师长跟他聊我的事,说可以安排,最差也能到市分局。” 苏笑笑不禁问:“什么时候?我呢?” “还不确定,这么大的事要提前留意。你跟我走!” 60-70 第61章 旁敲侧击幸好笑笑不像他们,这几年也…… 只要一家三口在一起就行。 苏笑笑对他手里的刑侦笔记和刑侦方面的书尤其好奇,“这些东西都是哪来的?” “更生给那边发电报,找首都的专家借的。”张怀民又补一句,“我抄下来看完就得还回去。” 苏笑笑震惊:“这么珍贵的东西只要一个电报?” “我们想找没门路。”张怀民挺羡慕,“他祖父一个电话的事。听说首都市局领导以前跟他祖父上过战场。” 苏笑笑见他一脸感叹,安慰他:“再过二十年你想提拔什么人,给人找一堆资料,人家可能也会在家里说,谁谁谁以前在你手底下做事。” 张怀民乐了,“但愿是这样。” “肯定是这样。”苏笑笑指着炉子,“一会儿你先洗,洗好去上面看书?” 张怀民点了点头。 抄到十点左右,张怀民困得睁不开眼才去睡。 一觉睡到自然醒,张怀民发现屋里很暗,拉亮电灯一看六点半,松了一口气倒在床上。眯了一会儿,张怀民听到脚步声,朝门口看去,团团推开门进来:“张大猪,天亮啦!” 张怀民勾勾手。 团团蹦蹦跳跳到床边:“干啥?你要打我吗?我要告诉爷爷奶奶你欺负我。” 张怀民坐起来:“爷爷奶奶起了吗?” 团团点头:“妈妈和爷爷奶奶带着妞妞姐姐去厕所了。妈妈说从厕所回来就洗脸刷牙,天亮了我们一起去副食厂买菜。爸爸去不去啊?” “你怎么没去公厕?” 团团摇了摇头:“我不拉屎啊。爸爸,快点吧,妈妈要回来了。” “我也去?” 团团下意识问:“爸爸不去?” 张怀民经常领着他去副食厂,听了这话一时被问住:“爸爸当然去了。还以为妈妈让我在家看家。” “锁上门就好了啊。”团团拽着他起来。 张怀民拉着他到楼下,爷俩蹲在一起刷牙,然后洗脸。 团团抹好雪花膏就把买菜的篮子和盛豆腐的搪瓷盆找出来。 张怀民把炉子拉开煮粥。 十分钟后,全家去副食厂。到副食厂门口正好看到门从里面打开。开门的职工经常看到苏笑笑,认识她,笑着打声招呼,发现老两口带着小姑娘跟她是一起的,而且三人看起来很面生,“苏主任,这几位是?” “我公公婆婆和侄女。”苏笑笑介绍。 职工笑着冲三人点点头:“可惜今天没杀猪。” “不买猪肉买海鲜。”苏笑笑对大侄女说,“想吃什么选什么。” 小姑娘仰头看爷爷奶奶。 罗翠红道:“先进去看看。” 到副食厂一看大螃蟹论斤称,大虾比首都的大一圈,但比首都便宜一大半,罗翠红就给孙女使眼色,想吃啥买啥。 小姑娘先指大螃蟹,后指长长的带鱼,试探地问:“大妈,可以吗?” “可以!”苏笑笑点头。 团团撇嘴轻哼一声。 小姑娘很是不安,以为团团嫌她买的多。 张怀民笑着解释:“他不吃螃蟹也讨厌吃带鱼。别理他,我们吃。” “团团喜欢吃什么啊?” 张怀民:“红烧鱼,油炸的鱼,或者鱼头炖豆腐,再或者用小海鲜做海鲜面。小海鲜还不能是怪模怪样的八爪鱼。他的头难剃着呢。” 团团听懂了:“我不难伺候!”抓住妈妈的手,“妈妈,我想正月剃头。” 苏笑笑把钱递给张怀民,让他付款:“又听谁说了什么?” “三娃哥哥说正月剃头死舅舅。我不喜欢舅舅!” 找零钱的职工差点被口水呛着:“三娃子又胡说!剃个头就死舅舅,还要处理大事小事的公安局派出所干嘛。” “不能啊?”团团很失望,“可以死姥爷吗?姥爷最坏!” 罗翠红不禁看向苏笑笑。苏笑笑拉起团团的小手:“这些都是封建迷信,没什么用。顶多让自己心里舒服点。” 团团就想反驳,眼角余光看到熟人,扭头看去确定没看错就大喊:“三娃哥哥,这里!” 钟三娃拎着篮子跑过来:“干嘛?” “我妈妈说剃头死舅舅是封建迷信 ,只能心里舒服点。” 钟三娃点头:“对啊。我一不高兴就骂我姥姥姥爷爷爷奶奶。” 苏笑笑想笑又想问:“你还有爷爷奶奶?” “有啊。不过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苏笑笑张张口:“——就你会说!要不要海鲜?” 钟三娃看看,买几斤螃蟹就去买鱼。 团团拉着他妈跟上去。 张怀民趁着儿子走远又买几样。老张戳一下他的胳膊:“差不多了。” “六个人吃三顿,不多。”张怀民给了钱去和苏笑笑汇合。 罗翠红跟上儿子:“你会做吗?会做跟我说说,回头我来做。” “我不懂,让笑笑教你。”张怀民到苏笑笑身边付了鱼钱,就听儿子的话买两块豆腐,然后又买点干货,一家人就打道回府。 到家炉火上来,但粥还没好。张怀民就去收拾带鱼。 早饭除了粥和馒头,便是一碟醋溜藕片和煎带鱼。苏笑笑感觉带鱼很香,妞妞也喜欢,可团团不给面子,浅尝一口就只吃藕片。 罗翠红听说小海鲜留晚上煮面,中午吃鱼和大虾,而她会做这两样,就让苏笑笑去上班,她收拾厨房。 苏笑笑乐得清闲。 中午也没着急往家赶。 到家看到绳上有一双熟悉的袜子,苏笑笑不禁眨了眨眼睛,确定没看错,不确定地问:“妈,你把我的袜子洗了?” 罗翠红点头:“顺手洗了。我在家也经常给妞妞和妞妞她妈洗衣服。” 苏笑笑感觉她话里有话,好像点她。可她刚到家,还没来得及放下包,点她什么啊。苏笑笑想不通,就当没听见,“您拉炉子了吗?” 罗翠红点头:“团团上午还带我们去海边和山脚下转一圈。我还看到一群人在竹林里挖笋。咱们什么时候去看看?” 苏笑笑:“周末我有空。平时您要不跟没有工作的军嫂一起去?她们人都不错。不想跟她们一块,让团团带你去找小军的妈,她下午没事。” 以前张怀民在家里说过一次,要抽一天时间给他战友的孩子找高中课本。团团趁机插一句——许小军的大哥。所以罗翠红听到“许”感到很亲切,“我跟那个许小军的妈一起吧。可我怎么没看到锄头?” 团团从屋里出来,“奶奶,在这里。”指着放杂物的房间。 老张还在室内,顺着团团的手把门打开,发现里头还有铁锨和他只在电影里看到的江南水乡的人戴的斗笠穿的蓑衣,忍不住拿出来,“怎么还有这些?” “都是前任房主的。”苏笑笑一边放下包拿掉围巾,一边跟老两口解释前任房主不在了。 老张听出“不在”是指人没了,顿时感觉斗笠和蓑衣十分沉重。苏笑笑见状安慰她公爹:“都过去了。妈,还没做饭吧?” 罗翠红:“煮了粥。虾和鱼收拾好了还没做。团团还要喝粥吃馒头就菜。” “他不喜欢吃蒸米饭。我来做吧。”苏笑笑道,“对了,晚上吃面条,等我回来做。” 团团好奇地问:“奶奶不会吗?” “奶奶没用过姜汁啊。” 罗翠红想起厨房窗台上有一瓶黄色的东西,“姜打出的汁?” 苏笑笑点点头就去厨房洗手。 家里有两位老人,苏笑笑不用担心团团一个人在家寂寞乱跑,饭后就去上班。 罗翠红把厨房收拾好,让团团陪她去许家,老张领着孙女在家等消息。 团团到许家门口就问:“韩阿姨,挖笋去?” 韩大菊以为苏笑笑今儿轮休,“去也行,我下午没事。”说着话出来没看到苏笑笑,反而看到罗翠红,“你是笑笑的婆婆吧?” 罗翠红诧异,心说我儿子是个副团长,儿媳妇只是邮政局的小主任,名气这么大吗?刚来就有人认识我。 韩大菊笑着解释:“你和笑笑一块去副食厂买菜,我看见了。我是卖豆腐的。” 罗翠红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看到许多种海鲜,眼睛不够使的,以至于没注意到她,“难怪我觉着你有点眼熟。”然后又问她去不去山上挖笋。 韩大菊点点头,叫小儿子许小军把工具拿出来。许小军扛着工具拎着篮子,问:“苏团团,你去吗?” “去呀。”团团点头。 许小军十分开心,工具给他妈,拎着篮子拉着团团就朝山的方向跑。 到山脚下,俩小孩玩猜拳,等长辈们过来。 韩大菊带着罗翠红到竹林里,指着看起来没什么变化的地面说:“婶子,你找泥土凸出来一块,或者有裂缝的。” 罗翠红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一两分钟就找到一条缝。韩大菊挖给她看,挖下去二十公分,看到了笋尖,再往下挖,挖出一个三四斤重的大长笋。 拎着篮子的老张震惊:“这么大?” 韩大菊点头:“这个晒笋干。婶子,你看旁边竹子那么粗,根不可能只有这一点,肯定还有。你试试,我去旁边看看。” 罗翠红干活仔细,又年年整理菜园子,手上有准头,三分钟后挖出来一个一两斤重的。团团跑过去捡起来放篮子里。 过了半个小时,罗翠红叫韩大菊停下歇一会儿,老张看着几个孩子在不远处玩。罗翠红估计团团听不见,就跟韩大菊闲聊天,聊着聊着扯到刘大军等人身上。 韩大菊听人说过,苏笑笑的父亲吃相难看,以前还来这里找过她。她以为罗翠红知道这事,就跟罗翠红吐槽苏笑笑命不好,摊上一对奇葩父母。 罗翠红故意说:“幸好笑笑不像他们,这几年也懒得理他们。” 第62章 留下过年王素芬指着不远处:“看人…… 韩大菊听到“懒得理”几个字就下意识点点头,夸苏笑笑孝顺,年年去副食厂买东西给公婆寄过去。随后又调侃罗翠红这几年是不是没买过菜。 罗翠红想问她什么意思,忽然想起以前苏笑笑和张怀民说过,中秋和除夕前会买一箱干海鲜给刘家的叔伯和姑姑寄过去。 罗翠红不反对儿子媳妇给刘大姑寄东西——她去苏家给苏笑笑晒被子衣服的时候听邻居赵大妈说过,刘大姑等人经常过来帮苏笑笑收拾院子修整屋子。 今年年初张新民写信告诉苏笑笑他爱人考上了。苏笑笑在回信中写到她堂弟也考上了,只是学校不吃香——地质大学。张新民难以置信,苏笑笑的堂弟小学没上完,紧急复习半年也能蒙上。张新民忍不住把这事告诉父母。罗翠红也不敢相信,老张夸那小子运气好,估计会的全对,又正好学校招不到人,录取分数一降再降,让他碰上了。 中秋前苏笑笑给公婆的信中也提到她表妹考上中专。罗翠红忍不住跟老伴夸苏笑笑老家人争气。 现在一想人家孩子比苏笑笑学历高,将 来比她待遇好,肯定不会像刘大军一样成天惦记苏笑笑的东西。罗翠红把解释的话咽回去,任由韩大菊误会,却也忍不住感叹:“就是太孝顺。” 韩大菊好笑:“儿媳妇孝顺还不好?” 现在看挺好的。罗翠红在心里嘀咕一句,嘴上说:“我和她爸工作几十年,有退休工资。虽然不多,我们老两口也用不完,哪用得着她孝顺。” 韩大菊心说,你就是不知足。 “婶子年前还回去吗?”韩大菊转移话题。 罗翠红点头:“不回去不行,要走亲戚,还要给老人上坟。大孙女也得给她姥姥姥爷拜年。” 张怀民的侄女离得不甚远,听了奶奶的话,不由得问:“今年可以不去吗?” 韩大菊问她:“这么喜欢我们这边啊?” 小姑娘抿嘴笑了笑。 罗翠红:“不行。我跟你爸妈说好了,过些天去车站接咱们。” “你可以给他们发电报,让他们年后再去接我们啊。” 罗翠红想说苏笑笑和张怀民的粮食定量不够六口人吃的,又觉着妞妞会说她少吃点,“我不会发电报。” “爷爷会吗?”妞妞忍不住找爷爷。 罗翠红:“不会!” “我让大妈发。” 罗翠红脱口道:“你大妈也不会。” “她不是在邮局吗?” 罗翠红:“她会寄信。这事得找你大伯。” 妞妞记下了。 晚上张怀民刚一到家,妞妞就请他给她爸妈发电报。罗翠红不待儿子开口就说先吃饭,这事明天再说。 饭后,团团领着堂姐出去玩,罗翠红告诉张怀民她腊月二十六回去。今年没有年三十,二十九是除夕。二十六回去罗翠红都觉着晚。 苏笑笑不禁说:“就是下周三?明天周二,总共还有一周?要不再住几天,过了年再走?” 罗翠红一点也不意外她这样说。 张怀民附和:“下下周,初五或者初六再走。到时候让笑笑调休送你们,到家正好周末,新民也好去车站接你们?” 罗翠红算算时间,多住一周苏笑笑应该不用找邻居借粮票。罗翠红就看向老伴,让他拿主意。老张了解妻子,真想年前回去的话谁说什么都没用。老张点头:“多住几天也行。怀民,明儿就给新民发电报,别买那么多菜,周末去给你爷爷奶奶上坟,还有笑笑的爷爷奶奶。” 苏笑笑来岛上这几年,头几年不能烧纸放炮,老张就过去跟苏老爷子和老太太说一声,苏笑笑和团团都好好的。革命结束,烧纸放炮没人管,去年年底老张拎着一捆纸和一盘炮去给苏家老两口上坟。至于苏笑笑的母亲去没去,老张不清楚,也不在意。 张怀民看向苏笑笑,这样安排行吗? 苏笑笑点头:“趁着时间还早把笋剥开收拾出来?” 罗翠红:“还能一夜长大?” 苏笑笑摇头:“会变老。今天不收拾明天也没空啊。您不是说小军他妈说明天还去吗?” 罗翠红:“说她家几个小子饭量大,猪骨头炖笋,一顿能吃两大盆。” “咱家吃不了那么多,您别太累。” 罗翠红点点头表示她心里有数,就叫老张把她下午挖的一篮子笋拎过来。 张怀民教老两口剥笋,苏笑笑把铁皮架子和铁锅拎到客厅,在客厅里把切开的笋焯水,然后放筛子上,张怀民拿去楼顶上晾晒。 收拾好笋,张怀民一看手表八点半了,立刻喊俩孩子回来洗漱。 到楼上张怀民看一会儿书就犯困,揉揉眼睛问苏笑笑:“我这样回头怎么考大学啊?” “政治和地理以及历史你不需要复习吧?你都能把地图画出来。” 张怀民:“需要考前看两遍。” “如果考英语,咱们每天早上学的那些足够了。语文死记硬背,考前半年再背也来得及。”苏笑笑帮他算算,“最难的是数学,好在有数学资料。考普通院校肯定没问题。” 张怀民问:“你说我要是进了警局,上普通院校又有什么意义?” “不是有警察学院吗?”苏笑笑问。 张怀民仔细想想:“首都好像有个政法专科院校?可这是专科。” 苏笑笑:“那你说公安局是认可这个专科学校,还是一般本科院校?” “当然是政法学院。专业对口!” 苏笑笑瞥他一眼:“这不就行了。上大学的目的是多学点东西,给自己镀一层金。你需要绿色的金子,给自己镀一层黄色的,除了好看,还有什么用?” 张怀民点点头:“那就政法专科院校。” 苏笑笑怀疑这所学校是后来的公安大学。不过因为前世没关注过,所以不敢轻易下结论。“还看吗?”苏笑笑问。 张怀民:“你先睡吧。” 看了十多分钟,张怀民实在撑不住就关灯。其实以他的毅力硬挺能挺一夜,可他明天下午有训练,不能因为个人私事而耽误训练。 如此过了七八天,张怀民让苏笑笑给他做顿好吃的。 腊月二十七早上苏笑笑和他一起去买菜。晚上苏笑笑做了藕夹鱼肉和虾肉,又蒸了螃蟹,炸了小黄鱼,又做几个素菜和荤菜,把小饭桌摆得满满的。妞妞忍不住问,“大妈,今天就过年啊?” 苏笑笑递给张怀民一副碗筷,“你大伯今儿过年。咱们过两天过年。” “为啥不一起?” 团团:“我爸爸要跟部队的军人叔叔们一起过啊。” 苏笑笑想想:“就像过年值班。” “值班我知道。”妞妞看向她爷爷,“以前过年爷爷就要在单位值班。防止突然停电,大家找不到他。” 苏笑笑道:“那现在可以吃饭了吗?” 妞妞点点头。苏笑笑给她夹一个小黄鱼和一个藕盒。罗翠红不禁说:“她会吃。别管她,她想吃什么吃什么。” 团团不禁附和:“对啊。我们都多大了。” 苏笑笑:“以后自己盛面条?” “那不行!”团团忙说,“我还小,不会盛汤。” 张怀民:“真是需要你妈你是小孩子,不需要她的时候,你就长大了。” 团团当没听见,叼着藕盒把面前的螃蟹移到他妈面前。苏笑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把盘子放在她和张怀民中间。 张怀民给他爸妈各拿一个,又问侄女要不要。 最近几乎两天吃一顿,妞妞解了馋就嫌螃蟹不好剥,所以摇了摇头,继续吃鱼。 翌日,苏笑笑去上班,罗翠红和面蒸馒头和包子。除夕当天苏笑笑还得上半天班,罗翠红就把小菜园里的韭菜割掉洗干净,又去副食厂买点菜,一切准备就绪,等苏笑笑回来做。 罗翠红其实不介意苏笑笑吃现成的。但她跟以前的王素芬一样,没吃过好东西,炒菜也狠不下心放油,味道总差一点,团团和妞妞都嫌她做得不好吃。 罗翠红前两天问过苏笑笑还有没有油票。苏笑笑告诉她,隔壁岛上有军官养猪,除夕前会给部队送几头猪,部队会匀给副食厂一头,每家限购两斤,不需要肉票。所以不用担心猪油吃完了只能吃寡淡的菜籽油。 听了她这样说,罗翠红还是不舍得放油,每次做菜就用筷子戳一点,不敢用锅铲。也是担心在这边吃习惯,回到家半个月把一个月的油吃得一干二净。 快十二点了,苏笑笑还没回来,罗翠红叫妞妞和团团出去看看,结果俩孩子一去不回。罗翠红心下好奇,让老张看家,她看看俩小的跑哪儿去了。 谁知哪也没去,就在东边不远处听人聊天。 罗翠红一脸无语地到跟前,发现儿媳妇也在,顿时忍不住好奇:“聊什么?” 王素芬指着不远处:“看人吵架。” 罗翠红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没人啊?” 王素芬:“不吵了。” “谁跟谁?”罗翠红听韩大菊说过她的几个孩子爱跟宋老师的孩子玩,宋老师家也在这边,就问,“宋老师吗?” 王素芬摇头:“不是。但跟她有关。我们这里有个沈团长,去年跟妻子离婚后一直单身。虽然四十多了,但他待遇好,副师级。咱们这边要是再空出个师长一准是他。他的两个女儿大了,一个寡母还有兄弟姐妹帮着照顾,谁嫁过去都净享福。” “所以宋老师要给他介绍对象?” 王素芬笑着说:“不止宋老师。宋老师另一边的孙团长的爱人也要给他介绍对象。不过孙团长的爱人介绍的姑娘二十来岁,沈团长能当她爸。沈团长觉着不合适。孙团长的爱人让他考虑考虑。沈团长没当回事。没过几天宋老师给他介绍一个,那个女同志我见过,乍一看年轻又好看,离近了看也有三十七八。还离过婚。像她这样的再找对象肯定想好好过。” 罗翠红不禁说:“这个三十七八的合适。” “对啊。前几天沈团长的母亲问我们合不合适,我们也觉着这个更合适。能跟沈团长过到老。沈团长就跟这个定了。没想到——”王素芬听到刚才沈团长吵吵的话就乐,“孙团长的爱人说沈团长年龄大,长得一般,那个女同志一看就是有文化的城里人瞧不上他。” 罗翠红不敢信,怎么军嫂说话这么难听,“人家不好她还要给人介绍对象?” “她介绍的是农村姑娘,文化不高,可能小学都没毕业。沈团长气得骂,说难道我只配那样的。别人看上我都是人家眼瞎。估计怕误会,又解释不是宋老师在中间瞎掺和,很早以前他母亲就找过宋老师。说宋老师之所以拖到现在是因为人家知道掂量掂量俩人合不合适。” 罗翠红听明白了,“孙团长的爱人认为沈团长怪她不知道掂量掂量?” 王素芬点头:“还有呢。说她介绍的那个能给沈团长生儿子。沈团长可能认为孙团长的爱人嘲笑他没儿子,就来气,说要是没生出儿子,你赔我一个。孙团长的爱人也不会说话,说你生不出儿子是你没本事。还把钟团长拉出来,说人家有本事就生了三个。” 苏笑笑点头:“沈团长说连这一点都不能保证,凭什么觉着她介绍的人配得上自己。孙团长的爱人的意思他是看到宋老师介绍的好,才瞧不上她介绍的。还说宋老师没说给他介绍的时候,怎么没见他拒绝。后来三娃听烦了,吼两人一句,他俩才消停。不然就这么吵下去,他俩非得打起来。” 只听到三娃一声吼的军嫂不禁问:“沈团长真是因为宋老师介绍的更好才瞧不上孙团长家介绍的?” 苏笑笑摇摇头:“其实不是。” 王素芬点头:“沈团长一直说不合适。沈老太太觉着孙团长家介绍的图沈团长的日子,能跟他好好过。老太太也劝他考虑考虑。以前沈团长不听爹娘的话娶了他前妻,这么多年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这次估计想听他娘的试试,正考虑这事,还没给孙家那边答复,宋老师把人带来了。其实前后不到一周。算不上吊着孙团长家介绍的姑娘。” 罗翠红:“考虑考虑不是很正常?像我们城里介绍对象,见了一面之后也要找人打听打听秉性,过几天再给回复。有的姑娘一天见几个,哪个合适选哪个。” 王素芬:“话是这样说。沈团长也确实是因为宋老师介绍的果断拒绝孙团长家介绍的,可说出去不显得孙团长家很没面子吗。” 罗翠红想想:“孙团长的爱人介绍的是自家亲戚吧?” 苏笑笑很意外:“你怎么知道?” “不是自家亲戚,孙团长家跟人姑娘说一声不合适,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行,哪用得着跟沈团长大动肝火。”罗翠红道,“连生不出儿子这种话都往外秃噜。” 苏笑笑点头:“是她表妹。” “这就难怪了。”罗翠红话音落下,老张过来,还没到跟前就问,“还吃不吃?” 苏笑笑赶忙回家。 团团跟上他妈,拉着她的手问:“沈团长要娶媳妇了吗?” 苏笑笑:“是呀。他的两个女儿大的上初中,小的小学,虽然会做饭穿衣服,可是总要有个大人帮陪她们进城买衣服。沈团长的母亲年龄大了,沈团长也没空,他只能再娶个媳妇。” 妞妞好奇地问:“不可以找保姆吗?” “保姆把沈团长的小女儿带走,沈团长上哪儿找去?她小女儿就像你这么大,还没你高。” 妞妞不禁点头:“沈团长什么时候结婚啊?” “刚相亲见面,最快也要三个月吧。”苏笑笑看向跟她一块回去的王素芬,“您说她是首都的?” 罗翠红不禁说:“还是老乡啊?小王,回头你问问首都哪儿的。说不定我还认识。” 第63章 爱占便宜你要不要找个镜子来照照自己…… 王素芬估计她不认识,或者接触不到。 “没说首都哪儿的。沈老太太说女方父母是工人。我看那位女同志的气质不像。沈团长要是早几年离婚,去年跟这个结婚,指不定谁是师长。” 苏笑笑:“早两年沈团长不可能离婚。他前岳父算‘黑五类’,他才不舍得放前妻回娘家受罪。” “所以我说没争过钟师长是他自找的。 罗翠红听明白了,“你是说宋老师给沈团长介绍的这个大有来头?” 王素芬点头:“要是真能成,沈团长也算苦尽甘来。” 苏笑笑看向她婆婆,您可能认识吗? 罗翠红微微摇头,催她做饭去。 苏笑笑到厨房,罗翠红跟进去又忍不住问:“回头沈团长办婚礼,怀民是不是得去?” “去吧。不过不一定大办。”苏笑笑根据这几年参加的婚宴推测,“大概一人出两块钱交给钟师长,钟师长换成暖瓶或者盆架脸盆给沈团长送过去。沈团长在食堂摆两桌。” 罗翠红:“不是说女方大有来头?”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越有来头越低调。十里红妆啥的不符合人家身份。人家就算给闺女准备了几箱古董几处房子,也不会让咱们知道。” 老张在客厅里一个劲点头:“老罗,别一听说人家里不简单就想跟人攀交情。真像隔壁小王说的那样,人家什么人没见过?顺其自然!” 苏笑笑点头:“对,妈,做饭吧。”原本想说张怀民的事,一想八字还没一撇,便决定尘埃落定再告诉二老。 罗翠红担心弄巧成拙,饭后也没撺掇孙女去找沈家俩姑娘玩儿。 苏笑笑不知道婆婆所思所想,照常放团团出去玩。团团个小八卦精带着他姐直奔沈家。沈家刚吃过饭,碗筷还没收拾,他也不见外,到沈家小女儿身边就问:“你要有新妈妈了吗?” 沈家俩孩子早有心理准备,所以想也没想就点头。 团团拍拍人家的肩,“不用担心,新妈妈对你不好,我,我——”奶奶说人家大有来头,就是很厉害的意思,“我叫三娃哥哥,还有大娃哥哥,我们把你爸爸扔海里去。” 沈团长气笑了,放下刚刚拿起的碗筷:“新妈妈不好,你不扔她扔我?” “对啊。”团团眼珠一转,想明白关键,“新妈妈是你娶的,你老婆不好,不怪你怪谁啊?” 沈团长哑口无言。沈母顿时忍不住把团团搂在怀里:“小团团真会说话!团团说得对,谁的老婆谁负责!” 团团脑袋一扬:“那是。我啥都懂!” 沈团长:“是夸你吗?” “沈奶奶,是吗?”团团问。 沈母点点头:“是呀。团团吃饭了吗?要不要再吃点?” “我吃饱了。我妈妈做了好多好吃的。” 沈母撑着饭桌起来,把前几天买的糖果找出来,抓两把,团团一把妞妞一把。妞妞跟她不熟不敢要。团团不见外,接过去就说:“沈奶奶,明天我来给你拜年。” 沈母忍不住笑着说:“好,明天等你来拜年。”然后把另一把糖果塞妞妞兜里,“你也来给奶奶拜年。” 团团点头:“姐姐,拿着吧。” 沈团长端着碗筷起身,朝他脑袋上一下:“都没你会说!你爸和你妈也不像你这样,跟谁学的?” “你啊。”团团脱口而出。 沈团长噎住。沈母又哈哈笑,“快收拾收拾去部队吧。”拉着团团坐下,“冷不冷?要不要喝水?” 团团摇 摇头,指着围脖,“不冷。你摸摸我的手,热的。” 沈母摸摸他的手心不禁感叹,小孩火气旺,然后就叫俩孙女戴上围脖和帽子跟团团玩儿去。沈家老大比团团大几岁,跟他玩不到一块去,就去厨房给她爸搭把手。 团团带着沈家老二和他姐出来就朝隔壁喊:“大娃哥哥!” 刚吃过饭出来透透气的大娃吓一跳,扭头看去,冲团团招招手:“吃饭了吗?” “吃过啦。”团团捂着衣兜一蹦一跳到钟家院里把糖掏出来,“沈家奶奶给我的。大娃哥哥,请你吃糖。”递出去一个就朝钟家屋里看,看到二娃,就冲人招手,一点也不见外。 四点多天快黑了,妞妞拽着团团回家,见着她奶就说:“团团一下午去八家,跟谁都聊两句,没见过这么不见外的,我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老张和老罗双双诧异,朝苏笑笑看去。 苏笑笑点头:“他天天到处跑。有时候这家吃一口那家吃一口,等我下班回来人就不饿了。” “我没有!”团团摇头否认。 苏笑笑:“没拿过宋老师给你的鸡翅?没吃过隔壁王大姐给你的炸丸子?” 团团张张口,没法反驳:“我要喝水!” 罗翠红给他倒水:“你咋这么不怕人啊?” “怕啥?”团团不禁问。 罗翠红被他问住。 苏笑笑把包好的饺子放厨房案板上。团团看到她的动作问:“妈妈,晚上吃饺子啊?有没有鱼肉饺子啊?许小军家有猪肉饺子,有鱼肉饺子,还有虾仁饺。什么时候给我做虾仁饺啊?” 许家三兄弟饭量大,只包猪肉馅的不够许家老大一个人吃的。苏笑笑想解释又觉着没必要,“副食厂好像还没下班,想吃我现在去买?” 团团连连点头。 罗翠红不禁说:“包了韭菜和粉丝馅的,再包虾肉的,吃得完吗?” “天冷能放到明天,吃不完明天吃。”苏笑笑问妞妞去不去。 外面风大,妞妞不想出去,苏笑笑拿着搪瓷小盆拎着篮子去副食厂。副食厂明儿不上班,职工正打扫卫生准备关门,苏笑笑在门口看到要收摊了赶紧过去。 买了一条鱼两斤虾,苏笑笑把鱼收拾好腌起来挂院中绳上就去剥虾仁。 罗翠红和一剂饺子面。 六点多,五口人就吃好。没有电视也没有收音机,室内也没有暖气,干坐着很冷,苏笑笑就带着俩孩子出去放小烟花。 玩到八点左右回来洗漱,除夕算过完了。 翌日早早吃过饭,团团带着他堂姐四处拜年。 妞妞回来又跟爷爷奶奶说团团去了多少家,然后指着她的两个上衣兜,里头全是瓜子花生糖果。 老张把孙子拉到跟前:“你的性子像谁啊?咱们一家没有你这么自来熟的。” 团团:“像我爸爸妈妈啊。” 苏笑笑摇头:“我可没你脸皮厚!我看都是跟你那些好哥哥学的。” “不是!”团团大声反驳,“就像妈妈!” 苏笑笑脑壳疼:“像我,像我行了吧。过来我看看身上有没有汗。” 团团摸摸背,摇了摇头:“没有。妈妈,有没有人给你拜年?” “没有。你要给妈妈磕头吗?” 团团摇头拒绝。 “不想要压岁钱了?” “你给过了。”团团想一下,“明年再说吧。妈妈,我再去玩一会儿?” 妞妞忍不住问他又去哪儿。 团团挥挥小手表示不要她管。 妞妞十分好奇,犹豫片刻跟上去。 罗翠红一直认为团团很乖,见他出门就跑,忍不住说:“团团在这里比在家开朗。” “这里小孩多,那边一个胡同里几个小孩还有一半嫌他小,不跟他玩。这里的大孩子小孩子都懂事,就算不想跟团团玩,团团非要跟上去,他们也不会撵人。”苏笑笑道。 老张:“毕竟是家属区,普遍素质高吧。” “可能怕给她们的军人丈夫丢脸,比咱家那边的街坊四邻好一点。”苏笑笑朝外看一眼,见团团去了隔壁张家,就坐下同公婆聊天。 原本苏笑笑想干点什么,罗翠红只准她刷锅洗碗,连扫地都不让她干,说会把一年的好运扫走。 苏笑笑很无语,碍于今儿是年初一,不想惹她生气就听她的。 下午没人来拜年,苏笑笑又不爱出去,午饭后就叫公婆上去睡一会儿。团团上午逛半天累了也要睡午觉。但他嫌被窝冷,挤到苏笑笑床上。 苏笑笑睡醒起来就把团团叫醒,团团迷迷瞪瞪坐起来,揉揉眼睛倒下,蒙上被子继续睡。 这一觉睡到三点。 苏笑笑不敢让他继续睡,抱着他下楼。 妞妞在楼下嗑瓜子,扭头一看,摇着头啧一声:“苏团团,你多大了啊?” 团团打着哈欠说:“我七岁啊。” “你八岁!” “我还没过八岁生日,就七岁!” 苏笑笑头疼:“小点声吧。醒了就下来。我都抱不动了。” “妈妈,再过两年我能抱动你。” 苏笑笑:“等妈妈老了不能走路,你再抱吧。”给他戴上帽子和围脖,“玩去吧。睡醒就在屋里坐着,你晚上肯定睡不着。” 团团:“我可以去大娃哥哥家吗?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首都,让大娃哥哥去咱家啊?” “以后有的是时间。”苏笑笑给他装一把瓜子,“打闹的时候不许嗑瓜子。今儿卫生室休息,卡到了只能去医院做手术。” 团团把瓜子掏出来换花生和糖果:“我不吃!” 苏笑笑无奈地说:“想吃什么吃什么。妞妞,去不去?” 妞妞很好奇堂弟下午还能去几家,就跟他一块出去。 罗翠红好奇地问:“团团喜欢那个大娃,让他过来玩就是了,怎么还要回首都?” 苏笑笑解释钟大娃在首都上学,除了他还有钟师长的养子钟更生和马振兴。其中马振兴上的师大离她家不到三里。 老张不禁说:“仨孩子都在首都?都是大学生?我的亲娘嘞,钟师长怎么教的?” “老大更厉害,在东北。上的是最好的军工学校。” 罗翠红咂舌,“我还觉着你老家考上两个了不得,真是人外有人啊。怀民今年能回去吧?也不行,团团放暑假正好赶上大学放暑假,没法请他们去咱家玩儿。以后让团团多跟人接触接触,不能提高学习成绩,也能跟人孩子学学为人处世。” 苏笑笑点头:“您和爸走的时候要不要带点东西?要的话明儿我到单位问问同事,咱们找渔民买。自打上面提到‘对内改革’,这边对私下交易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什么都比副食厂卖的便宜。” 罗翠红一听“便宜”二字就心动,然后转向老张。老张叫苏笑笑给他找一张纸,他算算买啥。 苏笑笑到楼上找出一个没用的笔记本,又把钢笔和墨水拿下来。老两口在饭桌上琢磨半个多钟头,给苏笑笑个单子,又给她五十块钱。 苏笑笑震惊:“你俩咋带这么多钱?” 罗翠红带这么多钱过来自然是不想用儿媳妇的钱。大过年的罗翠红不想搞得大家都不愉快,就说:“这个钱是新民给的。让我们买特产。我原本想去副食厂看看。既然你说便宜,那就找你同事买吧。” 苏笑笑信以为真就把钱接过去。 初三晚上,苏笑笑就把公婆要带的东西准备好,整整两大包。老张犯愁,“被子怎么带?” 今日张怀民在家,听 了他的话便问:“家里没被子?” “有是有。”老张点点头。 张怀民:“我休假的时候带过去。正好夏天,衣服薄,我们仨总共一包东西,两条被子带的下。” 老张一听这话放心下来。 苏笑笑想到张怀民今年不一定转业,“留爸妈年底过来用吧。年底没时间来我们就寄过去。被子薄,寄到首都花不了多少钱。” 老两口互看一眼,怎么忘了可以邮寄,亏得儿媳妇还是邮政局管邮寄包裹的主任。 罗翠红道:“那就先放着。不过年底再来不能在这儿过年。连着两年不回去,就算咱家亲戚没意见,妞妞的姥姥姥爷也该不高兴了。” 妞妞不禁说:“管他们高不高兴!我又不是不回去!以前年年去拜年,也没见我舅给我压岁钱。” 罗翠红:“你爸妈跟你舅妈说过,你舅妈不给你,他们也不给你表兄弟姐妹。” 妞妞哼一声:“我舅舅家三个小孩,我家就我一个,我妈给他们一人五毛,我舅妈都不舍得给我一块。年年被占便宜,我妈才这么说。还有我姥姥,每次给我压岁钱都要问谁对我好。好像我白拿她的压岁钱,没给她磕过头一样。” 苏笑笑:“这话在这里说说算了。回头让你妈听见她会很难过,认为你姥姥不疼她,所以也不重视你。” “疼也不多。”妞妞摇摇头不想再提,“大妈,年底我还来,你欢迎吗?” 苏笑笑点头:“欢迎啊。每天你领着团团玩,省得我照顾他。” 团团大声反驳:“我领姐姐玩!” “你小点声,双姐和王大姐都睡了。”苏笑笑看向张怀民,“休息吧?” 张怀民点点头,去厨房拎水壶,一家人洗漱。 又过两日,苏笑笑轮休,一大早吃过饭就领着团团拎着行李送公婆去码头。到码头等十来分钟船就开门了。苏笑笑带着老的小的到船上十多分钟船才开。 下了船直奔公交站牌。紧赶慢赶,赶到车站正好检票。苏笑笑庆幸这个年代拐子不多,团团跟在她后面跑也没人把他一把抱走。 老两口带着妞妞到车上坐下,苏笑笑长舒一口气。 团团拉住她的手:“妈妈,我们去候车室吧?” 苏笑笑点头:“这个时候回去也没船。我们先歇一会儿,再去国营饭店吃顿饭,再买几本小人书,几瓶墨水,笔记本,还有铅笔,再去码头船该开了。” 事实也如苏笑笑计划的一样,慢慢悠悠到码头正好乘船回去。 到家天快黑了,苏笑笑累了一天没心思做饭,就和团团煮半把挂面,随便吃点就去洗漱。 春去夏来,沈团长结婚了。沈团长的新婚妻子比之前那个有人气,苏笑笑去副食厂买菜,隔三差五就能碰到她。 苏笑笑说话有点首都口音,她听着亲切,每次都会和苏笑笑聊几句。苏笑笑觉着沈团长的这个妻子比上一个好看,她也喜欢长得好看的,所以每次都乐意跟她多聊几句。 几次过后,对方不禁问苏笑笑:“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 苏笑笑下意识摇头。 “我冒昧地问一句,为什么总盯着我看?” 苏笑笑愣了一瞬间,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你好看啊。” “啊?”对方顿时无语又想笑,“你要不要找个镜子来照照自己?” 第64章 很有成算你这人怎么不识趣呢? 苏笑笑当然知道她好看,但跟对方给她的感觉不一样,真要找个词形容,反而是苏笑笑上一世很不喜欢的三个字——松弛感。 “松弛感”一词刚出来苏笑笑挺喜欢,但后来什么牛鬼蛇神都用“松弛感”,明明在意的要死,还要故作清高洒脱,苏笑笑就烦了。 沈团长的爱人给她的感觉是真不在意,好像美貌是她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在这份随意自在加持下,明明长相不是大美人,却总能让人忍不住驻足。 苏笑笑指着自己的脸,“看习惯了啊。” 沈团长的爱人失笑,打趣道:“要不要给你一张我的照片?” “那,那倒不用。”苏笑笑下意识摇头,“我,我该做饭了,改天聊。”说完就走。 沈团长的爱人见她跟落荒而逃似的不禁笑出声。 张怀民在院里刷痰盂浇菜,见她匆匆忙忙进来:“出什么事了?” “没,没事。”苏笑笑停一下就摇摇头往屋里去。 张怀民怎么看她都不像没事,痰盂放棚里,洗洗手把水倒了浇菜就进屋。 苏笑笑直奔厨房。张怀民跟上去:“还做菜?” 在客厅背书的团团抢先说:“做!” 张怀民从厨房露出头:“吃什么菜?蔬菜还是鱼和蛋?” “妈妈做什么我吃什么。”团团不假思索地说。 张怀民哼笑一声:“生腌螃蟹、香煎带鱼,爆炒八爪鱼?” 团团不禁瞪他,您故意的吧? 张怀民是故意的,他转身回到厨房,再次问苏笑笑出什么事了。 苏笑笑白了他一眼:“你这人怎么不识趣呢?” “谁调侃你了?” 苏笑笑面色微变。 张怀民确定他猜对了。既然这样,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事。张怀民无声地笑笑跳过此事,“我去薅一把小葱,小葱炒蛋,再拍个黄瓜。” 团团眉头微蹙:“又拍黄瓜啊?” 张怀民从厨房出来:“那就做番茄豆角?园子里也长不出红烧肉。” 团团一想到猪肉要票,妈妈有钱也买不到,他闹也是胡闹,“好吧,好吧。爸爸,你要给我一毛钱。” 张怀民:“买什么?” “好吃的啊。” 张怀民指着挂在墙上的包:“自己拿。” “你告诉妈妈啊。”团团从里头拿两个五分的。 张怀民倚着门框点点头:“买糖?” “我还没想好。我们学校门口有个推车卖零食的。许小军说啥都有。我想看看有啥。” 张怀民奇怪:“你没看?” “我又没有钱,看啥?”团团瞥他一眼,光看不买不丢人啊。 张怀民想笑:“你还怪讲究。” 团团压低声音:“隔壁姐姐不让我买,说那人不好,投机倒把。爸爸,投机倒把是啥啊?” 张怀民:“就是找工厂买的东西转手卖给你。进价四分五,卖给你们五分钱,他赚五厘钱。” “这么少还叫投机倒把啊?” 张怀民点头:“以前是这样,现在不是。报纸上去年提到改革开放,说的便是想做小生意的可以试试。上面不鼓励也不打压。” “我也能试试吗?” 张怀民愣了一瞬间,怀疑他听错了:“你试什么?让你妈去城里批发几样零食卖给同学?不够来回车费。” “他够来回车费吗?” 张怀民:“当然!他又不是只在学校门口卖,还可以去邮局门口,可以去村里,他不是有个小推车吗?可以推着走。你能吗?” 团团没有小推车,也不会骑车,他家也没有自行车。团团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我啥时候才能长大啊?” 张怀民:“你还是长慢点吧。不然病了去医院我都背不动你。” “不让你背,我自己走!” 苏笑笑轻咳一声:“别跟他聊了,让他背书。” 张怀民问她要不要帮忙。看到苏笑笑摇头,他把英语书拿出来,坐在儿子对面默写单词。 团团一看爸爸要学习,顿时不好意思跟他瞎唠嗑。 妈妈可是说了,爸爸以后要考大学。不过妈妈也说不许告诉别人,爸爸想给大家个惊喜。 团团和张怀民的一番话让苏笑笑想起她姑不用担心她表妹和表妹夫一个农村一个城里,长期分居感情淡了闹离婚。 六月的翁洲岛跟首都的七月有一比,上午十点多,太阳炙烤着大地,室外没什么人,自然也没人去邮局寄东西。苏笑笑闲着没事就掏出信纸给她姑去一封信,提醒她姑留意首都市区有没有摆摊的。 如果担心被打成“投机倒把”就先卖自家的东西。她表妹夫可以趁着卖东西的时候顺路看看表妹。苏笑笑忽然想起改革开放后第一批生意人被人瞧不起,又担心她表妹嫌她表妹夫丢人,特意补一句,赚钱养家不寒碜。 写好后苏笑笑就直接塞信封里封上。 吴双不禁问:“给你婆婆的信?” 苏笑笑:“给我姑的。之前来信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跟她说不知道。最近团团的爸把假条递上去,时间定了,我跟她说一声。” “张团长什么时候休假?”吴双顺着她的话问。 苏笑笑:“七月底到八月初。您呢?” “我们不回去!”吴双担心她家老二今年高考又白考,决定让他考中专。吴双要留下陪他考试,陪他等通知书。 家属区去年出了七八个大学生,她家老大上的还是大专,吴双因此瞧不上中专。可她发现自打张政委的大女儿考上中专,王素芬的样子跟闺女考上大学似的,吴双就纳闷,中专有这么好吗。 去年十一国庆节,吴双跟人闲聊,听说王素芬的闺女毕业后能进甬城市农行,还有可能分到甬城市辖区内的镇财政局,不出意外三十岁就能当个小领导,再想想江南水乡比北方大部分地区富裕,镇上的待遇赶上她老家市里,吴双就忍不住心动,也希望儿子留在当地。 苏笑笑不知道她的打算。自打王素芬经常找苏笑笑聊天,吴双便不再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因为你家老二今年参加高考吗?” 吴双摇头:“他高考容易紧张,跟小楚一样。我叫他考中专。” 苏笑笑下意识想说学了几年高中知识考中专可惜了。再一想吴双并不需要她拿主意,人家心中另有成算,“中专也好。选个好专业不比大学差。还能早点出来工作。你家老二要是分配到厂里,等人家大学毕业,他都该当上小领导了。” 吴双爱听这话,忍不住笑了:“我也是这样想的。” 苏笑笑点点头配合她笑笑。 傍晚,苏笑笑在厨房做饭,张怀民裹着一身汗味进来。苏笑笑被熏得头疼,让他先洗澡。 张怀民留着小平头,洗头加洗澡也不过十来分钟。苏笑笑还没做好饭,他又进来了。张怀民也不嫌热,拿着小板凳在厨房坐下。 苏笑笑回头看他一眼,“累了一天不出去歇息,在这里干嘛?不热啊?” “客厅没有比厨房好多少。” 苏笑笑:“可以去院里。院里有风,太阳也下山了,不晒。” 张怀民一动不动:“吃凉面?” “团团说凉面不如热汤面好吃。”苏笑笑说起挑嘴的小孩就一脑门官司,“我说凉面冰冰凉凉的不好吃吗。他说不如热面条香。他嫌热可以吃冰棒吃冰西瓜。” 苏笑笑想起水桶里还有一个冰西瓜,让张怀民先切一半解解渴。张怀民刚才顺手倒了一杯水,等不热了再喝。听了她的话就把西瓜拿去客厅,切好给苏笑笑一块。 苏笑笑一手煎鸡蛋一手吃瓜:“今天跟双姐聊天,说让她家老二考中专。我顺嘴恭维几句,中专选的好比大学有出息。你说她要知道我都是主任了还打算考大学,会不会觉着我吃饱了撑的?” 张怀民点点头:“还用问?” 苏笑笑:“幸好这事除了团团没人知道。” “新民知道。” 苏笑笑摇头:“我的工作稳定,你还没有收到转业的消息,新民两口子知道也不信。” “这倒也是。”张怀民道,“有没有写信告诉爸妈,我下个月下旬休假?” 苏笑笑:“你写吧。等咱们收到他们的回信也差不多了。对了,下周末我去城里买两块布,让二娃给团团做两套夏天的衣服。去年的衣服又小了。” “谁?”张怀民差点被西瓜籽呛着,“大娃的弟弟,三娃他哥?” 苏笑笑好笑:“家属区不就一个二娃?” “他才多大?” 苏笑笑:“人家早几年就会自己缝书包。别看人小,岛上干了三五年的裁缝都没他技术好。人家做的衣服我看了,特别好。” “谁找他做过?” 苏笑笑:“段大嫂穿过。回头做好你就知道。” 以前苏笑笑看到三娃穿的衣服偏汉服风,一度怀疑早慧的二娃跟他一样。后来三娃跟团团玩的时候,苏笑笑试探两句发现二娃都没见过裙子,他之所以会做裙子,还是从以前的画报上学的,苏笑笑顿时忍不住唾弃自己多疑。 二娃真跟她一样都轮不到她试探。活了两辈子的林莹会比她先发现。这两年她就没见林莹往钟师长家去过。可见现在的钟家跟林莹上辈子的钟家一样。 张怀民见她推出段大嫂,估计这事是真的,“以前我以为大娃最有出息。没想到自立闷声干个大的。二娃最不显眼,岛上的孩子王不是他,最彪悍的也不是他,我以为他就跟大部分孩子一样平庸,所以宋老师希望他多学点东西,以后考不上大学也能干一些轻松的工作。” 苏笑笑:“你肯定没有仔细留意过。他的双眼跟更生一样机灵。只不过比更生还低调。真是七个孩子各有不同。” 张怀民想想钟更生帮他找的书,“确实没有留意过。那几本笔记我抄完了。等更生放假回来我就还给他,正好趁机仔细观察观察。” 第65章 事情定了合着炊事员都是扫地僧!…… 听了他的话苏笑笑忍不住问:“书呢?” 张怀民:“重点内容也抄下来了。” 苏笑笑好奇地问:“看了这么多知道咋破案吗?” “知道。以前干过侦查。虽然一个是查敌人,一个是查嫌疑人,但都是查人。” 苏笑笑在和平年代呆久了忘了张怀民就算没上过战场也查过特务,“像你这样要是考上大学也不用天天在学校待着。可以半工半读吗?” 张怀民微微摇头:“不清楚。到时候看吧。” “爸爸!” 团团一步蹦进来。 苏笑笑和张怀民都吓一跳,回头瞪儿子。 团团看到妈妈手里的锅盖掉地上,缩缩肩,举起手里的冰棒:“我给爸爸买个冰棒。” 张怀民看着咬了一口的冰棒:“给我买的?” 团团点点头就递给他。 “自己吃吧。” 团团一点也不意外:“爸爸不吃吗?” “爸爸不喜欢吃冰棒。这个答案你满意吗?桌子上有西瓜,别吃太多,一会儿吃饭。” 团团一听吃饭就把冰棒递过去:“爸爸咬一口,咬一大口!” 张怀民看出来他怕吃了冰棒又吃西瓜没肚子吃饭,所以一口咬掉三分之一。团团吃完剩下的冰棒又吃一小块西瓜解解馋就等着吃饭。 如此过了十多天,团团迎来期末考试。团团拿到成绩和奖状的第二天,在外上大学的钟家兄弟回来。傍晚,苏笑笑忙着做饭的时候,张怀民拿着两块布和几本书以及笔记领着团团去钟家。书和笔记本交还给钟更生他便在钟家坐下,等钟二娃给团团量尺寸,顺便趁机好好看看钟家几兄弟。 团团选好他喜欢的款式就挥挥手让爸爸走人。 张怀民无奈地摇摇头,把做衣服的手工费给二娃,就向钟家众人告辞。 苏笑笑听到脚步声,透过窗户朝外看,见两人去一人回,“团团呢?” 张怀民走到窗前,“要在钟家玩一会儿。” 苏笑笑:“钟家该吃饭了吧?” “正在做。钟家人多,就算有现成的馒头,光洗菜炒菜也得大半个钟头。”张怀民看着案板上的茄子,很像从园子里刚摘的,“油焖茄子?” 苏笑笑点头:“月底回首都,油不用省着吃。你到钟家看出什么了?” “兄弟几个都不简单。跟我之前猜的差不多,最老实的是马团长的大儿子。最莽撞的是三娃。这孩子将来够钟师长和宋老师喝一壶。” 苏笑笑摇头。 “不信?别看大娃跟他一样胆子大,但大娃有分寸。那个小的容易热血上头。” 苏笑笑好笑:“我的意思啥刺头往部队一扔不老实的跟猫一样?” “对!”张怀民想想他的战友们,“不老实的都被扔去炊事班,天天和面切菜,急也急不得!” 苏笑笑头回听说这种事,不禁问:“合着炊事员都是扫地僧!” “什么意思?” 苏笑笑忽然想起那本书可能还没出来。不对,算着时间该拍成电视剧了。“武侠小说里的人物。十年革命前我听同事说的,港城人写的。” “不是名著吗?” 苏笑笑摇头:“当代人写的。” 张怀民还想问下去,一看她 准备炒菜,就绕到厨房搭把手。 苏笑笑做了两个热菜,第二个热菜下锅,张怀民出去喊苏团团回来吃饭。 饭后苏团团跟以往一样写作业,不过以前是写老师布置的,今天写的是学校发的暑假作业。 团团开窍早,苏笑笑和张怀民经常给他补课,以至于小学作业对他来说就像初中生做加减法。短短一周团团就写完两本暑假作业——语文和数学。 苏笑笑给他放三天假,让他随便玩。团团不爱跟同龄人玩,就拉着他好朋友许小军去钟家。钟家兄弟上山,他捡柴,钟家兄弟下海,他捡海鲜。 苏笑笑见他捡的开心也没批评他。 一家三口北上的前一天晚上,苏笑笑去吴双家,问吴双有没有空帮她浇菜。 以前吴双和王素芬都嫌宋老师不会过日子,俩人经常私下里说三道四,堪称臭味相投。自从王素芬变得不会过日子,还因此跟吴双叨叨几句,俩人就渐行渐远。 王素芬经常去苏笑笑家,吴双不止一次看到苏笑笑同王素芬有说有笑,认为苏笑笑背叛了她们的友谊。吴双气得不再找苏笑笑聊天,同时也希望苏笑笑能幡然醒悟。 王素芬又没得罪过苏笑笑,她的几个儿女还经常帮苏笑笑带孩子,苏笑笑当然不可能跟她绝交。 吴双对苏笑笑对谁都和和气气的样子很不满,所以面对苏笑笑的询问,吴双装傻,说她要上班做饭忙起来可能顾不上。 吴双的小女儿想说她有空,可惜只喊一声“苏阿姨”就被吴双问,“暑假作业写好了吗?” 小姑娘一听到“作业”就头疼,恨不得躲出去,哪还有心思帮苏笑笑浇菜。 苏笑笑十分理解地点点头:“是我忘了你家人多。” 前年苏笑笑和张怀民回首都探亲,那个时候还没有明确提出恢复高考,苏笑笑和王素芬的来往称不上频繁,吴双主动问她一走十几天,园子里的菜怎么办。 现在三个孩子都大两岁,俩儿子可以刷鞋洗衣服,闺女可以做饭,吴双反而没空,苏笑笑心里觉着好笑。 从吴双家出来,苏笑笑也不怕她看见,直接去隔壁张家找王素芬。 王素芬早晚要浇菜,觉着帮苏笑笑浇菜是顺手的事,所以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苏笑笑这才说瓜果蔬菜熟了就摘下来吃,不要等他们回来,天热放不住。 王素芬点点头表示知道,“回去几天?” 苏笑笑:“十多天。” 不知为何,苏笑笑有种预感,这是最后一次回去探亲,所以翌日早上苏笑笑找渔民买两提包干海鲜。 张怀民拎着海鲜,苏笑笑拎着行李和洗漱用品,团团身上挎一个水壶和一个装了几张大饼和几个鸡蛋的小书包。 团团长大了可以自己走,给他爸爸妈妈省了不少事。 这次还是张新民去火车站接他们。看到团团,饶是张新民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说,“以前我觉着你十八岁能长到一米八。现在看你十六岁就能长到一米八。” 团团点头:“我不挑食!” 张新民呼吸一顿。 苏笑笑想笑:“团团,不要故意气你叔啊。他要打你,爸爸妈妈可没法帮你。”眼神示意一下他们手里拎着东西分/身乏术。 团团不怕他叔:“我告诉爷爷奶奶叔叔欺负我。” 张新民拽着他的胳膊:“上车吧。” 公交车走得慢,团团被晃悠的快睡着了才到家。罗翠红听到团团的声音就去厨房,老张跟进去把暖瓶和烧水壶都拎出来。 大儿子一家三口甫一进门,老张就让他们先洗洗,洗好正好吃饭。 张新民的妻女把苏笑笑的行李包裹送屋里。张新民的老婆无意间闻到海产品的味道,不禁问:“嫂子,这两包都是海货啊?” 苏笑笑点头:“干鱼胶啥的。你找个玻璃瓶或者饼干盒子把鱼胶放进去。这次的鱼胶、鲍鱼都小,价格便宜,买来专门留着咱们补身体。” 老张问:“你那边还有吧?” “我没留。那边天气潮湿,万一这些天天天下雨,等我们回去就发霉了。” 老张想起去年冬天在岛上过半个月,几乎天天都要晒被子。一天不晒被子就冰凉,一点也不像在北方躺下一会儿就把被窝捂热。 妞妞一听她大妈说到南方就给她妈使眼色。她妈当没看见,叫她把板凳搬出来,叫张新民把桌子搬出来,在院里吃饭。 小姑娘白了一眼她妈,无奈地回屋找板凳。 苏笑笑见她这样小声问:“怎么了?” 她妯娌无奈地说:“还想去岛上。”不待苏笑笑替妞妞说话,张新民的老婆就让她去洗漱。 张家的房子是标准的四合院,院门朝南,院门两边还有两间房,因为家里人多,老张就买两袋水泥把地板砖做成水泥地,家中男女在室内洗澡,洗澡水会顺着水泥地流到院里的水沟里,最后归入下水道。 苏笑笑没洗头发,所以很快从屋里出来。 罗翠红一看她出来就去厨房盛菜。 团团饿了,难得没嫌奶奶做的菜油少,喝了一碗面汤,吃一个大馒头又吃很多菜。张新民不禁打量侄子的肚子,没有凸出的迹象,让他忍不住怀疑团团的胃是不是竖着长的。 团团瞥一眼他叔:“这么大了还挑食!” “你——”张新民用筷子点点他,“先吃饭。等你爸妈出去的时候我再收拾你!” 团团仗着爷爷奶奶疼他,一点也不怕他叔,冲他挤眉弄眼。 苏笑笑问:“吃好了吗?” 团团指着馒头。 张怀民给他掰一小块。 妞妞见状好奇:“大伯怎么知道团团要一小块?” “他要是吃一个就直接拿了。”张怀民了解儿子,对团团说,“剩下的我吃?” 团团点头:“奶奶做的馒头好吃。奶奶家有芝麻盐吗?碾碎的芝麻加盐,特别特别香。” 罗翠红想起前年苏笑笑说过,团团喜欢面饼卷一切,“明儿奶奶就走。再给你做几张饼。” 团团大喜过望,立刻甜甜地说“谢谢奶奶。” 张怀民:“吃好了就起来。你妈都被你挤瘦了。” 团团想说哪有,发现妈妈夹菜很别扭,他拎着板凳坐到爸爸身侧。苏笑笑朝张怀民移一点,罗翠红夹起菜也不用束手束脚。 妞妞发现她爸和她妈之间也很挤,用馒头夹着菜就起身喊团团出去玩。 罗翠红提醒:“玩一会儿就回来!” 妞妞点点头表示知道,玩到九点才回来。 团团满头大汗,张怀民不得不再给他洗一次澡。 翌日上午,张怀民和苏笑笑回苏家,给苏老爷子上香,下午去给苏家长辈扫墓。 临走前苏笑笑去一趟她姑家,再次提醒她姑,去城里卖农副产品没大事。万一真遇到管闲事的就给他闹,反正你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这个年代的农民市民指着市长的鼻子骂,市里也不敢给他们穿小鞋。所以苏笑笑才敢这么撺掇。 以前刘大姑经常跟生产队队长吵架,所以知道怎么闹。她就让苏笑笑放心,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会得罪当官的。 苏笑笑见她心里有数,便放心回城。 翌日早上,苏笑笑一家三口乘车南下。 张怀民在家歇两天就去部队报到。 在部队过一夜,第二天晚上张怀民跑回来。见着苏笑笑,他忍不住兴奋道:“师长说我真想转业的 话,最迟明年这个时候就能回首都。” 第66章 准备回京我算不算有个尚方宝剑?…… 苏笑笑注意到“最迟”二字,问张怀民:“你的意思我们有可能赶上明年高考?” 张怀民点头:“我可能没法参加了。” “咋了?” 张怀民:“以前双姐不是说有年龄要求吗,当时没想过参加高考我就没留意。刚才回来的路上碰到张政委,顺嘴跟他聊一句,他说去年的考生最大不能超过三十岁,老三届除外。” 苏笑笑点头:“这事我知道,其实超过三十岁的考生大有人在。今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不知道明年会不会严格执行这项规定。” “如果严格执行,还有其他办法吗?” 苏笑笑:“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我们跟领导说想上大学提高工作能力,领导肯定帮我们安排。谁不希望手下都是能兵强将。要是你到了首都,人家一个案子一周,你用二十四小时破了,就算领导不喜欢你的为人处世秉性,也不舍得给你穿小鞋。” 张怀民不禁点头:“所以英语要学,其他文化课也要学。如果别人都看不懂外国文件,就你能看懂,领导肯定离不开你。” “都不懂有点——”苏笑笑把“夸张”二字咽回去,“你说得对。以前我在首都的那些同事能说几句俄语,没人会英语。” 经过这番交流,夫妻俩又和以前一样,该学什么学什么。 白天上班,晚上补课,偶尔一家三口用英语交流,忙碌又充实,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又到挖冬笋的时节。 去年年底罗翠红和老张挖了很多冬笋,晒出很多笋干,苏笑笑就买几根大骨头和几根排骨,用骨头汤炖笋干、豆腐以及藕和海带。 张怀民的父亲牙齿松动,不敢碰藕,吸满了汤汁的豆腐,软而不烂的海带和笋干不费牙,笋味淡不寡,海带没了腥味,老张非常喜欢。临走时苏笑笑叫他把笋干都带走他也没客气。到了首都老张就去供销社买海带,然后给闺女单位打电话。 张怀民的妹妹也喜欢骨头汤炖的笋干,就问她妈今年还去不去大哥大嫂家。罗翠红本来有点犹豫,再一想她和老张不去的话,苏笑笑每天上班没空上山,所以腊月初妞妞一考完试,罗翠红就叫丈夫给儿子儿媳发电报。 农历腊月十七下午,罗翠红和老张带着孙女妞妞到岛上。翌日早上吃过饭,老两口就拎着工具上山。 本地渔民几乎都认识爱跟大孩子到处跑的团团。一看到团团跟老张有几分相似,没见过罗翠红和老张的渔民也能瞬间猜出他们是团团的爷爷奶奶。 本地人对老两口十分热情,自家的笋挖好就帮老两口挖,因为他们这几年没少麻烦苏笑笑写信,用的还是她的钢笔和纸。 中午苏笑笑回来吃饭,看到屋檐下一堆鲜笋,惊得瞳孔地震:“妈,爸,怎么挖这么多?” 妞妞从屋里出来:“当地阿公阿婆给的。大妈,这个岛上的人真好。” 岛上四十岁以上的人能说好普通话的没几个。老两口今儿遇到的几个岛民五十多岁,跟首都土著交流起来简直鸡同鸭讲,所以妞妞没听出人家好是因为投桃报李。 团团在岛上几年,方言说得跟本地小孩没两样,但这小鬼到山上就玩,没好好翻译,也没听出人家这么客气是看在他妈妈的面子上。 罗翠红系着围裙出来附和:“是呀。他们非要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毛钱一颗的大白菜。” 苏笑笑点头。 罗翠红震惊:“这么便宜?” “竹林里随处可见,想吃早上起来上山挖两颗就够一天吃的,这种情况下卖太贵没人买。” 妞妞不禁问:“咋不去市里卖?” 苏笑笑问:“你觉着市里没有吗?” 妞妞想说没有,忽然想起在火车站能看到山,在公交车上也能看到。这边山上有竹笋,岛外山上肯定也有。等这里的人挖了笋坐船到市区,人家市民的笋都出锅了。 苏笑笑见大侄女恍然大悟的样子:“想明白了?” 妞妞不由得点头。 罗翠红问儿媳妇:“你说人家这么客气,我是不是请人家来家里喝杯茶?” 苏笑笑:“不用。有小孩跟过去吗?” 罗翠红点头。 苏笑笑转向团团:“明儿多装几个糖果,请那些小孩吃糖。不许吝啬。吃完了妈妈再买。” 团团毫不迟疑地点头,只因苏笑笑说给他买就给他买,没有骗过他。 下午苏笑笑去上班,老两口在家剥笋。 老两口原先想着年底晒干寄出去,不耽误元宵节待客。可惜山上湿气重,笋晒的很慢,年初四才可以用报纸包起来寄出去。 老两口本想拎回去,张怀民提醒他们还有两床被子,老两口便听儿子和儿媳妇的走邮寄。 两包山珍海味跨过山海抵达首都的当天,张怀民被首长叫去谈话。张怀民上面有个团长压着,他就算赖着不走,过几年年龄到了职位上不去也得转业。 张怀民跟苏笑笑谈未来的时候几次提到转业,也是觉着年龄到了被劝退很被动。所以在师政委用试探地语气询问他想不想转业的时候,张怀民犹犹豫豫地表示转业也行,但他想回首都。 上面连着几年提出裁军,可在部队多年的人不想出去,一来无法适应外面的生活,二来当兵光荣,不想变成一名普通公民。所以裁军工作进行缓慢。政委前些天还跟钟师长抱怨,半辈子积攒的人脉这两年全得罪光了。 政委做好张怀民说“不”的准备,没料到他这么痛快,以至于愣了一会儿,回过神都想给他磕一个,着急忙慌地说:“回首都?没问题!” 张怀民故作为难:“公安局也行?” “行!”政委生怕他反悔,跟倒豆子似的嘚啵嘚啵,“你不知道这几年回城的知青多,一个个都没有工作,游手好闲瞎晃悠,今儿打这个,明儿抢那个,首都公安恨不得回到建国初期,十步一岗五步一哨!” 张怀民露出放心的笑容:“既然这样,我服从命令听安排!” 政委做好跟他耗半天的准备,没想到三分钟搞定,他心情好,立刻表示亲自找首长,让首长亲自安排。 有了他这句话,钟更生此刻也在首都,张怀民的工作等于上了双保险,便回团部把手上的事交出去。 晚上到家,张怀民就把这事告诉苏笑笑。苏笑笑愣了好半天,不敢置信地问:“怎么这么突然?” “不突然。”张怀民摇头,“政委说他立刻找首长,等这边交接好和那边安排好,最快也要半个月。” 苏笑笑:“我是不是明天就给局长打报告?” 张怀民沉吟片刻:“先等等。那边确定了你再打报告。” 其实像张怀民这种中层军官最难安排。他不想转业,在没犯错误的情况下部队也不能逼他转业,除非把一个团全裁了。让他回去当一个普通警察,那是打整个东海舰队的脸。属于高不成低不就。 难得张怀民不挑,只要回首都。总部首长也高兴,也怕夜长梦多,立刻给首都打电话。 好在首都公安以前都是部队转过去的,几个电话就能联系到首都市局局长。市局去年就想把刑侦分成刑侦和经侦,因为首都刑事案件太多。 这个电话算是打巧了,那边立刻回复西城分局刑侦队长快退休了,张怀民当两年队长就转正。届时抓经侦还是刑侦再开会决定。 部队首长这边要实话,是转正还是下放。那边承诺可以转正。 此事谈妥,部队首长就叫师政委安排下去。 张怀民向钟师长道谢,钟师长实话告诉张怀民他还没叫更生出面。要是过两年大队长转正后他反而被下放到别的部门,届时就去找更生。 钟师长还把更生老家的地址和联系电话写给他。 张怀民起初没在意,晚上睡觉前打算把地址夹书中,越来越熟悉,问苏笑 笑:“这里住的是不是都是大人物?” 苏笑笑接过去仔细想想,不禁看向张怀民:“更生的祖父来头这么大?我没看错吧?” 张怀民点头:“没错!据我所知,首都确实有这么个地方。以前我听同学说过。” “那得好好收着。”苏笑笑递给她,“关键时刻能救命!” 张怀民见她这么紧张,不禁调侃:“我算不算有个尚方宝剑?” “少来!首都那个地方,一块砖下来砸到三个人能有两个高干子弟。老将军稀奇,但在首都不稀奇。像他这样还活着的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苏笑笑道,“这些人可能还处于不同派系。尽量别说咱跟更生认识。兴许你领导的老领导就和更生的爷爷分属不同阵营!” 张怀民点头:“这倒也是。” “我是不是可以打报告了?” 张怀民微微摇头:“再等等。你得跟着我的档案走。我的档案调出来,你才能打报告。不过可以先跟局长打声招呼。” 听了他的话,苏笑笑想起团团。 翌日恰逢周末,早饭后,苏笑笑就叫团团告诉小伙伴,他过些天回首都,还给团团写了几个地址,叫他交给小伙伴,想他了可以给他写信。 团团懵了:“妈妈,我们去哪儿?还没放暑假,我不上学了吗?” 苏笑笑:“上学。但去首都上。你爸爸要调回首都。你爸爸走了,这个房子就要还给部队,咱们也得走。” “可是——”此事对团团来说太突然,“不可以不走吗?我喜欢这里!” 苏笑笑摇摇头:“妈妈也喜欢这里。” “可是我的朋友都在这里。我不想跟他们分开。”团团说着说着要哭,“我和许小军说好了,放暑假一起去山上找蜜蜂。你要让我说话不算话吗?” 张怀民准备去部队,听了这话回来:“许小军过些天也走。” 第67章 离别愁绪他们班他俩最好了。 团团懵了。 为什么都走? 团团心慌,不由得抓住妈妈的手。 苏笑笑没想到许副团长也转业,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许团长也走?” 张怀民点点头:“许团长跟钟师长年龄相仿,四十多岁,到了副团军官的最高任职年龄,不走不行。除非沈团长调走他上去。” 苏笑笑摸摸团团的脑袋:“妈妈陪你去许小军家跟他和他妈妈道别?” 张怀民:“又不是明天走。” “先说一声,走之前就不用特意过去。”苏笑笑捏捏团团小手,“去吗?” 突然跟小伙伴大朋友分开,团团心里难受,搂住妈妈的腰,趴他怀里一声不吭。 张怀民拍拍儿子的后脑勺:“别自欺欺人了。”冲苏笑笑点一下头就去部队。 苏笑笑抱起她的好大儿。 团团顿时很不好意思,挣扎着要下来。 苏笑笑好笑:“才几岁啊。” “八岁,不,九岁!”团团很认真,“我长大了,不许把我当成小孩子!” 苏笑笑拉着他的手出去锁上门。 到许家门口,苏笑笑突然意识到许小军他妈可能还在副食厂,就想让团团进去看看,韩大菊的声音从院里传出来。苏笑笑看过去,韩大菊指着许小军吼,不许他到处跑。 苏笑笑拉着团团进去,让小军和团团玩,到韩大菊跟前便问:“嫂子今天休息?” 韩大菊先叹气,然后才说:“还上什么班,过几天就走了。” 许小军拉着团团的手可怜巴巴地说:“我要走了。” 团团抿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可是他要说话。他嘴巴一动,眼泪憋不住流出来。许小军顿时慌了:“我,你你别哭,是过几天,大不了,我不走了!” 苏笑笑叹气:“我们也要走了。” “啊?”许小军显然没想到。 苏笑笑看向韩大菊,韩大菊显然很意外:“回首都?可我听老许说,张团长还能再干几年,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首都那边缺人。团团他爸到了四十多岁回首都,可能正好僧多粥少不好安排。”苏笑笑微微摇头,“想着事事如意的结果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团团他爸决定服从命令顺其自然。你们是留在南方还是回老家?” 韩大菊:“老大在这边上大学,老二在这边上中专,我们想留在这里。可这里又不好安排,上面的意思让老许去大学保卫处。” 苏笑笑琢磨片刻,“要能进杭城最好的大学也行。那边的老师比这里好多了。虽然岛上的老师都不错,可能力有限。许团长怎么说的?” “上面给三个选择,一个去派出所担任所长,还有一个去甬城机械厂,还有是去保卫处,让老许选。老许不想去保卫处。” 苏笑笑:“到了保卫处可以请人家老师给小军补课。您起早贪黑这些年不都是为了几个孩子吗?小军要能考上大学,哪还用你出钱出力?” 韩大菊大冬天四五点钟起来做豆腐就是想给几个孩子多攒点钱,听了她的话韩大菊不由自主地点头。 苏笑笑又说:“嫂子,你让许团长问问能不能去杭城。杭城比甬城市民有钱,又赶上改革开放,你到杭城还不是想干啥干啥。” “我就会做豆腐啊。”韩大菊说起自己的职业一脸难为情,怕苏笑笑笑话她。 苏笑笑:“你可以做豆腐,做豆皮,做油豆皮,做腐竹。这些年你也存了点钱吧?买个小院,找几个帮工。杭城工厂多,不想做豆腐也可以做别的。到了杭城把家里的事和小军的学校安排好,四处看看,慢慢决定。老大和老二上学不用学费,学校还有补贴,用不着你的钱,还怕许团长的工资养不活你们一家三口?” 韩大菊笑了:“听你一说简单了。其实老许不是不想去,我知道他,因为没进过学堂,让他去大学保卫处,他怕干不好。” “保卫处又不是让他教学生,也不是让他写资料,许团长到那边就是——”苏笑笑把“降维打击”四个字咽回去,“杀鸡用牛刀!” 韩大菊想想也是,学生再调皮也是大学生,还能有初中没上完的新兵蛋子愣头青不懂事,“照你这样说,那我跟老许说说。你们啥时候走?” 苏笑笑微微摇头:“不清楚。这事说快也快,说慢,各种手续走下来,也得十天半月。我们就是不知道啥时候走,趁着今天有空,带着团团过来跟小军说一声。”朝执手相看泪眼的俩小孩看去,“团团,把爷爷奶奶家的地址留给小军。” 团团愣了一瞬,问:“为什么是爷爷奶奶家的?” “因为回头你去上学,爸爸妈妈去上班,家里没人啊。爷爷奶奶天天在家,无论小军给你写信还是寄东西,都有人帮你签收啊。”苏笑笑问,“还记得爷爷奶奶家在哪儿吗?” 团团点头:“爷爷跟我说过。”拉着许小军进屋。 韩大菊看着俩孩子的背影不禁说:“他们班他俩最好了。” 苏笑笑:“你家小军好,一直把团团当弟弟一样照顾。团团不懂事,有时候还贱嗖嗖的忒会气人。” 韩大菊失笑:“哪有这么说自家孩子的。” “他就是。”苏笑笑摇头,“以前经常跟我去邮局,十次有八次把吴双气得想打他。” 韩大菊收起笑容:“周参谋的年龄也到了吧?” 苏笑笑:“是不是跟许团长差不多?” 韩大菊想想吴双大儿子的年龄:“应该跟你家隔壁的张政委、周参谋,还有老许那个团的政委参谋以及钟师长都大小差不多。”说起钟师长,韩大菊羡慕,“他们这些人就属钟师长学历高。说实话,以前真不觉着学历高有啥用。” 苏笑笑:“区别是许团长转业去保卫处,钟师长要转业能到军校当老师。” 韩大菊愣住,没想到军人能当老师。回过神,她 不禁点头:“还是得上学。像钟师长,他可以选择不当老师干别的,老许和周参谋,还有张政委没得选。” 苏笑笑见她眼里没有一丝嫉妒愤懑,感觉她离开这个简单的环境到了人多复杂的大城市也不会走上歧路。 “是呀。”苏笑笑点头,“所以选择转业不能只看眼前。现在瞧着好的工厂,万一过几年效益不行,连工资都发不出呢?大学肯定比工厂稳。” 韩大菊想到派出所不如大学保卫处安全,也不如保卫处清闲。要是杭城人喜欢吃豆制品,苏笑笑提议的豆腐作坊能成,她忙起来顾不上,许团长可以照顾儿子。 派出所也不一定有保卫处的工资高。 想到这些,韩大菊决定只要能回杭城,哪个大学都行。到了杭城二儿子放假回家也方便,出了校门乘公交车直达火车站,上了火车直达杭城。 韩大菊决定许团长不同意,她就和小军跟他闹。 这事定下来,韩大菊心里踏实了,就请苏笑笑进屋喝水。苏笑笑见儿子没有出来的打算,就先进屋。 苏笑笑以前来过许家,但没敢仔细打量。现在看看,正房三间,中间是客厅,韩大菊两口子住一间,三个孩子住一间,屋里黑乎乎的透着拥挤。 苏笑笑希望团团的好朋友家境富裕,将来不用为了钱财放弃梦想,于是就说:“嫂子,虽然你家老大老二以后的单位有可能分房,我觉着你到杭城也得买一处房子,甭管破旧大小,将来儿子儿媳妇给您拜年,有地方住啊。” 韩大菊老家不富裕,但房子可不少,虽然都是茅草房。韩大菊到了这边也嫌憋屈,想在院里加盖。可是在岛上,水泥砖瓦从外面运过来很贵,不定哪天就走了,不合算,所以就这么凑合着过了七八年。 原先苏笑笑现在的家空着,韩大菊也想搬过去,可楼房上面没有遮阳布,冬天冷夏天热,除了好看还不如瓦房住着舒服。 韩大菊点头:“你说的是。学校分到房子肯定跟这个差不多。留我和老许养老。买的房子,谁没房子给谁住。我听说有些人在单位工作十多年,就分到一间宿舍。够干啥的啊。” 苏笑笑:“首都很多家庭四五口人挤在一个屋里。在院里做饭。” “是不是大杂院?我听你婆婆说过,说他们以前就住大杂院。你公爹胆子大敢弄电线,再后来张团长当兵有了钱,凑钱买的现在的这个房子。” 苏笑笑点头:“我公婆的房子正房就跟你家这么大,四面都有房子,院子很小,晾衣绳都是拴在菜地上面。” 韩大菊明白苏笑笑为什么建议她买房,在婆家憋屈坏了。 团团拉着许小军出来。 苏笑笑冲儿子招招手,擦掉眼角的泪水,“要不要去钟师长家啊?跟你三娃哥哥道别?还有其他朋友,一块见了?等爸爸收拾好,我们直接去车站。” 团团问:“大娃哥哥呢?” “在首都啊。你想他的话,等周末妈妈带你去看他?”苏笑笑想想,“到时候叫他领你去学校里头打枪?” 团团忍不住笑了,拉着许小军,“你以后到首都就去我家。我带你去爬长城吃烤鸭!” 许小军点头:“我们一起去航空学校上学。一起做飞机开飞机!” 苏团团使劲点头:“妈妈,我们去了啊。” 苏笑笑起身。 韩大菊问:“你还有事?” 苏笑笑摇头:“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跟吴双姐还有王大姐她们说一声。在一块住了这么多年,她们和她们家的几个孩子经常帮我照顾团团,总要当面道别。” 韩大菊想说真讲究,又想到这次分开以后很难再见到,“我和你一块去吧。” 第68章 回到首都我不要新朋友,只要好朋友!…… 快要走了,苏笑笑也懒得虚与委蛇,所以到吴双家苏笑笑也没上赶着同她热聊。韩大菊同吴双聊天的时候,苏笑笑随意附和一两句,随后韩大菊提出去王素芬家坐坐,苏笑笑就同她一块去。 冬去春来,王素芬的三女儿和小儿子又长一岁,去年的衣服鞋子小了,她在家纳鞋底,看到两人进来扔下针线就给她们搬板凳。 苏笑笑:“嫂子不用客气,又不是外人。” “那你们随便坐。”王素芬拿起鞋底就忍不住问韩大菊今天怎么有空找她。 以前天天见习惯了,导致一想到过几日就见不着了,韩大菊心里挺不是滋味,张了张嘴,叹了一口气,说出许团长即将转业,他们一家就要出岛的话。 王素芬险些扎到手,不禁放下针线:“许团长也转业?那这回转业的人不少。” 韩大菊顺着她的话问:“还有谁?” “我家老张啊。”王素芬朝苏笑笑看去,“张团长是不是也想转业?” 苏笑笑没有直接回答:“首长找团团爸谈过话。” 王素芬听出她言外之意,对韩大菊说:“你看,这就三个了。”朝吴双家睨了一眼,“那边不想走,可他年龄到了。除了咱们这个师,别的师还有。听说隔壁养猪的那个岛上也有很多军官转业。” 以前张怀民跟苏笑笑说过养猪岛的情况,“那个团的团长不是挺有来头?他也转业?” 王素芬摇头:“听老张的意思人家去军校进修。” 韩大菊不禁说:“家里有人就是好啊。” 王素芬:“不全是。人家学历高又有想法,家里人最多让该是他的名额不被顶替。不过这事还没定。老张说像他那个年龄和职位能去军校进修的上面都打算重用,还要明察暗访一番确定他没问题。” 苏笑笑诧异:“这么严格?” 王素芬:“有的部队很严格。家里人都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当兵。” 苏笑笑见她跟没事人一样,边说话边做事:“嫂子,您是留在南方还是回老家?” 王素芬放下鞋底,沉默片刻才说张政委还在考虑。 韩大菊不禁看向苏笑笑。苏笑笑笑了笑。韩大菊明白她不在意,就说她打算叫许团长去杭城。苏笑笑跟她说的那番话她换成自己的口吻说出来,末了又说:“你家老大老二都在甬城,我觉着能留在这边你们还是在这边比较好。” “老张想回老家。”王素芬也想回老家,“我爹娘兄弟姐妹,还有老张的兄弟姐妹都在老家。” 苏笑笑:“可是张政委人脉关系在这边啊。好比张政委,到了老家去公安局担任政委,可跟人不熟,他怎么开展工作?” “在这边也不熟。” 苏笑笑摇头:“不是这样的。在这边离部队近,凭这一点市局同事就不敢给他穿小鞋。不看僧面看佛面!” 韩大菊没想过这一点,闻言眼中一亮:“对啊,杭城离这边也不远,老张到了校保卫处,人家一听说他就是这边过去的,也不敢给他下绊子。” 王素芬的大女儿和二儿子一个刚成年一个未满十八岁,苏笑笑担心他们从学校出来跟单位老油条学坏了,“你和张政委在这边也好给你家老大和老二找对象。他们在这边,你们回老家,以后找对象的时候被人骗了你们也不知道。” 王素芬陡然想起段大嫂的女儿。她女儿以前在甬城上班,就被同事介绍个家里穷得叮当响的。听说两人婚后住的房子还是段大嫂出钱盖的。 王素芬点点头:“你说的这些是要好好考虑。” 韩大菊附和:“要是单位给的房子住不下,就在家属院附近再买一套。还可以把老人接过来伺候。” 张政委很想回家正是因为离家半生没孝顺过父母。 王素芬又不由得点点头:“是我们没想到。嗳,小苏,你说老张的关系人脉都在这边,张团长不也一样?” 以前苏笑笑是想过这一点,在南方多年突然回首都要一切从头开始。现在有钟师长给的地址和电话,苏笑笑没啥可担心的,“我们不一样。怀民他弟在财政部门,我公公以前在供电局干了几十年,认识的人多,我妯娌大学毕业后也能分到不错的单位,我妯娌娘家也有一些关系,到时候不论怀民去公安局还是事业单位,同事都不会太为难他。” 韩大菊对王素芬说:“还有她堂弟,小苏的堂弟在地质大学。老许说大学毕业后能进国字头单位。” 王素芬想起苏笑笑的表妹也考上了,现在在首都上学。 张政委和王素芬老家没有有出息的。恢复高考的消息还没传开,王素芬也给老家人写过信,让他们试试。老家人都认为王素芬说得简单,就像苏笑笑大伯和小叔一样认为看书浪费时间。父母长辈不支持,小辈也懒得学。后来得知王素芬的大女儿考上中专,还夸她家老大聪明,不像他们的孩子一个比一个笨。 王素芬看信的时候直叹气,明明就是你们不支持,还反过来怪孩子不行。 “我们是不一样。”王素芬道,“你家只有一个团团,回到首都以后遇到事才有兄弟姊妹亲戚帮衬。” 苏笑笑:“我年年给我姑我叔叔大爷寄东西, 也是希望他们将来能帮团团一把。人这一辈子长着呢,怎么可能事事如意一世顺遂!” 王素芬偶尔给老家寄点东西,不像苏笑笑年年寄。苏笑笑的话让王素芬意识到他们每次回老家都跟客人一样。既然故乡成了他乡,也没必要为了一点点念想抛下俩孩子重头开始。 这一刻王素芬打定主意留在南方。 公安局或者工厂没有好去处,她就叫张政委去保卫处。很多学校荒废多年,保卫处肯定缺人。 韩大菊还想去别人家坐坐,看出王素芬下定决心就起身,问苏笑笑要不要一块去。 苏笑笑:“去谁家?” 韩大菊天天上班,一时也不知道去谁家。 王素芬:“去跟宋老师说一声,要是碰到沈团长的爱人,也跟她打声招呼。” 苏笑笑想想团团这会儿应该在钟家,就跟她俩去宋老师家。 别看团团天天往钟家跑,苏笑笑因为平时上班,周末刷锅洗碗打扫卫生没时间出去,跟钟团长和宋老师都不熟。聊的最多的几次还是宋老师去邮局给几个孩子寄东西,她帮忙打包。 到了钟家,苏笑笑就看她俩跟宋老师聊天,自己就当捧哏的。 出门前看到团团挤在三娃身边,苏笑笑多嘴问一句:“团团,是再玩会儿,还是跟妈妈回家?” 团团挥挥手让她先回家。 苏笑笑随俩人出去,到门外正好碰到沈团长的爱人。沈团长的爱人经常买豆腐,跟韩大菊最熟,韩大菊先跟她打招呼,然后说她家老许要转业了。 沈团长的前妻跟他无话可说,沈团长跟现在的妻子无话不谈。所以她知道张怀民回首都,还有几个军官也打算转业。 听了韩大菊的话,沈团长的妻子毫不意外,问她回老家还是留在这边。韩大菊回答想去杭城。她顿时忍不住说:“杭城好。江南鱼米之乡。” 王素芬一听她也这样说,越发觉着留在这边好,就顺着她的话说,张政委想留在甬城,以后要是去甬城玩,可以去她家。 沈团长的爱人笑着说:“你这样说,我可就不客气了。回头跟宋老师去市里,就去你家吃晌午饭。” 王素芬笑着说:“好啊。欢迎!” 随后又说几句,几人又串几家就各回各家。 翌日傍晚,张怀民回来让苏笑笑打报告。 古人道,烟花三月下扬州。 张怀民一家三口三月天北上。 平时张新民要上班,没法去车站接人,张怀民买车票的时候自然不能买周末。走的那天不是周末,自然没有小朋友送团团。 团团跟着爸爸妈妈到船上,看到岸上没有一个好朋友,眼泪一个接一个掉下来。苏笑笑把他抱腿上:“这么难过?不是跟朋友照相了吗?想你的好朋友可以看照片啊。” “妈妈,为什么要分开啊?”团团搂住她的脖子,趴她怀里,“不可以一直在一起吗?” 苏笑笑:“分开是为了下一次的相聚。” “歪理!”团团不信,“妈妈,许小军会不会忘了我啊?三娃哥哥会不会不记得我?” 苏笑笑摇摇头:“不会。你三娃哥哥以后会去首都当兵。你想他的话,妈妈带你去探望他。许小军会好好学习,将来你俩一起上大学一起工作。到了首都你还会有新朋友。” “我不要新朋友,只要好朋友!” 张怀民听烦了,“到首都能见到你大娃哥哥,更生哥哥,还有振兴哥哥。还有你爷爷奶奶和妞妞姐姐。这么多人等着你,你确定不想回去?” 苏团团瞪他爸:“不可以都在一起?” “想什么美事呢。”张怀民白他一眼,“这种两全其美的好事,你老子我都不敢想。” 团团脱口道:“你笨!” “真想挨一顿?”张怀民伸手把他抓到腿上,小屁孩吓得哇哇叫。苏笑笑把他夺过来,“吵着别人。苏团团,差不多得了啊。” 团团从记事起就在这边,这里对张怀民而言是他乡,对团团来说就是家乡。离开的不止是他讨厌的丑八怪海鲜,还有这里的一切。哪怕团团知道人会分开,他就算留下来,好朋友也会离开,可他心里忍不住难受。 到首都张家,团团依然提不起精神。罗翠红见他啃鸡腿跟吃黄连似的,问儿子:“团团怎么了?晕车?” 第69章 单位报到你想参加高考? 张怀民摸摸儿子的小脑袋:“心里难受。” 罗翠红忙问:“病了?” 苏笑笑微微摇头:“跟朋友分开不高兴。团团,是过几天去学校,还是明天就跟妈妈去学校报道?” 团团一声不吭跟没听见似的。 罗翠红不禁问:“你俩都上班,团团中午怎么办?” 苏笑笑:“中午我去接他。我没空就让团团去公安局,公安局有食堂吧?” 张怀民还没去过公安局,哪知道有没有食堂,“明天过去看看。” 张新民好奇:“大哥去公安局干嘛?” 张怀民下意识说:“报到。” 张新民差点咬到舌头:“你——什么意思?” “我没说吗?”张怀民看向苏笑笑。 苏笑笑摇头:“你说等确定了再告诉爸妈。没想到手续那么快下来,你又说快回去了,回来再说。” 老张放下筷子:“以后去公安局上班?文职还是一线?” 张新民的妻子也很意外,她以为像大伯哥学历不高,十有八/九去大学或工厂保卫处,没想到居然能去公安局。 苏笑笑见一个个都没想到,故意含含糊糊地说:“就是咱们这边的分局刑警队。” 老张又一惊:“还让你当刑警?!” 张怀民气笑了:“我好歹是副团级军官。还是海军。难不成让我当民警?派出所所长敢领导我吗?” 张新民见他哥这样,总感觉不是一般刑警:“你到刑警队是从探员做起,还是?” “副队长!” 老张顿时惊得微微张口。 妞妞的筷子掉地上,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罗翠红眉头微蹙:“队长是不是要以身作则?现在街上那么乱,咋想起来去公安局?就没有学校保卫处,去工厂当个车间主任的工作?” 张怀民点头:“有是有,可我在部队多年,怕不能适应那些跟领导打交道的工作。” 罗翠红不信他的鬼话,“你在部队不用跟领导打交道?” “不用!平时训练任务由我们自己定。开会也没有长篇大论。”张怀民半真半假道,“别看公安局是纪律严明的单位,我也担心一时间无法适应。” 话都说到这份上,罗翠红也不好说别的,“可是公安局,我听人说忙起来没日没夜,遇到笑笑也忙的时候,团团怎么办?” 张新民:“要我看不如叫团团在这边上学。爸妈带妞妞一个是带,带俩也是带。” 苏笑笑想回自己家,“团团大了,不能再跟我们住一屋。” 罗翠红不假思索地说:“那也住得下。” 张怀民看向苏笑笑。罗翠红不由得跟着儿子转向苏笑笑。苏笑笑顿时想给张怀民一脚,有没有脑子啊?她都说团团大了,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吗。 张怀民明白,可苏笑笑孝顺,罗翠红说什么是什么。张怀民告诉她不用太在意长辈的话,苏笑笑充耳不闻。 这两年老两口带着妞妞去岛上,回回临走前苏笑笑都买一包东西。别的不说,渔民自己晒的鱼鳔,家里就有三四斤。 张怀民自作主张,苏笑笑回头可能数落他,以防吵架还是让苏笑笑决定吧。 来之前苏笑笑跟韩大菊和王素芬都说过买房,正是因为她知道以后房子贵。像张家和许家孩子多,又是工薪阶层,现在不买过几年孩子成家后想买也买不起。 苏笑笑算算她和张怀民手里的钱,加上公婆给的,以及从刘大军手里弄到的,有七八千块,够买一处宽三间的四合院。 苏笑笑:“其实我 也想过回头我俩上班都忙团团怎么办。” 张新民忍不住说:“你不是想请保姆吧?” 老张皱眉:“花那个钱干嘛?你有那个钱,还不如——” “不如给妞妞和团团买好吃的。”罗翠红赶忙把话截过来,怕他说“不如把钱给我”。苏笑笑不到处给钱的毛病才好几年,可不能一回到首都就犯病。 苏笑笑:“不是。我想是不是在这附近买一处房子,白天团团在这里,晚上回家住。” 张新民的妻子心中一动。 关于张家现在这处房子她娘人之前问过,将来公婆老了房子怎么分。买房的时候张怀民出了近四成,他不是倒插门,团团长这么大没叫老人帮着照顾,没用过老人的钱,他分一半应该的。剩下一半万一张新民的妹子也惦记,他们一家三口只能搬出去。 张新民单位分给他一间住房,可一间住房哪住得下一家三口。 如果苏笑笑有房子,团团大了也有房子,哪怕以后这个房子也得分给张怀民一半,以他和苏笑笑秉性,也会让他们一家住到老。 想到这些,张新民的妻子立刻说:“我觉着可以。” 老张下意识说:“又不是没房子!” 苏笑笑没敢一开始说出来,就是担心全家都反对,然后在饭桌上吵起来。现在有妯娌支持,苏笑笑大胆发表意见,“我想留团团结婚住。” “团团才几岁?”老张又说,“十多年后的事,你想的也太远了。” 苏笑笑:“早晚都得买不是吗?” 罗翠红冷不丁想到苏笑笑的爹娘,那老两口年龄不小了,哪天生病住院去找苏笑笑要钱,她不可能一分不掏。要是苏笑笑手上没钱,她还怎么掏啊。 罗翠红点头:“你说得对。别理他。明天我就找人打听打听。” 苏笑笑:“也不用太好太大,能直接住进去就行。团团,先跟奶奶熟悉熟悉周围环境,过几天再去学校报道?” 团团连鸡腿都不想吃,更别说去学校,有气无力地“嗯”一声。 以前苏笑笑到岛上一时都很难习惯,自然不会逼孩子立刻习惯首都的一切。苏笑笑看向张怀民,“明天我去单位,你去局里?” 张怀民:“先这样。” 翌日上午,苏笑笑把孩子交给公婆就和张怀民一起出去。俩人到路边等车,张怀民道:“家里还有一辆自行车,回头我骑车上班,你坐车?” 苏笑笑的妯娌平时乘公交车去学校,以前她上班骑的车子便闲下来。苏笑笑想想:“再买一辆。以后家里有什么事骑车也方便。对了,公安局有家属院吧?” “回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先回去。”拽着苏笑笑就回家。 张新民两口子才到胡同口,见张怀民很着急,赶忙停下问他出什么事了。 张怀民:“别说我在公安局上班。” 张新民想问为什么,他妻子先反应过来,点点头应下来,就让张新民把车子推出来,让他们进去。 张怀民到家就交代父母和俩孩子,不能说他在公安局上班,更不能说他是刑警。 罗翠红翻着眼珠子说:“我就说你这个工作危险,你还不当回事!” 张怀民摸摸鼻子,再次叮嘱俩孩子:“不许在外面显摆说我大爷我爸爸是警察。” 妞妞被他严肃的样子吓到,又想到奶奶昨晚就不赞同大伯当警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让人知道,还是乖乖答应下来。 张怀民松了一口气,再次跟苏笑笑出去,“平时上下班你也注意点,看着不对就往人多的地方跑。” 要是苏笑笑刚穿过来,张怀民这样说,她会不以为意。去年年底去市里买年货,看到社会闲散人员抢到钱就跑,光天化日之下,苏笑笑前世死前五六年都没见过一次这样的,她不由得害怕。 到了火车上,一路上三个乘客哭天抹泪说钱丢了。现在又听张怀民这么说,苏笑笑心慌,也想起过几年由于太乱,上面搞严打用重典,可就是这样也没挡住几年后飞/车党横行。 苏笑笑:“你早上和晚上教我和团团几招吧。不然遇到危险我们肯定会吓傻。” 张怀民点头:“搬出去就教你俩?” “不,从明天开始。”苏笑笑道,“也跟你爸妈说说怎么辨人。” 张怀民想想自己的职业,决定听她的,“到单位,要是领导找你谈话,你就说你想考大学。” 苏笑笑在那边当主任,到了这边不让她当主任不合适,可是邮局不可能正好有个主任退休。邮局领导要是不知道怎么安排,她说想考大学,领导估计会亲自帮她跑准考证。 因为海军那边直接找了市局局长,市局又直接找分局局长,所以张怀民直接找局长报道。分局局长拿到张怀民的档案,看到他父母都是工人,心说工人子弟能让海军首长直接找市局领导吗?怀疑张怀民的岳父大有来头,或者有什么不简单的亲戚,对他十分客气。 局长又看看张怀民正值壮年,五官周正,心想往后单位有什么要露脸的事就有人代劳了。但也不能光好看!局长就刑侦工作跟他聊几句,发现他言之有物,忍不住问他是不是当过侦察兵。 张怀民说他上过战场。分局局长也上过战场,听了他的话顿时觉着跟见到老战友一样。随后又跟张怀民聊几句,得知他以前的师长跟他在一个战场上阻击过敌人,对张怀民愈发亲切。 张怀民这个时候就试着表示他还需要学习,想去政法学院深造。局长的笑容凝固,一脸“你这不是给我出难题”的样子看着他。 张怀民就说他其实想考大学,半工半学,就是他年龄大了,可能没法考。局长震惊,不禁问:“你想参加高考?” 张怀民点头:“前年听说上面大裁军,我担心我是第一批,不想给部队添麻烦,又怕安排的工作干不好,我就找人弄了几本高中课本打算考大学。去年听说以后可能考英语又找人补习了英语。虽然文化课一般,英语也一般般,不过我考政法学院的话,应该没问题。” 第70章 适应新环境他跑到沈团长家吓唬人家。…… 张怀民嘴上谦虚,神色笃定,好像但凡有机会参加高考他一定能考上一样。 局长好奇他哪来的自信。转而一想,张怀民的人脉关系都在部队,在整个公安系统认识他的人除了市局领导就是自己这个分局局长,他不属于任何派别。 如果他现在向张怀民抛出橄榄枝,那他退休后就不至于人走茶凉。张怀民当了多年海军,又有学历加持,兹他不犯糊涂,绝对前途无量。 分局局长笑着点点头,称赞他一两句,就向张怀民表示高考的事他找人问问。随后局长就打内线喊个人过来陪张怀民办手续。 虽然局里的同志十之有八来自各部队,可公安局和部队毕竟不一样。前者查证追凶,后者日日重复训练,养兵千日只为用兵一时。 张怀民随刑警队长到大办公室看到一个个身着便衣的同志顿时感到无所适从,因为他的新同事们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开茶话会。 张怀民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形象,大隐于市的情报人员。 想想他以后的工作明察暗访,拿到物证分析研究,确实跟情报人员没什么区别。 张怀民干侦查也是在敌 袭的时候,像在市区走访调查,他还没干过,内心不由得紧张。 老刑警队长只看出张怀民神色严肃不善言辞的样子,就以为他生来便是这样。老队长让大家停下,笑着说:“这是咱们新来的副队长,张怀民同志。大家鼓掌欢迎!”说完自己带头鼓掌。 先前局长跟老队长通过气,说不日便会来一名转业军人,副团级海军军官。海上可比陆地辛苦,老队长佩服。老队长抽空把这事告诉刑警们,众人也佩服一线军官,所以听了老队长的话,大家都很热情。 随后老队长又让另一个副队长陪张怀民先熟悉熟悉局里的情况。 张怀民在局里转一圈,训练场、食堂等等都摸清了,就和副队长回办公室。副队长跟刑侦小组开会,张怀民旁听。 张怀民深知隔行如隔山,所以即便他看过副队长都接触不到的刑侦笔记也没贸然发表意见。 苏笑笑那边刚向领导表示她想考大学,领导就说这事好办。不过高考前可能要委屈她还干以前的工作。 苏笑笑没意见,新同事却认为她这几年白折腾,还不如一直在首都等她的军人丈夫回来。那样的话现在的她就算不是主任,工资也会往上调一级。 新同事不敢直接说出来,就用替苏笑笑感到可惜的口吻表达出来。 苏笑笑装听不懂,笑着问她要不要帮忙。 以前的同事王英也替苏笑笑感到不值,可又怕隔墙有耳被前年升上去的主任听见,就接过话茬说她这边要帮忙。 忙到十一点多,没什么人寄件,邮递员都回家吃饭去了,苏笑笑就跟众人告辞。 领导先前问苏笑笑什么时候到的,苏笑笑说昨天,领导又给她批三天假。 下午不用去邮局,苏笑笑就和公婆带着团团回苏家。因为确定不在这边住,苏笑笑也没置办柴米油盐。门窗打开通气,她把家具床铺擦干净,给她爷爷上了香,就带着团团和公婆回张家。 吃晚饭的时候一家人闲聊,罗翠红告诉苏笑笑她买房的事有门。 张怀民震惊:“这么快?” 张新民下意识说:“这点小事还不快?”忽然想起他大哥在岛上多年,跟“不知有汉”似的,“妈是找这胡同里的大爷大妈打听的吧?那些人别的事不会,东家长李家短的,一个比一个擅长。” “就你话多!”罗翠红确实找了老大哥老大姐帮忙,可她也是胡同里的“大妈”之一,自然不乐意被儿子说成事儿精,“吃你的饭!” 苏笑笑不禁问:“我明天把钱取出来?” 罗翠红摇头:“不急。看好再说。” 老张点头:“一手交钱一手过户。这两年不太平,钱放家里容易招灾惹祸。” 张怀民点头:“今天我在局里听几个同事说,去年的刑事案件比早几年多了不少。对了,每个刑警都配枪。” 张新民猛然转向他哥,“包括你?” “我不是刑警?” 张新民忍不住朝他腰上打量。 张怀民没好气地问:“不饿?” 张新民顿时不敢瞎看。 晚上睡觉前,苏笑笑端着热水回屋泡脚,刚坐床上就看到床头柜上有一把枪。苏笑笑前世今生都没这么近距离看到过枪,顿时惊得瞪大眼睛。 张怀民笑着问:“吓傻了?” “不是,这这枪还能带回家啊?” 张怀民点头:“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苏笑笑张张口,想说难怪上辈子看这个时代的电视剧,经常能看到犯罪分子袭警夺枪的戏码。可一想这个时代又能理解,“就放这儿?” 张怀民摇了摇头把枪放抽屉里,问苏笑笑邮局领导同不同意她参加高考。 苏笑笑:“我走后邮局又安排个自己人。我这一回来弄不好那个临时工要被辞退,他们巴不得我过些天走人,咋可能不同意。” “什么自己人?”张怀民好奇。 苏笑笑:“不是主任的亲戚就是局长的亲戚。我没问。年龄不大心眼不少,懒得理她。” “今天跟你说话了?” 苏笑笑点头:“听说我工资待遇跟以前一样,还替我感到可惜。她真替我叫屈,我谢谢她。你没看到她的嘴脸,就差晃着我的肩膀说,你糊涂你傻。她也不想想,我不走有她什么事。” 张怀民笑着点头。 “你呢?”苏笑笑又问。 张怀民:“可能老队长快退休了,上面还打算把刑侦和经侦分开,我和现在的副队长都有可能升为队长,所以副队长对我挺热情。” “有机会升副队长的没给你这个空降兵甩脸子?” 张怀民摇头:“可能我是副团级海军军官。要是陆军他们可能不服气。” 苏笑笑很好奇:“因为海军比陆军辛苦吗?” “海军至少要克服晕船。很多人喜欢大海选择当水兵,都因为晕船被部队退回去。”张怀民这些年遇到过不少新兵蛋子一直无法克服,不是退伍就是转文职。也有人想进炊事班,可炊事班也要海上训练。 苏笑笑:“虽然你看过几本刑侦方面的书,可你没破过案,回头会不会一碰到案子就抓瞎?” 张怀民:“我先跟副队长跑几天。过段时间再跟侦查小组打下手。别的不说,武力值这方面他们都不如我。” “那是。人家跑步在平地训练场,你在沙滩海边。你到公安局简直以大欺小。” 经过一天的观察,张怀民发现同事们对他很客气,可也没把他当自己人,或者认为他是个外行,跟他说再多他也听不懂。 听了苏笑笑的话张怀民忽然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明天我骑车去上班,你呢?” “我休息,在家等着看房。有个差不多就买下来。这两天收拾好,陪团团报好名,我再正式上班。”说起团团,苏笑笑担忧,“我现在最担心团团因为无法适应跟同学闹矛盾,全班没人跟他玩儿。” 张怀民:“你给他买点零食带过去?” “到秋就上五年级,都是大孩子了,这招有用吗?” 张怀民估计没用,“我想想。” 洗脚水倒了,张怀民拿本书靠床上,十分钟没看进去一行字,他把书放回去,“我用弹壳帮团团做的小船还在吗?” 部队经常有射击训练,所以有很多弹壳。张怀民见人家小孩都有弹壳做的玩具也给团团做过。 苏笑笑点头:“应该还在。可是过去好几年了,我上哪儿找去?” “团团的东西放哪儿了?” 去年苏笑笑拎回来一包团团的物品,她想了想,好像在柜子里,“我看看还在不在。”打开床头柜,去年塞进去的东西都在。 张怀民下床和她一起找,忽然觉着屋里少点什么:“团团呢?” 团团不常回来,年龄又小,罗翠红就没给他准备房间。去年他回来罗翠红发现他快成大小伙子了,等张怀民回部队,罗翠红就买了一张钢丝床放苏笑笑和张怀民屋里。 张怀民的床靠北墙,团团的小床就放他们床尾,此刻床上空无一人。 苏笑笑朝厢房看去:“在新民屋里看电视。该回来了。” 这年代电视台没多少节目,通常不到十点就没信号,苏笑笑看一下张怀民放床头柜上的表,八点半,最多十五分钟团团就得回来睡觉。 苏笑笑翻出张怀民用弹壳做的小船,又翻出她闲着没事用贝壳做的小猪。苏笑笑把这俩放床头柜上,“回头让团团带去学校。” 张怀民:“这两样倒是能让大孩子小学生跟团团玩。可一个班几十个学生,只有这俩,会不会因为争着玩打起来?” “不会。” 话音落下,团团趴趴跑回来。 苏笑笑问:“有没有又吃东西?” 团团摇了摇头:“妈妈,今晚我可以跟你睡吗?” 张怀民就想说不行。可这孩子这两 天蔫巴的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爸爸妈妈的床窄,你上来有点挤。” “我不怕挤!” 苏笑笑:“洗脚了吗?” 团团摇了摇头。 张怀民去倒水,叫团团跟他一起,以后他和苏笑笑工作忙,团团要学着照顾自己。 洗好脚,团团就睡到爸爸妈妈中间。 他睡眠好,沾到枕头就睡。 张怀民看他乖得跟个小猪仔似的,“他同学会不会因为他年龄小又是新来的欺负他?” 苏笑笑:“他别欺负人家就好了。你是不是忘了,他都敢拿着剪刀帮三娃打架?还要把,对,还要把沈团长扔海里去。这可是你说的,他跑到沈团长家吓唬人家。” 70-80 第71章 看房子苏笑笑胡扯该做饭了,几个大…… 张怀民想起去年沈团长一脸无语地跟他告状,说他儿子近墨者黑,跟钟家三娃一个德行。末了还好心提醒,将来千万不能把他放到社会上鬼混,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张怀民苦笑着点头:“是我忘了。” 苏笑笑问:“睡觉?” 张怀民起身关灯。 翌日清晨,团团睁开眼看到左边爸爸右边妈妈懵了好一会儿,确定昨晚睡着后没被爸爸抱回他自己床上就嘿嘿傻乐。 笑声惊醒张怀民,他纳闷:“笑啥呢?” 团团小心翻身趴床上,歪着脑袋说:“以为你会跟以前一样,等我睡着就把我放我自个床上,还冤枉我夜里梦游自己回去的。” 张怀民无语又好笑:“都过去多久了,还记得?” “过去多久我都记得。”团团不禁抬高声音。 张怀民啧一声:“小点声。起来吗?跟爸爸一块背书。” 团团心情很好,立刻起来,看妈妈还在睡:“妈妈很累吗?” 张怀民:“你妈昨天上午上班,下午打扫卫生,你说呢?” “那我们不要吵醒妈妈。”团团扶着爸爸的肩小心翼翼翻出去。 张怀民起床后就领着儿子去公厕。 从厕所回来,父子俩肩并肩洗脸刷牙,然后一起涂雪花膏。张新民看到这一幕跟妻子小声说:“团团比妞妞小时候懂事。” 以前团团跟着父母回来,张新民的妻子看着团团很黏人,就觉着男孩子养得太娇。毕竟不是自家孩子,她和苏笑笑分开住,也没好到有话直说的地步,所以十分不认同也是在心里腹诽几句。 张新民的话让她觉着团团黏人可能只是腼腆。 幸好妞妞还没起,也没有读心术,否则非得跟她妈科普一番团团在岛上的战绩。 随后听到团团在堂屋用英语同张怀民对话,日常用语说得比大学生还流利,夫妻俩瞳孔地震。 老张和罗翠红拎着鱼和蔬菜进门正好看到二儿子和儿媳妇一脸见鬼了的样子。罗翠红怕打扰到大孙子和大儿子学习,小声问:“你俩杵在这儿干嘛?” 张新民吓了一跳。 老张很是嫌弃地白了一眼儿子就去厨房。 张新民张了张嘴,难以置信地问:“团团这么小就学英语?” 罗翠红点头:“咋了?” “这么小学英语,那等上中学学什么?” 罗翠红第一次听到团团说英语,以为苏笑笑和张怀民逼的,就劝俩人团团还小,过几年再学也不迟。老张也说现在学会了,等上中学就不好好听课了。 苏笑笑告诉二老团团会说不会写,到中学再学单词。其实不是,常用的单词团团都会。苏笑笑打算等他上初中,给他买几本专业书籍。很多专业书籍都是英文版。专业词汇太多,团团一看一个不认识,自然会意识到学无止境。 张怀民和团团又聊一会儿,父子俩一个看语文课本,一个背古诗。前者是张怀民,后者是团团。 罗翠红洗好菜就喊大儿子,张怀民去卧室叫苏笑笑起床。张新民的妻子把妞妞拽起来就指着堂屋说,“团团都背半小时书了。” “团团是团团,我是我。”妞妞甩开她妈的手就打算去厕所。 她妈忍不住唠叨:“你还是个姐姐,就不能跟弟弟学学?” 妞妞摇头:“不能!” 她爹妈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苏笑笑趿拉着鞋从屋里出来:“妞妞,你可以说,你不如团团聪明,因为团团像你大伯,你随了你爸。” 妞妞想问什么意思,眼中一亮:“对啊。爸,妈,不是我不想学,是你们把我生的太笨!” 张新民两口子顿时一脸无语的看着苏笑笑,有这么教孩子的吗。 苏笑笑:“别急,我还没说完。既然妞妞能坦然接受自己笨,以后肯定能接受团团的工资是她的十倍。” “啥?”妞妞猛然转向她大妈。 苏笑笑故意问:“你不知道啊?普通工人每月二三十块钱,科学家每月一两百还有各种补贴。出来进去车接车送。像你爸,工作好几年才分到一间房。要是上好学,毕业就能分到两居室楼房。家属大院门口还有带枪的警卫站岗。我让团团学这么多,就是为了考上好大学。团团,你想过每月二三十块钱的日子,还是两三百的生活啊?” 团团给他妈一个“我又不傻”的眼神就低头继续看书。 妞妞张口结舌:“你你,你咋不早说?” “团团说过啊。”苏笑笑一脸无辜,“年前你到我家,问团团放假了怎么还每天看书。团团说为了考大学。” 妞妞想想,团团是说过这话,“可,可是我以为大学都一样!” 苏笑笑愣了愣神,不禁问:“你老师没说考上好大学能分配到好单位?” “说过。”妞妞下意识点头,“可是老师没说,没说工资差这么多!”说着说着想哭,“大妈,我现在好好学还来得及吗?” 妞妞在苏笑笑家那段时间,苏笑笑没逼她看书,也是因为她和妯娌的关系没到可以替她教孩子的地步。 今天要不是张新民两口子都在,苏笑笑也不会多这个嘴,“从今天起好好学来得及。再晚你连中专都考不上。” 妞妞顿时慌了,想回屋又想到去厕所,纠结一会就拔腿往外跑。 张新民夫妻俩看到她这样,异口同声:“这就行了?” 苏笑笑:“动力有了,不知道能坚持多久。要不新民你陪她看书?小孩子一个人吃饭没意思,估计看书也一样。” 张新民和他妻子互看一眼,决定为了女儿的未来,陪读! 老两口在厨房听到苏笑笑的话,罗翠红小声说:“老大家的哪儿都好,就是容易犯糊涂。” 老张瞪她一眼,示意她人就在院里,别说了。随即老张出来:“笑笑,赶紧洗脸刷牙,可以吃饭了。” 苏笑笑拿着卫生纸去厕所。 回来罗翠红开始盛粥了。 饭后张怀民立刻骑车去局里。 办公室门敞开着,但室内空无一人。张怀民朝食堂走去,昨晚值班的同志拎着饭盒出来:“张队?吃了吗?” 张怀民点头:“我看门开着,屋里没人,是出什么事了吗?” “啊?没有,有的同志还没到,有的单身汉,没人做饭,在食堂吃饭,还有几个在训练场。” 张怀民要的是最后一句话:“我去训练场看看。突然不训练怪不习惯。” 到训练场看到两个同志切磋,张怀民故意说其中一人反应慢。 对方一大早训练显然喜欢训练,也对自己的身手和身材有信心,否则不得被同事嘲笑菜鸡互啄。 这样的人自然不想听到被说不行的话。那个同志就让开,让张怀民过来试试。 虽然张怀民不习惯上班穿便衣,他今天也是一身舒适的便装。脚上穿的是回力鞋,苏笑笑给他买的。他这样打扮动起手来不会被衣服束缚,也不会崴脚。 张怀民点点头,让对手先出招。 部队的训练强度不是公安局能比的。对方只觉着眼前一花就被按倒在地。旁观的那位等地上的人起来才反应过来。 吃 过饭准备回办公室的几个刑警跑过来,也要跟张怀民切磋。张怀民让他们三个一起上。几人觉着张怀民太嚣张,结果一打三,三人也没讨到便宜。 两年前裁军转过来的刑警忍不住问张怀民平时怎么训练,怎么碰到他的手臂跟碰到钢筋似的。 张怀民很是谦虚地说,就是常规训练。几个刑警就问训练内容。张怀民笼统地说一下在水里做俯卧撑,迎风跑步,以及上舰训练等等。 先问他怎么训练的刑警以前在首都当兵,没见过大海,无法想象在水里迎风跑步得多累,但可以肯定比他训练强度大。 那位刑警心里感慨,难怪能一来就当副队长。还有两个政法学院毕业的,听到在水里做俯卧撑惊得瞪大眼睛。 最先跟张怀民切磋的那位以前也是军人,但他离开部队七八年了。哪怕有意识保持身材,也没法跟刚从部队出来的张怀民比。 结果是所有人都佩服张怀民的体力和灵敏度,围着他问除了他说的那些还有什么。政法学院的年轻人问海军有没有射击训练。 张怀民回答,属于常规训练。没说因为军舰少,一旦敌人打过来,军舰抗不了几分钟,结果还是得到打陆地战。 转业两年的刑警不禁问:“那你不就是又是陆军又是海军?”说着一顿,“怎么那么像我以前听说的海军陆战队?” 张怀民微微摇头:“没他们强度大。” “——那要是他们过来,打我还不跟大学生欺负小学生似的?” 张怀民点头:“差不多。是不是该回办公室了?” 众人想起时间不早了,就跟他回办公室。到办公室正好看到另一个副队长匆匆往外走。张怀民问出什么事了。 那位副队长停下,呆愣愣地说:“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我还以为都还没来。” 几个同志回答在训练场跟张队切磋。他不由得看看自己腰上的软肉,咂咂舌,心说差距太大,这没法羡慕。 张怀民问:“是不是有案子?” 这位副队长不禁说:“差点忘了。出事了。”然后挑几个人,又叫一个人去找法医,最后看向张怀民,“张队也一起吧。” 到车上,副队长习惯性上车,没眼力见儿的年轻人去副驾,被老刑警跟老鹰抓小鸡似的提到后面。张怀民坐上去,副队长就问:“张队会开车吧?” 张怀民点头:“除了天上飞的都会。” 副队长想说口气真大。冷不丁想起海军海上装备少,“您以前的部队有坦克吧?” 张怀民笑笑没回答。 副队长见状不太高兴,身后传来年轻刑警的问:“是不是要保密啊?” 张怀民回头看着他笑了笑。 副队长顿时想给自己一巴掌:“我这猪脑子。离开部队久了差点忘了。张队,您见谅。” 张怀民:“没事。我不也什么都没说吗。” 副队长不敢再打听部队的事,改聊昨天夜里发生的案子。 与此同时,苏笑笑和婆婆跟几个大爷大妈出去看房。一个上午看了四家,苏笑笑看得脚底板疼,口干舌燥,大爷大妈越看越来劲,她婆婆恨不得一口气看完。 苏笑笑胡扯该做饭了,几个大爷大妈才放过她。 到家苏笑笑就坐下。 团团靠过来:“妈妈很累吗?” 苏笑笑缓口气才点头,忍不住问她婆婆累不累。估计她婆婆会说这才哪到哪儿。结果罗翠红没说,说的是,“你就是办公室坐久了缺乏锻炼!” 第72章 团团去上学谁不知道你是投机倒把的祖…… 对于婆婆的吐槽,苏笑笑左耳出右耳进,把团团拉到怀里,“明天去学校好吗?” 学校里没有熟悉的同学,没有认识的大哥哥大姐姐,团团不想去,趴她肩上,嗫喏着问:“不想去。” 苏笑笑:“妈妈送你到学校,然后跟奶奶去看房。看好房子我去学校门口等你放学。过几天妈妈上班了,让爷爷奶奶去接你?” 团团一声不吭。 苏笑笑:“就这么决定了啊。要是发现这边的课本跟岛上的不一样也别慌,不懂的回来妈妈教你。” “妈妈。”团团扭动撒娇,苏笑笑赶忙抱住他。 罗翠红把他拉起来:“不去学校还考不考大学?” 团团:“妈妈教我!” 苏笑笑:“妈妈只能教你小学的知识啊。” “为啥?” “妈妈学历低。爸爸学历也不高,所以我们要每天看书学习。”苏笑笑记得还没跟公婆说她啥时候考大学,决定考上再说,省得两位老人跟着心慌紧张。 团团抿抿嘴,犹豫片刻:“我想吃烤鸭。” 苏笑笑顿时想笑:“妈妈去买。” “我想和妈妈一起去?” 苏笑笑起身拉住他的手,问婆婆附近有没有卖烤鸭的。 罗翠红摇了摇头,“那我就不做那么多菜了?” “随便炒个素菜吧。我估计怀民跟新民他们一样中午吃食堂。”苏笑笑掏出兜里的钱,看看够买一只鸭子的,就直接拉着团团出去。 娘俩刚下公交车走几步就到卖焖炉烤鸭的地方。苏笑笑给了钱要一整只鸭子,准备再买几个烧饼——团团喜欢面食,但岛上没有这口,转过身却看到团团盯着远方。 苏笑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圈警戒线两端有两个身着橄榄绿的公安,警戒线里头还有一群人,看样子不像公安。苏笑笑回头问:“同志,那边出事了?” 烤鸭店的女同志勾头看过去:“死人了。” 苏笑笑猜到了:“警戒线里头的也是公安?” 同志点头:“好像是刑警。听说还是上班的片警先发现的,一开始还以为喝多了。片警叫他起来回家睡,一直叫不醒才觉着不对劲。” “难怪这么多人。”苏笑笑说完就拉着团团朝反方向的早餐店走去。 团团不禁说:“妈妈——” “先别说话。”苏笑笑买十个烧饼,到公交站牌才说,“是不是想说好像看到爸爸了?团团,以后在外面看到爸爸,如果爸爸不喊你,你就当没看见。” 团团不明白:“为什么啊?” 苏笑笑:“爸爸是刑警,就是比派出所的同志还厉害的警察。他面对的都是大坏蛋。爸爸要抓大坏蛋,大坏蛋很生气,你猜大坏蛋会不会打你?” 团团琢磨片刻,不禁点头。 苏笑笑:“所以回到家要告诉爷爷奶奶买烤鸭的时候看到爸爸了吗?” “我不知道。”团团问,“在家里也不可以说吗?” 苏笑笑点头:“可以。可是爷爷奶奶会担心爸爸受伤啊。你希望爷爷奶奶因此吃不下饭吗?” 团团不希望,团团愈发好奇:“妈妈担心爸爸吗?” “肯定担心啊。可你爸是公安,免不了受伤。我担心也没用。”苏笑笑担心他年龄小听不懂,“我们好好的,爸爸抓坏人的时候就不会分心。” 团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我不想去学校,爸爸会不会很担心啊?” “你说呢?” 团团顿时不好意思,抱着她的腰,小脑袋埋进她怀里:“明天我就去学校,不让爸爸担心。” 苏笑笑一看他害羞就料到他会这样说:“你好好上课,过两个月放暑假,妈妈给你带上米面,你去小爷爷家过暑假,届时叫小舅舅领你上山打猎下河抓鱼。兴许还能找到香甜的野蜂蜜。” 团团猛然抬起头:“妈妈拉钩!” 苏笑笑同他拉好勾,公交车来了。娘俩到车上十来分钟就下来。团团闻到从胡同里飘出来的饭菜香味,想起心头的疑惑:“妈妈,为什么带上米面啊?” “小爷爷家的粮食只够他们自己吃的。你去了他们都得少吃半碗饭。”团团的胃口好,苏笑笑这么说也不算夸张。 团团想起刘家的厢房上面盖的茅草,他很好奇问房子上面 为什么用茅草,因为好看吗。他妈反问他,你为什么不顿顿吃猪肉,是不想吃吗。 团团哑口无言。 这话还把刘家众人逗笑了,又劝苏笑笑好好说话,团团只是年龄小不懂事。 所以团团毫不怀疑妈妈的说辞,“我们买个烤鸭吧。大舅舅家的妹妹都没吃过烤鸭。” “你怎么知道她没吃过?你们聊天了?” 团团点头:“表哥也没吃过。我们买两只好不好?” 苏笑笑心说,我要能考上大学,给你买三只,“妈妈可以答应你,你也要听妈妈的话。” “妈妈还送我去学校吗?” 苏笑笑点头。 团团高兴极了,松开她的手就往家跑。到院门口看到他姐放学回来,“妞妞姐,我回来了。” 先前妞妞听她奶奶说大妈和小堂弟买烤鸭去了,现在一看到团团就把作业书本收起来,“我们洗手,奶奶快做好饭了。” 刚刚把馒头放锅里,还没热透的罗翠红无奈地翻白眼。 在一旁洗菜的老张想笑:“炉火上来了就快了。” 罗翠红把韭菜接过来:“韭菜炒鸡蛋吧?中午只有咱们几个,做多了也吃不完。” 苏笑笑拎着烤鸭进来说:“从中间斩断吧。”指着鸭翅下方,“团团和妞妞一人一个鸭腿,剩下的咱们吃。上面这一半留晚上吃?” 老张:“烤鸭凉了就不好吃了。” 苏笑笑:“撕开煮汤煮面。” 老张没这么吃过,就叫罗翠红拿主意。 搁以前罗翠红懒得理苏笑笑。去岛上两次,苏笑笑有啥做啥,每道菜都比她做的有味,以至于罗翠红潜意识认为听她的没错。 苏笑笑又把烧饼递过去。 老张直皱眉。 苏笑笑:“这在米粥里泡软也挺好吃的。烧饼里头的猪油香。” 罗翠红接过去:“中午还有卖烧饼的?” 苏笑笑点头:“早餐店的烧饼卖到一两点钟。” 罗翠红有几个牙晃悠,担心把牙累掉,所以不敢吃太多,把苏笑笑买的烧饼从中间切两半,她和老张一人一半,俩孩子要是一个不够吃,两个吃不完,正好可以吃一个半。 苏笑笑洗洗手拿走三个半烧饼去堂屋跟俩孩子先垫垫肚子。 妞妞啃着烧饼就感叹:“大妈,你都不知道我多久没吃过烧饼。” “你爸这么小气啊?”苏笑笑可以当着公婆的面调侃小叔子,二老不会跟她计较,但不能当着孩子的面挤兑妯娌,开玩笑都不行。这一点苏笑笑以前不懂,还是前世听她嫂子说嘴贱逗一句侄女,娘家弟妹一年没理她。 妞妞是个诚实的孩子:“我妈妈小气。” “不是吧?我猜你妈是想存钱给你买房子。因为我说要给团团买房子。她肯定觉着团团有,你也应该有。” 妞妞还是年龄小啊,苏笑笑这样说她就信了,“真的吗?” 苏笑笑点头:“肯定啊。不然存钱干嘛?你爷爷奶奶有钱,我们也有工资。她大学毕业后也能拿到高工资。” “那我以后不说她小气。”妞妞好奇地问,“大妈,团团的房子看好了吗?” 苏笑笑摇摇头;“要价太高。我打算再看看。” 虽然几处房子都在一万左右,老两口赞助点她也买得起,可这年头大家都等着分房,房子值那个价也是有价无市。 妞妞问:“你买了房是不是就搬出去啊?大妈,我以后可以去你家吗?” 苏笑笑点头:“回头给你留个房间。” 妞妞不禁睁大眼睛。 “你没听错。”苏笑笑起身去洗手,“团团,吃好了洗手,不许乱蹭。” 团团白了他妈一眼:“我都多大了,还要你提醒啊?” “你少说两句,周末我带你去军校看望你的大娃哥哥。”苏笑笑去厨房弄点热水。 罗翠红听韩大菊提过钟大娃,对团团很好,“去之前让新民陪你去友谊商店买点好东西。” “友谊商店的东西太贵,买了他也不要。”苏笑笑道,“这事您就别管。”又担心她好心办坏事,“钟家不简单,不买不行,买多了也不行。” 罗翠红不禁问:“不简单的不是沈家吗?” 苏笑笑:“沈团长的妻子是宋老师介绍的。您猜宋老师跟人咋认识的?” 肯定宋家什么亲戚在首都。不然她一个常年在岛上,老家滨海市的哪能接触到首都高干子女。 牵扯到大人物,罗翠红不敢出主意。 为了暑假下乡撒欢,周末去军校,翌日清晨团团睁开眼就爬起来。看到爸爸妈妈还在睡觉,团团本能想喊他们。张怀民拉起被子蒙上头,团团一脸无语地撇撇小嘴就出去。 老张担心小孩掉茅坑里,陪团团去厕所。 团团洗漱后很自觉的把他的英语书掏出来,把昨晚学的几个单词默写一遍又背三遍就看语文书。 张新民和他妻子此刻才从屋里出来。 老张指着儿子儿媳:“就你俩还好意思嫌弃妞妞爱睡懒觉。” 夫妻俩摸摸鼻子去上厕所。 团团背书的声音小,没把张怀民吵醒,把睡到自然醒的苏笑笑吵醒了。苏笑笑洗漱后坐在儿子身边背历史。 饭后,张怀民骑车去单位。苏笑笑和婆婆送团团去学校。罗翠红跟过去的目的是认认路以及看看团团在几班,班主任是谁。 出发前苏笑笑叫团团带上小船,团团不乐意。苏笑笑塞他书包里哄他:“你同学没见过。让同学长长见识。不然别的班会嘲笑你同学无知。团团,你希望新同学被人嘲笑吗?” 团团摇了摇头:“新同学也是我同学。我同学只能我嘲笑!” 苏笑笑呼吸一顿:“——不许欺负同学!” 团团充耳不闻,拎起书包往外跑。 经过一个冬日夏天晒黑的团团又白回来,苏笑笑给他穿着小衬衫背带裤,外面还有一件格子外套,配上干干净净的鞋子,怎么看都是有礼貌的乖孩子。 四年级的小学生正值狗都嫌弃的年龄,所以老师见到团团是越看越喜欢,拉着他的胳膊去教室,还对苏笑笑说:“团团妈,放心回去吧。” 苏笑笑随他到教室门口,看着团团被安排到最后一排就回去。 罗翠红不满意:“咋让团团在最后?你是不是没跟老师说团团学习好?以咱家团团的学习成绩应该坐第三排第四排。” 苏笑笑:“您大孙子比人家小一两岁,还比人高半个头,坐前面合适吗?” 罗翠红张张口:“那前排靠边也行!” “靠墙坐遇到玻璃反光看不到黑边另一边的字。”苏笑笑道,“以前听王素芬的小儿子说过。” 罗翠红没上过学,以前就是普通工人,她信以为真:“那去看房子?” 苏笑笑点头:“最好今天定下来,明天过户。”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张怀民离家十几年好不容易回来,罗翠红希望他在家多住些日子。 苏笑笑觉着会有人比她急,那些年被收走财产,这两年好不容易要回来的那些人。 婆媳二人看了两家,打算回去跟老张商量商量加上昨天看的哪家最值得,刚到胡同口就看到一个大爷朝苏笑笑招手。 苏笑笑到跟前,还没开口,大爷就问:“你是不是想买房?” “您卖?”苏笑笑有点不忍心跟五六十岁的老大爷还价,无论今生还是前世,这大爷的年龄都能当她爸,“房子卖了您住哪儿?我说句不好听的,有个房子,将来遇到什么事着急用钱,你再卖也不迟。”顿了顿,“再者,房子拾掇拾掇,租出去一个月也有二三十块。” 大爷苦笑着说:“卖了省心了。” 罗翠红认识他,跟她家就隔两条胡同,那几年被批斗过。据她所知这人也活该,以前干过很多缺德事。 罗翠红不想买他的房,怕他过几天反悔又要回去:“我儿媳妇说得对,卖了你住哪儿?” “去港城。”大爷往四周看看,见没什么人他 才说,“不瞒你说,我儿子女儿都在港城。” 罗翠红很想翻白眼,心说谁不知道你是投机倒把的祖师爷,内战的时候两边支持,解放后儿子去了国外,女儿去了港城。人家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你是有几个儿女放几个地方。 苏笑笑听了大爷的话怀疑解放前后他把大部分资产移到了港城或国外。对于这样的人,苏笑笑不同情:“既然您可以投奔儿女?那我们过去看看。不过我还想问一句,您知道现在的房子什么价吗?” 第73章 团团打架他们两口子不会说话。 老大爷点点头表示知道,像是担心苏笑笑不买,又解释他的房子好,不需要装修,他和妻子搬走苏笑笑就能住进去。 苏笑笑以为他能把儿女送出去,以他的财力房子最少也是宽五间甚至有跨院的大四合院。谁知正房三间,跟张家一样,只是看起来比张家的房子高宽长。 屋里的家具都是顶好的。苏笑笑分不清什么红木紫檀,但看起来贵气。唯一的缺点是太空,条几上啥也没有,书柜上只有零散几本书,跟被洗劫过似的。不过衣柜床榻倒是完好。 跟大爷说的一样,不需要收拾,他搬走苏笑笑一家三口就能搬过来。 厢房和南边几间的房子也没有漏水的迹象。 苏笑笑挺满意,嘴上让大爷出价,心里寻思着如果跟其他人差不多,还是算了。 大爷伸出一根指头。 苏笑笑苦笑:“我今年才三十二,就算二十岁一毕业就存钱,也不可能一年存九百。团团爸的工资是比我高,可我们要养团团。” 老大爷下意识看罗翠红。 苏笑笑:“不行。我婆婆三个孩子,帮衬我们就得帮新民和我小姑子买房。他们哪有这么多钱?现在大家住在一起和和气气的,是因为公婆没给过我们钱。您看起来就见多识广,想必听说过不患寡而患不均?” 老大爷笑了,笑他自己,没想到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本以为张家的大儿媳妇温柔贤惠没什么主见,结果人家只是外柔内刚。 老大爷着急离开,担心过两年又出现他难以承受的变故,“你开个价,合适的话咱明儿就过户。” 苏笑笑不好意思地笑笑。 老大爷道:“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合适就卖,不合适就算了。” 苏笑笑:“七千?” 罗翠红不由得看儿媳妇。 老大爷见她这样,估计罗翠红觉着苏笑笑疯了,一口砍掉三千,也不怕被他打出去。老大爷不意外,苏笑笑刚才说她工作十年还要养孩子,他就算过她手里的钱不超过八千。 港城离首都几千里,以他无业的身份没法乘飞机,坐车转船,家具柜子大件物品都带不走,都要留给苏笑笑。可要搁以前光家里的东西就能卖上钱大洋。老大爷不舍得,让苏笑笑再加点。 苏笑笑加五百。 她扣扣搜搜的样子让老大爷好气又好笑,“也别五百,再加一千,除了小东西,锅碗瓢盆都留给你。” 苏笑笑试探道:“八千五?”说出来就忍不住皱眉。 老大爷点头:“我这个房子和房子里的东西,搁民国时期最少也要两千大洋。” “您别说笑了。”苏笑笑摇头,“鲁迅的房子离这边有没有两公里?他那个地段才八百大洋。不要认为我婆婆不识字,我年轻见识少,您就信口开河。大爷,您诚心卖,就八千。不瞒你说,我家也有房子,只是离这边远,团团上学不方便。我们还可以在公婆家凑合两年,不是非买不可。” 老大爷不知道鲁迅的房子多少钱,可苏笑笑的样子看起来不是很迫切,“你先看看我屋里有多少东西。”说着话给他妻子使个眼色。 妻子把打眼的东西都收起来了。收到指示,老太太把柜子打开。苏笑笑见里头塞得满满当当,书本古籍花瓶等等,什么都有。苏笑笑有点心动:“我不懂古玩。我公婆家就在后面,您想必也知道老张家上数三代都没有宫里人,不懂这些。”想想老头的德行,她故意说,“不如您把这些送人?我只买这处空房子,七千块钱,明天过户。” 老大爷不想送人,那十年他被一些人为难,亲朋好友没有一个露头的。还不如邻居,人家平时也不敢跟他搭腔,可妻子生病又赶上下大雪,他试着求邻居帮忙,邻居小伙子跑着帮他买药。 他留了一个怀表和一块玉佩,临走前再给邻居小伙子。 老大爷看着他前半生收集的宝贝,忍不住叹气。 苏笑笑:“要不给您儿子发个电报?能带多少带多少?剩下的留给我,我给您加五百?” 老大爷的儿子想回来看看故乡,顺便帮他拿行李。老大爷担心儿子进得来出不去,让他在港城等着。 老太太这些年经常生病就是想孩子想的,她忍不住给老头子使眼色。 大爷沉吟片刻:“我再想想。” 苏笑笑点头:“您慢慢考虑。您知道我公婆家在哪儿吧?回头可以直接去找我,家里有人。” 大爷点头。 苏笑笑:“时间不早了,我去学校接团团。他对这边不熟,我怕他迷路。” 大爷送她到门外。 罗翠红一出胡同就埋怨她把话说得太死。 苏笑笑:“您别急,估计八千差不多。” “你咋估计的?”罗翠红压低声音,“你不知道,他家以前很有钱,柜子里的那些东西是真的。” 苏笑笑故意问:“有钱就住这儿?” “大房子卖的钱被他儿子带走了。那些有钱人说什么屋大欺主。再说,后来也不许用丫鬟仆人,他们老两口住大房子不得自己打扫?房子大了显得有钱,还容易招贼。” 原来如此啊。苏笑笑懂了,“您放心吧,最多八千。” 罗翠红就闹不明白了,“你怎么那么肯定?” 苏笑笑:“这年头谁舍得拿出全部存款买房?日子不过了?” 罗翠红被问愣住,张张口:“那——你啊。首都那么多人,肯定不止一个你这样的。” 苏笑笑点头:“但也不会太多。首都以前有钱人多,有钱人有几个没有海外关系?有海外关系的那十年有几个好过的?现在有机会出去,您说他们会不会跟刚才那大爷一样变卖家产去港城或者出国定居?真要算起来,买的没有卖的多。”停顿一下,问婆婆,“卖的多买的少意味着什么?” 罗翠红三天两头去菜市场,当然知道秋冬时节的白菜萝卜什么价。 到往张家去的胡同口,苏笑笑让婆婆先回家,她去学校。 慢慢悠悠到学校,苏笑笑又等十多分钟才放学。 学生快走完了,还不见苏团团出来。苏笑笑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担心跟团团走岔了,苏笑笑耐着性子又等几分钟,看到苏团团耷拉着脑袋跟着班主任出来。苏笑笑长舒一口气,紧接着又叹气,往前迎几步:“老师,苏团团闯祸了?” 他班主任一言难尽地瞥着苏团团。 老师另一边的几个学生争先恐后地说,“没有!不怪苏团团。苏团团的妈妈,你不许打苏团团!” 老师扭头瞪一眼几个男生女生:“都闭嘴!” 苏笑笑吓一跳。 老师余光瞥见,不禁说:“不是冲你。团团妈,我——要我怎么说。我以为他懂事乖巧又听话。可他,上午三节课才上两节,他就跟隔壁班同学打起来。一打二还把一个比他高一点壮一点的学生打哭了。您——”想问您家孩子怎么教的,“幸好不严重。这次就算了。团团妈,回去好好教教他。” 苏笑笑正想说话,几个小学生又争先恐后地解释:“才不是。老师,我都说了,是他们先说我们,苏团团为了帮我们才跟他们打起来。苏团团的妈妈,真不怪苏团团——” 老师打断:“他们欺负你们,苏团团就能动手打人?” 苏笑笑冷不丁想起团团之前说的话:“团团,告诉老师因 为什么。” “他说了。”老师看着其他学生,“他们几个拿苏团团用贝壳和弹壳做的东西在走廊里玩,隔壁班的同学想看看,他们不让人看,也不让人碰。人家才忍不住嘲讽几句。苏团团听见了就从教室里出来,指着人家,让人家再说一遍。”说到这里想叹气,“苏团团的妈妈,我就没见过比苏团团还嚣张的小学生。一言不合就上手,这——”想问跟谁学的,“这样长大了怎么办?” 苏笑笑伸手搂过儿子的脖子。 团团的几个同学慌忙上前。苏笑笑吓一跳:“我不打苏团团。” “你骂他?”小学生一脸紧张地盯着苏笑笑。 苏笑笑向老师道谢,谢谢她没有给苏团团两巴掌——这个年代学生不听话,老师真动手,家长也支持。随后苏笑笑解释:“我跟他说不许欺负同学。也不能看着同学被欺负。” 老师一听不是苏团团好斗,一直不踏实的心找到归处,“可是也不该动手。” 团团跟老师不熟,不想理她。他又不希望老师误会他妈妈不会教小孩:“他们先推的我。” 老师转向他:“不是你先动手”难怪她看那几个学生身上没有伤痕,说这事算了,他们也没意见,“问你的时候怎么不说?” 团团抿抿嘴:“打都打了。” 老师呼吸一滞:“你——苏团团的妈妈,听见了吧?” “听见了。”苏笑笑捏住儿子的小脸,“长嘴巴干嘛用的?” 团团拨开她的手:“知道啦。” 老师皱眉,这么敷衍:“不管你是真知道还是装知道,我都不希望这样的事再有下次!” 团团下意识看他妈。 苏笑笑:“你能靠一张嘴把对方气哭才是真本事。” “好吧。”团团点头。 老师饿的饥肠辘辘,见她学生家长还算明事理,苏团团又变得听话,就让其他几个学生回家,她也回家用饭。 几个小学生担心苏笑笑揍团团,因为他们的爸爸妈妈就是在外人面前很和气,到家就抽皮带拿鞋底收拾他们。所以几个小孩用不知道苏团团家在哪儿这种破理由跟母子俩回去。 到张家看到苏团团跟爷爷奶奶住一起,想起他们的爷爷奶奶很护着他们,这才放心回家。 几个小学生走后,苏笑笑坐下就把儿子拉到身边:“以后不许跟同学动手。如果有人欺负你,你找几个同学把他抓住送给老师,叫老师教训他。” 团团不禁问:“像爸爸抓坏人那样吗?” 冷不丁来这么一句,苏笑笑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对!如果怕他在学校外面报复,以后你们几个一起上下学。”不待团团反驳,“双拳难敌四手!” 团团无奈地点头:“好吧,好吧。我饿了,想吃饭。” 罗翠红在厨房听见就出来:“快好了。妞妞回来我们就吃饭。” 早上吃得早,罗翠红担心饿着俩孩子,可不敢跟邻居学十二点才拉炉子,磨蹭到一点才吃饭。 苏笑笑问:“有没有不懂的?妈妈教你。” “我想包书皮。” 苏笑笑本想给团团交学费,学校那边表示交过不用再交,于是就只交书本费。苏笑笑打开随便翻翻,果然小学课本不一样。 苏笑笑找几张报纸,帮他包好书皮,妞妞放学回来。罗翠红还没炒菜,苏笑笑就让俩孩子把课本拿出来,复习上午学的内容或者做作业。 老张担心孙女乱跑或被人哄走,天天接送妞妞,自然跟她一起回来。他在堂屋门外听到苏笑笑的话,就去厨房,小声说:“自从笑笑回来,妞妞都爱学习了。以前新民两口子让她写作业,跟求爷爷告奶奶一样。” 罗翠红:“他们两口子不会说话。幸好你大儿媳妇是笑笑!” 第74章 房子成交路人跟他无冤无仇,杀他干什…… 这话老张承认,大儿媳妇除了不知道心疼钱,样样都没得说。 罗翠红又问:“怀民中午又不回来?” 老张:“局里有案子把。昨儿天黑才回来。要是不忙,太阳落山就该回来了。” “我一想到他的工作就忍不住担心。” 老张不禁说:“以前当兵上战场也没见你这么担心。” “那个时候遇到的敌人不是咱们的对手,我有啥好担心的?他牺牲了是他倒霉,老天爷要收他,跟现在不一样。再说了,那才几天?他这以后天天都有危险。”罗翠红越说越担心。 老张被她说得心慌听不下去,“先做饭!”不等她又唠叨就转移话题,“下午我去买点麻花?刚一放学妞妞就叫着饿。笑笑说吃得好长得高,你看团团多高。咱家现在有钱,不能再让妞妞跟她妈她姑一样高。” 张怀民以前也不高,他到部队能吃饱饭,三年蹿了十多公分。他跟新同事切磋能一打三,除了他反应快,还有一点正是因为他比人家高半头力气大。 要是以前别人跟罗翠红说吃的好长得高,罗翠红不信,她会认为米面最养人,吃饱就能长高。两次去苏笑笑家,苏笑笑天天买海鲜和鱼,三天两头买蛋或者鸡鸭,她跟着孩子一起吃,回到首都就被家人和邻居说气色好。 罗翠红点头:“再买点豆奶粉。别买罐头和麦乳精,团团开始换牙,笑笑说糖吃多了新长出的牙是黑色的。” 午饭后,老张把俩孩子送去学校就去供销社。苏笑笑和她婆婆继续看房。罗翠红不明白:“你觉着那个房子差不多,咱还看啥?” 苏笑笑:“万一有更便宜的呢?” 罗翠红恍然大悟,婆媳二人继续看,直到团团快放学,她回家做饭,苏笑笑去学校接团团。 晚饭后,苏笑笑准备洗漱,张家大门被推开。 罗翠红正准备出去跟邻居大爷大妈唠嗑,见状就停下问:“是不是怀民回来了?” “罗大姐,是我。” 熟悉的声音传过来,罗翠红心说,你和我不一定谁大呢。 罗翠红迎上去请他屋里坐。 来人不是旁人,就是那位要跟儿女团聚的大爷。 苏笑笑让团团和妞妞出去玩一会儿。俩小孩晚上吃得多,脑袋晕乎乎的,没心思学习,闻言就出去找朋友。 苏笑笑给老大爷倒杯水,他抬抬手表示不用客气,很自然地打量一下张家的房子,问哪间是苏笑笑的卧室。苏笑笑指着前面和身后两间正房,“那是我公婆的房间,我和怀民住这间。新民夫妻俩有时候住单位宿舍,有时候住厢房。俩孩子也住厢房。” 张家有三间厢房能住人,不过其中一间是张怀民他妹的。他妹的单位离张家不近,但公交车方便,无需转车。碰到雨雪天没法骑车,她乘公交去上班,晚上就回娘家。每月总有一到两次,所以她嫁出去十多年了房间还一直留着。 跟老大爷猜的一样。苏笑笑看起来很诚实。老大爷又找人打听过,张家大儿媳确实有一套房子,也确实离鲁迅故居不远,以致于大爷认为苏笑笑先前跟他谈的那些都是实话。 改革开放后港城市民可以来大陆,大陆市民也可以去港城探亲,所以大爷和他妻子的证件很好办,也已经办好了,随时可以出发,他就希望尽快把房子脱手。 前几天大爷找人打听过,三间四合院有的一万多点,有的七八千,苏笑笑给他的价格偏低,可也确实如她所言,并不是非他不可。晚饭时他妻子还说下午看到张家婆媳二人四处看房子。基于种种原因,大爷就没兜圈子,对苏笑笑说屋里的小件他带走,剩下的连同房子八千块钱! 苏笑笑:“我希望您说的是带,而不是邮寄。” “邮寄也寄不到港城。”大爷笑道,“寄到鹏城,我们老两口没本事拎过关。” 苏笑笑点头:“说句不好听的,您别生气,您可别故意弄坏。” 大爷失笑:“都是我一个个挑的东西,你答应我好好收藏,我都留给你。” 苏笑笑不信,但她依然说:“都跟您说了,我不懂古玩。我就是想卖也不知道卖给谁。话又说回来,要是你那些东西都 是好的,我也担心拿出去一样被人发现我家有好东西,给家里招来灾祸。您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人多大胆。” 大爷着急出去也是因为这两年返城的知青多,大部分人没工作,三个年轻男人聚到一起就能揭竿而起,何况成千上万个游手好闲的青壮年。 大爷把东西都塞柜子里,也就是怕被人看眼里去,然后半夜溜进来杀人越货。 苏笑笑的这番话让大爷很意外,为她感到可惜,这么聪明的闺女竟然在邮局干类似营业员的工作。也不知道爹妈怎么教的。换成他女儿,在国内考不公立上大学,他也会出钱让她去国外上个私立大学。 大爷本来心里有点不痛快,认为苏笑笑有点趁火打劫,虽然他没证据。苏笑笑如此通透,反而让大爷高看一眼,冲苏笑笑点点头就回家。 到家大爷就对妻子说,那些沉重的砚台易坏的钟之类的都留下,他们只带金银细软。 精明的大爷六五年意识到时局不对劲,就把很多东西埋在床底下。以前眼红他万贯家财的人想趁着革命收缴他家物品时顺手牵羊,结果里里外外搜了一圈全是没法藏在兜里的大件。大件无法隐瞒,一一登记在册后统一管理,革命结束工作人员就对着册子送回来。 期间不止一位工作人员劝他捐给博物馆。大爷经历过太多事,认为今年捐出去,明年不一定被哪个小贼以假乱真换走,所以谁劝他他都哭,说都是祖宗留下的东西云云。不知道的还以为工作人员逼捐,这样几次之后没人敢劝说大爷。 大爷的妻子不禁问:“不是说能带的都带走?” “老张家的大儿媳妇聪慧。可惜文化不高。”大爷把苏笑笑跟他说的那番话告诉妻子。他妻子也很意外:“她不是一直在岛上?还知道这两年市里乱。” 大爷点点头,看着住了十来年的房子,满眼不舍:“以前还觉着就这么卖了太可惜。买家要是小苏同志,也许她比咱们更爱惜这个房子。” “明天过户?” 大爷仍然不舍,沉默许久才微微点头。 罗翠红等大爷走远就问儿媳妇:“你和怀民有那么多钱吗?” 妯娌就在对面站着,苏笑笑没敢提那一千块钱:“勉强够!”补一句,“怀民在岛上花不了多少钱,从我俩结婚到我和团团到岛上,他也存了一点钱。那边暖和,一年四季几乎不用买蔬菜,我俩又不经常买衣服,一年能剩一千多。” 张新民忍不住问:“大哥工资这么高” 苏笑笑:“都是血汗钱。三伏天海上训练,经常晒脱皮。哪有你舒服,天天坐办公室,一年四季风吹不着雨淋不着——” “停!”张新民赶忙打断,“当我没问。不过,明天要不要我跟你们一块去?” 苏笑笑想想现在的世道,先问他忙不忙。这个时候没有夏收秋藏,还不年不节的,财政部门不忙,张新民点头,苏笑笑转向:“明天先取钱后过户” 罗翠红:“听你的。” 话音落下,张怀民突然出现在院里,一屋子人吓一跳。 罗翠红接着灯光看清是他忍不住骂两句,接着就问他吃饭了吗。 张怀民摇了摇头。张新民下意识想问忙什么呢。到嘴边赶紧咽回去,拽着妻子出去就叮嘱,别问大哥忙什么。他妻子白了他一眼,仿佛说你以为我是你。 苏笑笑给张怀民倒杯水:“这么忙?” 张怀民“嗯”一声就没话了。 苏笑笑无语,心说还瞒我?真以为我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死的那人是不是流浪汉?” “你怎么知道是男的?”张怀民惊呼,“我——不是听我说的吧?” 苏笑笑:“事发地离烤鸭店不远。你们查案的时候周围市民都过去看热闹,我听他们说的。死者身份不好查?你发动群众啊。” 张怀民不由得接一句:“查到了。”说出来瞪苏笑笑,套他的话呢。 老张和罗翠红一个拿碗筷一个端着锅从厨房出来,正好听到最后两句。老张放下锅,告诉儿子有粥有菜有馒头,就问:“笑笑还懂查案?” 苏笑笑看过钟家帮张怀民借的刑侦笔记,“听人说过。像凶杀案,不是仇杀就是情杀,大部分是熟人作案。” 张怀民舀粥吃菜啃馒头,假装没听见,就怕他一时大意又说了案件内容。 苏笑笑担心他无从上手,毕竟张怀民以前没干过,忍不住多嘴:“有没有想过不是仇杀也不是情杀,是陌生人作案?” “他脑子有病?”张怀民不想理她。 苏笑笑靠墙上:“你们办案啊,总会分析犯罪嫌疑人是不是挨过欺负报复杀人,或者跟死者闹过矛盾。万一是路过,他瞅死者一眼,死者嘴贱说一句,你瞅啥。他嫌死者态度不好把人杀了呢?” 张怀民想也没想:“不可能!” “勘察过现场,是有预谋作案?” 张怀民的勺子停顿一秒继续喝粥:“你就别问了。房子看得怎么样?” 苏笑笑:“不出意外明天过户。买了房,咱家就没啥钱了。” “下个月就发工资了。”张怀民脱口道。 苏笑笑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转向公婆,“所以真用不着您二老的钱。”听到脚步声,感觉张新民夫妻俩觉着外面没意思,慢慢悠悠回来,“您的钱不如留着给新民买房。” 罗翠红没有大儿媳妇有魄力,不舍得拿出存款给儿子买房,哪怕只是一半,因为以前穷怕了,“先把你们的房了买好再说。” 翌日上午,张新民陪母亲和嫂子去银行。老大爷直接去房管局等他们。 张怀民到单位,听到同事分工继续走访,他找到另一个副队长,建议把所有能出去的人分两拨,一拨查死者社会关系,一拨查那案发前后的路人。 副队长想也没想就问:“路人跟他无冤无仇,杀他干什么?” 张怀民很坚持。副队长听老队长说过,张怀民是市局安派过来的,以为他上面有人,不想给自己树敌,就给张怀民两个人。 凶器在现场,一块板砖,但勘察现场的时候忘了查板砖是不是凶手带来的。死者在路边,一边是马路一边是绿化带,没有砖,他们就先入为主——犯罪嫌疑人带来的。 张怀民把板砖的照片带到现场,周围看一下,在不远处马路对面饭店门口看到一堆砖头,跟凶案现场的砖一模一样。张怀民问店里的同志砖怎么堆在门口。工作人员回答前几天砌一个洗菜台,这些砖是用剩下的。 张怀民给两个同事使眼色,三人分头询问店里的所有同志案发前后他们在什么地方,又见过哪些人。 第75章 团团去军校要是买八千的房子,差了将…… 苏笑笑买房的时候没出现一丝波折,又是全款,大爷的房契也没有任何问题,这年头买房的也不多,工作人员不忙,所以很快办好。 回去的路上苏笑笑想尽快搬出去。 到家苏笑笑一说房子买好了,老张肉眼可见地失落,显然不希望热热闹闹的一家子没热闹三天就分开,苏笑笑见状补一句:“就是不知道那大爷啥时候搬走。” 老张一时间没听懂:“啥意思?” 苏笑笑:“大爷打算去港城投奔儿女,他说下午给儿子拍电报,收到儿子的电报再南下。首都离港城几千里,就算电报很快可也不是电话,最少也要一周。” 老张情不自禁地笑着安慰苏笑 笑别着急。 苏笑笑真想送他一对白眼。 回来好几天了还没给她爷爷奶奶上过坟,苏笑笑趁着下午没事,买一捆纸和一盘炮去给苏老爷子和老太太上坟。 罗翠红担心儿媳妇一个人去墓地害怕,陪她一起去。 周末,苏笑笑上班,没空陪团团去军校。四月的第三个周末,苏笑笑和婆婆送大爷老两口上火车,回来的路上买两把新锁,把院门和堂屋门的锁换了。 到家看到张怀民在院里教团团擒拿,她愣了片刻,问:“那个凶杀案破了?” 张怀民挑眉。 “说话!”苏笑笑瞪他。 张怀民站直冲她勾勾手,苏笑笑到跟前,他搂着她的脖子感叹:“我家笑笑跟我一样聪明啊。” 苏笑笑给他一手肘,罗翠红后知后觉:“让笑笑说对了?真是无冤无仇的路人干的?” 不算纯路人,死者和嫌疑人在一个饭店吃饭,嫌疑人看到死者的烟比较好想来一根,这种事很常见,张怀民就遇到过不认识的战友看到他的烟问他还抽吗。张怀民说不抽,他就把半包都拿走。张怀民也遇到过渔民在路边抽烟看到他就给他一根,还解释自己卷的别嫌弃。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死者不给就算了,还把嫌疑人奚落一顿。嫌疑人当时觉着没什么,吃过饭越想越憋屈,看到店门口有砖,抄起板砖追上去一下把人闷倒。嫌疑人的回答是他没想杀人。 张怀民问他知不知道男人的力气多大,一拳能打死人,更别说一板砖。同张怀民一起审案的刑警问他没想杀人跑什么。 嫌疑人回答第二天听说那边死人了,他心里害怕。 这个年代火车站归军管,火车票不好买,嫌疑人没敢去火车站,徒步去了郊区——早几年在郊区村里插过队。人家不知道他在城里犯了事,以为跟父母闹矛盾,便好心把他留下。结果就是刑警队把嫌疑人的亲朋翻个底朝天也没查到人。最后实在没招,查环卫工人,环卫工人也说没看到。其实怕报复不敢说实话,环卫工人给刑警队送了一封信。警队一早收到就立刻下乡抓人。 这个案子还没移交检察院,判决还没出来,张怀民说一句“是吧”,就让团团继续。 罗翠红瞪一眼儿子:“谁稀罕知道!” 团团不想继续,拉着苏笑笑的手问:“妈妈,什么时候去大娃哥哥的学校啊?” “五一劳动节?” 团团对这个回答不满意:“还有十多天啊?” “那你说去不去?” “去!” 苏笑笑:“下午在家好好写字看书,我和爸爸出去一趟?” “去干嘛?” 苏笑笑实话实说:“买窗帘啊。老大爷家的窗帘太旧。再买几桶漆刷刷墙。他家的厢房还有点漏水。你是会刷墙还是能补房顶?” 团团松手:“妞妞姐,我们去写作业,下午叫爷爷领我们出去玩儿。” 苏笑笑忽然想起前世很多同学说她们小时候没去过少年宫。妞妞好像就没去过,因为以前少年宫关了。苏笑笑问妞妞想不想去少年宫。妞妞好奇地问:“去少年宫干什么?” 苏笑笑转向婆婆。 罗翠红以前听街道的人提过少年宫,见状就表示下周末和老张带他俩过去看看。 四月最后一个周末,没有大案子的张副队长休息,苏笑笑就和他刷墙,然后在放床的地方糊报纸——不糊不行,会蹭一身白灰。 苏笑笑拿下这个房子张新民夫妻俩一点也不羡慕嫉妒。苏笑笑怀疑他们两口子跟等着分房的那群人一样,没想过自己买房。苏笑笑就去潘家园淘一些便宜的摆件和花瓶,家具洗刷干净,又换了明亮的窗帘,老旧的房子换了新颜。 五一劳动节上午,苏笑笑去供销社买几样寻常的东西,又去早餐店买点熟食就和团团去军校。 转了几次车,又走一段时间才看到军校大门。苏笑笑问团团累不累。少年满头大汗,上衣解开怀,还说不累。苏笑笑抹掉他额头上的汗,团团嘴硬,“你给我穿太厚,热的!” “好好好,热的。”苏笑笑把东西递给他。 团团眨了眨眼睛:“妈妈不去” “妈妈是外人,不是你大娃哥哥的朋友亲戚,人家可能不许我进。军校管得严。”苏笑笑补一句,“请军人叔叔带你过去。” 话音落下,值班室的军人出来,问苏笑笑找谁。 苏笑笑指着儿子:“找他大娃哥哥。” 军人同志失笑:“大名叫什么” 苏笑笑被问住,团团瞪大眼睛,紧接着娘俩面面相觑。军人同志无语又想笑:“姓什么?我可能认识。” 团团赶忙说姓钟。苏笑笑说他不到二十岁,七八级的。同志恍然大悟:“那小子?”冲团团招招手,“进来吧。”看到东西还不少,帮团团拎着,又叫苏笑笑去值班室等着。 团团不敢进去。 苏笑笑:“你爸才转业多久?四舍五入这位叔叔就是你爸爸的战友,你怕什么啊?” “你爱人也是军人?” 苏笑笑点头:“海军。” 海军辛苦,同志闻言心生佩服,拉着团团的手:“没事的,小朋友,到这里就到家了。你大娃哥哥这会儿应该在宿舍,我们去宿舍。” 对于军校生而言最辛苦的不是学习训练,而是周末出去也要请假,平时没有任何娱乐,无聊的快发霉了。突然来个小孩,整栋宿舍楼的学生都忍不住出来看。 团团第一次来军校,看到什么都新鲜,眼睛跟不够用似的,所以没有发现很多人看他。到钟大娃所在的宿舍,团团看到熟悉的面孔才放松下来,大声喊:“大娃哥哥!” 钟大娃被全岛人民喊“大娃”喊习惯了,也不怕被同学知道这个乳名。他看着团团又惊又喜,大步过去抱起他:“好小子!真来看我来了?跟谁来的?” “我妈妈。我爸爸忙。”团团搂住他的脖子,“大娃哥哥,你的学校好远,我的腿都走细了。” 钟大娃把他放板凳上:“那也没有你爸当兵的地方远。”看到保卫处的同志拎的东西,“这些都是给我买的?”打开布兜拿出纸包的包子,感觉还没凉透,给保卫处的同志一个就招呼同学一起吃。 几个同学不好意思吃小孩的东西,就问弟弟渴不渴饿不饿等等。隔壁宿舍的同学好奇,勾头一看都在分好吃的,还闻到肉香,顿时忍不住过来让大娃把包子掰开,见者有份。 团团是个大方的小孩,见大家喜欢他的东西很高兴,坐在板凳上晃悠着两条小腿说:“包里还有。我妈妈买了好多。” 钟大娃心中一动,把东西都拿出来,一看是些不需要票,也不是特别贵的瓜子糖果饼干,顿时放心下来。 团团拆开饼干包装纸显摆:“这个泡水不要泡软最好吃。” 军校生到了部队算入伍,别的大学拿补贴,他们拿工资。一般的饼干糖果大部分学生都买得起。可自己买的哪有人家的香。不到十分钟,苏笑笑买的两包饼干被一层楼的学生分得一干二净。 最后只剩几把瓜子和糖果。 大家吃好就领团团下楼玩儿。团团把他妈忘得一干二净。中午开饭他才想到他妈还在值班室。 几个学生和钟大娃领着团团去值班室找苏笑笑。 钟大娃用他的饭卡请苏笑笑和团团吃饭。 饭后团团又跟人玩一会才依依不舍地回去。半道上转车,苏笑笑看到花花草草就掐一大把带回去,放她买的花瓶里。 新家布置好,苏笑笑和儿子回张家,告诉公婆先把用不着的东西搬过去。 老张不舍得跟大儿子分家,可团团也该一个人住了,家里确实没有那么多房,所以叫张新民搭把手。 今天劳动节,街上人多事多,张怀民在单位值班。张新民的妻子看他和苏笑笑拿不完,也拎一床厚被子——这是从苏家拿来的。 到了堂屋,发现团团一间,苏笑笑和张怀民一间,厢房布 置成书房,室内的花草绿植让整个屋子生机盎然又显得宽阔,张新民的妻子羡慕。 东西放屋里,苏笑笑指着两间书房旁边的房间对妞妞说:“这是你的。不过现在什么也没有。下周你大伯休息,我让他去买家具。买跟团团屋里一样的。” 妞妞原先以为大妈说给她留一间,跟她妈说回头带她去公园一样——敷衍她。没想到过去那么久大妈还记得。妞妞忍不住激动傻笑着说:“谢谢大妈。” 苏笑笑不在意地摇摇头:“你要是有时间,咱们一起去看看。” “有,有,我有时间!”妞妞忙不迭地说。 苏笑笑:“那到时候再说。” 团团好奇地问:“妈妈,今天不搬过来啊?” 老张不禁问:“这么不喜欢在爷爷家?” 团团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以致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就说:“不是。可是在爷爷家要跟爸爸妈妈住一起,不好。我喜欢一个人住!” 苏笑笑瞥一眼儿子:“跟我们住不方便玩到半夜吧?” “才不是!”团团跑过来抱住她的腰,“爸爸呼噜太响我睡不着!” 张怀民很少打呼噜,除非累惨了沾到枕头就睡。否则在岛上那些年苏笑笑早跟他分居了。苏笑笑捏住儿子的小脸:“跟我们睡的时候,你爸半夜起来把你抱回你床上,你都不知道,还能被呼噜吵醒?” 团团猛然抬头“呵”一声:“终于说实话了。不是说我晚上梦游自个回去的吗?” 苏笑笑转移话题:“是不是该做饭了?” 老张看看天色:“差不多了。啥时候搬过来?” “周末吧。周末我把家里的锅碗瓢盆拿过来,再去买些米油盐。”苏笑笑转向张新民夫妻俩,“走吧。” 张新民的妻子王芳还没看够,因为苏笑笑家的三间正房被她布置的太温馨。张家人多东西多,茶几上不是茶叶罐子饼干盒子就是火柴等很多小东西,没有对比不觉着乱七八糟的,有了对比,张家像大杂院,苏笑笑家像高干家庭。 王芳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苏笑笑和婆婆看房子期间她没问过要不要她帮忙。上周末回娘家,还跟娘家人说老大家两口子钱多烧的,只有团团一个儿子,单位还会分房,还把全部积蓄拿出来买房。 王芳很清楚苏笑笑的房子多少钱,她也知道苏笑笑看过别的,因为前些天苏笑笑天天跟老两口聊这事。傍晚她放学回来,苏笑笑也征求过她的意见。关于房子的事不需要问苏笑笑。苏笑笑懂得不比她多。 王芳想了又想实在无话可说就跟她回张家。 到张家,团团要吃手擀面,苏笑笑去厨房和面。罗翠红问她要不要炒菜。 这个时节要搁南方开春后种的菜都可以吃了。可是在北方,罗翠红种的黄瓜才破土。苏笑笑问她有啥菜。 罗翠红闲着没事跟邻居乘公交车出城挖了一筐荠菜。她指给苏笑笑看:“吃过荠菜吧?” 苏笑笑点头:“早些年吃过。还是我姑我大爷他们给的。我爹看不起人家,人家来几次就不爱来了。对了,我想下下个周末去村里跟他们说一声,我和怀民以后都在首都。” “是该说一声。”罗翠红道。 苏笑笑让她洗一半留着煮面条。 罗翠红刚洗好菜,张怀民推着车子进来,看到他弟在家就问能不能弄到自行车票。张新民能弄到,但他觉着家里两辆车够了。 王芳听到张怀民想买车子也从屋里出来说:“这个车子我不用,爸平时乘公交车,嫂子坐车上班方便,你再不用就锈坏了。” 罗翠红和妞妞都不会骑车。罗翠红也出来说一句:“你先骑。小芳毕业需要骑车上班,你再买新的。” 张新民附和:“是呀。你还有钱买车?” 张怀民:“存两个月就够了。” 张新民想起他哥是副队长,肯定比他工资高:“你先骑吧。”说完就跟妻子回屋。 王芳一直在屋里数钱,张新民担心俩不懂事的孩子闯进去看见,在院里帮他老婆放风。他见俩孩子都去缠张怀民,就进屋问:“咱有多少钱?” 王芳摇了摇头:“差得多。” 张新民不意外:“咱俩的工资加一起没有大哥一个人的多,差的多也正常。幸好跟爸妈住一块,不然差的更多。”停顿一下,不死心地问:“差多少?” “三千多。” 张新民:“——要是买八千的房子,差了将近一半啊?” 王芳不舍得把钱存银行,她把床上的前分四份存起来:“我看还是算了。团团是个男孩子,将来要娶老婆,大哥大嫂早晚得给他买房。妞妞是个女孩,以后她嫁出去,咱们买了房子也没人住。” 张新民:“要买房的是你。你想清楚,别以后看到大哥一家三口单住舒服,又怪我不支持你买。” 王芳设想一下,苏笑笑和张怀民想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起,想吃什么吃什么,又心动:“你,爸妈有钱吧?” 张新民点头:“大嫂肯定知道咱俩没她和大哥有钱。她买房掏干存款,我们说我们没用爸妈的钱,她信吗?” 第76章 见血了衣服上有什么? 以苏笑笑的秉性,王芳觉着她知道公婆帮自己买房也不会说什么。 小姑子以前工资不高,被她公爹调到烟草局后,凭她过年给妞妞十块钱压岁钱还买一套新衣服就能看出她很有钱,应该也不会介意公婆帮自己买房。 话又说回来,谁嫌钱多烧手啊。 王芳想了又想,还是想在附近买一处房子,白天公婆带孩子,晚上和周末在她自个家,逢年过节给父母准备礼品也不用看公婆脸色。 “不如算我们借的?”王芳想想,“找我爸妈借一千,找你爸妈借一千?” 张新民:“你的补贴只够你用的。我的工资除了日常开销和给妞妞交学费,偶尔再给家里买条鱼买两斤肉,一年下来还能剩多少?” 王芳:“等我毕业工资就高了。万一几位老人去了,谁给老人办后事,我们欠的钱就给谁?” 要是这样,王家兄妹几个肯定没意见。张爱民有钱,苏笑笑脾气好,她俩估计也没意见。 张新民:“什么时候去看房?” 苏笑笑说过,买家没有卖家多。苏笑笑刚买了房,她就着急买,在买家看来她怕被嫂子比下去,然后趁机抬价。 王芳买房又不是为了跟苏笑笑一决高下,自然不想被人误会:“暑假吧。” “那还能再存点钱。”正好张新民不想现在买。 五月四号上午,出发前苏笑笑问妞妞要新的,还是和团团一样的。妞妞懂事了,知道她大妈和大伯买房花了很多钱,认为新的贵,不好意思让他们破费,要和团团一样的。那样的只能去旧货市场。 张新民闲着没事跟过去帮忙,王芳在家学习。 东西选好,张新民跟车去苏笑笑家,苏笑笑和张怀民领着俩小的又逛一会儿才回去。 四人到家张新民都把闺女的房间收拾好了。 桌椅板凳全是清式家具,有的还是金漆镶嵌,妞妞到室内往床上一坐,张新民就不禁说:“在以前这些都是有钱人家的东西。” 妞妞:“咱家也不穷!” 张新民噎了一下:“我和你大爷小的时候住大杂院,大杂院还是政府给的房子。你爷爷奶奶以前都在大户人家为奴为婢。知道当奴婢意味着什么吗?死了都没人管。” 妞妞惊得睁大眼睛,难以想象:“咱家以前这么穷?” “是呀。”张新民实话实说,“幸好后来战争结束,百废待兴,国家需要电工,你爷爷有了一份正式工。你奶奶不怕辛苦,去工厂干活,你大伯又去当兵,三个人赚钱买了现在的房子,我们才从大杂院搬出来。” 妞妞好奇地问:“你和小姑呢?” “我俩年龄小,不能当兵,工厂也不要,就去上学。”张新民没想到他有一天能 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上班。 妞妞不由得起身:“以后我好好读书,跟你和妈妈一起赚钱!” 苏笑笑和张怀民在对面收拾厨房,听到张新民的这番话,两人都很意外。张怀民小声说:“新民还知道趁机教孩子。” 苏笑笑:“有感而发吧。” 张怀民看看柜子里的东西:“还缺什么?” 苏笑笑:“缺油盐酱醋。下午再买吧。” “那晚上在咱家吃?” 苏笑笑思索一会:“把你爸妈都叫过来,在咱家吃。明天问团团在哪儿吃。在家里吃就让他吃过饭去后面,要是去后面吃,那咱俩在家吃。” 张怀民吃惯了苏笑笑做的饭,反而吃不惯他妈做的饭:“那就先这样。”看看手表,“爸妈该做饭了。我们过去吧。下周末我可能要在单位值班。” 苏笑笑忽然想到自己这周休息,下周得值班,便假装忘了对团团的承诺。 五月下旬,苏笑笑拎着几样点心和两瓶罐头以及纸炮,领着团团去刘家凹她大伯家。 最近算是青黄不接的时节,哪怕农村野菜遍地,刘家人也没心思进城以物换物,只因野菜勉强够自家吃的,自然不知道苏笑笑和张怀民回来了。 乍一看到苏笑笑,她大伯母以为看错了。团团蹦蹦跳跳到她跟前,她稀罕地搂住团团:“我的大孙子啊,啥时候回来的?” 苏笑笑边过去边解释:“上个月。怀民转业了。前些天忙着收拾房子,后来又轮到我周末上班,一直到今天才有空。” 团团点点头:“大奶奶,你拿镰刀去哪儿?下地割庄稼吗?” 苏笑笑:“庄稼还没熟。是不是割草?” 她大伯母微微摇头:“村口的洋槐花开了,我打算找个木棍绑着镰刀去掰洋槐花。你来的正好,晌午吃洋槐花。团团还没吃过吧?” 翁洲岛也有洋槐花,但不多。等苏笑笑周末休息早被人撸秃了。所以团团没吃过,“好吃吗?” “好吃!” 团团朝她妈看去。 苏笑笑的大娘如梦初醒:“先回家。该累了吧?回家喝点水歇一会儿再去。” 话音未落,苏笑笑的二大娘和小婶等人从屋里出来。她小婶看着团团就夸:“团团又长高了啊。” 乡邻乡亲听到声音也从院里出来,夸团团越来越好看。被一群爷爷奶奶大爷大妈挨个夸,哪怕团团脸皮厚也受不了,羞得趴妈妈怀里。 苏笑笑把东西递给她大堂嫂,捧着团团的小脸:“大家喜欢你才夸你。不可以没礼貌啊。” 团团依然抱住妈妈,扭过头挨个喊人。 虽然村里也有长得白净的小孩,可是不舍得给孩子用雪花膏,所以脸皴的跟老树皮似的,哪有团团看起来白嫩。 团团穿着干净的千层底黑布鞋,格子衬衫背带裤,背带裤是钟二娃给他做的,无论怎么看都比大部分城里小孩俊俏,更别说在乡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乡下人也不例外,被团团喊爷爷奶奶的人别提多高兴,还没进家门就留团团多住几天。 团团仰头看妈妈。 苏笑笑:“你觉着能多住几天吗?” 团团摇了摇头:“我放暑假可以多住几天。” 以前跟团团玩过的小孩不禁说:“等放暑假我带你抓知了。城里有知了吗?” 苏笑笑替儿子说:“城里除了人多房子多,啥也没有。” 那个小孩放心下来。 苏笑笑的大娘催:“先进屋喝点水。” 团团松开妈妈。 苏笑笑叫他玩儿去。团团立刻朝跟他说话的小孩走去,问人家有啥好玩的。 到屋里,刘大伯忍不住问:“怀民咋没来?” 她大娘解释张怀民转业了,可能工作忙没时间。她大伯又问张怀民现在在哪儿上班。 苏笑笑也没瞒大家:“分局刑警队。” 刘小叔惊呼:“那个工作危险!”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苏笑笑的小婶瞪他一眼,会不会说话?苏笑笑见状笑着说:“干啥都危险。”问她大伯,“进城以物换物也危险吧?” 年前刘大伯跟刘大姑进城换东西,一半换了东西,一半被人用钱买去,因此俩人很高兴。可上了公交车,俩人高兴不起来,刚坐两站就上来三个拎包的,技术还不咋地,被人看得一清二楚,三人死不承认还要打人。幸好大家团结司机配合才把三人扭送到派出所。 刘大伯点头:“可怀民跟咱们不一样,他要天天面对危险。” “总得有人干不是吗?”苏笑笑反问。 刘大伯叹气:“是啊。不然还不得乱套。”顿了顿,“现在就够乱的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别想这么多。”苏笑笑看他仍然苦着一张脸,“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就说我表妹和小堂弟,谁能想到他俩能考上中专和大学?” 提到两个有出息的,刘家人都不由得露出笑意。 苏笑笑趁机问他大伯,表妹和表妹夫的感情还好吧。 刘小叔点头:“每次你姑家有什么东西都是叫他跟你姑进城,顺便去看看小兰。小兰每周回来一次,两口子的感情反而比以前好了。我们现在就怕她以后在城里工作忙没法回来。” 苏笑笑:“那就带着孩子进城啊。” “小兰的丈夫学问不高,进城能干啥?”刘小叔边说边摇头,十分不赞同,“他在家做饭带孩子,小兰工作养他?大老爷们,他好意思,他爹娘都不好意思!” 苏笑笑想笑:“看把您嫌弃的。卖菜啊。您瞧不起卖菜的?小叔,要是二十年前,别说卖菜,给人擦皮鞋你都干!” 二十年前正好六零年,刘家凹这边山上有东西吃,村里也有很多人家需要剥榆树皮充饥。刘小叔不禁说:“可是现在不是以前。小兰的同事要知道她丈夫在路边卖菜,人家会怎么看她?” 苏笑笑:“狗眼看人低的同事没什么大出息,管他怎么想。” 刘二伯不由得说:“人活一张脸!” 苏笑笑想翻白眼:“那叫小兰跟他离婚?您能保证她嫁个城里人就比现在过得好?” “这——这种事谁能保证?” 苏笑笑的二大娘忍不住说:“不能保证说这么多?你儿子早几年娶不上媳妇,急得要卖血的时候也没见你嫌丢人!”不待刘二伯反驳,“以前大妹担心小兰和她丈夫离婚,找你们出主意,你们一个个都说,你们能有啥主意。现在笑笑这么说了,你又反对!本事不大事不少!” 担心被骂的狗血淋头,刘二伯张张口,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回去。 苏笑笑的大伯娘笑着说:“都闲着没事了?都去帮我撸洋槐花!多摘点回头给笑笑拿点。” 一说给苏笑笑拿点,刘家长辈小辈都起来。长辈去村口,苏笑笑的堂兄弟嫂子弟妹拿着工具上山。 苏笑笑跟她大娘去村口。 午饭是在苏笑笑大伯家吃的,她大伯杀了一只小鸡,二伯给几个鸡蛋,小叔给几个鸭蛋。她大伯娘炖一锅小鸡,给二伯和小叔家各送一碗,鸡蛋煮熟剥壳后跟砸碎的蒜放一起,鸭蛋炒着吃。 团团用馒头夹鸡蛋蒜就小鸡炖木耳。刘家老两口看着团团一口馒头一口菜,吃累了就喝两口米汤缓一会儿,很是高兴。团团吃好出去玩儿,大伯母望着蹦蹦跳跳的小孩说:“团团以后能长他爸那么高。” 刘大伯摇头:“得比怀民高。”然后转向他孙子,“看看你,吃饭跟小鸟一样。” “你天天做小鸡,我也能长很高很高!” 刘大伯噎了一下:“你,你不要找理由!你就是挑食,天天只想吃好的!” 苏笑笑心说,谁不喜欢吃好的啊。不过要是没有鸡鱼肉蛋,也应该多吃米面蔬果,不然真长不高,“团团干吃馒头都能吃半个。” 比团团小几岁的小孩压根不信,馒头有啥好吃的。 她大堂嫂问:“白面馒头吧?” 苏笑笑:“也吃白面掺高粱米和玉米面的。城里的白面搭配杂面卖,如果不吃杂粮光吃白面,我和怀民双职工的定量 也不够我们一家三口吃的。” 小孩一直以为团团顿顿白米白面,听到这话难以置信:“团团也吃玉米面窝窝头啊?” “吃呀。” 小孩无法接受城里人也要吃杂粮,以致于他的神色十分复杂,想哭哭不出,想笑又笑不出,仿佛被全世界欺骗了似的。 苏笑笑对她大娘说:“以后磨玉米高粱的时候多磨几遍,磨出的皮喂鸡喂鸭,然后去城里卖鸡蛋鸭蛋,卖了钱就买烧饼油条。物资紧缺的那几年需要粮票,现在不用,你有钱想买多少买多少。” 她大堂哥问:“治安队允许卖吗?” “别去街上,去胡同口。自打上面提出改革,大部分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有人撵你,就说孩子没钱上学,孩子没钱买药。