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废话,我求你脱了战袍亲亲我!》 第1章 可以脱掉吗,季清欢? 【注意真死对头,真双强,不娘炮不弱受,受不女性化,并不是披着耽美皮的言情文,介意勿入。开篇季清欢暂时处于弱势,但他俩的地位或感情拉扯都是起起伏伏,两人都不吃亏有仇必报,极端攻受控不要看,容易红温,他俩是真死对头!】 —— 赵国,永康二十九年。 东部匈奴进犯中原,季州城城主季沧海因收留落魄太子,引来匈奴追杀! 全城存亡之际,季沧海被迫领着全族往隔壁青源城逃去。 而青源城里住着他们季家的死对头,南部韩王! 季沧海与韩王水火不容多年。 他俩膝下各育有一子,那也是针尖对麦芒。 于是—— 季家父子面见韩王的当夜。 季清欢就被世子韩枭派人叫走,强行捆绑双臂压跪在软榻上...... * “可以脱掉吗,季清欢?” 韩枭房间常年熏着甜腻梨香,跟他此刻的语调一样腻人。 季清欢穿着一身白绸锦衫,双腿分开跪坐在朱红色雕花软榻上,清冽脸庞故意紧绷着没有多余表情。 心知坐在他对面的世子有多恶劣。 他给的反应越多,只能叫韩枭更兴奋! 季清欢沉默着往自己身上看...... 外面的纱衣刚被韩枭用剑柄挑开,导致衣襟散了些,露出小片凸凹锁骨。 没错,落到死对头韩枭手里他已经很狼狈了。 但这还不够。 因为韩枭正饶有兴味的打量他腰带,眸色戏谑又危险! “......” 内室因为刚才那句荒谬怪异的话,陡然陷入寂静。 一时间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与此同时,韩枭也在打量跪坐在他对面的人。 跪着的姿势更显少年肩背挺直,纯白腰封勾勒出季清欢劲瘦挺拔的腰线,就如刚抽条的松柏树身。 季清欢比他大一岁,今年刚满十九。 双腿刚才被他用剑柄顶着拨开了,想必此刻大腿内侧的肉还在泛疼? 但这姓季的还挺会装,被摆出如此卑微的姿势却丝毫不恼。 不仅没有任何要反抗的意思,甚至从冷淡眉眼间都看不出半点吃痛模样! 嗯? 如此淡定。 韩枭又打量这位初次相见的死对头。 确定季清欢除了眉间凝着的陡峭凉气外,整个人都没什么情绪。 可都落他手里了还能这么淡定? 两人是多年的死对头了,对彼此都有一定了解。 看着季清欢温驯无害又平淡的表现,韩枭只觉得怪异! 要知道—— 季家少主表面清风霁月,温润如玉,实则内心阴险狂妄十分狡诈,跟他韩枭不相上下! 他俩互通书信谩骂有近十年啊,都恨不得弄死对方。 今晚终于见面,季清欢却忽然变斯文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韩枭压着心底乍起的戒备,抬眼问对面“你脱不脱?” “韩王世子方才说过,玩耍不会过分。” 季清欢垂着单薄白皙的眼皮说话,嗓音清冽。 “脱掉很过分?”韩枭忽然笑了,嗓音在寂静内室里显得极为低磁。 “?” 都是男人脱什么脱! > 季清欢心底不耐,却忍着让语调变得平淡“不想脱。” 他又不是倌楼里的男妓。 昏黄灯烛在室内摇曳,能听见窗外寒冬腊月的冷风阵阵来袭,夹裹着冰雹砸向窗台,似有无数头黑暗巨兽要作势冲进屋子里。 对于季清欢直白的拒绝,韩枭一时间没作反应。 只用瓷白宛如玉骨的手腕支着侧脸,骨节分明的素指搭在脸庞上,不时轻点。 沉默让屋里又陷入死寂。 “......” 令人窒息的氛围! 季清欢不由得抬眼瞥去—— 传闻中的世子韩枭就盘腿坐在他对面,只隔着一张黑木矮桌盯着他看。 