胡同里的大爷大妈特热心肠。”苏笑笑顺便说她家最近买了一套房,在她公婆那边,方便他们帮忙照顾团团,房源都是大爷大妈提供的。 苏笑笑说完,她大伯就问得很多钱吧。苏笑笑想想直到千禧年,农村人还是选择赚了钱回乡建房,便故意说:“那十年遭了罪的人都想出国,比以前便宜多了。我算过,租出去也合算。就说我爷爷留给我的那个小院,只把两边的厢房租出去,一个月也能租三三十。” 刘家大伯母:“赶上你的工资了?” 苏笑笑点点头:“只是为了团团上学,没别的好出,我可以租房,没必要掏干家底买房。” 一家人都忍不住点头。 苏笑笑见状明白他们听进去,以后有了钱会第一时间买房。 随后又聊几句,苏笑笑就去她二伯和小叔家坐一会。三点左右,苏笑笑出去找团团,娘俩回家。 近日种在院里的菜有的长大了,苏笑笑的大妈就给她薅一包青菜,又给她拿一包洋槐花。苏笑笑和团团下了公交车先去张家,她带来的东西给公婆六成,剩下的带回去。 团团在张家玩,苏笑笑回去做饭。 她大妈给的青菜能放几天,苏笑笑就把洋槐花蒸了。 蒸熟后张怀民还没回来,苏笑笑和团团先吃。吃到一半,张怀民推着车子进来,到院里就脱衣服。苏笑笑见状怀疑今天出事了。 饭后团团去他叔家看电视,苏笑笑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衣服上有什么?” 拿起扫帚准备扫地的张怀民下意识说:“血啊。”说出来呼吸一顿,急忙转向苏笑笑,“你——” “听见了!”苏笑笑瞪他,“以前进屋才脱衣服。今儿进门车子没停好就拽衣服,除了血还有什么能让你这么嫌弃?” 张怀民闻言也不再隐瞒:“碰到一个不要命的。劝了半天没用还想伤害路人,我们只能开枪。” 苏笑笑:“你开的吧?” 第77章 考上大学武侠小说看多了吧你? 那一枪是张怀民开的。 上午局里没啥事,张怀民就找张地图复习地理知识。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有人持刀抢劫,令他带人过去。 这种事张怀民以前听说过,还是别人转述,亲耳听到是头一回,没有经验,毕竟犯罪分子和敌人不一样,遇到敌人不用问,干就完了。所以他下意识请示电话那端的副局长该怎么做。 副局长正想数落他,你是队长你问我?!冷不丁想起他新来的,就问队长和另一个副队长在不在。张怀民回答不在。那边又问几个老探员呢。张怀民回答蹲点去了。副局令张怀民通知其他同志,他放下电话从办公室出来,路过大办公室进去给武警打电话就随车去现场。 武警那边今天也有很多人休息。副局忍不住骂嫌疑人会挑时间,挑局里警力最弱的周末。骂累了叫张怀民开快点。抵达银行门口,副局问张怀民枪法怎么样。张怀民离开部队才一个多月,手还热着,向副局保证没问题。 即便他百发百中,也不能一上来就开火。副局先谈判,谈了半个小时发现银行里头有人受伤,还有一把枪,所以副局不敢跟两个嫌疑人干耗,让先到现场的民警查嫌疑人的社会关系,又叫年轻的刑警去通知休假的同志滚回来协助。 上午十点多,张怀民到现场,十一点多全员到岗,包括急救车和医护人员,嫌疑人隔着玻璃门一看这么多人心慌想逃。副局担心受伤的市民失血过多,就满足嫌疑人的要求,他把武警撤走,前提让受伤的人出来。嫌疑人允许伤者出来,老队长带着女同志去了解情况。 张怀民想去,被跑步过来累得气喘吁吁的副队长一把抓住。副局余光瞥到张怀民一头雾水:“你一身煞气能吓哭小孩,你去再把受害人吓着!” 张怀民心说,明明一身正气。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张怀民小声问身后的同事:“那两位的家人来了吗?” 话音落下,民警过来回答嫌疑人家属嫌丢脸不愿出面。 不来也不能绑过来,不然添柴拱火事更大。副局只能继续安抚谈判。哪怕女同志提出把受害人换过来,嫌疑人都不同意。最后只有一条路,放他们离开。 这年头往山里一钻,或者躲哪个小煤窑里,那就是鱼归大海。 副局就叫张怀民等刑警准备。 张怀民和两个副队长枪法准心态稳视力好,他俩打头阵,几个老探员中枪法好的协助。 嫌疑人也不傻,让张怀民等人把枪扔在地上。张怀民扔了,但在嫌疑人上车的那一刻,他单手撑地,翻个跟头抓住枪单手上膛击中持刀者。 持/枪车忙着打火,枪一响他愣了一瞬,就这一瞬间被老探员老队长抓住机会按住。 张怀民离劫持受害者的持刀者近,溅了一脸血。可他多年没见过热血,以至于他的同事把人控制住张怀民还没回过神。 副局见他这样很是担心:“没事吧?” 副队长过来:“我听到咔嚓一声,是不是扭到了哪里?” 张怀民摇了摇头,借助他的手劲站起来,“嫌疑人跟敌人的血好像一样?” 副队长明白了:“第一次冲自己人开枪不习惯?他们实施犯罪的那一刻就已经不是自己人!不过,你动作真快!” 张怀民觉得慢了,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他明显感觉到落地的那一刻重心不稳。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原因,疏于锻炼核心力量不足。 “人没死吧?” 副队长摇摇头:“你突然开枪他们也吓蒙了。看样子像第一次干。” 话音落下,年轻的刑警拿着枪过来。 副队长不禁问:“怎么不收起来?” “好像假的。”年轻的刑警小声说。 副局本能伸手,想起这是凶/器,戴上手套,“自制**。一样可以伤人!” 张怀民点头:“抢了多少钱?” 勘察现场的女同志过来:“银行的同志机警,及时从柜台里面锁上门报警,他们害怕,总共抢了八百一十六。”说完神色一言难尽。 警队新人张怀民不敢想象:“就为这点钱?” 女同志点头。 张怀民张张口:“这,弄条破船去海上捞鱼,拿去市区卖,两个人三四个月也能赚这么多!” 前一二十年没人打银行的主意,只因票比钱重要。老队长当了多年刑警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案子,跟张怀民一样无法理解。 年轻的刑警不禁说:“咱们这里没海啊。” 老队长瞪他一眼。 张怀民:“都改革开放了,没有海可以下乡弄点鸡蛋,就说是自家养的鸡下的蛋。一个鸡蛋赚五厘,一年下来也能剩几百。” 副局长:“天天下乡不辛苦?这次要不是碰巧周末人多出现交通事故,交警过来,他们误以为是咱们的同志,不敢出来,人早跑了!这才多大会功夫,一人就能分四百多!” 张怀民顿时无法反驳。 此案非常简单。 到局里一个小时就把案子审查清楚。不过审讯一开始不顺利,持枪的那位要见张怀民,见不到张怀民他啥也不说。偏偏他还是主谋。 当时张怀民刚在值班室洗好脸洗好头,打算洗衣服。 一听嫌疑人要见他,张怀民只能扔下衣服过去。嫌疑人见着张怀民就问他是不是武林高手,不然不可能那么快。 张怀民想起苏笑笑以前说的武侠小说,不禁说:“武侠小说看多了吧你?” “您也看武侠小说?” 张怀民无语,犯了这么大的事,还有心思聊小说,难怪敢大白天犯案。张怀民认真回答他不会。嫌疑人不信,让张怀民表演一个。 张怀民直接告诉他,零口供照样判他。嫌疑人也懂人赃并获,今天这事就是,所以他说张怀民给他表演一个,他知无不言。 张怀民只能找外面的同志借一把枪单手上膛。 嫌疑人目瞪口呆。张怀民出 去他才回过神,伸出大拇指对审讯人员说:“栽在你们手里,我无话可说。” 几个刑警气笑了。 主犯真有可能打家劫舍逞凶斗狠的小说看多了,不但不怕死,还很讲信用,供出来几个偷国企东西的,以及经常在公交车上混的。末了还嫌那些人怂,一辈子没出息。 案子还没移交,张怀民不能说细节,对苏笑笑说:“别担心,等他们出来都五六十岁了。” 苏笑笑诧异:“人没死?” 张怀民:“一直躲在受害者身后,没法照着脑门开枪。” 苏笑笑忍不住担心:“他家人知不知道你开的枪?” “家里人嫌丢人没出现。放心吧,不会找我报仇。这种事他们家躲还来不及。” 苏笑笑想起现在跟几十年后不一样,现在邻里关系密切,就是住楼房的,上下楼都认识,大部分人都是在一个单位上班。像她这种住瓦房的,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哪像后来,同一层楼住着,都有可能三年没碰过面,十年没说过一句话。 苏笑笑点头:“这就好。你吃饱了吗?” 张怀民没什么胃口,总感觉脸上还有血腥味。幸好苏笑笑晚上没做鱼做肉,而是清淡的洋槐花:“饱了。下班前喝了一杯水。” 苏笑笑信以为真,就拿着碗筷去厨房。 张怀民看看笨重的小方桌,到厨房门口:“回头买个折叠桌吧?这个小方桌留团团在客厅看书。” “团团可以去书房啊。” 张怀民:“他一个人去书房会觉着寂寞。” “那也不用买啊。” 张怀民实话实说:“桌子太重,拎出来冲洗麻烦。” 苏笑笑白了他一眼。 张怀民就当她同意了。让张怀民没想到的是“银行事件”只是开始,此后十天半月就有一件刑事案件,不是知青抛妻弃子,妻子找上门,知青为了另娶杀妻,就是为了房子财产动刀子,还有小偷半夜入室行窃被发现后伤人等等。 幸好这年头交通不便,没等嫌疑人跑远就被抓住,张怀民每月还能休息几天。张怀民利用盯梢的时间看书,他的同事们也只认为他爱学习。 八月初张怀民拿着录取通知书去找分局局长,局长十分欣慰,答应帮他找政法学院的老战友协调,他可以半工半学。 苏笑笑的通知书比张怀民的晚一周。苏笑笑在邮政局看到她的信就拿着去找局长。局想着苏笑笑毕业后一定能去总局工作,甚至可能接他的班,自然不会故意为难她,就让她安心工作,给她留两天时间准备开学事宜。 苏笑笑从局长办公室出来就被同事王英追着问:“局长找你啥事?” “不是他找我,是我找他。” “你找他什么事?” 苏笑笑把录取通知书递过去。王英打开一看,惊得瞪大眼睛,看着通知书又看看苏笑笑。其他同事见状好奇,过来一看,抽了一口凉气。 先前同情苏笑笑离开六年回来还是基层员工的年轻同志难以置信:“大学录取通知书?你多大了还能考?” 苏笑笑:“我报名的时候可以。前几天刚出了规定,从明年起年龄限制到二十五岁。” 新同志比苏笑笑小好几岁,不到三十,但也过了二十五岁的年龄。派出所有她的档案,单位也有她的资料,她想改小都不好改,除非用人家的名字和户籍。可这样也有个问题,万一那人反悔,那她考上也是替人家考的。 所以她这辈子算是没机会了。除非到千禧年她还有心思考大学。 王英知道苏笑笑家的情况,爹娘不是东西,丈夫人不错,可是以前一直在部队,家里大事小事都得她操心,她心苦身体也累。 在王英看来上学再累也没有洗衣做饭照顾孩子伺候老人累。王英替苏笑笑感到高兴,忍不住笑着拍拍她的肩。 苏笑笑了然地笑笑,收回通知书就塞包里。以免被心怀的人偷走,苏笑笑的包不离身。中午下班就回家。 其他离家远或者公交车不方便的同志在局里用饭,也是自己蒸米饭自己做菜。 大家聚到一起吃饭又忍不住聊苏笑笑的事。其中一个老大姐忍不住说:“也没看到她看书啊。大学这么好考吗?” 王英:“你没注意。你没发现笑笑天天看报纸?” “报纸上有啥?” 王英:“国家大事。人家报纸上的稿子多好,看多了,考政治还不是手拿把掐。” 新人同志不禁问:“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王英一直认为苏笑笑爱看报纸。说起国家大事突然想起去年她侄女备考时抄过报纸内容,“你又没问。再说了,我当时又不知道她准备考大学。” 老大姐又忍不住说:“她嘴真严。” 王英不想接这茬,说得好像苏笑笑告诉她们,她们就不会当面奚落,背后说三道四一样。 第78章 同学来信人是猴变的。老师没教你啊?…… 苏笑笑到家就把录取通知书收起来。 晚上张怀民带着一身疲惫回来,苏笑笑给他煮一碗青菜鸡蛋面,又拌个凉菜,张怀民吃饱,苏笑笑和他拿着通知书去公婆家。 团团嘴严,苏笑笑和张怀民参加高考那几日中午没空做饭,让团团去爷爷奶奶家吃,他只说爸爸妈妈工作忙。以致于老两口乍一看到两份通知书,跟受到了莫大惊吓一样瞪眼咋舌。 张新民惊愣片刻,伸手拿走张怀民的录取通知书,越看越奇怪:“这个学校——我怎么没听说过?” 张怀民:“以前是政法干部学校,前年加了政法专科学院,去年才升为本科高校。” “所以要是去年上这个学校,只能由内部推荐?”张新民问。 去年这个时候张怀民在部队,哪知道警队的情况:“可能吧。” “这个学校在哪儿?”张新民心下好奇,又忍不住问。 张怀民:“你知道也没用,非本校师生进不去。” “怎么比财经大学,还有首都最高学府还严?”张新民听了他哥的话,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就问苏笑笑报的哪个专业。 苏笑笑的通知书在老张手里,老张老花眼,看了许久才看清通知书上的几个字——电信工程,“你以后搞电啊?” 罗翠红回过神正好听到这句:“笑笑的电肯定跟你上班弄的电不一样!人家是大学生,你是电工。” 苏笑笑想笑。 王芳笑出声:“妈,不一样不是因为学历。大嫂学的是打电话发电报,跟咱们照明用的发电部门不是一个单位。” 大字不识一个的罗翠红确实不懂:“哪个厉害啊?” 老张不假思索地说:“肯定搞电报的厉害。以前发电报都要密码。密码你知道吗?” 被鄙夷的罗翠红没好气地说:“我知道你不知道!” 老张噎了一下,又不敢回嘴,就把通知书给苏笑笑:“收好。去年后面就有一个,通知书被他奶奶偷偷藏起来跟他说丢了。他带着各种证件证明去学校,人家又补发一份,等到开学出现两个通知书,他才知道被他奶给他表哥。” 张怀民乐了。 老张不高兴:“你爹还能骗你?” “不是。爸,您编瞎话也要打草稿。他奶奶把通知书给他表哥,回头他表哥一去上大学不就露馅了?” 这事罗翠红同志也知道,事情败露后,男孩子的妈不光把公婆撵出去,还在胡同里骂了一个多小时,嘴脏的让老罗同志五体投地,也让左邻右舍直呼过瘾。 罗翠红:“他表哥也参加高考了,跟他报的是一个学校。” 张怀民张张口,无言以对。 苏笑笑不禁说:“好算计!” 王芳也知道这事,“考前我见过那家老太太,老太太说她两个孙子都能考上。当时我还觉着这老太太开明,外孙也是她亲孙子。没想到人家是这个意思。” 张怀民怀疑他在岛上呆太久,与时代脱节,跟不上人民群众的思想:“可是她外孙考上大学,将来受惠的是亲家一家。亲孙子考上大学,有钱孝敬爹妈,她跟儿子儿媳住一起,人家吃肉还能让她喝汤?” 王芳点头:“我们以前也奇怪,外孙再孝顺也是人家的。老太太这样干可能因为疼闺女,老爷子怎么也不在乎。听这边年龄大的人说我们才知道闺女是亲生的,儿子是收养的。” 张怀民:“这还差不多。” 苏笑笑忍不住说:“收养的儿子敢把养父养母赶出去,那这个儿子也挺厉害。” 罗翠红:“他不敢。他奶奶还活着。考上大学的这个是 老老太太带大的。老老太太说房子给她曾孙子。她孙媳妇也会做人,当着街坊四邻的面承诺以后她给老人家送终,不让老老太太的闺女伺候。就算房子不给曾孙子,也轮不到嫁出去的姑奶奶。几个姑奶奶一听侄媳妇不要她们伺候老人,再加上侄孙考上大学肯定有出息,跟他搞好关系没坏处,就说老老太太的房子想给谁给谁。” 王芳好奇:“那家老头和老太太现在在哪儿?” 罗翠红还真知道,她留意过后续:“在闺女家。她闺女是人民教师,学校给了两间宿舍。女婿在出版社,好像是个领导,出版社分给他一套房,闺女一家住出版社的房子,学校的房子给老两口了。” 苏笑笑觉着可笑:“一个教书的,一个写文章的,两个文化人干出这种事?” 老张:“别说你不信。一开始她儿媳妇在胡同里破口大骂,街坊四邻都怀疑她弄错了,让她查清楚再说。他儿媳妇说不滚出去她就去学校和出版社,让大姑姐和姐夫的领导评评理。老头老太太一听她这样说吓得当天就走了。” 苏笑笑看着她公爹:“这怎么跟,跟我吓唬我爹一样?” 老张下意识看罗翠红。 儿媳妇幡然醒悟,罗翠红跟邻居聊大儿子一家时太高兴了没收住。 可当着苏笑笑的面,罗翠红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你和团团随军后,我去给你晒被子,邻居问你爸妈呢,我多说了几句。不过没说太多。” 张怀民:“足够街坊四邻发挥。” “那我就不知道了。”罗翠红不等大儿子再次开口,就催他把通知书收好。 张怀民和苏笑笑回家。 到门口看着咋咋呼呼的团团,张怀民喊一声“苏团团”,团团跑过来。张怀民摸摸他的脑袋,头发上全是水:“回家洗澡。” “我想再玩一会儿。” 张怀民:“八点半了。” “这么快?”洗好澡躺床上九点,团团冲堂姐等人挥挥手,拉着他爸往家跑。 张怀民拽着他停下:“等等你妈!” “妈妈快点!”团团伸出另一只手。 苏笑笑过去拉着儿子的手,团团高兴地晃晃爸爸的手又晃晃妈妈的手:“爸爸妈妈,我们荡秋千吧?” 苏笑笑:“都快有我高,荡的起来吗?” 团团扭头跟他妈妈比比:“你太矮!” 苏笑笑伸出左手朝他脑袋上一下。团团松开她,搂住爸爸的腰:“你老婆打我!” 张怀民给他一记爆栗。 团团气得松开他:“你俩才是一家的!” 一家三口说说闹闹的声音越来越远,王芳羡慕,认为老大一家三口感情这么好,正是因为多年来一直单住。 翌日上午,张怀民和苏笑笑去单位,团团锁上门去爷爷奶奶家。刚到门口碰到邮递员,邮递员看到收信人“苏团团”,这个名字一听就像小孩,“小朋友,是你的信吗?” 苏团团接过去,一看寄信人“许小军”,高兴地又蹦又跳,转身就往屋里跑,跑到大门里面,露出个小脑袋,“谢谢邮递员叔叔。” 邮递员调转自行车头,准备去下一家,听到这话回头看去,圆圆的小脑袋配上圆溜溜的双眼,他情不自禁地笑了:“不客气,为人民服务!” 团团调皮地敬个礼,转过身就喊:“爷爷奶奶,同学给我来信了。” 老两口在屋里早听见了。老张戴上老花镜:“爷爷给你读。” “我认识!”五六岁的团团写信需要查字典,到秋上五年级的团团不需要,他小心撬开邮票,看到堂姐好奇,邮票送给她,小心拆开信。 妞妞看到邮票上的小动物很喜欢,仔细一看,吓得扔给她奶。罗翠红被她吓一跳:“怎么了?” “这,那猴爪子,怎么跟人一样?” 团团拿起来看看,红彤彤的邮票上的猴爪子跟人一样:“人是猴变的。老师没教你啊?不一样才怪!你不要?还给我!这个是我和我同学一起买的。我们说好了,我们写信的时候用。” 罗翠红笑着说:“那你收好。”瞪一眼妞妞,“我还以为猴子成精了。” 团团冲他姐皱皱鼻子:“就是。爷爷,我回家了啊。” “回家干什么?”老张问。 团团:“给我同学回信。” “家里有信纸信封和邮票。”因为张怀民以前在南方,为了给儿子写信,老张买了很多。 团团指着票:“有这种吗?” “没有这种。我听谁说过,这种是留作纪念的。用普通的也能寄到。”老张不放心他一个小孩乱跑,“跟你同学解释,这是你们友谊的象征,应该收好。” 九岁的团团很好哄,信以为真:“好吧。” 罗翠红去房间拿信纸邮票,“团团,写好了给你妈,明天你妈去上班顺便就帮你寄了。” 团团点点头,先向许小军问好,接着请许小军替他向许伯伯和韩姨问好,然后看着信上的内容回答问题,最后写自己的情况,以及首都有哪些好玩的,承诺等他到首都就带他爬长城吃烤鸭。 罗翠红不识字,看着团团认真的样子很是欣慰。老张嘴上说帮团团按着来信方便他看,其实目不转睛地盯着内容,看了一段不禁感叹:“团团的字比我的好。” 妞妞闻言好奇,走过去看看,团团以前的字很规矩,横平竖直方方正正,现在居然有连笔,“团团,写太潦草你同学看不懂。” “我同学又不是你!” 妞妞气得想给他一巴掌。 老张笑着提醒:“团团,写慢点。写太快习惯了,考试的时候老师容易错判。” 团团慢下来。写了满满两页纸,小手累疼了,他心满意足:“爷爷,你有没有明信片啊?” 妞妞:“我有。不给你!” “我自己买!”团团把信塞进去,封上信封,贴上邮票就让爷爷陪他出去。 大热天,老张不想出去,“你叔房间里有明信片。” 团团摇了摇头。 妞妞冲他撇撇嘴,嘀咕一句瞎讲究,就去爸妈屋里找三张明信片,让团团自己挑。团团挑一张首都风景,贴上邮票,写上祝福语,跟信放一起。 傍晚,苏笑笑回来,团团把信和明信片给他妈。苏笑笑想起青春期的小孩不爱跟父母说话,趁机对团团说:“回头妈妈给你买一沓信封信纸和邮票,你不想告诉爸爸妈妈的事,就写信告诉许小军。” 团团摇头:“我没有不想告诉爸爸妈妈的事啊。” “学校发生的事,比如女孩子爱跟你玩,你也告诉妈妈?” 团团的小脸一下红了,急得跺脚:“没有!不要胡说八道!你你,你做饭吧!”说完就往外跑。 苏笑笑叫住他:“半小时后回来吃饭。” “知道啦!”团团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张怀民推着车子进来,一边回头看一边问:“怎么了?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 第79章 倒打一耙还说不要想他,他明晚就回来…… 苏笑笑乐了:“害羞呢。”随后把刚才的话复述一遍。 张怀民一脑门黑线:“他这么小懂什么?别胡说!” “天天在新民屋里看电视,什么不懂?”苏笑笑去菜园子里摘菜。 前房主种了一片菜,南下带不走,又觉着她人品不错,就留给苏笑 笑一家。苏笑笑后来又从公婆院里弄几株黄瓜、番茄和茄子,现在都开花结果。 苏笑笑摘几个茄子:“烧茄子拌饭?” “黏黏糊糊,这么热的天,不想吃。”张怀民把车子靠墙,“吃烫面。” 苏笑笑嘀咕:“怎么跟你儿子一样啊?” 张怀民:“中午吃的盒饭。我怀疑首都人民不会蒸米饭,一半夹生的。” “蹲点去了?” 张怀民点头:“一个工厂的保险柜被偷了。里头有几万块钱,全是工人下个月工资。” 苏笑笑摘着煮面的绿苋菜问:“这种事十有八/九监守自盗。” 张怀民打开水龙头,一遍洗脸一边说:“别人也不知道保险柜里有多少钱,也不清楚哪天发工资。” “敢告诉我是查到了?” 张怀民擦擦脸:“查到了。担心夜长梦多,钱一找到就发下去。” “流程这么快?”苏笑笑很是意外。 张怀民:“财务怕担责,一看钱没了就嚷嚷出来,闹得记者都知道了。找到了还不发,明天工人就敢上访。” “这种案子也属于刑事大案?” 张怀民点头:“能买咱家四套房啊。” 这么多钱算是大案子。苏笑笑问:“你以后去了学校,回头刑经分开,还能让你当队长吗?” “除了我别人也不够格。”张怀民最近算是摸清了局里的情况,对未来充满信心。不让他当队长,他就服从学校安排,毕业后兴许能进市局,市局离现在的家不比分局远。 苏笑笑买的这个房子地段好,出门就有公交车。她以后上学都不用转车。张怀民要能进市局,以后也不用转公交车。她家一公里以内有小学初中和高中,学校还不错。 苏笑笑:“有没有说怎么算工资?” “除了学校给的补贴还有基本工资。不过局长也说了,出任务受伤还是算工伤。” 苏笑笑诧异:“能这么算?” 张怀民未语先笑:“谁让我考上了呢。” 苏笑笑不由得想起前世学霸,村里给钱镇上给钱县里给钱,学校也给钱。上了大学还有各种奖学金。普通大学生毕业后忙着找工作养活自己,学霸大学毕业后能存十多万。 “考之前没想到还能这么安排?” 张怀民摇头:“我以为要停薪留职。” “这样就好。咱家存款不多,你的基本工资够日常开销,不用取钱,也不需要团团的爷爷奶奶接济。”苏笑笑又摘一把豆角就去吃饭。 最近家里三天两顿豆角子,单位食堂也是。张怀民吃够了,摘几个番茄,让苏笑笑用白糖拌番茄。苏笑笑指着梅干菜:“不吃?” “还有这个?”张怀民又惊又喜,“梅干菜炒豆角?吃!在哪儿买的?” 苏笑笑:“供销社。原本没有。供销社不是卖南方的干海鲜吗?人家来送货,供销社的工作人员帮我问有没有这个。不久前人家来送货顺便捎来的。对了,给团团奶奶十斤,咱们留十斤,剩下的等这周末送团团去乡下给我大姑他们。” 张怀民算算自己的假期,决定跟苏笑笑一起去。不过他怕临时有事,打算到时候再说。 两天后周末,没有发生刑事案件,张怀民拎着大包小包,苏笑笑拉着团团,一家三口去刘家凹。 苏笑笑的小堂弟在家啃他的专业书,听到堂兄家的大侄子喊“团团哥”,他愣了片刻,扔下书本跑出去:“笑笑姐?” 苏笑笑看着读地质大学还能变白的小堂弟一时没认出来,他到跟前又喊一声“姐夫”和“团团”,苏笑笑不禁说:“长高了啊。” 小堂弟小名小壮,为了考大学还给自己起个大号,说大学生必须有个响亮的大名。家里人问他叫什么,他脱口而出刘庄。全家大笑,因为他妈姓庄。他红着脸辩解,他是农民的儿子,庄稼的庄,起这个名说明他不忘本。 刘庄以前皮得很,跟他爹说话能一句三蹦跶。到学校发现他比人家基础弱,天天在学校恶补文化课,时间一长性子静下来,人也变腼腆了。 听了她的话,刘庄不自在地笑笑:“我娘说我长开了。” 张怀民点点头:“五官长开了。” 团团只关心一点:“小叔叔,我们什么时候上山啊?” 刘庄看书看得心烦,“你妈同意现在就去。” “我妈没意见。”团团上前拉着他的手,“我们走吧。” 刘庄愣了一下:“不是,啥都不拿?空着手去?” “对啊,带工具。”团团拉着他进院,一点也不见外。 张怀民跟进去:“团团,今晚住哪儿?” 以前苏笑笑跟刘家人说过,等团团放暑假,让他过来住几天。苏笑笑走后几家人就商量让团团住哪儿。刘庄道:“大伯说跟我住。” 苏笑笑进去问:“团团?” “我和小叔叔住。”团团想跟他玩,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苏笑笑把团团的衣服放刘庄屋里。张怀民把拎的米面和菜放厨房。苏笑笑的小婶听人说她侄女又来了就往家赶,进院正好看到张怀民去厨房。她以为张怀民渴了,就说:“桶里有西——”看到案板的东西,好气又好笑,“夏天这么多吃的,还能饿着团团?” 张怀民:“他胃口好吃得多。早上可以用米和红薯给他煮点粥,中午白面和杂面馒头,晚上豆面面条就行。在我妈家就是这么吃。” 以前苏笑笑说过平时团团去爷爷奶奶家吃。庄小婶不禁问:“团团现在还在你爸妈家吃?” 张怀民:“我们忙的时候,他一天三顿都在我爸妈家用饭。” 庄小婶一听这话,替苏笑笑感到高兴,有一对好公婆。同张怀民出来,听到苏笑笑在隔壁跟她儿子说,到秋张怀民去政法学院上课,她去邮电学院,不禁扯开嗓子问:“你俩都考上了?我的亲娘嘞,这是大事,得热闹热闹。”不待苏笑笑说话,她就去隔壁老大家,让老大贡献一只鸡,让老二拿出鸭蛋,中午去她家吃,她去杀大鹅。 左邻右舍听到她的大嗓门,都拦住问有啥好事。她一说苏笑笑和张怀民以后是大学生,跟刘家关系不错,比如帮刘家小辈介绍对象,甚至有些拐弯的亲戚都与有荣焉,说自家有早上捞的鱼,还有野鸡之类的,给她一条一半。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是除夕! 苏笑笑在院里听到外面那么热闹,也没好意思出去扫兴,因为她听出来了,乡邻乡亲真高兴。 刘庄怕张怀民不好意思,小声说:“我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比这热闹,大队部还给我五块钱。” 团团好奇地问:“为啥啊?” “大家高兴啊。以后你考上大学——”到那时他早参加工作了,“我也给你五块钱,留你买好吃的。” 团长扭头问:“爸爸妈妈给吗?” 苏笑笑:“爷爷奶奶姑姑姑父也给。” 团团拈指估算:“我不就有几十块钱啦?” 苏笑笑点头:“是的啊。” “哇!”团团惊喜万分。 苏笑笑大伯的几个孙子孙女兜里只有几分钱,几十块钱对他们而言是巨款,一听上大学就能有这么多钱,争先恐后地向刘庄表示他们也能考上大学。 刘庄:“大专也有。中专三块!” 此话把几个小孩兴奋坏了。 庄小婶用衣服兜着乡亲们送的东西进来,看到几个孩子蹦蹦跳跳,她被吵得心烦,让他们出去玩。 离晌午还早,庄小婶也叫苏笑笑和张怀民出去。 初秋时节离收获还有一两个月,地里没活,又分单干了,不用给生产队放羊喂牛,刘老大和刘老二两家就过来帮着烧水拔鹅毛。 苏笑笑的大妈看到乌黑的菜,十分笃定地说:“这肯定是南方的菜!” 庄小婶:“那就收起来。笑笑能给咱们这么多,家里肯定还有。做她家没有的。” 苏笑笑的二大娘泡一盆她在山边捡的地皮菜,她大娘去割一把韭菜,用来做韭菜盒子。爷们去挑水劈柴。 团团在岛上钟家吃过地皮菜,钟家兄弟在山上捡的。团团只吃两口就不好意思往家跑。时隔两年再次吃到,团团不由得多吃几口。 刘庄跟他一桌吃饭,见状问:“怎么光吃野菜不吃肉?” “这个好吃!” 刘庄逗他:“那你吃野菜我吃鹅?” 团团毫不犹豫地点头。 庄小婶回头正好看到,瞪一眼儿子。刘庄给他夹一块鹅翅:“慢点吃。我家就是这东西多。你想吃天天做。晚上就用这个煮汤。” 团团慢下来。 饭后该回去了,苏笑笑不放心:“团团,晚上不会做噩梦吧?” “不会!” 张怀民也不放心:“你还小,做噩梦很正常,别不好意思。明早想爸爸妈妈就 告诉你小叔叔,让他送你回去。” “爸爸,你好唠叨啊。” 张怀民朝他脑门上一下,拉着苏笑笑:“我们走。” 团团毫不担心爸爸妈妈不要他,笑眯眯挥挥小手:“走吧,走吧。” 刘家众人不由得想起苏笑笑和她弟她妹小时候。那时苏老爷子还活着,刘家不敢跟苏家走太近,怕苏老爷子误会刘家吃绝户。因为不熟,原来的苏笑笑对刘家人不冷不热也没觉着被鄙夷。 以前苏笑笑姐弟几个小时候从没在刘家吃过饭,更别说住几天。哪怕老人去世,刘大军一家回来,也是把老人送到地里就走,比嫁出去的闺女还迫不及待。 现在看到团团这么喜欢农村,就算刘家众人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以前刘大军不光看不起他们,还教过孩子。指不定跟苏笑笑姐弟几个说过刘家那些人都是没出息的泥腿子。 团团被刘庄领去河边钓鱼,苏笑笑的二大娘就忍不住跟两个妯娌说:“去年笑笑过来吃了饭就要走,我还以为笑笑嫌农村脏。原来是怕她吃了咱们的口粮,咱们不够吃。” 庄小婶点头:“笑笑小时候来咱家就在屋里不出去,也不跟人玩,我还觉着她怕生。现在看来都是刘大军教的。她结婚后看到张家咋带孩子,又看到同事咋带孩子,发现刘大军以前说的不全对,她才能把团团教的这么大大方方不怕人。” 苏笑笑的二大娘点头,她大大娘张口就骂:“刘大军不是个东西!”她儿媳妇不敢掺和长辈之间的事,可一听婆婆骂人,不由得说:“三叔的儿媳妇是不是也考上了?觉着跟咱们不是一路的,这几年清明都不稀得回来?” 庄小婶:“肯定考上了。他亲家有本事,以前绝对比笑笑先知道上面要恢复高考。他没想过跟咱们说一声,还不是觉着说了也白说。人笑笑来信咋说的,又不要报名费,就是拿几块钱买几本书和本子笔,哪怕没钱去借,也值得试一下。” 苏笑笑的大堂嫂不禁说:“小婶您还别说,我当时就觉着试也是白试。没想到真能让小壮瞎猫碰死耗子!” 当年庄小婶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她不止一次庆幸她知好歹,既然人家提醒他们,他们就不能不给人面子。毕竟也没到卖血卖房的份上,就是多花点时间。 庄小婶:“以后刘大军回来别理他。” 苏笑笑大娘撇嘴:“以后不定哪辈子呢。” 可谁也没想到以后来的那么快。 以前苏笑笑提醒过刘家人,可以叫她表妹夫带着孩子进城,孩子送去幼儿园,他去摆摊卖菜。苏笑笑的大伯为此专门去一趟刘大姑家把这事告诉她。 刘大姑不敢明着卖菜,担心连累闺女被单位开除,可也希望女婿和孩子进城跟闺女团聚,她进城以物换物的时候就四处留意城里的事。 年底看到有人在公园卖对联,治安队没管。刘大姑和女婿决定试试。苏笑笑家在二环里边,她怕遇到熟人连累苏笑笑被指指点点就去二环外。 城里人看到带着新鲜泥土牲口粪便的菜一边嫌脏一边夸新鲜。刘大姑和女婿挑了四筐卖的一干二净。第二天刘大姑回娘家,从娘家弄菜和蛋去城里卖。 刘大伯等人要跟她一起去,刘大姑没同意,万一她被抓进去,娘家兄弟在外头还能帮她照顾老的小的。 刘小叔担心连累儿子被学校开除,就听他姐的话。 年后苏笑笑和张怀民带着团团给老人上坟,刘大伯把过年期间存的鸭蛋和鸡蛋给苏笑笑。苏笑笑不要,刘大伯解释只能给她这一次。出了正月城里人肚子里没了油水,他们就进城卖鸡卖鸭卖鹅蛋。 出了正月,蒜苗、小青菜和菠菜长大,有个小院的人家不缺菜,刘大姑和女婿进城去筒子楼附近卖菜——住楼房的人吃根葱都要卖,在楼房附近卖得快。 刘大姑早忘了刘大军在哪儿上班,也没留意她在哪个工厂家属院附近,以至于第一天就被出来遛弯的刘大军碰个正着。 人多的时候刘大军没敢靠近。刘大姑见卖的差不多,准备收摊,刘大军跑过来指责一通。 刘大姑的小闺女结婚那天刘大军没露头,所以苏笑笑的这个表妹夫不认识刘大军,见他上来劈头盖脸骂一通,以为他从精神病院刚出来,一把推开他。刘大军猝不及防险些摔倒,刘大姑这才反应过来。 刘大姑胆大嘴巴也厉害,又烦透了刘大军,就跟他对骂,吃绝户,没良心,不给爹娘上坟等等,刘大军无法反驳,一看同事被吸引过来,刘大军撂下一句狠话就躲回家属院。 苏笑笑的表妹夫担心被他告发。刘大姑说不用怕,一笔写不出两个刘,他敢告,她就说家里穷,找刘大军借钱,他不光不借还咒她人穷活着也是浪费粮食,看到时候派出所民警教训谁。 苏笑笑的表妹夫放心下来。刘大军确实没去街道告他们,但清明那天去了刘家凹,进门就叫他大哥管管他姐。 刘大姑来娘家薅菜的时候跟几个嫂子弟妹说过刘大军的事,刘大伯看到他弟毫不意外。原本想着刘大军要说句软话,他就不跟这个弟弟计较。 没想到话里话外都是嫌刘大姑丢人,刘大伯抄起扫帚就砸他,一直把刘大军撵到村口。 下午给老人家上坟,刘大伯就告诉他爹娘,老刘家跟刘大军单方面断往。 劳动节前一天,苏笑笑才知道这事。刘庄从学校出来就去苏笑笑家,问团团要不要跟他去村里玩一天。团团收拾他的小书包,刘庄闲着没事把这事告诉她。刘庄刚说完,团团挎着小包跑出来,拉着他小堂舅坐最后一班公交车下乡。 张怀民回来看家里只有苏笑笑一人:“团团呢?” “跟刘庄走了。”苏笑笑想起儿子就好气又好笑,“还说不要想他,他明晚就回来。” 张怀民乐了:“去年在村里待三天就想你,年初待了两天就回来,他居然好意思倒打一耙!” 第80章 四处显摆写了一手好字的人差钱?…… 团团几次下乡跟很多陌生人打交道,胆子大了,脸皮厚了,他好意思得很。不过团团调皮但不会无理取闹,更不会干出在地上打滚这种事,所以苏笑笑乐意看到他越来越开朗。 苏笑笑指着刚洗好的洋槐花:“今年第一茬,蒸着吃?” 张怀民点头:“妈又跟街坊四邻下乡了?” 苏笑笑:“妞妞大了,不让她和爸接送,老两口不出去走走,在家大眼瞪小眼,日子多难熬。你别说他们。” “知道。”张 怀民这几个月吃了很多野菜,都是他爸妈弄的,要说也不会等到今天。 张怀民把院门从里面闩上。 苏笑笑奇怪:“天还没黑关什么门?” 张怀民不希望和她正说着话,不识趣的邻居进来唠嗑。推着她的肩去厨房,他半真半假地说:“最近不安全。我们上午刚破了一个杀人案。” 苏笑笑差点把盆扔出去:“又是凶杀案?” 张怀民:“案子跟案子不一样,像抢/银行那种很少。有的是情杀,有的是为了钱财冲动杀人。其实也是这边人多。像刘家凹只有上百户村民,刘庄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凶杀案。” “忘了,咱们这个区有户口的就有十多万。” 张怀民点头:“很多人家不在这边,来这边走亲戚或者找人做事,算上这些流动的,有二十万,其中有上万名社会闲散人员。” 苏笑笑所在的城区饭店招待所多,人也有钱,周边几个区和郊区的无业青年很喜欢过来,可闲散人员一多就容易出事。 苏笑笑问:“这几天也没见你加班,案子简单?” 张怀民一听到“简单”就想笑:“说出来你都不敢信。嫌疑人年初跟人打架被关进拘留所,进去没几天跟人混熟了吹牛说他杀过人。谁也没当回事。跟他同屋的人前几天受审,为了减刑就举报说他杀人。其实也没指望是真的,哪个半吊子敢承认杀人。可他在法庭上这样说,法院也不敢左耳出右耳进,就把这事转给我们。老队长让我负责此案,主要是让我学学侦查。” 说到侦查,张怀民挺不习惯,不但头发比以前长了,在外面也不能像以前一样直挺挺的,不然犯罪嫌疑人打眼一看就能发现他跟人不一样。没等他靠近嫌疑人就跑了。 张怀民继续说:“我带两组人出去,一组查失踪人口,一组查嫌疑人的社会关系。幸好人口流动少,请街道派出所协助,两天就查到一位过年期间也没给家里来个电话的,恰好认识嫌疑人。” “真被他杀了?” 张怀民想起埋尸现场,不禁叹气:“啤酒瓶捅死的,今年才二十五岁。” 苏笑笑不禁问:“回城没几年的知青?” 张怀民:“在农村六年,前年才回来。” 苏笑笑心里顿时不是滋味:“杀人抛尸,还四处显摆,情节这么恶劣,能判死刑吧?” 张怀民摇摇头:“不清楚。” “嗳,这案子还没审,你告诉我合适吗?” 一群公安去挖尸,动静太大无法隐瞒,不但引起很多人围观,还被记者拍到照片。不过照片被及时发现的同志删了。张怀民道:“早见报了。最近是不是太忙没看过报纸?” 苏笑笑在学校接触到的设备,前世别说见,都没听说过,太落伍了。她必须从头学。苏笑笑点点头:“你学校不忙?” 张怀民:“学校教的政治方面的知识我以前在部队学过。有些刑侦知识,更生借给我的几本书和笔记上都有。我现在每周上三次课。过两个月学校放假,要是没什么大案要案,我可能跟你一样闲。” 苏笑笑:“你说我闲着没事要不要干点什么?暑假两个月六十天呢。” “做什么?”张怀民不禁问,“忙了这么多年,趁着这几年上学好好歇歇。” 苏笑笑也想趁机歇歇,关键是没手机没电脑没网络,交通不便,街上很乱,她只能在家。天天关在屋里,好好的人也得发霉。 苏笑笑过不惯农村生活,不想去乡下,新家这边也没有朋友同事,张怀民和团团都不在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苏笑笑:“刚才刘庄跟我说,去年年底有人在公园卖自己写的春联。你看我是不是去买几捆红纸,回头闲下来也写点春联拿去卖。” 张怀民无语又好笑:“咱家还没穷到那份上。” “写了一手好字的人差钱?”苏笑笑问。 练字需要毛笔墨水,舍得买这两样的都不差钱。所以去年年底在公园卖对联的也不差钱?想到这一点,张怀民不好再拿钱说事,“人家会不等于你会。说实话,论卖东西,你可能都不如你大姑。” 苏笑笑:“你是不是忘了,当初还是我叫大姑以物换物。” “你大姑敢在公园门口当众吆喝,你敢吗?” 苏笑笑张张口:“——出去,别妨碍我做饭!” 张怀民乐了,找个板凳在她身边坐下。 洋槐花蒸熟,苏笑笑又烧个青菜鸡蛋汤,夫妻俩直接在厨房用饭。 张怀民家没有电视,他说过存钱买,苏笑笑不打算买,更新迭代太快,而且这年头没有综艺节目,也没有多少好看的电视剧,买来每天看一个小时不值得。苏笑笑见离睡觉时间还早,锁上大门,和张怀民去后院。 罗翠红刚把锅碗瓢盆收起来,老张擦桌子,张新民扫地。俩人在院里待片刻才进去。 他俩刚坐下,王芳拿着笔和记事本过来。苏笑笑很奇怪,写作业不回自己屋,来堂屋写什么?记录他们的聊天内容吗。 王芳把本子递给苏笑笑。 苏笑笑不明所以。 王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嫂子,我们最近看了几套房子,房型还有房龄和价格都在上面,你帮我们参谋参谋。” 苏笑笑佯装诧异:“你们也要买房?” 王芳微微点头。 罗翠红听到苏笑笑的话从厨房出来唠叨:“妞妞是个女孩,将来结婚又不需要她买房,有钱存起来不好?” 王芳不敢得罪婆婆,因为她需要婆婆支持,“有个房子,以后在婆家过得不好,可以带着孩子回来住啊。” 老张:“给妞妞找个好的。” 罗翠红瞪一眼老张,不会说话就闭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知道哪个好哪个不好” “这,可以找个知根知底的。” 罗翠红想说,这还差不多。忽然想起知根知底的就是街坊四邻,“说得容易。就说咱家这条胡同,哪家不是三四个孩子?结了婚住哪儿?” 老张脱口道:“那就叫他住咱家。” 罗翠红:“住得下?” 王芳立刻趁机说:“所以还是得买房。暂时住不着可以租出去。” 老张:“谁家没有两间房啊。” 王芳噎了一下。 苏笑笑想笑。张怀民拉住她的手捏一下,提醒她忍住。他开口说:“今年在路边摆摊的多了,他们要是担心遇到雨雪天气没地方去,肯定会在城里租间房子,以备不时之需。” 王芳连连点头,恨不得给张怀民鼓掌。 罗翠红听出来了,大儿子支持二儿媳妇买房:“笑笑,你咋看?” 去年罗翠红陪苏笑笑看几天房子,发现大儿媳妇只要不碰到刘大军两口子,她清醒又通透,脑子好使得很。 苏笑笑:“家里有个小的,再买一套房子早晚用得着。就是稍微像样点的房子都要六七千,一万左右。” 王芳示意她看笔记本。 苏笑笑翻开看到一处楼房,不禁挑眉:“你想买楼房?” “两个卧室,还有煤气灶马桶。” 苏笑笑点头:“住着方便,不用倒痰盂,可你现在不住啊。你搬过去,新民中午在单位,你在学校,妞妞怎么办?” 王芳看一下公婆。 苏笑笑:“附近没有楼房,楼房离这边不近吧?现在这个天好说,腊月下雪天呢?” 王芳想说妞妞大了,穿厚点冻不着。可一想团团个男孩子,去年冬天裹得就露一双眼睛,脸和手都没冻到。妞妞脸上、手上和耳朵上都有冻疮。她当时就觉着不如苏笑笑会照顾孩子。 往后几年再让妞妞大晚上的顶着风雪回家。王芳心疼。去年妞妞的手生冻疮,公婆就数落过她一次。现在公婆没开口,她非要买楼房,公婆可能会把妞妞留下来。 王芳:“买楼房我们不用找爸妈借钱。” 苏笑笑道:“要是你单位分的也是楼房呢?” 张新民的宿舍是楼房,王芳想想她单位的老员工住的是筒子楼。她准备大学毕业后回电力系统,听说电力系统今年盖了新房也是楼房。王芳犹豫片刻,让苏笑笑看后面的四合院。 苏笑笑往后翻,那几处都是她之前看的。苏笑笑想想这年头街上不太平,先把靠路边的划掉。 王芳不禁说:“路边坐车方便。” 苏笑笑:“星期天你别想睡懒觉。” “那,算了。” 罗翠红感觉二儿媳妇上学上傻了,不想再听她说傻话,就去厨房刷锅洗碗。老张也不想再听房子房子,就去厨房搭把手。 最后苏笑笑选了两处,一处要价九千,一处要价一万零伍佰。 苏笑笑指着九千的房子说:“七千。不行再看看别的。脏点破点都没关系。找几个瓦工,材料费加人工费,最多五百块钱,能收拾的跟新的一 样。” 王芳心里有数就把本子收起来。苏笑笑说的口干舌燥想去倒水,张怀民趁机叫她回家。到家喝了水,张怀民就催她洗漱。 到床上才八点钟,苏笑笑习惯性拿本书,张怀民把书抽走,翻出抽屉里的计生用品。 苏笑笑很是无语地抬手推他一下。 张怀民笑着关灯。 80-90 第81章 你家时髦我妈就是咱妈! 翌日下午,团团回来,跟家里多了五百只鸭子似的,张怀民刚到胡同口就听到团团的声音。到家门口看到团团跑来跑去。张怀民问:“一天天的,你不累吗?” “不累啊。”团团跑过去,“爸爸工作很辛苦吗?爸爸,我去倒水。你要加点糖吗?” 张怀民点头。 团团蹦蹦跳跳去堂屋。 张怀民去厨房,看到苏笑笑和面:“他怎么这么兴奋?” 苏笑笑:“午饭后跟刘庄去学校,在学校玩了一圈,刘庄才把他送回来。跟我说大学很大很好玩。说得好像他以前没去过一样。” “他不是去过军校?” 苏笑笑点头:“我也是这么问的。他说大娃学校里有很多军人叔叔阿姨,他不好意思跟他们玩儿。” “他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张怀民听到脚步声,把余下的话咽回去。 团团端着搪瓷缸子过来:“爸爸,有点烫啊。” 苏笑笑扭头看一下,“你在单位也用这种缸子喝水?” 张怀民奇怪,不用这个用什么? 苏笑笑:“改天给你买个茶杯吧。蹲点的时候能喝点热水。一时追不上嫌疑人,还可以当成工具砸他们的腿。” “贵吗?” 肯定比堂子缸子贵。苏笑笑道:“先问问价,不是特别贵就买一个。” 团团:“妈妈,买两个。” “你也用啊?” 团团摇头:“妈妈一个爸爸一个。妈妈,我们家是不是没钱了?我有钱。你等我一下啊。”跑到卧室拿出他的小木盒,“爸爸,给!” 张怀民懵了,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苏笑笑不禁问:“这不是你的存钱盒吗?都给爸爸妈妈?” 团团:“算你们借我的。记得还啊。” 张怀民感动又好笑:“好,还你。” “不过不要利息。”团团摇了摇头,“谁让你俩是我的爸爸妈妈呢。” 张怀民摸摸他的脑袋,没说家里还有几百块钱,“等到春节你妈妈赚了钱,让她给你买两双新棉鞋!” 苏笑笑挑眉。 团团高兴地蹦蹦跳跳跑出去。苏笑笑问:“卖对联?” 张怀民点头:“我裁红纸,你只管写。要是你不好意思吆喝,让爸妈陪你吆喝。别去公园,去前门大街那边卖。” 苏笑笑:“也得去那边。刘庄说的那些卖对联的去年在北边几个公园。我学人家卖对联,不好意思再抢人家的生意。” “你的心态就不适合做生意。幸好你上的专业也不需要跟太多人打交道。”张怀民道。 苏笑笑也是才发现她说起做生意头头是道,可是让她当街吆喝她张不开嘴,也庆幸自己没打算转行,所以大学上的也是邮电学院。 苏笑笑这次没有嘴硬,顺着他的话说:“哪天休息?我们一块去买几捆红纸?” “不急,我找人打听打听供销社的红纸在哪儿进的。”张怀民道。 在部队待了二十多年,张怀民习惯了行动迅速,所以第二天就问清此事。 张怀民趁着课少,队里没有大案要案,和轮休的苏笑笑乘公交车买四捆红纸。 苏笑笑不知道这些红纸是多还是少,打算写写看。团团听说他妈写对联赚钱也要参一股。苏笑笑瞧瞧团团的字,有些稚嫩。团团一看他妈眉头微蹙,立刻保证他好好练字,每天四页毛笔字。 听到“练字”二字,苏笑笑担心挑剔的市民嫌弃她的字,便跟团团一起练字。 暑气渐重,苏笑笑学校放假,娘俩的毛笔字似模似样,于是开始对联大业。 苏笑笑不会编对联,就买一本日历,日历上有对联,照着日历写。写了两捆红纸,苏笑笑又买一本书,书上全是吉祥话,她和团团照着那本书写。前世今生头回摆摊做生意,苏笑笑心里没底,又担心团团的字被嫌稚嫩就单独放着,届时实在没人买就买她的送团团的。 夏隐秋至,团团步入中学,而中学比小学上课早,正好苏笑笑送团团到学校,她从中学附近乘车去大学。 团团的初中同学里头有他小学同学,老同学再次看到苏笑笑愣了许久,苏笑笑都走远了他才跑进去,追上团团就问,“我们都是初中生了,还要你妈送啊?” 团团白了他一眼。 老同学勾着他的脖子把他拽回来:“哑巴了?” “你才哑巴了!” “合着您老会说话啊?” 团团又白了他一眼,“我妈去学校顺路送我。以前送过我吗?” 他老同学仔细回想一番,摇了摇头,“嗳,不对,你妈不是在邮局上班吗?” “我妈现在是大学生。”说出“大学生”三个字,团团老骄傲了。 他老同学惊得瞪大眼睛:“你妈啥时候考上的?这么大的事,你咋才告诉我?” 团团顿时很无语:“我妈又不是你妈。” “我爸说了,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同窗读。咱俩能从小学到中学,这可是天大的缘分。你妈就是我妈!” 团团的呼吸一顿,想一把推开他,妈妈的话在耳边响起,他要听妈妈的话,跟同学好好相处,“你妈呢?” “我妈就是咱妈!” 团团服了。 他同学继续问:“咱妈的学校离咱们学校远吗?” “你想干嘛?”团团下意识问。 他同学咧嘴一笑:“去看看。大学大吗?你去过吗?好玩吗?” 团团头疼,他怎么比小叔话还密:“想去找你爸去。首都那么多大学,哪个不能去?干嘛非去我妈学校!” 他同学摇头:“好几个大学都不让进。早几天跟我爸去公园,路过一个学校,里头好多大檐帽,我想去看看,还没到门口就被警卫拦住。” “不是政法学院吧?”团团不禁问。 他同学想想门边白底黑字的牌子,好像有个“政”,“你咋知道?你去过?” 团团摇摇头,他爸爸说过学校管得严,团团因此很好奇,问有多严,还被他爸怀疑他想改志愿。当时团团脱口而出,“警察谁不能当?飞机不是人人能开!”气得他爸要揍他。 还是苏笑笑问:“空军招兵严,还是陆军和海军严?”张怀民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胡说,又不想说实话,就指着团团说:“回头再收拾你!” 他老同学一看他也没去过,很失望:“还以为你去过。” “你怎么什么都好奇?” 十来岁的少年一本正经地说:“不是好奇。我的理想就是成为一名带枪的刑警。苏团团,有一回——”往前后左右扫一圈,附近只有他俩,因为他俩来得早,他仍然压低声音,“我和我妈从百货商店出来,看到银行门口很多人,以为动物园的猴子跑出来了。我们到跟前一看,你猜我看到啥?抢/钱的!当时那个刀,这么长这么大,亮的跟镜子一样 ,一看就很锋利,那个刀就架在一个阿姨脖子上,另一个人还拿着一把这么长的枪,他们带着那个阿姨就要上车逃跑,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叔叔单手开枪!嘭地一声,我吓得眼睛一闭一睁,两个抢钱的就被抓住。我快后悔死了。我妈说那个同志单手上膛!你知道啥是单手上膛吗?” 张怀民很少在家谈工作,团团不知道:“很厉害吗?” “吗去掉好吗?非常厉害!我爸说是这个!”小同学伸出大拇指,“我爸说他就算没有二十年警龄,也有十年,否则甭说单手上膛,他都不敢冲人开枪!” 团团:“可是我爸爸说当警察很危险啊。” “你爸爸真没出息!当啥不危——” “你爸才没出息!” “本来就是!” 团团急了:“你知道什么?还本来就是!” “就是啥?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小同学拍着胸膛,“我牺牲了我爸妈是烈士父母,我家就是烈士之家!”顿了顿,撇着嘴说,“原本以为你跟我一样,没想到你这么怂!” 团团张张口,几次想说话都因为想起爸爸的话咽回去:“你敢周末去我家吗?” 走出去三步的少年停下:“咋了?跟我单挑,还是想跟我证明你不怕死啊?” 家里有张怀民的警服,其实也是军装。以前张怀民想进公安局也是因为公安的制服是橄榄绿。团团翻找衣服的时候看到过,他还偷偷试过大檐帽,感觉跟他不搭,越发觉着他适合开飞机。 团团想让他看看:“你敢吗?” “我又不是你!” 刚开学事很多,发新书包书皮,选班长,记住老师和新同桌的姓名等等。眨眼睛,迎来正式上课后的第一个周末。 团团和他同学是就近上学,他俩的家自然离得不远。他同学家也是四合院,跟团团家隔半个胡同和一条小路。 周末上午,团团刚写好作业听到大门被推开。团团朝外看去,他同学一个人进来。 团团不禁问:“你自己来的?” 他同学点头:“我爸说我是臭小子,缺老婆的人不稀得抓我,我想去哪儿去哪儿。” “人家可以打断你的腿,割掉你的舌头,让你当乞丐,为他们讨钱!” 少年吓得停下。 苏笑笑从书房出来:“团团,不许吓唬同学!” 这周末不值班的张怀民紧跟着他出来:“苏团团——” “便衣叔叔!?” 少年惊叫,张怀民吓一跳,团团打个哆嗦,回过神就想问,你叫唤什么?!随后想到他同学前几天说的话,指着他爸又指着他同学,“你你,你说那个单手上膛是我爸?” “他是你爸?!”他同学再次惊叫。 张怀民这一年多又是上课又是出现场又是当便衣四处蹲点,以至于他迅速反应过来:“那天你也在银行门口?” 少年下意识点头,紧接着意识到什么:“真是你?嗳,那那,你是苏团团的爸爸?那我,我——”想起他说过的话,顿时很羞愧,“苏团团,对不起,我不该说你是个怂蛋!” “你才是怂蛋!” “我不是!”一看到张怀民,怕被嫌弃没礼貌,他立刻降低音量,“我们都不怂!”说着话又忍不住打量张怀民。 苏笑笑也看向张怀民,“是不是衣服上脏了那次?” 张怀民点头:“目前为止只有那一次。” 团团转向他妈:“你知道?” “你爸说过。我也只知道一点。” 团团急得跑过去:“衣服脏了是因为爸爸受伤了吗?” 张怀民撸起袖子。团团掀开他的衬衫。张怀民本能想压下去,团团的同学惊叫:“我看见了!苏团团,苏叔叔真受伤了!” 团团瞪一眼他爸,张怀民松手。团团掀高他的衣服,看清楚伤口:“这是很久以前的旧伤。”又朝他后背看看,后背也是旧伤。 他同学跟着他转圈:“苏叔叔身上好多旧伤。是不是抓过很多坏人?” 团团摇头:“我爸爸以前是军人,抓敌人!” 他同学惊呼:“好厉害!苏叔叔,你是兵王吗?” “不是,我是老兵。部队里像我这样的老兵有很多,比我厉害的也有很多。”张怀民又补一句,“我姓张。” 少年就想问,苏团团怎么姓苏,忽然想起团团的妈妈姓苏,“苏团团,你跟苏阿姨姓啊?”一脸羡慕,“你家好时髦啊!” 第82章 新年快乐!你是你们家最聪明的! 张怀民愣了一瞬,顿时想笑,跟妈妈姓时髦?他头回听说。以前不是怀疑他入赘,就是被怀疑他惧内。 张怀民喜欢这孩子,会说话! “去堂屋,外面风大。”张怀民的话提醒了苏笑笑九月的首都比翁洲岛寒凉,苏笑笑让团团陪他同学进屋。然而少年直勾勾盯着张怀民。 张怀民摇头失笑,关上书房门,对少年道:“走吧。怎么称呼啊?” “我——报告苏——便衣叔叔,我叫杨一名!” 张怀民:“叫张叔叔就行。一鸣惊人吗?” 杨一名同学摇头:“不是的。我妈妈说一鸣惊人太大了,是一个名字。张叔叔,啥叫一鸣惊人太大?问我妈妈什么意思,妈妈说我长大就懂了。” 张怀民点头。 杨一名失望,怎么跟我妈一样啊。 团团不禁说:“我爸爸不是敷衍你,有的事现在说了我们也听不懂。你不要不信,我爸爸也是大学生,什么都懂,他说我们不懂我们肯定不懂!” “张叔叔和苏阿姨好厉害!我爸爸妈妈都不是大学生。”杨一名嫌弃地摇头,“还嫌我学习不好!我还没嫌他们把我生笨了呢。” 团团摇头。 “苏团团,谁是你同学?” 团团:“你爸妈是笨,你是懒,懒和笨不一样。” “你才懒!”杨一名不高兴,但也没敢把“你们全家都懒说出来。” 苏笑笑希望团团有很多好朋友,“团团,有时候聪明但学习不好不是因为他懒,有可能因为他注意力不集中。” 团团:“为啥?” 杨一鸣不禁说:“我哪知道?肯定是因为我爸妈就这样。” 苏笑笑点头:“但是可以改。你刚上初中,现在改还不晚。” 少年没听懂:“哈意思啊?” 苏笑笑:“跟改掉你饭前不想洗手的坏习惯一样。不过具体做起来有点麻烦,因为这个坏习惯比不讲卫生严重。你不讲卫生会闹肚子,注意力不集中考不上大学。” 杨一名的父母经常吓唬他,考不上大学就去农村种地,闻言十分认同这话:“考不上大学比拉肚子严重!苏阿姨,你知道咋改吗?” 张怀民给苏笑笑个眼神,想好了再说! 苏笑笑前世帮她侄子矫正过,“这是大事,回头我跟你父母聊聊。你同意我和他们聊这事吗?” “同意啊。”杨一名看向张怀民,“张叔叔,你上的大学是那个什么政,管得很严,还不许外人进的那个学校吗?” 张怀民点头。 “以后我也要考你的大学!”杨一名抿抿嘴,大声宣誓,“等我收到录取通知书,我天天拿给警卫叔叔看,看他还敢不敢把我拦在外面!” 张怀民乐了,“你渴不渴?”拿起桌上的杯子,“这个杯子没人用过。”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杨一名不在意地挥挥手。 团团白了他一眼。 杨一名移到他身边,哥俩好的勾住他的脖子,“开个玩笑。你又当真了啊?苏团团,我们还是小孩子,别整的跟我爷爷一样。” 团团斜着眼:“孙子!” “嗳——你——”杨一名好气又好笑,“不许说脏话!”又忍不住说,“这样才对嘛。开个玩笑。” 张怀民问他放麦乳精还是红糖。他很不好意思。团团趁机说:“你咋整的跟小姑娘似的?” 杨一名大声说:“麦乳精!谢谢!” 张怀民倒两杯水,放儿子和儿子同学面前,苏笑笑把抽屉里的饼干拿出来,又给他俩洗两个桃子。饼干是早两天买的,桃子是今早买的,团团长身体饿的快,这些留他饿的时候垫垫肚子。 苏笑笑放下饼干和桃子跟张怀民使个眼色,对俩孩子说他们去看看菜地。 俩大人一出去,杨一名就小声问:“苏团团,你见过你爸爸的枪吗?” 团团点头。 “我也见过枪,我爷爷的,但他不许我碰。我可以摸摸张叔叔的枪吗?” 团团摇头:“爸爸也不许我碰。”看看水很热,“你跟我来。”悄悄溜进父母卧室,打 开柜子,拿出大檐帽,“想不想试试?” 杨一名眼睛一亮,压低嗓子捂住嘴:“可以吗?” 团团小声说:“我不说你不说,天知地知!”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杨一名小心翼翼戴上,对着梳妆镜敬个礼,登时高兴地手舞足蹈跟跳大神一样。团团担心他把帽子弄掉了赶紧拿下来放好。 戴上大檐帽,四舍五入他也是刑警,杨一名可美了,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去堂屋啃桃子。 团团打小爱学习,比同龄人懂得多,周末不乐意去少年宫补课。苏笑笑就这一个孩子,但两套房子,将来团团一事无成卖了其中一套也能让他衣食无忧,所以就不舍得逼孩子。 苏笑笑退一步,团团觉着妈妈尊重他,暑假报了两个特长班让妈妈高兴高兴。少年宫的乒乓球最受欢迎,团团暑假学了乒乓球,就问杨一名会不会。 杨一名吃着饼干点头。团团把乒乓球拍找出来,吃饱喝足后,俩小子对着墙打乒乓球。 苏笑笑隔着玻璃窗看到俩孩子的水平,跟张怀民说:“杨一名不如团团注意力集中。” 张怀民到她身边,看着杨一名的反应总是慢半拍,可轮到他发球,打的力度正合适,角度也准,团团抬手就能接到,说明这小子技术不错:“注意力不集中?” “小军没有这毛病。”苏笑笑说出来忽然意识到以前也没仔细留意过,“也许有,以前他坐不住,后来天天跟团团一块学习,又加上他年龄小,毛病不严重,所以不知不觉改过来了。” 张怀民:“你真要去人家说,你儿子注意力不集中?我跟你说,大多数父母都会认为你看不起他们家孩子,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我试试呢?”团团人小事多瞎讲究,从岛上回来一年多,只有杨一名来找过他,苏笑笑希望他俩能成为共同进步的好朋友,甚至是一辈子的朋友。 古人常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苏笑笑以前不以为然,前世步入社会后跟同学渐行渐远,跟同事很难成为朋友,加上今生在岛上几年没有一个志趣相投的朋友,苏笑笑不得不承认,古人诚不欺我!因此她希望团团多交几个朋友。 如果团团像钟大娃有几个兄弟,无论遇到什么事,不想告诉父母,可以跟兄弟商量,苏笑笑会顺其自然,有就有,没有也无妨。 张怀民问:“你就这么喜欢这小子?” 苏笑笑:“我希望明年团团过生日的时候,我问团团要不要请朋友,团团说要。” 今年团团生日那天张怀民在单位,没法陪儿子,又因为以前没有认真过过,他就叫苏笑笑去饭店买个蛋糕。 这年头饭店也没有蛋糕。苏笑笑用黄色搪瓷盆做一个。装猪油的搪瓷盆不算大,可娘俩只吃了三分之一。 晚上张怀民回来看到桌上的蛋糕脱口而出:“怎么不吃?”到跟前一看吃过了,又问,“怎么还剩这么多?” 苏笑笑没有邀请公婆,因为二老过来妞妞就会跟过来,妞妞长这么大没过过生日,看到团团比她小很多都有生日蛋糕,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苏笑笑打算改天在妯娌跟前说一嘴,回头妞妞吃过一次生日蛋糕,明年团团过生日再把她叫过来。 张怀民听完苏笑笑的解释皱着眉头说:“妞妞哪有这么小心眼。” 苏笑笑说他不懂,张怀民确实不懂,他把剩下的蛋糕吃的一干二净。 听到她的话,张怀民想起团团生日那天蛋香浓郁的蛋糕,也想起团团那天很高兴,“团团不介意有没有人帮他过生日,我们记得就够了。” 苏笑笑:“那我希望团团的童年少年时期丰富多彩行吗?” “行吧。”张怀民摇头,“幸好咱们只有团团一个孩子。你知道我小时候——” 苏笑笑打断:“没人管你?你小时候是啥时候,现在是啥时候?前些天我在村里还听说有个小孩在草地里睡着了,没人找他回家,别人不知道那么晚了地里还有人,放火烧草把他烧死了,家里人也没当回事。” “这怎么可能?”张怀民不信。 苏笑笑:“当然不可能!现在是法治社会,死了人要报警。但这事是真的,就发生在你小时候——民国时期。不过现在大部分农村家庭也不怎么在意孩子,冻死了是孩子命不好,饿死了也是孩子命不好,没能投胎到有钱人家。你也去过刘家凹,没发现村里很多小孩的衣服不合身,鞋不合脚,脸上手上黑乎乎的?不光是孩子贪玩,还因为父母不管不问。但凡父母提醒几句洗脸洗手,小孩都不至于那么脏。” 张怀民记得有个小孩本能靠近团团,可他到团团跟前又后退几步,看起来怕团团。现在想想那孩子的鞋好像露两个脚指头。 苏笑笑又说:“我要是忙的跟陀螺似的,想多管闲事也有心无力。这不是有时间吗?” “那你回头试试?要不要我跟你一块去?” 苏笑笑摇头:“我俩都去显得太严肃。我先看看他妈的秉性。万一跟吴双一样,我真有可能没事找事多管闲事。” 过了一个多小时,苏笑笑故意大声问团团中午吃什么,杨一名一看苏笑笑准备做饭就要回家。苏笑笑趁机提出送他回家。杨一名拒绝,苏笑笑说认认门,以后团团在他家玩忘了时间,她也知道去哪儿找团团。 杨一名信以为真,就在前面跑着带路。 过了一条小路,杨一名停下,很是兴奋地说:“苏阿姨,这儿就是我家。” 杨一名的妈在院里摘菜,听到他的声音好奇地出来,看到苏笑笑的长相身高,她妈露出笑容,“你是邮递员的苏同志吧?” 苏笑笑很意外:“你认识我?” “我去邮局寄过信,还寄过包裹。有一次还是你帮我写的单子。原来你住这边啊?” 苏笑笑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了。” “邮局那么多人,不记得也正常。”杨妈妈说着话侧开身请苏笑笑进去。苏笑笑摇摇头,见她很热情,不由得想起吴双,吴双一开始对她也很热情。苏笑笑指着她家的方向说,“我家在那边,虽然不远,但要过马路,我怕这皮小子乱跑——” 杨一名顿时忍不住说:“我就猜到你怕我乱跑。还说认认门,以后好来我家找苏团团。苏阿姨,您不愧是大学生,真会说话!” 皮小子说完气哼哼回屋! 他妈抬腿要踹他,他慌忙跑进去。他妈气得说:“这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小苏同志,您别介意。” 苏笑笑故意提“皮小子”三个字就是想探探她的口风,见她一点也不生气,放心下来,“没事。小孩子都不希望被父母管着。” 杨妈妈像找到知己:“这话叫你说对了!”忽然想起儿子刚才的话,“你是大学生?”看看苏笑笑的年龄,好像“老三届”,“难怪前些天我去邮局没看到你,还以为你升职了。原来是上大学去了?” 苏笑笑点点头:“邮电学院。” “真好!”杨妈妈羡慕,“我不行。幸好我家老爷子在烟草局,可以安排,不然我就是个吃闲饭的。” 苏笑笑心说,你都进了烟草局还羡慕我?我就是当了局长,也没有小科员工资高待遇好。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要到了烟草局可能还不适应呢。”苏笑笑说完,忍不住在心里骂一句自己虚伪,“我看杨一名就很聪明,将来肯定想上哪儿上哪儿。” 杨妈妈登时像听到天大笑话:“他聪明?他是有点小聪明。你不知道,上学期期末考试——”突然想起第一名是叫什么团团,赶忙问,“你儿子和一名是不是还是小学同学?他们班第一名是不是就是你 儿子?” 苏笑笑下意识点头。 杨妈妈顿时很激动,想说什么又想伸手,犹豫片刻请苏笑笑进去,不等苏笑笑再次拒绝,又说:“我一直想问问你咋教的。你得跟我好好说说。不瞒你说,虽然我觉着他以后接我的班挺好,可那小子,我真担心他监守自盗把自己送进去。” 苏笑笑笑着说不会,然后随她进去。 到堂屋看到有冰箱电视机,条几上还有一个摇头扇,心下羡慕但不嫉妒。苏笑笑坦然坐下,杨妈妈看着苏笑笑的样子不由得眉头一挑,拿出柜子里的酒心巧克力。 苏笑笑浅尝一个就说团团以前也调皮,她用了整整一年才帮他改过来。随后又说可以根据孩子兴趣陪他跑步,陪他打球,从最初的十分钟到十五分钟,一直加到四十五分。中间别让他玩别的,三个月就能看到成效。 不想跑步打球,也可以学书法绘画下棋等等。 杨妈妈听到“四十五分钟”就想到一节课的时间。如果她儿子下棋能撑一节课,到学校上课肯定能撑一节课不玩。 杨妈妈因此确定苏笑笑并不是信口开河,就抓一把糖埋怨道:“怎么不吃?又不是外人。”一看苏笑笑想拒绝,塞她兜里,“给团团吃。” 杨一名听到“团团”两个字,从厢房出来:“苏团团来了?” 苏笑笑:“没有。我跟你妈妈说你和团团一样聪明,只是学习方法不对。找到适合你的学习方法,以后首都的学校任你挑。” “真的?不是我爸妈把我生笨了?” 杨妈妈霍然起身。 苏笑笑赶忙拉住她,对少年说:“不是。你是你们家最聪明的!” 杨一名惊得睁大眼睛:“比我哥我姐还聪明?” 苏笑笑没想到他还有哥姐,愣了一瞬,问:“你哥你姐上学能考第一吗?团团能。你和团团一样,你说呢?” 第83章 好哥们想去哪儿都可以吗 苏笑笑的样子很认真,杨一名信了,“妈,以后不许说我懒骂我笨!听到了没?我是没找到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等我找到——”意识到他不懂,“苏阿姨,我咋找啊?” 苏笑笑:“我告诉你妈妈了。回头让你爸妈陪你找。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一定能找到。” 杨妈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觉着光找到方法不一定有用,还要有个好榜样。” 苏笑笑失笑:“他可以和团团先去我们家写作业,写好作业再回来。” “方便吗?” 苏笑笑点头:“我爱人工作忙,我做饭的时候屋里只有一个团团,他过去还能和团团说说话。” “你爱人做什么工作的?” 杨一名忍不住大声说:“苏团团的爸爸就是那个便衣叔叔,单手上膛!” 杨妈妈活了半辈子第一次看到抢/银行,以至于过去了那么久,她对那天的事仍然记忆犹新:“你爱人是刑警?” 苏笑笑点头:“不过没有多少人知道我家在哪儿。” “我们不怕!”杨妈妈笑着说,“再说了,首都哪有那么多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 苏笑笑点点头:“我先回家,团团还在家等我做饭。” 杨妈妈又抓一把巧克力塞她兜里,送苏笑笑出去。 张怀民看到苏笑笑面带微笑,忍不住问:“你见到杨一名的父母了?” “他爸应该和他哥他姐出去了。家里只有他和他妈。”苏笑笑把兜里的糖给他,又朝屋里喊一声“团团”。 张怀民剥开一个,转向她:“酒心巧克力?爱民都说这糖贵,她给你这么多?” 杨一名的衣服鞋子和团团的差不多,饶是张怀民观察仔细也没看出他家那么有钱。 苏笑笑:“巧得很。她妈可能还是爱民的领导或同事。” “也在烟草局?” 苏笑笑点头:“第一次登门,我没好意思上赶着套近乎。回头碰到他妈,再趁机说爱民也在烟草局吧。” “这事你看着办。”张怀民看到儿子出来,剥一个糖塞他嘴里,“好吃吗?” 团团点点头:“妈妈,我的鞋挤脚。” 苏笑笑看过去,今年春天做的单鞋,团团穿了两三次碰到下雨天换上胶鞋,雨过天晴天热了,他就穿袜子和凉鞋,“奶奶在家闲着没事,让她给你做新的。” 张怀民想起苏笑笑之前说的那番话:“这鞋别丢,让妈妈收起来。” 苏笑笑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午饭后,苏笑笑把团团的衣服鞋子挑出来,小的没有磨坏的放一起,然后用公用电话给刘庄学校去个电话。 周六下午,刘庄过来,苏笑笑让他带回村里,侄子侄女不合身就给其他人,她已经洗的干干净净,可以直接试穿。 苏笑笑曾当着刘庄的面说过,摆摊赚钱不丢人。在刘庄家吃饭也没嫌弃过锅碗瓢盆不干净。以致于刘庄觉着她为人坦荡真诚。收到一尼龙袋旧衣服旧鞋,刘庄也没觉着被施舍,老老实实拎回家就叫父母问问谁可以穿。 庄小婶比罗翠红还会过日子,看到团团去年穿过的背带裤就说:“都是好衣服,留你侄子穿。这个裤子还是将军的儿子做的。” 刘庄一脸无语。 “我还能骗你?笑笑说给团团做衣服的那孩子的爹是师长。师长不是将军?”庄小婶问。 刘小叔点头:“人家才四十出头,上面还有人,将来最少能当个大军区副司令!” 刘庄收起脸上的轻笑:“那怎么让儿子做衣服?” 庄小婶:“爹妈有本事,孩子想干嘛干嘛。又不像咱家,只有考学一条路。” 刘小叔附和:“你好好上,反正不让咱交学费,能上到哪儿上到哪儿,将来你有了小孩,他也想干啥干啥。” 刘庄忍不住说:“怎么不说你们好好干,我以后想干嘛干嘛?” 刘小叔噎住。 庄小婶说:“我们不是没本事吗。你有本事考上学,你还不好好干?” 刘庄张张口:“我,我就这点本事,别指望我!” “以后孩子问团团咋比你厉害,你就这么说。” 刘庄点头:“我就这么说!” 刘小叔气得隔空指着儿子:“你就这点出息!” “我就这点出息!”刘庄心说,大不了我不要孩子。他哥他姐那么多孩子,将来谁孝顺他,他的财产给谁。不过这事不能让爹娘知道,否则还不得劈头盖脸给他几巴掌。 话说回来,刘庄走后团团就小声说:“妈妈,我觉得你有点吝啬。” “吝啬?“苏笑笑奇怪,“我是没给你零花钱,还是没给你买好吃的?” 团团摇头:“不是我。你给小叔叔的衣服鞋子都是旧的啊。” 苏笑笑好气又好笑:“就这?团团,咱家刚买了房,没有存款,这事你知道吧?” 团团点点头:“可是有钱买衣服啊。” “给你买了新衣服,妈妈手里确实还有一些钱。可我要是为了买新衣服送人把钱花光,万一你或者爸爸病了没钱买药耽误 治疗,很有可能病成傻子。所以我们帮助别人要量力而行。再说了,我对你小叔叔说的是能穿就穿。” 团团问:“言外之意不能穿就扔啊?” “当然不是。可以把衣服撕开纳鞋底做鞋。你脚上这双布鞋底是不是旧衣服做的?” 团团下意识点头:“小叔叔家没有旧衣服吗?” “有啊。他家人也多,需要很多布啊。” 团团明白过来,感到羞愧,抱住苏笑笑:“妈妈,我错了。” “谁都会犯错,妈妈也一样。你小声跟妈妈说这事,怕别人发现妈妈吝啬,妈妈很高兴。”苏笑笑摸摸他的小脑袋,“以后遇到什么不懂的就跟刚才一样直接说。不要让妈妈猜,妈妈要洗衣做饭,还要上课,没空跟你猜来猜去。” 团团:“以后我的衣服和鞋子自己洗。” 苏笑笑问:“那从明天开始?” 团团想也没想就点头。 翌日上午,苏笑笑给团团一个洗脚盆,往盆里倒半暖瓶热水,让团团洗他的小裤头。 杨一名拿着羽毛球跑进来,看到团团蹲在地上搓啊搓,跟看西洋景似的:“你这么大还尿床?” “你才尿床。”团团没好气地说。 杨一名:“没尿床就洗一个内裤啊?” “裤子外套我洗不干净。”团团不等他问,“你来干嘛?我没空和你玩,洗好内裤我还要刷鞋。” 杨一名倍感奇怪:“干嘛不让苏阿姨帮你刷?你惹苏阿姨生气了?” “我妈妈要上课买菜做饭,还洗衣服刷鞋,不累啊?” 杨一名愣了片刻,脸上的神色很复杂,讷讷道:“没想到你这么孝顺。” “我又不是你!” “还来劲了?”杨一名朝他胳膊上一巴掌,“快点洗,洗好我们打球。” 团团还有两页毛笔字,他想写完再玩:“你的作业写了吗?” “下午再写。” 团团不禁皱眉:“上午写好可以从午饭后玩到晚上睡觉。” “对啊。”杨一名恍然大悟,扔下球拍就跑。 团团以为下午来找他打羽毛球,万万没想到十分钟后杨一名拖着书包过来,手里还拿两个大苹果,苹果放桌上,书包扔长椅上,又蹲在团团身边看他刷鞋。 团团踩着小板凳把鞋放厢房屋顶上,杨一名还伸手圈着他,担心他一不小心摔下来。 苏笑笑在一旁刷她和张怀民的鞋,看到这一幕很意外,没想到娇养长大的少年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苏笑笑提醒团团跟同学好好相处。 这些年团团听妈妈的话没出过错,虽然不明白杨一名缺点一堆,妈妈喜欢他什么,而他到了堂屋依然耐心询问杨一名写语文还是数学。 杨一名把书倒出来:“挨个写。你呢?” “我昨天写好了。” “啥?”杨一名震惊,紧接着大喜,“快拿出来让我抄抄!” 团团真想去拿,可他觉着这样干会害了同学,“自己写。不会的我教你。” “你咋这么麻烦?” 团团:“那问问我妈妈?我妈妈同意的话——” 杨一名慌忙打断:“当我没说。”担心在院里干活的苏笑笑听见,“小点声!要叫苏阿姨听见,我跟你没完!” “写不写?” 杨一名拿出数学书,两眼一黑,换成语文,眉头紧锁,又想换一本,团团按住他的手:“先写会的!” 杨一名撇撇嘴,小声嘀咕:“看把你厉害的。”说完看到团团往外走,一把拉住他,“咋这么小心眼?开个玩笑,你——” “我去拿我的本子和笔。” 杨一名松手。 团团把笔墨纸砚和苏笑笑在旧货市场帮他淘的镇纸。杨一名看着团团研磨,压纸,翻开字帖照着写,惊得眨了眨眼睛,心说怎么跟我爷爷似的?不对,比他爷爷还有范儿。 这才是真正的苏团团吗? 团团这样写毛笔字的时间不长,满打满算两个月。镇纸还是写对联需要人压着,苏笑笑才想起来去旧货市场淘几个。不过两个月足够团团养成习惯。 团团调好墨,拿起毛笔看他愣住,“怎么还不写?看我干啥?” 杨一名张张口,想说什么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我——我这就写。”坐下摊开数学书,他忍不住打量团团,想说你这不是花架子吧。抬眼一看,团团的字比他爷爷的好,他爷爷写的看不懂,不由得微微张口,苏团团是不是有点太厉害了。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不对,苏团团没说过他会写毛笔字,苏团团真谦虚! 杨一名佩服,他要有苏团团一半厉害,他不得逢人就显摆。 “你怎么还不写?” 杨一名点头:“写!” 吭哧出一道数学题,杨一名习惯性想起来找点吃的或出去散散心,可他放下笔看到苏团团写好一页毛笔字,全神贯注准备第二页,杨一名不敢打扰,恐怕惊到高人,轻手轻脚拿起笔继续奋战。 苏笑笑洗好衣服刷好鞋,又把厨房收拾好,就去收拾菜园子。一小块菜地整理好,看到俩少年还在屋里,苏笑笑去书房。 太阳越来越正,苏笑笑饿了,到堂屋门外听到团团教杨一名念英语单词,她转身去厨房和面。团团喜欢吃热汤面,苏笑笑准备做鸡蛋青菜面。 城里的鸡蛋依然限购,不过胡同口经常能看到卖农副产品的,苏笑笑赶巧就能买到鸡蛋,便不再省吃俭用。 苏笑笑擀好面条,堂屋的声音停了,她勾头问:“一名,中午在我家吃面吧?” “中午了?”杨一名震惊,“咋这么快?我的苹果都忘了吃了。苏阿姨,我妈不知道我不回去,改天吧。苏团团,下午打球?” 团团点头。 苏笑笑:“团团,送送一名。” “苏阿姨,我不乱跑。” 苏笑笑看着团团。 团团帮他整理好书包就出去等他。杨一名无奈地勾起书包,过了小马路就让他回去。团团盯着他一动不动,杨一名无奈地翻个白眼跑到他家门口冲团团挥手,团团转身回家。 杨妈妈正准备出去找他,见状问:“跟谁打招呼” “能有谁?苏团团啊。妈,你都不知道苏团团有多烦。”杨一名一脸嫌弃,“我说离得近不用送,他非在路边看着我到门口才走。黏黏糊糊的,跟个小女生似的。” 杨妈妈还以为团团欺负他,闻言白了儿子一眼:“那你还找他玩?” “跟他玩的时候他不烦!” 杨妈妈:“你的意思回头还去?” “我们都约好了下午在他家院里打羽毛球。” 杨父从屋里出来:“作业写好了吗就想着玩!” “早写好了。”说起这事,杨一名得意了。可不光他爸,他哥他姐也不信,他哥直接问:“抄苏团团的吧?” 杨一名哼一声:“我又不是你!” 他哥又问:“拿出来我看看,敢吗?” 抄的作业和自己写的不一样,抄的潦草,自己写的通常能看出有停滞中断。杨一名的大哥翻开他的数学作业,看到步骤很详细,又翻开他的英语,老师让抄写的单词全写了,而且不是两支笔一起写的,顿时难以置信:“你自己写的?” 杨一名夺走,蹦蹦跳跳把书包放屋里就问他妈中午吃什么。 杨妈妈一看大儿子有口难言也难以置信,她家要完犊子的小三子竟然有改好的一天。 午饭后杨妈妈给儿子装两裤兜好吃的,在院门外看着他拐去苏家才放心回家。杨一名嫌东西碍事,到苏家就掏出来放桌上,叫团团打羽毛球。 杨一名比团团大两岁,但一样高,力气也差不多,所以打的角度高度适合彼此,团团也不会故意捉弄他,一局结束三分钟过去,杨一名很爽,捡起球就让团团继续。 苏笑笑看到他心无旁骛的样子,总觉着不需要杨家父母操心,杨一名注意力不集中的毛病就能改掉。 苏笑笑去堂屋倒两杯热水,等俩孩子热得满头大汗,她就让俩小孩进屋。 杨一名一口气喝掉半杯就让团团继续。 妞妞比团团大好几岁,不怎么跟他玩,初到这边的团团也不认识别人,只能跟杨一名玩,他原本又是个爱玩的,就依着杨一名继续。 又打了半个多小时,杨一名嚷嚷着不行了,俩人去堂屋。杨一名躺长椅上就问:“苏团团,下周末去公园?” “公园不好玩。”团团说着话看向妈妈。 苏笑笑:“想去哪儿?” 团团不禁坐直:“想去哪儿都可以吗?” 苏笑笑摇头。 杨一名不禁好奇:“去哪儿? ” “去爸爸单位啊。你不是一直想去我爸学校看看吗?学校我们进不去,去刑警队也一样吧?”团团看着妈妈问。 杨一名猛然转过头,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一把抱住苏团团:“够哥们!” 第84章 心高气傲不能因此断定他贪生怕死…… 团团被蹭一脸热汗,嫌弃地推开他。 杨一名不在意地嘿嘿傻笑着问:“苏阿姨,可以吗?” 苏笑笑想想受害人家属也会去刑警队,他们登记后能进,想必她和俩孩子也行:“不碰他们的文件,应该没问题。” “那那需要我做什么?”杨一名激动地问。 苏笑笑:“需要我问问团团的爸爸。团团的爸爸下周末在队里,我们可以过去。他要是出差或蹲点,我们只能等下次。” 杨一名想说你先问问张叔叔,忽然想到有没有案子不是张怀民能控制的,就点头说好。 苏笑笑担心杨一名一直穿着汗湿的衣服着凉,就问他妈知不知道他来找团团玩。杨一名回答知道。团团听出他妈言外之意,直接叫他回家。 杨一名这才明白苏笑笑的意思,顿时一脸无语:“苏阿姨,以后您有事直说,我还能赖着不走啊?” 苏笑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一个孩子说羞愧了,“阿姨没事,阿姨担心你着凉。你的衬衣后面全湿了。” “啊?我身体好着呢。”杨一名朝后面摸摸,确实湿了,“我我还是回家换掉吧。病了是不是就没法去刑警队了?” 苏笑笑点头。 杨一名立刻起身。苏笑笑指着桌上的零食。杨一名抓两个,拿起羽毛球,想到哥哥姐姐跟他打球总嫌弃他又放回去,叫团团收好,改天再找他玩。 苏笑笑送他到胡同口。杨一名知道说了没用,就由着她送他回家。 到家杨一名就跟父母显摆下周末去刑警队参观。 他爸妈不希望他进公安系统,可更担心他以后把自己作进去。比起成为罪犯的父母,他们更希望成为烈士的父母,所以只叮嘱他到时候不许调皮。 可惜天公不作美。 周末早上飘起秋雨,杨一名撑着伞来找团团,跟团团写好作业也没法出去玩,团团教他下象棋。 以前团团下棋毫无章法。前两年经常往钟家跑,看得多了,还跟钟三娃下过几次,又经常向钟大娃请教,现在苏笑笑都下不过他。 团团把象棋拿出来,杨一名心说怎么又是我爷爷喜欢的东西啊。转而一想,他要跟团团学会了,不就可以把他爷爷杀的片甲不留,顿时来了兴趣。 杨妈妈担心儿子出去淋雨,找到苏笑笑家,看到俩孩子趴在堂屋桌子上跟研究军事地图似的惊得立在门外。 苏笑笑听到脚步声从书房出来,杨妈妈听到脚步声转过头,苏笑笑冲她招招手。杨妈妈到厢房门口就迫不及待地问:“我没看错吧,我家那小子能静下来下棋?” 苏笑笑:“一名不是喜欢下棋,是喜欢跟同龄人玩。” 杨妈妈不信儿子能静下来,所以对苏笑笑的话信以为真,越发相信跟好学生在一起能学好,“还是因为你家团团脾气好有耐心,愿意跟他玩。” 苏笑笑请她坐下。 杨妈妈把伞收起来,“张队长今天又值班?” 苏笑笑确定没跟杨家人说过张怀民是副队长,不过也可以理解,要是她家团团天天出去找别人玩,她也会叫张怀民查查人家,“这周他休息。在后面我公婆家。” “你公婆也住这边?” 苏笑笑挺意外,原来只查了张怀民?那杨家人能处。苏笑笑点头:“说起我公婆,突然想到我小姑子也在烟草局,说不定你还认识。” 杨妈妈很意外:“这么巧?叫啥名?” 苏笑笑说“张爱民”,杨妈妈不认识,说她小姑子的公爹,杨妈妈认识,虽然不熟,可也让她不禁直呼她们两家有缘分。 领着杨一名到家,杨妈妈就跟丈夫说自家跟苏家有缘,然后说了苏笑笑小姑子的事,接着又说她弟妹也不简单,考上了财经大学,将来回电力系统肯定是中层干部。 杨爸不禁说:“难怪能把团团教的那么好。” 杨妈妈连连点头。 此后只要团团说杨一名跟他在一块,杨妈妈都懒得问一块干嘛。杨一名发现这一点就叫团团帮他打掩护,团团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杨一名就心里发怵,跟被他爷爷盯上似的。 可惜他不知道团团只在他面前这样。杨一名一走,团团秒变天真小少年。 十月的第三个周末,终于轮到张怀民有时间且值班,苏笑笑带着俩孩子去刑警队。在警队转一圈,哪怕很多地方只能在门外看一眼,杨一名也很兴奋。不过有一点让杨一名意外,刑警队并不像他想象的那般严肃。 出了公安局,杨一名就把他的疑惑问出口。团团不禁说:“我爸爸说刑警只是一份工作,跟医生、消防员没啥两样。不同的是他们的职责和服装。” 杨一名撇嘴:“没啥两样,你是想当公安还是想当环卫工人?” 团团噎住。 苏笑笑失笑:“一名,你张叔叔的意思职业无贵贱。环卫工人辛苦,工资低,但一般情况下没什么危险。手术室医生护士工资高,受人尊敬,可经常要忙几个小时,又累又饿,很容易猝死。刑警这份工作体面,但也危险。还有,人和人的智商不同,家境不同,所以从事的职业不一样。将来你的工作好,不能说你比别人努力。要是你生在农村,以你的成绩家人不会供你读书。你是比较幸运,说白了,会投胎,摊上一对好父母。” 杨一名:“我成绩不差啊?” 苏笑笑问:“你能保证将来能考上大学?” “这,除了苏团团,谁能保证?” 苏笑笑道:“农民只有几亩地,年年收获的粮食只够自家吃,平时卖鸡蛋卖菜供孩子读书,如果你不能考上大学,家里就要用这笔钱供能考上大学的子女。” “他们,不能进城做事吗?” 苏笑笑问:“有没有听你妈妈说过这两年城里多了很多社会闲散人员?” 杨一名听说过,都是没有工作的知青。 苏笑笑又说:“知道知青为什么不工作?城里没有那么多工作机会。” 杨一名的父母在家说过这事,他毫不怀疑苏笑笑骗他,“苏阿姨,我很幸运?” “是的。所以你要珍惜,珍惜你父母供你读书的机会,给你买的吃的用的玩的,珍惜你现在拥有的一切。”说着,苏笑笑好笑,“一名,我是不是很唠叨,跟你班主任似的?” 杨一名很想点头,但他知道苏笑笑是为他好,“不啊。我喜欢听苏阿姨说话。” 团团不禁说:“马屁精!” “你管我?”杨一名哼一声,“车来了。” 苏笑笑让俩小的先上车,她最后上去,买了票就在俩孩子身后坐下。 下车后走一站路,三人才到家。 杨一名又跟团团玩一会,看到苏笑笑去薅菜,他才起身告辞。 中午,杨一名把馒头和粥吃得干干净净,杨妈妈说他出去玩半天玩饿了。杨一名的大哥点点头,“居然没剩碗底子!” 杨一名跟他哥不对付,杨家老大嫌父母偏疼弟弟,杨一名嫌大哥不跟他玩,还爱作弄他。闻言,杨一名白了一眼他哥:“粒粒皆辛苦!老师没教过你?” 杨家老大呼吸一顿就要揍他弟。杨一名起身抓一个他妈买的烧饼就跑。他爸叫住他:“又去哪儿?” “去苏团团家写作业。” 杨爸:“人家吃饭了吗?你就往人家跑。” “肯定吃了。” 杨妈妈叫住儿子:“你天天往苏家跑,苏阿姨烦不烦?” “不烦啊。”杨一名不明白他妈干嘛这么问,“上午苏阿姨还说我幸运,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要我好好学习,珍惜现在的生活。苏阿姨烦我还会跟我说这么多啊?”眼睛一翻,又拿一个烧饼,“给苏团团尝尝。” 他妈下意识提醒:“慢点!” 杨一名挥挥手跑出去。他妈后知后觉,转向丈夫,“小苏同志怎么突然跟他说这些?” 杨家老大:“你老儿子在人家家里调皮了呗。” 杨妈瞪一眼大儿子:“一名竟然还听进去了?” 杨爸不意外:“你以前不是说过,在小孩眼里别人家的东西都是好的。杂面窝窝头都比咱家白面馒头香。况且团团的妈不是窝窝头是大学生。一名肯定觉着她比咱俩懂得多。” 杨一名的哥哥姐姐不约而同地点头,他们也认为虽 然他妈比团团的妈大几岁,工资高,要论文化水平,跟人差一大截。 杨妈妈想想上一次去苏笑笑家,书房里很多书,她多看几眼都头晕,“我突然明白为啥孟母要三迁。” 杨爸愣了一瞬,回过神笑着点头。 苏笑笑家确实吃过饭了。不过团团没写作业也没玩,正准备睡午觉。 杨一名把烧饼放厨房,洗洗手爬床上,也要眯一会儿。 团团看他手脚干净,身上的衣服也不脏,就把被子分他一半。过了一个小时,苏笑笑把俩孩子叫醒。他俩喝点水醒醒困,杨一名就要出去。团团拿出他俩的书包,写完作业四点多,俩人晃悠到后面张家所在胡同里找那边的半大小子玩。 团团今年才十岁,苏笑笑不敢放他一个人往外跑,有杨一名陪着,苏笑笑省心多了。 苏笑笑割一把韭菜,晚上做韭菜盒子。苏笑笑刚做好,张怀民推着车子回来,身上还挎着书包。苏笑笑起身接过书包让他去洗手:“你还有空看书啊?” 张怀民在院里边洗手边说:“最近没有刑事案件。成副队长可能想等以后分开了当经侦队长,最近的经济案件特积极。我是学生,半工半读,没法天天蹲点查案,他把那些案子要过去,我也懒得跟他争。” 团团好奇:“爸爸,经侦和刑侦哪个厉害啊?” “差不多。”张怀民进屋。 团团又问:“哪个危险?” “也差不多。” “啊?” 苏笑笑点头:“比如有人行贿,把持不住,上面严查,经侦队长就会进去。要钱不要命搞走私的也会对经侦人员开火。刑警队长出现场蹲点的时候危险。不过要说待遇,还是经侦比较好。” 张怀民:“那种钱我花着不踏实。” 团团好奇地问:“成伯伯想当经侦队长是因为经侦待遇好吗?” 张怀民跟成队只是同事,并无私交,不清楚他怎么打算的,“每个人的兴趣爱好不一样。比如你大娃哥哥上的是陆军学校,你以后想做飞机。不能因此断定他贪生怕死或者爱钱。” 苏笑笑点头:“团团,就算他以后会变也不等于他生来就是坏人。像杨一名,以前不爱学习,现在不是挺能坐得住?我们看人看问题都不能只看眼前。” 团团懂了:“妈妈,我们班不爱学习的同学也不一定会变成坏人?” 苏笑笑:“这个问题你小时候爸爸妈妈说过,自己不爱学习,不影响别人,也不欺负同学,就不能说他是坏学生。” 第二天到学校,课间休息,后排学习不好的同学随口问他去不去厕所,团团跟人一起去。 学渣愣住,第一名真跟他一起上厕所啊? 团团疑惑不解;“怎么不走?” “走!”学渣推他一下,“跑快点,一会儿上课铃就响了。” 团团先跑出去。 杨一名坐他斜前方,叫团团等等他。团团停下,身后的学渣不由得脚步一顿,杨一名的成绩经常在中下游徘徊,以前看杨一名跟团团一起回家,几个学渣一直认为他俩恰好同路,团团避无可避。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几个学渣相视一眼,苏团团看来并不心高气傲啊。 第85章 特别有脑子妈妈不许吃 团团只是乖,在外人面前比较乖。 学渣们跟团团上了一次厕所也没发现这一点,误以为团团不好意思拒绝他们。因为以前被太多好学生嫌弃,他们不敢相信第一名不介意同他们交朋友。 第二天课间操结束问团团去不去厕所,团团不想去,可北风呼呼的,他不想 第3节 课下了课再出来,或者放学后跑去厕所,犹豫片刻跟上几个同学。 回教室的路上,几个同学邀请他放学一起走,团团点点头。 到张家所在的胡同口,团团要拐弯,在张家后面两条胡同的学渣大呼小叫:“你家在这儿?” 杨一名:“苏团团奶奶家。苏团团家在前面。” 话音落下,老张从院里出来问:“团团放学了?快来,奶奶做好饭了。那个是不是一名?” 杨一名大声说:“是我。我家也做好饭了。苏团团,回来找你。” 团团点点头,又冲其他同学点点头就朝爷爷跑去。 几个学渣互相看了看,苏团团真不是高傲,只是腼腆,像个文静的小姑娘。 搞清楚这一点,几个学渣大胆起来,吃过饭就跑去张家找团团上学。 以前老张或罗翠红轮流送团团。自打团团和杨一名一块上学,他比团团大两岁,又拍着胸膛向二老保证他会保护苏团团,老两口就由着他。不过团团快放学的时候,老张还是会出来看看,要是迟迟等不到团团,老张会沿着团团回家的路去学校找他。 不久前就有过一次,数学老师拖堂,拖了十分钟,老张找到学校门口,团团班的学生才放学。可把老张吓得不轻。 来找团团一起上学的学渣老张认识,当着团团的面老张笑呵呵的。傍晚苏笑笑从学校回来,来公婆家接团团,罗翠红把她叫到厨房,给苏笑笑拿几个鹅蛋。苏笑笑接过鹅蛋,等着婆婆开口。 罗翠红诧异:“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苏笑笑微微摇头:“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您要没别的事,会等我们走的时候直接把鹅蛋给我,不会特意叫我过来。” 最近经常有个三蹦子在胡同口摆摊,有时候卖瓜果蔬菜,有时候卖各种蛋。罗翠红听人说过鹅蛋有营养,她想给每周回来一次的妞妞和刚上初中功课变多的团团补补。前几次都是把鹅蛋给团团。想到这些,罗翠红有点尴尬,轻咳一声,说出她的担忧,担心团团跟坏学生学坏了。 苏笑笑微微摇头:“没事。团团分得清好坏。您以前见过钟大娃吧?他像团团这么大,上山下海,带着一群小孩到处玩,不了解他的都认为他是个坏孩子。” “钟大娃学习多好啊。” 苏笑笑:“我相信学习好的大部分孩子都不错,学习不好的大部分孩子都不行,可不是还有一小部分秉性不错的?团团肯定不会主动说同学学习差。您既然知道,是因为认识他们?那有没有听说过他们几个偷鸡摸狗溜门撬锁打架斗殴?” 罗翠红仔细想想,只听说过他们贪玩:“听说他们拿父母的钱。” 苏笑笑:“他们的父母是不是没给过零花钱?比如同学请他们吃东西,不回请觉着没面子,找父母要父母不给,那只能偷。十来岁的中学生要面子,同学请他他不吃,也会被同学误会他不想跟人玩,或者看不起人家的东西。” 罗翠红不放心:“要是哪天——” “到时候再说。”苏笑笑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罗翠红见她神色笃定,再一想儿媳妇只要不碰到娘家人就特别有脑子,也懒得管这事。 周六下午苏笑笑没课,上午从学校回来就拐去供销社买一包零食。到家张怀民把粥煮好,馒头也热好了,只等苏笑笑回来炒菜。 苏笑笑看着案板上的一条鱼和切好的藕:“你都切好了,怎么不顺手炒了?” “苏团团个臭小子嫌我做的不好吃。”张 怀民朝儿子书房瞥一眼,“一会说我以前做咸了,一会数落我做淡了,还说我做醋溜藕片醋不要钱!要我说,就该让他住校吃食堂!” 苏笑笑洗洗手,失笑道:“那你爸妈得天天去送饭。” 张怀民想起妞妞第一天住校,老张用饭盒装一个大鸡腿去学校,不巧被同学看见,妞妞羞得周末回来都没理老张。苏笑笑糊弄她,同学羡慕嫉妒她又不愿意承认,所以故意笑话她还没断奶。 妞妞信以为真,但也不许老张去学校。 张怀民:“也是条件好了。像以前,我们在家住,半夜饿醒也只能喝凉水。” 团团跳进来:“为啥不喝热水?” “烧热水要煤球,煤球要钱买,家里的钱得留着冬天买煤烧炉子,那个时候没有那么多被子,不烧炉子夜里受不了。” 团团不禁说:“爸爸小时候城里还没有现在的农村好吗?” 张怀民摇了摇头:“我小时候大学教授也没有你爷爷奶奶家生活好。我当兵第二年正好六零年,城里大部分科研人员都吃不上糖。现在刘家凹的人逢年过节都舍得买点糖果子。” 团团无法想象,伸手抱住张怀民。张怀民失笑:“心疼爸爸?那以后别嫌爸爸做饭难吃?” 团团立刻松开他。 张怀民气笑了。 苏笑笑:“别笑了,把碗筷拿去堂屋,我把鱼炖熟就好了。” 张怀民找个盆把刚盛出来的藕盖上,以防跑了热气凉了。 下午团团不上课,苏笑笑和团团一起看书学习。三点多,杨一名跟几个少年来找团团玩,看到团团在堂屋趴着,到院里果断出去。 苏笑笑抬头正好看到他,喊一声“一名”,杨一名扭头笑着说:“我去拿书包。”拽着几个学渣出去。 几个学渣到门外就问:“你真去拿书包啊?” 杨一名点头:“今天写好明天可以玩一天!” 几个少年心想,不写也可以玩一天。见杨一名执意要回家,几个少年就找别人玩儿去。 社会青年不带他们,他们三人凑了五毛钱,公交车要六毛,所以只能在家附近来回转悠。转悠一圈,碰到杨一名背着书包去苏团团家,他们又跟过去。 苏笑笑把上午买的东西拿出来,请三个半大小子吃东西。吃人嘴软,几人不好意思打扰苏团团写作业。 杨一名家里酒心巧克力不断,他每次过来他妈都把他的兜塞满,而他到团团家就把糖掏出来。团团正换牙,苏笑笑不许他吃太多,时间一长,苏笑笑家装糖果的小盘子攒了半盘子。苏笑笑故意把那些糖摆在显眼的位置,就是不请三个少年吃。 几个少年家日子不宽裕,只见过酒心巧克力的包装纸,他们嘴馋又不好意思开口要,心里寻思要是在苏团团家待半天,苏阿姨肯定请他们吃糖。三个小子决定把书包拿过来。 杨一名叫三人挑会做的做,不会做的等苏团团写好了教他们。三人先抄英语单词。苏笑笑看着表,过了半个小时,找出柜子里的玻璃杯,用热水烫一遍,给他们泡一杯麦乳精,又给每人俩糖果。 苏笑笑看着三个少年很高兴,心说这年头的少年真好哄。像她前世,侄子自己有钱都不想买,别说用糖哄他好好写作业。 五点钟,太阳偏西,苏笑笑去院子里摘菜,杨一名见状就说:“我们该回家了。苏团团,明天去哪儿玩儿?” 团团摇了摇头:“我要写对联。” “这才几月啊?”杨一名惊呼。 团团解释写了卖。 苏笑笑从菜地里出来趁机说:“一名,等你们放寒假跟我们一起卖对联吧。卖一副我给你们一毛钱。一天卖十副就是一块。要是能卖二三十副,除夕前十天就能赚二三十块。” 杨一名不稀罕一块两块钱,可二三十块对他而言是一笔巨款:“苏团团写的吗?” “我和团团写,回头咱们一起卖。” 三个学渣抢先答应下来。 苏笑笑又趁机说:“那你们最近好好学语文啊。别到时候连春联上的字都认不全。” 几个学渣的父母每月才三四十块钱,别说他们赚二三十,赚十块钱也值得他们好好看书学习。三个学渣加上杨一名个半学渣,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此后每天周六下午四个少年都来找团团写作业。有一次还碰到了从学校回来的张怀民。几人走后张怀民问团团烦不烦。团团看书写作业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可他也愿意帮助同学。因为团团以前比杨一名话还多,钟大娃都不觉着他烦。团团潜意识认为人家向他请教,他就有义务帮助别人,不然下次都没脸去找大娃哥哥。 团团摇了摇头:“妈妈说他们小时候没人教,平时也没人帮他们辅导功课,老师讲的他们听不懂,越不懂越不想学,不能全怪他们。” 张怀民摸摸儿子的脑袋:“是呀。以前你爷爷奶奶工作忙,也没人教爸爸和叔叔姑姑,所以他俩都没敢上高中,担心考不上大学。” 团团:“杨一名的哥哥姐姐也不教他。” 张怀民看着盘子里的糖果不见少:“一名又给你糖了啊?” “他每次来咱家都带一兜子糖。”团团舔舔刚露头的牙,“妈妈不许吃。” 张怀民朝外看去,苏笑笑在厨房,他拨开一个巧克力糖,咬一半,另一半塞儿子嘴里。团团捂着嘴,像个小仓鼠,快速嚼几下咽下去。 张怀民小声说:“你妈是真坏!不许吃还故意放堂屋。” “妈妈不许吃太多。”团团小声说,“上午两个下午两个,晚上吃了要刷牙。” 团团的牙晃悠,每次刷牙都担心掉了,惊心动魄的,他干脆不吃。 张怀民问他今天吃几个了,看到团团伸四个指头,又剥一个塞儿子嘴里。团团捂着嘴告诉爸爸他妈找他同学卖对联。 张怀民挺意外:“你妈不光有自知之明,还有脑子啊。” “可以吗?” 张怀民点头:“没事。卖自己写的对联,别说经侦,治安队都懒得管。” 团团一听没人管,周末一天都不出去。 而团团总觉着没写几个周末就迎来了期末考试。考好试,苏笑笑就和几个小子整理对联,每一套都用麻绳系上。 张怀民学校放假后,他先送苏笑笑和几个小子去前门大街,然后从那边坐公交车去单位。 苏笑笑不好意思吆喝,团团也不好意思,团团的三个学渣同学和杨一名不怕,见着年龄大的就喊爷爷奶奶,年轻的就哥哥姐姐,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原本想自己写的都忍不住买一套回家。 不到十一点,他们带的对联卖的一干二净。 回到家,苏笑笑把四个小孩的辛苦费给他们,团团的那份钱苏笑笑让他单收着。杨一名看到团团的钱震惊:“这么多?苏团团,如果我会写对联,是不是也能赚这么多?” 第86章 考试成绩爸爸除夕不用值班吧?…… 当然赚不了那么多。 团团把他的那份拿走一半:“这是买笔墨和红纸的钱。这些是赚的,还包括写对联的辛苦费。” 杨一名看了看:“这些也很多啊。”说完就瞅苏笑笑,“我现在学毛笔字来得及吗?” 去年有第一个卖对联的,今年有她跟着,明年肯定有别人,等杨一名的字练好一定有很多人卖对联,“卖对联是来不及。不过以后可以卖别的。” “卖什么?”三个半学渣异口同声。 苏笑笑被四个小子吓一跳,“卖,卖给出版社,人家照着你的字刻板印成字帖。” 杨一名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我出书啊?” 苏笑笑:“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别说字写好了赚钱,你闲着没事看几本算命的书到天桥算命,一个月也能赚三四十。” 别看学渣学习不好,但人家懂得不少,杨一名问:“那不是封建迷信吗?” 苏笑笑拿起墙上挂的日历,指着上面的内容:“你看,今天宜嫁娶。这是封建迷信?这是老祖宗的智慧。不过话说回来,其实很多人不信,但希望你说点好听的安慰安慰他。好比花钱听人唱歌。” 团团听懂了,“杨一名,这跟我说你以后肯定能考上大学,你心里高兴把糖给我,是一个道理。” 这话一出三个半学渣都懂了。 苏笑笑又说:“世上不止卖对联和给人算命两条路。不过无论你们走哪条路都要学习,不然跟人胡诌都不知道往哪儿诌。”她再次指着日历,“如果今天有人找你们问,我明天去办什么事能不能成,你记住日历上的内容就可以说明天不是好日子,可你想去,我建议你试试,尽人事听天命。如果你不去,那肯定办不成。” 杨一名:“那不是好赖话全让他 说了?” 苏笑笑点头:“很多时候大家只说好话或者坏话啊。你想想你哥哥姐姐。” 杨一名想起前天他从学校回来,他姐就奚落他能考几分,他哥埋汰他一百分,语数外三门功课。苏团团要是先说他学习差,然后鼓励他下学期一定有所进步,他会认为苏团团诚实人好,不介意把零食分他一半。哪怕事后发现苏团团敷衍他,他也会觉着苏团团比他哥哥姐姐好,人家至少愿意敷衍他。 这么一代入,杨一名相信苏笑笑的那番说辞。 可是杨一名不想学习:“为啥都要看书学习啊?” 苏笑笑好笑:“你可以不学,以后无论兜里有多少钱都会被人骗的一干二净。” “我可以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杨一名梗着脖子说。 苏笑笑摇头:“你认为的骗,跟你说几句好听的,你就乖乖把钱掏出来?错!人家的手段是让你上赶着给人送钱!” “咋可能?我又不傻!” 苏笑笑:“今天卖对联赚了钱了吧?如果我说,一名,把你的钱都拿出来咱们批红纸请人写,除夕前大赚一笔,你会怎么做?” “把钱给你?”杨一名摇了摇头,“给你我就上当了。” 苏笑笑问:“如果明天还能赚这么多,你会不会心动?会吧?你把钱给我,我走了,你上哪儿找我去?” 杨一名下意识看团团。 团团白了他一眼:“看我干啥?我妈妈的意思以后你长大了,用类似招数骗你的人的房子是租的,又没有正式工作,他从西城躲到东城,你都找不到他,更别说咱们国家那么大。” 杨一名恍然大悟:“对啊。那些游手好闲家住大杂院的,没有工作,房子是政府给的,拿着我的钱远走高飞,我只能自认倒霉!” 苏笑笑:“如果你见多识广,他跟你一搭话就发现骗不了你,还敢关公面前耍大刀?” 三个半学渣一起点头。 苏笑笑道:“学好数学能算清账,学好语文能听出他话里的漏洞,学好英语,骗子骗术升级跟老外合作,老外也骗不了你。” 三个半学渣如梦初醒。 苏笑笑补一句:“考上大学学了法律,你们骗人公安都拿你们没办法。” “妈妈!”团团一脸的不赞同。 苏笑笑:“开个玩笑。要真这么做也只能躲一时。真能到大学里学法,你们可以当律师,打跨国案,一个案子的律师费少说上万,多的可能有几十万。” 杨一名不禁问:“钱?” 苏笑笑点头。 杨一名和三个学渣同学惊得瞳孔地震。 团团也是头回听说,不禁问:“上好学能赚这么多钱?” 苏笑笑点头:“你要学做飞机,赚不了这么多钱,但可以保家卫国,以后没人敢在咱们头顶上飞来飞去。不过到那时候,国家包吃包住给你看病养老,你也不需要那么多钱。” 杨一名不禁说:“苏阿姨,我听懂了,上好学要么能赚很多钱,要么下半辈子被国家全包了?” 苏笑笑看向三个学渣:“不喜欢学习也可以干别的。但最少上到高中。初中毕业你们还太小,没法进厂,跟游手好闲的大人鬼混,他们偷东西,你们放风也属于违法犯罪。” 四个法盲加上团团个半法盲异口同声:“这也属于犯罪?” 苏笑笑点头,听到自行车的声音,朝外看去,张怀民推着车子进来。张怀民早上没骑车,苏笑笑不禁问:“谁的车子?” 张怀民把车子停好:“成队的。他这两天住单位用不着,我下午再骑回去。好卖吗?” 苏笑笑点点头意识到时间不早了,送四个小的出去,跟他们约好下午两点出发。 张怀民在院里听到苏笑笑话,等她进院就问:“下午还去?” 苏笑笑点头:“卖完省事。” 张怀民随口问杨一名四个小的赚了多少钱。苏笑笑还没想清楚,就听到团团说:“一个一块二,一个一块七,一个两块一,杨一名一块五。” 张怀民很是意外:“这么多?” 苏笑笑点头:“他们嘴巴会说还不怕人,拿着对联拦着人推销,上午带的那些对联几乎都是他们几个卖的。” 张怀民毫不意外:“这样也不错。有没有想过再写点?” 苏笑笑:“舍得买对联的人毕竟是少数。我们也没打算满城兜售,在一个地方卖的话,之前写的那些足够了。” 苏笑笑以前累了那么多年,现在要上课,要照顾团团,张怀民不希望她太辛苦,“明儿我休息,跟你们一块去?” 苏笑笑:“最近不忙?” “除夕前后忙——走亲访友酒壮怂人胆易生事。” 团团好奇地问:“爸爸除夕不用值班吧?” “没案子就不用。”张怀民去洗手。 苏笑笑去做饭。 午饭后母子二人睡一会,听到敲门声,苏笑笑从卧室出来,喊一声团团就去开门。不出意外,门外是团团的四个同学,蹦蹦跳跳哈着气一看到苏笑笑就喊:“苏阿姨。” 苏笑笑顺嘴问:“怎么来这么早?” “家里没事。”杨一名回答。 四个少年的家人都知道苏笑笑是大学生,笃定跟她在一块学不坏,哪怕其中一个少年的爷爷对摆摊卖对联颇有微词,也只是私下里嘀咕几句,怕传到孙子耳朵里,少年不懂事在团团面前乱说,团团个好学生以后不跟他孙子玩。 苏笑笑灌一杯热水塞包里,然后就把收拾好的春联放干净的蛇皮袋中,团团挎着包,四个少年拿着折叠凳等必需品,锁上门直接去等公交车。 刚到路口碰到罗翠红和老张,老两口闲着没事就跟上去。 一回生二回熟,上午在街上待半天,苏笑笑和团团也敢吆喝两句。不过老两口嫌母子二人声音小,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春联来路不正。老两口就帮她吆喝。 多了俩能说会道的,下午的对联比中午卖的快,四点钟就收摊回家了。苏笑笑让几个少年各回各家,她去菜市场买一条大鱼,然后拎去公婆家。 王芳也知道苏笑笑写了很多对联,她挺羡慕苏笑笑有一手好字,但也仅仅是羡慕。看到苏笑笑的鱼,她还笑着调侃:“嫂子,卖了一天够这条鱼钱吗?” 苏笑笑:“够了。怎么吃?” 家里人多,罗翠红做主剁成小段红烧。以前罗翠红吃油节省,现在能买到不要票的肥猪肉,罗翠红也变大方了。苏笑笑就叫公婆做饭。 张家做饭早,张家老老少少用饭的时候,杨一名和他的三位学渣同学家刚做饭。杨一名在厨房跟父母显摆,今天挣了两块三。 杨妈妈差点切到手,赶忙放下刀:“多少?” 杨爸爸蹲在地上洗木耳,打算把木耳切成丝,晚上喝胡辣汤,闻言猛然抬头:“一天两块三?你,你要干一个月,岂不比我挣得多?” 杨一名摇头:“只能干十天。苏阿姨说了,赚再多这种事也干不长。想一直赚钱,就得上好学,或者有技术。” 他爸妈互看一下,他竟然能说出这番话?这还是一看书就犯困的杨一名吗。 杨妈妈问:“一名,考试成绩是不是快出来了?” 杨一名点头:“后天去学校拿成绩单。不去也行,下学期开学开 表彰大会也会把成绩贴出来。妈,我这次肯定能及格。我要是每门都及格,能不能多给我一点零花钱啊?” “这不是有钱吗?” 杨一名:“这个钱我得存起来。爸,回头给我买个存钱罐。你不知道,苏团团有个大存钱盒,里头都快满了。” 杨家父母愈发不敢置信,一直嫌钱烧手,压岁钱撑不到三天就花的一干二净的小混蛋竟然知道存钱。 杨爸爸沉吟片刻:“买。明天就买!” 第二天中午,杨爸爸趁着休息出去买个存钱罐,又买一包零食,下午下班到家,就把零食拆开,让杨一名多拿点给苏团团尝尝。 杨一名正有此意,捂着两个裤兜去找团团。 第二天住在团团家后面的几个学渣找他一起去学校看成绩,团团把杨一名给他的奶糖分给三个同学。其中一个少年拍拍团团的肩膀,很有江湖义气地说:“够哥们!” 杨一名到苏家门外正好听到这句,翻个白眼——学他!接着他就朝里面喊:“快点!我们还要帮苏阿姨卖对联。” 第87章 遇到熟人原来是因为钱越来越难赚啊。…… 帮苏笑笑卖对联有提成,所以团团的几个同学特积极。 跑步到学校,有人找几个学渣玩,几个小子都不带理的。 四个小子这两个月跟着团团写作业,哪怕不想学也学了一点,所以他们四个的成绩单比去年好看多了。 四个不爱学习的其实不太在意考多少,他们更在意今天能赚多少钱,所以从学校出来直奔苏笑笑家。 苏笑笑到前门大街发现她卖对联的旁边有几个卖菜的,收摊后到家见着张怀民,让他抽空去一趟刘家凹。 两天后,苏笑笑到前门大街就看到她大伯大娘小叔和小婶大姑和表妹夫分六个摊位卖农副产品。 到跟前苏笑笑发现每人面前都有几根猪骨头很奇怪,庄小婶抬眼对上她满脸疑惑,起来小声解释:“我们杀了一头猪,一人挑几十斤过来试试,没想到放下不到十分钟就卖光了。” 苏笑笑:“难怪呢。那你们忙,我去那边。” 几人点点头。 刘家众人带来的东西比菜市场和供销社的便宜,所以过了半个多小时,除了几根猪大骨和猪蹄,连从院子里薅的小葱都卖得一干二净。 猪大骨和猪蹄不是没人买,这些是特意给苏笑笑留的,让她带回去给团团烧汤补身体。寒冬腊月,几个长辈挑着担子走路到镇上又乘车到市里,苏笑笑哪好意思要他们的东西。庄小婶解释家里有个猪头和猪下水,又说他们打算再杀两头猪,猪头和猪下水都留着过年,苏笑笑才收下。 苏笑笑担心几个孩子天天出去着凉生病,又想想离过年还有一周,年前卖的完,所以下午就没出去。团团跟几个同学在书房看武侠小说,苏笑笑在厨房烤猪蹄上的毛。 五个少年在屋里待困了,杨一名就叫几个同学包括团团跟他出去买好吃的。杨一名上学以来总有一门或只有一门功课及格。每门功课都及格,这学期还是头一回,所以不光他妈给两块钱零花钱,他爷爷给了五块钱,他小叔还给一块。杨一名把五块和一块以及卖对联的钱存起来,兜里揣两块钱请客。 路口就有个小商店,几个小子不需要过马路乘公交车,苏笑笑在厨房听到他们的话也没出来唠叨阻拦。 几个小子在外面边吃边玩,慢慢悠悠再次回到苏笑笑家就闻到肉香味。苏笑笑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从厨房出来,留几个小子在她家喝骨头汤。不等几个少年拒绝,又补一句,她加了半锅水,她和团团两天也喝不完。 张怀民经常早出晚归,有时候一走四五天,四个少年潜意识认为张怀民又碰到案子没空回家,毫不怀疑苏笑笑的话,所以待到太阳落山,一人端一盆汤和半根猪大骨回去。 四个小子的父母很不好意思,杨一名的妈妈就送来一包红糖,另外三家生活清贫,送来一把在厨房里种的小葱或蒜苗。 苏笑笑家不缺这些,可人家硬塞给她,她不收就太见外了,暗暗决定以后让几个小子吃好再走。 送走四家人,苏笑笑就把猪蹄和汤装搪瓷缸子里,和团团去公婆家用晚饭。 这个时候太阳刚落山,不到五点,罗翠红还没做饭,看到苏笑笑端来的东西就要加点水煮手擀面。 苏笑笑让她再加个荷包蛋。 现在买鸡蛋比以前方便,罗翠红给每人煎一个荷包蛋。 饭后团团在他叔屋里看一会电视就和苏笑笑回去。 娘俩到家洗漱后,苏笑笑把炉子封起来,馒头和汤放钢筋锅里温着就准备回屋睡觉,听到熟悉的自行车声。 苏笑笑打开门正好看到张怀民准备敲门。 门突然开了,张怀民反而吓一跳,愣了片刻才说:“还没睡?” “正要睡。”苏笑笑侧身让他进来就把门锁上。 团团从堂屋出来:“爸爸。” 张怀民“嗯”一声,就叫团团回屋,防止感冒。 苏笑笑听到“感冒”二字,感觉张怀民的鼻音很重,等他吃好,就给他冲一包板蓝根。 热汤加板蓝根,又用热水泡脚,被窝里还有两个热水袋,这么多热气把张怀民身上的寒气冲走,第二天早上他神清气爽,看到身边的苏笑笑,伸手把人抱住。 苏笑笑吓一跳:“一大早发什么疯?” 张怀民无声地笑笑就起来穿衣服。 苏笑笑感觉他的呼吸恢复正常,顿时明白他怎么那么高兴,无奈的翻个白眼,笑骂:“幼稚!” 张怀民轻笑一声:“早上别做了?” “买着吃?” 张怀民点头:“我去买。胡辣汤、豆浆、油条、包子?” 苏笑笑:“我突然想尝尝咸的豆浆。” 张怀民在岛上吃过咸的豆浆,虽然称不上难吃,但远不如甜的泡油条或焦圈香:“我买两碗无糖无盐的,回来你自己加?” 苏笑笑起身:“问问团团吃什么。我去煮几个鸡蛋。就算早上不做饭煤球也撑不到中午。” 张怀民:“那你再热两个馒头。” “你多买几个包子。馒头留中午给团团炸馒头片。” 张怀民边穿鞋边问:“团团一边一个牙松动,你炸了他怎么吃?” “用门牙啃。他小时候只有上下四个门牙都敢啃骨头,这么大了还怕他啃不动馒头片啊?” 团团长门牙的那一年张怀民在岛上没回来过,所以不知道儿子一到两岁这一年什么样,“他想吃吗?” 苏笑笑:“昨晚王芳说馒头热了好几次有一股味儿,你妈说没坏还能吃,你爸说明儿切了炸馒头片,团团下意识看我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顾虑没说要吃。” “担心你累病了吧。”张怀民昨晚吃到两块猪蹄,睡前就忍不住问苏笑笑在哪儿买的,怎么没买肉。苏笑笑回答刘家人给的,四个猪蹄收拾了一个多小时。 苏笑笑:“哪有这么脆弱。建国初期国家和人民那么穷,我都能活着长大,说明我底子好。快去吧。” 张怀民看看表,不到七点,天还没亮时间还早,他就先洗漱。去之前推开儿子的门,团团下意识把书藏起来。张怀民好气又好笑:“又不是不让你看。藏什么藏?” 团团扭头一看是他爸,松了一口气:“干嘛?” “该我问你。这么冷的天不多睡会,等等——你不会一晚上没睡看通宵吧?” 团团白了一眼他爸。 张怀民仔细想想,昨晚拿痰盂的时候儿子屋里漆黑一片,“一天到晚只看小说,晚上会忍不住做梦。看一会儿就起来,吃了饭再看。想吃什么?我去买。” “随便。”团团把被窝里的书拿出来。 张怀民见状摇了摇头关上门。 团团最近饭量上来,张怀民拿了两个搪 瓷缸子又拎两个饭盒。缸子装胡辣汤和豆浆,饭盒里放包子焦圈,还又买几根油条。 张怀民拎着饭盒拿着油条和缸子半道上碰到老张。老张放下痰盂就问:“炉子灭了?” “你大孙子想喝豆浆吃油条。” 老张信以为真,催他快回家,凉了就不好吃了。 苏笑笑看到张怀民进来就喊团团刷牙洗脸。 团团一动没动。张怀民把胡辣汤倒碗中,端着碗拿着油条,坐在儿子床边,一口油条一口胡辣汤。团团被他馋的看不下去,哪怕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也从床上爬起来,穿衣穿鞋的过程中一直冲他爸翻白眼。 张怀民不在意地笑笑,跟着儿子出去。饭后他戴着手套帽子去警队,苏笑笑带着几个小的上街卖对联。 五天后对联卖的一干二净,几个小子都赚了十来块钱。 团团的三个学渣同学留下零钱,把十元大钞给父母。认为摆摊丢人的少年的爷爷看到一张大团结,不但不好意思私下里说三道四,过年期间还忍不住跟亲戚感叹,没想到不起眼的小生意那么赚钱。 春去夏来,马路边胡同里有骑车卖冰棒的,杨一名问苏笑笑要不要卖冰棒。苏笑笑寻思着闲着也是闲着,又考虑不能一直用妯娌的车子,应该买一辆,就叫小姑子给她弄一张自行车票。 因为团团隔三差五要去少年宫,跟团团一起玩的少年也去,他们的父母都不得闲,苏笑笑便送他们过去。他们休息的时候苏笑笑弄三箱冰棒,她和团团一箱,四个少年两人一箱,就在路边树底下卖。 一天卖两箱,一个暑假下来,四个少年每人都净赚四五十块。这还是在赚的钱分苏笑笑一半的情况下。 开学前一天,四个少年在团团家数钱,杨一名朝自己腿上掐一下:“我的亲娘祖奶奶,咱们要是天天卖,一个暑假下来不得赚一两百?” 苏笑笑此时才知道他们赚的钱一直交给团团保管:“无论卖对联还是冰棒,我们能赚到钱都是因为干的人少。” 五个少年都不太相信。 苏笑笑见状也没解释,等他们放寒假,苏笑笑领他们去卖对联,看到前门大街上不下五家卖对联的,一家比一家便宜,五个少年面面相觑。 苏笑笑趁机问:“你们觉着到明年夏天再卖冰棒,还能像今年暑假那么赚钱吗?” 五个少年下意识摇头。 先前把卖冰棒的钱分好,除了给父母的,自己存起来的,几个少年还打算一人拿出几块钱下馆子大吃一顿。苏笑笑叫他们先存着,以防万一。 几个小子潜意识认为听她的没错,所以都没跟父母说实话,只说赚了二十多块钱。 现在明白苏笑笑为什么说以防万一,原来是因为钱越来越难赚啊。 杨一名问:“苏阿姨,还有人找咱们买对联吗?” 团团:“有。” “你咋知道?” 团团刚刚看了几眼:“他们的字丑。妈妈,我们不用降价。大不了多去几个地方。” 苏笑笑点头:“过两天去附近公园看看。” 四个少年一看她和苏团团都不担心卖不出去,暂时放心下来。 虽然那几家卖的对联不如苏笑笑写得好,可也比大部分市民写得好,不太讲究的市民就找他们买便宜的,以至于快十二点了,他们的对联才买完。到家都十二点半了。 苏笑笑和团团吃过饭就和四个小子去公园。 忙忙碌碌十来天,对联才卖完,比去年累多了。最后一天回去的路上,苏笑笑对几个小子说:“明年再写估计就不好卖了。” 杨一名问:“咱们的冰棒事业呢?” “再卖明年一个暑假。”这年头初中两年制,明年到秋团团就上高中了。到苏笑笑家,苏笑笑就问杨一名等四人,“你们是考中专还是上高中考大学?” 原本团团的三个学渣同学觉着初中毕业夏天卖冰棒,冬天去农村弄点东西来城里卖也挺好。最近看到很多人卖对联摆摊卖菜,有人甚至开车卖猪肉,他们意识到等他们毕业会有很多人卖冰棒,说不定一个暑假下来赚的钱都不够买一辆自行车,不得不相信苏笑笑以前说的,这种生意干不长。 杨一名想上高中拼一把,哪怕他没能考上大学,家中长辈也能帮他安排。三个少年听杨一名说过想上高中,他们不希望被同为学渣的杨一名比下去,又因为手里有钱,不需要父母交学费给家里增加负担,都想试试。 三个少年知道自己成绩多差,所以说出“想考大学”几个字就羞得脸通红。 苏笑笑为了照顾他们的自尊心,假装没看见:“太好了。以后还跟现在一样叫团团跟你们一起上下学。遇到不会的题就问团团,团团不告诉你们,就让他自己坐公交车去学校。” “妈妈,我不用住校吗?”团团不禁问。 苏笑笑:“到时候看。要是还没有早读和晚自习就回家住。” 与此同时,张怀民在法院看到一个令他瞳孔地震的人。 今天有个案子开庭,张怀民带着一个组员来的,组员见他盯着一个方向,不禁问:“张队,看什么呢?” 同样来开庭的检察官停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亓更生?” 张怀民转过头:“亓?” 检察官点头:“今年刚毕业的,首都大学高材生啊。好像才二十岁。前途无量。” 随张怀民来法院的队员问:“张队认识?” 张怀民怀疑人有相似,就问那位检察官:“他父亲是不是姓钟?” 他的组员下意识想问怎么可能。 检察官想点头,忽然意识到此事知道的人不多:“张队听谁说的?” 话音落下,几人谈论的主角走过来,看向张怀民笑着说:“张叔叔?还以为看错了。真是你啊。出庭作证?” 第88章 两幅面孔这些人怎么还两幅面孔?…… 张怀民没有回答钟更生的问题:“你怎么在这儿?” “我毕业了啊。也是咱们公检法系统中的一员。”钟更生笑着说。 张怀民忍不住问:“你现在姓亓?” 钟更生点头:“资料上我叫亓更生。平时您想怎么叫怎么叫。” 先前跟张怀民搭话的检察官不禁问:“你们真认识啊?” 钟更生:“张叔叔以前是我爸手下的兵,跟我爸在一个地方呆了七八年,有吧?” “差不多。”突然看到他太意外,张怀民没心思回想具体多少年,“今天你也参加庭审?” 钟更生微微摇头:“先忙您的。以后免不了见面,到时候再聊。” 公安查案,检察院提起诉讼,法院开庭,钟更生是其中一员,又同在首都,就算他有心躲藏也会碰到张怀民。想到来日方长,张怀民微微点头,决定先忙正事。 钟更生走后,检察官好奇地问:“听语气,张队和他们家很熟?” 张怀民本能想说实话,忽然想起钟家和更生不介意他借势:“我当时是副团长,更生的父亲是师长,我们住的又近,算比较熟吧。” “算?这样都不熟,谁还敢说熟。” 跟张怀民一起来的刑警忍不住问:“怎么没听张队说过?” 更生给张怀民的感觉年龄小,又加上张怀民工作忙,以至于忘了他今年毕业。张怀民也不能说实话,故作为难:“这,怎么说?” 刑警被问住,是呀,总不能逢人就说,我师长的儿子是高材生,不过还在上大学,不知道将来去哪个部门吧。 检察官想起张怀民刚才异常疑惑的样子:“你不知道他本姓亓?” 张怀民:“知道。早几年他姑和他叔去钟家找他和他哥我就知道。不过没听说他改姓亓。我记得他上大学的时候还姓钟。什么时候改的?” 检察官不清楚,他跟钟更生不熟,只是在别人家见过他,寒暄过几句,“不清楚。没好意思问。不如您回头问问?” 张怀民笑着摇头:“不重要。无论他姓什么,都是我认识的更生。” 听说亓更生跟人说过,没有他养父母,就没有今天的更生。检察官点头:“确实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亲。我们也进去吧。” 快过年了,判了好过年,这个案子又准备的充分,审的也快,证据确凿,嫌疑人认罪态度极好,所以还没到下班时间张怀民就到家了。 苏笑笑准备过一会儿再做饭,看到他下意识起身。张怀民赶忙说:“没事。今天不忙。” “你早退啊?”苏笑笑问。 张怀民乐了:“什么早退啊?我加班没工资,早点回来咋了?团团呢?” 苏笑笑朝书房看去。 张怀民:“怎么不在堂屋看?” “跟几个同学在那边玩骨牌。” 张怀民怀疑听错了:“玩什么?” “推牌九。” 张怀民张张口:“不,不是,他这是赌博啊?” 苏笑笑点头。 “那你还让他玩?”张怀民不由得拔高声音。苏笑笑吓一跳,一把把他拽进来,“小点声。团团的几个同学对推牌九感兴趣,我怕他们以后迷上,也怕团团被人带歪,就给他们买一副,让团团跟他们玩。玩够了觉得没意思就不惦记了。” 张怀民摇头:“不是这样的。赢了还想赢,输了想回本。” “你说的也对。可他们既然感兴趣,我能怎么办?不许他们碰?这么大的小子越不许越好奇。现在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玩,输了往脸上贴纸,再过分点往脸上画王八。要是等他们参加工作后迷上,在外面输得债台高筑咱们也不知道。” 张怀民仍然不赞同苏笑笑由着几个半大小子推牌九:“怎么突然想起来推牌九?” 说起这事,苏笑笑就想叹气:“还不是那群退休的大爷大妈嫌外面冷,在屋里没意思就支起桌子玩。他们几个从人家门口过不小心看到,就觉着在手里摸来摸去有意思。” 张怀民蹲点查案的时候也碰到过一群大爷大妈推牌九,这事真没法管,因为很多人只玩几毛钱,甚至不赌,就是打发时间。 张怀民:“那你盯着点?” 苏笑笑点点头,听到一阵脚步声,朝外看去,杨一名走在最前面,团团在中间,他两边有俩小子,身后还有一个:“怎么不玩了?” 杨一名嫌弃地直摇头:“没意思。居然可以算!我还以为我今天运气不好总输。” “算?”苏笑笑问。 杨一名点头:“还可以记。”朝团团看去,“又不是玩钱的,有啥好记的?” 团团:“不玩钱你还在意输赢?” “这话说的,脸上贴一堆白纸条跟黑白无常一样,换你你高兴?”杨一名没好气道。 团团不禁问:“原来你也不想总被贴纸啊?” 说得好像我希望被贴一样。杨一名听出他言外之意,噎了一下。 苏笑笑朝另外三个小子看去:“你们也总输啊?” 三个小子摇摇头,又点点头,有气无力地憋出一句:“输多赢少。” 苏笑笑乐了:“这才哪到哪儿。要是跟不熟悉的人玩,人家合伙做局,你们啊,输都不知道咋输的。” 四个少年一起点头,暗暗决定以后不玩了,玩点啥不比骨牌好玩。 苏笑笑见状瞥一眼张怀民。张怀民放心下来,就问几个小的要不要学防身术。 哪个少年没有武侠梦啊。 学渣也不例外。 四个小子瞬间忘记刚才的不愉快。 在苏笑笑家玩到天黑,杨一名的妈妈找过来,他们还依依不舍。苏笑笑向几个小子承诺让团团教他们,他们才开开心心告辞。 四人走后团团就说他要看书,没时间教几个同学。苏笑笑提醒他劳逸结合,有个好身体,以后才能开飞机,飞行员要求可高了。 团团一向不怀疑苏笑笑,所以第二天早上两个同学来找他,团团就带他们跑步热身,然后教他们出拳踢腿。 去年年初一团团的四个同学就来给苏笑笑拜年。今年也来了,苏笑笑让团团去他们家回拜年。团团在外面转一圈,苏笑笑和张怀民领着他去张家。 年初二嫁出去的女儿回来,苏笑笑没了娘家,可年初二张怀民有空,一家三口就趁机回村给老人上坟。 去年苏笑笑去刘家凹,刘家长辈一人给团团一毛钱压岁钱,刘大伯没叫苏笑笑给他孙子孙女,主要是给的压岁钱太少,不好意思收苏笑笑的。今年也没让苏笑笑掏压岁钱,不过因为卖菜卖肉赚到钱,每个小辈都给五毛钱。 团团知道他们家不富裕,收了一块五很不好意思,回去的路上团团就把钱给苏笑笑。 苏笑笑奇怪:“给我干嘛?” “你,回头还给几个爷爷吧。”团团一想还回去他们肯定不要,“妈妈,你清明还去上坟吗?” 苏笑笑:“叫妈妈买点东西带过去?妈妈有钱,这个你拿着。回头妈妈多买点,不过不是清明,清明妈妈不放假,五一吧。咱们一块去。” 团团朝张怀民看去:“爸爸也去?” “爸爸可能没法去。”节假日街上人多的时候张怀民要值班。今年过年没值班,一是没有大案要案,二是除夕初一忙着过年拜年没人惹事。年初二去近亲家中惹事的也少。整个正月从初三到元宵最忙。 团团:“爸爸什么时候才能跟我们一起休息啊?” 张怀民:“再过二十年吧。” “那时候我都多大了。”团团嘴上这样说,身体不自觉朝他爸靠过去。 张怀民搂着儿子:“爸爸希望时间过慢点。不知不觉,你都是十二岁了啊。” “我长大了不好吗?”团团想起什么不禁摇头。 苏笑笑撇向儿子:“想到什么?” 团团不想说,他大了爸爸妈妈就老了,歪倒在苏笑笑身上:“忘了!” 大过年,苏笑笑不希望他不高兴,假装信了他的话。 一家三口刚到胡同口就看到杨一名跑过来,塞给团团一瓶喝的。团团吓一跳,仔细一看:“这个啊?” “你喝过?”杨一名问。 团团点头:“小叔给我买过。太凉了,不喝。” “凉的喝着舒服。”杨一名说着话偷瞄苏笑笑。苏笑笑笑着说:“你们玩吧。不许往马路上跑。” 杨一名今天中午跟表兄弟姐妹到街上买东西,差点被走亲戚的小轿车撞到,吓得脸都白了,他妈因此心疼,才给他一瓶可乐。 杨一名趁机帮团团要一瓶。他妈给了,也提醒他不许乱跑。 “我们就在这边玩。”杨一名拉着团团去后面找同学。 那三个帮苏笑笑卖对联的半大小子也刚从姥姥姥爷家回来。他们的长辈看到团团很是热情,又是给花生又是给瓜子。团团不想吃,接一把就给同学使眼色。 五个少年在胡同里走来走去,跟小流氓似的。大爷大妈一脸嫌弃。不过等他们走近,一看到团团,瞬间变脸。 杨一名等大爷大妈走远就跟团团嘀咕:“这些人怎么还两幅面孔?” 第89章 团团上高中学习好的学生能坏到哪儿去…… 自然是因为团团学习好。 团团身边的亲人对他都很友善,苏笑笑担心把儿子养得三十岁了还天真无邪,曾跟他说过大家喜欢他是因为他学习好。 面对杨一名的疑惑,团团直接点出:“我学习好啊。” 杨一名瞬间想到他爸妈经常在家夸团团,每次夸他都会加一句“苏团团这孩子聪明”类似的话。团团学习好,杨一名承认,听到这番夸奖心想,还用你们说啊。 杨一名又想到苏笑笑以前说过的话:“可是学习好也不能代表一切啊?” 走在俩人旁边的仨学渣不禁点头。 团团笑着说:“学习好的学生能坏到哪儿去?” 杨一名脱口而出:“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要说咱们班特别老实的那几个同学在校外抽烟喝酒,你信吗?” 杨一名摇头。 团团:“这跟他们认为我热爱学习没时间干坏事一个道理。” “你还热爱学习?”以前看团团喜欢看书,杨一名真以为他爱学习。有一次去他卧室发现靠墙的床里边一排武侠小说,杨一名目瞪口呆,半天没回过神。 到家把这事告诉他爸妈,他爸夸团团脑子好使,看武侠小说还不耽误考第一名,孩子跟孩子真不能比。可把杨一名气得不轻。 团团:“大家认为我热爱学习啊。你只是门门功课及格,你爷爷就给你五块钱压岁钱。你要能考上大学,要一千他也给。” 杨一名和三个同学猛然转向他。团团吓得身体后仰:“干嘛?” “你说真的?” 团团:“你爷爷有钱吗?你家学习好的多吗?” 杨一名先点头后摇头。 “那就有可能!” 团团的另外三个同学问:“我们呢?” “说实话?”团团反问。 三人点头。 团团:“我妈妈说过,不会!你们的爸妈没钱,你们考不上大学,他们也没法帮你们安排,想过得好只能靠自己。” 三人的神色微变,看起来失望又难过。团团见状心里不好受,想给自己一巴掌,大过年说点什么不好,净说实话。团团拍拍他们的肩,“我们还小,一切皆有可能啊。考不上首都的大学,我们可以考外省的。首都师范不要你,西北的师范学校还能不要你?那边再不好也没有下井挖煤苦吧?” 三人瞬间精神起来,一致点头:“对!” 杨一名不由得咧嘴乐,仿佛一千块钱就在眼前,他兴奋地扣住团团的脖子:“明天开始帮我补课,我爷爷要真给我一千块钱,我,我分你两百!” 团团掰开他的手往前走。 杨一名把他勾回来:“三百?四百,不能再多!” 团团停下。 三个学渣互看一眼,由其中一人开口:“苏团团,我们没啥钱,要不,我帮你家干活吧?” 团团:“一个是补两个也是补。” 杨一名点头:“你们的那份算我的。四百正好咱们一人一百!”不待团团反驳,不等另外三个同学道谢,他就大包大揽地说:“就这么决定了。”搂着团团转身。 团团疑惑不解:“干嘛去?” “这边没啥意思,回去想想怎么帮我们补课,需要什么告诉我,明天叫我爸妈买。” 团团无语片刻:“今天年初二!” “年什么时候不能过?我可听说上面政策改了,以前两年高中,以后三年制,咱们正好是第一届。以前两年都考不过人家,人家比咱多学一年,岂不是更难考?” 三个同学一起点头。 团团白了四人一眼才随他们回家。 以前四个少年见着张怀民或苏笑笑就忍不住紧张,要是同时碰到俩人,性格外向如杨一名也放不开。去年一年来的次数多了,四个少年慢慢放开。 到苏笑笑家看到她和张怀民在院里整理菜地,打声招呼就拽着团团去书房。 妞妞比团团大好几岁,兴趣爱好跟男孩子不同,跟他玩不到一起,这两年甚至没了共同话题,张怀民因此一直担心儿子一个人太孤单。看着五个少年拉拉扯扯,张怀民很是欣慰。 五点左右天快黑了,五个少年出来,团团送他们到门外,回来就往张怀民背上跳。张怀民习惯性反手搂住儿子:“你慢点。” “爸爸,晚上洗澡去?” 张怀民眉头微皱:“谁大过年洗澡?过了年初四再说。” “可是我身上都有味了。”团团伸出衣袖,“你闻闻。” 张怀民:“公交车上味道重,你这是在车上捂的。晚上睡觉前把衣服放外面吹一夜就没味了。” “我头发也该洗了。” 张怀民想也没想就说:“明天中午洗头。” “妈妈!”团团朝菜地喊。 苏笑笑拿着一把菠菜出来:“叫祖奶奶也没用。冬天流感高发期,你万一夜里发高烧,我和你爸不知道,烧过去了让我们怎么办?先忍忍。半个月不洗也没大事。嫌身上不舒服就勤换衣服。” 团团还想说明天中午烧水在屋里洗澡,一听这话就知道没戏:“我又不是小孩子,哪会那么容易生病?” “你多大?” 离十八岁成年还有六年,团团把话咽回去,跳过这个令他不愉快的话题:“晚上吃什么?” 张怀民扭头问趴他背上一动不动的儿子:“你想吃什么?” “吃米饭吧。很久没吃过了。” 苏笑笑想用菠菜煮一把挂面,随便吃点就洗漱休息。闻言她把菠菜放厨房,打算明早再洗,然后拉开炉子蒸米饭,又把挂在院中绳上的鱼拿下来,切一半剁成小段烧鱼,晚上就吃白米饭红烧鱼。 苏笑笑烧的鱼香,米没法跟东北大米比,团团也就着鱼干了两大碗。张怀民吃一碗,苏笑笑才吃半碗。最后还剩一点鱼和米,苏笑笑都倒团团碗里,他又吃完了。放下碗又喝半杯水,团团才打饱嗝。 苏笑笑叫他去洗脸刷牙,团团苦着脸跟她商量:“可不可以漱口不刷牙?” “你怕什么?还能刷掉?”苏笑笑好笑,“快去!” 团团跟上断头台似的磨磨唧唧去厨房倒热水。张怀民小声说:“一会儿就睡觉了,吃这么多睡得着吗?” “他消化快,要熬到十点不睡,还得起来再吃点。”所以苏笑笑要是九点多还没睡就去团团房中看一眼提醒他睡觉——睡着就不饿了。 张怀民想想他十几岁的时候也饿的快,肚子跟无底洞一样。翌日中午张怀民趁着休息出去一趟,到附近商店买两包饼干。这年头饼干是贵重物品,很少有家庭买来吃,整理资料的刑警看见就问:“走亲戚去?” 张怀民不想解释太多就点点头。 前两年街上太乱,去年又发生火车站大爆炸的案子,性质极其恶劣,不得不严打,去年下半年抓了不少人,张怀民放下饼干就整理资料。 虽然张怀民认为有些案子判的重,可治乱世用重典,否则无法遏制不断滋生的犯罪行为。好在这年头外来人口少,也没有流窜作案,很多人甚至不信上面敢严判,**毫不遮掩,证据确凿,事实清晰,张怀民整理起来不费劲。 张怀民年前跟检察官多聊几句,得知他们也忙,法院要排期,寻思着加班整理好也是压在检察院,所以就准时下班。 冬天昼短夜长,张怀民到家天都黑透了,估计苏笑笑和团团该吃好饭了,谁知堂屋亮着灯但没人。张怀民支好车子关上院门,堂屋里出来四个人。 张怀民仔细看看,厨房门边的是团团,站在厨房门外的是苏笑笑和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是杨一名的母亲,另一个比她大,看起来五十多岁。 张怀民没见过,他挑了挑眉走上前故意问:“大姐来找一名啊?” “不是。”杨妈挤出一丝笑,朝苏笑笑看去:“你跟张队长说说?” 苏笑笑微微叹了一口气,也没绕弯子,实话告诉张怀民,跟杨妈一起来的这位大姐的儿子犯了事,大姐想问问张怀民会怎么判。其实希望张怀民高抬贵手。因此还拿了两条烟和两瓶五粮液,现在就在厨房案板上放着。 张怀民给儿子使个眼色,团团把东西拿出来。那位大姐见状一下子泪如雨下。张怀民忙说:“我还没说完。我们只负责查案整理证据。检察院起诉,法院审理,你去找回头接收案子的检察官和刑庭的法官。” “那你这边?” 张怀民:“这边你找也是白找。缺少证据检察院会打回来让我们补齐。再说了,除了我们办案人员,还有痕检人员,就算我假装没看见,他们也会把证据补齐。” 那位大姐不禁问:“没有别的办法?” 张怀民看看烟和酒,估计她家有钱:“这个节骨眼上你找检 察官或法院可能也没用。不如找受害人家属,多给些补偿,把受害者家属照顾好,看看能不能让受害人家属出谅解书。” 杨妈没听懂:“谅解书有什么用?” 张怀民:“减轻刑罚。比如,我打个比方,如果是死刑,有了家属的谅解书可能判死缓,缓刑期间表现良好,有立功表现,有机会改判无期,再立功,可能二十年就出来了。” 那位大姐眼中一亮,像是看到希望,顿时急得想立刻回家。张怀民让她把东西带上。大姐连连摇头。杨妈接过去,说别让张队为难。 苏笑笑送二人出去。 张怀民把锅里的饭菜拿出来,听到脚步声,朝外看去:“怎么找到我这里?” “我也奇怪。你只是个副队长,上面有分局局长和老队长,再不济还有成队。”苏笑笑进来。 团团:“是不是杨一名的妈妈跟她说过爸爸是刑警队的?” 苏笑笑摇头:“她不像这种人。我猜分局局长走不通,老队长明年退休,不想晚节不保,成队一心忙经济,不想管这事,就想找你,查咱家情况的时候查到杨家跟咱们认识。对了,她跟一名妈妈是同事。” 团团好奇:“她说她儿子问题不大,是运气不好赶上严打。爸,真的吗?” 这年头民间枪多,上面也没提出禁枪,张怀民想想怎么解释:“问题不大是指他私造枪支自己收藏。可别人用他的枪伤了人。枪响是大事,我们必须严查就查到他。我刚才没说,他要真是这方面的天才,上面也不舍得把人毙了。” 苏笑笑:“刚才怎么不说?” “万一来个死刑立即执行,回头他们一家不得怪我?” 苏笑笑点头:“难怪你刚才一直强调立功。” 张怀民:“希望他母亲能听懂。但今天这事,仅此一次!” 苏笑笑道:“哪有那么多违法乱纪的。回头我跟爸妈,还有刘家的亲戚说一声,就说你副队升队长的关键期,不能出一点岔子。” 团团:“我回头也叫朋友跟他们的父母说说。” 苏笑笑摇摇头:“不用。改天我找一名的妈妈聊聊。” 然而没等她腾出时间,杨一名的妈先找到苏笑笑。 正月初八,周日,早饭后把被子拿到院里晾晒,杨一名的妈妈拎着一包吃的进来,左右看看,不见团团,她直接向苏笑笑道歉,前几天给她添麻烦了。 苏笑笑拍拍被子,请她屋里坐。杨一名的妈坐下就说,那位大姐是她父亲的老同事。年初二听父母说她家儿子出事她就没敢搭话,担心小辈嘴快,被那位大姐知道她认识刑警队的。没想到还是没躲过去。 苏笑笑宽慰她:“我能理解,低头不见抬头见,找到你跟前,又是人命关天的事,你没法不管。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您就实话告诉他们,张怀民只负责搜集证据,起诉是检察官的事,怎么判是法院的事。” “我说了。可她不信。”杨妈苦笑,“走投无路的时候再荒谬的办法都想试试,别说张队还是办案人员。” 苏笑笑点点头。 杨一名的妈妈不禁问:“这个时候会判死刑吗?” 苏笑笑:“死刑执行前有立功表现也能改判。” “那么短的时间?”杨妈摇头。 苏笑笑:“做他擅长的。试试有可能不死。不试就真死了。” “也对!”杨妈妈忍不住感叹,“还是有一技之长好。一名要上高中考大学,他要考不上,我就送他学技术。” 苏笑笑道:“学了几年技术去当兵,兴许能成为兵王。” “兵王有什么说法?” 苏笑笑不清楚这个时期的兵王待遇,不过一想杨一名现在还小,等他成为兵王得二三十年,就说她前世听说的:“退休后能享受副师级待遇吧?跟市公安局刑警大队长差不多。” “那也不错!”杨妈不禁抬高声音。 苏笑笑点头:“一名十七八岁毕业,学两年技术去当兵刚刚好。” 杨妈妈一直很担心小儿子,听了这番话,她一直悬着的心落到实处,在苏笑笑家稍作片刻就回家洗衣服刷鞋。 她前脚走,杨一名和几个同学推着团团进来。苏笑笑把他妈带来的糖拆开一包,一个孩子抓一把。杨一名不客气,另外三个同学不好意思。杨一名见状问:“苏阿姨,这是我妈拿的吧?” “你知道?”苏笑笑很意外。 杨一名点头:“我爸爸早两天骂我妈妈不长脑子。第二天就买两包糖果,叫她给你道歉。我妈干嘛了?” “小事。”苏笑笑让他吃糖。 杨一名撇嘴:“又是我们不能知道的事?苏团团,去书房教我们数学。” 苏笑笑让团团拎着暖瓶,让几个半大小子拿杯子。五个少年学到十一点多,各回各家。 如此过了小半年,团团初中毕业。苏笑笑寻思着明年她大学毕业后没空带孩子玩,而今年因为继续严打,街上的流氓少了,车上的小偷少了,就打算带团团去附近景点玩几天。 可是她没想到团团要赚钱。 苏笑笑只能骑车买冰棒。 卖到八月二十,天气转凉,苏笑笑问妞妞要不要一块去。妞妞过两年大学毕业也没空玩,就跟苏笑笑和团团一起去。 玩了七天,团团带回来一堆特产,其中一半小玩意给他同学带的。 这年头中专要考,高中不需要,父母给交学费就能上,所以开学后团团依然跟他四个初中同学同班。 第90章 事发突然其实应该让他留级。 上了高中就是大孩子,苏笑笑感觉团团以前的衣服,什么背带裤,带小动物的毛衣,再穿身上就显得幼稚。 从外面回来苏笑笑整理行李,顺便把这些衣服找出来。 正好周末,手头上没有多少工作的张怀民不忙,给她打下手。发现春天的毛衣还能穿,毛线没起球也没变硬,他忍不住问:“这就不要了?” 今年是猪年,也是团团的本命年,去年年底他姑给他织一件红毛衣,毛衣上的小猪还是金色的,看起来喜庆,穿身上更喜庆。 张怀民喜欢这件衣服,显得团团有精神有活力。 苏笑笑问:“不觉着幼稚吗?他同学都穿纯色的,他弄一身这样的,哪个女孩子跟他玩啊?” “玩——不是,人家都怕孩子早恋,你是巴不得他早恋?” 苏笑笑瞪他:“说什么呢?我担心他天天跟男孩子玩,以后不知道怎么跟女孩子相处。” “现在想这些——”张怀民摇头,“多余!再说了,他才多大?十二周岁!” 苏笑笑指着毛衣袖子:“也有点短。” “照我看正合适。留着!”张怀民把毛衣塞柜子里,“你希望他穿纯色的,那就给他织两件,回头换着穿。对了,团团不住校吧?” 杨一名的妈妈找老师打听清楚这事就告诉苏笑笑:“住校生六点上晚自习只是自学,走读生不用。杨家觉着没人盯着一名,一名晚上敢往外跑,就跟我商量让他和团团走读。常来咱家玩的那几个孩子也说跟团团一起上下学,晚上就在咱家书房跟团团一起自学。” 张怀民点头:“这样好。”看到背带裤,“这也不要了?” “太孩子气。人家高中生平时在家都穿花衬衫喇叭裤,就算他不喜欢这样的,也不能穿背带裤。明天给他买几条黑裤子,找人帮他改一下,再买几件白背心白衬衣。” “白的能穿干净吗?” 苏笑笑:“那也不能买黑的。一身黑死气沉沉的。其他颜色的——纯色的少,改天看看吧。” 张怀民把背带裤叠好:“其实应该让他留级。” “我觉着挺好。人家大学毕业二十二三岁,他研究生毕业二十二三岁,工资比人高,懂得比人多,正好找对象,一点也没耽误。”苏笑笑把团团去年的衣服都拿出来,哪怕她有意买长两公分今年穿也短了 。 张怀民问:“什么时候给刘庄去个电话?” 刘庄跟钟更生一样去年毕业,现在在城里上班,不忙就一周回去一次,忙就住单位宿舍。他是大学生,在校期间一直恶补文化课,学校见他这么好学,平时衣着又朴实,给他分的单位不错,领导对他也不错。刘庄在城里太闲,村里又没什么事,就来苏笑笑家,跟苏笑笑说过他的情况,苏笑笑感觉要不了多久,领导不把女儿嫁给他,也会给他保媒牵线。 刘庄要像钟大娃浓眉大眼个高会来事,哪怕他的学校还是地质大学,不如钟大娃毕业就是军官,家庭情况还是现在这样,也能成为某领导的乘龙快婿。 苏笑笑跟张怀民这么说的时候,张怀民说她想得美,刘庄的父母是农村人,家里要啥没啥,人领导把闺女嫁给他图什么,扶贫吗。 苏笑笑说图刘庄这个人。张怀民依然不信,坚定地认为能当领导的没有傻子,人家首先考虑门当户对,其次才是个人情况。 虽然苏笑笑前世没结婚,可她听父母长辈们说过,她父母那一辈找对象不在乎家境只在意人品。可惜他们那一代出了太多凤凰男把路走死了,后来人家宁愿找个门当户对的纨绔,也不想找山窝窝飞出来的金凤凰。 苏笑笑听张怀民提到刘庄,就想起俩人前些天说的这番话。苏笑笑犹豫片刻还是把想说话的话咽回去,回答他的问题:“不用打电话。前些天给我们送西瓜,团团说过几天跟我出去玩,到时候给他带好吃的,叫刘庄来拿。” “没说什么时候?” 苏笑笑:“不出意外的话下周六下午。” 张怀民把团团穿不上的衣服放干净的尼龙袋中:“你大伯二伯不是说这一两年经常有人去村里收活猪,比卖给屠宰场划算,现在村民手里都有点钱,还能看上这些吗?” 苏笑笑:“手里的钱只够孩子上学。哪有闲钱给他们买衣服。我大姑邻居的女儿小学毕业了都没见过新书包。以前团团在岛上用的书包,我觉着不适合中学生用,就换成军绿色的,那些书包拿去村里,别提那些小孩多高兴。” 以前张怀民只有一个书包,从小学背到中学。他以为他就够穷,没想到这年头还有小学五年没用过书包的。 张怀民叹气:“听你这么说我真是城里呆久了,也欠到农村锻炼。” 谁也没想到就随口一句,第二天应验了。 张怀民一早到队里就看到久不出现场的老队长站在警车旁,“出什么事了?” 昨天夜里乡下出个奸杀案,派出所把案子转过来,两个副队不在,老队长接过去。不是成副队和张怀民来晚了,而是老队长来得早——他觉少起得早,临退休不舍得身上的军装,最近经常六点多就到队里。 老队长把派出所整理的现场递给他,张怀民翻开一看,庄稼地,“农村?” “你怎么看?”老队长边点头边问。 张怀民十分笃定:“熟人作案!” “附近有几个工厂,有没有可能是工人加班回去晚了,看到一个女同志大晚上走夜路起了歹心?” 张怀民:“如果不是熟人,他难道不怕女同志大喊大叫被打更的村民听见?这两年很多村庄安排人晚上打更。案发附近的村里有吗?” “打更”一词对生于民国的老队长来说也遥远,以至于他没想过这个情况,派出所先去现场录口供也没写,显然没想到。 其实还有个原因,前些年上到国家下到人民群众都没钱,城里闲散人员都去农村,农村人干活挣工分,不用为了谁先用水浇地打得头破血流,只有一些偷鸡摸狗的小案子,所以刑警队多年没去过农村。 老队长:“如果有打更的,说明不是熟人作案!” 张怀民问:“现场有没有什么证据?” “就等我们过去看看呢。”老队长示意民警开车前面带路。 到了现场,民警递给老队长一枚纽扣。老队长仔细看一眼就转向张怀民:“现在还认定熟人作案?” 张怀民:“这枚纽扣是工作服上的也说明不了什么。也是巧了,昨天在家帮我爱人整理一包衣服,打算过几天送给乡下亲戚。小到鞋子背包,上到棉衣棉裤,全是农村人不舍得买的!” 老队长哑然。 递扣子的民警正想说他找人问过是附近某厂工作服上的。闻言民警不由得想起年初乡下亲戚借钱看病,他母亲就收拾一包衣服让亲戚带回去,其中就有他因为吃胖了一点穿上有点紧的新衣服。 老队长沉默片刻,问张怀民:“说说你的想法?” 张怀民:“这个节骨眼上抓到就是枪毙。人命关天,我们不能靠固有思维办案。也许这枚纽扣是栽赃。我建议排查。农村村庄分散,排查起来累,但有一点好,没有电灯,大家习惯早睡,非常安静,谁夜里出来左邻右舍都能听见。有陌生人路过狗也会叫。” 兵贵神速,老队长立刻安排下去。张怀民带人去用这枚纽扣的工厂。 工厂只有一部分人住宿舍,其他回家住的也要挨家挨户排查,所以一直忙到晚上腿肚子转筋,张怀民负责的这块还没查完。张怀民担心串供,让他那组人连夜排查。 离案发现场比较近的两个村子多年没出过凶杀案,此事不光让死者家属悲痛担忧,村民也惶惶不安。奸/杀性质太恶劣,市局领导命令分局尽快破案,分局刑警队大部分警员现场办公。 张怀民没空回去,协助排查的民警来苏笑笑家取走张怀民的洗漱用品。 成副队长把手头上的事情安排下去也去村里帮忙。 其实这个案子不归西城刑警队,可案发地民警没办过这么恶劣的凶杀案,就把案子递到离他们最近的公安局。 成队看完现场勘查结果也认为是某厂职工干的。张怀民一边看笔录一边摇头。成队因为张怀民在队里不争不抢,没跟他起过争执,见状也没据理力争:“张队怎么想的?” 老队长熬不了夜回局里坐镇,就把此案交给张怀民,成队协助。张怀民指着笔录:“没有作案时间。除非凶手不止一个。让法医再查一遍。我们去现场。” 成副队长看看手表:“快十二点了。” 张怀民:“案发时间是晚上,晚上才能看到白天忽略的东西。” 成副队长觉得去看看也没什么,就拿着手电筒跟张怀民一块去。 查了三天,啥也没查到,几十个小时没合眼的民警撑不住也有点泄气。张怀民坚信不是村里人就是厂里有人串供,干脆让民警好好休息一晚,第二天继续排查,但换地方,由成队带派出所民警去厂里,他带刑警队的人进村。 这次查的比较仔细,又查了四天,查到了,不是工厂职工,也不是村里人,而是来村里走亲戚的。 案发那天白天正好周末,来走亲的人看到受害人跟厂里职工在路边聊天,因为对方长得漂亮就多看了几眼,发现郎有情妾有意。傍晚准备回家,又看到从地里回来的受害者,晚上用那个职工的名义把人约出来。 纽扣是白天掉的,离案发现场有一段距离,但被来来回回的路人踢到离案发现场不远的草丛里。 结果出来连当了多年刑警的老队长都懵了,案发现场居然有不属于嫌疑人和受害者的东西。 嫌疑人一开始不认,认为没人看见。 民警排查受害人社会关系的时候查到她不认识嫌疑人,可受害人为什么跟他出去。张怀民查那天晚上谁找过受害人时,被一个小孩看到嫌疑人亲自来找的。 受害人跟嫌疑人出村,村里的狗叫,受害人开口说话,狗的主人在屋里一听是熟人就让狗别叫了。受害人对家人说的也是闺蜜找她,她去去就回。所以没人发现陌生人进村。 公安把所有时间证人找出来,嫌疑人回自己村的时候又被人看见,证据链面前,嫌疑人不得不认。 跟张怀民一起审案的公安心里冒火想动手,张怀民担心屈打成招拦着他。审讯结束,他同 事摇头叹气。 老队长见状不禁问:“还没撂?” 同事朝随后出来的张怀民看一眼:“张队真有耐心。无论他怎么狡辩,张队都能好声好气不紧不慢举证。张队,您以前在哪个部队?我怎么记得部队出来的都是不服就干?” 90-100 第91章 另有隐情如果他当时在案发现场呢?…… 张怀民笑了笑,毫不在意同事的调侃:“我们在现场看到了不属于嫌疑人的纽扣,嫌疑人就有可能只是嫌疑人。人命关天,哪能威逼利诱屈打成招。再说了,他不承认也能递检察院,急什么?又不是找他来协助调查,时间一到就放人!” 老队长点着头发话,让张怀民回去休息。 张怀民微微摇头:“我想去厂里看看。嫌疑人交代一个人名,案发那天上午跟受害人聊天的那位职工,名字是他从旁边过的时候听见的,也就是纽扣的主人。排查的时候全场职工都说不认识受害人,我担心里头另有隐情。” 成队问:“你还担心合伙作案?” “不至于。全国人民都知道这两年严打,强/奸就有可能判死刑,他把人杀了肯定会枪毙,父亲是市长也救不了他,真有同伙不会这个时候还不说。” 同张怀民一起审讯的刑警道:“除非对方救过他全家。” 老队长撑着办公桌摇头:“不妥。嫌疑人用那位名职工的名义把人约出去,你过去找他,不出三日就会传到受害人父母耳朵里。届时必会节外生枝!” 张怀民不去一趟弄明白心里不踏实:“如果有隐情呢?如果他当时在案发现场呢?” 成队:“队长,我同意张队再去一趟。我们是公安,顾头顾尾的以后还怎么查?还有一点,为什么一个陌生人能把受害人约出去,因为不是第一次。就算案发那天晚上他没出过职工宿舍,那他也不无辜!” 老队长沉默片刻,同意张怀民再去一趟。张怀民点三个人跟他去厂里,根据口供,两人查给那名职工作证的职工,张怀民和另一个同事查纽扣主人。 公安过来不找别人只找他俩,给纽扣主人作证的工人瞬间知道公安发现了他同事和受害人的关系。张怀民的两位同事一开口,工人就撂了。 天黑到局里,张怀民和同事们把口供交上去就开队里的车送他们回家,自己最后回去。等他到家苏笑笑都睡了。 张怀民不想叫她起来,看看院墙,往上跳一步够到墙头,轻松跳上墙。出来拿痰盂准备睡觉的邻居倒吸一口气,目瞪口呆忘了喊人。张怀民感觉有人看他,扭头看过去,轻声说:“是我。” “张队长?——你怎么门不走翻墙?”邻居松了一口气。 张怀民:“笑笑睡了。您也早点休息。” 邻居大嫂看着他跳下去,不禁张张口,又不知说什么,进屋就问丈夫:“张队长是不是没比你大几岁?” “小两岁吧?回来了?” 邻居大嫂点头:“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几天不归家,终于回来了还翻墙。说小苏休息了。这么心疼人干嘛还干刑警?当了二十多年兵转业干啥不行?” “他不当刑警,别人也不当,谁抓犯罪分子?” 邻居大嫂噎住。 苏笑笑关灯了但还没睡着,听到院里有动静就慢慢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剪刀。然而来人不进屋反而去厨房,苏笑笑放下剪刀拉灯,趿拉鞋打开堂屋门,看到张怀民在院里洗脸。 张怀民擦擦脸就问:“怎么还没睡?” “才九点。”苏笑笑正要睡,他再晚三分钟她就睡着了,“案子破了?” 张怀民点点头,洗洗毛巾扔绳上就问:“有没有吃的?” “钢筋锅里有馒头。”苏笑笑担心他晚上突然回来没有吃的,这几天晚上无论吃什么,封炉子的时候都没用烧水壶,钢筋锅放炉子上,锅里放几个馒头。 张怀民用凉水洗的脸,没进厨房,只是把灯打开,闻言他又回厨房,看到锅里的东西就对苏笑笑说:“够了。” 苏笑笑给他泡一杯豆奶粉,团团拿着他的饼干出来。张怀民进屋差点撞到儿子:“你怎么还没睡?” “刚准备睡啊。”十分钟前团团送走四个同学,洗漱后就关灯睡觉,因为一天下来精力耗尽,连看武侠小说的力气都没了。 张怀民接过半包饼干:“是不是就剩这些?明儿爸再给你买。” 团团:“你那么忙,算啦,让妈妈买。” 苏笑笑点头:“我买吧。” 张怀民看看团团穿的背心和大裤衩:“冷不冷?” “我去睡觉行了吧。”团团关门回屋。 苏笑笑见他一口一小半馒头:“慢点吃!要不要跟我说说案子” “怎么对这事这么感兴趣?” 苏笑笑:“我记下来,以后你退休了写本小说,或者我写你帮我润色?” “赚稿费?看来你真不忙啊。”张怀民想想他那个案子明天就递交检察院,说说也行,“我用ABCD代指?” 苏笑笑点头。 张怀民略过细节以及办案经过,只说嫌疑人是临时起意作案。苏笑笑听他说到现场有个钢笔,忍不住问:“笔怎么会掉到草丛里?” 张怀民半真半假地说:“钢笔的主人和受害人在路边打闹,不小心遗失的。” “那陌生人喊受害人出去,她就出去?大晚上的,她就不怕人家骗她?” 张怀民:“农村人比较淳朴,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她就没怀疑。” “那你们排查的时候,钢笔的主人怎么说不认识受害者?担心你们怀疑人是他杀的?” 张怀民点头:“只是其一,他在城里还有个未婚妻!” 苏笑笑张口想骂人,突然想到孩子还没睡,又把脏话咽回去:“甭管怎么说人都是因为他死的,你不去核实的话,难道他就当从来不认识受害者?” 张怀民没说话,苏笑笑又气得想骂人,嘴巴动了动,干脆起身去卧室把床头柜抽屉里的本子和笔拿出来,让张怀民把案件经过写下来。 张怀民头疼:“这一周平均每天睡四个小时,你就饶了我吧。” “那过几天写?” 张怀民就当没听见,闷头吃儿子的饼干。 苏笑笑翻个白眼。 连排查带抓捕再加突审,张怀民忙了整整八天,平均每天睡不到五个小时,还是碎片化睡眠,醒来就忙案子,全靠一口气硬撑,所以老队长给他放两天假。 张怀民都没心思洗澡,刷了洗洗了脚就睡觉。苏笑笑闻到他头上身上都有一股味,拿出一床被子跟他分床。 昏昏欲睡的张怀民瞬间清醒:“你嫌弃我?” “哪有。”苏笑笑把她的杯子给张怀民,“捂热了。” 张怀民眼皮酸涩,实在提不起精神,蒙上头就睡,睡醒了再给她算账。 可他一觉睡到早上十点,团团在学校,苏笑笑也在学校,左右邻居上班上学都走了,四周静悄悄,张怀民一时还觉着瘆得慌。 起来洗好澡洗好头,又把这几天换的衣服洗了,也到中午了。张怀民不想做饭,就去他妈家。 老张看到张队毫不意外,打声招呼就给罗翠红打下手。张怀民奇了怪了:“爸知道我过来?” 老张很担心儿子,早上去问苏笑笑日理万机的张队回来了吗。苏笑笑告诉他张怀民还在睡。老张心疼儿子,就跟苏笑笑说回头叫老罗去菜市场买只鸡。 张怀民来之前老张才把鸡收拾好。老张跟他简单说几句,就问他要不要去接团团放学。 “不了。”张怀民担心二流子认出他,二流子闲得蛋疼给他添堵,故意找团团麻烦。 罗翠红问:“早饭没吃吧?” 张怀民:“起晚了没什么胃口,就喝一碗胡辣汤。” 罗翠红下意识想说,又买着吃啊?忽然想到苏笑笑还是学生,有时候早上八点有课,她起来洗漱后就得吃饭,吃了饭就赶公交车。 高中到校时间比初中早,团团夏天七点,冬天七点半就要到校,周一早上有升旗仪式,苏笑笑担心团团 迟到被同学嘲笑,所以六点就把他喊起来,团团洗漱后背一会书,苏笑笑买饭回来,娘俩吃了饭就各奔东西。 自从开学每天早上都是这个点,团团中午不回来,苏笑笑时回来时不回来。罗翠红还没习惯。她停顿片刻调整一下就说:“那咱们中午吃鸡。炖着吃还是炒着吃?” 张怀民:“笑笑回来吗?” 老张:“笑笑不挑,你想咋吃?” 张怀民想想:“炖吧。” 罗翠红就去泡木耳、金针菇和蘑菇。打开柜子发现有闺女买的银耳,又泡几朵银耳。 苏笑笑下午有课,妞妞的学校离家远,张新民和王芳中午也不回来,所以罗翠红做好就盛一半,另一半留晚上吃。 老两口疼孙子孙女,所以两个鸡腿给俩孩子留着。老张给张怀民夹菜,一会儿一块鸡肝,一会儿一块鸡胗,还劝张怀民多吃点,张怀民面上不敢表示不满,心里翻白眼。 晚上从老张家出来,张怀民就问苏笑笑明儿忙不忙。苏笑笑点头:“忙啊。怎么了?” “明天早上我去买菜,咱们晚上吃清蒸鱼和辣子鸡!” 团团扒着他爸的肩膀问:“您一天吃两顿,还没够啊?这么馋?爸,您这回办的案子不会是在缺吃少喝的深山里吧?” “瞎打听什么。”张怀民拨开他的手,“一只鸡吃两顿,晚上这顿七八口子,都不够塞牙缝的!” 苏笑笑:“不是有鱼吗?” “妈做饭不行,鸡肉柴,烧的鱼汤我总感觉有一股土腥气!” 苏笑笑心说,还是不辛苦,“河鱼能没有土腥气?再说了,你嫌鱼汤清淡遮不住腥,还要我做清蒸鱼?” 张怀民噎了一下,又想说话,从路口过来的一老太太小跑过来:“是张队吧?”张怀民下意识挡在妻儿前面:“您是?” 小老太太指着张怀民身后房子:“这儿就是我家。张队,想问您点事,去我家?” 张怀民不由得想起之前那两条烟和两瓶五粮液:“没别人,在这儿说也一样。” 第92章 人心不古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 老太太左右前后看看没旁人,她又担心团团年龄小藏不住话,忍不住觑团团。团团多机灵,立刻找苏笑笑要钥匙回家。 其实团团和四个同学也约好了,七点准时到他家学习,九点各回各家。刚才出门时就六点半了,团团也不敢在这里耽搁。 老太太看着团团一溜烟跑远,笑着夸:“团团越来越懂事。” 苏笑笑打趣:“现在放心了?” 老太太不放心,压低声音说出她的顾虑。原来近几年儿女不需要贴补,她手头有点钱,可街上混子多,她担心小偷夜里摸进去偷她的钱就打算存起来。她生于民国,那个时期你方唱罢我登场,谁入主首都谁折腾,导致她不信任一天能换三个行长的银行。 老太太就找熟人,认为有熟人盯着肯定比找不认识的人存钱保险。熟人给她写个单子,说帮她存了。老太太终于踏实了。 前两天周末,她儿媳妇回来看到单子说没用,让她找熟人再开个存款单。 本来就够麻烦人家的,老太太不好意思,忍不住跟儿媳妇多叨叨几句,儿媳妇气得午饭都没吃就走了。 这老太太也气得不轻。这两天气消了,有心思跟老街坊聊这事,老街坊给她出主意,你不好意思找熟人,心里又不踏实,不如找懂法的问问。 张家老大当了二十多年兵,现在又在政法学校上学,找他准没错。 听老太太说完,张怀民跟她回家,到家一看就是个手写收据,上面虽然有签名和日期,可人家要是不认,她只能打官司。 张怀民担心老街坊愁的睡不着,就说他不太懂,明天帮她找更懂的人问问。 回到自家堂屋苏笑笑才问:“那笔钱被老太太的熟人挪用了吧?” 张怀民毫不迟疑地点头:“那人要是赚到钱,等老太太的钱到期,会按银行利息给她。一旦赔了,咱们国家这么大,他随便往哪儿一躲,老太太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人。” “你打算怎么办?” 张怀民:“这种情况属于诈骗。明早给成队去个电话,年底老队长退休,他需要立功向上面争取由他管经警,他应该不介意跑一趟。明天我得去学校。” 苏笑笑问:“会不会得罪什么人?” “不会!连老太太的钱都惦记的能是什么大人物?老太太省吃俭用一辈子攒的钱也没有高干子弟的一车货赚得多。人家就是不走后门不走私,正儿八经做生意,一个月赚的也比那种人一年骗的多。” 苏笑笑看向他:“你好像挺了解?” “我也是听说。”张怀民脱掉外套,“洗漱睡觉还是等团团?” 苏笑笑让他等一下,她到她和张怀民的书房里把俩人的书拿出来,在堂屋看书学习。 放假前张怀民的导师借给他几本书和几本侦查笔记,张怀民看完了。见苏笑笑拿出来,张怀民打算复习复习,防止忙忘了。 四个小子本来觉着学到九点很辛苦,可跟团团从书房出来,一看两个长辈也在看书,顿时觉着他们更辛苦,不光要学习,还要洗衣做饭赚钱。 杨一名回到家,他妈问他累不累,杨一名神色轻松地挥挥手表示小意思,放下书包就去倒水洗脸洗脚刷牙。 翌日清晨,一家三口出门,苏笑笑和团团去学校,张怀民去公用电话亭,往警队打个电话,简单说一下老太太的情况。 如果银行职员挪用银行的钱,轮不到公安出面,个人诈骗经警得管。 成队先带俩人到老太太家向她说明详细情况,问她要不要报案。老太太报案公安才有权查办。毕竟对方留了签名,要没有老太太的证词,谁也不敢给他定罪。最终的结果可能成队里外不是人。 老太太一听她那个存款单是借条,还是没有人证的借条,要是对方不认,跟他打官司,扯一年也扯不清。老太太的天塌了,差点晕过去,她这辈子总共就存这么点钱啊。 成队等老太太缓过来再次问她要不要报案。 老太太觉着他那么熟练,给她写单子的时候都不带犹豫的,肯定不是第一次干。为了自己,也为了她和那个熟人共同认识的人,老太太决定报案。 成队开车载老太太到刑警队,就让人给老太太做笔录,顺便向她询问骗她钱的银行职员的社会关系。 成队带着两个探员明察暗访一番大开眼界。 面对年龄大的熟人,那位职员的说辞是,我帮您老存钱。年轻人不吃这套,他就换成他有内部关系,找他存钱利率高。短短半年,他就弄了近三万元巨款。 幸好这年头去南方弄点什么都能卖掉,衣服鞋子净赚三倍之多,所以事发后他能连本带利还给人家,不然这些人的钱就打水漂了。 可惜他赶上严打,整个首都敢这么干且干这么大的他是头一个,以防其他人效仿,所以退了钱上缴非法所得也会根据他骗取的金额定罪。 此案移交检察院后,张怀民才把案子详细经过告诉苏笑笑。苏笑笑好奇:“这两年严打,判的比以前重,如果他把钱糟蹋了,还没有家产还钱,那他?” “枪毙!”张怀民毫不客气地说,“骗了几十家,害了一百多口人,死有余辜!” 改革开放才几年就有人这么干,确实需要严惩。苏笑笑点点头:“回头跟爸妈说说,别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但凡需要他们出钱买的,一个别信。” 张怀民笑了。 “笑什么?”苏笑笑问。 张怀民收起笑:“爸妈可能早就知道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加上大爷大妈们喜欢在一块聊天,毫不夸张的说,到开庭那天能传遍整个四九城!” “不会吧?”苏笑笑想想这年头没电脑没手机,就是几家报社也多是关心国家政府大事,只靠口口相传,哪能传这么快。 张怀民点头:“回头问问爸妈?” 苏笑笑决定改天问问公婆知不知道这事。他们知道的话,那过几天刘庄过来,苏笑笑就告诉他,让他告诉刘家长辈。 第二天下午,天空飘起小雨,老张掐着点拿几把伞去学校。在学校门口等四五多分钟,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鱼贯而出,唯独不见团团。 老张纳闷,老师又拖堂?老张看看表,又等三分钟,团团头顶书包跑出来。老张慌忙举起拿着伞的那只手。团团跑过来,他的四个同学下意识跟过来。团团一看三把伞,愣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高兴地说一声:“谢谢爷爷!”他就分给同学,两两一把,他打一把小折叠伞。 团团看看伞的花纹:“爷爷,这把伞是妞妞 姐的吧?” 老张点头。 杨一名好奇地问:“张爷爷,您怎么知道我们都没带伞?” “我又不是神仙,哪知道你们有没有带伞。”老张笑呵呵说,“带了我就拿回来,没带正好给你们用。又不费事!” 几个半大小子被他毫不在意的样子搞得面面相觑,要搁他们家,甭管带没带伞都会惹来一通唠叨。 随后四人瞥向苏团团,他们不羡慕苏团团聪慧智商高,也不羡慕他是独生子,唯独羡慕他有一对开明又尊重他的父母,有一对疼爱他的祖父母。 团团眼角余光瞥到四人的眼神:“看我干嘛?” 杨一名摇头:“没啥。我们在想晚上还去不去你家?” “就你们四个的成绩还想休息?”团团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杨一名呼吸一顿:“我我,期中考试我肯定门门及格!” 另外三个同学自认为最近不曾懈怠也敢点头附和。 团团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一脸无语的样子。 老张在一旁看的直乐。 团团被他笑得不好意思,轻咳一声,认真问:“你知道今年高考录取率是多少吗?我妈妈说不足四分之一。咱们班六十人,前十五名有机会上大学。如果去掉考试当天中暑状态不好,到考场上紧张,以及滑档的,咱们班可能只有十个人能上大学!” 杨一名:“咱们学校好。” “要是全年级前六十名都在咱们班,咱们班都能考上。事实上咱们班跟其他班的成绩差不多。” 杨一名:“你说的这个录取率也包括乡镇中学,乡镇中学考得过咱们?” “别看不起乡下人。我堂舅以前小学毕业,恢复高考前自学半年就考上了地质大学。乡镇中学老师水平不行,农村人也没钱买学习资料,可这么穷还让他们上高中,说明他们聪明。我们懂得多语文写得好,英语写得好,可要比数学,比得过吗?” 杨一名已经决定要是文理分科,他学文,就是因为数学对他来说太难,刚上高一就有点费劲。其他三个同学也是。听了团团的话,杨一名点头:“你说得对!” 团团:“我爸爸妈妈跟我说过高考的情况,首都最好的几个学校,要是乡镇高中的学生考不上,他们能考普通大学。你的目标是一般本科,正好跟你竞争。” 四个半大小子如梦初醒。 老张问:“没想到啊?” 可不是没想到吗。 杨一名看一下三人,三人微微点头。 苏笑笑回来看院门紧闭就去公婆家找儿子。 罗翠红刚做饭,团团饿了,用饼干泡豆奶粉,在堂屋吃得正欢。苏笑笑见状就拐去厨房告诉公婆,有个老太太的钱被熟人骗了。没等苏笑笑说完,老张撑着雨伞进来说这事他知道,听那位老太太本人说的。 罗翠红一边点头一边擀面条:“我们都知道。你放心吧,笑笑,我们的钱不乱借。改天我叫新民弄两张电视机票买两台电视机,我们一台,你们一台,以后团团就不用跑过来看电视。” 苏笑笑赶忙说:“再等等!” “怎么了?”罗翠红听出她很着急。 苏笑笑:“前几天我和团团出去,听到有人要去南方弄电视过来卖。私人的不要票。新民现在弄票需要担人情吧?过两年,团团上高三再买,留他看新闻。” “南方的电视不用票?” 苏笑笑点头:“改革开放后南方多了很多进口电视机。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现在还是进口的电视机好。” “进口的也贵吧?” 苏笑笑:“别买大品牌啊。” 张新民屋里的电视机是张爱民帮他弄的票,他们两口子花钱买的。买的时候罗翠红没去,也嫌电视节目没意思,很少去儿子屋里,所以她不了解电视这一行,“听你的。晚上别回去了?” 苏笑笑:“回去。拉开炉子做点东西,回头把饭放炉子上,怀民回来吃了正好封炉子。” 张怀民三天两头不回家,跟以前还在南方当兵似的,以至于罗翠红经常忘记大儿子转业了。 苏笑笑撑着伞出来:“团团,走了。” 老张不禁说:“等他吃好!” “吃好啦。”团团背着书包,把泡豆奶的杯子给爷爷,“爷爷,帮我刷刷。” 老张接过去:“有没有手电筒?”见娘俩停下,他把橱柜上的手电筒递过去,团团撑着手电筒,苏笑笑打伞。母子俩到家,门口有一辆车。俩人互看一下,推开门,厨房亮着灯。团团大喊一声“爸爸”,张怀民从厨房出来。 苏笑笑关上门过去问:“怎么回来这么早?” 张怀民:“今天一天都在外面,回来休息,明天继续。” 团团好奇:“爸爸,是不是整个首都的刑事案件都交给你们办啊?” 张怀民摇头:“刑事案件不止凶杀案。主要是投机、诈骗、走私。这些案子先报到派出所,派出所移交给我们。” “派出所干什么啊?” 张怀民:“给李大妈找自行车,给王大爷找找猫找狗,谁家孩子不见了,也需要派出所出面。夫妻互殴,女婿打小舅子,等等,光这些派出所就忙不过来。” 团团没想到派出所这么忙:“难怪老太太被骗钱那事要交给刑警队审查。” “你以为全是凶杀案?”张怀民揉一下儿子的脑袋,告诉苏笑笑他把炉子拉开了。 苏笑笑:“你怎么知道我们回来吃饭?” 张怀民朝隔壁睨了一眼。苏笑笑想到她回来没看到团团,转身去公婆家时正好碰到隔壁大姐下班回来,跟她聊两句,其中一句就是去公婆家找团团。 苏笑笑:“吃面还是吃米?” 张怀民在外面跑的胃不舒服:“小米粥,随便做个菜?” 苏笑笑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没什么胃口:“团团呢?” “有土豆吗?给我做个土豆饼。”团团把书包放厨房,“多煮点小米粥,晚上课间休息的时候喝。” 苏笑笑:“那我放几个红枣?一名他们吃红枣吗?” 团团不禁说:“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 第93章 穷要面子你懂个锤子! 上个月农村秋收, 刘庄回去一趟,回来给苏笑笑带两个老南瓜和几斤花生。老南瓜和花生都是在院门外种的。以前只种冬瓜和南瓜,冬瓜切片晒干,南瓜摘下来放着,留着冬天吃。 自打可以经常进城卖东西,刘家几个长辈便不在门外种冬瓜,改在地头河边。南瓜继续种,因为嫩南瓜可以炒菜摊煎饼,老南瓜可以煮粥。原先种冬瓜的地改种花生。 苏笑笑开学后早出晚归没时间做,三斤花生还剩两斤多。苏笑笑没理儿子,去厨房剥一碗花生,用花生红枣煮小米粥。 七点五十,团团看着闹钟让四个同学休息。他六点多吃饭,到这个点也饿了,就叫杨一名和他去厨房,把钢筋锅里的一大盆小米粥端去书房。 到书房团团用勺子盛碗中,一人一碗,喝下去热乎乎的,全身暖暖的,困乏的脑袋有了营养,也有精神继续看书。 九点钟,苏笑笑从堂屋出来:“团团,时间不早了。” “好了。”团团打开门,杨一名和三个同学出来。 张怀民听到动静拿着手电筒出来,送几个小的回家。杨一名几人习惯性说不用送,张怀民不放心,先照着让住他家后面的几个回家,然后到路口打着手电看着杨一名回家。 杨一名推开虚掩的院门,屋里漆黑一片,他心中一时间不是滋味。杨一名锁上门,堂屋的灯亮了,他妈披着衣服出来:“一名回来了?洗洗睡吧。” 见他妈还没睡,一直在等他,杨一名心里头一暖:“您别出来,外面风大。” 阳历十一月,早立冬了,像去年再过一周就下雪了。杨妈裹好身上的衣服:“没事。”到厨房门口看到暖瓶和锅,“饿不饿?” 杨一名摇头:“在苏团团家喝了一碗小米粥。” 嫌冷缩着身子的杨妈站直:“你苏阿姨还给你们做饭?” “不是。晚上做的多,还剩一盆,我们一人一碗。” 杨妈好笑:“傻小子,谁家做饭能多做一盆?特意给你们留的。” 杨一名猛然转向他妈。他妈点头:“肯定的。这事你别管,我回头买一包小米给你苏阿姨送去。你苏阿姨上学,张队长半工半读,不比以前,他俩的定量只能裹住他们一家三口。” “那,苏阿姨她,她傻啊,还是太好了啊?” 杨妈:“粮食不够吃买着吃,就是太贵。” 杨一名想起有几次他问苏团团早上吃的什么,苏团团不是说包子焦圈就是说油条:“那我们每人每月给苏阿姨几斤米合适?” “我想想。”以前杨妈妈不喜欢那三个学渣,担心杨一名跟他们学坏了。这两年那三个小子经常来找杨一名,穿的衣服要么脏兮兮的要么打补丁,但人很有礼貌,虽然给她打招呼的时候畏畏缩缩。也没听附近大爷大妈说那几个偷鸡摸狗溜门撬锁。杨妈妈对他们改观后又听说那几个小子有的父母是普通工人,有的是单职工家庭,家里孩子多,要不是跟着苏笑笑卖对联和冰棒赚了钱,父母不会让他们上高中。 杨妈妈:“别让他仨买。你也别跟他们说这事,就当不知道。” “咋了?” 杨妈妈:“我买米送过去,他们要是知道了找父母要米,他们的父母不给,以后还好意思跟你和团团一起晚自习吗?” “那怎么办?” 以前杨妈妈认为人一多就没心思写作业。这两年算看出来,杨一名的性子不适合一个人复习。跟人玩半小时学半小时,都比他一个人窝在屋里三个小时效率高。“我多买点。就当你给团团的补课费。” 杨一名想说,我给过了。忽然想起以前苏团团说他要考上大学,他爷会给他一千块。他说真有那么多就给团团四百。现在看来就是空头支票啊。 杨一名问:“苏阿姨要吗?” “洗脸洗脚睡觉去。”风太大,杨妈妈受不了,裹紧衣服回屋。 翌日下了班,杨妈妈买十斤小米直接去苏笑笑家。这个时候团团刚回来,杨一名和他的三个同学都在各自家中。 十斤小米很大一包,苏笑笑惊呆了:“……您这是干嘛?” “给团团的补课费。”杨一名的母亲力气不小,支好车子就拎着小米去厨房。苏笑笑下意识跟过去。杨妈妈怕她伸手夺走,挡住她说:“算我们四家的。” 团团到厨房门外正好听到这句:“什么四家?” “你的四个同学啊。”杨妈妈又叮嘱一句,“这事你知道就行。要让你的几个同学知道,他们不会说什么,就怕传到他们父母耳朵里觉着我可怜他们。” 有个少年以前跟团团抱怨过,他爷嫌卖对联丢人。要团团说,穷要面子。听了这话,团团怀疑杨妈妈说的就是那个老头。 团团点头:“我谁也不说。” 杨妈妈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很是羡慕:“小苏,你家团团咋教的?聪明又懂事。长得还白净。以后长大了——不用长大,过两年你家的门槛就能被倒追他的小姑娘踏平。” 团团的小脸一下子通红通红。 杨妈妈乐得哈哈大笑。 团团顶着一张大红脸躲去书房。 杨妈妈摇头笑着推车子回家。 苏笑笑送她到门外,回来敲敲儿子的门:“团团,晚上喝粥还是吃馒头?” “吃面条?” 苏笑笑:“课间休息吃什么?我去奶奶家挖一碗酱菜,热几个馒头,喝点豆奶粉?” 团团拉开门:“不用豆奶粉了吧?” “担心同学不好意思喝你的好东西?那就拿一袋放抽屉里,一袋冲一缸子,一人半杯?” 团团点头:“我去奶奶家拿酱菜,就说你想吃啊?” “可以。面条吃挂面?” 团团转过身,脱口道:“不吃!” 苏笑笑无语又想笑:“就这么难吃?” “反正不如你做的好吃。” 苏笑笑拍拍他的背:“快去吧。” 最近菜便宜,罗翠红闲着没事淹了一缸咸菜,一缸大蒜,还腌了一缸胡萝卜。苏笑笑没腌,她要做也是南方的酸萝卜酸白菜酸芥菜。以前还用这几样做过酸菜鱼。罗翠红、王芳等人都喜欢。这几年忙了懒得做。虽然罗翠红没问过苏笑笑,也猜到她家没咸菜,就给团团夹满满一盆咸菜、大蒜和胡萝卜。 团团端回来,苏笑笑直皱眉:“糖蒜跟胡萝卜丝放一块,你奶也不怕放坏。” “奶奶说几天就吃完了。爸爸今天回来吗?” 苏笑笑:“谁知道。我们就当他还在外面当兵。” 随后把三样菜分开放橱柜里。吃面的时候苏笑笑拿两头糖蒜,她和团团一人一头。团团吃过就刷牙,嫌嘴里味重。 苏笑笑把钢筋锅放炉子上烧一会,火不旺了就封炉子。 娘俩遛到张家透透气,回来苏笑笑学习,团团去书房看书。看了几分钟,团团的几个同学陆续过来。团团先给他们讲题补课,也就是老师上课讲的他们听不懂的地方。讲累了也到了课间休息,团团把豆奶粉拿出来,往缸子里加半缸子水,让杨一名给同学们分分,他去厨房拿馒头和菜。 苏笑笑热了五个馒头,团团拿三个,给他爸留两个,端一碟浇了芝麻油的胡萝卜丝,不过只拿一双筷子。 团团到书房把馒头一分为二,然后又把半块馒头掰开夹胡萝卜。 馒头虽然是杂面的,但因为苏笑笑放了一半白面,蒸之前发的好,比杨一名他妈做的纯白面馒头还香。杨一名见还剩半个就问团团还吃不吃。 团团的牙晃悠,吃东西不舒服,摇了摇头。另外三个同学吃杨一名的东西习惯了,让他给他们掰一点,最后馒头和胡萝卜丝吃得一干二净。 周末,几个小子来找团团玩,看苏笑笑洗衣服,就帮她接水拧厚重的被单。 苏笑笑担心这几个小子吃习惯了,以后少吃一口都恨团团,所以使唤起来一点也不客气,省得他们变得理所当然。 几个半大小子自尊心强,连着在团团家吃四次,他们很不好意思,一见苏笑笑需要他们很高兴,帮她洗好衣服又问她还洗什么。苏笑笑就让他们把书房收拾一下。 团团带着四个同学擦桌子扫地,把他们晚上看书裹身上的小被子拿出来晾晒。 杨一名擦书架的时候再次看到团团的镇纸精致,砚台好看,跟电视里放的似的,小声问团团在哪儿买的。 团团直接告诉他旧货商店。 杨一名又问贵不贵。他一个同学脱口而出:“便宜!”杨一名好奇:“你怎么知道?”那同学道:“我叔就在废品站。很多东西都论斤称啊。” 团团看向他:“废品站有砚台?” 这个同学犹豫片刻:“应该没有。”一看杨一名翻 白眼,“仔细找肯定能找到。你想要?回头我帮你找找。不过你要这干嘛?多麻烦?墨水多省事。” “你懂个锤子!”杨一名一直很羡慕团团用砚台镇纸写毛笔字跟古代书生似的。 那个同学可不让他:“你就是个锤子!” 苏笑笑走近:“不许吵架啊。一名,废品收购站可能有。”问那个同学,“你叔工作的废品站离这边远吗?不远你们几个一起去。虽然考大学重要,也不能天天学习。” 杨一名看团团。团团也想出去透透气,就把书包里的书拿出来,装几张卫生纸,又把存钱罐里的硬币倒出来塞包里,又拿几毛钱纸币。苏笑笑在院里看到他忙忙碌碌的,又给他五块钱和一副手套。 团团家出了胡同往南拐就是大马路,星期天往市区去的人多,往废品站方向的人少,所以五个少年到车上就找到座位。 团团让杨一名买车票。杨一名寻思着帮他找好东西,应该他买票。 这年头的废品站可没有旧衣服旧鞋,所以全是不能吃不能穿的玩意。这些东西堆在一起也没有糟鱼臭豆腐味。 团团不需要用围巾捂住鼻子,又嫌围巾碍事,让同学拿着围巾,他翻找破铜烂铁。他同学的叔叔知道团团学习好,因为住得近见过团团很多次,彼此熟悉,见状直接问:“不是来买旧书啊?” 有几本武侠小说是在书店买的旧书。团团闻言就说:“过会儿再看。李叔叔,这一堆破铜烂铁里头有石头吗?” “我哪知道。你自己看?今儿我值班,就我一人,你随便找。”团团的同学李小光的叔叔说完就去值班室给他们拿几双手套。 杨一名戴上就把面前的铁桶移到一旁:“苏团团,我不认识,我们搬,你在一旁看呢?” 李小光看到铁桶里头掉个东西,随手捡起来打量一番,木头把上头包的好像铁皮:“这什么?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第94章 越来越好事实上就是不值钱 几人随意一瞥,瞳孔地震,李小光他叔眼前发黑,李小光疑惑:“怎么了?”他叔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团团回过神稳住心神:“你你别动,就站在这里别动。杨一名,李叔叔,大家都后退,后退!有电话吗?” 李小光他叔下意识朝门外不远处看去。团团同手同脚往那边跑。李小光不由得转向他。杨一名大吼:“别动!” 李小光吓得一动不敢动。 张怀民给过团团他办公室电话,团团心慌拨了三次才拨对。挂上电话,团团跑回来,看到李小光脸色煞白,确定他知道手里拿的什么。 李小光的叔叔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想靠近侄子又不敢,来来回回转悠。杨一名见团团直勾勾盯着李小光,往前几步到他身后:“是不是在算张叔叔什么时候来?不如你先往后退几步。” 李小光习惯性想点头,一看手里的东西又不敢动。 团团以前在岛上听他大娃哥哥说过遇到土手/雷或以前打仗留下的地/雷该怎么做。团团让自己冷静下来,思索片刻确定没记错就问李叔叔有沙子吗? 李小光的叔叔摇摇头,忽然想起隔壁一家要修门面房做生意:“有!” 团团让杨一名看着李小光,带两个同学和李小光的叔叔把那家人买的几袋沙子全搬过来,然后挖个坑,把沙子堆坑上,只留脸面那么大洞。 杨一名不禁问:“这有啥用?” “不知道有没有用。”团团实话实说,转向李小光,“一旦看到你手里的东西冒烟就扔进去。” 李叔叔想不通:“为什么不现在扔?” 团团:“要是原本不会炸,被他一扔扔炸了怎么办?当然等万不得已的时候再扔。” 李小光他叔深以为然忍不住点头。 有了坑做后盾杨一名也敢朝李小光走几步:“现在怎么办?” 团团:“等!” “等?” 除了李小光,其他几人异口同声。 团团点头:“等我爸爸!” 李小光先前两股战战,又怕被同学嘲笑一直强撑着不抖。现在看到后路,土手/雷炸了他也死不了,不自觉放松下来也敢说话:“张叔叔啥时候来?” 团团看看不远处的马路:“要是平时,我爸爸开车,十分钟。今天是周末。” 杨一名点头:“路上人多自行车多,张叔叔他们刑警队还在市区,要到这边就得穿过长安大街。”一见李小光变脸,怕他紧张把东西扔到沙坑外面,赶忙安慰:“我们陪你,怕啥?” 十五六岁的少年天不怕地不怕,又因为学习不好懂得不多无知无畏,听了团团的话更加不怕,另外两个少年为了证明这一点上前几步,离李小光只剩三步。 李小光他叔想劝几个小子后退,看到侄子额头上全是汗,此时可是冬天,他心里不忍假装没有看见,也上前几步舍命相陪。 废品收购站有个大院子,院子上面没有遮挡物,看起来很空旷,再加上没人说话只有风声,显得瘆人。过了四五分钟,李小光他叔先撑不住,让他侄子慢慢蹲下。杨一名闻言不禁皱眉,蹲下怎么跑。 李小光看起来很累,团团让他蹲下,回头直接趴地上。杨一名和另外两个同学想起电影里打仗的先烈们遇到爆炸第一反应是卧倒。杨一名也劝李小光蹲下。 李小光蹲下,几人也跟他一起蹲下。李小光心里很是感动,但他也是个讲义气的,不希望连累同学,尤其是前途无量的苏团团,就让几个同学离他远点。 杨一名脑后有反骨,闻言挨着他蹲下。另外两个同学不敢靠近,李小光他叔也一脸不赞同,团团起身挨着杨一名蹲下。他的两个同学认为苏团团懂得多,他不怕说明事不大,就挨着他蹲下。 李小光他叔寻思着我一个二三十岁的人不能被几个孩子比下去吧,就挨着自家侄子蹲下。 张怀民急刹车停下,进门就看到五人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他差点岔气。跟他下车的刑警和排爆组不由得停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晒着太阳的五人依次转过头。他们平静的样子把众人搞蒙了,张怀民手下的探员不禁问:“张队,您在电话里没听错吧?” 五人不是平静,而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团团回过神跑过来:“爸爸!” 张怀民搂住儿子:“在哪儿?” 团团指着不远处的沙堆。 张怀民下意识过去,被探员拉住,排爆组戴上头盔跑过去先看到沙坑,见沙坑底下还有个坑,很是意外。但这个时候重点不是问坑是谁设计的,他们先接过手/雷拿检查一遍,确定暂时不会炸依然放箱子里,然后安慰李小光勇敢。 张怀民搂着儿子到跟前也注意到了沙坑:“团团,你弄的?” 团团:“我们大家一起弄的。” 李小光点点头就起来,可起到一半身体踉跄,吓得离他最近的警员慌忙扶着他。他叔着急忙慌:“咋了?” 土手/雷得到妥善处理,杨一名也有心思开玩笑:“腿软了呗。” “你才腿软了!”李小光瞪他。 团团:“是不是麻了?” 李小光顿时像找到知己,再加上心里还有一点后怕需要安慰,一把抱住团团。团团懵了,这是干嘛啊。 张怀民揉揉儿子的脑袋问谁是收购站负责人。李小光他叔赶忙回答:“这是国营单位,我是这里的工人,临时工,今天是我值班,我算负责人吧?” 张怀民宽慰他:“不是要追责。他们想知道这东西是不是被当成铁收的。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别的?” 李小光他叔摇头:“不是我收的——” 团团打断:“收的人也不一定知道。爸爸,这东西是从桶里掉出来的。” 几个半大小子一起点头。杨一名还指着那个桶:“就是这个。” 排爆组看向张怀民,张怀民做决定:“先把这个处理了,然后随 我里里外外仔细搜查一遍。团团,你们先回家!” 团团摇头。 张怀民皱眉:“听话!” “我可以帮你们拿东西。再说了,有懂行的叔叔在这里怕什么?” 杨一名点头,李小光刚才都没吓哭,现在还有刑警,自然更不怕,所以也要求留下帮忙。 张怀民叹了一口气:“你们离远点?” 团团给几个同学使个眼色,四人陆续后退几步。李小光他叔也想后退,可一想侄子的同学能看见,不能给侄子丢脸,他就去办公室拿几双手套,跟刑警和几个排爆的公安一起检查垃圾。 收购站院子里有一片空地,他们检查好一部分,就让几个小子把东西搬到空地上。 一开始是大件,需要两三人一起。有快散架的自行车,还有无法修补的铁锅。搬了十多分钟,李小光手里有个痰盂,抬手递给在他后面接力的杨一名,杨一名一脸嫌弃。杨一名后面的一个同学皱眉:“痰盂也能卖?” 站在最后的团团听了点头:“痰盂漏了又没法补,不卖留着干嘛?种菜啊?” 杨一名嫌他恶心瞪他:“中午还吃不吃?” 李小光白一眼几个同学:“戴着手套怕啥?嫌弃不死你们!”说完绕到空地上扔下。 团团笑着想说什么,突然觉着跟他家痰盂掉地上的声音不一样,仔细一看,上面的花纹也不一样。团团过去蹲下,忍不住用手戳一下。李小光走到前面转过身正好看到他一脸好奇:“苏团团,你研究啥呢?” 团团回头想说,这个好像不是痰盂。看到垃圾堆里的众人,团团就想叫他爸过来,不经意间瞥到李小光的鞋快露脚趾头了,如果真不是痰盂,由他爸交上去,上面奖励他爸或刑警队。 刑警的工作辛苦危险,但出了事有国家兜底,国家也不会拖欠他们工资,少十块钱奖金对他们没有多大影响。他的高中学费每学期五块钱,政府要是奖励他们每人十块钱,李小光一年的学费出来了,也能安心读书。 团团把痰盂移到墙边:“没啥。”到几个同学跟前给他们使个眼色。几人没看懂,但信苏团团的没错。 随后又看到苏团团挑几个东西跟痰盂放一起,其中一个白底蓝纹花瓶,看起来是老物件,杨一名意识到什么。 人多干活快,一个多小时就把院子里的废品清理一遍。李小光他叔不放心,又打开仓库,请公安同志们把东西搬出来。 其中一名刑警问:“这些书搬出来遇到下雨还怎么卖?” 李小光他叔:“我们有雨布。” 公安们一听这话就搬出来。张怀民后知后觉:“小李,团团他们几个是不是来买旧书?” 李小光他叔点头:“刚到这边,小光手快,拿起来一看是那东西,团团就赶紧给您打电话。” 跟张怀民搭把手抬箱子的刑警问:“为什么不去新华书店?” “有些书只能来废品收购站。”张怀民说完低头一看,全套毛选,这书他也有一套,想着团团的年龄可以看这书,随后放下箱子就把这套书拿出来。 他手下的探员问:“您还看这书?” 上面这两年评功过论是非,很多人受社会风气影响,看到“毛”字就皱眉,所以无法理解张怀民怎么还看这类书。 每个人的喜好不一样,张怀民也不想因此跟同事产生分歧发生争吵,笑着说:“扔在这里怪可惜。” 随后把柜子也搬出来仓库就干净了。搬到最后也没有发现土手/雷,众人放松下来。张怀民在刑警队呆了几年经常接触到刑事案件,不断提醒自己人命关天无小事,因此变得越来越仔细,最后两箱也没放过。 张怀民打开箱子倒吸一口气,全是炮/弹。张怀民怀疑收购站的同志收的时候没认出来,拉回来看出来又怕因此受到批评,就藏在角落里。 李小光他叔没认出来。公安震惊过后跑去电话亭要卡车,李小光他叔意识到什么,气得破口大骂。 团团几人被吸引过去,还没靠近就被伸出双臂的张怀民拦下,厉声道:“后退!” 杨一名吓得打个哆嗦赶忙后退,怕团团挨揍,拉他一把。 这次车来的快,可能一直在公安大院等着,所以十多分钟就到了。东西拉上车就直奔城郊。张怀民跟车过去,上车前让团团立刻回家。 立刻回家是不可能的,团团看到一排跟他书房书桌一样的家具,又瞅瞅先前放墙角的东西,对李小光他叔说这些东西他全要了。 李小光他叔愣了一会儿,指着张怀民挑的书:“不是来买书的?” “没有书桌,再买几个摆件。您放心,我妈知道这事。” 杨一名等人齐刷刷转向他,他们怎么不知道苏阿姨知道啊。 李小光他叔被今天的事弄的没心思做生意,找出收购价,原价卖给他们,又用收购车的老破车送他们回去。 胡同里能进车,可车进去了人都过不去,防止被邻居投诉,李小光他叔停了车就让团团他们下去把东西卸下来。车门无法打开,李小光他叔在车里等着。 苏笑笑听到动静,打开院门吓一跳。没等她开口,团团就说:“妈妈,快去拿钱。” “买的什么?”苏笑笑好奇。 团团拿出青花瓷瓶递给她,冲苏笑笑挑眉。 苏笑笑前世看古董是去博物馆,走马观花看一遍,时间一长就忘了。虽然今生家里有古董,可苏笑笑不感兴趣,因为不知道它们的历史,她也没时间了解,一直塞柜子里,见得少以至于没看出这是青花瓷瓶。 好在苏笑笑了解儿子,把东西接过去放院里就去拿钱。 三个小子在上面搬,苏笑笑和团团以及杨一名在下面接,十来分钟,李小光他叔就开车走了。 杨一名关上大门,李小光不明白:“大白天关什么门?” 另外两个半大小子虽然没看出这堆破烂有什么不同,但他们还是先让李小光闭嘴,然后叫苏团团给他们解释。 苏团团指着青花瓷瓶:“让你们上课不好好听,好东西在跟前都不认识。” 杨一名想了一路子也没想出这些破旧玩意有啥特别:“书上有吗?” 苏笑笑终于看出来:“不是瓶子本身,花纹。” 几人没看出来,但他们有办法,到书房把团团的历史书拿出来,看到青花瓷,接着又看到痰盂其实是青铜器。 杨一名在收购站就猜到团团挑的是古董:“只是古董?我还以为里头藏了金子。”指着青花瓷瓶,“这玩意满大街都是!” 李小光点头:“我叔可能三天两头就能碰到一个。” 团团叹气。 杨一名让他说话,少装深沉。 苏笑笑道:“团团是不是听谁说过,乱世黄金盛世古董啊?” 团团连连点头:“去年我们去公园卖对联听几个下棋的老大爷说的。” 杨一名:“他们懂什么?” 苏笑笑道:“有心思下棋的人,家里肯定没有烦心事。没有烦心事,说明有钱。现在什么人最有钱?” 杨一名想想:“摆摊的和退休老干部?可是也有懒得管事的啊。” 苏笑笑摇了摇头:“懒得管事的人早饿死了。现在活着的老人不是家境好会钻营,就是能吃苦。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见多识广。比如今天去酒楼刷盘子,明天去地主家干活,后天去教授家修马桶,接触的古董也比你们几个见过的多。” 杨一名:“事实上就是不值钱。” 苏笑笑点头:“现在不值钱。你们大学毕业二十多岁该找对象的时候这些东西还不值钱?” “如果越来越好,那过些年肯定就是苏阿姨口中的盛世。”李小光停顿一下,“我真想知道盛世是啥样的。” 第95章 以小博大装一时简单,谁能装一辈子?…… 上午半天团团过得又惊又喜,不想聊太沉重的事:“说这些干嘛,早晚能看见。先说这 些东西。” 他的几个同学疑惑不解,他要说什么啊。 苏笑笑了解儿子:“这些东西是你们一起拉来的,团团想问怎么分吧?” 杨一名不想要破烂,他姥爷和爷爷家有更好更精致的,比那个“痰盂”好看的青铜器都随便放条几上:“你买的!我没钱给你!” 话音落下,被身边同学捅一下,看在苏阿姨的面上也不能这么说啊。 团团白了他一眼,拿起痰盂递给李小光。李小光苦着脸说:“我真没钱买这个。再说了,我要这干嘛?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穿。” 团团忍不住嫌弃:“你真有出息!” “对!”别人嫌弃李小光,李小光不高兴。苏团团嫌他学习好会帮他补习,别的方面嫌他寡闻少见也会为他解释,所以李小光一点也不生气。 团团噎住,见杨一名还跟着点头,确定他的几个同学都不想要:“就说这个青铜——痰盂?”团团也不知道叫什么,“卖给收废品的肯定是按铜的价格。要是上交博物馆,最少也能奖你十块钱。如果过两年你爸妈不让你上高三,就把这个给博物馆,用博物馆给的奖金交学费。” 李小光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其他几人尴尬地收起嫌弃的嘴脸,苏笑笑很是欣慰,搂着团团问:“如果博物馆给五块钱呢?” 团团:“那就把小婶的自行车借给他骑,让他走街串巷卖冰棒。” 自从家里买了自行车,王芳借给张怀民的车子就闲置在家。原本苏笑笑要还给妯娌,王芳单位离家远,骑车不方便,坐公交车反而方便,又嫌车子占地方,干脆一直放在苏笑笑家。 李小光想哭又想笑,犹犹豫豫许久,憋出两个字——谢谢! “多大点事。”团团不在意地摇摇头,“你要还是不要?” 全家没有一个识货的,李小光担心拿回去真被当痰盂用了:“可以放你家吗?” 杨一名嘴快:“那不就是苏团团的?” 李小光呼吸一滞,因此意识到就算他拿回家也是苏团团的,因为是苏笑笑掏钱买的。 苏笑笑道:“就当团团送给你们的生日礼物。” 杨一名摇头:“我就算了。我有钱,改天咱们去别的地方看看,要是还能挑几样,我送你们一人一个,也算生日礼物。我和苏团团就不相互送了。” 苏笑笑赶紧提醒:“你们不懂,我也不懂,只能去废品店或旧货商店。以后谁要跟你们说他们家有更好的,更值钱的,你们都别信。” 杨一名:“苏阿姨,我们懂。我小舅也说过,所有的巧合都是处心积虑。就像今天这事不可能有第二次。” 苏笑笑感叹:“长大了。快挑一个吧。” 团团的另外两个同学不再客气,问她哪个好。 苏笑笑微微摇头:“我和团团真不懂。看运气。也许过几年翻十倍,也许十年后还是破烂价。” 杨一名附和:“送给你们是为了防止以后没钱上学,现在想这么多干嘛?” 他的两个同学想想要是不能升值只能当破烂卖,那瓷器肯定没有铜的铁的值钱,于是一人挑个铜壶,一人挑个铜碗,看起来跟那个铜“夜壶”像一家的。 挑好了他们就帮团团把院里的东西搬厨房旁边的杂物房中。他们挑的东西用报纸裹起来放旧家具柜子里。他们刚放好,罗翠红进院:“团团,听说你买了一车东西,买的什么?” 团团指着还没来得及放屋里的书。罗翠红信以为真:“下回叫你爷跟你一块去。” 苏笑笑:“爸也搬不动。您做饭了吗?” “正准备做。”罗翠红一看没啥事就回家做饭。 杨一名好奇:“苏阿姨,干嘛不告诉罗奶奶?” 苏笑笑:“你们都知道旧东西不值钱,团团的奶奶能不知道?要知道团团拉来半车,不定怎么数落团团。再说了,也没花多少钱,犯不着为此弄一肚子气。” 杨一名懂了,原本想回去告诉父母,瞬间决定不提这事。 四人从团团家出来,杨一名叮嘱三个同学,到家不许说团团买了许多旧物件——老头老太太一个比一个碎嘴,叫他们知道,以后肯定一见着团团就问七问八。 三个半大小子想到街坊四邻有两幅面孔,就算实话告诉他们,那些人也会当他们胡说八道败坏团团的名声。 几个小子到家被兄弟姐妹和祖父母问跑哪儿去了,他们就说跟团团去废品收购站买旧书,结果碰到为了多卖几毛钱往铁桶里加东西的,加的不是石块土坷垃,竟然是土手/雷。 四人的家人都没心思关心团团买的什么,反而问土手/雷有没有炸,后来怎么处理的等等。 李小光跟他叔他祖父母住一块,他叔下午下班回来就被他祖父问土手/雷和后来两箱炮/弹是谁收的。李小光他叔也不清楚,就跟家人一起分析。饭后李小光等他叔落单,就说要是再碰到老物件就收下来,将来可以救急。 这年头老物件不值钱,李小光他叔又因为他工资低勉强够一家三口用,所以对他的话不以为意。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今天公安来了一群,又是戴头盔又是绿卡车,再加上南边打仗顺便练兵,报纸上三天两头登哪个哪个军区参战,以至于市民很自然想到箱子里不是手/雷就是炮/弹。 首都都解放多少年了,竟然还有这玩意。善钻营的人就寻思收购站是不是还有别的老物件,所以第二天就有人去李小光他叔工作的收购站淘宝。 像样的东西都被团团拉回家了,淘宝人自然空手而归,但他们没有因此放弃。周末得空又去收购站卖东西,顺便问问有没有旧书旧画旧花瓶之类的。 这周末也是李小光他叔值班,他是临时工,担心失去这份工作,每周末抢着值班。李小光他叔看“淘宝人”六十来岁,穿着中山装,退休前像个见多识广的领导,再想想他侄子之前的话,就觉着老物件这些年不值钱,兴许两三年后翻一倍。 淘宝人对他的说辞是喜欢老物件。李小光他叔也不傻,喜欢看可以去博物馆,想买回家可以去琉璃厂,要啥样的没有啊,干嘛非得来废品站。绝对是想以小博大! 李小光他叔想利用工作关系自己收了,可他一没钱二不懂,所以一到他轮休就去博物馆,或者去琉璃厂,听人家讲解。在这期间把烟戒了,钱攒起来留以后淘宝。 李小光他婶跟家人抱怨他叔一休息就往外跑,怀疑他叔在外面有个相好的。李小光觉着好笑,十一月底顶着风雪去团团家复习,课间休息,几个半大小子喝骨头汤吃着杂面饼,李小光把这事拿出来让哥几个乐乐。 杨一名最先忍不住调侃:“就你叔那样的还有相好的?” 李小光点头:“对啊。兜比我的脸都干净,人家跟他在一块图啥啊。我婶说这话都不长脑子。” 杨一名噎住。 团团不禁说:“你跟你叔他们不愧是一家的。” “我怎么了?” 李小光的邻居兼同学脱口道:“说话不长脑子。” 杨一名点头:“你小婶不长脑子也 是你小婶,哪能这么说长辈。” 李小光一个人说不过四个,干脆转移话题:“那你说我叔他忙什么呢?” 杨一名:“那你说他最近喜欢什么?” “好像喜欢看书。也不对,喜欢看画报?”李小光学习辛苦,没有精力管别的,所以也不清楚。 团团:“是不是爱去琉璃厂?” “我想想。”李小光仔细想想,他婶说过一个邻居大爷看到他叔上了公交车,而这边没有直达琉璃厂的车,但有往南的车,琉璃厂就在南边,“可能。他去那儿做什么?” 团团:“该问你吧。” 李小光想起前些天跟他叔说的事,就把这事告诉几位同学,“可我当时说的时候,我叔的表情就差没明说我胡扯。” 团团:“当时不信不等于现在不信啊。一开始你不也嫌那个‘痰盂’脏,拿回家还占地方吗?” 李小光点头:“有可能。可我叔初中都没上完,万一被人——” 这话被他邻居兼同学打断:“刚说李叔的兜比你的脸还干净,人家骗他啥?” 李小光仔细想想,不禁点点头。 团团看锅里还有一点汤,问几个同学谁还要。杨一名把碗递过去:“这个骨头汤苏阿姨咋做的?感觉有点甜。” 一直忙着吃喝没说话的同学抬头:“清甜。” 团团:“放了莲藕和海带,莲藕被我之前吃了,海带被我爸吃了。” 杨一名:“苏阿姨啃骨头?” “我们都吃了。”四个骨头团团吃两个,张怀民和苏笑笑一人一个。 杨一名羡慕。 团团:“骨头上没有多少肉。” 杨一名听他妈说过:“菜市场卖猪肉的特小气,恨不得把骨头上的肉剔得干干净净。要是哪天肉票取消,看他还剔不剔。” 李小光:“买肉不是不用肉票?” 团团:“菜市场的还要肉票。走街串巷卖的不要票,但比菜市场的贵。” “我要有钱宁愿找走街串巷的买,才不去菜市场受他那鸟气。”李小光不禁说。 团团指着碗筷:“那你快点吃,吃好了把这道题写了。”言外之意把学习提上去,考上大学才能拿到高工资。 李小光一听这话气焰顿消,恨不得时间倒流。可惜不可能,所以五分钟后,哪怕他十分抗拒,也得硬着头皮解题。 要是李小光一个人自习,他连看都不看。李小光也知道自己什么德行,再加上自制力差,必须有人盯着,所以心里烦躁依然忍耐。否则把团团气得不带他,他以后只能跟他叔一样当临时工。 九点整,苏笑笑从堂屋出来提醒几个小子时间不早了。 张怀民今儿在家,跟以往一样拿着手电筒送他们。 过了两天到周六下午,团团放学早,前脚到家,后脚刘庄进来。苏笑笑见到他很意外:“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来了?” 刘庄不好意思地笑笑。 苏笑笑见状问:“出什么事了?” 刘庄挠挠头,愈发无措。 团团大胆猜测:“小舅舅谈对象了?” 刘庄猛然转向团团,一脸震惊。 苏笑笑乐了:“好事啊。”递给他一杯热水,“坐下说。是女方家长不同意,还是女方父母想见见你爸妈?” “也,没有。她父母没意见。也没到见家长的地步。是她让我明天去她家吃饭。”刘庄第一次处对象,扭扭捏捏说出来,整张脸通红。 团团没眼看,这还是那个敢上山下河的刘小壮吗。 苏笑笑问:“答应了吗?” 领导给刘庄介绍的,他不敢不答应。苏笑笑见他点头:“不知道买什么?我明早陪你去供销社看看?” “供销社的东西行吗?”刘庄试探着问,“要不去百货商店?” 苏笑笑:“吃顿便饭没必要去大商店。哪天两家父母见面,你再去大商店弄几样好的。” “那什么时候?” 苏笑笑朝外面看看,天快黑了:“今晚别走了。明天我们一块去。再买一身像样的衣服和鞋。钱不够我先垫上,回头还我。” 一听苏笑笑为他做主,刘庄放松下来。苏笑笑要去做饭,他跟去厨房搭把手。苏笑笑提醒他到女方家也要眼里有活儿。问他女方兄弟姐妹几个。刘庄回答五个,两个哥一个姐一个妹。苏笑笑心说,大家庭啊。 苏笑笑思索片刻又说:“家里这么多人,以后你们结了婚,你岳父岳母也不可能留你住下。所以就算叫你做饭,也是逢年过节做一顿。你在老人面前懂事勤快,人家疼你。不说给你们钱,以后你对象欺负你,老人都是向你。明白了吗?” 刘庄明白了。 苏笑笑:“也别把自己放太低。你是大学生,无钱无房也不愁找对象,还能找个像模像样家境好的。至少也是你姐夫家那样的。” “说我什么呢?” 苏笑笑吓一跳,扭头看到张怀民在厨房外:“怎么回来这么早?” 张怀民见刘庄看过来,把俏皮话咽回去:“这几天不忙。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来了?” 刘庄笑了,他堂姐跟姐夫不愧是一家的。 苏笑笑怕他不好意思,抢先解释刘庄明儿去对象家不知道买什么,过来问问她。张怀民想起苏笑笑以前说的那番话,忍不住打听刘庄对象家的情况。刘庄以为张怀民关心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怀民一听他岳父是医生,岳母是东城那边的高中老师,心说真让他家苏笑笑说中了。 苏笑笑还没来得及问这些情况,闻言就说:“这样的家庭最喜欢老实人,不喜欢油腔滑调的。只是嘴贫没有坏心眼也不行。以后跟人熟了也要少说话多做事,不能跟在家似的。” 团团蹦蹦跳跳过来:“妈妈,您这不是骗人吗?再说了,装一时简单,谁能装一辈子?” 苏笑笑:“我没有让他装,是让他多听少说。说得对你附和两句,说的不对也别在他们面前显摆,没必要,又不一起生活。大德不逾,小节不拘!” 刘庄谨记。 苏笑笑:“如果你未来大舅子想拿捏你,就找机会说下周来我家给团团补课。他们如果问我们的工作,也别说大学还没毕业。我们过了年就实习了,直接说我在邮电部门,你姐夫在公安局。” 团团补一句:“要是再问,你就说不清楚,涉密!” 刘庄无语又想笑:“人家不傻!” 张怀民:“我校确实保密。我的工作内容确实不能告诉外人。苏笑笑同志毕业后不会再回邮局,到了邮电总局,她的工作内容也不能逢人就说。所以你这样讲不算欺骗!” 第96章 鸡蛋煎饼你毕业后回原单位还是去别的…… 刘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苏笑笑:“出去吧。” 张怀民把身上的大衣给团团。刘庄想问他出去干嘛,一看他姐夫进来,立刻滚出去,省得碍眼被张队嫌弃。 团团请刘庄去他书房。刘庄看书架上又多了几十本书不由得走过去。到跟前发现全是旧书,其中一半是各种小说演义,刘庄眉头微皱:“上高中了还看小说?” 团团:“有助于写作文啊。” 刘庄思索片刻,点头说:“确实。那这些毛选呢?” “考政治需要。” 刘庄转向他:“理科也有政治?” 团团点头:“还加了外语。” 刘庄不禁说:“幸好我考得早!” “你要看书吗?”团团问。 刘庄不想看,他下意识顺着团团的视线看去,一排武侠小说:“我看看。” 看到苏笑笑做好饭了,他还意犹未尽。饭后他就去洗漱,然后拿本小说去团团卧室。团团在书房等同学,跟往常一样学到九点。 刘庄看着团团进来就问:“你刚上高一就这么忙?” 团团:“我陪同学复习,他们基础弱。” “遇到你这样的同学,真是他们的福气啊。” 团团爬上床,被窝被盐水瓶捂得暖暖的,他舒服的哼唧一声:“他们也好啊。每天都跟我一起去学校,课间休息还提醒我上厕所,体育课上还跟我打篮球打乒乓球。” 刘庄想说,这跟补课比起来不算什么。可一想团团是独生子,要是同学也不跟他玩,他该多寂寞:“你说得对。现在睡还是过会儿再睡?” 团团的床宽,他睡外面,刘庄睡里面,一人一个被窝也不显拥挤。团团指着刘庄里侧:“那边有本书,我上周末看的,看完我再睡。” 明天周末,团团可以熬夜,刘庄想到这点就把书给他。 翌日上午刘庄都吃过饭了团团还没醒。 苏笑笑陪刘庄去供销社买好东西,刘庄就去单位宿舍,到宿舍换上新衣服雪地靴,拎着东西去他对象家。苏笑笑从供销社回来团团还在睡。苏笑笑到门口喊两声,团团应一声,苏笑笑以为他醒了,就去她卧室把被子拿出来晾晒。被子晒好,团团还没起 ,苏笑笑推门进去。团团听到动静睁开眼,慌忙裹紧被子大吼:“怎么不敲门?” “一名来了。” 团团慌忙掀开被子穿棉裤,趿拉着鞋到门外一看院里空无一人,扭头朝屋里吼:“苏笑笑同志——”虚掩的院门被推开,团团转身看去,杨一名先进来,后面跟着三位同学。团团把余下的话咽回去,“星期天怎么不多睡会儿?” 苏笑笑把棉鞋拿出来晾晒:“快十一点了。” 团团下意识抬头,时有时无的阳光在东南方:“最多十点!” “十点还早?”苏笑笑把棉鞋放地上,就去他卧室把被子抱出来。 杨一名问:“这种天晒被子能晒好吗?” 苏笑笑:“被子拿出来透透气,晚上盖着舒服,也没有脚臭味汗臭味。” 杨一名靠近苏团团吸吸鼻子:“难怪苏团团身上香香的。” 团团嫌弃地一把推开他,去厨房刷牙洗脸。杨一名几人下意识跟过去,看到他的动作齐声惊呼:“你才起?!” 苏笑笑笑着说:“要不是才起,哪会嫌你们起得早。” 团团瞪一眼他妈,话多! 苏笑笑毫不在意地笑笑:“饭在炉子里,吃好了刷干净。” “你干嘛去?” 苏笑笑:“我洗衣服。你的袜子内衣自己洗。暖瓶里有热水,不许懒省事。冬天冷水洗不掉衣服上的油。” “我衣服上没有油。” 苏笑笑:“贴身穿的没有油?” 团团昨晚忘了换衣服,就问几个同学昨天有没有洗澡。这个年代的人十天半月去一次澡堂,农村人甚至一个月洗一回。他的几个同学跟父母一样每周换一次衣服,两周洗一次澡,因为上周洗过,这周没打算洗澡。听了团团的话,杨一名让他换衣服,下周一起洗澡。团团习惯了冬天一周一次,找他妈要一块钱,请四个同学洗澡。 苏笑笑问:“一块够吗?” “够了,我们自己搓。”团团不顾同学反对,吃了饭刷好碗筷就让他们回家拿衣服。 杨一名不爱泡澡,他妈一听他要洗澡,高兴地给他一块钱。杨一名也不客气,他妈给他就拿着。见到团团和几个同学,就要请他们吃冰棒。 李小光问:“泡着澡吃冰棒?” 杨一名点头。他另外两个同学嫌他烧包。团团让杨一名买汽水,在澡堂子里泡出汗再喝汽水。杨一名一想要是汽水太凉还可以在池子里泡泡,就去买五袋汽水。 团团不光把他妈买的香皂拿来,还拿一瓶防干燥起皮的凡士林。跟几个同学在池子里泡半小时就打肥皂,相互搓好擦干净就涂凡士林。最后穿上干净的衣服,从头到脚都香香的,李小光抬起胳膊闻了又闻:“苏团团,原来你身上是这个味啊?” “不然我天天喷香水啊?”团团白了他一眼,坐在床上喝汽水,喝饱就拎着衣服和洗护用品回家。 苏笑笑正准备做饭,见他回来让他洗衣服,洗好了正好吃饭。团团嘀咕:“又不让你洗!干嘛非要我这个时候洗啊。” “现在洗干净下午不就没事了?”苏笑笑反问。 团团:“洗澡累了,我想睡一觉再洗。” “赶紧的啊。”苏笑笑补一句,“别让我说第三次,我给你摊煎饼。” 团团眼睛一亮:“小葱鸡蛋煎饼?” 苏笑笑点头:“对了,晚上去奶奶家吃。” “奶奶杀鸡还是买鱼了?” 苏笑笑:“你爷钓的鱼。本来说中午做。你叔你婶和妞妞中午去亲戚家吃喜酒,所以改晚上。” “妈妈,平时我好像没见过你走亲戚,咱家除了刘家凹的亲戚,没有别的亲戚了吗?” 当然不止刘家一门亲戚。张怀民有姑有姨有舅,但不需要他去。两位老人身体健康,年年过年过节都是他们去。亲戚家小辈回拜年也是去张家。苏笑笑这边没有姨和舅,苏老爷子那一代有几家亲戚,因为老爷子宁愿招上门女婿也不愿意过继亲戚的儿子,亲戚气得同他断往,苏笑笑也就不用跟他们打交道。 苏笑笑问:“你想走亲戚?那回头我同事嫁女儿请我,咱俩一块去?” “不要!”团团慌忙摇头。 苏笑笑无语片刻:“快去洗衣服!” 团团拎着热水壶和暖瓶出去。经热水泡过,衣服很好洗,他揉搓几下冲洗干净就好了。 午饭后睡一会,团团拿着杨一名的羽毛球拍去找杨家。到杨家门口,杨一名的姐就说:“难怪我总找不到这副球拍,原来被杨一名放你家了。” 团团递给她。 杨一名的姐姐反而不好意思:“我就随口一说。你们玩吧。我去同学家。” 杨一名从屋里出来就拽着苏团团去他家胡同里打球。 两人玩一会,他们的三个同学跑过来。团团很奇怪,他仨一天就没有别的事吗,怎么又来了?杨一名先问出口:“李小光,你不是说下午去谁谁家吗?” 李小光去了他发小家,他发小初中毕业后接母亲的班在食品厂上班。李小光到发小家,他发小很高兴,给他一根烟。李小光愣住。发小以为他不好意思,塞他手里。李小光回过神说他不抽烟,发小就说回头给他爸或他叔。李小光把烟揣兜里,心里觉着不大对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就继续跟他发小侃大山。侃了三句,发小开始说厂里的女同志喜欢他。李小光怀疑他想多了,他才十六周岁,人家女同志都二十了,喜欢他什么,年龄小吗。李小光也没藏着掖着,直接问出来,他发小露出猥琐的笑容。 虽然李小光学习不好,可在学校有老师盯着,没时间去街上鬼混,他在学校再混也比混社会的单纯。李小光听了发小的话无法苟同,被发小嘲天真。 话不投机半句多。李小光不想跟发小闹僵,就说杨一名找他打球。他发小知道杨家有钱,希望李小光跟杨一名搞好关系,就让他快去。 李小光怕杨一名不在家,就去找另外两个街坊邻居兼同学。他俩在胡同口跟几个比他们大一两岁的人聊天。一见李小光,他俩就说李小光找他们,不待李小光靠近就把他拉走。原来那几人听说李小光的这两个同学卖冰棒对联手里有点钱,就找他们打牌。 三人不敢奢望考上大学,也希望有始有终拿到高中毕业证。之前赚的钱自然不能动,留着以后交学费。 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李小光不想让团团和杨一名知道,胡扯他们要找到人不在家。 杨一名信以为真:“星期天谁不出去玩啊。也就我爸妈,烦人,不许我上街,也不许我去公园。对了,苏团团,你还写对联吗?” 团团:“去年就不太好卖。今年还有人买吗?” “肯定有。我们也卖便宜点。你写一副你赚两毛,我们卖一副赚一毛。或者你先收钱,咱们卖完了,我们四成你和苏阿姨六成?”杨一名给李小光几人解释,“我们需要苏阿姨出面买红纸。咱们四个最大的才十六周岁,人家肯定不卖给咱们。” 三个同学没意见。 团团把球拍给其中一个同学:“我去问问我妈。” 人家放假到处疯到处玩,团团和他的几个同学要做生意赚钱,苏笑笑当然希望他们小小年纪就知道赚钱不易:“可以。我这就去看看。” 团团震惊:“现在?妈妈怎么比我还着急?” “你们说这事太晚了。”苏笑笑提醒,“离除夕不到两个月,可你只有周末有空,能写多少?” 团团点点头:“要我们跟你一起去吗?” 苏笑笑:“不用,转车的时候我请人搭把手。回头咱俩写,让你同学帮忙裁。” “好!”团团答应一声就出去告诉同学。 红纸买回来天快黑了,苏笑笑让几个小子回家,明天再说。 然而四个少年吃过饭就往苏笑笑家跑,给她裁一堆红纸,七点钟去书房看明天学的内容,防止上课时听不懂。苏笑笑写半个小时张怀民回来,张怀民吃过饭给她打下手。苏笑笑让张怀民练字。张怀民失笑:“等我的字能拿去卖, 还不得满大街都是卖手写对联的?” 张怀民的字不丑,但毛笔字欠点火候。要是头两年,也没人嫌弃。关键现在卖手写对联的人多了。 “你把字练好,以后肯定有用。” 张怀民笑着问:“什么好处?” “在案发现场看到一张纸条,你打眼一瞧就知道有没有练过,照着谁的字体练的。” 张怀民嗤笑一声,拍拍苏笑笑的头:“小同志啊,别诓我了。” “练不练?”苏笑笑放下笔盯着他。 张怀民无奈地说:“练还不行吗。还不如我留在部队,三五天回一次家,你哪舍得让我练字。” “你现在不是三五天回一次家?” 张怀民:“说起回家,我怎么觉着你晚上没做饭?” “没做你吃的什么?” 张怀民摇头:“柜子里的炸小鱼和锅里的鱼汤,我刚才太饿没觉着有什么不同,现在想想,我妈做的吧?对了,还有包子,豆腐粉丝馅。你以前喜欢用豆腐皮做。还有白菜油渣,白菜水太多,不如你在岛上做的好吃。” “继续!”苏笑笑不等他继续,“分析到九点正好睡觉,省得写了。” 张怀民啧一声:“这话说的。我这就去拿毛笔。” 苏笑笑原本想在书房写,但她的书房跟团团的只隔一堵木板墙,隔音不行,担心几个小子因为她在隔壁不敢畅所欲言,就把地点改到堂屋。 张怀民到书房先找一沓旧报纸,然后才找毛笔。到堂屋张怀民随便找一张苏笑笑写的对联,照着上面的字写:“你的字是颜体还是什么瘦金体?” “你还知道瘦金体?” 张怀民噎了一下:“等我练好,我就是现代王羲之!” 苏笑笑差点写废一张春联:“你有一手好字,回头跟写字有关的事,领导第一个想到你。” “有什么好处?” “俗!” 张怀民:“你赶紧写吧。话真多!” 苏笑笑停下休息:“说正经的,你毕业后回原单位还是去别的地方?” “说起这事,前几天副局长找过我,听他的意思,希望我回原单位。”张怀民放下毛笔,“感觉有人跟分局领导提过我,副局长怕我走了。” 苏笑笑:“你又不是什么香饽饽。” 张怀民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后来想到我是市局领导安排过去的,我们局领导肯定以为我上面有人。以后遇到大案,市局要求限期破案,他们就可以把我推出去。” 第97章 急眼了小声点,别给我惹事! 苏笑笑觉着不至于,公安局领导班子是部队转过来的,一个比一个能抗事,“是不是你们局领导想上去需要军功,认为手下人才越多越好?” 张怀民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过:“不是没有可能。分局局长过几年退休,退休前要能到市局挂个副局长,退休时就可能是正厅级待遇。” “现在呢?” 张怀民不清楚:“正处级或者副厅级?肯定没到正厅级。这么说来是我想多了?” “别想那么多。好好工作。凭更生当众亲亲热热地喊你叔,该你的谁也抢不走。不过副局长这么关心你,过年咱俩去副局长和局长家看看?” 张怀民不爱干这事,闻言不禁皱眉。苏笑笑见状就说:“他们比你大十多岁,当去给长辈拜个年?” “东西你准备?” 苏笑笑点头。 “烟酒?” 苏笑笑摇头:“这东西人家不缺。有买烟酒的钱不如买两个茶杯或一套酒杯。” 张怀民确实没想到这一点:“那就交给你了。到时候我只管去?” “放心吧。”虽然苏笑笑没去过领导家,可她小叔子和妯娌经验丰富。 翌日晚饭后,苏笑笑拉着团团出去透透气,团团跟胡同里的大孩子聊天,苏笑笑去张新民屋里向他和王芳请教过年去领导家拜访那些事。 张新民听她说完不禁问苏笑笑此举是不是为了他大哥的前程。苏笑笑摇头:“就跟寻常走亲戚差不多。你哥的前程自有校领导操心。” “那就好办多了。”张新民想想,“我记得公安不许喝酒?你别送酒。对了,以前你们在岛上寄来的那些东西就行。” 苏笑笑:“早没了。” “你再找人买点。” 苏笑笑想了想,觉得可以问问。 张怀民转业前苏笑笑给小楚留过她家地址,后来小楚还给苏笑笑写过信。苏笑笑在给她的回信中提过,以后来首都玩提前通知她,她去火车站接她。那时候街上不太平,小楚就算有时间也不敢一个人北上,何况她还没时间。小楚就说她要先熟悉熟悉工作,以后一定来。 凭小楚这么客气,苏笑笑认为可以试试,所以到家就给小楚写信,直接提出她需要什么,又给小楚寄五十块钱。 然而她却不知道她招人烦。 岛上一些守旧的人烦她,因为她一有机会就提醒人家知识改变命运,考出岛去。要是宋老师这样说,大家不反感,她希望桃李满天下很正常。苏笑笑一个邮局员工上蹿下跳的图什么。再说,不是她常把这话挂嘴边,凭小楚安逸惯了也不敢出岛。 所以在不少人看来苏笑笑是个不安分的。 女人就应该本本分分相夫教子。 当时苏笑笑和张怀民在岛上,不喜欢苏笑笑的人不敢私下议论,只敢跟家人絮叨。苏笑笑走后没几天,这种风言风语就传到楚家父母耳朵里。 收到苏笑笑的钱和信,她周六中午下了班坐渔船回家,见着父母就说单位大姐找她买山珍海味。小楚父母希望她跟单位大姐搞好关系,所以第二天就帮小楚找山珍海味。 五十块钱买了两大包,小楚拎到城里就把这些东西寄出去。 苏笑笑收到这些东西十分震惊,要她买至少一百块。要是搁前世,得二三十万。那天正好元旦前一天,元旦当天她学校放假,闲着没事就去供销社买一沓很寻常的包装盒,又去买两盒点心,点心给小楚寄过去。同时寄过去的还有一封信,让小楚把点心一分为二,一半给她父母,一半分给同事。 小楚不舍得分给同事。可她一想回头给苏笑笑回信说她收到了,不提分给同事一些又觉着心虚羞愧,犹豫再三拿一盒去单位。 这盒点心有八款,每款两块,有的像一朵花,有的上面裹满芝麻,有的上面有“福”字,还有沙琪玛。虽然甬城也有很多点心,但没有这样的。单位的老油条们一看就知道不是甬城的,好奇地问小楚在哪儿买的。 小楚指着她拆开的包装盒,一脸肉疼说:“首都的。” “你去首都了?”同事大姐惊呼一声,想起小楚最近没出过远门,就拉着她问她家是不是有亲戚在首都。 大办公室里太热闹,小楚的领导忍不住出来,一听说小楚有一包首都点心,领导也稀罕的不得了。 领导吃过不少好东西,但远在首都的还没见过,问她能尝尝吗。其他同事眼巴巴看着小楚,小楚顿时明白苏笑笑为何特意强调给同事一半。 小楚递给领导一块“福”字饼,递给跟她年龄相仿的同事一块枣花糕,同事不好意思独享一块,掰一半给身边的大姐。小楚给快退休的同事一块沙琪玛。 小楚的领导见多识广,看着沙琪玛说:“这在以前都是宫廷点心。” “那您也来一块。”小楚立刻给领导一块,递出去还觉着谄媚,忍不住鄙视自己。但嘴里都有东西的众人压根没这么想,也没看出她不好意思。 领导走后,一盒点心只剩盒子,同事们意犹未尽,问给小楚寄东西的是她什么人。小楚就回答她以前的同事。因为小楚问过苏笑笑在哪儿工作,苏笑笑跟她说邮电总局,小楚信以为真,跟同事实话实说。 同事大姐感叹小楚认识的人厉害。中午去食堂吃饭,几个同事见着小楚就招手,三句话没聊完要给小楚介绍对象。 以前这帮城里人瞧不上从 岛上考出来的渔家女。 前些天小楚回家被父母催的她也忍不住着急,她先说自家情况,然后才说男方没意见的话她想见见。 同事大姐立刻敲定,择日不如撞日,就这周末。 晚上回到宿舍,小楚把这些事写信告诉苏笑笑。信寄到那天苏笑笑学校正好放假。苏笑笑看到小楚在信上详细描述了同事的嘴脸,就回信安慰她,结尾提醒她遇到困难可以写信告诉她,就算不能过去帮她,也可以给她出出主意。 有了苏笑笑这番话,除夕前小楚见到比她家境好很多的相亲对象也没有自卑。她落落大方的样子让躲在一旁偷看的男方父母十分满意。 话说回来,苏笑笑料到今年对联不好卖就没写那么多,比之前少三成。饶是少了这么多,也卖到腊月二十七。 团团和他的同学们到家都快十二点了,苏笑笑让他们先各回各家。 午饭后,杨一名等人来苏笑笑家,团团算账,五人分钱。钱分到陈大勇手里他并不高兴。团团想问他是不是嫌少,到嘴边改成:“我算错了?” “不是。”陈大勇下意识摇头,张口欲言,最后说两个字,“没事!” 杨一名勾住他的脖子:“是不是哥们?” 陈大勇要面子,不希望被同学嘲笑,推开他的手臂说:“都说了没事!” 李小光:“你肯定有事。” 另一个同学朱红伟问:“啥事不能让我们知道?你还有没有把我们当朋友?” “我——”陈大勇犹豫片刻,“我爸妈说我过了年虚岁十八不小了,我学习不好,上也是白上,不如跟我叔去南方进货。我叔说就算我考上大学,辛辛苦苦一辈子也没有他一年赚的多!” 杨一名脱口道:“他放屁!” 李小光弱弱地说:“其实也对啊。听说今年卖喇叭裤的那些人赚疯了。” 朱红伟朝他肩上一巴掌:“钱什么时候不能赚?离高考只剩两年半,过两年没考上再去南方也不迟。”朝陈大勇看去,“你爹妈那么会说,怎么不跟你叔去南方进货?” 李小光恍然大悟:“对,你爸妈干嘛不自己去?” “他们得上班。” 李小光:“你叔都说了,干一年比上班干一辈子赚得多,你爸干嘛不把工作辞了?你叔要是见你赚的多眼红,下次不带你,你咋办?” 朱红伟点头:“要我说上到高中毕业,以后你叔不带你,你自己没法干,有个高中毕业证好找工作。” 陈大勇看向团团。 团团点头:“我奶奶常说,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你不能全指望你叔,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陈大勇转向杨一名:“那我回去怎么说啊?” 杨一名:“就让你爸妈辞职!你还没嫌他们没本事,他们反而嫌你没出息!像我爸妈工资高福利好,我要辍学做生意,我妈能打断我的腿!” 李小光点头:“越是没本事的父母越会为难子女!你爸妈是这样,我爷爷奶奶也是这德行!要不是建国后政策好,我爸都活不到成年,别说跟我妈结婚生了我们兄弟姐妹几个!” 这些话陈大勇万万不敢说。 团团见他为难:“你就说高中毕业到了南方能找到月薪一两百的工作。” “哪个南方?我爸妈又不傻。” 团团想想:“就说羊城。其实过两年杭城的工资也能开这么高。不骗你!”往后靠到椅子上,打开抽屉,拿出今年最后一封信,“我朋友说的。等咱们高三毕业,你要觉着考不上大学,你们几个去杭城,叫我朋友带你们进货。” 杨一名:“你不去?” “过两年我才十五岁,我妈妈肯定不让我去。” 李小光猛然转向他:“你几岁?” 杨一名见他这样很意外:“你不知道?过了年苏团团虚岁才十四。” 陈大勇震惊:“你比我们小三四岁?可你怎么这么高?” 团团得意地笑了:“我妈舍得给我买猪肉、羊肉、牛肉补身体,豆奶粉不断,鸡蛋也没断过。” 四人都羡慕他,包括杨一名。杨一名父母的工资比苏笑笑和半工半读的张怀民高多了,可他家一周吃一次肉,一次只够塞牙缝的。 陈大勇摆着手指头算了又算,难以置信:“你比我小四岁?” 团团点头。 陈大勇呼吸停顿。 杨一名拍拍桌子:“别管他几岁,说你的事。你说你,成绩不好,父母没本事,再没高中毕业证,以后咋办?” 李小光:“好办啊,二十年后让他儿子辍学打工!” 陈大勇心梗,七尺男儿差点哭出来。 朱红伟补一刀:“儿子辍学的前提有媳妇。他在家都没有自己的房间,谁嫁给他?就算咱们同学当中有人瞎了眼嫁给他,他拿什么养家糊口?” “别说了!”陈大勇气得大吼。 双手拎满东西的刘庄吓一跳,停在院门外:“出什么事了?” 苏笑笑推开门让他先进去:“估计说话说急眼了。” 今年老张迷上钓鱼,河里结冰都挡不住他的热情。这年头人肚子里没油水,鱼肉吃进去寡淡甚至发苦,所以钓鱼的少,老张每次都收获满满。 今早妞妞跑过来提醒她中午过去拿鱼。苏笑笑早上先去菜市场买点肉,回来把家里收拾好就去婆婆家,没想到从她婆婆家刚出来就遇到刘庄。 前些天苏笑笑陪刘庄买东西,又提醒他到对象家里要眼里有活,他对象一家对他很满意,希望年后见见他父母。刘庄担心他爸废话连篇吓到他对象一家,今天就拎一一斤肉和几斤水果来苏笑笑家,请她年后陪他父母去饭店。 刘庄朝书房看去:“您过去看看?” 苏笑笑吼一声:“有话好好说!” 书房里安静下来。 苏笑笑让刘庄去厨房。 刘庄把肉放下,隔着纱窗看到橱柜里还有肉:“你买肉了?” “是呀。说过多少次,不要买东西。买这些不如年后从家里给我带一包菜干。”苏笑笑问,“你自己做饭吧?回头这块肉拿回去,再拿两条鱼,正好吃到放假。水果我收下。” 刘庄点头:“我过去看看吧。” 苏笑笑见他不放心,就让他过去。 几个小子看他进来就问他,是不是上到高中毕业比较好。刘庄下意识点头,扫一眼几人:“谁想辍学?” 团团见陈大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没谁!”推着他出去,“帮我妈妈做饭去!” “还不让我听?”刘庄见他们没打起来,就去帮苏笑笑收拾鱼。 张怀民知道中午有好吃的,下了班就往家跑。 苏笑笑先用猪油炸两条鲫鱼,炸好后就着油锅烧两条,又炒一盘回锅肉,主食就是大米饭。 吃饭的时候苏笑笑有空了:“团团,你们几个说什么呢?” 团团把事情经过说出来就提醒他爸妈要假装不知道,因为他同学要面子。刘庄听得直皱眉:“他父母都是城里人,不知道读书才是正道?” 苏笑笑:“大勇学习 不好,他父母也不信他运气好,高考超常发挥,又踩着线考上大学。” “可是这么小辍学容易走歪啊。”刘庄忍不住说:“至少要等他高中毕业。” 苏笑笑问团团:“你们怎么打算的?” 团团:“大勇要把他这几年攒的钱放我这里留着读书。” 苏笑笑:“他爸妈能同意吗?” “我让大勇先拖着。回去就说暑假跟他叔去南方,试试他适不适合干生意。不适合就继续上学,拿到高中毕业证。这样两不耽误。”团团摇头,“我不信眼里只有钱的人看到侄子跟他赚的一样多不眼热!爸爸,打赌,我赌他叔带他一个月!” 张怀民给他夹一块鱼肉。 团团边吃鱼边说:“爸爸,赌五块钱的?” “怎么不说赌我一个月工资?” 团团眼睛一亮:“可以吗?” 张怀民朝他脑袋上一下:“不吃出去!” 团团可怜巴巴看着他。 看着小团团一点点长大的刘庄心疼:“我——” 张怀民打断:“他有钱。你姐帮他写几百副对联,一副赚一毛,他这半个月也赚了几十块钱。” 刘庄好笑:“那你还要钱?”想起什么,“好像听我爹说过,团团跟他几个同学一起卖对联?就是我先前看到的那几个他们不需要家里出学费?那他父母还让他辍学?我像他们这么大有这本事,我爹能嚷嚷的所有亲戚都知道。” 张怀民瞥一眼刘庄:“别说你爹,团团的爷爷逢人就夸团团小小年纪会赚钱。现在街坊四邻都知道团团会写对联,他没法显摆,就跟他一起钓鱼的人显摆。我猜他喜欢钓鱼就是为了跟人显摆。” 团团:“几个姥姥姥爷也夸我厉害。” 刘庄点头:“去年团团给我几副对联,我爹、我大伯和我二伯就贴大门上。邻居看到了夸对联好看,我大伯趁机说团团写的。邻居知道团团写的对联能卖钱,都夸团团聪明。当时我家还有一副打算贴堂屋门上,邻居看见了说贴在院里人家又看不见,不如贴他家院门上。” 团团点头:“我姑也夸我们聪明。只有我同学的父母看不上。李小光他爷以前还嫌他卖对联丢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皇亲国戚。就是祖上是皇亲国戚,也是封建余孽!” 张怀民朝外看去,见门口没人:“小声点,别给我惹事!” “我只跟你们这么说。”团团看向他妈,“陈大勇个没出息的,我担心他弄巧成拙,还把我们卖了。妈妈,吃过饭我去陈大勇家看看?” 第98章 怀民受伤是不是吃什么补什么?…… 苏笑笑不赞同他掺和进去,也不希望团团以后变得自私冷漠,所以说:“见着大勇你问他要不要去供销社,然后把他叫出来。” “不能说找他复习或者做寒假作业啊?”团团问。 刘庄点头。 苏笑笑微微摇头。 刘庄诧异:“为什么?” 苏笑笑:“他父母不信他那么好学。要不是团团有分寸,大勇跟团团在一块就没法跟比他大几岁的社会人鬼混,他父母不可能同意大勇天天晚上过来自习。” 刘庄:“是不是他进步慢?” 关于几个小子的成绩,苏笑笑问过团团:“不慢。以前他的成绩倒数,现在在中下游徘徊。” 团团仔细想想:“第一次月考陈大勇的成绩是五十三名,我们班六十人。这次期末考试进步了八名。” 刘庄:“进步这么多说明他不笨。第一次月考倒数是不是因为底子弱?” 团团帮陈大勇分析过:“是啊。语文不好,英语不懂,数学一知半解,政治不会答题,其他几门也是知道的少不懂的多。可我觉着他的成绩放在乡镇中学还行。” 以刘庄对乡镇中学的了解,凭陈大勇学习的劲头,保持下去能进乡镇中学前十名。班级前十有机会上大专。 刘庄并非想当然,今年他姨表弟和舅表妹参加高考,刘庄就让他表弟考西北的大学,让表妹在首都上大专院校。他表弟考上了。首都大专院校分数线不低,表妹滑档。 刘庄:“听你这样说,我觉着陈大勇可以试试。” 张怀民提醒天真的小舅子:“你有所不知,陈家父母要的是一定能考上。” “这谁敢保证?团团学习这么好,我也不敢保证他以后能上京大。”刘庄道。 张怀民沉吟片刻:“我怎么解释呢。在他们看来大勇考试当天中暑,是他没有上大学的命。这两年我接触过很多这样的父母。半大小子被骗,当爸的见着他二话不说连打带踹。女孩子遇到人渣,当父母的也骂姑娘不检点。不久前片区民警还在东边河里救个自杀的女同志。” 团团好奇:“父母逼的吗?” 张怀民:“年初处了个对象,本打算中秋节定下来,年底结婚,没想到刚定下来没多久,她对象的农村老婆就找上门,骂她狐狸精。她父母在街坊四邻面前抬不起头,让她赶快嫁人。虽然这事不怪她,可她的名声坏了是事实,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她的家人亲戚就给她介绍,不是谢顶就是比我还大的老光棍。三十岁左右离婚带娃的都轮不到她。” 苏笑笑不禁问:“你怎么这么清楚?” 张怀民叹气:“民警把她救上来,问她叫什么名字,家庭地址,她一句话不说。民警走访附近街道,没人认识她,又担心放她离开她又自杀,就把这事交给我们。我们加大排查,查到她家在皇城东北。这些事是她同学说的。” 刘庄:“还不如我爹娘。我姐要是被人骗了,我爹能打断那男人的腿!” 苏笑笑转向他:“村里没有嫌闺女偷偷谈恋爱丢人的?” “这,住我家后面的大叔大婶好像就是这种老古董。” 团团幸福地感叹:“还是我爸妈好。” 张怀民给团团夹一块鱼肉。团团端起碗,决定先吃饱。 饱餐一顿,团团戴上帽子围巾就跑。苏笑笑一把抓住他,往他兜里塞一块钱。团团掏出来:“我有钱!” “要是看到大勇很不开心,就买两串糖葫芦,你俩一人一串。吃到甜的心情好。” 团团摇头:“糖葫芦酸。” “你买好的啊。” 团团吃过外甜里软微酸的糖葫芦,比从树上摘下来洗干净穿成串就裹糖的贵一倍。团团抱一下苏笑笑:“谢谢妈妈。妈妈,你真好看!” 苏笑笑失笑:“说什么呢?” “相由心生啊。”团团挥挥手就往外跑。 刘庄羡慕地啧一声,决定以后他有了小孩,经常带过来跟团团玩。 苏笑笑听到声音转向他:“回单位还是回村?” 刘庄算算时间,明天早点起,让他大哥骑车送他到镇上赶最早一班公交车也来得及:“回家。跟我爹娘说一声。” 张怀民:“那就走吧。” 刘庄坐他的自行车去公交站牌。 再说团团,没去过陈大勇家里,到门口不好意思进去。陈家邻居出来倒垃圾,看到他就笑着问:“小团团找大勇啊?” 托老张的福,这一片的居民都认识团团,小小年纪学习很好,还会写对联赚钱。团团习惯了他不认识的人开口就能叫出他的名:“好像不在家。” “在家!”邻居不等他开口,“大勇,大勇,团团找你写寒假作业!” 团团震惊,我说寒假作业了吗? 陈大勇跑出来:“你家不是来客了吗?这么快就吃好了?” “不是外人,我小舅,我妈妈就做两个菜,他吃好就走了。”团团朝旁边努努嘴,陈大勇走过来。团团问:“你吃了吗?” 陈大勇点点头。团团朝胡同口走:“有没有跟你爸妈商量好?” 这年头做生意的少,陈大勇的父母潜意识认为做生意不是常事,又因为胆子小,看到陈大勇他叔赚到钱都不敢辞职,所以陈大勇一说再上一学期,暑假试试,届时两不耽误,他父母琢磨一会就答应下来。 团团替他高兴:“那你认真复习,证明给他们看。” “我认真复习也是从全班四十多名到三十多名。”陈大勇也有些灰心。 团团:“高二两学期前进十几名,高三冲刺再前进几名,你不就能考上大学?以后我们都上大学,只有你没考上,你就高兴了?” 陈大勇无言以对。好在他还算诚实,微微摇了摇头。 “等你暑假赚到钱,你爸妈再不准你上学也晚了。” 陈大勇不明白:“为什么?” “你有钱买着吃,有钱交学费,有钱租房,你还担心不听话被你父母赶出去?”团团见他跟醍醐灌顶似的,又加一句,“两 块钱就能租到一间好房子。高二高三两年四十八块钱。你叔不是说南边的东西拉到这边净赚三倍?你去两次就能赚够未来两年的生活费和房租!” 陈大勇连连点头:“高二高三的学费我存够了。” “对啊。所以愁啥啊?”团团掏出一块钱,“我妈妈给的,买糖葫芦去。” 陈大勇不好意思:“都多大了啊。”忽然想起苏团团过了年虚岁才十四,“不过糖葫芦挺好吃的。去哪儿买?” 团团决定去商店。 两人到路边正好碰到吃过午饭出来玩的几个同学,杨一名隔着马路叫住团团。他声音大,传的远,等他到跟前,团团身边多了五个同学,三男两女。团团跟他们随便聊几句,李小光和朱红伟跑过来。 陈大勇冲团团挤眉弄眼,问他去不去。 团团不想跟女同学玩。他们班和隔壁班很多同学很无聊,看到团团跟女生多说几句话,他们就在背后胡说八道,有的还直接问团团是不是喜欢谁谁谁。 街道大妈也没有他们八卦。 团团就说回家。 跟团团不太熟的几个同学不好意思跟进去。团团等他们走远,就叫陈大勇几人出去。杨一名有钱,团团买两串,他买三串。 朱红伟不好意思一直吃团团和杨一名的东西,就掏出五毛钱买一把糖。虽然他家住在大杂院,但他父母对孩子的态度是能上到哪儿上到哪儿。团团愿意拉他一把,他父母很高兴。以前不给零花钱担心他买烟,自打他天天跟团团在一块,也给他一点零花钱。 团团几人了解朱家的情况,知道朱红伟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就笑着接过他的糖,边吃边回家。 翌日不用出去卖对联,团团就带领同学们写寒假作业,复习功课。 苏笑笑给团团买一套高中课本,过了年初二,团团就和同学们学高一下学期知识。开学后杨一名等人听得懂老师讲的内容,心里没了无力烦躁感,学习状态上去,也不需要团团掰开揉碎讲给他们听。 苏笑笑到实习单位,大家对大学生很友善。母子俩每晚到家都很愉快。随着冬去春来,万物复苏,脱掉厚重的衣服,身体轻便了,张怀民受伤了。 阳历三月,很平常的一天,苏笑笑下班回来看到张怀民在屋里坐着很奇怪:“怎么回来这么早?” 张怀民指着搭在椅子上的那条腿。苏笑笑看过去,打上石膏:“你——受伤了?” “别担心,不严重。” 苏笑笑心慌,踉踉跄跄进屋,想凑近看看又怕碰到他:“怎么会,伤到腿?” 说来话长。 成副队最近在查走私案,人手不够,张怀民手上的案子不难,成队让两个老探员接过去,张怀民和其他人跟他查走私。 张怀民相貌好,跟他出去明察暗访的探员发现这一点,遇到看起来不好相处的大妈大妹子就让他过去。 一大姐特热心,带张怀民去嫌疑人在外面租的房子,走到一半碰到嫌疑人下车买烟。大姐激动地大喊,公安找你。 张怀民一看嫌疑人醒了,赶紧喊远处的同事收网。 这两年严打,嫌疑人犯的事够枪/毙的,他心里也想过一旦被抓就跟公安鱼死网破,弄死一个不亏,弄死两个赚一个,看到张怀民敢拦车直接撞上去。 张怀民哪见过这么猖狂的犯罪分子,车到跟前才意识到他来真的,要不是身手好反应快,车能从他腿上压过去。 张怀民不希望苏笑笑胡思乱想,伸出手。苏笑笑下意识扶着他,张怀民攥住她的手安慰:“不严重,别担心。”然后三言两语说一下经过,就说嫌疑人和同伙都被抓住。 苏笑笑的手冰凉,反握紧他寻求温暖:“走私什么值得拼命?” “高档奢侈品!”张怀民把腿移开让她坐下。苏笑笑赶忙说:“别动。”拿个小板凳坐到他身边问,“这些东西一般人弄不到。” 张怀民点头:“外面有关系。其实这种还好。听说有些事业单位员工也参与其中。幸好上面盯得紧,遇到后台硬的,后台也不敢找我们要人。” 苏笑笑心说,以后就难说了。幸好他干的不是经侦,不然得三天两头应付请客送礼的。 张怀民没有读心术,见苏笑笑不说话以为她好奇,就继续说:“照目前来看,老成会越来越忙。” “可是照理说刑事案件更危险吧?” 张怀民点头:“所以我们抓嫌疑人时,一下车就给枪上膛,警惕性高反而没受过重伤。不过经过我这事,成队他们以后应该不敢大意。” “那,医生怎么说?”苏笑笑前世今生都没照顾过伤者,“是不是吃什么补什么?我明天就买几根猪骨头。早晚做给你吃。中午——你去爸妈家?” 张怀民握紧她的手:“别紧张。你回头把我补过了,我这一条腿不能动,不得忍着?” “说什么呢?”苏笑笑抬手想捶他,看到他的腿又把手放下。 张怀民握住她两只手:“因为我们春节去局长和副局长家拜年,这几位吃咱们的嘴软,给我两个月假,我可以慢慢养。” “还送对了?” 苏笑笑计划山珍海味一样四大包。王芳听说了她的打算,一样六两,准备了四样。给局长和副局长的东西一样,就是局长的鲍鱼和海参稍微大一点,不放在一起比较也看不出来。苏笑笑又买两斤水果和一盒点心。 几位领导的夫人把那几样留下,水果和点心塞给苏笑笑。苏笑笑回来把这事告诉王芳,王芳让她放宽心,水果和点心还给她,可能不是嫌弃,是家里太多吃不完。 头一回亲自干这事,苏笑笑连着几天都有点不踏实。张怀民发现这一点,特意找机会到副局长面前晃一圈,副局长跟他客气,改天一起吃饭。张怀民回来就宽慰苏笑笑,别胡思乱想。 再次听到苏笑笑的怀疑,张怀民好笑:“我还在医院就要帮我申请营养费。你说呢?” “正好在家安心准备毕业的事。”苏笑笑道。 这一天惊心动魄的,张怀民只想好好静静:“不提这个。团团快放学了吧?” “我去做饭。”苏笑笑霍然起身,“你吃什么?我——能不能吃鱼?我去爸妈家看看爸有没有钓鱼?” 张怀民想说,不用急。可他觉着说了没用,干脆说:“中午没吃饭,回来就喝点水,胃空得很,就想吃热汤面。” “我去和面。”苏笑笑挽起袖子到门外又转身。 张怀民差点被呼吸呛着:“忘了什么?” “加俩荷包蛋?” 张怀民轻轻松了一口气:“听你的!” 第99章 学织毛衣夫妻间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爸爸怎么了?” 张怀民心里一哆嗦,还没想好怎么糊弄孩子,他怎么就放学了啊。张怀民转过头冲他招招手。团团进屋看清他整条小腿打着石膏,不像追犯罪嫌疑人时崴到脚那么简单,“犯罪嫌疑人打的?” “怎么可能?无法无天了!”张怀民说出来有点心虚,不敢抬眼看儿子,“追犯罪嫌疑人时从高处跳下来,我以为没事,毕竟以前也没事——” 团团不禁说:“你以前多大现在多大?” “不是忘了吗。感觉不对劲就立刻去了医院。没大事,养十天半月就差不多了。” 团团不信:“十天半月要打石膏?” “我也觉着不用。老队长非要医生打石膏,让我在家好好休养。我寻思着正好趁着这段时间把学校的事搞定,以后也不用两头奔波。” 团团转身去厨房:“妈妈,是吗?” 苏笑笑:“你腿受伤十天半月能长好,你爸够呛。” “对!爸爸都四十多了,又不像我新陈代谢快,怎么可能十天半月 养好。“团团忽然想起老人爱念叨的一句话,回头问他爸:“局里就给你半个月假啊?” 张怀民不敢说实话:“先休息半个月。” “这还差不多。”团团对这个答案勉强满意,“你想上厕所或者干啥叫我,我扶你去。” 张怀民愣了片刻,没想到孩子能说出这番话,他很是欣慰,绝口不提有拐杖:“那就辛苦苏团团同学了。” “不辛苦!”团团脱口说出来才意识到爸爸故意逗他,“你少说话,好好休息!” 张怀民摇头失笑。 团团挽起袖子:“妈妈,要不要我洗菜?” 苏笑笑朝身后看一下。团团拿起一棵大白菜:“用白菜煮面条啊?” “不想吃?” 团团摇头:“不是,就是不想吃白菜帮子。” “那,算了。” 团团下意识想恭维他妈,想起什么又拿着白菜出去,“爸爸,吃不吃白菜?” “我吃什么都可以。” 团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你肯定也有!” “过来!”张怀民笑着招手。团团好奇地走过去。张怀民朝他脑袋上呼噜一把。团团气得跳脚。张怀民好笑:“去奶奶家问问有没有饺子和辣椒油。” 团团看向他的腿:“可以吃辣吗?” “微辣。” 团团:“那有胡椒粉就够了啊。” “也对。”张怀民点头,“让你妈做酸辣饺子面。” 团团也爱这一口,白菜往厨房一扔就往外跑。苏笑笑不禁问:“干嘛去?” “我回来你再煮面。” 团团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苏笑笑奇怪,从厨房出来问:“都跟他说了什么?” “问我想吃什么,我问他有没有饺子,他说去爸妈家看看。” 苏笑笑瞪他:“大晚上的上哪儿弄饺子去?净想着吃新鲜的。” 张家没有冰箱,这个时节的鲜饺子不能放太久,都是买到鲜肉现吃现包。这大晚上,菜市场早关门了,团团到他奶奶家自然扑了个空。 在老张家聊天的邻居听说团团要吃饺子,就让团团去她家,她早上买了两斤肉,中午包一顿,晚上包一顿,还是荠菜馅的。 团团想说我爸爸想吃,看到爷爷奶奶的样子好像还不知道他爸爸受伤了,就把话咽回去要拿钱买。 罗翠红:“我明早称两斤肉,包了还给她。” 邻居大妈点头:“对。要多少啊?” “有没有没煮的啊?我妈妈擀了面条,我想跟面条一起煮着吃。” 大妈打趣他会吃,然后就问:“是你妈想这么做吧?这种做法是不是也跟南方人学的?南方人就爱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不过有的还挺好吃。”说完让团团跟她回家。她儿子媳妇还没下班,她准备一家人都回来再煮。给团团拿二十个,不够全家吃的,就打算和面,也做饺子面。 团团听了她的打算,发现她家橱柜里有辣椒油,就把酸辣汤的配方告诉她。 大妈一听放了虾皮还放紫菜,心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能吃吗?” “你调一碗试试啊。你家有没有紫菜虾皮?我奶奶家有,我去拿。” 大妈拦住团团:“我家有。你妈和你爷爷奶奶说吃海带虾皮补什么钙,就是对身体好,那些东西也不贵,一块钱能买一包,我也买了一点。用紫菜做鸡蛋汤,放点虾皮,别说,还挺香。” 团团此刻挺想回家:“我给你调一份吧。” 大妈给他一个碗,团团调好就端着饺子逃了,不然大妈能扯到明儿早上。 到家苏笑笑正好切好白菜。团团看到白菜帮子苦大仇深:“都说了我回来再做,你怎么——” “炒白菜!” 团团把后半句咽回去:“可以!” 苏笑笑瞪一眼他,叫他把炉子上的水壶拎下来。 酸辣白菜出锅,苏笑笑用盆盖上菜,然后用热水煮饺子。饺子出锅前放面条,面条煮熟,团团调好汤碗,苏笑笑浇上原汤就捞饺子和面。 团团看到案板上还有一把湿面条:“留给我当夜宵的吗?” “看看你爸的饭量。”苏笑笑又把炒菜前煎的荷包蛋放碗里,“好了。” 团团先端他爸爸的盆:“爸爸天天这样吃,半个月后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肯定胖一圈。” 张怀民自十六岁当兵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没休息过这么久。团团的话让他意识到回头苏笑笑去上班,团团去上学,家里就他一个,这样的日子他要过六十天,不由得心慌焦虑,不行,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爸爸,筷子!”团团把筷子递过去,“想什么呢?” 张怀民下意识接过筷子:“你说的对!现在我的身体不如以前,再胖的跑不掉,岂不是要退居二线。四十多岁正是奋斗的年龄啊。” 苏笑笑把菜推到他面前:“先养好身体!一瘸一拐的拿什么奋斗?还有,这一周哪都不许去!” 张怀民很是敷衍地点点头。 要说十年前苏笑笑不了解他很正常,毕竟原身跟他聚少离多。如今俩人一起生活了十年,张怀民眨眨眼,苏笑笑都知道他想作什么妖。 晚饭后,团团扶着他爸去厕所,苏笑笑把厨房收拾好就去公婆家,告诉二老张怀民从楼上跳下来摔伤了。二老早有心理准备,闻言没有惊慌失措,再一想到团团有心思吃饺子,想必伤的不重,便等苏笑笑继续说。苏笑笑请二老给他准备午饭,再盯着他别乱跑。 老两口相视一眼,心说腿受伤了还能乱跑?心里奇怪,就跟苏笑笑去她家。到堂屋一看张怀民是一条小腿打石膏,拄着拐杖不耽误走街串巷,罗翠红就叫苏笑笑把张怀民交给她。 二老走后张怀民就问:“夫妻间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张怀民,你可能没有注意到你的毛病,我叫你做什么,你要是不想做,就是光点头不说话。别不承认,你要能老老实实在家待三天,团团跟你姓!” 张怀民嗤笑一声:“团团姓刘也是我儿子。” “我跟你姓?” 张怀民的笑容凝固:“这,没必要赌这么大吧?老爷子泉下有知不得天天夜里找我唠家常?” “我去洗脸刷牙。你呢?” 张怀民叹了一口气:“睡不着。” “我猜你也睡不着。”苏笑笑不管他,洗漱后她就把毛线拿出来给团团织毛衣。 张怀民惊呆了:“苏笑笑同志,你才上几天班啊就这么不思进取?” “首先,我是实习生,还在学习了解阶段。其次,我的论文早好了。最后,还没正式入职就抢着表现,把同志衬得一个比一个懒散,对我有什么好处?” 张怀民:“你在家苦读到半夜也没人知道吧?” “单位的情况我一知半解,我学什么?”苏笑笑瞪一眼他。 张怀民恍然大悟:“忘了,你跟我不一样,证据都留在局里,我也可以在家分析案情。” 苏笑笑白了他一眼:“要毛衣还是坎肩?” “坎肩。毛衣袖子臃肿影响我发挥。” 苏笑笑不想理他。张怀民拄着拐杖到她身边坐下:“妈不是闲着没事吗,让她做得了。” “你妈都六十多了,张队,放过她老人家吧。”苏笑笑转向他,心中忽然 一动:“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 张怀民拄着拐杖就走:“我去刷牙洗脸。” “人家还没说完呢。” 张怀民回头:“苏笑笑,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让我织毛衣,除非我这条腿也不能动。” “说什么呢?”苏笑笑嫌晦气。 张怀民一见她比自己这个当事人还忌讳,心里感动又坐回去:“难不难?” “认真的?” 张怀民:“多学点,兴许哪天用得上。” “不开玩笑?” 张怀民让她说说看。 然而苏笑笑不知道怎么讲解,就拿两根针和一团毛线,她说一句,张怀民动一下。起初食指不听使唤,半小时后竟然有点上手,张怀民惊呆了:“我还有这天赋啊?” 苏笑笑也挺意外:“以后家里的毛衣交给你?案件没了头绪,你苦思冥想是想,织着毛衣思考也是想。” “不可能!”张怀民断然拒绝。 苏笑笑心说,真遇到线索全断的案件,甭说织毛衣,让你寒冬腊月冬泳,你也能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给团团织个坎肩?”苏笑笑问。 张怀民:“先织围巾。织找了我拆掉再织坎肩。” 听他这样说,苏笑笑估计他明天不会乱跑。听到脚步声,苏笑笑朝外看去,团团和四个少年出来,杨一名问吃什么的声音传过来。苏笑笑想说话,团团说面条。杨一名啧一声,显然很失望。 张怀民用针戳一下苏笑笑,示意她过去看看。苏笑笑微微摇头,团团“爱吃不吃”的话传进来。 张怀民想知道杨一名怎么反驳,勾头看到杨一名搂着团团的脖子把他往厨房带。 半大小子饿的快,哪怕杨一名嫌弃面条,团团用热水煮好他也忍不住端起来就吃。团团一边封炉子一边问:“好吃吗?” 杨一名很意外:“汤酸酸的,还有海带和虾,居然不难吃?” 团团:“不是海带,这个叫紫菜。锅里还有一点汤,我再给你加点?” 李小光的碗先递过去。团团不偏不倚,一人半勺。吃好了,朱红伟和陈大勇刷锅洗碗,然后关上电灯继续复习。 翌日晚上,杨一名拎着一包生鸡蛋过来。苏笑笑也没跟他客气,接过去就问怎么吃。 杨一名不好意思:“我妈说一周两次。没见过这么小气的女同志。” “你妈说得对。”苏笑笑道,“要让小光或大勇的兄弟姐妹知道每晚都有一个荷包蛋,他们肯定掐着点过来。” 杨一名:“他们跟过来把我气的再也不往你家拿鸡蛋,对李小光和陈大伟有啥好处?” “对他们兄弟姐妹来说也没坏处啊。只有他们兄弟姐妹有求于他们时才会为他们着想。”刘大军一家子希望原身供养他们,也没给过她好脸。 杨一名先到他哥他姐,好奇他这两年存了多少钱,都不知道说句好听的:“不说这些。苏阿姨,今晚就给我们做呗?” 苏笑笑:“明天吧。明天给你们做点没吃过的。” 明日周六,苏笑笑半天班,她已经托公婆买几根骨头,她下午猪骨头汤炖排骨。苏笑笑原计划用骨头汤煮面。现在决定调整。 翌日,午饭后,苏笑笑就炖骨头准备做糁汤。苏笑笑以前没吃过,只在电视上看过。以前团团在钟家吃过一次,回来就说好喝。苏笑笑以为胡辣汤,团团说不是。苏笑笑奇怪,找吴双打听才知道真不一样。 苏笑笑家的碗是粗瓷大碗,张怀民喝了四大碗,又吃两个死面贴饼。苏笑笑嫌他一次吃太多:“你就不能这个时候喝两碗,等八点团团他们几个休息的时候再喝两碗?” “两次都吃个半饱有什么意思?”张怀民道,“你放心,胖不了!” 苏笑笑心中一惊:“上午出去了?知不知道你需要静养,静养!” “没出去!”张怀民怕留下后遗症,一上午都没出远门,“我不是上半身好好的吗,就让爸妈给我找两块砖头——” 苏笑笑:“腿不用使劲是不是?” “看你就没练过。腰都不用使劲。”张怀民指着小腹:“这里收紧,腿放松。” 苏笑笑松了一口气:“不管以后去哪儿,这一周必须给我静养!” 那是不可能的。想起苏笑笑之前说他敷衍她的时候就点头,“好,不往外跑。” 三天后,张怀民走出家门长舒一口气:“还是外面的空气新鲜!” 第100章 闲着也是闲着我姓张,叫张怀民。…… “张怀民!” 吼声突然传过来,张怀民吓了一跳,慌忙往左右看去,左边胡同口老张瞪着眼睛走过来指着他数落:“笑笑说你不老实,我还当她想多了。原来你——” 张怀民打断:“上厕所!” 老张满腔怒火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嗖的一下全没了,还有点尴尬,“那你,要不要我扶你?” “不用!”张怀民怕他跟过去,让他留下看家。 老张不疑有他。 五分钟过去,张怀民还未出现,老张担心他一瘸一拐的掉进茅坑,就锁门去找他。 公厕在胡同口路边,老张刚到胡同口就看到张怀民在斜对面胡同口站着,撑着拐杖费劲,他整个人靠墙上。老张气得想骂人,怎么越活越回去,还不如小时候懂事,可一看到他另一条腿打着石膏,老张又心疼。 老张叹着气背着手过去:“看啥呢?” 张怀民哆嗦一下:“您老怎么走路没声?” “你看迷了!”老张没好气地越过他朝里瞅,看到五米外,也就是胡同入口第一家门外围满了人,有街道干部,还有街坊四邻。老张好奇:“出什么事了?” 张怀民:“两口子打架。不是什么大事。” “嗳,你说得轻巧!”站在最外圈的大妈耳尖听到他的话回头想数落几句,看清说风凉话的是张队,大妈把话咽回去疾步走过来,“小张,是不是知道咋回事?” 张怀民问:“是不是两口子对打?” 大妈点头。 张怀民不想回家,就给她说说:“真不想过了没心思打。要是单方面家暴——”朝街道干部瞅一眼,“早进去了。她现在有心思看热闹,说明俩人有来有往,她贸然进去,轻则里外不是人,重则被两口子联手打一顿。” 大妈不禁拍腿:“嗳,真让你小子说着了。刚才街道小刘还说一会儿再进去——” “离就离!谁怕谁!” 吼声传出来,大妈吓得一愣一愣,回过神转向张怀民,“你说的,也不准啊。” “今天要能离,我跟你姓。”张怀民撑起拐杖让他的好腿歇一会儿。 大妈被他说的好奇,挤到门口踮起脚往里瞅,看到夫妻俩出来,堵在门外的人下意识让开。街道干部小刘忍不住说:“冷静冷静消消气,有什么——” “冷静不了!”女同志扭头就吼。 小刘顿时想给自己一巴掌,让你多嘴。可他俩三十出头,不太可能没孩子,孩子肯定是未成年。不希望三年后这个街道多出个犯罪分子,小刘继续说:“可是你们离了,孩子怎么办?” 张怀民撑着拐杖过去。老张一把抓住他手臂,低声问:“想干嘛?” “山人自有妙计!”张怀民拨开他爹的手。 老张没好气地说:“我看你瘸了还不消停!” “说什么呢?这老头!”张怀民嘀咕一句,朝闹离婚的男同志走过去,“今儿不是周末,都不用上班吗?” 男同志抬头说:“关你——”抬头看清来人,慌忙改口:“请假了。” 张怀民:“那你俩得赶紧。我听说离婚需要单位开证明。再耽搁下去,等到各自单位开好证明,再到民政局,工作人员就下班了。” 街坊四邻一脸的不赞同,老张家小张是不是刑事案件办多了,担心两口子你给我一刀我给你一刀,所以希望他俩早点分开啊。 闹离婚的男同志张口想说谢谢,到嘴边停一下,“不是,听您的意思怎么还巴不得我们离婚?” 张怀民奇怪:“不是你说离就离谁怕谁?我听错了?好心提醒你,怎么还不落好?” “我——”男同志不敢像他老婆吼街道干部似的吼配枪的刑警,“去就去!”扭头看着一旁的妻子,“怕了?” 女同志冷哼一声:“我怕——” 张怀民打断:“你怕也不是怕离婚。你有工作有工资,谁离了谁不能活!” “对!”女同志抬高嗓门应一声。 老张问张怀民:“腿疼不疼?”言外之意,赶紧给我回家静养! 张怀民:“就是孩子可怜。不过没关系,等你们各自成了家再各自生一个。” 夫妻俩一致转向张怀民,异口同声:“你说什么呢?” “我又说错了?不是,你们看着不大,有没有三十岁?今年离了,明后年结了婚不生了?一婚闹成这样,还敢再婚,那再婚对象肯定让你们很满意。”张怀民想到要说的话寒毛卓竖,“不想跟意中人生个爱的结晶?” 女同志眼睛一亮,指着他丈夫:“我说你怎么那么硬气,合着在外面有相好的。” 男同志吼张怀民,“你胡说什么?!” 张怀民一脸无辜:“我说以后。” 男同志仔细想想他的话:“对!”指着女同志,“这么着急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我看你才有相好的!” 张怀民抬抬手:“二位,听我一言——” “不听!” 夫妻俩再次异口同声。 张怀民心说,离了婚谁还能跟你们这么默契,“我觉着应该先开证明——” “开个屁!”女同志一把拽住他丈夫,“不说清楚,这辈子甭想离!” 张怀民高声提醒:“顺便把二婚生不生孩子这一点也先说好!” 砰一声,夫妻俩一手关上一扇门,把所有人挡在外面。街坊四邻和街道干部吓得往后推 一下,面面相觑,这就完了吗。 街道小刘转向张怀民,小声问:“张队,这——” “我都说了没事。”张怀民撇向先去那大妈,“您老还不信。不是我多嘴,到了民政局也离不了。两口子耍花腔,看把你们一个个急的。” 老张好奇:“你怎么知道他俩不想离?” 张怀民反问:“这年头离婚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经过多年革命,人民群众思想开明了一些,但大部分市民依然羞于让外人知道他们婚姻破裂。尤其很多单位干部升迁会考虑到家庭婚姻,怕给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实在过不下去,到了分居的地步,能不离还是不离。 张怀民在这边住了四年,还来这边排查过,大部分街坊他都认识且了解。这两口子平均每月就会闹一次。张怀民早出晚归不常在家就碰到过十几次。 要离早离了。 街道小刘文:“以后闹起来,我就当不知道?” “出了人命是你失职。”张怀民道。 小刘张张口:“——你说他俩耍花腔?” 张怀民:“我查办的凶杀案中有一种激情杀人。比如你和我吵架头脑发蒙,随手抓个东西朝我脑门上一下。你在旁边盯着,他们吵起来有所顾忌,不会出现我说的那种情况。不过别离太近。” 小刘转向街坊四邻:“以后他们家的事别找我们。” 热心肠大妈问:“那找谁?” 张怀民:“妇联!她们三天两头处理这种事,比我们都擅长。” 老张打量他儿子,怎么觉着张怀民个老小子没憋什么好啊。 “给我回家!”老张拽着他。 张怀民担心摔着:“我一条腿,您悠着点。” 到院里,老张就让小张解释。 张怀民不敢再气他爹:“妇联的一些同志很擅长和稀泥——擅长说和。这两口子就是欠被妇联的同志教育。” “人家得罪你了?” 张怀民不能说他闲的,也不能提他在屋里憋的:“没有。扰民!冷不丁嚎一嗓子,好好的人也能被他们吓破胆!” 老张将信将疑:“你就这么不想待在屋里?” “三天了,吃饱了干坐着,换你你受得了吗?”张怀民问。 老张受得了就不会天天往外跑,“再忍几天,等骨头长好,你爱上哪上哪。” 张怀民明白了,这一周哪都不能去。 周末,张怀民坐在院里看着苏笑笑洗衣服:“要不要我帮你?” 苏笑笑扭头瞪一眼他。 团团幸灾乐祸:“高兴了?” 张怀民冲儿子招招手。团团问,“想打我?”往后退两步,“想得美!” 杨一名进来找团团踢球。 “等等我,我换球鞋。”换好鞋出来看到他爸精神萎靡,“爸爸,是不是想做点什么?随便什么都行?”” 张怀民不客气地说:“我干什么也不能陪你踢球!” 团团震惊:“你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杨一名比他还震惊:“你居然想让张叔叔陪咱们踢球?还是你敢想!”看到张怀民的拐杖,突然有个想法,“张叔叔,我觉着你可以守门。你的拐杖一出,谁也甭想踢进去。” 团团恍然大悟:“对啊!爸,就这么决定了。” “决定什么?”张怀民无语。 团团:“跟我们去学校。” 张怀民懒得理他:“笑笑——” “你们都走,我头疼!” 团团抓住拐杖,防止他爹给他一下:“走吧,爸爸,妈妈烦咱们。” 张怀民想念外面的自由,沉吟片刻:“走!” 到学校操场,张怀民乐了,居然还有个坐轮椅的。轮椅兄发现张怀民看他,下意识后缩。可又能缩到哪儿去呢。张怀民假装没看到他的窘迫,一瘸一拐过去,“难兄难弟啊。” 轮椅兄面露尴尬:“跟你可能不一样。我是小儿麻痹症,走不稳。你呢?” 张怀民:“摔的。” “爸爸!” 团团朝他招手:“你快过来!” 张怀民抄起拐杖等他靠近。团团不敢,看到一个六七岁大的小孩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让人家给他守门。张怀民想问他是不是疯了,仔细一看小孩的样子:“你儿子?” “小的是。大的那个是我邻居的孩子。”看清两个小孩的站位,他忘记不自在,不可思议问,“让你去——守门?” 张怀民笑着点头:“可不是吗。逆子!” 饶是轮椅兄有心理准备,闻言也惊呆了。 “你家在附近?”张怀民看着他的轮椅问。 轮椅兄还没回过神,下意识说:“我是中学老师,住这边。” 团团初中是在他家附近中学上的。高中报名那天苏笑笑陪他来的。今天是张怀民第一次来这个学校,“难怪有几栋教学楼。” 轮椅老师点头:“他是苏团团?” 张怀民诧异:“苏团团这么有名?” “年龄最小,学习好,整个高中部只有他一个。我听他班主任说过几次。” 张怀民想问的话咽回去,撑着拐杖让好腿歇一会儿。轮椅老师见状试探地问:“应该还要玩一会,去我家坐坐?” “还不如说把轮椅让给我,你撑着拐杖。”张怀民忍不住说。 轮椅老师愣住。张怀民赶紧解释:“开玩笑。这几天在屋里坐够了。”嫌弃地看着拐杖,“不习惯。” “你是刚受伤?” 张怀民:“九天了吧?团团他妈逼我静养。她上班走了,我以为自由了,没想到让我父母盯着我。一天到晚,上厕所都跟着。” 轮椅老师忽然觉着他比自己惨:“伤的很严重?” “两个月拆石膏。” “那很严重。需要静养。” 张怀民一听“静养”就头疼,绕开话题:“你是接父母的班,还是大学毕业分配的?” “中专。”轮椅老师说完脸通红。 张怀民心说,看起来跟他家苏笑笑年龄相仿,这心理素质,跟苏笑笑之间差了十个苏团团还得加十个陈大勇:“学习好不等于会教别人。” 轮椅老师很意外,不禁说:“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你父母呢?” 轮椅老师苦笑:“他们不敢说实话,对我都是鼓励。” 张怀民感觉他对此不满,不敢再继续问,担心一不小心戳碎他脆弱的心灵。照理说孩子这么大了,不应该啊。 张怀民看看孩子的年龄突然明白,应该是七六年以前结的婚,那个时期在城里没工作的女同志为了逃避下乡二婚男都嫁,何况他只是站不稳。 今天周末,他妻子却没有出现,看起来像大孩子推他过来。张怀民恢复高考后女方就跟他离婚了。 照以往张怀民不会多管闲事,局里的案子已经够他费心。可谁让他最近太闲,还要再闲一个月:“那你父母很好。”指着操场,“那个小平头,团团的同学,高一第一次月考倒数,这学期月考好像是第四十名,他们班六十个学生,进步这么大父母还不满意。无忧无虑的年龄快愁成小老头。” 轮椅老师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不像啊。 张怀民扭头瞥一眼他:“在外面无论做什么他都高兴。”叹了一口气,“别人还不能多管。说多了他父母不高兴,还怪我们不了解他们家的情况。” 轮椅老师不禁说:“但是也对。外人确实不了解。” “他父母是普通工人,工资不高,但能养活一家人。这孩子懂事,夏天卖冰棒,冬天卖对联,自己挣学费。可是父母让他上完这学期就下学。” 轮椅老师愕然:“辍学? “对!理由是考不上大学,早点下来跟他叔去南方做生意。陌生人对此也能说两句吧?” 这位轮椅老师以为张怀民所谓的“说多了”是指让人家父母多关心子女,而父母工作忙,说出“我家的情况你不了解。” “无论如何也要上到高中毕业。” 张怀民:“我们是这个意思。他父母很坚决。继续上也许能考上大学。” “大专也行。我们学校去年来了几个新老师是大专学历。” 张怀 民点头:“想不想知道我这条腿怎么伤的?” “摔的。” 张怀民:“平地摔?” “不可能吧?” 张怀民先把那个跳水的女同志的事说出来,最后把跳水改成故意往车上撞,被他看见,他把人拽过来,自己没躲过去。 轮椅老师显然不信:“怎么会有这种父母?女儿被骗,反而怪女儿不检点?” “这种父母有很多。你天天在学校接触不到社会上那些事才觉着不可思议。” 轮椅老师好奇:“听你的意思——” “我是刑警!”张怀民道。 轮椅老师都忘了公安局还有刑警这个职业,而他说的这两件事远远构不成刑事案件,说明在校园外还有很多比气得女儿跳河的父母还要可恶的人。 难怪他会认为自己的父母很好。 轮椅老师抬起头,面向张怀民:“谢谢你,苏同志。” “谢我?” 轮椅老师见他故作不知,笑了笑:“反正谢谢你!” “不客气!我姓张,叫张怀民。”张怀民看向远处的小混蛋,“跟他妈姓。但我不是吃软饭的赘婿,不用同情我!” 100-110 第101章 不愧是我笑笑回来别说我出过去。…… 轮椅老师被张怀民的话搞得很尴尬,嗫嚅着解释是他想当然。 张怀民笑了笑,毫不在意:“习惯了。像我家这么特殊的,整个首都也没几家。” “你父母,也同意?”轮椅老师试探着问。 张怀民:“其实我家不如我爱人家富有。我都二十多岁了,我家才有自己的房子。以前在大杂院,一家五口挤两间房。我和我爱人订婚前,我爱人的祖父说孩子跟他姓苏,这房子就给我爱人。我爸妈很清楚普通人想买房有多难,改个姓跟一套房比起来不算什么。再说,无论姓什么都是我儿子。” 轮椅老师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冒昧问一句,你岳父岳母呢?” “我岳母男人脑,离了男人不能活。”自从多年前听他父母提过,他岳父岳母吃穿用都要苏笑笑出钱,张怀民就厌恶那老两口,说起他们毫不客气,“我岳父指鹿为马,她能夸我岳父见多识广。我岳父没什么本事,自愿入赘到苏家还觉着老爷子折辱他。随着老爷子年迈,他想吃绝户的心思愈发不加掩饰。老爷子五七还没过,就迫不及待给几个子女改姓。我爱人不同意,自那以后就认为我爱人是外人。” 轮椅老师张张口,没想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跟大冬天跳河的女同志和有机会上大学改变命运却被逼着辍学的少年比起来不要太幸运! 虽然他站不稳,可拄着拐杖也能行动。虽然他像少了一条腿,可有把他捧在手心里的父母以及处处为他考虑的兄弟姐妹。虽然妻子离他而去,可他有个健康的孩子。 轮椅老师问:“你们一家三口没有和你岳父岳母住一起吧?” “怎么说?” 轮椅老师朝苏团团看去:“跟你岳父岳母那样的人住一块,苏团团不会这么,有趣!” 张怀民不由得想起四岁前的团团乖的可怜,“被我爱人撵走了。搁现在不好撵。十年前有点‘黑历史’的人都不敢闹。我爱人用她弟媳妇娘家人威胁我岳父岳母,他们不敢赖着不走。当时我爱人的弟媳妇快生了。我岳父岳母笃定是男孩。” 轮椅老师想起他儿子出生时,他前妻认为她是他们家功臣,前岳父一家也这样认为,随着孩子长大越发猖狂。有一次没有达到目的就要离婚。轮椅老师受够了,便同意离婚。他前妻认为他一定会后悔。拿到离婚证明他也没后悔,前妻气得冲他放狠话。 以前为父母活着,后来为孩子,轮椅老师觉着从今往后应该好好规划自己的生活。不然不光对不起父母和孩子,也对不起自己。 张怀民见他的神色变了,不再是苦大仇深的样子,心说不愧是我! “爸爸,累不累?”团团追着球过来。 张怀民:“还知道你爹我现在只有一条腿啊” “嘿嘿!”团团抬脚勾着球,“累就坐地上歇会儿,我们踢好球扶你起来。” 张怀民白了他一眼,“你也让人家碰碰球。” “谁呀”团团扭头看到一东一西两个门柱,“好的。”正好他出汗了想歇一会,把球踢给杨一名,和他打个手势,跑过去把那个六七岁的小门柱换下来。 团团玩的是五人足球,跟他踢球的那些人除了他同学就是街坊邻居。有大人在这些小子很讨厌团团,因为长辈亲戚都喜欢拿团团埋汰他们。现在没有长辈在场唠叨,大家都给团团面子,配合俩小的玩十多分钟。 大家都累得气喘吁吁,杨一名收起球朝操场边走去。 到张怀民跟前,杨一名问:“张叔叔,还能走吗?” 张怀民抄起拐杖给他一下。杨一名嘴贱料到他得挨一下,所以先一步躲到团团身后。张怀民没打到他,他乐得咧嘴笑。 张怀民冲团团招招手,团团过去给他爹当人肉拐杖,忍不住抱怨:“我跟拐杖有啥区别?” “扶着你不硌得慌。”张怀民撑着儿子的肩膀休息片刻,向轮椅老师三人告辞。 团团看着那个大孩子推着轮椅走远,小不点乖乖跟在一旁,估计三人都听不见他说什么,“爸爸,你俩刚才聊啥呢” “聊人生!” 团团嫌弃:“天天聊一些大道理,烦不烦啊。” “不然聊我早上吃几碗饭,他昨晚喝多少汤?” 团团想了想:“可以聊别的。” “聊工作?不行!诗词歌赋?”张怀民好笑,“你爹我的文化素养跟语文老师聊文学,关公面前耍大刀呢。” 李小光不禁说:“张叔叔真厉害,这么一会儿都知道人家是教语文的。” 张怀民呼吸一顿,埋汰他呢。 团团无语地瞥他同学:“他就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初中部!” 李小光震惊:“我咋不知道有个坐轮椅的?” “因为他拄着拐杖上课。”团团越发无语。 杨一名攀上他的肩:“你认识他啊?” “我去找班主任的时候见过他。”团团叹气,“还是不是我校学生?” 陈大勇几人假装没听见。 其他人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像无地自容,其实一个个都在偷笑。 张怀民转移话题:“苏团团,中午吃什么?” 团团奇怪:“不应该问妈妈吗?” 杨一名:“张队问你要不要买熟食?” 团团眼睛一亮:“烤鸭?” 杨一名不禁吞口口水。张怀民摇头:“换一样。我没有那么多钱。” 团团不信:“你堂堂刑警队长会没钱?”把他裤兜里的钱全掏出来,三块六毛八,“你,这点钱也好意思让我点餐?” 陈大勇想起父母说过几次烤鸭贵,但究竟多贵,他一直没敢问:“很贵吗?” 团团点头:“我妈妈上个月买一只八块钱!” 杨一名手一挥:“我要能考上大学,在场的各位一人一只,抱 着啃!” 被他临时找来凑数的几人问:“我们也有?” 杨一名扫一下,算上他和张队十一人,一百块钱花不完,“都有!” 那几人听了这话顿时乐得嗷嗷叫。 张怀民失笑。 坐上回家的公交车,张怀民长舒一口气,拄着拐杖走路真累,以后再也不走这么远。 可是家里实在没什么事,第二天老张见儿子憋得难受,就叫张怀民陪他钓鱼。 张怀民难以置信:“我翻山越岭钓鱼?” “不去偏僻地方。”老张打算好了,到马路边乘开往公主坟的公交车,中间会过一座桥,在桥傍边下车,到桥底下钓鱼。 张怀民先前查奸/杀案走过前往公主坟的那条路,半道上确实有一条河,南北向,看起来水多宽,应该能钓到鱼。 张怀民:“明天再说。我要跟笑笑说一声。” “中午回来!” 张怀民怀疑他听错了,“您不是一钓钓一天?” “你管我钓多久。我就问你去不去?” 张怀民点头:“你先去拿渔具,我带上水壶。” 不止吃的喝的,张怀民还带两本刑侦方面的书,军绿色挎包塞得满满的。 爷俩在胡同口碰头,老张嫌他事多,拎着渔具大步往前,到马路边才停下等他。张怀民一开始想走快点,走几步忽然想到他现在啥事没有,有必要这么急吗。于是他慢慢悠悠到路边。老张耐心告罄,后悔提议带他钓鱼。 可是罗翠红让他看着儿子,不钓鱼他就得跟张怀民在家大眼瞪小眼。 下了公交车,老张先把他的东西放河边,然后回来接张怀民,扶着他边走边抱怨:“你还没伺候过我,我先伺候你了。” 张怀民问:“妈知不知道咱俩来钓鱼?” 老张停一下,不敢说他对妻子的解释是儿子想出去透透气,他担心儿子乱走动伤口裂开,所以提议去钓鱼。 张怀民见他爹闷不吭声,心里好笑。 话说回来,张怀民真没心思钓鱼,鱼饵放下去,他帽子一戴背靠折叠椅就把书拿出来。老张见状心烦:“你看着!” “你看着就好了。”张怀民说得事不关己。 老张心说,早知道去公园了。 “怀民,你看那是什么?” 张怀民无奈地问:“幼不幼稚?这招团团都不稀罕用。” “真的!你看桥洞底下!” 张怀民:“我看有啥用?又动不了!”朝十五米外的桥洞看去,桥洞底下河边有个麻袋,看样子是从哪儿飘来的,“然后呢?” 老张:“你不是说这两年走私的多吗?你妹也说过,她单位有个门卫和仓管监守自盗,弄了几百条烟。你说这是不是——” “想什么呢。”张怀民好笑,“偷了东西藏在这儿?” 老张点头:“碰巧遇到巡逻的,不得往河里扔?” “那你过去看看?”张怀民提醒,“我是不去!我不想弄湿衣服和鞋。” 老张起身到张怀民身边拿走他的拐杖。张怀民愣了一瞬,明白为什么让他过去看看。张怀民眼角余光看到鱼漂动了一下就不动了,只当没看见。 老张用拐杖戳了又戳,越戳越不对,一阵凉风吹过,他心里发怵,拎着拐杖跑过来。 “您慢点!”张怀民提醒,“六十多岁了,摔倒起不来!” 老张把拐杖扔给他:“你少咒我!” “怎么不拽上岸?”张怀民问。 老张坐下就摇头:“拽不动。里面不像偷的东西,也没有叮叮当当的声音。感觉一团一团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怀民想笑,忽然有个不好的预感,起身朝左右看去,看了三分钟,老张忍不住催他看啥呢,张怀民瞅见交警,挥着拐杖让交警注意到自己。 交警看到拐杖以为残疾人需要帮助,赶忙跑过来:“同志,你——”看到他旁边有个老头,椅子鱼竿一应俱全,顿时无语又想笑。 张怀民朝交警招招手:“我是市分局刑警队的张怀民。” 这几年交警帮市局排查过车辆行人,听说过市局有个性子极好,被犯罪嫌疑人用枪抵着脑门还能临危不乱的张队长。 “您这是怎么了?” 张怀民:“公伤。先别管我,桥底下有个麻袋,去看看里头装的什么。” 交警本能想问什么,一看他瘸着一条腿,把话咽回去。走到一半猛然停下,能让刑警队长留意的东西,别是那个吧。 交警不想去,也不能不去,于是回来找张怀民要拐杖,理由上班时间,弄湿了衣服和鞋没法回家换。 张怀民把拐杖递过去。老张起身在儿子身边小声问:“你也觉着不对?我感觉像死狗!” “死猫都有人吃,死狗往这儿扔?”张怀民瞥他爹,“我看是死人。” 老张惊得忘记呼吸。 交警慌忙跑过来:“张队,你你,你过去看看!” 张怀民把手递给他,他把拐杖递过去又架着张怀民,看到老张跟过来,“大叔,你在这边等一下。” 老张被他儿子吓得六神无主,闻言下意识停下。 交警小声说:“我怀疑里头是死人。闻到一股臭味。您没闻到?” 张怀民:“这么空旷的地方,你闻到了?” 交警又仔细闻闻:“没有。到跟前就有了。” 张怀民以前对新鲜血液敏感,这几年天天出现场,张怀民离麻袋只剩一米就闻到腐臭味。 交警攥住他的手臂:“有没有闻到?” 张怀民转过身往上面走几步,防止交警一激动摔下去再把他拽下去,他彻底变成瘸子,“给西城分局打个电话。” “哦,好——真是啊!?”交警震惊。 张怀民身体踉跄,慌忙反抓住他,“别激动。让市局来两个人,可能是大体老师。” “什么老师?你认识?” 张怀民:“先打电话!” 交警心下奇怪,但还是跑去打电话。 再说市局的公安听到“大体老师”四个字觉着谁恶作剧,再一听到张怀民队长在河边就更扯了,他腿都打石膏了,不在家静养,去河边干嘛。 可是有人报警就要出警,所以老探员带个年轻探员过去。 到跟前一看真是张队,俩人心中一突,慌忙过去。到跟前也闻到熟悉的味道,赶紧给家里打电话。法医和几个刑侦人员过来,老探员才穿着胶鞋下水。 老张见状收起鱼竿。张怀民以为他害怕,想让他先走,老张让张怀民看着板凳鱼竿,他挤过去看热闹。 张怀民无奈地问:“你不是怕吗?” “刚才只有咱爷俩我害怕。万一出来个怪物,咱爷俩都跑不了。现在这么多人怕啥。”老张说完三两步到跟前,“市局的同志,我先发现的,问我,我知道。” 张怀民好气又好笑:“你都没靠近,知道什么?别耽误人家办案!” 录口供的年轻刑警笑着点头:“大爷,情况我们都知道了。”看向交警同志,“他说了。” 张怀民心下奇怪,埋土里不是更保险吗。难道真让老张说中了,移尸的过程中遇到交警或片警,心里害怕扔到水里,顺着水流飘到桥洞底下。 如果是这样,嫌疑人没有发现麻袋在桥底下,会经常来这一代找吧。 先前警车过来就有路人停下看热闹。等法医过来,桥上桥下都站满了人。这么多人,嫌疑人要在附近,肯定知道出事了,肯定忍不住过来看看出啥事了。 张怀民先从身边看,再转到桥上,每个跟他对视的张怀民都看三秒,有人一脸莫名其妙,张怀民就点点头当打招呼。有人以为不许看热闹,悻悻地离开。张怀民的视线注意到一个中年男子,看起来一脸好奇,但手紧紧攥住衣角。 张怀民轻咳一声,其他人回头看一眼就转过头继续看热闹,那人惊了一下,张怀民冲他挑挑眉,他愣了一瞬拔腿就跑。 “站住!”张怀民举起拐杖。 几个刑警回头看向张怀民,顺着他指的方向,一个人正沿着大桥往人少的地方跑。机警的老探员立刻追上去。 张怀民看到岸上全是人,大声提醒:“让开!” 行人慌忙让出一条路。老探员追上去,那人瘫在地上。老探员顿时确定就是他。 以防证据丢失,张怀民没让法医把受害者搬出来,连麻袋一起带回去。 这种案子老探员能办好,张怀民和老张回家,坐的还是警局的车。 老张到家就问罗翠红:“你猜我们发现什么了?”没等罗翠红问,他就说他发现一个麻袋,麻袋里头有尸体,要不是他聪明警惕性高,尸体被凶手转移化成白骨都没人知道。 罗翠红脸色骤变,抓住张怀民上下打量:“没受伤吧?怎么去河边钓鱼也能碰到这种事?今年也不是你本命年!过几天我们去雍和宫拜拜。” 老张道:“有我在他能有什么事?不过以后不能在市区这边钓鱼。市区人多事多,说不定又碰到一个。回头我去没人的地方,叫上你李大爷。” 张怀民震惊,老头子竟然真不怕:“爸,有没有可能凶手抛尸的时候也想着这地方没人来,化成白骨也没人知道?” 老张被问住。 罗翠红指着爷俩:“哪都不许去!你,去公园找人下棋。你,在家静养。” 坏了!张怀民差点忘了:“妈,笑笑回来别说我出去过。” 第102章 孝顺儿子死道友不死贫道! 罗翠红不禁阴阳怪气:“你还知道怕?” “我不是怕她发现我阳奉阴违,是怕她担心我受伤。” 罗翠红没好气道:“知道就好!” 虽然张怀民不想在屋里待着,也没有不拿他那条瘸腿不当回事。可苏笑笑还是不放心,一回来就审他。连着几日,张怀民也是有脾气的。苏笑笑担心他,张怀民不想冲她发脾气,那只能瞒着。 张怀民看他妈的样子感觉瞒不住。死道友不死贫道!张怀民把他爹捅出来:“其实我不爱钓鱼。” “那你往河边跑?”罗翠红瞪着死到临头还诡辩的儿子。 老张感觉不好。听到儿子说:“爸非要我去,我想着在哪儿都是待着——” “你——”老张急忙打断,罗翠红转向老张:“你闭嘴!” 张怀民打开身上的挎包,拿出两本书:“谁钓鱼带书?” 罗翠红信了,指着老张,“我就奇怪怀民又不会钓鱼,怎么突然想钓鱼。让你看着怀民,你就这么看的?” “我没看着他?” 罗翠红顿时气得胸口疼。张怀民趁机一瘸一拐地跑了。罗翠红大声问:“又上哪儿去?” “回家啊。” 罗翠红问:“不吃了?” 张怀民忘了,老婆中午在单位,儿子在学校,他一个人做少了吃不饱,做多了吃不完,剩到晚上没人吃,倒掉可惜了。 张怀民一瘸一拐回来,老张回头瞪儿子,你小子给我等着! 等明天吗? 出去一趟碰到一起凶杀案,虽然张怀民不怕,也觉着他现在这样不方便出去,万一遇到抢劫的,他是追还是不追呢。追吧,腿废了,不追良心过不去,也对不起他那身军装,所以第二天苏笑笑和团团走后,张怀民去书房练毛笔字。 老张被发配过来盯着儿子,看到张怀民不理他,一个人在院里靠墙坐着昏昏欲睡又睡不着,实在太难受,起来找抹布去堂屋打扫卫生。 累一身汗,老张舒坦了,再次在院里坐下也不觉着浑身不自在。下午没啥事,老张打着哈欠去菜地,他比苏笑笑会种菜,缺的苗补上,缺水浇上。 这些活干完第二天又没啥事,老张在院里愁的直叹气。张怀民写累了出来透透气,便看到老张百无聊赖的样子。 张怀民:“我的腿十多天了,再过几天就可以拆石膏,你有事忙你的去,不用天天盯着我。” 苏笑笑和张怀民没说实话,老张闻言真以为过几天拆石膏:“你妈在家洗被套,我回去给你妈搭把手?” “去吧。” 老张不放心:“别乱跑!” “我瘸着一条腿往哪儿跑?” 老张想想也对,他一瘸一拐上公交车都费劲,于是就回家干活。 十二点多,罗翠红喊张怀民过去吃饭,见他在院里晒着太阳看书,又想起闺女提过他要写什么论文,认为他忙这事,便不再盯着他。 老张午睡醒来就喊隔壁老李头下乡钓鱼。 罗翠红原先以为他要去人迹罕至的地方钓鱼只是嘴上说说,没想到他真想去:“不怕再遇到裹尸袋?” “那种事怎么可能回回被我碰到。”老张嘴上这样说,心里不踏实,出了胡同就跟老李商量去南边,南边乡下有他家亲戚,万一磕着碰着也好找人搭把手。 前两天警队的车送老张回来,整条胡同的街坊都看见了。车一走他们就在门外打趣老张,现在都车接车送了。 当时老张啥也没说。街坊四邻愈发好奇,就找机会问罗翠红,张怀民的腿伤成那样怎么还去公安局。罗翠红实话说了,老李自然也知道老张钓鱼碰到麻袋裹尸这种操心事。 老李听了老张的话就想到这茬,他生得早,经历过战乱,不怕死人,但也不想碰到死尸的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老李问:“知道咋走吧?” “路边坐车拐到南边,到南边换一辆车,来回八毛钱。”老张想起到村里还要走很长一段路,“咱们不去村里,到镇上河边钓鱼。有没有拿个干净的袋子?” 老李不明白:“拿那干啥?” 老张左右看了看,前面那条胡同往东是他大儿子家,让老李在路边等着,他到张怀民家里拿个布口袋,顺便看看儿子有没有老老实实搁家带着。 老李看着布袋皱眉:“这也没法装鱼啊。” “摘榆钱。听说乡下遍地都是榆钱、香椿和洋槐花。香椿老了,洋槐花还没开,现在正好摘榆钱。”老张打算的好,忘了此刻快两点了。 到河边放下鱼钩太阳都偏西了。 河边确实有榆钱树,也有人摘榆钱。老张潜意识认为他村里有人,让老李看着两条杆,他跟摘榆钱的乡亲套近乎,先问河边榆钱树是不是他们的。 河边的树是镇政府种的,公家的。老张听人这样说,就表示想用人家的镰刀。人家心里好笑,这大爷真不见外。见老张有礼貌,镇上没有这么讲究的,就问:“大爷,城里人吧?” 老张接过镰刀点点头,又道一声谢。 “怎么来我们这边钓鱼?” 老张笑着说:“到了这边亲切。我儿媳妇老家是这边的。” 人家一听是老乡,笑容真诚许多:“你儿媳妇老家哪儿的?” “前面刘家凹的。前些天我儿媳妇还带着孙子回来过,给老人上坟。” 蹲在地上摘榆钱的年轻女子抬起头:“刘家凹?我小姑子婆家是刘家凹的。刘家凹谁家?” 以前老张不喜欢刘家人,恨不得不认识刘家人。后来知道刘家就刘大军一个奇葩,也愿意提刘家其他人。老张想想刘家那几个兄弟的名字在农村太常见,“我儿媳妇说她堂弟是刘家凹第一个大学生,你知道吧?” “那家啊?我知道!”年轻媳妇刚才见堂嫂跟老头聊天,还嫌她吃饱了撑的。一听这话立刻起来,“在市里工作,对象也是市里的,听说五一结婚?” 老张:“十一结婚。女方没什么要求,我儿媳妇她小叔小婶要给女方准备几条被子,用今年的棉花做,做好再结婚。” “你儿媳妇是不是姓苏?” 老张点头。 年轻媳妇笑着说:“那我知道。我小姑子经常跟你儿媳妇的叔伯婶子进城卖东西。我也打算改天试试。听说一起去安全。” “人多了没人敢欺负你们。” 年轻媳妇点头:“大爷,你摘了自己吃吧?我的给你,你把袋子拿过来,这些够不够?” 老张连忙摆手:“留着吃吧。我随便摘点就够了。” “我摘的快。” 老张想了想:“你给我,那我去钓鱼,钓上来给你一条大的。” 农家人肚子里没油水不爱吃鱼,年轻媳妇拒绝他的好意。老张也不好意思白拿人家的东西,给人出个主意,“城里找不到榆钱树,你多摘点送去刘家凹,让我儿媳妇她叔帮你卖?” “这东西也有人买?”年轻媳妇惊呼。 老张:“试试。卖不掉拿回来自己吃,放一夜再放半天也不会坏。” 跟年轻媳妇一起的都是她婆家亲戚,几人相视一眼,让年轻媳妇试试,真能卖掉,回头洋槐花开了,她们也弄两篮子洋槐花去城里试试。 在老张和老李来之前河边没人钓鱼,导致鱼看到鱼食也没有意识到危险,大大方方咬钩,被老李一下甩上 来。 老张把鱼放桶里,他的鱼漂动了,老李再次甩上来,又捞一条大鱼。 一个小时,太阳西下,老张和老李各钓三条大鱼,三四条半斤重的小鱼。那几个摘榆钱的女人也准备回村。老张和老李拿出一条给她们。 几人真不想要,因为她们家门口沟里的鱼都没人吃。又见老头诚心给她们,几人接过去又给老张抓几把榆钱。 老张拎着俩人的渔具和榆钱,老李拎着两个桶,走半里路去镇上乘公交车。 幸好这个时候天变长了,到家太阳下山但天没黑。罗翠红正准备做晚饭。老张让她炸小鱼蒸榆钱。老罗同志嫌麻烦,让他给苏笑笑送去。老张想起大孙子每天学到晚上九点,就拎一条大鱼和几条小鱼去苏笑笑家,榆钱给老李家一半,跟老李家一样明早蒸着吃。 苏笑笑让张怀民杀鱼,团团给他打下手。她把面条切好,把小鱼切段裹上面糊炸的外酥里嫩。炸好后,团团给他爷送一碗,老张拿出他的二锅头,抿一口吃一块鱼,感叹:“还是团团知道疼我啊。” 张新民夹一块鱼:“大嫂做的。” “这是孝敬我的。” 王芳伸出去的筷子又缩回去。罗翠红见状给她夹一块,“厨房还有一条鱼,想吃我明晚做。” 再说团团,回到家就端着碗和他爸坐在一块吃炸鱼。苏笑笑见状问:“不煎荷包蛋了?” 爷俩一起点头。 苏笑笑把蛋收起来:“团团,我把那条大鱼切块用猪油煎一下再炖,回头放钢筋锅里温着留你们晚上吃?一名他们几个能吃鱼吧?” 团团往他妈嘴里塞一块鱼:“那么大了还不会吃鱼吗?” 张怀民:“有人就不会。” “那他们喝汤我吃鱼!”团团回头一看,他爸挑大块,“妈妈才吃一块!” 张怀民:“鱼是我洗的,你妈做的,心疼你妈就少吃点。” “我也没闲着!” 苏笑笑:“你俩能不能去堂屋?别在这里烦我!” 爷俩安静下来。 苏笑笑先烧鱼,留一盆鱼汤,用鱼汤煮面。放了青菜,苏笑笑就准备盛面。张怀民看着他的瘸腿:“在这里吃吧。出来进去的费劲!” 苏笑笑下班回来见他趴在书房写写画画,以为他腿难受才能老老实实在家待着,闻言把他的面放案板上。 饭后,张怀民洗漱让团团伺候。苏笑笑看着团团跟个陀螺似的,心疼孩子想接手,他摆摆手:“我先试试他真孝顺还是装孝顺。要是装的咱回头领养一个。” 团团白了他一眼,接过他的牙刷杯子放窗台上,“要不要我给你洗脚啊?” “给你爹擦擦后背。再给你爹我洗头——” 团团打断:“你是腿瘸不是手断,差不多得了!我们学校那个坐轮椅的老师也没你事多!” 苏笑笑不管了,她洗漱后去堂屋。 张怀民见好就收。 天天在家闲着,张怀民身体不累,就在苏笑笑身边陪她,苏笑笑织毛衣,他递毛线,苏笑笑练字,他帮忙研磨。 八点钟,李小光等人从书房出来去厨房,扭头看到堂屋里的俩人不吵不骂,陈大勇小声说:“团团,你爸妈感情真好!” 团团奇怪:“好吗?也没有多好吧,两个小时前我妈妈还嫌我爸烦!” 第103章 旁观者清不许一口咬掉半个! 陈大勇担心被苏笑笑和张怀民听见,压低嗓子问:“嫌弃啥?张叔都那样了。” “嫌我爸幼稚。”团团掀开锅盖,鱼汤的鲜香味扑面而来,几人顿时没心思在意谁嫌弃谁。 话说回来,苏笑笑希望团团多几个朋友,上学放学路上有个伴儿,但也不是圣母冤大头。先前苏笑笑把鱼汤舀盆里放回锅中箅子温着,问团团要不要吃馒头,团团说他不想吃。苏笑笑问要是饿了呢,他说吃饼干。苏笑笑就没管其他人,所以锅里只有鱼汤。 只是鱼汤几人也很高兴。杨一名盯着汤舔了舔嘴角,眼中透露出怀疑:“感觉比我妈和我姥爷做的还好吃。” 李小光下意识问:“你姥爷还会做饭?” “我姥爷比姥姥做饭好吃。”杨一名十分可惜地说,“就是老爷子不常做。” 团团把两盆汤端出来,上面一盆汤多肉少,底下一盆汤少肉多。李小光问:“又是你爷爷钓的啊?” 团团点头:“我妈说收拾好了也有两斤重。鱼头被她切开炸了,不然更多。”顺嘴问几个同学吃肉还是喝汤。 杨一名不馋肉要喝汤,团团给自己盛一碗肉就说他够了,让杨一名他们几个自己盛。 朱红伟小声问:“在这儿吃啊?” 团团:“还去书房?不行!一屋子鱼腥味还咋写作业。” 客随主便,朱红伟没找到板凳,干脆蹲在案板边,直接用盆吃。 吃好后团团倒热水,最慢的陈大勇刷锅洗碗。 胃里暖暖的,因为没吃主食,血糖没上去,人不迷糊反而很精神。九点钟,苏笑笑跟往常一样提醒他们时间到了,团团还没开口,杨一名回答:“知道了。” 又过了十多分钟,他们几个才出来。 张怀民很意外,问苏笑笑:“还记得一名第一次来咱家写作业什么样吗?” “如坐针毡。写半小时跟要他半条命似的。”苏笑笑说完就拿着手电筒出去,团团去堂屋问他爸要不要休息。 张怀民摆摆手表示无需伺候,团团去洗漱。 又过三四天,张怀民可以“长途跋涉”了就乘公交车去学校。到学校门口正好碰到学校职工开车进去,一看他还打着石膏,送他到教学楼外。 八零届就属张怀民年龄大,一开始有个老师看见他就皱眉,年龄这么大,大学毕业就可以转文职。可干文职不可惜了吗。他要上师大或者财经大学,比公安局待遇好,晋升空间也大。 后来听说他是分局刑警队副队长,考上大学还保留职位,误认为他是公安局重点培养的人才,对把他当成“范进”感到羞愧。 张怀民一下车就碰到那位对他有偏见的老师。老师经常跟公安局打交道,看他受伤潜意识认为因工受伤,赶忙上前扶着他,嘴里还数落他这种情况可以跟学校请假,痊愈后再过来。 张怀民到老师办公室,被几个老师关心。随后又给张怀民留下办公室和他们家的号码,有什么问题打电话,不用特意来一趟。 张怀民看着自己的腿感慨,因祸得福啊。 又过半个月,张怀民去医院检查,医生说以他的年龄再养半个月。张怀民不服,说二十岁小伙子他瘸着一条腿能挑俩。医生见多了这样的病人,懒得同他纠缠,直接问,“我是医生你是医生?” 挨一顿训,张怀民蔫头蔫脑回家。下了公交车看到电话亭,给队里去个电话,他要在家办公。 局里正好有个案子,是经济案。案子陷入了死胡同,成副队一想有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带着材料和俩探员去张怀民家。 大门虚掩着,成队和俩警员直接进去。 到院里三人心想,张队家跟他们家也没什么不同,标准的四合院,院里种着菜。到堂屋,三人一愣,因为一水的红木家具。 这种家具在他们看来只会出现在老派人或者老头老太太家中。现在很多领导都用南方家具厂做的洋沙发。 张怀民指着椅子,请几人坐下,又指着茶具让他们自便。 成队笑着表示不渴,又打量一下室内,故意问:“这些是嫂子布置的吧?” “前房主留下的。扔了可惜!再说,家具能用且看着顺眼就行。没人规定一定要怎么样。” 成队点头:“但能坚持不受社会风气影响的人不多。” 张怀民真不在意用什么,毕竟在只有四面墙几张床的部队住了十几年,哪怕多个鲜亮的暖瓶他都觉着比以前好:“说事!” 三人拉着小板凳坐下,瞥到张怀民面前书本上的字,成队诧异:“这是张队的字?” “同事几年你不知 道?” 成队仔细看看,心说以前不是很潦草吗。他的字要是鸡挠的,张怀民的字就是狗爬的,“以前没有这么工整吧?” 张怀民:“记笔记跟暗访录口供能一样?写慢一点群众都烦。” 这话也对!成队经常遇到很不耐烦的群众。有时候也不怪人家不配合,毕竟谁都需要生活,都要为一日三餐奔波。 成队收回视线把资料摊开,“你看,我们收到消息,这里有一批家电,可等我们到现场什么也没有。现场留下的痕迹证明这里确实存了一批家电。附近居民也看到有车进去过,但没看到大车回来,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张怀民:“没查过往车辆?” “查了!现在只有一种可能,三更半夜人最困的时候转移了。可路上没有车辙印。” 张怀民拿起照片:“市区的路是水泥路,不会留下明显的车辙印。” “市区除了工厂,能存下这么多货的地方不多。附近工厂当天就查了。郊区没有汽车车辙印。” 张怀民:“你怎么看?” “这帮人还会隐身术不成?”成副队苦笑着调侃。 张怀民点头。 两个探员噗嗤笑出声。 成队呼吸一顿:“张队,不开玩笑。” “附近有没有收购站?”张怀民补一句,“废品收购站!” 成队没留意,仔细想想排查的时候:“有!你是说——” 张怀民点头:“没往城外转移,往市区的路上又没人看到,说明他们走的不远。不然就算凌晨三点不可能避开所有人。能避开交警不一定能避开往市区菜市场送菜的司机。” 成队一拍桌子:“我怎么忘了执勤的交警和菜市场职工。我们净盯着周边市民乐。” 随成队一起来的探员问:“如果废品收购站没有?” 张怀民:“他们肯定不敢往地下埋。家电那么大,而且不止一件,也没法埋。不在屋里就是没卸货。查查报废车市场。” 成队立刻起来,想起什么朝张怀民肩上一下:“回头请你吃饭。” 张怀民:“别回头,问你一件事,老队长——” “退了!”成队来的路上犹豫过,担心案子破了算张怀民的,回头张怀民是大队长,他是副的。此刻觉着就算张怀民是大队长也呆不长,“听局长的意思等你伤愈归队就宣布任命。” 张怀民点头:“让你管经警?” “谁知道呢。”成队不在意地笑笑就带人告辞。他到路边给队里打电话,兵分两路,一路去废品收购站,一路找交警,再去报废车市场。 成队不相信他们敢转移,因为这几日他一直派人在附近盯着。 收购站没找到成队挺失望,然后报废车市场那边传来消息,这几天多了几辆车机动三轮车。 成队过去掀开雨布,果然是凭空消失的那批家电。因为他们地毯式排查,还在公园里查到几箱酒。 由于刑警队还没分家,领导嘉奖人人有份,毕竟主抓凶案的老探员们也出了力。成队亲自把张怀民的工资和奖金送过来,还给他拎两瓶酒。 张怀民挑眉:“几个意思?” “不是公家的东西。我的一点心意。” 张怀民故意问:“这就完了?” “有空吗?首都饭店!” 张怀民赶忙摇头:“给我买只烤鸭再买十个烧饼。” “就这点追求?”成队诧异。 张怀民苦大仇深:“夫人管得严啊。” 成队看着他还没拆石膏的腿,估计他最近吃的全是营养餐,“车在外面,一块去。” 到街上又给张怀民秤几斤卤肉。张怀民翻出自己的兜:“真不是我小家子气。” “您这日子过的。”成队无语又好笑,看着那三块五毛二,摇着头说:“留您买烟吧。不过要是嫂子问起来,别说我买的。” 成副队见过苏笑笑,很和气善解人意一人。可一想到关于她的传言,儿子跟她姓,张怀民还跟她住苏家,那个年代中专远比现在难考,她能考上中专,后来又考上大学,就觉着她不像看起来那么好相处。 别的刑警在外忙几天,家属不是找上门就是给队里打电话,苏笑笑没打过电话,只去过一次,还是把孩子带过去开开眼。 这样的心态,成队肃然起敬,所以也不想招惹这么不显山不露水的人。 张怀民:“送我回我父母家。” 成队把车开到后面挺意外:“这么近?” 张怀民点头:“进去喝点茶?” “该回家了。”成队心下好奇,“怎么没住一块?” 张怀民:“我弟一家跟老两口住。房子不大,住一起太挤!” 成队过来把车门打开,扶着他下来,心说苏笑笑真识大体,宁愿出来买房都不跟小叔子争产,也不对,“张队,您以前不是跟嫂子——” “她的房子离这边远,碰到我们都忙,没人照顾团团。” 成队明白了,“我就不送了啊。” 张怀民的瘸腿现在可以使点劲,所以用他的拐杖挥挥手。 罗翠红在院门里边跟人聊天,听到声音下意识出来看一下,见张怀民拎着一包东西赶忙过来:“买的什么?” “好吃的。”张怀民不想挨训,不敢说成队拿着材料找过他,“今儿发工资。刚才同事来给我送工资,我叫他开车带我去街上买的。” 罗翠红闻到烤鸭味:“给团团留个鸭腿。”忽然想到今儿周六,晚上孙女也回来,“烤鸭别吃了,给俩孩子留着。” 张怀民让她先回家。罗翠红到厨房就拉开炉子煮粥热馒头。开饭前,张怀民去厨房把烤鸭撕半个,上半个,鸭头、鸭翅这些。 罗翠红见状白了他一眼,把卤肉放回去一碗。 傍晚,张怀民一看到苏笑笑和团团就让他们去后面等着开饭。 妞妞啃着鸭腿瞅她爸妈:“什么时候你们也买一只让我们解解馋?” 以前夫妻俩欠着外债,抠抠搜搜,连张爱民的便宜都占。随着王芳上班,张新民的待遇上去,外债还清后手里还有点余钱。因为之前穷过,王芳不敢跟以前一样大手大脚。听了闺女的话,王芳问:“你什么时候买一只孝敬你爸妈?” “我没钱!” 张新民:“学校给的补贴呢?” 妞妞不敢接这茬。 以前内裤松紧带松了,她妈都不知道给她买新的。内衣更别提。最先发现这一点的还是苏笑笑。她肚子不舒服以为快死了,也是苏笑笑告诉她怎么回事,让她在挂历上划记号,这样一来就不会弄脏床单被她妈唠叨。 妞妞当时就想我手里有钱想买啥买啥,看你还怎么数落我。 以前压岁钱也被她妈收走,自打知道团团的压岁钱自己收着,她就跟她妈嚷嚷。王芳不想被妯娌比下去,只能不甘不愿地把妞妞的压岁钱还给她。 妞妞问:“大伯,你有心情买这么多好吃的,是不是快拆石膏了?” 张怀民点头:“早就可以拆了。医生非说我年龄大,需要再养几天。” 老张:“你以为你是小伙子?” 张怀民问:“团团,鸭腿好吃吗?” 团团举到他嘴边:“不许一口咬掉半个!” 张怀民推开他:“看你小气的。知道咱家谁最有钱吗?” 团团朝他爷爷奶奶看去。 罗翠红瞪一眼老张,你惹他干嘛。随后对团团说:“奶奶下周末买!” 团团乐了,老张又不舍得说不买,气得一直瞪儿子。 张怀民去医院检查那次苏笑笑没去,后来就提醒张怀民,拆石膏那天她过去。张怀民就把时间定在周日。 周日天刚亮,苏笑笑起来做饭。张怀民奇怪:“又不是做手术。” “早点去医生心情好。不然忙了半天哪还有心思慢慢帮你拆。”苏笑笑也没叫团团。走之前把大门锁了,钥匙放屋里,等团团起来再请邻居开门。 到医院大厅,苏笑笑猛然停下。张怀民差点撞到她:“怎么了?” “我应该听你的,顺其自然!” 什么跟什么?张怀民看过去,刘旭和陈雪,陈雪拎着一个包,看露出的纸像医生开的单子,刘旭扶着一个老人,老人不是刘大军,“陈雪的父亲?” 苏笑笑:“看起来像得了半身不遂。” “陈家除了鸡贼,没干过缺德事吧?要遭这种罪也该是我老丈人。”张怀民不禁嘀咕。 苏笑笑:“不觉着奇怪吗,今天周末,大部分人都休息,怎么不是儿子儿媳妇陪老人来医院?” 张怀民看着三人往里去:“不说我真忘了。陈雪她哥没回来?在农村结婚的人户口不好转。可她哥和她嫂子是城里人。城里有父母房子,陈雪的父母去街道打个申请就能把人转回来。” 苏笑笑也想不通:“先去拆石膏。” 一大早医生确实不忙,不慌不忙拆干净,给张怀民检查一遍,想起他不老实,叮嘱他最近半个月不要剧烈运动才放他离开。 到医院门外,苏笑笑想转身,张怀民先一步箍住她的腰:“怕什么。” 苏笑笑抬眼看过去,刘大军和苏婉珍看过来。 以苏笑笑对他们的了解,刘大军这么殷勤,肯定是因为陈雪的哥嫂留在了农场,他希望亲家把家产留给他大孙子。 第104章 苏笑笑杀疯了提醒她别骂这么难听 苏笑笑想直接走人,可这样做显得她怕了刘大军,毕竟张怀民就误会了。 刘大军和苏婉珍是原身的父母,他们对苏笑笑而言就是陌生人,苏笑笑也不想上前打招呼,便在原地等着几人离开。 没想到他们非但不走,刘大军阴阳怪气地问:“看啥?连你爹都不认识?” 以前团团年龄小,张怀民又不在家,有些话想说不能说,有些事想做不能做绝。现在孩子大了,练了几年防身术,个头矮点力气小点的成年人都抓不住他。此刻又有健全的张怀民在身边,苏笑笑还怕啥啊。 苏笑笑看着刘大军的头发快白完了,心说原来心脏的人老了仍然脏。像他这样的很怕死吧,毕竟孙子还没长大,还无法继承陈家家业。 苏笑笑故意说:“确实没想到,十年不见你还没死!” 刘大军气得脑袋发蒙有口难言。陈雪半身不遂的爹一脸震惊,怕是他得病以来最鲜活的一次。刘旭和陈雪想指责苏笑笑,张怀民一个眼神过去,夫妻俩张口结舌。 苏笑笑的母亲以前就看不上张怀民。张怀民跟苏笑笑相亲的时候他刚到岛上,江南的鱼米还没把他滋养的脸颊有肉皮肤温润。张怀民给苏婉珍的感觉像难民。再听说张家以前一直住大杂院,前两年才买了房,苏婉珍愈发看不起他。 偏偏她爹越老越顽固,听不进劝。这话是刘大军说的。苏老爷子执意把孙女嫁给张怀民,也让刘大军对他厌恶到了极点。再后来他给仨孩子改姓,苏笑笑不同意他也不敢逼她,正是因为军官张怀民的存在。刘大军顿时明白当初老爷子为何那样做。他对苏婉珍的说辞是老爷子到死还防着他,他在苏家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子竟然一直没有把他当成自家人等等。 苏婉珍心疼丈夫,不敢恨父亲,就恨苏笑笑,恨张怀民。但她不认为这是恨,认为闺女和闺女女婿不懂事,不孝顺。 多种原因导致苏婉珍不怕张怀民。 苏婉珍无视张怀民,指着苏笑笑:“跟你爹这样说话也不怕遭天谴!” 苏笑笑朝陈雪的父亲抬抬下巴:“不是糟了吗?陈雪,是你父亲吧?你父亲干过什么缺德事,至于他到老遭这种罪?照我看是你公婆恶事做尽,你父亲跟他们走得近,报应到你父亲身上。” 刘大军急了:“再胡说我打烂的嘴!” “没做过恶怕什么?”苏笑笑问。 苏婉珍往前几步大声质问:“这么多年没见,一见面就咒你爹,你还是不是人?” 准备去医院的病人和家属不由得停下来。苏笑笑怀疑她故意的,“要这样说,那我也想问,我爹有没有给我爷爷奶奶上过坟?你还记得你爹的坟在哪儿吗?” 苏婉珍张张口:“我问你!你别扯别的!” 苏笑笑冷笑一声:“上梁不正下梁歪!你都不给你爹娘烧纸修坟,还指望我孝顺你?” “你你,那是封建迷信!”苏婉珍说出来想起革命那十年,除了贴春联,啥老黄历旧习俗都取消了,愈发理直气壮,“你爷爷奶奶活着的时候我们尽孝就够了!你呢?” 苏笑笑好笑,自己一身黑还敢当众往她身上抹灰。她娘真是光长年龄不长脑子,难怪能被她爹个老毒物哄得好赖不分! “我爷爷活着的时候,我爹说不给我们姐弟三个改姓——”苏笑笑转向很是好奇的路人,“大家有所不知,我爹入赘时答应他岳父——” 刘大军气得跳着脚让苏笑笑闭嘴。 苏笑笑不带正眼看他,继续说:“承诺以后无论有几个孩子都姓苏。我爹姓刘。我爷爷去世不到一个月,他让我们几个改姓。我因为不愿意,他就不认我。我娘非但不帮我,还跟我爹串通一气。我爷爷泉下有知,能被气得活过来!” 苏婉珍急得上前捂她的嘴,张怀民把苏笑笑拉到一旁,问他岳母:“想做什么?” “她怕我说下去。”苏笑笑道。 苏婉珍不如刘大军脸皮厚,当着众人的面,一次不成不敢再来一次,急赤白脸地问:“你说这些干啥?多少年前的事了还记得,怎么这么小心眼?当初就不该生你!” 苏笑笑:“我爷爷就不该招上门女婿。应该把你嫁出去,谁给他养老送终,他把房子给谁。我相信人家能把我爷爷供起来。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张怀民捏一下苏笑笑的腰,提醒她别骂这么难听。 苏笑笑朝他手上一下,别影响我发挥! 张怀民见状盯着他岳母。果不其然,苏婉珍被她最后一句气得气血上涌,扑上来的气势要打死苏笑笑。 张怀民的瘸腿拆了石膏不假,可一个多月没怎么使劲导致现在不好使。他担心连累苏笑笑摔倒,松开她就上前拦住岳母。 苏婉珍立刻大叫:“军官打人了,军官打人了——” 苏笑笑放弃打人不打脸的原则,朝她娘脸上一巴掌,不等她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她。苏婉珍往后踉跄,刘大军慌忙扶着她,陈雪本能上前,张怀民盯着她拉着苏笑笑后退,她顿时不敢帮苏婉珍。 苏笑笑指着苏婉珍说:“我不是军人!他也不是军人!四年前就转业了。连你女婿什么时候转业都不知道,还好意思骂我?有你这么当娘的吗?” 围观的群众中有人小声说:“那也不能打你娘。” 苏笑笑循声看去,三十来岁的女人,跟她年龄相仿,个头不高,气质温柔,衣着跟陈雪差不多,是这两年最流行的棒针毛衣牛仔裤,看来家境不错。可苏笑笑心里有气,才懒得管她是不是高干子弟。要是因此连累张怀民,他俩辞职下海。 苏笑笑不客气地说:“这么心疼她,让她给你 当娘!”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苏笑笑冷笑:“你也知道难听?她上来打我怎么不见你劝?” “她,她毕竟是你娘!” 苏笑笑:“照你这样说,你娘弄死你是你活该,你爹把你卖你也认命?” “那那——” 苏笑笑打断:“那个屁!想当好人你也挑对象!我家的事轮不到你插手!以前别人懒得理你,以为我会惯着你?不想看有多远滚多远。狗都没你闲!” “你骂谁呢?”那人顿时急了。 苏笑笑:“我骂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是吗?” “我只是看不下去!” 苏笑笑哼笑:“福利院那么多孩子吃不好穿不暖,你捐了几件衣服几斤粮?街上那么多要饭的,你给过几毛钱几个馒头?脑核没有二两重,真以为自己是总理!可别多想,总是理他妈,简称总理!” 众人忍俊不禁。 苏笑笑神色不变:“有本事你捐百件衣服百斤粮,再跟我充大爷!” 这年头重男轻女的父母极多,同样被父母苛待吸血的女同志不少。群众中就有一位想到她反抗时,被亲戚邻居数落过不懂事。她不爱管闲事,也忍不住帮腔:“说得轻巧,人家啥情况你知道吗?” 那人朝说话的女同志看去:“那也不能打亲娘!” “你怎么就知道她没被她娘卖过?” 那人转向苏笑笑:“她不是没事吗?” “照你这样说,没把你杀死,你就应该原谅杀人凶手。那我给你一刀,回头法院判我,你说是故意伤人,别说我杀人未遂?” 那人急了:“人命关天的事哪能跟这事一样!”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人命关天的事?你是躲她家床底下了,还是她娘肚子里的蛔虫?” “我,我说她的事,又没说你的事!” “你可以多管闲事品头论足,我就不行?” 苏笑笑点头:“你不行!只能她用双重标准评价别人,别人不能评价她!说你是狗都侮辱狗,狗都比你识时务!” “你们——”那人气得脸通红,“别欺人太甚!” 苏笑笑:“我欺负你?你不跳出来,我知道你是人是畜生?原来不光爱管闲事,还喜欢倒打一耙!我真好奇,同事朋友同学受得了你吗?不会还有人觉着你善良吧?” 女人身边的人正想开口,被苏笑笑的质问干回去。 苏笑笑:“没给福利院捐过去钱,没给乞丐买过馒头,只靠嘴巴说说,我看你就是伪善!” “你捐过东西捐过粮?” 苏笑笑失笑:“我说自己善良了吗?我天生恶毒我敢承认,你敢吗?你这么会为她人着想,却什么都没干过?我真看不起你!” “我我——” 苏笑笑再次打断,指着围观群众里头一身补丁的人:“说不如做。医院里有馒头包子,去买三五十个馒头让我看看你的善良。” “我,我没有那么多粮票!” 这几年对票的要求不严,但要买这么多确实需要粮票。苏笑笑:“那就给他十块钱,让他跟人换粮票。你不会只舍得给块儿八毛吧?那你的善良真廉价!” 跟她一起来的男人说:“我给!” 苏笑笑:“原来善良可以代替啊?难怪她要替我心疼我爹娘!真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男人急了:“你胡说什么?我俩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就能替她行善?”苏笑笑啧一声,“看起来你挺有文化,原来在你们文化人口中姘头都叫朋友啊?长见识了!” 男人气得浑身颤抖:“你,你别侮辱人!” 张怀民朝苏笑笑看去,她杀疯了吧?怎么逮谁怼谁! 苏笑笑没疯,她和张怀民的工作性质容不得他俩背上打骂父母的名声。她必须要让这样认为的人哑口无言。 虽说四周没有她认识的人,可西城才多大,一里路能遇到仨熟人。她娘把她的名字喊出来,谁能保证以后会不会传到领导耳朵里。 众口铄金! 被群众误会张怀民打人,以后张怀民遇到案子出来暗访,见过他或认识他的市民还能乖乖配合吗。 苏笑笑:“是吗?原谅我无知。我朋友不会代我行善,还陪我来医院。我又不是没有丈夫。我朋友也有家人,难得休息自然是先照顾好家人。还是她丈夫死了,你老婆也死了?” 众人把目光投向两人。 苏笑笑身后的女人指着对面的男人:“嗳,小潘,你老婆孩子不都在城里吗?你星期天不在家陪孩子,怎么在这儿?你病了啊?” 苏笑笑回头,看到说话的人四十来岁,一副很关心他的样子,但她感觉这大姐故意的。这个岁数的人,就算一天班没上过,也不可能这么不懂人情世故。 此言一出,谁还在意闺女打娘。 这种自家人打闹的戏码哪有艳闻有意思。 刘大军一家子也傻了。 苏笑笑拉着张怀民离开。那个男人下意识喊:“你——你别走!站住!你给我说清楚!” 苏笑笑回头:“我说什么了?你女人不分青红皂白指责我,我不能随意猜测?要说也是你俩先给我说清楚,再给我道歉!” 男人有口难言。 苏笑笑朝他身边的女人看去:“你这种替他人着想的品质不错,继续保持!对了,你要是气不过想报复回来,可以找他们,他们知道我家在哪儿。”指着刘大军几人,“只要他们不怕我报复回去!你呢,到时候也别怪我把你干的好事,告诉你父母兄弟姐妹的同事!嗳,对了,流氓罪得枪毙吧?” 说完,苏笑笑拉着张怀民就走。 俩人走远,众人才明白她此话何意。二十郎当岁的青年男子伸出大拇指,不嫌事大说道:“那大姐这招高啊。我要是这个男的老婆,知道他这么不老实,就去这女的父母单位大闹,去她家大骂,骂他们上梁不正下梁歪,骂这女的破坏他人家庭耍流氓。” 指责苏笑笑不善良的女人脸色白的渗人,身体摇摇欲坠。 小青年身边的男子不落忍:“那男人犯的错,凭什么找人家女同志?” “苍蝇不叮无缝蛋!”小年轻问,“鸡蛋坏了要扔,苍蝇也要打!先攘外再安内!上一个号称‘攘外必先安内’的到死都没回来。” 男人听得一知半解,见不少人点头赞同,顿时不敢这个节骨眼上跟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对着干。 刘大军不由得想起十年前的苏笑笑。陈雪显然也想到了,拉着她婆婆,示意她快走。 上了公交车,苏婉珍问刘大军:“苏笑笑个没良心的怎么比以前还厉害?小旭,回头问问她现在在哪儿上班。” 刘旭震惊:“还敢惹她?” 陈雪慌忙回头说:“妈,以后在路上碰见能不能假装没看见?” 苏婉珍想说不,突然脸疼,让她胸闷心慌不敢嘴硬。 张怀民上了同刘家相反方向的公交车,坐下就问苏笑笑:“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腿还没好?” “等你的腿全好了,黄花菜都凉了!”苏笑笑道。 张怀民:“你不怕那对男女和你爹娘一家打咱俩?咱俩打得过吗?” “你没发现一开始只有几个人看热闹,后来围了不止三圈,连医院护士都出来了?就算他们想动手,医护人员也不许他们在医院门口打架。” 刘旭当时扶着陈雪的爹,张怀民不怕他突然过来,但他怕刘大军、陈雪和苏婉珍一起扑上来,一直盯着这仨,哪有空注意其他人。 张怀民:“这次就算了。下次一个人碰到他们不许逞一时之快!” “我又不傻!” 张怀民放心下来:“团团都比你省心!” “那是因为没人敢惹团团。” 张怀民不明白:“什么意思?” “无论上学还是放学,他身边至少有三个同学。学校拉帮结派的混小子也不能保证天天都有几个人跟着他们。”苏笑笑提醒。 张怀民点头:“确实。他们几个还不矮。还记得被亲戚骗钱的那个大妈吗?前几天我去爸妈家吃饭,她看见我跟我聊天,说以前担心过团团跟小光、大勇他们几个学坏了。没想到他们几个被团团带好了。不过你刚才说人家俩‘姘头’真没事吗?” 苏笑笑:“有事也是他们自找的。今天不是我,换个人能被刘大军逼的当众下跪!” 刘大军向来得理不让人,无理搅三分。要是那个女的占上风,他俩得脱一层皮。 “是我没想到。可是万一那个女的和那个男的只是朋友,刚才那番话有可能破坏两个家庭。” 苏笑笑:“我要是男的老婆,就跟男的离婚,嫁给女的丈夫。” 张怀民张张口:“你——”憋了好一会,伸出大拇指,“你厉害!” “如果女的病了,她为什么不找父母兄弟姐妹,反而找有妻儿的男性朋友?”苏笑笑问,“首都有没有你战友?” 张怀民奇怪她为什么这么问:“有。自从我去了岛上通信不便就没联系过。” “如果在街上碰到再联系起来,他老婆病了找你,你去吗?” 张怀民下意识说:“我去能干嘛?” “对啊。你去能干嘛?她做手术你又没法照顾她?如果是头疼发热,去街道卫生院就行。如果是检查身体,已婚的成年人有手有脚,何必麻烦别人?” 张怀民思索片刻:“是呀。” 苏笑笑趁机说:“你以后别学他。” “我又不蠢。不说那俩。赵大妈知道咱家在这边吗?” 苏笑笑:“我跟赵大妈说过。不过赵大妈不喜欢我爹,不会告诉她。不过也只有赵大妈和她丈夫知道。” 夫妻俩没想到到家就见着赵大妈。 赵大妈找上门时,团团在院里刷球鞋。赵大妈看到团团就笑呵呵进来。团团给她倒水,又给她拿瓜子糖果。 瓜子是苏笑笑给张怀民买的,省得他在屋里无聊总想出去。 赵大妈不禁夸团团懂事。 团团在她对面坐下:“我爸妈出去了,但走得早,快回来了。” 赵大妈本想下午再来,闻言就坐下。 苏笑笑进去就看到一老一小有说有笑。 张怀民打声招呼便问:“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赵大妈起身笑着说:“我跟笑笑说点事。” 其实不是大事,这两年看到街上很多干生意的,赵大妈又眼瞅着刘大姑从穿着不合身带补丁的衣服变成不合身没补丁,到如今衣服合身,便知道她卖菜赚钱。 赵大妈有个闺女下乡后留在农村,虽然能吃饱,有房子住,可种地辛苦。赵大妈叫闺女回来摆摊。户口暂时转不过来也没关系,进城赚两年钱买了房子就好落户。 黑土地养人,可农村没什么钱,她闺女希望孩子考上大学,可上高中的学费生活费是个问题。赵大妈的闺女就来信说八九月份把庄稼收好就过来,待到四五月份,无论赚多赚少都回去。孩子在上小学,就在村里,可以交给爷爷奶奶。九月份该下雪了,也不用担心孩子往外跑掉河里。 赵大妈家住不下,想租苏笑笑的房子。赵大妈说完自家困难,紧接着就表示她来之前问过房价,别人多少她给多少。 房子长时间不住人坏的快,苏笑笑考虑到这一点点点头:“不过堂屋有我爷爷的遗像啊。” 赵大妈:“你家厨房和刘旭以前住的两间就行。一间睡觉一间放东西。” 苏笑笑把厨房和厢房的钥匙给赵大妈。赵大妈掏钱。苏笑笑推回去:“人来了再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 苏笑笑:“又不是外人。您要不好意思,回头怀民和他同事排查的时候您多费费心。” “应该的不是吗。”赵大妈很是痛快地答应下来。 张怀民和苏笑笑送她老人家到路口,看着人走远:“要不了多久,我在这一片能一呼百应。” “这还不好?” 张怀民笑着点头。 让他没想到的是在南边也吃得开。 医生说不能剧烈运动,没说不能在车上蹲点以及下去排查。他在家够够的,第二天就去警局报到。 成队请张怀民在车里看着。 一辆车三个人到前门大街路口,成队和探员下去,被附近卖菜的看见车里还有一人。那个卖菜的不是别人,苏笑笑的表妹夫。 他勾头对旁边卖洋槐花的说:“看见那辆车了吗?” “你的?”人家要做生意,不想跟他说话,故意挤兑他。 刘大姑的闺女女婿压低声音说:“我表姐夫在车上。别看!他是刑警,肯定出事了。你看那俩人下来查案,他在车上等着,就是防止嫌疑人跑了没人开车追!” “你不就一个表姐在城里?他是老张的儿子?” “你认识?” “我还给过老张榆钱!”说话的女人可骄傲了,“嗳,那俩人来了,咱们好好配合!” 成队转一圈回来,张怀民随口说一句挺快。成队说大家都很配合。张怀民朝外面看一眼,一排自家亲戚。张怀民本能身体后仰。 成队奇怪:“怎么了?” “没事!”张怀民觉着他大惊小怪,再朝外看去,那些亲戚都跟不认识他似的扭过头吆喝着,“家养的大公鸡,有营养啦!” 张怀民放心下来,下午到家就问苏笑笑:“是不是跟大姑他们说过在街上碰到我假装不认识?” “说过啊。不然一开口问你是不是来查案,不就暴露了?”苏笑笑忽然想起什么,“今天你不光去局里,还出去过?张怀民,你的腿是不是不想要了!” 张怀民后悔多嘴:“团团快放学了,看到咱家吵架该难过了。” “我打你一顿他都不难过!”苏笑笑朝他身上捶,“你——你想去局里,我不拦你,可你不能老老实实帮人分析案情,整理整理资料吗?” 第105章 意外之喜遇到不懂的随时给我打电话。…… 虽然张怀民说团团看到他和苏笑笑吵架会很难过是胡扯,而他也不希望苏笑笑因为担心他寝食不安。 张怀民举手发誓,明天他哪儿都不去。 可惜他在苏笑笑这里没有诚信可言:“明天再说。我去做饭,你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苏笑笑不想擀面条,可团团中午在学校通常喝胡辣汤吃包子,或者啃馒头吃炖菜喝粥,以至于他晚上不想碰这几样,也不想吃干巴巴的米饭,就想吃热汤面。 苏笑笑:“我教你和面?” “不想和面?” 苏笑笑点头。 张怀民在车上坐大半天,比苏笑笑上班轻松多了:“那你教我?” 苏笑笑震惊。 “我有那么懒吗?” 苏笑笑怕他反悔,立刻叫他去厨房。面和好,苏笑笑让他擀面皮,她薅菜摘菜。张怀民把面皮擀好,苏笑笑让他洗菜,她去切面条。 