年纪跟他相仿,比他小一岁。 因内殿设有取暖地龙,韩枭身上只穿着一件墨绿色的绸缎里衣,衬得矜贵脸庞愈发妖艳,好似被什么树妖附体了。 领口与袖口露出的肤色都冷白如玉。 毕竟是韩王最宠溺的儿子,养的极好。 整张脸更是女娲造物的顶级水准,从皮到骨没有哪处不漂亮。 季清欢垂眼收回视线。 心说长的人模狗样,脾性宛如疯狗! 显然,他俩还挺了解彼此。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 “不脱也可。”韩枭挑眉。 他挪动手中剑柄戳弄季清欢的腰腹,是肚脐下两寸的位置。 冰凉剑柄戳来的力度很轻,却让季清欢忽然咬牙,全身肌肉都戒备的紧绷起来! 他腹部有伤,血液正在浸透白裤肉眼能看到。 狗韩枭这是故意戳他的刀伤! 季清欢忍着疼连眼皮都没抬,一动不动。 “没意思。”戳两下还是没反应,韩枭便觉得无趣了。 他收回剑柄搁在桌上,语气不耐。 “父王叫你来跟我交朋友,你却不愿意陪我玩儿,那我就叫人追回刚送出去的粮食吧,也无妨。” “!” 已经送出城的吃食还能追回? 季清欢一怔,装了半天的冷淡眸色终于浮出怒气。 “韩王已经答应救济我部,你怎能阻拦?” “无家可归的丧门犬罢了!”韩枭倏地笑起来,本性恶劣一览无遗,“给与不给都在本世子一念之间。” 啧,快瞧。 他父王口中夸赞十几年的‘季沧海家的孩子’,天资过人季少主? 也不过如此,今天还不是落他手里了! 他指尖摩挲着剑柄继续吓唬季清欢,语气顽劣戏谑 “你到底脱不脱?对待丧门犬,小爷不是很有耐心。” “......” 听见这话,季清欢刚浮出怒气的眸色瞬间就黯了。 丧门犬,丧门犬。 丧,门,犬。 * 季清欢是胎穿到赵国。 这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异世。 母亲分娩时大出血过世,龙凤胎长姐和父亲都待他极好,从小到大悉心教养。 他父亲季沧海虽然现任小小城主,却是从前的镇南大将军! 季沧海十四岁投军,入军营上战场。 十六岁拿半条命博得首次军功,被皇帝授予‘前锋中军副将’头衔。 二十二岁辅佐皇帝平定北部外乱,再次加 官进爵。 二十四岁领兵十万,举着圣旨扛旗来到南州,也就是如今韩王的地界。 双方打打停停有三载,逼的韩王向朝廷递上归降文书! 自此皇帝顺利收复南州境,可韩王就跟季沧海结出仇怨了。 二十八岁时,本来季沧海官运正旺。 却被韩王传小话说他功高盖主,引得皇帝渐渐疏远季沧海。 季沧海为人也是心高气傲,怒而辞官! 带着当时刚满三岁的季清凝与季清欢,来到最偏远的季州城当城主,只守着一小方安宁。 季家所在的季州城,位于赵国东南部。 与南州韩王的主城青源城,恰巧相邻! 两个年轻时就真刀真枪干过三年的死对头,住在相邻城池又怎能不接着斗? 韩问天怨恨季沧海给朝廷当走狗,逼的他向朝廷投降,被迫从南州霸主变成王爷。 虽然没有损害什么利益,但名号说出去就是低皇帝一头! 季沧海不满韩王向皇帝进谗言,污蔑他季家。 害得他南征北战最后竹篮打水,不仅将军头衔没保住,还让他与皇帝君臣离心,难以修复。 于是两人常年不合,经常叫部下攀比争斗! 而作为他俩的儿子—— 季清欢和韩枭虽然从没见过面,却都是各自父亲口中‘别人家的儿子’,暗里争锋十几年。 季清欢在现代出身古武世家,有着前世的古武根基。 所以他在武功上略胜韩枭,被众人称赞天资过人。 而韩枭自幼顽劣,跟他爹一样狡诈。 最擅长使诡计排兵布阵,论心狠手辣比季清欢强! 某种程度来说两人也算平分秋色,不相上下。 