切好面条,苏笑笑和张怀民在院里等团团。团团进门,苏笑笑拉开炉子用热水煮面。 团团吃着荷包蛋喝着面汤,在学校累了一天的疲惫一扫而尽。 饭后,团团有点犯困,张怀民把他叫出去。爷俩到老张家再回来,团团精神了。团团拿出课本,翻开今天一天学的内容,然后把小说拿出来,边看小说边等同学。苏笑笑在炉子上温四个杂面馒头,在案板上放半碗酱菜,用碟盖上。 陈大勇吃着杂面馒头就酱菜都觉着比他家正餐好吃,他不禁嘀咕:“苏团团,你觉着人活着有啥意思啊?” 杨一名、李小光和朱红伟心里咯噔一下。团团忙着挑酱菜——碗里有三样,分别是黄瓜、苤蓝和藕块,他喜欢吃藕就挑藕丁,所以一时间没听明白。杨一名用手肘给他一下,团团惊醒:“ 不想活了?” 陈大勇沉默片刻,讷讷道:“也不是。只是有时候觉着怪没劲。” 团团:“你有没有想买想吃的东西?” “不买不吃也行。”陈大勇说实话,“我知道世上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像杂志上有很多高楼大厦的地方,我也想去看看。可不看也没什么。” 团团张张口,他的情况有些严重:“你,那你想从家里搬出来,星期天想几点起就几点起,想吃什么买什么吗?” 陈大勇好笑:“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团团扫一眼自家房子,“这个房子再过几年可能要一两万,一两万看起来很多,真像你叔说的那样,两个学期的事!” 杨一名听他姨说过,她同事的女儿跳河自杀差点死了,他怕陈大勇脑子一抽也去跳河,赶忙附和:“你叔不是说有人南方进货首都卖毛利五倍,你就算不赚五倍,两倍,第一次本钱两百,第二次六百,第三次一千多,一个暑干五次就能赚三四千。高二暑假干两个月,高三毕业了再干两个月,八月底买了房上大学,两不耽误!” 陈大勇:“你的意思赚的钱我自己收着?” “收着咋了?”杨一名反问。 李小光替陈大勇说不可能。 朱红伟:“我觉着可以试试。你哥你姐每月给家里多少钱,你就给多少钱。你也没比他们多花多少钱,凭什么他们每月十几块钱,你要给一两百?” “我爸妈不得气死?” 杨一名:“你虚岁才十八,你爹娘就让你去几千里外的南方进货,也没把你当亲儿子。” “我,我叔跟人家一起,他说人多不危险。” 杨一名又问:“那你爹咋不去?厂里不忙的时候请半个月假,足够他到羊城再回来。况且你小叔还不是去岭南,只是去江南!来回一周差不多了吧?”看向团团。 团团点头:“要是巧了,来回最多五天。” 杨一名:“你爹妈那么没本事都没觉着活着没意思,你想那么多干嘛?” 陈大勇叹着气摇了摇头:“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团团忽然想起赵大妈,便告诉陈大勇他家以前的邻居赵大妈的女儿和女婿也打算摆摊做生意,然后说:“等学校放假就跟你爸妈聊聊,你可以跟你叔做生意,但每月给家里二十块钱。你爸妈要说你翅膀硬了,把你赶出来,我就把我家房子租给你,跟赵大妈的女儿住对面。你赚了钱再给房租。平时住校,星期天去那边或来我家。” 杨一名:“来我家也行。不过要给我带个烤鸭腿!” 陈大勇正想说不能给他俩添麻烦,一听到杨一名的话,顿时气笑了:“想得美!一个鸭腿够我一个月房租。” 李小光拍一下陈大勇,示意他小点声。 朱红伟小声说:“可是他爸妈会不会不让他小叔带他?我觉着有可能。你们不知道,有些长辈固执起来都能进精神病院。” 团团:“大勇,你小叔有没有说去南方哪儿进货?” “杭城!”陈大勇说出来眼睛一亮,因为杭城有他朋友。 团团笑了:“那简单。回头你再打听打听,要是人家愿意带你,我就叫我表姨夫表舅陪你跟他们一块去。你要觉着人少不安全,再叫上赵大妈的女儿女婿。” 李小光小声说俩字——本钱! 团团:“咱们给大勇凑凑。大勇赚了钱分我们一成?” 陈大勇不希望被朋友看不起,尤其不希望比他小四岁的团团可怜他。结果八字没一撇,杨一名要鸭腿,团团要分成,陈大勇顿时觉着他误交损友,心里头没有一丝自卑。 朱红伟被团团说的心动:“要不我跟大勇一块去?” 李小光:“你妈让你去吗?” 朱红伟比以前爱学习这一点就让他爹妈欣慰。听说他这学期不再倒数,他爹妈已经觉着老天开眼,祖坟冒青烟,所以希望他心无旁骛好好学习。即便他爹妈知道做生意赚钱,也不希望他往外跑,担心他心玩野了。 李小光试探着问:“我呢?” 朱红伟:“你更不行!卖对联你爷都嫌丢人。没上过三天私塾,扯什么士农工商!瞎清高!” 李小光他爷爷嫌卖对联丢人这事一度让李小光在几个朋友跟前抬不起头。李小光的叔爷就是爱跟老张一起钓鱼的“李大爷”。这个李大爷经常跟老张吐槽他哥,老张也知道李小光他爷嫌摆摊丢人。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以前老张为钱发过愁,他就觉着只要不偷不抢,无论干啥都不丢人。所以就跟“李大爷”一起吐槽李小光的爷爷。 偶尔一次聊的时候没有避开别人,以至于没过多久大家都知道李小光他爷爷瞎讲究。 虽然那事过去几年了,李小光现在听同学提起仍然难为情:“我回头就叫他给我买房。” 杨一名放下筷子:“你爷爷一定会说单位分房。我妈妈单位待遇好,也不是人人都有房。其他单位你干二十年也不一定能分到小两室!” 团团问:“还吃不吃?” 李小光摇摇头:“那我以后就去待遇好的单位。” 杨一名:“谁都想进好单位。就我知道的,好单位又没人抢,只能是偏远地区。比如去油田上班。去电力公司当电工。这两样一般人干不了。” 陈大勇点头:“我不敢爬太高,给我再多钱我也干不了。” 李小光思索片刻:“再说吧。我的事不急。关键是大勇。陈大勇,你就算考不上大学,也要上完高中。不然哥几个都是大学生,你只有初中毕业证,我们不嫌弃你,可我们聊的你也听不懂啊。” 团团抬眼看向李小光,心说你聊啥?是国际政治,还是飞机制造火箭发射?像他爸妈这么大岁数,也没见他们张口专业闭口工作。去哪儿吃上哪儿玩,穿什么衣服,有什么听不懂的。 李小光冲团团睁大眼睛示意他别说话。 陈大勇信了他的话,拱手道:“啥也不说,以后用得着我的地方,大家尽管开口!我陈大勇犹豫一点,我都不是人!” 李小光赶忙拉下他的手,压低声音:“小声点!” 在堂屋织毛衣的苏笑笑小声问:“他们几个在厨房说什么?接几碗自来水学古人桃园结义?” “管他们干嘛。”张怀民毫不在意地笑笑,“一天拜一次,也就拜两年。现在再好以后上了大学结了婚都会分道扬镳越走越远。” 苏笑笑:“咱家不搬不一定。你跟朋友分道扬镳是因为你在外当兵。我是因为很多初中同学上到高中正好赶上高考停止知青下乡。中专学校不在这边,所以这边没什么同学。” “别管他们。”张怀民问,“你要不歇会儿?” 苏笑笑:“趁着天不热织好,夏天就不用碰了。到了秋天正好可以穿。” 张怀民想说什么,看到几个小子从厨房出来,等他们从眼前消失去了书房:“你要不要问问团团出什么事了?” “你不是不管他们?” 张怀民:“团团年龄小啊。” “没事。他有事不瞒我。” 周日,苏笑笑在院子里洗床单被单,团团端着盆到她身边。苏笑笑看他一眼:“自己洗。” “没让你洗。”团团担心隔墙有耳,小声问:“妈妈,大勇做生意没本钱,我想把我的钱借给他?” 苏笑笑瞬间明白前几日几个小的在厨房聊什么:“可以啊。” “全借吗?我存了好多年的。” 苏笑笑乐了:“不舍得很正常,人之常情。可以借一百。一名借他四五十或一百,加上小光、红伟和大勇自己,两三百块钱够了。借给他太多他压力大,也许还没赚到钱就把人压坏了。” 团团想想陈大勇没出息的样儿:“妈妈说得对!” 苏笑笑摇头笑笑。 晚饭后,团团跑出去玩儿,苏笑笑把大勇借钱做生意一事告诉张怀民。张怀民奇怪:“他父母让他辍学做生意,还 不给他本钱?” “明摆着不用父母的钱。担心到秋开学想上学,父母不同意吧。” 张怀民无法理解这种父母:“回头问问在哪儿摆摊,我下去查案顺路的话过去看看。” “到时候再说,别给孩子压力。” 张怀民想想也是。 这几日他的腿可以蹬自行车,虽然不能蹬太快,也值得张怀民高兴。 翌日一早,他骑车慢慢悠悠到单位就发现气氛不对。张怀民以为出大事了,赶忙跑进去。发现大部分同事都在,但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忙什么,张怀民奇怪,“忙什么呢?最近不是没有大案子?” 没人理张怀民。 张怀民要拍桌子,所有人站起来敬礼,张怀民一头雾水,也没忘回一个。他们先装不下去,笑着向张怀民道喜,紧接着笑容变淡,流露出不舍。 公安局大部分同志来自部队,老同志都是戎马出身,哪怕搞地下工作的,能活到建国,那也是几经风雨的硬茬。 这些同志要么急脾气要么暴脾气要么硬脾气,来了一个张怀民论武力全局第一,合该脾气最大,但他最没什么脾气。 嫌疑犯不招,别的同志气得忍不住动粗,张怀民都能在嫌疑人面前保持冷静。别的同志不理解,甚至认为张怀民没招,张怀民用上“夜审潘仁美”。还经常跟嫌疑人拉家常,等他放松下来,冷不丁一刀子。 给他做书记员的同志经常被他搞的一愣一愣。 别的同志也试图用张怀民的招数,但不好使,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人家就愿意跟张怀民聊。 起初大家认为张怀**气好碰巧了。 几年下来几乎没有失手过,大家服他,也希望他当刑侦队长。 怎奈庙小又赶巧市局大队长受伤不得不退居二线,大队长的位子空出来,好几个人走动,谁也不服谁,局长想起海军让他安排的张怀民。 本来想让张怀民去当个副队长,把紧张的关系戳破打乱。一查人家上了四年大学。局长很意外,正好不用心烦内部矛盾,直接把他调过去当大队长。原先争的几人,一个还是副大队长,一个管刑侦一个管经侦,队内刑警归张怀民直接领导。 张怀民听大家七嘴八舌说完,许久才回过神:“——什么时候的事?” “今早。”回答张怀民的刑警跟他年龄相仿,“托您的福,以后我管咱们局刑侦这一块,成队管经侦。对了,局长让你一过来就去他办公室。” 局长先前来过一趟,大家解释张队的腿还不能使劲,平时半个小时的车程,现在要蹬一个小时。 局长本想说他怎么不乘公交车。忽然想到他闺女抱怨过,早上的公交车人挤人,估计张怀民担心腿二次受伤才没敢上公交车。 局长见着张怀民就拉家常,唠了十多分钟才说后悔支持他上大学。张怀民挺意外,竟然被苏笑笑猜对了,局长希望他留下不是为了找人扛雷背锅,而是想多立功好往上活动。 张怀民实话实说:“我也没想到。以为咱们队经侦和刑侦分开,我主抓刑侦呢。” 局长原本不相信天降好事,找人一打听才知道,张怀民这几日一直往外跑,跟成队合作的很愉快,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局长:“有些方面,我该提醒你。上面给过很多人机会,但能抗住压力干出成绩的寥寥无几。首都不比别处,外地你不行可以找个行的帮你。在首都一块砖掉下来能砸到两个正部级三个正厅的地方,你不行找谁都没用。就是上面有你家亲戚,为了自己的前途,他们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给你兜底!” 张怀民犹豫片刻,把“上面没有我亲戚”这句话咽回去:“谢谢您提醒。不瞒您说,我正是怕自己不行才选择上大学。” “这话你说过。我相信你不会给咱们分局丢人。”局长起身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好好干。遇到不懂的随时给我打电话。我虽不如你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但其他地方够你再学十年!” 第106章 群众基础得民心者得天下! 张怀民从局长办公室出来,整理好个人物品,等在外蹲点的同事和成队回来,同他们闲谈几句便回家。 张怀民不是外调也不是退休,又加上市局和分局相隔不到十公里,平时没少协同办案,不存在今日一别很难再见,所以大家对张怀民的心态跟他之前考上大学去学校报道没区别。 成队整理好手上资料,本能问:“张队,你看看?”抬起头愣住,其他人不由得流露出伤感。性格豁达的同志转念一想,兴许明天就能在长安大街碰到他,笑着宽慰大家:“张队去市局好啊,以后市局的资源咱们还不是随便用?” 成队笑了:“对,什么车什么枪,张队的就是咱们的。” 张怀民摸摸发烫的耳朵,摇头笑了笑。 到胡同口,大爷大妈慌忙叫住他,指着他身上鼓鼓的挎包和车把头上挂的网兜,“怀民,这是咋了?” 张怀民笑着说:“没事。” “不是上班去了吗?还没到下班时间,怎么茶杯饭盒都带回来了?怀民,是不是因为之前受伤领导让你转业?”跟张怀民住一条胡同的大妈抓住他的车把,一副不说清楚不许走的架势。 张怀民本不想张扬,毕竟还没去报到:“这个,市局缺人,市局领导让我过去帮帮忙,明天去市局报到。” “升官了?!”大妈惊呼。 张怀民吓一跳:“没没没,暂代,暂代,能不能坐稳,要看以后。” “你当了这么多年兵,又是大学生,还要观察?”大妈嫌弃,“你们领导怎么这么小心眼?不过别担心,大妈帮你!” 张怀民家四周这片胡同不乏在机关单位上班的公职人员,有几个大爷大妈退休前还是区一二把手,还有几人在部里干过。但跟张怀民一样在一线的不多,做到分局刑警队副队长的更少,跟他年龄相仿就进市局的目前只有他一个。 大妈此话一出,其他大爷大妈意识到这一点,立刻附和,以后看到可疑人员骗子强盗就给他打电话。随后又叫张怀民给他们留个电话号码。 张怀民感动又好笑:“还没去市局报到。” “对对,这事改天再说。大妈先帮你留意着。” 张怀民想起一件事,到了市局以后经手的案子肯定是大案要案,面对的犯罪嫌疑人十有八/九穷凶极恶:“大爷大妈,我家亲戚,您几位都认识吧?” 大妈想也没想就说:“认识啊。一块住了几十年,哪能不认识。” “笑笑那边的亲戚,她表弟她姑她叔叔大爷?” 一个大爷说:“认识。不就在那边刘家凹?你爸早两天还叫我去那边钓鱼,我嫌远没去。” 张怀民:“以后有人打听我家在哪儿,请大爷大妈看清楚了再说。” 大爷大妈们想问“咋了?”到嘴边意识到张怀民什么意思,顿时一个比一个严肃,跟入党宣誓似的向张怀民保证,他们不知道张怀民家在哪儿。 话多的大妈补一句:“真是亲戚能不知道你家在哪儿?需要找我们打听的就算不是犯罪分子也没安好心。” 张怀民把车子靠身上,拱手道:“那我先谢谢各位。” “你这孩子太客气了。” 张怀民一脑门黑线,他都四十多了,还孩子呢。张怀民笑着说:“那我先回去?我这条腿还没好利索。” 大爷大妈连连摆手。 张怀民的腿确实有点不舒服,来回骑四五公里,两条腿都发酸发热。张怀民不敢大意,到家脱掉外套裤子就躺床上。 腿不难受了,张怀民下来慢慢活动一会儿,腿热了他才一点一点拉筋。 以前张怀民受过伤,但腿被车撞还是头一回,他对这种伤没经验,想起他妈经常念叨,吃什么补什么,就去菜市场看看。 这个时候菜市场没有鸡鸭也没有猪肉羊肉,只有海鲜。张怀民在岛上那些年吃够了各种海鲜,他瞅一眼就去熟食店。看到猪蹄上的毛,张怀民吃不下去,决定傍晚买只烤鸭,晚上去他爸妈家吃饭。 在路口看到一辆三蹦子,旁边还有几个人大爷大妈,大爷大妈手里拿着菜,他心说走街串巷卖菜的?张怀民过去一看还真是。车里的菜像农民自己种的,还有几个篮子,有的篮子里头是鸡蛋,有的是鸭蛋。张怀民看一眼卖菜的人,看起来六十多岁,有可能五十多岁,叫大叔应该没错:“大叔,这是鹅蛋吧?” “自家大鹅下的蛋。同志要几个?” 张怀民原本想把奖金和工资都给苏笑笑。苏笑笑问他,下去排查吃饭谁付账。 当然是手下人抢着付账。可是他们工资低,又跟他一样上有老下有小,张怀民不好意思劫贫济富,就把奖金留下。 奖金还剩一半,张怀民掏出来确定一下,把卖菜的篮子递过去,“都给我吧。”瞥到一抹红,“还有 肉?” “瘦肉五花肉都没了,只剩几个骨头。本来想给在城里打工的儿子媳妇送过去。你要都给你。”卖菜的大叔把几根排骨拿出来。 张怀民不好意思:“您儿子吃什么?” “猪下水。” 张怀民想起以前在老乡家里吃过一道菜:“有猪肚吗?” “有啊。”他又从里头掏出一包。准备回家大爷一看有猪大肠,停下问他多少钱一斤。卖菜的大叔提醒:“这些猪下水您买回去还要洗。” 大爷拎起猪大肠看几眼:“菜市场的没有你的干净。” 卖菜大叔去菜市场问过价格,闻言就报出菜市场的价格。大爷掂量一下猪大肠:“都给我吧。” 张怀民怕他要猪肚,赶紧把猪肚拿下。 买好了张怀民就回家,放下鹅蛋,拎着排骨和猪肚去他父母家。 罗翠红没给他做,中午是杂面馒头小米粥和炒蔬菜,没有一丝荤腥。张怀民叹气:“猪肚和排骨您打算什么时候吃?” “晚上都回来了再做。可惜妞妞在学校。下回再买你挑周六或周末。” 张怀民没好气道:“你以为想买就能买到?今儿碰巧了,一个开着三蹦子卖菜的老大哥卖剩的。” 罗翠红不禁说:“难怪我去菜市场没看到卖肉的。还以为你在别的菜市场买的。对了,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张怀民:“明天去市局报到。” 老张赶忙问:“升官了?” “比之前高一点,但能不能坐稳还两说。” 老张想想能在市局上班的都不简单:“明儿我就去人少的地方钓鱼,要是碰到尸体,我给你打电话。你给我留个号码。” 张怀民张张口,他是去公安局上班,不是去百货商店,有提成还是怎么着啊。这一个两个的,张怀民一脸无语:“——怕我不忙是吧?” “你才多大?正是奋斗的年纪。现在不加油干,以后想干干得动吗?知道处级和厅级的待遇差多少吗?”老张问。 罗翠红好奇:“你当中队长还是大队长啊?” “大队长。” 老张算了又算也没算明白,头脑发蒙心发慌:“那不就是市区大案和周边几个县的大案要案都要递给你?这是连跳几级啊?这种好事能轮到你?咱家上面又没人,人家不提拔自己的亲信亲戚,凭啥提拔你?不是叫你去背锅吧?” 张怀民乍一听到这事也蒙了。听到局长那番话,估计市局领导也误会他上面有人。 说起来他上面是有人。不出意外钟师长最少能干到副司令。公安局归军管,等钟师长级别上去,他的事钟师长说得上话。再说了,不提钟家还有亓家。之前去分局局长家拜年,张怀民跟他闲聊时趁机打听过,建国初期有个姓亓的将军还活着。张怀民后来在报纸上看到他的照片,跟钟更生有几份像,估计他便是钟更生的亲祖父。 但这些不能说,老张肯定忍不住瞎琢磨。张怀民问:“您是不是忘了我是大学生。我的老师不是部队转过来的专家就是教授!我敢说跟我年龄相仿,跟我一样学历的,市局屈指可数。比我学历高的且比我年龄大的也屈指可数。” 罗翠红问:“比你年龄小的呢?” “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军体拳还没打明白,我用过的枪比他见过的都多,就算他是高干子弟,本人聪明,他家人不傻就会让他在底层锻炼几年镀镀金。”张怀民此话并非无的放矢,年前见到钟更生,听他的意思就打算去基层。 老张:“这么说多亏了你上几年大学?你的大学这么值钱啊?” 张怀民:“大学跟大学不一样。去大学进修一两年的含金量没法跟我比。如果他本身上过大学,又去学校进修,毕业后不到部里也是外调到省公安部门当二把手,或者省会城市公安局一把手,不会跟我争这个大队长。” 老张转向罗翠红:“以前怎么都说大学没有中专好?新民和爱民也说中专比大学还难考。” 张怀民:“其实大学难。如果上三年高中把家里的钱花了,没考上大学只能当个临时工。中专毕业后是干部。等大学毕业中专生都工作五年了。从经济的角度看上中专划算。很多人看到这一点去考中专,录取人数就那么点,显得中专不好考。能坚持到高考的大部分学生都有把握能考上大学,升学率高,显得大学好考。” 老张想起团团的同学陈大勇,上完这个学期就不上了。团团以前还说过他们班上学期还没结束就少了俩,这学期结束得少三四个。到高二可能会少七八个。到高三会更少。因为他听说早两年高一的学生比他们多,现在高三学生比他们高一年级少两个班。 老张有了新的担忧:“你一半时间在学校,没什么经验,让你去市局,你能应付的过来吗?” 张怀民:“先看看。肯定有宿舍。不行我在市局住半个月。笑笑能理解,团团也习惯了。” 罗翠红点头:“因为笑笑也忙。她要是一天班没上过,你离家三天她就得跟你急!幸好当时没听你舅的。你舅还说找个老老实实在家的能帮你照顾孩子照顾老人,比娶个整天往外跑的好。我说他老封建,他还不高兴!” “所以人家闲着没事都没来看过你。” 罗翠红冷笑:“我稀得他看?巴不得他一辈子不来找我。” 张怀民朝他爹看去,您老也是这么想的啊。 老张端碗喝粥。 以前老张跟兄弟姐妹的关系很好。 张怀民跟苏笑笑结婚那天,他兄弟姐妹都来帮忙。后来得知张怀民住苏家,他兄弟姐妹不同意。再后来听说团团姓苏,哪怕老张说不是倒插门,张家众人也不信,嫌老张一家给老张家丢人。从此就跟他不太走动。 老张退休前,他兄弟找过老张,因为张新民和张爱民有工作,张怀民远在南方,没人接老张的班,希望他们家孩子接班。老张说他跟单位商量好,让他儿媳妇接班。单位也同意,高中生识字多,抄电费抄的明白。 张家其他人认为王芳是外人,老张和罗翠红两口子还跟以前一样好赖不分,打那以后单方面跟老张断往。 起初他兄弟姐妹的孩子结婚或者有小孩,老张会拿两块钱过去。人家都是给五毛或一块,他这样做是变着法接济兄弟姐妹。然而钱收下,对他的态度像施舍,老张去了几次不再热脸贴冷屁股。可兄弟姐妹家日子穷,他还是想接济他们,就让无辜的张新民过去。 每次去都要赔笑脸,给领导拜年也没这么低三下四过,张新民现在大小是个领导,也是要脸的人,年前问他妈能不能不去。罗翠红随便他。张新民今年就没去。 老张问过张怀民要不要去他姑家,张怀民回一句,我过年值班。老张又眼巴巴找张新民,张新民装瞎,老张叹气,不去就不去吧。心想等外甥给他拜年,他再叫张新民回拜年。然而人家今年没来。 罗翠红知道他怎么想的,过了正月十五,故意问他,“你外甥忙什么呢?”老张死心了。前些天听说侄子的小孩剪小辫。罗翠红问他去不去,老张发火,“去什么去?一群白眼狼!” 这些事苏笑笑以前不清楚,罗翠红没说过,再加上她春节期间只有一天假,没空来公婆家,以为跟亲戚错开了。这几年住得近,除了过年没见过张家亲戚,苏笑笑才觉着奇怪。 张怀民的姨跟罗翠红的关系还行,但也是还行,因为她也不赞同张怀民倒插门。跟罗翠红属于话不投机半句多。所以平时没有走动过。 苏笑笑觉着还是因为离得远。 以前张家在皇城西北方,张家准备买房的时候,他家亲戚建议买在那边——便宜。老张希望离皇城近点,一来治安好,二来离张新民和张爱民的单位近。又因为钱不多容不得他挑三拣四,最后买了现在住的房子。离以前的家将近十里路。 张怀民好奇:“爸,人家的亲戚也像咱家这样吗?” 罗翠红:“咱 家亲戚其实算好的。你舅你姨再穷没找咱们借过钱。你姑那边,你爸给人家收着,你爸不给她也没有以借钱的名义要过钱。要说不知道咱家有钱,不可能!都不要问我,一看团团穿的就知道。” 团团去学校没穿过布鞋,夏天凉鞋,春秋二季运动鞋,冬天雪地鞋。他这几年也没穿过带补丁的衣服。无论什么时候身上都干干净净,所到之处都会留下一阵香味。 陈大勇就调侃过他比班里的女同学还香。后来知道团团没用过香水便不再打趣他。陈大勇他们到苏笑笑家很爱干净,晚上吃东西一定会用肥皂洗手。 前些天苏笑笑奇怪香皂怎么用那么快,跟张怀民嘀咕一句,团团跳出来说,他同学用的。 爱洗手讲卫生是好事,苏笑笑隔天就买一块新的,还买了一袋郁美净放盆架上。 张怀民问:“他们知道我在警队上班?” 罗翠红点头:“不会乱说的。虽然嫌你倒插门骨头软,也不希望你被犯罪分子打死。” 张怀民不禁叹气:“有我这样的赘婿吗?怎么就没人信呢?” 老张:“有啊。说你惧内妻管严,不像个老爷们。” “那也比吃软饭好听啊。” 苏笑笑只要不跟刘大军一家来往,罗翠红就对她一百二十个满意:“吃笑笑的软饭你嫌丢人?” “别挑拨。”张怀民下意识往外看。 老张嫌他没出息,不想再聊这些:“下午还有事?” “有啊。我坐车去市局周围转转。回头同事要吃沙锅炖吊子,我堂堂队长总不能问去哪儿买吧。”张怀民道,“方圆五里都在我脑子里,谁敢跟我耍小聪明?” 老张下意识问:“乡下不管了?” “这几年因为排查嫌疑人,周边乡下我都去过。”张怀民提醒,“你忘了我有一回在农村住一周才回来?” 老张想起来了:“也别大意。能到市局的,看大门的都是人精。” 张怀民点头:“我知道,姿态放低才能看清脚下的路。” 苏笑笑下班回来听说张怀民升了,跟老张和罗翠红一样感到担忧。张怀民搂着她安慰:“别人只知道我转业四年,你知道我这四年没闲着。在此之前还看了一两年刑侦笔记。我敢说有些内容副大队长都不知道。而且分局局长也说不懂的就问他。要是经济案,我还可以问成队。对了,我还有群众基础。古人云,得民心者得天下!” 苏笑笑听到开门声,一把推开他:“就贫吧。” “嗳,你——”抬眼看到团团进来,张怀民骂,“这臭小子!” 团团背着书包跑进来:“说我什么呢?”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团团:“下午运动会,结束就回来了。” 苏笑笑看到他脱鞋:“现在脱什么鞋?” “我的鞋好多同学穿过,里头臭了。”团团抬手扔出去,“爸,去把我的拖鞋拿过来。” 第107章 请同学吃饭她真有创新精神 张怀民把鞋扔团团跟前就朝他背上一巴掌。 团团往前趔趄,气得大吼:“爸爸!” 苏笑笑给张怀民一下,转向儿子:“好了吧?” 团团勉强满意:“妈妈,我饿了,晚上吃什么啊?” 张怀民:“你奶该做好了。洗洗手去她家吃猪肚莲子汤和排骨炖干豆角。” 苏笑笑看向他:“你买的吧?” 张怀民笑了笑没有回答,推着她往外走,瞥到团团往书房跑:“锁门啊。” “来了。”团团关上书房门跑过来,三两下锁上门,“爸爸,莲子不是煮粥的吗?” 张怀民:“也可以煮汤。其实猪肚鸡好吃。周末让你妈起早点,买只鸡和一个猪肚,让你妈做猪肚鸡汤。” “为什么不是你早点起去菜市场?” 张怀民反问:“你觉着我周末有可能跟你一样在家睡大觉吗?” 团团白了他一眼:“您忙您有理。吃了有什么好处啊?” 张怀民不清楚:“少生病能长高。” 团团转向苏笑笑:“妈妈~妈妈~~可以吗?” 苏笑笑叹气:“我不会啊。” “我给你买食谱!”团团脱口而出。 苏笑笑也想给他一巴掌:“怎么不是你学着做?” “人家不是还小嘛。”团团抱住她的手臂,“妈妈,妈妈——” 张怀民鸡皮疙瘩出来了,他儿子明明是个小子,怎么比姑娘还会撒娇卖乖:“你买的食谱里头没有。我在南方吃过,北方厨师可能不会做。回头问问你奶奶怎么做的,把莲子换成鸡应该没问题。” 团团想说好,忽然想起过两天月考,虽然是学校老师印刷的试卷,但学校也很重视:“妈妈,用我写对联赚的钱买吧?” “为什么?” 团团不好意思说实话,就说:“先说好不好。” 苏笑笑觉着他奇怪,而团团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也不像替她心疼钱啊。 张怀民走在苏笑笑另一边,眼角余光留意到她一脸困惑,笑着摇了摇头:“请同学吃饭。” 团团猛然转向他爸,满脸不可思议。 苏笑笑好笑:“就这事?用爸爸妈妈的钱买,你给妈妈打下手。” 团团摇了摇头:“还是用我的吧。” 见他执意这样,苏笑笑点点头:“先去奶奶家尝尝猪肚莲子汤好不好喝。” 罗翠红其实也不会做猪肚汤,别看她六十多岁,活了大半辈子。所以中午没做。下午张怀民走后,罗翠红找邻居打听,邻居也不会,就拽着罗翠红找有可能会的人。 罗翠红一听人家说洗干净后焯水,捞出来过了凉水再洗,莲子还要去心,她就嫌麻烦不想做。可都买回来了,不做不就浪费了吗。 下午一边收拾猪肚一边嘀咕张怀民给她找事做。 晚上看到张怀民喝汤,罗翠红就问:“好喝吗?” “还行。”张怀民不太满意,跟他从前喝的不一样。 罗翠红没好气道:“还行也只有这一次。以后什么猪下水猪肚猪肝猪肺,不要拿过来叫我收拾。” 张怀民诧异:“这么麻烦吗?” “你说呢?” 张怀民:“比鸡简单吧?” 老张:“鸡鸭鱼你妈收拾习惯了,不觉着麻烦。再说,也不一样。小鸡用热水烫一下毛就掉了。最麻烦的鸡肠翻过来洗洗好了。你这个猪肚,又是洗又是切又是炖,收拾了小半天。” 团团问:“爷爷怎么不给奶奶搭把手?” “我剥莲子心呢。” 团团好奇地问:“莲子还要去心?” 老张本来就有点老花眼,盯着莲子半天,要不是他坐得住,得烦的没心思吃饭。虽说当时撑住了,不等于他现在心情好,“还得用水泡呢。”一脸的阴阳怪气。 团团转向苏笑笑:“妈妈——” “回头你给妈妈搭把手。” 罗翠红闻言不禁问:“团团喜欢吃猪肚?你这孩子——”把“嘴巴真叼”几个字咽下去,“想吃回头奶奶再做。” 团团顿时愣住,不是嫌麻烦吗。 老张见状立刻说:“爷爷奶奶说笑呢。你和 妞妞不用爷爷接送,你爸的腿也好了,爷爷奶奶在家闲着也没事。“不等其他人开口,“越闲越没精神。我们不像你学习辛苦,星期天能睡一整天。我们一天睡五六个小时就够了。爷爷要不是白天太闲,也没心思去乡下钓鱼。” 老两口说得跟真的一样,团团一时弄不清他们哪句真哪句假。 张怀民心说,都是真话! 苏笑笑想笑:“团团,先吃饭。” 饭后,苏笑笑和她婆婆收拾碗筷,罗翠红一看见她干活就习惯性皱眉。可是当着二儿媳妇面也不能说,你放下让王芳收拾。 罗翠红就端着剩菜剩馒头随她去厨房。 苏笑笑看看没别人,小声说:“周末我们就不过来了。团团想请几个同学去家里吃饭。” 罗翠红本能想说,不年不节的吃什么饭。忽然想起十三年前的这个时节:“团团的生日到了啊?” 苏笑笑被问愣了愣神,好像快了,“今天几号?” 罗翠红每天撕掉一页日历,清楚的记得明天初一:“农历四月三十。” 苏笑笑算算时间:“下周二?那没法给他过,就当提前庆祝吧。” “要不要我给你搭把手?” 苏笑笑:“不用。我周六下午不上班,回来把配菜买好,顺便叫菜市场的人给我留个猪肚,周日早上买回来,上午半天能收拾好。” “那你回去吧。我刷。”罗翠红把碗筷放锅里就倒热水。 一口锅前面只能站一个人,苏笑笑就没往前挤,她把案板收拾一下。 团团哒哒哒过来:“妈妈,我出去玩一会儿?” 苏笑笑点点头。 罗翠红下意识朝外看,瞥到他的鞋:“团团的脚怎么了?” 团团正准备走,闻言停下:“好好的。” “你咋穿着拖鞋上学?” 团团乐了:“哪有。我回来换的。今天学校运动会,跟我的脚一样大的同学穿我的鞋跑步,里头湿透没法穿。” “你同学没有球鞋?”罗翠红下意识问。 苏笑笑故意说:“忘了吧。团团,你先去,一会儿妈妈去找你。” 等团团走远,苏笑笑才说:“大部分学生穿布鞋,其中一部分学生的鞋都快露脚趾头了。” 罗翠红天天看着她孙子衣服整洁鞋子合脚,时间长了潜意识认为高中生就是团团这样的,“一时没想那么多。你别收拾了,出去看着吧。” 苏笑笑心说,团团都十三四岁了,哪用得着她看着。估计婆婆嫌她跟个柱子似的碍事,顺着她的话出去。 翌日清晨,团团和苏笑笑起来张怀民就把饭买回来。 团团看看时间,六点钟,不禁问:“爸,您今天有任务啊?” “洗脸刷牙去。”张怀民三两下吃好就拎着他的公文包去坐公交车。 路上人少,中间也没转车,半个多小时张怀民到单位门口。他看看表,不到七点,张怀民就在四周转转。直到八点张怀民才去单位找局长报到。 跟张怀民预料的一样,大家对他很客气,把他当客人的那种客气。 张怀民不急,先认清人,熟悉了手头上的工作再说。所以他一上午窝在办公室里一动没动。 市局有张怀民熟悉的同志——以前排查办案开会没少打交道,但他没找认识的人打听其他人的情况。可别人找跟他打过交道的同志打听过他。 市局同志对张怀民的印象枪法准,看起来没脾气但敢追车,前些天就被车撞了。录口供时脾气特好,嫌疑人想聊什么他聊什么,十次有九次能把嫌疑人绕进去。 别人学他,通常被嫌疑人带偏。 反正挺矛盾一人。 以至于他半天没出来,市局刑警队上下弄不清他是给他们个下马威,还是真脾气好坐得住。 中午在食堂吃了饭,张怀民就回办公室。有人急脾气,想早点弄清楚他是人是鬼,就拿着底下递来的案子:“我去问问?” 副大队长在警队干了二十年,本以为这次无论如何都是他,没想到被空降兵截胡。哪怕他知道论军龄张怀民跟他不差上下,论学历张怀民比他高一截,他心里也不服。可让他直接直接使绊子,市领导能把他调到派出所巡逻。闻言他使个眼色,那个暴脾气探员立刻去找张怀民。 办公室里的几个女同志见状不高兴:“孙队,人张队刚来,咱们大队有多少人他还没弄清,您就让他上案子?” “心疼了?” 几个女同志呼吸一顿,不想理他。 法医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她经常跟孙副队出现场,搭档了十几年,跟他比较熟,直接说:“心疼了。怎么着?” 孙副队噎住。 女法医问:“既然把案子交给张队,那验尸报告——” “给我!”孙副队一把抢过来,“是谋杀还是损坏尸体?” 女法医:“死后焚尸!” 孙副队眼神示意她说明白点。 上面号召火化,但很多农村老人不愿意,家里人就偷偷安葬。可这种不稳妥,一旦被查出来还得火化。有些人属于愿意火化但没钱,就把老人拉到地里烧了再埋。 所以“死后焚尸”不等于是凶杀案。 孙副队手上这个案子是一个男人老婆病死了,他把人拉到坟地里火化,打算就地掩埋。 火光冲天被打更的村民看到以为着火了,村民和男女老少赶到地里看到那男人也没多想,毕竟他家确实没钱。 村里有个女人跟着男的媳妇是一个村的,她赶集碰到娘家人说起这事,死者娘家人认为男心虚不敢火化,女的是被他杀死的,所以就报到派出所。派出所没有法医没有刑侦专家,就告诉死者娘家人他们要把案子给市里,所以没有那么快出结果。 死者娘家人不放心,跟派出所的车去市里。原本是去分局,到门口被同行识字的小辈提醒:“分局不如市局大。” 既然要闹,当然找个官大的。死者的丈夫也在,孙副队见他毫不心虚,提到分尸只有一点害怕,很像没钱火化自己烧的那类人,就觉着案子没问题。 不过既然报到市里,就要走个过场,于是交给法医尸检。 法医坐下休息:“他杀!” “他杀?”闲着无事的探员不由得坐直,有的甚至站起来问:“嫌疑人是死者丈夫?” 法医:“这一点需要你们查。我只知道伤口在脑后,出血不严重。娘家人一直有所怀疑但不知道怎么死的,也许是因为死者一直躺着,伤口又被死者头发挡住。” 孙副队:“不说她一直身体不好?” “阎王让她五更死,你三更把人杀了,你也是嫌疑人!” 孙副队下意识想怼两句,扭头一看张怀民拿着资料过来,他不敢故意找茬只能把话咽回去。张怀民把此事交给刑侦组,让队长带几个刑侦人员再带两个刑警。 为了迎接张怀民,没有要事的警员今天都在单位。部分手上没大事的警员就在大办公室唠嗑,刑侦队长正好也在。 队长问:“去这么多人?” 张怀民点点头,想起一件事:“到了那边先去死者娘家,让死者的兄弟陪你们过去。” “他们去干什么?” 孙副队不敢怼张怀民,敢怼之前跟他争大队长的刑侦队长:“张队怕你们进去了出不来!” 法医经验丰富:“很多农村一个村是一个宗族,他们帮亲不帮理!” 刑侦队长还没遇到过这么彪悍的村民,本想说现在都什么社会了。可他见几个刑警也点头,就带几人先去派出所,又捎上死者娘家兄弟,然后才去死者婆家。 公安局的车停下村民就围上来。等他们把人从屋里叫出来,痕检专家找到凶器,车前车后几十个大老爷们,一个个跟狼盯着肉似的看着他们。 村长也来了。死者的兄弟一看到村长就让他偿命,村长这个时候要阻止公安拿人,那就是两个村子的事。村长不希望两个村的村民打得头破血流就说听公安的。 张怀 民下班时他们还没回来。刑侦队长要是连这么简单的案子都办不好,他也不用干了。所以张怀民也没等他们,到点就下班。 周日清晨,张怀民也没去单位坐班。 团团起来见他在院里打拳,跟他玩十多分钟就叫他洗漱。张怀民擦擦脸问:“你还有事?” 团团抹上郁美净,去书房存钱罐里拿二十块钱,又去厨房找篮子和布口袋,让他妈在家做饭,他和他爸去买菜。 原先苏笑笑要提前准备,团团说他知道同学吃什么他来买。 张怀民见团团瓜果蔬菜买一布口袋,买了鸡和猪肚,还要买鱼:“这么多吃得完吗?” “吃得完。”团团拽着他到家,吃过早饭就给父母安排活,他妈洗猪肚,他爸杀鸡洗鱼洗菜。 张怀民气乐了:“你干嘛?” “我还有事!”团团换上球鞋和外套就往外跑。 张怀民看着菜园子:“家里有这么多菜,他又买这么多,打算请多少人?” 苏笑笑:“除了一名、小光他们几个,哪还有朋友。” “这些东西十个人也吃不完。”张怀民问。 苏笑笑心说,比前世去同学家,同学父母准备的少多了,“吃不完留晚上吃。把爸妈和新民、王芳和妞妞叫过来一块吃。你赶紧把鱼杀了,炉子上的水快开了。” 团团到杨一名家门口喊一声“杨一名”,杨一名跑出来,小声问:“苏阿姨同意了?” “我妈妈要反对,我敢说请你们吃饭吗?” 两天前去学校的路上,团团对几个同学说,他生日快到了,今年正好周二没法过,他妈妈说提前过,要是考得好,大家都去他家吃饭。 虽然杨一名家有钱,但他爸妈下了班不想做饭,所以他的晚饭经常很凑合。早饭十有八/九买着吃。中午又在学校吃大锅饭。经常这么搞,杨一名就特想吃家常饭。 苏笑笑练了这么多年手艺凑合。在杨一名看来比他妈好。李小光、陈大勇和朱红伟家生活条件一般,没吃过好东西,对他们来说苏笑笑做的啥都好吃。 团团这话一出,几人鼓足劲,会的先写,写了检查,保证都对,再琢磨一知半解,认真懵一点也不会的。 杨一名听了他的话问:“现在去哪儿?” “买汽水啊。”团团把钱给他,“你叫上李小光、陈大勇和朱红伟。” 杨一名推回去:“跟我客气啥啊。” “这次用我的。下次你过生日,咱们去你家你再买。” “我家没人给咱们红烧鱼猪肚鸡。” 团团想了想:“跟我妈妈学学,我们自己烧。你爸爸妈妈不反对吧?” “不反对!”杨一名要给他妈包一叠饺子,他妈能显摆一整年。 团团又把钱递过去:“我先回家给我妈搭把手。” 杨一名拿着他的钱去找三个同学,怕他们的父母不同意,就胡扯今天是团团的生日。 李小光从家里出来就问:“要不要准备礼物?” 杨一名摇头:“不用。你送给他,他还要买来送你。送来送去多麻烦。” 朱红伟小声嘀咕:“那多不好意思。” “等陈大勇赚了钱再说。”杨一名拍拍抓过陈大勇,“明年能不能把苏团团生日礼物补上就全看你了。” 陈大勇顿时觉着压力很大,但跟辍学比起来也不算什么:“等着吧!” 再说团团,到家就去堂屋打扫卫生,把条几桌子擦的干干净净,又把他买的早熟的番茄黄瓜洗干净放果盘里。 苏笑笑见他忙来忙去很是好奇,过去看一眼,想笑:“没买到水果?” “樱桃没了,杏子酸。要是在南方就好了,没有枇杷和杏,也有杨梅啊。”团团把切成段的黄瓜跟番茄放一起,红配绿,挺好看,“妈妈,怎么样?” 苏笑笑:“团团,妈妈问你,怎么突然想到请同学吃饭?” “就是突然想到的。” 苏笑笑摸摸他的脑袋:“那就去帮爸爸洗菜。妈妈去做猪肚鸡。” 团团跟她出去:“妈妈,吃米饭还是吃馒头啊?” “家里还有几个馒头,我忘了和发面,再在炖鱼的锅里贴几个死面饼?” 团团点头:“也可以。妈妈,你知道我的生日快到了吗?” “还想请同学来家里给你过生日啊?” “那天周二,我们没时间。” 苏笑笑:“那就当提前庆祝?下周末妈妈去给你买生日礼物?” “不用,我啥都有。”团团摇摇头,到他爸身边蹲下,“张队,要我做什么?” 张怀民指着蚕豆:“剥蚕豆!你妈说跟韭菜一块炒。她真有创新精神!” 第108章 扫地出门赚了钱对半分? 苏笑笑家只有一个炉子,炖了汤就没法做别的,她就切菜,把要做的提前准备好。 菜备齐汤还没好,苏笑笑闲着无事,跟张怀民在厨房聊天:“改天买个电饭锅?” 张怀民查案的时候见过电饭锅:“可以蒸米饭的那种?” “也可以煮粥。早上起来先把粥煮上,等咱们洗漱后再把菜做好,粥就差不多了。”苏笑笑想起一个问题,“要外汇券吗?” 张怀民:“你把钱给新民。” 苏笑笑差点忘了,张新民现在大小是个官,可以去友谊商店看看:“那回头给新民。只有一个炉子太不方便。有了电饭锅,以后晚上多做点放电饭锅里,也不用等到九点十点再封炉子。” 张怀民闻到浓郁的香味:“好了吧?” 苏笑笑夹一块猪肚让他尝尝。张怀民点点头。苏笑笑又夹一个鸡爪,很好啃,她就把汤倒带盖的搪瓷盆中。张怀民去刷锅,苏笑笑用炒菜锅炖鱼。鱼熟了盛出来用盆盖上保温,苏笑笑炒菜。 最后一个菜快出锅,张怀民把汤端过去。团团见状带着几个同学进来拿筷子拿碗。李小光来了三次才扭扭捏捏说一句:“苏阿姨辛苦了。”不擅长这种表达,说完脸通红。 陈大勇听见了,他张张嘴,犹豫好一会也没说出口,跟以前伸手找他妈要学费一样难为情。 苏笑笑端着菜故意问:“还缺什么?” 陈大勇摇了摇头,憋出一句:“好像差个板凳。”拎着板凳就走。 苏笑笑坐下便跟几个小的解释没做汤,猪肚鸡就是汤,然后给每人盛一大碗。 出锅前苏笑笑放了一点胡椒,鲜香的汤微辣很开胃,杨一名觉着肉不如汤,他把汤喝完剩半碗肉就加汤。苏笑笑给他盛满。张怀民让他吃鱼吃菜。 杨一名性格外向敢直接表达:“苏阿姨,这个汤太好喝了。我原先还想边喝汽水边吃菜。”看着面前放的两瓶汽水,“张叔叔喝不喝?” 张怀民:“你对我真好!” 杨一名嘿嘿两声,把汽水拿下来放身后。 苏笑笑见陈大勇和李小光不敢夹菜,给团团使个眼色。团团给他们各夹一块鱼肉:“客气啥!” 四盆素菜和一盆炒鸡蛋一盆鱼以及一盆猪肚鸡吃得干干净净,包括那盆被张怀民吐槽的创新菜。苏笑笑把碗筷送到厨房就问张怀民:“吃不完?” “真能吃!”张怀民看着干干净净的馍框,“我都担心他们撑着。你说团团突然要请他们吃饭,是不是因为看出小光他们几个馋了?” 苏笑笑:“可能就想跟同学热闹热闹。这么大的小孩想得多,过几年上了大学就不会想一出是一出。” 张怀民听到脚步声把话咽回去,看到朱红伟进来:“找团团?” “不,不是,我刷锅,您和苏阿姨歇会儿?” 苏笑笑:“不用。青菜是团团洗的,鱼和鸡是你张叔叔收拾的,我就做个鱼炒几个菜,不累。堂屋打扫干净了?” 朱红伟点点头。 苏笑笑:“那玩去吧。难得周末,好好休息休息。” 团团拿着抹布过来:“妈妈,你顺便洗洗。朱红伟,咱们去书房。”洗洗手就把他拽走,“走啦。我爸爸跟我妈妈在一起的时候最讨厌别人在旁边,我也不行。” 苏笑笑震惊。 张怀民张张口:“他他——他说什么呢?” 苏笑笑顶着一张大红脸:“说什么你不知道?” 张怀民心虚:“我也没做什么。” 苏笑笑白了他一眼,“刷锅洗碗?” “行,我来。”张怀民撸起衣袖先洗几块抹布。 苏笑笑拎个小马扎坐下:“新环境还适应吗?” 张怀民:“还行。毕竟都是一线干警,行就行,不行就破不了案,没有那么多人情世故弯弯绕绕。再说,现在犯罪分子那么嚣张,胆小的身体素质不行的待不了几天,都不需要同事使绊子。” “刺头也不好管吧?” 张怀民:“他要能破案,而不是用屈打成招,他只要不跟我争这个大队长,他把局长打了,我也可以假装没看见。” 苏笑笑不禁盯着他打量:“你变了!” “变好看了?” 苏笑笑又白了他一眼:“快点刷!” 张怀民把脏水倒了,又换一盆干净的冷水 加热水:“不开玩笑,真不用给团团准备生日礼物?” “他心情好的时候什么都好。万一那天心情不好,咱们再没点表示,你等着他阴阳怪气拍桌子瞪眼吧。” 张怀民:“拍桌子瞪眼没什么。男孩子脾气硬点以后才能顶门立户。我现在就觉着他太会撒娇,没有一点男子汉气概!” “都敢使唤你给他拿拖鞋,还没气概?” “他那叫恃宠而骄!” 苏笑笑问:“你是不是忘了他才多大?” “十四岁不小了。再过两年都可以当兵了。” 苏笑笑:“你那个时候十六岁可以当兵,现在不行!再说了,以前跟现在能一样?以前他这么大就可以上战场。少用以前的要求要求他。” 张怀民见她起身:“干嘛去?” “去堂屋看看收拾好了没有。”苏笑笑怕跟他吵起来,到堂屋扫一圈,就把晾了半天的被子翻过来。 张怀民把碗筷擦干净放好,关上门过去帮忙:“是不是可以换薄的了?” “晒好收起来不用了。”早上苏笑笑就把薄被子拿出来让风吹走捂了一个冬天的霉味。 夫妻俩看看没有别的事,就拿着晒得暖暖的薄被子回屋睡午觉。 醒来后发现书房空无一人,苏笑笑估计团团跟几个同学玩去了,就没管他,她和张怀民该干嘛干嘛。 翌日,团团把试卷拿回来,英语和语文都只扣了作文分,数学附加题写了一半,所以没能考满分。这个成绩要能保持下去,重点大学稳了。 苏笑笑习惯了,但该夸该还是要夸两句。团团一脸得意地表示正常发挥。苏笑笑问:“想上哪所大学啊?” “从世俗的眼光看,京大!可是学校名气大不等于专业强。我找师兄打听过,我学的专业首选东北,其次就是航大。我不想去东北。” 苏笑笑:“明明可以上京大却选了航大,会不会有点可惜?” “有舍有得啊。”团团确实为此纠结过,“再说了,又不是去私企上班。听说行业内更看重专业。” 苏笑笑摸摸他的小脑袋。 “妈妈!我都多大了啊?”团团推开她的手:“做饭去!做饭去!” 话音落下,张怀民回来,团团吃惊:“爸爸,你这么闲啊?” 张怀民想忙也有的忙,陪刑侦查案,跟经侦蹲点,还可以帮忙审嫌疑人。可每个队都有队长,每个组都有组长,他把人家的事干了,人家做什么。简直吃力不讨好! “你爸我现在是舵手,只需要看着船别翻。” 团团跑过去:“升职了?” 张怀民点点头:“爸爸没给你丢脸吧?” “太争气了!” 张怀民朝他脑门上一下,“写作业去!” 团团摇头晃脑笑了笑,拎着书包去书房做作业。 苏笑笑去薅菜,张怀民帮她拿篮子。苏笑笑问:“真这么闲?” “大概因为之前严打让大部分人意识到上面不是嘴上说说,在街上混的那些比去年老实多了。不过等这股风过去,又得故态复萌。” 苏笑笑:“能踏实两年?” 张怀民点头:“偷抢打砸的这帮人消停了,经济犯罪激增。” “那你多跟大爷大妈聊聊,一发现苗头就让经警严查。等受害人意识到被骗,嫌疑人早捐款跑了。”苏笑笑也不希望他太累,“我是说你闲着没事的时候。” 张怀民笑着说:“大爷大妈积极着呢。之前帮那个大妈挽回损失,她把这事告诉大家,现在大家看到个陌生人都会多留意几眼。” “别逞强!” 张怀民摇了摇头:“不会。神都无法庇佑所有人,何况我一个人。”见她摘黄瓜,“吃凉面?” 苏笑笑:“团团晚上不想吃凉的。” “总说团团,我呢?” 苏笑笑呼吸一顿,无奈地问:“请问张队晚上吃什么?” “我儿子吃什么我吃什么。” 团团在书房听到这话,对着数学课本翻个白眼。 苏笑笑去拿镰刀割韭菜。张怀民问:“韭菜盒子?煮点挂面算了。想吃让妈做。她天天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苏笑笑好笑:“真是个大孝子!”把韭菜给他,又去摘蚕豆。张怀民见状明白:“蚕豆炒韭菜?” “你不是说味还不错?敷衍我呢?” “没有!蚕豆炒软再放韭菜,出锅后韭菜不老,蚕豆带沙入味,确实不错!”张怀民问:“还和面吗?” 苏笑笑:“煮挂面?” “那团团他们晚上吃什么?” 苏笑笑:“那就和面。一半切了煮面条,一半做水烙饼,让他们晚上卷酱菜和咸鸭蛋?” 张怀民喜欢吃卷饼:“多做几个卷饼,我也尝尝。” 苏笑笑心说,明明就是想吃。说得真含蓄! “你洗菜啊?” 张怀民:“你只管和面烙饼,其他的事我来!” 有他这句话,苏笑笑立刻去厨房。 张怀民想想那几个小子食量大,而他家蚕豆不需要留种,所以他又摘许多饱满的豆荚。蚕豆剥出来有两碗,张怀民估计差不多了,洗干净后就去摘韭菜洗韭菜。 面是鸡蛋青菜手擀面,团团和张怀民都好这口,苏笑笑饭量小,所以菜剩了一半。饭后苏笑笑把菜和蚕豆放炉子上温着。 晚上团团先给几个同学讲试卷,讲累了讲渴了讲饿了,几个小子去厨房。倒水的倒水,拿筷子的拿筷子,跟在自己家一样。 陈大勇想想他的成绩,感觉照此下去两年后能考上大学,所以愈发不想辍学。 陈大勇长这么大还没吃过纯白面的烙饼,他希望以后隔三差五就能吃一顿。不止是卷韭菜蚕豆,他希望卷烤鸭卷红烧肉。 前提他从家里出来。 他父母太节俭,哪怕他月入过万,天天红烧肉,顿顿烤鸭也吃得起,但凡他提一次,父母都会埋怨他不会过日子。 陈大勇吃完烙饼下定决心:“苏团团,杨一名,李小光,朱红伟,我决定,一放假就跟我父母谈判。” 团团点头:“我们支持你!” “如果我被赶出来——”陈大勇转向苏团团,“能不能收留我几天?” 李小光跟他哥住一屋,没有多余的房间,朱红伟的卧室一间隔两间,他妹住一半他住一半,一张一米宽的床,没法收留陈大勇。 杨一名有单独的房间,但他跟他哥他姐关系不好,陈大勇不好意思连累他被哥哥姐姐嘲讽。 团团点头:“可以。我后来想了想,我家以前的房子离这边远,你住那边上学不方便,我们也没法帮你摆摊。我叔的房子在杨一名家西南,离他家直线距离不到一百米,我叔一家住我奶奶家,可以把厢房租给你。他家厨房空着,也可以借给你用。” “你叔刚买的新房?不好吧。”陈大勇担心。 团团:“帮你问问。我婶肯定希望有人帮她看家。” 有了他的支持,陈大勇愈发有底气。 七月初学校一放假,陈大勇就跟他爸妈商量,跟他叔进货赚的钱他留一半。他父母下意识以为听错了。陈大勇 重复一遍,他爸气的指着他骂,什么难听骂什么。他妈骂的不脏,但张口闭口都是白养他这么大,他不懂事,白读这么多年书。 他叔跟他们住一起,听到哥嫂跟侄子吵起来,好奇过去一问,就不愿意带陈大勇。 陈大勇表示他自己想办法。他爸让他站住。陈大勇回头问,是不是同意给他一半。他爸让他滚。陈大勇真往外走,他爸又威胁他走了别回来。 陈大勇犹豫片刻,找个编织袋,把他的床单被子衣服鞋子和书都塞进去,背着编织袋出去。 他叔拦住:“怎么脾气这么大?那是你爸妈,还不能说两句?” “让他走!”陈父大声说,“我看他能去哪儿!” 陈大勇:“大不了睡桥洞!桥洞又不是没人!” 以前不想麻烦朋友,陈大勇想找每月只要一两块钱的房子,不巧看到桥洞底下住了很多人,都是来首都要饭的。 陈大勇当时还安慰自己,他最少不需要要饭。 他叔抓住他,让他给父母道歉。 陈大勇看着他叔问:“既然卖东西赚钱,怎么不叫我爸跟你干?就算我爸请不掉假,找你拿货,周末出去多少都能赚点。为什么不让我爸找你拿货?” 陈大勇他叔被问住。 其实这里头没有陈大勇想的那么龌龊,就是他叔希望他哥一家有钱,又不希望他哥比他有钱。如果陈大勇的父亲参与进来,那他肯定会带几个儿女一起干。他叔孩子小,需要他婶照顾,他叔一个人无论怎么干都不可能比陈大勇一家赚的多。 陈大勇趁着他叔愣神,推开他叔背着编织袋出去。 前几天团团就帮陈大勇问好了。 陈大勇跟老张家住得近,他算是王芳看着长大的,学习不好但品行不坏,也没听说他偷鸡摸狗。 前两天王芳叫张新民去旧货市场买一张旧床和书桌以及柜子。以后陈大勇不住了,粉刷过后还可以当客房。再说,碰到他们都忙,没时间回去也不用担心家里遭贼。 团团一看到陈大勇过来,就让他去找杨一名,他去找他奶拿钥匙。 杨一名刚起,听到陈大勇喊他,趿拉着拖鞋出来,揉揉眼睛,难以置信:“你,你真被扫地出门?” 陈大勇心里没有因此感到轻松,反而很茫然。 杨爸爸听了儿子的话从院里出来:“大勇,听一名说因为你想上到高中毕业,你爸妈不同意?” 陈大勇点头:“我说赚的钱给我一半,我爸妈也不同意。” 杨爸爸听糊涂了:“你是说你父母让你辍学赚钱,赚的钱全交给他们?” “我没问,但大概是这样。我跟我叔做生意,不管赚多少他都会一五一十告诉我爸妈。因为我哥没有对象,我家没房子,要人家女方嫁过来,我家得出一大笔彩礼。” 杨爸爸费解:“为什么不把钱拿出来买房?” “我家没钱。”陈大勇叹气,“我爸妈的工资除了养我们几个,剩下的都给我叔我姑我舅我姨了。我叔前几年回城后结婚的钱就是我爸给的。” 杨爸爸没想到这一点。看看陈大勇是家里最小的,又看看他家最小的,除了吃就是玩,学习还要麻烦团团天天盯着。杨爸爸心里不落忍,“以后遇到困难告诉叔叔,别瞎捉摸。”说完转向他儿子,说的就是你! 杨一名:“我们可以问张叔叔和苏阿姨。” “差点忘了。”杨爸爸笑了,他俩确实比他懂得多。听到脚步声,扭头看去,团团跑过来。杨爸爸看清他手里的钥匙大为震惊,“团团,你家又买一套房?” 团团愣了一瞬,失笑:“我叔的房子。” 杨爸爸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又买一套房。” 杨一名趁机问:“你看团团比我小两岁,苏阿姨就把他的房子准备好了,你什么时候给我买——” “我还没有。”杨一名的大哥从屋里出来。 杨爸爸顿时感到压力大,早知道就生老大一个好了,“忙你的去吧。” 杨一名帮陈大勇拎着东西,团团一边前面带路一边问:“陈大勇,我跟我小表舅说过你的事。他说他帮你问问,有没有消息这周末都来我家。你要不要先听听他怎么说?” 杨一名替陈大勇做主:“这几天先把东西买齐。今天周四,不差这两天。” 有了杨爸爸的承诺,陈大勇心里依然很慌,毕竟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家,他不敢做主,就点点头表示听他俩的。 陈大勇不用买衣服被子,但要买牙膏洗衣粉脸盆。好在这些东西不贵,陈大勇卖对联赚的钱花不完。 东西买齐,陈大勇就跟团团回家,先在他家吃几天。赚到钱再买炉子煤球锅碗瓢盆。 一直在团团家吃白饭,陈大勇心里不踏实,晚上一闭眼就做梦。以至于周日早上五点多就爬起来,六点左右就去团团家。 早饭后抢着刷锅洗碗。厨房收拾干净,他哪也不去,就在堂屋等刘庄。 幸好刘庄习惯早起,他等了十多分钟刘庄就到了。刘庄进来团团就给他拿凳子倒水,水杯递给他就让他快说。 苏笑笑好笑:“容他喘口气!” 刘庄喝两口水润润唇:“我有两个办法,一个是跟人家去南方,但人家不会教你怎么进货。可以看在都是首都人的份上告诉你哪里能拿到货。” 团团不禁说:“这样也行啊。” 刘庄摇了摇头:“人家眼光好,进的东西好卖。你眼光不行,可能打折都没人要。” 苏笑笑点头:“说第二个。” “第二个是去人家家里拿货。我问过,假如这一包东西六十块钱,你能卖八十,多出的二十是你的,人家还给你两块钱辛苦费。” 团团:“要是没卖完呢?” “没卖完你也得给人家六十块钱。” “哪有这样的?” 苏笑笑道:“团团,如果你把价格高的好卖的都卖了,卖半包就赚二十,人家也不知道。你跟人家说,不好卖我亏钱,剩的半包东西还给你,你给我三十块钱,人家图什么?” 刘庄点头:“人家去南方拿货承担风险,你只想占便宜不想担风险,哪有这么好的事。” 团团听明白了:“所以要赌一把?” 刘庄:“跟我说这些事的人很诚实,以前经常去我对象家门口卖菜。我对象说北边几个公园里卖衣服的人都是找他拿货。对了,今年年初有一部电视剧,过了年大家都学男女主角穿衣,笑笑姐知道吧?” “我的毛衣就是在公园买的。”苏笑笑说出来停一下,“你的意思是找那些人拿货?” 刘庄:“那些人找进货的人拿货。别管人家进价多少,又赚多少,主要是你拿到货一天卖完就能赚两块钱。一个月卖二十天,学费生活费出来了。” 团团算算:“一个暑假能赚一百块?开学后周末还可以去公园?” 苏笑笑:“团团,重点是不用担惊受怕。” 陈大勇心动:“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钱。” 刘庄:“我说六十是打比方。也许一包只要二十块钱。我打算让我几个姐姐和姐夫试试。回头他们拿衣服的时候,你把钱给他们,让他们帮你捎一包?也不用担心人家看你年龄小骗你。” 团团拍拍陈大勇的肩:“第一次我出六成你出四成,你主卖,我给你搭把手,赚了钱对半分?” 第109章 摆摊顺利你把学习提上去就不是骗人。…… 杨一名和李小光以及朱红伟以为刘庄不会那么早过来。以至于慢慢悠悠到团团家只听到最后一句。 杨一名进门就说:“我们五个一人两成,赚到钱平分?” 陈大勇点头。 杨一名不禁摇头:“你就这点出息!” “我——全身上下也没有六十块钱。总要留点钱交学费。”陈大勇说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因为囊中羞涩而羞愧。 刘庄问:“那就这样?我现在回去。有可能下午去拿货。” 陈大勇心底不安:“明天就卖?” 刘庄:“我 只有今天有空带他们过去。” 陈大勇不由得看向团团,团团想了想,“小舅,先帮我们垫上。我们一个人出二十块钱,照这个钱帮我们拿。” 刘庄点点头起身告辞。 苏笑笑送他到门外:“到家别说保证能赚钱。万一忙了一天赚一块钱,你姐夫你嫂子没意见,他们家可能嫌少,怪你没本事,上了几年大学都不能带家人致富。” 刘庄的对象跟他说一包衣服至少能赚五块钱,加上人家给的辛苦费,一天七块钱打底。刘庄想着比他爹一早挑着担子进城赚得多且轻松,这几天很兴奋。 苏笑笑的话让他顿时冷静下来,想起他大姐夫爱吹牛,他姐的公婆眼高手低。邻居跟他爹进城卖洋槐花,从早上卖到中午赚一块钱,去掉来回车费剩六毛都很高兴,他姐夫听说了这事嫌吃饱了撑的。 可前些日子麦子没熟,地里啥事没有,在家闲一天也是一天。到城里卖洋槐花也不耽误纳鞋底。 刘庄沉吟片刻:“我知道该怎么说。” 到家他就叫大堂哥去他姑家。 中午都在他家吃的。 吃饭的时候刘庄趁机说他给大家找个生意,要敢赌一把,下午就跟他进城看看。 苏笑笑的姑胆子大,这几年也存了几百块钱,敢拿出五十块钱赌一把,当即表示她去。 刘小叔为了支持儿子,也给刘庄五十块钱。刘庄的大伯和二伯犹豫片刻,两家一起掏五十块钱。 饭后,四人去镇上乘车,到城里又转一路车才到进货点。 刘庄找人打听的时候让人家给他留几包,他当时想的是都不愿意干他干。他对象也支持他。所以除了他爹给的,刘庄身上还带了一百多。 人家家里货不多,刘庄把他的钱掏出来,加上他姑他大伯二伯的钱,几乎把人家的货包圆了。 四人一人拎两大包,刘大伯犯愁:“去哪儿卖?” 刘庄:“先去笑笑姐家,明天再说。” 去的路上刘庄把陈大勇的情况告诉几个长辈,几个长辈很同情他。又因为刘庄拿的货有团团一份,老几位自然不介意带上陈大勇。 刘大姑一锤定音:“就去笑笑家!” 到苏笑笑家五点多了,再晚就赶不上回镇上的公交车,几个长辈放下东西就告辞。刘庄把一百块钱的货挑出来给团团。团团把早已准备好的钱给他。 苏笑笑见刘庄热的满头大汗,明天还要早早起来去上班,“在哪儿进的货?回头叫大勇自己去。” 陈大勇一直在苏笑笑家等刘庄,闻言忙不迭点头。 刘庄指着西北方:“离这边远得很,得有七八公里。” 苏笑笑想象一下:“京大那边?团团爷爷以前的家那边?” “没到京大,人大靠北一点。” 陈大勇问:“难不难找?” “不难找。下了公交车走几十米进了胡同就能看到他家。他家门口经常停一辆三蹦子。不过货不在他家,他也是跟人家合伙。应该是人家选品,他负责跑腿。” 苏笑笑:“人家的事咱不管。你把具体地址写下来。这些货要是这两天能卖完,你不得闲就让大勇和大伯他们几人去拿货。” 陈大勇一想到有几个长辈跟他一块,心里不害怕,就说:“我们自己去。” 团团跑去书房拿笔。 刘庄把乘坐几路车,对方家门牌号以及所在的胡同都写下来。 苏笑笑见天色不早了也没留他。 刘庄走后,苏笑笑把几个包裹都打开,结果让她很意外,里头的服饰都一样,其中一个包裹里头还有一张指导价格。 苏笑笑让团团抄写几张,明天教她大姑、大伯、二伯和小叔。团团抄好,苏笑笑让陈大勇对着服饰背下来。 陈大勇拿着指导价跟服饰对一遍就问:“苏阿姨,这是最低价?” 苏笑笑点头:“按照这个价卖,卖完能赚两块钱。也就是刘庄说的辛苦费。” 团团指着红裙子:“妈妈,建议价格是五块,我卖的时候说南方最新款十块钱一条,客人还到八块,那三块钱就是我们自己的?” 苏笑笑点头:“好比这包服饰五十块钱,刘庄给人家四十八,就等于人家提前把两块钱辛苦费给你们。” 陈大勇明白了:“可是现在普通工人每月三十块钱,厂子效益好,各种福利奖金加一起也不到四十,谁舍得八块钱买一条裙子?” 苏笑笑心说我同事就舍得,“先试试。想好去哪儿了吗?” 团团:“去有钱人多的地方。” 话音落下刘庄进来。 苏笑笑不禁问:“忘了什么” “忘了说别去东城和北边,那边的公园几乎都被人占了。” 陈大勇:“前门大街前后呢?” 刘庄:“如果你在前门东大街,就叫我姑和我爹去南边公园,叫我大伯他们去长安大街北边,不能过东四。要是这几个地方不好卖就去大栅栏、西大街那边试试。这些地方就算有摆摊卖衣服的,也不用担心跟咱们的货一样。我特意问过他们,他们的人差不多都在东四以北。” 苏笑笑:“别太担心,让他们先试试。哪有人一开始就能把东西全卖了。 刘庄点点头:“对。进这么多货的几人也是一点点干的。” 团团提醒:“小舅,再不走就赶不上末班车了。” 刘庄赶忙告辞。 苏笑笑问团团:“小光他们去不去?” 团团:“去啊。刚放假,在家也没事。” 苏笑笑看看天色,“我做饭,你去把一名他们找来,叫他仨当客人找你们买衣服。” 团团眼中一亮,叫陈大勇去找杨一名。他去找李小光和朱红伟,因为找他俩很难避开陈家人。陈大勇很怕看到他叔和他父母,担心被他们三言两语吓回去。 那天背着编织袋离开已经用尽陈大勇此生全部的勇气。 陈大勇对团团的安排很满意,但也没多想,以为团团随口安排的。 俩人出去,苏笑笑摘几根黄瓜和几个西红柿,又掐一把绿油油的苋菜。苏笑笑拍个黄瓜,又把西红柿切好,做西红柿炒蛋。菜炒好,苏笑笑用热水煮挂面和苋菜。 杨一名闻到香味进来瞅瞅,很是失望:“怎么跟我妈一样?” 苏笑笑:“天气热不想和面。在我家吃点?” 杨一名摇了摇头,叫走李小光和朱红伟。 陈大勇洗洗手就来端菜:“苏阿姨,不等张叔叔了啊?” 苏笑笑:“就算堵车这点也该来了。到现在还没来就说明他忙。不管他。回头我用电饭锅煮几个鸡蛋,再热几个馒头,留他回来吃。” 团团进来端面:“我爸爸是公安,遇到的事都是突发案子。他天天准时下班才奇怪。” 陈大勇见母子二人都这样说,便心安理得吃面。 苏笑笑问:“团团,偶尔吃一次挂面也不赖吧?” “明天不许再做挂面。” 苏笑笑:“要不要我做几个油饼留你们中午吃?” 陈大勇问:“中午不回来?” 团团被问住,就看向他妈:“中午没人买衣服吧?” 苏笑笑上哪儿知道去,她前世今生两辈子也没卖过衣服。虽然前世见过,可前世见的都是晚上。这年头谁敢大晚上在外面闲逛。 苏笑笑:“我也不知道。要不带上水壶和吃的先试试?” 陈大勇点头:“苏团团,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啊?咱们没经验,突然来一群人买衣服也应付不过来。” 团团想想也是。 晚饭后出去玩儿,晃悠到他奶家,想起他堂姐放假了,就怂恿堂姐一起去。 妞妞对卖衣服很好奇,翌日一早跟团团几人去前门大街摆摊。他们走后,刘大伯等人才过来。 苏笑笑的堂嫂堂弟妹也来了。刘大伯觉着卖衣服还是得女的出面。他们之所以跟过来,是担心小流氓欺负儿媳妇侄媳妇。 刘大姑带着儿媳妇和女婿过来。苏笑笑趁机对她姑和他叔说:“以后家里没人,就把衣服放我原先的家里。”说完就把大门和她以前卧室的钥匙给她姑,“对了,对面两间,就是刘旭以前住的房间被我租出去了。” 刘大姑随口问:“租给谁的?” “赵大妈的闺女和女婿。九月份过来。可能也是摆摊卖衣服。” 刘大姑的儿媳妇不由得皱眉。 苏笑笑见状好笑,首都那么大,市场都让给你,你忙得过来吗。 刘大姑眼尖也瞧见了,但她当没看见,儿媳妇要是不满,大不了分家。别人不舍得把辛辛苦苦盖的房子分出去,她不怕!以后赚了钱,她就在城里买房。农忙回家种地,闲了就在城里做个小生意。 苏笑笑又把刘庄交代的事告诉几人,又把团团抄的价格给识字的人,几家就分两路。刘小叔和刘大伯两家一块,刘大姑和刘二伯两家一起。她到公园和刘二伯分开,一个在正门里面,一个在侧门路边,都是较好的位置。 刘大伯也跟刘小叔分开,一个在街头一个在街尾。 这年头除了秀水街,其他地方 几乎没有服装店,也不用担心在人家店门口被人赶走。街头街尾开店的人起先冷眼旁观。后来发现很多舍得花钱的人驻足,他们立刻从屋里出来招揽生意。 一波客人陆续离开,开店的人对刘大伯和刘小叔两家很热情,跟他乡遇故知似的。到了中午还让他们进去喝水。 刘大伯和刘小叔都有经验,带着壶来的,所以只是进去倒点热水。 团团他们几个一开始没生意,杨一名说选的地方不对,李小光要去大栅栏,妞妞建议六个人分两个摊位。 几人争论不休,最后叫团团拿主意。 团团有什么主意啊。他只有卖对联的经验:“我和妈妈一开始卖对联的时候也没人买。再等等吧。没钱的不光顾咱们的生意,有工作的都在上班。有钱又有时间的,我感觉还没睡醒。” 杨一名点头:“我星期天能睡到十一点!” 李小光说他是猪。 杨一名要打他,想过来的两名年轻女子停下。妞妞眼尖,一把抓起团团催他喊人。团团下意识喊:“姐姐买衣服?” 团团留着学生头,穿着黑裤子白衬衫,一看就是好学生。苏笑笑特意提醒他穿的。那俩人又看到妞妞穿着蓝裤子碎花衬衫,头发编成两个辫子,非常朴实,便试着走过来。 看起来性格外向的女青年问:“这个红裙子怎么卖的?” 今年夏天流行各种纯色裙子,其中红裙子最好卖,有点工资的年轻女子都想买一条。团团立刻说:“十块钱一条。” 另一个女同志惊呼:“这么贵?” 之前演练过许多次,团团拿出吊牌:“你看,南方的,一次去好几天,要算上运输费和吃住。” “便宜点?” 陈大勇期期艾艾地说:“九块?” 俩人笑了,嫌他小气。 团团犹豫片刻,一脸肉疼说道:“十五块钱两条?姐姐,我们是找人家拿的货,人家也要赚钱。” “什么意思?”性格外向的女同志问。 团团:“我们这么小咋去南方啊?” “你还是学生吧?” 团团点头:“我们都是学生。”一把拉过陈大勇,“他学习特好,但他爸妈见人家做生意赚钱,就说不如早早出来赚钱,让他辍学。这些货是我们几个凑钱进的。” 李小光和朱红伟下意识点头。 两个女青年看着他们老实巴交的样子,又看到陈大勇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顿时信了。 两人走后,陈大勇小声说:“骗人不好吧?” 团团:“你把学习提上去就不是骗人。” 李小光不禁说:“对啊。” 妞妞震惊:“可以这样吗?” “大勇的成绩搁乡镇中学能进全班前二十,就算不是最好,也不差吧?”团团问。 以前刘庄说过乡镇中学的情况,陈大勇闻言心里顿时没了负罪感。团团把他推到前面:“说好了你主卖,怎么变成我?” 陈大勇被他说的羞愧:“那你歇着,我,我来。” 可能陈大勇表现的很青涩,他在指导价上多加一两块钱,还让客人觉着捡到大便宜。 不如刘大姑几家卖的快,等下午到苏笑笑家一对账,本钱收回来了,刘大姑几人剩四成,团团他们几个的货还剩一半。不同的是刘大姑几人的有便宜的有贵的,团团几人的货几乎都是便宜的。超过五块钱的一件不剩。 刘大姑问团团:“明天去拿点?” 团团摇头:“过几天等人家进了货多拿几包,一次卖一周!” “都过去两天了,说不定去进了。”刘大姑对女婿和儿媳妇说,“明天你们看着,我坐公交车去问问。问清楚了等他们回来咱们就拿货。” 刘小叔点头:“早拿到货早点卖。” 陈大勇看着团团说:“我跟爷爷奶奶们一块去?” 刘大姑:“你得去。现在我们可以帮你,到秋我们收庄稼种地,想来也没空。” 陈大勇看着几个同学:“咱们一起卖到开学?以后周末我,我再自己去?” 杨一名:“现在咱们合伙,以后周末我们陪你去。周六和周日晚上写作业,正好白天休息。” 陈大勇张嘴想说谢谢,但他不习惯,感觉肉麻,犹豫片刻重重点头。 刘大姑看看天色:“团团,我们先回去。以后就把东西放你原先的家里,不到这边来了。” 团团送他们到门外,回来对杨一名说:“回头你陪大勇拿货。” “为什么不是你?” 团团:“你多锻炼锻炼,以后好抓嫌疑人啊。” “对啊。见得多了才能一眼看出不同。”杨一名按住他的脑袋研究,“怎么长的啊?” 第110章 路边偶遇卖这么久还没赚够学费?…… 团团推开杨一名,问陈大勇什么时候买炉子煤球和锅碗瓢盆。 原先兜里没钱,也不知道摆摊这事成不成,陈大勇像半只脚踩在空中,随时有可能万劫不复,以至于他在苏笑笑和张怀民面前很拘谨,也不敢像以前一样同团团打闹嬉笑。杨一名跟以前一样挤兑他,他也不敢理直气壮地顶回去。 现在一天把本钱赚回来,陈大勇一改往日自卑,挺直腰板,问道:“东西卖完就去?” 李小光不禁问:“人家不会看咱们几个年纪小骗咱们吧?听我爸说煤球跟煤球的区别可大了。” 朱红伟点头:“有一回我家买的煤球特难烧,晚上封了炉子,夜里也得起来看看,不然到早上就灭了。” 陈大勇看向团团:“周末再卖?” “等周末我妈妈休息吗?她也不怎么懂。我爷爷奶奶没事,叫他俩跟咱们一块去。” 杨一名点头:“可以。老人还会还价。” 陈大勇不由得想起团团的爷爷就住他家前面,“不会我们前脚买回来,后脚你爷爷就告诉我爸妈吧?” 老张不喜欢陈大勇的父母,自己没本事赚钱,没本事给儿子娶媳妇,却把小儿子推出来。对外的说辞还是大儿子有工作,辞职下海不值得。这话说的,陈大勇辍学摆摊就值得呗。 团团认为陈家父母胆小不敢摆摊,老张认为他们想赚钱又觉着摆摊丢脸。陈大勇打小调皮,以前在学校混日子,在他父母看来照此下去早晚把自己混进去。让他跟他叔摆摊,总比没人盯着犯罪强。所以他父母认为让他辍学是为他好。 老张在团团跟前数落过陈家父母,团团十分笃定:“不会!” 陈大勇还不知道怎么面对父母家人,担心碰到他们:“你去跟张爷爷说说,我就不去了?” 团团点头。 杨一名:“我总觉着这个时候生意更好。” 团团眼神示意他继续。 杨一名:“你看,这个时候大家都下班了,晚上不用加班,晚一点回去也没关系。” 李小光瞬间懂了:“可以慢慢挑东西?” “对!”杨一名就是这样想的。 陈大勇看向团团。 团团琢磨片刻,“我们一点半收摊,回来买好东西就去菜市场门口摆摊?” 朱红伟:“你们是不是忘了, 买米面要粮票?” 陈大勇没想到这一点,脸色骤变,仓皇转向团团,满眼祈求,求他想办法。 团团“切”一声:“就这事?我早想过。城里的粮食要票,农村不用。大不了贵一点。城里两毛,农村三毛。” 陈大勇不由得嘴说:“我爸妈知道了肯定骂我不会过日子。” 团团:“你家买的粮食便宜,就能让你吃饱吃好?” 不可能!陈大勇记事以来在家没吃过一顿饱饭。逢年过节多吃两口还会被数落贪嘴。要是偶尔说一次也没什么,可他吃得慢一点都会被怀疑偷偷加了饭。 想起这些,陈大勇心里难过,“到时候还得麻烦刘爷爷刘奶奶。” 团团:“不麻烦!” 杨一名看看天色:“就这么决定?我爸妈快下班了,我得回家。” 李小光和朱红伟跟他出去。 陈大勇把钱整理好,塞兜里又拿出来,感觉放他租的房子里不保险,因为一个大院子只有他一人,小偷敢直接抢。 团团见他犹犹豫豫的不知如何是好,就打开柜子给他个木盒,木盒上的锁还是老式铜锁。陈大勇笑着接过去,想道谢又觉着生分,暗暗记在心里,“以后我赚了钱也买一个这样的房子。” “我婶说楼房舒服。” 陈大勇:“楼房不好。我有个亲戚的房子两室一厅,有厨房有卫生间,看着很干净,可是想吃点葱都要用花盆种。要是有一套楼房一套这样的就好了。下雨下雪天住楼房,平时住瓦房。” 团团想说他想得美。忽然想起妈妈说他现在需要鼓励:“会有的。我们把卖剩的东西整理分类?” 陈大勇把编织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挨个放好用报纸包好,他俩就去冲澡。刚冲好,准备烧热水,苏笑笑拎着包回来。 苏笑笑见他俩在厨房门口:“做饭了?” 团团摇头:“不知道吃啥。” 苏笑笑故意说:“煮面啊。橱柜里不是还有一包挂面?” 团团翻着眼睛看着他妈。苏笑笑走近朝他脑门上一下:“别看!我不想和面。煮粥吃凉菜?” 他们几个中午没有正儿八经吃饭,喝的水吃的水果和油饼,肚子里乱七八糟的,需要点热汤热水暖暖胃。 团团点头:“白米粥,不要加你想吃的那些。” 苏笑笑气乐了:“啥是我想吃的?” “也不是你想吃的,我说错了,你好奇的。什么桃胶银耳,一个比一个难吃!”团团嫌弃,“还没有脱了皮的麦仁好吃。” 陈大勇好奇:“脱了皮的麦仁是什么?” 团团:“没吃过?那回头找村里人买点。妈妈,还有脱了皮的麦仁吗?” 苏笑笑摇头:“刘庄要给我我没要,担心咱们都不在家,天热生虫。” 脱了皮的麦仁是刘庄他娘在家闲着没事自己弄的。苏笑笑她婶给刘庄弄六斤,让他给苏笑笑两斤,自己留两斤,再给他未来岳父一家两斤。刘庄觉着他对象家不稀罕那东西,要给她一半。苏笑笑向他保证他岳父一家稀罕,刘庄才拿走。 刘庄对象的父母过过多年苦日子,所以看着表皮炸开的麦仁也没嫌弃,当天就让儿媳妇和大米一起煮粥。刘庄对象的嫂子生在建国后,父母有工作,没吃过什么苦,嫌弃麦仁。可又不敢忤逆婆婆,就抓一把。 谁知煮好后黏糊糊的,麦仁不硬,也没有面粉的干涩,细品比大米还香。刘庄的未来岳父岳母很满意,问刘庄麦仁在哪儿买的,刘庄说他母亲砸的,他未来岳母由衷说道,他妈辛苦了。 前些天端午节,刘庄去他对象家,他拎过去的东西人家留下,返给刘庄一瓶酒和两份点心,说学生送的吃不完,让刘庄星期天回家拿给他父母。 言归正传。 苏笑笑说的事团团有印象,“妈妈,回头再给你你留一斤啊。” “知道了。那你俩摘菜洗菜,我去煮粥。” 团团:“多煮点留爸爸回来喝。” “也不知道你爸回不回来。” 团团:“不回来留我俩喝。我和陈大勇晚上做暑假作业。” 陈大勇忍不住问:“这几天都没见张叔叔,他这么忙?” “今年上面要阅兵,估计忙着抓犯罪嫌疑人审理大案,该判的判,该毙的毙,防止阅兵期间出事。” 团团好奇:“妈妈听谁说的?” “来往的邮件,全市的电话都归我们管,我们也要保证阅兵期间这方面的安全啊。”苏笑笑没打算跟团团说这事,既然说了索性全说了,“阅兵期间我可能没空给你做饭。我没回来也别瞎想,去奶奶家吃饭。一个人睡害怕,就让小光或大勇陪你。” 团团摇头:“我才不怕。您忙你的。我都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 苏笑笑摆摆手,团团端着盆去摘黄瓜茄子豆角。 翌日一早,团团就要去前门大街,比张怀民上班还积极。张怀民看看表,“还没到七点,去这么早干什么?” “这个时候正好,再晚公交车上就挤了。再再晚天就热了。”团团擦擦嘴,叫陈大勇拎东西。 陈大勇走着去路边,团团跑着去找李小光、朱红伟和杨一名。他们仨刚洗好脸,本想抱怨还没吃饭,忽然想到兜里有钱可以买着吃,就拎着水壶跑出来。 路上人少,公交车开得快,十几分钟几人就下车了。 到路边李小光一边把东西往外拿一边冲来来往往的行人吆喝,“南方的袜子凉鞋,帽子丝巾啦~~来看一看,看一看不吃亏啦~~” 喊了几句,李小光躲到团团身后,他嫌丢脸。 团团把他拽出来:“一回生二回熟!我妈妈说了,赚钱不丢人!” “苏阿姨这么会说,卖对联的时候还不好意思?”李小光反问。 杨一名一本正经地感叹:“知易行难啊!” 团团把他推前面:“你喊!” 杨一名张张口,犹豫好一会也没能喊出来。团团故意刺激他两句,杨一名扯开嗓子就喊:“快来看,港城明星同款太阳镜!” 呼啸而过的年轻男子急刹车,一双脚蹬地调转车头:“明星同款?” 杨一名心虚,弱弱地说:“不是明星本人戴的。” 那人失笑:“我当然知道。你能弄到明星本人戴的,还在这儿摆摊?” 到跟前看一下几个,视线停在团团脸上,很是确定地问:“你们几个不大吧?这些东西在哪儿弄的?” 言外之意,就你们几个敢去南方?怕不是偷的。团团脑子灵听出来,半真半假地说:“找我家亲戚拿的货,赚高中学费和生活费。我保证这些全是从南方进的。” 那人蹲地上看一会儿,花半个月工资买一副太阳镜和一双丝袜。团团用报纸给他包好。 陈大勇接过钱人都傻了:“他都不还价?” 团团也没想到遇到个这么爽快的:“有钱吧?你看他的车子,嘎嘎新。看起来比我爸的还好。我爸爸说,没钱没关系买不到这么好的自行车。我爸的车子还是我叔找同事弄的票。” “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啊? 十五块钱啊。“陈大勇压低嗓子说,“咱们的进价才四块五。人家进的更便宜。我感觉成本价最多三块。” 团团:“三块正常啊。” “正常?”陈大勇惊呼出声,发现有人往这边看,赶忙小声说,“我怕人家回来找咱们。” 杨一名:“不会的。” 陈大勇疑惑,他怎么这么确定啊。 杨一名提醒:“你以前说你叔说人家南方进货北方卖,利润五倍。这说明别人卖的跟咱一样贵。都这么贵,他凭啥嫌咱卖的贵?” 李小光点点头:“我家前面的邻居上周买个墨镜,二十块钱。” 陈大勇惊得难以置信:“不是两块?” “两块钱买你啊?”杨一名反问。 陈大勇需要缓一缓,慢慢蹲在地上。 朱红伟小声问:“这些卖完咱们能分多少钱?” 团团:“卖完再说。一人五块也值。” 朱红伟想想也对,但新手还是不敢漫天要价。可能他们显得稚嫩,有些东西确实比别人卖的便宜,中午十二点左右,几个小子蹲地上啃黄瓜番茄喝水的时候来了一群青年。 一人挑两三样,也没怎么还价。 一点多收摊,还剩两成。 团团去他爷爷家,妞妞从屋里出来问他生意怎么样。团团点点头:“还行。姐姐,你要不要把零花钱拿出来进一包货,跟我们一起卖?” 妞妞昨天下午回到家确实想过:“一包东西五十块钱吧?我没有那么多钱。” 团团朝他爷爷奶奶抬抬下巴。 妞妞眼睛一亮。 罗翠红:“给你二十块钱,回头还我们二十二?” “成交!”妞妞兴奋地大喊一声。 团团向他爷爷说明来意。老张找个人力三轮车,陪团团和陈大勇去买一百块煤球,买个小炉子,买一个烧水壶,买一口可以炒菜煮面煮粥的锅,又买两副碗筷。 钱花了不少,陈大勇一点也不慌。 东西放好去团团家冲冲澡,他先去菜市场,团团去喊杨一名几人。几人去的是大菜市场,走到菜市场门口正好赶上大部分职工下班。 团团没有因为菜市场门口接地气而降价。人家嫌贵,他就说去南方拿的货,来回要花多少钱,住宾馆吃饭又得多少钱,还说这么热的天容易中暑等等。 这些都是事实,但有的人依然继续压价。昨天就回本了,团团不急,那人假装不买走人,团团也不喊她回来,叫他同学冲别人吆喝。 其他人一看还不掉价也不再压价,真心想买的就拿一个。 能来大菜市场的人都不差钱,卖到太阳落山只剩零星几个,杨一名吆喝着一块钱全拿走,感谢叔叔阿姨哥哥姐姐的支持。 卖完收摊各回各家。晚饭后齐聚团团家算账。算好就把钱分了。又过一天,刘大姑来团团家找他,团团带三十块钱去找杨一名等人。 五个少年加上妞妞买了四编织袋货。 当天下午就拿一部分去菜市场门口摆摊。 菜市场里头没有卖服饰的,跟他们几个没有竞争关系,又看他们年龄小,张嘴闭嘴赚学费,人家也不好意思撵他们。 说起来还是他们几个青涩的学生样保了他们。 八月初,他们还去菜市场,菜市场的人忍不住问:“卖这么久还没赚够学费?” 团团指着穿着朴素的陈大勇说道:“他爸妈让他辍学,他不愿意,他爸妈就把他赶出来。他不光要赚学费,还要赚房租和生活费。” 人家不信。 团团:“骗你小狗!你也可以去他住的地方打听,看看他是不是一个人出来租房。” 杨一名胡扯:“租的还是我家的房子。” 提起这事陈大勇仍然不好意思,人家见他耳朵通红,耷拉着脑袋,便不再怀疑。 收摊准备走了,一个大妈拎着一兜子菜塞给陈大勇:“虽然是人家挑剩的,其实没坏,就是干干巴巴显得颜色不好看。洒点水就好。但我们不能洒水,会被客人投诉。” 陈大勇一脸茫然,什么情况啊。 团团替他道谢,给她一个鲜亮的小发卡。大妈哭笑不得。妞妞说:“给您闺女戴。” 大妈笑着道一声谢,进去就跟同事们感叹那几个孩子真懂事。 此后再也没人赶他们挤兑他们。 八月下旬把秋天的货拿回来,杨一名等人分好货就问团团是不是应该把钱存银行。 团团:“你是未成年,银行给咱们开户口吗?” 李小光朝外面睨了一眼。 团团出去问他妈妈。 苏笑笑以前工作的邮局可以开户存钱,她想想那个时候的规定:“满十六岁可以。你不行。” 十三周岁的团团撇撇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几个同学。 翌日,张怀民陪他们几个去银行把钱存起来,陈大勇几人踏实了。说着笑着走到路边,杨一名看到团团停下:“苏团团,看什么呢?” 张怀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吉普车朝他们开过来,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条手臂随意搭在车窗上的男军官冲团团挑挑眉。 团团愣了一瞬,反应过来激动地“哇”的一声跑过去:“大娃哥哥!” 男军官正是钟大娃,身着军绿色短袖衬衫,见他这样高兴不禁爽朗一笑,摸摸他的小脑袋:“嘛呢?” “我——陪我同学存钱。你你怎么在这儿啊?”团团好奇朝里看。坐在副驾驶的军官冲他挥挥手。团团对他还有印象,抿嘴笑笑。钟大娃捏捏他的小脸,“去哪儿?我送你。” 团团下意识摇头。 张怀民正好要去单位:“出城还是进城?” “进城。”钟大娃回答。 张怀民打开后面车门:“捎我一段。团团,你们几个自己回去。” “啊?不是,这就走啊?”团团肉眼可见地失落。 钟大娃推开他的小脑袋:“哥还有事。改天休假找你玩儿。” 团团赶忙说:“爸爸,你把新家地址告诉大娃哥哥。” 钟大娃:“我知道,你以前说过。” “还记得?” 钟大娃佯装不快,朝他脑门上敲一下:“小看我了不是。走了啊。”冲不远处的几个小子挥挥手。 车走远杨一名几人才敢靠近。杨一名一脸稀奇地问:“苏团团,你还有当兵的哥哥啊?” 团团摇头:“不是的。他是我爸爸领导的儿子。以前我和妈妈在岛上陪爸爸,他家离我家很近。” 杨一名:“他在首都当兵?他是军官吧?看起来不像新兵。” 团团:“他大学上的军校。” “首都的军校?最好的军校不在首都吧?” 团团摇头:“看专业。最好的军校不一定有最适合他的专业。再说了,他以后可以去国防大学进修。这两个学校的人脉能保我大娃哥哥一辈子。” 杨一名听出来了,他同学很崇拜对方,“那他前途无量啊。” “当然了。我大娃哥哥今年才二十二岁。毕业两年了。”团团说起钟大娃就很骄傲,“年龄最小学历最高,他再有机会上战场,无敌了!” 杨一名乐了:“真厉害!” 团团感觉他皮笑肉不笑:“你不懂!回家!” 杨一名追上他:“公交车还没来。” 团团:“走着回去。车上小偷太多!” 杨一名算算距离,两公里,走回去也无妨,就催李小光等人跟上。 陈大勇到团团身边问:“我是不是要再买点粮食?” 杨一名不赞同,买太多招老鼠。 团团:“可以带去食堂换饭票。” 陈大勇以前中午在学校吃饭,一顿可以吃四个大馒头,但只敢吃两个,有时候甚至一个。闻言他想饱餐一顿,“那我们下午下乡,往后几天卖衣服。我怕时间长了天气变冷压在手里。” 首都的秋天极短,说降温就降温。苏笑笑曾提醒过团团,别拿太多秋天的货。团团点头:“听你的!” 这三个字让陈大勇愣了片刻,回过神发现几个同学走远,赶忙追上去,笑着大喊:“等等我!” 110-120 第111章 过年回家我妈妈还没穿过这么贵的衣服…… 苏笑笑和张怀民中午不回去,团团要去他奶奶家吃饭,这事陈大勇知道,干脆叫团团去他家,理由是他一个人不好做饭。 起初团团不好意思拒绝,后来不好意思吃他的东西。团团跟苏笑笑说起此事,苏笑笑叫他过去,陈大勇一个人寂寞。 团团不再客气,又想帮助同学,正好夏天瓜果丰收季,苏笑笑种的菜吃不完,团团每回去都带半篮子。 从银行回来,李小光几人各回各家,团团叫陈大勇先去他家。找出篮子,团团问:“吃茄子番茄还是黄瓜豆角啊?” “番茄鸡蛋面?”以前陈大勇不会和面,前些日子他买到面粉鸡蛋猪肉等物,苏笑笑下班回来过去教他和发面,熬猪油,用鸡蛋炒菜。 苏笑笑教他做的都是家常菜,陈大勇最喜欢番茄炒蛋。他有空就自己和面,没空就用番茄鸡蛋煮挂面。 屋里屋外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吃饭确实有些凄凉。转念一想,跟父母住的那些年,两个番茄一个鸡蛋,他们兄弟姐弟几人分,多吃一口就被数落“吃吃吃,就知道吃。”陈大勇忍不住骂自己贱骨头,才过几天好日子就想回去。 团团也喜欢吃番茄鸡蛋面:“你和面啊?” 陈大勇自从知道他比团团大四岁,就不好意思把他当成同学使唤,“我做!” 团团看着爬满墙壁的豆角:“摘一把豆角?” “吃不完就放坏了。” 团团:“晒干豆角留你冬天吃。你出来两个月,你爸妈没去看过你,可能只有你向他们低头,他们才让你回家。” 然而陈大勇不可能低头。那么结果只有一个,陈大勇继续在外面租房。如果需要住到年底,那么他现在就要准备冬天的菜。否则只能天天萝卜顿顿白菜。 陈大勇:“我是不是要买被子?” 团团点头:“你可以买两个薄被子,然后去农村要一麻袋干净的麦秸,床 上铺麦秸,上面铺被子,再盖一个被子——” “还是会冷吧?” 团团:“再找村里人买一床棉花被芯啊。比现成的被子便——嗳,不用买,你不嫌弃就用我家的,我家有四条我爸爸部队发的被子,好多年了。” 那不就是军用被子?陈大勇连连点头表示不嫌弃。 团团扔下篮子,叫他去父母房中,从樟木箱子里头拿出四条被子,“我爸以前呆的地方不怎么下雪,最冷零下一二度,所以被子特别薄,我妈妈没盖过。” “怎么不拿去弹成一床?” 团团不清楚:“留着给客人盖的吧。我小舅在我家留宿,我妈就拿两床出来给他盖。”随便拿两床塞给陈大勇。 陈大勇抱着被子有些不安:“是不是等苏阿姨回来再说?” “这点小事我可以做主。”团团摇摇手表示没事,“我去摘菜。你会晒茄子干吗?” 陈大勇:“罗奶奶教过我。” 上个月陈大勇几人带着妞妞赚了一百多块钱,月底妞妞趁着她爸妈不在家,跟她爷爷奶奶显摆。老两口惊得不轻。又得知这个月还跟陈大勇一块,老两口就觉着陈大勇这孩子不错。 这个月月初,妞妞摆摊回来,老两口拎着一篮子蔬菜去感谢陈大勇。妞妞跟他们一块,路上忍不住说:“卖东西这事还是团团和我大妈张罗的。” “不是大勇缺钱,你大妈舍得团团天天往外跑?”罗翠红都不舍得团团小小年纪天天在外面,“杨家有钱,一名的父母还是领导,舍得让他抛头露脸?敢让你妈知道你摆摊吗?” 妞妞不敢,所以她进的货不是放苏笑笑家就是塞陈大勇找她家租的房间里。 老张接着说:“小光他爷要面子,小光卖对联他都嫌丢人。听说大勇的爹妈不让他上学,大老李心里头不愿意,也不好意思把孙子关屋里。” 几家住得近,谁谁什么德行,罗翠红一清二楚:“红伟的父母希望他趁着暑假好好补习。可一听说大勇要辍学,他父母就说先帮大勇赚学费生活费。” 妞妞听明白了,不是陈大勇被赶出来,她堂弟几人的生意成不了。街上到处是小偷二流子,没有两三个人陪她,借给她个胆子她也不敢摆摊。 正值三伏天,妞妞也不敢让爷爷奶奶陪她,万一中暑晕过去,她爸能打死她。 罗翠红又说:“这事一开始也是听大勇说的。不然咱们哪知道去南方拿衣服北方卖,毛利有五倍。团团听说了这事才想起来找刘庄打听。刘庄因为同情大勇才厚着脸皮找人打听。” 老张点头:“这些东西又不值钱。放家里也吃不完。” 给陈大勇送过去,罗翠红就教陈大勇吃不完怎么储存。 话说回来,陈大勇听了团团的话瞬间意识到团团让他晒茄子干,“摘两个明天蒸着吃。” 团团又摘两个大茄子。小篮子里满满的,他俩就去张新民家。 到杨一名家门口,杨一名叫他俩等等,然后抱着半个西瓜出来。这个时节的西瓜也不值钱,半个不值两毛钱,陈大勇也没跟他客气,到家就把西瓜切了。 杨一名还没吃过蒜蓉酱汁拌茄子,让陈大勇中午做,他回去拿三个大馒头和一副碗筷。 两点左右,几人拿着袋子戴着遮阳帽下乡买东西。 到乡下正好碰到人家剥棉花,陈大勇就请人家给他留一床被子。过些天他来买红薯再来拿被子。 一个个背着大包小包从村里回来,到陈大勇那边休息片刻,洗洗脸就拎着东西去菜市口摆摊。但不包括妞妞,她快开学了,学校离得远,要提前过去,拿回来也没时间卖。 罗翠红和老张倒是可以帮她,可老两口早上买菜给儿媳妇儿子做饭,好不容易忙完家里再出摊,累死累活赚的钱还归孙女,图什么啊。 以前妞妞试探过她爷爷奶奶要不要赚点零花钱,被罗翠红果断拒绝。 老两口也没帮过团团,妞妞想胡乱攀咬都不知道找谁,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李小光听他父母聊过夏天买冬天的衣服便宜,翌日就撺掇陈大勇买大棉袄二棉裤。 陈大勇把过冬的衣物备齐,交了学费,换够半个学期的饭票,把赚的钱跟几个同学分下去,去掉五十块钱本钱,手里还剩十几块钱。 陈大勇再想想银行还有两百块钱存款,顿时觉着未来充满了希望。 开学后,陈大勇趁着星期天卖服饰赚的钱归他自己,他两个月就存了一百块,同时还没委屈自己。 学校放假就去公园,他盯着摊位,团团几人在一旁晒太阳看书,没人来买东西就叫陈大勇背英语单词。 陈大勇不好意思跟客人哭惨,团团听到人家问他们几个怎么不回家看书,团团就说卖东西赚学费。陈大勇身边放着高中英语课本,别人不得不信,以至于还价的人极少。 傍晚收摊回去,陈大勇嘀咕:“我快不好意思了。” 团团:“你又不是空手套白狼。咱们卖的东西确实比本地的洋气质量好,干嘛不好意思?” 杨一名拍拍陈大勇的肩:“比百货商店便宜多了。” 朱红伟有发言权:“我表姐前几天相亲,我让她找你买衣服,她嫌不好,不知道找谁买的,一件衣服两百多。我姨气得好几天没睡好。” 陈大勇几人猛然停下。 团团震惊:“我二娃哥哥亲手做的也没有这么贵!” 杨一名:“我妈妈想买一件羊绒大衣犹豫了一年了。” 朱红伟摇头:“不是羊绒。羊绒的要四五百。” 团团问:“你表姐工资多少?” “她是早几年毕业的中专生,比普通工人多,七八十块钱?”朱红伟不清楚,“我姨说她工资挺高,我问她多少,我姨就说我瞎打听。加上奖金,我感觉有九十或一百。” 团团:“省吃俭用半年,就为一件衣服?” 朱红伟点头。 陈大勇不禁说:“看来我的衣服卖便宜了。” 杨一名啧一声:“难怪最近都没人跟咱们还价。还以为同情咱们勤工俭学生活不易!” 李小光看向陈大勇:“现在还觉着骗人心里有愧吗?” 陈大勇摇头:“看来做生意这方面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朱红伟:“我也觉着我表姐买亏了。在家跟姐这么说,我姐让我闭嘴,自己知道就行。人家花钱买高兴,她高兴的话,花再多也值。” 团团点头:“等我们明年夏天赚到钱,我给我妈妈买一件羊绒大衣!我妈妈还没穿过这么贵的衣服。” 李小光:“我买军大衣。我要买羊绒衫,我爸妈都会骂我不会过日子。” 朱红伟:“我爸妈不会。但我要给他俩买,就要给我哥我妹买,还有我嫂子——”全家对他都挺好,朱红伟不好厚此薄彼,“算了,还是买夏天的吧,夏天的便宜我买得起。” 杨一名笑嘻嘻说:“我买只烤鸭拿回去,我妈都夸我懂事。” 陈大勇沉默了。 团团眼尖见状戳一下杨一名。杨一名勾住陈大勇的脖子,“他们不好不是你的错。你就像被犯罪分子捅伤的人,不怪犯罪嫌疑人,反而怪自己不该出去。” 团团点头:“对啊。你爸妈也没有穷到供不起你上学的地步。因为你哥结婚需要钱,就要牺牲你,凭什么啊。有本事赚钱就娶,没本事就单着。” 李小光:“我能理解他父母——别瞪我,我说理解,又没说他们那样做是对。他哥的同学不是已婚就是已经订婚,没结婚的除了他哥都是二流子。他爸妈不希望他哥被人当成二流子,怕被有孩子的人比下去,只能赶紧给他哥娶媳妇。” 团团:“那就自己赚钱。他爸才比我爸大三岁啊。我家张队天天说他正值壮年。我妈妈也说我爸这个岁数正是奋斗的年龄——” “等一下! “几人异口同声打断团团,再次异口同声问道,“大三岁?!” 团团点头。 陈大勇的父亲老态龙钟,张怀民像三十出头,昨天早上他们还看到张怀民顶着北风绕着胡同跑步,以至于他们潜意识认为张怀民和陈大勇的父亲是两代人。 杨一名张口结舌:“——也没比我爸小多少?” 团团:“你爸多大” “我爸四十三周岁?”杨一名看着团团伸出一根手指,倒吸一口气:“——只小一岁?我一直以为他俩差七八岁!” 团团挺意外:“原来你爸也显老啊。” 杨一名张张嘴,有没有可能张队天天锻炼显年轻啊。 陈大勇很是不好意思小声说:“苏团团,我有时候很羡慕你。” 杨一名乐了:“这话说的,独生子谁不羡慕。李小光,你羡慕吗?” 李小光:“我连他姐张妞妞都羡慕!” 陈大勇一直感到羞愧,很多时候甚至嫉妒苏团团,闻言他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几个同学,“你——你们,朱红伟——” “我也是人啊。”朱红伟朝团团脑袋上呼噜一把,“有时候都想跟他换换!” 团团一把推开他:“做梦去吧!” 朱红伟伸手搂住他:“就不!”说着话使劲揉揉团团的脑袋,帽子揉歪遮住眼睛他才解气。团团抬腿就踹。 李小光拉住他:“车来了,车来了——” “走着回去!”团团推开他,“车上啥味都有。要坐你坐!” 朱红伟接过编织袋让陈大勇歇会儿,“走着回去吧。路面结冰,车开得慢,再让行人,还没有咱们走得快。” 杨一名看看天色,到家天黑,正好!于是几人决定走回去。 团团到家,苏笑笑刚下班,正准备做饭,“今天怎么这么晚?” “走回来的。”团团跑到她身边,歪着脑袋问,“妈妈,他们几个都羡慕我。你知道羡慕我什么吗?” 苏笑笑只知道晚上吃什么:“羡慕你聪明学习好啊?” “不是!继续!” 苏笑笑:“羡慕你长得高?” “哎呀,也不是,再猜!” 苏笑笑看着团团,团团双眼亮亮的盯着她,苏笑笑福至心灵:“羡慕你是我和你爸爸的孩子?” “对!”团团高兴了,“张队还没下班啊?” 苏笑笑:“过年了,张队要清理这一年的挤案,该毙的毙了,受害人家属好过年。再说,春节期间事多,你爸也要排班。” “三十晚上爸爸在单位吗?” 苏笑笑点头:“遇到突发事件他才能第一时间到达现场。” “我们可以去看看爸爸吗?” 苏笑笑:“可以啊。但是我们怎么去呢?晚上没有公交车,妈妈也没有本事骑车载你。万一遇到几个喝醉的,我们还需要麻烦爸爸和他的同事们。” 团团想了又想,还是在家待着吧。 苏笑笑:“今年有春晚,我们去奶奶家看春晚。” 团团想起陈大勇,问可不可以邀请他。苏笑笑点点头,“先问问他回不回家。” 陈大勇一边恨父母对他狠,一边希望得到父母的认可,所以准备了一只鸡两条鱼,又买两份点心。鸡和鱼年三十早上起来收拾干净,然后带上点心回家。 陈大勇的小叔见着他笑着招呼他进去,他父亲听说他回来,从屋里出来就阴阳怪气。他妈拉长脸,陈大勇看着烦躁,不过也料到了,所以还撑得住。 他大哥出来冷嘲热讽,陈大勇脸上的笑容凝固,东西塞他小叔手里。他叔一看惊觉不好,下意识叫住他,他爸大声呵斥:“让他滚!” 陈大勇脑袋发蒙,夺走他叔手里的东西就走。到门外冷静下来又觉着不应该,犹犹豫豫想回去,院里传来骂声以及他哥起哄架秧子的声音。 陈大勇再也撑不住,泪水涌上心头堆满眼眶。 朱红伟家跟陈家隔一户,他进门时被朱红伟的嫂子看见,他嫂子进院随口念叨一句,朱红伟担心他挨揍一直在门口盯着,见状把陈大勇拉去他家。 在朱家全家看来,哪怕陈大勇有错在先,过年了,孩子拎着东西回去,这事就算过去了。结果当长辈的没有孩子心胸宽广。朱家父母真没想到。 先前朱红伟陪陈大勇卖衣服,他大哥不赞同,掺和人家的事容易里外不是人。现在看到大小伙子泪眼汪汪,朱大哥也忍不住同情他:“这两天就在我家过。”他妻子补一句:“在哪儿过不是过。” 朱家的房子是以前大户人家的东跨院改的,像团团家一分两半,住一大家子十分拥挤,陈大勇不好意思。 朱红伟见他摇头,立刻说:“晚上去你那儿睡。” 他哥瞬间想起弟弟的床只能睡一个人,“这事回头再说。先帮红伟贴对联。” 陈大勇擦擦眼泪,起身去帮忙。 他俩去大门外,朱家一众叹气。朱红伟他妈看着干干净净的鸡和鱼感叹:“多好的孩子啊。” 朱红伟的妹妹奇怪:“他哥干嘛不辞职做生意?我初中同学说她姐的大学同学的嫂子一年赚一套房。他哥就算一年赚一千,也够他结婚了啊。” 朱红伟没跟他妈说他赚了多少钱,但偷偷给父母五十块钱,留他们过年用。朱红伟他们几个算小打小闹。他爸妈因此算过多进点货一年能赚两三千。他妈就说:“不止!” “所以为什么不辞职?”他妹愈发困惑。 朱大哥:“家里有个高中毕业就失业的,当然是让这个做生意。有工作的继续工作。” “要是大勇哥考上了呢?” 朱大哥:“问题就在这儿,大勇也不敢保证他能考上。与其白上两年,不如早点辍学。” 朱家小妹张口结舌,急得惊叫:“——啥叫白上?!” “别跟我急。有本事你跟陈家那两口子吵去。”朱大哥起身看到两盒点心,“这个别动。” 朱红伟的妈把点心柜子上,防止谁手快拆了。朱红伟贴好对联,拽着他从胡同另一头绕去苏笑笑家。 苏笑笑发现陈大勇眼皮通红,假装没看见,让他们去书房找团团。 张怀民今天休息,晚上去单位值班,后天再回来。此刻他在院里洗鸡肠,见状把苏笑笑叫去厨房,他端着盆进去就问:“我没看错吧?” 苏笑笑点头。 张怀民叹气:“这不得记一辈子?” 苏笑笑:“是呀。” “不是,你怎么这么淡定?” 苏笑笑:“团团昨儿兴致勃勃地说陪大勇买东西,让他父母悔不当初,我就料到了。要是父母气消了,早让他哥或他叔去找他。没找他说明心里有气。今天能有好脸色?” “那你——这好像也没法阻止。”张怀民又不禁叹气,“这几年我见过重男轻女造成的血案,也见过大的不满父母疼小的,不愿意赡养父母,就没见过这种。” 苏笑笑:“现在见到了?” 第112章 都挺好我第一次见赵奶奶买这么多糖。…… 陈大勇的事谁都能说几句,唯独张怀民不能出面,只因他 身份敏感,很容易被传成仗势欺人。 张怀民干脆绕回到陈大勇身上:“让他在咱家过年?” 苏笑笑:“回头让团团问问。可能去红伟家。爸妈说红伟的父母很通情达理。” 团团此时正在问陈大勇要不要在他家过年。朱红伟抢先回答陈大勇买的鸡和鱼都在他家。这两天在他家吃,初二出去玩儿,玩几天再摆摊,能卖多少卖多少。 苏笑笑也问过团团过年去哪儿玩,团团想滑冰,可是年初二要去刘家凹给老奶奶老爷爷上坟啊。 看着陈大勇仍然通红的眼皮,团团心想回头跟妈妈聊聊,初六再去。于是告诉他俩他想滑冰。 其实照往常年初二朱红伟要去姥姥姥爷家。因为学习不好,哪怕他没偷过抢过,在很多长辈眼中他就是个坏孩子,到他姥姥家挺不受待见,以至于不爱去姥姥家。以往没理由不去,现在借口现成的,朱红伟立刻附和:“就这么决定。” 苏笑笑家厨房里飘出香味,朱红伟提醒陈大勇,该吃饭了。 俩人到家,朱红伟的爸就说:“洗洗手一会儿吃饭。”紧接着叫朱红伟拿鞭炮。 在团团家待一两个小时,陈大勇调整过来,脸上终于有点笑模样。朱家众人都有眼力见,见状只招呼陈大勇多吃点,吃好了去哪儿哪儿玩儿去。 饭后陈大勇本能帮忙收拾碗筷,朱红伟的嫂子吓一跳——朱家是个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家庭,老爷们很少进厨房,别说刷锅洗碗。朱大嫂推开他就喊小叔子带他出去。 朱宏伟把他拉出去,朱父忍不住说:“比红伟懂事。” 朱大哥点头:“父母不懂教育,小辈不是完犊子就是特懂事特上进。幸好大勇是后者。” 朱小妹犹犹豫豫道:“我觉着多亏了苏团团和苏阿姨。不是苏阿姨和苏团团帮忙,他早辍学了。” 朱红伟在家说过,有时候他陪陈大勇,有时候杨一名陪陈大勇,跟刘家几个长辈去拿货。拿货的地方是苏团团的小舅舅帮忙打听的。 朱小妹不说,朱家几人都忘了,朱红伟能赚到钱多亏了苏笑笑一家。朱父点头:“小苏一家厚道。张队人也好。咱们前面那大娘的钱不是张队提醒让经警核实,可能就被骗了。” 朱大哥:“已经被骗。不是公安出面要不回来。” 朱小妹听说过这事:“拿人家的钱不还,他不想在四九城混了?” 朱大哥:“四九城混不下去可以去南方,现在南边很多城市买东西没限制,有钱就行。” 朱小妹年龄小,不清楚外面的世界,但这种事她哥不至于骗她,“要是我们家的钱被人骗走,骗子跑了我们只能认命?” “不认命能怎么办。咱们国家那么大,找个人如大海捞针。全国公安都去找也不知道去哪儿找。” 朱父不由得想起这几年攒的钱,总觉着放家里不安全。先前那个大妈的钱被骗,张怀民跟街坊四邻科普过,存钱亲自去银行,要求银行提供存折,手写的借条不行。朱父决定年初二银行上班就把钱存起来。 年初二早上,苏笑笑拎着东西去公婆家,苏团团拿着几块钱跟朱红伟和陈大勇出去。 原本杨一名想去,他妈提醒他要不要压岁钱,杨一名决定去姥姥家,顺便带上期末考试成绩。 杨一名嘴甜,他姥姥姥爷喜欢他。以前提起他的成绩就头疼,现在连这个缺点也没了,给了压岁钱,杨一名挤在他姥爷身边说下午想出去玩儿,他姥爷又给十块钱。 杨一名的表兄妹很羡慕,他姥爷为了激励小辈,故意说谁能考上大学他给谁一百。杨一名趁机嫌少。他姥爷也是财大气粗,被外孙讥讽两句就加一个零。 杨一名的表哥表姐们想表示不满,冷不丁想起他们当中学习最好的也是大专。大部分人都是中专,因为上中专就能当个小领导。 杨一名的外祖父以前一直认为中专好。后来得知很多科学家是大学生,他们家几代人还没出过这么有出息的,就鼓励小辈上高中考大学。 杨一名怕他姥爷反悔,抓住他的手跟他击掌。老爷子不但没嫌他没大没小,反而被他迫切的样子逗笑了,向杨一名承诺,他说话算话。 李小光也不乐意去姥姥姥爷家,但他怕他爸,他爸一瞪眼,李小光就吓得乖乖跟上。 不过俩人都是吃了饭就跑。他俩找到团团,团团刚吃过饭。团团的表哥比他大一岁,跟杨一名等人年龄相仿,一听说他们几个出去玩儿就跟过去。 玩到傍晚就去团团家住。第二天也不说回家。下午张怀民回来,亲自把外甥送回去,因为明天他要去刘家凹。 团团没空陪陈大勇,杨一名和李小光有空,所以几人继续滑冰逛公园。 苏笑笑一进村,村民就同她打招呼,没等她开口便主动说她大伯二伯和小叔都在家,又说大伯母早上还说初二和初三没来,今天该来了,杀了一只鸡又杀一只公鹅。刚刚还在门口点火烤鹅毛上的绒毛。 苏笑笑道声“过年好”,就和张怀民带着团团过去。 到刘大伯家门口,刘家大孙子喊一声“大姑”转身就跑。张怀民奇怪:“这么大了还怕人?”话音落下,少年的声音传出来,“爷爷,大姑来了。” 刘大伯一家子都从屋里出来。 苏笑笑看到她大伯穿着雪地靴很意外。以前苏笑笑卖对联,他在旁边卖菜,看到人家穿雪地靴,跟苏笑笑嘀咕:“这鞋就是看着好,其实一点也不暖和。” 苏笑笑当时想问,你怎么知道。不巧有人来买对联。现在苏笑笑明白,他那时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啊。 张怀民也注意到刘大伯一家都穿着新衣服新鞋,小声说:“看来赚到钱了。” 苏笑笑微微点头,把张怀民拎的东西接过来递过去。她大妈接过去就抱怨:“来就来,还拿什么东西啊。” 苏笑笑:“三家的。今年就不给大姑了。” 她大伯母想也没想就说:“她有钱,让她自己买。你大姑啊,为了赚钱家都不要了。” 苏笑笑心头一跳:“什么意思?” 刘大伯瞪一眼妻子:“大过年瞎说什么。”叫苏笑笑先进屋,然后同她解释,她大姑嫌天天进城麻烦,最近住在闺女家,跟她外孙女一个房间。 苏笑笑那个考上中专的表妹在城里租两间房,一间她和丈夫以及孩子住,一间当客厅,做饭在楼道里。刘大姑叫闺女女婿给她在客厅弄一张床,叫外孙女跟她睡。 刘大姑的闺女女婿巴不得孩子出去,再加上可以跟着丈母娘卖衣服,自然是一万个愿意。所以刘大姑就把儿子儿媳孙子孙女老伴扔家里。 年前生意好,整个腊月都没回去,直到除夕前两天才回家。刘大姑嫁的不远,冬天村里没事,她老伴闲着无事就找几个大舅子小舅子抱怨她眼里只有钱。 苏笑笑还以为她大姑要离婚,等她大伯说完,忍不住说:“吓我一跳。其实长远来看,还是城里租房划算。平时地里的活不多,两三个人就忙得过来,其他人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刘大伯:“可是租房要买炉子买锅碗瓢盆啊。” “以后不在城里干了,这些东西也可以拿回来。” 张怀民点头:“可以买一辆自行车。夏天去冰棒厂弄几箱冰棒,在你们租的房子门口卖,一天也能赚三四块。” 一个夏天卖五十天,一年房租出来了?明年卖两个月,赚够一辆自行车?一辆自行车能骑七八年,有的能骑十多年啊。刘大伯越算越划算。可他又不放心把精心伺候的麦子交给儿子,“回头跟你二伯小叔商量商量。” 苏笑笑:“决定好就租公园或商业街附近的房子。” 刘大伯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苏笑笑和张怀民领着团团去 二伯和小叔家。两家长辈都给团团准备了压岁钱。团团收下就跟表兄弟姊妹出去玩儿。 下午,苏笑笑和张怀民跟长辈去上坟。回来休息片刻,一家三口就走着去镇上。 到镇上,出门前换的鞋子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苏笑笑不禁说:“要是把路修好,公交车到村口,大伯他们都不用去城里租房。” 张怀民:“不过也比以前好多了。咱们以前过来,你大伯哪舍得鸡鱼肉蛋全上。给团团一两毛钱压岁钱心疼的直抽抽。” 团团把钱掏出来:“以前给我压岁钱,让我买铅笔,还提醒我好好学习。这次给我一块钱,让我买糖吃去。这是不是说明大姥爷赚到钱了?” 张怀民:“肯定比你们几个赚得多。” “大姑奶奶要在城里买房。”团团转向他妈,“要是大姥爷二姥爷和小爷都在城里买房,以后去他们家是不是就不用像现在这么麻烦?” 苏笑笑点头。 “那我还能吃到洋槐花、榆钱和香椿吗?”团团问,“小舅舅还给我带好吃的吗?” 苏笑笑:“田地是你大姥爷他们的根,根在农村,农村院子大,还有老邻居,他们在城里买了房也不舍得离开农村。” “那买房干什么?” 苏笑笑:“几个舅舅阿姨进城做生意方便,不用租人家的房子。” 团团懂了:“妈妈,咱家屋子空着,为啥不告诉大姥爷他们啊?” “他们知道。”苏笑笑道,“咱家只有几间空屋子,借给谁不借给谁啊?与其左右为难,不如都不借。” 团团不禁点头:“难怪几个姥姥姥爷都没问咱家的房子是不是还空着。” 说起房子,苏笑笑想起赵大妈给闺女交半年房租,也不知道生意怎么样。 苏笑笑和张怀民明天都要上班,团团在家没事,就让他和几个同学过去看看。 团团几人到的时候赵大妈在门口晒太阳,顺便跟左邻右舍聊天。赵大妈一看见团团就招手,叫团团去她家吃瓜子花生。团团表示先给他太爷上香。赵大妈就叫儿媳妇把瓜子花生糖果拿出来。 团团见她这样就知道她闺女赚到钱了。 到院里团团看到人力三轮车很意外,又发现车上有几个折叠桌,瞬间明白赵大妈的闺女没有选择卖衣服。 团团一边打开堂屋门一边问杨一名:“卖吃的比卖衣服赚钱吗?” 杨一名:“可能比较擅长。” 话音落下,杨一名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去,赵大妈跟一个中年女子进来,中年女子手里端着果盘。 俩人到堂屋门外停下,看到团团给苏老爷子和老太太擦遗像,赵大妈不禁说:“年前你妈才擦过。” 团团:“再擦擦。” 条几擦干净,团团拿着抹布出来,陈大勇帮他锁上门。赵大妈把果盘递过去,让几人抓一把尝尝。 团团把抹布洗干净也抓一把。 赵大妈从兜里掏钱,要给团团房租。团团摇了摇头:“过了正月十五再给。” “你这孩子咋比我还迷信?”赵大妈乐了,把钱收回去,“那我回头给你妈。就来给你太爷上香啊?” 团团:“我爸妈上班没时间,我还没开学,妈妈就让我过来看看。” 赵大妈又叫团团去她家玩。 团团摇摇头,跟几个同学去书店买参考书。 傍晚,苏笑笑回来,团团就告诉她:“赵奶奶闺女的生意很好。” “你怎么问的?” 团团:“看出来的。人逢喜事精神爽。赵奶奶就是啊。她让我们吃糖,糖果有三样,一种玉米软糖,一种奶糖,还有一种话梅糖。我第一次见赵奶奶买这么多糖。” 赵大妈的闺女在城里站住脚,苏笑笑替她感到高兴:“玩了几天你也收收心,预习预习功课准备开学。” “明天开始学习。”团团很认真地说:“妈妈,我一定要让陈大勇考上大学,让他爸妈追悔莫及。” 苏笑笑捏捏他天真的小脸,强势惯了的父母怎么可能向儿子低头,“妈妈相信你!” 第113章 团团高考买跟自主研发隔着天堑 春去秋来,四季更迭,忙忙碌碌中一年时间悄然划过。 八五年初秋,团团步入高三。 过去文理分班时李小光、朱红伟和陈大勇都想选文,团团找他堂姐妞妞打听到理科专业多,就劝几个同学选理,听不懂的他讲解。 几人一想跟团团分开,以后没法跟团团一块复习,便跟着他选理。这年头不像苏笑笑前世有实验班、火箭班之类的,每个班都有学习好的学习差的,所以他们几个不必同团团分开。 过去的一年团团逐渐蜕去婴儿肥,脸上依然带有稚气,但因为看起来跟大多数学生年龄相仿,所以“同龄”女学生不是写情诗就是直接表白。 杨一名等人天天跟团团一起行动,大胆的女生一点不见外,当着几人的面表白。陈大勇受到十二分惊吓,杨一名急得张口结舌:“你你你,别胡说,苏团团才十四,这是犯罪!” 别看几人经常私下调侃团团谁谁喜欢他,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女生敢当众表白,以至于都很慌,李小光和朱红伟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挡在团团前面。 团团看着女同学又羞又惊恨不得原地消失,就扒开李小光和朱红伟的脑袋,露出头对女同学说,“我们都是学生,应该以学业为主,以考大学为主。” “考上大学呢?”女生脱口而出。 杨一名要气冒烟了:“考上大学也是未成年,十五岁!”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大学毕业再说!”说完就给几个同学使眼色,李小光和朱红伟跟俩保镖似的护着团团逃走。 路上也不敢调侃团团,就怕不幸而言中,明天又来一个。 因为此事,几人很庆幸跟着团团选理,不然他这么小,被比他大三四岁的女生带坏了他们都不知道。 几人说出彼此的担忧,团团一脸无语地提醒,他不傻!杨一名脱口道:“你见识少!” 朱红伟、陈大勇和李小光同时点头。 团团一人说不过四人,索性闭嘴。杨一名认为他无话可说无言以对。杨一名还是不放心,他以前年龄小不懂事脑后长反骨,父母长辈不让他干什么他就偷偷的,他寻思着团团就是两年前的他,极有可能阳奉阴违,所以第二天到学校向班主任要求换座位,他学习不好,请苏团团帮助他。 杨一名的进步班主任看在眼里,苏团团又没意见,就把杨一名调到他身边。杨一名每天早上到教室第一件事是检查团团的书桌。去年元旦前一天翻出一堆,不等团团看清楚信封就塞自个包里。 写情书的女同学的闺蜜大声质问他为什么拿苏团团的东西。杨一名说苏团团虚岁才十四,跟他谈恋爱是犯罪,我是为你们好,苏团团的妈妈也不许他谈恋爱。 学生都怕这事被父母知道,杨一名搬出苏笑笑,情书没了,礼物没了,当众表白也消失了。 杨一名等人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复习,周末带着书包陪陈大勇摆摊。 几人经常在南门大街和大菜市场摆摊,所以在附近上班的和周边市民都认识他们。也是因为一群三四个,有时候五个,太好分辨。不是没有居民怀疑他们几个做戏卖惨。后来发现除了寒暑假,平时每次摆摊都带书,从他们身后过还能听到一问一答,便相信他们确实为了赚学费。所以只要陈大勇的东西跟人家价格质量差不多,市民就会找他买。 进入高三,每周都有试卷,周日和周六晚上几个小时根本写不完,陈大勇不得不专心备考。 幸好这两年赚的钱足够他上完大学,暂时没了进项他也没有心慌焦虑。 朱红伟的父母听说他们不再摆摊,恍然意识到陈大勇和朱红伟都不小了。能考上大学,大学毕业后就得找对象。如果不幸落榜,二十岁的小伙子也该处对象了。 找对象 除了看本人,还要看家境。陈大勇跟父母闹得老死不相往来,跟没爹妈似的,哪个女同志敢嫁给他。 朱红伟的父母怕陈大勇没心思备考,没敢跟他提这事。陈大勇父亲脾气不好,母亲跟他父亲一条心,朱家人不敢直接找到陈家说这事。幸好两家离得近,低头不见抬头见,朱红伟的父亲跟陈家人闲聊时顺便提一嘴陈大勇明年高考。 陈家父母无动于衷,朱家人心累。好在陈大勇的小叔是个健谈的,一天下班后,朱大哥看到陈小叔在胡同里抽烟,陈小叔发现他就走过来给他一根。朱大哥闲聊几句就扯到陈大勇身上,一副为陈家父母着想的样子表示一家人有什么疙瘩解不开啊。 陈小叔其实挺烦陈大勇,他的小心思被陈大勇戳穿,导致他这两年在哥嫂跟前底气不足,大侄子的彩礼他出了一大半才不至于被哥嫂怀疑他心量狭窄。 陈小叔也想过搬出去,可老大才上小学,老二刚会走,他不在家老婆都没法买菜做饭。别人也提过请住家保姆,陈小叔担心保姆欺负孩子,所以不敢搬。跟大哥一家住,希望哥嫂高兴,他出去拿货摆摊时帮他老婆照看孩子,他就不能吝啬。 再加上陈大勇这两年摆摊,很清楚亲自去南方拿货能赚多少钱。陈小叔担心这个侄子回到家跟他哥嫂算他有多少钱,所以不希望他回去。 陈小叔叹着气摇了摇头:“我大哥一直是那个脾气,叫他向儿子低头,不如杀了他。可大勇年轻气盛,又在外面站住脚,更不可能跟我大哥大嫂服软。这事无解。别跟着操心了。” 朱红伟他哥万万没想到他会这样说。陈大勇可是他亲侄子。朱大哥问:“年轻人容易冲动,没有长辈盯着,你不担心他脑子一热做错事。” 陈小叔:“勉强回来,他不听我们的,说多了再闹起来,还不如像现在这样,大家都清净。而且我们也没空天天盯着他。” 朱家大哥知道不用再劝,可他不死心:“他一个人在外面,以后怎么结婚找对象?” 陈小叔摇摇头:“他说过,有本事就娶,没本事就打光棍。” 朱家大哥呼吸一顿,不想跟他废话,点点头表示认同。回到家就忍不住骂陈家从上大小一窝子凉薄。 朱家小妹在附近上初中,离家近回来得早,刚才拿着江米条出去,看到她哥在外面又缩回院里。现在见他脸红脖子粗,像跟人干了一架似的,朱小妹忍不住说:“你们自己说的,陈家那些人气消了自会去找大勇哥,没找过他就说明心里有气,你和爸妈还一个接一个找陈家人。碰一鼻子灰吧。” 朱家大嫂没有工作,在家做饭带孩子,她把菜洗好从厨房出来,“大勇回去给他爹磕头认错也没用。” 朱小妹不敢信:“那老头这么倔?” “不是!我娘家那边有一家跟大勇家情况差不多。父母还年轻,有工资,家里也没穷到借钱过日子的地步,又不需要子女照顾,就觉着子女在不在身边无所谓。等他们老了,大勇不理他们,他们都会贴上去。”朱大嫂对丈夫说,“大勇要能进机关单位,他叔的生意需要办手续走后门,你看他还说不说‘没本事就打光棍’。” 朱小妹眼珠一转:“你说要是张队出面?” 她大哥摇头:“团团家情况你不了解,他姥爷姥姥不慈,他爸妈就跟那边断往。以团团父母的脾气,他们只会劝大勇莫强求。” 朱小妹不禁说:“不愧是张队!” 她大哥瞪她:“张队跟岳父一家断往,还有父母帮他照顾苏团团。大勇跟父母断了,谁帮他张罗婚事?” 朱小妹朝他抬抬下巴。 “我——我们只是外人!” 朱小妹:“要是他父母不在了,你帮不帮?” “还用说!” 朱小妹:“你就当他无父无母不就行了?” 朱家大哥想说,人家没死。 他妻子见他转不过弯,就叫他看看孩子醒了吗。他洗洗手脱掉外套去屋里,小孩睁大眼睛躺在床上发呆。他把孩子抱出去撒尿。小孩清醒过来,双脚沾地就往外跑。他顿时没空管陈家长李家短。 同样担心陈大勇跟父母一直这么僵着不是办法的还有李小光的父母。李家人闲着没事也聊过他的事,不过他们一致认为陈大勇脾气大不懂事。 碍于李小光跟着陈大勇赚了一百块钱,他们也不好数落陈大勇。 李小光其实不止赚一百,去年寒假和今年暑假他和团团几个都是自己掏钱进货。团团和杨一名、陈大勇在街头,他和朱红伟以及妞妞在街尾。傍晚到菜市场那边,三人在入口,三人在出口,所以一个夏天就赚两三百。 李小光的父母经常在家数落陈大勇,他对父母失望才决定把大头存起来。 杨一名的父母和苏笑笑就没有这层担忧。杨一名的父母见多了“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事,甭说娶媳妇这点小事。苏笑笑是因为有刘庄在前,她相信陈大勇毕业后,多的是领导给他介绍对象。 这年头只有一个女儿或者两个女儿的领导不是没有,人家不舍得把闺女嫁出去,找个上门女婿又担心被吃绝户,像陈大勇这种的再合适不过。不过这事苏笑笑只跟张怀民说过,担心被陈大勇知道后乱了心神。 今年在街上路边摆摊的愈发多了。苏笑笑买鸡鱼肉蛋都不需要去菜市场。陈大勇也一样。他放学后看到路边还有卖菜的,就买一兜子菜或者一条鱼去苏笑笑家。 有时候被杨家父母叫住,陈大勇就去杨家。杨一名的哥哥姐姐看到他每次进门都拎着东西,自然不好意思跟挤兑亲弟弟似的冷嘲热讽。 过年过节,陈大勇会被朱红伟叫去朱家。 就这么今天在你家明天在他家,两个学期过去,首都热得像澡堂子,高考开始了。 张怀民的同事们都知道他儿子今年高三,而无论哪个年代高考都是大事,所以高考前两天,上到局长下到探员都让他请假陪考。 高考前一天张怀民才请假。 翌日清晨他比团团醒的还早。苏笑笑被他翻身穿衣服吵醒,起来眯着眼朝外看,天蒙蒙亮,“阴天?” “昨晚满天星,怎么可能阴天。”张怀民回头数落她,“睡糊涂了?” 苏笑笑揉揉眼睛:“那就是太阳还没出来?起这么早什么?”说完忍不住打个哈欠。 “团团今天高考!”张怀民提醒,“看你糊涂的。” 苏笑笑心下奇怪,我知道团团今天高考,“——你起这么早,就是因为团团高考?” 张怀民点点头:“快点!” 苏笑笑伸手把他拉回来:“给我回来!别吵着团团,让他睡到自然醒。” “我知道,没看我说话都压着嗓子?”张怀民想把她拽起来,“你去做饭,我帮团团收拾东西。这几天不许买路边摊——” 苏笑笑拿起他放在床头柜上的表:“不到六点,要做满汉全席啊?煮点粥和鸡蛋,炒两个菜能用多长时间?” 张怀民停下:“最多一个小时?可是万一堵车——” “堵什么车?今天谁敢跟考生挤公交?”苏笑笑往里移:“再睡会儿!” 张怀民脱掉长裤躺下三分钟想起来。苏笑笑奇怪:“咱俩高考那年也没见你这么紧张?” “咱俩三十多了,什么事没经历过?团团才几岁?万一脑子空白——” 苏笑笑打断:“你才脑子空白。你把他吵醒,他就不紧张?” “提前发现可以早点安慰他。”张怀民说完又想起。苏笑笑下意识抓住他,他没坐稳倒在苏笑笑身上。张怀民碰到两团柔软,算算时间来得及,“不起了。” 苏笑笑看到他的动作,“你你,你干嘛?你几十岁了,别为老不尊!” “小声点,别把团团吵醒了。” 苏笑笑倏然住嘴。 …… 六点半,夫妻二人从卧室出来,苏笑笑狠狠瞪一眼张怀民。张 怀民笑着搂住她的肩,“你去做饭,我把痰盂倒了。” 房门外的痰盂倒了,张怀民回来就洗漱,给苏笑笑打下手。 鸡蛋煮好,苏笑笑准备炒菜,张怀民把团团叫醒。团团起来迷迷瞪瞪洗了脸刷好牙,张怀民叫他去喊陈大勇。 杨一名离他近,团团怀疑他在杨家,所以先去杨家。看到陈大勇准备吃饭,团团就告诉他俩,回头一块去学校。 他们几个的学校是高考考点,不过是在初中部,所以可以一块去。 李家和朱家父母都认为李小光和朱红伟年龄不小,不需要陪考,所以没人请假。 今天周一,张怀民让苏笑笑去上班,他送五人去考场。原本杨一名的妈想请假,毕竟她三个孩子就这一个高中生,可能也是杨一名这一代唯一一个大学生,老杨家和她娘家都很重视。 杨妈妈一看张队亲自带队,而张怀民也参加过高考,比她懂得多,她就该干嘛干嘛。 到校门外,张怀民挨个检查他们的笔和准考场。其他考生见状也不由得翻找检查。张怀民带了军用水壶和糖果,没让他们喝水,让他们吃个糖再进去。 有他在外面守候,心里没底的几人和年龄最小的团团都不紧张。试卷发下来都不慌不忙,先写名字再答题。 张怀民在外面无聊也没乱跑,找个阴凉地坐下,拎着水壶等他们。 担心回家回来再中暑,张怀民就带他们去大饭店。吃好饭跟饭店的人商量商量,他们趴在空桌子上眯一会。 第三天下午政治考完,杨一名从考场出来,一脸茫然地问:“张叔叔,考完了?” 张怀民:“是不是觉着不真实?” 杨一名点头:“十年寒窗苦读就为了这三天,感觉特不现实。” 话音落下团团跑出来,朝他背上一巴掌,杨一名痛得抽气,团团勾头问:“真实吗?” “苏团团!”杨一名抬脚踹他。随后跑出来的陈大勇等人以为他欺负团团,下意识先抓他。 张怀民:“先别闹。把答案写下来,记住多少写多少,写好再回去。” 几人接过张怀民递来的纸和笔,把答案默写出来。 准备离开的考生忍不住问:“写出来干嘛?都考好了。” 张怀民:“估分填志愿!” 一语惊醒众考生。 考场不许带纸,考生们没有纸,都找张怀民借。幸好张怀民带一沓纸,给他们一人一半。 以免过几天忘了,到家张怀民就让几人估分。 几人的分数都对得起这几年的努力。 团团不再是四五岁不懂事的小孩,知道制造飞机跟开飞机不一样。他年龄小没法考空军学院,所以只能造飞机。可他要上相关专业就要报航大。他的成绩不上京大可惜了。团团因此纠结。 李小光想用正当理由从家里出来,可他又不希望跟同学分开,就问张怀民他该报什么专业。 张怀民:“农大的水利和土木工程?这个专业常年在外地,工作环境有点危险,将来不好找对象。” “要一直在外地?” 张怀民:“三十岁左右能坐办公室。不过也要出差。” “可以!”李小光决定了。 团团:“地质大学也行。虽然也要出差,但比开山修路轻松。” “先选地质大学,后面报外省的农大?”李小光问,“差几十分不会滑档吧?” 张怀民点头。 李小光决定这样报。 张怀民看向杨一名,杨一名嘿嘿两声:“以前我学习不好,我说当公安,我妈说能考上就上。她上学期问我们班主任,我能不能考上。我班主任说差不多,有的选了就不许我当公安。” 团团:“你咋想的?” “我不敢杀人。”杨一名摇头,“跟犯罪分子对上我肯定先怂。但我不怕死人。张叔叔,你带我去法医室看看,我受得了就当法医或者干痕检?” 张怀民一时无语又想笑:“你妈不让你当公安,会同意你当法医?” “我妈说刑警危险。她应该不怕死人。”杨一名犹豫片刻,决定回去问问他妈。 张怀民转向陈大勇和朱红伟。朱红伟的父母希望他当老师,铁饭碗一辈子。朱红伟估的分数比去年师大录取线高,不表示他能考上。如果高二三十分,他有机会,关键只多几分。高三一年太辛苦,朱红伟不敢再来一年他会比今年考得好。 到秋团团去上大学,也没人陪他复习。稳妥起见,朱宏伟决定去外地上师范,争取考首都师大研究生。 朱红伟把他的打算说出来,张怀民支持。杨一名问:“大勇,你呢?” 苏笑笑前些天拿回来一沓纸,上面写着首都各种学校。陈大勇不想当老师,以他家情况他干土木死在外面也没人管,于是就选了经贸学校。 张怀民:“回头去学校就这样填?” 杨一名转向苏团团:“你呢?” “我要问问我大娃哥哥。” 杨一名下意识看张怀民,心说你老子在这里,问别人,没搞错吧。 张怀民失笑:“明天跟我去单位,我带你过去。你不知道他在哪儿。” 杨一名:“您知道?” “有一次追嫌疑人,嫌疑人慌不择路跑到他单位,正好碰到他们晚上训练,被他们扔出来。”那次是个特大走私案,嫌疑人多,他亲自带队,结果就弄出这事。 钟大娃这几年接触过不少科研人员,他哥钟自立学制导,学校氛围跟工作环境跟飞机制造差不多,钟大娃看到团团的纠结迷茫直接告诉他研究多么枯燥,他的梦想是设计一款飞机,可能到老只是飞机制造行业中平凡一员。 团团今年才十五岁,张怀民不希望团团因此心灰意冷丧失信心,对钟大娃说:“团团挺聪明。” 钟大娃收拾他亲弟钟三娃都能下狠手,对别人更狠得下心,“团团的聪明可能只能达到那个行业的门槛。但我希望团团去试试。上两年感到费劲再回来参加高考,你也有可能还是你们班最小的。如果不试你会不断美化那一行,然后抱憾终身。” 团团转向他爸。 张怀民摸摸他的头:“你上十年大学,爸爸妈妈也养得起。” 团团问:“大娃哥哥,我报哪个专业啊?” “航空制造类。你看看有没有这个专业。我只知道我们考大学那年自立的学校只有几个专业。” 团团好奇地问:“三娃哥哥考大学的时候没问过你的意见啊?” 钟大娃冷笑一声:“他不用问,早给他定好!” 张怀民点头:“当兵。现在在二炮。” 钟三娃不爱带团团玩,还喜欢捉弄他,团团不想理他,就没问过他的情况,闻言吃惊:“他当兵?” 钟大娃:“他的性格只能当兵。” 张怀民拍拍团团的背:“大娃哥哥还有事。” 钟大娃单位门外没有一棵树,他们此刻都在太阳底下。团团看到他一脑门汗,不好意思缠着他聊下去:“大娃哥哥,你快回去吧。” 钟大娃揉揉他的脑袋:“如果你从事这一行,我们以后可能经常碰面。” “啊?你不是陆军吗?”团团奇怪。 钟大娃没有回答。 张怀民拉着儿子上车。团团很是疑惑:“爸爸,大娃哥哥什么意思?” “陆军也要配飞机了吧。”张怀民猜测,“也许陆军首长已经向上面申请。也许你大娃哥哥心想等他上去就给陆军配飞机。” 团团转向他爸,激动地问:“大娃哥哥有没有可能开我设计的飞机?” “前提你能设计出来。”张怀民瞥一眼儿子,“咱们国家目前还靠买。买跟自主研发隔着天堑。” 第114章 各奔东西你才是我妈的亲儿子。…… 李小光仗着长辈寡闻少见,填了地质大学和外省农大。朱红伟告诉父母实情——他报首都师大会滑档,他父母同意他去外地。填志愿那天陈大勇按计划选了经贸大学。杨一名的父母认为他考不上京大可以上 人大,毕业后当干部,加上家里人脉,将来前途无量。杨一名食指指着自己,“您觉着我配吗?” 杨家父母也觉着异想天开,除非杨一名超常发挥。他父母也想过万一滑档再复读一年。可是苏团团去上大学,谁陪他复习。以他爱玩的性子,明年也许名落孙山。 杨一名不想当老师,又不想天天在屋里待着,那就不能尝试理工大学或师大。农大、地质大学,他父母又觉着辛苦。杨一名的数学是团团硬拉起来的,他上财经大学能把自己算进去。 这么一算,能选的学校屈指可数。杨一名他妈仍然不希望他当公安,就带着他回娘家,请杨一名的姥爷拿主意。 老一辈对现在的世道不满,因为官商勾结走私,街上遍地小偷,他认为是某些部门不作为的缘故,不希望杨一名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杨一名认为正因为有太多不公,才需要法医痕检专家拿出夯实的证据。即便没能把人救出来,也可以给仗势欺人的人渣添堵。随后他又搬出张怀民。 张怀民有机会换个工作,但他选择了公安,四十岁还去上大学,这番辛苦只为贪污不值得。有他挡在前面,杨一名的工作应该很顺心。 杨一名的姥爷考虑到这一点,同意他当法医。杨一名问老爷子:“您不觉着天天跟死人打交道晦气?” 老人家思索片刻:“你为死者讨回公道,他们不会故意害你吓唬你。” 杨妈妈数落儿子:“鬼神真能杀人要公安干什么。不许胡说!” 就这么决定了。 团团的通知书最先送到,苏笑笑的前同事亲自送到他奶奶家——团团摆摊去了,就请天天在家的奶奶帮他签收。 罗翠红收到通知书很兴奋,邻居让她拆开看看,她听说过偷通知书替上大学这种事,说什么也不拆,放她卧室就锁上房门,在院门过道下等孙子。 第二个来的是陈大勇的,他也不在家,填的也是老张家地址。团团跟他奶奶说过,老罗同志担心传到陈家人耳朵里陈家因此恨她,她对邻居的说辞是团团好朋友的信。 许小军的成绩比杨一名好多了,但团团还是担心他,寒假把笔记整理出来,又把高三第一学期老师印的试卷都寄过去。许小军来信感谢团团就是寄到老张家。 左邻右舍知道这事,便信以为真。 没过几天杨一名的通知书到了。杨一名第二天就去姥爷家。老爷子给他一沓大团结,叮嘱他不许乱用,杨一名去银行存五百,拿着剩下的五百去找苏团团。 团团接过去才意识到不对:“这么多?” “哥有钱!”杨一名伸出大拇指指向自己。 团团留下两百,剩下的还给他。杨一名一点也不意外:“这么客气啊?” “请我吃饭。” 杨一名笑着点头:“没问题。今儿中午去大饭店。” 最后收到通知书的是朱红伟,跟首都师大失之交臂,第二志愿上了外地的学校。 通知书收到,团团几个就去车站看车票,又找车站工作人员打听下车后应该乘几路公交车等等。 朱红伟的父母想不到这些,只问他什么时候报名,需要带什么,他的钱够不够,不够再给他,他自己买。因此他看到几个同学为他的事讨好乘务人员很是感动。 离家前一天,朱红伟请几个同学大搓一顿。 饭后不想在外面闲逛就去苏笑笑家。 苏笑笑下班回来,几个小子在堂屋打牌,她顺嘴问:“红伟的东西都买好了?” 李小光点头:“先不带被子。他爸妈没空我们给他寄过去。” 苏笑笑:“穷家富路。” 朱红伟指着自己的脚,“回头就塞袜子里。” 苏笑笑想点头,忽然想起前世长辈们说的事,“几个小时的车?” “经停站多,六七个小时。”他心态轻松,“睡一觉就到了。” 苏笑笑:“还是缝内裤里面吧。我担心车上的人看出你一个人出门,把你堵厕所里翻你的鞋。” 杨一名停下:“车上不是有乘警?” “乘警不可能时刻巡逻。等你把乘警喊过来,他们都跳窗跑了。”苏笑笑比划一下窗户,“你们都能翻出去。” 除了团团都没坐过火车。团团说:“以前妈妈都不敢叫我坐窗户边。” 苏笑笑又提醒:“早上出发,下午到学校,不用住招待所,身上留几毛钱零钱买水,行李包里放几块钱留你下车吃饭。” 朱红伟放下牌回家找他嫂子缝裤兜。 晚上,朱家父母买了烤鸭卤肉,又把住在附近的亲戚叫过来——白天上班没时间,给朱红伟饯行。 朱红伟请嫂子缝东西的时候扯一句车上不安全。老朱家就这一个大学生,都怕出意外,他堂叔叫他哥请一天假。朱大哥看着他上了公交车才买票回来。 杨家、李家也要给杨一名和李小光办一场。老张也要给团团办一场。妞妞考上大学那年也办过。苏笑笑给公婆五十块钱。以前她太孝顺,让罗翠红有心理阴影,一看她掏钱就皱着眉头说自己有。 苏笑笑提醒她多买点,届时把陈大勇叫过来。 争气的孩子长辈都喜欢。罗翠红想也没想就说她准备两只烤鸭。 八月三十日傍晚,苏笑笑见团团咧着嘴扒拉面条,“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团团笑着说:“明天我可以吃一个烤鸭腿。奶奶说不叫人家切开,回来她自己撕,给我个鸭腿。还让爷爷一早买小鸡,小鸡炖菜,还要做焖面。” “就这啊?”苏笑笑好笑,“你想吃回头妈妈买。” 团团摇了摇头:“咱家人少,一次做这么多吃不完就臭了。” “以后周末中午做,吃不完晚上吃。” 半天应该不会坏。团团点点头:“妈妈,我突然想吃年糕。” “改天妈妈给小楚阿姨写信问她需要什么,妈妈给她寄过去,让她给你寄几斤年糕和米面。” 团团不禁问:“不麻烦吗?” “不麻烦。虽说妈妈寄的东西不贵,但架不住南方少,她可以送领导。” 团团好奇:“太便宜了领导不嫌弃吗?” “太贵领导反而不敢收,认为有求于他。不送显得没眼力见。千里外的东西,礼轻情意重,刚刚好。” 团团似懂非懂,忽然想起什么:“陈大勇的爸爸妈妈是不是还不知道他考上了?” 苏笑笑摸摸儿子的脑袋:“先吃饭。” 团团瞬间明白了,他的呼吸停顿片刻,朝桌上一巴掌。 张怀民进院被儿子吓一跳,进屋便问:“怎么了?” 苏笑笑起来:“以为你又加班。锅里有黄瓜炒鸡蛋和馒头。” 张怀民点点头:“盛碗面汤。”说完就去洗手。 再次回到堂屋坐下,看到儿子小脸气鼓鼓的,张怀民捏一下:“谁这么不长眼,敢惹咱家苏团团。” 团团拨开他的手,一脸别惹我的样子瞥他爸。 张怀民接过苏笑笑递来的筷子:“跟谁俩呢?” 苏笑笑没有回答,先说:“最近街坊四邻都在聊跟团团玩得好的几个小子都考上了,后悔没叫他们家孩子跟着团团复习,我不信陈家不知道。” 张怀民大概懂了:“所以假装不知道?” “谁知道怎么想的。可能认为儿子再有本事也是儿子,终有一天要向他们服软。”苏笑笑想起这种思想就好笑,哪来的自信啊。 甭说陈家父母是普通工人,就是市长,等陈大勇独当一面他也快退休了。人走茶凉不是说说而已。沾不上他的光,回去只能挨训,陈大勇凭什么低头。 团团问:“为什么不能体谅体谅陈大勇啊?这几年星期天他都不敢休息,早上背书晚上做题。他们以为大学是那么好考的吗?” 张怀民很意外:“竟然能说出这番话?” “我,我会读书不等于别人会。你和妈妈说过,有些人不擅长读书。我有个同学就是,每次都是全班倒数。可他摆摊一个月就买了一辆自行车。” 以前没听团团说过。张怀民问:“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啊。他家有钱,他学习不开窍也叫他上到高中毕业。高二暑假碰到我们摆摊,就跟我们学。我们高三没时间,他去学校也是睡觉,就跟老师请长假,占了我们摆摊的地方。” 张怀民:“你们前几天去哪儿卖的?” “跟他一起啊。我们拿衣服鞋子,他拿小东西。他父母怕他学坏,不敢给他太多钱,他赚的钱也被他父母存起来。但是存他名下,他妈妈说天冷了给他买两间店面。”团团越说越替陈大勇不值,“有一次中午热,他妈妈拎一包奶味冰棒去看我们。他妈妈还说他不惹事她就烧高香了。我就没见过陈大勇爸妈那样的!” 张怀民给他夹一块鸡蛋:“消消气。” 团团张 嘴把鸡蛋吃进去又说:“不是为了证明陈大勇离开他们也能考上大学,我都想叫陈大勇辍学做生意。今年买房明年买车,羡慕死他们!” 苏笑笑欣慰又想笑:“看把你气的。” “我真想过!”团团很认真,“后来想起妈妈说大学毕业国家包分配,还有领导给他介绍对象,单位也分宿舍,不像做生意没人管没人问,我才希望他考上。” 苏笑笑:“你叫大勇明天去奶奶家吃饭,大勇怎么说?” “他说好啊。怎么了?” 苏笑笑:“他没有犹豫,也没有找理由拒绝,说明他不太在意他父母的态度。也许很庆幸从家里搬出来,没有人打压他。” “打压?”团团没听明白,“他家好像只有他爸爸打过他。” 苏笑笑:“妈妈说的不是动手。以前大勇跟家人说他想考大学。他家怎么说?陈家没人能考上。这样就好比你爸抓到一个小偷,碰巧附近有个凶杀案,查都不查就说是小偷干的,因为他不是好人。这种否定远比动手伤人。” 团团自记事起就没遇到过恶意打压,他无法理解,但可以想象,明明可以考上大学,姥姥姥爷认为他考不上,他会很烦他们。 “陈大勇真能想开吗?” 苏笑笑:“在家里生活了十几年,家人给他留下的阴影要彻底不在意也许也用十几年消化。” “这么久啊?” 张怀民:“到他三十岁就差不多了。” “那还行。”团团放心了,“我只怕陈大勇毕业后分到大企业,他哥他两个姐和他小叔去找他。” 张怀民想到一个主意:“大勇在意家人是因为只有这几个家人。如果大学找对象,毕业后结婚,岳父岳母对他不错,大舅子把他当兄弟,小姨子把他当亲哥,他还在意陈家那些人?” 团团不由得想起妈妈敢把姥姥姥爷撵出去,正是因为有他爸爸撑腰。 苏笑笑见他抿着嘴苦思冥想:“别掺和。感情的事需要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不掺和。”团团摇摇头,端起碗吃面。 苏笑笑看向张怀民,我怎么不信呢。 张怀民微微摇头,给她夹一块鸡蛋:“先吃。明天还要早起。” 翌日周日,苏笑笑和张怀民不用去单位,他俩吃了早饭就把衣服鞋子该洗的洗该刷的刷,家里收拾好就去给罗翠红打下手。 张爱民的儿子比团团大一岁,但低一届,成绩一般,为了沾沾喜气一大早她就跑过来。 看到团团,张爱民掏出一卷钱塞团团兜里。团团震惊:“小姑——” “你长这么大我也没有给你买过衣服。”张爱民按住他的手不许他掏出来,“趁着这次都补给你。” 妞妞眼尖看到至少十张大团结,心里羡慕。再一听到她姑的话,自从她姑换了工作,每次来都买很多零食,还会给她买衣服,团团因为在岛上吃不到也穿不上,她顿时为自己的气量感到羞愧。 团团的表哥在家就知道这事,他妈准备钱的时候跟他爸聊过。他爸也高兴,名牌大学,说出去忒光荣。可当他亲眼看到,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你才是我妈的亲儿子。” 团团:“你以后就是我亲哥。我一定对你好。” 他表哥眼中一亮:“以后干嘛?不如现在表示表示?” “现在吗?好吧。等一下。”团团说完就往外跑。他表哥糊涂了,钱在他兜里,直接给他不就完了吗。 十分钟后团团回来,抱来一摞笔记和试卷。 张爱民哭笑不得,搂住团团夸他懂事。他姑父看着一脸傻相的儿子忍俊不禁。张新民也没放过外甥:“对你好吧?” 团团的表哥跳脚:“你学理我学文!” “我知道啊。所以只是语文、英语、政治笔记和试卷。”团团给他。他不接。团团的姑父接过去,替儿子道谢。 团团的表哥又跳脚:“你真要?!” “你的学习笔记上干干巴巴两句话,能考上大学才怪!”他爸说着话就把东西放屋里,准备走时带上。 团团的表哥隔空指着他:“你行!给我等着!” 张爱民朝儿子手上一巴掌:“等什么?” 半大小子瞬间老实了。 张新民让团团和陈大勇去屋里看电视,别理不懂事的小混蛋。 团团的表哥不喜欢书呆子,偏偏团团不是,小小年纪就敢摆摊,抛开成绩他很佩服团团。见事已至此,他不得不接受,也不再跟自己较劲,跟他俩去屋里。 张爱民跟苏笑笑在院里说话,问她怎么不买电视。 电视机非必需品,苏笑笑解释:“去年买了吊扇和俩风扇,今年打算买洗衣机,明年买冰箱。电视机过几年再说吧。” 王芳在厨房,露出头:“你家几个人买啥洗衣机啊。” “洗床单被单。”苏笑笑给张爱民使个眼色。张爱民跟她不熟,难得心有灵犀,“爸妈,你们也买个洗衣机吧。我知道哪儿的洗衣机不要票。” 罗翠红每次洗床单都累的腰疼:“正规吗?” “店开在大街上的,正规。” 王芳不敢反对,否则婆婆肯定来一句,买回来你别用。 张爱民看她大嫂有自己的计划,不再劝电视可以看《红楼梦》、《西游记》等电视剧。两家住得那么近,想看可以来这边。 饭后,张爱民的儿子撺掇团团出去,团团和陈大勇跟他出去转一圈回来他和父母以及妹妹回家,团团去陈大勇那边帮他整理行李。 由于陈大勇去上大学不常回来,王芳给他免一半房租。陈大勇一看少这么多,跟王芳商量再租三年——大四实习在单位附近租房。 陈大勇一个人在屋里没意思,收拾好东西又跟团团出来。俩人到胡 同口,看到一个背着编织袋的青年左右张望。 团团估计谁乡下来的亲戚,扫一眼准备回家,抬起脚想起什么:“许小军?” 在附近转了三圈又累又渴的许小军顿时想哭:“苏团团?” 团团跑过去,看他脸上黑一块白一块,一身汗臭味,跟淹了半个月的臭豆腐似的:“你——你咋来的?” “坐火车。” 团团:“我的意思没人送你?” “我爸开他学校的车送我到车站,说下了车坐公交车就到你家。可是,可是他买错票了。”许小军想问候他家祖宗,“本来一夜到这里,我在车上呆了两夜,还把你寄给我地址弄丢了。” 陈大勇拿他的行李。许小军下意识躲开。团团解释:“这是我给你说的大勇。先回家!” 许小军递过去:“谢谢啊。” 陈大勇摇摇头表示不客气,团团在前面带路,“我爸爸妈妈都在家。”到门口就朝里面喊,“爸爸,妈妈,许小军来了。” 苏笑笑从屋里出来,看到许小军的样子,脱口道:“咋来的?” 许小军这次听明白了,但他更想知道自己变成什么样。 张怀民拍一下苏笑笑,她回过神就说:“先进屋。没吃饭吧?我煮面。对了,先喝水。团团,给小军倒水,再给他打水洗脸。” 中午没开炉子做饭,苏笑笑打算过会儿换煤球。现在好了,不用换,拉开炉子火就上来。 苏笑笑考虑到他跟逃难似的,煎两个鸡蛋,煮半把挂面,又放一把苋菜,盛出来满满一盆。 张怀民端过去提醒他:“慢慢吃。”看着他跟饿狼见到肉似的,忍不住骂他心大的爹和妈,“你爸学校还没开学吧?怎么不叫他送你?” “我爸说我是大学生,要学会独立,就从上大学开始。”许小军一脸无语,“我看他就是嫌车上热不想送我!” 团团吐槽:“不靠谱的老许还买错票,让他在车上多待一晚上。” 苏笑笑张口结舌:“你,你妈呢?” 张怀民:“他妈又不识字。” 许小军喝口汤暖暖胃:“我妈现在识字。她担心给我买错让我爸去。我爸看到首都,又是下午的车,就觉着没问题,都没问人家几天到。票给我我担心弄丢立刻装包里,到车上才发现不对。” 钟大娃跟团团说的那番话,团团写信寄给许小军。许小军的母亲这两年赚了钱,他妈说不在意他赚多少钱,有个铁饭碗就行。许小军自己琢磨几天,不介意当一个普通工人,就跟团团一样填了航空制造专业。 许家亲戚邻居一听“航空”二字都觉着厉害,让许家父母办一场,每人都给许小军一两块钱。给这个钱不是借此跟许家搞好关系,是希望许小军将来能造出国人自己的飞机。 许小军很兴奋,觉着只能当个焊接工也光荣。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万里长征刚迈第一步就差点被他爹绊倒。 说起这事,饭都堵不住他的嘴,许小军抹掉额头上的汗就说:“明天就给我妈写信,告诉她我爸买的是最慢的票。特快价钱贵,我爸把剩下的钱拿去买酒买烟。” 陈大勇不禁问:“你爸你妈会打架吧?” “离婚才好!我们跟我妈,让他一个过!”许小军越说越气,“回头给我妈找个懂事的伺候我妈。” 陈大勇吓得不敢说话。 苏笑笑好笑:“先吃面。吃好了去洗澡,然后去团团床上睡一会儿。” 许小军这两天夜里没敢睡,白天又担心睡过了,全靠一口气撑着。闻言他没心思吐槽他爸。 吃过饭洗洗澡洗洗头就去睡觉。 这一觉到第二天早上。 团团和许小军决定上午陪陈大勇报道,下午他俩去学校。然而苏笑笑不知道,也不清楚许小军哪天到,以为团团一个人去大学报道,她不放心就请一天假。 团团问:“扣工资和奖金吗?” 苏笑笑微微摇头——团团考上重点大学,苏笑笑的领导与有荣光,让她把团团安顿好再来上班。 “妈妈要和我们一起吗?” 昨天才把家里收拾干净,苏笑笑在家也没事,“八点半再去。” 许小军问:“为什么?” “现在上班的人多,我们带着行李挤不上去。”团团说完去通知陈大勇。 天气炎热,不需要厚被子,离得近不用现在带厚衣服,所以陈大勇的行李不多也不重,便拎到团团家,一个小时后出发。 到宿舍门外,苏笑笑见男生宿舍也有女同志,就跟几个小的过去。 同寝室的人问陈大勇:“你妈妈?” 陈大勇脸色微变。苏笑笑说:“我是他姨。我家到这边方便。也顺便看看我儿子的学校。” 团团点头:“我学校在西边,从你们学校门外那条路坐车可以直达我们学校。” 同寝室的另一人是首都人,他想想西边有哪些大学,“不是航大吧?听说录取分数线比我校最高录取分数还高?” 团团:“那也没有京大高啊。” 陈大勇不想听到团团自贬:“京大再好也没有航空航天。” 整理东西的几个同学转向苏团团惊呼:“航天专业?!” 团团谦虚地点点头:“差不多。还缺什么?” 陈大勇把床单铺开枕头放好,又把牙刷牙膏水杯拿出来,洗衣粉也带了:“缺了蛤蜊油。” 首都冬天风硬,手上不抹点东西容易开裂。团团瞅一眼:“还有郁美净。现在去买吧?” 陈大勇跟同学打声招呼就同苏团团出去。 随着他走远,几个室友挤到一起扒着窗户往外看,一个说“陈大勇的表弟厉害。”一个夸“他姨好看又有气质,看起来像国家干部。”结论是陈大勇这小子不简单。 苏笑笑说她是陈大勇的姨,也是怕同学发现他从家里搬出来,以为他无依无靠欺负他。 陈大勇以为苏笑笑怕他难堪,到寝室外就向苏笑笑道谢。苏笑笑微微摇头:“多大点事。再说了,你不是一直喊我姨吗?” 陈大勇哑然失笑。 下午,苏笑笑送团团和许小军去报到。坐车方便,俩人也没带厚衣服厚被子,即便没空,给张怀民去个电话,张怀民利用午休时间也送过去了。因为还没有正式开学,他俩收拾好又跑回来,第二天才在学校住下。 以前苏笑笑下班回来,团团不是在家就是快回来了。突然一个人在灯光下吃饭,苏笑笑很不习惯。 团团去上大学,张怀民也不习惯,猜苏笑笑可能跟他一样,忙完手头上的事就往家赶。 团团在家,张怀民嫌他出来进去烦人。现在人在学校,饭后夫妻俩大眼瞪小眼,屋里没有一丝响动,跟空巢老人似的。 眼看快九点,张怀民拉着苏笑笑起来:“以前你眼里只有苏团团,现在知道谁能一直陪着你了吧。” 第115章 可怜的团团张怀民认真起来这么瘆人…… 苏笑笑不想承认也得承认,就目前来看能一直陪她的只有张怀民。 可是她点头,张怀民肯定蹬鼻子上脸:“边儿去!” “这里是我家。”张怀民拽着她去厨房,“封炉子洗澡,早睡早起!” 翌日清晨,张怀民拽着苏笑笑跑步。苏笑笑用“你有病吧”的眼神打量他,张怀民跟瞎了似的,碰到街坊四邻还说苏笑笑看他一个人锻炼寂寞主动陪他。 苏笑笑不想成为街坊四邻茶余饭后谈资,只能硬着头皮跟上他的脚步。 团团平时不在家,苏笑笑也懒得一下班就往家赶,事多就在单位加班,掐着点乘最后一班车回家。事少就在单位学习。喝茶看报的老油条见她啃英语词典不禁犯嘀咕,邮电部门又不跟老外打交道,就算有国外寄来的邮件,也有下面邮电局处理,她学这些有什 么用?真是闲的! 虽然这年头远不能跟四十年后比,但这个年代贪官极少,各部门领导多是参加过抗战的实干家。即便他们有私心,在大是大非是依然拎得清,不会让酒囊饭袋的儿子踩在苏笑笑头上。 苏笑笑跟部门老大哥老大姐闲聊,得知领导干过地下工作,就感觉他肯定比很多从事过敌后工作的领导希望积贫积弱的国家强大起来。 国家发展需要人才,苏笑笑自认为无大才,但她能把本职工作做好,工作两年多没出过错,在领导看来应该算人才。如果她不断充实自己,一旦有机会领导应该会把她提上去。 苏笑笑有时候也觉着她天真,就她手头上的工作,中专毕业后在单位摸索两年也能胜任。这年头大学生稀缺,领导家没有大学生还没有中专生吗。人家不提拔自家人提拔她?可是叫苏笑笑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又不甘心。左右多学点没坏处,万一以后用得着呢。 再说了,这年头没手机没网络,也没买电视,早早回到家吃了饭也是一个人干坐着。 如此过了一个月,团团和许小军回来。 团团又黑又瘦,一阵风能刮走。苏笑笑心疼,晚上煮手擀面,给他俩煎四个荷包蛋。吃过饭苏笑笑就催他俩洗澡睡觉。 周日一早苏笑笑去菜市场买只鸡,没买到猪肉她就在路边等,等了十几分钟,开着三蹦子卖菜的大爷到她跟前,苏笑笑买四斤五花肉四根排骨和两个大骨头。 到家苏笑笑就用电饭锅煮粥热馒头,然后切两斤五花肉炒满满一盆土豆丝,又打八个鸡蛋做一盆青椒鸡蛋。 张怀民来厨房端菜,看到案板上的肉和排骨,又看看做好的肉片和鸡蛋,不禁啧一声:“啥时候也能这么心疼我。” “团团才几岁?你好意思吗?”苏笑笑白他一眼,拿着碗筷端着锅出去,“团团,吃饭了。” 团团趿拉着鞋从卧室出来。 苏笑笑问:“还没歇过乏?吃过饭再睡。” 团团跟许小军一样高,可他毕竟比许小军小两岁,不如他身体结实,又没吃过苦,还被苏笑笑养的白白净净,哪经得起风雨吹残。 许小军打小被放养,饥一顿饱一顿,整个暑假也没人管他,天天在外面,又黑又瘦。军训一个月,天天到点吃饭,他反而胖了。团团跟他比起来愈发显得凄惨。 苏笑笑给团团夹几块鸡蛋又夹几片肉。张怀民忍不住吐槽:“又不是没手。小军,别客气,多吃点。” 昨天回来太累,许小军没心思客气。吃饱了睡好了,许小军不好意思了,“苏姨,其实不用做这么多菜。” 张怀民没好气道:“自作多情!这是给团团做多。看到院里的活鸡了吗?自从你俩开学,一个多月了,我头回见!” 许小军顿时不知道该同情谁。 团团开心地笑了:“妈妈也吃。” 昨晚苏笑笑没舍得拉着他问东问西:“军训累不累?” 团团实话实说:“当时很累。我不明白我上的又不是军校,干嘛要军训,还要学射击。昨天下午军训结束,我反而有点不舍。妈妈,我是不是欠练啊?” 张怀民点头。 苏笑笑朝他脚上踩一下,对团团说:“一个多月习惯了,甭管做什么,突然结束都会怅然若失。过几天就好了。” 许小军附和:“对啊。早上我睁开眼一看天大亮,像太阳出来了,吓得一下子坐起来。看清屋里的书桌柜子,意识到是在您家,我才敢长舒一口气。” 苏笑笑问:“你俩能在家待几天?” 团团:“明天早上没课,我想吃过早饭再回学校。” “那妈妈早点做饭。七点左右咱们一起出发,不耽误你们九点上课?” 团团问:“中午炖小鸡?” 苏笑笑点头:“中午做。一会儿妈妈就把鸡杀了。” 张怀民冷笑一声:“小军,看到吗?你苏姨眼里只有她儿子!” 许小军好笑:“您不吃啊?” “我中午不回来!”张怀民说完就瞪苏笑笑。 苏笑笑:“你这样说,我把排骨也做了。他俩正长身体,我相信他俩能吃完。” “你——”张怀民点点头,“做吧。大不了明天我去买菜!” 许小军惊得微微张口,他以为张叔叔至少说一句“你别太过分!”合着比他家老许还没出息。 饭后,苏笑笑烧热水拔鸡毛,团团和许小军用苏笑笑上周买的洗衣机搅衣服、床单以及毛巾毯。 俩人把鞋子刷干净快十一点了。许小军看着他的床单和团团的晾一起,把一根晾衣绳挤得满满的,许小军又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在学校洗也行。” 团团:“脸盆那么小怎么洗啊。你要不好意思,暑假我去杭城玩就住你家。” “说真的?”许小军很希望团团去他新家,然后带团团爬山游湖。 团团反问:“骗你有什么好处?” 许小军不再同他客气。 苏笑笑在墙边种了一片土豆——初春时节买的土豆发芽,吃不敢吃,扔了怕被街坊四邻看见,数落她不会过日子,干脆切开种下去。团团把脸盆洗衣粉等物收拾好,就去菜地里挖土豆,又把茄子摘了,茄子秧顺手拔了。 茄子土豆和豆角收拾一盆,他俩在院里洗菜。刚把茄子掰开,陈大勇、杨一名进来。陈大勇拎一只鸡,杨一名拎几瓶健力宝,显然准备在团团家吃午饭。 许小军见状轻呼一声。杨一名问:“咋了?不欢迎我们?” 团团指一下墙边垃圾桶。俩人勾头一看,里头是湿漉漉的鸡毛。陈大勇不禁说:“这么巧?那怎么办?” 苏笑笑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全做了,你们几个大吃一顿。以后再来别拎这些,买一些你们自己吃的喝的。” 陈大勇把鸡递给她:“苏阿姨,要不要我帮忙?” 苏笑笑轻轻摇头:“不用。中午就一个菜。” 杨一名来到厨房门口,看到苏笑笑切好的一盆鸡肉:“这一个菜也吃不完。” 苏笑笑:“叫团团把菜给我,你们玩去吧。” 团团把菜端进来,四个大学生去书房。团团书房里不止有书,还有象棋、骨牌和扑克牌等玩具。 苏笑笑以前嫌炒菜锅小,特意买了一口铁锅。苏笑笑把铁锅找出来刷干净放炉子上,用铁锅炒鸡。 团团准备的豆角、土豆和茄子有两盆,加上两只鸡,苏笑笑盛四大盆,还有一盘贴在小鸡上的死面饼。 薄饼透亮劲道,一面吸满了鸡汤,杨一名用咬一口,感叹:“来苏阿姨家来对了。” “你家人呢?”苏笑笑问。 杨一名:“一个亲戚结婚,我爸妈都去了。我哥我姐跟对象出去了。本来我妈叫我去,我不想去。开席前跟个傻子似的干站着,吃饭的时候还要应付长辈。” 苏笑笑想想他以后当法医干痕检,轮不到他录口供,跟嫌疑人家属打交道,不需要借机积攒人脉:“好吃就多吃点。” 团团不爱翻找菜,杨一名几人不好意思乱翻,就只吃眼前的,以至于吃饱了还剩一盆没动。 苏笑笑看着陈大勇和许小军:“饱了吗?” 俩人点头。 苏笑笑拿起放在一旁的锅:“里头还有一点米饭,再来一点,拌着汤吃?” 几人下意识点头。 苏笑笑给每人半勺,然后端着锅和那盆菜回厨房。 厨房收拾干净,苏笑笑换一块煤球,用钢筋锅炖排骨和大骨头。 几人吃饱了,闻到香味也没什么胃口。苏笑笑封了炉子,在钢筋锅里放俩箅子,一层放馒头,一层把中午剩的菜放进去。 金乌西沉,陈大勇和杨一名吃点苏笑笑买的馓子,俩人就回去收拾衣服去学校,他俩明早有课。 晚上苏笑笑用骨头汤煮面,菜和馒头给张怀民留着,又给他留半根排骨。 苏笑笑准 备睡了,张怀民才开着单位的车回来。 看着停在门外的车,苏笑笑顺嘴问:“又有案子?” 张怀民叹气。 “出大事了?” 张怀民微微点头,担心隔墙有耳,到厨房才说,“昨天夜里迪厅有一群青年闹事,片警一开始以为又是喝酒喝多了打起来。可刚把人带到派出所,一对男女就跟疯了似的,当时就把离他们最近的片警咬伤了。” 苏笑笑想说癔症羊癫疯,忽然想到一个离她遥远的东西,“毒?” 张怀民差点咬到舌头,慌忙问:“你见过?!” “听同事说过。”苏笑笑胡扯,“值班民警后来怎么发现的?” 张怀民:“那几个民警最大的不到三十五岁,都没听说过那些东西。他们担心其他人也突然发疯,给副所长打电话,请他调人。副所长以为喝酒喝多了,叫民警把人关起来醒醒酒。今天上午所长到派出所听说这事,因为他小时候的邻居有钱,但四十多岁就死了,就是抽那些东西抽的,他感觉那俩人跟他邻居很像就给分局打电话。分局刑警也没见过那东西,就把此事交给我们。我带法医过去,法医从他们包里搜出一小袋东西,证明确实是毒/瘾犯了。” 苏笑笑:“好像没有这方面法律,你怎么处理的?” “我请示局长,局长也没碰过这种事,叫我以寻衅滋事加袭警罪把人关起来。局长下午去上面请示,请上面拿主意。” 苏笑笑:“爸妈生在民国初期,应该知道毒的危害。你找爸妈问问,再找人打听打听外国文献,对了,有没有资格参加年后的两会?” “你的意思开会的时候提一下?” 苏笑笑点头:“你带上资料,就算今年不能出台这方面律法,也该让大家知道这事。” “对!我带人查过,那东西是外来的。我估计十个警察有九个没听说过。”张怀民有个同学此时在国外学习,他决定明早就给他打电话。 张怀民的同学出国前没听说过娱乐场所有毒,以至于接到张怀民的电话,他以为时差没睡醒。张怀民又强调一遍,他才相信世界发展那么快。 公历十一月底,张怀民收到一箱资料。这段时间他也没闲着,一有空就去图书馆,把清末民国时期这方面的资料整理出来。 一月中旬,张怀民给局长一份两百页的手写文件。局长不明所以地翻开,粗粗看一眼十分震惊,半晌才憋出一句:“你整理的?” 张怀民点头。 局长一直知道张怀民脾气好有耐心,炮仗遍地的公安局需要他这样的坐镇。局长起初也担心张怀民镇不住那些刺头,可一想他在部队二十年,公安局才几个人,哪能跟部队比。 张怀民没让局长失望,自打他到刑警队,局长被前队长和副队长气白的头发都变黑了。 可是局长怎么也没想到张怀民认真起来这么瘆人。 局长抬手看看表,离下班还有俩小时,让张怀民回去,他叫人备车去部里。 张怀民的这些资料里头一开始只是文献资料,有民国照片引用的外文,还有最近半年发生在全国各地的案子和法医检测报告,最后几页才是他个人看法。 部里的领导大概看一下,确定张怀民非无的放矢,让局长回去,他们再看看,下周一上午九点过来开会。 部里的领导能说几句外文,可碰到专业词汇就成了睁眼瞎。之所以再看看,是打算回头请学历高的年轻同志翻译。 以前苏笑笑跟张怀民说过,尽人事听天命。虽然张怀民想凭这份资料得到上面青睐,如果上面重视此事,他本人只得到一句口头夸奖,他也不后悔熬红了眼睛写的手抽筋。 周一清晨,局长碰到张怀民说他去部里开会,可能讨论那份资料,又说他这段时间辛苦了,不忙就回家休息。张怀民闻言确定上面重视起来,达到他的心理预期,便把此事丢开,该做什么做什么。 第116章 胡说八道离婚不丢人啊 一周后,南方小年,当天上午张怀民刚到单位就被通知去局长办公室。 局长递给张怀民一份文件,张怀民看完张口结舌:“这是,那——” “先别激动。”局长起身给他倒杯水。 张怀民此刻一脑袋浆糊,本能接过水杯才意识到他坐着局长站着,赶忙起身道谢。局长抬抬手示意他不用多礼,回到他对面坐下。 张怀民认真说:“我认为不妥。那些资料只是用两个月时间整理出来的,还是前人经验,哪能出版。” 局长:“我不这样认为。你看写诗词的书,哪句诗不是前人的。还有研究四大名著和历史的那些人,出版了多少书,有多少自己的东西?我也没见他们把稿费上交国家。” “可我是公安,国家养的公职人员。” 局长这几天在部里很露脸是托了张怀民的福,他也不希望这名福将折进去:“我们唯一允许的兼职就是写书。我也问过其他同志,你的那份资料里详细注明了案件出处,不存在抄袭。” 这种事张怀民没想过,总觉得不踏实:“可是很多内容被专家看到会觉着像儿童读物。” “你以为公安队伍学历多高?”局长摇头,“不说别人,我说出去是大学学历,其实就是中专生。这还是在首都。偏远地区的所长都认不全那些资料上的字。不包括洋文。” 张怀民想起以前的战友,识字的不到一半,初中以上学历,包括上过初中的不到三成,而很多人转业去了公安局派出所。 张怀民:“是我忘了。那我签字?” 局长微微点头。 张怀民:“不需要我整理校对?” “出版社会安排编辑校对。该引用的引用,该注明的注明,这点你放心。” 张怀民把文件给局长:“就这么出版?” “这几年一天一个变化,没时间让你整理两三年。你整理的那些内容当科普读物足够了。”局长抬手示意他别有心理负担,“我叫人送过去,你等着拿稿费吧。” 张怀民诧异:“这么急?” “晚一日不知道有多少人受害。”还有一点局长没说,别的单位可能也有同志整理资料,不快点出版发下去,哪能显得张怀民的资料珍贵。 这次因为张怀民动作快,他又及时递上去,以后不需要活动退休前他也能调到上面。 到他这个级别,升一级如登天。张怀民的稿费跟局长的仕途比起来不算什么。再说,别人看到那份资料就会想起张怀民是他的兵。所以上面希望出版时,局长极力赞同。 张怀民想想也对:“我感觉只是我们内部知道效果不大。不如像搞计划生育一样宣传出去?这事交给街道办或妇联,派出所抽个民警协助。” “她们有她们的工作。” 张怀民:“您有所不知,妇联有些同志闲的天天织毛衣。街道大爷大妈都很热心。像我家那边的老头老太太,退休后闲着没事都去公园作妖。不如给他们找点事做。” 局长想起他爹前些天迷上什么功,他屡劝没用,还被骂不孝,把他气得半个月没去看过他爹。昨天小年,他被爱人叫过去吃饭,饭后不见老头出去他很奇怪,一问保姆才知道不知道哪家猴孩子想个损招,在公园放鞭炮,吓得一群老头老太太抱头鼠窜又无可奈何。 局长也觉着应该让他老子发挥余热。不然大冬天在公园静坐冥想,先不说进了医院受罪又花钱,万一心梗,他明年就没爹了。 印刷几沓宣传报,在墙壁上写几句标语,用不了多少钱,不需要向上面申请经费,局长可以决定:“先让周边几个区试试。” 张怀民:“老一辈都见过吸抽大/烟的,他们都恨这东西,我相信他们会支持这项工作。” 张怀民不提局长都忘了,以前他听他姨说过,他姨丈的一个亲戚本来家境富裕,被人带上那条路,最后妻离子散,死后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局长微微点头:“快过年了,这事你别管了。” 张怀民过年需要值班,确实没空管这些。他回到办公室就处理各队递上来的工作报告。 今天周五,张怀民在单位,苏笑笑同样要工作,家里只有团团一人,他嫌无聊就帮陈大勇摆摊。 这两年“投机倒把”越来越严重,其中“官倒”十分猖獗,元旦过后上面严打,导致路边摊也受影响。 以前跟陈大勇和团团几人摆摊的那个同学,农历九月他妈给他买两间店,他把店面装修好就告诉团团,叫团团放假找他玩。放假后团团找他问能不能让陈大勇在他店门口摆摊。 这位同学学习不行,但他不傻。陈大勇上的是对外经贸大学,他想做大肯定要麻烦陈大勇。现在帮陈大勇,陈大勇 以后敢不理他,苏团团头一个跟他个没良心的绝交。 所以他眼珠一转就笑着说:“好啊。你不知道店里就我一人,我妈要忘了给我送饭,我只能关门或者饿肚子。你们要都来,没人的时候咱们还可以一块打牌。” 人家善良,陈大勇也没蹬鼻子上脸。他先去同学店里瞅一眼,尽量跟同学拿不一样的东西。 陈大勇看到有钱的客人,就让她进屋看看,店里还有很多。在屋里买东西的人还价,团团的这个同学就找陈大勇拿一个不好卖的小东西送给客人,客人走后他再把客人原本要还的一两块钱给陈大勇。 杨一名第一次看他俩这样操作目瞪口呆,讷讷道:“可以这样吗?” 他同学扬眉:“肥水不流外人田!” 经过一个学期,团团捂白了,碰到胆小的女同志见店里有几个男人不敢进去,他同学就把他推出去。团团嘴里嘀咕:“让我接客啊?” “中午请你吃饭。”他同学此言一出,团团到外面喊“姐姐进来看看。” 常言道,一白遮百丑。何况团团本就不丑,穿上雪地靴,干净的裤子和剪裁合身的棉袄,活脱脱的好学生,还是养眼的好学生。 过了一周,陈大勇和几个同学发现团团在门外站着,停下来打量他们的人直线飙升。 腊月二十四这天团团到店里,他同学就给他换上红帽子红围巾。团团不明白:“我的围巾好好的。” “蓝色不适合你。”他同学说完就把他推出去,“门外暖和,去门口晒太阳。” 团团冷笑一声:“又让我接客?” “别说这么难听。东西卖完好过年。年后上春装。”他同学指着柜台后面的锅:“我买了一只鸡,中午用电饭锅炖鸡。” 团团心说,我家有鸡有鸭也有鱼,稀罕几个人分的一只鸡啊。不过腹诽归腹诽,团团还是老老实实出去迎客。 说起上面严打,团团一开始还是听他妈说的。刘庄的对象消息灵通,早早告诉公婆摆摊生意干不长。团团的同学的店还没装好,刘家几个长辈就在长安大街前后租几间店面。 团团听说了这事就找机会告诉陈大勇。陈大勇存的钱够他上大学,前提是他这几年健健康康的。可这事谁能保证。所以他很慌。团团就把此事揽过去。 陈大勇见到这位有店面的同学就向对方承诺,以后用得着他的地方尽管开口。人家要的也是这句话。 几个同学都很满意,团团也不敢“起义”。 腊月二十六,周日一早,团团刚洗好脸,陈大勇就来找他。张怀民在院里,陈大勇跟他打声招呼就叫团团戴围巾帽子。 苏笑笑从厨房出来:“不吃了?” 陈大勇哥俩好的拉着团团:“路上吃。” 团团的同学开的店的那条街上有早餐店,陈大勇要两碗胡辣汤,两根油条,俩茶叶蛋,又拿六个包子。 团团帮同学卖东西,早餐陈大勇请,午饭开店的同学请。团团心安理得,陈大勇和他同学使唤起团团也理直气壮。 饭后到店里,陈大勇把他的两包东西摆在门两边,还没摆好就有人问怎么卖的。团团帮他卖了十来天也清楚价格,一一介绍一遍就说买多了送个小东西,卖完好过年。 这年头街上的店不多,快过年了就更少了。团团这样说,人家也没怀疑,挑几样小东西就进店选衣服。 人家认为店里店外是一家,陈大勇也没解释。客人离开,他同学把陈大勇那份给他。同样遇到客人把钱给陈大勇,等客人走了,陈大勇把同学那份还他。 十点左右,杨一名和李小光以及朱红伟过来。 陈大勇调侃:“终于起来了?” 杨一名嘿嘿几声:“生意怎么样?” 陈大勇:“这两天能卖完。” 这个点很多上班族才从家里出来,陈大勇无法靠之前的客流量推断下午有多少人。 又过半个小时,人多起来。下午三点左右,成群结队的男男女女走街串巷。陈大勇给团团使眼色。团团无奈地扬起笑脸喊“哥哥姐姐”。 四点半太阳落山,陈大勇的东西少一半,店里一面墙空了,不用算也知道下午生意很好。团团让他同学先回家,到家再算赚多少钱。 担心遇到劫道的,团团和几个同学先送开店的那位同学。幸好他们都在城西,相隔只有几里路,把人送到家赶不上末班车,走着回去也没用一个小时。 团团听话懂事,苏笑笑不爱数落他。可今天苏笑笑忍不住:“怎么这么晚?” “妈妈!”团团跑过来抱住她的手臂,“我饿了。” 张怀民冷哼一声:“多大了还撒娇!” “要你管!”团团回他爸一句,就抱着他妈妈的胳膊去厨房。 苏笑笑:“知道错了?” “错啦,错啦,晚上吃什么?”团团不给他妈继续数落的机会。 早先苏笑笑给岛上的楚莲去信没说什么时候要年糕和米面。小楚认为买人家的没有自家亲手做的干净卫生,所以等到腊月父母打年糕,小楚让他们多做点。苏笑笑昨天下午才收到。 苏笑笑本打算中午炒年糕,晚上煮米面,没想到团团周末比她忙。配菜和肉丝都准备好了,苏笑笑问他吃年糕还是米面。 在外面走半个多小时,团团不要吃出锅就变凉的年糕。苏笑笑把肉丝炒好盛出来,然后用锅底油煎三个蛋,最后加入热水煮米面。 团团也知道天天往外跑很过分,腊月二十八,关店当天,给他爸妈各买一双皮手套,一人一双雪地鞋。雪地靴用的是牛羊皮和橡胶材料,防滑保暖,有鞋带,穿在脚上舒服,跑起来也不用担心鞋掉,很适合张怀民冰天雪地追逃犯。 团团拿到家先藏自个屋里,年三十下午,张怀民准备去单位,他才把手套和鞋拿出来:“张队,开心吗?” 张队感动傻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朝他脑袋上呼噜一把。 团团蹦蹦跳跳到苏笑笑身边:“妈妈,年后我哪儿都不去,天天在家陪你。” 苏笑笑:“该买的年前买好了,年后生意不好做,你能去哪儿?以为你妈不知道?” “我可以出去玩啊。” 苏笑笑:“雪还没停,公交车停了,怎么去?” 团团转移话题:“试试合不合脚。爸爸,快试试。” 张怀民把旧棉鞋脱掉,新棉鞋里头很软,穿上去的瞬间脚就热了。张怀民站起来感觉有点大,垫一双鞋垫刚刚好。 苏笑笑的鞋不需要再垫鞋垫。 张怀民见状阴阳怪气:“正好啊。” 苏笑笑白了他一眼:“你的脚是半码,市面上没有半码鞋!” 张怀民无法反驳,戴上手套:“我走了啊。” 苏笑笑把包递给他,里头全是吃的,还有一盒煮好的饺子。 团团看着雪花飞舞:“爸爸走着去啊?” “车在门外。”张怀民通常开车回来 是因为在外面工作,到饭点绕回家吃饭。今天外面没事,局里也没事,车都停在院里,张怀民为节省时间,也怕骑车摔着,就开车回来。 苏笑笑撑着伞送他到门外:“上午下了一点雨,路上滑,你慢点。” “结冰了,没大事。”张怀民嘴上这样说,也不想大过年把自己送进医院,平时二十分钟,今天被他开半个多小时。 路面结冰,苏笑笑年初二没去村里,年初四太阳出来,她才带着团团回村。 前些天刘庄回家拿红薯南瓜,给苏笑笑送几斤红薯和一个大南瓜,苏笑笑趁机问他父母兄嫂生意怎么样,刘庄说挺好。 苏笑笑以为今年比去年生意好,刘家应该比去年热闹,可到大伯家只有几个小孩迎接她和团团。 苏笑笑把苹果点心递给几个小的,几个小的把刘大伯那份留下,另外两份放地上,就叫苏笑笑坐下,他们倒水。 苏笑笑往外看了又看,头一回没有长辈迎接她,她很不习惯,“你爷爷奶奶走亲戚去了?” 往年不是年初二闺女过来,年初三去她大伯母娘家,其他远亲都叫她堂兄或堂弟一个人去吗,今年怎么只留几个孩子看家。 刘大伯的大孙子把水杯递给她:“大姑,捂捂手。” 刘大伯的小孙女嘴快,“小荷姑要离婚,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叔叔婶婶都在二爷爷家!” “谁?”苏笑笑没听清。 刘大伯的大孙子刘小虎瞪一眼堂妹,“就你话多?” 苏笑笑:“她不说我你二爷也会告诉我。东西给我,我去看看。” “别去!”少年面露难堪,好像不希望苏笑笑知道。 苏笑笑心说,难道她那个堂妹出轨。 刘家几个长辈对儿女管教不严,也是因为种地辛苦没有精力管教孩子,对孩子唯一要求就是活着。虽然这样,苏笑笑的堂兄弟姊妹都很懂事,大概因为穷人孩子早当家。 这两年刘家日子好起来,她堂妹应该珍惜,怎么可能想不开出轨。 只要不是出轨,就不是什么大事。 即便出轨,也跟孩子无关。苏笑笑安慰堂侄:“还以为谁病了。这么点事也至于瞒我。”说完拎起刘二伯的那份礼品。 刘小虎张口结舌:“可是——离婚还不是大事?我二爷差点气晕过去啊。” “你二爷爱生气。”苏笑笑胡扯,“你二奶奶多吃一口肉他都觉着你二奶只顾自己,心里眼里没有他这个当家的。” 这事他咋不知道?少年不禁眨眨眼。 苏笑笑:“那时还没你。从你记事起家里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我和团团过来你二爷也舍得杀只鸡,做一碟鸡蛋,就不在意多一口少一口。” 团团想笑,如果他没记错,他爸不止一次说过,他小时候姥爷家不爱跟村里走动,导致他妈第一次进村差点迷路。 这么生分他妈咋知道的? 苏笑笑瞥一眼团团,你给我忍住! 刘小虎听他爸妈说过,他城里的姑姑也是国家干部,见多识广。又看到苏笑笑很认真,他信以为真:“离婚不丢人啊?” 苏笑笑:“没钱没本事,窝窝囊囊一辈子,养不起小孩才丢人。你二伯一向该在意的不在意,不该在意的瞎在意,甭理他。团团,在这边照顾弟弟妹妹。” “我帮妈妈拎着。”团团夺走点心罐头和苹果就往外走,他得跟过去看看他妈怎么忽悠她二伯。 刘大伯的几个孙子孙女一直想去刘二伯家看热闹,又怕刘二伯发火连他们几个一起骂,导致他们都不敢出去玩儿。 现在有苏笑笑撑腰,几个小孩立刻抓一把瓜子花生糖果塞兜里跟上她。 苏笑笑到他二伯院门外就看出情况不对,堂屋里有六七个人,但没人大声说话,气氛很严肃。 团团都没敢进去。几个小的躲在苏笑笑身后。苏笑笑进院,团团才跟上。她二大娘听到脚步声朝外看去,挤出一丝笑迎出来:“笑笑来了?”看到团团的小手被袋子勒得通红,赶忙接过去,“团团冷不冷?” 团团摇了摇头。 二大娘叫苏笑笑和团团进屋,对几个小的说:“出去玩儿去。” 刘小虎拽着他妹:“我们跟团团哥哥玩。” 团团瞬间起一身鸡皮疙瘩,从他第一次来刘家凹,十年了,第一次听刘小虎喊他“哥哥”,惊不惊悚啊。 二大娘没法说,团团不跟你们玩。只能说:“玩吧。”也没招呼几个小的进去。 团团看屋里全是长辈,还有几个人吞云吐雾跟要升天似的,也不想进去,戴上手套就在门外站着。 那几个小的靠墙晒太阳。 苏笑笑明知故问:“出什么事了?”转向刘荷,“哭了?跟谁啊?”朝她二大娘看去。 她二大娘下意识说:“不是我——是她不懂事!” 第117章 死要面子难怪你俩结婚这么多年没吵过…… 苏笑笑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果然,她二大娘见状没等苏笑笑问出口,就忍不住指着闺女数落——三十多岁的人,又有仨孩子,老大都上中学了,人生过半,竟然要离婚。 苏笑笑听她二大娘的言外之意,她那个堂妹脑子有病,应该送去精神病院好好治治。 老观念是,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可惜苏笑笑不是老古董。而她二大爷二大娘是,生于民国,一脑子封建糟粕很正常,这是时代造就的,所以苏笑笑没有开口指责老两口,而是问哭红了眼的堂妹:“你丈夫外面有人?” 被长辈们数落的不敢开口,刘荷只是微微摇头。 苏笑笑不想听她二大娘二大爷絮叨,转向小婶:“因为什么?” 庄小婶不知是嫌刘荷闹离婚给老刘家丢人,还是同情她,叹了一口气才说:“两口子打架,你那个妹夫给了她一下。” 话音刚落,不等庄小婶再说两句,苏笑笑二大娘迫不及待地说:“牙齿还有和舌头相碰的时候,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她给你一下,你给他一下,不就好了?多大点事?就这也值得要离婚。离婚后你咋办?” 苏笑笑道:“回来呗。不就多双筷子多张床?” 室内所有人齐刷刷看向苏笑笑,她堂弟媳妇忍不住说:“笑笑姐说得轻巧。” 苏笑笑故意问:“家里那么多房,屋里那么多粮,不够她吃的?别说她一个人,把仨孩子都要过来,又能吃多少?” 她堂弟媳妇张张口:“哪有——那么多房间,哪有那么多粮食?不信你去东屋看看!” 刘二伯家的粮食都放在东厢房。苏笑笑道:“不看我也知道,交了公粮剩的粮食你们吃不完。二大爷,二大娘,你们也觉着多了刘荷家里揭不开锅?” 十年前刘老二能理直气壮地点头。现在有钱在城里租店面做生意,刘老二要说没钱养不活,三岁小孩都不信。 苏笑笑见他一脸为难,就转向二大娘,她二大娘觉着苏笑笑故意把她架起来,别过脸不理她。 苏笑笑无语又觉着可笑:“既然二老怕刘荷回来,那大伯,小叔,给我个面子,听我的,刘荷,不想离婚午饭后就回去好好过。想离就别管别人怎么想,离婚后这个家没有你的房间就去城里给人当保姆。不想伺候人就去当服务员,饭店服装店都行,包吃包住。”停顿一下,盯着二大娘问,“你想清楚,现在不让刘荷进门,以后别指望闺女端屎端尿。”对她堂弟妹说,“她不吃老刘家的东西,以后伺候婆婆太累也别找她抱怨。你要说二大爷二大娘毕竟养过刘荷,她不能不照顾,那我告诉你,法院有规定,赡养义务是每月给几块钱。到时候让刘荷给一个老人五块钱。都没意见就这么决定!” 刘荷傻了,所有人都傻了。 庄小婶先反应过来,一来她是旁观者,没被刘荷气糊涂,二来去年在城里照顾儿媳妇和孙女,经常跟城里人和亲家亲家母打交道,听得多见得多,不觉着苏笑笑这番话惊世骇俗。 但庄小婶认为一家人没必要闹这么僵,“笑笑,刘荷现在年轻可以给人打工赚钱,老了怎么办?你想过吗?你二大爷是担心她以后啊。” 苏笑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刘荷四十多了。她才三十出头,好好打扮打扮,在城里待几年,懂得多了,找个比她大十岁的国家干部不就行了?” “那那——人家走在她前面咋办?” 苏笑笑:“刘荷兜里有钱,你说她的三个孩子是认有钱的娘,还是要没钱的爹?刘荷十天半月去看一次,每次都拎一包吃的,孩子跟谁亲?就算几个孩子是白眼狼,继女继子不认她,老干部走在她前面也不用担心。干部死后国家会给家属一定照顾。这个钱谁也拿不走。就算国家给的钱不够用,不巧老干部活到六十岁刚退休就死了,他跟刘荷在一起十年,刘荷不会每月都找他拿几十块钱存起来?” 刘老二原本指望苏笑笑来劝劝刘荷,没想到她这样劝,没好气地问:“人家干部啥样的找不到?” 苏笑笑心里来气,哪能这么嫌弃自己的亲闺女:“你说的是高干吧。你当城里全是高干?街道主任也是干部。老师家属上面也会照顾!大部分干部子女都要脸。就算不要脸,为了仕途也不好意思把继母赶出去。再说,长得好的人自小不缺人追,稀罕嫁五十岁的老头子?五十多岁的干部想找个伺候他的,也不会找明显不会伺候人的。刘荷,别一听伺候人就不得劲,在婆家不用伺候公婆丈夫和孩子?嫁给儿女成年的干部,人家孩子不用你照顾,你把他伺候好,兴许人一高兴能把你的几个儿女都弄到城里上学。” 苏笑笑的二大娘还是嫌离婚丢人:“三十多岁嫁给五十多的,她不要脸我们还要脸!” 苏笑笑耐心告罄:“听不懂人话?我是不是说过几年?过几年刘荷四十岁,四十岁农村女人找个五十岁城里人,人家配不上她?刘荷是不是你生的?她不要脸也是你个当娘的没教好!” “你——”她二大娘抬手指着她。庄小婶一看不好,连忙拉 住二嫂,“你啥你?有这么说自己闺女的吗?” 苏笑笑:“刘荷在婆家受了委屈想离婚,你不去骂她丈夫公婆欺负人,反而怪刘荷不懂事,要你这样的娘有什么用?花钱请个保姆都比你有用!” 庄小婶赶忙说:“你少说两句。”不待苏笑笑开口,“他爹,叫笑笑去咱家喝点水歇会儿。” 刘小叔拽着苏笑笑出去,到门外才数落她,“你二大娘说话不好听,你也不能骂她不要脸!她毕竟是你二大娘,是长辈。” 苏笑笑问:“我说错了?” 刘小叔为了生意兴隆不得不有礼貌,又因为担心在亲家面前说错话给儿子丢人,说话很有分寸,几年不说脏话,所以也觉着他二嫂说得难听。 刘小叔叹气:“这事哪有你说得这么简单?” 苏笑笑:“我让你们进城摆摊,你当初咋说的?你们不敢,大姑敢。你们不舍得租房,大姑直接住城里。兴许人家明年就能在城里买一处四合院。” “这,这怎么说,离婚结婚毕竟是大事。” 苏笑笑:“如果咱们都是农村人,在城里没有人脉关系,我不提这事。刘庄单位肯定有需要保姆的领导或者老专家。你不能让刘庄问问?常言道,宰相家人七品官。刘荷在老领导家里干五六年,谁不高看她一眼?你担心人家说三道四,就给她找个女领导。女领导闲下来爱保媒牵线,到时候还用你担心刘荷没人要?” 刘小叔如醍醐灌顶:“听你这样说,好像可以?” 苏笑笑:“其实我在屋里最想说的不是这些。” 她叔心惊肉跳:“还想说啥?” 苏笑笑好笑:“这两年做生意赚钱吧?你说农忙你回来收小麦,谁看店?我婶一个人忙得过来?” 刘庄还有个哥,农忙时节他哥嫂都下地,刘庄的侄女做饭侄子烧火,所以全家只能抽出一个人看店。 刘小叔明白过来:“你意思叫刘荷帮我们看店?” 苏笑笑:“农忙过后你再租一间店面,请人家五十,给刘荷七八十,让她帮你看一家,你自己看一家,小婶给你俩送饭。二大爷在城里也有店,我要这样说,我那个弟妹又该怀疑刘荷惦记她的店。” “那是你二大爷开的。” 苏笑笑:“听二大娘的意思,他们的就是儿子的。” 刘小叔也默认家产是儿子的,好比家里的房子和地都给大儿子,城里的店面,他打算让闺女帮忙,赚了钱给小儿子一点,以后店面留给大儿子。他老了自然是大儿子照顾。闺女和小儿子有空就搭把手。 不过现在没打算给儿子,所以这些年赚的钱都在他们老两口手里。 刘小叔设身处地想想,他闺女要离婚他也会反对,但儿媳妇要因为担心她争家产,不许闺女进门,他会很生气,而不是像二哥二嫂一样装聋作哑,更不会在听了苏笑笑的主意后嫌闺女不要脸嫁老男人。 别说四十岁嫁五十岁,也有城里人三十岁嫁五十岁,也没见人家父母当着外人的面骂不要脸。就算心里不满,也是私下里发发牢骚。 刘小叔劝苏笑笑:“也不能怪你二大爷,咱们村的人都这样。闺女离婚当父母都没脸出门。” 苏笑笑问:“人活一张脸?” “对啊。” 苏笑笑:“二大爷嫌摆摊丢人,后来还是去了?” “这,这不是没钱吗。” 苏笑笑问:“所以脸面没有活着重要?你们想过得好就去摆摊,刘荷怕挨打要离婚,你们就不许她离?刘荷有嫌弃你们摆摊给她丢脸吗?” 刘小叔被问住,不禁叹气:“你说的我都懂。可刘荷不是我闺女。你跟你二大爷闹僵,我再帮你数落他俩,他俩能连我也不理。” “你不如问问我姑。”苏笑笑说着话朝后看。 刘小叔:“找团团?刚才见你跟你二大娘叨叨起来,团团就带着几个小的出去了。” 苏笑笑给她小叔拿的东西还在她大爷家:“去大伯家。” 刘小叔以为她担心团团,就陪她去老大家找孩子。 苏笑笑把小叔的那份给他,刘小叔接过去就问:“有没有给你爷爷奶奶上坟?” “年前就去了。”刘小叔指的是苏家老两口。每年都是年前去扫墓,年三十上午团团去老宅贴对联,顺便给老两口烧香。 团团在厢房他大表舅屋里,看到妈妈回来,他从屋里出来:“妈妈,没事吧?” “我没事。” 团团问:“我是说二奶奶二爷爷,没被你骂哭吧?” 苏笑笑朝他脑袋上一下:“我母夜叉啊?” “爸爸说母老虎见着你都绕道走。”团团说完往后跳一步。 刘小叔不禁问:“你和怀民吵架了?” 团团:“张队哪敢跟她吵。我爸爸受伤那次,她陪我爸爸去医院拆石膏,跟人在医院门口吵起来,大杀四方,可威风了。” “啥时候?”刘小叔忙问,“怀民还伤着,你就敢跟人吵起来,要是打起来,你俩——” 苏笑笑打断:“不巧碰到刘旭陪他岳父去医院,我爹娘也在,刘大军的嘴,我不说你也知道,一见着我就没好话。我忍不住反驳几句,啥也不知道的路人说我欺负我爹娘,话里话外嫌我不孝,我才跟她吵几句。”瞪团团,“别听你爸瞎说。他就喜欢夸张。” 刘小叔相信那次动静不小,因为他以前想弄死他三哥。再有人和稀泥,他能连和稀泥的一块打。 刘小叔在他二哥家唠半天口干舌燥,他倒杯水又给苏笑笑添一点热水,问团团要不要。 团团指着罐头:“我想吃罐头。” 要搁以前刘小叔会说吃饭的时候倒碗里大家一起吃。现在手头宽裕,罐头不稀奇,他立刻拿一瓶拆开,让团团抱着瓶吃。 团团拿着罐头去厨房倒盆里,然后拿一把勺子去厢房。 刘小叔好气又好笑:“那几个孩子,自己想吃撺掇团团找你要。” 苏笑笑问:“回头你跟刘荷说说?用别人哪有用自己人放心。” “其实有件事,我正想问问你。”刘小叔俩儿子,小儿子刘庄有工作,不需要他操心,家里的地足够大儿子种的,刘二伯一个儿子也好打发,难就难在老大家。 以前刘老大几个孩子只活一个闺女一个儿子,六零年过去日子稍稍好过,苏笑笑的大娘就有了,最小的儿子只比刘庄大半岁,比他大哥大姐小一二十岁。 现在刘老大三儿两女,一个儿子种地,一个儿子跟他去城里,还有个儿子一家没法安排。刘大姑去进货的那家胡同口有个早餐摊,有一回刘大姑去的早,到那边早餐铺生意正好,夫妻俩忙不过来,还需要买早餐的大爷大妈搭把手。刘大姑见状就叫侄子卖早餐。 刘小叔说的就是这事:“你看行吗?” “做饭要手艺啊。同样的土豆丝,团团喜欢吃我做的,不喜欢我婆婆做的。以前在岛上,他喜欢别人做的。”苏笑笑道,“还有炸撒子,他也喜欢人家做的。” 刘小叔:“那怎么办?” “去饭店当几天临时工跟人学点皮毛?”苏笑笑想想,“或者买人力三轮车,在车上放个炉子,再放个平底锅卖煎饼?一开始做给你们吃,等他练熟了再进城?早晚在中学门口,中午去店门口,卖给一个人看店没空做饭的?” 刘小叔面露担忧。 苏笑笑:“就算不成,平底锅和炉子可以自己用,三轮车可以留着进货。也可以骑车摆摊?” “不浪费?” 苏笑笑点头。 刘小叔不敢收留侄女:“小荷会做饭,你看她能不能干?城里那么多学校,你弟去南边,她可以去北边。晚上把车子放你大姑租的小区里头用铁链子锁上,她跟你姑睡。她赚了钱再自己租房?” 苏笑笑的二大爷怕她姑,要是刘荷在她姑家,她爹娘一万个不满也不敢去找她姑。 “大姑这两天没来?” 刘小叔:“初二闺女回去,她在家等着。昨天有什么亲戚吧?她这两年赚了钱,八百年不联系的亲戚都去给她拜年。” 苏笑笑:“回头你问问我姑。 我姑要是管的话,她儿媳妇不满也不敢直接说出来。” 刘小叔要不怕二嫂指着鼻子骂他,不介意收留刘荷,就像苏笑笑说的,再开一家店,让刘荷陪他闺女看店。 “回头我问问。中午去我家吧?” 苏笑笑估计大爷大娘得数落她说话难听,就跟他过去,顺便叫走团团。团团打开窗摆摆手示意她先去。 闹得不愉快,苏笑笑懒得跟大家话家常,午饭后上了坟就回去。 走在去镇上的路上,团团拉着苏笑笑的手臂:“妈妈,你不该管那个刘荷姑姑。” “妈妈有没有阻止你管大勇?” 团团微微摇头:“不一样。我帮陈大勇补习卖衣服,我没有跟陈大勇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吵架。妈妈常说掺和别人的事容易里外不是人。你不担心刘荷姑姑跟二爷爷二奶奶和好,然后一起骂你啊?” 苏笑笑:“不怕啊。你二爷爷因此不理我,以后我逢年过节买两份礼物就行,还给我省钱了呢。” “不难过吗?” 苏笑笑认真思索片刻:“会有些失落吧。难过不至于。妈妈有你,有爸爸,有爷爷奶奶和你二叔小姑一家,还有我大姑和你刘庄舅舅一家啊。妈妈不缺亲人。” 团团震惊,仰头打量她:“我同学都说你年轻,是不是因为你心里少一点什么想得少啊?” 苏笑笑揪住他的耳朵。 团团慌忙拉住她的手:“我错了,妈妈,我缺心眼,我缺心眼!” 苏笑笑松手:“不许告诉你爸爸。” 团团哼哼唧唧两声,就问还有多远。 苏笑笑看看路:“再走十分钟。” 十分钟后,母子二人到站牌,又等五六分钟才上车。 过年期间进城的人少,车不需要经常停,三点多一点,苏笑笑和团团就到家了。 昼短夜长,歇十几分钟太阳偏西。苏笑笑不想吃面,“团团,煮粥?” “我喝一碗。中午吃多了。” 苏笑笑也没什么胃口,就用电饭锅煮几碗粥,热几个包子和鸡蛋,她和团团喝粥,剩下的放锅里。 五点多,天黑下来,张怀民骑着车子回来。 团团一听到自行车响就从屋里出来:“爸爸,咱家又少一门亲戚。” 冷不丁这么一句,张怀民没听懂:“谁没了?” “妈妈把她二大爷二大娘挤兑的差点跟她动手。”团团啧一声,“爸爸,你夫人真厉害!难怪你俩结婚这么多年你和妈妈没有吵过架。” 第118章 能帮就帮但愿不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 张怀民弄清楚怎么一回事,顿时一脸无语地看着苏笑笑。 苏笑笑明知故问:“咋了?” “谁说不要掺和别人家的事,容易里外不是人?怎么轮到你你就忍不住?”张怀民其实知道为什么,如果苏笑笑的性格同长相一样柔顺好欺,当年也不敢把她爹娘撵出去。这样爱恨分明的性子造就她不可能在面对悲惨状况时无动于衷。 苏笑笑:“只是把我的想法说出来,至于刘荷离不离,以后养不养父母,要看她自己。” “你都那样说了,谁敢拦着刘荷不让离?刘荷离婚后回娘家,谁敢不让她进门?”张怀民无奈地说,“你堂弟媳妇心里不满又不敢把她大姑姐赶出去,不得天天给她甩脸子?她在娘家不一定比在婆家过得好。” 团团点头:“妈妈,爸爸说得对。” “她可以进城打工。”苏笑笑提醒爷俩。 张怀民微微摇头:“不是人人都敢当街卖衣服。去饭店端盘子,也不是人人都能干。她三十来岁,竞争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刷盘子竞争不过五六十岁的人。你当打工是那么容易的?” 苏笑笑:“可以去学校门口卖煎饼?” 张怀民叹气:“你以为卖煎饼就不需要勇气?还记得你第一次卖对联还要爸妈帮忙吗?她要有这份勇气,她丈夫给她一巴掌,她敢给她丈夫一榔头。” 苏笑笑张张口:“可是——” “妈妈!”团团拉住她的手,“别可是了。妈妈,像妈妈这么聪明勇敢的人不少,但懦弱胆小的人更多。那个姑姑都三十多岁了,还能被二爷爷二奶奶骂哭,可见她多胆小。妈妈二十多岁,带着小小的我,都敢打姥姥姥爷。你借给那个姑姑个胆,她也不敢拿起擀面杖砸她丈夫。” 张怀民点头:“否则就是她家暴她丈夫。” “可是有我们撑腰啊。”苏笑笑转向团团,“当时我身边可没别人。你爸能给我撑腰,但他离得远,你爷爷奶奶也离得远。我不要求她像我一样,她也不用离婚,只是到城里打工也不行吗?” 张怀民:“她跑到城里,她丈夫想打人的时候打谁?打几个孩子几乎没有任何成就感。” 团团:“所以那个姑姑想远离她丈夫只能离婚?可娘家回不去,又没勇气一个人出来,那这事——无解!” 苏笑笑顿有些恨铁不成钢:“那怎么办?” 张怀民身为队长也不是天天在办公室坐着。遇到凶杀案或者走私大案,他亲自带队。明察暗访的时候,张怀民见过太多:“关键在她自己。团团,还记得有一回爸爸陪你去学校踢球碰到的坐轮椅的老师?我们把他拽起来,他站起来了,我们一松手他又会坐回去。”看向苏笑笑,“这事跟你堂妹一样,必须她先站起来。” 苏笑笑要有个自己这样的堂姐,她能先把公婆丈夫收拾一顿,再把娘家人收拾一顿,“算了。反正该做的都做了,问心无愧。”忽然想起什么,“以前是不是说过那个坐轮椅的老师?” 张怀民记不清了,好像跟她说过,“说过吗?” “你说他媳妇改嫁了。” 张怀民心中一惊,如临大敌:“想干嘛?苏笑笑,这事不行!绝对不行!你堂妹夫有暴力倾向,要知道你撺掇你堂妹离婚,他敢和你动手。再让他知道你把你堂妹嫁出去,他敢一刀子捅死你。” 团团登时抓紧她的手:“妈妈,不许管她!” 苏笑笑忘了,不由得生出一丝后怕:“我,只是说说。你先吃饭。” 张怀民了解她,见状便知道她不敢给刘荷介绍对象。又担心她晚上做噩梦,张怀民宽慰:“其实大部分男人跟老婆动手只是因为欺软怕硬——在外面被人欺负,不敢还回去,就拿老婆孩子撒气。你大伯带着你堂兄堂弟去把他打的鼻青脸肿,刘荷也不用离婚。” 团团摇头:“二奶奶厉害,小爷爷怕管多了挨骂,大爷爷和大奶奶肯定也怕。” “那就没办法了。”张怀民去厨房。 团团转向他妈:“以后回村叫上我,不许一个人去。” 苏笑笑好笑:“你打得过谁?” “我不会让你受伤。” 张怀民勾头说:“你也不许去。”看着苏笑笑,“以后我陪你去!” “这事还没影,看把你爷俩吓的。”话音落下,迎来两记瞪视,苏笑笑投降,“一起去,都去行了吧?” 张怀民把电饭锅上的插头拔掉,“团团,再吃点?” 团团摸摸肚子,挑个小一点的包子。张怀民给他鸡蛋:“这个有营养。”又给苏笑笑一个,她微微摇头。张怀民剥开把鸡蛋黄放碗里,先吃鸡蛋白。 饭后张怀民把厨房收拾好,一看才六点多,洗漱后换上厚棉鞋,和苏笑笑带着团团去张新民屋里看《新闻联播》。 先前苏笑笑把洗衣机买回来的第二个周末下午,王芳就拿着床单被单过去洗。张新民知道这事,自然不好意思说,“大哥怎么不先买电视机。”他看到一家三口进来就拿板凳。 看完新闻,一家三口就回去。团团不爱看家长里短情情爱爱,苏笑笑前世看太多,现在不感兴趣。张怀民单纯觉着剧情幼稚,不如案件精彩。 翌日,夫妻俩去上班,团团窝在屋里看书。 年初五街上的店都没开门,陈大勇不用出摊,那边就他一人怪寂寞,又不敢去离陈家比较近的李家和朱家,就和杨一名来找团团。 杨一名打量一下团团手里的书:“你学校这么忙?寒假还要复习功课?” 团 团:“除了不用每周都考试和补习,跟高三没区别。” 杨一名吃惊:“那咱们几个你最闲?”看向陈大勇。 陈大勇:“别人闲我不闲。人家英语单词不认识敢自己造,我都认识就是不敢说。老师同学都说我学的哑巴英语。每天练张嘴,我脸都抽筋了。” 杨一名就敢自己造句,什么人山人海,什么不三不四,还有“做课间操”之类的,他都直译。同学笑话他,他让同学说一段听听,结果同学有口难言。 只因除了特别有语言天赋或者父母从事这一行的,大家外语水平都差不多。 陈大勇因为家庭原因造成他在意别人的看法,杨一名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也注意到这一点。单凭一句“别在意”没用,所以就顺着他的话说:“多练练就好了。” 陈大勇拿起床上的书,看到上面有一段英语,让团团念一遍,他照着团团的发音练习。 杨一名想问,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又是大过年,不能歇几天吗。见陈大勇脱鞋脱外套裤子上床,他把话咽回去,脱掉外面的裤子和鞋爬上去,“咦,这么暖和?” 团团:“被窝里有两个盐水瓶。” “会享受。”团团床头上有几本书,杨一名挑一本小说。 团团瞥他一眼:“我爸妈书房里有几本工作笔记,我爸的——” 杨一名猛然转向他。 团团趿拉着棉鞋去拿一本。杨一名如获至宝,“嘿嘿嘿嘿”笑得极其猥琐。团团听不下去,抬腿给他一脚。 杨一名闭嘴不到片刻,又咧嘴笑。 这次连陈大勇都看不下去:“这是刑侦笔记。你是法医,法医!” “法医也要出现场,也要分析伤口找凶器。”杨一名抱在怀里稀罕一番才翻开。 陈大勇看到受害者和家属用数字,办案人员用甲乙丙丁,嫌疑人用ABCD代指,“有意思吗?” 杨一名连连点头。 陈大勇怀疑他还没看进去:“人家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你属于哪种?不想当刑警的法医不是好法医?” “你高兴就好。”杨一名歪到团团身边,一副“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巍然不动”的德行。 陈大勇见状也不想说他。 此后几日陈大勇也没去摆摊,只是开学前几天他去拿两包春装,卖到正月十六就去学校报到。 团团几人都去学校,服装店只剩团团的同学一人,中午他妈给他送饭,见他兴致不高,要给他介绍对象陪他看店。 这位同学经常跟团团几人打交道,团团几人不如社会人市侩,为人处世显得比同龄人幼稚,导致他认为他还小。其实他二十岁可以相亲了。 拒绝母亲的安排,一天闲大半天实在没意思,他关店回去绕去团团家,请苏笑笑告诉团团周末回来联系他。 许小军周末跟团团回去,团团就带上他。 团团也不知道该让他同学做点什么,毕竟他不爱看书学习。 杭城做生意的多,许小军放假回去天天在外面晃悠,因此比团团几人见多识广,“试试画画?” 团团替他同学摇头。 “不是让他当画家。”许小军拍拍团团,“还记得二娃哥吗?二娃哥以前学画画就是为了做衣服。” 团团点头:“知道啊。前年二月底二娃哥在首都办服装展我和我妈妈还去看过。妈妈的好衣服都是在二娃哥店里买的。” 许小军不禁说:“他的衣服贵,就比国外的便宜一点。” “好看啊。”团团忍不住说。 团团的同学问:“你俩究竟要说什么?” 许小军聊起旧事差点把他忘了,“你可以学画衣服。” “你让我学你们的二娃哥办厂做衣服?”团团的同学一副“你太看得起我”的样子。 许小军:“他做高档的,你可以做便宜一点的。如果你有天赋,也可以给人定做。我说的不是裁缝铺。就像明星上台唱歌穿的衣服。” 团团建议同学试试,好歹可以打发时间。 他同学一听“打发时间”,想起找团团的初衷,寻思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试试。可他再一想到自己不擅长学习,“我能学会吗?” 团团:“每个人都有他擅长的。人家电焊焊好了也是工程师。” 许小军补充:“可以焊飞机大炮。不要看不起任何一个不起眼的职业。” 团团的同学真没想过电焊这么厉害,在他看来就是焊一下瘸腿的盆架,“那我试试?” 团团:“先买便宜的纸笔,找美术学院的学生教你。感觉擅长,你就请人看店,然后你去学校旁听,或者找老师去家里教你。” 他同学问:“如果叫别人知道,别人会不会说我瞎逞能?” “我们不说你不说,谁知道?给你补课的人吗?人家啥人没见过啊。你不值得人家拿出去讨论。” 听了这话他同学决定试试。 下午,许小军去厕所上大号,团团坐到他妈妈身边。苏笑笑无语:“对面沙发不能坐?跟我挤一块有意思?” “妈妈,我同学可能要请人看店。”团团转向她,“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啦。” 苏笑笑好笑:“不是不许我管?” “可是,刘荷姑姑看起来很可怜。如果能帮,还是帮一把吧。”团团说出他的感受,“但愿不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第119章 谁不离谁孙子不要替她做任何决定。…… 苏笑笑搂着团团:“好好上学。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忽然闻到一股味,“苏团团,你变臭了?” “啥变臭了?”团团问出口反应过来,抬起衣袖,“不臭啊。” 苏笑笑:“外套脱了。” 团团心说,我前天刚洗的澡身上怎么可能有汗臭味。解开扣子,团团又仔细闻闻,香皂香没了,确实能闻到汗味。可是上午只出一点汗啊。团团又闻闻,汗味愈发明显,他惊疑不定地问:“妈妈,现在是冬天吧?” 前几天下了一场雪,昨天屋檐上才化干净。苏笑笑点头:“虽然早立春了,可温度还是冬天。” “冬天出点汗就有味,那到夏天我不就成了爸爸口中的臭小子,跟不讲卫生的许小军一样?” 许小军到门外正好听到这句:“谁不讲卫生?我早晚洗脸刷牙,两天换一次袜子,一周换两次秋衣,我还不干净?苏阿姨,别听他瞎讲,在学校不方便,我饭前都洗手。” “你爱干净那你身上咋总有一股汗臭味?”团团反问。 苏笑笑不曾遇到过这种情况,反正团团明早才回学校:“先别吵。回头问问爸爸。现在,你俩给我去洗澡。” 许小军下意识说:“周五才洗过。” 周六下午回来把脏衣服洗了,今天可以玩一天。他俩这样打算的,也确实这么执行的。 以前团团经常被陈大勇几人夸香,虽然团团觉着像称赞女同学,可看到几个同学羡慕的眼神,他内心挺得意。团团不允许他臭烘烘的,“你不去我去 !” 陈大勇和杨一名刚进院,闻言问:“又去哪儿?” 早饭后来找他,他出去了,下午又出去?这一天天的,张大队长都没他忙。 团团不禁说:“你俩来得正好。我去洗澡,你们去不去?” 在学校洗澡方便,俩人在学校洗好回来的。杨一名好奇地问:“你不是说你们学校浴室又干净又暖和,怎么没在学校洗?” 团团跑到他跟前伸出衣袖:“周五洗的才一天我就臭了。” 杨一名也不见外,低头闻闻,没了他习惯的肥皂味,“看来你长大了。” “啥?” 陈大勇调侃:“不再是个奶娃娃了呗。这都不懂?” 团团白了他一眼。 杨一名拍拍他的肩:“真的!” “你看我信吗?”团团拨开他的手,“照你这样说,我爸怎么没变成臭爸爸?” 苏笑笑听几个小的这么说,好像明白了什么:“团团,大勇的意思你到了青春期。过了青春期就好了。” 团团虚岁十七,其实未满十六岁,说青春期好像说得过去:“要几年啊?” 许小军:“至少三年。” “你咋知道?” 许小军:“我比你大两岁,你现在还嫌我臭,说明我可能需要一两年才能变回来。我这样你肯定也这样。” 团团顿时天塌了。 陈大勇见状好笑:“过了二十周岁就好了。比如我,身上是不是没有以前味重?” “你以前不爱洗澡!”团团不客气地点出。 陈大勇噎了一下:“——我安慰你呢。好心没好报。你继续臭着吧。杨一名,咱们走。” 杨一名勾住他的脖子:“又没啥事,泡个热水澡也挺舒服。苏团团,你请客啊?” “请就请!”团团一脸嫌弃,“两块钱的事,你俩也好意思。”说完回屋拿换洗衣服。 许小军看看他又看看陈大勇:“真去啊?” 杨一名:“洗的干干净净找对象。” 许小军点头:“对!”转过身想起什么又转回来,“你谈恋爱了?” 杨一名呼吸一顿:“我说你!” “你也老大不小了。” 杨一名:“我们学校女的还没有解剖室的大体老师多。我跟谁谈?” 团团拿着衣服出来:“我们学校也是男多女少。大勇,你呢?” 陈大勇一到周六就着急往家赶,有时候下午去拿货,有时候回来把东西分类整理好,翌日一早就出去摆摊。为了拿奖学金,平时在学校不是写写写就是背背背,不曾留意过。他现在想想:“好像男女差不多。” 苏笑笑想起陈大勇刚才说他今年二十一,快到法定结婚年龄,“大勇,你要想在学校找对象就想清楚。” 陈大勇没听明白。 杨一名担心他又自卑,扒着他的肩膀说:“我爸妈也说过你的事。你结婚后会要小孩吧?我妈说你爱人不工作全职带小孩,你就要多赚点钱。因为小孩哭闹起来你爱人没法做饭,她俩要出去吃。你未来对象家也要人口简单,不能跟你爸妈似的喜欢自以为是自作聪明。我爸说你最好找姐妹俩的。不用倒插门人家也会帮你带小孩。苏阿姨说的想清楚,是指婚后这些事吧?” 苏笑笑点头,也挺意外这么为陈大勇着想的不止自家。 陈大勇以为苏笑笑不希望他在大学谈对象,又不好直接说明,才那么一说。闻言他很是感动,“我买了房再说吧。” 杨一名挺高兴,陈大勇没有嫌他管得多,笑着调侃:“有志气!”接着又补一句,“买好告诉我,我叫老杨给我弄一套。” 许小军问:“首都的单位也不给解决住房吗?” 杨一名:“看效益。像我妈单位效益好,也不是人人都有房。领导的亲戚也要熬几年。效益一般的跟咱们大学宿舍差不多。还没有学校方便,筒子楼,做饭都要在楼道里。” “如果我想住得舒服,是不是也要买房?” 许小军的衣服看起来不贵,但比他的多,和苏团团差不多。问题是苏团团家只有他一个,他父母工资高,想买几件买几件。 据许小军说他和自己一样有哥有姐。三个子女的家庭能这么消费,他家很有钱啊。 虽然杨一名想不通卖豆腐能赚多少钱,毕竟菜市场的豆腐很便宜,可许小军脚上的雪地靴骗不了人。 以前他妈都不舍得给他买,因为要买三双——他、他哥和他姐。他们几个只有苏团团有雪地靴。 杨一名心大,想不明白就不想,直接问:“你爸妈要买三套吧?能一次拿出这么多钱吗?” 许小军:“我家的给我哥。我姐已经嫁人,不给她买。到她手里就不是她的。不如把那笔钱存起来有备无患。” “那还行。听我爸说这几年房价涨了,他打算等降了再买。” 苏笑笑正想提醒先洗澡,到澡堂里慢慢聊,闻言忍不住说:“一名,你觉着大家是不是越来越有钱?” 杨一名点头。 陈大勇瞬间明白:“大家都有钱,房子怎么可能降价?好比苏阿姨家的房子,今天来个人给一万五,明天来个人给两万,苏阿姨一看差这么多,肯定会寻思再等等兴许能能到两万五。等到两万五,又该寻思再等几年兴许能等到三四万。她不卖别人也不卖,等着买房结婚的人是不是继续加价?” 杨一名恍然大悟,“你的经贸学校没白上啊。” “这是常识!” 许小军问:“可是等着买房的人毕竟少数,能把房价抬上去?” 团团:“等着卖房救命的更少。求过于供就会涨。” 陈大勇点头:“如果大部分人有房,少数人租房比买房划算,房价会跌。” 苏笑笑想起前世房价险些失态。 这几个小子真不简单! 杨一名不禁附和:“有道理。可是只怕我爸不信,还觉着咱们小孩子胡说八道。” 苏笑笑:“你们都是大学生啊。” 杨一名眼睛一亮:“我们就说听同学老师说的。反正早晚都要买。不如早买早入住。我真烦我哥和我姐。以前认为我是纨绔,现在我上大学,又说我天天跟死人打交道,嫌我晦气!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我有仇。” 苏笑笑:“以前羡慕长辈疼你。现在羡慕你是大学生。他们不如你,只能在其他方面挑剔。” “我猜也是。”杨一名听了她这番话很是高兴。 团团举起衣服:“可以走了吗?” 哥几个到胡同口看到拎着大包小包的刘庄。几人都见过刘庄,也很感激他为陈大勇的事忙前忙后,所以就没着急去对面杨一名家。 刘庄到跟前,几人跟着团团喊一声“小舅舅”。刘庄笑着问:“洗澡去?” 团团点点头:“明天我去学校,我爸这几天忙,您拿这么多东西吃不完就坏了。” 刘庄晃一下大包:“这是我的。这是给你们的。去吧。”说完就去进胡同。 苏笑笑听到开门声以为团团忘了什么,从书房出来,不禁问:“怎么又拎这么多?” 刘庄把他的放地上,拎着小包过来:“去年窖的红薯还剩一半,我爹担心天转暖坏了,让我给你拿几斤。还有两颗酸菜。去年在你家吃过一次酸菜鱼,我回去做几次,他们很喜欢。”说着话把酸菜先拿出来,“以前只知道用酸白菜包饺子。” 苏笑笑接过去放柜子里,打算一会儿去菜市场看看能不能买到鱼。 刘庄把红薯拎屋里:“回头在太阳底下晒晒再蒸着吃。” “会变甜吗?” 刘庄点点头就去洗手,洗好手也不说回去。 苏笑笑看一下天色,再过一个小时太阳就落山了,“还有事吧?” 刘庄挠挠鼻子,很不自在:“刘荷姐这些天一直在我家。因为那天你走后,她跟二大爷二大娘吵起来,二大爷有口无心让她滚。我妈担心她一个人回去挨打,就把她叫去我们家。这些天那个姐夫没来接她。自己回去吧肯定会被奚落。您看这事咋办?” 苏笑笑:“他们没有问你的看法?” “我是觉着她又不 老,有手有脚,身体健康,天天下乡收鸡蛋到城里卖,夏天卖冰棒也能养活自己。“刘庄在家也是这样说的,还被他妈数落,你们有学问有本事,不知道一个农村女人想过好有多难。 幸好他妈不识字,否则该说他“何不食肉糜?” 苏笑笑:“刘荷不敢出来做事?” “她犹豫不决。我们不敢替她做主。回头那个姐夫说两句好话把人哄回去,他们夫妻俩好了,我们里外不是人。”这些话是刘庄他爹说的。刘庄一开始不信,毕竟刘荷姓刘,就算跟丈夫和好,也不会跟打过她的丈夫一起骂刘家人。刘小叔要把刘荷交给他,刘荷在他眼里就像烫手的山芋。刘庄看着他爹避恐不及的样子不敢托大。 苏笑笑:“让她自己做主。你爸妈是不是快进城了?” 刘庄点头:“本来打算前几天进城。因为下雪他们要趁机给地追肥。以后地里活不多,我哥我嫂子忙得过来。” 苏笑笑:“让你爸妈进城看店,让刘荷在你家帮你嫂子做饭喂牲口。” “不叫她进城熟悉熟悉?” 苏笑笑摇头:“我担心她丈夫怀疑小叔小婶把她拐到城里,回头去小叔店里胡闹。你告诉小叔小婶别担心,刘荷还有仨孩子,她不可能一直住下去。” 刘庄:“以前二大爷不准她离,现在不管了,她又不提离婚,究竟怎么想的?” “以前征求二大爷的意见,希望二大爷给她做主,同意她离婚后回娘家。” 刘庄:“我爹娘提醒她不回来也没事,你也说过可以直接进城。在城里赚了钱想怎么用怎么用,不比在家自由?” 苏笑笑:“在家可以靠父母,在城里只能靠自己。” 考大学以及留在城里工作,再到后来找对象,都是刘庄一人决定,他无法理解,自己不比别人靠谱吗。 苏笑笑见他眉头紧皱:“你记住,不要替她做任何决定。” 翌日中午,刘庄趁着休息去他大伯店里。他大伯家人多,追肥用不了那么多人,正月初十老两口就从村里出来看店。刘庄把苏笑笑的提醒告诉他大伯,他大伯下午没事就去他爹店里。刘庄他爹刚开门,看到他大伯,就问出什么事了。刘大伯把苏笑笑的话带到,刘庄他妈回家告诉儿子儿媳妇,刘荷想住多久住多久。 刘荷想孩子,但不敢回去。此后经常唉声叹气。刘庄他嫂子假装没听见,该挖野菜挖野菜,该去城里摆摊卖香椿,就让刘荷在家做饭。 刘荷向刘庄的嫂子表示她不好意思住下去。刘庄的嫂子劝她安心住下,别想太多。刘荷趁机问她该怎么办。刘庄的嫂子想输出自己的观点,一想起婆婆的交代,就让刘荷决定。 刘荷被迫沉得住气,她丈夫沉不住气——来岳父家找她。刘庄的嫂子跟几个妯娌进城卖香椿,刘庄她哥不需要跟过去,在家打扫猪圈,拎着粪筐到门外正好碰到这个妹夫。 刘庄他哥把刘荷叫出来,让夫妻俩好好聊聊。三句话没说完,刘荷要离婚。她丈夫放下狠话:“谁不离谁孙子!” 刘庄他哥趁机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第120章 矛盾转移就欠他亲家母收拾。 以前刘庄一家一致认为刘荷不敢离,不然何必在她爹娘妥协后她反而不再提离婚。 至于年初四跑回娘家要离婚,就是在气头上。 庄小婶带回苏笑笑的分析,刘庄哥嫂茅塞顿开,同时也有心理准备。 三人话赶话,几分钟后,刘荷认为娘家兄弟没有丈夫可靠,夫妻俩把矛头对准刘庄他哥,刘荷一副护犊子似的拽着丈夫的手臂说:“回家!”刘庄他哥一点也不意外。 刘荷的亲弟弟从院里出来,幸灾乐祸:“我就说她不想离,你们还不信。被两口子挤兑一顿,现在信了?” “那是你亲姐!”刘庄他哥没好气地说:“你知道个锤子?!” 刘荷她弟问:“那你说咋回事。” “她怕离婚后一个人过。长这么大没有一个人过过,心里不踏实。回头逼急了,就算离婚后去要饭她也得离!”刘庄他哥问,“明白了吗?” 刘荷他弟似懂非懂:“啥意思?” “二大爷二大娘不同意她回来,嫌她给老刘家丢人。你媳妇一听说她离婚后回娘家就直眉瞪眼,真离了婚户口咋办?婆家没有她的地,娘家回不来也没有她的地,她跟每年春天到处飘的柳絮一样,换你你也不敢离。”刘庄他哥又补一句,“是不敢,不是不想!” 刘荷他弟不禁问:“也差不多吧?” “想不想顿顿吃肉?” “你说呢?” 刘庄他哥问:“你敢天天买吗?不敢跟不想一样吗?” 好像是不一样。刘荷他弟兀自点点头:“可是也不对。她不想跟我姐夫过,还帮他挤兑你?” “她希望我说离婚后回来跟咱住一块,我帮她找二大爷要两间房,把她的户口迁回来,明年分地给她一亩。”村里人多地少,每人只有一亩零一点,男女都有地,计划生育后超生的没有,无论男女。不过零头通常是河头淤泥,可以种小麦的其实只有一亩。刘庄他哥又说,“我说她离婚后进城打工租房一个人过。她认为我不希望她回来,嫌她给老刘家丢人。” 刘荷他弟嘴巴动了动,没敢说出来,但摆明了想问,难道不是吗。 刘庄他哥瞥一眼怂了吧唧的堂弟,一边把粪倒掉一边说:“她一直住我家也没事。你嫂子没意见。回头城里可以摆摊,我跟你嫂子去你叔店里拿点货去公园,她在家帮我们看俩孩子,管她吃住就行,这么好的事儿哪找去。可是要让二大娘知道,二大娘不骂我比周扒皮还扒皮,我跟她姓。” 刘荷她娘今早吃饭的时候还说,她闺女和侄媳妇一起掰香椿芽,侄媳妇拿去卖,也不知道卖的钱给不给她闺女。随后又补一句,老五一家真能算计。言外之意把她闺女当杨白劳。 刘荷他弟没有想到反驳他娘——这么心疼我姐,那我叫她回来。只因他媳妇天天在他耳边说,孩子大了,以后一人一间房,大姑姐回来没地方住等等。导致他潜意识认为不能让他姐回来,就认为他娘说得对,压根没有想过他小叔一家是看他姐可怜才收留她。 刘荷他弟无法反驳,又把话题绕到刘荷身上:“回头我姐和我姐夫再闹离婚,我管还是不管?” “看你想咋管。你进城摆摊带上刘荷,晚上叫她住城里,最多一周她就不想回去。”刘庄他哥在城里呆久了也不想回来,因为城里干净又便捷,“再不济你和二大爷去把你姐夫打一顿。回头他跟刘荷动手,你们再过去把他打一顿。三次下来他就消停了。” 无论进城还是收拾他姐夫,都需要他爹点头。可他爹不想管。刘荷他弟犹豫片刻,“再说吧。” 刘庄他哥暗暗翻个白眼就去冲洗猪圈——他弟刘庄说了,在院里盖猪圈不勤打扫猪容易生病,还会转染给人。他一对儿女好不容易养到上学,可不能夭折。 冲洗猪圈的过程中无人打扰,他忽然想起他爹先前说的事——年初四苏笑笑跟她叔说的那番话。 自从刘庄谈个城里的对象,刘庄的哥嫂怕给他丢人,以前懒得改的恶习改了,到城里摆摊还会留意城里人如何为人处世。 在农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城里经常能看到嫁出去的姑娘中午下班不会婆家回娘家吃饭。再加上刘小叔只有一个女儿,庄小婶疼闺女,受家人和外人影响,夫妻俩潜意识里不再把嫁出去的妹妹当外人。 中午刘庄他嫂子回来,他哥就说:“笑笑姐之前说买个三轮车去学校门口卖煎饼,我觉着这事可以。” “三轮车挺贵的,万一不成不白瞎了。” 刘庄他哥:“咱跟大妹合买一辆?你俩去试试?生意好的话,等你俩干熟 了就分开。听说南边有个村的人卖糖葫芦,一个冬天就能赚一两百。糖葫芦酸了吧唧能有饼好吃?碰到有钱的加个鸡蛋,咱家的鸡下的蛋单买怎么也比到城里论斤买划算。” “不如咱俩先试试?不成也不会被你妹夫埋怨。” 刘庄他哥摇头:“下雨下雪回不来,家里没个男人不成。” 下雨天没法打更,而村里人都知道他家有钱——敢在城里开店,刘庄他哥不放心把老婆孩子留在家。 去年深秋他家就进过贼。 以前晚上睡觉锁大门,堂屋门虚掩着,现在堂屋门都从里面闩上。家里只敢留几十块钱。 去年冬天村头那家老头夜里总感觉老鼠闹腾,起来一看,他家西屋外墙被挖个洞,再晚半小时牛就被牵走了。 刘庄他嫂子想起这两件事,再看看自家的羊圈猪圈,不敢让她丈夫进城,“下午没事我去问问你妹?” “卖不出去咱自己吃,花不了多少本钱。” 刘庄他嫂子想起刘大姑,六十多岁了,风风火火,说干就干。跟大姑比起来,她反而像老人。 刘庄他嫂子心说,我也干脆一回。 刘庄他姐婆家挺羡慕刘庄一家,又是大学生又是开店。一看刘庄他嫂子要带上刘庄他姐,他姐的婆婆把去年攒的钱拿出来,向刘庄他姐承诺,赔了算她的,就当花钱买经验。 翌日一早,俩人进城找刘小叔。刘小叔带着闺女和儿媳妇买车买炉子买锅和煤球。 一天就把家伙什置办齐全。 然而俩人三天没有做好一张饼。 周六下午俩人进城,周末一早就骑车去苏笑笑家。 主意是她出的,她能想到肯定见过,因为人想象不出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苏笑笑吃过两种煎饼,一种像自家做的鸡蛋饼,软软的,一种薄而脆。那种又薄又干又脆的,苏笑笑不会做。苏笑笑就做软的。第一个面放多了有点厚,但打个鸡蛋,撒上葱花和调料,涂上酱也挺好吃。 团团、许小军、陈大勇和杨一名以及李小光一人一个,苏笑笑熟练了,面放的刚刚好,鸡蛋涂满整张饼,又把橱柜里的酱菜拿出来,真可以拿去卖。 苏笑笑一切两半,让堂妹和堂弟媳妇尝尝。 俩人连连点头表示,是这个味! 苏笑笑:“你们的酱不行。我觉着烤鸭店给的酱就挺好。看看能不能找人问问酱怎么调的。辣椒也不够香。刚开始只有你们卖,学生肯定觉着好。别人看到你们赚钱跟风,说不定能把你们比下去。” 俩人点头表示记下,请苏笑笑继续。 苏笑笑:“放一两片生菜,或者放跟油条,再放个火腿肠,可能更好。对了,把所有食材成本算进去,再加一个人的工资就是成本价。” “我们俩人啊?” 苏笑笑:“这样的摊位只需要一个人。你们俩人是因为你们生疏,一个人忙不过来,不能把成本加进去。你们面对的是零花钱少的小学生中学生。在校门口摆摊是因为学生多。你们是走薄利多销路线。单位员工有钱,可人家更愿意吃包子喝胡辣汤。再说了,人家也不准你在门口摆摊。” 陈大勇不禁说:“一个饼赚五分钱,两百个学生吃,和一个饼赚一毛钱,五十个学生买,哪个赚钱?” 苏笑笑:“早上和下午赚十块钱,你俩一人五块,一个月出去二十天就是一百。” 她俩一直希望一人一个月五十块钱,闻言又惊又喜。 苏笑笑提醒:“一定要干净。东西被老鼠爬过必须扔,不能存侥幸心理。城里有权有势的多,兴许最不起眼的学生就是领导的孙子。人家孙子吃进医院能饶了你?” 她俩不敢,怕连累刘庄。 建国后全村第一个大学生,万一害得刘庄被单位辞退,甭管刘庄怪不怪她们,首先村长就不会放过她俩。 苏笑笑:“我把团团的爷爷奶奶叫过来,你们再练练手?” 庄小婶和刘小叔现在一看到煎饼就犯恶心,刘庄一家也吃够了。她俩练废的只能自己吃。闻言刘庄他姐就说:“听说团团的爷爷奶奶跟你住的很近?我们过去吧。”恐怕老两口嫌麻烦不过来。 刘庄他姐做两个,苏笑笑发现问题:“勺子太大,回头挑个大小正好的,一勺面糊一个饼。” 刘庄他嫂子不禁说:“难怪这几天不是薄了就是厚了,有的没熟有的漏酱。亏我一直觉着我俩手笨。” 老张冲李小光的叔爷招手,又把左邻右舍叫出来,请大家提意见。 刘庄他嫂子心疼早上弄的半桶面糊,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他嫂子就笑呵呵招呼大家尝尝。 吃人嘴软。 虽然面饼只是放了苏笑笑的酱菜和她们自己的酱,味道也还行。老张的邻居的邻居一家吃了四个——俩老人和俩孩子,顿时不好意思。苏笑笑问大家酱怎么样时,这个邻居很热心地表示不行。没等苏笑笑再问,这个邻居就说:“酱太稠。回头放点味精白糖,加清水和面粉,再加你买的甜面酱,在锅里煮一下,我保证好吃。” 苏笑笑问:“多少清水多少面粉啊?” 那个邻居没留意,她回想片刻:“水和酱一比一,其他的,我家是一斤酱二三两面粉白糖和味精。觉着味不够就加点白糖。味精面粉不要放太多,面粉多了稠,味精多了苦。”邻居说着朝车里看看,“还有辣椒油是吧?给我尝尝。” 刘庄他姐给老大妈做一个。 老大妈没敢放太多,半勺辣椒油,人家就品出味儿,“豆油炸的吧?这个豆油里没放猪油,豆腥味重,感觉还有点涩。农村种不种油菜?”见刘庄他姐点头,“用菜籽油。再放点盐。试试用两种辣椒面——细辣椒面粘在饼上有辣味儿,粗的能吃出香味。嫌麻烦的话现在这种也行。给学生吃的不能太辣。” 俩人连连点头表示记下了。 苏笑笑不禁问:“您以前是厨师啊?” “我在炊事班干过。”老太太谦虚道。 苏笑笑震惊:“您当过兵?” “三十年前的事了。”老大妈说起光荣岁月挺怀念。不过以前太苦,她也不想多想,“别练了,饼好不好看不重要,关键是好吃。” 刘庄他姐问:“笑笑姐,那我们先回去,明天去打菜籽油?” 苏笑笑提醒:“路上有车,靠边行驶。” 炉子封上,车里放了水的小钢筋锅放炉子上,刘庄他姐骑车载着嫂子。 俩人走远后,老张才问:“怎么是俩女的?你堂弟和妹夫呢?” 苏笑笑:“车子炉子是两家出钱买的,一家出一个人。俩男的往小学门口一站,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保镖,小学生哪敢找他们买东西。” 陈大勇点头:“以前我们去同学店里,人家女生一看屋里几个男的都不敢进。不然也不需要苏团团出去接客。” 团团瞪他:“你才接客!” 老张笑着说:“跟你开玩笑呢。” 苏笑笑:“这是其一。他们家养着牲口,猪食都是一桶一桶的,过些天还要打除草剂,这些活重,没道理让女的干重活,他们干轻松的。” “是不是还要拉着石磙压场?”老张问。 苏笑笑点头:“麦场压好才能收麦子。我这个堂弟媳妇和堂妹过来卖饼可以卖到收小麦前一天。我堂弟过来的话需要提前回去。听说年年还有挖沟修路的任务。” 胡同里的小孩问:“苏阿姨,刚才那俩阿姨以后就在我们学校门口卖饼吗?” “校长同意的话就在你们学校门口。” 小孩口气很大:“他不敢不同意!” 他奶奶朝他额头上戳一下:“看把你能的!” 小孩躲到团团身后。 又在老张门口玩一会儿,苏笑笑就和团团几人回去。半道上陈大勇问苏笑笑:“卖衣服赚钱还是卖小吃赚钱?” 苏笑笑:“说实话,你做的好吃,小吃比服饰赚钱。小吃天天卖,一个头绳发 箍可以用几十天。” 杨一名拍拍他的肩:“别想了。上好学还差钱?” 李小光不想太早回去也跟过来:“苏阿姨,我妈可以干吗?” 团团奇怪:“你妈不是有工作?” “临时工。这两年工厂效益不好,可能被辞退。” 团团扯扯他妈妈的手臂。 苏笑笑:“可以让团团的姨和舅妈教你妈。咱们这边学校多,她们不用担心你妈抢生意。但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抛头露脸。以我对你爷爷的了解——” 杨一名嘴快:“会让你爸和你妈离婚。” 苏笑笑点点头:“不能让你爷爷知道我主动帮你们。他问起来,你要说你求我们教你妈。” 李小光又想起多年前卖对联那事,以及后来帮陈大勇卖服饰,他爷虽然没有反对,但一看他去找陈大勇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凭团团天天帮他补课,助他考上大学,他也不能连累团团的父母挨骂。想到这些,李小光决定曲线救国。 又一个周日,李小光吃过早饭就去他姥家,说他妈快要失去工作,他求同学的舅妈教他妈摆摊,本钱少,可以干到老,可惜有个绊脚石,他爷爷。 李小光他姥瞧不上街边做生意的。可一想闺女家有俩儿子没有对象,比起外孙打光棍,在校门口卖吃的好像也没什么。 又过一周,李小光他姥去闺女家。李小光知道他姥过来谈卖饼,担心他爷联想到他身上,他姥前脚进门,他后脚躲到苏笑笑家。 今儿张怀民休息,天气不错,跟苏笑笑把洗衣机抬出来,夫妻俩洗床单,团团和许小军在旁边打下手。 苏笑笑看他进来,就让团团跟他玩儿去。李小光笑着摇摇头解释他为什么这么早来找团团。 团团听他说完很无语:“这事还用麻烦你姥?” 话音落下,一个身影从院门外飞过。苏笑笑不禁问张怀民:“是隔壁大妈吗?” 张怀民没注意:“怎么了?” “估计出什么事了。”苏笑笑猜,“看她的样子像是去看热闹。” 李小光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我,我出去看看!” 苏笑笑给团团使个眼色,团团和许小军跟出去。 过了十多分钟,团团和许小军回来。苏笑笑问:“小光的姥姥和爷爷打起来了?” “没有。”团团微微摇头,“不过还不如打一架呢。” 张怀民:“别卖关子。” 许小军:“骂起来了。虽然没带脏字,但字字戳心窝。我要是李小光他爷能气得上吊。” 苏笑笑幸灾乐祸:“活该!让他嫌我卖对联丢人。就欠他亲家母收拾。” 团团:“闹成这样还卖吗?” 苏笑笑:“他姥为争一口气也会让他妈摆摊。这事咱别管,不然那老头敢去我单位找我领导。” 团团顿时不敢管李小光家的事。 又过一周,天空飘起小雨,苏笑笑闲着无聊把她前些天买的毛线找出来给团团织毛衣外套。 许小军在对面托着下巴看:“为什么不买现成的?” 苏笑笑:“小孩的毛衣他穿着小,成年人的毛衣他肩窄撑不起。” 团团:“妈妈,我的肩膀为什么这么窄?” “因为你小。” 苏笑笑话音落下,大门被推开。她朝外看去,不由得起身,刘庄的姐和嫂子拎着两包东西进来。 团团赶忙拿着伞迎上去。 苏笑笑看着俩人手上全是水:“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俩人先笑,笑一会儿,刘庄他姐才说:“平时在学校门口,星期天去街上人多的地方卖,生意挺好。今天下雨没法出摊,正好过来看看。姐夫不在家?” 苏笑笑:“底下发生一起火灾,死了俩孩子一个大人,他带人下乡了。” 俩人脸色骤变,刘庄他嫂子惊呼:“这么严重?!” 苏笑笑点头:“雨水容易把证据冲走。他昨天早上听说这两天有雨,饭都没吃就回局里调人。快坐下。团团,给你姨你舅妈拿毛巾。以后别买东西,家里人少吃不了。” 刘庄他嫂子笑了笑:“第1回 来啊。下回注意。” 120-130 第121章 无立足之地你们也不拦着,不怕一尸两…… 刘庄的姐和嫂子不愿意留下吃饭,大概跟苏笑笑不太熟,不好意思。可是下着雨,人家拎着点心肉和菜过来,苏笑笑再不懂事也不能让她们回去。 苏笑笑就说有事问她们。 俩人一听有事就安心坐下。 苏笑笑给团团使个眼色。团团不明所以,注意到他姨和舅妈揉搓手指,看起来坐立不安,对上俩人愉悦的心情不可能是因为家里出现变故,他就想起陈大勇第一次在他家吃饭,拘谨又不安。面对陈大勇,团团可以勾着他的脖子说“别紧张”。面对俩异性长辈,团团思索片刻,把他妈妈买的零食拿出来。 团团正长身体,苏笑笑不担心他吃多了横向发展,便在家中常备瓜子花生米花糖等物。俩人手里有瓜子,身体放松下来。 团团心说,上次来也没见她俩这么拘束啊。 上次好像也没空胡思乱想,她们忙着做饼呢。 苏笑笑其实不知道同她俩聊什么。 刘庄经常回村拿吃的,比如他爹娘晒的红薯干,驴拉磨磨的香油,不止他老婆说好,他岳父岳母也夸自家种的产的好。几乎每次都给苏笑笑带一点。比如香油,庄小婶给儿子准备两斤,给苏笑笑准备半斤,因为团团住校,张怀民经常加班,给她太多吃不完浪费。 刘庄见着苏笑笑都会聊几句家常。苏笑笑连堂弟的孩子上几年级,去年考了多少分都一清二楚,就不想装不知道再问一遍。 苏笑笑想起二大爷一家,但不想提他们,就扯到她大爷身上,“小叔之前说让大爷家哪个儿子进城做事,去了吗?” 说起熟悉的人,刘庄他嫂子来了兴趣,“是说老五吧?娘的意思让老五媳妇跟我们做饼,老五给她打下手。老五媳妇想开店卖衣服。” 刘庄他姐点头:“原先大爷问谁跟他摆摊,老四两口子嘴笨,要在家种地喂牲口。老五两口子嫌坐在路边吆喝丢人,大爷就带着老二两口子卖菜。后来小壮打听到去哪儿进货,大爷觉着老五媳妇年轻,她出面比老头老太太卖的好,老五媳妇还是不愿意。” 她嫂子不禁嘲讽:“老五媳妇净想美事。大爷大娘赚到钱租了一间店,不用在路边风吹日晒,老五媳妇就让大爷大娘在家享福,她跟老二两口子守着店。老二两口子哪能同意。老四这样说老二都不好意思拒绝。” 苏笑笑她大爷家老大和老三是个闺女,老二、老四和老五是儿子。老二夫妻俩和爹娘在城里,他们家孩子多是老四媳妇照顾。 即便老四夫妻俩不叫苦,老二两口子担心孩子在家吃不好睡不好也会问孩子。孩子又不傻,小婶不管他们,他们肯定不会替小婶说好话。 去年年底苏笑笑大爷给老四和老五一家一百块钱,老二媳妇偷偷给老四媳妇一百,叫她买鱼买肉给孩子补身体。孩子要是病得厉害也别心疼钱,立刻送医院。 刘庄的姐和嫂子虽然不知道这件事,凭年前去给长辈修坟,老二媳妇跟老四媳妇走得近,也能看出老二家跟老五家不和。 苏笑笑:“你俩的意思老五媳妇希望大爷再租一处店面由她打理?” 姑嫂二人点头。 苏笑笑:“没做过一天生意,上来就弄一家店面,能干好吗?” 刘庄他姐:“大爷也是这么说。可老五媳妇嘴巴甜,哄得大娘想给老五两口子开店。” 苏笑笑问:“赚的钱在谁手里?” 刘庄他姐常年在婆家,离得远不清楚。刘庄的嫂子猜老二两口子和她大爷大娘一人一半。她正想说出来,心中忽然一动:“你是说要是钱在大爷手里,大爷一直不同意,老五两口子可能闹分家?” 苏笑笑点头。 “那咋办?” 苏笑笑:“好办啊。大爷想给多少给多少。” “要是分少了 ,大爷大娘老了,老五两口子不愿意伺候——” 苏笑笑打断:“大爷不止有仨儿子,还有俩闺女。老二两口子没空,就让老四和他两个姐照顾,大爷和老二出钱。她们给人当保姆,要是人家给一百,叫大爷和老二一人出一百不就行了。” 刘庄他姐恍然大悟:“在自家照顾自己爹娘,还不用看人脸色。” 苏笑笑:“大爷大娘要因为这事犯愁,就把我说的这些告诉他们。多大点事啊。” 刘庄他嫂子不由得说:“以前大姑带着小兰的女婿卖东西,大姑的大儿媳妇不高兴,大姑不搭理她,我还觉着大姑里外不分。” 团团不禁问:“女婿是外人,儿媳妇不是吗?” 苏笑笑:“在农村儿媳妇是自家人。但你那个表舅妈忘了,她不懂事你大姑奶奶可以换个儿媳妇。改革开放才几年,农村还是穷人多,甭说你表舅才三十多,就是四十岁,有五个孩子,你大姑奶奶要能拿出两千块,照样给他娶个二十岁的年轻姑娘。” 刘庄他嫂子点头:“两千块钱够村里人盖房娶媳妇。” 他姐不禁说:“我们村有个兄弟姐妹多的,年年三四月份找我家借粮。我要说给那家闺女介绍对象,一千斤粮就能把人娶回家。” 苏笑笑:“所以不给养老这种威胁对有钱又不缺孩子的老人来说不好使。” 团团笑眯眯看着他妈。 苏笑笑失笑:“我没上环,你爸也没结扎,你说我俩再生——” “不许!”团团脸色大变,跑过去扑到苏笑笑身上,“你是我妈妈,只能是我妈妈。” 苏笑笑揪住他:“起开!多大了?也不怕把我撞断气!” 团团转身坐到她身边,抱住她的胳膊:“不许说再生一个!” 许小军看不下去:“苏团团,你是不是傻?你爸是公安,你妈在邮电部门,计划生育规定,他俩只能生一个。” 团团愣住。 姑嫂二人扑哧笑出声。 团团气得瞪他妈:“你骗我?!” “你可以故意气我,我不能骗你?”苏笑笑朝他脑门上一下,“不讲理!” 团团气得起身坐到许小军身边,离他妈远远的。 苏笑笑好笑:“多大了啊?苏团团,幼不幼稚?” “没你幼稚。”团团小声嘀咕。 苏笑笑转移话题:“中午吃什么?把你舅妈拿的肉做了,京酱肉丝?再做个小葱炒鸡蛋?主食吃什么?” “不吃!”团团没好气道。 刘庄他姐想劝,差不多行了。听到苏笑笑不紧不慢地问:“那就煮挂面?” 团团赶忙说:“不要!我吃炒年糕!” 苏笑笑:“原来你知道想吃什么?” 团团呼吸一顿,又不想理他妈,“许小军,我们走!” “下着雨去哪儿?”细雨蒙蒙,许小军不想出去,只想在屋里嗑瓜子。 团团拽着他起来:“书房。” 许小军又抓一把瓜子才起身:“说你幼稚你还不服气?” “瓜子堵不住你的嘴是吧?” 外面安静下来。苏笑笑不禁笑着说:“中午炒年糕?小军他妈给我们拿一包,一直在盐水里泡着,再不吃就泡烂了。” 姑嫂二人没吃过年糕,因为好奇年糕什么味,也不再提离开。 现在还不到十一点,做饭太早,刘庄他嫂子没话找话,看着苏笑笑身边的毛线问给谁织毛衣。 苏笑笑拿起针线解释给团团做的。臭小子长得快,还没穿旧就小了,每季都买新的太浪费。 刘庄的侄子和外甥都穿过团团的衣服,大部分衣服都看不出磨损。当时姑嫂二人就聊过,难道每季都买新衣服吗。 现在听了她的话,姑嫂二人互看一眼,合着被她们猜对了。 刘庄他嫂子不由得说:“别买那么多,一季两套。” 苏笑笑微微摇头:“他在学校天天打球踢球,洗好的还没晒干,身上的就臭了。每周都要穿一套带两三套。”朝厨房旁边看一下,“那两间屋子以前空着,现在里头全是团团和小军的衣服。 刘庄他姐上次过来看到许小军,碰到她弟就问许小军跟堂姐一家什么关系。刘庄告诉她,许小军来自杭城。以后爹娘想去杭城拿货,免不了麻烦人家。 刘庄他姐也跟她嫂子说过许小军,姑嫂二人听了苏笑笑的话也没有故意犯蠢问许小军的衣服怎么拿过来洗。 苏笑笑以前掺和过刘荷的事,刘庄他嫂子不知道聊什么就扯到刘荷身上,说自从她回婆家,最近没有回去过。 苏笑笑好奇:“你们天天在城里,回不回去你俩知道啊?” “刚开始我们都在城里。现在干熟了,我们轮流回去过几天。” 苏笑笑挺意外:“一个人忙得过来?” 刘庄他姐:“早晚店里没生意,爹或者娘过去给我们搭把手。” 苏笑笑点头:“这样也行。生意再好也不能天天在城里。你们平时不管孩子,回去看到孩子不懂事想数落几句,孩子也不听你们的。” 别人这样说,姑嫂二人会不以为意。亲眼看到苏团团气得跳脚,像如来佛手中的孙悟空,以至于俩人潜意识认为苏笑笑比她们会教孩子。 再说了,团团能考上重点大学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俩也听刘庄说过,要是京大有航空专业,团团上的就不是航大,而是全国最高学府。 刘庄他嫂子忍不住想说:“不是我说话难听,二大爷二大娘真不长脑子。儿媳妇现在爹常妈短的孝顺,看起来比亲闺女亲,还不是因为老两口能赚钱。就她那么小气,以后老了不能动了,还能孝顺他们,我改姓刘!” 姑嫂二人一起做生意,处的跟亲姐俩似的,刘庄他姐听了这话也没想起来故意说:“爹娘老了你伺候啊。”她顺着嫂子的话说,“我爹也说二大娘糊涂。” 苏笑笑:“怕儿媳妇闹离婚。” 刘庄他姐:“也许儿媳妇扔下孩子不管,再娶一个对孩子不好。” 苏笑笑乐了:“后妈不疼孩子,他们不能把孩子带到城里自己照顾?就当老闺女老儿子疼?等他们不能动了,正好赶上孙子孙女二三十岁正值壮年。” 姑嫂二人一愣一愣,怕是做梦也没有想过可让孙子孙女给他们养老。 苏笑笑:“观念该改改了。” 俩人不禁点头。 苏笑笑听到身后的钟声,回头看一下十一点,放下毛线,去厨房做饭。俩人拎着菜和肉给她打下手。 苏笑笑担心她们吃不惯炒年糕,先用电饭锅煮米汤,后又用电饭锅热几个馒头。 配菜准备好,苏笑笑先做京酱肉丝,然后炒个青菜,最后做一锅鸡蛋青菜炒年糕。 姑嫂二人以为年糕是菜,苏笑笑给每人盛一大碗。刘庄他姐不禁问:“当饭吃?” 苏笑笑点头:“类似咱们的炒面饼。”然后又把电饭锅端过去,用小碗给每人盛半碗米 汤,“锅里还有馒头,没吃饱就吃馒头。” 团团和许小军饭量大,年糕和米汤吃完,又把苏笑笑热的三个馒头分了。 饭后雨停了,苏笑笑让俩人回去。 俩人也不想撑着伞等公交车,就没同苏笑笑客气。 团团明早有课,傍晚苏笑笑做几个油饼,他和许小军背着书包拿着油饼去坐车。 直到天黑下来张怀民还没回来,苏笑笑估摸着他还在乡下,就关门洗漱睡觉。 翌日傍晚,苏笑笑看到胡同里停一辆车,停下来一会儿,转身去菜市场买一条大鱼。 一鱼两吃——鱼头豆腐汤和红烧鱼。在电饭锅里蒸米饭。苏笑笑做好才去堂屋:“饿不饿?” 张怀民警惕性高,苏笑笑一开口他就惊醒,“天黑了?” “快七点了。吃点东西再睡。”苏笑笑去厨房把饭菜端过来。 张怀民用毛巾擦擦脸就去堂屋。 苏笑笑:“这么困还敢开车?” “当时不困,反而精神亢奋。回到家沾到枕头才觉着累。” 苏笑笑问:“审了一夜?” 张怀民摇摇头:“刚开始打算连夜突审。我让探员和技术人员把时间线和证据证人证词都整理出来,告诉嫌疑人,一个字不说法院照判,他就老实交代了。” “打算突审是不是说明还缺证据?” 张怀民:“有他放火的证据。但夫妻俩感情不好,经常互殴,容易能被打成激情杀人。无预谋杀人不太可能判死刑。利用他不懂法院量刑,我们又提到还有俩孩子,他认为必死无疑就全交代了。” “俩孩子也是他蓄意谋杀的?” 张怀民点头:“他在城里有个情人,快生了,不希望孩子一生下来就是黑户,就逼嫌疑人离婚。农村女人离了婚娘家回不去,又带着俩孩子,只有死路一条。他妻子不愿意离婚,他爹娘也不同意,认为知道他有家室还上赶着跟他好的是狐狸精,他就决定一把火全烧了。” 苏笑笑问:“他情人知道他这么狠吗?” “不认为他心狠,认为他妻子活该,早点离婚不就没这事了。她以为我们拿不出确凿证据。”张怀民冷笑,“死者娘家人知道她在哪个小区,够她受的。” 苏笑笑惊讶:“办案民警不小心透露出去的?” “怎么可能。这几天死者娘家人协助我们调查,给我们准备吃的喝的,看到民警开车进城查访,猜到城里还有人。以前死者的弟弟进城送菜碰到过嫌疑人,到城里找人一打听就打听到嫌疑人在城里租的房子。” 苏笑笑不敢信:“他都租房住,那女的还给他当小三生孩子?图什么?” “图他以后能买车买房。” 苏笑笑:“你们也不拦着,不怕一尸两命?” “他们一开始咬定死者是嫌疑人害死的,要跟嫌疑人拼命,民警就给死者娘家人科普,无论对方多么混账,他们把人打死了就要偿命。”张怀民道,“不需要打照面都能让她在城里无立足之地。” 苏笑笑想起什么:“你告诉我合适吗?” “又没说细节。我说的这些跟记者和死者家属知道的差不多。”农村很少有这么严重的事,再加上死者娘家人闹着要偿命,当天就传遍十里八村。张怀民想瞒也瞒不住。先去张怀民饭都没吃就带人下乡,除了担心雨天把证据冲走,其次就是影响不好,一直不破案市局追责。 第122章 以暴制暴不就是一份材料? 从前天早上离开家到今天中午回来,张怀民只睡了三四个小时。下午睡半天根本补不回来,所以饭后洗漱后继续睡。 一觉醒来天亮了,张怀民舒服了,但也不想锻炼。 苏笑笑做饭,张怀民倚着门框跟她扯闲篇:“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转业后或多或少都会发胖。首先缺乏锻炼,其次饮食作息不规律。以前在部队傍晚吃饭,最迟十点睡着。现在日夜颠倒。”摸摸头发,“幸好我不像老张。” 苏笑笑:“你爸又不谢顶。” “他天天早睡早起,闲着没事就钓鱼,一天到晚优哉游哉,头发还那么少。我要像他,加上我的作息,洗头剃头的钱都省了。” 苏笑笑:“你还出去洗过头?” “不洗怎么剪?”张怀民反问。 苏笑笑:“可以剪好再洗。” “就跟我抬杠吧。” 苏笑笑:“双手插兜啥也不干,不就等着跟我抬杠?” 张怀民下意识想反驳,可看到苏笑笑切好葱又去切肉,忙得团团转,“我洗衣服去!” 洗衣机拉出来,张怀民把他俩的裤子外套扔里头,又用盆打水洗内衣,内衣晾好就洗袜子,最后刷鞋。 苏笑笑看到他刷鞋才炒菜。 大部分蔬菜还没长大,院里种的那几样苏笑笑吃够了,考虑到他忙了几日身心疲惫,就用小葱和鸡蛋煎一张圆饼,没有加一点面粉。早早去菜市场买一块瘦猪肉,用不怎么辣的干椒做一道干煸肉丝。 肉香合着辣椒香味飘出去,张怀民把鞋放院中破板凳上,洗洗手就大步进来:“一早就吃这么硬的菜?” 苏笑笑眼神示意他端菜。 张怀民先端鸡蛋饼,然后拿筷子端电饭锅,苏笑笑端肉丝拿碗勺。 团团不在家,他俩只需要两双筷子两个碗,张怀民给苏笑笑盛一碗米汤又自己来一碗,拿起电饭锅蒸笼里的馒头,“团团不在家电饭锅随便做点就够咱俩吃的。” 苏笑笑:“别一有机会就挤兑你儿子。尝尝肉丝辣不辣。” “做的时候辣味就呛鼻子,还用尝。”张怀民嘴上这样说,还是夹一筷子肉丝和辣椒。 苏笑笑夹一块蛋饼,“团团还没吃过这样的鸡蛋饼。” 张怀民瞥她:“别一有机会就心疼你儿子。” 苏笑笑呼吸一顿,“——我看你是不饿。” 张怀民顿时不敢贫嘴:“饿!早上就是被饿醒的。” 苏笑笑:“怎么样?” 不就馒头有点辣,一口馒头一口肉丝辣椒刚刚好。张怀民微微点头,又加一筷子:“不错!开胃。回头我送你去单位?” 苏笑笑摇摇头。 “这么见不得人?” 苏笑笑点头。 张怀民差点被辣椒呛到:“你——” “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丈夫是刑警。” 张怀民把饭菜咽下去,“认真的?” 苏笑笑先解释她有个同事丈夫是农村的,以前下乡插队谈的,她考上大学回城后把她丈夫孩子带回来,因为丈夫没有城里户口,好在上过两年高中,识字又不恐高,现在当个临时工,排线装电话。 张怀民听到这里忍不住问:“她丈夫怎么没考大学?” 苏笑笑的同事们乍一听到这事也好奇,忍不住问那位同事:“她说恢复高考那年孩子刚出生,农村人争工分,不可能夫妻俩都看书备考。她大学毕业后,娘家人叫她离婚,她不同意就在外面租两间房。头两年她丈夫天天接送孩子买菜做饭。后来孩子大了,她丈夫觉着吃软饭丢人,正好单位想照顾职工家属,就把她丈夫招进去。可安电话的少,她丈夫经常干两天歇五天,无事可做就看报纸喝茶。见报纸上有乡土文学,他试着投稿,没成想成了。他试着写长,不久前出版了第一本长篇小说。” 张怀民不知道她要表达什么:“然后呢?” “可能亲戚邻居都认为她糊涂,堂堂大学生找个农村人,不光养他还给他生孩子。她憋着一口气,她丈夫拿到稿费的那个周末,一家三口就弄一套新衣服新鞋,又拎着大包小包回娘家。到单位还跟同事显摆。”苏笑笑当时替她感到高兴,“结果你猜怎么着?” 张怀民:“再绕弯子饭菜就凉了。” 苏笑笑白了他一眼:“刚开始她丈夫下班来接她,领导还特意出来夸几句。不到五天,单位大姐叫她丈夫帮女儿辅导作文。领导的朋友觉着那本书写的真实,大周末,人家还没起床,他就跑过去跟人讨论那本书。她丈夫回答写的时候没有想太多,就是想 写出来。对方觉着敷衍,跟我们领导抱怨。还是一老大哥说,他爱人在宣传部门,经常写东西,跟作文不一样。我们领导他朋友和单位同事才勉强接受。你说要让他们知道你在市局刑警队,还是队长,还能过安生日子吗?” 张怀民十分好奇:“你领导没有问过我是干什么的?” 苏笑笑:“我假装不好意思说出口。至于脑补成什么样就不关我的事了。” “不怕领导欺负你?” 苏笑笑:“我领导要是眼皮子浅,看人下菜,他是高干子弟也坐不稳。这年头的国家干部有几个简单的?尤其首都,看门大爷都有可能是将军他哥。” “你不说我都忘了。去年查个案子,看门大爷是厂长他叔。原先厂领导班子想让他叔当个车间主任,或者生产组长。那大爷不识字,担心连累他侄子,就要看大门。”张怀民伸出大拇指,“还是我老婆看得明白。不过也有那种目无下尘的。” 苏笑笑给他夹一块鸡蛋,“那种人不要跟他计较,把他捧得高高的,飘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捅破天自然遭雷劈。” 张怀民不禁啧一声。 “啧啥?赶紧吃饭!”苏笑笑放下碗,“你刷锅洗碗。” 张怀民看到她碗里一干二净:“吃好了?” 苏笑笑点点头,把饭盒找出来,夹走三分之一干椒肉丝,又夹两块鸡蛋,又拿一个馒头,就把饭盒塞包里。 张怀民:“干椒热过就不香了。” “比食堂的饭菜好吃。最近没什么菜,又不舍得买贵的,天天清汤寡水。海带汤都不舍得多放两块海带。” 张怀民问:“带瓶饮料?” 苏笑笑担心东西放柜子里忘了吃,她给团团买的带包装的都堆在条几底下。苏笑笑朝条几看去,拿一瓶汽水,又给张怀民一瓶健力宝。 张怀民:“不能喝这个。开着会闹肚子怎么办。” “亏你还是苦过来的。”苏笑笑假装嫌弃,“越来越娇气。” 张怀民笑着点头。 苏笑笑顿时觉着一拳打在棉花上,朝他身上一巴掌才挎着包去上班。 张怀民把剩下的菜吃了,粥喝完,馒头实在吃不下去就收起来。厨房收拾干净,又把堂屋打扫干净,抬头一看时间八点,正好去上班。 此后一个月没有大案,张怀民就和政委盯上毒/品宣传。他在办公室无聊,就和政委到基层街道。 大爷大妈们一看市局领导亲自过来,个个都拍着胸脯打包票,一定宣传到位。 五十岁以上的人都见过被毒残害的人,而这个年龄的女同志几乎都退休了,六十多岁的孙子孙女上初中上高中,叛逆不服管,很容易被带坏,偏偏都没见过害人的玩意,为了他们,大爷大妈抛下计生办的任务,三天两头在公园迪厅附近溜达。 大爷大妈们有时候打眼一瞧,甚至吸吸鼻子就能闻出来,以至于到暑假,市局就在人民群众的配合下抓到十多人。 在首都这个大城市,十多人看起来很少,可改革开放才几个年头,首都大部分市民还没过上好日子,害人的玩意就迫不及待钻进来,不严查严办还了得。 七月中旬,张怀民帮经侦向局长要尚方宝剑,趁着办公室没别人向局长反映,毒这东西必须严打,希望上面尽快立法。 局长希望明年高升,就需要露脸,边点头答应下来边叮嘱张怀民提醒大家办案时小心。 张怀民从局长办公室出来就去经侦办公室,提醒经侦人员暗访时小心,就回他办公室。刚到门口,后勤女警递给他一封信。 张怀民下意识问:“谁的?” “好像是报社。张队,您笔友啊?”年轻女警一脸好奇。 张怀民哼一声:“你嫂子能扒了我的皮!” “嫂子这么厉害?” 张怀民:“我老老实实的她是菩萨。我不老实她就是活阎王。尤其现在儿子大了,能照顾自己,她要是急了,敢和我一换一。”摇了摇头,“厉害得很啊。” 女警不信。看着他推门进办公室,女警跑去刑侦队大办公室问整理资料的探员,“有没有见过张队的爱人?” “这么闲?”探员递给她一个文件夹,“结案报告写了。” 女警随手接过去继续问:“张队说他爱人是活阎王。你信吗?听说张队以前当了二十多年兵,还是在一线,他爱人没法随军吧?安心给他当贤内助的人能有多厉害啊?” 探员明白不说点什么她能一直嗡嗡个不停:“软弱的女同志能撑起一个家?” 女警被问住。 “嫂子不是长得厉害性格强势,就是外柔内刚。不可能色厉内荏!”探员转向她,“现在信了?” 女警问:“可是说活阎王夸张了吧?” “你试试?”探员笑着问。 女警下意识问:“怎么试?” “我想想。”探员撑着下巴思索片刻,“周末到张队家,说你喜欢张队,但你没有想过拆散他们,只是情不自禁。看嫂子怎么说?” 女警打个哆嗦,下意识往外看,见没什么人进来,抄起文件砸她,“说什么呢。”紧接着又忍不住好奇,“嫂子会怎么做?” 探员:“嫂子不会找张队大闹,也不会动你,她会去你父母单位,再去你兄弟姐妹单位。都不好使的话,再去你亲戚单位,你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学校,最后去你家,让你全家老小都没脸见人。” 不感兴趣的几个男探员猛然转过头,惊呼:“这么狠?!” 女警脸色大变。 女探员笑着说:“是活阎王吧?” “这么做有用吗?” 女探员:“私生活不违法,但张队这辈子也就这样。除非你父母手眼通天能帮他运作。不过这种情况只适合体制内。事业单位盘根错杂,个体户本就不太在意脸面,这招对他们没用。” 女警连连点头,“我一个亲戚的亲戚,现在就有两个家。我以为他妻子懦弱。原来是不得不妥协。” “你说的那种情况也有办法应对。”女探员见几个男同事一脸好奇,“想知道?故意激怒你们,夫妻互殴不小心废了你们下半身,立刻送你们去医院。至于能不能治好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几个男探员打个哆嗦。 女警问:“这属于犯法吧?” “夫妻打架无意间伤到,女同志不知道他那么脆弱,又及时送他就医,犯什么法?”女探员把眼前的证据整理到一个盒子里,“还有别的问题吗?” 年轻的女警不禁问:“你咋这么清楚?” 女探员:“前些天乡下那个杀妻案,我不是也去了。死者娘家人总想找嫌疑人拼命,派出所劝了几次冷静下来,可一看到嫌疑人就激动。张队提醒他们动手就犯法。死者家属气得吼,要法律有什么用。张队就说以后遇到类似的事,可以给家中女性撑腰,但是不能动手,看着女性动手。这种情况属于夫妻互殴。当时死者的娘和嫂子弟妹也在,把死者娘家兄弟吓得恨不得给张队跪下,求他别再科普。” 有个探员不禁说:“对,是有这事。当时还纳闷,张队听谁说的。可我一心扑在案子上,想一下就放下。合着是经验之谈?” “真是经验之谈,张队还能当张队?”女探员给同事一个“长不长脑子”的眼神。 男探员恍然大悟:“你的意思他听嫂子说的?” 女探员看向年轻女警:“现在信了?” “真是活阎王!”女警不禁感叹。 女探员忍不住说:“有些人希望我们做主,又不希望她们丈夫吃苦,轻不得重不得,容易里外不是人。依我看以后女同志遇到这样的事都自己解决。丈夫给她一巴掌,她给丈夫一脚。丈夫白天打她,她晚上把丈夫废了。” “您是人民公安。”年轻女警赶忙提醒。 女探员:“所以我只是在这里说说。张队的那番话也是为了劝死者家属冷静,没有怂恿的意思。” 女警不禁说:“张队能说出这番话, 显然把嫂子的话听进去。这样看张队还挺好。” “打住!”女探员担心好感变成喜欢,“不想远走他乡就离张队远点。嫂子可是有过当众大杀四方的战绩。” 办公室多人都齐刷刷转向她。 女探员轻咳一声:“我妹说的。我妹在医院上班,多年前张队去医院拆石膏,在医院门口跟人吵起来,我妹带着几个保安过去劝架,到跟前硬是一个字没敢说,就怕说错一句被嫂子问候全家。” 几人瞬间顾不上手上的活,让她详细说说。 张怀民揣着信准备下班,路过大办公室,隐隐听到几句赶紧回家。 苏笑笑傍晚回来看到条几上的信,打开一看是汇款单,就朝南边屋里洗澡的人喊:“张怀民!” 张怀民端着盆出来:“这么生分吗?” “团团爸爸?”苏笑笑晃晃汇款单,“什么情况?” 张怀民:“猜猜看。” “就没见过你写过东西,我猜什么猜?” 张怀民一边洗衣服一边解释他去年整理的那些资料出版了。 苏笑笑听懂了又没太懂:“不就是一份材料?” “我当时也纳闷。可是确实出版了。这是第一笔稿费。也许只有这一笔。” 苏笑笑不禁说:“这一笔也不少。” “晚上加餐?” 苏笑笑下意识摇头。 校张怀民叹气:“是不是你儿子一直不回来,你就一直做豆角茄子黄瓜番茄?” 第123章 绊脚石你说团团那孩子是不是故意的?…… 苏笑笑指着菜地,示意他睁大眼睛看清楚:“是我想做吗?” 其实茄子、豆角、黄瓜和番茄种的不多,各两垄,可架不住家里人少,苏笑笑和张怀民中午还不在家吃,哪怕每样种三四棵也吃不完。豆角不吃就老了,番茄不吃就坏了,苏笑笑不想浪费,自然要顿顿做。 苏笑笑:“就该让你去农村待几天。” “农村的茄子豆角也吃不完!”张怀民提醒她,“去看看菜市场的豆角多少钱一斤?” 苏笑笑最近没有去过菜市场,天天早上和傍晚都有走街串巷卖鸡鸭鱼肉的,远比菜市场的新鲜。不过昨天下午下了公交车,路口有个摆摊的,住在马路对面筒子楼的人问多少钱一斤,菜农说的不是一分就是两分,她紧接着就听到想买菜的人惊呼:“这么便宜?!” 对于张怀民的话,苏笑笑无法反驳,“就该让你回到六零年。” 张怀民:“六零年夏天也不缺菜。缺的是米面油糖!” “就你知道的多!”苏笑笑没好气道。 张怀民无语又好笑:“我去买点排骨,炖豆角茄子?别做面条,晚上只吃菜?” “那我再挖几个土豆?” 张怀民:“长大了?” “早长大了。”苏笑笑给他几块钱零钱。张怀民微微摇头表示他还有。 担心喝酒误事,张怀民下班回来也不喝酒。他对香烟没瘾,身上穿的家里用的都是苏笑笑买,天天在单位没时间花钱,以至于上上个月零花钱还剩一半。 张怀民的零花钱就是工资零头。别人或许觉着少,张怀民反而觉着多,因为在部队几十年,天天训练没法带钱,习惯了两袖清风。 以前换裤子脱下来扔盆里直接洗,苏笑笑经常能看到他晒钱。自从买了洗衣机,张怀民担心兜里有东西把洗衣机搞坏,才想起来把兜里的东西掏出来。 苏笑笑问:“改天把这笔钱存起来?” 张怀民到堂屋门外停下:“年底再存。看看能不能存个整数。” “想什么呢?全国公安干警人手一本,也不可能给你七八千块钱稿费。” 张怀民:“如果再写一本呢?” “你把精力放在那上面,还有心思查案?有得有失。”苏笑笑提醒他。 张怀民复习几年才考上大学,半工半读那么辛苦,可不是为了弃警从文,“你说得对。” “我记得有一回你拿回来一沓报纸,是公安报吧?”苏笑笑见他点头才继续,“主编有没有找你约稿?没时间写书,可以趁着不忙写一两千字的文章啊。” 张怀民为之一振。苏笑笑一看他要过来,赶忙说:“买菜去!” “扫兴!”张怀民一脸嫌弃,“亏你还是女同志——” 苏笑笑:“我不懂浪漫,你回头找个懂的?” 张怀民震惊,她怎么知道他要说什么。 “咱俩在一起多少年了?”苏笑笑往前两步推他一把,“肉该卖完了。” 十年前去菜市场买肉要托关系走后门。五年前去菜市场买猪肉要赶早。现在菜市场早上杀的猪能卖到中午。下午杀的猪能卖到收摊。 张怀民一点也不着急。他也没有去菜市场,在胡同口看到一辆熟悉的三蹦子,到跟前看到大鹅蛋,本能想买几个,突然想他儿子此刻在江南。苏笑笑不爱这一口,他也不爱吃,就买两根排骨。 苏笑笑刚把土豆挖出来,正打算摘了豆角茄子再洗,看到他拎着排骨进来,下意识说:“这么快?” “在路口买的。”张怀民可惜他忘了拿盆,不然可以让人家帮忙剁一下。 苏笑笑听到他嘀咕的话,不禁问:“人家给剁?” “给剁。卖菜的大叔说他的砍刀快,他两三下剁好,咱们拿回来要剁很久。”张怀民问,“我用温水洗洗?” 苏笑笑点头:“洗洗吧。” 排骨炖土豆茄子豆角盛出来,满满一大盆锅里还剩一碗。苏笑笑眼神问张怀民吃得完吗。张怀民摸摸肚子,感觉够呛。 原本苏笑笑想今年买冰箱,还没有放暑假团团就告诉他妈他想去杭城玩几天。苏笑笑一想他不在家,张怀民早出晚归,有时候神秘失踪十天半月,她懒得做饭就买点吃,冰箱买回来也没人用,决定明年再说。 家里没有冰箱,到明早菜就臭了。张怀民就把盆里的菜拨出来一点,又把锅里的菜盛碗中,堆满满一大碗,给他爹娘送去。 老张跟儿子不客气:“吃不完想起你爹?” 张怀民点头:“不吃我端走!” 张新民接过来:“他不吃我吃。”一看还有排骨,“排骨炖菜?我以为是地三鲜。” “天天吃这些快吃成牲口。可是长得快,不吃不行,你嫂子就想到用排骨炖。” 张新民点头:“小鸡炖这些应该也好吃?” 张怀民假装没有听见。张新民等人消失才反应过来:“我哥什么意思?” 罗翠红嘲讽:“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还什么意思?忘了你哥干啥的?你那点小心思还敢在他面前显摆?” 王芳笑着接过菜:“大哥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你眨眨眼他就知道你想干嘛。” 妞妞叫爷爷奶奶开饭。 天气炎热,罗翠红懒得又是炖又是擀,所以就煮两把挂面,煮一碗酱,准备一些蔬菜吃凉面。张新民一家三口也说这种天最适合吃凉面。然而等一家人坐下,筷子最先夹的不是凉面,是还带有热气的炖菜。最后剩一点菜汤还被妞妞倒碗里。吃得一干二净,妞妞感叹:“还是大妈做的好吃。” 吃人嘴软。罗翠红也不好意思说“没有我做的好吃。” 老张点头:“明天咱也做这个?” 妞妞朝她爸看一眼。老张撇向二儿子:“想吃小鸡炖菜自己买鸡去!” 张新民真想吃,翌日一早去菜市场挑一只大公鸡。回来绕去张怀民家,提醒他晚上过去吃饭。 张怀民挺意外:“老二竟然没让爸妈买?” “你弟也没有那么小气。” 以前张家穷,张新民和张爱民参加工作前没穿过新衣服。稍微像样的衣服都是张怀民的旧军装改的。张新民深刻体会到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所以很会过日子。 之所以买电视机,是因为张新民得到一张购买劵,他胆子小不敢倒卖给同事,值得他讨好的领导家都有电视机,老两口做主,自家弄一台。 张怀民听了她的话仔细想想:“我没见过他们两口子买菜。” “那我们搬回去,也不用我买菜。” 张怀民不禁瞪眼:“明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看不惯他俩啃老?嫌他俩不懂事?你只想到这点,有没有想过你爸妈头疼脑热都是他俩忙前忙后?从咱俩结婚到现在,你伺候过几天?”苏笑笑白了他一眼,“说句不好听的,只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 张怀民语塞。 苏笑笑转身去厨房。 张怀民以为她对他很失望,不由得跟上去解释:“我一时忘了。起太早,脑子不清楚。” “不做菜了啊?” 张怀民愣了一瞬,想问你没生气啊,又觉着没必要刨根究底,“我都可以。” 苏笑笑递给他半碗咸菜,又把碗筷勺子给他,她端电饭锅。 电饭锅里不止有白米粥,还有三个馒头和仨鸡蛋。苏笑笑饭量小吃一个鸡蛋半块馒头,张怀民吃俩鸡蛋。张怀民不由得说:“苏团团不在家鸡蛋都省了。” “团团有没有说什么时候 回来?” 张怀民诧异:“你不知道?” “他说玩几天。可是都走五六天了,该回来了吧。” 张怀民:“我没问。” “心真大!” 张怀民张张口,心说你心不大,你还问我。 “过几天再不回来我给老许发电报。” 这次去杭城的不止团团一个。原本朱红伟也想去。朱红伟的远房大娘听说苏笑笑表妹的煎饼生意很好,就写信给朱红伟,叫他给团团写信,让团团问苏笑笑怎么做的。 朱红伟不乐意,写信告诉他哥,做生意这么大的事,哪能叫团团出面。朱红伟的母亲也退休了,可她身体很好,忙惯了闲不住,就对大儿子说她去问问。 趁着苏笑笑周末在家,朱红伟他妈买一盒点心两瓶罐头两斤肉给她送去。苏笑笑没找她堂弟媳妇,让刘庄拿主意。 刘庄把这事告诉他嫂子,他嫂子不想教。刘庄提醒他嫂子,老刘家在城里没有什么根基,多个朋友以后在路上遇到点什么事也多个帮忙的。 苏笑笑跟朱红伟远房大妈不熟,只让朱红伟他妈给她表妹打下手。至于教不教朱红伟的伯母,由朱红伟他妈决定。 朱红伟他妈跟着苏笑笑的表妹忙半个月,感觉上手了才让大儿子买车买炉子。朱红伟放假回来,他妈练的差不多,但不敢一个人干,就让朱红伟和她一块去。 李小光的爷爷跟姥大吵一架,把他妈吓得不敢提这事。看到朱红伟他妈天天早上在菜市场门口忙不过来,李小光他妈心动,让李小光去给朱红伟打下手。 李小光嫌他爸妈没担当,他当儿子的都把姥姥请来了,夫妻俩竟然没有趁机立刻把车子炉子值班齐全。可他爷也不许他去杭城,说家里穷,没法跟苏团团比。 最后跟许小军和团团去杭城的只有杨一名和陈大勇。三人住在许家,一顿一筐馒头,杨一名和陈大勇不好意思,过五天就要回去。 许小军要带他们去甬城,又告诉团团钟更生在甬城,可以跟他从甬城去岛上。长这么大没见过海,不舍得吃海鲜的陈大勇和杨一名顿时不想回去。 七月底三人才回来。 苏笑笑看着又黑又瘦拎着大包背着小包跟难民一样的团团忍不住皱眉。团团不等他妈开口,笑着抱住她的手臂:“妈妈,我给你买了好多好东西。” “怎么晒这么黑?”苏笑笑还是没忍住。 团团:“去海边了。” “你去甬城了?” 团团点头:“就知道瞒不过你。我们还去岛上了。” “真能转悠!”苏笑笑拨开他的手,“洗澡去!” 团团摇摇头:“等一下。”把给父母带的礼物拿出来,又指着大编织袋,“这个是我在南方进的货。从明天起我们天天下午去公园摆摊。” “不愧是你爸的儿子,一点也闲不住。” 团团心说,说得好像您是咸鱼似的,“总要把花的钱赚回来。”想起什么打开提包,把给他堂姐小婶买的裙子,给他叔和他爷买的凉鞋,以及给他奶买的绣花单鞋找出来,“我给爷爷奶奶送去。” “等一下,这条裙子是谁的?”苏笑笑指着被团团扔编织袋上的新裙子。 团团看过去,宝蓝色的裙子:“小姑的。周末小姑过来你给她。要是都拿去奶奶家,小婶更喜欢这个,小姑知道了该认为是小婶挑剩下的。” 苏笑笑挺意外:“吾儿长大了。” 团团顿时不好意思:“哪有啊。我走了啊。” 苏笑笑问:“包里的东西我可以看看吗?” “我的东西妈妈随便看。” 苏笑笑把团团的脏衣服扔盆里,洗漱用品拿出来,又把干净的衣服放卧室,礼物收起来,地上只剩一个大包和桌上的书包。 苏笑笑打开书包,里头是吃的喝的,就放团团屋里。最后打开编织袋,见全是新的就拎去书房。 团团到他爷爷奶奶家,老张嘴上嫌弃团团浪费,身体很诚实,立刻脱鞋试穿。罗翠红小时候跟人学过绣花,乍一看挺像样,但跟团团送的鞋比起来,就一个字——糙。 罗翠红收到精致的绣花鞋自然高兴。 太阳落山了,张新民一家三口都在家,妞妞拿到裙子就去屋里试穿。王芳看到团团送她的黑色碎花裙很高兴,说明天穿着裙子去上班。 团团提醒她洗洗再穿。 老张家热闹,在门外聊天的大爷大妈忍不住进来瞅瞅。发现老张脚上崭新的凉鞋,夸老张的福气还在后头,又夸团团懂事。 团团趁机说出他和陈大勇以及杨一名一人带回来一包东西,明天下午去公园摆摊,开学前能把他花的钱赚回来。 先前听说团团去杭城玩,不少街坊私下里嘀咕,张怀民和苏笑笑养团团一个孩子花不了多少钱,手里有钱才能由着团团糟蹋。 听了团团的话,大爷大妈瞬间变脸,又夸团团脑子活。 夏天昼长,晚饭后天还没黑,大爷大妈又在胡同里侃大山。看到爱跟老张一块钓鱼的老李头,一个大妈直接说:“不是我说你大哥,就喜欢自作聪明。前几天还跟我们说张队长有钱,团团去杭城花两三百他也供得起。其实人家团团都不用花他爸妈的钱。”接着说团团明天去公园摆摊,卖的是南方的紧俏货。 大妈耳朵不好,她说话声音大,恐怕别人听不见。老张在院里听得一清二楚,对老伴儿说:“你说团团那孩子是不是故意的?” 妞妞啃着西瓜说:“肯定的。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团团有钱,再在杭城玩半个月也花不到大伯大妈的钱。也没人问他花了多少钱,突然来一句能把钱赚回来,肯定因为知道李小光他爷说他败家。” 团团就是故意的。 天热睡不着,很多人晚饭后都从家里出来,自然也包括朱红伟的父母。朱红伟的母亲在外面待一会,回到家跟她儿媳妇嘀咕:“早知道叫红伟跟团团去杭城,咱们娘俩慢慢干。” 朱红伟他嫂子一边给孩子洗澡一边说:“当时我就想大勇去的话,会不会趁机弄一包东西。红伟又说玩几天就回来,我以为就是去旅游。” 朱红伟他妈琢磨片刻:“要是明年大勇再去,就叫红伟跟他过去,也能长长见识。” 朱大哥拎起烧水壶:“那就剩小光一个?”叹了一口气,“小光他爷爷真是块又臭又硬的绊脚石!” 第124章 无地自容陈大勇他爸终于愿意醒悟了?…… 张怀民的外甥太皮,团团南下就没想过带他表哥。等他表哥放假来找他,团团都到杭城了。他想知道团团什么时候回来,又因平时苏笑笑家没人,所以他一到周末就坐公交车过来。 八月的第二个周末刚吃过早饭,团团的表哥就想去团团家看看。张爱民忍不住问:“又不是没见过团团,有啥好看的?” “我想知道南方好不好玩。”好玩的话明年暑假他也去。 张爱民和丈夫今天休息,见儿子实在好奇,她丈夫就说:“一块去吧。” 闺女嫌天热,张爱民把她留在家中跟爷爷奶奶,她和丈夫去菜市场买点水果蔬菜,带着儿子回娘家。 王芳的同事都夸团团送的裙子合身衬得她气色好,王芳喜欢这条裙子,隔一天穿一天。张爱民到时王芳穿的正好是团团送的裙子。张爱民顺嘴夸一句:“二嫂这个裙子这么好看哪儿买的?” 王芳有口无心:“团团送我的。” 张爱民脸上的笑容凝固。王芳顿时意识到不对,想找补回来,可话说出去了,总不能说她给钱了吧。 团团表哥心大,没有注意到她妈神色微妙,听说团团回来了,说一句“找团团玩儿去”就往外跑。张爱民的丈夫打圆场:“院里热先进屋。爸,西瓜洗了吧。” 罗翠红无奈地瞥一眼儿媳妇,显摆什么啊你。随即上前把闺女拽进屋。 王芳尴尬,没话找话:“我把菜洗了。”不待别人开口就拎着菜去厨房,浑然忘了此刻还没到九点。 张爱民到堂屋就跟她妈抱怨,“我算是白疼他了。” 妞妞道:“团团可能忘了。” 张爱民看向侄女:“你身上的裙子也是团团送的吧?” 话音落下,老张抱着西瓜进来,张爱民眼尖,看到她爸脚上的凉鞋,不像首都的东西,她在商店只看到过小孩的凉鞋和成年人的拖鞋,“爸的鞋也是团团买的吧?” 老张下意识看老伴儿,我该说是还是不是啊。 罗翠红白了他一眼,就你这样还用说?闺女又不瞎! 张爱民丈夫见她瞬间变成乌眼鸡,有点哭笑不得:“团团能想到给爸买凉鞋,说明他孝顺,你应该高兴。没给你买可能因为不知道你穿多大的。” 张爱民朝妞妞看去,意思不言而喻。妞妞不禁说:“我和大妈的身材差不多。” “你大妈比你高半头,这叫差不多?” 罗翠红担心她越说越糟糕,“帮你妈洗菜去!” 妞妞刚出堂屋,张新民拿着电灯泡从外面进来:“爸,十五瓦的够了吧?” “在院里照点亮,差不多行了。”老张说完,张新民进来,“爱民来了?”冲妹夫点头打声招呼,搬着小板凳到门边,把挂在瓦下方的灯泡换了。 张爱民故意问:“妈,二哥的鞋在哪儿买的?” 罗翠红就想糊弄过去,张新民洋洋得意的声音传进来,“团团送的。”罗翠红呼吸一顿。王芳在厨房低嚎:“完了,你小姑非气死不可。” 妞妞:“还不是你。你不说裙子是团团买的,小姑能想到逮谁问谁?” 王芳想给自己一巴掌:“怎么一到家就忘了谨言慎行。” 妞妞不禁问:“要不我——” “先别说。”王芳打断,妞妞想问怎么了,脚步声由远及近,声音很重,她朝外一看是她表弟,担心团团撞到枪口上,赶忙出去把他拦下来,然而只有表弟一人,“团团没有跟你一块来?” 她表弟叹气:“摆摊去了。大舅妈也不知道他去哪儿摆摊。妈,团团的同学杨一名的妈妈在大舅妈家,她跟你不是一个单位的吗?大舅妈叫你去她家玩一会儿。” 张爱民心里有气:“不去!” 她儿子奇怪:“咋了?爸惹你生气了?” 张爱民的丈夫出差回来给家人带礼物,也不会准备早已嫁出去的姐妹的。再说了,张爱民一不经常回来,二来团团小时候在苏家,后来去了南方,跟他姑不熟,忘了买也情有可原。何况团团今年才十六周岁,做不到面面俱到也正常,没必要跟孩子置气。 她丈夫就劝:“人比你多十几年资历,职位比你高,嫂子说叫你过去玩儿,其实想趁机介绍你们认识。” 罗翠红推一把闺女:“平时想搭上人家都找不到门路,现在你嫂子把梯子递过来,还不赶紧去?” 团团的表哥拽起他妈:“走啦。” 到苏笑笑家,院里很安静,苏笑笑听到动静从书房出来,“来了?先进屋。” 张爱民转向儿子,“你啥意思?” 团团的表哥小声说:“其实大舅妈叫你过来试试团团给你买的裙子。跟小舅妈的不一样,你的宝蓝色显气质做工好,小舅妈的那个面料贵,两条裙子价格差不多。但是怕她误会,就没说也给你买了。回头小舅妈问起来,就说大舅妈知道我每周末过来,打算让我捎回去,就没特意拿去姥姥家。” 张爱民懵了。 苏笑笑拿着裙子过来:“爱民,也不知道你穿多大码的,要是腰上胖,找人修一下。我感觉差不多。” 张爱民本能接过来。 苏笑笑看向大外甥:“你妈这是怎么了?” “激动傻了吧?”团团的表哥不禁啧一声,“没想到团团还想着她。” 苏笑笑道:“团团没给你和你爸你妹买。不过他买了两双凉鞋,还给你大舅买一双,你大舅天天上班没法穿凉鞋,拿给你爸穿吧。你再试试他的你能不能穿。” 张爱民终于回过神:“不用了。” “没事。团团穿不了那么多。你哥回到家更喜欢穿拖鞋。”到团团屋里拿一个粉红色蝴蝶发卡和一个粉红色发箍给张爱民。 这一看就是小女孩的东西,张爱民知道是给她闺女的,哪怕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一想到闺女看到很高兴,她还是厚着脸皮收下。 苏笑笑把张怀民穿了一次的凉鞋拿出来,“你哥就试一下。”递到张爱民手里,又去团团卧室拿一双崭新的凉鞋给外甥。 团团的表哥虽然比他大一点,因为苏笑笑舍得养孩子,团团反而比他高点,脚比他大一码。不过凉鞋小半码大一码都能穿。张怀民的脚不标准,比他妹夫大半码,这双凉鞋他妹夫穿着正好。 苏笑笑之所以知道外甥和妹夫的尺寸,还是罗翠红说的。罗翠红经常给小辈做鞋,跟苏笑笑吐槽过张怀民的鞋码特殊,不如其他人的好做。 苏笑笑又对外甥说:“团团买的时候想着两双换着穿,回来才想到在家可以穿拖鞋。他叫着买多了,我说回头给你一双。” 团团表哥一听说团团知道,就把鞋收下。 张爱民实在不好意思:“团团开学也能穿。” “等他开学天就凉了。明年鞋小了也没人穿。” 其实不是。 这两年因为刘家人赚到钱,苏笑笑不好意思再把团团的旧衣服旧鞋给人家。前些天刘庄过来,苏笑笑正好整理衣服,跟破烂放一起。刘庄看到了就问怎么那么多破衣服。苏笑笑解释都是团团去年的衣服,接着说出她的顾虑。 刘庄告诉苏笑笑,要是旁人的旧衣服,几个孩子不要。几个小的总觉着穿上团团的旧衣服就跟他一样爱干净,跟他一样是三好学生,所以不光不介意他的旧衣服,书包课本也不介意。 课本没有,都被街坊四邻借走了。 苏笑笑就对刘庄说,那她先留着,几个小的想穿就穿,不想穿拿去卖破烂。 刘庄当时点点头应下来,心里想的是,在农村破个洞的衣服撕开纳鞋底都会被骂不过过日子,把好好的衣服当破烂卖,能把他爷爷奶奶气活过来。 话说回来,中午太热,公园没什么人,街上更没人,团团十一点左右回来,所以苏笑笑听到张爱民叫她过去吃饭,就让张爱民先过去,她在家等团团。 张爱民拿着拖鞋、发卡、发箍和裙子出来就唉声叹气。她儿子不明所以:“特意给你买条裙子你还不高兴?你咋这么难伺候?” “你知道什么?!”张爱民瞪儿子。 她儿子啥也不知道,“我就知道给你准备礼物还不落好!”说完就越过她跑开。 “干什么去?” 团团的表哥不想跟他妈走一块,嫌她不知足,先一步回到姥姥家。张爱民见状下意识大步跟上。 张新民看着外甥出去一会儿拿双鞋回来,不作他想:“团团给你的?” “团团买多了。”团团的表哥看看姥爷和舅舅脚上的鞋,又看看他的,“怎么感觉比你俩的好啊?” 团团的姑父眼前一黑,这是想干嘛?要打一架不成!不待老岳父变脸,团团姑父严厉斥责:“一个牌子,有什么好不好!” “你咋知道一个牌子?” 团团的姑父可不是个没脑子的,聪明的嫂子既然敢让儿子拿过来,那肯定一样,“款式不一样,但大差不差。不信你翻过来看看。” 鞋底上有品牌名和鞋码,跟张新民脚上的鞋的字体都一样。团团表哥稀奇:“真一样?爸,你的眼睛挺毒啊。” “是你不长眼!” 团团他表哥不高兴,多大点事,至于吗。 罗翠红 不等外孙反驳就问:“你妈呢?” “我吗?”回头一看,“来了!” 张爱民进门。 罗翠红看到闺女手里拿着东西,朝老头子看去,老张仔细打量一下就问女婿:“爱民拿的什么?” 团团的姑父无语又想笑,再一想到她刚才逮谁挤兑谁的德行,希望她长点教训,明知故问:“爱民,拿的什么?” 王芳和妞妞听了这话十分好奇,从屋里出来,正好张爱民到厨房门口,娘俩看得一清二楚,不止有鞋还有衣服。妞妞故意问:“姑,拿的什么?” 张爱民心堵,白了一眼侄女朝堂屋走去。 王芳长舒一口气,不怕被小姑子挤兑,就和闺女过去。 罗翠红确定没看错,也故意问:“在哪儿买的衣服?” “妈!”这老太太故意的吧。 团团的表哥不明所以:“姥姥就是问问,吼什么吼?她孙子买的衣服她问都不能问?” 张新民点头:“爱民,你这脾气,时间长了谁受到了。” 王芳和妞妞忍不住想笑,但没敢笑,担心把人气晕过去。张爱民的丈夫也想笑,为了中午还能在一个桌上吃饭,他转移话题,“凉鞋不是我的吧?” 张爱民抬手扔过去。他接过去一看,好像穿过。他儿子解释:“大舅试了一下,可能没法追嫌疑人,放在家里也是积灰,大舅妈让我们拿给你。” 大舅哥是刑警队长,穿他的旧衣服也不丢人。团团的姑父笑着说:“有没有替我谢谢你大舅妈?” 罗翠红替儿媳妇说:“笑笑不在意这些。爱民,衣服上放的啥?” 妞妞拿起来:“给妹妹的发卡发箍。挺好看。可惜我戴上太幼稚。小姑,我看看你的裙子跟我妈的有啥不一样。” 张爱民抬手递给她,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张新民看不下去:“团团给你买条裙子还得罪你了?” 罗翠红打断:“少说两句。妞妞,我看看。” 妞妞把裙子展开,上面没有一点花纹,王芳想说怎么买个这样的。话到嘴边吓得赶紧咽回去。 罗翠红让闺女去屋里试试。老张也知道闺女不是气别人,是气她自己,希望她一个人缓缓,就催她去屋里换衣服。 过了好一会儿,妞妞都忍不住想推门进去问问换好了没有,张爱民终于出来。张爱民一直挽着头发,连衣裙没有领子,露出细长的脖子,她人瘦,常年坐办公室捂得白,换上裙子像换了个人。 王芳不得不感叹:“还是团团会买衣服。” 罗翠红:“应该是设计裙子的人帮团团挑的。” 妞妞惊呼:“团团还认识服装设计师?” 罗翠红:“去年有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去你舅妈家,我听街坊说他们没见过,我怕出事过去看看,人跟团团出去了,你舅妈才说他是你大舅前领导的儿子。他弟打小学画画学做衣服,这两年在南方办个服装厂。你们的衣服肯定是找他买的。” 妞妞不禁问:“团团还有这门路?明年——不行,我得上班。回头问问团团还去不去,去的话帮我捎几件。” 团团的表哥说:“我跟团团一块去。” 张爱民转身回屋。罗翠红下意识问:“去哪儿吗?” “换下来。” 罗翠红顺嘴说:“换下来洗洗。”又问外孙,“有没有提醒你舅妈,中午过来吃饭?” “说了。我一会儿再去看看。” 十一点的钟声敲响,团团的表哥去他家,等他回来就迎上去,打开他的编织袋看看里头都是女人用的东西,顿时觉着没意思。 苏笑笑让团团洗脸,又给他洗一个早上买的瓜,团团在风扇底下歇一会儿,三人才过去。 张爱民一看到嫂子和侄子就尴尬,王芳也没敢多嘴,结果这顿饭就张新民、苏笑笑、团团以及他表哥吃得舒心。 饭后,张爱民担心公婆管不住她闺女要回家,苏笑笑信以为真,送她到胡同口,就和团团回去睡午觉。 王芳等她走远,憋了一中午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张新民奇怪:“笑啥?” 妞妞解释她姑起初一看到她和她妈的裙子就嫌团团白眼狼。张新民听闺女说完,转向他妈,“告诉团团别再给大家买礼物。他一个小孩,赚点钱也不容易。回头她的好她的不好,又闹一肚子气。” 罗翠红也意识到这一点,但不好意思直接说,担心团团伤心。傍晚张怀民下班回来,在路边跟人唠嗑的罗翠红叫住他,把上午发生的事和盘托出。 张怀民不禁摇头:“真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晚上,张怀民把此事告诉苏笑笑。苏笑笑恍然大悟:“难怪你妹的神色不对,我当时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 “回头别提爱民,就说他太懂事显得妞妞不懂事。” 苏笑笑觉着只能这么说。翌日清晨,一家三口吃饭的时候,她把这一点告诉团团。 团团多聪明啊,想也没想就问:“妈妈,是不是小姑觉着小婶的裙子布料好,小婶觉着小姑的裙子版型好啊?昨天中午我就发现,小姑不高兴,小婶的样子也奇怪。早知道就不买了。” 张怀民揉揉儿子的脑袋:“你爷爷奶奶有爸爸、叔叔和姑姑孝敬。你小叔和小婶有你妞妞姐孝顺。你以后只需要给爸爸妈妈买礼物。” 团团皱了皱鼻子:“知道了。对了,妈妈,今天杨一名和陈大勇帮我卖东西。我一会儿去找李小光。” 苏笑笑:“你还敢去李家?不怕他爷爷把你打出来?” “他敢!糟老头子一个,我喊他一声李爷爷,是我有礼貌,真以为是我长辈!” 张怀民失笑:“先说找小光什么事。” “小光他姐不是嫁人了吗,结婚的时候公婆家给一点钱,小光家也给一点钱,合起来够买炉子和煎饼锅。大老李嫌卖煎饼丢人,她姐的公婆不嫌丢人。我和李小光陪他姐和姐夫选东西。趁着我们都有空,陪她姐去别的菜市场路口卖几天。” 苏笑笑:“他姐没有工作?” “有啊。但是不给转正。”团团摇头,“单位离家还远,去掉迟到,以后怀了孩子再请假,可能都赚不够自己用的。不过这话是李小光他妈说的,不一定是真的。” 苏笑笑好笑:“李家真有意思。当爹妈的不敢就撺掇闺女干。不过也比陈家好一点。” 团团轻咳一声。 张怀民挑眉:“陈大勇他爸终于愿意醒悟了?” “咋可能。”团团嗤之以鼻,“他小叔一家买了房子搬出去了。买房没找大勇父母借钱,大勇他妈就跟邻居白话,大勇他叔这几年赚了多少多少钱。恐怕贼不知道一样。活该大勇他叔一直防着哥嫂,不愿意带他们做生意。” 苏笑笑:“你又听谁说的?” “朱红伟他妈啊。人家问她卖饼赚不赚钱,她说一个赚一两分,早晚出摊一天净赚两三块,钱不多但比上班自由。人家就让她摆摊,说陈大勇他叔赚了多少。朱红伟她妈说她不敢一个人去公园,在学校门口卖饼,买的是师生,安全。” 苏笑笑轻笑一声。 张怀民好奇:“笑什么?” “红伟他妈一天至少五块钱。”苏笑笑算过,“平均下来一天七八块钱。” 团团点头:“如果碰到有钱的,又是加鸡蛋又是加油条,她早上和傍晚出去两次,毛利能达到二十块钱。” 张怀民震惊。 苏笑笑提醒:“也要考虑雨雪天没法出去。周末生意不好。” “难怪你要说平均。”张怀民喝完最后一口粥,“不过也比当临时工好多了。团团,帮帮小光的姐姐。但别指望人回报。不然你会很失望。无论什么时候有恩必报的还是少数。” 团团点头:“我知道啊。所以那样的才可贵, 记者电台才会大书特书。也许过几年李小光毕业后娶了老婆就疏远我们,或者断往。但我也不后悔。” 第125章 添个大件爷爷,你和奶奶太厉害了吧?…… 张怀民甚是欣慰。 苏笑笑提醒团团带上遮阳帽和水壶以及零钱。 团团微微摇头:“不用带水壶。我们买好东西就去李小光他姐家。” 张怀民:“戴上帽子。” “知道。爸爸,我又不是小孩子。”团团看到面前的鸡蛋,“爸爸,你吃吧。” 张怀民顺嘴问:“你不吃?” “麻烦。”团团懒得剥,把馒头塞嘴里,拿两瓶健力宝,戴上他在南方买的鸭舌帽,揣几块钱零钱,拎着他的编织袋去找杨一名。 杨一名父母最初支持儿子帮助同学,但不支持他参与进去。杨一名他姑跟她妈都在烟草系统,虽然不在同一部门,但巧了一天也能碰到两次。杨一名他妈跟他姑念叨几句,说看他每天兴致勃勃的跟去打鬼子似的,她也不好当着一名的面说什么。杨一名他姑以前觉着侄子没出息,结果在同学的帮助下考上大学,哪怕是很多人觉着晦气的法医,也是老杨家第一个大学生。 杨一名他姑因此感到光荣,也因此很喜欢杨一名的同学们,就劝嫂子,星期天寒暑假,你不让他摆摊,他在屋里无聊跑出去找别人,闯了祸你又该后悔。杨一名他妈一想也是,至少摆摊没法四处晃荡。 杨一名这次从南方带回来一大包东西,他父母非但没有唠叨,还关心他开学前能卖完吗。卖不完回头周末跟他一块去。 杨一名大言不惭,“这才多少东西。几天的事。”他父母又没摆过摊,信以为真。听到团团请杨一名帮他卖,杨一名还没开口,他妈先说:“放着吧。” 团团担心杨妈妈不高兴,见状放心下来,对杨家人说:“那我先走了。” 杨一名叫住他,指着健力宝,“不是给我的?” 杨妈下意识想说,“咱家有。”却先听到团团说:“给李小光的。你好意思喝吗?” 李家啥情况,杨一名和团团一样清楚,闻言杨一名抬抬手让他滚蛋,别打扰他吃饭。 团团拿着健力宝跑了。杨爸爸好奇:“你不是说小光的姥姥跟他爷爷打一架,小光他爷不敢再嫌摆摊丢人?怎么连一瓶健力宝都不舍得买?” 杨一名叹了一口气,怒其不争道:“他爷当着他姥的面确实说,我不管了,随便你们干什么。这话一出,小光他妈和他爸反而害怕。黄土埋半截的老糊涂,也不知道有什么可怕的。” 杨妈妈笑骂一句:“好好说话。” “自打苏阿姨带着我们卖对联,那个老东西就瞧不上我们。要不是陈大勇被赶出来,不摆摊赚钱就要辍学,他怕邻居知道了说三道四,当时非把李小光关在家里。” 前些天杨一名南下,他爸妈问除了团团和许小军还有谁。杨一名说实话只有陈大勇,杨妈妈问李小光怎么不去,杨一名就埋怨过李小光他爷。 杨妈妈又听到儿子抱怨,忍不住帮腔:“那个老李头,字不识几个,怎么跟自命清高的酸秀才一样?” 杨一名:“苏团团说有的人越穷越怕人家看不起,越在意别人的看法,越不敢干大家不认同的事。” 这年头大众的观念还是日进斗金不如有个旱涝保收的铁饭碗。 杨爸说:“自卑作祟!” “那老头肯定不会承认他自卑。所以我们看到的只有他拼命阻止李小光。”杨一名摇头,“也是小光的爹妈太怂。” 杨爸没好气道:“你以为大家都是你,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我还不够听话?”杨一名不禁大声叫屈,“你要跟陈大勇——” 杨爸打断:“大勇是我儿子就不可能搬出去。” 杨一名语塞。他姐实在好奇:“李小光怎么了?让苏团团陪他,还给他带健力宝?” “他好好的。”杨一名大概说一下李小光的计划,接着点出,“我们几个只有苏团团能经常吃到煎饼。每周末他堂姨或堂舅妈要从附近经过,都会留一点面给他做张饼。苏团团过去,李小光不用帮他姐研究煎饼里头放什么好吃,直接问他就行。” 杨爸爸不禁感叹:“团团真是个好孩子。” 杨一名本能想反驳,他习惯了顶嘴,而他一想因为苏团团乐于助人才会帮他补习,他才有机会考上大学:“那当然!他可是我朋友。” 杨爸爸装没听见。 话说回来,团团知道李小光他爷不待见他,他先去朱家。朱红伟陪他妈出去了,朱红伟的妹妹把李小光叫出来。 到公交车上李小光抢着买票,团团心安理得坐下。 俩人下了公交车又走十多分钟才到他姐夫家胡同口。李小光看到团团一脑门汗,让团团在路口树下等他。 李小光还没进去,他姐夫就出来,看到他愣了一下转身往家跑,边跑边喊:“小光来了!” “我姐夫咋了?”李小光退到团团身边问。 团团把健力宝打开,给他一瓶,“等急了吧。知道去哪儿买人力三轮车吧?” “知道。”朱红伟把买车和锅的地址都写下来,李小光把纸拿出来,“先买车,车离得远。” 团团看一眼把地址记下来就让李小光收起来。 健力宝还没喝完,夫妻俩拿着遮阳草帽挎着包出来。团团提醒他们攥着钱别松手,就和李小光在前面带路。 十点多,乘公交车先回来的李小光和团团到他姐夫家,李小光就根据朱红伟的纸条叫他姐夫的妹妹搅面糊、做酱以及洗生菜。 李小光的姐夫是首都市民,但他家接近城郊,建国前属于农村,房子是自家盖的,挺大,院子里种了很多瓜果蔬菜。李小光姐姐的婆婆一看他俩准备的这么全,特别高兴,又是切西瓜又是洗香瓜。团团吃饱了,老太太还去邻居家摘葡萄。末了指着门外,一脸可惜地说:“桃和柿子还没熟。赶明儿熟了,我给你们摘几筐。” 团团慌忙摇头:“吃不了这么多。” “慢慢吃,大家分着吃。”老太太以前在家试过煎饼,就是跟卖的不一样。李小光他姐说叫他问问朋友咋和面咋做酱。老太太心说,这是秘方,人家能说吗。现在看到李小光直接把纸递给她闺女,老太太顿时觉着李小光厚道,他朋友更厚道。她说的“大家”就是包括朱红伟等人。 十一点十分,李小光他姐和姐夫终于回来。 老太太叫儿子儿媳进屋洗脸,她和丈夫把炉子和锅搬下来,老头点炉子,老太太把蒙了一层尘的煎饼锅刷干净。 一切准备就绪,李小光让团团演示。 团团一点也不怯场,挖一勺面糊,一张饼摊的跟月球表面似的。李小光他姐夫一家忍不住皱眉。团团很是淡定,该放鸡蛋放鸡蛋,该放酱放酱,然后夹生菜黄瓜以及李小光半道上买的油条。团团卷好把一张饼切两半,李小光用报纸包着塑料袋拿起饼,让他姐先尝。 团团见状很无语,拿起报纸和塑料袋夹起另一半递给李小光姐姐的婆婆,“大妈,您尝尝。” 老太太只顾得担心饼做成这样没人买,所以没觉着李小光不尊重长辈。可这不代表回头想起这一幕心里没疙瘩。团团能注意到这一点还是跟他妈学的,他妈每次拎着东西去爷爷奶奶家,都叫他奶先尝。 团团嘀咕过一回,你对奶奶真好。苏笑笑提醒团团,老张家的当家人姓罗。 来到李小光他姐夫家,一直是老太太忙前忙后,看起来辛苦,但做主让女儿和面做酱的也是老太太,团团便看出,这个老太太满意李小光他姐的生意才能开张大吉。 老太太笑着接过去:“那我尝尝。” 团团把勺子给李小光姐姐的小姑子,让她试试。 有团团的“月球表面”在前,这位女同志反而不紧张,做得再不好,凭她会做饭也比团团做得好。 然而煎饼锅跟炒菜锅不同,往炒菜锅里倒一勺面糊,拿起锅转一下,一张饼出来了。平整的煎饼锅没法左右上下晃悠。所以 她的饼也不好看。 她做了几张,李小光姐夫家所有人都尝到鸡蛋饼,一致认为味道不错,但他们不会买。 团团问:“小学生知不知道盐水冰棒没有营养?”看到他们不明所以地点头,“上班的人知不知道自己做比买着吃省钱?既然知道,为啥顿顿买着吃啊?” 李小光他姐夫一家瞬间明白,他们买不买不重要。一两肉两个土豆一盘菜,比鸡蛋饼夹菜和油条便宜,大家也都知道猪肉土豆丝有滋有味,关键一早起来就要挤公交车的上班族哪有时间洗洗烧烧。 团团看看时间,就对他们说:“你们先练着。差不多了再找小光,他知道去哪儿摆摊。” 李小光他姐不禁问:“还走啊?” 团团:“爷爷奶奶不知道我出来,平时中午在他们家吃饭,回去晚了该急了。” 李小光他姐夫一家今儿都在家是都请假了。以至于忘了今天非节假日。闻言李小光他姐就说:“那你们路上小心点。” 老太太瞪一眼儿子,李小光姐夫跟上来:“我送送你们。”看着他俩上车,他姐夫才回去。到家就被他娘指着数落,嫌他没眼力见儿。 老张和罗翠红确实不知道团团上午出去了。十一点多,罗翠红跟老张聊天:“团团该回来了吧。” “该回来了。是不是在一名家?过一会儿再不回来我去看看。” 十二点团团还没回来,老张戴着草帽出来,正好碰到朱红伟大哥下班回来,告诉老张他陪小光买车去了。闻言老张就回家说再等等,十二点半还不回来就吃饭。 幸好大中午路上人少,车顺畅,十二点十几分,团团跑回来。老张一看他脸通红,心疼坏了,团团洗好脸,他就把绿豆汤端出来,“赶明儿买个冰箱。” 团团:“您买?” “买!”罗翠红端着凉面进屋,“钱不花死了也带不走。趁着我和你爷还能吃冰棒冰西瓜,买了冰箱我们也能享受享受。” 下午团团跟杨一名和陈大勇出去,老两口就去前门大街,听说那边有电器店。 翌日上午,老两口弄回来一台小冰箱,上面冷冻,下面冷藏。冰箱安好,老张出去买冰棒汽水,冰棒放上面,汽水放下面。 团团一到家,老张就拿冰汽水。团团张口结舌:“爷爷,你和奶奶太厉害了吧?说买就买?” “今天犹豫不决,兴许我明天就死了。” 罗翠红不高兴:“天天咒自己,活腻了?” 老张乐呵呵拿出俩奶味冰棒:“尝尝。” 刚得到消息的街坊进来:“真买回来了?老罗,还是你俩会享受。”满脸羡慕,“回头我把剩菜放你家。” 老张摇头。 “看你小气的。” 老张打开冰箱:“冰箱太小,我家的剩菜加团团家的,哪还有空。” 街坊大妈一看确实小:“咋不买个大的?” 老张没看到大冰箱,担心说错话:“回头你买个大的让我们沾沾光。” “我也想买,不是没钱吗。” 老张:“一块住了几十年,谁有多少钱谁不清楚?别叫穷了。” 大妈讪讪地笑笑,随便找个理由回家。她一出大门,老张就对团团说:“她家有海外关系,当年那些坏家伙趁机去她家搜了三遍,连一张纸币都没搜到,不定藏哪儿去了。” 团团:“有海外关系不等于有外币啊。” 老张很笃定:“有。以前她跟人显摆过。后来不敢显摆,一说到钱就哭穷。也不怕藏老鼠洞里被老鼠吃了。” 罗翠红嫌他话多:“再不吃化了。” 老张一看冰棒要化,顿时顾不上跟孙子讲古。 八月中旬,团团带来的东西卖完,李小光被他姐叫过去陪她摆摊。李小光姐姐的小姑子也想做小生意,就跟过去打下手。 但是她小气,人家着急上班的人说“多加点生菜,快一点,赶时间”,她小姑子瞬间没了笑脸。李小光她姐愣了一下,笑着多加两小片生菜,解释大块的不好卷饼。 过了几天,天气不好,她小姑子没跟过来,买饼的人又不怕得罪李小光和她姐,人家有话直说,她小姑子臭着一张脸,要不是这个摊位在路口,还不用过马路,真不想买她家的饼。 李小光胡扯:“她是我姐的小姑子,车子和锅都是我姐买的,她想分一成被我姐拒绝,她不太高兴。” “什么也没出就想分一成?”看到李小光点头,“想得真美。别理她。有本事让她自己干。” 他姐的小姑子正是这样想的,就让她父母掏钱买车买炉子和锅。李小光姐姐的婆婆认为未婚女子卖饼不好找对象,又不清楚能赚多少钱,就不同意再弄个摊位。 李小光帮他姐收钱,他姐做饼,俩人都没发现小姑子拉长脸。被客人点出来,他姐留个心眼,无论谁问赚了多少钱,她就说今年能把本钱赚回来就不错了。三轮车不便宜,饼不贵,人家一听这话不好意思再打听。 等他姐上手,李小光就让他姐去北边学校门口。学校门口有门卫,没什么人闹事,他姐可以一个人出摊。 老刘家那边由最初的俩人发展到六人,另外四人在皇城东边。 朱红伟去外地上学,他妈就去菜市场附近路口卖饼。经常碰到熟人,地头蛇看出她家在附近,不敢上来找麻烦,担心被街坊群殴。 九月中旬,苏笑笑把凉席拿出来。今天张怀民在家,他俩趁着周末天气好把凉席洗刷干净收起来,床上铺被子,准备迎接冬天。 刚把席晾起来,一个老太太背着箩筐进来,头上包着花毛巾,风尘仆仆的。苏笑笑看一下张怀民,你去我去?张怀民担心对方上手抢再伤到苏笑笑,对来人说:“您等一下。” 来人下意识停下。张怀民到屋里拿俩馒头:“只剩这么多——” “啊?”来人轻呼一声,反应过来,“不不,不是,我不是要饭的。” 张怀民僵住,不是要饭的,她一大早从哪儿来啊。 来人拿掉毛巾擦擦汗,埋怨:“早上起来感觉挺凉的,没想到走一段路热一身汗。”放下箩筐就说,“我是——”想说她叫什么,估计张怀民不知道,“我是小光,就是你儿子的同学,他姐姐的婆婆。您知道吧?” 苏笑笑失笑:“您啊。小光家不在这边——也不对,你知道小光家在哪儿吧?” “知道。” 知道还过来,那就不是需要她指路。苏笑笑搬个板凳,“先坐下歇一会儿。” 小光他姐的婆婆太累,也不想多走几步路进屋,坐下就扒开箩筐,拿出两个布包,“那个团团在我们家说水土好,我种的瓜比你家的甜。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夸我。正好桃和石榴熟了吃不完,路边都是卖这些东西的,不值钱,您尝尝。” 苏笑笑哑然,不禁看张怀民,收还是不收啊。 张怀民问:“大嫂,您的意思这是给团团的?” 老大妈来之前找儿媳妇问过,团团的父母是干什么的。担心张怀民不收,又强调东西不值钱,给团团嗑着玩儿。 苏笑笑拿个盆把桃和石榴都接过来,满满一盆:“都给团团?要不要拿一半去小光家?” 老大妈不想去小光家,看到他爷爷的死人脸就烦:“听说小光经常找你家团团玩,让团团给小光吧。团团不在家?” “学校忙,昨天给他爸打电话说今天上午回来。快回来了。” 大妈点点头:“回来就好。”说完就起身。 苏笑笑让她再歇一会儿,她跟苏笑笑不熟,不好意思:“家里还有事。” “我送送你。”苏笑笑陪她到胡同口告诉她去哪边坐车。 张怀民洗个桃掰两半,递给苏笑笑一块:“这大嫂比小光他妈会做人做事。” “小光他爷那样的,她姐的公婆再不懂事,两家人不得天天闹。这桃比你买的好。” 张怀民前几天去分局开会,在路边看到俩老人卖桃,看起来不错,个头挺大,但没有一丝甜味儿,“尝尝石榴?” 苏笑笑点头。张怀民端着盆去堂屋,掰开一个石榴递给苏笑笑,苏笑笑拿碗把石榴籽剥出来,张 怀民的桃吃完就捏一把塞嘴里,“酸酸甜甜,不错!” 苏笑笑呼吸一顿,好一会儿才骂出口:“要不要脸?” “我替你尝尝味儿。” 苏笑笑把碗搂到自个跟前:“滚!” “剩下的衣服我洗鞋我刷?” 苏笑笑把碗放到他面前,又拿一个石榴,“一个够吗?” 第126章 孝敬他爸人老了会心软吗? 张怀民好气又好笑。 苏笑笑一个白眼过去,张怀民消停了。 每月四五个周末,平均下来他只能在家过一个半周末——警局总有突发状况,有的人喝了二两黄汤壮了胆敢动刀,市民就近报给公安局。有的人是做生意被骗要杀人,人命关天,也要上报张怀民需不需要武警介入。 难得上午没有同事找他,不想大好光阴用来吵架,张怀民就老老实实剥俩石榴。满满一碗石榴籽,夫妻二人打算好好品尝,团团回来了。 进门看到一盆水果,提包一扔就去洗手,团团抓一把石榴籽给许小军半把。张怀民怒吼:“不会自己剥!?” “爸爸剥的香。”趁其不备又抓一把,另一只手飞快抓俩大桃逃之夭夭。 苏笑笑捡起掉在桌上的石榴籽塞他嘴里。张怀民气得直瞪眼。苏笑笑装瞎:“再剥啊。” “你就惯吧!”张怀民掰开一个石榴给她一半,谁也别闲着。 团团拿着洗干净的桃从厨房出来:“要不要削皮啊?” 苏笑笑:“应该没打农药。小光他姐的婆婆种的。” 团团惊得猛一睁大眼睛:“以前在她家教李小光的姐姐做饼,那个大娘可惜我们去的不巧,又说回头熟了给我们摘几筐,还以为是客套话。” 许小军啃着大桃,脆脆的,很甜,“那大娘实在人。” 团团不禁说:“她家好像还有柿子和梨。妈妈,你说回头会不会再给我们送一盆?” 苏笑笑:“要看以后生意怎么样。” “这样说就市侩了吧。”团团不认同。 苏笑笑:“小光他姐的生意不赚钱,她想给咱们送一盆,也是叫小光的姐姐捎过来。这盆水果是她一大早亲自背来的。” 团团下意识问:“走着来的?” 张怀民给儿子个“傻不傻”的眼神。团团想想坐车都要半个多小时,现在秋老虎那么厉害,背过来不得累中暑,“就你聪明!谁能跟张队比啊。” 张怀民:“我是不是没有打过你?” “我是你想打就能打的?” 石榴剥不下去,张怀民准备起来。团团又说:“我是妈妈养大的。打我不用问问妈妈?”张怀民的身体停一下又坐回去继续剥石榴。 许小军看到这一幕差点被鲜桃呛着。 团团得意地冲他扬扬下巴,一副“我还治不了他”的样子。苏笑笑见状提醒:“苏团团,别太过分。” 苏团团变成乖团团:“妈妈刚才的意思小光他姐的生意不错?” “就算没有你姨生意好,凭她婆婆那么高兴也能说明超预期。”苏笑笑边思考边说,“以前隔壁市的会来首都卖煎饼。自打计划经济,普通市民很少能买到煎饼。十来岁的中学生小学生可能都没见过。煎饼对小学生来说挺贵,零花钱有限,轻易不敢尝试。所以我说看以后。口碑出去,一天十来块钱,她婆婆能每周末来给你送水果。” 张怀民点头:“这一盆水果拿去卖最多三块钱。” 团团咬到舌头。 张怀民指着小石榴和品相不好的桃:“小光他姐的婆婆应该知道这种水果甜。但买的人不敢赌卖家的良心,会把这些挑出去。那她只能半卖半送。” 团团摇头:“不是,妈妈去年买的苹果七八毛钱一斤。当时也是苹果丰收季。” 苏笑笑:“当时立冬了。那个时候连柿子都少了。现在路边全是这些,有软的有脆的有大的有小的,你卖五毛,人家卖三毛,就算你的桃子品相好,可是又不能延年益寿,想卖出去只能降到一两毛。” 许小军深有体会:“去年冬天我都不敢信,这边连甘蔗也没有。橘子罐头比杭城贵一倍!” 苏笑笑:“除了运输成本还有折损,这些要算进去。这边冬天雪大,新鲜水果容易冻坏,净利润低于两倍都没人干。” 张怀民是市局大队长,管着经侦,见过从外面倒腾电器摩托车的,还没有见过往首都倒腾水果的。 团团见他爸沉默不语,一味点头剥石榴,便知道妈妈说得对,“要能把这个时节的桃子保存到冬天,还跟现在一样鲜——” 许小军忍不住吐槽:“真敢想!” “你不是说后来知道航大去年录取分数线,填志愿的时候手都是抖的,不敢想你能考上。你不敢不也考上了?” 许小军噎住。 团团得意地哼一声,“妈妈,那个大娘有没有去李小光家” 苏笑笑:“怎么猜到她懒得去?她在你们面前数落过小光爷爷?” 团团点头:“他爷至今都不知道他姐把工作辞了。不然老李家又得上演全武行。有可能骂他姐脑子不正常,自甘堕落啥的。平时装的像个有里有面的知识分子,吵起架地痞流氓都没有他嘴脏。” 苏笑笑好笑:“给我和爸各留两个,你们也留几个,剩下的送人吧。别给小光了。今天学校放假,他姐没生意,可能会回娘家。” 团团挑八个大桃和八个大石榴,剩下的用布口袋装着和许小军先去杨家问杨一名吃不吃。杨一名出来拿一个小石榴表示尝尝味——家里也有水果,然后跟他俩去找陈大勇。 陈大勇不在家,团团的小婶王芳在院里种菜,团团给她留几个,又在陈大勇的锅里放一个桃一个石榴。 王芳也说家里买了,团团就没去爷爷奶奶家,到朱家让朱红伟的小妹把李小光喊过来。 李小光掰一半桃子边吃边说他姐来了。估计想到婆婆不想去她娘家,又因为果子结的太多吃不完,就给娘家送一包。 朱红伟的妈和嫂子刚推着车回来,没想到朱红伟去外地上学,团团也能想到他,喜得朱红伟他妈说桶里还有一点面,给他们几个做几张小煎饼。煎饼虽小,鸡蛋油条一样不少。 团团不饿,吃到一半不想吃,拿回家孝敬他爸。 张怀民接过去,朝他背上一巴掌。 许小军笑得直打嗝。 随着秋风吹黄了柿子,李小光他姐的婆婆没有来给团团送柿子。首都迎来第一场雪,雪停天晴,赶上周末,李小光她姐回娘家。但到胡同口夫妻俩分开,李小光他姐回家,他姐夫给苏笑笑一包柿饼,特意强调自家晒的很干净。 苏笑笑接过去就说:“别送了。不是嫌你们东西不好。因为团团他爸的工作容易被人误会。” 李小光的姐夫了然地点点头:“以后团团想吃叫他去我岳父家。” 苏笑笑心说,除非大老李仙逝或者李小光结婚,不然她家苏团团这辈子都不会去李家。 果不其然,他刚走团团就从书房出来:“吃饱了撑的去他岳父家。” 李小光嫌他爷隔三差五给他丢人,也没有邀请过同学朋友。许小军跟他们几个一块玩,多少知道点,扒着团团的肩膀问苏笑笑:“不是说隔辈亲,人老了会心软吗?” 苏笑笑:“也有一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许小军完败! 团团拨开没骨头的发小:“妈妈,我们一会儿去看电影,你去不去?” 苏笑笑上次看电影还是五年前,张怀民没空,她和团团去的,看的是一部功夫片。苏笑笑兴趣不大,团团出了电影院就扒着苏笑笑的手臂跟她聊电影情节。苏笑笑顿时觉着值了。 “给我买两张下午的票。” 团团:“你和爸爸去?爸爸昨晚没回来局里肯定出事了。就算他上午把案子破了,下午能回来也没有精神看电影。” “你爸没空我找妞妞,或者把票给 你爷爷奶奶。” 团团点头:“好吧。” 俩人出了胡同团团就要去他爷爷家。许小军无所谓,也想知道他去干什么。团团不干什么,去问他爷爷奶奶看不看电影。 老张嫌弃:“冻死个人,有啥好看的。” 团团转向他奶奶。罗翠红说她喜欢听戏。 “京剧?”团团问。 罗翠红摇头:“叽叽喳喳听不懂。还是京韵大鼓好听。” 团团又朝院里看看,没有看到他叔一家三口,估计回自个家了。团团懒得跑一趟问他堂姐去不去,就跟许小军直接去电影院。 哥俩看完电影回来在路边碰到杨一名,杨一名二话不说,上前质问:“背着我干什么去了?” 团团注意到他的鞋和裤脚,看起来走了许多路,“你去哪儿了?” “你——我——” 许小军见他神色不自然,试探着问:“约会去了?” 杨一名慌忙说:“没有!” 团团嗤一声:“看你那怂样儿。”从兜里掏出电影票,“给我爸妈买的,先借你用用?” 杨一名勾头看清楚是什么电影才说:“我自己会买。” 许小军:“所以还是约会去了?” 杨一名瞪他:“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团团打量一番,棉衣和裤子都像新的。以他对杨一名的理解,他姥姥姥爷也不值得他特意换上新衣服,除非过年图个新年新气象。鞋上有雪水泥水,好像还有草。团团确定许小军随口一问说中了,“你不会把人约在公园吧?这么冷的天,傻不傻?” “那我们刚认识,也不能把人往室内带啊。”杨一名说出口愣住,意识到失言,忍不住朝脸上拍一下。 许小军乐不可支。 团团叹气:“电影院不能去?” “乌漆嘛黑的,人家该怀疑我想做什么。” 团团:“你心脏不等于人家心也脏。” “你心才脏!”杨一名朝他后脑勺一巴掌,“怎么跟哥说话?” 团团往前趔趄:“好心没好报。”把电影票揣兜里,“人家要不跟你提分手,我建议你立刻让杨伯伯买房子,今天毕业明天就把人娶回家。不然就你这样,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吧。”又忍不住嘀咕,“没见过比我妈还不解风情的。” 第127章 兄弟抱一下我当时就想说跟闹着玩一样…… 小屁孩懂个锤子?杨一名白了团团一眼,“我看上的人一定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团团点头:“所以我提醒你珍惜啊。” 杨一名下意识想问,不是故意挤兑我?看到团团点头证明他是认真的,杨一名顿时不好反驳:“回家,回家,外面太冷。” 团团见状懒得点破。 到路口团团想起李小光的姐夫送的柿饼,而他妈妈说过不能跟海鲜一块吃,好像也不能跟红薯同食,反正忌讳挺多,要是避开这些忌讳,有可能吃到春节。团团就叫杨一名去他家。 杨一名看看天色:“我该回家了。” “有事。”团团拽住他的衣服,“走了!” 杨一名好奇:“许小军,他又想干嘛?” 许小军大概猜到了:“急什么,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苏笑笑把柿饼分成三份,一份叫团团带去学校,一份给公婆送去,一份放家里慢慢吃。正准备去公婆家,团团回来了。苏笑笑看到杨一名,就从三份柿饼里头各拿三块放入盘中,让杨一名端回去给他父母尝尝。 杨一名打趣:“还不够我自己吃的。” 苏笑笑看出他开玩笑,但也不敢大意:“这东西不能吃太多。跟桃子苹果梨不一样。” 这种说法杨一名还是头回听说,考虑到苏笑笑不常开玩笑,就老老实实回家,告诉父母人家送给苏团团的。 杨爸爸捏着柿饼问:“小光的姐夫送的吧?先前我看到有人拎着包去张家,我跟你妈说肯定是给团团的。你妈还不信。说张队和苏主任也不差。真是给他俩的,那人别想进院。人家有钱有房,一个儿子那么争气,将来国家养,他们夫妻俩贪钱给谁用啊。后来我出去一问,果然不是外人。” 杨妈妈猜错了心里有点不高兴,又无法反驳,干脆转向他儿子:“为什么都是给团团送东西?你也没少帮忙出力,你和团团差在哪儿?” 杨一名无语,说不过我爸就埋汰我是吧。 要搁以前杨一名多少得反思一会儿。现在的他直接说:“差在一对高学历父母。” “你——”他妈气得说不出第二个字,“自己存钱买房吧!” 杨一名:“行啊。以后也别催我找对象!” 他妈气得脸都绿了,“——不结婚我看你老了怎么办。” “好办啊。我跟陈大勇合买一处房子,就咱家这么大的,他们一家三口住正房,我住偏房。等我老了就叫他儿子养老,我一半房子给他们家。” 他妈顿时说不出一个字,改吼他爸:“听见你儿子说什么了吗?!” “他故意气你没看出来?”他爸瞪一眼他,提醒他少说两句,“确实该买了。老大明年结婚,他单位的新房才动工,等装修好搬进去孩子都会走了。不买这几年住哪儿?” 杨一名他哥的卧室只有一间,哪住得下一家三口。要是家庭条件不允许,挤一挤他嫂子也能理解。问题是杨一名他哥的对象跟他家门当户对,他嫂子一家知道杨家买得起还让人家挤,不明摆着故意为难人家吗。 杨一名他妈问:“先住单位分给咱们的房子呢?” 单位分给杨一名妈妈的房子是一套小两室,一家五口住着挤,一家三口很宽松,离单位也近。 杨一名他哥跟他未来嫂子出去了。下午两点多回来,杨爸就让俩儿子选。杨一名他哥很纠结,这年头带马桶的楼房不便宜。虽然没有小四合院贵,但方便干净,不用每天清晨倒痰盂。 但有一点,房子不属于个人,以后被单位收回去怎么办。不是没有这种情况。杨家后面邻居的小儿子,住的就是爷爷奶奶的房子。老两口不在了,房子被收回去。邻居的小儿想耍赖不搬,人单位领导找那小儿子的领导,不到三天搬得干干净净。 杨父承诺真有那么一天,给他买一处跟现在一样大的。杨一名他哥一直认为父母偏疼弟弟,担心以后父母反悔,或者把钱给弟弟,要求父母立字据,叫弟弟签字按手印。 杨一名他妈差点气晕过去。杨一名一点也不意外,找出笔和信纸就让他爸写。最后加一句他们哥俩共同养老。 杨一名他哥听他说过公安局很忙,苏团团的父亲这些年没有在家过过除夕。担心到时候他又出力又出钱,他加一句,不出力就出钱! 杨家父母面色微变,心里对大儿子十分失望。 杨一名签了字,他哥觉着稳了,面 露笑意。杨一名忍不住暗骂,蠢货!凭父母攒的钱以及退休金,一男一女俩保姆也请得起。需要儿女出钱出力?留意保姆别虐待父母就行了。 杨一名不想说出来提醒他哥,又实在憋得慌,就去找陈大勇。陈大勇明早有课,担心太晚路面结冰公交车不好走,所以在同学店里吃了饭,回来收拾收拾就去学校。 看着大门锁的严严实实,杨一名又不想去李家,朱红伟在外地,他就去团团家。 趴在团团床上说完他哥的小人操作,许小军忍不住骂:“你哥真是个大傻逼!” 杨一名张张口,想附和太脏了,想反驳又显得他没良心:“不傻哪能凸显我的聪明孝顺。” “我哥比你哥聪明。我妈跟我爸吵架,他帮我妈。我爸敢动手,没等我爸打下去,他的拳头就到我爸脸上。我妈一高兴,给的零花钱比他工资还多。” 以前他哥在甬城上班觉着挺好,还准备在那边安家。许小军家豆腐生意做起来的第一年,他哥调休两天回家,本想给父母个惊喜,父母给他一个惊吓,饭桌上有小炒鸡、五花肉和竹笋老鸭汤,唯独没有他早已吃够的海鲜。 他妈不知道他回去,不年不节的这么丰富,说明平时就这么吃。他哥看着他左手鸭腿右手鸡腿,个头猛蹿,十七八岁就比他高,等到二十出头兴许长到一米九。他哥羡慕,回去就努力努力再努力,考到杭城街道单位,离家只有三公里。除了台风下雨天,天天回家吃住。 杨一名道:“平时我妈问我有没有钱,我说有我妈就把钱收回去。照你这样说,以后得塞我兜里啊。” “差不多。”许小军想想他自己,“我妈喜欢显摆我学习好,只要我在家,家里来人我就出来。我妈显摆够了,人走了,我妈抓一把钱,让我出去玩,担心天天在屋里闷坏了。咱们今年才大二吧,光我妈给的钱我就存了两千。” 杨一名倒吸一口气:“你你,你妈这么有钱?” “我家生意看着不显眼,可量大啊。附近学校单位都找我家买豆腐。” 团团:“提醒韩阿姨,卖豆腐的多了生意就不好干了。” “我妈知道。”许小军也不瞒他俩,“今年夏天你们走后,我妈去一个单位送豆腐,跟看门的大爷聊天,他看我妈热的要中暑,就叫我妈喝点水再回去。跟我妈说以前人常说,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看我妈年龄不小,劝她注意身体。我妈哭穷,得给俩儿子买房,不然没有女同志嫁给我们外乡人。那大爷就说市里要在什么地方规划个市场,等办起来可以租两间门面干别的。我妈一直留意着。” 杨一名不禁问:“你没去?” 许小军下意识看团团。 团团福至心灵:“韩阿姨叫你在豆腐工厂当吉祥物?” 许小军无奈又想笑,“我妈说人家一听说我在首都上学,还是航空大学,就觉着能教出这么有出息的儿子的人品错不了,豆腐肯定没问题。听说这两年高考和中考前,很多人特意去我家买豆腐。我妈恐怕考生拉肚子,天天在厂里盯着生产。” 团团不由得想起他高中三年的课本和笔记以及试卷被街坊四邻全借走,“正常。自从杨一名考上大学,他爸说话的声音都比以前大。有一次还被我碰到他妈叹着气说他不听话,学啥不好学法医。要不是看他妈满眼笑意我都要信了。” 杨一名嘿嘿笑几声:“不能看我妈说什么,要看她的神色。可惜我哥个蠢货只在意他们说什么。” 苏笑笑从卧室出来听得一清二楚,心说你们仨嗓门也不小,不会以为她出去了吧。 见三人聊的忘我,苏笑笑给张怀民使个眼色,俩人悄悄去看电影。 团团猜得没错,张怀民中午回来没心思看电影。午睡醒来苏笑笑问他去不去,张怀民觉着冰天雪地应该不会有什么大案子,晚上能睡一夜,醒醒困就爬起来。 看完电影回来,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仨人还裹着被子聊呢。苏笑笑不得不到虚掩的门口,“一名,饿不饿?” 杨一名醒过神:“几点了?” 到堂屋一看挂钟快七点了,杨一名爆一句粗口,说一句“我回去了”就往外跑。苏笑笑提醒他上冻了走慢点。杨一名不怕摔,大步流星到家,父母和他哥都在屋里看电视——他姐在婆家。 杨一名到厨房看锅里有吃的,吃好饭刷干净就洗漱,不想跟他哥在一块就直接睡了。 翌日清晨,担心公交车走得慢迟到,杨一名天蒙蒙亮就起来。到外面吃好早饭,想着还有时间,买一包油条回去。 他哥吃着油条还忍不住酸一句他有钱。杨一名当他是个智障,不稀罕欺负他,白了他一眼就背着书包回学校。 到路口碰到团团和许小军,可惜不顺路。倒是碰到张怀民。车快到了,张怀民拎着公文包慢悠悠过来。杨一名不禁说:“您时间掐的真准!” 俩人能坐一站路,一站后杨一名下车,张怀民不需要。张怀民把他挤到车上问:“什么时候实习?” “您不知道?” 张怀民:“我毕业那年学校才由政法改成公安,才增设其他专业,我哪知道你们导师怎么安排。” 张怀民身后蠢蠢欲动的小偷浑身一僵,慌忙把不听话的手藏兜里,车停了立刻下车。经常坐公交车的人立刻看出不对,提醒大家检查钱还在不在。 张怀民不禁说:“在的。他没敢动手。” “这位大叔,您咋知道?” 张怀民瞬间愣住,看起来三十岁的人喊他叔?突然想到他今年四十五岁,虚岁四十六,别说叔,能当他爹。可是这样一张面孔喊他叔,真不习惯。张怀民朝路边的杨一名看去,“他是公安大学的。小偷可能认出他。” 车上的男男女女勾头朝外看,杨一名上了一辆公交车,对四九城十分熟悉的大爷道:“那个车确实去公安大学的。嗳,你们看,刚才那人没敢跟上车。” 晚上,张怀民回到家问苏笑笑:“照理说车上应该有附近街坊,居然没人认出我?” 苏笑笑:“天天跟你打招呼闲唠嗑的哪个不是闲人?哪个闲人一大早起来赶公交车?你戴着帽子围巾,不是特别熟悉的人,谁能认出你?” “照你这么说,我领导下去暗访,能被人一眼认出来,说明对方特意留意过他?”张怀民不等她回答,“什么情况会特意留意公安局领导?” 苏笑笑给他两副碗筷。 张怀民自己回答:“犯罪分子啊。看来以后我再参加排查需要化妆。” 苏笑笑:“你要觉着谁可疑,一个劲盯着他,凭你身上的杀气,他肯定无法镇定。” “说明你没有见过穷凶极恶的。有的人一出生就是坏种。”张怀民看着他家团团那么乖,潜意识认为没有生来就恶的孩子。然而这两年颠覆了他以往认知,“跟我们打照面都能淡定从容地打招呼。” 苏笑笑生在和平年代,都没有见过九十年代飞/车党,哪怕她看过电视剧也无法想象。只因怕观众接受不了,以及考虑到对青少年的影响,一些剧情要么削弱,要么直接删掉。 苏笑笑:“有防弹衣吗?” “有啊。可惜不多。真遇到需要防弹衣的案子,也是直面嫌疑人的同志穿。”张怀民叹气,“还是太穷太落后。听说国外人手一件。” 苏笑笑不禁说:“不可能!少听那些崇洋媚外的美化国外。前些天不还说某些毒/品在国外泛滥。国外制度那么好,还能泛滥?” “好像也是。”张怀民心里瞬间平衡,“下周我要是有时间咱们看话剧吧。上次那电影没意思。要不是苏团团买的,我当时就想说跟闹着玩一样。” 前世苏笑笑听说这个年代能登台的话剧演员都是艺术家,也想看看,“周末再说。也许团团想看。” 团团确实想看,他和许小军都是图新鲜。 可惜早饭后他俩准备去买下午的票,到大门外被杨一名拦下,杨一名一手搂着一个,苦着一张脸往他俩身上倒,一副大受打击似的,嘴里直呼“还是兄弟好”。 第128章 善心发作狐假虎威的感觉真好…… 团团和许小军架着杨一名去书房“严刑拷问”。然而团团坐下刚组织好语言,杨一名就主动交代他失恋了。团团噎了一下,许小军想损他两句,却看到杨一名跟中风似的突然哀嚎一声“我的初恋啊!” 苏笑笑在院里晒棉鞋棉被,毫无防备,吓了一跳,差点被早上不小心倒地上结成冰的洗脸水滑倒。 “一名,走了一棵树,你还有整片森林!”苏笑笑转向书房高声提醒。 书房瞬间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杨一名后知后觉地问:“苏阿姨在家啊?” 团团:“你要不要想想我为什么在家?” “当然是今天——”“周末”二字咽回去,杨一名想起苏笑笑工作稳定很少加班,几乎每周末都在家,再一想到刚才那句话苏笑笑听得一清二楚,顿时眼前发黑,捂着脸低声哀嚎,“完了,完了,没脸见人了。” 许小军见他有心思作怪,估计跟对象没啥感情,顿时不怕他哭哭啼啼变成怨夫,也敢任由自己调侃:“你不是早就没脸见人了吗?”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杨一名瞬间精神。 团团:“把人带去公园。是个人都知道下雪不冷化雪冷,可还是有个大傻子在化雪天把人约去公园,人家不跟他分——” “不是因为我约她逛公园!”杨一名忍不住澄清。 团团点头,权当他说得对,“那你说因为什么。”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处对象,杨一名没有经验。虽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可他不曾近距离观察过,也忘了向他哥他姐请教,不能保证这几天他没有说错话。杨一名认真思索片刻,“周三上午我放学早,就去她单位找她。” 许小军不禁问:“不是学生?” “今年秋天刚分到我们学校附近小学的老师。”杨一名解释一句又继续说,“我一看时间还早,不过看电影肯定来不及,就问她一会儿去哪儿吃饭。她说随便吃点,下午还有课。我想着天这么冷,就问她吃羊肉行吗。她说行。我就和她去了羊肉汤馆——” 团团打断:“你等一下,以前妈妈带我出去玩,去过爸爸学校附近。那边像样的国营饭店可没有羊肉汤馆。你带她去的私人饭馆?”联想到这两年除了特有钱的人,大多数私人店面都不大,“还没有我卧室大的苍蝇馆子?” “虽然小,但干净,而且味道好。我都怀疑里头放了大/烟壳。”不止杨一名,他同学也怀疑过,因为这学期学校新增了一本课外读物。说是课外,书中介绍的毒/品他们都没听说过,所以拿到那本书他和同学们就在第一时间看完。话说回来,有了怀疑,他们特意用搪瓷缸子买羊肉汤拿去实验室化验,好在没有任何发现。 许小军心累地叹了一口气:“人家说随便你就随便啊?” “不是天冷吗。我也知道俄餐气派,可罗宋汤哪有羊肉汤舒服。那什么大列巴,跟苏阿姨冻的馒头一样硬怎么吃?”杨一名越说越委屈,“我们学校附近也没有西餐厅。再说了,她想吃为什么不直接说?” 团团看向许小军,我不想理他,你来。 许小军又不禁叹气:“你都知道你俩刚认识,不好意思把人往暗地方带,就没想过人家跟你不熟,不好意思直接说?担心你认为她难伺候。” “吃饭有啥不好意思的?” 看他还嘴犟,许小军懒得同他掰扯,再被甩两次他就老实了,“她吃得高兴吗?” “挺高兴。我问她好不好吃,她点点头还笑了。” 团团闻言很好奇:“当时没说你俩不合适?” “嗳,你怎么知道她说的是我俩不合适?”杨一名惊呆了。 团团不想解释想翻白眼:“啥时候说的?” “今天。”杨一名说出来就无力地瘫椅子上,“你俩之前说落我,我也觉着总约在外面不好。早饭后我就去她家找她,没想到她直接跟我说不合适。” 许小军一阵窒息。 团团实在忍不住吐出俩字——活该! 杨一名顿时急眼,让他解释清楚。团团揉揉额头,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这么缺心眼,“今天周末啊。人家忙了一周,天天教学生改作业,好不容易可以睡到自然醒,甭说她,你一大早来找我,我都不搭理你!” “可是看电影赶早不赶晚啊。”杨一名不禁说,“我也不想起那么早。” 团团心疼自己,为啥要在这里啊。“你不可以提前买票?” 杨一名愣了片刻,不禁问:“上次你给我的票是提前买的啊?” “废话!”团团没好气道。 杨一名张张口,“我,我当时想着上午看电影,中午吃点好的,下午去她想去的地方,三四点钟送她回家,正好!” 许小军:“——真是君子!” “那也不能被当成流氓。耍流氓可是重罪!” 团团服了,怎么都是他有理啊。团团语重心长地说:“杨一名同学,记住,女生说随便你不能真随便。除非她特意强调西餐虚头巴脑不值那个价。最重要一点,不能让她配合你的时间。” 杨一名半信半疑:“你个未成年教我处对象?” “不信拉倒。” 杨一名打量他:“你早恋?” 团团白了他一眼:“我爸经常这么作。” 杨一名下意识朝外看去。团团道:“他局里有点事,中午回来,放心吧,听不见。我妈妈听到了也没事,反而会附和两句。” 杨一名问:“就因为我一早找她看电影?” 许小军:“你应该提前约好时间。” “我想约啊。前两天我一有空就找她,可她说忙,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许小军不客气地说:“人家懒得理你。” “那我,我真失恋了啊?”杨一名不死心。 团团朝他肩上一巴掌,问他疼不疼。杨一名气得要给他一下,团团躲开:“疼就说明不是做梦,恭喜你,被甩了。以后别再认死理。” 许小军点头:“两个陌生人突然在一起,家庭情况、学历、生活习性等等都不一样,肯定要多沟通啊。就像两块不规则的石头,慢慢磨合才能越来越靠近。” 杨一名皱了皱眉嫌麻烦。 团团见状心说,这货不会以为俩人只需要彼此喜欢欣赏就能长长久久吧。 杨一名是这样想的,他唉声叹气:“真麻烦!人与人相处就不能简单点吗?” 团团不禁说:“我妈简单啊。有啥说啥。除了特别喜欢的东西,无论买啥都特别干脆。我爸想浪漫,我妈嫌他吃太饱。他俩换一下估计就是你跟你前女友这样。” 杨一名十分好奇:“那苏阿姨有没有嫌张叔烦?” 团团摇头。 杨一名佩服:“苏阿姨性格真好。” 许小军登时想笑:“有没有可能张叔叔忙,早出晚归,在家的时间不多,没等俩人相看两厌,张叔叔又要加班?” 杨一名想起每次碰到张怀民都觉着意外他居然在家,“也对啊。像今天,等张叔叔回来该吃午饭了,午饭后随便干点什么太阳落山了,晚饭后去洗个澡,回来睡着一天过去,明天又要各忙各的。”顿了顿,“我以后要找个苏阿姨这样的。” 团团想到个很现实的问题:“你俩都忙谁照顾小孩?” “我爸妈啊。” 团团又问:“你爸妈病了呢?” “那——我带。带去案发现场,正好让他练练胆儿。” 团团的呼吸一停。 许小军过了许久才伸出大拇指:“亲爹!” “要是女孩子呢?”团团问。 杨一名:“更应该练练胆。你忘了吗,以前咱们班那些混蛋同学最喜欢欺负老实的女生。” 团团提醒:“你就是其中一员。逮住机会就挤兑人家。” “对啊。”杨一名点头,“防我这样的。” 团团起身开门。 杨一名下意识跟着起来:“嘛去?” 许小军解释去买票。杨一名寻思着闲着也没事,就戴上手套戴好围巾跟他俩一块去。许小军看着他不愁不忧的样子,还有心思问剧院有啥好看的,回头带他爸妈去看看,心说真是个没心没肺的,难怪人家女同志跟他分手。 被他一耽误,坐上公交车到剧院,又从剧院回来就晌午了。 到路口,三人各回各家。 许小军的母亲韩大菊因为团团暑假在她家住几天,发现团团喜欢吃炒年糕炒米面,再加上天冷在路上不会捂坏,给苏笑笑寄二十斤年糕和十斤米面。许小军得知这一消息,在团团家越发自在。听到苏笑笑问他俩中午吃什么,许小军也敢大胆直言,“想吃年糕又想吃米面。” 苏笑笑问:“你俩明早有没有课?” 团团点点头,“坐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去。” “那我炒一碟年糕,你俩一人一碗,再煮一锅米面。”苏笑笑不知道张怀民什么时候回来,“在电饭锅里煮点粥,热几个包子?” 前些日子天热,包子蒸多了一两天吃不完就坏了。现在天冷没了这层顾虑,苏笑笑昨天下午闲着没事蒸几十个包子,一半白菜油渣馅——油渣是在婆婆家拿的,还有一半是豆腐鸡蛋馅和胡萝卜木耳馅。 团团不爱吃胡萝卜,让他妈多热几个白菜馅和豆腐馅的包子。苏笑笑让他去拿,让许小军切年糕——年糕硬,苏笑笑没有小青年力气大。 团团拿六七个,电饭锅笼屉塞得满满的,盖子都盖不上。