严格论起来,今夜是他俩第一次正式见面。 却是这种季家落魄,要向死对头韩王低头的戏码! 季清欢是极不甘心向韩枭低头的。 他天生傲骨,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跟谁服过输。 可是..... 生逢乱世,家国突变。 三天前,他们季州城被匈奴占了! 第2章 这条丧门犬果然不乖,欠收拾! 季清欢和父亲保护百姓一路向南逃。 于今日傍晚,来到韩王所在的青源城外。 韩王说放他们进城要考虑一晚,明早才能给答复。 叫季州城里逃过来的八千多名百姓,今夜暂住城外露天的野坡沟壑里。 因为城内有韩王大军驻守,匈奴没敢继续追过来。 但难保明天不追过来,到时候还是个死! 季清欢父子总得叫百姓们有个落脚地。 于是两人连夜求见韩王,想让韩王看在‘唇亡齿寒’的道理上,收留季州百姓进城! 此刻他爹季沧海正在前殿,口干舌燥的跟韩王讲道理。 匈奴来势汹汹,家国有难,天大的私仇也该放一放。 一致对外才是要紧事! 季清欢原本在旁边听着他俩打太极,却没想到有侍卫传话,说是世子想见他。 韩枭派人把他叫来这座寝殿。 紧跟着,他就被绑缚双臂丢到软榻上! 韩枭告诉他—— ‘都是邻居,我会求父王放你们季州流民进城,只需你陪我玩一会儿。’ 季清欢自然答应。 可他没想到韩枭说的‘玩一会儿’,是叫他跪在软榻上脱衣裳。 此刻见他拒绝。 还用城外百姓们的口粮要挟。 “你到底脱不脱?对待丧门犬,小爷不是很有耐心。” “......” “反正今夜城外的人能不能填饱肚子,在那野地里熬过严寒,就看你愿不愿意叫我高兴了,怎么样?” 韩枭笑着催促,又拿手中剑柄往他胸口戳。 似乎对他的身体很感兴趣? 脑子里想到一个不怎么美妙的可能...... 季清欢唇瓣抿到发白,更觉得双腿分开的跪姿难堪到极点! 可是韩枭能让季州流民拿银子都换不来粮食,这个人他暂且不能反抗。 只能先忍下,往后再伺机周旋。 季清欢深呼吸,今晚第一次正眼看榻上的人。 他问的很艰难,感觉这话问出来都脏了嘴。 “...是有龙阳之癖?到底想干什么。” 一个男的总拿剑柄蹭他身体,还叫他脱衣裳。 很诡异,很奇怪。 “什么?”韩枭听笑了。 几个字绕在他舌尖,又刻意放慢念出来。 “龙阳之癖,我跟你啊?” 内殿忽然响起桀骜少年的低笑声,戏谑意味更明显! “......” 季清欢被他笑的愈发难堪,强装出来的淡定模样快装不下去了。 但看起来不是断袖? 他稍稍安心,嗓音恢复冷冽“否则为什么要我脱衣裳。” 都是男人,他有的他也都有。 “啊,你好像很在意这个,害怕我是个断袖要睡你?”韩枭宛如人精。 当即就察觉这人在害怕什么! 可他只觉得好笑,像观摩什么脏东西似的朝季清欢打量。 “你是哪来的自信本世子能看上你?脏成这样长的又丑,连本世子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还龙阳之癖,就算滚到床上想占便宜的也是你吧。” 韩枭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素来毒舌又嚣张。 虽说他确实有狂妄的资本。 但—— > 脏成这样长得又丑? 季清欢眸底划过诧异,但也没想反驳。 他保护百姓跟匈奴正面拼杀,连跑三天没空梳洗。 外面又是寒冬腊月的天气,找不来热水沐浴。 这件白绸衣裳还是傍晚进王宫前,为了不失礼,才在野外沟壑里换上的。 但也有仔细擦洗过手和脸,不脏。 再说丑。 丑这个字素来就跟他毫无关联。 