苏笑笑道:“这样正好,米汤不会溢出来。” “妈妈,我不喜欢吃胡萝卜,以后能不能别做了?” 苏笑笑:“你爸喜欢!” 团团不禁撇嘴:“天天不着家,管他喜欢什么!” 啪! 团团脑袋上挨了一巴掌,他下意识看许小军,许小军吭哧吭哧切年糕,又转向他妈,苏笑笑忙着用温水洗五花肉,打算把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切成丝煮面炒年糕。团团摸摸脑袋,后知后觉转向门外,气得大吼:“爸爸!” 苏笑笑好笑:“可算看见你爸。” “你你刚才故意的?” 苏笑笑:“你爸确实喜欢不是吗?你爸不喜欢炖白萝卜炖白菜。小时候吃伤了。” 张怀民看到地上的烧水壶:“有热水吧?” 苏笑笑点点头。张怀民拎着水壶出去洗脸刷牙。 牙刷牙膏就放在厨房外面窗台上,苏笑笑透过玻璃窗看得一清二楚,“又一夜没睡?” 张怀民刷好牙才说:“碰到一群把国企物资往外倒的,为了人赃并获,一个不少,我们和分局沿路布控,凌晨五点才收网。” “这事分局不是经验丰富吗,还需要你坐镇指挥?”苏笑笑感觉有点奇怪。 张怀民:“分局镇不住那些职工子弟和他们的同伙,还没把人押到局里就被截胡,我——怎么说呢,还不一定,听局长的意思上面要提我为副局长,他们知道这个节骨眼上我不可能徇私,看到我就不敢心存侥幸。” 团团奇怪:“他们认识你?” 张怀民:“他们人脉广,我们局和分局局长队长,他们都找人查过。” 许小军好奇:“这事您怎么知道?” 团团:“傻呀。当然是审出来的。” 张怀民把毛巾洗干净晾起来,一边涂面霜一边说:“一打照面就喊我张队,我确定没有见过他们,除了查过我没别的解释。” 许小军不禁说:“张叔叔真厉害!” 团团感觉不对劲:“爸爸,可是你现在只是大队长啊。万一没能提副局呢” 张怀民当然不会告诉他,公安系统内部都传他有个厉害的亲戚。坊间看到他在分局几年就到市局,到市局几年就要提副局长,也认为他后台硬。 刚刚回来的路上张怀民还暗乐,狐假虎威的感觉真好。 过些年别人弄清楚他其实没啥过硬的后台也晚了,他本人就是他最大的后台。 “局长敢告诉我,说明这事十拿九稳。除非我自己犯了原则性错误。”张怀民看到苏笑笑炒年糕,“多炒点。” 苏笑笑:“你也想吃?你吃过就睡的话,吃米面和包子吧。年糕消化慢,顶在胃里不舒服。” 张怀民还是想尝尝味儿。苏笑笑又让许小光切一条。 万事俱备做起来就快了,几分钟后年糕出锅,用热水煮米面,总共十来分钟,此刻米粥还没煮出米油。 苏笑笑摸摸包子,还没热透,就先去堂屋吃米面年糕。 过了四五分钟,张怀民把锅端过来。团团掀开锅盖就夹包子。张怀民不禁皱眉:“怎么跟饿狼似的?” “我喜欢妈妈做的包子。”团团看向他爸,“你不吃是不喜欢吗?” 张怀民朝他脑门上一下,“少给我瞎挑拨!”外面传来敲门声,张怀民估计邻居过来借醋或者酱油,“门没锁,进来吧。” 大门被慢慢推开,一个身上挂着很多东西的花子,手里拿着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碗,显然是要饭的。以前苏笑笑不想给,因为前世遇到太多假乞丐。后来意识到这个年代除了沿海地区和大城市,全国大部分地区都很穷,便把心态调整回来。 张怀民拿俩包子问:“够吗?” 苏笑笑点头:“明天再来再给他。” 团团看到他爸眼中布满血丝:“我去吧。” “我跟你一块。”许小军以前遇到过饿极了上手抢的,担心他抢团团正在吃的,跟团团到门口。 团团本以为是个老大爷,到跟前一看,眼睛周围皮肤看起来跟他爸年龄相仿,就想问他手脚健全怎么不找个活儿干。忽然想起现在工厂效益不好,很多国企都在辞退临时工。小买卖看起来简单,没有本钱没人教也不行。 团团把包子递过去:“趁热吃吧。你家里遭灾了?” 团团去年遇到几个遭了水灾的,街坊四邻就把旧衣服旧被子拿出来,又拿一些米面,街道出点钱,把人送到救助站熬过寒冷的冬日,到三四月份野菜长大,回老家不至于饿死,那几人就回去了。 可那人太饿,顾不上回答,连连点头。 团团看一下许小军,许小军跑屋里又拿一个热包子,“这个你晚上吃。一次别吃太多,饥一顿撑一顿的胃受不了。” 团团见他衣服穿得多,但件件都是秋装,“怎么不去救助站?” 那人摇了摇头。 团团心说,难道因为他正值壮年,救助站不收他,“你,你——”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向许小军,“还记得陈大勇跟咱们说的事吗?” 许小军仔细想想,“哪件事?” “先等等。”团团问:“这个大叔,怎么称呼?” 吃完两个包子终于舍得抬头的人愣了一下,心说给我仨包子还让我还吗?他又觉着他兴许都活不到明年春天,这小子知道他姓什么也没用,总不能去阎王殿找他要账,“我姓葛——” “葛大叔,等一下。许小军,我去去就来。”说完就往外跑。 苏笑笑在屋里看到这一幕:“团团干嘛去?” “又善心发作了吧。还记得去年吗,不就是他张罗大家有粮出粮有衣出衣。”张怀民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你怎么教的。” 苏笑笑:“我告诉他碰到了就帮一把,但不许烂好心。教错了?不满意你怎么不教?” “我就是这么一说。”张怀民没空,不敢再指责,“我出去看看。” 苏笑笑按住他的手臂:“你出去性质就变了。等等看。我们先吃面。” 团团没有乱跑,而是去他爷爷家。 老张过了多年穷日子,穷怕了什么破烂都留着。今年夏天苏笑笑帮她婆婆晒被子,因为上次晒还是去年夏天,一年没动过,里头生了一窝小老鼠,这下不扔都不行。 团团听他妈说起这件事,让他妈把他 爷爷奶奶的旧衣服全扔了。苏笑笑不敢,团团跑过去,老张抄起扫把揍他,气得团团直跺脚。 团团到他爷爷家说他家门口来个人,瘦的只剩一把骨头,没有棉鞋也没有棉衣。老张气得指着大孙子:“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那你给不给?” 老张打开柜子,把五年前的棉衣棉裤找出来,又找两双前年的棉鞋。老张怕团团当破烂卖了,跟他到胡同口,确定门口有个乞讨的老张才回家。 团团把衣服给他,又给对方五毛钱:“我这里有个包吃包住,工资不高,但很辛苦的工作,你愿意的话,去澡堂洗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来找我。” 对方本能接过去。团团抬抬手:“去吧。”然后跟许小军回屋。 第129章 有福不会享到手的副局长因此没了多亏…… 许小军坐下惊呼一声。张怀民差点咬到舌头,“你又怎么了?”许小军转向团团:“你说的是不是食堂卖菜烧火刷锅洗碗的工作?从凌晨四五点干到晚上七八点?” 团团点头。 张怀民:“你们学校食堂也外包出去了?” “不是我们学校。是陈大勇学校。你怎么知道食堂可以外包?”团团乍一听陈大勇说他们学校食堂今年秋天被承包出去,差点以为他没睡醒。 张怀民哼一声:“要是学校自己的,看门大爷都会想法设法把亲戚安排进去。十人烧火二十人刷碗,五十个人买菜。学生没有职工多!” 苏笑笑不禁说:“也只有私人食堂敢把人当牲口使。” 其实不是的。不缺刷碗洗菜工。缺的是三四点起来和面买菜的。哪怕工资给的高,大部分人也受不了天天起这么早。虽然食堂八点关门,洗好收拾好最迟也会到九点。在食堂住的工人只能睡五六个小时。除非睡眠好,沾到枕头就睡。所以不久前承包食堂的人之一开车时犯困,加上上冻路滑,拉菜回来的路上撞到树上。幸好路上没有行人,他本人和跟车的穿得厚只擦破点皮。可是这也把跟车的工人吓得当天辞工。 陈大勇跟团团说这事的目的不是心疼车瘪了一块,是因为第一次听说学校食堂能外包,他感到稀奇分享给团团。 张怀民提醒团团:“工作这么辛苦,有可能埋怨你。” 团团:“那他活该冻死!” 许小军点头:“凭现在这么冷,我要是他,包吃包住没有工资也干。好歹撑过这个冬天。” 苏笑笑问:“团团,再过一个月就放假了吧?” 团团:“可以叫他帮回家过年的学校职工值班啊。值班室啥都有。” 许小军补充:“也许会给他几块钱辛苦费。平时再在学校捡废品,等到明年立夏就能攒够出去租房或者南下买车票的钱。” “他看起来不傻,又天天在外面晃悠,肯定知道南方工作机会多。”团团感觉年糕快凉了,赶紧吃几口,“前提他还回来。” 能活着谁想死呢。 凭他走投无路四处乞讨,也没有想过死了一了百了,足以说明他想活着。 团团帮他也是看他能跑能走,可以偷抢拐骗却选择乞讨,甭管是因为他胆子小不敢干,还是因为良心未泯,至少可以保证一点,到了大学不会给他和陈大勇惹祸。 团团考虑到陈大勇还不知道这事,饭后收拾好他俩的东西就叫许小军去陈大勇家。 陈大勇刚从同学店里回来,从许小军口中听到团团的安排就说,“那么麻烦干嘛。我同学正好缺个看店的,让他晚上睡店里——” “不行!”许小军打断,“他可能都没有身份证,回头起了歹心,把你同学的东西卷走,我们上哪儿找他?” 陈大勇忘了,不禁朝自个脑袋上一巴掌,“我真是——幸亏遇到的都是同学。”他认识的唯一一个社会人士,虽然上学时学习不好,但家教好,所以这些年他没有被骗过。 “食堂里都是锅碗瓢盆米面油盐,他拿少了只够自己吃,还要自己做。这样还不如留在食堂。拿多了一定会引起保卫科的注意。”所以不用担心他监守自盗。 陈大勇问:“他身体健康吗?” “你们学校食堂不给检查身体啊?”许小军顿时忍不住同情他。 陈大勇见状瞪他:“别瞎说!我们食堂工人一个比一个健康!” “我和苏团团跟他说话时没见他咳嗽,应该没有肺结核。真查出他有传染病再说。” 陈大勇收拾行李:“在苏团团家?” “不知道。” 陈大勇停下,什么叫不知道。 “他身上太脏。苏团团给他五毛钱叫他去洗热澡,还把张爷爷的旧棉衣旧棉鞋给他,让他换上,然后他自己选。穿暖和了不一定回去找我们。” 陈大勇继续收拾,“那先过去?” 到团团家胡同口看到个大老爷们朝胡同里张望,俩人以为他在等人。从他旁边过去,许小军猛然停下,对方身上劳动蓝衣服他好像在哪儿见过,再仔细看看,“你是那个葛大叔?” 那人惊了一下,朝许小军看过来,下意识点头。许小军奇怪,“洗好了?那怎么不过去?” 团团脸带稚气看起来不可信,他怕失望,更怕小家伙为难,以至于裹足不前。 许小军见他犹犹豫豫的愈发纳闷,都沿街乞讨了,还有什么顾虑啊。这大冷天,不找个包住的工作不怕冻死吗。 陈大勇想起几年前无家可归的自己,那个时候他兜里有钱,身边有同学,但到团团小叔家门口他也不敢进去,总觉着踏进去就是另一片天地,有可能脱离苦海,也有可能跌入深渊。 然而几个同学没容他瞎琢磨,杨一名个莽夫认为他走得慢,一把把他推进去,差点啃了一嘴泥。 陈大勇:“那你在这里等我们?” 许小军心里嘀咕一句,麻烦!又对陈大勇说,“你在这儿等我吧。我们已经收拾好。”跑到门口就喊,“苏团团。” “咋了?” 许小军:“走了!” “那个葛大叔还没回来,再等等吧。” 许小军翻个白眼:“在胡同口。陈大勇也在那儿。” “啊?你们碰到他了?那等我一下。”团团跑去书房,提两个书包出来。 见团团很高兴,许小军犹豫再三还是没说,不是他和陈大勇来得巧,那个葛大叔可能就走了。 到车上,团团掏钱买票。转了一路车,四人才到经贸大学。 值得庆幸的是食堂还没招到人,最近都是跟另一个食堂的人一起买菜。其次那个葛大叔有身份证。包食堂的几人确定身份证是真的,就问葛大叔什么时候来上班。 陈大勇开口表示今天就行。随即聊工作内容和工资。工作简单,跟车买菜回来帮忙卸货,然后烧火,收拾碗筷打扫卫生。不需要他刷完洗菜和面。但包食堂的几人不太敢用外地人,所以不敢说以后在我们这里干,只说三十一个月,先干一个月试试。 那个葛大叔的眼睛一下亮了,像看到了希望。 陈大勇挡在他身前:“试用期过后会加工资吧?” “肯定的。”他们也不想经常换人——不巧碰到个表里不一的搞出点事,他们几个都得进去。 大学生可不好糊弄。听说以前食堂做的饭不好吃还不干净,大三大四学生屡次反映没用就找上纪委,纪委派人严查,也不知道怎么查的,连副校长都进去了。 陈大勇又说:“他身上没钱,牙刷牙膏洗脸盆这些东西你们买,回头从他工资里扣?” 这些东西不值钱,除了牙膏都可以跟别人凑合。包食堂的几人点点头,接着问他身体情况。 陈大勇:“我说健康你们也不信。防止以后扯不清楚,你们自己带他查,不管查哪方面他都配合。” 许小军转向那个葛大叔:“没问题吧?” 还给检查身体?这么好的事上哪儿找去。绝对没问题!葛大叔连连点头。 包食堂的几人一看他这么老实就把人留下。 冬天黑得早,团团看看天色,和许小军先回学校。 陈大勇走后几人就问那个葛大叔,陈大勇是他什么人。那个葛大叔担心人家知道真相后不要他,又不知道怎么编瞎话,就扯出一丝笑试图蒙混过去。 葛大叔的棉衣棉裤明显不合身,裤脚和袖子都短。虽然团团、许小军和陈大勇看起来不胖,除了团团他俩也不白,但气色很好,没受过罪。跟面黄肌瘦的葛大叔不像一家人。几人估计他是陈大勇的穷亲戚,考虑到以后需要他做事,不能让他难看,便就此打住。 要搁以前,别人不信首都人民有外省的穷亲戚。那些年几十万人下乡,谁要说谁家没有外地的穷亲戚,那他家绝对有问题。当年可是连很多大领导的儿子都在农村锻炼过。 葛大叔到食堂那天已是十一月初八。满打满算干一个月,陈大勇就放假了。 一周后,陈大勇吃过午饭在食堂外晒一会太阳,看到桌子收拾干净,估计工人闲下来就去后厨。 承包食堂的三人是堂兄弟,年轻的会做菜,两个中年人一个会开车算账,一个会修电表通马桶。 陈大勇找师兄打听过,年初纪委严查时正好碰到学校老师请人通马桶,老师跟邻居聊几句食堂的事被通马桶的听到,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由通马桶的请门卫抽烟喝酒,门卫及时把消息递给他,他和俩兄弟把食堂盘下来。 以前食堂一直亏损,以至于学校也不清楚一个食堂能赚多少钱。开会商议,第一年免费,如果学生满意,明年续租时再商量承包费。 陈大勇到门口就被拦住。陈大勇说:“我找老葛。” 在职工餐厅抽烟的人过来。陈大勇一看是食堂承包人之一,“找你也行。借一步说话?” 对方给他一根烟。陈大勇摇了摇头,离食堂十几步,陈大勇停下:“老葛在你这里干的咋样?” “挺好。”对方一开始想给老葛个下马威,怕他仗着有个大学生亲戚撑腰不好好干活。然而人家特勤快,这三兄弟非但不好意思为难他,看到别人吃肉他只敢夹菜,就给他夹肉,让他多吃点。 陈大勇:“他身上没钱没脸回家,过些天学校放假,让他帮你们看食堂。工资你看着给?” 三兄弟第一次干这么大,他们又是外来户,也担心过年期间学校职工伙同外人把食堂搬空,“可以。” “那你忙吧。” 对方愣了一下:“就这事?你不进去?” “不用。”陈大勇跟他不熟,也没有团团热 心肠,“学校都放心把食堂交给你们,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话把对方说高兴了:“放心吧。不会亏待他。” 腊月初学校放假,食堂给工人们结工资,其实除了老葛都是自家亲戚。轮到老葛,食堂给他六十块钱,过节费加工资加过年期间的值班费。 陈大勇离校前去食堂看一眼,见老葛的衣服挺合身:“新买的?” 老葛朝包食堂的几人看去。年龄最大的那个过来:“我爹以前在灯泡厂上班,这是单位发的工作服,款式不咋样,但耐穿。挺好吧?” 陈大勇点点头,对老葛说:“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干!” 老葛张张口,犹犹豫豫看着陈大勇越走越远。包食堂的这位忍不住问:“你不是要向他道谢?怎么不说?” “我——他,不在意吧。” 包食堂的这位摇头:“幸好遇到的是大学生,一个比一个天真。但凡他在社会上呆两年,凭你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都不会帮你忙前忙后!” “我,我下次?” 人都走了也只能等下次。包食堂的这位把老葛叫屋里,指着白菜土豆和萝卜,以及埋在土里的大葱,“柜子里还有米面油,够你吃到年后。年底有走街串巷卖肉的,你自己买两斤。出去锁门!” 老葛点点头表示他有在听。 想想他这么大的人能照顾好自己,包食堂的这几人把上锁的上锁,车里的油放出来——车是学校的,他们走后职工要用,老葛也不好拒绝。 这些人到家,陈大勇也到团团家,告诉他老葛挺好的。 团团点了点头。 陈大勇奇怪:“不想知道他咋样?” “好就行了啊。”团团抬眼看到他好像很意外,“他不是我亲戚,也不是未成年,我还负责他一辈子啊?就是我家亲戚,遇到事我妈妈也是给出意见让她决定。” 陈大勇想起以前,几个同学说可以帮他做什么什么,但上不上学,从不从家里搬出来,也让他自己决定。 “是我一时没想到。”陈大勇听到脚步声扭头看去,“许小军?还没回去?” 许小军叹气:“我倒想早点回去。这边太冷。我感觉今天有零下十五度。我家湿冷湿冷也没有这边冻人。” “那怎么回事?” 许小军:“昨天下午我们从学校出来就去车站,工作人员告诉我南边突降大雪火车晚点,让我明天上午再去看看。” “实在不行年后再回去。这么冷的天,在火车上三四天多受罪。” 许小军的妈听天气预报首都温度低,她就叫大儿子写信提醒小儿子,回不来就在团团家过年。 许小军闻言点头:“回头跟你一块过年?” 陈大勇笑着说:“好啊。”转向团团,“我明天去拿货,你去不去?” “我去看看。”团团听几个直系师兄说他们学校的只要不出国,将来去哪个单位都会很忙,团团就想趁机多玩玩。 许小军:“我也去。先陪我买车票?” 这年头年底南下的人少,车票不紧张,第二天一到站许小军就买到两天后的车票。随后三人拿两包货。陈大勇和团团拿的都是喜庆好看的手套帽子发卡等小东西。 俩人现在热闹的公园或电影院门口卖,准备过几天置办年货的人多了,街上热闹起来再去同学店门口。 天气太冷,他俩也没有要钱不要命,每天下午四点多就收摊回家。 周末张怀民在家,看到儿子鼻子青了,“跟你妈一样有福不会享。” “多走动身体好。天天在家里就生锈了。”团团朝他爸肩上一下,“张队长,比以前胖了一圈,没发现吗?” 张怀民:“谁说的?我前几天刚称过。” “那你完了!”团团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跟以前一样重,但明显胖一圈,看来你八块腹肌变成一块了。”说完啧一声,一脸惋惜的样子,张怀民想给他一下,“开门去!” 团团白了他一眼:“门又没关。” 张怀民呼吸一顿,朝外吼:“没锁门!” 话音落下,门被打开,不是旁人,刑侦队年轻的探员。张怀民心慌,拽开当道的儿子:“出什么事了?” 年轻的刑警见状赶忙说:“局里没事。局长让您跟部里的专家出差。” “现在?” “现在!局里有您的资料,局长已经叫人买机票。买不到机票就乘火车。” 张怀民就想跟他过去,苏笑笑问:“要不要收拾行李?” “对!去几天?”张怀民边回来边示意他进屋。 来人也不清楚:“我也不知道。” “局长没说出什么事了?” 之前年轻的刑警好奇,多嘴问了几句:“连环杀人案。那边请部里支援,部里派痕检专家和法医过去没有查到有用证据。考虑到案子在当地影响很大,部里打算再派几个刑警过去协助。局长听说了这事向部里推荐你,说你当刑警时间短,但上过大学懂得多,可能另辟奇径。部里实在毫无头绪,就让你跟他们去看看。” 张怀民:“所以你也不知道去几天?” 苏笑笑找出张怀民的提包,放一套秋衣和毛衣毛裤,让团团把他的新袜子新内裤贡献出来。团团又拿一双新鞋,还有新牙刷牙膏毛巾和喝水的杯子。手套和帽子也准备一副备用。 苏笑笑见提包还有空就想带吃的,一想到坐飞机,“飞机上可以带牙膏吗?” 张怀民:“我坐过的飞机什么都能带。” 苏笑笑白了他一眼,安全起见把牙膏拿出来。 张怀民问下属还知道什么。年轻的刑警不敢有所隐瞒:“局长走后大家聊了几句,都认为是流窜作案。嫌疑 人可能早跑了。您去也是白去。我们不建议您这个节骨眼上出差。“到手的副局长因此没了多亏啊。 第130章 上了一课他心理变态啊? 啥也没查到,再因此丢了副局长一职,张怀民肯定难过伤怀。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他不知道也罢,知道了装不知道,甭说推荐他的局长会怎么看他,他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张怀民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苏笑笑看看对面屋檐上的积雪,这个时候流窜作案,活腻了吗。“知不知道案件发生在什么地方?” “不清楚。应该是北方。局长提醒队长多带两件厚衣服。” 团团听了这话把他妈妈给他爸买的羽绒服拿出来。 张怀民以前嫌羽绒服高调,整个市局刑警队也找不出第二个。全然忘了他是队长,队员们看到他穿很贵的羽绒服也不会说什么。毕竟不是华而不实的东西。 张怀民身上有合身的棉衣,直接套上羽绒服居然不紧,他边整理衣服边说:“流窜作案不是为财就是为色。看看死者的情况就清楚了。真是流窜作案也是当地人。” 年轻的刑警心说,张队是不是太武断。 张怀民见状提醒他几句:“如果是农村,来个陌生人鹅和狗都会叫。如果在城里,你来一趟,我可以保证至少三个人留意到你。什么也没查到,说明就算不是当地人,他也在附近工作,熟悉路况才可以完美避开所有人。不然瞒不过大爷大妈的眼睛。” 苏笑笑往包里塞一把钱,有十块的有一毛的,足足有两百多。 张怀民脱掉老罗同志做的棉鞋,穿上带有绳子走跑都方便的雪地靴,拎着包对苏笑笑说:“别担心,那个案子要不了几天。” 年轻的刑警听了这话不禁说:“带我去吧,我给您拎包。” “这事你要找局长。他不同意你自费?” 他脱口道:“自费就自费!” 张怀民挺意外,没看出来啊,还是个有钱的主儿。 这位刑警家里条件不错,他父母通过关系找到局长,局长明确告诉他们,自己只能做到他的功劳别人抢不走。局长等着年后大选官升一级,不敢这个时候犯错误。 不能偏袒他,局长碰到跑腿的事就让他上,让他多露露脸。 案子难办,部里的领导心烦,一听不需要他们解决食宿,人家局长也同意,就让这个年轻人跟着。 张怀民一行五人下了飞机又坐火车又转公交车才到事发地公安局。 其他人在飞机上看东西头晕,张怀民不晕,留意到死者是三位年轻女性,确实是连环闪人,但不能确定是报复杀人还是见色起意。 到县公安局,张怀民提出这一点,所有人侧目。部里先派过来的专家问:“都是年轻女性还不能判断吗?” “只有最后一位受到侵犯。我更倾向侵犯是顺便,其实嫌疑人见不得别人有妻子他没有。他不敢杀男同志便欺负弱者。”张怀民话赶话说到这一句,灵机一动,让当地民警把死者资料给他。 队长立刻告诉他前两个已婚,第三名死者有对象。 张怀民带来的小兵不禁说:“他心理变态啊?” 张怀民横他一眼,部里的领导还没开口他插什么嘴。年轻的刑警低头躲开他的视线。张怀民问排查情况。 先前苏笑笑朝外看,张怀民就意识到现在的天不适合到处窜。这一路上公交车几次打滑,如果是外地人,怎么可能险象环生几次后还有心情杀人。所以他愈发确定是当地人干的。 张怀民看到案件内容,最后一起是一周前,一周前这边没下雪,但市里下雪了——今早火车晚点,张怀民问工作人员还要多久到,工作人员告诉他不清楚,最近经常停运之类的。如果是流窜不可能不提前买票。案发当天市里下雪,他是有多大胆明知道可能走不掉还犯事。 还有一点,没有留下指纹等有用证据,死者体内也没有别的,说明凶手计划周密。张怀民觉着奇怪,有钱买套没钱嫖吗。 来的路上张怀民看一下,这个小城说小也不小,整个县城包括底下乡镇至少有八十万人。去掉女性和未成年男性以及老人,也该有十万青壮年。 张怀民下乡办过案,很清楚县公安局和派出所有多少人,不可能短短几天摸排清楚。 在人家地盘上,张怀民没敢直接质疑,问部里的几位领导和痕检专家:“我们先开个会商量商量?毕竟刚来什么都不了解。” 部里的领导是军人出身,没上过大学,但尊重大学生,就表示先去招待所。 到了招待所,当地民警离开,先前就听出张怀民话里有话的领导问他怎么想的。 张怀民道:“交通不便,流窜作案的可能性极低,我认为是当地人。没查到可疑人,应该是当地民警排漏了。” 痕检专家道:“已经查了三次。” 张怀民:“一天下来精神疲惫,容易忽略细节。比如民警查房,我说屋里只有我们几人。”指着他的小兵,“他躲在被子里,民警一进来就可以看到。可是据我所知,这里家家户户都有地窖。” 专家不禁问:“这里不是西北,也不是东北,怎么会有地窖?我们去村里查过,萝卜白菜都在厨房里放着。” 张怀民:“窖红薯。” 几人脸色微变,显然忽视了这一点。随后几人转向领导,请他拿主意。领导沉吟许久,决定再查一遍,挨家挨户,以人口普查的名义,必须见到本人。 这次查的细,仍然没有可疑人。 部里的领导发现张怀民好像不意外,就让他说说他的看法。张怀民问:“外出打工的该回来了吧?” 大部分民警点头。 张怀民:“没有回来的重点排查。去了哪里,怎么去的,都记下。” 部里的几人朝张怀民看去,他还怀疑人躲在地窖里不成。 张怀民确实怀疑不是流窜作案。先前从市里转车跟公交车司机聊几句,司机开了二十多年车没有听说过这么高明的杀人案。 只在一个县城杀人,嫌疑人跟此地有仇不成。 民警把不在当地的人挑出来又查一遍。 资料递到张怀民手里,他跳过在外半年以上的,视线停在一个地方。他旁边领导问:“有问题?” 张怀民:“他在甬城?” 当地公安看看职业:“会建房?在我们当地建筑工人都是跟着包工头走,没有作案时间。” 张怀民点点头:“我想问谁告诉你他坐火车去的?” “他父母吧?” 张怀民听出不是他查的,让他把排查民警找来,仔细说说对方父母的反应。 等他说完,张怀民就不禁冷笑:“别的地方我说不准。可惜是甬城。甬城没有到这里的火车!市里也没有到甬城的火车!他需要到省城转车。凭火车经常晚点,他要在省城住一晚。正常情况下正常人会选择不需要转车的大巴!还有,此地离首都更近,一个建筑工人不去首都去甬城做什么?转行卖海鲜?” 满室哗然! 此地刑警队长去过最远的地方是省城,他家也没有南下打工的亲戚,对他来说南方像天边,自然想不起来查通往甬城的班次。 队长激动地豁然起身。部里的领导叫他等一下,“听说当地百姓会挖地窖窖红薯?”言外之意别忘了查地窖。 地窖长时间封闭,人在里面会憋死。摸排民警潜意识认为地窖里藏不了人,压根忘了可以漏一条缝,天黑下来再出来。 当地队长带队,办案民警全换上便衣下乡抓捕。然而扑了个空——人确实出去了。队长拆穿嫌疑人父母——市里没有到甬城的火车。嫌疑人母亲心虚到不敢看民警。 队长把嫌疑人父母分开讯问——嫌疑人是第一个案子案发前三天走的,但不是去甬城,是去他姥姥家。到他姥姥家第二天跟表弟去隔壁镇上玩,碰到第一个受害人。 当时公安局认为是仇杀或者情杀,一直围绕受害人社会关系调查,也就没有大规模排查。 再后来他在城里建筑队打工,还是建筑队大工。不久前听说上面来人他害怕,晚上回去拿几件衣服就去隔壁市。前几次邻居看到了,以为他有正当职业不会想不开犯罪,就没有刨根问底。以前民警排查时问过嫌疑人邻居,邻居证明他跟村里的几个都在城里做事。 最后一次排查张怀民要求写清楚去哪里打工,因为村里其他建筑工人这几天陆续回来过年,嫌疑人父母不敢提城里,注意到不是上次来的民警,自作聪明扯出甬城。嫌疑人走时坐的火车,嫌疑人父亲想到这一点补一句坐火车走的。不然张怀民注意不到他。 有一点张怀民猜错了,他有未婚妻,年后结婚。第一个受害者埋汰他几句,他冲动杀人后发现公安抓不到他,很有成就感就继续作案。 之所以是年轻女性,因为小孩子身边不是有玩伴就是有家长,大娘一个比一个泼辣,保险起见瞄准年轻女性。尤其是生活美满得意的女性。 撤回局里的公安把这一点告诉张怀民,解释他们也是因为对方有未婚妻而先入为主忽视了嫌疑人。部里的领导和痕检专家以及法医也很意外,只因不符合犯罪心理。 队长担心嫌疑人父母通风报信,带着他们连夜赶到邻市。第二天下午电话打回来——嫌疑人抓捕归案。 随张怀民来的年轻刑警不禁问:“这么简单?” 张怀民:“你当拍电视剧呢?侦探小说里烧脑的案子在现实生活中可能只有百分之一。其实凶杀案就那几种。只要做过就有迹可循。除非被办案人员忽视,或者人为破坏证据!” 痕检专家补一句:“也有受害者家属不信任办案人员,隐瞒实情,案件查错方向。办案人员走到死胡同回头再查,证据早已被嫌疑人处理,甚至恶意栽赃,导致后来发现的嫌疑人没有作案时间,案子成了悬案。前者衬托凶手智商高,后者像我们包庇‘嫌疑人’。” 痕检专家拿着在现场发现的脚印去嫌疑人家中,跟他母亲做的布鞋底一模一样。 张怀民还是市局大队长,不能离开太久,就问部里的几位领导什么时候回去。 当地土地肥沃,可是人多地少,家家户 户种的粮食勉强裹住温饱,县里都没有水泥路。他们帮助当地抓到凶手,刑警队长回来一定会请他们吃饭。部里领导决定立刻回去。 县局领导一听说案子破了就去招待所,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也是因为县里的几辆小破车都被开走,他们骑车来的。 小城最高的楼不过六层,市民住的几乎都是低矮的瓦房,低头不见抬头见,又因为是建国后当地第一件大案,男女老少密切关注,以至于不到一周就传遍整个县城。 隔壁县听说了此事就来取经。当时在张怀民等人身边的民警把他们的话告诉隔壁县刑警,队长认为查错方向——三天没破案受害者家属就骂官官相护。如果一开始就不信任办案民警,那一定有所隐瞒。想到这些,隔壁县刑警队长立刻回去。 张怀民下飞机那天正好小年。张怀民先去局里报到。局长见着就问:“是不是流窜作案?” 张怀民:“不是。又不是外来人口很多的南方,再加上这么冷的天,不适合流窜作案。” “当地人干的?” 张怀民点头:“连着两个案子让当地公安束手无策,他认为自己聪明。也确实聪明,断断续续在建筑队干两年就当了大工。” “当大工要聪明,还要胆大敢上房啊。有这本事干点什么不好。”他接着就让张怀民回去休息,心里打算找机会去上面请功。 案子不在首都,论功行赏没有张怀民什么事,但可以趁机跟上面说一声,间接提醒上面以后还会用到张怀民,张怀民的未来就稳了。 张怀民是他的兵,他稳了等于他稳了。 到家快三点,张怀民饿过劲,苏团团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没人给他张罗吃的,张怀民干脆回屋睡觉。 他累糊涂忘了闩门——民警排查时他也没闲着,随领导和专家去现场。出来时差点迷路,张怀民等人可以肯定是当地人所为。不过几人还是去了街道派出所,但派出所没人,都排查去了。张怀民就找交警,交警最近没有发现外省人,因为说话不一样,他听得出来。 三个案发地走一遍,又详细了解了周边环境,张怀民的秋衣都汗湿了。 团团一推门开了,堂屋门也敞开着,心里咯噔一下。悄悄到院里,准备去厨房拿菜刀,看到堂屋饭桌上的提包,团团松了一口气,打开提包,里头馊了。 团团找到他的围巾捂住鼻子,把他爸的臭袜子拿出来,臭秋衣秋裤扔洗衣机里。 本想顺手洗了,看到他爸在卧室睡得天昏地黑,担心吵醒他,团团决定拉开炉子把暖瓶灌满,留张队起来洗脸刷牙洗脚。随后又切点白菜叶,叫他奶奶和面,给张队煮手擀面。 煮面前团团把他爸叫醒。张怀民起来刷刷牙,团团就把面盛出来。张怀民挺意外:“你做的?” “奶奶擀的面条。” 张怀民心说,这样也养值了,“拿头蒜。” “爸爸,案子破了?” 张怀民点头:“也给我上一课。这世上最不缺神经病,不能用常理推断。看起来有儿有女家庭美满,也有可能恶贯满盈。这次不需要我写总结,我也要写下来让全局公安传阅。” “月亮也有阴面。白天天使,晚上魔鬼很正常。不能怪爸爸想当然。” 张怀民:“还是要写下来。这次我就是运气好。我认为凶手单身,他有对象。我认为他穷,他在他们村算有钱人。唉,这种情况不能有下次!” 130-140 第131章 临门一脚你打算弃医从武? 局长听说张怀民写了结案报告也要去看看。 随着案件不断增多,这几年局长也在不断学习新的刑侦知识,希望可以多干几年。一来为人民服务,二来他身体允许,多干几年退休后能多领点养老金,他也是上有老下有小啊。 午饭时刑侦队长在食堂看到张怀民,就端着餐盘到他对面坐下:“那个案子,虽然交通不便,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有可能是外地人流窜作案。您怎么肯定是当地人?” 张怀民:“本地人像过筛子一样过清楚,再查外地人也不迟。事实上我到那边就发现他们查漏了。” “怎么发现的?”刑侦队长好奇。 张怀民:“我们都去过乡下,村里人跟你说他儿子进城打工去了,邻居又说跟谁谁谁一块去的,是不是潜意识认为他在外地?有没有想过他中途回来过?” “就算晚上回来避开所有人,可村里的狗——”刑侦队长忽然想起村里的狗看到熟人,或者听到熟悉的脚步,闻到熟悉的气味都不会叫。 张怀民继续:“那边又说案发当天就安排排查。可从案发到我过去仅仅一周就排查结束。别说全县七八十万人,七八十万粒黄豆也会挑花眼。挨家挨户询问不可能这么快。三起案件都发生在镇上和县里,民警潜意识认为不可能是农村人作案——农村没有通往县城的大巴,家家户户也没有摩托车,骑车要一个多小时。大冬天谁闲着没事来回几个小时冻得哆哆嗦嗦只为杀个无冤无仇的人。” “他们太在意过往经验。” 张怀民微微摇头:“没有经验。第二起案发时,省城专家过去也不知道怎么查,他们没办过连环杀人案。当地局长以前是个老兵,转到县公安局二十多年,不算这次,只办过七次凶杀案。两次寻仇,三次械斗,两次情杀。其中三次没等出警嫌疑人就投案自首。这次案发后县里第一次组织排查,民警没干过这活儿,习惯把群众当嫌疑人讯问,差点跟村里人打起来。” 当日部里领导要求再查一遍,民警忍不住抱怨又怕领导听见,在厕所嘀咕多冷多累刁民多么不配合等等,被正要上厕所的张怀民听见。 正是发现民警带着情绪工作,第四次依然没有查到可疑人,他才稳如泰山。 在张怀民背后的经侦队长端着餐盘过来:“这个案子我也很意外。三起案件只查到一只鞋印,还看不出什么牌子,我以为是高智商犯罪,或者对方反侦察能力强。没想到是个建筑工人!” 张怀民:“不应该先圈定嫌疑人。应当先分析受害人。这个案子当地民警最初侦破方向是对的,查死者社会关系。他们没想到逛街买东西不小心碰到争吵几句也能成为杀人动机。看到嚣张的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凶手心理上得到极大满足。过段时间这个满足感消失才有第二起第三起。” “不能干点别的?为什么要杀人?” 张怀民思索片刻就要开口,副队长在他旁边坐下,道:“心里扭曲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张怀民笑了。 副大队长不禁问:“不是?这不是您说的?” “别‘您您’的挤兑我。”张怀民抬抬下巴扫一下几人,“抓过赌吗?” 几人当片警的时候正好赶上十年革命没人敢赌。这几年出现很多地下赌场,然而不需要几人带队。 张怀民见几人摇头:“赌鬼赢了钱高兴,不是因为他喜欢钱。起初赢一块觉着手气不错,赢十块觉着运气不错,第三次赢一百觉着命好。第四次输了两百他想赢回来。我们管这种情况叫赌徒心理。其实赌博过程中把他的快感拔高,赢一块像得了鸡骨头,赢一百就像红烧肘子,他为了吃到红烧肘子只能不断下注。那种凶手也可以用鸡鸭鹅牲口代替,可杀牛哪有杀人有成就感。” 经侦队长问:“戒不掉吗?” “抽烟吗?”张怀民问。 刑警办案经常熬夜,不抽烟受不了。后来为身体着想想戒戒不掉,一天不抽烟浑身难受。 张怀民听到他叹气:“赌和毒就是你抽烟的十倍百倍,不死不休!” “这人要没被抓会一直杀下去啊?” 张怀民:“他有个未婚妻,年后结婚,如果他有个儿子,兴许会为了孩子就此收手。” “那不就成了悬案?” 张怀民点头:“他是建筑工人,这次没有被抓,回头被砖头砸死也会变成悬案。可他死了 ,死者家属还活着,死者父母会死不瞑目。” 刑侦队长问:“张队,我发现您每次到现场都是先叫民警排查,还几乎每次都是这样查到嫌疑人。就没有别的方法?” 张怀民:“你第一天当刑警?” “这不是想尽快破案吗。” 张怀民摇头:“证据确凿都有可能造成冤假错案,你想要什么捷径?” 副大队长想起张怀民在分局办的一个案子:“你是指你以前办的案子,犯罪现场有不属于嫌疑人和受害人的东西?” 张怀民点头:“如果我们认定那个证据是嫌疑人留下的,因此把人抓过来,在夜里人最乏的时候审几次,让他生出这么痛苦不如死了算了,他就有可能认罪。”顿了顿,“所以我不赞成用这种手段。放走嫌疑人事小——他在局里有档案,只要不出国我们想找还找得到。万一冤枉了,人被枪毙可就死了。”突然想起什么,“人死了他们的父母要承受的不止是老年丧子,老无所依。家里出个杀人犯,整个家族都在村里抬不起头。甚至可能连累同村人当兵政审过不了。” 副队长:“你刚说为了儿子收手,就是凶手担心他一旦被抓儿子也活不好?” “是这样。”张怀民道,“碰了毒和赌的如果良心未泯还在意家人会选择自杀。” 刑侦队长:“你只说这两样,黄呢?” “黄的危害比多大波及面多广还要我说出来?严打还治不了好吃懒做的男人把同村姐妹拐进城为他赚钱,不严打你去洗个澡都有可能感染一身病。” 刑侦队长年轻时街上没有这种情况——八大胡同的人都被安排进厂工作,做正经行当。近几年出现出来卖的,但主要由派出所负责。刑侦至今没有接触过这类案件,不怪他身为老公安还向张怀民请教。 张怀民把汤喝了就问:“后天晚上我再过来?” 局里给张怀民几天假叫他好好休息,办过案子的人都知道,一个大案下来头发能白几十根。可张怀民一走十多天错过许多事,以免开会被问到啥也不知道,回来第二天就来局里。 了解清楚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张怀民才敢给自己放假。 后天除夕,以前是张怀民坐镇,副队长时在时不在。他寻思着张怀民上去不再兼任大队长,轮也该轮到他。这个节骨眼上不表现什么时候表现,“你初一过来。除夕我在队里。有事我叫人去接你。” “我晚上过来。我家那俩习惯了我除夕不在家。我在家他们反而不踏实。” 副队长不懂:“为什么不踏实?” “夜里会惊醒,做梦梦到出事了,你们到处找我。” 刑侦队长不禁问:“在家更安全吧?嫂子不怕您出来遇到危险” “以前当兵的地方几乎年年台风,有时候还能看到不属于我们的巡逻舰,她那个时候担心。多年下来不想习惯也习惯了。” 局里众人至今不知道张怀民在哪儿当兵。虽然好奇,但不敢追问。没法问就没意思了,一个个埋头吃饭。 下午确定没什么事,张怀民两手空空去乘公交车。在车上看到大菜市场的招牌,张怀民想买点菜,不经意间看到路人拿的春联,想起团团放寒假在家没事早该置办齐了。 到家看到绳子上挂的鱼和肉,张怀民庆幸没有自作主张,否则跟儿子买重了,小混蛋又该埋汰他。 团团听到推门声就朝外喊:“是不是张队?” “我是你爸爸。”张怀民大步迈进堂屋,看到隔壁卧室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团团裹着被子,靠着两个枕头,床边放一堆书,“在床上看书不困?” 团团叹气:“困呢。”扭头问,“爸爸,我通宵看小说都不困,看我的课本三分钟就犯困,你说为啥啊?” “你的武侠小说通俗易懂,你奶奶都能看。让她看你的课本她字都认不全。你说为啥?需要动脑!”张怀民转身关上门,正好看到对面墙上的挂钟,“苏团团,四点了,晚上吃什么?” 团团:“你把菜准备好,妈妈回来让妈妈炒。” “你妈上一天班不累吗?” 团团:“我不累,我做你吃吗?反正你做我不吃!” “我看你是不饿!” 说是这样说,张怀民吃惯了苏笑笑做的,也不想吃自己做的。不是张怀民懒,比如他炒菜,他觉着盐有点少,再加点一准咸。可每次他的手都不听使唤。比如炒土豆丝,担心半生不熟吃着拉肚子,加点水再炒,酸辣脆爽的土豆丝一定会变软。张怀民因此还奇怪,不是加了醋不会变软吗。 张怀民把菜准备好就打开炉子煮粥。 锅里冒烟,天黑下来,苏笑笑才回来。 苏笑笑到厨房门口闻到米香停下:“做饭了?” “粥快好了。你炒菜。” 苏笑笑点点头,拿掉围巾帽子和手套,看到案板上还有切好的肉丝,“怎么吃?” “肉丝炒土豆丝。”这个菜张怀民做一辈子也做不好,因为醋放多了肉不好吃,一点不放土豆软趴趴的,有时候水加多了还跟水煮的似的。 土豆这种煎炒烹炸炖都不错的,张怀民能做成这样,苏笑笑也是服了。 苏笑笑炒好土豆丝又做个醋溜白菜,一家三口就去堂屋吃饭。 冬天青椒太贵,苏笑笑用的干红辣椒。团团不喜欢冬天的辣椒,而加了红辣椒微辣,对他来说刚刚好。团团喜欢到一口馒头两口菜,慌得跟着急去打仗似的。 苏笑笑不禁说:“慢点,没人跟你抢。” 团团慢下来:“明天妈妈还去不去单位?” “明天正常上班。除夕和初一不去。”苏笑笑转向张怀民,“跟往常一样?” 张怀民:“原本可以在家过除夕。但副队突发奇想要值班,我打算过去盯着。” “以前没值过班?”苏笑笑问。 副队心里一直不服张怀民个空降兵,每次节假日张怀民要说他值班,副队长跑的比兔子还快。张怀民仔细想想:“屈指可数。” “那你盯着吧。现在你就差临门一脚了。” 团团专注吃饭没听明白:“什么临门一脚?” 张怀民:“吃你的饭!” “不说就不说!”团团继续大口大口养自己。 平时一家三口不在一处,也只有吃饭时能静静地聊几句。苏笑笑趁机问:“早上我和你爸出去你就关门回屋,晚上回来你还在床上坐着,一天没出去?跟一名他们闹别扭了?” “哪有。”团团白菜帮子咽下去才继续说道:“杨一名他们找我玩,我嫌冷。再说,就是沿着马路转一圈,没意思。” “怎么不去公园或者溜冰场?” 团团真想去:“都是一群小孩,不好玩。” “那去博物馆啊。前些天天天帮大勇卖东西,这几天看书,再不玩玩就过年了。”苏笑笑问,“听说一些近些年才研究出的材料最近发现几千年前就有了。说不定你能从中得到灵感做出飞机上用的特殊材料。” 团团听乐了。 苏笑笑气得想揍他,熊孩子几个意思啊。“我是你亲妈,还能骗你?” 张怀民附和:“你妈确实没骗你。两千多年前的剑至今削铁如泥。那个时候可没有不锈钢。怎么做到的?” 团团被问住,看向他妈:“真的?” 苏笑笑:“神兵利器有全国巡展,你可以去博物馆问问。对了,上半年还发现一片墓,听说里头的东西以前从没出土过。这事好像还上过报纸。”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团团不禁问。 苏笑笑:“都是改革开放后的事。” “那我得去看看。”团团今天看的那些书以前虽然没看过,但内容对他来说有点浅显。团团不想看,可学校关门了,外面又没有专业资料,市面上能买到且他感兴趣的小说名著都被他看完了,只能捡起书本消磨时间。 翌日,团团就去找几个同学。杨一名不想去,团团把张怀民和苏笑笑说的事告诉他,他顿时来了兴趣。 五个人想去四个地方,干脆抓阄决定,最后去 了故宫。 杨一名从上公交车就一脸无语。到了故宫他惊呆了。指着展品小声问团团:“这些是现代工艺吧?古人有这技术,百年前怎么还用割地赔偿?” “我们有了火/药做烟花,他们做大炮。”团团压低声音,“先别说话,听人讲解。” 快过年了没什么人,工作人员才有时间讲解。 杨一名闭嘴听完,出来就说:“我选错专业了。” 陈大勇扒着他的肩膀问:“你打算弃医从武?” “可惜来不及了。”杨一名一想到流落到海外的东西远比他看到的珍贵精美,他真为此感到可惜。杨一名忽然想起什么,转向陈大勇:“你毕业后是不是去外贸部门?” 陈大勇有个不好的预感:“你想干嘛?” 团团瞥一眼没憋过什么好屁的人:“叫你倒卖军工产品!” 杨一名震惊:“有这么明显吗?” 团团懒得理他:“陈大勇,你按照你的计划来。别理他。那些部门不是一般人能进的。我不是指背景出身,是诱惑太多容易犯错。我爸妈以前聊过。” 第132章 死里逃生张怀民头疼,孩子太聪明也不…… 陈大勇今年大二,离毕业还有两年多,还没考虑过未来就业方向。团团的话让他意识到该考虑这事。 年后到学校陈大勇就跟家里有门路的同学打听,进军工设备单位需要哪些条件。 同窗之情难得。同学据实以告,最基本的是政审。陈大勇父母胆小,不敢作奸犯科,政审不用他担心。但同学又提醒他有条件的话多学两门外语,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周六下午回来陈大勇就算算这几年攒了多少钱。确定毕业一年零收入也能养活自己,他就去同学店里,告诉同学以后不再摆摊。 开店的那位同学的姨妈给他找个老师,服装学院教授,学的越多越觉着以前的他无知,知识的世界就像汪洋大海。他店里请个人平时都有点分身乏术,大学课业比他多多了,要不是怕伤他自尊,早就想问陈大勇忙得过来吗。听了陈大勇的话他十分支持。 陈大勇从他店里出来就去团团家,叫团团陪他练英语口语。 团团问:“之前不是练过?” “一段时间不用就有点张不开口。”对于这种情况陈大勇也没想到。 团团:“那你找杨一名。” “又叫我找他?”陈大勇真不爱跟杨一名聊天。 苏笑笑在院里薅菠菜准备做晚饭。俩人的声音从书房传出来,苏笑笑拿着菜过去,“大勇,如果我说,陈大勇同学,今天中午你吃的什么。会不会觉着奇怪?” 陈大勇点头:“是。怎么了?” 苏笑笑:“你说的英语就像我说的那些,跟发言稿一样。外国人反而喜欢一名的英语。” “洋人听得懂吗?” 苏笑笑点头:“用词精准听得懂。比如这句话,你问我,我问谁。你直译老外瞬间明白,还会夸你简单明了。” “您没骗我吧?” 苏笑笑好笑:“骗你有什么意思?你和团团的学校不一样,专业不一样,再说了,你大学毕业后就业,团团的导师让他继续深造。你俩非但不是竞争关系,可以说八竿子打不着。” 陈大勇挠头:“真这样说啊?” “自信点!”苏笑笑道,“在科技领域西方国家确实比咱们发达。人民生活水平比咱们好。可还不是因为清政府赔的那些钱。一些历史书没有咱们菜谱厚的国家,靠掠夺发家,他们都不自卑,你自卑什么?” 陈大勇想了又想,好有道理啊。 团团拍拍他的肩膀:“还是找杨一名吧。不早点找他他又该约会去了。” “不是分了吗?” 团团:“分了可以再找啊。” 陈大勇觉着杨一名不像恋爱脑。可上一个对象都分了他才听说,说不定又找一个,只是跟上次一样瞒着他们。 杨一名其实不是故意隐瞒,是觉着没到带对象见好朋友的地步。 万物复苏,春暖花开,杨一名确实蠢蠢欲动。可还不知道是黑是白的对象哪有发小重要。杨一名听说了陈大勇的愿望——毕业后进军工单位,就收心陪他练口语。 这回可比上次认真多了。 团团闲下来就拽着许小军陪他逛街。 三月六日周日下午,傍晚准备去学校,正好碰到张怀民不忙提前下班。团团把东西给他。张怀民打开一看,很失望:“就一件?” “回头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张怀民和苏笑笑生在建国前,那时张家贫穷,苏家没余钱,他俩打小没过过生日。等有条件过生日,俩人都三十多了。这个年龄的高干都不过生日,苏笑笑也不好意思烧包。 别看团团嘴上这样说,其实他压根不知道父母哪天生的。担心错过,俩人先找老张,老张想了半天才想起张怀民的。罗翠红清楚苏笑笑的生日,俩人定亲前苏老爷子找人合过八字,后来跟张家人聊过这事。团团一看日子还早就放心去学校。 暑假团团去许小军家,考虑到开学后是他妈妈的生日,俩人跑甬城给苏笑笑买一条裙子。 许小军想起他妈活了大半辈子没穿过裙子,也给他妈买一条。韩大菊同志此生第一次收到礼物,白天当着团团的面还能忍住,晚上回到卧室看着床上的裙子泪如雨下。 老许被她吓得心惊肉跳,脸色都变了,结结巴巴问她怎么了。韩大菊哽咽着说出她太感动了,老许一脸无语。随后又 忍不住同情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收到过礼物。下属孝敬的一根烟一杯酒可不算。 老许忍不住哼哼唧唧阴阳怪气。 韩大菊装没听见,十分珍惜地把裙子放柜子里。 老许见状不禁问:“怎么不穿?” “过几天再穿。”哪天不需要去豆腐厂再穿。 今年陈大勇、杨一名、朱红伟和李小光都在。李小光对他祖父说去他姐家待几天。他姐这大半年攒了不少钱,给他出来回车费。 也是因为人太多,不好意思在许家待太久,从甬城回来两天团团就要回去。韩大菊见朱红伟和李小光一直不敢大口吃饭,在她家挺憋屈就没强留。团团走那天韩大菊把老许赶去豆腐厂,她穿上新裙子带着几个小辈下馆子,然后送他们去车站。 回到家韩大菊就问儿子还有没有钱。许小军姐弟三人啊。他不惦记父母的钱姐姐哥哥惦记。不如钱到他手里,等父母老了给父母请保姆。 许小军先说没钱,后说首都房子又涨价了。韩大菊把兜里的零钱都给他,又说过些天去首都看看。韩大菊这辈子没去过首都,也想去首都玩几天。八月下旬豆腐厂交给老员工,她和老许带着存折送许小军去首都。 四合院这两年涨得多,不过这几年出国的也多,走的还多是知识分子,甚至还有一些高干。这些人的房子地段好,韩大菊就在许小军学校附近买一处小两居。 准备的钱没用完,韩大菊取出来给儿子一半。只因她到首都第二天,许小军就要带她去学校。韩大菊没上过学,不好意思去大学校园。许小军安慰他妈许久,韩大菊愈发觉着这辈子就算到今天也值了。 韩大菊和老许玩了几天,等到周末就买两包东西和拖着行李的许小军去苏笑笑家。 张怀民恰好这一天把单位的车开回来,也是单位配的车,午饭后张怀民送俩人去车站。 老许很羡慕张怀民,当坐在副驾的许小军不经意间透露出张怀民上过大学,一看到字就头晕的老许顿时不敢羡慕。 话说回来,先前买了礼物还被嫌弃,团团这次只给他爸妈准备礼物,给爷爷奶奶准备两样南方点心。 公历九月中旬,苏笑笑的生日,很不巧团团要上课,所以就提前把礼物给他爸。 张怀民一看到裙子就乐出声:“明年穿啊?” “对啊。明年夏天穿。” 张怀民噎了一下:“——也行吧。我的呢?” “你生日不是还早?” 张怀民:“我现在就想要!” 团团回屋拿出打火机。 张怀民看到华丽的外壳:“钢的?” “不清楚!”卖给他打火机的人说仿外国名牌,可团团又不懂,与其瞎说不如不说。 张怀民打开一看挺好:“可我不怎么抽烟啊。” 团团塞他上衣兜里:“给你挡子弹!” 谁也没想到一句戏言真给张怀民挡了一颗子弹。 事情发生在三个月后,张怀民拿到奖金犒赏辛苦了两个多月的下属。一群人准备开车回去,看到几人神色不对。眼尖的老刑警喊一声,而这位老刑警在不法分子那里是熟面孔,对方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一把枪。张怀民本能推开身侧下属,没想到不止一把。等他反应过来晚了。 年轻的刑警看到张怀民倒在地上直接傻了。幸好老刑警反应快,中午没喝酒,腰里揣着枪,三人被当场击毙。 驱车把张怀民送到医院,张怀民醒了。张怀民只觉着胸口疼没大事,从警二十多年的老探员认为他是回光返照。 就算只有一线希望也要抢救啊。 张怀民被推进急诊室,医生准备剪开他的衣服发现没有血迹感觉情况不对。脱掉张怀民的棉衣,发现毛衣没破,医生傻了。 张怀民此刻也回过神,坐起来解释那一枪大概击中胸口,他憋得难受暂时昏过去。医生问他里面是不是穿了防弹衣,张怀民拿起棉衣,棉衣里头有个口袋,除了钱就是苏团团送他的打火机。 打火机被打穿,弹头卡在打火机里面。 医生顿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张怀民哭笑不得,骂:“臭小子!” 女护士问:“儿子送的?” “是呀。”张怀民问,“可以回去了吧?” 医生不放心,劝他做检查,毕竟晕倒在地不是小事。但忘记告诉外面的人。年轻的刑警看着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吓得瘫在地上。 过了半个多小时,张怀民跟医生前后脚出来,年轻的刑警“嗷”一声晕倒在地。 老刑警眨了眨眼睛,又揉揉眼睛,难以置信:“张张——局,您没事?” 张怀民把很有分量的打火机递出去。 老刑警顿时遍体生寒。张怀民拍拍他的肩膀:“先回去。查明枪的来历。” 民间还有很多枪,张怀民料到他会受到枪伤,但没想到这么凶险,手脚也有点不听使唤。可三个人死在闹市区不是小事,必须向上面报告。新来的局长也有可能被叫到上面问话。 张怀民到警局,果然气氛很严肃。他从车上下来,见着他的人无一不目瞪口呆,有的甚至回过神就大叫。 局长在大办公室听到叫喊声很心烦,叫人出去看看,张怀民推门进来,局长当场呆了。胆小的年轻刑警吓得面色发白。 张怀民好笑:“是人不是鬼。” “那你你你——没受伤?”局长指着他的手指哆嗦。 张怀民把打火机递过去,局长张口结舌,在心里感叹一句,亏得老局长说他是一名福将。这种十万分之一的几率也能被他碰上。 局长:“那你昏倒也不是小事。这个案子你别管了。回家休息几天。” 张怀民其实不敢细想,细想会害怕,也担心出错,便点点头。局长指个没去现场的老探员送他回家。 张怀民到家就睡觉。苏笑笑回来看到他很意外:“这几天很忙?” “忙了一天头疼。”张怀民担心吓着她,不敢提这事。 苏笑笑信以为真。 周末,团团在院里刷鞋,张怀民在他身边蹲下:“儿子,那个打火机哪儿买的?” 团团手里的鞋刷啪嗒掉盆里,猛然转向他爸。 张怀民头疼,孩子太聪明也不好。 第133章 张怀民慌了带着几个表弟妹瞎晃悠…… “没事,没事,怎么还哭了?”还没想好怎么糊弄过去,苏团团的眼泪出来了。张怀民怕被苏笑笑看见,然后被追问怎么回事,赶忙给他擦掉,“爸爸不是没事吗。” 团团很害怕很难受,见他说的这么轻巧,气得朝他手上一巴掌。 苏笑笑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张怀民慌忙低声说:“别叫你妈担心!” “怎么了?”苏笑笑过来发现儿子眼睛不对,潜意识认为张怀民气的,“张怀民——” 张怀民跳起来:“跟我无关,是他想哭。”说着话就推她回屋,“孩子大了,不好意思,你就当没看见。别出来!”他出来哄孩子。 许小军拿着他的脏鞋在卧室门边,看着苏笑笑问,他是现在出去呢,还是待会再出去呢。 苏笑笑看张怀民心虚得脸色都变了,愈发确定他气的,“你等会儿。”小声对许小军说。 许小军把鞋放地上,找个小板凳坐下,过了十几分钟,张怀民陪团团刷好鞋子,许小军才出去,“水别倒。”他把脏鞋扔进去。 以前张怀民确实有过把儿子气哭的战绩,许小军也认为团团失态跟他脱不了关系。毕竟他进去不到两分钟,能在这么短时间把很少哭鼻子的人搞得眼皮通红,也只有他张叔能办到。 许小军担心在父子中间尴尬,假装不知道。可许小军还是知道了。 快放寒假了,许小军快回家了,回学校的路上团团叫许小军回头帮他捎个打火机。 “张叔叔的打火机坏了?”许小军问出口,团团调皮的声音“给我爸挡子弹”浮现在耳边,联想到他中午吃饭都没理张怀民,而能考上航大且读下去的智商都不一般,“不是吧?” 团团给他个眼神,让他自己意会。 许小军感觉浑身乏力,很久才缓过来:“所以苏阿姨不知道?这么大的事,万一以后被苏阿姨知道,你家不得发生世界大战?” “瞒到我爸退休就行了。” 许小军想说什么却发现说什么都没意义,“——但愿能瞒这么久。” 团团瞬间猜到打火机被挡子弹,张怀民不敢大意,觉着塞柜子里不保险。下午苏笑笑去洗澡,他把棉袄拆了。晚上苏笑笑看到床上面目全非的棉衣也险些气哭:“张怀民,是不是不过了?!” “怎么会。我才发现衣服上有嫌疑人的血。扔了可惜,不扔穿身上又膈应。” 苏笑笑冷笑:“你看我信吗?” 不信也得信!否则不得把他赶去团团房间睡,“蓝色的衣服血滴上面看不出来。我下午打算把棉衣外套拆了,发现上面几个黑点,闻了又闻才闻出来。 “你都副局了,还用亲自抓人?” 张怀民半真半假地说:“在小地方副局是个人物。上面也就局长书记市长。在首都副局算个什么。碰到大案局长也要 出现场。其实我离得挺远。所以今天才发现。要是直面嫌疑人可就不是几滴血的事。” 常言道:隔行如隔山。 就算前世她看过很多刑侦局,还是无法想象现场的情况:“那你不会等我回来再拆?拆成这样只能拿给团团奶奶做鞋。” “老太太还能纳鞋底?” 苏笑笑提醒:“这话别叫你妈听见,否则又该认为你嫌她老了不中用。你妈还当自己是二十年前的劳动模范。” 张怀民一见这事过去,暗暗松了一口气:“先收起来。” “谁拆的谁收!”苏笑笑拿着脏衣服去外面,懒得看那堆破烂。 第二天晚饭后气消了,苏笑笑把那包“破烂”找出来,发现棉花少一块,也认为沾上血被张怀民剪掉。其实是有个明显的孔。要不是他厚厚的棉衣起到一点缓冲作用,就算子弹最终没有打进身体,也会让他受伤,不像现在最严重的反而是后脑勺——轰然倒下摔的。 先前张怀民特意强调棉衣上有嫌疑人的血,哪怕改成棉裤,苏笑笑也觉着膈应。所以东西送到婆婆家就说做棉鞋。 罗翠红看着白花花的棉花纳闷:“这么好的棉花做鞋?” “碰到犯人了。”苏笑笑说得含蓄罗翠红也听懂了。老罗同志为了自己的心脏着想不敢继续问,索性说:“那就一人一双。” 虽然现在天寒地冻,但罗翠红堂屋里烧着炉子,烟囱接到外面,不用担心煤球中毒。晚上不困,苏笑笑走后她就把布放桌上分类挑拣,可以纳鞋底的纳鞋底,可以当鞋面的做鞋面。 除夕前苏笑笑去婆婆家看一眼缺什么,她好叫团团买。罗翠红告诉她什么都不缺,一周前就买好了,然后给苏笑笑三双棉鞋,鞋底还特意找人钉了橡胶。 苏笑笑拿回去叫团团试试,团团挺喜欢。 去奶奶家过除夕,罗翠红见他穿上十分高兴:“舒服吧?” “舒服!奶奶太厉害了,竟然想到加一层橡胶底。下雪天也可以穿。” 罗翠红笑着说:“回头奶奶再给你做——不能做太多,明年这个时候就小了。再做一双薄的,留你年后穿。” “麻不麻烦啊?”团团问。 罗翠红摇头:“不麻烦。” 纳鞋底伤眼睛。想到这一点,苏笑笑说:“这么冷的天别做了。” 儿女都有本事,孙子孙女大了,长辈也去世了,罗翠红迎来人生最舒服的日子。可是忙了一辈子,连着闲三天都会焦虑的人,不让她做点什么精气神就没了。 罗翠红有点不高兴:“在屋里又不冷。” 团团见状插嘴:“那就多做两双。我看陈大勇这几年都是穿买的鞋,他肯定也想穿这么舒服的布鞋。” 罗翠红压根没想到数落团团,真会给我找事。她的第一反应是住在附近的陈家,“叫大勇他妈知道了不太好吧?” 团团:“陈家人不理我们,你们不说谁知道?” 妞妞说:“我天天上班,没空跟陈家人侃大山。” 王芳和张新民一个比一个忙,也没心思跟人闲聊。 张怀民不用说,神出鬼没,苏笑笑想找他都难,更别说陈家人。罗翠红转向老张。老张不高兴,他有那么碎嘴吗。“我吃饱了撑的?” 罗翠红放心了:“大勇穿多大的?” “明儿我问问。” 罗翠红顺嘴问:“他明天过来?” “去我家。”自从陈大勇考上大学,人自信多了,年年初一都会去杨家、朱家和给苏笑笑拜年。 陈大勇想去李家,毕竟李小光没少帮他,但被李小光拒绝,大过年的他一个人不痛快就够了。 说起来李小光长这么大没过过几个快乐的春节。 以前他小时候家里真穷,他爷爷天天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唠叨,根本不管过不过年。近几年出嫁的出嫁,上学的上学,都不用家里的钱,生活好了,他爷爷又嫌小辈不懂事。 不过随着李小光从家里走出去,看到同学家什么样——大多数同学父母也跟他爷一样管得宽爱唠叨,但不会把“脸被你丢尽了”这类话挂嘴边。他们的父母亲戚都以他们为荣。 接触的越多,李小光越不在意他爷的感受,年初一早饭后先去朱家,然后去杨家,最后去给苏笑笑拜年。 苏笑笑和张怀民带着薄礼去现任领导家。 别人给领导拜年是想趁机讨好他们。像苏笑笑,上面有女性领导指标,只要她不把领导往死了得罪,领导就不敢打压她——苏笑笑闹起来他一定会吃瓜落。张怀民的老局长在上面,他跟新局长算是可以平等对话,其实打个电话就够了。 俩人亲自去一趟,哪怕只是南方特产,他俩的领导都很高兴,感觉受到了尊重。 夫妻俩到家正好碰到李小光过来。李小光一看到他们就说:“张叔叔苏阿姨过年好。” “过年好。”苏笑笑请他进来,“团团和大勇他们在书房。” 李小光去书房,几人把扑克牌拿出来。团团被要求端茶倒水,因为他脑子转得快,跟他玩没什么成就感。 团团撇着嘴拉着板凳在陈大勇身后坐下,“大勇,你是不是不长了?” “大过年会不会说话?”陈大勇瞪他。 团团:“真的。你脚上这双鞋是前年冬天的吧?我前年的鞋去年就不能穿了。” 杨一名:“你以为我们是你?打小鱼鳖虾蟹鸡蛋牛奶没断过,不但比我们高,脑子也比我们发育的好。” 团团的目的是给陈大勇个惊喜,顺着他的话问:“你穿多大码的?” 杨一名报出他的鞋码,又问团团:“你的鞋比我的大吧?” “必须的。我的身高和脚成正比。”团团转向陈大勇,看起来只是好奇,“你穿多大的?我妈说脚大的人二十三还能窜一窜。” 陈大勇不到一米七五,在这个年代不矮,但希望长高点,就如实报出鞋码:“还能再长高点吗?” “按照你的脚,够呛。不过可以试试。过了二十三周岁再控制体重也不迟。” 一直很瘦的李小光不明白:“干嘛控制体重?” “横向发展多难看?”团团反问,“大腹便便的还找不找对象?”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小光不禁连连点头。 朱红伟不想大过年的扫兴,就没提醒李小光想找对象过得好,首先要从家里搬出来,“小光,你姐的生意咋样?” “应该很好。下半年她跟她婆婆一人看一个摊。” 朱红伟:“她婆婆也卖饼?” “怎么说呢,先在家把比烤鸭饼大几圈的饼做好,然后炒几个菜,再蒸一桶米,推到学校门口卖卷饼和饭团。” 朱红伟问:“是我们在南方吃的早餐饭团?” “对。从南方回来我不是先去的我姐家吗,她问我好不好玩,我说给她听,她听到咸豆浆直皱眉。听我说到饭团就想试试。一开始她拉着折叠桌和一桶饭过去。她做饼,她婆婆用折叠桌卷饭团。后来买的人多了才又买一辆人力三轮车。” 团团问:“那个饭团看起来简单。回头叫我姨试试?” 李小光点头,“试试。好卖就卖,不好卖留自己吃。反正刘庄舅家里人多,做再多也吃得完。” 年初七周末,天气不错,张怀民开车载着苏笑笑和团团去乡下。担心局里有事,张怀民十一点才出发。 路上车不多,半个多小时就到刘家凹。 刘大伯看着局里给张怀民配的车,跟自家买的似的,围着车打量,谁靠近他跟谁显摆。 苏笑笑把礼物递给刘大伯,就和张怀民去她小叔家。 以前刘家几个长辈会给苏笑笑准备土特产。自从那次她多嘴掺和二伯家的事,再也没吃过她二伯母准备的农副产品。 后来苏笑笑来拜年就买两份礼物。 刘二伯起初以为他那份在他大哥家,苏笑笑走后他到刘老大家一看只有一份气得跳脚,嫌苏笑笑脾气不好心量狭窄。 刘大伯原本想找机会撮合一番,但被苏笑笑的大伯母拦住,提醒他苏笑笑当初又没说风凉话,老五家听她的 话,明年就能盖一排青砖大瓦房——苏笑笑小叔的房子是石头加土坯。随后直言老二闺女的事就是老二一家不识好歹。 去年立夏刘小叔把房子推倒,立冬前修了六间大瓦房,东西两边各四间偏房,还有牲口圈,还在院内西南角修了男女两个厕所。 院里用碎砖头铺几条小路,修了两个小菜园,打了一口压水井,还准备开春种几棵果树。 苏笑笑进去看到干干净净的院子,不禁夸:“这么宽敞啊。” 庄小婶高兴,指着厨房旁边的厢房:“团团,给你准备两间卧室,以后再来玩儿就不用跟你小舅挤了。” 苏笑笑顺着她的话说:“暑假就让团团过来。”转向身后的厢房,“这是刘庄的?” “他两间你妹妹两间。”庄小婶指着正房,“东边三间是我们的,西边三间是你大弟弟的。” 苏笑笑不禁问:“孩子住哪儿?” 庄小婶:“都说了三间。中间是厅堂,他们住一间,我们住一间,剩下两间几个孩子住。” 张怀民点头:“不错。” 庄小婶叫几人进屋,然后给团团拿好吃的,叫团团吃巧克力,“你舅妈买的。”随后告诉苏笑笑刘庄一家三口今天也来了,小孩对外面好奇,他们应该在田间地头带孩子。 年前刘庄给苏笑笑送酸菜,问她什么时候过去。苏笑笑就说初七。除夕那天刘庄一家三口回去过年,顺便把这事告诉父母。刘庄一家是年初二早上走的。家里房子修好,刘庄的老婆也愿意来乡下,所以初七早上闲着没事一家三口跟郊游似的又跑来了。 苏笑笑坐下不到三分钟,刘庄他姐一家也来了,见着团团就要给压岁钱。苏笑笑赶忙阻止,说她叔她婶给过了。 哪怕刘庄他姐只是客气一下,可人表态了。团团一看这个姨能处,就把李小光他姐的饭团挺好卖这事告诉她。 刘庄他姐立刻说:“回头姨赚了钱给你买好吃的。” 团团笑着道谢。 饭团好卖的话肯定少不了刘庄他嫂子,他嫂子笑着说:“回头舅妈给你买新鞋。” 团团又道一声谢,就感觉待不下去:“妈妈,我想出去看看。好久没来我快不认识了。” 刘庄的侄子立刻说:“团团哥想去哪儿?我带你去。” “先出去。”团团一走,几个男孩女孩都跟出去。 刚到门外刘二伯就冲团团招手,说给他准备了压岁钱。团团笑着拒绝:“我妈说我长大了,不能再要压岁钱。二姥爷,过年好。我们玩儿去了。”不待他再开口就往南去。 到南边遇到几个小时候的玩伴。他们初中辍学,感觉跟团团不是一路人,只敢招呼一句,不敢上前。 团团担心他妈的二大爷追上来,看出几人跟他很生分依然走上去。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还没成家,就算早熟也不会跟团团有代沟。 聊几句几人就熟悉起来。几人先问团团是不是快毕业了,将来是不是能进大企业。团团回答还要上几年,然后没话找话问他们现在做什么工作。几人就说不会什么技术,在城里建筑队当小工。 团团感觉这个工作很危险,不希望明年再来从小姥爷口中说出以前爱跟他玩的谁谁没了,就问他们有没有想过去南方,南方甬城有很多家服装厂年年招人,不想进服装厂可以去家电厂或者皮鞋厂。 首都人民不想去外地,哪怕是农村人,也认为外地不如首都。 团团忽然想起许小军的邻居:“我同学的邻居准备办厂,想找几个识字又踏实的工人。工资没说多少,但说可以给奖金。他是做饮料的。你们要不要赌一把?” “也在南方?” 团团:“在杭城。就当去长长见识。要嫌工资低就去进货,回来卖给往北边倒货的倒爷。” 这几年上面严打“投机倒把”,首都的倒爷选择北上。他们日日在城里干活,也听人说过倒货赚钱。年前还问过刘小叔怎么不去北边试试。刘小叔求稳,就说那边凶险,他赚点小钱养活一大家子就够了。 刘小叔都不敢去,进城不到两年的几人也不敢去。可有团团这座高山在跟前,谁也不想一直仰头看他。 不是出国,而是去团团同学那边,有熟人且听起来可以长见识又能赚钱,几人感觉可以试试。但这么大的事还要跟家人商量,几人就说商量好去找团团。 团团朝他二姥爷家看去,见门口没人,放心下来,带着几个表弟妹瞎晃悠。 几人回到家一说这事就被父母数落一顿,说他们不长脑子,长了眼睛也不知道看看自从刘家一窝穷鬼攀上苏笑笑变成什么样。 下午,苏笑笑刚吃过饭,这几家长辈就拎着农副产品去刘小叔家,请团团多费心。 张怀民深深地看一眼儿子,你真行! 第134章 不同寻常大勇,你单位是干啥的?…… 团团不想理他爸,他可以在鬼门关走一趟,自己不能帮帮朋友啊。不需要他出钱,也不需要他费心,可能许小军的邻居还会感激许小军。 一举两得的事上哪儿找。 可这事团团不知道怎么继续,满脸讨好地看着妈妈。 苏笑笑无奈地请几人先坐,“团团说的这事我知道,去年暑假他去过杭城,回来就跟我说过。不过不知道现在还缺不缺人。好的老板的员工都很稳定。一旦跟他干,就不会再这山望着那山高。” 几人急了,一个劲问怎么办。 苏笑笑听刘庄说过,村委会装了电话,就像公用电话,谁都可以用,谁用谁给钱。苏笑笑问:“团团同学家有电话,叫他打电话问问?” 几人立刻想起村委会的电话。 苏笑笑问刘小叔:“大过年的,村委会没人吧?” 刘小叔希望杭城有自己人,可以让他们打听哪里的衣服好,他跟几个侄子直接去拿货:“我去找村长。” 刘家这几年富起来,腰板硬了,在村里说得上话。 年初七村长家亲戚该来的早来了,他闲着没事干,十分痛快地陪他去村委会。 许小军接到电话就跑去邻居家。五分钟后电话回过来,人家需要五个识字且品行端正的。可以老实巴交,也可以能说会道,性格方面没有要求。到这里他邻居安排食宿,但工资肯定没有首都高。要是工厂效益好,年底奖金就能赶上他们在首都一年的工资。 回到刘家,团团把这些告诉他妈妈,又补一句:“要是忍不住拿人家的东西,人家会报警。不过那个工厂有公家一半,比私企正规。” 那几家一听公家占一半,顿时觉着稳。紧接着就问团团他们什么时候过去。团团算算时间:“我建议这几天过去。坐车直达杭城,叫我同学去火车站接他们。” 团团的同学是航大的大学生。大学生肯定不敢乱来自毁前程。那几家长辈愈发放心,立刻回家收拾东西。 团团提醒:“打听一下去杭城的火车票。” 几人边走边说:“下午就去打听。” 庄小婶看人走远才问:“团团,你说的那事能成吗?” “能踏踏实实的干就成。”团团道,“我说的这个工厂在杭城。我还认识一个大工厂在甬城,人家光保安就有七八个。” 庄小婶怀疑孩子吹牛:“听你的意思还认识人家工厂老板?” “对啊。”团团点头。 庄小婶惊得呼吸一顿,反应过来就转向苏笑笑:“怀民的战友开的?” 苏笑笑:“我跟人不熟。团团跟人熟。那个老板比团团大七岁,我们随军那几年,团团经常找人玩儿。他爸是怀民的战友。” 团团今年十八,那个老板二十五?庄小婶不禁问:“二十五岁?办厂?” 苏笑笑点头:“他们家条件好,舅爷爷好像是大学老师,他打小就跟舅爷爷的朋友学画画。后来上的好像还是首都最高学府法律系,我和怀民加一起块也没有人家智商高。难得他性子踏实——” 刘庄的妻子实在忍不住:“那就是没有短板?” 苏笑笑点头。 刘庄不禁说:“这样的人不想成功都难。” 庄小婶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人,无法想象,“那就好。杭城这边不成,就叫他们去服装厂。咱也不算骗人。他们不去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那几家也是这样想的,杭城那活不能干就去甬城服装厂干一段时间,赚点钱把路混熟,到时候还不是想去哪儿去哪儿。 翌日上午,刘小叔就陪五人去团团家。 苏笑笑和张怀民上班去了,只能团团招待他们。 几人拎着大包小包累得不轻,团团叫他们歇十来分钟,他把许小军家的地址电话写一份,韩大菊工厂地址写一份,防止跟许小军似的搞丢了,两个地址两个人收着。 这五人有一人团团不认识。团团一问才知道他是其中一人表弟。年前刚满十六岁。娘早逝,前些年他爹娶了后娘,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再加上后娘生仨孩子,近几年看他的眼神不对,他就跑去姥姥家。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加上这少年的娘是跟他爹吵架喝药死的,害得他姥姥没了 闺女,他姥姥就不想养他。 他看出这一点特勤快,摘洋槐花爬到树梢上跟不要命似的,摘好就陪他姥姥进城卖洋槐花。当时他才十二岁。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姥姥见他可怜就把他留下。他有意控制饭量,表兄弟吃什么他都不羡慕,平时又勤快,他舅妈不撵他,他姥姥舅舅假装忘了,他就一直呆到现在。期间没回过家,就怕中午到家晚上被毒死。 刘小叔见团团盯着那个半大小子:“我找人打听过,十六岁可以打工。” 团团一看他神色就知道他不大,听到十六岁毫不意外:“可是他这么小,万一出点什么事——” 少年的表哥立刻说:“我爹娘和奶奶跟刘家几个叔伯大爷说好了,出了事算我们的。就算我那个姑父来闹,也有我们挡着,你放心吧。” 话说到这份上,团团也不好说别的:“饮料厂的工作不一定适合你们所有人。甬城那个服装厂不光要踩缝纫机的工人,还要仓管和送货的。你们要是谁有绘画天赋,跟老板签个长期合同,老板有可能教你们做衣服。” 几人忍不住皱眉,仿佛说哪有大老爷们做衣服的。 刘小叔解释:“团团说的这个老板就是男的,还在首都上过大学,厂里的衣服几乎都是他设计的。” 团团担心几人不长脑子惹怒钟二娃,故意点出:“他很厉害,还是高干子弟。” “比你爸还高?”团团幼年玩伴之一问。 团团:“我没问。肯定不低。因为他爸爸一直在一线。” 几人都眼露精光。团团提醒:“他要有天赋的。去杭城的一路上你们想想擅长什么。杭城离甬城不远,早上去下午能回来,可以叫我同学许小军陪你们去看看。” 刘小叔提醒团团:“可以走了吧?” 团团看看时间,其实还早,再加上火车经常晚点,可能要在火车站等两个小时。团团想想几人没出过远门,又问他们的钱放哪儿的。 刘小叔提醒过他们车上贼多,钱都缝在内裤里面,兜里除了车票只有几块钱零钱。团团放心了,“走吧。” 果然,到车站等了快两个小时才上车。 翌日傍晚,团团用公用电话给许小军去个电话,许小军刚到家。 五人身上还有饼,韩大菊烧半锅米粥,几人用粥泡饼,吃好就去韩大菊豆腐厂休息。 许小军担心几人骗了团团,其实品行不端,所以还没告诉邻居,他打算先了解了解,确定不会给邻居惹祸再把他们带过去。 他们表示想去甬城看一下。许小军确定其中一人实在太小,干不了装卸饮料的活,也希望他能去服装厂。 翌日清晨,六人乘车去甬城。正好服装厂刚开工,厂里事多,厂长忙不过来,钟二娃在厂里帮忙。 以前许小军经常跟在钟大娃屁股后面,钟大娃又经常带着弟弟,所以他跟钟家几兄弟都很熟。 钟二娃给他个面子,把几人带到工作室,给每人一张纸一支笔,随便画什么。十分钟后,还就那个刚满十六岁的有点天赋,但他太急,下笔很慌。 团团在电话里跟许小军说了他的情况,许小军把钟二娃拉到一旁把他的事告诉钟二娃。钟二娃朝他看去,那少年一脸迫切。像他这种无家可归的,钟二娃估计把他留下,他会把厂当家。 钟二娃沉吟片刻,带他们去车间,又带他们去食堂和宿舍。五人一看包吃包住,工厂很大,跟他们听说的国营单位一样正规,顿时都想留下。 许小军急了,邻居还等他介绍的人开工呢。“二娃哥这里用不了这么多人。”许小军说着就给钟二娃使眼色。 钟二娃好笑:“厂里确实缺人,但缺踩缝纫机的。像保安装卸工以及销售人员,轮不到各位。我相信小军给你们介绍的工作也不错。如果实在干不下去,再来我这里也不迟。” 那个十六岁少年不禁问:“我呢?” “你可以留下。我工作室缺个学徒工。包吃包住,每月五十块钱干吗?” 那个少年不假思索地点头,甭说五十,二十块钱也干。 许小军:“他是跟我们回去,还是怎么着?” “行李带了吗?” 许小军摇头:“其实也没啥行李。” 没有牙刷牙膏,除了几件不合身的衣服和破被子,就只有一条灰不溜秋的毛巾,跟月球表面似的搪瓷缸子。 钟二娃:“那就别回去了。厂里有工作服。待会我给家里打个电话,我哥还没开学,对了,我哥是老师,叫他给你送几件衣服。我弟的旧衣服不介意吧?” 少年不敢介意,也没资格介意。 “那就这么定了。”钟二娃闻到饭菜香,带几人去食堂。 钟二娃想想他哥一个人能干掉一只鸡一盆汤和半筐馒头,就叫食堂给他盛四盆菜,端两筐馒头。 钟二娃客气几句“别客气,吃饱。”结果两筐馒头一个不剩,钟二娃只吃两个。许小军吃了七八个。他一边打嗝一边说:“二娃哥,你这里怎么连馒头都这么好吃?” “做馒头的是北方人,全是她们一个个揉的,你说呢?”钟二娃朝他肩上一下,“难怪你成绩不错。” 许小军摇头:“那也没你学习好。不过,啥意思啊?” “吃得多脑子发育好。”钟二娃起身,“我就不留你了。要不要我叫人开车送你们?” 许小军不客气。 钟二娃叫货车司机送他们去火车站。他把他的小徒弟交给厂长。他回办公室给他哥打电话。 下午,他振兴哥把东西送过来,钟二娃交给厂长,厂长把人安排到自己隔壁——重点培养的人必须不能跟普通工人瞎混。玩野了心学成后跑了,他们就亏大了。 晚上许小军一行才到家。晚饭后许小军就把人带去他邻居家。翌日清晨,四人去饮料厂。 饮料厂的规模跟服装厂没法比。四人不太乐意。但老板是个中年大叔,看起来跟他们的叔伯大爷一样和气,几人又不好意思拒绝他,就想先干着,挣了钱再说。 基本工资确实不多,但第二月生意好,每人拿了二十多块钱奖金。几人不再想着去甬城。第三月也拿到奖金,比上个月还多,几人决定干一年,一年后再说。 钟二娃发现他小徒弟就是一张白纸,虽然小学没上完,但机灵。钟二娃去服装学院买了全套教材,又买一本字典和词典,又把他妈教学的英语书找到,让他徒弟从头学起,同时也给他签了用工合同。 那个少年头几天搞卫生,后来被安排到车间学缝纫机。他心 里寻思是不是不好意思团团和许小军才把他留下。即便这样他心里也满是感激,至少天天都有活干,不用担心被撵走。 三月一号发工资,他拿二十五块钱,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钱到手里他傻了。大半夜睡不着,抱着被子哭。 厂长以为谁欺负他,心说不应该啊。厂里最年轻的也比他大四五岁,欺负他有什么成就感。 厂长敲敲门进去问他哭什么,他紧紧攥着钱打嗝。厂长故意逗他:“你是不是忘了还欠我几块钱?” 买内裤、袜子、牙刷、牙膏、水盆、洗脸盆以及毛巾的钱。原先他不愿意买,厂长说不能给老板丢人。他怕被赶走才买,买的都是最便宜的。 厂长此言一出他收起眼泪,一脸心疼地递出去五块钱。厂长装兜里:“睡觉!不许再哭!” 厂长见着钟二娃把此事告诉他,钟二娃才决定好好培养。四月份,他屋里堆满各种书籍,一边头疼一边感动。周末也不出去,就窝在宿舍看书学习,真把工厂当家。 待到八/九年立夏时节,工厂的工人很踏实,可高校乱了。陈大勇学校都没人上课。也没人去食堂吃饭。老葛急得四处找陈大勇。终于在操场一角找到他,看到他手里还拿着写着字的纸,不知道要干嘛。老葛不管他,二话不说拽着他就走。 陈大勇赶忙解释:“我有事!” “我看你也有事!你是不是不想上了?” 陈大勇见他神色反常:“你咋了?” “我问你咋了!国家大事跟你个学生有啥关系?你这么,这么——”老葛不识字,说不出大道理,“你这么为国家着想,我要是你老师,就把你安排到西北建设祖国!” 陈大勇心慌,不禁问:“葛大叔,你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说啥。我也不懂!我就知道你是学生。” 陈大勇的几个同学走过来:“老葛,别这么紧张,我们这多人——” “多少人?当年多少知青不想下乡,最后不还是一个个被弄下乡。高考停了十年都不怕,还怕少你们一届?就是学校这些大学生都下乡,不就少四届?”老葛越说越来气,不好好上课,天天瞎胡闹,还学人喊口号,“你们想去我不拦着。陈大勇不去。你给我走!” 陈大勇不好意思抛下同学:“可是我们都商量好了——” “你家有事,没时间去!”老葛吼其他学生,“你们家没事?回头被弄去支援边疆,让你们父母咋办?” 陈大勇:“我有个同学他家里有关系,他说——” “有关系的人捅破天都不怕,你跟人比?”老葛见怎么说他都不听,想给他两巴掌,“苏团团打伤人进了公安局,他是公安局的小少爷。你也有这待遇?” 陈大勇顿时意识到他无依无靠。出身普通的同学也意识到没人给他们兜底。 老葛又吼一句:“走不走?” “走走走,回家!”陈大勇寻思着要不去都不去,回头谁也别嫌谁孬种,“咱们一块出去吧,反正在学校也没事。” 老葛这一两年吃得好睡得好,身体养得不错,虽然比陈大勇大二十岁,可骨头硬手劲大,陈大勇被他拽得踉踉跄跄。 要是没人泼冷水,陈大勇和他的同学们会一直热血上头。老葛的样子让他们想起父母,又被老葛一吓唬,你看我我看你,磨磨蹭蹭跟上。 老葛上了公交车仍然攥着陈大勇,到航大下车,拽着他去学校。 陈大勇不禁问:“找苏团团?要不你在这儿,我去找。” 老葛不信他,让他在前面带路。俩人到教学楼附近,正琢磨接下来去哪儿,看到一人朝团团屁股上一脚转身就走。 陈大勇气得眼红:“那谁?反了他!老葛,你撒手!” 团团听到熟悉的声音,扯一把许小军就跑过来:“你俩咋来了?出什么事了?” 陈大勇指着远处的男子:“那人谁呀?凭什么打你?” “那个啊?”团团不太好意思说,“我,我师兄。以前一起打篮球。他,他让我我滚回家!” 许小军耸耸肩:“还说再让他在校外或者学校里看到,他还打。” “他打你就受着?”陈大勇不敢置信。 团团没想到他会动粗:“他听起来是为我好啊。再说,也打不过。他应该有什么消息,听说有同学组织游/行,不许我们掺和。” 难得还有这么冷静的学生。老葛心里感叹,也好奇父母怎么教的,“他父母干啥的?” “他爷爷老革命,姥爷好像某军司令。我们有同学在校外看到过他坐军牌车。听说车牌不简单。”团团实话实说。 老葛看向陈大勇:“现在能回去了吧?” 陈大勇摇摇头。老葛脸色骤变。陈大勇赶忙说:“我们去找李小光和杨一名。” 团团:“先找李小光吧。杨一名学校管得严,他不一定能出来。” 老葛不放心,跟着他们找到李小光,又跟到公安大学,看到门卫不许进出,他们几个要坐车回家,老葛依然跟过去。直到他们往胡同里走,老葛才去对面坐车回学校。 到了家里,几人又觉着太怂。可又怕老葛在路口守着,只能老老实实在家呆着。苏笑笑从领导口中听说学生最近不消停,压根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前世她出生时,这一年发生的事已经过去十几年。怀念八/九十年代的人不是享受到时代红利,就是根本没有经历过。经历过的人不想回忆,农民苦,城里下岗潮工人苦,街上有飞车/党,路上没有监控,大人孩子丢了都不知道去哪儿找等等。 以至于苏笑笑到家看到本该在学校的几人问他们出什么事了,陈大勇抱怨老葛事多,苏笑笑惊出一身冷汗。 团团见他妈失态:“这么严重?” “你们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呆着!”苏笑笑神色严肃。又担心他们阳奉阴违,第二天一早就去公婆家,请公公看着他们几个。 杨一名最近天天接触大体老师,无论去哪儿都觉着阴森森的,压根不敢乱走动,以至于上了报纸才知道。 杨一名担心幼稚天真的团团就找老师请假,老师非但不批,还把他骂一顿。杨一名从办公室出来看到同学,问:“上周五突然加课,周日也不休息,就是因为外面不太平啊?” “你才知道?”同学震惊。 杨一名心虚地点点头,用公用电话给张怀民去个电话。 张怀民告诉他团团最近都在家,他的几个同学也在,杨一名这才放心下来。 那场风波过后,老师该上课上课,学生该回家回家,仿佛一场烟云。暑假陈大勇在团团家白话,老葛大 惊小怪。 然而开学后气氛变了。陈大勇的同学把他拽到角落里,告诉他师兄师姐自愿去支援边疆,问他信不信。 陈大勇心里一哆嗦,有心支教的人就不可能选择经贸大学。同学见他变脸:“我也不信。我问师兄,师兄说他选的路他认!” 陈大勇不知道该说什么,叹了一口气。周末他见着团团就问他的师兄都是怎么安排的。 团团一脸无语:“他们先被我师兄锁在寝室里,就是那个给我一脚的,后来好不容易出来,又被听到消息赶过来的老师拦住。再后来等他们赶到,人家都散了。” 陈大勇后怕:“听说我那个家里有关系的同学被父母安排出国了。没想到居然被老葛说中了。” 团团顺风顺水长大,一直以为他很幸运,没想到差点栽了。团团拍拍他的肩:“我们几个,就杨一名最好,啥都不知道。” “主要还是他学校军事化管理,老师说这周加练,他就信以为真。”陈大勇不禁说,“他那个脑子,幸好学法医。不然这次风波他肯定冲在最前面。”随即又担心自己,“你说我能去军工部门吗?” 团团:“回头问问老师。” 过了一个多月,陈大勇找机会向老师请教,军工单位有没有业务部。老师不傻,瞬间听懂他的意思,就说帮他问问。 过了阳历年,一九九零初,陈大勇被安排到军工单位。 虽然单位有宿舍,可不能周末也在宿舍。陈大勇就在单位附近租个房子。返校收拾行李,在食堂请老葛吃饭。食堂老板一听说他要实习了,就给老葛半天假,让他帮陈大勇收拾东西。 老葛想着陈大勇一个人在外面,离团团他们又远,感冒烧糊涂死在屋里也没人知道,半道上花重金买几样水果给邻居们送去。 送一圈回来,老葛心里很奇怪,关上门就问:“大勇,你单位是干啥的?” “别问,我们算是保密单位。虽然咱们的东西比西方落后,也不能摊开让人家看。” 老葛指着隔壁:“你说他一个倒爷,他怎么不去秀水街租房,也不去前门,在这边租房多麻烦啊?我记得你说过,我在食堂干得不痛快,可以找团团的亲戚问问。团团的几个亲戚都不在这边吧?” 陈大勇猛然看向老葛,“不是吧?我——” “不能去!”老葛慌忙拉住他。 陈大勇朝自己脸上一巴掌,冷静下来,俩人跟爷俩似的下楼,然后到公用电话亭给张怀民去个电话。 第135章 经历蜕变跟我去局里看看吧。 怀疑军工单位附近住着情报人员,对军工单位进行长期监视?每个字张怀民都听得懂,合在一起不禁困惑,老葛大字不识一个,懂什么啊。 陈大勇堂堂大学生竟然听他的。 可是万一呢? 张怀民跟局长说一声,有件事他不能确定,需要去请教专业人士,明天再过来。 局长到局里的时间不长,很多方面还要仰仗张怀民,可不敢给他穿小鞋,让他放心忙他的。 张怀民驱车前往安全部门。 那边的同志跟张怀民打过交道,对他的秉性有所了解,不可能拿他们逗闷子,所以十分重视他反映的情况,立刻联系在外的同志去张怀民说的地方摸排。 一周后,那边给张怀民给电话,情况属实。 白天抓人动静大,万一有枪可能伤到人民群众。所以晚上行动,正好是周六晚上,人最放松的一天。 陈大勇搬到陌生的环境睡不踏实,听到动静不禁坐起来,确定外面确实有动静,担心是小偷,他光着脚悄悄移到门后,听到不止一个人往楼下走。 陈大勇移到窗户边朝下看,守在楼下的人突然转头,陈大勇吓得本能躲开,心脏怦怦跳,心说,这么厉害吗?看一眼就被发现。随即意识到什么,陈大勇瘫坐在地上,他的邻居居然真是间/谍?! 陈大勇睡不着,也不敢睡,就在窗户底下坐到天亮。 楼上邻居下楼买菜的声音把他惊醒,他起来就去洗漱,早饭都顾不上吃,直接去团团家把昨夜惊魂告诉他。 团团在刷鞋,闻言点点头就继续。 陈大勇下意识问:“怎么一点也不奇怪?”意识到什么,“不是吧?你也碰到过?” 许小军拿着他的臭袜子出来。团团被熏得屏住呼吸,皱着眉头指着一旁请他滚远点。 “矫情!”许小军把袜子扔远远的,对陈大勇说,“我俩跟你的情况不一样。你是跟二鬼子当邻居,我俩是——” 陈大勇急切地问:“被盯上了?可,可你俩不是还没毕业?再说,你俩专业不同,咋可能同时碰到?” 团团:“我俩快毕业了。无论继续深造还是工作,接下来都会接触到国家重点项目。你说是工作了几年的老油条防备心重,还是我们好骗?现在跟我们当朋友,以后好奇我们在哪儿上班不是顺理成章的事?” 陈大勇恍然大悟:“可是,可是咱们长这么大都没碰到过,怎么突然这么容易碰到?” 团团不答先问:“还记得上半年的事吗?咱们被我爷爷堵在家里,杨一名被关在学校,参加的同学讳莫如深,所以咱们不知道具体细节。听我爸说流血了。” 陈大勇听糊涂了:“学生和学生之间起冲突?不可能吧。要是跟公安起冲突,就你爸的身手,那流血的岂不是?” 团团点头。 “用,用得着这么——”陈大勇意识到在团团家,张怀民同志可能就在屋里,不敢把那俩字说出来,“这么激烈啊?可都这样了,学校怎么还那样?” 团团问:“目前看就是学生闹闹意见,不值得动干戈。如果不管他们,他们会不会鼓动各行各业?要是上街的同学正常毕业入职,过些年会不会成为各部门领导或者重要骨干?由他们掌权咱们国家有没有可能四分五裂?” “那跟你和许小军遇到的情况有什么关系?” 团团:“我妈妈现在管着首都的电信部门,她的同事通过电话记录查到反常,说上半年那事有外人的影子。那事被上面压下去,他们只能往别的方面渗透。” “就算像你说的这样,可我们都是无名小卒啊。” 许小军看到团团的鞋洗干净,立刻把他的臭袜子扔盆里:“你以为跟拍电影似的?那些设备不用钱买?可以通过咱们分析出国家忙什么,何必花重金打入?” “好像也对。我以为至少得有个美人计啥的。我邻居看起来就一普通人,跟前门那边摆摊的没两样。” 张怀民确实在家,从屋里出来:“大勇,你想象中美女爬你床,那不叫美人计,那是仙人跳!真正的美人计是对你嘘寒问暖。你以为的美人是港城明星,其实是你相貌平平的初中同桌!也有可能是高中帮过你一次的男同学。要的是你不设防。而且你以为少,其实是你没发现。像你这次遇到的事,老葛之所以能注意到,我猜跟他小时候的经历有关。他跟我年龄相仿,我们小时候西方国家投毒,政府天天宣传,所以我们一看到不对会潜意识想到那方面。” 陈大勇不禁问:“听你的意思以后我会遇到?” “你单位都有人监视,何况你本人。跟你套近乎总比打入单位容易。”张怀民朝团团看去,“接触他俩的那些人也是这样想的。” 陈大勇朝团团看去,突然发现他的脸有了棱角,没了孩子气,是个稳重的少年,仿佛一夕之间长大了。 陈大勇忽然感到怅然若失,连最小的苏团团都长大,那他们还能跟以前一样,大冬天窝在一张床上打牌或者聊天看武侠小说。再想想近半年经历的事,凭他从事的职业,如果还像以前一样单纯,早晚会被人拽入深渊。 上次是老葛拉他一把,以后谁拉他?这样看来长大也好。 陈大勇不慌了,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看去,李小光已经到他身后。陈大勇奇怪,平时周末李小光不都是在家当孝子贤孙吗。 陈大勇问:“找团团有事?” 最近李小光一闲下来就想到师兄师姐的遭遇,心里就不得劲,想找团团聊聊。没想到到门外听到团团那番话。李小光觉着团团危言耸听。再一想他年龄小,可能被那场风波吓到就原谅他。 李小光准备进来,听到张怀民的话,再想想他从小到大没有遇到过,“张叔叔,等我以后参加工作,我会遇到吗?” 陈大勇乐了:“找你干嘛?”看到张怀民点头,他蹲不住,不禁缓缓起来,“张叔叔是不是忘了他——” 张怀民点头:“我知道。给小光一笔钱,请他利用工作之便绘制出地图,他们可以凭地图上的建筑物推测出哪里有兵工厂或者部队驻军。” 陈大勇惊得结结巴巴:“不不不,还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张怀民反问。 陈大勇被问住。 李小光不禁说:“突然有点不想太早毕业。” 苏笑笑抱着被子出来,边晾晒边说:“以前单位缺人,你到了单位,老专家老学者会抢着带你。团团的堂舅刘庄就是,在单位一年学的等于在校四年。这几年大学生多,你读研确实更好。你的专业也不用担心晚两 年毕业国家不包分配。” 张怀民:“还一点,风波刚过,你们年后毕业,单位领导还记得这事,肯定不敢用你。要忘记一件事,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李小光没想到这一点。陈大勇也没想到。陈大勇问张怀民:“我现在读研还来得及吗?” “你政审都过了。”张怀民提醒他。 陈大勇恍然大悟:“对对,我能进去就说明没事。可是小光也没参与啊。” 张怀民:“事业单位没权也没精力查他有没有参与。单位又不是无人可用,直接不用他就行了,何必给自己找事?” 陈大勇不禁搓脸:“小光,你导师怎么说?” “导师可能看我还算拎得清,问我要不要再上几年,她可以帮我推荐。” 陈大勇:“在本校?好啊。不过我听说以后大学补贴没了还要交学费,读研不用吧?” “不用。参与的项目完成后还有奖金。”这几年高官子弟出去的多,团团的导师从他的穿着看出他家不差钱,担心他也往外跑,而且一去不回,一有机会就给他画饼。有一次团团要带上许小军,他导师立马表示——带!听不懂掰碎了塞他嘴里。 陈大勇以为团团听他师兄说的,团团先前说过他师兄留校读研,现在是校领导和导师眼中的香饽饽,宿舍两人间,舍友让他自己选,补贴也比别的同学多。 陈大勇:“既然不用,那就读。你爷巴不得你学历越高越好,你多上两年他还能少唠叨几句。” 李小光的叔爷比他爷小几岁,去年一场病差点把他送走。李小光他爷精神头好,罗翠红忍不住跟苏笑笑白话,祸害遗千年! “都在啊?” 杨一名的声音传进来。陈大勇调侃:“出关了?” “出关了。”杨一名笑着看向张怀民,“以后我就是张叔叔的兵。” 张怀民:“手续办好了?” 杨一名点头:“年后去市局报到。” 话音落下,门口出现一辆车。张怀民道:“看来不用年后。跟我去看看吧。” 司机下来看到张怀民立刻开车门。 杨一名愣住。陈大勇推他一把:“还不快?领导亲自带你!” “哦哦哦!”杨一名激动地跑过去。 张怀民跟下属解释:“新来的实习法医。” 来接张怀民的刑警以前来过,他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还记得一面之缘的杨一名。本以为就是苏团团的同学,没想到还是未来同事。礼让行人的时候,他伸出手:“你好。” “你你好。”杨一名赶忙同他握手,顺嘴问,“出什么事了?” 刑警先请示张怀民:“直接去案发现场?” 张怀民颔首。 刑警也不清楚具体情况,说只知道一处四合院门口有血迹,邻居大妈因为公安局经常进行各种宣传,她担心破坏案发现场就没进去,直接报警。派出所民警过去一看到死了三个,两大一小,立刻报给市局。 此刻法医和痕检专家正往那边赶。 张怀民:“你们队长呢?” “队长昨晚审到半夜,天蒙蒙亮——”刑警脸色微变,突然想起张怀民不许他们“刑讯逼供”,“不是那个嫌疑人拒不交代,是他耍我们队长。队长才说看谁耗得过谁。队长起不来,又是这么大的案子,我们不敢找局长,所以请您过去看看。”其实怕局长瞎指挥,所以才找张怀民。 张怀民不知内情信以为真:“嫌疑人耍你们队长什么意思?” “队长怀疑同伙作案,也有证据表明同伙作案。我们认为两个,他说三个。我们查了一个多星期也没查到第三个嫌疑人。可是查不到没法结案送审,我们只能继续。谁知昨天傍晚您刚下班,有个男同志拽俩女的来警局报案。队长当时想出去透透气换换脑子,看到他们就过去问出什么事了。原来是俩女的一个放哨一个动手,偷了男同志的钱包被男同志抓住还骂他非礼。队长叫我打电话给派出所把他们弄走,突然意识到那第三个嫌疑人是死者!” 杨一名惊呼:“死者?” “死者被发现时死了好几天,面目失真,虽然我们有她照片,可真人跟照片肯定有区别,他照着真人描述,我们觉着眼熟,就认为确实有这个人,也没想到他这么大胆,以至于忽视了。” 张怀民:“第二个嫌疑人呢?他怎么说?” “躲外地亲戚家去了。已经抓到,今晚就能带回来。” 张怀民看到车速慢下来:“到了?” “到了。就在咱们局南边。”胡同口停车就没法过自行车,刑警就把车停路口,张怀民走着过去。 吵吵闹闹的死者亲友一听“我们领导来了”,乌泱泱全奔张怀民。张怀民怀疑接他过来的目的就是安抚死者家属。 张怀民跟死者家属聊两句就把人推给杨一名。杨一名不禁问:“我不进去?” “有证件吗?” 杨一名没有,只能留在外面安抚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 张怀民到跟前问痕检专家:“熟人?” 刚到就知道是熟人作案,张局未免太神了吧。痕检专家问:“现金没了,可能是入室抢劫。” “小偷通常不敢杀人。”张怀民不止一次在公交车上见过小偷,很了解他们,“抢/劫的可以去银行门口,没必要来这破旧四合院。再说了,大晚上的黑灯瞎火怎么抢?” 痕检专家:“也有可能小偷被发现,情急之下把人杀了?” “小偷会提前踩点,被发现第一反应是跑。杀了一个不跑又杀俩,他就不怕被反杀?”张怀民冲做笔录的民警招招手,看看口供,邻居没有听见动静,说明死者跟凶手认识,“如果不是熟人作案,那嫌疑人肯定身手了得,瞬间杀死三人。这样的人收几个小弟,让小弟出去,他在家收钱不安全?” 痕检专家故意问:“也有例外吧?” “实在查不到再考虑例外也不迟。”张怀民问,“你就说吧,是不是熟人作案。” 痕检专家把证物袋给他,里头是一把酸菜,“什么情况下你会把好好的酸菜丢了?” “拿出来不吃被老鼠爬过。可不吃拿出来做什么?在哪儿发现的?” 痕检专家朝外看去:“胡同口垃圾桶旁。我看到这么好的酸菜多嘴问一句,街坊四邻都骂哪个败家子把好好是酸菜扔了。不是街坊四邻的东西,就只剩死者一家。我看过酸菜坛子,密封严实,说明这一家很珍惜东西。”停顿一下,“再问您一个问题,谁会给你酸菜?” “非常熟悉的亲戚或邻居。”张怀民朝副队长等人看去,“他们去我们家,我们不好意思给酸菜。我去他们家也一样。” 老探员低声说:“邻居没有作案时间。” 张怀民:“查男性亲戚。既然钱没了,就先查经济状况。” 痕检专家:“突然想起张局以前在食堂说过,沾染了毒或者赌就没了人性?” 张怀民点头。 老探员眼睛一亮,出去转一圈,回来告诉张怀民,锁定嫌疑人。 第136章 我行我素他老丈人快不行了 抓到嫌疑人,张怀民让杨一名跟法医回警局,他乘公交车回家。 苏笑笑看到他来回不到俩小时别提多震惊:“这么快?” “多人伤亡的案子十有八/九是仇杀,查查死者社会关系就能圈定嫌疑人。”张怀民倒杯水,“苏团团呢?” 苏笑笑:“找同学玩去了。” “快放假了吧?” 苏笑笑点头:“下周。你没看小军把鞋都刷了。” 张怀民朝院里打量一圈,菜地旁边放了一排鞋,有单鞋有棉鞋,“难怪一大早起来往外倒腾。” 苏笑笑留许小军在她家过周末,许小军他妈韩大菊也大气,这两年回回给许小军准备一大包吃的用的。团团在学校的擦脸油、香皂几乎没买过,都是韩大菊准备的,用她的话说在南方买便宜。 他俩的几个室友也沾了不少光。 前些天突然下雪降温,苏笑笑给他俩送棉衣棉裤,看到他俩的室友差点不敢认。以前苏笑笑见过他们,脸上不是顶着高原红,就是晒得黑乎乎的。这次白白净净的,脸上和嘴角也没起皮,身上也没了怪味。 当时团团和许小军上厕所去了,他们帮他俩打饭,北风吹的跟下刀子似的,他们就请苏笑笑去宿舍。 苏笑笑不好意思进去,衣服给他们请他们转交。他们非说白天没事。其中一个同学先去宿舍吆喝“衣服穿好,我阿姨来了。”苏笑笑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那个同学从楼上伸出头来说:“苏阿姨,上来吧。” 苏笑笑一进宿舍楼就闻到各种怪味,心说这居住环境苏团团竟然没抱怨过。到他们宿舍,虽然乱,但空气中夹杂着肥皂、洗衣粉和各种护肤品的香味。苏笑笑朝柜子看去,一个同学就解释,“那些瓶瓶罐罐都是许小军的。我们托了他的福。” 苏笑笑就说:“在南方买这些东西便宜。就是背过来费点劲儿。” 当时周末,苏笑笑寻思着再过一天俩孩子就回来了,就没给他们准备吃的。团团的同学这么客气,苏笑笑才意识到应该买点吃的。所以周末苏笑笑去街上买一包重油重糖的零食——这个年代大部分学生家没什么钱 ,大学生长身体,航大课多,天天把那些东西当饭吃也不会横向发展。 话说回来,火车上不安全,每次回去许小军就用他的旧编织袋装换洗衣物或者给父母同学带的东西,身上不超过五十块钱,其中十块的贴身放,兜里只放几毛钱零钱坐公交车。 可许小军眼神清澈,衣服鞋子都不错,一看就是有钱的肥羊,于是被认定编织袋是伪装。 夜里三四点钟,许小军呼呼大睡,盯上他的人立刻行动,衣服鞋子编织袋,边边角角都没放过,结果搜到五毛三分。 几人不信看走眼,认为被耍了,可车上有乘警,他们只想要钱不想偿命,不敢动许小军,只能拿着钱骂骂咧咧走人。 早上醒来许小军看到原本穿在脚上的袜子掉地上,往裤兜里一掏,果然钱没了。许小军习惯性撇撇嘴,打开编织袋发现给同学带的烤鸭还在,忍不住骂蠢贼! 贼不是不惦记烤鸭,而是听说有个同行吃了人家的东西死了。家属认为是谋杀,医院也认定是毒死的。公安查到嫌疑人,人不但没有作案时间,也不认识死者。联想到死者是无业游民,怀疑家属有所隐瞒。刑警把家属带到公安局三言两语一吓唬,死者家属交代,死者在火车上上班。 打那以后小偷不敢碰入口的东西。 不过还没完,许小军下了火车,到火车站又被盯上。幸好他妈来接他,不需要他去厕所拆内裤掏钱。 韩大菊也只敢带几块钱,还一直攥手里,所以贼跟了一路啥也没捞到。 许小军自从遇到过不怀好意的人就提高警惕。上了公交车就发现被人盯上。下了车感觉那个视线没了,许小军想笑又觉着可悲,这才几年啊,世道就乱了。 学校放假早,他到家工厂还没放假。在家休息两天许小军就去饮料厂问问团团幼时玩伴什么时候回家,提醒他们把整钱存银行,身上不能超过五十块钱。最后又关心一下那个半大小子。 半大小子的表兄回答许小军下周末去甬城送货顺便提醒他。 许小军放心下来,就去找同学玩儿。 可怜团团不知道找谁玩儿。他开店的同学谈了对象,有空就跟对象在一块。杨一名在警局打杂,陈大勇上班,李小光不像团团导师抢着要,他能考上大学全靠团团硬拽,到了大学放松下来经常成绩低空飞过。他要考研就要好好准备年后的复试。 腊月中旬,大雪纷飞,苏笑笑买一筐炭和一个小炉子,娘俩在堂屋围炉煮茶。团团望着白花花的屋顶叹气:“妈妈,这就是长大了吗?” 没头没尾的,苏笑笑被他问糊涂了:“什么长大了?”递给他一个烤花生,“尝尝是不是比煮的好吃。” 团团:“以前我想一个人静静,杨一名个没眼力见儿的天天找我玩。现在反而是我不知道找谁玩儿。妈妈,以后我会不会跟你一样单位和家两点一线啊?” 苏笑笑:“你只是一时不习惯——” “习惯就好了?” 苏笑笑看着他一脸哀怨顿时觉着好笑:“没等你习惯,你就会发现时间不够用。下了班只想回家吃饭睡觉,甚至都不想做饭。” 团团:“这么累?” 苏笑笑点头:“所以是我选择家和单位两点一线。不是因为没人找妈妈逛街喝酒,妈妈不得不两点一线。” “你同事还喝酒啊?” 苏笑笑好笑:“你认为我同事都跟我年龄相仿啊?你高中师兄师姐该毕业了吧?他们毕业后去哪儿上班?” 团团恍然大悟:“对啊。你单位也有很多跟我大小差不多的?妈妈,她们找你玩吗?” “我是她们领导,她们下了班不想见到领导,不然就算在迪厅也觉着像上班。”苏笑笑道,“跟我年龄相仿的找过我,但我不喜欢跟她们聊天。不是说儿女怎么怎么不成器,就说孙子孙女,谁要听这些家长里短。” 苏笑笑跟同事出去过几次,她们见苏笑笑的衣服显气质,就找苏笑笑逛街,问苏笑笑的衣服在哪儿买的。 钟二娃的服装厂在首都有专卖店,苏笑笑把人带过去,她们一问价格就直呼穿不起。从店里出来还要打趣苏笑笑会花钱。 苏笑笑解释她只有拿到奖金才逛这家店,几人依然认为她不会过日子。还说女人应该好好打扮,但要量力而行。苏笑笑听了这话不高兴也没表现出来,也不再同她们出去。 她们邀请了几次苏笑笑都找借口溜,有一回在食堂吃饭几人逮住苏笑笑一人打趣。 事业单位又没法跳槽,闹僵了工作不好干,苏笑笑任由她们说个痛快。 晚上到家她把这几年在钟二娃店里买的好衣服都拿出来,几天一套轮着穿。到了夏天,苏笑笑的衣服便宜,幸好这些年没胖过,人衬衣服,她就一天一套。 苏笑笑还去团团同学店里选了许多跟衣服很搭的发饰,又去街上买几双鞋。街坊四邻大爷大妈看到她一周不重样就跟罗翠红白话,你儿媳妇升官了,肯定升了,比以前讲究。 张怀民却觉着她病得不轻,问她出什么事了。苏笑笑直接说小事。她要说没事,张怀民得查查。一听小事就想起她那年在医院门口大杀四方,忍不住为惹到她的人祈祷。 到了深秋时节,苏笑笑小腿裤配宽松的毛衣,或者牛仔裤配短款夹克。四十岁的人看背影像二十多岁,到前面看像三十来岁,经常有人跟她搭话。 起初局里几个领导没注意,连着半年她都打扮的跟明星似的,又听属下聊过,领导怀疑她家里出了变故导致她性情大变。 局长就找苏笑笑谈话,先夸她衣服好看,话锋一转问她跟丈夫感情如何,孩子在学校还好吗之类的。 苏笑笑一看误会大了,赶忙解释上半年收拾屋子,发现很多衣服没怎么穿过,再不穿她就老了。 领导放心下来,就说没事就好,穿好看点挺好,省得别人一听邮电部门就以为全是满身臭汗的大老爷们。 几个女同事看到苏笑笑进了局长办公室,认为领导会数落她穿衣问题,老同志了,天天跟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似的成何体统。所以都等着苏笑笑吃瘪收敛。 苏笑笑我行我素。直到上半年那场风波过后各部门严查,苏笑笑才跟从前一样怎么舒服怎么来。 苏笑笑这样干了一年多,自然把跟她年龄相仿的女同志得罪光了。不过也有意外收获,三十岁以下的女同事都会找机会问她衣服哪儿买的。 她们很清楚苏笑笑比她们工资高,直接问有没有平替,不要求布料版型多好,穿着好看就行。苏笑笑就把团团的同学和她大伯小叔开的店推给她们。 那几家店都从南方拿货,在首都很有特色,又比钟二娃的专卖店便宜,她们几乎每次去都能选到喜欢的。她们高兴,见着苏笑笑就道谢。有几次被年轻男同志听见,问她们谢什么。她们趁机显摆一下衣服,后来那些男同志想给对象选礼物,也找苏笑笑推荐。 苏笑笑在单位有人可用,而且新脑子灵活,愈发懒得同老同志周旋。不过这些事她不打算告诉团团,团团以后肯定去研发单位,眼里只有数据的科研人员哪有心思对人的衣着品头论足。 团团不知真相便对苏笑笑的话信以为真:“妈妈说得对。天天跟她们聊那些,早晚跟胡同里的大爷大妈一样,今儿东家长,明天西家短。” 苏笑笑把红薯掰两半:“中午不做饭了?” “就吃这?”团团皱眉。 苏笑笑:“不好吃?” “好吃是好吃,可也不是饭啊。” 苏笑笑:“没有锅气的东西只是零食?” “对啊。”团团点头。 苏笑笑问:“要不要妈妈教你做饭?” “你——其实我会。”团团实话实说,“我真会。就是我可能遗传了我爸,好比和面,我觉着太软,加点面肯定硬。我觉着硬,加点水肯定软。除非像做实验一样。可是多麻烦啊。” 话音落下,张怀民顶着风雪推开院门。 团团看过 去:“这么大的雪,他居然不打伞?” 张怀民用脚关上门:“雪花到处飞,打伞也会落一身。” 苏笑笑给他个小马扎,又把水杯给他:“不是说今天加班?” “查到一批枪。上交处理就没我什么事了。” 团团被红薯噎住,张怀民无奈地把水杯递过去:“多大了啊?” “不,不是——”团团咽下去就问,“这里是首都,在这里搞枪,想干嘛?” 张怀民:“无知无畏。” 苏笑笑好奇地问:“走私枪?” “国产的。工厂在外地。外地公安还在查。” 苏笑笑:“很好查吧?” 张怀民摇头:“不好查。几台机器的机械厂就能做。他们只要不组装,就算你查到也没法定罪。因为厂里没弹/药。再说,他们要说做几把玩玩,你也没法定罪。” 苏笑笑心说,私藏不违法吗?忽然想到可能还没有法律规定私藏违法。 “那以后你们出警不是很危险?” 团团想起那个打火机,忍不住看他爸。张怀民一看到儿子看他,立刻想起胸口那一下,“中午不吃了?”故意转移话题。 苏笑笑以为他忙了半天饿了:“吃什么?我去做。” 张怀民:“包子馒头还有吗?” “没了。和的面还没发,下午蒸。” 张怀民想想:“蒸米饭炖菜吧。” 苏笑笑早上买了几根排骨,打算晚上蒸馒头炖菜,“行。回头我再买几张豆皮,泡点粉丝,晚上吃包子。” 团团看着他妈去厨房,冲他爸冷哼一声。张怀民揉揉儿子的脑袋,又拿一个红薯就去找苏笑笑:“要我做什么?” “土豆,再看看柜子里有什么。你吃什么泡什么。” 张怀民拿一把干豆角,发现有贡菜:“这个呢?” “这个炖烂了不好吃。听人说这个菜跟土豆一样,遇到酸的不会变软趴趴的,改天给你们做酸辣粉再吃吧。” 张怀民坐下刮土豆皮,突然想起今早在路口碰到他妈,他妈不知道听谁说的,他老丈人快不行了,让他拿主意。不告诉苏笑笑是担心她看到刘大军可怜,刘大军要什么她都答应。 张怀民不想告诉她,又怕她有遗憾:“前几天爸妈不舒服,新民陪他们去医院检查,好像看到你爸了。” 第137章 真死了您没看出来怪我啊? 苏笑笑举起的刀在空中停了三秒,随后神色如常,边砍排骨边问:“快死了?” 张怀民没在意她的刻薄:“不清楚。改天我问问?” “问问吧。要是死了,以你的名义送个花圈。”不是张怀民在机关单位,还是守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的刑警,老丈人死了他不出现的名声影响他在群众和领导心中的形象,这花圈她都不想送。 虽然当年找苏笑笑要钱的有两家,婆家和娘家,可原身确确实实是在娘家累消失的。 苏笑笑不知道原身去哪儿了,别人也没有发现她不是她,可她占了人家的身体,不能忘得一干二净。哪怕原身不在意父母的压榨,苏笑笑无法不计较,一条鲜活的生命啊。 张怀民也是这样打算的:“我明天去医院看看?” 苏笑笑点点头:“要不要加点木耳?” 张怀民愣了一瞬,意识到她不想聊这个话题:“加!我看看还有什么。” 第二天早上张怀民到局里先找刑侦和经侦队长,问他们最近有没有同志受伤,在哪个医院。 这个年代街上乱,公安受伤是常有的事。不过自打张怀民险些丧命,让局长意识要是牺牲太多同志,他很有可能被下放,所以他决定开展一次长达三个月的培训,包括派出所民警。 派出所片警多是处理鸡毛蒜皮的小事,部队兵王到派出所就是大材小用,以至于厉害的多在刑警队。派出所民警会的那两下子就是比普通人灵巧一点,遇到力气大的匪徒都控制不住。以前没那么乱,派出所不是给李大爷找猫就是劝张大娘别跟儿媳妇吵架,局里也没想到派出所民警离匪徒最近。 话说回来,自从局里很多同志亲眼看到张怀民昏死过去,他们再出任务就不敢逞强。可还是会被嚣张的不法分子伤到。就在三天前缺乏经验的年轻公安被撞到腿。这位同志跟张怀民那次不一样,张怀民拦车被撞,他被倒车拐弯的不法分子甩到地上,靠腿借力骨折了。 那位同志就在张怀民以前打石膏的医院休养,医生说他有脑震荡,建议留院观察。那家医院其实离市局不近,刑侦队长知道张怀民以前受过伤,现在恢复的很好,特意把人送过去。 也是巧了,给年轻公安看腿的就是嫌张怀民不老实的老医生。 刑侦队长一看张怀民要去医院,他就说擦破点皮,不值得张局亲自过去。张怀民实话告诉他自己去医院有别的事。 刑侦队长想想手头上的案子昨天送检了,就开车送张怀民过去。 张怀民叫他绕到大商店称几斤水果,又买两盒点心。刑侦队长忍不住好奇:“张队去探望谁啊?” “我们的同志啊。” 队长不信。 张怀民到医院直奔同志病房。刑侦队长震惊,匆匆跟上,低声询问:“您真是给他买的?” “这还有假。”张怀民过去宽慰对方两句,担心热血上头的年轻人因为他的鼓励下次遇到歹徒不管不顾,就没敢说太多。从病房出来,正好遇到那位嫌弃张怀民不配合的医生,张怀民就找他打听刘大军的病房。 医生对他印象深刻,阴阳怪气几句才告诉他在隔壁楼。 刑侦队长很有眼力见儿,去车上等他。 张怀民到病房门口看到护士整理床铺:“这人死了?” 护士吓一跳,回过神以为他是死者什么亲戚,劝张怀民节哀,然后说半个小时前走的。 张怀民把队长送到公交站牌,叫他乘公交车回局里。队长见他神色凝重也不敢瞎打听——探望病人的面色不好,十有八/九因为病人没了。 张怀民先去原来的家。担心车把路堵了,他把车停在胡同口才去赵大妈家。 以前赵大妈一顿吃仨馒头两碗粥,走着下乡摘香椿再走回来都不觉着累。现在拄着拐杖,盯着张怀民看一会才敢问:“团团的爸爸吧?” 张怀民点头:“赵大妈,您好啊。” “好,都挺好的。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从前赵大妈跟儿媳妇嘀咕,也不知道这张怀民是有多忙,给苏家老两口上坟的是苏笑笑,年年除夕贴春联的是团团,要他有什么用。后来张怀民终于有时间,拄着拐出现,赵大妈又跟儿媳妇白话,还是忙点好。从那以后再没有见过张怀民,赵大妈心里反而踏实,说明张怀民好好的,苏笑笑没有变成寡妇。 张怀民直接问:“我岳父最近有没有来过?” 赵大妈一听不是他或者苏笑笑有什么事瞬间踏实,指着门里边的板凳叫他坐下说:“你知道了?” “我爸妈去医院检查看到刘旭忙前忙后就叫我过去问问出什么事了。我担心我一出现我岳母就误认为笑笑原谅他们,所以先来这边看看。” 赵大妈明白他的意思。 刘大军是倒插门,村里没有他的宅基地,户口也不在村里,祖坟自然没有他的坑位。刘大军现在的房子是单位给的筒子楼,没法停灵。他要有个好歹,苏笑笑的妈肯定希望从这边安葬。 赵大妈:“刘大军没来过,我估计日子到头了。上周末笑笑她妈来过,看到里头住的是我闺女,就问笑笑一家哪儿去了。我说怕我告诉你,我问了几次笑笑都没说。又说你在分局上班,叫她去公安局找你。没去啊?” 张怀民向赵大妈道声谢,接着说道:“我现在在市局。” “升了?”赵大妈替苏笑笑感到高兴,也替苏老爷子感到高兴,找女婿的时候识人不清,找的孙女女婿倒是不错。 其实苏老爷子看出刘大军品行不 端,因为苏笑笑她妈喜欢,苏老爷子寻思着刘家那样的刘大军也不屑回去,他死里逃生买的房子不会便宜外人才松口。可他没想到刘大军软饭硬吃。 张怀民点点头:“升了一点。不过分局同事知道我现在市局,他们没告诉我岳母吗?不应该,同事不知道笑笑跟她妈闹僵了。” “一听你不是派出所片警,是带枪的刑警,她妈怕了吧?”赵大妈比苏笑笑的妈大几岁,她生她家老大了,苏笑笑她妈还没找对象。赵大妈算是看着苏母长大的。以她对苏笑笑她妈的了解,“你岳母没主见,耳根子软,没有你岳父撺掇,她不敢找你。刘大军要是没了,那一家子只有刘晨敢找你和笑笑。” 刘晨这个名字对张怀民而言太陌生。苏笑笑随军前张怀民只回来几次,其中大半时间在张家。刘晨又要上班,早出晚归,张怀民就更难碰到她,以至于有点想不起她长什么样。 张怀民:“以前我听笑笑说刘晨要离婚,后来离没离?” “刘大军和笑笑她妈都是工人,在那个年代根正苗红,刘晨的丈夫哪敢真离。再后来听我家老二说有了孩子,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在供销社见过她一面,身边跟着的还是她那个丈夫。”赵大妈想到什么说什么,“前几年听说陈雪考上大学,刘旭被他岳父调到什么单位,好像是大学保卫科。刘旭的老岳父这么有本事,刘晨婆家肯定不舍得离。” 张怀民点头:“有本事好,有本事就不敢跟我们胡闹。” 赵大妈没反应过来,琢磨一会想起那句话“打赤脚不怕穿鞋的”。刘旭那边不光穿鞋,还是一双大皮鞋,肯定怕闹起来被苏笑笑一脚踩破。 “你这么一说,我觉着刘晨不敢找你。就是刘晨要找笑笑开堂屋门把你岳父放进去,刘旭担心笑笑生气也会拦着她。” 张怀民:“那我去他们单位职工家属院看看。” “那你小心点,别叫刘晨看见。” 张怀民轻笑一声:“不一定认识我。” 赵大妈一想她刚才都不敢认,刘大军一家应该有十多年没见过张怀民,迎面碰到都不一定能认出他,“那你去吧。” 张怀民驱车前往灯泡厂职工家属院,到门口给门卫大爷一支烟。门卫看到他的车不一般,不敢拿乔,直接问“同志有什么事吗?” 张怀民:“刘大军是住这儿吧?” 要搁平时门卫得找住户信息,“是不是早两天进了医院的刘大军?早上我看到他儿子拎一包衣服,看颜色像寿衣。咋了?不行了?” 张怀民估计人在殡仪馆,就去离此地最近的殡仪馆。果然进去一打听,有个刘大军。张怀民定个花圈,写的是“张怀民携家人悼念”,没有提苏笑笑和团团,然后麻烦工作人员帮他送过去。 张怀民看着花圈进去就驱车去苏笑笑单位把这事告诉她。 对苏笑笑而言刘大军是个陌生人,对他的死苏笑笑心里没啥感觉,估计就算她和原身的灵魂合二为一,看到刘大军干的事,原身也不会为他伤心。 苏笑笑点点头表示知道,让张怀民回去工作。毕竟是生离死别,张怀民担心她心口不一假装坚强,伸手抱住她,“没事的,有我呢。” “咳!” 夫妻俩下意识分开。苏笑笑回头,一看是局长,松了一口气:“又出来抽烟?” 局长不想出来。可天冷门窗紧闭,屋里还有怀孕的女同志,为了祖国的下一代,他只能受累。 局长把手里的烟递给张怀民,张怀民从兜里掏一包烟给他两根。局长把他的烟放耳朵边,另一个耳朵也夹一根,就把张怀民的烟点了:“你不抽?” “不习惯。”在部队素了那么多年,张怀民真不习惯,对苏笑笑说:“我先回单位?” 苏笑笑点点头。 局长看着车牌不禁啧一声:“小苏,没看出来啊。” “您没看出来怪我啊?” 局长差点被烟呛着:“你——你不说谁知道!” “就一小警察,有啥好说的。” 局长又差点被烟呛着,真当他寡闻少见,不知道那是市局的车牌,“以前市局的几个领导我都打过交道。听说老局长上去了,你爱人的年龄跟新局长对不上,有个抓刑侦经侦的副局,四十来岁,年轻有为,好像姓张?” 苏笑笑给他个眼神,局长品品又啧一声,“我说怎么不怕我给你穿小鞋呢。” 苏笑笑:“——您还是抽烟吧。” “别走!”局长叫住她,“出什么事了?”调侃归调侃,该关心的还是要关心,毕竟是他的得力干将。 刘晨是个没脑子的,她妈是个没主见的,苏笑笑担心不安好心的人撺掇,俩人来给她添堵。想到这些,苏笑笑认为有必要跟局长通个气:“我爹死了。” 局长咳嗽声震天,这次是真呛着。 过了许久,局长才喘过气:“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跟他断往了。”苏笑笑道:“我爹姓刘,我妈是那个年代少有的独生女。您能理解吧?” 局长脑海里浮现出三个字——倒插门。可苏笑笑没改姓刘,他爹还能做什么,“然后呢?” “我爷爷五七还没过就张罗给我们改姓。我是老大,爷爷死之前把房子留给我,他想要走给我弟。”苏笑笑长话短说,“还惦记我和我爱人的工资。我娘以他为天。我忍无可忍就把他们一家赶出去。” 局长不禁说:“该!那现在让你出安葬费?” “我搬家了,没找到我。我爱人告诉我他送个花圈,但没有留我和孩子的名。” 局长见过软饭硬吃的赘婿,杀人放火不敢干,但干的事还不如杀人放火,好歹可以让他偿命,“都不应该送花圈。”顿了顿,想起张怀民的身份,“就这样吧。要不要我给你批两天假?” “不用!”苏笑笑摇摇头。 局长的烟抽完了,跟她一块进去。 晚上,苏笑笑回来告诉团团一声,团团不禁问:“需要我做什么?” “你知道就行了。” 团团诧异:“不用我去啊?” “你爸去过。这事你别管。”苏笑笑道。 这些年团团没见过刘大军一家,早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也不想去。听了他妈的话,团团该干嘛干嘛。 年初二周日,张怀民有时间,苏笑笑跟公婆说一声,他俩就带着团团回村。 到村口正好碰到刘庄的姐,她让几个孩子先回家。苏笑笑和张怀民把东西给团团,团团跟表弟表妹们去刘小叔家。 刘庄他姐等孩子走远就说:“我三伯年前没了,你知道吗?” “知道。你去没去?” 刘庄他姐:“我没去。大伯他们去医院看过。他住院的那段时间刘旭来过,说三伯想埋在爷爷旁边。大伯说队里划出的坟地是集体的,这事要问队长。队长肯定不同意,不然搬进城的和嫁出去的都回来,刘家凹还不得成坟场。” 苏笑笑点点头:“城里的墓地需要花钱买。” “难怪呢。听你的意思你没去?” 苏笑笑:“我怕他活过来继续气我。” 刘庄他姐笑喷:“还以为,以为你怕做噩梦。” “我怕他?他变成恶鬼,我也能把他撕了!” 张怀民不禁说:“看把你能的。你小叔小婶都出来了,先回家。” 然而刚到刘小叔家门外路口就被人拦住,确切地说苏笑笑和张怀民被人叫住。刘庄他姐停下,好奇人家找他俩啥事。 原来团团小时候的几个玩伴前几天从南方回来了。他们听了许小军的话,虽然跨省取钱需要手续费,也比被偷强啊。 他们下了火车就去银行,担心在公交车上遇到小偷,只敢取一半,其实就是每月工资。足足有一千。 南方空气湿润,说白了就是水土养人,几人不但脸上有肉变白了,还拿回来这么多钱,几人的父母都很高兴。 钟二娃的小徒弟手里没钱心里慌,所以 他有心报答舅舅一家也不敢把钱都取出来,取了四百,舅母两百,姥姥两百。 他舅母奇怪:“怎么这么少?”看到他变脸,“不是嫌你给的少。人家是不是看你小欺负你?” 他表哥解释,表弟在甬城当学徒,包吃住工资不高,但老板对他好,手把手教他。人老板还是他们在首都踏破铁鞋都见不到的高干子弟。他想给人当徒弟人家都不要。 这舅妈也是个脑子活的,一听外甥攀上个这么厉害的人就把钱分出一半塞他兜里:“这个留你买书,咱争气好好学啊。” 到了晚上,看热闹的亲戚邻居都走了,几人才跟父母说实话,平均每月能剩一百五。 他们的父母一算账,再看看他们的气色,等于在首都每月两百五,还不用担心被砖头砸死。 原本不希望他们常年待在南方,南方哪能跟首都比啊。他们心里这样想的,可一想到再干一年也能修刘家那样的房子,几人的父母就让他们好好干。 第二天冷静下来想起这事多亏了苏团团。昨天初一,几人就带着小辈去刘小叔家拜年。从刘庄口中得知苏笑笑今天过来,一早吃过饭就在刘家门外等着。 苏笑笑看着他们满脸感激,“应该感谢你们相信团团。去年他说这事的时候还没成年。老话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再有,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能赚到钱还是因为他们踏实。既然老板人不错,以后肯定不会亏待他们。兴许能拿到退休金。” “能吗?”几人的父母齐声问。 苏笑笑:“我听团团说过,是公私合营。单位效益好,为了留住人品好的老员工,政府和老板都会出这笔钱。” 几人的父母顿时激动的眼眶湿润,没想到他们家也能吃上公家饭。 张怀民见状说道:“外面冷,咱们先进屋。” “你们忙,你们忙。”他们回去琢磨琢磨能不能把其他小辈安排进去,要人品好踏实肯干的,不能连累儿子被工厂开除。 苏笑笑几人一进屋,刘二伯从隔壁出来,追上乡亲们问苏笑笑说的退休金是什么意思。 苏笑笑不去二伯家去年就被人看出来,然后私底下传开。那几人的长辈说完就故意问:“怎么不问你侄女?” 刘二伯讪笑两声,“跟她吵了几句,脾气大,不搭理我。” 他们相视一眼,心说我们怎么觉着苏笑笑人很好。再说,凭苏笑笑把你们一大家子拉扯起来,换成我,她就是给我两巴掌,我都不还手。还跟她吵几句?有俩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吧。 钟二娃的徒弟的舅妈心直嘴快:“你在城里有店,家里有地,还想去南方打工?也不怕贪多嚼不烂。” “我不去,我家那小子也不去。这不是俩闺女没啥活吗。家里地少,也用不了那么多人。” “那找团团他妈啊。再不济你找团团。你找我们没用,我们家那几个还没在那边扎根就带人过去,人老板会咋想啊。” 刘二伯尬笑着点点头:“对,对,找团团。” 第138章 发财了这就是你小庄舅舅说的小人得志…… 刘二伯去年要给团团压岁钱,团团没要。刚才在院里叫团团去他家吃好吃的,团团说先把东西放小爷爷家,然后进去就不出来。 刘二伯跟他弟没有龌龊,准备去他弟家找团团,谁知到门边看到苏笑笑和张怀民,他本能躲到门后。 现在苏笑笑进屋了,他要面子,不好意思过去找团团,犹豫片刻回自个家。 团团的几个朋友的长辈见状都忍不住咂舌,其中一个跟刘小叔年龄相仿的老头不禁说:“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老二这么要面子?那是自家侄女,又不是外人,先低头能死啊。” 慢慢悠悠过来的村民闻言接道:“以前也要面子。说起来有二十年了。人家给他家老大介绍对象,他嫌男方家兄弟多,穷的吃不上。我们就说你家老三在城里,叫他给你闺女介绍个工人。他说老三看不起他,闺女就是不嫁也不找他。”朝刘小叔家看一眼,“兄弟几个都是这脾气。老大家的老二和老五的大儿子以前找不到对象,还是团团他妈经常给他们寄东西,大家觉着团团的爸妈愿意拉他们一把才帮忙张罗。” 这么一说大家想起来,苏笑笑跟俩堂兄弟年龄相仿,但他们的孩子比团团小好几岁,最小的小十岁,就是因为结婚晚。 几人正想继续,看到从南边来一群人,正是刘二伯的两个女儿带着丈夫孩子来拜年。几人把话题扯到彼此孩子身上,说他们也可以找对象。 刚才长篇大论的那个村民道:“再等等。家里有钱还愁找不到媳妇吗。现在找跟过两年找可不一样。” 现在住着土瓦房,说你有钱,女方父母不信,兴许你找亲戚邻居借的呢。房子盖好,再添一两件家用电器,你说没钱也没人信,届时介绍对象的能把门槛踏平。 话音落下,刘二伯的女儿女婿到跟前,几人跟他们打声招呼就说:“家里有人。”然后两姊妹就回娘家。 刘小叔家大门敞开着,她们看到在院里逗小孩的团团,见着刘二伯就问:“苏笑笑今年又没给你们拜年?” 苏笑笑她二大娘点头,刘荷嘀咕:“就她还上过大学,还不如我这个小学没毕业的。” 刘二伯赶忙说:“少说两句。这正有事求人家。”紧接着把前院几个小子在南方打工回来的事告诉闺女和女婿,又指着大外孙说,“那谁的外甥比他小一岁,我觉着人家工厂不要,结果真把他留下。” 钟二娃徒弟的母亲跟刘荷同岁,小时候经常一起给生产队放羊割草。那小子的妈喝药死了,刘荷还在家哭一场。因为这层关系,听说那孩子跟他表哥去了南方她忍不住担心,特意问过她爹那么小能干什么啊。 听了这话,刘荷问:“挣到钱了?” “这不清楚。不过那小子比去年高了,衣服看起来大,不知道谁给他的,但干干净净的,也没有补丁。穿着他姥做的棉鞋,半个小时前还在这边转悠。”刘二伯仔细回想,“可能在厂里常年不出来捂的,白白净净的像换了个人。” 苏笑笑的二大娘断言:“没受罪。我看腰板都直了。以前低头含胸畏畏缩缩的,我以为那孩子迟早得长歪。” 刘荷看她爹娘:“啥意思?叫我去求苏笑笑啊。” 她娘:“你又没跟她吵过架。” 没吵过架她也不想找苏笑笑,因为这两年她丈夫没动过手。 其实她应该感谢刘庄一家和苏笑笑。刘庄的大哥支持离婚, 她回到家又跟丈夫说娘家人叫她进城打工,她丈夫担心媳妇没了,孩子没妈,几次想动手都忍下来。 在刘荷看来她和丈夫没到离婚的地步,苏笑笑建议她离婚就是不为她考虑。现在叫她低头,不是自打耳光吗。 刘荷让儿子去她爹店里,而她刚起个头,她弟媳妇就拦下,店里用不了那么多人。 刘荷丈夫有个小心思,来的路上想着怎么说这事,此刻他觉着机会不错,就说这两年听人说往北方倒货赚钱。他连襟也听人说过,想干这种买卖,但也听人说过路上不安全,就趁机撺掇小舅子试试。 随后一家人聊起这件事,直到苏笑笑回去他们都没出现。 春夏之交,洋槐花开,庄小婶给苏笑笑送一大包。 庄小婶和刘小叔这两年很少在店里,改在家种地照顾孙子孙女,店交给儿子打理,儿媳妇的饼卖完也去店里。赶上星期天学校没人,刘庄的嫂子就在店门口卖饼,卖给逛街的人。 以前老两口觉着做生意比种地舒服不想回村。他们进货的地方不再一包包分好,人家在秀水街开了几间门面,让他们去店里选,老两口的眼光跟不上年轻人,不得不退居二线。 要是以往,庄小婶摘了大半袋子洋槐花,那必须进城卖掉。现在家里不差这仨瓜俩枣,她用食品袋装好,儿子闺女一家一包,最多的那包给苏笑笑,考虑到她离公婆近,做好后给公婆送点。 有刘小叔在家看家,庄小婶不用跟逃难似的往家赶。苏笑笑给她倒杯水,让她坐下歇一会儿,她就在苏笑笑对面坐下。 今儿周末,庄小婶忍不住往四周打量:“团团和怀民呢?” 苏笑笑:“天气好,说在家里待着浪费大好时光什么的,一早就跟同学出去了。怀民单位忙。再过几个月开亚运会,现在就开始布置,为亚运会做准备。” “这个会人多吗?” 苏笑笑点头:“您在街上卖纯净水,就是瓶装的那种,一天都能挣十来块。” 庄小婶顿时想试试。 十块钱跟做大生意的人比起来不多,但比打工多多了——刘庄的岳父家请个小保姆,包吃包住一个月九十,干得好奖励十块钱,虽说几乎月月都奖励,可也只有一百。 庄小婶立刻说:“你弟妹天天在街上走动,回头我叫她上点心。说起这事,你二伯真作死,大字不识一个,居然学人家往毛子那边倒货。” 苏笑笑神色一怔,不禁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上个月。他们原本想年后就试试。北边不是冷吗,说雪太大车停了。那个国际班列一通车,他们几个就跟人屁股后面去了。” “几个?” 庄小婶:“你二伯和他俩女婿,还有刘荷的大儿子。” 苏笑笑张张口,“不,刘荷的大儿子才多大?” “今年十八吧?” 苏笑笑:“这么小,就算他不想上学,也该叫他学一门技术。学会了不想干再跟二伯做生意也不迟。以后生意不好做,还能靠技术吃饭。” “那个没妈的小子,你还记得吧?” 苏笑笑点头:“见过两次,还有印象。” “那孩子的妈以前跟刘荷是小姐妹,她看人家孩子妈没了爹不管都能打工赚钱,就觉着她儿子有爹有妈,肯定比人家厉害。” 苏笑笑皱眉:“这都是哪跟哪儿?按照她说的,那小光高考应该比大勇考得好才是。” 当年填志愿的时候,陈大勇报考经贸大学没怎么犹豫,李小光填报比他低几十分的地质大学还担心滑档。 庄小婶摇头:“咱也不懂。你叔担心他在车上遇到直接上手抢的,钱没了再伤到他,他说没事。你叔说你又不会外语,到那边咋卖。他就说先跟人学学。对了,以前跟我们一块拿货的要带他,可能觉着人多了安全。” “是跟你们一样摆摊开店的,还是搞批发的那家人?” 庄小婶:“跟我们一样开店的。你叔说给我们供货的那家有钱又有人,人家都是租火车皮一次几车皮,直接卖给当地大公司。没有自己卖利润高,但人家东西多,你二伯去一次赚五倍,两三千块钱了不得了吧。人家一次净赚两倍,也比你二伯多俩零。” 苏笑笑:“我的意思跟着人家安全。二伯在那边被抢,人家认识当地大人物,能帮他把抢走的东西找回来。” “没法跟人一块。人家一季去一次啊。” 苏笑笑想想一次几车皮货,足够当地公司卖一两个月,“那你别管了。又不是我们撺掇的,出了事也怪不到我们头上。” “等出事就晚了。” 苏笑笑:“小叔倒是管了,有用吗?” 庄小婶没话了。 正好这个时候挂钟响了,庄小婶一听十点,再过一个多小时孙女孙子就放学了,她叹了一口气起身道:“不管了。我得回去做饭。” 苏笑笑送她到路口上了公交车才回来。 现在也不需要苏笑笑帮她买票,庄小婶远远看到熟悉的公交车就摆手叫苏笑笑回家。 苏笑笑到家把洋槐花倒出来一半给公婆送去。 回来清洗干净,苏笑笑就把洋槐花蒸了。考虑到许小军南方口味可能吃不惯,她又烧一条鱼,用电饭锅蒸一锅米饭。 张怀民平时很忙,苏笑笑就没拿这事烦他,也没跟团团聊这事,隔天就把她二伯一家抛之脑后。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到第二年夏,三伏天团团在城里受不了,就收拾几件衣服去刘家凹避暑。 刘家凹离山近,这几年上山砍柴的少了,都是烧麦秸玉米杆或者煤球,山上的树木比前几年多,目之所及皆是绿色,团团一进村就觉着舒坦。 他的几个幼年玩伴的父母坐在路边树下乘凉,看到他就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招呼团团去他们家吃西瓜。 团团看着书包说:“先去我小姥爷家。” 团团前脚到家,人家后脚过来,端一盆瓜果,有地头上种的大西瓜,有院里种的小小瓜,还有种在门外的早桃。 庄小婶接过去:“我们家也有。” “给团团的,慢慢吃。”随后拿着盆到路边继续跟人侃大山。 庄小婶压一桶井水,把洗干净的瓜果放水里冰着,然后招呼团团进屋喝她早上煮的绿豆汤。 绿豆汤只有一点温热,团团又不是很热,喝着刚刚好。绿豆汤里放的冰糖,团团感觉比白沙滩爽口:“小奶奶,隔壁二姥爷家怎么锁着门?” “人家赚到钱在城里买了房,一大家子都进城了。” 团团震惊,今年春节和爸爸妈妈来给老爷爷老奶奶烧纸上坟也没听说这事:“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买的,这个月家里小的放假就搬过去。你小庄叔说房子都没装修,床和柜子都是人家前房主的,他们也不嫌膈应。” 团团:“人家不要的也许都比他家的好。” “是比他们家的好。”庄小婶点头。 团团小声问:“他们知道您也在城里买房了吗?” 庄小婶的房子是瓦房,地段偏,跟她家以前的房子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门口就有公交车,去哪儿都方便。庄小婶担心被亲戚邻居数落,有这个钱你还不如再开一家店,所以除了自家人,只有苏笑笑和张怀民知道。 庄小婶买房前问过苏笑笑,楼房合算还是瓦房合算。苏笑笑让她自己算,两居室面积等于三间瓦房,可四合院还有三圈房子和一个小院。 庄小婶不想月月把租金给人家,可她家离店太远,要住家里就需要每天五点起来做饭,吃过饭就走到镇上赶公交车。有了这个房子,坐半小时公交车,下来走几百米就到店里,下雨下雪都不耽误生意。 庄小婶意识到她买房图方便,不是图享受,就选择西郊的瓦房。瓦房有院子,种点菜,儿子媳妇和闺女又能省一笔买菜钱。 想到自家的房子,庄小婶摇了摇头,说道:“他们买的楼房,还要我去看,我才懒得去。跟鸽子笼一样,也不嫌憋屈。” 团团不禁问:“两居室?他们一家老老小小七口人怎么住?” “你二姥爷二姥住店里,几个孩子睡沙发卧室,他们两口子一间卧室。搬家那天他们在院里聊天是这么分的。” 团团指着隔壁:“都搬走了?” “就搬过去住俩月。开学再回来。家里还要地,他们一家不舍得把地租出去。” 团团想起刘荷:“他们有钱买房,那刘荷姑姑家也买得起吧?” “买了,还买两套,说一个儿子一套。”庄小婶不想嫉妒,可她真忍不住,这年头真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团团突然想起他妈:“刘荷姑姑现在是不是特别讨厌我妈妈?” “为啥?”庄小婶想起苏笑笑以前支持刘荷离婚,再想想刘荷端午节那天过来跟天上有钱似的德行,见着她还问她儿子和儿媳妇忙什么呢。当时庄小婶以为是随口关心一下,就随便应付一句。现在看来是想找她儿子儿媳显摆啊。庄小婶无语,“我知道了,这就是你小庄舅舅说的小人得志吧!” 第139章 见家长你是真不见外! 不是小人得志,是穷人乍富。 团团本想解释一番,转念一想,嗐, 多大点事,至于掰扯来掰扯去吗。“您有没有想过叫他们带带你们?” 说实话,庄小婶跟丈夫聊过这事,她儿媳和儿媳妇有点心动,不过他们还记得刘庄学历高在家比较有权威,就先征求他的意见。 刘庄就说一句话:“利润和风险成正比。” 庄小婶一家都不敢去南方拿货,让他们去人生地不熟的国外卖东西,要他们老命啊。 在这期间刘大伯也问过刘小叔怎么不跟老二去北方看看。刘小叔问他怎么不去,他说他都七十岁了,担心死在外头。刘小叔提醒他有三个儿子,他不去可以叫儿子去。刘大伯这人好面儿,原本不如他的二弟比他强他心里不舒坦,听了刘小叔的话就叫大儿子和小儿子试试。 老大家几兄弟比较佩服刘大姑,无论摆摊开店都是刘大姑拿主意。去年端午节兄弟几个拎着东西去刘大姑店里,问她要不要表兄弟跟他们去北方看看。 刘大姑一口回绝,原因是你只看见人家吃肉没看见人家受罪。 苏笑笑的大堂哥就说,再苦还能有大夏天在室外和水泥苦。刘大姑就说,那你们去吧,我们不去。 “见钱眼开”的大姑毫不心动,导致兄弟几个心里没底,又见小叔一家跟缩在王八壳子里似的不露头,再想想刘庄在城里见多识广,他都不让他亲哥去,看来国际倒爷不是那么好干的。 几兄弟眼看着堂兄弟戴上大金链子,他们的妻子看到刘荷戴上金戒指,心里跟腌了一缸酸菜似的。听说二伯一家跟着谁谁谁去南方拿货,兄弟几个就跟人屁股后面去南方,省去中间商赚差价。 南方遍地服装厂,质量参差不齐,款式看着差不多,其实差很多。他们一问价格,比在首都找人拿货便宜两倍,顿时决定以后都去南方进货。 服饰拿回去,他们比照之前的价格卖,除了个别人傻钱多的,大多数客人都嫌衣服贵。可人傻钱多的又不是真傻,到家洗一次颜色变了,就拿着衣服找他们退钱,有的人说话难听,直接说,“这破抹布你也好意思卖那么贵?” 为了息事宁人,只能换一件先前的存货。几兄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把刘大姑找过来。刘大姑只是叫小侄媳妇穿身上试试。 两件衣服款式一样,颜色只差一点,可他们在秀水街找人拿的货看起来高档,他们去南方拿的上身后庸俗到能看出风尘气。 刘大姑见他们看出来才说这里头水深着呢。从版型到布料以及染色,大概说一遍,又说他们拿的货少,去掉来回车费住宿费,其实跟找人进货差不多。人家常年跟厂家合作,厂家不敢给他们残次品。你们几个人只要几包货,厂家给你一堆破烂,你下回不去了,人家也无所谓。 刘大伯跟刘小叔闲聊聊到这件事,刘小叔愈发认为,有多大本事办多大事! 庄小婶听到团团的话笑着说:“我还希望你表弟跟你一样聪明。可这些事光想没用,还要有本事。” 团团问:“不试试怎么知道成不成?” “你这孩子,可别撺掇我。我都六十多岁了,能活几年,安安稳稳的吧。”庄小婶转移话题,“最近你爸妈忙不忙?” 团团:“我爸不怎么忙,我妈很忙。好像因为出来一款呼机,突然多了很多工作。昨天我妈还说下属单位要招新人,忙不过来什么的。” 庄小婶看看外面的太阳:“这么热的天忙起来真受罪。” 话音未落,几个孙子孙女跑进来。庄小婶叫团团跟他们玩儿去。团团不太想去,因为跟表弟表妹有代沟。可一想外面比屋里凉爽,又跟他们出去。 在乡下住了十来天度过三伏天,团团就收拾包袱回家。 到家两天,李小光和朱红伟来找他。 朱红伟本想留在当地教书,然后试着考回来。团团想不明白,每天都要工作还有心思考试吗。团团忍不住问为什么不考回首都读研。 朱红伟如梦初醒,努力努力又努力,考上师大研究生。李小光也在读研,暑假无事,所以这个夏天有他俩跟团团玩。杨一名在单位跟尸体面对面,陈大勇忙着跟老外打交道。 团团本以为今年跟去年一样平平淡淡,万万没想到阳历年前几天,他跟往常一样起来,洗漱后准备去食堂吃饭,刚到楼下就听到校友“嗷嚎”一嗓子,他吓得差点摔倒。 团团过去问出什么事了,听校友说完团团久久不能回神,苏联解体?! 到食堂听到同学也在聊这事,一个比一个困惑,怎么就解体了。团团不由得想起两年前春夏之交那场风波。 李小光也想到那场风波,所以周六下午下了公交车就找团团。可惜团团学校忙,第二天中午才到家。 下午,杨一名、李小光和朱红伟来找团团,见着他就问如果那场风波没有控制住会怎么样。 团团不太关心政治,不清楚,可惜也没有人为他们解惑,张怀民出差去了,归期不定。苏笑笑在单位加班。倒是可以问陈大勇,这半年他天天往外跑,比他们消息灵通。可陈大勇此刻很有可能在飞往俄国的飞机上。 四人相顾无言许久,团团问杨一名:“去你家看新闻?今天的新闻肯定讲这事。” “那中午在我家吃吧。 “杨一名他哥结婚后就搬出去,父母给买的楼房,他姐自从有了孩子就没空回娘家,杨一名不用担心他俩阴阳怪气。 杨一名经常加班,导致杨爸杨妈回到家就大眼瞪小眼,别提多凄凉。难得人多热闹,夫妻俩都很高兴,一个和面洗菜,一个去菜市场买鸡买鱼。 团团要搭把手,杨一名妈妈让他去堂屋看电视,又说不着急上班,可以慢慢准备。 晚上,几人在各自家中又在新闻里看到这件事才敢相信是真的。团团坐在他妈旁边泡脚,长吁短叹:“怎么可能啊?” 苏笑笑:“为什么不可能?” “这可是苏联老大哥啊。” 苏笑笑朝他头上揉一下:“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妈妈今天下班的路上碰到一件事,你有心理准备啊。” “碰到我爸其实没去出差?”团团问。 苏笑笑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哭笑不得:“也不怕他揍你!”紧接着就说,“我看到大勇跟一个女孩子去买熟食。” “啊?就这事?” 苏笑笑问:“不意外?” “有啥好意外的。杨一名都不知道谈多少个对象了。陈大勇比他大才找对象我才意外。” 苏笑笑:“以后结了婚有了孩子,你就没朋友了。” “我有工作啊。”团团说出来停顿片刻,摸摸鼻子,“其实挺不习惯。今天我本能去找许小军,走到一半才想起来他跟导师去了外地。” 许小军的专业跟团团不一样,团团的导师当初答应带上许小军,是把许小军安排给他朋友,所以俩人因为研究的方向不一样,想坐下来聊聊天只能去食堂碰运气。 苏笑笑道:“这一点你要慢慢习惯。不如你也找个女朋友?” 团团差点把水盆掀翻:“你你,我才二十,法定结婚年龄是二十二!” 苏笑笑好笑:“谁让你谈了对象就结婚?” “你让我学杨一名?我可没他有空。”团团翻白眼,随后想起什么,“妈妈,知不知道为什么杨一名谈一个吹一个?” 苏笑笑:“你说过,他脑子直!” “不,他现在开窍了。因为他的职业!” 苏笑笑点头:“有可能。不过他可以找医生护士或者户籍警。” “他不喜欢天天穿职业装的。” 苏笑笑:“那他够呛。小光和红伟呢?” “有人给朱红伟介绍对象,可他家亲戚能接触到的最多是大专学历。人家女生嫌他学历高,说跟他在一起压力大。”团团眼睛一亮,“妈妈,我同学工作忙,他闲,你看——” 苏笑笑把擦脚布递给他:“你学校有几个女同学?” 团团下意识回想,全是男生面孔。再仔细想想,想起几个女校友,可惜人家有对象。团团在食堂见过人家跟对象一块吃饭,“看来他只能等毕业后到学校找同事。”顿了顿,“我觉着我们几个李小光最难。他的对象不光要接受他常年钻深山老林,还要接受他那一大家子。”说起李家,团团闹不明白,“他爷爷怎么那么能活啊?” 李小光的叔爷上上个月去世,老张的钓友没了,那几天非常没精神。罗翠红找张怀民出主意,老张再这么下去非得跟他前后脚。张怀民就说妞妞不小了,可以找对象了。 罗翠红就今儿找李大妈,明儿找秦大妈的,弄到一沓照片叫老张帮忙分析。 孙女的人生大事啊,老张没什么精神也忍不住操心,只是苦了妞妞,每周末都要相亲,而且上午下午两场。 听了团团的话,苏笑笑无语又好笑:“这话在小光面前不能说。” “我就跟你聊聊。”团团靠妈妈身上,“李小光说等他毕业就搬出去。” 李家的房子比朱家的宽敞,他住家里更方便。但苏笑笑支持他出去,不然早晚心理扭曲,“说到房子,妈妈单位新盖了几栋宿舍楼,给职工的福利,三百一平,你说妈妈买不买?” “买!”团团猛然坐直,“简直是白送!你有没有看到最近的报纸?一千二!工人工资才多少,小庄舅舅的岳父请的保姆月薪一百。就算包吃包吃包住,一年也只能买一平!” 买房这种大事苏笑笑打算等张怀民回来跟他说一声再上报,“既然这样,我明天跟领导说一声,就不等你爸了。” “不等爸爸。”团团摇头,“妈妈,房子大不大?钱够不够啊?” 苏笑笑知道团团手里有点钱,除了他以前攒的,还有奖学金,“差不多。听同事说过,不算俩大阳台,小二居室,室内面积五十平,看起来不大,但一家三口住着不挤。关键主卧和客厅都有阳台。” 团团问:“是一梯两户吗?” 苏笑笑点头。 “那这个房子好!二姥爷买的是一梯三户,只有主卧有阳台。这样的房子也好意思跟小奶奶显摆。地段还不咋样,好像七八百一平。” 苏笑笑只知道她二大爷在城里有房,懒得打听,以至于今天才知道这么便宜,“难怪出去干一年就买一套房。” “我觉着还不如再加一点买咱家这样的。多方便啊。”团团补一句,“除了洗澡和上厕所。” 苏笑笑提醒:“擦擦脚,水该凉了。对了,团团,房子写你的名?” “不要!”团团摇头拒绝,“以后单位会分房。这是我应得的。” 苏笑笑把她的洗脚水倒了:“那我明日就去看看,元旦前定下来。” “去吧。”团团也起来把洗脚水倒了。 其实很多人跟单位领导较着劲,等单位分房,所以单位的福利房不好卖。第二天苏笑笑到单位跟领导说一声下午可以交钱,领导特别高兴,认为苏笑笑支持他的工作。下午,领导就叫人陪苏笑笑选房。 房子最高六层,苏笑笑想选六楼,上面没人吵她。可一想她和张怀民总有老的一天就选了三楼。 买好房子苏笑笑意识到她家两套四合院且交通便利,这个房子不一定住,就决定随便装修一下租住出。 元旦早上团团回来,苏笑笑跟他说起这事,团团想想他有宿舍,根本住不着,也支持他妈妈租出去。 母子二人商量着找谁装修,什么时候装修,刚商量好简装两个月足够了,他暑假盯着,就听到有人敲门。 团团朝外面喊一声:“有人,进来吧。” 门被推开,团团看到陈大勇顿时忍不住翻白眼:“我还以为何方神——”看到陈大勇身边的女同志,想起什么转向他妈。 苏笑笑微微点头,起身迎出去:“大勇来了啊。” 陈大勇喊一声“苏阿姨”就用胳膊肘子戳身边的人。二十来岁的女青年把手里的东西递出去:“苏阿姨,一点心意,您别嫌弃。” 苏笑笑下意识接过去才意识到什么,这是见家长吧?老天爷!陈大勇见家长不去陈家,这要叫陈家人知道,还不得跟她大闹。 “快进来!”千万别叫邻居看出来。苏笑笑一直到屋里才说,“随便坐。团团,倒水。” 团团看着他妈妈手里的茅台和看着就很贵的包也意识到什么。水杯递给俩人,团团朝陈大勇身上一巴掌:“你是真不见外!” 第140章 见面礼我们把东西送回家跟你们一块过…… 陈大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苏笑笑道:“苏阿姨,打扰了。” “这样说就见外了。”苏笑笑把东西放椅子上就去拿零食。 同陈大勇一起来的女子不禁说:“苏阿姨,您别忙,我们不饿。” “没事。”苏笑笑前世今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不找点事做她尴尬。她把橘子香蕉都拿出来,递给女孩子一根香蕉,给陈大勇几个橘子,又把果盘给团团,同时给他使个眼色。 团团在陈大勇身边坐下,扒着他的肩膀问:“不介绍一下啊?” 陈大勇猛然惊醒,“对对!”慌忙起身。 “坐着不能说啊?又不是外人。”团团把他按下去。 陈大勇不自在的笑了笑,犹豫片刻才鼓起勇气说:“这个,她是我对象——” 女子见他一脸不好意思就主动说:“我叫刘美惠,苏阿姨可以喊美惠,也可以喊小惠。” 苏笑笑点点头,想着彼此都知道他俩今天来干什么,就没拐弯抹角:“小惠知道大勇家什么情况吧?” 刘美惠大大方方地说:“刚开始就知道。” 说起这事,团团那个开店的同学还是他俩的媒人。 陈大勇的英语好,还会几句俄语和阿拉伯语,他上司知道他没对象,又住单位附近,单位一有急事或者需要出去许多天的案子就找陈大勇。 陈大勇经常出国,看到上司利用中午或晚上休息的时候帮朋友带东西,什么奶粉玩具之类的。陈大勇也买一些,然后放同学店里卖,给同学提成。 有一回陈大勇回来就去同学店里,同学刚给他泡一包方便面,刘美惠和几个朋友进去。 陈大勇太困,吃完就回去睡觉。刘美惠经常来买东西,跟团团的同学能聊几句,见他走得那么自然,估计不是员工,随口问:“你朋友?” 团团的同学不爱显摆赚了多少钱,也不爱显摆他会做衣服,他因为佩服学习好的就爱 显摆同学。团团的同学跟刘美惠显摆陈大勇工作好,经贸大学高材生,好在还记得陈大勇容易被盯上,没提他在哪个单位。 个头不算矮,长得不算丑,跟她一样大学毕业,还是首都人,这么齐全的条件,以前刘美惠碰到过几个,但都是有主的。刘美惠就问陈大勇有没有对象。 同学一听这话就知道什么意思,把呼机号留给她——单位给陈大勇配的。 陈大勇的领导跟他说过,这两年单位效益好,已经选好地准备修建家属院,他打算把陈大勇的名字报上去。陈大勇就打算过两年再找对象,所以一开始没理刘美惠,一来他工作忙,二来认为刘美惠不可能等他两三年。 同学劝陈大勇,又不是恋爱就结婚,先处处看,别学的跟杨一名似的谈一个崩一个。 两人就是这么处上的。 前些日子刘美惠叫陈大勇去她家吃饭,这是见家长啊。陈大勇说出他家情况特殊,他高一就从家里搬出来。刘美惠家庭幸福,无法理解他说的这种情况,怀疑陈大勇只想处对象不想结婚故意用这种理由搪塞她。 陈大勇叫她找开店的同学打听。同学希望陈大勇早点定下来,看着陈大勇跟无根的浮萍似的到处飘他也难受。不过他也没有因此胡扯。他先把陈大勇的事和盘托出,接着就说:“大勇就是这么个情况。你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早点说清楚。” 刘美惠家三姐妹,她是老二。她爸打算叫她姐夫倒插门。可这年头哪个好人愿意入赘啊。 刘家父母给大女儿挑了很多对象,他们看得上的都不愿意入赘。又不舍得委屈闺女,老两口就劝自己,闺女的幸福最重要,决定以后找保姆伺候,闺女偶尔过来搭把手。 原本刘美惠心里还想着,要是父母不喜欢陈大勇,那就长痛不如短痛。听了开店同学的话,刘美惠如获至宝,当天就回去告诉父母。 她父母觉着以陈大勇的条件,就是没爹没妈人家也不需要入赘。一家人商量许久,孩子姓陈,陈大勇住到刘家,老两口病了他能就近照顾。 周末刘美惠就叫陈大勇跟她回家。 苏笑笑只跟张怀民说过,陈大勇的条件能入赘到市领导家。陈大勇不知道这事,认为自身条件不好,刘家父母不嫌弃他还很热情,又不叫他入赘,他觉着运气不错,一切由刘家做主。 刘家就问他是不是跟他父母说一声,甭管他们怎么想,结婚这么大的事,亲家总要见个面。 陈大勇搬出苏笑笑和张怀民,说他先问问苏阿姨和张叔叔。团团的同学没提过苏笑笑,刘美惠就问“苏阿姨和张叔叔是谁。” 陈大勇没想过隐瞒,先前没提只是觉着没到那份上。现在要商量订婚结婚了,陈大勇就说他们是苏团团的父母。陈大勇的同学跟刘美惠提过,陈大勇以前租的是苏团团他叔的房子,苏团团经常帮陈大勇摆摊等等。 刘家父母就要请苏笑笑和张怀民吃饭。 陈大勇前些天找过团团,那天苏笑笑和张怀民都不在家。陈大勇实话实说,苏团团的爸爸工作忙,妈妈不一定有时间,他先看看他们哪天在家。 刘家顺嘴问苏同志和张同志做什么工作的。陈大勇说一个在市局,一个在邮电局。 大部分市民一辈子碰不到一件刑事案件,市局刑警队对他们来说太遥远。更别说张怀民还是副局长。 刘家父母是机械厂技工,在单位很受尊重,一直觉着自家条件不错。可张怀民的工作加职位让刘家父母顿时觉着自家很渺小,不敢只吃顿饭就算了。 刘美惠的父亲发动人脉关系,给张怀民弄两瓶酒。刘美惠找她老板帮忙买个包,陪陈大勇正式拜访。 苏笑笑一听刘美惠什么都知道,就直接问:“你父母怎么想的?说一句你不爱听的话,大勇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必须先问清楚。” 陈大勇想说话,肩膀被团团捏一下,顿时忘了说什么。 刘美惠料到苏笑笑会问:“单位给我父母的房子宽敞,三居室。父母希望我们跟他们住一起,但不是入赘。以后有了孩子不管儿女都姓陈。我家三姐妹,我大姐嫁人了,小妹还在上学,明年毕业,是幼师。我妈退休了,我爸也快退休了,他俩都有退休金。” 苏笑笑不禁看一眼茅台和包,普通技工家庭舍得买这两样吗。 刘美惠找老板捎包的时候老板问过她是不是太贵重。刘美惠一看到苏笑笑的眼神就知道她跟老板想法一样,“不瞒苏阿姨,那个包是托我老板买的。比我去市区专卖店买便宜。我工资挺高,对我来说不贵。” 苏笑笑顺着她的话问:“你跟大勇一样也是做贸易的?” “不是的。以前我学的是计算机,现在是程序员,在一家电脑公司上班。老板给的工资不多,但分红多。年年项目提成都比我的工资多。”刘美惠听陈大勇用羡慕的口吻说过几次苏团团的父母很疼他,“以后团团弟弟想买电脑可以找我,我能拿到员工内部价。” 团团笑成一朵花,软软地说:“谢谢姐姐啊。” 刘美惠顿时脸微红:“不,不用谢!” 团团收起笑容:“不过不用啦。我师兄家也是做电脑的,回头我需要可以叫他弄一台跟他一样的。” “这么巧?”刘美惠轻呼出声,想起北边电子圈就那么大,大家都见过,“你师兄叫什么?兴许我认识。” 团团:“你可能不认识,公司是他妈妈的——” “你师兄不是叫耿大宝吧?”刘美惠忍不住打断。 团团惊得微微张口:“你你——我师兄他妈是你老板?这包是我师兄他妈去港城买的?” 刘美惠从坐下到现在没提过港城,团团能直接说出来,显然跟耿大宝很熟。刘美惠有些哭笑不得:“是这么巧。” “我老天爷!”团团转向陈大勇,“幸好那次被我拦住。要是你当时给我师兄两脚,我想你再优秀,美惠姐姐都不可能跟你处对象!” 苏笑笑听糊涂了:“哪次?” “就是前两年夏天那场风波,同学叫我跟他们出去,我不好意思拒绝,在校园里等同学的时候被我师兄看到,他当时着急找他同学,没时间劝我,给我一脚就叫我和许小军滚回家。正好被来找我的大勇看见。” 苏笑笑不禁说:“真巧啊。” 刘美惠点头:“我早该想到这一点。” 团团想说什么,墙上的钟响了。苏笑笑回头一看十一点,“你们先聊,我去买点菜。” 陈大勇下意识说:“不用。” 团团:“你不用我要。妈妈,多买点啊。” 苏笑笑笑着点头。 到胡同口她就拐去公婆家。 罗翠红见着她很意外,这个时候不应该给大孙子准备点好吃的吗。罗翠红故意说:“团团没过来。” 苏笑笑好笑:“不找他,他在家呢。我找你。” 罗翠红心里咯噔一下,她就怕苏笑笑找她,上上次是张怀民受伤,上次是团团跟人胡闹需要她和老张盯着。可看苏笑笑的样子,不像遇到难事:“团团找对象了?” “您就别猜了。”苏笑笑到堂屋给她婆婆个板凳,坐下就低声说,“大勇谈对象了,打算结婚,所以就带对象回来见家长。可他——” 罗翠红:“去你那儿了?” 苏笑笑心说,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上午半天我都在院里晒太阳,他要是带着对象过来,街坊四邻早来跟我白话。”罗翠红解释,“现在在你那边?” 苏笑笑点头:“我觉着应该叫他们去陈家。带两样礼品,陈家让他们进门,他们就进去。不让进门以后大勇结婚不告诉他们,他们也不好意思怪大勇不孝。” “对!让他们没处说理去。” 苏笑笑:“那回头我劝劝他。他那个对象挺好,就是带的礼物太贵重。” “给她回一半。再给她两百块钱见面礼。” 苏笑笑摇头:“两瓶酒一个包没法回。” 罗翠红噎了一下,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么见家长的吗?不应该准备水果鸡鸭鱼肉吗。还是她老了跟不上时代?罗翠红琢磨好一会也没想出头绪:“那你看着给吧。也不能太多,多了人家不敢要。” 苏笑笑:“我再想想。先去买菜,家里只有几根排骨。” 到菜市场,苏笑笑买一只活鸡。现在的菜市场给脱毛。苏笑笑又买一条鲈鱼,刺少不会被卡。最后买一斤猪瘦肉。 苏笑笑到家先把肉放厨房,然后去卧室找出过年剩的红包,红包是她用红纸包的,往里头塞六百块钱递给刘美惠。 刘美惠第一次见家长没经验,愣住了。团团说:“见面礼啊。” “不,我不能要。”刘美惠反应过来就拒绝。 苏笑笑道:“你俩把我当家长,我这个当家长的不给见面礼算什么家长?我和你张叔叔月月就那么点工资,你别嫌少。” “怎,怎么会?”刘美惠不禁看陈大勇。 陈大勇不知道见家长要给见面礼,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苏笑笑塞她手里:“收着吧。不是我跟你客气,这是应该的。” “可是大勇去我家——” 苏笑笑打断:“他没有见面礼。回头可以问问你爸妈。” 刘美惠见她说的煞 有介事,“那谢谢苏阿姨。我帮你吧。” “不用。炉子慢,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先吃点东西垫垫。”苏笑笑给团团使个眼色就去厨房。 先用电饭锅蒸米饭,然后炖鸡肉。苏笑笑闲下来就切肉丝,准备配菜。鸡肉炖好放钢筋锅里温着,她做糖醋小排。京酱肉丝和清蒸鱼先后出锅,苏笑笑做白菜帮少叶多的醋溜白菜。 期间陈大勇和刘美惠还想来帮忙都被团团拦住。 苏笑笑喊吃饭,三人才去厨房。苏笑笑给刘美惠盛半碗米饭:“多吃菜。团团的爸爸出差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大勇现在有呼机,等他不忙了,我叫他跟大勇说一声。” 团团拿几瓶饮料:“妈妈喝不喝?” 苏笑笑不禁说:“忘了烧汤。” 刘美惠赶忙阻止:“够了!这些都吃不完。” “那就多吃点。”苏笑笑拿出豆奶粉和水杯,让刘美惠自己选。 刘美惠选择喝饮料。 苏笑笑嫌凉,自己泡一杯。