罢了,懒得为这些东西争辩。 季清欢又垂下眼皮,嗓音寂寥,透着一股不符合年纪的苍凉。 “两万匈奴攻打季州城,我家不如韩王有十万大军坐镇,世子你自然能高枕无忧,干干净净的享受富贵。” “?” 这是话里有话啊。 装成冷呆瓜似的季少主,终于忍不住暗讽了? 韩枭修长白皙的手指放下青龙剑,直直盯着对面人。 很快唇角就勾起嘲讽弧度,他笑道。 “那还不是你们季家活该?” “......” 季清欢不明白这句话。 他眼底的疑惑太明显,于是韩枭接着说。 “辽国大军已经占据京城,蠢皇帝都死了你们还收留太子干什么?非要打开城门救太子,辽兵不追着你们杀,怎么拿到太子怀里的玉玺?” 此刻,太子赵钰慈就在城外。 他混在季州百姓里,做梦都想进青源城! 数月前。 辽兵从了东城正式发动战役,大军压向京州。 赵氏朝堂上出叛徒了,与辽国里应外合。 韩枭嘴里的蠢皇帝就此大败! 太子赵钰慈是从京城逃过来的,一路上少说敲了八九座城门,无人敢救他。 就只有地图东南角,小小的季州城给他开门了。 追杀太子的辽兵为了能尽快拿到玉玺。 自然要杀红眼的攻打季州城! 如今季沧海手下的季家军,是他来到季州城才招揽训练的,说是护城兵,还因为顾忌皇帝不敢招揽太多人。 总共才不过两万兵将! 而追杀太子的辽兵只是打头阵就有两万,后面援兵只会越来越多。 季州城哪敢正面拼着干? 为了保护百姓撤退,安全送走太子。 季沧海只能当机立断,弃城带着百姓向南面逃离! 于今日傍晚才赶到青源城。 “怎么,你还没听明白?” 韩枭又拿起青龙剑,戳弄这个在他眼里假装呆滞无趣的人。 冰凉坚硬的剑柄往上移动,轻蹭过季清欢胸膛。 “你,”季清欢被蹭的浑身一僵,蹙眉盯着胸前游离的剑柄,“你到底想说什么?” 很想抽出来一剑刺死这个纨绔,欺人太甚! 韩枭却知道季清欢不敢伤他。 他用剑柄抬起季清欢的下巴,轻轻左右摇晃。 动作像在逗弄猫狗,很明显的找乐子。 “如今形势还不懂得保全自身,偏要招惹兵乱,你们就是在找死啊,活该!” 一直忍耐他作乱的季清欢,忽然抬起头脱口而出“你闭嘴!” 终归是忍不了这两个字。 “?”韩枭漂亮脸庞瞬间就冷了。 却当即生出兴奋感,总算从丧门犬这里得到他想要的 反应。 他拿起剑柄拍打白衫少年的脸颊,顽劣邪笑。 “敢叫我闭嘴,你确定这是你对我对话的态度?” 这条丧门犬果然不乖,欠收拾! 第3章 看看这丧门犬能装到什么时候! 季清欢有些忍不下去了。 他眼眶发红的瞪着韩枭,眸色凶狠似要吃人。 他们为保护太子和百姓撤离,无奈弃城奔逃。 这三天都是他父亲带着季家军断后,全力抵挡追上来的匈奴! 兵卒们死伤过半,尸首遍地。 还有好几位跟着季沧海十几年的部下,也阵亡了。 他们是从京城跟来季州安家,亲眼看着季清欢长大的叔伯们。 这都是匈奴欠他们季州的人命,笔笔血债! 而韩枭一句轻飘飘的活该..... 不仅辱他更是辱了那些以身报国的良将,叫他怎么还能忍! 季清欢偏头躲过脸颊这只戳弄他一晚上的剑柄,额前半长碎发跟着散乱,遮住眉眼间的冷意。 越是怒火攻心的时候,反倒情绪平静下来。 他心底浮出不屑,语气压的更冷淡。 “食君俸禄这么多年,国家有难我爹自然要力保太子,难不成像你们一样袖手旁观么,不过是你们懦弱,自私到极点。” “......” 表面装乖卖呆,内里桀骜不折。 这才是季少主的本来面目,韩枭总算窥见一角。 但他觉得还远远不够,似乎跟他记忆里那个人不一样? “季少主说的好啊,有骨气!” 韩枭笑容凝固在殷红唇角,显露凶相。 紧跟着忽然挥手,将横在两人之间的矮桌掀出去! 