吃饭的时候,苏笑笑提醒大勇改天跟他父母说一声。他不去街坊四邻会说他不懂事,他去了被嫌不懂事的会是他父母。 刘美惠觉着有道理,立刻表示她陪大勇回去。 腊八这天是周末,团团和许小军带着衣物回来,在路口碰到陈大勇和刘美惠。俩人手里拎得满满当当,橘子苹果香蕉,鸡鱼肉一样不缺,只是还没有一瓶酒贵。 团团瞅一眼就说:“你俩走慢点,我们把东西送回家跟你们一块过去。” 140-150 第141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真出点什么事也是他…… 陈大勇有点不敢面对父母,只因怕父母当着刘美惠的面给他难堪,所以绕到张家门口,罗翠红同他打招呼,他就停下跟罗翠红闲聊。 听到很重的脚步声,陈大勇回头,团团和许小军跑过来。 团团以为他奶奶跟人聊起来没完:“别聊了。早死早托生!” 罗翠红瞪团团:“说的什么话?”随后对陈大勇道:“去吧。今儿周末,你爸妈哥嫂都在家。” 刘美惠心说又不是豺狼虎豹,亲生父母有什么可怕的。刘美惠走到前头,陈大勇见状赶忙跟上。 罗翠红见团团跟过去一把拉住他:“你干嘛去?” “我去看看。” 罗翠红不松手,低声说:“以前要不是你帮大勇忙前忙后,他哪敢从家里搬出来。人家陈家想明白这一点,这几年看我和你爷爷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你过去找打啊?” “我爸可是张怀民!”团团拨开她的手,“在这边谁敢动我?瞎担心!” 罗翠红噎得说不出话。 许小军担心她揍团团,赶紧把人拉走。到陈家门口,空无一人,俩人面面相觑,进去了吗? 陈大勇进去了,被他哥和他嫂子拉进去的。他哥前些天在街上碰到他,陈大勇没有看到他哥,当时他跟领导在一起。他哥看着陈大勇上了一辆车,就算他是司机,也是领导的司机。他哥意识到这个弟弟了不得,回到家就拐弯抹角劝父母。 世上有老张和罗翠红一心希望儿女幸福的父母,有刘大军那种重男轻女的父母,有懦弱不当家的父母,比如李小光的父母。也有很有自知之明,不舍得逼迫孩子的父母,比如朱红伟的父母。自然也有性子犟自作聪明又喜欢自以为是的。 不巧陈大勇摊上掌控欲极强能力不强又喜欢自作聪明的父亲。 陈大勇就算当上市长,他父亲也会认为他吃的盐比陈大勇吃的米多。 即便害得孩子工作不保,陈大勇的母亲也会认为孩子命不好,不会反思是不是被自己连累的。 这样的父母被陈大勇的兄嫂劝松动,允许陈大勇进门,可三句话没说完,又忍不住说教。陈大勇还没成年,无依无靠,指望父母给他交学费,他都敢跟父母顶嘴。现在要结婚了,领导器重,未来岳父岳母待他很热情,简直把他当亲儿子,自然更受不了窝囊气。 团团和许小军正打算回去,院里吵起来。 看着陈大勇回来就围上来的街坊四邻毫不意外。 朱红伟他妈拉着三轮车刚靠近就听到一声“滚!”她吓得哆嗦一下,注意到团团和许小军,朝二人招招手:“大勇带对象回来了?” 朱红伟现在在首都读研,周末能跟团团聚聚,听团团说过陈大勇找个对象,可以跟岳父岳母住,但不是入赘。朱红伟父母觉着挺好,就是入赘也没什么,陈家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 朱母看到团团点头,不禁问街坊:“既然回来,那过去的事就算了啊。” 街坊指着李家:“大勇他爸跟小光他爷是一样的犟种。要不是小光他爸妈脾气软,李家得天天吵天天闹。我听说小光他姐到现在都没敢告诉老李头她把工作辞了在学校门口卖饼。” 朱母:“这两年国企到处裁人,就是不辞也下岗了。” “小光他爷不这样想。” 话音落下,街坊们看到陈大勇拉着他对象出来下意识噤声。 团团不等陈大勇感到难堪就喊:“陈大勇!” 陈大勇看到团团和许小军顿时想哭。 团团真不怕陈大勇的父母,他不跟陈家和李小光他爷打交道只是讨厌他们。团团过去拉住陈大勇大声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屋里咣当一声,很像搪瓷缸子摔在地上。朱红伟他妈毫无防备又吓一跳,忍不住骂:“日子不过了?!” 街坊提醒:“小点声。” “我怕他?”朱母故意大声说。 以前朱母怕得罪街坊,那个时候朱红伟学习不好,朱家又没什么门路,就希望街坊给他介绍个临时工作。家里没有什么钱,又希望儿女找个好对象,也希望街坊多帮衬。 现在儿女都不错,她听人说朱红伟可能留校当老师,加上她天天能赚十几块钱,添上以前攒的钱,能给大儿子买一套职工福利房,腰板硬了,也就不想委曲求全。 街坊又说:“低头不见抬头见啊。” 朱母担心刘美惠因此跟陈大勇分手:“闺女,去我们家。” 团团:“去我们家吧。” “这次去我家。都去!团团是不是还没去我家吃过饭?”朱母看到她丈夫出来,冲他招招手,让他推车,她拽着刘美惠,“团团,告诉你妈中午别做饭了。” 团团给许小军使个眼色,许小军回去告诉苏笑笑。 苏笑笑好笑:“你俩中午有着落,我俩中午不吃了啊?” 张怀民抱着被子出来晾晒。许小军挠头:“忘了张叔叔在家。那你们随便做点。我去朱红伟家看看。” 苏笑笑叫住他:“因为什么?” “不知道。进去不到五分钟就出来了。” 张怀民:“是不是因为大勇嘴快说出婚后住刘家,他爸认为他这样就是倒插门,嫌他丢人?” 许小军摇头:“不太可能一进屋就聊这事。肯定陈大勇他爸阴阳怪气,你还知道回来,还以为你死在外面。陈大勇嫌难听反驳几句,俩人话赶话吵起来。” 苏笑笑不禁说:“说这些没用的干嘛啊。”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许小军想起团团的话,“团团在陈家门外大声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陈家肯定烦他。” 苏笑笑:“陈家不好意思跟他计较。” 许小军看一下张怀民,心说也不敢计较。他顿时放心了:“我去了啊。” “中午吃饭看着点。” 许小军不明白,但他觉着团团知道,就去朱家问他。 到朱家院里他顿时知道为什么要看着点。在外面看朱家像四合院,进去很拥挤,三轮车在院里,他要小心过去才不会被车刮到。正房也显得小,可能放了太多东西。 好在收拾的干净没有怪味。 朱家父母和朱红伟以及陈大勇、刘美惠、团团在屋里,许小军只能在门口站着。朱大哥一家也在院里。这样的家庭午饭肯定不会很丰盛。 然而他想错了。 首先团团难得去朱家用饭,其次饭菜不够丰盛会让刘美惠误认为朱家不喜欢她。朱家父母算是陈大勇的长辈,给陈大勇个面子也不会故意作践他对象。 朱红伟他妈给大儿子五十块钱。朱大哥买了鸡鱼肉蛋,还有买一包熟食卤味。 午饭两张桌子,屋里一张廊檐下一张,朱大哥一家在廊檐下,朱红伟的父母陪团团他们在室内。 朱家父母准备四荤四素一个鸡蛋汤。其实跟刘美惠去团团家比起来不算丰盛,因为今天人多。但桌子摆满看起来诚意满满。 朱父随口宽慰陈大勇几句把陈大勇说哭了。朱母瞪丈夫,然后劝陈大勇:“你爸脾气怪,不光对你,对别人也那样。要不然你爸哪至于到老还只是个普通工人。你跟他一般见识就是自找苦吃。” 团团点头:“其实你应该感谢你爸。当初要是你爸向你低头,你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你能考上经贸大学?我看你都不一定有李小光考得好。” 朱红伟点头:“有舍有得啊。” 许小军:“他希望两全啊。可哪有那么好的事。你别看苏团团,苏阿姨跟她爸妈也不对付。要我说苏阿姨坚持只领苏团团一个,就是怕小孩多了忍不住偏心。” 团团:“才不是!我妈怕养不好。” 许小军瞪他:“就不能顺着我的话说?” 朱母笑着打圆场:“好了,吃饭。大勇,什么时候结婚?你一定要通知我们。” 朱父招呼众人吃菜,朱母叫陈大勇给他对象夹菜。 昼短夜长,饭后稍作歇息陈大勇就起身告辞,再晚回去天就黑了。 朱父朱母送他到门外。团团几人陪他俩去坐公交车。 街坊看到一群年轻人走远就移到朱家门口问:“因为什么?” 朱母:“他爸的脾气你不了解?肯定数落孩子了。大勇觉着在对象面前没面子忍不住反驳几句,他爸觉着他死性不改就叫他滚。” 街坊摇头:“孩子比他有本事,他还想拿捏孩子,怎么可能。” 前几年嫁过来的年轻媳妇问:“听说大勇上学的生活费是自己挣的?” “他那个时候上大学国家给补贴,够他吃饭。生活用品衣服鞋子是他赚钱买的。”街坊压低声音,“别叫他爹妈知道,团团的奶奶给她做过鞋。我闲着没事还帮着纳一只鞋底。前些天还找人买过棉被芯,团团妈帮忙买的被套被单,团团的奶做的。” 朱母:“以后结婚用的被子是不是也得麻烦团团的奶奶?平时我下午没事,回头我过去搭把手。” “不用!听说去南方买两床蚕丝被。”街坊羡慕,“我这辈子还没穿过蚕丝做的衣服。人家都盖上了蚕丝被。” 年轻媳妇问:“是丝绵被吧?” “不是,就是蚕丝。丝绵被便宜。我特意问的团团奶奶。团团的奶奶说回头妞妞结婚也给妞妞弄两床。团团有门路,能买到真的。老张怕撑不到团团结婚,也说给他买两床放着。” 刚刚走近的老大爷闻言问:“大勇这两年赚到钱了?” 几人转向朱母。 朱母:“我问过红伟,红伟说我瞎打听。我跟他爸只知道大勇工作环境好,咱们这边的工人都下岗也轮不到他。跟团团他妈一样稳。” “那不就是跟你家红伟以后一样稳定?要是我儿子,别说跟我吵几句,叫我天天给他磕一个都行。”老大爷的儿子这山望着那山高,还没大能耐,他经常做梦儿子进去了,因此别提多羡慕陈家父母。 朱母闻言相信他跪的下去:“你家那小子忙什么呢?” “跟人当倒爷,说赚到钱了。不是我咒他,就火车上那么乱,他早晚死在外面。” 朱母:“怎么不找团团他爸打听打听?” “刑警队还管铁路啊?”大爷摇头,“别给人添麻烦。” 朱母犹豫片刻,觉着人命关天:“您不知道?团团他爸现在是副局。当几年了。兴许明年就能转正。你说他能不能管铁路公安?” 街坊们震惊。 老大爷许久才憋出一句:“这一家子真低调!”随即想到不成器的儿子消失了一个多月,“我去看看。在家吧?” “在家。我问团团他妈一个人在家怎么做饭,团团说他爸今天休息。” 老大爷背着手转身,又转回来:“我是不是应该拿两包烟两瓶酒?” “人家什么样的烟酒没见过啊。别给人找麻烦。”朱母提醒,“叫人看见影响不好。你不好意思就找团团他爷。” 老大爷家在老张前面,李小光他叔爷去世后老张不再钓鱼,他经常在胡同里走来走去,就经常跟这位老大爷聊天。 老大爷琢磨片刻去老张家。老张带他去找张怀民。 张怀民知道铁路上乱,火车上安排了公安,车站为此还成立了反扒队。可法律在那儿放着,他们不伤人,金额不大,只能关一段时间,无法杜绝。 张怀民道:“大多数小偷都不敢伤人,他们只求财。” 老张问:“还是有敢伤人的?” 那老大爷问:“国外有没有小偷?听说国外比咱们有钱,应该没有咱们这边小偷多吧?” “哪个国外?您儿子在国外?”张怀民好笑,人不在国内找他问什么啊。 苏笑笑闻言问道:“你儿子是不是经常往北面倒货?北边现在很乱,比咱们这里严打前还乱。” 老大爷吓得脸变色。老张想数落儿媳妇,看到儿子点头,只能劝老伙计别着急。 苏笑笑:“没消息就是好消息。等他回来让他租个店面做点小生意吧。” “他说我胆小。说谁谁谁一次就赚几十万。” 张怀民不禁说:“没有这么多。” 苏笑笑点头:“有的。人家租火车皮运过去。既然你儿子知道这事,就让他盯着,人家收手他就立刻收手。人家在那边认识的人多,比他消息灵通。” 老大爷叹了一口气:“只能这样。” 苏笑笑想起她二大爷,就往刘庄办公室去个电话。 刘庄的孩子大了很调皮,担心乱跑被车撞到,被人拐走,星期天就和老婆回家把孩子送回村——刘小叔住在村子里,外人进去会很快被发现。再说院子宽敞,小孩可以在院子里玩,顺便叫他爹提醒他二大爷,见好就收。 听不听他不知道,反正该做的做了。 刘庄回到城里就告诉苏笑笑别管他们,都不是小孩,真出点什么事也是他们自找的。 第142章 守法公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多主…… 年后陈大勇趁着苏笑笑和张怀民都有时间,请他们一家三口去饭店同他未婚妻一家见个面。 张怀民当了多年兵,又当了多年刑警,哪怕他有意收敛,也会让人感受到他的气质不一般。犯罪分子认为是杀气,陈大勇的未来岳父岳母因为他的职位认为是领导气质。 刘家人在张怀民面前不敢胡言乱语故意拿乔,所以过程很顺利,总归一句话,差不多就行。 陈大勇工作几年,加上外快以及一向节俭,存了不少钱,足够办婚礼。不过准备什么还需要苏笑笑费心。陈大勇不好意思事事都叫未婚妻一家包办。 原来的苏笑笑操持过几场婚事,照理说不缺经验,可都是二十年前的事。那个时候结婚置办几件暖瓶、盆架、洗脸盆,再加两身新衣服就很不错。现在那些东西加一起也没有刘美惠送张怀民的一瓶酒贵。 以前的经验放在现在没用,苏笑笑就去找杨一名的母亲。杨妈妈跟苏笑笑不熟,毕竟俩人都忙,没时间走动。 自从团团带着杨一名补习,杨妈妈就把苏笑笑当成座上宾。杨一名被团团送进大学,再加上杨一名比他哥情商高,他爸妈认为老了只能指望有出息的小儿子,杨妈妈就把苏笑笑当成她家贵人。 贵人向她请教现在人结婚准备哪些东西,杨妈妈就把大儿子结婚时开的单子 找出来。虽然几年过去了,可杨家比刘家条件好,陈大勇比照几年前的单子不会让刘家觉得失礼。 苏笑笑拿着单子去公婆家,征求一下公婆意见重新开个单子。 出来到路边又碰到杨一名的母亲。苏笑笑问:“忘了什么?” “不是。大勇那孩子结婚,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出席?” 苏笑笑:“去吧。一名给份子钱就行。我们上双份他会觉着难为情。” “日子定了吗?” 苏笑笑:“还没定。选了几个日子。得挑大勇和他对象都有空的时候。” “结婚不请假?” 苏笑笑点头:“请的。但大勇的工作吧,真遇到大事,别说结婚,他妈去世他也得在岗。” 杨妈妈问过杨一名大勇在哪儿上班,自从他毕业就没见过他,怎么比张局还忙。杨一名叫他妈别瞎打听。现在听到苏笑笑的话,杨妈妈又想问,忍了又忍忍下去:“我什么时候都有空,到时候你通知我。” “一名会通知你。”苏笑笑笑着说,“不止我们,红伟和小光的爸妈都会去。” 杨妈妈不喜欢李小光的爷爷,不止是因为他穷讲究,主要不喜欢他的面相,打眼一看就不是和气的老头。像老张,杨妈妈下班回来在路口碰到一定会停下车子喊一声“张大爷”。在街上碰到朱红伟的妈妈卖饼,她也会对同事说,我邻居,买一个尝尝,很干净。 杨妈妈连带不喜欢听李小光的父母,因为他们不敢反抗李小光的爷爷:“他们也去啊?”一脸的嫌弃。 苏笑笑:“小光他爷爷要面子。” “要面子还训儿子儿媳妇跟训孙子似的?” 苏笑笑:“在外人面前要面子。” “真不想跟他们一个桌吃席。”杨妈妈又抱怨两句就回家做饭。 苏笑笑刚把饭菜做好,张怀民回来。苏笑笑愣了一下,“你不加班?” “又不是机器,哪能天天连轴转。”张怀民脱掉外套扔绳上。 苏笑笑心里咯噔一下,过去检查他的外套。张怀民想问你看什么呢,冷不丁想起什么,心疼又想笑:“没有血。干干净净的。” “那你进门就脱外套?” 张怀民:“去了一趟医院,全身体检。你忘了吗,我早上连水都没喝。” “那你怎么跟我说加班?” 张怀民最近有点头疼,自己吓自己,担心真查出问题:“不是怕你跟着瞎担心。你说我都是副局了,怎么可能跟以前一样事事冲在前头。我出点什么事,他们不得六神无主?” 上次张怀民倒下,几个老探员连做一周噩梦。张怀民看他们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似的,后来再出现场就在中间。 张怀民纳闷,一个个都身经百战,怎么那么胆小。后来想明白,他坐镇他们潜意识认为有了主心骨,主心骨突然倒了,很难不慌。 如果是在战场上,他们潜意识认为谁都会受伤反而不慌。 苏笑笑伸手。 “什么?” “体检报告!” 张怀民把衣服夺走扔绳子上:“上面全是病毒。我们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当天检查当天出结果。”不等她再问:“中午吃什么?” “白菜炒年糕。一人一半?” 张怀民边洗手边问:“韩大姐叫小军背来的?” 苏笑笑点头:“我说那么重,下回别带了。小军说他偶尔也想吃。” “他和团团不是明天才去学校?” 苏笑笑:“帮大勇收拾房间去了。大勇的岳父岳母说年轻人应该拼事业,头两年他俩想住哪儿住哪儿,有了孩子再跟老人住一块。” “那刘家人够通情达理啊。”张怀民擦擦手,到厨房看到案板上只有一份年糕,年糕上有个荷包蛋,“你先吃,我再做一份。等一下帮我放调料。” 苏笑笑还没封炉子,炉火很旺,三分钟的事,就让他再做一份。 放调料的时候,张怀民见她挖的盐不禁说:“会不会有点少?”接着又问,“醋是不是有点多?怎么还要放酱油?放酱油会不会涩?” 苏笑笑给他个白眼,转身挤开他把年糕盛出来,再炒下去白菜就老了。随后把荷包蛋放上去,跟苏笑笑那份一模一样。张怀民夹一块苏笑笑的,又尝尝他的,稀奇:“怎么做的?竟然一样。小苏——” “喊我什么?”苏笑笑瞪他。 张怀民把“同志”二字咽回去:“领导,领导,唯手熟尔?” “你说呢?多少年了?” 张怀民掐指一算,感到惶恐:“二十二年?我今年五十了?” “不然呢?人家夸一句张局年轻,真以为自己还三十岁?”苏笑笑忽然想起什么,“不过你这个年龄在上面确实是年轻人。” 张怀民想想上面那些领导,最年轻的也有五十岁:“对!正是奋斗的年龄。以后少提醒我五十了。” 苏笑笑朝他脸上捏一下。 张怀民攥住她的手:“干嘛?” “看看硌不硌手!” 张怀民一阵无语:“我这是脸,不是老树皮。” “赶紧吃吧,快凉了。” 外面太阳高照,室内有炉子,厨房里倒也不冷。可关键张怀民他没穿棉外套,身上除了秋衣就是羊毛衫。苏笑笑这么一说,他真觉着有点冷。 “喝什么?” 苏笑笑把案板底下 的暖瓶拉出来:“热水!” “儿子不在家你真能凑合。” 苏笑笑:“给自己煎个荷包蛋还凑合?” “凑合!晚上买只鸡,今天抽了五管血,需要好好补补。” 苏笑笑又不是没做过全身体检,当她不知道五管血几毫升啊。苏笑笑问:“要不要放红枣枸杞?” “又不是坐月子。” 苏笑笑的年糕真要凉了,懒得同他打嘴仗。 午饭后张怀民拽着苏笑笑回房午睡。醒来后俩人一起去菜市场。走到一半张怀民停下。苏笑笑拉上口罩:“别跟我说买菜也能遇到嫌疑人。” 张怀民拉住她的手。 俩人都戴着手套,苏笑笑看看两层手套翻白眼。张怀民转过头正好看见:“你就这点不好。” “今天才认识我?” 张怀民:“你可以不懂,我教你。” “不是,无论部队还是单位都是男多女少,你这些小心思跟谁学的?”苏笑笑非常好奇。 张怀民:“天生的!你看老张多懂事,我像他。你呢,就像你爸,但凡他情商及格,赵大妈都不会嫌弃他软饭硬吃。幸好你是老爷子带大的,虽然情商不高,好在心地善良,所以你才能嫁给我。” 苏笑笑:“是不是要感谢你娶了我?” “是的。”张怀民一本正经,说出来他自己忍不住笑了,拖着苏笑笑的手臂,“走了。” 苏笑笑朝他后脑勺翻个白眼,“就买鸡啊?” “还没到菜市场,不要跟我提这些。” 苏笑笑下意识:“说什么?”看到暖暖的夕阳,仿佛嗅到春天的气息,“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不错,有点长进。”这首古词张怀民恰好知道,“继续!” 苏笑笑朝他手臂上捏一下:“闲的!” “不愿与我岁岁常相见?” 苏笑笑:“我是不愿你千岁!也不怕变成王八。” 张怀民笑出声,忽然笑容凝固。苏笑笑见状想问你又作什么妖,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个戴棉线帽的中年男子拎着一兜子菜从他们前面路口往东去。苏笑笑拍一下张怀民:“不是吧?” 张怀民没带枪,幸好路边有公用电话亭,“在这里等我,我去打个电话。” 一分钟后,张怀民回来拉走苏笑笑,到南边路上就往东拐。苏笑笑不由得紧张,压低嗓子说:“我,我们跟上去啊?” “没事的。”张怀民话音落下,一个老街坊跟张怀民打招呼。张怀民抢先说:“遛弯啊?” 苏笑笑看到东边的人回头看了一下,大概他俩的装束太家常,扫一眼就继续往前去。张怀民跟街坊胡乱扯几句就说他和苏笑笑去街上买点东西。街坊看着俩人手拉着手,估计今天都有时间就出来走走,买东西不过是顺便。街坊挺有眼力见儿,顺着他的话说:“您忙!” 张怀民等人走远就问:“往哪儿去了?” 苏笑笑:“东边筒子楼。那边这两年住了很多外来务工人员,走两步能碰到三个人,在那边抓捕会不会伤到人?” “过去看看。”张怀民和苏笑笑走了半里路想起今儿周末,楼上楼下全是人。张怀民沉吟片刻,到路口等局里的同志。 大概过了五分钟,一辆中规中矩的小车停在路边,张怀民说一下情况,他们开车到对面楼上盯着。 幸好路对面有几栋筒子楼。 苏笑笑:“还买鸡吗?” 张怀民点头:“离天黑还早,吃过饭不耽误正事。” “吃得下去?” 张怀民:“正面对峙的时候也吃得下去。现在的鱼怎么样?” “这么冷的天肯定是冰冻的。又不是在岛上天天都有新鲜的活鱼,巧了还能碰到活带鱼。”苏笑笑忍不住回头看。 张怀民掰过她的脑袋:“别乱瞅。” “他在首都犯了事不跑还敢住闹市区?心比你都大啊。” 张怀民挑眉:“谁说他在首都犯的事?” “不是?”苏笑笑心脏紧缩,“全——全国通缉?那那——” 张怀民打断:“别那。” “不是,我的意思他怎么不去东北林子里伐木头,或者去西边挖煤。到了这两个地方就是知道他在哪儿也不好找。要说为了大隐隐于市,可以去羊城啊。” 张怀民:“这么想的都抓到了。” 苏笑笑张张口:“那,也可以灯下黑啊。” “你幸好是守法公民!”张怀民不禁感叹。 苏笑笑给他一肘子:“正经的!” 张怀民:“经济犯,吃不了挖煤伐木头的苦。正常渠道出不去,别的渠道九死一生,还不如被抓,蹲个二十年出来也就比我大几岁。” “那怎么不去申城?那边好藏啊。” 张怀民:“有口音,不好藏。不过我们也没想到他敢来首都。首都因为经常有外事活动比别的地方都严。” “涉及多少资产?” 张怀民比个手指。 苏笑笑:“六百万?” 张怀民瞥她一眼。苏笑笑倒吸一口气:“不不,不是吧?六千万?倒卖国家资产还是走/私豪车啊?总不能是挪用公款?” 张怀民:“你就别问了。” 苏笑笑忍不住好奇:“如果是钱,抓到人也没用,可能早就转移出去。” 张怀民呼吸一滞:“说点好的行吗?” “他傻啊?不早早转出去,留着现金在家里?” 张怀民:“正是现金。你这么爱胡思乱想,不如帮我想想钱放哪儿了?” “砌成墙?或者在家门口挖个化粪池或者池塘,用塑料布塑料箱子包起来沉下去?”苏笑笑想想以前看到的片子,“再不济租个房子专卖放钱?” 张怀民深吸一口气:“还有呢?” “放在他老母亲家里,或者埋在祖坟里?”苏笑笑摇头,“不太可能埋坟地里,被人看见他就白忙活了。我还是倾向砌成墙或者沉入水底。” 张怀民不禁摇头:“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多主意啊?我真应该庆幸你是守法公民!” 第143章 钱找到了故意挑我不在家做好吃的啊?…… 苏笑笑考虑到张怀民晚上可能要出去,到家就准备晚饭。 团团和许小军到家苏笑笑正准备她和张怀民先用饭。团团闻到肉香还有点不敢信:“这么早就做好饭了?” “回来的正好!”苏笑笑本来给他们留一半放锅里,听到团团的声音就端出来,“洗手拿碗。” 苏笑笑端一盆菜,张怀民一手端馍一手端菜。团团和许小军见状洗好手就去拿四个碗。 团团看到小鸡里头有土豆、蘑菇、木耳和银耳:“这么丰盛,今天什么日子?” 苏笑笑:“你爸早上去医院检查抽了几管血,需要补补。” “检查?抽血?”团团怀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怎么每个字都能听懂,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献血吧?” 苏笑笑瞥一眼张怀民:“就是检查抽血。” 团团不禁怪叫:“那才多点血?” “问你爸啊。” 团团看向他爸,张怀民给他夹个鸡头:“补补脑!” “闹呢你?”团团白了他一眼,叫许小军多吃点,让张局补空气。 张怀民看似淡定,其实心里一点也不淡定,他不是担心犯罪嫌疑人醒了,而是担心伤到无辜市民,所以没心思跟儿子继续闹。 饭后,张怀民换上利落防滑的鞋子,戴上棉线帽和皮手套,就去跟下属汇合。 团团见状不禁问:“爸爸周末晚上还加班?” “有点事。”张怀民挥挥手,“在家待着别乱跑。” 团团心里打了一个突,抓住苏笑笑的胳膊问:“妈妈,你实话告诉我,爸爸干嘛去?” 苏笑笑不禁感叹儿子机灵:“你爸坐镇大后方,没事的。” “所以真有任务?”团团不自觉手上用力。苏笑笑胳膊疼,拍拍他的手:“不是穷凶极恶的匪徒。经济犯,放心吧。” 团团松手,想说他爸在街上吃顿饭碰个嫌疑人怀里都揣着枪,经济犯不差钱,怎么可能不给自己弄把枪。团团担心他妈听出什么,犹豫片刻又把话咽回去。 “我刷锅洗碗。”团团说着话就收拾碗筷。 团团经常干这活儿,苏笑笑见他这么懂事也没起疑。许小军看出团团担心他妈看出点什么,故意拿起扫把对苏笑笑说:“阿姨让一下,我扫地。” 苏笑笑见她在屋里碍事,就把热水袋找出来,灌三个热水袋,她一个团团和许小军各一个。 张怀民到马路对面筒子楼里便问:“现在什么情况?” 涉案金额太大,刑侦和经侦队长都来了。刑侦队长低声说:“我们找街道联系房东,人在三楼从左边数第五个房间。这是房东上个月收房租进去看到的家具摆放图。” 张怀民接过简易图纸:“没了?” “他从下午进去到现在没有出来过。今天是周末啊。不正常,您应该没看错。不清楚里面有没有其他人。不过是木板门,可以直接破门。” 经侦队长想不通:“他怎么不跑?” 张怀民:“他倒是想过跑。有人反映曾在机场看到过他。肯定是发现机场工作人员对护照身份证查得严,做贼心虚没敢靠近。其实过了两天才发通缉令。当时不心虚直接走他就跑掉了。” 经侦队长:“不是查他?” 张怀民不清楚:“案子不在首都这边,我不清楚。只知道当地办案人员奇怪他到了机场怎么没走,查机场的情况才知道那天有个异地案需要机场配合。” 刑警队长不禁说:“巧了啊。什么时候抓捕?” “等一会,楼里的人都关门吃饭的时候。” 老探员忍不住问:“不等夜里?” 张怀民摇头:“他们这种人夜里最紧张,风吹草动都能把他们惊醒。白天邻居吵吵闹闹他反而能睡着。” 老探员设想一番不禁点头:“像今天星期天,如果楼里特别安静,说明出事了。如果吵闹声不断,说明邻居无忧无虑。” 刑侦队长问:“具体时间呢?” 张怀民看一下表,“七点到对面楼下。” 年轻的公安忍不住问:“这有什么讲究?” 张怀民:“有电视的家庭会看新闻,他有可能忍不住偷听。我们破门而入,他手边有枪也反应不过来。不过这是我的推测。改革开放才十来年,全国大部分地区市场经济不到八年,前人经验太少,审的时候跟他拉家常多聊几句 ,把这类罪犯的犯罪心理记下来。” 六点五十,众人三三两两下去,七点整在楼下集合。张怀民叫几人去后面窗户底下守着,其他人跟他上楼。 张怀民今天休息没带枪,刑侦队长让他在后面。以防抓错,老探员到三楼就拿出嫌疑人照片问楼上住户,有没有见过他。楼上住户看一眼就点头,老探员给个手势,经侦队长问:“要不要叫邻居把电视声音开大?” “突然开大不反常?”张怀民问。 经侦队长问:“他没当过兵,从学校毕业后就在单位,有这么机警?” 张怀民吩咐刑侦队长:“直接破门,楼里有小孩,不能让他出来。” 刑侦队长点点头,选四个人,两个破门两个在破门的一瞬间冲进去。 楼上楼下住户只听到嘭地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是放炮还是地震,人就被按在床上。刑警把人铐起来,经警进去搜证,看到枕头底下巴掌大的手枪,经侦队长倒吸一口气。 经侦队长戴着手套拿到张怀民面前,张怀民看着被押出去的嫌疑人:“查查他手里有没有命案。” 队长把枪放进证物袋,又带人仔细检查一遍,床底下老鼠洞窗户缝都查过,只查到一万多块钱,队长不禁挠头:“钱呢?” 刑侦队长到张怀民身边小声说:“抓到他找不到钱白忙活啊。” 张怀民想到下午苏笑笑扯的那些,总感觉不现实。什么砌墙,粪坑,能弄到几千万的人智商有那么低吗。 不会换成金银玉器古董带出去?张怀民估计这笔钱够呛能找到。可也不能找不到就不找。 这么大动静已经惊到所有人,楼道里全是楼上住户,张怀民担心他们听到一点就传的沸沸扬扬,到楼下车里才说:“我跟你们回局里。” 到局里就给当地市局通电话,让他们查嫌疑人家中有没有装修过,父母的房子有没有装修过,有没有修过粪坑花园。 电话那边只有喘息声,张怀民自己都说不下去,最后一句,“人抓到了,钱没找到。” 张怀民挂上电话,给局长去个电话就开他的配车回家。这次没敢把枪留在单位。 那边挂断电话沉默许久,心想,死马当活马医吧。 翌日上午,张怀民到局里就发现跟往常不一样,喜气洋洋的。张怀民叫住满眼笑意的年轻公安:“钱找到了?” “找到了。”公安一看院里有报案的群众,推着张怀民说,“进去说,进去说。”到室内就迫不及待地说,“您不知道,昨晚把人带过来,一个字不说。我们说证据确凿,他不说法院也能判,他还是不说。到了三四点,他居然还睡着了。没见过这么能抗的。” 张怀民:“钱什么时候找到的?” “今天早上六点多,七点清点完毕,那边就给我们打电话,说他们派人过来接人。” 张怀民:“在哪儿找到的?” “他父母家书房多了一面墙。不过只找到一半。其中一部分被他妻儿分多次转出去,一部分换成了房子等不动产。” 张怀民不禁说:“一半也不少了。” “一半还多?”刑侦队长听到他的声音从办公室出来。 张怀民:“我以为以他的智商都弄出去了。” 这个案子主抓的是经侦,刑侦配合抓捕,不清楚具体细节,队长忍不住问:“干什么能弄到这么多钱?就是在首都贪,短短几年也弄不到这么多。” 张怀民:“最近几年不是说企业改革,主要来源是低卖国家资产,买家赚到钱跟他五五分。还有一部分让亲戚代管。” “卖国有资产不用通过上面批准?” 张怀民点头:“没跑掉的都抓到了。但他们可以推到他身上。现在人赃并获,这桩案子才算闭环。” 刑侦队长:“那他还死扛?” “妻儿在国外,还存着侥幸心理,等有人把他救出去跟妻儿团聚。” 刑侦队长不禁说:“原来软肋在外面,担心说了不该说的妻儿有危险啊。听您这么说我突然明白他为什么躲到首都。担心躲到穷乡僻壤被人弄死也没人知道。” 张怀民仔细想想,除了不要命的悍匪,确实没人敢在首都开枪,“难怪不去小煤矿黑砖厂。” 晚上到家见着苏笑笑,张怀民就问:“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躲到首都而不是别的地方?” “首都安全?”苏笑笑问。 张怀民愣住:“不是,你你怎么想到的?” “昨天聊过大隐隐于市,你还又问一遍,肯定不是因为首都繁华。除了繁华,那只剩安全。不然还能因为首都是古都啊?” 张怀民好奇:“你在单位参与业务往来吗?” “想说什么?”苏笑笑扔给他俩土豆。 张怀民边削皮边问:“你要起了贪心,我估计只能修改法律,不然抓不到你。” “我看你是不饿!” 张怀民闭嘴。看了看土豆又问:“炒土豆丝?” “我其实想蒸土豆,加两个鸡蛋,再加一点咱们院里种的生菜——” 张怀民打断:“那是东北人的饭包,我们是首都人。” “土豆丝盖面?我和面擀面条?” 张怀民点头:“这还差不多。给我加俩荷包蛋。” “要不我买几斤 牛肉,周末卤牛肉,每天切三四两,吃一周再买?” 张怀民:“牛肉挺贵吧?” “咱家三个人三套房,你的待遇能上去,单位肯定还会分一套房让咱们住到老。团团每月有生活补贴,近十年咱俩也没机会去国外潇洒,不吃不穿钱留着干嘛?” 以前穷吃不起牛肉。当兵后部队也吃不起牛肉。这些年工作忙苏笑笑没时间卤牛肉,张怀民活了半辈子只吃过几次,还是在外面吃的。 张怀民一锤定音:“买!” 周末早上,苏笑笑去菜市场买五斤牛腱子肉和配料。早饭后苏笑笑就卤牛肉。 团团拎着脏衣服进院闻到肉香,忍不住问:“老苏同志,您这两周怎么回事?故意挑我不在家做好吃的啊?” 张怀民从厨房出来:“对!” “你怎么又在家?”团团惊了,以前一个月难见两次,最近每周末都在家,“张局,您是不是犯了什么事被调去搞后勤?” 第144章 第贪心不足为了一点钱值得吗。 张局抬手朝儿子脑袋上一巴掌。 团团跟他当了多年父子,对他不是十分了解也有九分,一看他抬手就闪身躲开。张怀民拍到一团空气,隔空指着他,“别让我抓到。” 团团扮个鬼脸就喊许小军抬洗衣机。 张怀民看到许小军有些意外:“最近不用跟导师出差?” “刚开学事不多。在家休息久了,我导师还有点不适应。”许小军把脏衣服放院里,洗衣机抬出来他和团团的外套裤子先扔进去,风尘仆仆的不能跟秋衣一块洗。 苏笑笑指一下水壶。张怀民把烧水壶拎出去,俩人一人一个盆用热水洗内裤。 牛肉卤好,苏笑笑没有着急捞出,她想起前世父母说过要浸泡入味。 话又说回来,早上买肉的时候想着团团今天可能回来,苏笑笑又买了两斤排骨和一条鱼。街坊看见了还忍不住跟罗翠红白话她儿媳妇舍得吃。 吃进肚子里,罗翠红不心疼。罗翠红只怕苏笑笑犯了老毛病接济娘家。照理说这十几年苏笑笑没跟她妈走动过,罗翠红应当放心才是。正是因为多年不联系,罗翠红担心苏笑笑看到她妈白发苍苍又心疼,再对她予取予求。 面对碎嘴的街坊,罗翠红就说今天团团回来,团团功课忙,做给他吃。 街坊四邻谁不知道苏团团有出息,要是别人家孙子,能宠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祖宗。闻言街坊不好意思继续,就扯开话题。 罗翠红不爱跟苏笑笑聊这些琐碎,她自然无从知晓。苏笑笑把排骨洗了,中间的小排做糖醋,两头的骨头烧海带汤。主食就是米饭,又做个这个时节最不缺的土豆——酸辣土豆丝。 团团看了又看,难以置信:“那些牛肉真留着你俩自己吃啊?吃得完吗?” 苏笑笑:“晚上吃。你晚上回去?” 团团点头。 苏笑笑噎了一下:“——现在不如放到晚上好吃。我切半斤。晚上给你们拿半斤,切好放饭盒里,留你俩晚上或者明天吃。” 到厨房想想四个人半斤哪够啊。苏笑笑切一整块有七八两。随后又拍一头蒜,放点盐、醋、酱油和香油,让团团凑合着吃。 团团看看蒜汁不禁说:“少了香菜和小辣椒。” 张怀民伸手端走。 “我错了,妈妈辛苦了。”团团赶忙说。 张怀民把碗放中间,先夹两块肉沾点汁放苏笑笑碗中。苏笑笑好笑:“吃完了再切,又不是被他俩吃完就没了。” 张怀民又给她夹两块排骨。团团无语到翻白眼。苏笑笑是无语又想笑,怎么那么幼稚啊。 许小军没眼看,夹几块牛肉闷头扒米饭。 傍晚,苏笑笑不光给团团切一斤牛肉,还把鱼做了。他俩喝两碗鱼汤吃两个包子才赶着最后一班车回学校。 他俩一个宿舍,牛肉放宿舍倒是不用担心被室友祸害。只是第二天上午带去食堂就被师兄师弟们分走一大半。 团团打小不缺吃的,许小军家有钱,见状俩人倒也不心疼,就是可惜忘了留一半留明天吃。 牛肉在这个年代还是稀罕物,首都普通市民一个月也不舍得买一次,更别说来自偏远地区的学生。他俩笑骂两句算了,他们不好意思,晚上打水就敲他俩宿舍门,帮他们打两暖瓶热水。师弟这么客气团团反而不好意思,也不觉着可惜吃一顿就没了。 周末到家看到苏笑笑又在卤牛肉,团团摸摸额头,看了看身边的许小军,“我怎么觉着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啊?” 苏笑笑从厨房出来:“什么似曾相识?” 团团摇头:“没什么。”上次先出来的是他爸,“张局呢?” “有案子,需要他指导。”苏笑笑道。 团团好奇:“连环杀人案?” “真是这种案子早上报了。”苏笑笑道,“别猜了。我买了一只鸡,一鸡两吃。鸡腿肉切丁炒着吃,其他的炖菜。想吃什么菜?” 许小军:“您上次炖的银耳就很好吃。我一直以为银耳只能做甜汤,没想到可以跟小鸡一块炖。” 苏笑笑泡了银耳、木耳和黄花菜,这次没有泡蘑菇,担心太多吃不完。然而她还是低估了俩小子的饭量,吃得干干净净。晚上苏笑笑煮面,切一斤牛肉。 翌日清晨他俩起来洗漱后就出去吃早餐,然后直接去学校。 苏笑笑一个人吃饭睡觉许多天,要误以为她要变成独居老人,张怀民终于准时下班。其实还是张怀民先回来,他开车快,苏笑笑挤公交车,比他晚了十几分钟。 苏笑笑到家他都把菜洗好了。苏笑笑和面擀面条,张怀民不想吃面,最近不是吃炸酱面就是吃方便面,他快吃吐了:“做葱油饼吧。” “这面有点硬啊。” 张怀民:“加点水。” “我试试。”好在还没和好,加点水多揉几下就软了。 苏笑笑烙好三张饼就炒菜。张怀民看着橱柜说:“上周末没做牛肉啊?” “你天天晚上在单位,团团最近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也没有回来过,我晚上回来吃一顿,就是做两斤也够我吃一周。可是两斤不值得烧一块煤。” 苏笑笑主要嫌麻烦。张怀民信以为真:“往后可以休息几天。” “这周末做。”苏笑笑好奇:“最近忙什么呢?能说吧?” 张怀民:“案子已经送检。只要不提公安机关掌握了哪些证据就没事。” “不是凶杀案?”如果是凶杀案,说了掌握哪些证据也没事,毕竟都是切切实实的物证,嫌疑人知道了也没办法,除非家属找人偷证据。可嫌疑人家属要有这个能耐,早在案发当天就把人送走了。 张怀民点头:“这两年包括走私的经济案比凶杀案多。对了,主犯之一你应该还有印象。” “我怎么可能认识让你们市局重视的经济犯。”苏笑笑觉着他的话招笑,“除非我领导犯事了。” 张怀民:“刚开始我也没想到。这次案子牵扯人数众多,又涉及到外省的,送检前我仔细看一遍才发现其中一名叫林洁的女嫌疑人原名叫林莹。” “林莹?”苏笑笑想不起来了。 张怀民提醒:“岛上卫生室!” “她?”苏笑笑惊得呼吸骤停,怎么可能,她可是重生的。 张怀民:“我看到她籍贯的时候跟你一样不敢信。好像是你还是谁说过,她考上了医学院,我以为像她这样毕业包分配的现在应该在哪个大医院当门诊医生。” 苏笑笑愈发好奇,炒菜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她干什么了?” “走私以及伙同别人挪用公款。” 苏笑笑:“这个别人不是她小姨的继子继女吧?” “是她小姨本人。” 苏笑笑猛然转过头:“她,她小姨不是医生吗?” 张怀民:“我们那个副参谋长退休后回到祖籍后把她小姨安排到了卫生局。” “应该退休了吧?” 张怀民点头:“不贪权五十岁退休,正好去年退休,又是跨省,我们真不好查。可她非要干到五十五。” “为什么干,干走私?”苏笑笑真好奇,有个稳定的工作不好吗。前世她特别希望找一个混到老的工作。 这个年代有学历,贫富差距不大,还没出现阶级固化,还有个继姨夫当靠山,她踏踏实实熬几年,以后真有可能进卫生部。 幸运的话还有可能更进一步。 张怀民:“我们的同志希望多掌握一些这些人的犯罪心理,讯问的比较仔细。还记得你二伯当初为什么干倒爷?” “两个女婿看人家赚钱眼红。” 张怀民点头:“她也是看人家赚钱眼红。又听说二娃二十出头就能在首都办服装展,她就觉着比二娃大十多岁,也算是高学历,又会一口流利的英语,为什么就要做月入不到一百的工作。” “这话说的,早几年谁不是每月几十块钱。房价物价工资不是这几年才涨起来。”苏笑笑把菜盛出来,心说不是说吃一堑长一智吗。林莹都重生一回了,多多少少也该长点脑子吧。 张怀民: “南方跟首都不一样。八五年前后大部分人老老实实上班,一条街只有几个摆摊的,南方甬城到处都是摆摊的。这几年那边还流传一句话,宁可睡地板,也要当老板。在这种大环境下,很难守住初心不朝钱看齐。” “君子爱财没问题。”苏笑笑把菜递给他。张怀民又接过碗筷,苏笑笑端着饼拎着暖瓶随他去堂屋,“可是也应该取之有道。” 张怀民:“一开始是这样。也赚了很多钱。两年前弄了几车水果,半道上遇到暴雪,当时才九月份,首都深秋时节,南方还跟夏天一样,她没想到北方那么冷,不但全砸手里,还赔了人家很多钱。本钱不多又想把赔的钱赚回来就想走捷径。她老家往东不就出国了吗,利用这个便利倒腾。刚开始小打小闹,越干越大,直到想吃独食,挤的别人活不下去,被人反手举报给我们。” “给你们?” 张怀民点头:“没敢在当地举报,怕被她继姨夫,就是我以前的副参谋长压下去。案子出在我们这里,那边没有及时收到消息,当地同志协助我们的人去她姨家抓捕,她姨还不知道她出事了,以为她有什么事耽搁了。” 苏笑笑心底五味杂陈:“——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啊。看看人家——就是我小叔进货的那家,一年只干几次,听说走的货不是罐头就是衣服,遇到暴雪在车上放一年都没事。” 张怀民:“那家就是团团的师兄。” “什么?他妈不是搞电脑的?” 张怀民:“明面上不是他妈。那个什么公司名字是人家的。” “正常。很多高干子弟都这么干。”苏笑笑以前就听说过,“你怎么知道的?” 张怀民道:“以前去过那边排查,发现她丈夫,团团师兄的爸爸神出鬼没很可疑。后来一查才知道就是以前在咱们隔壁岛养猪的团长。” “不是吧?” 张怀民笑着点头:“他父亲是老革命,他岳父也是。但他本人很低调。当时我要知道他有这些关系,就亲自去岛上拉猪了。兴许我能给他当参谋长。” “说正经的。能判多少年?” 张怀民:“至少十年。就算在里头表现很好,减减刑也得蹲十年。” 苏笑笑记得林莹比她小十岁左右:“十年后就五十了?为了一点钱值得吗。” “一点?”张怀民差点呛着,“我们一家三口加几处房子卖了也没有人家一年赚得多。” 第145章 背靠大树好乘凉这次怎么还没死就找过…… 苏笑笑惊到失语,干这么大? “吓到了?”张怀民撕一块葱花饼给她,“如果是几十万的案子,她只是主犯之一,不至于判十几年。经济犯罪判死刑的很少,判一二十年的也不多。” 苏笑笑无意识地咬一口饼,都是多活一次,为啥人家敢干这么大,她只敢卖卖对联养养孩子老老实实上班啊。 张怀民夹点菜放她嘴边,苏笑笑下意识张嘴,吃进去发现不是葱油饼才回过神,“上千万?” 张怀民仔细想想:“涉案金额加一起有这么多。” 苏笑笑算算她前世的房价和工资,又算算现在首都的房价和工资,放到她前世就是几十亿啊。 这年头真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张怀民:“别想了。突然发现葱油饼挺好吃的。” “这些天你不会天天吃方便面吧?” 张怀民微微摇头:“不至于。” “那就是吃过?难怪你觉着好吃。我都没放油酥。回头做点油酥。” 张怀民:“做烧饼放的那种?麻不麻烦?” “不麻烦,就是用热油烫面粉。”苏笑笑想起什么,“团团回来再做。不然不巧被他看见又该抱怨我们背着他吃好的。” 张怀民嗤一声:“惯的!” “那怎么没见你给他两巴掌?” 不舍得!张怀民脑海里浮现出这三个字,脸色一瞬间变得很尴尬,干脆转移话题,“因为这次的案子需要铁路公安配合,有一次他们到局里正好碰到我,我跟他们聊了几句,说火车上的小偷比公交车和在街上活动的猖狂。他们瞅准一条大鱼敢直接抢——” “这不叫小偷,叫劫匪吧?” 张怀民神色一怔,“对,对,小偷不会跟失主打照面。除非他身上有命案,怕被抓到,或者需要钱救命才会动刀子。不管怎么说,现在火车上比十年前乱多了。” 苏笑笑懂了:“提醒我二大爷?你觉着有用吗?” 张怀民想想很多老人越老越固执。再说,即便他要收手,他的两个女婿,还有那对自私的儿子儿媳妇也不会同意。 苏笑笑:“刘庄跟他们说过,再说的话会怀疑我们见不得他们发财。” “算了。”张怀民不想平白无故惹一身腥。 苏笑笑没想到有些人那么不经念叨。第二天中午她和领导以及几个同事出去用饭,从饭店出来就看到刘荷穿金戴玉从她面前过去。 苏笑笑一开始没认出来,刘荷烫着羊毛卷,穿着高跟鞋黑皮裤和貂皮上衣,还挎着粉色皮包。刘荷喊迎面走来的人,苏笑笑觉着声音耳熟,及时转过头看到她的侧脸才敢认。 傍晚回到家,张怀民洗菜,苏笑笑准备做饭,想起中午那顿饭:“今天看到刘荷了。真发财了。” 张怀民:“跟你打招呼了?没有趁机跟你显摆,奚落你没钱吧?” “她没看见我。可能看到了,不想理我这个穷坐班的。” 张怀民顺嘴问:“你怎么知道她真发财了?” “戴着金耳环和玉镯啊。”苏笑笑仔细想想,“她手里的包,看牌子需要大几千。不过看质感,很像仿的,还是低仿,在阳光下看起来很廉价。” 张怀民不禁问:“戴金耳环和玉镯?她不怕飞/车党上手扯?” “不怕吧。没了再买呗。” 张怀民顿时想说市局离繁华地段近,而大部分市民又分不清派出所和公安局,所以出了事就找最近的警局报案,单单他碰上的就不下五起,其中一个脖子被划伤,因为戴着金链子,一个手指头被掰断,为了抢戒指,还有一个耳垂血流不止。饶是张怀民见多识广也不忍直视。 苏笑笑问:“这两年小偷多,还那么猖狂,是不是因为国企改革很多人下岗,原先没有工作的更找不到工作?” “多方面原因造成的。以前没有摩托车,他们想干干不了。以前去哪儿都要介绍信,犯了事不好跑。现在今天在首都,明天可能在羊城,抓捕难度太大。现在有一种监控设备,就像相机。如果以后有了钱大街小巷都安上,我想会好很多。”张怀民把葱递给她,“明天周末,你看明早是不是买点肉?” 苏笑笑:“现在菜市场的肉什么时候去都能买到。团团回来再去也不迟。” 消失了一个多月的苏团团这次没叫他妈失望,上午九点就跟许小军一块回来。 张怀民见他俩一人拎着一个大包,好奇地问:“最近去外地了?” 团团瞪眼:“瞎打听什么。” 张怀民气笑了:“现在又不是你找我打听案子的时候了?” “什么时候找你打听过案子。”团团把包一扔就朝苏笑笑扑去,“妈妈!” 苏笑笑伸手抱住他,嫌弃地说:“多大了啊。” 团团松手:“甭管多大你都是我妈妈。” 张怀民牙酸:“洗澡去!一身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当摸金校尉去了。” 团团和许小军回屋找衣服。 苏笑笑等他俩出来就问想吃什么。团团想也没想就说:“什么都想吃!” 张怀民啧一声,去拿菜篮子。苏笑笑回屋拿钱,买一条鱼,两斤五花肉,一只鸡和两斤排骨。 中午是清蒸鱼,糖醋小排,红烧肉和小鸡炖菜。主食是张怀民喜欢吃的葱油饼。担心不够吃,苏笑笑还烧了一碗紫菜蛋花汤。 团团吃完舒服地靠椅子上感叹:“还是家里好。” 苏笑笑趁机问:“还出去吗?不出去下周末去街上买套新衣服。小军,你也买一套。” 许小军不假思索地问:“要参加什么活动吗?” “五月十号大勇结婚,饭店都订好了。”苏笑笑道。 团团算算日子,“还有一个多月呢。” 苏笑笑:“要是四月底和五月初下雨,周末没法出去呢?” 确实要把突发状况考虑进去。想到这些,团团点点头:“妈妈,陈大勇怎么回门啊?” 苏笑笑:“结婚当晚回他自己家,就是你们帮他布置的那个。第二天带着礼物去刘家。大勇单位今年分房的名额有他,过两年就可以搬去单位家属院。” 团团不禁说:“再生个孩子,陈大勇的家就完整了。” 张怀民看过去,团团赶忙说:“你不要说话。我不想听你给我添堵!” “看把你能的!”张怀民起身收拾碗筷,顺手给他一巴掌。 团团吃蒙了,反应慢半拍,挨到脑袋上才想起来躲:“妈妈!” “别吵!”苏笑笑也起身收拾,“累不累?累就去睡会儿。” 原本不觉着累,经她一说团团不禁打哈欠,许小军也困了。可想想衣服还没洗,就先定闹钟。 三点起来洗衣服,然后俩人带着春装去学校。 苏笑笑看着他俩出去,忍不住说:“回来吃一顿饭又走了。” “所以我说你要对我好点。你看我——” 苏笑笑白了他一眼,去整理她的菜园子。 薅一把青菜,准备做晚饭,苏笑笑听到敲门声,叫张怀民去看看。 街坊四邻找他们会一边敲门一边问“在家吗?”近亲看到门虚掩着会直接推门。不声不响也不进来,只能是陌生人。张怀民想着这几年悍匪猖獗,难保有人摸到家里挑衅,就在院里直接问:“找谁?” 没人回答,张怀民回屋把抽屉里的枪拿出来。又听到敲门声,张怀民把手背到身后去开门,看清来人很意外,竟然是刘旭。 以张怀民的教养会请他进去。可刘旭不是旁人,是欺负他妻子的帮凶之一。张怀民不动声色地把枪别到身后,挡在门外问:“找笑笑?” 刘旭看着他神色严肃,再想到他现在在市局,不敢惹他不满,老老实实地说:“你和大姐都行。” “怎么知道我们住这儿?” 刘旭先去了分局,分局有几个公安见过刘大伯等人,以为刘旭是他们谁的儿子,先告诉他张怀民在市局,接着又问他是张队家亲戚,怎么不知道张队调走几年了。刘旭胡扯他不敢打听,姐夫也没说过。分局公安以为张怀民低调。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仍然不知道张怀民背后靠山是谁就信以为真。 刘旭把整个过程和盘托出。张怀民挺意外:“比以前聪明了。” 这话说的好像他还是二十多岁不长脑子的年轻人。他都快四十了啊。刘旭见张怀民始终不请他进去,估计这次是进不去了:“我妈住院了,一直问大姐在哪儿。” 张怀民:“有些人呢,相见不如怀念。如果她老人家有什么事要交代。明天我过去。能撑到明天吧?” 刘旭下意识点头,“大姐不去?” “我们是夫妻,我不能代表她?” 刘旭不敢说,不能! “在哪个医院?” 刘旭留下地址,张怀民作势关门送客。刘旭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说一句“明天见。”便转身离去。 张怀民关上门到厨房就问:“听见了?” “只听到个‘妈’字。刘大军死了,她心里缺一块,不想活了?” 张怀民想想丈母娘今年也就六十出头,比他妈小七八岁,他妈天天虎的跟三四十岁的人似的:“刘旭的孩子大了,你爹死了,她不用伺候老的小的,人生最舒坦的时候想不开?” “她有脑子会由着刘大军给我们改姓?但凡有一节脊梁骨是硬的都会跟刘大军离婚。当时我有工作,她也有工作,又不是离了刘大军我们会饿死。” 张怀民:“千人千面。不能要求人人跟你一样啊。” “那你去吧。”苏笑笑说出来想到不对,“上次刘大军死了,刘旭都没敢找咱们,这次怎么还没死就找过来?” 张怀民:“以前认为我们跟他们老死不相往来,找也是白找。上次我送个花圈,你妈可能认为你心里挂念他们,刘旭来告诉你,你一定会去。” 苏笑笑冷笑:“不许带钱。” “总要带够加油的钱。”张怀民问,“买点什么?” 苏笑笑:“两样水果或者两瓶罐头再加两瓶营养品。别买贵的,省得又误以为我心疼她。” “真不心疼?” 苏笑笑白了他一眼。 张怀民不信,夜里醒来盯着苏笑笑看许久,不见她做噩梦,跟没事人一样,庆幸他这些年表现的不错,不然凭她能养活儿子,还有房子,早把他休了。 张怀民叹了一口气,想想明天亲自开车不能疲劳驾驶,哄自己赶紧睡。 翌日上午,张怀民拎四样东西去医院,看到岳母神色不好,但脸上有肉,离油尽灯枯还早,当着她的面对刘旭说:“以后有事跟我说,不要麻烦你姐。” 刘旭的岳母拎着饭盒进来,招呼张怀民坐下。张怀民直言道:“我还有事。”说完就走,前后不到一分钟。 苏母本想借机同女儿缓和关系,见状她急得坐起来问刘旭:“你姐知不知道我住院?” “肯定知道。”刘旭道,“我说去也是白去,你还不信。” 刘旭的岳母不禁说:“你姐夫现在是公安局副局长。他来一趟被护士看见,回头护士随口问他是谁,我们说他是你姐夫,现在在市局,护士对亲家肯定比以前上心。更别说医院里其他人。这就叫背靠大树好乘凉!” 第146章 小伴郎苏团团跟谁学的一脸小人相…… 晚上张怀民到家见着苏笑笑就实话告诉她:“你妈确实病了,也确实不严重,我估计想借此同你缓和关系。” “甭理她!我需要他们的时候差点逼死我和团团。现在她需要我,想缓和关系还叫我去医院探望她?她亲自登门道歉,我还要考虑考虑认不认这个妈。” 张怀民:“我跟刘旭说了,以后别来烦你。” “去烦你?” 张怀民笑道:“我堂堂市局副局长,是他想见就能见的?” “话是你说的,回头别嫌他们烦。我不是垃圾桶,不听你抱怨。” 张怀民啧一声:“自私!” 苏笑笑抬手锤他。张怀民躲开就催她做饭。 周末早上雷雨交加,苏笑笑不知道团团和许小军这周会不会回来,依然准备去菜市场。张怀民从她身后伸出一只手把伞拿走。苏笑笑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怎么着,冷不丁想起电影里很多命案都是发生在这种天气,“菜市场人多杂乱,你以前抓的人要是刑满出狱,肯定会选择在菜市场报复。” 张怀民听得一愣一愣,感动又觉着无厘头:“夜里做噩梦了?” “没有。突然想到的。” 张怀民有时候也会莫名其妙想到一些事,对此信以为真:“首先,刑满出狱还有力气报复,说明蹲的时间不长。蹲的时间不长说明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赌上后半辈子。其次,我办的是刑事案件,十年以内的案子很少。蹲了十几年的人出来看到各种票取消了,他会觉着到了另一个世界,需要适应。最有可能报复的是贩/毒人员。但这种人想杀我不会躲躲藏藏,而且你比我危险。团团没大事,你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犯罪分子上哪儿盯他。所以,还是我去吧。” “我把毒/贩忘了。” 张怀民拍拍她的肩:“我天天开车上下班,他们不好堵我,会盯上你。该小心的人是你。不过他们不太敢动我们。杀一个办案民警和杀局长的性质完全不同。他们希望我们害怕放松打击力度,并不希望惹怒上面全国严打。再者,这里是首都。敢在首都杀局长,上面就会想到他们敢干更过分的事。为了自身安全,上面也会像犁地一样犁过一遍耙三遍。” “去吧,去吧。我就说一句,你看你说了多少。” 张怀民无奈地说:“你不突发奇想,我能想到这些?不过说起这事,局里希望我们搬去家属院。” “楼房?” 张怀民点头:“但是离这边远。我跟局长说我父母七十多了,上下楼不方便,局长也有父母,就说以后再说。你想搬我们随时可以搬过去。我那房子挺大,除了局长和几个副局长,其他人资历不够。局长他们都有房子,所以给我的那套房子至今还空着。” “突然想到我单位的房子——” 张怀民微微摇头:“你那个是花钱买的,跟分房不冲突。要是回头我单位弄几处门面房,按照建筑价格卖,我也可以买。” “还有门面?” 张怀民点头:“有。前些天查案跟同事在一块吃饭,听说他爱人学校就弄了一条街门面房,每个老师限购两间。不过位置太偏,他不想买。” “你没劝劝?” 张怀民:“我只说咱家的房子以前多少钱,现在多少钱。他说门面房跟住宅不一样。听他这样说我就没再劝,不然会认为我管得宽。” 苏笑笑朝外看去,张怀民发现雨小了,撑着伞去厨房拿小菜篮。 张怀民买菜回来雨停了,苏笑笑看看天色,感觉中午要出太阳,就把他买的肉放婆婆冰箱里。 先前团团帮陈大勇收拾新房,陈大勇买了一台小黑白电视,团团叫苏笑笑弄一台大的。苏笑笑到了电器店看到冰箱,想想张怀民和团团都不在家,她一个人随便弄点吃的好了,完全用不到冰箱,便决定再等等。 罗翠红一看到苏笑笑送来的肉就知道是给孙子准备的。苏笑笑走后,她特意提醒小儿媳妇,这个肉不能做。 张新民一家三口都有工资,手头宽裕,王芳也不好意思吃侄子的补品。 话说回来,因为雨来得急走得快,团团吃过饭水泥路被初夏时节的风吹干,他就和许小军拎着行李回家。 半道上许小军指着街角,团团看过去,一对青年男女手拉着手压马路。团团看着俩人面带笑容,看起来很幸福,不禁说:“看来我得买两套衣服。” 到家团团就找苏笑笑拿钱。苏笑笑一听大几百:“一套西装这么贵?别买太好的。你个当伴郎的比新郎穿的好不是砸场子吗。” 团团:“我感觉杨一名要结婚了。” “那——什么时候?没听他妈说过啊。” 团团:“俩人这会儿就在街上约会。我估计因为他经常分手,就算跟他妈说他就这一个,他妈也没当回事。” 苏笑笑回屋拿钱:“收好,别叫小偷夹去。” “知道。”团团挥挥手,看到他的书包,“我回来再洗衣服。” 苏笑笑:“你爸上厕所去了,回头叫你爸洗。” 团团一听老爸在家:“叫他洗!” 张怀民进院正好听到这句,没头没尾的,他一脸疑惑。团团到他身边嘿嘿两声就往外跑。张怀民回头看去:“跟谁学的一脸小人相。他又干嘛了?” “可能怕累着我,也有可能长大知道羞了,不好意思叫我帮他洗内衣,说他自己洗。我说你在家,就说叫你洗。” 张怀民嫌弃的啧一声,“是我亲儿子!”嘴上这样说,还是把洗衣机搬到院里给俩小的洗衣服。 团团的西装买回来一个月,到了陈大勇结婚前一天。原本说好他周六下午回来,晚上早早休息,第二天早上陪陈大勇接亲。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团团很忙,直到中午十一点多才赶到婚礼现场。匆忙换上许小军带过去的西装,团团就去帮陈大勇招呼他的同学同事们。 陈大勇的几个同事看到团团一脸天真样儿,心里犯嘀咕,陈大勇不止一个同学,个个都比这个成熟,怎么让他当伴郎。陈大勇这边宾客少,就跟女方的亲戚坐一块。刘美惠的姐夫跟陈大勇的同事和大学同学坐一块,替陈大勇照顾他们。团团随着陈大勇忙前忙后,他的同事大胆闲聊,被陈大勇姐夫听见,他指着岳父岳母那一桌,压低嗓子说:“那是张局的独生子。那个就是市公安局的张局。” 跟陈大勇比较要好的几个同事集体震惊。 今天没有看到陈大勇的父母,他的同事们以为他父母早逝,忍不住同情他。听了这话同事们只剩羡慕。虽然其中一个同事家里也有些人脉,但快退休了,人走茶凉哪能跟正当年的张怀民比啊。 同事见姐夫知道的多,就问出心底疑惑:“大勇的父母呢?” “听说婚后跟我岳父岳母住一块,认为他倒插门,嫌他丢人,没来!” 同事张口结舌:“这——什么年代了。” “要让他们参加婚礼,除非大勇换个对象。我小姨子比他赚得多。大勇可不傻。所以只能委屈他父母。” 苏笑笑前两天提醒过陈大勇,不管他父母来不来,他都要去说一声。在他大哥大嫂的劝说下,他父母答应参加婚礼。可一听说跟女方一块办,以后跟女方父母住,不但他们不来,还不许陈大勇的哥嫂过来,还对街坊四邻说,父母不在,我看他的婚怎么结。“ 正常举行! 陈大勇特意留出两个位子,长辈那一桌除了刘美惠的父母和张怀民苏笑笑以及老葛就没有别人。陈大勇打算好了,他父母要是一直不出现,空出的两个位子就是他和刘美惠的。隔壁桌是朱家、杨家和李家人。 直到送走所有宾客,陈大勇的父母也没出现。 陈家跟朱家和李家住得近,两家人到胡同口就看到陈大勇的哥嫂。李小光的父母下意识转身。李小光心里堵得慌,这俩没出息的,怕他爷爷就算了,连陈家人都怕。 李小光一手推着一个,朝陈大勇的大哥走去。陈大勇的大哥直接问:“大勇结婚了?” 朱红伟的妈故意说:“你不知道?大勇没有通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陈家老大顿时有口难言。 朱红伟的妈担心陈大勇因为没有父母撑腰以后会被岳父家拿捏,今天早早过去跟刘美惠的亲戚闲聊——刺探军情。可能刘家父母跟亲戚们提过,市局的张局会过来,所以刘家那些亲戚无论私下里怎么样,今天都特别给面有礼貌。 朱红伟他妈认为刘家人品不错,不提俩孩子,只比长辈,陈家父母配不上人家。有了对比,朱母愈发瞧不上心胸狭隘的陈家父母。 朱母又问:“大勇也没有通知你叔啊?” 自从陈大勇点出他叔的小算计,他叔就不待见他。陈大勇要是跟杨一名一样进了公安局,他叔也能不计前嫌。可没人知道他在哪家单位,问别人就是国企小职员,他叔就瞧不上这个侄子,认为大学白上了。 陈大勇的大哥也忘了跟他叔说,陈大勇现在能跟领导坐一辆车。所以前些天就听说他今天结婚也没想过叫大侄子帮他捎一份心意。 陈大勇这几年也意识到当初直接说出他叔怕他父母发财,无异于朝他叔脸上一巴掌。可那个时候未满十八岁,以前又没人教,哪懂得人情世故。 李小光的父母没有朱母嘴巴厉害,李妈妈就说:“你俩可以说去街上有事啊。就算回头你爸妈知道你俩去了,可是去都去了,他们能说什么?” 说白了还是陈家大哥潜意识认为离家多年的弟弟不值得他们 夫妻忤逆父母。 朱红伟不这样认为。他到家闲着没事就去团团家找他,见苏笑笑在院里收拾菜地,蹲在路边跟她聊天:“苏阿姨,我觉着陈老大其实怕大勇回去。” 苏笑笑把老菠菜薅掉,只留几棵留种,“刚才你见着他大哥了?” 朱红伟接过团团递来的樱桃:“他就在我们那边胡同口。我没有跟他说话。看起来怕惹他爸妈生气,不敢参加大勇的婚礼。我觉着不是。咱们这边的房子这两年涨得厉害,您知道吧?十多年前你买的时候一万左右。好一点的,不着急卖漫天要价也就三四万。现在像你家这套买下来就能住的,听说要二三十万。大勇回去就能分一二十万。足够在市中心买两套小两室。我家的小破房子都能卖十万。大勇要干多少年才能挣十万。” 苏笑笑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她朝端着茶杯的张怀民看去。 张怀民点头:“有可能。他那个叔不是省油的灯。房子是老一辈传下来的,要是产权还是大勇祖父的,以后肯定得打官司。大勇不回去也好,清净。” 朱红伟:“他叔看不上。” 张怀民失笑:“天真!三四十万看不上,十年后再多一个零呢?” 朱红伟本想说怎么可能,忽然想起从三四万到三四十万可不就隔了十年,“那这一片都有的闹。” 团团一锤定音:“还是一个孩子好。” 朱红伟白了他一眼:“你家是没人跟你争!” 团团把果盘递过去,朱红伟伸手,他立刻拿走,朱红伟差点摔倒:“苏团团!” “逗你呢。”团团把果盘放过去,朱红伟学精了,叫许小军帮他抓一把。许小军无语了,“你这么关心房价,我父母帮我买的涨了吗?” 朱红伟点头:“涨了五成!” “这么多?”许小军惊呼出声,忽然有个想法。 暑假到家就告诉父母他的房子大涨。听说首都要申请奥运会,真能成功说不定还会涨。年底许小军的父母把这一年赚的钱放到一起,过了年送他来学校。许小军清楚他父母要买房,免得老两口闲着没事胡思乱想,许小军就当不知道这事。反正将来该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团团去学校跟失踪了一样,苏笑笑反而心里踏实,她和张怀民见不着他,不法犯罪也找不到他。 开春香椿芽出来,庄小婶拎一篮子进城,见着苏笑笑就给她一包。庄小婶担心乱七八糟的亲家嫌脏,所以摘下来就用食品袋装好。 苏笑笑:“这么大年纪在家歇着不好吗?” “我叫几个小的摘的。这个时候在家也没事。麦子刚返青,不需要追肥,也不用除草。” 苏笑笑拿一瓶汽水。庄小婶摇头:“你弟妹说老年人喝这个不好。” “想喝吗?说句不好听的,能活几天。该喝喝该吃吃。团团他爷爷顿顿红烧肉我都不管。老两口吃了半辈子窝窝头野菜,终于吃得起红烧肉,还不让他多吃几次。” 庄小婶确实好奇洋玩意,“那我尝尝。”顿了顿,“我怕摔个半身不遂。” “你不想受罪就绝食。”苏笑笑道。 庄小婶觉着这个办法好,立刻拧开汽水:“甜滋滋的,怪好喝。还有水果味儿。” 苏笑笑又给她一小盒巧克力——陈大勇到港城谈生意,外国客户给他一大盒,他特意给团团送几盒:“这个你也尝尝。不要什么都给孩子。你儿子儿媳妇有钱,孩子想吃叫他们找父母要。” 庄小婶笑着接过去:“你说到有钱,前几天你二伯家进贼了。” “他家不是没人?” 庄小婶:“他春节在城里过的。孩子开学他就回去了。还有,你猜他们家今年春节为什么没回村?” “您不是刚说过?” 庄小婶摇头:“我听村里人说前些天坐公交车碰到刘荷,刘荷的两个耳朵都缠着纱布。看样子是年前的事。” 第147章 一言难尽要是惹出事连累团团,我就叫…… 苏笑笑毫不意外:“怀民去年一年碰到三个因为首饰被抢报案的。他这几年不接警,是吃饭上厕所下楼碰到的。你想想实际有多少。” 庄小婶近两年经常听村里人说起,“我刚听说这事还觉着怎么才被抢。这话我没敢跟邻居说,人家会认为我咒自家亲侄女。” “怀民前些日子叫我提醒二伯见好就收。回去您跟他说一声吧。别提我。”苏笑笑趁机说道。 庄小婶不想跟刘老二一家子打交道,自从有了钱,那家人眼高于顶,用刘庄的话说就是“穷人乍富”。可这话还不能出去说,不然会被怀疑羡慕嫉妒他们。 庄小婶羡慕的是苏笑笑和张怀民,学历高铁饭碗,团团贴心又聪明,正是庄小婶做梦都不敢幻想的人生。 也是因为她跟苏笑笑一家学历差距大,所以无力嫉妒。 不过回到村里庄小婶看到刘二伯还是觉着该提一句。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刘二伯一家被抢,刘家其他人也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谈资。 但这事不能太刻意。 清明正好是周末,碰巧团团和张怀民都在家,苏笑笑就和他俩去给苏家老两口上坟扫墓。 刘家一大家子也去给祖辈修坟,连在城里的刘庄都回来了。去的路上庄小婶跟儿子提个醒。回来的路上刘庄七扯八扯,其他人话赶话扯到做生意,刘小叔趁机说出街上乱,用火车走货的生意差不多就停了吧。 刘大伯的儿子儿媳妇看到刘荷的耳朵那么严重心里发怵,听了小叔的话忍不住附和。可有些人脑后有反骨,刘二伯的儿媳妇直接嘲讽两个叔伯见不得她家好。 刘小叔差点气晕过去。 刘大伯仗着年龄大装耳背。他的几个儿子儿媳妇确实羡慕二伯这两年赚了很多钱,但他们也知道这个钱来得不容易,所以只是羡慕,茶余饭后说一句“活该他有钱!”嫉妒到恨不得他出事,这是真没有。被刘二伯的儿媳妇这样污蔑,几人都很生气,此后不再跟二伯一家搭腔。 五月二十八日,很平常的一天。经侦有个案子特别,所有人都知道犯罪嫌疑人是谁,就是拿不到证据。如果抓到人后被大人物捞走,他们还可以破口大骂。抓贼拿不到赃物就是他们无能。 经侦队长要钓鱼执法。可局里的熟面孔犯罪分子认识,生面孔又太年轻,缺乏经验容易暴露。经侦就把张怀民请过来,让他定夺。张怀民让他们继续蹲。“可是蹲了两个月了啊。”经警忍不住唉叹。张怀民依然让他们继续蹲守,不需要多少机会,犯罪分子有一丝纰漏都能成为突破口。 经侦最怕碰到不知道蹲到猴年马月的案子,偏偏就碰上了。没有合适人选,张怀民不同意钓鱼执法,那经警只能继续蹲守。 张怀民起身准备回办公室,刑侦队长闯进来:“张局,你家出事了!” 张怀民的身体晃了一下,经侦队长慌忙扶着他:“嫂子还是小侄子?” 刑侦队长看到张怀民的样子有些心虚:“张局,您您别生气,我,不是嫂子,您儿子这个时候应该在学校。他们学校保安听说都是退伍军人,犯罪分子不敢靠近。” 张怀民松了一口气,拨开经侦队长的手站稳:“也不是我父母吧?” 犯罪分子真想报复首选经常一个人上下班的苏笑笑,不会找经常跟一群老头老太太遛弯的父母。苏笑笑没事,他父母肯定也没事。 “不是。嫂子的二伯和侄子姐夫,电话那边说都被人刺伤,而且伤的很严重,都没法乘车回来,希望你过去接他们。” 张怀民竟然毫不意外,冲紧张的下属们抬抬手:“没事,你们该忙忙。” 经侦队长看他这样一头雾水:“张局,嫂子的二伯——” “一言难尽。”张怀民叹了口气,问刑侦队长,“电话还没挂?” 刑侦队长:“你不在办公室,不知道你去哪儿,我就让他先把电话挂了,一小时后再打过来。” 张怀民冲刑侦队长抬抬手:“去办公室。” 队长到大办公室就给他搬把椅子,“您知道怎么回事?电话那边说他们在国外,但不清楚具体在哪儿。” 张怀民随手指个年轻公安:“给火车站打电话,问北上的国际班列今天在什么地方。” 办公室里有各单位电话,三分钟后年轻的公安挂断电话:“昨天中午到蒙古,此刻应该在行驶中。” 队长听糊涂了,“张局,究竟怎么回事?” “你嫂子的二伯典型的穷人乍富,跟他一起往北边倒货的那些人大部分跟他一样,恨不得在脖子上挂三条金链子。平时在街上那些人看到小小的金耳环都抢,怎么可能放过手指粗的金链子金手镯。” 队长点头:“铁路那边的同志说过,所以他们警棍不离身,每隔半小时就前后转一圈。” 张怀民:“到了边境我们的同志要下来。” “什么意思?”队长意识到什么惊叫,“车上没有警察?那他们不是任人宰割的肥羊?!” 张怀民抬抬手示意他坐下:“找个懂蒙语的,再来电话叫他找当地人说清楚具体经过以及地址,你跟那边说让他们先住院。再说我要办手续,最快也要五天。我现在去铁路公安局。” 张怀民见到铁路公 安领导说起刘二伯的情况,人家毫不意外。但没想到那些人不光要钱还要命。 铁路这边算算时间,那伙人就算在蒙古下车,这会儿也不该回来,所以决定开会布置,等他们下了车立刻实施抓捕。 张怀民听糊涂了:“冒昧问一句,你们知道是哪些人干的?” “常在这边捞钱的我们几乎都认识,大部分人偷的不多,送进去关半个月出来他们又继续,屡抓不止。我们把那些人找来问问谁在火车上。” 张怀民:“会不会走漏了风声?” “涉及人命,在车站活动的这些只想要钱的不敢包庇。” 这是铁路的案子,张怀民可以插手,但越俎代庖会惹人烦。再说,他也不了解情况,留在这里也是瞎指挥,所以听了这话就起身告辞。 张怀民叫开车的小公安送他去刘家凹。 即便张怀民下午就可以出国,他也不会去接找死的那群人。苏笑笑姓苏不姓刘,刘家人出事就要找刘家人。 刘大伯和刘小叔都在老家,张怀民把刘二伯一家在国外血肉模糊的情况告诉俩人,叫他们拿主意。 兄弟俩也不意外,就老二一家那个嘚瑟的样子,甭说在人生地不熟的外面,村里人都想抢他们。 刘小叔也怀疑先前去刘二伯家的那个贼是村里人。但现在这些不重要,出去要办手续,他们不懂,就要搭张怀民的车去城里。 张怀民朝刘二伯家看去:“这么大的事不告诉二伯母?出去一趟车费住宿再加上住院钱,现在不找她们拿,回来她们还认这笔账?” 要是以往,刘小叔会说:“自家兄弟不至于。” 这两年看清楚刘老二一家什么德行,立刻陪张怀民去刘二伯家。二伯母不信,问张怀民怎么知道的。张怀民先问二伯母:“你们怎么知道我办公室电话?” 刘小叔跟他二哥说过几次火车上乱。他们亲眼见过拿刀片偷钱包的,担心受伤求救无门,找刘庄要张怀民的联系方式。刘庄不想给,刘二伯道德绑架,拽着他不叫他去单位,刘庄又不敢打骂他二大爷,只能把电话给他。 听了张怀民的话,二伯母心虚,但也不敢不说实话。张怀民道:“既然他们知道我的号码,时间也对得上,那就不可能是别人假冒的。我估计他们身上没有一分钱,现在医院给救治是看在市局的份上,你准备好钱,看看叫谁跟铁路公安一块去。铁路公安出去查案特事特办手续走得快,自己去到那边尸体都僵了。” “你怎么这么说话?”二伯母嫌张怀民说话难听。 刘小叔提醒:“一直没人交钱,医院让你一直住下去?别说外国,咱们这里的医院也不可能免费给你治!” 二伯母听了这话心里害怕,“那,严重吗?” 张怀民:“隔着电话线,我哪知道。我刚接到电话就来找你们。” “你跟不跟我们——” 张怀民:“不是我的案子,以私人名义出去要提前审核。” 刘小叔嫌他二嫂墨迹:“快点决定,等着钱救命。” 二伯母没有主意,就跟张怀民的进城。张怀民回单位,二伯母和刘大伯以及刘小叔去刘荷家,然后跟刘荷去找刘荷的妹妹和弟媳妇。 几个女人把存款都取出来交给刘小叔,叫刘小叔带刘庄过去。刘小叔担心外面乱,刘庄受伤,就说刘庄没空。最后刘小叔和他大儿子以及大侄子带着刘家姐俩以及刘二伯的儿媳妇去铁路公安局报案。 原本刘小叔叫刘荷的小叔子跟他们一块去,结果一问才知道几家近亲的成年男性都在外面。 这个节骨眼上刘荷也没忘记找妯娌要钱,胡扯小叔子在那边伤的严重。 刘小叔本想多带点钱以防万一,看她这样的出发前三人只带五十块钱,一路上吃喝用全叫那几家出钱。 刘二伯和他儿子以及大女婿伤得最重。刘二伯下意识保护外孙,后背挨了一刀,他儿子要钱不要命,大女婿仗着己方九个人狂的没边,跟人对打。二女婿最先跳车,除了脚崴了就擦破点皮。刘荷的儿子几乎没受伤,电话是他打的。 公安和刘小叔一行到那边核实了情况就给老家打电话,铁路那边做好准备抓人。可第二天第三天又接到几起跨国报案,跟抢刘二伯的不是一伙人,公安顿时意识到事情比他们预想的严重,立刻向上面请求支援。张怀民也抽调一部分警力过去协助。 第一批犯罪嫌疑人押解回国,刘二伯等人才回来。 刘小叔这一趟累掉半条命,回来也没精力回村,去他在城里家中歇两天,歇过乏就去医院探望他亲哥。然而到病房门外听到护士大声呵斥:“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是菜市场!是医院!” 刘小叔吓得停下,护士出来,他本能屏住呼吸。护士走远,刘小叔准备进去,又听到病房里头吵起来。 刘小叔叹了一口气,拎着礼品去店里。非节假日的上午店里没有客人,刘庄他哥躺在躺椅上故意问:“给我买的?” 刘小叔没理他,打开一瓶黄桃罐头自己吃。 要是以往,以他的节俭不好意思一个人抱着一瓶罐头,一定会倒出来跟家人一起吃。庄小婶跟他说过,年龄大了,该吃吃该喝喝。刘二伯的事也提醒他,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刘小叔看开了。 同样看开的还有刘大伯。刘大伯的小儿子和儿媳妇眼高手低,自从看到刘荷的丈夫瘦了一圈,身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夫妻俩实在害怕,潜意识里不敢再这山望着那山高。 就在刘小叔吃罐头的时候,老张在报纸上看到火车上出事,拿着报纸就去儿子家。到家门口一看房门紧闭,老张才想起来,今儿不是周末。 傍晚,张怀民在院里洗菜,苏笑笑和面,老张拿着报纸进来就问,“是不是真的?” 张怀民起身看一下:“都上报了,还有假啊?” “你不知道现在的记者,就喜欢夸张,能凭一张照片编出一个故事。”老张想起儿子的职业,“我跟你说,你离女人远点。尤其年轻的女同志。要是惹出事连累团团,我就叫笑笑和你离婚!” 张怀民皱眉:“火车上的事,你扯我干什么?再说,我那是警局,谁敢去警局给我用仙人跳!” “你就不去酒店吃饭?”老张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当领导的,三天两头吃吃喝喝,花的还是我们老百姓的钱!” 张怀民气笑了:“哪个领导的父亲是老百姓?” “领导的儿子鲍参翅肚,当爹娘的清粥小菜,多得很!” 张怀民把菜捞出来:“您老有事没事?有 事说事,没事请回!” 第148章 有失身份朋友没了您不伤心? 老张差点忘了正事:“我记得笑笑的二伯——笑笑在家吧?” 苏笑笑从厨房出来,老张看到她手上全是面,就问:“和面呢?我记得你俩说过,笑笑,你二伯这两年赚了不少钱,就是北上倒货。他没事吧?” 苏笑笑:“在医院养着呢。那么大年龄,挨了一刀,够呛。” “这么严重?我们是不是要买点东西——” 苏笑笑打断:“不用!怀民跟他们说过好几次车上乱,小富即安,他们嫌怀民管得宽。前些天出事想起来我们,怀民第一时间联系铁路公安,又去村里找人,已经很对得起他们。” “你不去看看?” 苏笑笑:“二伯的俩闺女和儿媳妇不喜欢我,嫌我脾气大,仗着上过大学喜欢自作主张,我跟二伯一家几年没来往了。” 这些事以前苏笑笑没跟老张提过,这几年年年都能收到村里的洋槐花、香椿芽等土特产,有的时候还有几个大鹅蛋,老张以为是刘家三兄弟给的,忍不住关心他们,所以在报纸上看到国际班列上的客人被抢,女同志还被强女干,他意识到事情很严重才那么着急。 老张看看儿媳妇又看看儿子:“我跟你妈说就当不知道?那回头碰到笑笑的小婶,人家会不会嫌我们没良心?” 苏笑笑:“我小婶也不搭理我二伯一家。我大姑去上坟都是去大伯家。大伯不在家也是去小婶家。” 老张:“就因为这两年赚了点钱?” 苏笑笑摇摇头:“可不是一点。一家买了三四套房子,跟我们这些穷坐班的不是一个阶层的,用他们的话说,剩的饭菜都比我们过年吃的好,跟我们打交道有失身份!” 老张被她阴阳怪气的话逗笑了:“你俩心里有数我就不管了。” 苏笑笑:“妈做饭了吗?” “王芳快做好了。”老张拿着报纸背着手回去。 刘二伯这事也给苏笑笑上了一课,让苏笑笑再次谨记财不外露。 周六下午团团回来,苏笑笑把这事告诉他。团团难以置信:“现在的人这么猖狂?” 苏笑笑点头:“所以你坐公交车的时候路见不平,一定先保护好自己再出言相助。坏人有可能是孕妇,有可能是被父母教坏的小孩,也有可能是变老的坏人。不能因为老幼就放松警惕。” “如果我被坏人缠上,我该说我爸是公安局长吗?” 苏笑笑摇头:“如果被老头缠上,你就给他磕一个,说爷爷我只想上学,或者你几天没吃饭了,要比他惨。是孕妇,你就说,姐姐,我不再管你和姐夫的事,也不会报警说你生孩子拿去卖钱。如果是小孩,就说是你弟弟妹妹。路人会管闲事,但不会管家事。他们潜意识认为清官难断家务事,多说几句就会里外不是人。” 团团朝他爸看去。 张怀民:“别看我。论歪门邪道,你妈是我师傅。苏笑笑,你别瞪我,先前那个经济案,你胡扯钱藏在粪坑里。我跟外地同事提一句,人家根据你的思路,不久前查贪官的时候在牛棚里挖出一箱赃款。” 团团诧异:“妈妈这么厉害?您是看了多少地摊文学?不是,那些贪官的智商,怎么跟地摊文学一个水平啊?” 苏笑笑去厨房做饭。 团团拉住她:“妈妈,你说会不会有坏人用你刚才说的那些招数?” “可能。比如偷孩子的,你觉着她抱孩子的姿势不对,不太像小孩的亲人,你上前询问,她就会说孩子病了等着去医院,然后撒泼打滚反过来怪你是人贩/子。” 团团:“我该怎么做?” 苏笑笑:“年龄大的喊姨,年轻的喊姐姐,老年人喊奶奶,比如对奶奶说,我知道我爸爸不该找小三,生下私生子,可你也不能一声不响抱走。无论怎么说都是我亲弟弟。你说的跟真的一样,路人糊涂了,你再说找公安评理,她一害怕就会露出马脚。” “跟她攀关系就对了?” 苏笑笑点头:“年轻女子你就说你妹或者你姐姐要跟人私奔。如果有人把年轻女孩往车上拽,说他是女孩的家人,你就说你是她对象,她肚子里怀了你的孩子,这样拽她很危险,会流产。反正记住一点,不能跟他讲道理。他们会准备很多话术,但不会准备这种。因为家事没法讲道理,他们没法准备标准的话术模版。” 张怀民啧一声:“小苏,老苏——” 苏笑笑朝他身上捶一拳。小苏同志乐了:“活该!” 张怀民抬腿朝小苏屁股上踹一脚。本以为离得远很安全的团团往前踉跄几步还没反应过来。苏笑笑吓一跳,担心他双膝跪地,慌忙抓住团团。 团团回过神,一脸无语:“——是不是你亲生的?” “亲生的才不用担心打坏了负刑事责任。”张怀民拽着苏笑笑的手,“做饭去,我饿了。” 团团翻个白眼,幼稚鬼! 真该让公安民警和犯罪分子看看,这就是主抓刑侦案件的张局! 团团不知道许小军在不在首都,苏笑笑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就没有准备他的饭菜。 第二天苏笑笑休息,起个大早去菜市场买肉,从菜市场出来乡下农户也进城了,苏笑笑到路边买最新鲜的水果。 水果递到苏笑笑手里,常年买菜做饭的她瞬间发现重量不对。苏笑笑看着菜农说道:“你知道我在哪儿上班吗?” 菜农以为苏笑笑同他闲聊:“您的气质一看就是领导。” “对,市场监督管理局领导。”苏笑笑说出来对方没有反应过来,她掂量一下水果,对方明白过来,以为苏笑笑骗他,大言不惭地说:“巧了,我平时在工商局上班,早上出来摆摊赚点外快。” “团团妈,聊什么呢?” 苏笑笑家隔壁大姐也出来买菜,因为星期天不着急做饭上班,看到苏笑笑就走过来同她闲聊。苏笑笑看着农户摇摇头,然后扭脸问,“大姐,您知不知道团团爸在哪儿上班?” “睡糊涂了吧?公安局啊。”大姐一脸奇怪。 菜农脸色骤变,低声爆一句国骂。苏笑笑看过去,他慌忙小心赔笑:“这,大姐以后常来啊。”一手抓仨两手抓六个杏塞食品袋里。 邻居大姐见状张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她和苏笑笑当了多年邻居,偷偷看到过苏笑笑大晚上的把整箱整箱的茅台往外推,今天怎么突然占小摊贩的便宜。难道真没睡醒,梦游出来买菜。 苏笑笑看着脸色精彩的邻居大姐失笑:“我买三斤水果,他少我半斤!” 邻居大姐顿时敢长舒一口气,她就说吗,苏笑笑的格局不至于什么便宜都占,“年轻人,这就是你的不对。” “我,我这不是不知道这位大姐的爱人——” 苏笑笑打断:“我爱人是谁,是干什么的,跟你缺斤短两有关系吗?我爱人是领导,你不敢缺斤短两,普通市民就可以骗?你也不想想是领导多还是普通市民多。领导家十口人,天天找你买菜,你能赚多少钱?支持你生意的还是普通人。你这样干不光坑了我们,也把路边摆摊这条路走死了。” 邻居大姐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可不是吗。我们找你们买菜图便宜。现在你三斤少给半斤,算起来不比菜市场便宜,菜市场农药残留超标,我们至少知道找谁。找你买菜不便宜,你卖完蹬着车子走了,我们吃坏肚子都不知道找谁,图什么?” “是是是,您二位教训的是。”菜农连连点头。 苏笑笑看出他的敷衍,心里可能还在想,哪来的两个神经病,真能多管闲事。苏笑笑扫一眼他旁边卖菜的,“再让我发现你们缺斤短两,我就找街道,说你们在这里影响我们出行,还乱扔垃圾。街道要不出面把诸位请走,以后你们的东西我全包!” 邻居大姐适时打圆场,“好了,消消气,该做饭了。” 苏笑笑先付的钱,否则就不要了,因此听了邻居的话她可以直接走掉。 卖菜的叫住苏笑笑的邻居:“大姐,您等一下,刚才那大姐的丈夫真是公安?” 邻居大姐很多年前就被张怀民叮嘱过,不要说他的具体工作。再加上胡同里的房子门头乍一看差不多,邻居大姐也怕不法分子找张怀民报复结果误入她家,于是说:“你看她的气质像一般人的老婆吗?” 苏笑笑穿着单鞋连衣裙,因为早上天凉,上面还套个薄外套,头发随意盘起来,跟很多家庭主妇没两样。问题是她皮肤白皙,身材很好,神色不紧不慢,一看就没吃过生活的苦。 这几年不是这个工厂裁员就是那个工厂倒闭,这种大环境下苏笑笑还跟养尊处优似的,说明不是她家世了得,就是丈夫厉害。如果只是她本人精明能干,哪怕她是首都首富也能看出疲惫。 卖菜的小贩讪笑着:“好像也是。嗳,大姐,您看要点啥?” 邻居大姐本来想买玉米,现在改了主意,她摇了摇头:“我还是去菜市场看看吧。反正不忙,多走几十米就到了。” 大姐走远,卖菜的就瞪卖水果的。卖水果的很委屈:“我哪知道她掂量一下就知道少半斤。” “你三斤少半斤,谁掂量不出来?她幸好买三斤,要是买十斤只有八斤,人都不跟你废话,直接找街道。”卖菜的人很生气,” 我卖了那多年都只敢用九两称。回回还送人家一点小菜。你是真贪!” 苏笑笑要再给那些小贩一次机会,所以在胡同口遇到街坊也没说路边缺斤短两。不过经常买菜的都不傻。像罗翠红还弄一把秤,以前是防止菜市场的人不诚实,这几年闲着无聊,无论买菜还是买肉和水果,她回到家都会秤一下。 路边摆摊的那些人也就骗骗年轻人。好在很少有年轻人一早出来买菜。 张怀民接过她手里的肉就发现她神色不对:“谁惹苏主任生气了?” 苏笑笑看着水果说:“遇到八两秤了。” 张怀民拎一下:“四斤给你三斤?” “三斤少半斤。你拎着差不多三斤是他被我拆穿后又给我半斤杏。”苏笑笑摇头,“才几年啊,就忘了一开始摆摊多么小心谨慎,恐怕被打成投机打吧。” 张怀民:“人都健忘。以后去菜市场。” “去菜市场。不想再找不痛快。”苏笑笑把水果放堂屋就去做饭。 平时早上苏笑笑懒得做饭,更别说炒菜。苏笑笑估计团团的专业以后可能一走就是两三年了无音讯,趁着他还能经常回来,尽量让他吃美。 苏笑笑把两个鸡腿剔下来,鸡腿肉切小块备用。张怀民洗一把小葱,苏笑笑加鸡蛋和面摊煎饼,想想煎饼可以夹菜,她又炒个素菜。 主食是白粥和馒头。 看起来很麻烦,因为有张怀民打下手,也就半个多小时,七点半就吃早饭了。 团团看着黏糊糊的白粥想喝,看着戗面馒头也想吃,他犹豫片刻决定都尝尝,“妈妈,这个馒头您跟谁学的啊?”扯一层馒头塞嘴里,“您做饭越来越好吃。” “赵大妈的女儿在城里买了房,不再租咱家的房子。” 张怀民不禁问:“不回东北了?” “那边也有很多人下岗,肉眼可见越来越不行,虽然她丈夫不太想留在首都,可是为了孩子的未来,还是买了一套房。听赵大妈说,等孩子成家立业,他们就回东北。黑土地养人,赵大妈觉着回去也挺好。”苏笑笑言归正传,“现在住在我们家的也是一对夫妻,只做馒头包子。因为她做的好,经常车到胡同口就卖光了。” 团团:“他们教的你啊?” “可能听谁聊过我和你爸工作好,不至于下海跟她抢生意,上次我去收房租,找她买几个馒头,她没要钱,听我说离得远没时间过来就教我怎么做。” 张怀民:“回头给人减——” “你打住啊。”苏笑笑不禁开口,“公是公私是私。我跟他们说了,院子里可以种菜,随便种。他们一年到头省下的菜钱也够咱们一家买馒头。” 团团点头:“爸爸,您多大了啊?还不知道钱和感情不能混为一谈。亏您还是局长。” 苏笑笑:“所以他是副局长。” 张怀民好气又好笑:“你们娘俩有必要这么埋汰我吗?” 苏笑笑:“我是提醒你。你这几年是关键期。爸之前说的话,你最好听进去。” 团团很好奇:“什么话?” 不适合让儿子知道。苏笑笑胡扯:“国际班列那事。你爷爷在报纸上看到——” “停!不想说就不说。还骗我?”团团摇头,“犯罪分子再猖狂,跟我爸的关键期有什么关系?不过说起来,妈妈,你一直没去看你二伯啊?” 苏笑笑:“不瞒你说,我跟他其实没啥感情。以前帮他们是觉着举手之劳。你大姑奶奶人还不错。你小姥姥一直给我们送土特产,有来有往才持续这么多年。说是亲戚,不如说朋友。” “朋友没了您不伤心?” 苏笑笑摇头:“又不是挚友。只会有些失落。但这几年不走动也习惯了。何况我工作那么忙,闲下来就忍不住担心你爸受伤,哪有时间忆往昔悲春伤秋啊。” 张怀民朝儿子抬一下下巴:“佩服她的心理素质吧。” 团团:“我妈就是不在意。妈妈,你说我要是受伤,你会不会担心的寝食难安。” 苏笑笑忍不住瞪他:“一大早胡扯什么?饭堵不住你的嘴?” 第149章 没撑过去有俩臭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苏笑笑有预感她二大爷够呛能撑到年底,可也没想到他还没撑到中秋节。 现在苏笑笑也有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装了电话。刘庄的大哥去苏笑笑家报丧,她家大门紧锁,他大哥就去张家,老张给苏笑笑去个电话。 苏笑笑在电话里回答她提前下班,待会就过去。刘庄他大哥由近到远依次去刘庄家,刘荷家等等。 也是巧了,地里的大豆黄了,没法用收割机,刘庄他哥就叫他嫂子看店,他回家开着拖拉机拉着石磙压场。 刘小叔和庄小婶拔掉一片豆子,凸凹不平的地摊平,正要叫刘庄他哥把拖拉机开过来,村里半大小子跑过来大声喊:“五爷,你家老二死了。” 刘小叔外号“刘老五”。以前刘家穷,无论谁都喊“老五”。自从刘庄考上学,村民就开始论辈分。很多小孩刚会说话就被父母指着喊“五爷”。 刘二伯这几年在村里不得人心,小孩在家听长辈说多了,对他没了尊敬,二爷变成了“老二”。 刘小叔唬得铁锨掉地上,叫上刘庄他哥往家跑。到家看到他二哥脸色都变了,肯定死了一两个小时。刘小叔挤开只知道哭的二嫂,给他二哥换上寿衣。等他回过神,想起儿女在城里,就叫刘庄他哥和刘大伯的二儿子分别去给亲戚报丧。 刘大伯的二儿子这些年一直在家种地照顾父母,跟乡下亲戚比较熟,他去乡下,刘庄他哥进城。否则等苏笑笑收到消息,最快也要明天上午。 苏笑笑挂上电话去领导办公室,说她二大爷死了,在农村亲戚要去烧纸,她提前下班买纸。领导看着她不紧不慢的样子,一脸钦佩地感叹:“这些年我就没见你急过。不是想下午还回来吧?给你一天假。不能让人家说我这个当领导的冷血无情。在农村几天下葬?” “中秋吧。不过不太可能放到中秋,不然以后过中秋就想到他的忌日,儿女得多难受。”苏笑笑更想说,多晦气啊。 领导看一下日历,又批她一天假——中秋前一天,随后又说:“需要帮忙你尽管说。” “他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都跟我大小差不多,忙得过来。”苏笑笑想给张怀民打电话,到办公室拿起电话又放下。可是一想张怀民现在大小是个领导,知内情的能理解 他不想过来或者实在抽不开身,可是外人肯定觉着人都死了,你还跟个死人计较,心眼真小。 苏笑笑沉吟片刻,心说名声好的清官真不容易。随后拿起电话打到张怀民办公室。 刑警队大队长拿着局长特批正要去经侦队,路过张怀民的办公室听到电话响个不停,就进去帮他接。一听是苏笑笑,赶忙喊嫂子,接着就问出什么事了。 大队长挂上电话就往外跑,跑了几步想起一件事,前些天他去分局那天刑侦队长帮张怀民接过一个电话——张局的二大爷出事了。他后来听说了这事还跟下属说,那家人真不怕麻烦张局,火车上能有多大事。再后来铁路公安联合刑警社区民警四处搜捕抓人,他臊得几天没敢去大办公室。 当时他就觉着苏笑笑的二大爷作死,那么大岁数了还学年轻人当倒爷。就算没有碰到抢劫犯,以他年龄也有可能有去无回。可是现在人都死了,大队长不好意思腹诽,叹了一口气,问从外面进来的同事:“张局呢?” “在楼下抽烟。” 大队长震惊:“张局抽烟?出什么事了?” “我看到政委跟他聊天,政委走后他就开始抽烟。估计被政委唠叨的头疼。”大队长浑身一激灵,急忙问:“政委去哪儿了?” “出去了。” 大队长不放心,趴在楼梯间窗户上探出身体往外看,确定门外和院里都没有政委的影子,他才敢下楼。 张怀民叫大队长跟局长说一声,他就驱车去接苏笑笑。夫妻俩买一捆黄色的纸和一盘鞭炮就下乡。一捆纸听起来少,其实在乡下就拿两沓。张怀民买的一捆有二十沓。这年月只有很近的亲戚才拿这么多。 苏笑笑只是侄女,还是几年不联系的侄女,拎着简单两样在村里人看来很给刘二伯一家面子。 苏笑笑和张怀民把纸递给刘二伯的孙子,到院里看一眼就出来——庄小婶把她拉出来的,担心苏笑笑收不住脾气嘲讽刘荷姐弟几人,因为她知道“北上”这事是刘荷的丈夫和妹夫撺掇的。 这件事还是庄小婶告诉的苏笑笑。 张怀民出来,村长就给他递烟。张怀民微微摇头,刘小叔招呼到屋里喝茶。其实刘小叔没有准备茶,而是洗了一盘水果。苏笑笑坐下他就递过去两瓶奶味饮料:“这个是刘庄买的。他说小孩喝了身体好。我说再好也不能一次买两大箱。他说我们也能喝。我觉着味挺好。” 庄小婶指着他说:“一天两瓶,早上一瓶晚上一瓶。”” 刘小叔下意识想笑,刚咧开嘴角想起他二哥又改叹气:“我们兄弟四个,两年就少了俩。” 苏笑笑:“二伯是自找的。我爹脾气冲,就算不是生病,他也有可能因为太激动而倒下。你看大伯不是好好的?你比大伯小十来岁,你怕啥。再说,不是还有大姑?” 庄小婶不禁说:“我也是这么说他。” 苏笑笑顺嘴问:“大姑来了吗?” “她下午过来,叫上你那几个表兄妹。还有刘旭和你妈。”庄小婶话赶话说出来意识到失言,忽然想起什么又放松下来,“听说你妈上次生病住院,你去看过她?”言外之意,你们母女和好了吗。 苏笑笑无语了:“她这么说的?” “不是啊?” 张怀民把他丈母娘小病说成重病,哄苏笑笑去医院,借机跟苏笑笑缓和关系一事和盘托出。 庄小婶听傻了。 刘小叔没好气地问:“你妈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不能找个机会摊开好好说?小病去医院也不怕变成大病。医院里那么多病人,一人一口气,好好的人也扛不住。” 刘小叔深有体会。那次去看刘二伯,他第二天就病了,毫无征兆。他去拿药跟医生说只吃过黄桃罐头。医生看看天气,不应该。再问得知他去过医院,就告诉他被病人传染的。 庄小婶:“我做点吃的,你们吃过饭就回去吧。” 刘小叔:“现在就回去吧。” “不行。坐下不到半个小时就走,村长队长都在外面看着,人家会怎么想?”庄小婶起身,“做点面条,院子里有菜,再加几个鸡蛋。”到门外喊儿媳妇进来烧火。 自家养的鸡下的蛋,院子里种的青菜,没有打过农药,也没上过化肥,青菜比菜市场清甜,鸡蛋颜色比菜市场卖的好看,苏笑笑忍不住称赞:“纯绿色无公害!” 庄小婶听得一知半解:“就是说自己种的菜好?” 她儿媳妇点头:“肯定的。你之前就说过,您那个亲家也夸你的菜好。” “那个亲家”是指刘庄的岳父。刘庄的嫂子跟他们不熟,只见过两次,在外面她会喊叔婶,在自己家她叫着别扭就不勉强自己,“你给我拿的鸡蛋我都没舍得做饼。听城里人说比菜市场卖的贵一倍。你留着卖给城里人吧。” 庄小婶好笑:“家里才几只鸡啊。你拿走一点,我再给小壮送点,剩下的只够我们和几个孩子吃的。” 刘庄他哥的孩子在城里上高中和初中,星期天不去父母那儿,宁愿坐公交车走夜里回村。老两口就拿着手电筒去镇上接他们。 前些日子刘庄叫他哥买个电动三蹦子,刘小叔就开车去接孙子孙女。 庄小婶看着苏笑笑,立刻说:“这几天攒了二三十个,回头给你拿一点。” 苏笑笑不禁说:“几天就攒二三十个,你养了十几只鸡?” “不多!”庄小婶摇头。 苏笑笑看看她家的大院子,十几只鸡在院子里确实不多:“别拿太多。团团经常周末也不回来,他三天两头加班,我一个人吃不完就坏了。” 庄小婶说的几个是二十个,她儿媳妇嫌少,让她再装几个。庄小婶一想现在天气好,不冷不热,那些鸡几乎天天下蛋,明儿一天就有十个,就给苏笑笑装三十个。 刘小叔满意地点点头,想起一件事:“笑笑,你那个弟媳妇,就是刘庄的媳妇总说孩子不好好吃饭,可她到这里做啥吃啥。是不是因为城里水土不好?” 苏笑笑:“有可能那个弟媳妇做饭不好吃。刘庄习惯了,或者不讲究,觉着熟了就行,这么多年没说过,她也没意识到。她回来过年没做过饭吧?” 庄小婶:“家里那么多人,哪用得着她做饭。” “这就对了。那孩子今年七岁了吧?正长身体。你俩没事就把她接过来。刘庄的媳妇工作忙,没空研究吃的。你叫她学厨艺,她可能还嫌你站着说话不腰。” 刘庄的嫂子说:“她现在上小学,你说我去她小学门口卖饼怎么样?那孩子会不会觉着我这个当大娘的给她丢人?” 苏笑笑:“你可以直接问。小孩子不会跟你绕弯子。她嫌弃的话,你别不高兴,小孩都喜欢比,比文具盒,比衣服,比鞋子。当长辈的平时多引导暗示,别太抠她的零花钱,过两年就好了。如果她不嫌弃那就更好了。” 庄小婶又找个袋子要给苏笑笑装菜。苏笑笑赶忙拉住:“院子里种的吃不完。” 刘小叔:“屋里不是有红薯?刚起的。你装红薯,省得她买。可惜玉米棒子老了。” 家里有只猫,老鼠绝种了,庄小婶弄点什么都放厨房里。她到厨房一看啥都有,又给苏笑笑收拾一食品袋。 刘庄的大嫂听到钟响了一下,提醒婆婆:“别找了,赶紧走吧。” 庄小婶担心苏笑笑跟她妈撕扯起来,立刻送她出去。 外面聊天的乡亲看到苏笑笑就问:“这么快就走?” 刘庄他嫂子张嘴就说:“下午还得上班。请假来的。” 众人一想今儿不是周末,再一想当领导的忙,像张怀民的工作更忙,顿时不好意思跟他们话家常。 张怀民刚到城里,公交车 就到镇上。算起来就是张怀民走后一个多小时,两点多,刘旭和他妈过来。 乡亲们看着刘旭和他妈进屋就问刘庄的嫂子:“这是你们家亲戚,还是你二大娘那边的亲戚?怎么没有见过。” 刘庄他嫂子翻着白眼说:“笑笑她妈和刘旭。” 乡亲们震惊,嘴快的大娘惊呼:“不是嫌你——咱们穷,怕咱们给他们丢人,怎么——忘了,你二大爷这两年赚到钱了,所以两家又和好了?” 刘庄他嫂子任由邻居大娘误会:“可能吧。懒得问,谁知道咋回事。” “那怎么没有跟笑笑一块来?坐张局的车多方便。” 跟刘大军打小一块长大的大爷笑了:“笑笑姓苏,刘旭跟咱们姓刘。你还不明白?” 大娘想起来了,以前刘大伯实在憋不住,就跟他们说过,他弟做事不讲究吃绝户,还说没脸跟苏笑笑聊苏家老两口。 过去太久,大娘都忘了刘大军死了,“笑笑她妈以前肯定没有想过怀民这么厉害。” 这样的事刘庄他嫂子也不敢想,因为她知道早年的张怀民没有背景没有学历。她以前说过张怀民转业后大概会去国企保卫科。可张怀民愣是凭着读书改变了命运。 大爷小声问:“怀民看着不大,有机会上去吧?” 年轻人闻言道:“就怕有人使绊子。” 刘庄他嫂子:“听刘庄说他天天家和单位两点一线。” “没人请他吃饭?”年轻人问。 刘庄的嫂子点头:“有。他说不喝也没人敢劝。听说因为经常会遇到突发事件,怕喝醉了耽误事。” “不喝多就不会出事。”年轻人结合他在城里听到的,“那团团他爸稳了。” 刘庄他嫂子听到“团团”的名字,想起这个年轻人比团团大两岁,应该跟团团在一块玩过。他考的中专,现在在村里当老师,“你下午没课?”” 第2节 是我的课。第一节课刚上课。“年轻老师又说:“过两年再来就是真正的张局了。” 刘庄他嫂子希望是这样,也希望刘庄的女儿能考上好大学,让她的孩子也能沾沾光。所以中秋节那天,刘庄和他妻子带孩子回村,刘庄他嫂子就偷偷问小孩,要不要她去学校门口卖饼,嫌不嫌她丢人。 小孩学校门口有很多卖小吃的,她想想一放学就能吃到鸡蛋饼,毫不犹豫地点头。刘庄他嫂子就趁机说,你在学校里好好上课,我给你做鸡蛋饼,放两个蛋。小孩跟担心她反悔似的,要跟她拉钩。 话说回来,苏笑笑以为她二大爷会放在中秋前一天下葬,没想到是中秋当天。前一天火化,苏笑笑一个人过来送他最后一程,给她二大娘一百块钱。 这几天刘荷都在娘家,知道了这事就说:“算她有良心。” 第二天中午人入土,村长叫亲戚们入席,看到给张怀民和苏笑笑留的位子上没人,就来刘小叔家找人。 刘小叔直接说:“笑笑和怀民工作忙就不过来了。” 村里人知道这几年苏笑笑跟她二大爷不太走动,以为经过这次的事又缓和了。刘旭和他妈也以为苏笑笑和张怀民今天会来,所以一早赶过来。 村长到隔壁提醒开席,刘荷就说:“苏笑笑还没来。” 随后进来的刘小叔又解释一遍,她和张怀民没空。 刘荷怒了:“她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 刘庄不惯她,也一直想骂人,都被他父母按下去:“就看不起你!找她说理去?谁以前说我们工作一辈子也买不起一套房?现在知道人家看不起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刘荷指着刘庄,“有种你再说一遍!” “你是个什么东西!有俩臭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刘庄继续骂,刘小叔赶忙把儿子拉出去。 第150章 房子没了团团风风火火的跟打仗一样 刘荷不依不饶地追上去——同样受了几年窝囊气的还有刘大伯的几个儿女,苏笑笑的大堂哥一把拽住刘荷,提醒她别没完没了。 刘荷认为大堂哥偏心,又跟她大堂哥吵起来。她嘴不干净,苏笑笑堂嫂这些年在城里做生意历练出来,伸手给她一巴掌。刘荷的丈夫觉着这一巴掌是打到他脸上,就上去打女人,被刘大伯的二儿子拽住。 刘大伯的女婿和小儿子都上去,刘荷的弟弟和妹子一看大伯一家这么欺负人也上去,结果五家把三家揍得鼻青脸肿。 刘庄的闺女调皮,踩着椅子踮起脚扒着墙头朝隔壁看,边看边给兄弟姐妹讲解,谁谁谁又给谁一巴掌。 刘小叔淡定地抽烟。刘庄的妻子不禁问:“爸,不用过去劝劝吗?” “这种事在村里很正常。不论红白喜事,能顺顺利利办下来的都不多。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出,以为是饭后,喝多了酒壮怂人胆。”刘小叔问小孙女,“还打吗?” 小孩摇了摇头:“分开了。” 刘小叔过去把两家人数落一顿,又对刘荷说:“我骂过刘庄。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笑笑看不起你,给你妈一百块钱?她一个月工资才多少?你嫌钱少就给我。” 刘荷嘀咕:“今天下葬她都不来——” “她工作忙,我不是说了?她爹下葬她也没去。刘旭说什么了?” 担心被殃及到的刘旭躲得很远,没想到还是没有躲过去,就说:“我姐和姐夫上面有领导,下面有下属,那么多人盯着,他俩哪敢三天两头请假。” 刘小叔给村长使个眼色,村长叫大家入席。 吃饱喝足,刘大伯和刘小叔两家放下筷子就走,亲戚邻居一看他们走得干脆也跑回家,最后只剩刘荷三姐弟刷锅洗碗扫地。 十一国庆节下午,刘庄一家三口回城,因为会从苏笑笑家附近经过就绕去她家。 团团没放假,张怀民在警局坐镇,苏笑笑正在织毛衣,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就把毛线放椅子上,给小孩拿牛奶。 小孩摇头:“我喝了拉肚子。” 她妈立刻说:“你是嫌没味!” 苏笑笑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拉肚子很正常,牛奶过敏。团团以前也是,回头煮热让她试试。还拉肚子就别喝了。其实你俩要是舍得就买牛肉。牛肉吃了长个还补气血。以前我也跟小婶说过。” 团团被苏笑笑养的高而不胖,又那么聪明,刘庄的妻子潜意识认为苏笑笑比她会养孩子。再加上刘庄的哥嫂不高,他们的孩子都比父母高。刘庄的妻子便没有丝毫怀疑:“那我回去试试。” 苏笑笑给小孩拿一瓶奶味饮料:“这个也行。有点营养。” 小丫头嘴甜:“姑姑,你是最好的姑姑!” 苏笑笑乐了:“快喝吧。” 小孩抱着饮料靠刘庄怀里,她跟她妈不亲,嫌管得宽还爱唠叨。刘庄担心她摔着,扶着她才对苏笑笑说出昨天的热闹。 苏笑笑诧异:“我以为你会忍不住跟他们打起来。” “昨天来了那么多亲戚,我没有想过动手。”刘庄就是动手也不会打脸。 苏笑笑的大堂嫂也知道“打人不打脸”,可架不住刘荷的嘴脏,骂堂兄还把人家娘和闺女捎上,不打她留着过年吗。 苏笑笑以为她单方面跟二大爷一家断往,小叔大伯会轮番开解她,没想到啊没想到。“以后还怎么处?” 刘庄:“今早听到二大娘那边说豆子收上来就把地给别人种,让别人帮她交公粮。刘荷要把户口迁到城里,估计以后只有逢年过节回去给二大爷烧纸。” “等等——迁到城里?”苏笑笑忙问。 刘庄被她的样子惊得下意识回想有没有说错话,“不能迁到城里?要不是你叔心疼村里的地,惦记宅基地,我也迁了。” 刘庄的妻子点头:“村里的地和宅基地不值钱。我爸说政策越来越紧,应该早点迁进来。听说有些小保姆为了首都户口,十八岁的可以嫁八十岁的。二十岁的敢娶五十岁的。” 苏笑笑:“那是外地的。刘庄原本就是首都人。现在刘家凹是农村,要是过两年划到城里,地没了,宅基地也没了,你不是白迁了?” 现在的四九城就比十年前大了一圈。刘庄叹气:“我怎么没想到啊。” 小丫头扭头说:“你笨啊。” 刘庄朝她脑门上一下,问苏笑笑:“要不要提醒二——算了,别招人烦。” 苏笑笑:“你提醒一下大伯。” “大伯不用提醒。年年重新分地,他就怕少一分,村干部量好,他还要再量一次。” 苏笑笑:“我听说几个小的都在城里上学,会不会影响孩子上学?” “有房子有店面,什么手续都有,没影响。”刘大伯一家因为这事特意找过刘庄,刘庄的岳母是高中老师,比较了解政策。 刘二伯一家对此一知半解,以至于刘大伯一家觉着再有钱也不如刘庄懂得多。也是因为他们认为刘庄靠谱,看着刘庄一家对当“倒爷”无动于衷,他们才能稳住。 苏笑笑问:“那等二大爷一家都搬到城里,就不来往了?” 刘庄:“打的鼻青脸肿还怎么来往。估计也会跟我们家断往。” 然而谁也没想到,没断! 刘荷的儿子不再跟着她丈夫北上卖东西,有时间又有钱很好找对象。刘荷一开始看不上人家姑娘,嫌是外地 的。后来听说城里结婚要准备多少彩礼,这个未来儿媳妇不要彩礼,还把她当老佛爷伺候,刘荷就同意孩子生下来,先办婚礼,她儿子满二十二岁就领证。 刘荷担心肚子大起来别人看出未婚先育会被人看不起就把婚礼定在年前。 按照刘荷的意思,苏笑笑这么不给面子可以断往了。 苏笑笑二大爷的事办好,刘荷一家回到城里,跟邻居阴阳怪气,上过大学就是了不起啊。邻居一听张怀民在市局,而她们活了大半辈子只见过刑警队长,还是分局的。市局对她们来说是求神拜佛也攀不上的人脉。邻居们跟刘荷分析一下,刘荷决定单方面原谅苏笑笑。 刘荷想起刘庄,把刘庄的情况告诉邻居,就问人家刘庄有什么本事。邻居一听说刘庄的岳父是医生,岳母是老师,就提醒刘荷,这样的家庭一辈子不用求人。这两个职业都是桃李满天下。 刘荷在心里骂一句,刘庄会娶媳妇,又腹诽她小婶,难怪那么爱巴结亲家,原来人家这么有本事。随后又单方面原谅刘庄。 可刘荷不敢往苏笑笑跟前凑,也怕刘庄骂她,想起她娘最近跟三婶——苏母走得近,刘荷带着请帖和礼物去探望三婶,请刘旭送请柬。 刘旭觉着以苏笑笑性子收到也不会出席。刘荷和他二大娘没看清楚,他看得明白,苏笑笑给的那一百块钱不是因为二大娘没了丈夫可怜,是买断关系的。 苏母催刘旭亲自送过去,刘旭就去单位。刘庄确实不希望被同事看热闹,便收下请柬。 刘旭到苏笑笑单位,苏笑笑不希望成为同事们谈论的对象,也没跟他甩脸子。午饭后刘庄估计苏笑笑在休息,就给她打电话,问她怎么处理。 苏笑笑直接说:“带回家点煤球。” 傍晚,苏笑笑到家打开炉子就把请柬放上去。 张怀民不经意间瞥到,下意识拿起来:“烧的什么?”打开一看,“晦气!”又扔回去。 苏笑笑乐不可支。 张怀民伸手扶着她:“看你笑的。” 苏笑笑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攀上他的手臂:“不是,你,咳——你反应太快,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你就扔回去。” “你那个堂妹,脸皮真厚!”张怀民更想说厚颜无耻,“亏我一直以为整个刘家只有我岳父最不懂事。” 苏笑笑收起笑容:“人是会变的。不说别人,团团的几个朋友,小时候什么样,现在又什么样。十年前杨一名的妈妈梦到杨一名成为一名勤勤恳恳的法医会觉着是老天爷跟她开玩笑。” “团团也变了。以前太乖,跟小猫似的。虽然现在也听话,可有时候也皮。”皮到敢喊他“小张”。说起儿子,张怀民想得慌,“这次走了多久了?” 苏笑笑:“一个多月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再说,就你的工作,我倒是希望团团一年回来一次。” “他那个专业还要再上几年?” 苏笑笑:“一年半。其实今年就可以参加工作。他说跟参加工作没两样。他听导师的话,以后有什么好事都会想着他。” “还知道为自己谋划了?”张怀民很意外。 苏笑笑乍一听到团团这样说还有些失落,孩子大了,不需要她操心,“是呀。他多工作几年也好,晚婚晚育,我们也能帮他带孩子。” “再过十年?”张怀民算算日子,“也不大,才三十二。”看到炉火上来,“我觉得咱们还是搬家吧。有暖气有煤气灶。” 苏笑笑习惯了没有暖气的生活,闻言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过了年她就来二十年了。 二十年前要啥没啥,现在的首都可以说除了通讯和交通不便,要啥有啥。 “团团该回来了。回头我问问他。” 这里有团团的朋友,有团团的青春,他不想搬走,苏笑笑可以再等等。不过在此之前还要跟公婆说一声。 周末上午,苏笑笑戴着厚厚的手套和帽子迎着漫天大雪去公婆家。 老张家正房烧着炉子,罗翠红掀开厚厚的门帘让她快进来,慢了热气就跑了。 苏笑笑跟二老闲聊几句就征求他们的意见——要不要搬过去。 罗翠红指着自己:“我和你爸?我们在这里住惯了。” 苏笑笑:“可这边的房子早晚会拆。” “这里这么多人,政府拆不起。你别看大家都说拆,新民说他没听说过。” 苏笑笑提醒:“现在的楼房有暖气。” “我和你爸不嫌冷。” 老张说实话:“上下楼不方便。我和你妈年龄大了,人家医生叫多走动。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日子叫我过上,我得多活几年。” 罗翠红一直认为苏笑笑很孝顺,怕她不好意思搬:“你们搬过去吧。我听说家属院有门卫,怀民住过去安全。他和团团都不在家,我就怕你出事。有时候睡到半夜醒来都想过去看看。你爸还说我有病。” 老两口把话说到这份上,苏笑笑便不再劝。 小年那天团团才赶回来。到家放下行李就帮许小军收拾,然后俩人出去买点东西他就送许小军坐火车。 回到家团团又去洗澡,然后在他奶奶家吃点东西就去睡觉。 当时苏笑笑不在家,她下班回来老张特意来告诉她,团团风风火火的跟打仗一样,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忙,叫她多关心关心孩子。 晚上张局回到家,看到堂屋门外多了一双鞋:“苏团团回来了?” “小点声,睡着了。”苏笑笑把他拉到厨房。 张怀民:“这么累?” “我估计在学校还行。”苏笑笑把团团一天干的事告诉他。张怀民算算去火车站又洗澡,“他不能明天再洗?” 苏笑笑:“大概因为我把他养的很爱干净。爸在路口碰到他,叫他吃点东西再洗,担心他晕过去。他说困了,洗干净了才能上床。我买了一些菜,吃什么?” 张怀民跟她去厨房决定菜单。 可惜肉香没能唤醒苏团团。幸好天冷,两天不吃也不会坏,所以苏笑笑把切开的牛肉放橱柜里。 牛肉是苏笑笑卤的。正是上上个周末做的。那天从老两口家里出来,苏笑笑就去菜市场买牛肉。刘荷的儿子也是那一天结婚。 刘小叔原本打算过去,一听刘庄不去,他去的话刘荷又会跟他抱怨,加上冰天雪地,刘小叔干脆假装忘了。 刘荷没有给她大伯一家送请柬。刘小叔不知道这事,问他大哥去不去,刘老大才知道侄女这么计较。 那天刘荷骂那么难听,刘大伯是什么也没说。她就是不请他几个儿子,也该跟问问他。刘大姑家有电话,刘大伯就用村里的电话给他妹去个电话,不许随礼! 刘大姑收到了请柬,正在犹 豫去不去,因为她孙子出生办喜事刘荷没过去。她孙子跟刘荷的儿子同辈,因此她就不想去。刘大伯的电话打过去,刘大姑决定不去。 刘荷剩了两桌酒席很没面子,又以为这事跟苏笑笑和刘庄脱不开关系,回到家不光骂两人,还诅咒张怀民被查。 张怀民遇到事了,先前局里给他的房子收回去了。 用温水洗菜的时候,张怀民把这事告诉苏笑笑。苏笑笑猛然转向他,见他跟说“晚上吃什么”一样轻松,便知道另有隐情,“幸好我还没问团团。” 张怀民:“年后再说吧。或者到暑假,我觉着最迟暑假,房子就能回来。” 150-160 第151章 妞妞也要结婚了咱俩一块上街人家一定…… 过了小年,春节愈发近了。 苏笑笑想着团团天天在屋里待着应该够够的,腊月二十六,恰逢周末,难得好天气,她叫团团陪她备年货 鸡鱼肉蛋不可少,糖果瓜子花生饮料也不能缺。苏笑笑买好这几样,她和团团手里满了就先回家。 下午继续买走亲戚的礼物。 回来路过菜市场,苏笑笑又买一些蔬菜。需要的东西都齐了,第二天早早起来和面,打算下午蒸馒头和包子。 团团睡得早醒得早,听到动静裹着他爸的军大衣踩着棉拖鞋出来,“妈妈和面包饺子?” “想吃饺子啊?中午做。”正好橱柜里有十多斤新鲜猪肉,还有几斤芹菜,“芹菜馅的行吗?” 团团点头:“再做点白菜馅的。”想了想,又补一句,“还有粉丝馅的。” 张怀民从外面进来,一手拎着一包馓子,一手拎着丸子。团团见状不禁看了看天色,太阳还没出来,他在哪儿买的。不对,今天是腊月二十七,除了接年夜饭的酒店,哪家还营业啊。 “爸爸,哪弄的?”团团实在好奇。 张怀民:“还能哪弄的?你爷爷奶奶做的。” “你起个大早就是去爷爷奶奶家拿这些?” 张怀民看着儿子一副“您真是个大孝子”的样子,腾出一只手给他一下。然而团团一看到他一只手拎两个袋子就躲回卧室。 张怀民把东西放桌上,对着紧闭的卧室门说:“我一早起来去厕所,不巧碰到你爷爷,他也不看在哪儿就叫我去拿东西。你奶奶和你婶昨天下午炸的。” 团团把门打开一条缝。张怀民无语:“出来!” 一听他的语气,团团就明白张局懒得跟他计较:“奶奶怎么也没叫我们搭把手” “你叔你婶都在家,炸点东西能用多少人。”张怀民去洗脸刷牙。 团团不禁抬高声音:“你没洗手?!” “你觉着可能吗?”张怀民回头瞪一眼他。 团团悻悻地回屋换鞋,从厕所回来就去洗漱。等他把自己伺候的香喷喷的,电饭锅里的粥也好了。 张怀民切了半个白菜,苏笑笑炒白菜,又把两个咸鸭蛋切开,就可以吃饭了。 团团看到电饭锅箅子上只有一个半馒头:“谁吃啊?” 张怀民拿半个。苏笑笑道:“你吃!” “为了保持身材,您可真是——”团团无奈地摇了摇头。 苏笑笑:“有没有可能你妈喝一碗粥就饱了?” “一碗粥半碗水,最多一个小时就饿了。” 苏笑笑:“我倒是希望自己消化这么快!” 团团猛然意识到他妈过了年就四十六了,而他才二十三岁。即便他妈看不出老态,消化功能等各方面也没法跟二十年前比。 团团顿时有些伤感,“妈妈——” “吃饭!”张怀民朝他脑袋上撸一把。 团团气得跳脚:“我都二十多了!能不能别把我当小孩子?” 张怀民把鸭蛋黄放苏笑笑碗里,苏笑笑捣碎就粥。 团团见人家俩该吃吃该喝喝,毫不受他影响,不禁无奈地说:“真是我的好爸妈。” 张怀民:“你爸妈待会还要上班。”言外之意没空陪你逗闷子。 团团忘了,今儿周一,他妈还要上两天班,他爸兴许还要值班。 今年张怀民没值班,除夕当天早饭后就和苏笑笑去父母家帮忙准备午饭。团团找朋友玩儿去了。 往年年初一苏笑笑和张怀民去给领导拜年,今年还没出发就有人登门,俩人只能等人走了给领导和相熟的同事打电话——电话是年前装的,因为苏笑笑没有呼机,一下班谁也找不到她,领导就叫下属单位给她安个电话。 俩人先后挂了电话,又来一拨人,先是李小光和朱红伟。他俩刚到团团卧室,陈大勇就带着妻子过来。夫妻俩待了十多分钟,陈大勇就说老葛娶个媳妇,对方带个儿子,现在夫妻俩都在食堂工作,不过在外面租房子住,所以他想过去看看。 团团从卧室出来:“老葛给人家养儿子啊?” 陈大勇:“我也提醒过老葛。他说现在帮着养儿子,家里多个人热闹,就当花钱请人陪他解闷。以后怎么样以后再说。” 团团:“老葛拾掇拾掇不难看,个头不矮,在老家没有结过婚?” 以前陈大勇跟他不熟,没有想起来问。后来熟了又不好意思揭人伤疤。前些日子老葛要结婚,陈大勇趁机问他老家还有什么人。 陈大勇见苏笑笑也想知道:“他家那边发生过大火,烧了很多户,幸好他在林场上班躲过一劫。不过我听他的意思,还不如连他一块烧死。” 团团没想到他这么惨:“出来讨饭是因为想远离伤心地?” 陈大勇点头:“他没有出过远门,没想到钱贴身放着也能被偷。以为首都那么大,随便找个工作就能养活自己,没想到社会闲散人员比他老家还多。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刘美惠不禁问:“当时他可以回老家啊?” 苏笑笑:“工作辞了就没了。老家的房子也没了。回去也是流浪。” 刘美惠忘了,家被烧的一干二净! 苏笑笑看看时间:“去吧。” 陈大勇一看十点多了,坐公交车到那边最快也要十一点,不敢继续话家常。他走了大约五分钟,杨一名带着新婚妻子登门,一看见张怀民就惊呼:“张局在家啊?” 张局瞥他一眼没理他。杨一名嘿嘿两声向苏笑笑问好。苏笑笑指着椅子:“别贫了,歇会儿吧。” 杨一名拉着他老婆坐下:“您怎么知道我累?” 团团倚着门框:“看看你的鞋!” 杨一名低头打量一番,早上换的新鞋,此刻全是灰尘,显然去了好几家。他跟苏笑笑一家太熟,也没觉着最后来给苏笑笑和张怀民拜年羞愧。由于他家也有亲友 上门,所以稍作片刻就回家帮父母招呼。 年初二和初三苏笑笑要上班,初四上午苏笑笑到乡下小叔家待了半个小时就起身告辞。 庄小婶想也没想就问:“家里出什么事了?” 苏笑笑愣了一瞬,意识到今年比往年反常,今年张怀民没来,团团也没出现,不怪她婶这样想:“今天团团的堂姐订婚。” “嗳,这是大事,你得赶紧回去。”庄小婶顿时不再挽留,叫她大儿子开三轮车送苏笑笑去镇上坐车。 刘庄的大哥给苏笑笑个头盔,嘀咕着:“回头买辆车。” 庄小婶不高兴地问:“买车干啥?那么危险!” 刘小叔也怕儿子开车:“你有几个钱?” 苏笑笑一看大过年的吵架晦气,笑着说:“过几年再买吧。车到手折三成,而且一年比一年便宜,现在用不着买来太亏。过两年你家老大上大学,买辆车送他去学校报道,男同学看着羡慕,女同学也爱跟他处对象。” 刘庄他哥摇头:“这样的对象不行。” 苏笑笑:“以后给你闺女找对象你不看人家境?” 庄小婶抬手:“你快回去吧。别跟他说这些,他懂个屁。你让买,我看他有钱买!” 刘庄他哥赚的钱在他老婆手里,他身上只有几十块钱零花钱。庄小婶担心儿子变坏,跟刘荷的丈夫似的有两个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经常提醒儿媳妇别心软。 说这话的如果是他老婆,他能叨叨几句。说话的是他亲娘,不服气也不敢反驳,否则他爹和他妹子以及他弟敢三打一。 苏笑笑不用走到镇上,来回没用三个小时,到婆婆家才十一点。妞妞的未婚夫一家刚进门。 苏笑笑为了给侄女长脸,到家脱掉厚厚的棉衣和绒帽,换上羊毛衫和皮手套以及团团给她买的大衣。 团团以前就要给他妈买一件好的,可惜不问不知道,一问价格吓一跳。他想一步到位买一件最好的,以至于拖了好几年,年前才拿下。 考虑到他妈大小是领导,体制内领导一水的黑衣服,给他妈买的是一件黑色长款大衣。苏笑笑换上皮棉鞋,戴上灰色围巾和同色棉线帽,大气干练又不失温柔。 张怀民第一次看到她这身打扮不由得眼前一亮。 罗翠红下意识想问穿那么薄冷不冷,发现妞妞未来婆婆也朝外打量,心里高兴,她起身把苏笑笑拉进来:“这是妞妞的大伯母。走亲戚去了,刚回来。” 妞妞未来婆婆很是热情地朝苏笑笑走去。王芳看到比对她还热情心里十分腻歪。 其实妞妞未来婆婆跟她妈关系不错,俩人是多年同事。她未来婆婆学历不如王芳,但她丈夫能力出众。她一直觉着王芳不如她家日子好还要跟她结亲,正是对她知根知底又了解妞妞。 妞妞的婆婆这样认为王芳功不可没。她在单位几乎没提过苏笑笑和张怀民,怕同事知道了托他俩办事。妞妞未来的婆婆认为妞妞的大伯大妈工作普通,不值得王芳拿出来炫耀。 年前准备定亲礼时,妞妞未来公公跟人聊起年初四要给儿子订婚,别人就问令郎娶的哪家。他说老婆的同事,亲家公在区政府,想到对方应该跟区政府的人打过交道,就说出张新民的名字。 对方没有听说过张新民,但听说过张怀民,就问“是不是张怀民,听说他孩子不小了。”妞妞未来公公好笑,都要结婚了,还能不知道未来亲家叫什么吗。他十分肯定地表示叫张新民。对方又问家在哪儿。随后一听离张怀民家很近,就问张新民跟张怀民什么关系。 好在妞妞未来公公反应快,瞬间想起张新民有个大哥,就说如果不是重名,是亲兄弟。对方恭维他,张怀民了不得啊。 对方离开,妞妞未来公公就回家问他老婆,亲家大哥叫什么,在哪儿上班。他老婆不清楚,他就找张新民的领导。 干部任用要查家庭情况。领导自然知道张怀民做什么的,就说在市局刑警队。他挂了电话就找公安局政委。政委一听他打听张怀民想也没想就问:“那老小子又干嘛了?” 这语气可不像对刑警大队长。妞妞的公公就说年后去他家拜访,商量儿子和张怀民侄女的婚事。张怀民会到场,问他张怀民的喜好。 政委一直认为张怀民工作态度有问题,不是懒惰,而是经常不按程序。他觉着张怀民在部队多年,又辛辛苦苦考上大学,担心过了线晚节不保不值得,经常盯着张怀民,自然也了解他。 政委仔细想想他没有什么特别爱好。这一点令政委很满意,就实话告诉他。没有特别爱好最难办,干脆把原来准备的定亲礼又加了五成。 妞妞未来婆婆一直觉着丈夫弄错了。到张家看到张怀民穿着布棉鞋和手工做的棉袄,虽然身材板正不像普通工人,可也不像厅级领导。 担心妞妞一家心里别扭,夫妻俩也没敢问。苏笑笑一出现,妞妞的婆婆眼尖瞬间看出她身上的大衣不便宜,而且她的气质也像领导夫人。 夫妻俩相视一眼,心里踏实了。 张怀民看看自己又看看苏笑笑,忍不住瞪眼,你打扮成这样怎么不提前通知我。 苏笑笑提醒过他穿好点。张怀民为了表示重视,鞋子和棉袄都是新的。谁能想到她说的好是要风度不要温度。 苏笑笑在张怀民身边坐下,张怀民实在忍不住:“你不冷?” “贵的衣服不冷。” 张怀民冷笑:“你说去南极考察的为什么不穿大衣,却一个个都裹得厚厚的。” “温度低啊。” 张怀民:“你也知道温度低。外面零下十几度,你一件羊毛衫一件秋衣,再加个这么薄的外套,你想干嘛?” 妞妞的公婆忍不住出声打圆场。 苏笑笑白了张怀民一眼:“我病了我难受——” “吵什么啊。”团团进来说完才发现未来堂姐夫一家到了,赶忙喊人。 团团穿的乍一看很普通,仔细一看,雪地靴羽绒服都不便宜。他还随了张怀民和苏笑笑,长了一副好相貌,不需要站一块就把妞妞的未婚夫比下去。 妞妞未来婆婆顿时没了优越感。 团团跟他们寒暄几句就到父母身边,发现苏笑笑穿的:“妈,您——”意识到他妈出门前不是这一身,“这身真好看。咱俩一块上街人家一定以为你是我姐。就有一点不好,跟我爸出去得换一身,不然明天就得有纪委的人找我爸。” 张怀民朝他脑袋上一巴掌。 团团嗷一声跳起来,差点撞到老张——张家堂屋不够宽敞,十多口人在里面有些拥挤。老张赶忙扶着孙子:“让你调皮!” 第152章 即将搬家赶紧把你的东西拿走! 两家人又寒暄一会,张怀民开车载着他父母和苏笑笑以及团团,跟上妞妞未婚夫家的车去酒店——妞妞未来公公在酒店定了一桌。 过程自然皆大欢喜。要说有什么不满,那只剩王芳心里别扭,回到家就跟婆婆抱怨:“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儿定亲的是团团。看他们对大哥大嫂那样儿。” 罗翠红:“人家要是不会做人,学历不如你,还能跟你在一个单位上班?谁没有缺点?你嫌人家精明,人家还嫌你没眼力见儿。对妞妞好不就行了?” 王芳:“我当然知道对妞妞好最重要。可是,反正我就是看不惯那两口子的做派。以前去领导家拜年也不像他们这样。要不是明显比大哥大好几岁,两口子能叫大哥‘哥’。” 老张忍不住说:“你大哥在公安局,办的是刑侦经侦的案子,你亲家要出了事归纪委管,就算想让你大哥帮忙他也插不上话。用不着你大哥还巴结他,不就是给他面子?又觉得跟他搞好关系说出去有面儿?” “是这样?” 老张:“不然是啥样?让你大哥给他亲戚安排个职位?现在的社会刑警是一般人干的吗?就算你大哥能安排,他亲戚敢干吗?” 张新民也忍不住说:“你想多了。电力部门钱多事少,不爬高压线就没有危险,要安排也是先找你。有的人可能就是这么热情。” 经过几人劝解,王芳心里头舒坦了,“可是五月份结婚,会不会太赶?” 罗翠红提醒:“妞妞二十七了。” 王芳顿时没话了。 公历五月二十二的首都不冷不热,没有柳絮纷飞,也没有暴雨连连,天公作美,喜得男方的奶奶夸妞妞是个有福的,老天爷都给面子。 张怀民也给面子。 男方的父亲对张怀民是翘首以盼。张怀民一进门就被他发现,迎上去说:“这里,这里。” 张怀民朝他走过去,男方的父亲解释:“咱们男人坐一桌,让她们女同志在一块。” 婆家娘家一起办酒席,本来应该一半男方一半女方亲戚,男方父亲想跟张怀民坐一块就决定男女分桌。女同志在一边,男同志在另一边,给小孩单开两桌。男方的母亲跟王芳、罗翠红、苏笑笑等人坐一桌。男方父亲那边自然是老张、张新民等人。除了两家近亲,还有男方父亲的好友。男方父亲拉着张怀民过去就说:“妞妞的大伯,张局!” 亲友笑着打趣,也是真想知道,便问:“哪个张局啊?” “五局的张局!”男方父亲一脸骄傲。 王芳戳一下苏笑笑低声说:“你看——” 苏笑笑打断:“你要上厕所?” 王芳噎住。 男方的母亲热情询问:“厕所啊?在那边。我跟你一块去?” 王芳陡然意识到这一桌还有外人,连忙说:“不用!”到厕所转一圈洗洗手又回来。 张怀民听到“五局”毫不意外。凭他那么热情什么都不知道才怪。 其实五局就是部里办的刑事侦查局,主要负责刑事案件。五年前正式命名,因为序号是五,又称“五局”。 张怀民算是正式命名后第二任局长。上个月到任,紧接着就碰到一桩连环抢劫案。因为嫌疑人有枪必须尽快破案,地方上没有更好的办法就向部里请教。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张怀民还不知道食堂门朝哪儿就去出差能指导什么啊。 部里的意思地方上既然来了请求电话,必须派几个人过去。 到了事发地张怀民挺意外,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而是团伙作案。一个人容易隐匿,团伙容易暴露。张怀民根据现有的证据得出的结论跟当地分析的几乎一样。当地办案人员庆幸没有查错方向,可是始终找不到人,就问张怀民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张怀民估计他们一来心里没底,二来担心上面问责,就给他们一粒定心丸——继续排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哪怕一张扑克牌,一 张嫌疑人用过的卫生纸。 张怀民态度坚定,就差明说“出了问题我负责”,上到厅里下到基层民警都有了主心骨。 皇天不负苦心人,没过几天就发现了蛛丝马迹,很快找到嫌疑人之一。张怀民再待下去就不好说功劳是谁的了。正好妞妞结婚,张怀民表示他必须赶回去,只有一个侄女,当闺女养大,过两天结婚。 当地顺水推舟送他去机场。 话说回来,男方的亲友一看张怀民调到部里,心里嘀咕男方的父亲难怪跟中了头彩似的,面上也赶忙恭维。 男方的父亲知道张怀民刚下飞机需要休息没敢上酒。他的亲友不知真相,又见张怀民姗姗来迟,以为他工作忙。 饭后张怀民表示回去,亲友都劝他早点休息。 苏笑笑那边也热闹,女方的奶奶和祖母跟苏笑笑夸妞妞有学问还懂事,再生个孩子就好了。 苏笑笑笑着问:“您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啊?” 男方的妈立刻笑着说:“男孩女孩都一样!要像你家团团那么有出息,就是女孩也比我家这小子强。” 男方的奶奶问:“团团是谁?”妞妞的婆婆就说是妞妞的堂弟,研究飞机的,可忙了。老太太年轻时干过两年革命,当时很羡慕人家有飞机,听了这话肃然起敬,连连点头说“好孩子”。 送走所有亲友,苏笑笑她们也该回去,男方的表弟开车送苏笑笑她们。胡同里不好掉头,到路口苏笑笑就叫人回去。 罗翠红问王芳:“知道你大嫂为啥问老太太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王芳:“担心妞妞生了女孩,她们一家为难妞妞?” “你知道都不知道问一句?” 王芳张张口,“我,这不是没有大嫂反应快吗。” 罗翠红十分严肃:“我和你爸年龄大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妞妞的孩子出生。以后你少想些有的没的,你闺女过得好不好最重要!” 王芳连连点头。 苏笑笑一听老太太把身后事搬出来,意识到老太太真不放心她一手带大的孙女:“这不是还有我呢。” “你和怀民都忙,哪顾得上。”罗翠红盯着王芳,“你和新民工资不低,单位分了房,你还有一套,闺女离婚也养得起。不许学——”不由得看苏笑笑。 苏笑笑接道:“别学我二大爷嫌闺女离婚丢人。这事我没有详细说过。以前我二大爷的女婿对我那个堂妹不是打就是骂。后来刘家人都支持她离婚,我小婶还叫她进城打工,她丈夫怕了,从那以后没敢动过手。” 罗翠红点点头:“你心里觉得没到离婚的地步,你也不能帮你女婿说话。你女婿要是不老实,你就给妞妞介绍对象,各过各的!” 苏笑笑震惊,老太太比她还开放?究竟谁是婆婆啊。 王芳显然也没想到,愣了好一会才说:“妈,说什么呢。哪能各过各的?” “他做初一,你做十五怎么了?要么就痛痛快快离婚。他在外面跟这个好跟那个玩,还叫妞妞苦哈哈的伺候他一大家子?”罗翠红瞪她,“怎么比新民他奶奶还封建!” 王芳张张口,无法反驳。 苏笑笑心服口服。 发现到自家胡同,苏笑笑拐回家,在卧室找到张怀民。张怀民被人声鼎沸的酒宴吵得脑子嗡嗡的睡不着,看着她进来往里移一个身位。 苏笑笑想想周末下午也没啥事,就脱掉外套袜子上去。还没躺下她就忍不住说:“你妈生错了年代啊。要跟妞妞这么大,她得今儿蹦迪明儿唱歌后天跳舞。” “她又干什么了?” 苏笑笑把罗翠红的那番话一字不落说给他听。 张怀民听完乐了:“我妈生在民国。民国的首都什么样,你没见过也该听说过。” “听说过。今儿这个教授跟那个女学生好上,明儿那个女老师跟这个男老师好上。今儿他休了娃娃亲妻子,明儿他跟未婚妻解除婚姻。乱的呦,对外说追求自由。”苏笑笑啧一声,“自由也不该突破道德底线。” 张怀民:“所以我妈说他做初一,我们十五,跟民国那些人比起来好多了。” 苏笑笑点头:“什么时候搬家?” “那边的房子后勤帮忙粉刷了一遍,还要透透气,过段时间吧。” 张怀民出差前告诉苏笑笑他从市局调到“五局”,苏笑笑还没来得及问房子的事,“几楼啊?有没有电梯?” 张怀民:“四楼,没有电梯。我们的房子宽敞,好像一个楼梯对一户。不用担心开门碰到邻居,挺好的。” “不需要我盯着装修?” 张怀民摇头:“统一分的房子,我退休或者调到别处就要把房子还回去,装也是给人家装的。” 苏笑笑:“那我趁着周末收拾收拾,到时候一车拉走?” 张怀民看看这些年置办的家当,估计两车都装不完:“先收拾吧。” 过了半个月,团团回来,苏笑笑问他的书房怎么收拾。团团想起以前跟发小淘的那些东西。原本只说去一次。星期天闲着没事路过潘家园,见东西便宜,团团又买几样。看不出是不是赝品,就在上面贴个不粘胶。现在他书架上和桌上摆的那些小玩意底部都有一块白纸,正是他贴的。 虽然可能是赝品,可摆了十多年也有感情,团团就叫他妈找几个纸箱,他先收拾小东西。下次回来再收拾他的书。 苏笑笑问:“要不要我帮你收拾?” “不要!你给我弄乱了,我上哪儿找去。”团团摆摆手叫她去找纸箱。 苏笑笑只能去商店问问人家有没有不用的纸箱,她可以出钱买。 拿着四个纸箱到路口,碰到杨一名跟他老婆压马路,听说苏笑笑要搬家,杨一名就来帮团团收拾。 团团一看到他,指着角落里的木箱子,“赶紧把你的东西拿走!” 第153章 搬新家了被子里有钱? 杨一名打开箱子,尘封的记忆浮现在眼前:“还在?我以为被你当破烂扔了。” “箱子上面可以放东西,不算占地方,我扔它们干什么。好歹是花钱买的。”团团边说话边用旧报纸包小摆件。 杨一名把东西全拿出来:“这些是真的吗?” 团团摇了摇头:“不清楚。” “我找人问问?” 团团:“只怕不跟你说实话。不如你找个相机拍几张照片给朱红伟,让他找同事问问?” 朱红伟在师大当老师,他学校的老教授生在民国,那个年代有机会上大学的都有些家底,兴许他们家就有类似的东西。 杨一名听懂团团言外之意,“我大舅子有相机,回头我们拍好自己洗。” “洗照片的又不认识古董,说不定以为你在博物馆拍的。” 杨一名想想也是,他把东西放回去就去找他大舅子。 午饭后,杨一名拿着相机过来,边拍边问:“你说要是真的,一件能换一套房吗?” 团团不禁说:“我哪知道。” “改天叫朱红伟问问价。有人要就卖两件,卖的钱正好他和李小光买房。” 当年那些东西说是人人有份,不过杨一名没要,后来还买几样送给几个同学当生日礼物。杨一名自己也买了几样。只是拿回去第一天就被他哥奚落,担心他哥趁他不在家卖了买汽水,就把东西放团团家。朱红伟等人跟杨一名一样担心拿回家被长辈当破烂卖掉。 十多年前就算李家那些长辈知道东西是真的也不耽误他们卖破烂。不是认知问题,只是瞧不上孩子的东西,认为是真的也不值钱,堆在家里看着碍眼不如卖了买菜。 杨一名想起他买的东西不值钱,又叫团团帮他收藏这么多年:“我们一人拿一件吧。” “为什么?” 杨一名:“剩下的当保管费送你了。” 团团白了他一眼。 杨一名:“拿走也行,可是万一丢了呢?” “你不显摆谁知道?” 杨一名:“我的放我家肯定没人知道。问题是朱红伟和李小光,不能拿回家只能放宿舍。你说同事三天两头过去,万一有个识货的,弄个假的把他的真的换走他也看不出来。我们都不懂这玩意。” “那就把你送给他们的生日礼物放你家。从我这儿挑走的送去拍卖行。”团团道,“你跟他们一块去。” 杨一名挑眉:“开警局的车?” “领导让你公车私用吗?” 杨一名:“我可以加满油。用一次没事的。” “随便你。不对,拿回去不能放柜子里?又不是多好看,摆明面上干嘛?” 杨一名忘了。 团团不想理他,发现他拍好照就往板凳上一坐,“还坐着干嘛?收拾!” 杨一名顺嘴问:“什么时候搬?” “那边墙壁干了就搬。” 杨一名看看天气,中午炎热,打开窗最多半个月就可以搬过去。他不由得想到以后下班回来再也见不到苏团团心里就不得劲。 随后杨一名又想到第一次来找他玩的情形感到恍如隔世:“你说要是一直住一块多好啊?” 团团:“《红楼梦》看多了吧?” “认真的!” 团团:“你单位跟朱红伟的单位正好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李小光的单位在你俩中间,你们可以在李小光单位附近找个新小区,一人买一套房,不嫌上班麻烦就搬过去,嫌麻烦就等退休了再搬过去,或者节假日过去小住。” 杨一名看着面前的东西:“把这些卖了买啊?” 团团:“不如先拿一件问问。要是一件就能买三套房,那其他的留着。” “怎么可能这么贵!”杨一名惊叫。 团团:“我听说一把椅子都能拍出千万。这些东西要是真的肯定比椅子值钱。你想想椅子什么时候出现的?唐朝人用的还是矮家具。青铜器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中学历史课本上有吧?” 青铜器可能比椅子早几千年?杨一名顿时感觉眼前这堆破烂是一座金山,“那就这个长得像夜壶一样的。我看着就膈应,用它试试。看看能不能买五套房。” “五套?” 杨一名点头:“我、你、李小光、朱红伟和陈大勇啊。楼房不能太高,我同事说高了消防员没法扑救。嗳,上面分给张局的是大平层还是独栋?” “你不清楚?” 杨一名:“我们局长的房子三居室,挺宽敞。你爸这不是归部里管吗,兴许部里有钱一人一栋呢。” “我爸只是五局局长。要是下面还有十几个局长,就算部里跟烟草部门一样有钱,也不舍得多盖几十栋小别墅。”团团想起什么,“你问这些干嘛?” 杨一名:“你爸有没有说房子多高?” “五层吧。没有电梯。” 杨一名:“那我就找个五六层高的。咱们的腿脚也不需要电梯。就这么定了啊?” “还是先找正规的鉴定机构或者老教授问问是不是真的。是真的叫陈大勇跟你一块,他比你懂得多。” 在跟人谈价钱这方面,他们几个加一起也不如陈大勇。杨一名点点头,找三张报纸把那个“痰盂”包起来,剩下的又放回箱子里。 团团头疼:“你不趁机包好拿走,又放回去干嘛?” “忘了,忘了。”杨一名把他们几人的东西拿出来,包好一个用记号笔在上面写上名字,十多件东西全包好,他往地上一坐。 团团看不下去:“我收拾半天都不觉着累。这么一会儿你就不行了。就你的体质,怎么做到全神贯注解刨一具尸体的?” “我有师父帮忙啊。” 团团指着地上的东西:“帮我放箱子里。” 杨一名起身过去,看到都是在潘家园买的小东西,“这些都是赝品吧?” “赝品也是花钱买的。”团团把箱子封起来就踩着椅子把书架最上面的书拿下来。 杨一名仰头看去:“这书架也要搬过去吧?” 团团想搬过去,可他爸也说了,兴许住五年就要换地方,“先不搬。那个破‘痰盂’真能买五套房,我再把这些书架柜子搬过去。” “那房子小了可不行。”杨一名挠挠头:“至少一百平啊。唉,我听说南方都有什么公摊面积,咱们这边有没有?” 团团:“这几年什么都学南方,就算现在没有也快了。” “那得赶紧买。你家有电话吧?我给陈大勇去个电话。”陈大勇岳父家有电话,今儿周末他在岳父家,现在过来来不及了,俩人就约到下周末在团团家碰头。 最近团团不忙,俩人到时团团在整理厚衣服。他俩也不说帮忙,喝着可乐在团团身边聊天。团团见他俩就差一把瓜子,真想一脚一个把他们踹出去。 可乐喝完,陈大勇移到门边朝对面卧室看去:“苏阿姨,挑我们都有空的时候搬吧。” 苏笑笑拿着羽绒服出来:“帮我们一起搬?” 陈大勇点头:“我去单位弄辆货运车,一车拉完。” 苏笑笑觉得拉不完,再一想那边没有电梯,她家的床很重,搬过去费劲,过几年还要搬下来,便决定买新床。不拉床和衣柜的话差不多:“听你的。” 苏笑笑记得新家具气味重,下午就跟团团去订家具。六月中旬,新家具送到门口,苏笑笑过去带工人进去。 工人无论往哪儿看都能看到橄榄绿,顿时不敢四处张望。一路上都没敢说话,到了室内才敢问:“大姐,这是什么地儿?” “公安局家属院啊。” 工人:“我们去过公安局家属院,不是这样的。” 苏笑笑:“你们去的是市局分局吧?” “这不是啊?” 苏笑笑:“这是部里的。” 工人肃然起敬。随后又忍不住问:“您爱人是哪位领导啊?” “我爱人不是领导。你看那边的小洋楼了吗?那里才是领导。” “那能在这里的人也不简单。” 苏笑笑提醒他们轻一点,别吵到难得在家休息的邻居。 天气炎热,工人上上下下五六次,椅子柜子床全送上来,衣服湿透了。就算这么热,还是把室内打扫干净,垃圾全带下去。苏笑笑寻思着不流行给小费,给多给少都会让人觉得侮辱人,于是就锁上门跟他们一块出去,嘴上说搭他们的车,等车在路边商店停下,苏笑笑给他们拎几箱饮料,又拎几箱吃的。 下车帮苏笑笑搭把手的工人好奇地问:“大姐,你去谁家啊?” 苏笑笑等他把东西放车上才指着马路对面表示她坐公交车回去。 几人看着苏笑笑 过了马路,上了正好停下的公交车意识到什么顿时不禁惊呼:“给我们买的?” 公交车从他们车旁经过,苏笑笑听到几人感慨,“不愧是领导夫人。”苏笑笑觉得回去应该把这事告诉张怀民。 傍晚见到张怀民,苏笑笑就告诉他送家具的工人夸他有个好夫人。张怀民很是矜持地颔首:“不然怎么当我夫人啊。” 苏笑笑朝他身上一下。张怀民顿时不敢贫嘴。随后认真说道:“下个月搬过去?” “晒两个月吧。新家具味太重。” 张怀民:“要我说旧家具搬过去就行了。” “全是白墙,咱家这家具放进去格格不入。我买的全是原木色的,你要觉着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气,回头叫你妈给咱们做几块桌布盖家具上面。” 张怀民想想:“你带老两口过去看看。他们要想住几天,在书房放两张折叠床。那个房子我看过,一百多平三室,书房再放两张床也比他们现在的卧室宽敞。” 老两口十多年前就分床睡。苏笑笑起初问王芳老两口是不是吵架了。王芳说他们嫌旁边睡个人休息不好。 苏笑笑困惑,两张床相隔不到一米,跟睡一张床有什么区别。老两口也没叫苏笑笑帮他们买床,也不是跟苏笑笑住一块,苏笑笑不好意思发表意见,就跟张怀民吐槽几句。 再次听到两张床,苏笑笑依然感到无语。 苏笑笑最近周末不加班,所以六月下旬星期天苏笑笑就带老两口去新家。 到楼上老张夸房子宽敞,还有俩大阳台可以种花种菜。等到阳台上,往外一看不能直接出去,老张嫌憋屈。 罗翠红里里外外转一圈就问:“笑笑,你想跟人聊天还要下楼啊?” 苏笑笑点头:“这边一栋一户。隔壁一栋两户不用下楼。” “那也太麻烦了。”罗翠红摇头,“宽敞是宽敞,就是不方便。”到北边书房,“书房也不小。可以放三张桌子,你们一家三口一人一张。” 苏笑笑指着墙壁:“你看,暖气。冬天不用烧炉子。回头书房放一张桌子,放两张折叠床,冬天过来住几天,暖和了再回去?” 罗翠红听人说过暖气舒服,可一想在这边谁都不认识:“再说吧。你要做几个桌布?” “您看需要几个。” 罗翠红看看书房和茶几以及饭桌,又去团团房间看一眼,拿出兜里的绳子比划一下:“先做五个。做饭也不用烧炉子?” 苏笑笑打开煤气灶:“多方便。还有热水器。” 老张:“那大冬天也不能在家洗啊。” 罗翠红提醒:“忘了屋里有暖气?” “有暖气也没有泡澡舒服。” 苏笑笑一看要吵起来:“妈,这里什么也没有,我们先回去吧。到家该做饭了。怀民今儿休息。” “他休息让你带我俩过来?” 老张:“都说了他休息!跟我们过来还怎么休息?” 苏笑笑想叹气,怎么又吵起来了,“怀民在家整理他的旧衣服。现在人都有钱,没人再要他的旧衣服,他打算回头卖了。” “我穿啊。”老张担心回去晚了衣服被儿子卖掉,就催罗翠红赶紧回去。 到苏笑笑家老张就数落张怀民是个败家子,不愧是当领导的,现在只穿新衣服。 老张这两年心宽体胖,看着不显胖,但张怀民的衣服他穿不上。张怀民也不跟他争吵,让他全拿走。拿回家不是裤子紧,就是外套咯吱窝处紧,等张新民回来,又叫张新民试试。 张新民不爱锻炼,中年发福,直接问:“你穿不上我穿得上?” 老张打量一下儿子的肚子:“民脂民膏!” 张新民装没听见。等老张出去找人闲聊,他就把那些衣服塞袋子里。周末趁着老两口不在家,把旧衣服和盖了十几年的旧被子全卖了。 罗翠红回到家一看屋里空一半,指着张新民就骂。张新民见她这么激动,赶忙问:“被子里有钱?” “没钱!”罗翠红意识到儿子误会,“没钱就能卖?” 张新民:“您是不是忘了以前老鼠在里头生小老鼠?万一又有一窝老鼠,你卖都卖不掉!” 说起这事老两口就心虚,嘟嘟囔囔几句就去整理张新民烦乱的衣柜。 又过了一个多月,一辆货车停在胡同口,街坊四邻才知道张怀民一家要搬走。 第154章 搬到新家养儿千日用儿一时 张怀民在胡同里住了十多年,大部分时间早出晚归,没空跟邻居联络感情。苏笑笑上班繁忙,星期天也懒得出去。团团常年在学校,难得放假也只跟几个朋友玩,以至于街坊四邻认为张怀民一家十分低调,也符合他们对高官的刻板印象。 近几年有些领导和官二代猖狂,张怀民一家还跟前些年一样,愈发显得他为官清廉。 街坊四邻问团团搬哪儿去,团团说家属院。街坊四邻便认为家属院的房子比较好。苏笑笑一家三口住在这里十分宽敞,比她家还舒服的家属院,一定是领导们住的家属院。这就说明张副局转正了。 街坊四邻希望张怀民这样的人上去,都替他感到高兴,所以都来搭把手。 在街坊的帮助下,一个多小时屋里就只剩大件家具。苏笑笑找来扫把打算打扫干净再走,邻居也拿着扫帚帮她打扫厢房。 先前苏笑笑见众人汗流浃背就叫团团去买饮料。团团去朱家骑三蹦子,这个时间他家的三蹦子在家。 不过这辆三蹦子是朱红伟的嫂子买来卖饼的。 要说卖饼这事,以前朱红伟的嫂子看到婆婆那么大年龄一天还能赚十几块钱,就想着等孩子都上学,她干的话肯定比婆婆赚得多,她手脚麻利啊。 真让她一个人出摊反而犹豫起来,因为她的那些同学小姐妹不是在厂里上班有个稳定的工作,就是嫁的不错或者开店当老板。她感觉一个人在路口会被嘲笑。要是跟婆婆在一块,可以说帮婆婆卖,但是那样一来赚不到钱。 三四年前国企改革,她有个很要强的同学先被辞,紧接着她丈夫也没了工作,不得不节衣缩食,甚至买肉只敢买一两。有一回被穿着她的旧衣服的邻居同情——邻居给她半斤肉,她自尊心受不了,买了一包老鼠药,打算全家一起走。 卖老鼠药的人看她神色不对,担心牵连到他就找邻居打听她家什么情况。邻居看到她出去买二斤肉很反常,等她做好就去她家要尝一口,她瞬间失态,邻居意识到什么就把街坊叫过来 。 后来街道也来人了。 街道向上面反应,夫妻同时辞退还要人怎么活。上面到各个工厂了解,确实要留一人养家。但她回不去,丈夫的工厂又关门,街道就号召大家捐款。这事闹大了,朱红伟的嫂子也听说了,带着东西去探望这位同学,劝她想开点,又说自己在街头卖饼也没觉着丢人。还劝她去南方打工。她这位同学认为首都人民南下跟讨饭没两样就不接这茬。 朱红伟的嫂子看出来,见同学仨孩子可怜,回到家就跟婆婆商量人力三轮车先借她用几天,随后几天就在同学有可能出现且人多的路口卖饼。卖了一周,她觉得同学还想不开那她唯有尊重。一周后把车还回去,她就买一辆三蹦子,可以多去几个地方从早卖到晚。 朱红伟大哥虽然有了楼房,平时还是住这边,这边学校好是其一,其次不用担心夫妻在屋里说话被隔壁听见。团团到的时候朱家大哥大嫂都在家,听说团团买饮料招呼帮忙搬家的街坊才知道朱红伟吃过早饭就往外跑是忙这事。 夫妻俩一个跟着团团上车,一个去问苏笑笑还要不要帮忙。 团团想到有很多小孩,特意买了两箱不一样的奶味饮料。朱大哥开车,团团坐车里,到胡同里也没下车,撕开包装一人一瓶,人人有份。 街坊们都夸团团太客气。 团团笑着说应该的。最后还剩几瓶奶味饮料,他的几个发小不喝,团团给眼熟的小孩。小孩的长辈只比张怀民大几岁,跟他算同龄人,就拍拍小孩说:“快谢谢团团叔叔。” 团团第一次被喊叔叔正是朱红伟的侄女,当时很惊恐,他都到当叔叔的年龄了吗。多年下来,团团习惯了,笑着说:“不客气。” 苏笑笑从院里出来:“差不多了吧?” 团团点点头,对街坊们说:“我们走了啊。” 街坊下意识接一句:“常回来看看。” 团团噎了一下,笑着说:“必须的啊。我爷爷奶奶叔叔婶婶还在这里。” 街坊们本来还想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张怀民。闻言有些尴尬地笑着说:“忘了老张还在这里。” 今天老张也在,对锁门的张怀民说:“他敢不回来,我打断他的腿!” 张怀民无奈地问:“您是拿得动刀还是拿得动棍?” 老张抄起扫帚要揍他,张怀民下意识躲闪。街坊们乐了,再大的领导在他老子面前也得装孙子。 不是一去不回,街坊们倒也没有多少失落,送到胡同口就停下问罗翠红:“你不搬过去啊?” 罗翠红摇头:“住在楼上,干什么都不方便,跟蹲大狱一样。” 这几年年轻人结婚都要楼房,有不少街坊都买了单位福利房给孩子结婚用。他们在地面住习惯了深有同感,不禁连连点头。突然发现朱红伟等人跟过去,就问朱大嫂:“红伟过去认认门啊?” 朱大嫂:“帮忙搬东西。” “团团他爸怎么不叫下属搭把手?” 老张:“今儿周末,团团他们都在家,没有必要麻烦人家。人家平时忙,难得休息一天。” 街坊们心想,张怀民真讲究啊。 真讲究的张怀民一行到家属院,今儿休息的领导也好,比他职位低的同事也罢,见着张怀民都说,“搬家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 他们七嘴八舌嚷嚷一通,在家休息的女同志也出来了。女同志到楼下正好看到朱红伟等人从车上下来。听说张局只有一个孩子——张怀民这个年龄有一个孩子的堪称凤毛麟角,她们十分好奇就问哪个是他儿子。 张怀民朝苏团团招招手:“团团,过来。” 团团跑过来,张怀民的领导不禁说:“像!像你爸也像你妈。该参加工作了吧?” “快了。”团团其实已经参加工作了,但毕竟还算学生,所以给个模糊的答案。 领导随口问:“在哪儿上大学啊?” 张怀民对此比较得意,“航大!” 领导惊了一下,当真好奇起来:“上大几?” “读博!” 领导这次惊呼出声。女同志疑惑:“看着不大啊。” 张怀民:“今年二十三,他上学早。” 二十岁上航大和十五岁上航大虽然都是航大,但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好比“封狼居胥”,后有来者,可后来人达到这种程度的时候都可以当霍去病的父亲。所以世人更推崇冠军侯。 家属院众人算算团团考上大学的年龄,看他的眼神全变了,仿佛他是一颗璀璨的明珠。领导注意到朱红伟等人的气质不像局里的人,随后想到好学生的同学朋友肯定也不差,便故意问:“他们都是你大学同学?” 团团:“不是。我邻居和高中同学。” “也在读书?”好奇心盛的女同志问。 团团:“参加工作了。” 领导又故意问张怀民:“不是咱们局里的吧?” 张怀民朝几人招招手,等他们走近就指着杨一名说:“这个是市局法医。”指着朱红伟,“在师大教书。”指着李小光,“在地质局。”最后是陈大勇,“在国企。”看向团团,“他大学同学回老家了。” 首都的三伏天刚过去,中小学都还没有开学,放暑假回老家太正常,所以也没人故意问回老家干什么。 楼下没有阴凉地儿,苏笑笑热的受不了:“是不是先搬上去?” 领导大手一挥,所有人都来帮忙,一次就把东西全搬上去。 张家房屋宽敞,他们也没着急离开,看着往书房搬的东西一箱接一箱,邻居们好奇:“都是书啊?” 团团担心邻居们误以为他爱看书,以后没法出去玩。他听他妈说过,这里有篮球场、乒乓球场等等,他还想一一体验,赶忙拆开一箱:“不是。我的玩具摆件。”拆开一个铜乌龟,比他巴掌小,有苏笑笑拳头那么大,他递给一个小孩,五六岁,估计是哪个领导的长孙。 小孩的爷爷正是先前说话的领导,见状不禁说:“包浆了?老物件啊。不能给他,你收着吧。” 团团笑着说:“潘家园买的,不一定是真的。要是真的说明跟他有缘。”塞小孩手里,注意到两个十来岁的男孩女孩,估计是他爸下属的儿女。看年龄和计划生育时间,估计来自两个家庭。团团又拆两个,一个喜鹊登梅,一个铜马,马给男孩,铜做的喜鹊登梅给女孩。 邻居们顿时不好意思,把孩子往外撵。 团团指着箱子:“没事的,还有好几个呢。” 张怀民的领导开口:“放你书架上。”对他大孙子说,“跟哥哥姐姐玩儿去。” 挤进来没有得到玩具的小孩左躲右闪就是不走。团团看看他们的年龄把书拆开:“看不看武侠小说?温梁古金,这里全都有。随便挑随便选,都是我上初中和高中时看的。” 说这话的要是别人,家长们肯定担心孩子学坏。团团没有学坏,说明小孩能不能成才跟看不看武侠小说关系不大。再一听说团团看过了,家长们就让孩子们道谢。 团团不拘小节席地而坐,把整箱小说拿出来,先送“金”再送“古”,一人一套。金和古加一块送了二十一套,大孩小孩都心满意足地出去了。 领导看到张怀民要收拾房间就叫众人出去。到门外还没下楼梯他就感叹:“团团这孩子真好。” 苏笑笑来的路上还寻思明儿买点什么,或者去村里弄些城里人不好买的土特产拜访邻居,现在看来什么也不用买,邻居还有可能送她土特产。 张怀民很是欣慰地揉揉团团的脑袋。 团团仰头问:“是不是觉着养儿千日用儿一时?” “收拾你的东西吧。”张怀民给他一记爆栗,想起什么,“那三个铜摆件真不是古玩?” 团团:“算是吧。我买那几样的时候刚改革开放,还没人敢造假。建国后百废待兴,什么都要票,也没法造假。至少是民国时期的东西。至于是不是秦汉或者明清,真要看他们运气。” 杨一名想起先前同团团聊的那件事,等苏笑笑和张怀民去主卧拆箱,他小声说:“那个铜‘痰盂’我们找人问了。上面没有文字不值钱。但也比咱俩预估的多。因为没有文字没法研究,红伟的老同事也没有劝我们捐出去。只说真想卖他可以联系买主。你说要不要给他中介费?万一老教授清高认为我们侮辱他怎么办?” 团团朝陈大勇看去:“他路子广。真能卖个大价钱,叫他弄两支野山参,你和朱红伟送过去。” 杨一名拍地:“看我的脑子。就这么定了。房子我来选,选好了你们负责过户。回头也不许说这不好那不好。” 李小光擦着书架说:“白捡的东西,别说房子,就是让我住车库,我也绝无二话!” 话音落下,听到敲门声,团团勾头说:“直接进。” 来人五十多岁,是个和气的大妈,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看着团团就笑:“忙完了解解渴。” 团团赶忙起来接过去:“谢谢阿姨。” “叫阿姨多生分!” 团团笑着点头:“谢谢大妈。也谢谢我大爷!” 来人以前在街道工作,后来到了妇联,听到“大妈”这个称呼很亲切,就跟她还没退休似的,“慢慢吃,盘子等我回头过来拿。” 团团把人送下来就到父母房门口:“这阿姨有事吧?” 第155章 懂得生活我小时候这么调皮啊?…… 苏笑笑还没来得及出去人就走了。听到团团喊大妈,说明年龄比她大。从年龄推算她爱人的职位,估计在张怀民上面:“不太可能找你爸办事。估计有点私事。比如叫你给她小儿子补课。” 团团不禁说:“我高中毕业多少年了?” “回头看看她怎么说。”苏笑笑打开衣柜,闻到木头味,对张怀民道,“睡觉拉上窗帘别关窗。” 张怀民:“有没有除味剂?” “回头我去街上看看。”苏笑笑关上柜门。 天气炎热,苏笑笑没有买肉,怕肉坏了。她打算过几天买了冰箱再买肉。苏笑笑看看手表就对团团说:“我煮两把挂面,炒一碗鸡蛋酱,中午吃凉拌面?” 张怀民:“出去吃吧。” “外面那么热,在家随便吃点。”团团想起什么,“大勇,陈大勇,有没有跟你同事说车用到什么时候?” 陈大勇走到门边:“我说帮长辈搬家。同事说周末没人用车,明早送过去也行。” “那就在家吃吧。吃过饭歇一会,外面不热了再回去?” 陈大勇点点 头:“苏阿姨,随便做点就行。” 苏笑笑:“你想吃大鱼大肉也没有啊。” 书桌书架擦干净,团团打开风扇把书摆上去。 看着不多,等几人摆好衣服又汗湿了。 团团找到拖把拖两遍就关上门去收拾他的卧室。 几人先拖地,然后穿着袜子进去铺床,最后一件衣服放柜子里,几人倒在地上长吁短叹:“没想到家务活这么累。” 团团庆幸他这边没有阳台,不然还要擦阳台。 几人快睡着了,张怀民过来敲门。他们去卫生间洗洗脸,苏笑笑就把面端出来。除了面还有昨天蒸的馒头。团团和他朋友们真饿了,西瓜、馒头和面吃完,他们带过来的水也喝得一干二净。 苏笑笑叫他们去团团卧室休息。 衣物太脏,几人就坐地上靠墙上闭目养神。 这半天又热又累,再加上饭后血糖上来,不到十分钟就睡着了。张怀民开他的车出去买一箱饮料用水冰上,想提醒他们渴了有饮料,推开门一看,几个大小伙子躺在地上。 张怀民注意到鞋在门外,地板砖干净的可以当镜子,再加上天气热,就没把他们叫起来去床上睡。 张怀民轻轻带上卧室门,听到敲门声,他转身打开房门,先前送西瓜的大姐进来。张怀民记得她,正是她孙子收了团团的小乌龟。张怀民家的木制沙发还没收拾好,就说:“大姐随便坐。”去厨房拿一瓶饮料,“忘了烧水。” 大姐笑着接过去,看到苏笑笑拿掉围裙过来,不见团团跟出来:“你家团团呢?” 苏笑笑朝隔壁看去:“睡着了。您找他啊?” “我不找他。”大姐一想她确实找团团,但是又不好意思,就看着苏笑笑欲言又止。 苏笑笑累半天真不想接茬,可第一天过来总要给邻居留下好印象:“有事吧?您直说,这里又没有外人。” 大姐不自在地笑了笑:“那我就直接问了。你家团团有对象没有啊?” 苏笑笑和张怀民愣住了。 夫妻俩想过各种可能,唯独没料到房子还没收拾好就有人给团团介绍对象。她就没发现团团其实很幼稚吗。 那当然是没有发现。 就说这位大姐的儿子,比团团大七八岁,这大姐给孙子炖只鸡,她儿子啃鸡腿,让孙子吃鸡翅膀,美其名曰吃鸡翅可以飞得更高。哪像团团刚来就知道送小朋友礼物。 关键大姐的儿子没有团团学习好,给他找专人补习才考上经贸学校,还是比陈大勇低几十分的经贸学校。 大姐见俩人都不说话,越发不好意思:“是不是有点唐突啊?” 苏笑笑下意识摇头:“不不是,主要是团团这几年没打算找对象。你说谈个五六年再结婚,人家姑娘等得起吗?就算姑娘愿意,那三十多岁生孩子也危险。” 大姐问:“是不是没有遇到合适的?” “有合适的也处不长。他经常一走两三个月,我们想给他送点东西都不知道去哪儿找人,这日子还不如军属。” 大姐想说怎么会,忽然想起刚才在家吃饭,她儿子就说这事不成,人家科研人员都是找同事。 大姐不了解科研人员,她了解她儿子,一天到晚胡说八道。可是苏笑笑也这样说,大姐不由得相信:“他这么忙以后怎么结婚生孩子啊?” 苏笑笑看向张怀民:“我俩想好了,再过几年我退休了,团团三十岁左右找个比他小三四岁的,女方二十七八,正好不耽误生孩子。他俩要是都忙,我们帮他照顾,就当养个小儿子或者小女儿。” 张怀民点头。 大姐感到十分可惜,忽然想起团团的同学也不错:“他的几个同学呢?” 夫妻二人又愣了一下,心说这大姐是不是退休后太闲啊。 再一想以前她从事的工作可不就是家长里短吗。 这样的人突然闲下来会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苏笑笑心里表示理解:“法医杨一名结婚了。在国企的陈大勇媳妇都怀孕了。就是在师大教书的和在地质局的因为去年才毕业,应该还没有遇到合适的。” “应该?”大姐疑惑。 苏笑笑:“团团不许我催他们。” 大姐愈发觉着团团懂事,多好的孩子,怎么就二十三,不是二十五六岁啊。要是二十五岁,谈两三年结婚正合适。 张怀民看着大姐的神色顿时不禁为他家小苏同志感到担忧:“不如你帮小光和红伟看看?” 苏笑笑附和:“要不我说说他俩的情况?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是首都普通家庭。” 这年头贫富差距不大。虽然首都也有很多人有跑车有豪宅,但怎么发家的懂的都懂。比起那样的家庭,这大姐更愿意帮普通家庭的孩子保媒拉纤,至少普通家庭惹出了事不会连累她丈夫。 大姐叫苏笑笑详细说说。 苏笑笑:“先说李小光?他父母好相处,老实巴交。李小光都能管住他们。所以小光的爷爷也能管住他们。李家就这老头难缠。” “多难缠?”大姐很好奇。 苏笑笑:“假清高穷讲究。” “这样啊?”大姐放心了,“这样的人我遇到过。不跟他住一块就行。那个李小光有房子吧?” 苏笑笑:“李家是个小四合院,他爸妈和他爷住正房,两边厢房是他哥跟他的。李小光单位有房子,不过是单位宿舍。他哥平时住他爸单位分的房子,周末或者不忙就回家。” 大姐心说,这住房也不宽裕。 “那朱家呢?” 苏笑笑顿时明白她什么意思,没有看上李家,“朱家是半个四合院。那个年代很多房子空着,政府就把没有房子的安排进去。朱家当时跟别人分到一起,两家就在中间砌了一道墙。” “房子还不是朱家的?” 苏笑笑:“好像上面给**了。朱红伟单位有房。他们单位缺老师,朱红伟一毕业就分到一居室。我听团团说过,一梯三户,他是中间户,客厅和卧室都朝南。挺好的。” 大姐挤出一丝笑点了点头:“我帮他俩留意着。” 苏笑笑把刷好的盘子拿过来,大姐见状起身接过盘子顺便告辞。 张怀民关上门到客厅才说:“这是没看上啊?” 苏笑笑:“她爱人可是部里的领导,看不上普通工人的子女很正常。再说,她介绍的人小光和红伟敢娶吗?不是人人都像大勇的岳父岳母那么和善。 ” 一墙之隔,五个大小伙子耳朵贴着墙,可惜什么也没听清。陈大勇转过身叹气:“这边的房屋质量太好了吧?我租的那房子,隔壁那对夫妻是哭是闹我能听得一清二楚。” 几人只是累不是困,眯一会就歇过乏。那大姐进来的时候他们就有点想醒。张怀民请大姐坐下,他们听到说话声就睁开眼。杨一名打开门听到陌生的声音,怕出去尴尬轻轻把门关严实。 随后好奇搬过来第一天谁上门找张怀民就打开南边的窗,结果听不清。打开门正好看到苏笑笑从厨房出来,吓得几人缩回去改听墙角。 杨一名:“刚才开门的时候我听到好像给苏团团找对象。” 陈大勇见团团跟没听见似的:“不担心苏阿姨答应下来啊?” “她和我爸一个比一个忙,哪有空给我办婚礼。”团团想躺床上,可一看身上又脏又是汗,再次选择靠墙坐。 杨一名:“拒绝的话不应该说这么久啊。要不问问苏阿姨聊的什么?” 团团起身出去:“妈妈,刚才来的是给我们送西瓜的大妈吗?” 苏笑笑点头:“看见了?” “想出来看看就听到脚步声。我怕她尴尬没敢开门。”团团问,“有没有说找你们什么事?” 苏笑笑看着他的表情怀疑他猜到了。不过已经拒绝,苏笑笑就从李小光和朱红伟说起。 团团出去没关门,俩人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赶忙从地上爬起来。 苏笑笑听到动静朝他们看去,见一个比一个紧张,顿时不好意思说实话。团团见状问:“没有看上李小光和朱红伟啊?” 张怀民说:“对他俩满意。你妈不该说小光他爷爷事多。” 李小光摇头:“应该提前告诉人家。万一对方跟我妈似的,我不但要应付我爷爷,还要安慰她,再加上我的工作,可忙不过来。知道我爷爷什么样还敢和我处对象,以后跟我爷爷对上都不需要我在中间周旋。” 团团朝朱红伟看去:“他爸妈好相处啊。” 苏笑笑:“房子!” 团团愣了一下,接着嗤笑一声。 苏笑笑:“我知道你要说房子会有的。目前没有小孩的房间啊。” 团团:“没眼光!” “人家又不了解你们。你上街买东西还要货比三家。可以找个有存款的,何必找个没钱的?”苏笑笑对朱红伟道,“你也许会想,有钱人也有破产的一天。关键你现在没钱也不等于以后有钱。有钱人破产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能明白吗?” 朱红伟点头。 苏笑笑:“眼前的好日子不选,跟你过苦日子,就是人家女孩子愿意,父母也会反对。你不希望你对象左右为难吧?” 朱红伟住的那边真正家庭和睦的不多。听多了吵吵闹闹,他不希望以后的妻子经常跟他哭哭啼啼。 苏笑笑:“以后买了房子,我再找那个大姐给你介绍对象,大姐愿意的话,你不能嫌人市侩。” 朱红伟点头。 团团又说:“要她介绍?我可以找爷爷奶奶帮着张罗。” 张怀民连忙说:“可别找你爷爷奶奶。他俩挑的人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妞妞周周相亲,相了三个月没找到,你婶忍不住跟同事抱怨,同事知道妞妞还没对象才想起来撮合她儿子和妞妞。” 苏笑笑看向李小光和朱红伟:“你俩也别嫌我市侩。人家认识的人,最普通的也比你父母找的条件好。结婚过日子,要看对方的条件,也要看她们的父母。对方不好好过日子,有岳父岳母兜底,至少在钱财和孩子方面你不用犯难。人家老两口还有可能因此觉得对不起你们。你俩找个自身好的,她们的家人跟吸血鬼一样,你们都别想好过,包括你们的父母。” 陈大勇笑着说:“这个道理我们都懂。苏阿姨,你看着安排吧。我们最迟明年买房。” 这个消息对苏笑笑来说很意外:“钱够了?” 朱红伟想说话,陈大勇抢先一步:“不够还有我啊。我奖金多。我老婆分红多。我们已经全款买了一套。改天有空了就装修。孩子出生后就搬进去。” 苏笑笑信以为真:“装修好过两年再搬。新房气味重。要我说还是跟你岳父岳母住。” 陈大勇:“他们那边的学校一般般。” 苏笑笑:“那就等上幼儿园再搬。” “要这么久?” 苏笑笑点头:“小孩子敏感。你们俩可以先搬进去添点人气。” 陈大勇在国企,只能生一个孩子,对这个宝贝他不敢大意。想起他老婆看到家具五颜六色,瞬间决定怎么简单怎么来。 苏笑笑指着玻璃窗:“封起来。可以家那种延伸出去的钢架。” 杨一名一听这么麻烦:“还是住底层好。” 苏笑笑:“底层车多也要小心。团团五岁前我一眼没看见就不踏实。” 五岁以前的事团团没什么印象:“我小时候这么调皮啊?” 张怀民:“何止调皮。当时你妈单位旁边就是人家公社,天天跑过去蹭吃蹭喝。幸好那个年代出行不便,能坐火车住招待所的都不屑拐孩子。否则十个你也不够丢!” “你别说话!”团团扯一下李小光等人,“走走走,咱们出去。” 苏笑笑看向窗外:“这么热去哪儿?” 杨一名指着身上的衣服:“必须回去换换。改天凉快了再来找团团玩。嗳,电话号码没变吧?”看着苏笑笑点头,几人放心了。 团团把人送到小区外就回来冲冷水澡。 苏笑笑给电信部门打电话,下午就把电话安好了。 八月最后一个周末,苏笑笑买了小冰箱和彩电。原来的电视机放团团房中。又忙活一个月,苏笑笑才把客厅阳台上的菜种好。 苏笑笑的卧室也有个阳台。那边的阳台用玻璃封上了,但没有窗帘。苏笑笑请她婆婆做一圈窗帘,在阳台上放个藤编小茶几和两张小椅子。张怀民下班回来看到茶具愣了许久,心里只有苏团团和工作的人终于懂得生活了。 第156章 一地鸡毛给我出去,立刻出去!…… 十一国庆节,苏笑笑一早起来就去菜市场,因为难得团团和许小军昨天傍晚就回来。 苏笑笑买菜回来在院里碰到要给团团介绍对象的大姐,她叫住苏笑笑:“昨天跟团团一起的小伙子,是你侄子啊?” 苏笑笑:“怀民前战友的小儿子。” “有没有对象啊?” 苏笑笑就知道她会这样问:“跟团团一样在科研单位。” “那就是没时间找?他跟团团一样大?”这大姐不信,有天赋的那么常见的话,普通人还怎么生存啊。 苏笑笑:“比团团大两岁。他的专业更看重经验。类似技术工。” 大姐心想飞机上的一颗螺丝也不是一般的螺丝,“他爸还在部队?” “今年退休。在大学保卫处。” 大学保卫处可不是保安。大姐懂,“母亲呢?” “有个豆腐厂。”苏笑笑见话说到这份上大姐仍然想给许小军介绍,也不再跟她兜圈子,“父母都在杭城。” 大姐脸色微变,再一想南方人有钱:“他以后也回去啊?” “他爸的意思好男儿志在四方。他妈以他为荣,希望他不要牵挂家里,好好工作。” 好一对开明的父母!大姐满意地直点头:“有房吗?” “买得早,到手就三四年了。房子旧,但地段好,各种设施齐全交通便利。” 大姐寻思着买得早说明父母不差钱,这几年父母手里肯定也存了一些钱,再想想苏笑笑说小儿子,那许家父母身边一定有个大儿子。养老不用出钱,父母还有他哥照顾,不错! “回头你问问有没有找对象。” 苏笑笑服了:“这孩子老实,工作也忙。” “你就放心吧。”大姐拍拍苏笑笑的肩膀,“我肯定给他找个样样顶好的。” 苏笑笑心里不以为意,面上笑着道谢。 殊不知团团在楼上阳台上看得一清二楚。苏笑笑一进屋,团团就问:“妈妈,那位大妈不是要给小军介绍对象吧?” 苏笑笑边换鞋边问:“怎么不是你?” “我才多大啊。”团团朝许小军挑眉,“愿赌服输?” 许小军从兜里掏十块钱。 苏笑笑摇头,“幼稚!” 团团把钱揣兜里:“买的什么?” “鸡鱼肉蛋样样不缺。还有一包螃蟹。螃蟹清蒸?”苏笑笑看向许小军。 许小军摸摸鼻子:“炒年糕也好。” “没有年糕。现在天热,寄过来就坏了。别麻烦你妈。”苏笑笑赶在他说之前阻止。 团团看看菜:“红烧肉配米饭?” 苏笑笑点点头:“小鸡呢?干炒啊?” “炖小鸡上面盖一层被也好吃。”团团有些纠结,不由得撒娇,“妈妈——” 苏笑笑打断:“过来帮忙。对了,有没有给大勇他们打电话?” 团团点头:“打给杨一名的。”杨一名家有电话,杨一名说他去通知他们,“我跟门卫说好了。门卫也见过杨一名,回头让他们直接上来。” 苏笑笑当时买餐桌的时候配了四把椅子。她考虑到公婆可能过来待一天,妞妞一家也有可能登门,又买几个可以叠到一起的圆凳子,平时就放在角落里。苏笑笑把菜备好就把那些圆凳子擦干净。 过了十多分钟,许小军去开门。杨一名的老婆和陈大勇的老婆没来,她俩跟苏笑笑不熟,又以为张怀民在家,一想到跟领导吃饭浑身不自在,就说她俩逛街去。 其实这俩人也不熟。但年龄相仿好找共同话题。陈大勇见她俩有说有笑就不管他俩。 这几人进门只有几分钟,张怀民就回来了。团团一看到他爸就招手叫许小军去书房,把厨房让给父母。 苏笑笑回头想说不用帮忙,一看是他就把话咽回去:“不用值班?” “首都的安全归市里管。现在我是哪里有困难去哪里。”张怀民挽上衣袖,“客厅那些东西都是他们买的?我看有个大件?” 苏笑笑点头:“烤箱。一名说原本想送咱们一台冰箱。听说买好了,就凑钱买个烤箱。水果点心是自己掏钱买的。” “爸妈没说过来?” 王芳现在是单位中层领导,张新民在区里工作,同事领导经常找他们,今年也在家里安个电话。苏笑笑早上给婆婆打个电话,可惜不巧,妞妞昨晚去的电话:“妞妞和她对象今天过去。爸妈说下周过来。前提咱俩在家。” 张怀民不敢答应。 果不其然,等张怀民有时间,首都都变天了。幸好还没到零下。苏笑笑考虑到老张牙口不好,蒸一盆鸡蛋羹。 老张下意识问:“团团回来了?” 苏笑笑:“不是给他的。现在鸡蛋羹不稀罕,咱们自己吃。” 罗翠红提醒:“你吃多少盛多少。” 老张没好气地说:“要你提醒?” 苏笑笑心说,又来了! 真是现在日子闲了。 张怀民问父母屋里暖和不暖和。罗翠红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还行。但不能一直在屋里待着。不然时间长了一出去就会感冒。” 张怀民:“您不会戴帽子和围巾?” “还么下雪,戴什么帽子围巾。” 苏笑笑确定老两口不习惯楼房,不能一抬头就看到天觉得憋屈,就叫公婆先吃饭,尝尝红烧肉。 老张用肉汤和肉拌饭,连连点头。最后还剩一半,苏笑笑用饭盒装起来,留老两口明天吃。 苏笑笑送老两口上了公交车才想起来问张怀民:“新民和王芳呢?” 早上叫父母过来吃饭的电话是张怀民打的,苏笑笑买菜去了,“妞妞好像有了。王芳和新民过去看看。我们下周过去问问就清楚了。” 原先因为天冷苏笑笑和张怀民打算去公婆家。可是老两口跟街坊四邻说起去大儿子家,会看到街坊们羡慕的样子,就说他们过来。 老两口到胡同口,街坊问:“拿的什么啊?” 老张一脸嫌弃:“红烧肉。笑笑说我吃得动,还剩半碗叫我带回来晚上吃。” 罗翠红看向老张,儿媳妇明明说明天。他一天吃这么多胃受得了吗。耳边传来街坊羡慕的语气:“团团妈做的?团团孝顺啊。我们家都是我做饭。” 罗翠红顿时忍不住说:“团团妈别的不说,对自家人没得说。之前妞妞结婚,她还送了一条金项链。妞妞她对象都没想起来。” 年轻人嫌黄金俗,还说什么黄金有价玉无价,买了好几样苏笑笑吃不准的首饰。苏笑笑就说她不懂别的,就知道黄金放到哪个年代都值钱。老两口对这话深以为然。这些年儿子女儿不用他们补贴,年年过年不是给钱就是买衣服,老两口寻思着死了钱也带不走,就买了两个金手镯,妞妞一个,团团对象一个。 罗翠红绝口不提她送的金手镯有二两重。也不说妞妞婆婆一看张家这么大方不想被比下去也买个二两重的。她继续夸苏笑笑送的金项链好看。 苏笑笑幸好离得远,不然得耳朵通红。 话说回来,要给许小军介绍对象的大姐可没有因为许小军回了单位就把此事搁下。 元旦那天早上,苏笑笑拎着篮子刚到楼下就被大姐叫住,邀请她饭后去她家看电视。 苏笑笑家彩电送来那天,这大姐可是登门看过,说她家也要弄一套,给孙子和外孙女看。她不可能不知道苏笑笑家有电视。苏笑笑怀疑她有别的事,特意把看着邋遢的布棉鞋换成皮棉鞋。 张怀民下了飞机刚进门看到她要出去不由得皱眉。 苏笑笑朝他眉头上拍一下,“冰箱里有卤牛肉,你切几片煮方便面吧。先煎个鸡蛋,用热水煮啊。” “怎么比我还忙?”张怀民奇了怪了。 苏笑笑:“你领导夫人叫我去一趟。这大姐也没请保姆,又是买菜洗衣服做饭,又是接送孙子,一天天的也不累,比我精力还好。” “不是又要给团团介绍对象吧?”张怀民一边换鞋一边问。 苏笑笑:“虽然爱揽事,但人有分寸,肯定不是。” 到张怀民领导家,苏笑笑很意外,竟然有个年轻小姑娘和一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女同志。那大姐叫苏笑笑坐下就给她拿花生糖。苏笑笑接过去吃一个。 大姐把茶杯给苏笑笑就开始介绍,原来那女同志是大姐儿媳妇的亲姨,这姑娘是她儿媳妇的表妹。表妹在附近小学当老师,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十分满意一个人在首都的许小军。 虽然苏笑笑把许小军当干儿子,毕竟是婚姻大事,不敢替许小军做主,她就先听听这对母女的想法。年轻女孩话不多,跟苏笑笑经常见到的北方大妞不一样,反而有点南方的秀气。 苏笑笑不爱跟这样的姑娘打交道,你问她饭菜怎么样,她说挺好。你问她吃什么,她说随便。你要真随便,她心里又该不高兴,我就随口一说,你也太不把我当回事。 苏笑笑买菜洗衣做饭,虽然团团不在家,张怀民经常早出晚归,她自己伺候自己,可是也得干。还有单位的事,她负责的电信业务这几年越来越忙,哪有心思猜来猜去。 这事要是成了,以后得天天猜婚礼在哪儿办,酒席多少钱一桌,要不要准备“三金”,是买一辆小奥拓,还是买摩托车。 幸好苏笑笑这些年也历练出来,面上不动声色。 口若悬河的母亲说完,大姐问苏笑笑:“你看怎么样?” “各方面都跟小军很般配。”苏笑笑怀疑她是中专生或者大专生,但凡学历拿得出手就不会只说“小学老师”。考虑到许小军的父母不在这里,有了孩子需要岳父岳母搭把手,他的工作性质又决定了不能天天回家,苏笑笑才没提学历差得多,“我是可以劝小军抽时间跟姑娘先处处。就是不知道你家有没有什么要求,或者条件。我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该说的先说好,以后 也不至于浪费感情又浪费时间。” 女方的妈高兴地起身坐到苏笑笑身边:“我就爱您这样的打交道。我们是这样想的,听大姐说他房子旧,旧没问题,多大啊?” 苏笑笑:“两居室,主卧和孩子的房间。” “小了!换个大的。四个卧室的。年轻人一间,孩子的卧室,我们两口子一间,再加个保姆房。” 苏笑笑下意识问:“保姆?” “是呀。以后有了孩子,我们照顾孩子,保姆买菜洗衣服做饭啊。”姑娘她妈满眼疑惑,“这不难吧?大姐不是说她父母挺有钱吗?” 苏笑笑总感觉这话不对,“你住过去,你家的房子怎么办?” “不瞒你说,大杂院的房子我是住的够够的!” 苏笑笑心里翻个白眼,“我先前跟大姐说过,他爸退休了。” “说过。” 苏笑笑看向大姐:“小军家豆腐厂现在是他嫂子打理,他妈十天半月看一次。是我忘了说,因为有时间,他们打算来首都住几个月。南方春天雨水多,太潮湿,他爸的腰不好,想来首都养养。其实每年都过来待几个月。先前我觉着还没到这份上就没说这事。你看这——” 姑娘她妈不禁说:“这好办,买两套房。” 苏笑笑没理她,看着大姐说:“他还有哥和姐啊。” 大姐听出苏笑笑弦外之音,不是多买一套房的事,而是要买就要买三套。在首都一套三居室,地段不错,要一二十万,三套就要五六十万,什么样的家庭能一次拿出这么多钱。 大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笑笑:“我回头给小军爸妈打个电话,看看他们能不能再给儿女们多买一套房。” “你等等,他姐嫁人了?”看到苏笑笑点头,姑娘她妈不禁皱眉,“嫁人了还叫父母买房?找她公婆去啊。” 苏笑笑实在忍无可忍:“大妹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再说,钱是小军爸妈的,他们乐意给谁给谁啊。” “那不行!”姑娘她妈脱口而出。 嘭地一声! 苏笑笑吓了一跳,张怀民的领导从书房出来,向来和和气气的人此刻满面寒霜:“我看你不行!以为自己是首都人就比人家高贵?还保姆,你看你这样配吗?没见面就惦记人家的钱,欠你的?滚!” 姑娘吓得打个哆嗦。苏笑笑回过神打圆场:“就是随口说说。” “我看不是!”领导抬抬手示意苏笑笑别说话,指着姑娘她妈,“给我出去,立刻出去!” 大姐慌忙过去劝:“别这样说,儿媳妇——” “儿媳妇都不管,你管!看你把你能耐的。”再次指着姑娘她妈,“以后我家不欢迎你!” 姑娘她妈拽着姑娘起来:“出去就出去,谁稀罕!” 苏笑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大姐,我——” 领导叹了一口气,冲苏笑笑抬抬手:“小苏,你坐。不瞒你说,我亲家母一家没什么见识,亲家母能嫁给亲家是长得好。我亲家长得一般。这姑娘她妈嫌她姐俗,等她找对象她就找个长得好的,跟她家条件差不多的。可是贫贱夫妻百事哀。” 苏笑笑懂了。 “这姑娘的脸面你看到了?她妈就觉着这姑娘也能嫁到高门大户。没能跟丈夫享福,就跟女儿享福。这两年越来越没有自知之明。”看向妻子,“我不许她管,她说这家住房拥挤,正好团团的朋友有房,父母不在身边,般配。”随后严肃警告妻子,“你真想说媒就看看咱们院里的人。” 大姐不禁说:“咱们院里,应该不愿意。” “你没问怎么知道人家不愿意?我看团团跟他同学过来那天,不少人盯着他们聊天。” 大姐又说:“高门嫁女——” “什么年代了?你女儿嫁得好,不照样过得一地鸡毛?”意识到苏笑笑还在,“小苏,你先回去。” 苏笑笑不同情这大姐:“那您忙。怀民刚回来,我回去给他做点吃的。” 第157章 团团买房你最近是不是太闲? 张怀民看看才吃了一半的方便面,又看看推门进来的人,“找你什么事啊?这么快就回来了。” 苏笑笑顿时无语又想笑。 张怀民愈发好奇:“要笑就笑,想哭就哭。你这样我瘆得慌。” 苏笑笑白了他一眼,到他对面坐下就把他领导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张怀民听到一半差点被牛肉呛着,咽下去才敢问:“那对母女脑子有病吧?” “姑娘看起来挺好,可能也是因为她妈管得严。” 张怀民:“没有主见啊。不就跟小光他爸一样?以后结了婚她妈可能比小光他爷还能闹腾。小光他爷只是穷讲究。” 苏笑笑点头:“有一点我想不通,你看,你领导的儿媳妇嫁过来六七年了吧?你领导的亲家,听他的口气像老革命的后代。这两家五年前随手拉一把,也不用到现在还住大杂院啊。” “你怎么知道人家没管过?”张怀民提醒,“我领导的亲家母嫁得好,她肯定想过给妹妹找个条件好的。结果她嫁到了大杂院,说明二十多年前两姐妹就不是一路人。话不投机半句多!” 苏笑笑想起张怀民领导的那番话,“跟你领导说的差不多。” “那你还想不通?” 苏笑笑:“那姑娘的妈知道了钱的重要性,五年前竟然没有往北方倒货。我不信你领导亲家那个圈子里没人干。团团的师兄耿大宝的父母就是他们那个圈子的吧。人家带她两三次赚的钱也够她从大杂院搬出来。” “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谁敢带?”张怀民喝两口汤才说,“我领导没有数落那大姐?” 苏笑笑:“要不是看到我在,大概会骂她。” “骂也活该!她只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也不看看什么田!” 苏笑笑:“还叫她看看这个院里的姑娘。” “可以!不是我夸咱家小苏同志。这院里跟他一样聪明踏实的不多。儿子不成器,女儿嫁人只看门第不看个人能力,下一代接不住他们的人脉,过几年他们一退休就会远离这个圈子。家世好人品好学历高的凤毛麟角,哪轮得到这个院里的姑娘。” 苏笑笑:“是担心找个家庭条件不好的女婿将来有出息了学刘大军吃绝户吧?” “所以小军这样有钱有房学历高工作环境单纯的最吃香。再等等,小军再一个人过来,一准有人找你问他是不是没对象。” 苏笑笑:“我又不着急。小军也不大,过了年才二十六岁。” 然而俩人都没想到,午饭后正准备睡觉有人敲门。 这个小区管得严,外人进不来。团团有钥匙,要是他回来可以直接开门。苏笑笑家有电话,如果亲戚过来会打电话。两人没有收到消息说明找他们的是院里的人。 张怀民看向苏笑笑:“我,我去书房,你们聊。” 苏笑笑打开门,有点眼熟,比她大十岁的样子,留着齐耳短发,发型干练,可气质反而像贤妻良母,“嫂子,您是?” “我,我姓何,叫何敏。你叫嫂子——叫老何也行。” 苏笑笑哪敢叫老何,“嫂子找我啊?” “你自己在家啊?”何敏问道。 苏笑笑:“怀民出差刚回来在卧室补觉。团团的工作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听我爱人说过团团工作挺忙的。” 苏笑笑侧身:“您请进。不用换鞋,正准备拖地。” 何敏进来,苏笑笑就去倒茶拿糖果花生。原本想洗水果,何敏一直说不用麻烦不用麻烦,苏笑笑就拿几个橘子和香蕉,让茶几看起来不是很空。 苏笑笑在何敏旁边单人沙发上坐下便问:“您不找怀民吧?” “不找他,我找你。”何敏说话缓慢,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要是商业小区苏笑笑可以大胆猜测,在这个院里这个年龄的,哪个不比张怀民人脉广啊。苏笑笑问:“是需要我做什么?” 话音刚落,何敏的脸红了,像是此生第一次求人。苏笑笑心中忽然一动,难不成知道团团跟钟大娃一家有联系,想通过团团联系他。 但是不可能,钟大娃拿团团当小朋友这事连他爷爷奶奶都不知道。虽然李小光等人见过钟大娃,可也不清楚钟大娃认识哪些大人物。 这么一想苏笑笑心里又踏实了:“嫂子,怀民睡着了,这里只有我们俩,您可以直接说。我天天上班没空跟院里的人闲聊,不用担心我说出去。” “我说了,你,你别笑话我啊。” 苏笑笑:“瞧您这话说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笑话你,你也可以笑话我啊。” 何敏一听她都这么说了也不好意思兜圈子,“不瞒你说,我家俩孩子也聪明。老大考上了南边的国防大学,当时我跟他爸都不敢相信他这么有出息。老二也聪明,财经大学毕业就跟几个朋友办个公司。” 苏笑笑用羡慕的语气说:“一儿一女都有出息?嫂子您真会养孩子。我就怕第二个养不好一直不敢生,拖着拖着上面不让生了。” 何敏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就是太有出息了。老大离得远,他爸管不着。老二在身边,她跟洋人做生意,我和她爸不懂,管不了。我家亲戚说别给她钱,可她的 钱也不是我们给的,她哥给的。也有说别给她介绍人脉,可人家的人脉是大学里认识的,不是师兄就是师姐,哪用得着我们啊。” 苏笑笑见她说起儿女的事没完了,怕她忘了正事:“嫂子,您就直说吧。” 何敏又不好意思,关键这种事别说她,算上她的亲戚朋友她也是头一个,“我——你搬过来那天,我也在。在门外。屋里人多,还有很多小孩,那天也热,我就没进来。” 苏笑笑点点头表示自己听着呢。 何敏微微叹了一口气:“那天怀民同志的话我听见了。团团的几个朋友都很好。” 苏笑笑瞬间明白,也挺意外竟然不是冲许小军来的:“跟团团一块回来的同学也挺好。” “那个孩子我看了,白白净净的是很好。可他看着不大啊。应该挺忙的。你说过日子,总要有个不那么忙的吧?” 苏笑笑:“在师大教书的朱红伟?” 何敏眼中一亮,她表现的那么明显吗?何敏有些顾虑:“女方找上门,是不是不太好啊?” 苏笑笑愣了一瞬,终于明白她怎么吞吞吐吐的:“嫂子,都什么年代了啊。比起这一点,我更想知道您女儿知道吗?她要是不知道,回头咱俩都得挨埋怨。” “前几天我问过她,你都二十八了,怎么还不找对象。她说没有合适的。我让她留意,她说没空。我爱人就说,让你妈给你找。她可能故意的,就说学历不能比她低,收入可以比她低,她可以生孩子,但不能叫她带孩子。还要有房,她不跟老人住,也别想住她的房子,不能比她大,接受跟她同岁。她爸就说没这样的!” 苏笑笑:“好像也不难?” “难!工作不忙说明工资不高。听说现在别管做生意搞科研,不花时间研究都赚不到钱。工资不高哪买得起房啊。不能比她学历低又有房,条件这么好的男孩子,她爸说早在大学里头就被女同学看上,轮不到我家那个魔——那个不懂事的。” 苏笑笑:“朱红伟确实有房,但是学校分的,不属于自己啊。而且房子也不大。” “我家那个也没说房子多大啊。” 苏笑笑张张口,搁这儿钻空子呢? “这个朱红伟是不是比团团大几岁?” 苏笑笑:“好像三岁,二十六周岁吧?” “师大研究生?”看着苏笑笑点头,何敏放心下来。 苏笑笑:“本科是在外地读的,不太好。” “她也没说第一学历比她好!” 苏笑笑哑然失笑。 “你看?” 苏笑笑:“你不问问朱家什么情况啊?” “那孩子穿得朴实,我觉着挺好,一看就是本分人家的孩子。不过我家那个肯定说他土。这点你放心,她敢嫌弃,我就说,你那么有钱,给人打扮打扮不就不土了。” 苏笑笑:“孩子好不等于长辈好啊。”先说一下朱家住房情况,接着补一句,“他家的钱大概都给他哥买单位福利房,暂时没钱给他买房。” “我家那个就是故意的。我们住房宽敞,她自己有房,比我们的还宽敞,买了房也住不着。这事我跟她说。” 苏笑笑:“朱家跟你家这差距?” “跟我家门当户对的也不敢娶她。跟个祖宗似的。要是做生意的,我又担心亲家天天找我们帮忙。教授科研人员条件好,可人家干嘛不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也没空给她看孩子。” 苏笑笑见她这么清楚:“他哥嫂很本分。其实另一家也行。”这么厉害的姑娘要是到了李家,全家都得听她的。这种事李小光巴不得啊。 “李小光吗?我了解过,闲的时候闲,忙的时候忙。这个朱红伟就是要写文章也可以在家写。” 看来是真了解过。苏笑笑道:“朱红伟快放假了,团团年底也能休息几天,我可以叫团团把他叫过来住几天。只是您女儿,叫她相亲,她可能也嫌土吧?” 何敏不禁点头,就是这么麻烦。 苏笑笑:“您会打乒乓球吗?改天叫她陪你打乒乓球?” 何敏瞬间明白过来:“回头你安排?” 苏笑笑点头。 何敏从苏笑笑家里出去就上街买乒乓球,当天晚上就拽着她爱人去打乒乓球。 苏笑笑住了多年四合院,突然到了楼上也不习惯,饭后拉着张怀民出来遛弯,看到不远处乒乓球台那边老两口打一下捡一次球,不禁停下:“这是,一点也不会啊?” “看来当父母的,无论官多大,跟能力强的子女对上都得服软啊。” 苏笑笑:“也没见你在你儿子面前低过头。” “我还不够退让?”张怀民惊叫。 苏笑笑朝他胳膊上一下:“小点声。” “我去看看?” 苏笑笑:“我们就当不知道这事。何大姐没说她不会,被我看见在这里学,多不好意思。走了走了。”俩人退到何敏看不见的地方就上楼。 腊月二十五,团团回来,苏笑笑叫他给朱红伟等人打电话。团团:“后天吧。我们明儿有事。” “聚会啊?无论在谁家都别闹太晚。” 团团抬抬手表示知道。 第二天一早,团团直奔陈大勇家。先前要以朱红伟的名义卖“痰盂”,朱红伟怕老教授误会说出去,就要以陈大勇的名义。陈大勇一想他出钱给张局的儿子买房,传出去不太好,最后以团团的名义卖的。 当时团团写了委托书,把银行卡给陈大勇,他全权负责。 东西早买了,可团团有时间的时候是周末没法过户,就一直拖到今日。 一次五套,一梯两户大三居,在陈大勇的纠缠下开发商便宜了不少。团团到银行一查还有不少钱。这个年代的开发商为了卖房几乎都是精装修。团团买的房子小区好,比陈大勇自己装修的都好。陈大勇对几个朋友说装修不用改。团团就用剩的这笔钱买软装。他们其实不懂,好在陈大勇装修过,也看过苏笑笑买的家具,依葫芦画瓢,下午半天就把家具定下来,买好家用电器。 最后还差一千多,陈大勇把他的卡拿出来。 天色暗下来,关上房门准备各回各家,团团看到李小光揉眼睛。团团想问是不是被灰尘迷了眼,低头一看,哭了! 团团看向杨一名。杨一名朝他肩上一巴掌:“多大了还哭?难怪你这些年不敢反抗你爷爷。出息!” “你懂什么?”李小光一把推开他。 团团想起多年前和妈妈的谈话:“我说几句,买这个房子是大家共同决定的。以后缺钱了也不许提今天这事。以后我们因为什么事不来往也不许拿那个‘痰盂’说事。我希望大家就当天降横财!” 李小光不禁嘀咕:“本来就是。谁能想到一个破痰盂能换这么多钱。” 团团:“我们手里还有几样,如果都是真的我们护不住,最好的办法就是锁起来。” 陈大勇点头:“我这些年看到过太多为了钱杀人放火反目成仇的。就我们几个的能力,有了房子工作稳定就够了。” 他俩神色严肃,原本想跟老婆分享的杨一名决定说陈大勇带他做生意赚的。 李小光擦干眼泪:“我怎么说啊?” 团团:“租房啊。为了找对象结婚。回头叫陈大勇给你搞个租房合同。” 朱红伟不禁问:“那他爸妈要是说出去,大勇爸妈不会认为他很有钱吧?一万块钱不能让长辈低头,一百万的话,我觉着能让他爸妈找上门。” 陈大勇以前一直想得到父母的认可,现在有太多人认可他,反而不是那么执着:“我只给养老钱!” 几人放心下来。 团团想起妈妈的交代,“过两天都去我家。” 陈大勇:“没空啊。周末我有空,可 是二十九了,我得去丈母娘帮忙。” 李小光点头:“我也没空。” 朱红伟:“我倒是有空,就我一个人去啊?” 团团顿时意识到什么:“不然我一个人在家?还是叫我去你家找你?” 朱红伟家房子小,实在不适合待客:“还是我去找你吧。小区里面还能打打球什么的。” 团团到家把苏笑笑按到沙发上,他在对面坐下:“苏笑笑同志,老实交代,你最近是不是太闲?” 第158章 陪你相亲张怀民朝儿子后脑勺一巴掌:…… 张怀民朝儿子后脑勺一巴掌:“没大没小!” “你不要转移话题!”团团推他一把,指着旁边单人沙发:“坐着,别捣乱!” 张怀民气乐了,但他还是拿着茶杯坐过去,特别好奇团团猜到多少。 苏笑笑问:“叫我交代什么?” “主动交代!”团团提醒。 苏笑笑无语又好笑,多大了啊,还这么幼稚。“八字还没一撇,没什么好说的。这两天把红伟叫过来,每天上午十点或者下午三点叫他去打乒乓球。” 团团很是诧异:“现在相亲都这么迂回了吗?” “要是没看上,以后红伟来找你碰到人家女生不尴尬吗?” 团团后知后觉:“这个院里的?” 苏笑笑点头:“你穿幼稚点邋遢点。” “还能看上我?”团团好笑,“穿我爸的军大衣行吗?” 苏笑笑:“就这么定了,我一会给人打电话。” “不是,叫什么,多大多高,你总要告诉我吧。” 张怀民:“她妈见过红伟。要是有个阿姨叫你,你立刻过去,别没眼力见儿。” 团团不禁啧一声:“我看不止我妈闲,你也挺闲。”朝苏笑笑抬抬下巴,“这个院里的跟他,您不觉着不搭吗?先说好,要是个大小姐,别怪我不给你俩面子棒打鸳鸯。朱红伟现在挺好。” “知道了。”苏笑笑点头。 团团起身,又不放心:“别怪我棒打鸳鸯!” 张怀民嫌弃:“年龄不大怎么这么话痨?” 团团顿时忍不住朝他比划,张怀民感觉头顶有风仰头看去,团团吓得嗖一下钻回房。 张怀民好奇:“刚才干嘛了?” 苏笑笑:“用你的脑袋练拳击呢。” “幼稚!”张怀民起身,“五点了,做不做饭?” 冬天的五点窗外已经黑了,可是这个点吃饭凌晨五点就会饿醒,“是不是有点早?” 张怀民:“和面包饺子慢慢做?” 冰箱里有一块猪肉,但要解冻。苏笑笑:“和面擀面条,多做点用食品袋分装,回头你就不用吃方便面了。二十九早上再买肉。多包点饺子放外面阳台上冻着。年三十去团团奶奶家拿什么?” 张怀民:“跟往年一样。再说了,人家比我们准备的全。买多了他们吃不完,我们还要拎回来。” “那就擀面条。”苏笑笑起身去厨房。 张怀民放下水杯去给她打下手。 这年头的房子不算公摊面积,也不算阳台,室内一百平,三个卧室和厨房卫生间都很宽敞,客厅不小,餐厅也挺大。厨房里多个张怀民苏笑笑也没觉着碍手碍脚。 算着时间充裕,苏笑笑还准备三个菜。 七点,张怀民打开电视,熟悉的声音响彻整个客厅,苏笑笑端着面出来:“苏团团!” “来了!”团团从卫生间出来一边涂护手霜一边说,“妈妈,我想晚上洗澡。” 苏笑笑:“在家?” “去澡堂啊。”团团说着话看向张怀民。 张怀民摆手:“我上午才去过。” “大白天去不怕碰到下属啊?” 张怀民不想理他。 苏笑笑:“是下属怕碰到他。好比你怕在学校以外的地方碰到你老师。” “我才不怕碰到老师。” 苏笑笑噎了一下:“你厉害行了吧。” 团团看向他爸:“真不去啊?” “你爸真洗过了。”苏笑笑朝阳台看去,“下午洗的衣服,还是烧热水洗的。” 团团原先打算撑两天,洗了澡剃了头迎新年。可他妈没事找事,叫他陪朱红伟相亲,总不能真顶着一头油去吧。 穿的可以不修边幅,头发可以跟鸡窝似的,但要干净,不能刚一靠近,没等朱红伟看清人家长什么样,人家先被他吓走。 团团:“你送我去?” “小学生啊?”张怀民问。 团团摇头:“我不管。你不送我我就不洗了。” “说得好像我身上脏一样。”张怀民不受威胁。 团团:“晚上我跟你睡!” “——滚!”张怀民气笑了。 团团就当他答应了。吃过饭就回房找换洗衣物。张怀民把碗筷送到厨房就叹气:“幸好过两天不是他相亲。这要有了孩子,你儿媳妇再跟他一样——”张局不敢想象他俩养仨孩子得累成什么样。 苏笑笑:“快去吧。别让他磨叽,泡好就找人搓搓早点回来。” 张怀民拿起车钥匙又想叹气,难得休息一天还要当专车司 机,真是儿女都是债啊! 团团洗好澡出来拿了两个冰棒,到车上给他爸一个,张怀民想一脚把他踹出去:“你在澡堂子里一个小时,我在外面一个小时,你热得要死,我冻得要死!” “忘了,忘了。”团团赶忙收回去。吃完一个不想吃,回到家给他妈。 冰天雪地的,又是晚上开车,苏笑笑担心。看着父子俩人平安归来就回房睡觉,不带多看熊儿子一眼。 团团不禁说:“屋里不冷啊。” 张怀民:“别等我真踹你!你妈洗了脸刷了牙,吃什么吃?记得刷牙!” “知道了。”团团把冰棒塞冰箱里,刷了牙回到温暖的卧室又想看看他多年以来收藏的宝贝。从四合院拉过来的钟敲了九下,团团跟上了发条似的打个哈欠,躺下不到十分钟就呼呼大睡。 该说不说朱红伟跟团团不愧是多年的同学,他也打算撑两天,二十九上午剃头下午洗澡。他倒是不怕团团嫌他脏,而是担心邻居看见了在背后说张局家团团的朋友那么大了居然还那么不讲卫生。 朱红伟洗好澡到家,他妈看到头发有点长:“明早把头发剪了。” 朱红伟:“过两天剪。刚洗过就剪头,二十九上午还要再洗一次。” 天气寒冷朱母也嫌在家洗头麻烦,“不剪就不剪。换上干净的衣服,不能给团团一家丢人。” 以前朱红伟一季就两三套衣服,夏天要天天换洗稍微多一点。这些衣服还是从他同学店里买的。用他同学的话说,真会过日子! 朱红伟很清楚自家不如陈大勇家,也不如李小光家。无论别人怎么说,他十年如一日攒钱,希望搬出去。不是不想跟父母住,而是他家太小。 前些天陈大勇告诉他“痰盂”卖了,一人一套大三居花不完,朱红伟突然很茫然。多年愿望成真,还没让他花钱,那他攒钱干什么?习惯了节俭,朱红伟只舍得给自己买一双雪地靴,又买一件羽绒服和两条牛仔裤,跟团团穿的是一个牌子。 朱红伟也给父母各买一件羽绒服和一双雪地靴。朱家父母都认为他工作后手头宽裕知道孝顺父母。 朱红伟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父母。说实话的话担心父母以后见到破烂就怀疑是古董,再因此被人坑。 不说实话,那么大一套房子,陈大勇的工作得涉及到多少钱才能带他赚那么多钱。 朱红伟躺床上半小时仍然睡不着,他穿着羽绒服去堂屋。 快过年了,朱红伟的嫂子不再出摊,新房离朱大哥单位近,他嫂子带着孩子过去住几天。朱母听到脚步声便拉亮电灯:“红伟,还不睡啊?” 朱红伟敲敲门。他爸起来开门:“有什么事吧?从你回来我就觉着你不对劲。不是跟一名他们聚餐去了吗?闹矛盾了?” 朱红伟突然能理解李小光为什么哭的跟个孩子似的。此刻他也想发泄出来。朱红伟沉吟许久也不知道怎么说,干脆直接说:“我们没去聚餐。上午我们看房子去了。” “一名买啊?”朱母坐起来披着棉衣,拉开床尾的被子叫儿子上来,“你看了是不是也想买一套?” 朱红伟用被子盖上腿继续说:“我们几个都买了。” 老两口没听懂,互相看了一眼,朱父问:“你也买了?是这意思?你哪来的钱?”想起陈大勇的工作,“红伟,你们几个是不是,是不是干了什么?”比如倒卖国有资产。 不怪他这样想,这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精明,头脑一热说干一票,又有内部员工配合,还不跟玩一样。 朱红伟抬头看到他爸误会,顿时不敢迟疑:“没有干违法的事。虽然钱是从团团账户里转出来的,但我也参与了。” 朱父很着急:“那你倒是说参与什么了。你这孩子,想急死我?” “就是以前捡了个铜做的东西,看起来像老物件,当时卖了又不值钱,就在团团家放着。前些天我去一个老教授家看到类似的东西,问他值不值钱。他叫我拿过去看看。”朱红伟本想编个谎,但他实在不擅长信口开河,“东西是真的,但在首都卖不上价,大勇就利用出差的时间去南方卖掉。用的是团团的名义,担心买主查到我们是普通人给我们下套,把他花的钱弄回去。” 朱父放心下来,没干犯法的事就好,“不是你们几个偷的吧?” 朱红伟:“偷的东西敢放公安家里?” 朱父忘了,张局以前是刑警,现在是刑侦警察的头头,“卖了多少钱” “还是别问了。这事你们知道的越少越好。”朱红伟怕吓着父母,“谁也别说。小光那边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朱母跟听故事一样:“就这样,你白得了一套房?不是做梦吧?红伟,你的钱加上我们这几年攒的钱,再叫你哥掏点钱,买了小两居,地段一般的,我们也买得起。” “真不是做梦。”虽然朱红伟也觉得跟做梦一样,“你们等一下。”他回屋把书包里的房产证拿出来,“你们看,我的名字!” 朱母越看越像真的,就递给丈夫:“你看看是真的吧?” “跟老大的房产证一样?”朱父看到住房面积,比朱红伟他哥的房子多三十平,“这么大?” 朱红伟点头:“大勇选的。” 朱母惊呼:“我的天!等等,你们几个,五个?那得多少钱?一百万?”这辈子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天文数字,“什么东西这么值钱?是不是国宝啊?红伟——” 朱红伟打断:“不是。我问过老教授。老教授说我要是缺钱可以卖了应急。” 朱母朝自己身上掐一把,勾头看看房屋面积没变,又留意到地段:“这——我听说这里的房子特别贵。一套能买你哥三套!” “其实也没有那么贵。大勇会砍价,我们拿的是团购价。大哥的房子没有装修,这个是精装修,比大哥自己装的还好,平摊下来,就贵一点。” 朱家父母心里五味杂陈,想说什么又觉着说什么都好像很苍白。也不舍得数落孩子。看看杨一名和团团穿的用的,他们只怪自己没本事。 孩子争气,让他们能在街坊面前抬起头做人,现在又解决了全家最大的难题,老两口唯有叹气。 朱父把房产证给他:“有没有谢谢大勇和团团?” “没有。”朱红伟实话实说,“那么大一套房子,说谢多虚伪。” 朱父点头:“以后可不能做对不起他们的事。” 朱母语重心长地说:“你们一人一套,说起来也不是叫你一个人感谢。可是对我们家来说真得谢谢人家。以后你有钱了给他们,他们肯定不要。你们几个就你有寒暑假,有空多去看看团团爸妈。不是说大勇有孩子了吗,他出差的时候你也去问一下。我们跟杨家李家离得近,我和你爸没事就过去看看。一名的工作,有时候也挺危险。” 朱红伟是这样打算的,所以一回来就去洗澡,准备明天上午去找团团:“团团放假一个人在家,叫我找他玩儿。” “他怎么不过来啊?” 朱红伟:“刚放假要歇几天吧。再说,过几天除夕他还要过来。” 朱父:“团团放假这么晚?” “明年可能三十都要在单位。” 朱父不禁说:“真不容易。张局怎么叫他学那个?你说当个老师,去银行上班,或者去他妈单位,多轻松。” 朱红伟心里的大石头落下就开始犯困:“我先睡了。” 翌日早上,朱母去大商店买几斤香蕉和橘子叫朱红伟带过去,朱红伟觉着没必要。转念一想,邻居会看到,就拎着水果去团团家。 团团看到他穿着雪地靴和羽绒服,心里很满意:“换鞋啊。我刚拖的地。” “你拖地?我以为你才睡醒。” 团团:“昨天九点睡的。我早上五点就饿醒了。起来煮一碗面,我爸妈还没醒。不都说上了年龄的人觉少吗?张局怎么那么能睡?” 朱红伟好笑:“你不敢问张局你问我?” “那你把厨房拖干净,我去打扫书房。”团团去阳台上把刚洗好的拖把给他,他拿着抹布去书房。 朱红伟觉着拖地能有多难,可当他把厨房收拾的一尘不染,已经是半个小时后:“苏团团,我觉着房子买大了。” “我也发现了。”以前团团回来休息一天,苏笑笑不舍得使唤他,今儿是他第一次拖地,“亏我昨儿还可惜钱不够,客厅有点小。” 朱红伟坐下剥个橘子,看到橘子皮掉地上,又忍不住拿抹布擦一下:“地板这么亮,以后是不是要天天拖地?” “不知道。但愿不用。不然我就跟张局住到老。”团团本想等他来了就下楼,可拖完地他实在不想动。听到钟声响十下,团团不得不起身。 朱红伟:“不用买菜,我们——” “才十点买什么菜?再说,冰箱里全是菜。”团团穿上羽绒服。 朱红伟也穿上羽绒服:“那你出去干什么?” 陪你相亲!团团想起昨儿答应爸妈的,羽绒服脱掉裹上军大衣,“我跟张局打赌,晚上跟他打乒乓球。你陪我练练。” 朱红伟怀疑就是早上的事:“我今天不来呢?” “你在家没事,李小光、杨一名上班,其他人都结婚生孩子了,谁有空跟你玩?”团团庆幸屋里有乒乓球拍。 团团到楼下看到一对母女,心说是不是啊?试着走过去几步,年龄大的那位招招手:“团团放假了啊?” 团团心里想笑,“是呀。阿姨也爱打乒乓球?” “我不爱打。前几天去医院,医生叫我多锻炼。我就趁着天气好下来活动活动。团团也会打球?要不要——” “妈!”年轻姑娘瞪她妈,没点眼力见儿。 团团笑着说:“打一会没事。”扭头在朱红伟耳边低声说:“我爸上司的爱人。” 朱红伟看她跟苏笑笑像两代人也意识到了:“阿姨,时间还早,叫团团先和你打。” 团团点头:“他中午不回去。晚上也别回去了,朱红伟,等我爸妈回来,我们打牌?” 朱红伟他妈也不再出摊,他爸退休了,老两口在家能彼此照顾,“那明天再回去。” “不跟你说了。”团团摆摆手,朱红伟后退。 团团对面的人正是何敏,她故意朝闺女身上打,她闺女已经见识到她有多业余,丝毫没有怀疑她故意的,只是一脸嫌弃地后退。 团团回头捡球,发现两人站到一起就好好打。 何敏的闺女发现团团优哉游哉的,忍不住说:“跟陪小孩玩一样。” 朱红伟顺嘴接一句:“他打得挺好,我们学校有乒乓球台,以前有空就打。” “你也是 航大的?” “不是。我们是初中和高中同学。跟他同校的许小军是杭城的,早几天回去了。” 何敏的女儿自己当老板,时间自由,今天不是节假日才有空陪她妈。她看朱红伟不像做生意的,“你也在读书?” “我在师大当老师。现在是寒假。” 团团其实离两人只有三四步,隐隐可以听见两人聊什么,就冲对面的何敏挑挑眉。何敏收到信号心里高兴,超常发挥,跟团团你来我往十几次才因为一时着急把球打飞。 何敏的女儿看到团团的脸热红了:“妈,我们该回家了。” 何敏想再打一会,又怕被精明的姑娘发现,“我也觉着出汗了。团团,改天再打。” 团团点点头。 朱红伟看着人走远,拍拍他的肩膀:“回头找张局报销陪练费。” “确实需要陪练费。”团团把球拍给他转转手腕,“稍微快一点她都接不住。这技术就不应该打乒乓球。也不知道谁出的主意。” 朱红伟不禁说:“不是医生说的?” “医生叫她锻炼。”团团怀疑是他妈,根据他出的题,“你跟人聊什么呢” 朱红伟:“她以为我是许小军,我解释几句。” 团团十分想问,你觉着她怎么样。可是又不知道他妈怎么安排的,“打球,大球。” 何敏没有这么多顾虑,到家就问:“团团的同学怎么样?” “妈!您能不能别一见着跟我年龄相仿的,男的,就觉着跟我合适?再说了,他的条件用得着你操心?” 何敏:“我找团团妈打听过,去年才毕业还没来得及找对象!” “你——难怪你突然要打球!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那个团团也知道?” 何敏:“团团知道,他同学不知道。人家有房,工作不忙,学历高,跟你之前说的条件一模一样。这次可以处处看了吧?” “能不处吗?” 何敏:“你不处我介绍给别人。朱红伟还有个同学也不错。团团大学同学也挺好。你嫌弃这个院里的人不嫌弃。别后悔就行!” 第159章 团团挨训有你真是你爸的福气啊 翌日下午,朱红伟乘公交车回去,团团也没有告诉他昨天那场球是相亲。 回到家,团团看到他妈写春联:“什么时候告诉红伟啊?” “明天上午我们去爷爷奶奶家,你叫红伟陪你去老宅贴春联,顺便告诉他我打算给他介绍对象。如果春节期间有人给他介绍对象,让他先推了。” 团团:“房客会帮我们贴春联吧?” “人家小年那天就回老家了。”苏笑笑写了单位福利房的春联,又写苏家门上用的,最后写现在的房子的。 翌日清晨,苏笑笑给团团一身红衣服。 团团啧一声:“迷信!” “穿身上又不碍事。”苏笑笑把红秋衣红外套放他床上,“不许不穿。我让你爸检查。还有,快点起来贴春联。我和你爸做饭。” 团团换上妈妈的爱就拿着春联去门外。 楼上的人下去锻炼看到春联纸停下,“自己写的?没想到张局还有这一手。” 团团乐了:“张夫人写的。” “你妈?”对方吃惊。 团团:“我们家的春联不是我妈就是我写。以前张局年三十值班,没空贴春联。他的字也不行。” 话音刚落,张局出来。团团赶忙说:“不是我要说,是伯伯问的。” 张怀民冲同事点了点头:“苏家老爷子希望团团妈样样都懂点,将来能嫁个好的,倒是便宜我了。” 团团不禁说:“终于承认您配不上——” 张怀民抬脚就踹。团团连忙躲开,顿时不敢贫嘴:“开个玩笑,看你急的。” 下楼锻炼的这位见状好笑,没有相信张怀民谦虚的话,倒是真的挺意外长得温柔贤惠的苏笑笑的字看起来苍劲有力。 可见是个外柔内刚的人。 半个小时后这位回家用早饭,因为上楼时又瞄了一眼苏笑笑的字,见着他爱人就忍不住夸苏笑笑的字。他爱人心说,我不信有多好。饭后下楼一看,跟机器印刷的春联一样漂亮,回屋就感叹,“字如其人!” 就在此时,一家三口穿着红色羽绒服从屋里出来。 张怀民的配车在院里,昨晚等团团洗澡的时候又加满了油,他就开车回父母家。 除夕晚上一家人也没回来,老张家有张怀民的房间,他和苏笑笑住原来的卧室,团团在妞妞房间凑合一晚。 初一早上,张家人可忙了,张怀民开车载着苏笑笑回到家属院跟邻居们相互拜年,团团用他爷爷奶奶家电话跟同学老师朋友拜年。张新民和王芳两人先亲自去,回到家再电话拜年。老张和罗翠红看着他们一个比一个忙直摇头。 将近十二点老张家才消停。张怀民和苏笑笑才从家属院回来。 午饭后张怀民问团团:“回去还是在爷爷奶奶家?” 团团问老张:“明后天有没有客人啊?” 老张点头,也不知道他家那些亲戚什么时候发现张怀民算是高官,前两年小辈就来给老张拜年,从初二到初六堪称门庭若市。 真应了那句“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要是老张的兄弟姐妹过来,老张可以不理他们。老张本就是个和气的,又是大过年的,不但不好意思把侄子外甥关在门外,隔天还叫张新民回拜年。 团团拿上他的洗漱用品就对他爸挥手。 罗翠红也不想应付那些亲戚,自然不会把团团留下来等着亲戚们问长问短,就对张怀民说:“回去吧。过几天周末再和笑笑过来。” 张怀民下意识说:“我不一定有时间。” 罗翠红:“谁指望你有时间。我说的是团团和笑笑。” 苏笑笑收好牙刷牙膏等物,笑着说:“是呀。走了,天快黑了。” 冬天不到五点就黑了,张怀民一看四点了,跟父母说一声,身体不舒服别硬撑,就载着妻儿回家。 第二天年初二,苏笑笑休假中——以前讲究除夕不休息,初一加油干,这几年恢复了春节三天假,除夕、初一和初二。初二上午苏笑笑和张怀民到村里待一会,跟刘庄等人上了坟就回到家属院,都不耽误做午饭。 午饭后,苏笑笑坐在卧室阳台上晒太阳,不禁感叹:“又一年过去了。” 张怀民:“别这样想。总算着老了老了,你的样子年轻,气质也会像老人 。” “所以你五十多了,还动不动跟苏团团打闹?” 张怀民啧一声:“我在劝你——”不经意间瞥到楼下的身影,“你的活来了。” “什么活?”苏笑笑起身,楼下空无一人。 过了大概两分钟,团团的声音传过来:“妈妈,何姨找!” 苏笑笑看看天色又看看张怀民:“今儿是年初二吧?” “又不是上午过来。”上午过来算是拜年。听出他言外之意,苏笑笑意识到下午找她只有私事。她和何敏唯一交集便是朱红伟。 苏笑笑到客厅看到团团把水果零食都端到茶几上,还在给何敏倒茶,她便直接在单人沙发坐下,笑着问:“嫂子,女儿不同意吧?” 何敏的闺女被她堵得无话可说,闻言笑了:“同意了。那孩子有时间的话,明天就可以见见。” 苏笑笑不禁坐直:“同意了?嫂子,你跟她玩文字游戏这招真不行。回头您闺女知道了得连我一块埋怨。” 事关铁哥们,团团忍不住问:“什么文字游戏?” 苏笑笑无奈地说:“你那个姐姐要求男朋友有房,学历比她高。她大学上的是财经大学,红伟研究生在师大读的,你何姨只提师大,瞒下了红伟的第一学历。” 何敏无所谓地说:“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在师大上班。” 今天上午见到娘家人,娘家兄弟提醒何敏不能找凤凰男,这两年有很多凤凰男仗着老丈人退休后管不住他就跟妻子离婚娶个年轻漂亮的。 何敏心说,就我家那个不着四六的,能撑到凤凰男找二奶再离婚,我不但不拦着,还会祝福,谢谢人家包容她闺女那么多年。 团团点头:“何姨说得对,结果最重要。” 苏笑笑白了一眼天真的儿子:“还有房子。你那位姐姐的房子多大?” 何敏立刻说:“大两居。” “红伟是单位宿舍。这差距,简直就是骗婚!”苏笑笑看着儿子,听见了吗。 团团拉个小板凳在何敏对面坐下,“什么骗婚啊。红伟年前刚买的房,没比咱家小多少,大三居!” 苏笑笑和何敏异口同声:“多少?” “不算开发商送的俩大阳台,九十多平,精装修,家用电器买好了,家具订好了,最快两个月后就能搬进去。人开发商装修的比咱家好多了。我觉着光装修就不低于两万。” 苏笑笑和何敏互看一眼,这算什么,意外之喜吗。 何敏已经做好被亲戚嗤笑倒贴的准备,万万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团团,真的假的?” 苏笑笑忍不住问:“红伟他爸的退休金只够家用,他妈卖饼这么赚钱?” 房子这事团团也没想好怎么坦白,他觉着以何敏丈夫的级别不屑惦记他这个小辈的东西,再加上他妈妈原本就知道,倒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你俩等一下。” 到卧室打开书柜,拿出一个青花瓷瓶,当年这瓶子可是被杨一名等人嫌弃卖破烂都不值钱,“何姨,您给掌掌眼。” 何敏不懂,而这个院里有人懂,“我打个电话。” 过了十分钟,部里的政治部主任过来,进门就问:“在哪儿?我看看!” 何敏递过去他下意识伸手,想起什么在身上搓搓才再次伸手接过去。张怀民听到动静从卧室出来,看清楚他手里的东西:“这不是团团以前买的那堆破烂?” 主任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跳,慌忙拿住瓶子,回头看到是他:“你在家?” 张怀民:“——今天年初二!” 团团起身到主任身边:“伯伯,真的假的?” 对方看看瓶底,倒吸一口气,“这,在哪儿买的?什么时候买的?” 团团:“十多年前。那个时候新华书店没有多少书,我们就去废品收购站找旧书,在一个角落里看到的。我见跟我家家具般配,又不值钱,就买了。” 十多年前百废待兴工资很低,除了跟生活密切相关的,什么都不值钱。主任闻言相信他买的时候便宜:“你家这家具?” 苏笑笑:“这是新家具。以前住四合院,里头是老家具,我祖父买的房子。” “你祖父,清末出生的吧?那个时候有钱人用洋家具,不太有钱的或者普通人还是选择老家具。” 苏笑笑点头。 他移到小板凳上坐下。苏笑笑见状起身道:“您坐这儿。” “哪里都一样。我再看看是不是新货。别打眼。” 团团蹲在他身边好奇地问:“新货也是民国时期的吧?” 主任点头:“从建国后到你拿到这个瓶子,这几十年没人敢造假,市场上不流通,也懒得做。就怕瓶底有些年代,瓶身是民国的。民国时期洋人大肆抢购我们的宝贝,因此很多人这样做。” 张怀民在他另一边蹲下:“所以这个是真的?” “你没叫人掌掌眼?” 张怀民:“他的东西我知道真假也没用。” “你们爷俩还分这么清啊?” 张怀民笑道:“我和笑笑双职工,也不需要他卖这个补贴家用。” 主任想想他收藏的那些宝贝,妻子也没叫他卖过,只嫌碍眼,“也对。你俩只有一个团团,那个年代顿顿吃肉也花不完。” 团团好奇:“伯伯,真的假的?” “跟瓶底年代一样。” 团团:“是不是很贵?” 主任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你爸说你买了一堆?” 团团脸色微变,瞥一眼他爸,瞎说什么啊。 “在哪儿?给我看看。” 团团想想他刚刚随手关上了柜门,“在我书房。” 何敏不禁说:“我知道,团团搬过来那天还送给老周家大孙子一个小乌龟。我家那口子说是招财龟。” 主任也想起来了:“是不是还送那谁的闺女一个铜做的喜鹊登梅,送给小乐一个铜马?铜器我不懂,我感觉至少是民国时期的东西。”说完就迫不及待地叫团团带路。 团团打开书房门,他看到书架上摆了十几样,有的看起来像假的,可上面包浆了,他也说不准是民国还是更早以前的,有的看起来像清末的。 : 这位有些失望,都不如瓶子珍贵。忽然目光停在团团书桌上,拿起砚台,张口结舌:“你——”想起昨天下午跟几个老同事在小区里聊天,“前几天写春联用的是这个砚台?” 团团点头:“是呀。我用了十几年。小时候练字,我妈妈买的。” “这才是老物件!”主任拿起木雕笔筒,“这也是。那些破烂你摆那么好,好东西你就这么随便放?简直,简直——我要被你气死!”气得直跺脚。 张怀民没眼看,这是在会上严肃认真的主任吗。 主任看着半开的抽屉,见里面还有几块墨条,拿起其中一块闻闻,再看到用了一半,眼前一黑:“收起来。都收起来!去文具店——想用这样的去琉璃厂淘一套新的!” 苏笑笑看向张怀民,眼睛撇一下书房。张怀民瞬间想起十五年前他家买房子时前房东留下几柜子“破烂”。对有家底的人而言,清末甚至乾隆之后的东西都是破烂,所以留给他们毫不心疼。 现在世道好了——乱世黄金,盛世古董,在现在人看来可能都是宝贝。张怀民笑着微微摇头。苏笑笑明白他的意思,团团房里这几样已经够打眼,那些破烂无论真假都不能告诉外人。 主任盯着团团收好就问:“还有什么?你小子简直有眼无珠!亏大家夸你聪明。” “您知道什么是飞行器吗?”团团问。 主任噎住。 何敏打圆场:“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也别怪孩子。在二十年前你说的这个瓶子都换不来十斤粮食,留着它有什么用。” 主任再次问他还有什么。团团指着书架一角,主任走过去抽出一本书,排板是竖排,有很多繁体字,“看得懂吗?” 团团:“有些字简化后没变,连蒙带猜差不多。” 主任又看几本,也是以前的旧书,对团团先前的话深信不疑,只因其中几本不是垫过桌子腿就垫过菜盆,这么不被爱惜的结局只会被当成废品卖掉。团团想一次找十多本,只能去废品收购站。 “这些书给我看看?” 团团点头:“你都拿去,随便看。” 主任被他不爱惜的德行气得呼吸一滞,想起书桌上的瓶子,“这个收好,不许用来插花!”想起妻子干的事,“更不许放鸡毛掸子!” 团团:“改天我画的图纸可以放进去吧” 他要说不行,一想团团花的肯定跟国防建设有关,便点点头:“只能放你的图纸!”说完放下书,又拿起瓶子打量一番,过了十多分钟,拿着十几本书回家。 何敏对苏笑笑解释:“他一看到这些东西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要是他在一线,别人投其所好,可能就进去了。”顿了顿,“不是他爱人看见就心烦,他的工资得月月光。”对团团说,“你信他的,好好收着。” 苏笑笑:“团团,你们卖过这东西?” 何敏想起先前聊到房子,不禁看向团团。 团团点头:“师大教授牵线,买家是自己人,没往外卖。” 何敏没听懂:“你们是?” 团团:“当时我跟朱红伟几人在收购站碰到这些,一人选了一样。我们当中还有一个 零花钱多,我们过生日的时候他又送我们一样。他自己也有几个。不过不知道真假,就没想过找人看看。” 苏笑笑明白了:“红伟家房子小,不好找对象,你们就选一样找人问问价格,感觉合适就卖了?” 团团点头:“找人看之前我们聊过,贵的话一人一套房,便宜的话钱平均分。大家都没意见。” 张怀民:“刚才提到师大,红伟出面找的他同事?” “对啊。我们又没有别的门路。”团团耸耸肩,“也许卖便宜了。管他呢。原本的目的达到就行了。” 何敏佩服:“你这孩子心态真好,难怪能跟几个同学相处那么多年。” 团团:“所以不算骗婚吧?” 何敏笑着说:“不算。”对苏笑笑道,“就明天。”想起团团的话,“你同学李小光也有房子?那个大学同学许小军呢?” “他也有房。他父母名下也有几套。以后最少会分他一套。您给他介绍对象啊?” 何敏笑着说:“你这几个同学我都见过。我看看。”原本来苏笑笑家跟做贼似的,现在觉着不用想方设法骗女儿,“团团妈,你问问时间,定好告诉我,我回去叫她把明天空出来。”说完就回家。 苏笑笑关上门,伸手揪住团团的耳朵:“这么大的事——” “妈,妈,我错了!”团团毫不意外,“妈妈,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张怀民拿掉苏笑笑的手:“房子都是小事。苏团团,我问你,房子谁出面买的?” 团团心说,难怪陈大勇能得领导器重:“担心给您添麻烦,钱也是从我账户上转出去的。” 张怀民挺意外:“这么周全?” “我二十四了好不好。”团团白了他一眼,一看到他妈伸手,慌忙后退。 苏笑笑:“我记得帮你付款的时候不是刚才那几样?” 团团冲爸妈招招手,打开书架底层柜子:“低调懂不懂?” 苏笑笑:“少了几样? “对啊。李小光他们的我叫他们拿回去了。这里全是我的。”团团关上柜子,看到碰乱的塑料直尺,抬手放瓶子里。 张怀民想说什么,见他自己都无所谓,便跟苏笑笑出去。 俩人坐下不到十分钟,那位主任又来了,身后还跟着俩人,其中一位是分管日常工作的领导。团团脸色大变,主任见状心里咯噔一下,不等团团进去就先进去,看到花瓶里的尺子,气得朝团团背上一巴掌。 团团摸摸鼻子,他刚才就是顺手。 主任递给两人:“你俩看看。” 两人点点头。 主任打开团团的抽屉,拆开先前包装好的砚台。两人又不禁点头。随后移到书架打量那些铜摆件。包浆的和看着很干净的几人吃不准。倒是两件点翠的,管日常的领导对团团说,“这个应该是明代的。你收好。” 团团:“您放心,不会当破烂卖了。” 主任想起什么:“团团给出去的喜鹊登梅像清代的。” 两人闻言又去那三家。 团团估计还会回来,没敢乱动他的那些摆件。果然过了半个小时,三人又回来,还有那几个孩子的长辈,手里都拿着团团给出去的东西,告诉团团是清后期的。 团团笑着说:“我书架上还有很多,留弟弟妹妹玩吧。” 众人看向张怀民。 张怀民笑着说:“他的东西他做主!” 那位主任不禁说:“我就说这孩子不知道东西珍贵,你们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众人跟张怀民寒暄几句便告辞。 苏笑笑透过窗户看到众人有说有笑走远:“苏团团,有你真是你爸的福气啊。” “这话我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啊?”团团到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拍拍肩膀,“张局,过来!” 张怀民给他一脑瓜崩。 第160章 又当叔叔没谈过恋爱的人懂什么日久生…… 何敏回到家她女儿出去了,儿子远在部队没回来,保姆也回老家,家里只有丈夫一人,便毫无顾忌地告诉他朱红伟有房,大三居,比女儿的房子大且装的好。 何敏的丈夫经常可以在报纸上看到房价以及房子广告,普通家庭买小两室都费劲,他第一反应就是:“哪来的钱?” 何敏先把团团捡漏的事说出来,随后又说:“我听团团的意思,他那里还有一两样。就算是假的,房子这事解决,他的工资也养得起家。” 何敏的丈夫这几年听说了不少事,也亲眼见过很多。八十年代末很多人把孩子送出国,有的十二三岁,有的十五六岁,十二三岁上初中,十五六岁上高中,然而成才的不足一成,只因离得远父母不在身边:“不能只看钱。在师大教书,孩子可以就近上学,学校也不错,他的时间宽裕,可以接送孩子,也可以给孩子辅导功课,完全不用你女儿操心。” “不是你女儿?” 张怀民的这位领导一想起闺女那些离经叛道的话就就疼,天天还浓妆艳抹,嘴巴涂的跟电视里的吸血鬼一样,“你看着安排吧。” 何敏叹气:“就怕人家看出她是个刺头,不想找她这样的。不行,明天跟她一块去,省得半道上拐去服装店打扮得跟鬼一样再把人吓跑。” 与此同时,团团给杨一名打电话,说他妈给朱红伟介绍个对象,不需要特别打扮,前几天来他家穿的那身就行,只是鞋和裤子换一下,明天下午两点咖啡厅。 杨一名挂上电话就去朱红伟家。朱大哥一听苏笑笑给介绍对象,叫他弟把头剃了。 朱红伟他妈慌忙说:“今天年初二。你舅舅没得罪过你!” “相亲是大事,别迷信!” 杨一名眼看母子俩要吵起来:“剃头三天丑,现在这样挺好,我回头帮他吹一下,不会遮住眼。明天上午再买一条新裤子和新鞋。” 朱红伟:“我有一双皮棉鞋,留着开会出差穿的。” 杨一名去他屋里翻箱倒柜,找出类似西裤的黑裤子,布挺厚,不是夏天的衣服,“这个裤子和皮棉鞋,再加上你那件羽绒服。不行,还是穿我的吧。你这个穿了几天都是味。” 杨一名跟他高矮差不多,羽绒服本来就宽松,胖一点瘦一点区别不大:“就这么着。晚上好好休息。” 朱红伟也不是第一次相亲,对此事看淡了。 翌日杨一名跑来他家,见他精神很好,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催他洗头。朱大哥赞助一 管鞋油。 值得庆幸的是大过年没有凶杀案,杨一名清闲,下午一点四十就陪他到咖啡厅。等了十多分钟,杨一名看到团团,叫朱红伟等着,他出去拦住团团。何敏见状就对闺女说:“进去吧。” 她女儿问:“您不进去?” “你又不是没见过。”何敏和团团进去了,但找个离他俩最远的地方坐下。 朱红伟看到面前暗下里,下意识抬头说:“你——”看清来人,惊得微微张口,顿时意识到什么。 何敏的女儿见他一脸震惊,确定老娘没有骗她,人家真不知道跟她相亲,她心里舒坦了。 心气顺了,又想着他是大学老师,跟平时接触到的社会人不一样,再加上他是张局看着长大的,何敏的女儿还记得不能给她老子丢人,便端着态度好好谈。 过了十多分钟,何敏兴奋地对团团说:“成了!” 团团低声问:“这就成了?” “以前叫她相亲,最多五分钟,不是她把人气走,就是人家把她气走。以前我觉得是她故意的。现在看是八字不合。”何敏冲服务员招招手,给团团和杨一名点几份点心,叫他俩带回去。她也带回去两份,随后三人悄摸出去。 苏笑笑晚上跟张怀民一块到家,看到餐桌上的点心,“有心情买这个,成了?” 团团点头:“米饭蒸好了,菜也洗好了,妈妈炒一下就可以吃饭。” 张怀民脱掉外套:“不是才见面?” 团团:“俩人聊的开心。” 苏笑笑:“之前见过,会不会当朋友闲聊?” “又不是所有感情都是一见钟情。愿意聊说明不反感,多处处不就是日久生情?” 张怀民:“没谈过恋爱的人懂什么日久生情。” “不用激我。”团团提醒,“你跟我妈相亲前也没谈过。张局那个时候二十七岁,我才二十四岁。”拍拍他的肩,“想带孩子就去领养一个。听说这年头孤儿院有很多小女孩,正好儿女双全!” 张怀民拍掉他的手:“没礼貌!” 团团不在意地飘去厨房,“妈妈,我切了一碟牛肉。” “过年几天没吃够啊?”苏笑笑边洗手边问。 团团:“带有牛筋的挺好吃。你放箅子上一下,牛筋变黏糊更好吃。”指着他准备的菜,“红烧鱼,溜肉段,酸辣藕丁,大葱炒鸡蛋。” 苏笑笑怀疑:“吃得完吗?” “我爱吃折箩行吗?” 苏笑笑:“反正我和你爸中午不在家,随便你怎么吃。” 张怀民:“加个紫菜汤。这么冷的天吃什么米饭,应该吃面。” 团团:“明晚你回来备菜?” 张怀民当自己没说。 汤喝完了,大葱炒鸡蛋吃完了,其他菜剩一半。苏笑笑折到一起:“牛肉和鱼肉放一起的折箩?” 团团点点头。 苏笑笑:“你是在单位方便面吃多了,还是大锅饭吃多了,越来越不在意?” “本来就挺好吃。我也是这两年才发现。” 以前物资紧缺,就是有剩菜也不可能剩几个。苏笑笑闻言点头,确实啊。“中午吃的什么?” 张怀民:“冰箱里连个碗都没有,显然是早上剩的。” 团团点点头,指着阳台:“又蒸几个饺子热一个豆腐粉丝馅包子。” 苏笑笑看看时间还没到七点,打算和面擀三剂面条,用食品袋分装。团团在他妈身边道:“你应该教张局和面。” 苏笑笑:“怎么不是你和面?” “我忘了。”团团看着阳台上有馒头包子和饺子,冰箱里还有几包面条,反而想念米饭,“明晚想吃什么?明早我去买菜。用我的补贴。” 苏笑笑:“你打小就嫌海鲜腥,家里有鸡蛋,冰箱里有猪肉排骨,还有卤牛肉,你说买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买啊。”团团关上冰箱,看到旁边还有一箱黄桃罐头,他打开一瓶倒入大碗中端去客厅,“张局,来一口。” 张怀民要看新闻,不想理他:“找你妈去。” “我妈晚上不吃凉的。”团团叉一块送到他嘴边,张局一脸嫌弃地张嘴。 团团啧一声:“还嫌我妈经常扫兴,你才是扫兴的长辈。” 张怀民没听清播音员说什么,眉头微皱,“你闭嘴。” 团团端着碗去厨房找妈妈。 翌日是周六,苏笑笑通常半天班,由于她现在是领导事多,还是下午三点多才到家。 过了十几分钟,房门被敲响,团团端着零食躲去书房:“问就说我不在啊。” 苏笑笑心说,你的鞋就在门外放着,说不在谁信。 打开门看到何敏,苏笑笑不意外同时不禁感叹,大院里果然没有秘密。她才回来多久,这就精准找上门。 何敏来跟苏笑笑分享她女儿答应处处看。 苏笑笑:“红伟那边我忘了问。他家没有电话,有电话的杨一名今儿上班。明儿我打电话问问。” 何敏:“你跟那边说清楚,我们家婚姻自由,他俩处得好就行。” 苏笑笑点点头,心说改天得见见那姑娘,究竟多难缠才把她妈急成这样。 谁也没想到第二天上午就看到,皮裤皮靴皮夹克,走起路来黑长直头发甩起来,说好听点叫“拽”,说难听点“头摇尾巴晃”,实在难以想象何敏能养出这样的女儿。 苏笑笑先前没认出来,要给许小军介绍对象的大姐出来扔垃圾,顺着苏笑笑的视线看去:“这是咱们院里何大姐的女儿。一天到晚瞎忙。算虚岁的话今年就三十了,也不找对象。你看她的车,哪个男孩子敢娶。” 苏笑笑看着她利落地登上大吉普呼啸而去:“听说开公司的,年初六就开门啊?” “听我儿媳妇说过年年初十开门。我经常在院里碰到她,她这么闲开公司能赚多少钱啊。” 苏笑笑:“不懂。” “团团的同学什么时候回来?我再给他介绍一个,是这院里的。” 苏笑笑:“听团团说他师母要给他俩介绍,团团不想找拒了。师母叫小军两个都见见。” “还是找同行好,能相互理解。” 苏笑笑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外面挺冷,我先进去了。”拎着菜到家就摇头。 张怀民以为团团回来了,勾头一看:“买的菜缺斤短两?” “不是。碰到先前要给小军介绍对象的大姐。” 张怀民无语:“还没死心?” “谁知道。我看到何大姐的女儿了,打扮的比明星还干练潇洒。跟何大姐的审美截 然相反,不怪她担心。我感觉那姑娘是去找红伟。” 张怀民:“红伟不在家。团团早上说他们今天打扫房子。” “她应该有呼机。真想交往会把呼机号给红伟。就算红伟忘了提醒她,一名谈过那么多对象也知道提醒他。”苏笑笑换上棉拖鞋,“不管他们,又不是小孩子。一个个能的买房都不告诉我们。” 团团中午没回来,苏笑笑刚把晚饭做好,团团开门进来:“妈妈!” 张怀民牙疼:“多大了啊?妈妈妈妈,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团团跳过来搂住他的脖子:“爸比?” 张怀民打个哆嗦:“——滚!” 苏笑笑乐了:“吃饭了吗?” “没呢。”团团脱掉羽绒服去洗手,“有没有做我的饭?” 苏笑笑:“做的多。你不是说爱吃折箩吗,晚上不回来就留你明儿中午吃。” “妈妈知不知道我中午在哪儿吃的?” 苏笑笑跟张怀民换个眼神,张怀民开口说道:“酒店。还是你何阿姨的女儿请的。” 团团震惊:“你你,你中午也在?不对,今儿周末,周末你不是不出去吗?” 苏笑笑:“你何阿姨的女儿开车出去的时候我们看到了。” “原来是猜的。” 苏笑笑问:“你有没有觉得她和红伟不太般配?” 团团点点头。 苏笑笑挺意外,她以为团团会说她老封建。 “太时髦。”团团摇头,“陈大勇经常到处飞,看见她都愣了一下。不过像她这样潇洒不羁爱自由的既然决定跟红伟处处看肯定心甘情愿。你就别担心啦。兴许年底就能喝上他们的喜酒。” 苏笑笑:“只怕闹出事来,以后我没法去你爷爷奶奶家。”不好意思见红伟的父母啊。 张怀民给她夹一块肉:“你儿子还没着落呢——” “张局,打住啊!”团团赶忙开口。 苏笑笑不禁笑了:“先吃饭。” 过了两天许小军回来,团团跟他一块回单位。这一走再来消息是三个月后,团团在电话那端特别兴奋地说:“妈妈,我毕业啦。” 苏笑笑道一声恭喜便问他要什么。 团团要电脑,叫他妈妈把钱准备好,他找师兄耿大宝拿货。 等团团有时间回来歇几天,离三伏天不到半个月。张怀民抽空开车陪他拿电脑。团团回来就打开风扇安装电脑。 张怀民把空调打开。 团团震惊:“我房间有空调?” 张怀民:“你妈心疼你。” “——妈妈!”团团往外跑。 苏笑笑递给他一盒冰激凌,团团一看是他在学校馋了很久的,抱住苏笑笑:“妈妈,我太爱你了!” 张怀民出来一把拉开他:“又是汗又是灰尘,你不嫌脏我还嫌脏!” 团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嫉妒妈妈对我好。” “我房间也有空调!” 团团噎了一下,忍着笑问:“张局,有没有可能你房间也是我妈妈的房间?” 张局朝他脑门上一下,拿走苏笑笑的冰激凌。苏笑笑气笑了:“幼不幼稚啊。”说完去厨房又拿一个。 苏笑笑再次从厨房出来听到敲门声,打开门一看,两个小孩三个大孩子,最大的不超过十六岁,“找团团啊?” “看到团团抱着电脑上来,非要过来看看。”何敏的声音从几个小孩身后响起,“他们父母不放心,我说我找你说点事,顺便陪他们过来。” 苏笑笑后退:“可以吃凉的吗?” “别给他们拿凉的。两眼一睁吃西瓜,有了钱就买冰棒。”何敏指着最小的那个,“前天晚上闹肚子,他爷爷奶奶吓得半夜没敢合眼。” 苏笑笑问团团:“要不要换鞋?” 团团:“不用。我待会打扫,进来吧。” 苏笑笑请何敏去客厅,找个果盘拿几样水果和几样进口零食送团团屋里,顺便把张怀民叫出来。 苏笑笑家的进口零食都是陈大勇孝敬的。他职位越高越得领导器重越认为不是团团拉他一把,他会成为他父亲那样的人,胆小怕事又喜欢自以为是。 苏笑笑也看出陈大勇心里有些缺憾,所以一千块钱以内吃的用的她照单全收。陈大勇也爱挑周末过来,张怀民在家,随便聊几句,他像有了主心骨再回家。 起初两次他走后张怀民嘀咕,“大勇是不是想托我办什么事,不好意思开口啊。” 陈大勇在军工单位,以他的人脉应该不用麻烦张怀民,苏笑笑就让他等等。后来发现他只是来坐坐送点东西,苏笑笑就当孩子回家看看长辈。 苏笑笑又找个小果盘拿几样水果和零食放何敏面前。 何敏抬抬手叫苏笑笑坐下别忙活。苏笑笑坐下,她就叹气。苏笑笑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吹了。 张怀民把冰激凌盒扔垃圾桶里顺便把儿子的房门关严实。 “团团妈,我,你别笑话我。” 苏笑笑点头,吓得冰淇淋都不敢吃了。 “我家那个不懂事的有了。” 苏笑笑没听懂。 张怀民也没听懂。 何敏见夫妻俩压根没往那方面想愈发羞于启齿,“就是那个了。” “咳!”苏笑笑被口水呛着。 张怀民赶忙过来拍拍她:“没事吧?” 苏笑笑缓过来不知道说什么:“嫂子,据我所知,红伟以前没有处过对象,有可能不懂。您女儿比红伟大两三岁,也不懂啊?” 何敏说起这事就来气:“她什么不懂?!她说有了就生,又不是养不起。就我瞎紧张!你听听这叫什么话!” 苏笑笑看向张怀民,我该附和几句吗。 张怀民:“现在问题出在哪儿?红伟不想结婚?” “不是。是,婚礼再快等结婚那天她也显怀了,这——我的老脸往哪儿搁啊。”何敏叹气。 苏笑笑松了一口气:“嫂子,先领证。对外就说早就领证了。谁还能叫他俩把结婚证打开啊。再说你女儿嫌暑假热寒假冷,平时红伟没空,一直没有挑到合适的日子。明年再办婚礼。” 何敏也想过:“人家信吗?” 苏笑笑:“红伟的房子早就好了吧?你把亲戚带过去,他们一看奔着结婚去的,就是猜到他俩后领证也不会说什么。要什么没什么才丢人。” 何敏仔细想想,她女婿在师大,房子不错,学校还分了宿舍,除了家境差点,样样拿得出手。话又说回来,跟她家门当户对的人家也不要她家那个不着四六的。 苏笑笑:“我下午去跟红伟的爸妈说一声,然后就叫他俩领证。你看呢?” “我看有什么用。得问问我家那个。”何敏叹气,“给你添麻烦了。” 苏笑笑:“好事多磨啊。” 何敏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到团团卧室门口推开门问几个小的:“回不回去?” 团团:“在这里玩吧。” 何敏为闺女的事心烦,闻言就把几个小的扔下她自己回家。 快到中午了,团团挨个把人送回去,回来手里拿着一个菠萝一个大西瓜。苏笑笑问:“谁给的?” 团团摇头:“我也不认识。我说不要,她们说别人送的,直接往我怀里塞。” “留你下午慢慢吃,我和你爸去看看爷爷奶奶。” 团团:“病了?” “天气热,问问要不要安空调。” 团团信以为真。 苏笑笑和张怀民见到罗翠红确实问了一句,罗翠红直接说他们有钱,热得受不了会买。俩人就去朱家。 朱父朱母看到苏笑笑一脸尴尬,苏笑笑意识到他俩知道。果然进去一问,三天前才知道,这几天愁的睡不着,怕未来亲家认为朱红伟蔫坏,再压着朱红伟的对象做手术。 老两口一听说姑娘愿意先领证,终于踏实了,直接说听女方家安排。朱父最后发话,小儿子没让他买房,当初买房给大儿子多少钱就给他多少钱。考虑到这几年物价涨了,再补一个金手镯。 苏笑笑:“红伟的嫂子知道这事吗?” 朱母:“知道。还说应该的。” 其实朱红伟的嫂子能这么痛快也是听说她未来弟媳家里不简单,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蠢事也只有陈家会做。 苏笑笑又问:“妞妞结婚时两家一块摆酒,这是分开还是一块?” 朱母真想一块办,又担心她家不长眼的亲戚没眼力见儿,“分开吧。红伟说他之前攒的钱留着办酒席。说起这事,真得谢谢你家团团。最近和他爸去他那儿才知道,家用电器都是团团掏的钱。” 苏笑笑:“不是。他们几个商量好的。您别有心理负担。要是决定好了,我就回去,女方那边还等着?你俩也别紧张,最快也要年后,可以慢慢合计。” 女方父母有了准话,朱家老两口就不慌了。 苏笑笑回到家属院就去何敏家。何敏一听说朱家老两口不偏不倚,就觉着这对亲家明事理。 虽然没有大学问,但人家不缺生活小智慧。何敏的爱人对素未谋面的亲家挺满意,便对苏笑笑说,等他俩领证就抽个空吃顿饭。 苏笑笑看向何敏:“那我等他俩的消息。” 何敏叹气:“我尽快。” 苏笑笑一走她就呼闺女滚回家! 这姑娘到家,何敏就拿着日历指着后天,“黄道吉日,你俩带着户口本把证领了。” 何敏和她爱人神色严肃,这姑娘觉着好汉不吃眼前亏,乖乖把证领了。 七月九号,周日,苏笑笑和张怀民陪两家人以及两个晚辈去酒店,这顿饭是陈大勇 订的,朱红伟不懂,他只管掏钱。 何敏和她爱人对午饭满意,无论他俩说什么,朱家都说好,搞得何敏不好意思说太多,总而言之,宾主尽欢。 年底团团再次出现,听说朱红伟当爸了,朝自己脑门上一巴掌。 张怀民心疼:“傻不傻?” “什么时候的事?”团团惊叫。 苏笑笑:“你买电脑那天你何阿姨说的。” “不是,我——我走之前还跟朱红伟一块吃饭,他竟然能忍住一声不吭?”团团气得跳脚。 苏笑笑:“未婚先育。他可以无所谓,总要为女朋友着想啊。以前那姑娘就经常被指指点点,这事再传出去,你何阿姨还敢出来买菜吗?东西买好了,你去吧。” 团团下意识问:“去哪儿?” “红伟家。你打电话回来那天生的。” 团团气得瞪大眼睛:“你当时就知道也不告诉我?是不是就我不知道?” “领证前只有双方父母知道。领证后大勇他们知道了,可是联系不上你。”苏笑笑道。 团团闻言舒坦了:“这还差不多。我给陈大勇打电话,跟他一块去!”摇头叹气,“我又当叔叔了。这一年一年,真快啊,张局也要老了!” 160-165 第161章 乌七八糟你怎么回来的? 张局问苏笑笑:“我不揍他是不是对不起他逮着机会就捎上我?” 团团慌忙躲回房间。 苏笑笑一脑门黑线:“出来给大勇打电话!你爸不揍你!” 团团打开一条门缝往外看。 张怀民很是嫌弃地啧一声就去书房。团团看到书房门关上放心了,去客厅给陈大勇打电话。 团团特意挑周末回来,因为他爸妈都在家。万万没想到周末也适合去朋友家。星期天陈大勇自然也在家,他新家有电话,接到团团的电话就开公司配车过来。 团团见他一个人过来:“你老婆没来?” “本来今天去我丈母娘家。我陪你去红伟家,她去我丈母娘家。”陈大勇的新房离他单位近,到他老婆单位也顺路,夫妻俩平时在新房,星期天去丈母娘家看孩子——先前苏笑笑提醒过他别叫孩子住新房,陈大勇就把孩子放丈母娘家。 刘美惠的父母退休后突然闲下来,舒服归舒服,但也有点生活没了重心的失落感,陈大勇把孩子交给他们,老两口辛苦,但忙忙碌碌也充实。 刘家父母这一代在血脉方面比较守旧,以前见人家带着孙子孙女很是羡慕,现在他们跟前也有个小的,老两口走到哪儿带到哪儿,陈大勇和刘美惠也放心老人带孩子。 团团和陈大勇到朱红伟家待一会就去对面李小光家。他俩来的不巧,正好碰到朱红伟的几个同事。朱红伟的对象刚生了孩子身体不舒服,朱红伟招呼同事,他父母照顾孩子,团团和陈大勇也不是外人,就让他先忙。 听到同事走了,团团和陈大勇才过去。孩子出生那天陈大勇来过,送上他老婆准备的礼物。这次单纯陪团团过来。团团想想他妈好像给过谁见面礼,直接问朱红伟:“我要不要给见面礼?” 陈大勇的孩子生的时间对团团来说不巧,等他见着孩子都过去很久了,苏笑笑替他送的礼物,他回来后就带点水果过去,因此当时没想到这一点。 朱母赶忙说:“给什么见面礼。你妈给过了。” “我妈给的什么?”团团好奇。 孩子睡在朱红伟对象身边,她对象拉开女儿的小手。团团惊了一下:“小金镯子?苏总舍得啊。是不是实心的?” 陈大勇朝他肩上一下:“看不起谁?” 朱母开玩笑:“不是实心的找你妈要个实心的?” “不是实心的我得数落她。”团团说得跟真的一样,朱母知道他大方,担心他真会要,赶忙说:“是的,是的,你妈妈一个月工资加奖金呢。” 团团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朱红伟叫他留下用午饭。团团摇摇头:“我才回来,身上都馊了,洗了澡回去宰张局。” 朱母不同意他回去,叫团团留下吃午饭,说话间就叫丈夫跟她去菜市场。团团一声“嗳——”没喊出来,老两口就拿着菜篮子出去。 陈大勇:“下午再回去吧。我送你,不耽误你晚上叫张局请客。” 话音刚落,跟难民似的李小光穿着拖鞋过来,有气无力地说:“下午回去吧。” 团团:“你最近去了哪个山头?跟被女妖精吸干了似的。” 李小光坐在客厅沙发上,对着主卧门口的两人说:“最近在外面带队勘察,刚回到首都的感觉跟从古代穿越回来一样。” 团团想说我去试飞基地待一段时间也不像你这样。想起保密条例,团团改成啧一声,又忍不住去卧室:“我可以看看吗?” 陈大勇问:“洗手了吗?” 团团去卫生间洗手回来轻轻碰一下小孩,忍不住说:“比你儿子软啊。是不是因为她是女孩?” 陈大勇很无语:“因为她小!” “好像是。我见你儿子的时候他都几个月了。她才几天。会不会碰坏啊?”团团担心,“我还是离远点吧。”嘴上这样说,双脚一动不动,“睁眼了吗?我听说小狗要几天才睁眼。” 陈大勇一把把他拉到门外:“那是小孩。胡说什么。” 团团:“可是她怎么不知道睁眼?” “因为她睡着了。” 团团:“我们说话她也能睡着?” “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们聊天也没耽误你午睡。”陈大勇对朱红伟的对象说,“别理他,小孩一个。” 小孩她妈不在意的笑笑,因为她听她妈何敏说过,团团看着不小了,还跟小孩一样,大院里的小孩喜欢找他玩,他在家张嘴爸爸闭嘴妈妈,跟个大宝贝似的。 陈大勇担心团团闹笑话,问朱红伟:“有吃的吗?” 朱红伟笑着去厨房,拿一盒牛奶一盒罐头,又端一碟水果。李小光起身接过罐头,使唤陈大勇拿勺子。 陈大勇把勺子递给他忍不住唠叨:“你家没有?” “你俩刚才去了,有什么?”李小光一边开罐头一边问。 俩人见他在屋里睡觉就没到处走动,坐在沙发上闲聊,一听到这边有人出来,他俩就过来了。 李小光见他俩真不知道:“我那边除了客厅就卧室东西齐全。厨房还是你们原先布置的那样,我没开过火。”没时间开火是其一,其次他不会做饭。他倒是会摊煎饼,可摊煎饼要准备很多东西,他懒得准备。 要不是为了休假清净几日,他连卧室都懒得布置。 朱红伟把三个朋友安排好就回卧室。他对象见他又进来就叫他出去。朱红伟就说:“不是外人。我在屋里你有事喊我我能听见。” “我只想睡觉。”说到这里又想爆粗口,怀孩子的时候折腾她,生完了身体更虚,导致她一直以为是个小王八蛋。这几日经常忍不住看看,确定是个姑娘又觉得被调换了,姑娘怎么可能那么能折腾。 她把她的怀疑说给她妈听,何敏不客气地说:“像你!” 团团一个香蕉没吃完,门铃响了。陈大勇把朱红伟叫出来,“又是你同事啊?我们去书房。” “不是。”朱红伟打开门愣住。何敏不禁问:“不认识了?” “不不是,您请进。”朱红伟没怎么去过他岳父岳母家,毕竟没有举行婚礼,结婚证也是仓促办的,跟她不熟见着她就有些手足无措。 团团听到熟悉的声音看过去:“何姨?”见她身边还有一个赶忙起身,“伯伯?” 老两口愣了一下,何敏到客厅才反应过来:“团团什么时候回来的?早上买菜还碰到你妈,怎么没听她说啊?” 团团:“今早刚回来。” 何敏的爱人不禁问:“也没回家休息?” 团团点点头。 老两口很是欣慰,也不去看外孙女和闺女,坐到沙发上嘘寒问暖。 朱红伟倒两杯茶发现人家没空理他,他挠挠头回卧室。陈大勇和李小光相视一眼也移到卧室。朱红伟他对象小声说:“是不是跟见着亲儿子似的 ?” 三人一起点头。 过了十多分钟何敏的爱人发现很多问题团团没法回答,不是他不懂,好像因为保密不能说太多,见他因此为难,就起身去看看外孙女。 何敏见外孙女的皮肤比前几天好看,对闺女说:“过几日就好了。不许再嫌她丑。你刚出生时才丑。” 老两口待了一个多小时就走了。不是不想在闺女这里,主要因为朱家父母见着亲家拘谨。何敏讨厌仗势欺人的人,对朱家父母的谨小慎微满意,但跟他们在一起也放不开,与其双方都不自在,干脆避免接触。 如果让何敏再选一次,还是选择跟朱家结亲。何敏和她丈夫也没想过找门当户对的。闺女从商,儿子不在公安系统,只有女婿能用到何敏丈夫的人脉。当官的女婿过几年跟闺女离婚,闺女只能哑巴吃黄连。找个朱红伟这样的,一家子把闺女当公主伺候,因为工作性质朱红伟轻易不敢乱来。 朱家的表现也证明何敏没选错。 就在何敏的外孙女出生前一周,大院里也有个姑娘生个闺女,她妈从医院回来看到何敏想起她闺女也快生了,就跟她聊孩子的事,说亲家那边几个闺女只有一个儿子,现在她闺女生个闺女,亲家好像不高兴。 这两家门当户对,两家儿女还没结婚就亲如一家,可不像何敏跟朱家父母那么陌生。何敏以前还跟丈夫聊过,她和亲家大概不永远不可能像一家人。 何敏听了那家人的话也有些担心,所以闺女去医院那天她全程守着。护士出来说大人小孩都没事,朱家父母就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没问是男孩是女孩。 何敏的闺女出来,老两口才想起问男孩女孩。听到女孩,老两口也没变脸。看到了何敏,怕她多想,欲盖弥彰地补一句“男孩女孩都一样。” 何敏从医院回来告诉丈夫,朱红伟的嫂子送的鸡汤,说了朱家父母的神色,她丈夫不禁说:“门当户对又怎么了。” 何敏一听这话也意识到别人也在丈夫面前说过,不应该叫闺女下嫁。 话说回来,老两口到楼下正好碰到朱母的菜篮子满满的,朱父还拎着一条鱼和一只鸡。何敏不禁说:“别给她吃那么多。” 朱父笑着说:“我们问过医生,月子里吃好喝好身体好。胖了不好看等把身体养回来再减肥。” 朱母解释:“红伟的几个朋友也在,这些菜不多。” 何敏想起大小伙子饭量大,便笑着告辞。朱母叫她留下来吃饭,何敏就把丈夫推出去:“还没上楼呼机就响了。” 朱家老两口信以为真,因为张怀民就挺忙的。 回到家属院,看到张怀民的车在楼下,夫妻俩互看一下就去张家。 张怀民躺在沙发上看侦探小说,听到敲门声就说:“请进,门没锁。” 夫妻俩进来,张怀民慌忙坐起来倒水:“什么风把您二位吹来了?” 何敏的丈夫看着张怀民的气色和神态不禁摇头,也没比他大几岁,怎么一个像中年人,一个就是年过半百的老人啊。 张怀民的这位领导是副部级,俩人其实没差多少,但他比张怀民大六七岁,于公于私都是他老大哥。张怀民不得不放尊重:“出什么事了?” 何敏:“没事,刚才看孩子碰到团团,团团这孩子才回来,你怎么也不叫他在家歇一天?” 张怀民坐下:“今天周末,他的几个朋友都休息,趁机聚聚。” 何敏的丈夫朝沙发上看去:“你还看这书?” 张怀民实话实说:“抓嫌疑人要想想嫌疑人怎么想的。很多难办的案子都是跟地摊文学学的。虽然大部分案件不是为情为钱就是为色,但也有些奇怪的案子。” 他领导不禁问:“我怎么听说以前你办案都是先排查?” “要先排查嫌疑最大的。如果像耙地一样耙了几遍,没有任何遗漏再用其他方法也不迟。”张怀民道,“虽然看这书,我还是坚信没有那么多高智商犯罪。智商高的人来钱快,何必亲自动手。” 何敏不爱听这些:“怀民,团团妈呢?” 张怀民:“她二大娘没了,刚才她堂弟过来找她,跟她堂弟烧纸去了。” 何敏怀疑她听错了:“她二大娘,你不去?” “团团妈也不想去。”张怀民怕他领导误会,“前些年当倒爷赚了不少钱,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后来火车大/劫案把他们吓得不敢干,又觉着有个当公安的亲戚好。团团妈懒得理他们,碍于她大伯和小叔还活着,对她也挺好,给两位老人个面子回去看一眼。” 何敏家也有这样的亲戚,可以理解:“我还想团团妈要是没事,下午去街上看看。” 张怀民:“她二大娘回老家安葬,她是去老家,大概要到下午才能回来。” 何敏看丈夫:“我们也回去吧。” 张怀民送两人到门外。 回来张怀民继续躺沙发上看书。 十二点多,张怀民饿了,打算看看有面条还是有饺子,苏笑笑回来了。张怀民有种不好的感觉:“你怎么回来的?” 苏笑笑:“小叔家买个面包车,我们坐面包车回来的。” “刘庄也没留在村里帮忙?” 苏笑笑:“我到村里看到刘荷和她的几个儿女,小婶说刘荷跟她丈夫正在闹离婚,她丈夫的相好的是我二大娘儿媳妇的堂妹。听说二大娘的儿媳妇叫她堂妹帮忙看店,刘荷两口子经常过去,一来二去偷偷好上的。我估计今天有的闹,这种热闹不敢看,除了小叔小婶和他们家老大两口子,我们都回来了。” 张怀民:“刘庄他姐和姐夫?” 苏笑笑点头:“刘庄的侄子侄女和他闺女原本放寒假在老家,也被刘庄弄到城里看店。可能担心几个孩子看到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学坏。” 第162章 繁忙的苏团团你确定是烧纸,不是去看…… 张怀民办案多年,见过太多情杀,对苏笑笑说的事心里毫无波澜,“这就叫乌七八糟?” “不愧是张局,见多识广!” 张怀民去厨房,“你别激我。要我说刘庄小心过头了。应该叫几个孩子在家看着他们打的头破血流,几个小的意识到滥情轻则打脸,重则伤及性命,以后别说跟他们学,遇到这样的事第一反应都是离得远远的。” 苏笑笑愣了一瞬,跟去厨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你只想到这种事丢脸。”张怀民打开冰箱拿出早上买的肉,“夫人,肉丝面?” 苏笑笑:“不会切肉?” 张怀民:“怎么做?” “我说你做。先切片再切丝。”苏笑笑看到篮子里的青菜,洗几棵小青菜,菜叶比较宽的用剪刀剪开,“你说都这么大岁数了,还离什么啊。” 张怀民:“爱她就要给她名分。你是不是乱七八糟的电视剧看多了,认为像他们这种情况越是喜欢越要把人藏起来?” “我又不傻。分得清电视剧和现实。生活中这种情况少见,可历史上多,哪个皇帝不是尽力给喜欢的女人最好的?”苏笑笑白了他一眼,“顺治上面有孝庄镇着,也是在他能力范围之内给董鄂妃最好的。我的意思刘荷的丈夫都五十了。” 张怀民:“不是四十多岁?我记得刘荷比你小几岁,她才四十出头吧?” “丈夫比她大几岁,四舍五入。他那个相好的只比我小两岁。” 张怀民:“四十五?也不老。她没有丈夫?” “有。”苏笑笑点头。 张怀民顿时有点好奇:“丈夫没闹?” 这倒把苏笑笑问住,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你说,不会是两口子合谋吧?” “刘荷家几套房?” 苏笑笑:“原先只有儿子的房子写的是儿子的名。小婶说她儿媳妇撺掇的,谁住的写谁的名,连闺女都落一套。儿媳妇生的俩孩子也有房。去掉这些,夫妻俩名下还有三套房。” 饶是张怀民有心理准备也有点吃惊:“那几年赚那么多?” 苏笑笑:“关键是她赚了钱就买房 。我觉得奇怪,以为她会把钱存起来或者买奢侈品。我问小婶她怎么想的,小婶说跟我攀比呢。听说我们家两套房,要把咱俩比下去。” 张怀民无语又想笑:“那个相好的家里几套房?” “一套农村自建房吧?有钱的话也不用给我二大娘看店。” 张怀民:“很有可能被你猜中了。即便刘荷答应离婚,只给他一套房,那个相好的儿子儿媳妇以后也可以把户口迁到城里。” “迁户口得俩人结婚吧?”苏笑笑问,“那女的丈夫不担心鸡飞蛋打?” 张怀民:“肯定不担心。我感觉刘荷的儿媳妇可能早就知道,或者她知道那女的怎么想的,她原先嫁给刘荷的儿子不就是冲房子户口钱这些?所以先下手把房子弄到手。给小姑子一套,一来显得她大方,二来小姑子帮她一起闹,她才有可能给她生的儿女各弄一套。” 听他这么一说,苏笑笑的好奇心被勾起来,“过了年咱俩一块去村里给老人上坟?” 张怀民笑着去外面阳台上拿一把冻面条:“不叫团团去?” “团团不一定有时间。每次回来忙着呢。不是跟同学聚会,就是去他师兄家。上次回来还念叨不巧,没有赶上他大娃哥哥休假。”苏笑笑想起一件事,“我买好纸钱了,下午去给我爷爷奶奶烧纸吧?” 张怀民下午没事:“行!” 午饭后,张怀民开车载着苏笑笑去墓地给苏家老爷子老太太扫墓。 俩人回到家看到团团,张怀民朝他脑袋上呼噜一把,“怎么回来这么早?” 团团烦的拨开他的手:“干嘛啊。” 苏笑笑:“红伟没空理你?” 团团:“他爸妈都在,不需要他照顾小孩,但是他可能怕他老婆在屋里无聊,总忍不住进去看看她,问她需要什么。我们见他来回走动挺累的,就说去找杨一名。” 苏笑笑:“那你怎么没去?” “杨一名在局里加班。”团团想说爸爸不知道吗,忽然想起刚发生的案子不会那么快递到部里。除非是震惊全国的大案要案。 苏笑笑问张怀民:“你要不要打电话问问?” 张怀民:“局里有咱家电话号码,有事会给我打电话。没打过来可能就是到了现场就能锁定嫌疑人的凶案。” 团团好奇:“这种情况也要验尸?” “当然要验。如果上面有两个人的痕迹,前一个只是把人打伤,后一个人发现他失去反抗能力才决定杀了他呢。”张怀民道,“身上有伤不等于是致命伤,也有可能是中毒。” 团团不感兴趣,拿起旁边电话。 苏笑笑顺嘴问:“又打给谁?” “我大娃哥有呼机,我告诉他我回来了。” 苏笑笑:“人家有空理你?大过年不用陪老婆孩子啊?” 团团:“您说什么呢?” 张怀民拍拍苏笑笑的肩在她旁边坐下:“他大娃哥光棍一个。不然这小子好意思经常找人家。” “不是吧?他三十多了吧?”苏笑笑震惊,“他们那样的家庭不是二十四五岁就相亲结婚了吗?” 团团:“你俩别说话。” 张怀民摇了摇头,等他挂上电话才说:“他要是那么循规蹈矩的人就不是钟大娃。” 苏笑笑:“他爸妈——我忘了他兄弟多,结不结婚钟家老两口也懒得管。” 张怀民点头:“苏团团,你大娃哥哥有空吗?” “给我回电话就说明他有空。”团团呼十次九次石沉大海,他习惯了。他自己也忙,可以理解朋友跟他一样忙,“爸妈,晚上出去吃啊。” 张怀民:“你请客?” “必须你请!”团团说完回卧室,一会儿就拎着包出来,冲张怀民摆摆手。 张怀民装瞎,团团叹了一口气,移到苏笑笑身边,“妈妈!” “太阳还没落山,你自己去。” 团团搂着她的脖子撒娇:“妈妈——” “停!”苏笑笑推一把张怀民。张怀民无奈地看着团团:“您不是我儿子,是我祖宗!” 团团拽着他起来:“早去早回。” “先说好,我不等你。” 团团:“不让你等,你去订餐!” “这么冷的天,去外面吃什么?” 团团:“吃火锅。我在单位做梦都想这一口。” 张怀民被他说得心酸,把人送到澡堂门口就回来接苏笑笑,随后俩人去火锅店。点好菜张怀民看看还有时间,又去接儿子。 到澡堂门口三分钟团团出来。团团上了车就朝他爸肩上一下:“可以啊,张局。” 张怀民反手朝他脑袋上一巴掌:“没大没小!” 就这么个不懂事的差点把张怀民吃破产。张怀民结了账兜里还剩三块二。张怀民到车上仍然忍不住问:“苏团团,你是不是属猪的?” 团团:“我是属于爸爸妈妈的。” 张怀民顿时想给自己一巴掌。苏笑笑的鸡皮疙瘩起来了:“跟谁学的?” 团团:“我——” 张怀民打断:“不想出车祸就闭嘴!” 团团一人个人在后面宽敞,他倒下去:“我睡一会儿啊。” 到家他真睡着了。 张怀民拽着他上楼:“吃过就睡,真当自己是小猪啊。” 住在楼下的邻居也是刚从外面回来,见团团走一步慌三下:“喝醉了?” 张怀民:“困的。” 邻居不禁说:“真辛苦。”紧接着又问苏笑笑,“比我们还忙吧?” 苏笑笑:“可能吧。但没有你们的工作危险。” “我们还好。现在很多单位都配了防弹衣。”邻居打开门回头看一眼,正好看到团团揉眼睛,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团团这一觉睡到张怀民吃过早饭。张怀民看着他揉着眼睛出来:“你的饭菜在锅里。冰箱和阳台上有吃的。不想做就去你爷爷奶奶家。” 团团打个哈欠:“我妈呢?” “你妈刚走。她早上有个会。”张怀民把锅碗瓢盆放水槽里,“吃好了刷干净。别等你妈回来收拾。” 团团抬抬手:“啰嗦!” 张怀民朝他脑袋上一下,拎着公文包下楼。到楼下正好碰到几个下属,张怀民捎上他们一块去单位。 如苏笑笑所说,团团忙着呢,几乎没有在家吃过午饭。 今年春节和去年要说有什么不一样,就是今年把老两口接过来。前几天下雪路面结冰,老张走路大意把胳膊崴了。 张怀民乍一听到这事以为听错了,不应该是脚吗。原本应该是脚,可老张摔倒先撑地,腿脚没事,胳膊咔嚓一声要打石膏。 老年人伤筋动骨真要一百天。四合院那边早晚要去公厕离得远,张怀民就把他们接过来。 团团把房间让出来,老两口心疼孙子,说要是这样就不去了。幸好苏笑笑早就买了两张折叠床,一直在柜子里放着。 回到家苏笑笑就在书房铺床,然后教老两口用马桶淋雨。 罗翠红:“我们知道怎么用。” 苏笑笑怕她上了年纪忘了,又教他们用煤气。 老张吊着一条胳膊也不消停,听说大院里有乒乓球台,还有锻炼身体的地方,当晚就跟罗翠红下楼锻炼。 张怀民问苏笑笑:“要不要打赌?他俩最多住三天就要回去。” 苏笑笑:“为什么?” “你等着吧。” 三天没过完,第三天早上,罗翠红说她忘了亲戚不知道老张胳膊受伤,今年会过来拜年。苏笑笑只能把床收起来,张怀民又送他们回去。 到家正好碰到多年不联系的表弟,表弟想跟张怀民寒暄几句,恰好他的呼机响了。罗翠红见状就说:“快回去吧。” 张怀民到办公室才回电话:“你真是及时雨。” 苏笑笑:“我算过你最迟那个时候到家。真碰到亲戚了?” 张怀民“嗯”一声,“忙不忙?” “不忙。别忘了,这周日下乡烧纸。” 张怀民乐了:“你确定是烧纸,不是去看热闹?” 第163章 沾了团团的光我不信送不出去! 年初七,苏笑笑和张怀民吃完早饭团团还没起。张怀民推 开房门拍拍儿子的脑袋:“我们下午回来。要是赶不回来,你自己收拾啊。” 团团抬抬手表示知道。 明儿周一,团团要去单位。张怀民怕儿子为难,没问他去哪家单位,但见他一点也不着急,估计就在首都。不去外地行李少,张怀民倒也不用担心他一个人大包小包不好赶飞机。 如今座机电话在首都市很普遍,不止苏笑笑家有电话,刘庄家也装了座机,住在村里的刘小叔家也安了电话,方便跟儿女联系,所以不用刘庄跑过来问苏笑笑什么时候回去。 年初一早上,苏笑笑给她小叔打电话拜年,顺便说了一下初七过去。 这天正好周末,刘小叔就叫苏笑笑留下用饭。张怀民转正后还没有在老家吃过饭,虽然苏笑笑和张怀民不在意刘家凹的亲戚会不会私下里说三道四,可一想到他们只有团团一个孩子,将来难免要麻烦亲戚,不能在他俩这一代把路走窄了,苏笑笑就在电话里答应她叔,今年张怀民有时间。 张怀民等她挂了电话就问:“真不是为了看热闹?” 苏笑笑白了他一眼,等拜年的人都走了就催他回四合院。年初二俩人也没事,就和团团在四合院住到初二下午。 话说回来,难得休假,张怀民实在不想应付乡邻乡亲,所以十点多出发,路上人多,走走停停,十一点左右才进村。 刘小叔出去看了好几次,终于看到熟悉的车子,就跟前后邻居感叹:“我以为怀民又临时有事。” 他家前面邻居道:“团团他爸的工作谁说得准。我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事。” 刘小叔点头:“他和笑笑今天有空,团团又没空了。这一家三口一个比一个忙。” 后面邻居问:“团团该工作了吧?” “工作半年了。”刘小叔想说,谁也不知道他在哪家单位,突然想起儿子不许他碎嘴,“来了,来了。”抬起手里的拐杖同张怀民打招呼。 张怀民见状转向苏笑笑,“你叔怎么跟迎接新女婿似的?” 苏笑笑:“别瞎说。估计担心冰天雪地路上出事。” 刘小叔自打前几年修了新房,院门外就拓宽了,原先被粪池占一半,如今只有一小块,还加了盖,张怀民的车正好可以停在粪坑旁。 刘小叔看着苏笑笑下车就问:“路上是不是很堵?” 苏笑笑点头:“以前也没有那么多车。这两年我感觉私家车成倍增长。”说话间打开后门搬下来两箱水果。 刘小叔脸上高兴嘴上嫌弃:“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 苏笑笑:“单位发的。” 庄小婶从屋里出来:“留你们自己吃啊。” 苏笑笑朝张怀民看一眼:“他单位也发了。” 庄小婶:“给你公婆啊。” 张怀民把两盒点心递给她:“我弟和我弟媳妇单位也发了。” 张新民和王芳依然跟老人住一块,早上不用买菜,晚上下班回来就吃饭,虽然不如自己吃方便,可懒了多年的夫妻俩跟老两口喝白面汤都不想自己动手。不过他俩现在有钱也不会委屈自己,想吃什么就掏钱买,带回家跟老人一块吃。老两口喜欢吃,他俩就少吃两口,老两口吃不惯,他俩就多吃点。 每当吃独食的时候张新民就感叹,还是有个闺女好,不用看儿媳妇的脸色。 罗翠红数落他,“老了更舒服,病了都没人探望你。” 王芳听到这话忍不住后悔没有赶在政策下来前再生一个。张新民就说,“你大孙子是个男孩,我就不信他有时间伺候你大儿子。” 王芳一想到团团以前随导师出差连张怀民这个局长都不知道他在哪儿,反而又觉着一个女儿也挺好,想见随时能见到。 话说回来,苏笑笑看到大门上仍然贴着白纸,低声问她小婶:“是不是因为二大娘?” 庄小婶点头:“这里第一年不能贴春联,第二年贴紫色的,也有人说贴绿色的。过两年才能贴红。要是同族亲戚今年结婚,红纸把白纸压下去,明年就能贴红。”感觉外面冷,叫苏笑笑进屋。 张怀民也想进去,可乡亲们挨个给他递烟,他抬抬手叫苏笑笑先进去。 苏笑笑到屋里坐三分钟,听说她大爷身体不好,拎着一半礼物去探望她大爷。 看到躺在床上哼哼唉唉认不清人的人,苏笑笑吓一跳,怎么过个年他老十岁啊。 庄小婶见状低声说:“本来你大哥给他买的什么药,吃一粒好多了,看样子能撑三四年。还不是刘荷跟她弟媳妇吵的祖宗八代都出来了,你大爷嫌丢人,晚饭也没吃,第二天就病了。他也是想不开,侄女婿偷人跟他有啥关系。” 苏笑笑的大堂哥年前忙到年三十,年后初十开门,今儿还在家。听到他婶的话就忍不住骂他二叔一家老小,连死了几年的二叔也被他问候一遍。 苏笑笑实在好奇:“后来怎么解决的?离没离?” 庄小婶:“离了。” 苏笑笑差点被口水呛着:“——年前离的?当时不是快过年了?” 庄小婶点头:“第二天就离了。” 苏笑笑的堂弟媳妇在院里嗑瓜子,听了这话立马进屋:“刘荷的儿媳妇真精。他们全家加一块都斗不过这个儿媳妇。幸亏这个儿媳妇是外地人,离了她儿子找不到更好的,不然把刘荷卖了刘荷还能帮她数钱。” 苏笑笑好奇:“怎么说?” 庄小婶顿时忍不住嫌弃:“这事我一想起来就恶心。都四五十岁了,还说什么爱不爱的,还说人家不图他钱啥玩意。刘荷的儿媳妇就说,那你把钱和房子都给我妈,我妈明儿就跟你离婚。刘荷的丈夫就说,都给她我喝西北风啊。这儿媳妇又说,给他一家店。” 苏笑笑:“店也值钱啊。” 她堂弟媳妇:“那小媳妇说的店是前两年,就是火车上出事后租的。刘荷的丈夫可能觉着他厉害,年龄又不大,有了店还能挣几套房,找几个人做个见证签了字第二天就把离婚手续办了。二大娘下葬那天他都没来。” 苏笑笑也没来,所以不清楚这些事,“听你的意思那家店不赚钱?” 她堂弟媳妇撇嘴:“以前做生意的少,卖屎都有人尝尝。现在满大街练摊的,我们去南方拿最时髦的衣服都不如以前好卖,就他,这辈子也赚不了以前那么多钱。前些天有人去我们店里买衣服,我说生意不好干,那人就说风口过去了。还说在风口上猪都能飞。” 苏笑笑:“也许 他有别的门路。” 她堂弟媳妇又说:“也要有本事才行。他初中没上完,给他一沓美元他能当冥币。” 苏笑笑乐了:“他那个相好的是不是图他的钱?” 庄小时:“不图钱图啥?图他喝醉了耍酒疯打人,还是图他儿子女儿一大家子?你看吧,回头那个女人弄不到钱把他撇下找别人,他还得回去找刘荷。” 苏笑笑的大堂哥见他爹总是想起来,就叫苏笑笑和他小婶出来。庄小婶见老大出气多进气少还不消停,叫苏笑笑去她家。 前后邻居还在庄小婶家门口跟张怀民寒暄,庄小婶就叫张怀民进屋,理由是天不早了。 话音刚落,村里的大公鸡叫了。村民一听这声音就意识到该洗菜做饭。 庄小婶到屋里十多分钟,起身叫她大儿媳妇去厨房搭把手,然而刚出堂屋又有人上门。庄小婶打眼一看,其中一个正是跟钟二娃学做衣服的小子,南方鱼虾多,在工厂吃的好,现在比他表哥还高。 庄小婶迎上去:“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小子的舅舅说:“到家那天正好二大娘下葬,没好意思过来。听说团团的爸妈来了?” 庄小婶:“在屋里。进屋——”看到那小子手里拎的东西,“这是干什么?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那小子的舅舅打断:“南方的橘子。总共不值二十块钱,就是从南边拎过来麻烦。” 庄小婶一听只是水果,就放爷仨进去。三人进屋就把两箱水果递过去。苏笑笑指着墙角的水果:“我从家里带的。” 那小子的舅舅说:“您的是您的。” 苏笑笑接过去:“那回头带回去尝尝。”随即叫几人坐下。 几人跟刘小叔家离得近,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彼此很熟悉倒也没客气。那小子他舅坐下就夸他在那边干的不错,现在可以自己设计衣服,明年再干一年就能在街上买一套商品房。后年找个对象,他也算对得起他死去的妹妹。 这话刚说完,那小子就说他过几年再找,他老板三十多了还没对象,他不急。 张怀民:“别跟你老板学。他四十岁也能找个二十岁的名牌大学生。” 庄小叔闻言不禁问:“人家图他啥?钱啊?” 张怀民:“他家不止有钱。”朝钟二娃的徒弟看去,“你老板他爸现在是不是副司令?” “我没敢问,可能吧。”钟二哥的徒弟一直有点怕他,也可以说是敬畏,或者说当成长辈一样尊敬,所以无论工作的时候还是私下里都不敢瞎打听。 这小子的舅舅惊呼:“你老板家这么厉害?!” 张怀民:“年纪轻轻做那么大,背景不够硬早被人算计没了。要是不如他聪明,算计不过他,也可以直接抢。” 庄小叔:“不是说南方做生意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张怀民:“他就像抱着金子在闹市的小孩。南方营商环境好,也有心术不正的。人家那些做生意的,哪个不是三四十岁,结交了很多人。钟二娃干了十年才三十出头。” 钟二娃的徒弟点头:“我们那边的老板都没有我师父年轻。去年市里组织企业家开会,我师父在那些人中间就像鹤立鸡群。” 他舅瞪他。 苏笑笑:“在这里说没事,到了那边不能这样说。” 这小徒弟点头:“我都没在我师父面前说过。这是第一次。” 他舅仍然不放心:“你没什么学问,走到现在不容易,不能坏在这张嘴上。” 庄小时在门外摘葱:“孩子在南方那么多年什么不懂啊。回来过年就让他轻松几天。早些年让他说他都不会说。” 他舅一看庄小婶开始做饭,赶忙起身告辞。想起少点什么又停下:“团团没过来?” 苏笑笑:“他的单位跟私企不一样,假期少。” 那小子的舅舅听村里人说过,团团是造飞机的,闻言信以为真,“什么时候休假过来玩,咱们这里比城里舒服。” 苏笑笑点点头送爷仨到门外才回去。 张怀民看着两箱橘子道:“挺好!” 苏笑笑:“沾了你儿子的光!” 张怀民:“早点回去,给团团带点。” 刘小叔不禁问:“团团在家?” 张怀民:“我们出来还没起,在家补觉呢。” 刘小叔以为团团昨天加班很晚,不禁说:“真辛苦。对了,走的时候拿点鸡蛋,再杀一只公鸡带回去做给团团吃。” 苏笑笑:“他下午就要回单位。” 刘小叔感到可惜,看到他家冰箱:“放冰箱里冻着。团团总会回去吧?” 苏笑笑敷衍地点点头,等着她婶忘记。然而庄小婶听得一清二楚。从地里烧纸回来,庄小婶给她拿年前杀的大公鸡,又给她挑几十个鸡蛋和十个鸭蛋十个大鹅蛋。 张怀民看着鹅蛋就变脸。苏笑笑见状就说没人吃。庄小婶可不管谁吃,直接放车里。加上两箱橘子,后备箱满了。回去的路上苏笑笑不禁跟张怀民感叹:“这次没白来啊。” 张怀民:“哪次来没带点东西回去?鸭蛋和鸡蛋我们留一半,另一半给爸妈送去。” “鹅蛋呢?” 张怀民:“过去问问。” 到城里先去四合院,老张和罗翠红收了鸡蛋和鸭蛋不要鹅蛋,叫他俩带回去煮给团团吃。团团以前就嫌鹅蛋腥,他奶哄他吃了长个大高个,团团勉强吃点。现在跟他爸一样高,不需要补,团团看都不看。 苏笑笑不吃,张怀民不碰。苏笑笑就给朱红伟打电话,他老婆还没出月子,问他老婆吃不吃鹅蛋。 朱红伟的爸妈前些天买过鹅蛋,朱红伟和他老婆俩人一口没吃完。苏笑笑一听朱家不要,不禁说:“我不信送不出去!” 到楼下正好碰到要给许小军介绍对象的大姐看着孙子玩:“嫂子,您孙子吃鹅蛋吗?” “你买的啊?” 苏笑笑:“上午回老家烧纸,老家人给几个。我要煮两个给团团带去单位,团团怕同事说他是小孩子,说什么都不要。我和怀民吃不惯。” “那给我们两个。也不知道他吃不吃。他要是不吃,就给我爱人吃了啊?” 苏笑笑点头:“不浪费就行。”说完上楼挑俩大的。团团在客厅整理他的包裹,见状问:“就送出去俩啊?” 苏笑笑把刚才在楼下说的话告诉团团:“别穿帮了。” 团团摇头:“您可真是,不吃还要人家的东西。” 苏笑笑:“说不定你小姥姥给我就是叫我给邻居。”看到张怀民拿钥匙送儿子,“你不会一走就是一年吧?” 团团:“怎么可能?我都没带春天的衣服。放心好了,我就是出走两年,您也是我妈。” 张怀民朝他背上一下:“别贫了!” 一个月后团团没有出现,倒是许小军回来一次,拿走团团春天和夏天的衣服,又拿走一沓新袜子和新内裤,这些是张怀民跟苏笑笑一块上街给他买的。 团团再次出现夏天快过完了,黑了也瘦了。苏笑笑怀疑他最近在没什么树的飞行基地。不过苏笑笑没问他怎么跟难民似的:“这次回来是年假吧?” 团团点头:“妈吗有没有年假啊?有的话你也请假,咱俩旅游去,不带张局。” 张局从卫生间出来,团团从沙发上跳起来:“你在家?今天不是星期天?” “现在是晚上六点二十!”张怀民指着手表。 团团看到外面天大亮:“忘了你下班了。我,我去卧室换衣服啊。”说完转身就跑。 第164章 团团的愿望你一拍我爸,他就知道你叫…… 团团在家过完年假赶上许小军放假,但他只在苏笑笑家吃一顿午饭就回自己家。苏笑笑跟张怀民打赌,许小军谈对象了。 周六下午团团回来,苏笑笑问起他这件事,得了团团一记白眼。张怀民朝他脑袋上一巴掌:“哑巴了?你妈跟你说话没听见?” 团团捂着脑袋回答:“怕你给他介绍对象啊。” 苏笑笑:“我?我什么时候说过给他介绍对象?” 团团:“就是怕你给他介绍啊。” 张怀民:“你妈在小军眼里就这形象?” 团团:“事实上我妈没少掺和这些事,不能怪小军误会。许小军也是不希望我妈左右为难。” 苏笑笑:“有喜欢的人吧?没有的话见见又有什么?” 团团坐直:“你别说,真别说——许小军这会儿应该在家,我去看看——” 张怀民一巴掌拍在他肩上把他按回去:“几点了?” 团团朝墙上看去,快七点了,“这么晚天还没黑啊?我以为才五六点。” 苏笑笑:“明儿再去。想吃什么,我去做饭。” 团团起身:“我给你搭把手。”到厨房跟苏笑笑商议,想请朋友来家里玩。 苏笑笑想想团团有哪些朋友:“大勇周末带孩子,红伟周末也要陪孩子,一名可能要加班,小光他,听你爷爷奶奶说他爸妈看着大勇、红伟都有着落忍不住着急,天天给他张罗相亲,你打算请谁来家里玩?” 团团:“我大娃哥哥光棍一个啊。” 苏笑笑摇头:“说得好像他有时间一样。” 团团:“还有我师兄,还有我开店的同学。” 张怀民倚着厨房门框说道:“苏团团,你这么无聊,我——” “不要说话!”团团知道他爸要说什么,“我就不找对象,一有空就回来烦你,烦死你!” 张怀民抬腿就踹,团团本能往他妈身边躲 。苏笑笑差点切到手,团团见状顿时不敢蹦跶,“妈妈,你看我爸!” 苏笑笑:“他都五十多了,你还怕他?” 团团小时候跟张怀民练过几年,自打读研忙得晕头转向就把以前学的那些招数忘得七七八八,这两年缺乏锻炼,骨头都生锈了,他爸一个打他仨跟玩似的,他敢不怕吗。 团团:“你不要激我,这招没用啊妈妈。我是觉得每次见着他们都说请他们来咱家玩,可是这么多年就没有兑现过。我现在不算忙还有时间,以后就算都在首都,也有可能过年都见不着。” 苏笑笑:“也许你那些朋友,比如你师兄,还有你大娃哥哥其实并不在意这些。” “可是,我,每次见着他们就匆匆说两句话,感觉少点什么。” 张怀民:“失落啊?” 团团:“说不上来。” 张怀民前几年没少借钟家行事,仕途顺利也是一直被认为他上面有人,而他自打从岛上出来,不但没有回去过,跟那边也没怎么联系,于公于私确实应该请更生吃饭。可更生在外地为人民服务,过年期间都要下乡走访,除了每年一次的全国代表大会,他哪有时间回首都。更生和钟大娃好的穿一条裤子,苏笑笑觉得请钟大娃也一样。 就像团团所说,现在他光棍一个来去自由,过几年有了牵绊,即便钟大娃想出来透透气也脱不开身,好比现在的朱红伟,他老婆公司一忙,他下课就要往家赶。 苏笑笑:“那你联系,提前告诉妈妈,妈妈给乡下打个电话,请你小爷爷买几只养在山上的鸡和鸭。再买些无污染无农药的水果蔬菜。” 团团看向张怀民。 张怀民挑眉:“需要的话我可以加班。行吗?” 团团不禁把脑袋埋到妈妈肩上:“那多不好意思啊。” “没看出来!”张怀民没好气地说。 苏笑笑:“你怕同学朋友在张局面前放不开手脚,你把他撵出去,谁帮我切菜包饺子?” 团团忘了:“那就让他留下给妈妈打下手。” 张怀民气笑了:“我是不是要谢谢你?” 团团摆摆手:“咱爷俩谈谢就生分了。” 张怀民招招手:“你给我过来!” 傻子才过去!团团一动不动:“妈妈,说定了啊?” 苏笑笑点头。 团团的眼睛看向客厅的座机,可一看到他爸杵在门口,犹豫片刻还是没胆子过去。虽然他爸不会给他一鞋底,可一巴掌拍在脑袋上也疼。 晚饭后新闻也结束了,苏笑笑和张怀民不想看电视剧就去楼下走走。团团一个人在家没事就呼他的朋友校友和钟大娃。 计划很好,然而人家都没空。等人家有空,团团又没空。 秋去冬来一年过去,港城回归,李小光结婚了,苏笑笑她大爷坟头上都长草了,团团也没能把人凑齐。八月中旬,团团年假第一天一早起来就唉声叹气。 张怀民心烦:“吃不吃?” 团团赶忙去卫生间洗脸刷牙。等他出来张怀民的包子吃完了,鸡蛋也吃完了,只剩一碗滚烫的皮蛋瘦肉粥。 苏笑笑疑惑:“团团,你为什么非要把大家凑齐?就说你开服装店的同学,现在一间店卖流行服饰,一间私人定做工作室,我没记错吧?他和你二娃哥哥有得聊,跟你大娃哥哥在一起只会大眼瞪小眼。还有你师兄耿大宝,跟许小军在一块有得聊,跟你做衣服的同学聊什么?聊你同学十年前找他妈妈拿服装啊?” 此言一出,团团如醍醐灌顶。 张怀民瞥一眼儿子:“天真!” “我和妈妈说话,没有和你说话。”团团以前没有发现他爸阴阳怪气其实是嫌他碍眼,这几年意识到这一点就顶回去。不过爷俩也就动动嘴,都不舍得动真格的。 苏笑笑也看出他俩跟大猫逗小猫似的,你给我一爪子,我给你一下,所以就当什么也没听见。 团团偏头看向苏笑笑:“妈妈,我那个卖衣服的同学来咱家肯定束手束脚。你把那个房子,就是在小光楼上的,帮我装上电视机,再给我弄几床被子,要有被罩啊。再准备一些罐装饮料罐头八宝粥,以后我叫朋友去那边玩。” 苏笑笑:“要不要再买几个游戏机?” 团团高兴地连连点头。 苏笑笑好笑:“那改天你爸有时间,我俩出去看看。现在大件都是送货上门,你那边有电梯,安装也方便,回头叫小光和红伟帮你收拾收拾。” 李小光直到现在也没敢跟他爷爷说实话,他爷爷仍然认为朱红伟对门那套房子是他租的,不许他在租的房子里结婚,李小光的新房就设在四合院。 团团闻言不禁问:“他搬过去了?” 苏笑笑:“他上班都不用坐公交车,也不用骑车,凭这一点他爷爷也不好意思拦着他。” 团团发愁:“这老头,真是祸害遗千年!他多大了,有九十了吧?” 张怀民:“他只比你爷爷大几岁,你爷爷今年才八十三,他哪有九十。最多八十八。” “那也不小了。”团团叹气,“我真想诅咒他。” 苏笑笑:“我和你爸快迟到了。你收拾啊。” 团团无力地点点头。 然而苏笑笑和张怀民刚到楼下,家里电话响了。团团拿起电话就说:“苏总和张局不在家。” 电话那端传来罗翠红的声音,团团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诅咒别人会应验到自家人身上吗。团团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很是心虚地喊一声:“奶奶?” 罗翠红很意外:“团团?放假了?能在家待几天?” 团团:“奶奶找我爸爸还是我妈妈?” 罗翠红想起正事,“你在家就不找他们。小光他爷爷今早去了,你看你跟小光关系那么好,爷爷奶奶是不是要有点表示?” 团团震惊:“你你你,你说谁?” “小光他爷爷啊。”罗翠红说起小光他爷爷就有点伤感,可不是因为跟李家感情多好,而是近几年熟悉的老邻居一个接一个住进了骨灰盒,罗翠红忍不住担心她一觉不醒。 说起来要不是苏笑笑和张新民仔细,每年带老两口体检,老两口出来进去又很小心,很有可能走在苏笑笑她大爷前面。 团团一时有些茫然:“我——”怎么这么不禁念叨?李老头不是祸害吗?团团犹豫片刻仍然不知如何是好,“我打电话问问妈妈。你先在家,哪都别去。” 估计苏笑笑该到办公室,团团把电话打过去。苏笑笑告诉他跟他爷爷奶奶拿着纸过去看一下就行。 陈大勇和朱红伟都有呼机,团团呼一下他俩就去四合院。 今儿巧了,杨一名在家,吃过饭听说这事正准备给团团打电话,听到他妈从外面进来:“团团来了。” 杨一名跟团团去买两捆纸和两盘鞭炮跟罗翠红和他妈去看看。 照理说管李小光的人突然没了,他多少会有些失落,然而李小光只觉得终于可以自由呼吸。 杨一名能明显感觉到他没有一丝难过,拍拍他的肩:“你忍住。要叫你姑看见,有你受的!”顿了顿,“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手里有钱,他把你赶出去,你也能过得很好,你怕他干嘛?” 李小光:“心里的事。我小时候他一瞪眼,我一动不敢动。长大了哪怕我知道打得过他,也知道他不敢去我单位大闹,也不舍得把我的工作闹掉,可是他一大声嚷嚷,蛮不讲理,我还是不敢跟他对着干。” 杨一名:“那以后这边,就不回来了?” 李小光点头:“不想回来。你也搬过去吧。我听说这边要拆。” 杨一名想翻白眼:“咱们刚上初中这里就说拆,那个时候还不认识苏团团呢。都多少年了?照我看,越不拆越拆不起。” 团团从院里出来:“搬过去也方便。那边的学校不比这边差。我妈妈说我那个 房子她有空收拾一下。以后我也不用担心在那边呆太晚赶不上末班车。” 杨一名的房子跟朱红伟的一样宽敞,他父母加他一家三口住进去不拥挤,尤其他经常加班,家里只有三个大人一个小孩。杨一名道:“改天叫我爸妈过去住两天试试。他们可能跟你爷爷奶奶一样住不惯高层。” 团团:“那也把他们接过去住几天,四合院重新装修,安上抽水马桶和淋浴。” 李小光:“那院里院外的下水道也要翻修。这可是大工程。” 团团:“你爸的退休金够了。” 虽然李小光他爸的退休金不多,可李小光没叫父母买房,他爸这些年攒了不少钱。如果四合院重新装修,他也不用担心父母下雨天去公厕摔着:“回头我问问。苏团团,连你家的一起装修吧?” 团团:“我爷爷奶奶那里?也可以。回头叫他们去我叔叔家住几天。” 李小光这些年一直没有帮朋友做过什么,就是房子也没让他出面。李小光正好认识很多干工程的人,便把这事揽下来。 随后朱红伟过来,李小光把这事告诉他。朱红伟的父母如今在他那边,房子没人住也方便装修。李小光又一副都别跟我抢的样子,朱红伟就把房子交给他。 团团假期最后一天,几人把装修款交给李小光。 年底,团团和父母回到四合院,终于不用早上倒痰盂晚上拿着手电筒去公厕。 团团指着南边的卫生间问他爷爷:“方便吧?” 老张点头:“你不知道,这条胡同的人一看咱家装这么好,后来陆陆续续都装了。装的时候修了下水道,咱们这边的下水道都比别的地方干净。” 罗翠红忍不住说:“也是小光找的工程队负责。听说平时接的就是市里的大工程。” 团团:“方便就行,不用想那么多。” 话音刚落,苏笑笑呼机响了。坐在她旁边晒太阳的张怀民不禁皱眉:“苏总,今儿可是除夕!” 团团给他爸一把瓜子:“就是。比我爸还忙。” 苏笑笑:“我小婶。估计是大事。我回个电话。” 罗翠红朝张怀民身上一巴掌。张怀民进屋问问出什么事了。 团团见状眨了眨眼睛,看向他奶:“你一拍我爸,他就知道你叫他干嘛?” 上午十点,还没到准备午饭的时候,阳光正好,虽然屋里有暖气,张新民也在院里坐着:“你爸给你一巴掌,你知道为什么挨揍吗?” 第165章 出人命了他说最近休年假。你看?…… 团团尴尬又心虚地摸摸鼻子:“我去看看小姥姥找妈妈什么事。”说完三两步跑到屋里。 罗翠红见状不禁问:“我才发现团团的腿那么长。团团高还是怀民高?” 张新民:“你问我?我又没注意,反正都比我高!” 团团听了奶奶的话,又见妈妈没空理他,移到门边,“前几年我爸高,这几年张局上了年纪骨头缩了。” 张新民瞥侄子:“现在的你是真欠。”顿了顿,好奇地问,“还记得你五六岁的时候多乖吗?” 团团想也没想就说:“二十年前的事早忘了。”看到他妈挂上电话,便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出什么事了?” 张怀民盯着苏笑笑不容她信口开河。 今儿除夕,说出来晦气,苏笑笑不想提。可是丈夫儿子都看着她,不说只会让他们胡思乱想。苏笑笑叹气,“出人命了。” 团团没听清:“出什么?” 张怀民听得一清二楚,且他猜出事的不是刘小叔或者他的儿女,否则苏笑笑会挂断电话就叫他开车下乡。虽然苏笑笑和刘小叔一家的感情称不上很深,可这些年吃了刘家那么多鸡鸭鹅蛋,苏笑笑做不到无动于衷。 张怀民想起这些年经历的凶杀案,大部分是为钱为情:“不会是刘荷的丈夫出事了吧?” 苏笑笑震惊。 张怀民见状不禁摇头。 坐在门边的张新民闻言起身:“刘荷是谁?嫂子的堂姐妹?她丈夫被杀了?” 罗翠红一听这话赶忙过来,脸色都变了:“谁被杀了?” 苏笑笑:“出去说。” 罗翠红一动没动。苏笑笑到她身边安慰:“这事说来话长。您先坐下。不是我小叔那边,也不是我大爷那边。” 随罗翠红到门边的老张问:“你二大爷?他不是死很多年了吗?” 苏笑笑点头:“所以说来话长。”递给老两口两张板凳。 团团一听出事的是刘荷的丈夫顿时放松下来,还有心思宽慰爷爷奶奶:“你俩别着急,听妈妈慢慢说。” 苏笑笑从多年前她二大爷的两个女婿撺掇他往北边倒货说起,说到这一家子赚了不少钱,在城里买了几套房几间店面。刘荷跟她丈夫的感情一直不冷不热,以前为了跟刘家人一块做生意,再加上夫妻俩还有仨孩子,就一直凑合着过。 这两年儿女陆续结婚,刘荷有了孙子孙女,她儿子儿媳妇看店,她经常帮忙带孩子,她丈夫一个人守着一家店,有钱有时间就开始不老实。不知什么时候跟刘荷的弟媳妇的堂妹弄到一起。先前她二大娘死的那天,刘荷就跟她弟媳妇因为这事闹过。她大爷就是被这一家子气死的。 苏笑笑说到此朝张怀民看去:“他还说过像刘荷丈夫这样容易出事。我当时觉着不至于,那个男的想打刘荷都要找借口或者喝酒壮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真敢动刀子。” 罗翠红听明白了:“不是他死了?” 苏笑笑:“他把人杀了。” 老张奇怪:“那你小婶给你打电话——”看到张怀民,瞬间意识到什么。 苏笑笑顺着公公的视线转向张怀民:“小婶电话里说刘荷很有可能去找你,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团团不禁问:“找爸爸干什么?我爸还能把他捞出来?” 苏笑笑点点头。 团团惊叫:“她想什么呢?当公安局是咱家开的?” 苏笑笑:“这几年很多单位的名声不太好,以刘荷的脑子,可能认为有钱能使鬼推磨。” 团团不禁骂:“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她也不想想,她可以找我爸,她弟媳妇也能——等等,妈妈,你只说出事,刘荷的丈夫把谁杀了?” 张怀民:“她弟媳妇的堂妹,刘荷前夫的情人。” 苏笑笑微微摇头。 张怀民讶异:“不是?” 苏笑笑:“ 不是情人,俩人去年就领证了。死的确实是那个女的。她前夫被刘荷的前夫捅成重伤。家属找刘荷要赔款,说给了钱可以出谅解书。听小婶的意思刘荷的儿媳妇不同意,儿子也不同意,说杀人偿命,家属承诺什么都没用。刘荷指望儿子养老,不敢偷偷卖房给她丈夫赎罪,就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张怀民冷笑:“真敢做梦。不是,她前夫的店呢?” 苏笑笑忘了问:“我估计就因为这家店。我再打电话问问?” 罗翠红嫌晦气:“别打了,让你叔你婶好好过年吧。” 团团:“妈妈,打电话问问。奶奶,出了这种事,刘家没心思过年。你要是不信,过几天我去村里问问。” 听到团团的话,苏笑笑想起她婶的担忧:“你小姥姥说今年就别过去了,她给刘家长辈烧纸的时候会替我们解释,怕刘荷在村里堵我和你爸。” 张怀民:“你婶打过来主要说这事吧?” 苏笑笑点头:“就怕我们回去被刘荷堵个正着。哪怕大家都能理解,可被她一闹,我们有理也成了见死不救。” 团团知道人命关天的事不该幸灾乐祸,可是看热闹的心控制不住:“妈妈,我打电话问问。” 苏笑笑见他实在好奇:“就说我想知道具体经过,万一刘荷真去拦你爸的车,你爸也不至于一头雾水。” 张新民听糊涂了:“嫂子,大哥刚才提到前夫?都离婚了还管这么多?” 苏笑笑估计刘荷觉得他再不好也是她三个孩子的爸,“原来刘荷就不想离婚,被儿媳妇架起来,脑子一热办的离婚证。可能刚拿到证就后悔了。再说,死的那个女的是小三,刘荷可能觉得死了活该,她前夫不应该给这种女人偿命。” 张新民好奇:“大哥,这种会判死刑吧?” 张怀民:“如果是激情杀人,杀人后也没跑,又有经济纠纷和感情纠纷,死刑的可能性不大。大概是死缓。” 罗翠红忍不住说:“死缓也不轻啊。” 苏笑笑:“在监狱里表现好,死缓可以改无期,无期可能是二十年,六十五岁前能出来。” 张怀民提醒苏笑笑:“你说死者前夫重伤,如果抢救不过来,那肯定是死刑。不过他这种情况不会立即执行,也有可能改判。”看上团团挂了电话,“问清楚了?” 团团无语又想笑。 张怀民瞪他:“别卖关子!” 团团:“你这么会破案,要不你猜猜?” 张怀民瞥儿子一眼,猜猜就猜猜:“刘荷的前夫能把现任妻子捅死,又把对方前夫捅成重伤,说明事发时死者跟她前夫在一块。什么情况下离婚夫妻会在一起?” 苏笑笑:“离婚后还是朋友。” 张怀民点头:“可是不应该。死者出轨,死者前夫被戴绿帽子,俩人还能处成朋友,苏团团,说明什么?” 团团:“出轨总不至于是假的吧?” 张怀民:“出轨当然是真的。如果死者前夫一直知道这事,夫妻俩合谋算计刘荷家的钱呢?” 团团惊得睁大眼睛。 一直没开口的王芳被口水呛着,咳嗽了几声缓过来就问:“怎么可能?” 张怀民:“这种情况不常见但不等于没有。前几年我在市局办过一个案子,一对小夫妻专门挑有钱人下套。在意名声的就用仙人跳,不在意名声的土大款就由女方吊着对方,男方趁机把贵重物品拿走。其中一个受害者太要面子,给了钱还觉得不保险,就用老鼠药把那对小夫妻毒死。” 罗翠红也认为不至于:“笑笑的二大爷一家都有钱,那两口子真有这种想法,怎么不找笑笑的堂弟?” 关于这一点苏笑笑还真知道,她堂弟媳妇管得严,她堂弟手里没钱。这夫妻俩跟刘荷两口子正好相反。但凡刘荷手里有几万块钱,这次都不会先找儿子和儿媳妇商量。 苏笑笑还知道一点:“我那个堂弟媳妇厉害,刘荷外强中干容易对付。” 团团记得刘荷还有个妹妹:“刘荷的妹妹也有钱吧?” 苏笑笑点头:“刘荷的妹夫精明。死的这个女的敢算计他,我觉得她妹夫把人睡了,还能说成是这女的给他下套,他是受害者。” 此言一出,团团顿时明白死者为什么唯独看上刘荷的丈夫。 张怀民问:“是不是我和你妈猜的一样?” 团团:“不止。刘荷前夫有一张卡,刘荷说卡里有很多钱,也有可能没有那么多,那女的就对刘荷前夫说她收着,其实没过多久就转给她儿子。后来刘荷丈夫问起这笔钱,她胡搅蛮缠就是不给他。刘荷丈夫也没要。年前刘荷前夫为了多赚点钱,跟人一块去南方拿春装。可能不放心家里,比原先说好的提前两天,结果正好碰到那女的和前夫在他租的房子里。估计说了算计他的话,他一怒之下就把人捅了。” 张怀民看向他妈:“不至于?” 罗翠红无法想象:“现在的人怎么这样?” 张怀民:“少则几万,多则几十万,死者和她丈夫前半生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忍不住算计刘荷一家很正常。” 苏笑笑道:“不是我说她,也怪刘荷爱显摆。以前街上那么乱,天天金项链金耳环。后来当街被抢她才不敢在外面显摆。平时肯定没少跟自家人嘚瑟。死者以前给刘荷她弟看店,经常能见到刘荷,她跟人显摆一次,人家不在意,经常显摆,人家得有多大定力才能不动心。” 团团听了这番话暗暗提醒自己以后少嘚瑟。 老张不禁说:“公安能证明刘荷前夫的钱被转走,就算重伤的这个没过来,也不一定判他死刑吧?” 张怀民:“看证据。刘荷说她前夫气昏了头把人杀了,要是痕检专家查出是有预谋杀人,那肯定是死刑。以我对刘荷的了解,她不太可能说实话。” 罗翠红问苏笑笑:“真不用过去看一下?” 苏笑笑摇头:“不用。该做饭了吧?” 罗翠红准备了很多菜,见苏笑笑当真不在意,就和她去厨房。 翌日清晨,苏笑笑和张怀民跟去年一样先回家属院,待到十一点多再回来。 初一下午张怀民的呼机响了,苏笑笑和团团跟他一块回去。张怀民把他们送到家属院门口就驱车去单位。 过了十多天,刘庄打来电话——刘荷四处打听张怀民单位地址。刘庄的电话打到苏笑笑办公室,她挂上电话气笑了。晚上到家把这事告诉张怀民,他一脸无语:“四十多岁了,还这么不长脑子。” 苏笑笑:“会不会去你单位?” 张怀民:“我跟门卫说过,门卫知道怎么处理。这边的门卫还不知道吧?” 苏笑笑摇头:“她知道我们工作忙,不会来这里找我们。” 刘荷确实认为到单位能堵到苏笑笑和张怀民。张怀民单位门卫已经知道她找张怀民什么事,所以刘荷一说她是张局的堂妹,门卫就说张局出差了,连环杀人案,归期不定。 刘荷不信这么巧,她就在门外等张怀民。等了三天没见着人,不得不信。消停两天,她又去找苏笑笑。如今邮电局分成邮政部门和电信部门,苏笑笑是电信部门二把手,没有苏笑笑的允许,门卫不敢放刘荷进去,刘荷认为苏笑笑故意不见她,就跑回刘家凹找刘小叔做主。 刘小叔见她儿女都不管,就她瞎折腾,心里腻歪,没等刘荷说完就拿着扫帚把她往外撵。 庄小婶又对她说,不是苏笑笑和张怀民不管,是她不许他俩管这事。此话一出,刘荷没招,不得不等法院宣判。 洪水肆虐那段时间,刘荷前夫的事尘埃落定。 经手此案的分局局长开会碰到张怀民说起此事,张怀民才知道那个案子判了。 分局局长一开始不知道张怀民认识刘荷,刘荷跟办案刑警嚷嚷张局是她姐夫。刑警问上司怎么办,上司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就说该怎么办怎么办。案子送检,队长才跟分局局长说起这事。分局局长说他前些天见过张局,据他所知,张局夫人姓苏,这位姓刘,估计是什么远房亲戚,不用管她。 张怀民前些天确实在办一个连环杀人案,跟他早年间办的案子很像,当然公安认为外地人流窜作案,张怀民笃定是本地人干的。他在那边蹲了一个月把人抓个正着。 异地办案压力大熬人,张怀民回来瘦了一圈,整个人老五岁。苏笑笑看他这样顿时能理解名将怎么一个比一个短命。部里给张怀民几天假,苏笑笑天天早上去菜市场买许多吃的。 周五晚上团团回来,看到竹笋老鸭汤,红烧大虾和香菜牛肉,顿时气饱了。 苏笑笑假装没看见,给他夹一个大虾:“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天怎么有空回来?” 团团看到他爸鬓角有几根白发,不舍得不依不饶:“最近可以正常休息。对了,妈妈,前些天见着大娃哥哥了,他说最近休年假。你看?” 苏笑笑:“我最近也能正常休息。不出意外明后天我都在家。” “那我打个电话。”团团啃着大虾去客厅。 第166章 全文完 第166章 全文完咱俩也拍一张。 苏笑笑给团团盛一碗汤,张怀民掰个鸭腿放碗中,在客厅的团团看到这一幕给他爸个赞赏的眼神,张怀民见他这样拿起鸭腿放自己碗中,团团顿时急了,挂上电话跑到餐厅,“妈妈,你看他!” 苏笑笑无奈地问:“一只鸭子几条腿?” 团团想也没想就问:“你不吃啊?” 苏笑笑哑然,随即抬脚朝张怀民腿上一下, 示意他跟儿子学学。 张怀民把鸭腿放苏笑笑碗中,瞥着苏团团说:“你把对付我的机灵劲放在找——” 团团打断:“停!吃饭!” 苏笑笑好奇地问:“你大娃哥哥还是孤家寡人啊?” 团团点头:“大娃哥哥说他先回家待几天,他爸妈年龄大了,就算知道他俩好好的,有振兴哥照顾,他不回去看一眼总觉着不踏实。” 苏笑笑:“宋老师是不是才五十多?也不是很大。” 团团:“宋老师有心脏病啊。” 苏笑笑头回听说,记忆中的宋老师爽利干练,一点也不像病人:“大娃刚才说的?” 团团摇头:“不是啊。很早以前我在大娃哥哥家里玩,三娃哥闹腾,大娃哥哥叫他老实点,别打扰宋老师休息,不然修理他。我好奇宋老师是不是病了,大娃哥哥说他娘心口不舒服。心口不舒服不是心脏病是什么?” 苏笑笑:“难怪宋老师没要孩子。” 张怀民瞥向苏笑笑:“生不生孩子跟宋老师有没有病关系不大。你这样想就狭隘了。据我所知,宋老师没想过生孩子。为此钟——”不清楚大娃他爸现在的职位,“因为这事以前钟师长没少犯嘀咕。” 苏笑笑听了这话比她乍一听到宋老师有心脏病还意外:“我以为宋老师喜欢孩子。” “喜欢跟生是两码事。”张怀民朝儿子睨了一眼,“比方这小子,那么热衷参加婚礼,你让——” 团团再次打断:“爸爸,再这样这顿饭没法吃了!” 张怀民白了他一眼:“德行!” 只要能让他闭嘴,团团才不在意自己什么德行。 饭后团团就拿着球拍下楼。 傍晚团团在院里碰到朱红伟的岳母何敏,以前何敏打乒乓球是为了设计女儿相亲。后来发现每晚在路灯下打一会回去睡得香,这个习惯就坚持下来。时间一长她意识到那次团团陪她玩多累。何敏想试试她现在的水平,就对团团说她的球技比以前好多了。团团个小机灵立刻接话,饭后打一会儿。 苏笑笑看着儿子出去才意识到忘了什么:“你刚才跟他叨叨,害得我都忘了问大娃什么时候过来。” 张怀民:“你儿子又不是一去不回。待会再问也不迟。” 不到八点就睡太早,苏笑笑把厨房收拾干净,张怀民把客厅餐厅的地面拖干净,俩人就换上运动鞋下楼。 何敏对团团说,不要跟她客气,团团就不客气。刚开始几分钟团团手还没热,跟何敏有来有回。他身体热起来找到手感,何敏只能捡球。 何敏的爱人在旁边抄着裤兜起哄:“团团,你阿姨宝刀未老,你尽管放马过去!” 张怀民和苏笑笑在不远处听到这话停下互看一下。随即苏笑笑点点头,张怀民大步过去:“团团,热不热?” 团团想说不热,何敏抢先说:“我忘了团团上一天班该累了。怀民,你俩打。”随后把球拍塞给丈夫,“你老当益壮肯定没问题。” 苏笑笑乐了。 张怀民犯难,这让他怎么打。即便五年不碰球拍,这个领导也不是他的对手。何况前些天才跟团团打过几次,他的身体没有因为变胖而笨拙,球技也没退步。 不过这个领导没让张怀民等太久,他把球拍往球台上一扔,直接说:“我不行。团团妈,你陪怀民同志打一会,我在旁边看看。” 何敏难以置信,他居然直接承认自己不行。 脸皮薄的人可干不到副部级。可能早就因为一时未能破案被受害者家属骂到心理崩溃转行。也许被罪犯家属吓得不得不转行。 何敏的爱人看着她无法接受的样子,再次抄着兜移到一旁当观众。 苏笑笑会打羽毛球,团团上小学和中学那几年她经常陪团团玩。后来团团跟杨一名等人熟了,团团才不叫她陪练。苏笑笑不擅长乒乓球:“我没怎么打过。” 这位领导宽慰她:“又不是正规比赛。随便玩玩。” 何敏听了这话不乐意:“随便玩玩你让团团放马过来?” “又不是跟我打!” 何敏气的嗓子疼:“今晚你就在这里看着,千万别回去!” 苏笑笑把球拍递给何敏。何敏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我连儿子都打不过,还跟老子打?”感觉这话很冲,用手当扇子,“你俩玩吧。这天太热,打一会儿就一身汗。” 张怀民单手抄兜陪苏笑笑玩十来分钟就要跟儿子打。 团团暗暗哼一声,心说你想虐我还差不多。 张怀民正是打着这个主意。可他忘了团团有十年童子功——小学、初中加高中,父子俩你来我往,各不相让。 打了半个小时,苏笑笑看到团团的T恤湿透了,趁着张怀民落后一球叫停。 团团得意的摇头晃脑。 何敏原本还想问团团还不找对象吗。见他跟个孩子似的,立刻把这话咽回去。 十月中旬,也是中秋节后第一个周末,苏笑笑刚到厨房电话就响了:“张怀民,接电话!” 然而这么不客气也没人理苏笑笑。 电话铃又响一声,团团趿拉着鞋出来:“妈妈,关键时刻还是得你儿子吧?” “你爸呢?” 团团:“我听到开门声,估计跑步去了。你说他都多大了,有将军肚也正常,可他比明星还讲究,一有空就锻炼。身材保持那么好能当饭吃啊。” 苏笑笑怒吼:“接电话!” 团团赶忙抓起电话:“哪位啊?张局不在家,等他回来我——” “苏团团?” 团团呼吸骤停:“你你,我——” “今天在家吧?” 团团连连点头,意识到电话那端的人看不见,慌忙说:“有!这两天都有空,你你,你现在过来啊?” “现在还没吃饭。早饭后过去。” 团团有点不舍得挂断:“那,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 团团听到电话里传出盲音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挂上电话跳起来激动地大声喊:“妈妈!” 苏笑笑吓一跳:“你干什么?小心楼下邻居吼你!” “苏团团,是不是你?” 楼下传来吼声,“一大早不睡觉蹦跶什么?” 团团蹑手蹑脚跑到阳台回话:“抱歉,我太激动啦。” “去相亲啊?” 团团瞪眼:“相亲有什么好激动的。我大娃哥哥待会过来。我大娃哥哥终于有时间来我家玩。跟你说你也不懂!” 楼下被他吓到的邻居隔空指着他:“今儿我哪都不去,就在家盯着你,我看看你大娃哥哥是不是八臂哪吒!” 团团冲他哼一声,跑去厨房:“妈妈,我们一会儿去买菜,不,去乡下,乡下的菜新鲜干净,再买两只走地鸡。” 苏笑笑:“就这么高兴?” “你不知道,每次见着大娃哥哥我都说有空去我家玩。可是每次他有空我不是跟许小军去了杭城,就是跟导师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随口一说,一点也不走心。” 苏笑笑:“他比你大九岁,还跟你计较?” “他不计较是他大度啊。我不能因为人家不计较,就随意开空头支票。”团团抱住她的手臂,“妈妈,好不好啊?” 张怀民穿着拖鞋进来:“又缠着你妈买什么?” “我大娃哥哥待会过来。”团团撒手,冲张局抬起下巴,一脸傲娇。 张怀民哭笑不得:“几岁了啊?就这点事?怎么?叫你妈扫榻相迎啊?” 团团摇头:“这点小事何必劳烦我妈,我这就去收拾。”说完就去卫生间,随后又出来提醒他爸用完卫生间把窗户全部打开。 卫生间打扫干净,团团就去书房。书桌上有烟灰缸,张怀民被工作搞得心烦会抽一根。团团 拿出来倒了就去卫生间清洗。书桌收拾干净他就拖地,先拖书房后是卫生间。看到他爸要冲澡,团团气得瞪眼。 张怀民:“你给我差不多得了!” 团团把拖把给他:“用好了把地板拖干净。”随即收拾客厅阳台。闻到沙发布有味儿,团团拆了扔洗衣机里换新的。 苏笑笑端着早餐出来,听到洗衣机轰轰响:“真要扫榻相迎啊?” 团团:“大娃哥哥不在意咱家乱的像狗窝,我就不收拾了吗?” 苏笑笑不禁摇头:“先吃饭。吃过饭你收拾,我和你爸去乡下买菜,然后到大超市买饮料零食。” 团团看着他爸穿着拖鞋出来,走一步留下一个带水的脚印:“妈妈,你看,这么邋遢,你竟然能跟他一块过三十年!” 张怀民:“二十八年!” 团团噎了一下:“——重点是多少年吗?” 苏笑笑看向张怀民:“故意的吧你?一会你拖地我刷锅洗碗。收拾干净你开车,我们买菜。” 张怀民就是故意的,见苏笑笑认真了,不敢反驳。 九点多,团团把屋里屋外收拾干净,连鞋柜都没放过。他又把水果洗了,切块会氧化的先放着,西瓜、哈密瓜这些切块放冰箱。忙完这些发现时间太早,无聊地拿起电话:“杨一名,没加班吧?” 杨一名听出他语气含着激动:“什么事这么高兴?” “我大娃哥哥一会来我家。” 杨一名以前听团团念叨过几次,虽然只见过一次钟大娃,可他记忆犹新,除了钟大娃相貌好,让人过目不忘,还有是他的气质洒脱。在一个军人身上看到洒脱,而不是痞气,杨一名长大后越想越觉着记忆出错。 杨一名问:“欢不欢迎我?” 团团犹豫了。 杨一名气得吼:“苏团团!” “欢迎!欢迎!” 杨一名满意了:“这还差不多。我一会过去。” 随后看看头发,昨晚刚洗的,换上新衣服又觉着太隆重,又不是去相亲,就改成牛仔裤和休闲西装。 杨一名的妻子不禁问:“去谁家还用摩丝?” “只用一点,看不出来吧?苏团团小时候认识的邻居哥哥今儿去他家。”杨一名看到妻子眼中“就这?”的样子,“年轻有为,可以靠脸吃饭,也可以靠才华,偏偏选择拼命。”见他妻子糊涂,“现在是一名军人。以他的成绩全国最高学府的专业随便选,可他当年却选了军校。听说招生的老师至今都无法理解。” 杨一名的妻子无法想象,倒是可以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慎重:“中午不做你的饭了?” “晚上也别做了。”杨一名摆摆手,“趁着今儿都有空,我们晚上出去吃。” 前些日子天热,杨一名家老房子没有空调,他爸妈险些中暑,杨一名就搬到朱红伟家楼下。朱红伟的父母也在这边,杨家父母有人聊天就决定搬过来,电话自然也移过来。 杨一名到朱红伟家问他去不去。朱红伟也对钟大娃好奇。李小光觉着他们都去只剩陈大勇一个不太好就电话通知他。陈大勇对钟大娃还有印象,就说开车来接他们。 半道上陈大勇碰到“仇人”,踢过团团一脚的耿大宝。耿大宝是他老婆的少东家,陈大勇没法装瞎,只能靠边停车。耿大宝以为他周六还加班就说他挺忙。陈大勇下意识说去团团家。随即赶紧闭嘴。耿大宝一看有情况,打开车门坐进去:“聚会啊?” 陈大勇寻思着现在不坦白到了团团家耿大宝也会知道:“苏团团小时候苏阿姨工作忙,他星期天或者寒暑假没人带,又不想去邮局,就去邻居哥哥家。苏团团一直想叫这位去他家玩。阴差阳错就一直拖到现在。” 耿大宝好奇地问:“干什么的这么忙?” “跟您父亲一样。”耿大伯的父亲是军人这事他也是听他老婆说的。 耿大宝来了兴趣:“那我得见见。说不定还是我爸的兵。”随即叫陈大勇开车去他家。 陈大勇以为他要换一身衣服。其实耿大宝意识到空着手去不好,翻出两瓶酒和两条烟,随便找个黑色塑料袋包起来。 陈大勇接上李小光等人车里满了,好在后备箱空着,所以一人凑一百块钱买水果点心。他们几个要把耿大宝算上,耿大宝摆摆手,自己挑几样又把他拿的烟酒放里头。 陈大勇先前就想问袋子里装的什么,碍于跟他不熟没敢贸然开口。现在没了黑色袋子遮挡,他震惊:“你你怎么拿这么贵的?” “贵吗?”耿大宝下意识问。 陈大勇噎了一下,虽然不想承认,可是这两瓶酒和两条烟很有可能是耿大宝平时喝的抽的,“去张叔叔家,也还行。” 耿大宝就是想到不是去苏团团的新房而是去他家才想起带烟酒,“远不远?” 陈大勇:“不堵车十来分钟。也不知道那位来了没有。” 钟大娃跟张怀民和苏笑笑不熟,担心去早了大眼瞪小眼尴尬,十点半才开车出来。钟大娃离团团家比较远,陈大勇一行到小区门口他还在半道上。 团团看到他家楼下停了一辆车,打开门等着,陈大勇上来:“怎么是你?” 陈大勇停下,紧随其后的杨一名道:“先前给我打电话,我问我方不方便过来,他还犹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今儿相亲呢。” “我还用相亲?” 团团话音落下,楼下房门打开,先前被团团震醒的那位出来看到朱红伟等人很失望,因为都认识,随即看到个生面孔:“你就是那小子的“大娃哥哥”啊?” 耿大宝笑着说:“我是他同校师兄。” “你也是航大的?”这位很是意外,打量他一番,身上的休闲服看不出牌子,但明显比陈大勇等人的衣服看起来贵,“结婚了吗?” 耿大宝胡扯:“有对象了。” 这位领导毫不意外。 团团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来,确定没听错又惊又喜:“师兄?你最近也休息?” 耿大宝:“最近只是不需要加班。” “快上来!”团团前面带路。 杨一名扒着陈大勇的肩膀爬楼梯:“你说他欠不欠?” 陈大勇点头:“给他大娃哥哥个面子,等人走了再收拾他。” 团团回头白了他一 眼:“不用换鞋。” 杨一名顿时明白,嫌他脚臭。杨一名看到团团端出果盘,还是切好的,还有牙签,不禁捂着胸口:“陈大勇,我忍不住了,我必须揍他!没这么双标的!” 团团:“以前你们一个个在我家吃过多少顿?师兄说过我双标吗?” 杨一名张口结舌:“你你,你——” “你什么!”团团打断,又从厨房端个果盘,这次是香蕉石榴等带皮的水果,“你们吃这个。师兄,你吃这个。”把切好的瓜果递给耿大宝。 耿大宝乐了:“这么客气?这是把我当外人啊。” 团团下意识摇头:“没有。那你随意。”随即又忍不住去阳台往下看。 杨一名看向耿大宝:“你看,您一说不客气,他还真不客气。” 耿大宝对陈大勇口中的“大娃哥哥”愈发好奇。听到脚步声,耿大宝起来,结果是张怀民和苏笑笑,他肉眼可见地失望。 张怀民以为走错了,看到他身后的团团,再想想团团的高中同学他几乎都见过:“你是团团的师兄吧?” 耿大宝点点头:“叔叔阿姨好。” 苏笑笑带上门:“坐啊。不用客气。我们买点菜,你们随意,就当这里是自己家。” 张怀民的面相周正,苏笑笑的面容柔和,这对职位很高的夫妻看起来很好相处。陈大勇大马金刀地坐着一动不动也印证了这一点。耿大宝坐回去,拿个石榴掰开。团团跑去厨房拿个碗,叫耿大宝剥着玩。 张怀民和苏笑笑进了厨房不再出来,耿大宝问:“现在做饭?” 团团大声问:“妈妈,现在做饭是不是有点早啊?” 苏笑笑:“我们先把肉炖上。你要吃鸡,你爸要吃牛肉。我买了牛腩,番茄炖牛腩行吗?” 张怀民不由得说:“我吃又不是他吃!” 团团翻个白眼。 耿大宝想说什么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拿着石榴到厨房门口。张怀民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去:“要碗啊?” 耿大宝摇头:“不是。张叔叔,我突然想到你以前是军人,在哪儿当兵?” 苏笑笑:“在你爸隔壁岛上。” 耿大宝很意外:“苏团团说的?”他不记得他跟苏团团说过他爸是军人啊。 张怀民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前在西城分局,那边出个案子需要排查,查到你家,你奶奶说不出你爸在哪儿,后来虽然说了实话,我担心你奶奶胡扯,仔细一查你爸才知道我们以前还是邻居。” 耿大宝:“难怪呢。你有没有见过我爸?” 张怀民:“见过。但没说过话。” 耿大宝点头表示理解:“我爸现在也在首都。跟你年龄相仿,过几年你俩退休了,可以约上打球钓鱼。” 话音刚落,院里来了一辆绿吉普,团团二话不说往外跑。 杨一名翻个白眼,但他也好奇,跟着下楼。 团团先前跟门卫说过待会有个寸头过来,是他大娃哥哥,直接放行。所以钟大娃可以把车停到楼下。 杨一名到楼下就看到留着小平头身穿绿夹克戴着墨镜的钟大娃打开后车门拎出两包水果点心。 钟大娃转过身,李小光下来,惊得讷讷道:“我媳妇说,寸头才是检验男人帅气的标准。我一直当她胡扯。明明是职业滤镜。”顿了顿,“难怪苏团团对他念念不忘。” 朱红伟听不下去:“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念念不忘能这么用?” 李小光:“你不也念念不忘?” 朱红伟自打有了孩子,节假日能不出去就不出去。今儿杨一名一提钟大娃他就要来,正是对钟大娃好奇。 朱红伟无言以对。钟大娃笑了:“都是来接我的吗?这么大阵仗啊?” 团团不禁说:“大娃哥哥,你比之前又好看了。” 钟大娃毫不谦虚地转个圈:“是吧?我也觉得我越来越有魅力。” 住在团团楼下的邻居的女儿伸头看到宽肩窄腰大长腿,腰板笔直背不厚,跟他比起来让何敏赞不绝口的朱红伟像小混混。这位邻居的女儿看着他进楼梯下意识缩回屋内去开门。她妈问:“看什么呢?” “去看看苏团团早上念叨的大娃哥哥。身材特别好,可惜没看到长什么样。”说完又想开门。 她爸叫住她:“能让团团喊出哥哥,肯定比他大好几岁。朱红伟比他大两三岁,他也没喊过哥。三十多岁,条件好,怎么可能没对象。” 这姑娘一想也是,不禁倒在沙发上。 钟大娃三十多岁气质干净,跟意气风发的少年似的,正是因为未婚未育,一个人潇潇洒洒的。 耿大宝没下去,他什么样的优秀军人没见过啊。 听到上楼的声音,耿大宝去卫生间洗洗手,用崭新的毛巾擦擦手,出来正好碰到团团进来说道:“大娃哥哥,不用换鞋。除了我们几个,我师兄耿大宝也在。” 耿大宝走过去几步,钟大娃进来拿掉墨镜,耿大宝不禁睁大眼睛:“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钟大娃笑了:“我好像也见过你。大宝是你小名,大名是六个火?” 耿大宝大名耿焱焱,闻言确定见过他:“大娃也是你的小名?” 钟大娃不想提他的大名,那个名字实在有点说不出口:“就叫大娃。亲戚朋友都这么喊。” 张怀民和苏笑笑擦擦手从厨房出来。钟大娃把东西递给团团,伸出双臂:“张叔叔,好久不见!” 张怀民笑着过去跟他拥抱一下。钟大娃转身抱住苏笑笑,感叹道:“苏阿姨,您还是这么漂亮,让我娘自惭形秽啊。” 苏笑笑松开他,失笑:“改日我休年假去岛上,你就这样说啊。” 钟大娃轻咳一声:“那什么,团团,哥渴了,有喝的吗?” “有有有!”团团随手把钟大娃带来的东西塞给身边人,“茶几上有喝的也有水果。” 杨一名抱着两包礼物冲陈大勇翻个白眼。陈大勇笑着接过去放到餐厅角落里。钟大娃反客为主:“都站着干嘛?等我检阅呢?” 张怀民:“坐吧。大娃,没什么忌口的吧?” 钟大娃点头:“没有。您随便做,做熟就行。” 苏笑笑瞪一眼儿子:“我的厨艺好多了。你别听团团瞎说,他就是挑食。” 团团哼一声:“大娃哥哥,吃水果。”看到剥好的石榴,“师兄,你不吃吧?”没等耿大宝说“不”,他就把碗塞钟大娃手里。 杨一名低声说:“没眼看啊没眼看。” 耿大宝对钟大娃好奇,坐到他身边:“我们是不是在部队见过?” 钟大娃记性好:“部队见过,我战友婚礼上也见过。” 团团一看俩人聊起来,想到什么起身发现杨一名几人无聊,他去卧室找出游戏机,又找出一副扑克,叫他们几个自己打发时间。随后团团去厨房:“妈妈,别做那么多素菜,我大娃哥哥喜欢吃肉。” 张怀民:“你大宝师兄呢?” 团团:“我师兄是首都的,他奶奶疼他,听说上大学的时候担心他吃不饱,还给他送鸡腿。没吃饱回头叫他回家吃。” 苏笑笑乐了:“刚才眼里只有你师兄,现在只有大娃,你可真是——你等着吧,回头他俩走后,一名不收拾你,你跟你爸姓!” 团团今天开心:“回头的事回头再说。爸爸,妈妈,我真没想到,就这么平常一天,也没有特意安排,竟然聚到一块了。” 苏笑笑:“要不要拍照留个纪念?” “要!”团团记得何敏家有拍立得,何敏以前来找苏笑笑聊天,数落过她闺女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团团到客厅就叫朱红伟去他丈母娘家拿拍立得。 朱红伟暗暗劝自己,回头再收拾他。 然而到丈母娘家就被叫住,何敏跟怕他跑了似的拽住他的胳膊:“听说团团的大娃哥哥来了,长得怎么样?你见着了吗?” 他老岳父皱眉:“回头再说。团团还等着呢。” 何敏:“又不差这一会儿。” 朱红伟估计他丈母娘又想牵线,每牵成一对她就特别有成就感:“您的人脉不太适合。团团虽然没说,听他的意思这位的父亲应该是海军中将。” 何敏松手,他岳父不由得坐直。 朱红伟:“苏团团之前在什么地方碰到过他,听团团的口气,他大娃哥现在是上校。” 何敏不禁问:“比团团大这么多?” 朱红伟摇摇头:“没比我们大多数。十六岁上军校,之前又上过战场,七八年到现在二十年军龄,现在是上校很正常。” 他岳父忍不住说:“有军龄有军功不等于能上去。他现在是上校,说明轮到他的时候没被人卡过。我看那辆车好像是陆军,他爸是海军,不太能伸到首都,估计家里还有别的人脉。” 朱红伟:“那跟咱们也没关系啊。” 何敏点头:“快去吧。就当我没问。” 朱红伟跑过去,团团拿到拍立得就卡卡一顿拍。以防耿大宝和钟大娃走后几个朋友真一起揍他,团团先去厨房拍几张就给几个同学拍几张,没拍过瘾又坐到钟大娃和耿大宝中间,又叫朱红伟等人叫过来:“张局,过来给我们拍一张大合照。” 张局想一脚把他踹出去。 苏笑笑推他一下:“去吧。难得他这么高兴。” 张怀民过去拍了一张,团团不满意,让李小光等人起开,他跟耿大宝和钟大娃三人来一张合照。杨一名的拳头硬了,团团起来:“爸爸,给我们几个也来一张。” 杨一名松手,笑着站在团团身边:“张叔叔,拍好看点啊。” 张怀民也想一脚把他踹出去,但他也想用拍立得,问团团还用不用,看到他摇头,张怀民拿着拍立得去厨房:“咱俩也拍一张。” 苏笑笑靠在他身上,背后是冰箱,旁边一角是新鲜蔬菜,主画面是两人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