响声震的宽敞内殿都有回音了,还嫌不解气。 他横拿青龙剑猛地击向季清欢侧肩,将人打下软榻! 看季清欢能忍到什么地步。 “呃!”季清欢疼的闷哼。 手臂还被束缚在背后,整个人直接倒向地面。 好在身手矫健,落地时下意识向前滚了一圈,单膝跪地并未受伤。 忍着怒气,他咬牙仰头直视韩枭! 韩枭也同样带着火气凝视他,两个少年对视时都锋芒毕露。 “季少主这么有骨气,那我明日就叫辽兵来,看你们季州全城怎么活!看那太子能不能保,让你再深刻认识到多管闲事的下场,如何?” 看是他们韩家自私懦弱。 还是季家盲目尽忠。 “你去叫。”季清欢还有些青涩的冷冽眉眼,一寸寸愈发坚定。 “即便我季家全员战死,为国捐躯也虽死犹荣!” 国难当头,他们季州城没有袖手旁观。 凭什么是活该。 难道看着匈奴进攻中原残害百姓,叫所有人都跪着乞活? 季沧海忍受不了丧国之辱,季清欢也一样! “懒得听你说蠢话,只有被匈奴杀了才是荣耀?原来你跟你爹一样蠢,是我太高看你了。” 韩枭不想理会季清欢口中的家国大事。 他有自己的账要跟季清欢算,扬声朝门外喊。 “白檀,滚进来!” “在。” 房门应声而开,是不久前绑季清欢手臂的侍卫。 白檀穿着一身黑色侍卫服,腰侧挂有棕皮长剑,年龄约莫也是二十岁左右,长相清秀。 他走进来目不斜视没看地上,直接到软榻边拱手。 “世子。” “把他衣裳扒了丢到外头跪着,跪到本世子消气为止。” 韩枭盯着跪地的白衫少 年,又故意折辱季清欢。 “不听话的狗总是要修理的,我就喜欢跟你这种硬骨头玩儿,只怕你不够硬。” 寒冬腊月的天气,外面雪花还夹杂冰雹。 他就不信他还能这么淡定,不蹦起来跟他打一架。 除非是不想活了! 韩枭起身挪出长腿,坐到软榻边沿,只穿着白袜的脚踩上羊毛地毯。 “怎么样,季少主有没有向我求饶的念头?” 翻脸,动手。 季清欢该跟他打起来才对。 “......” 韩枭和他的侍卫等了片刻。 单膝跪地的季清欢脸庞只剩冷漠,他低垂着眼尾,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宛如一尊没有生命的冷色玉石。 压根儿不理会韩枭在说什么,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让韩枭有种挥拳打棉花的感觉。 而在他眼里—— 季清欢不动手就是在侮辱他。 好啊,还在装软骨头。 他倒要看看这丧门犬能装到什么时候! “白檀,动手。” “....世子,”白檀的年纪约有二十出头。 气质看起来沉稳,压低嗓音斟酌着劝韩枭。 “此刻季城主还在前殿跟王爷议事,您说是请季少主喝茶,若王爷知道您.....” “废话真多!你把他丢雪窝里就去前殿回话。” 韩枭起身下榻,只穿着白袜踩在厚厚的羊毛毯上,很快走到季清欢面前。 他把刚沐浴过还泛着乌檀皂香气的脚,踩到季清欢膝头! 没刻意的用力踩,纯属折辱。 还弯腰掐着季清欢白皙颌骨往上抬,逼他跟他对视。 等瞧见这人还是逆来顺受,韩枭气极反笑! “就说本世子跟季少主一见如故,今夜留他在内殿住下,要秉烛夜谈。” 这便是真要将人扒光了丢雪窝里! 白檀愣了愣“可万一传出去叫王爷知道.....” 韩王虽然疼爱儿子,却在品行方面一直都是严父。 向来不许韩枭随意欺凌弱小。 “谁敢传?”韩枭恶劣勾唇,盯着季清欢的眼睛逐渐靠近。 “你敢?你敢多说半个字,我叫城外那些人全在野外冻成冰雕,就像你待会儿一样。” 他每一句话都带刺儿,试图逼出季清欢的怒气。 “......” 韩枭长相过于华丽妖冶,很少有人能跟他对视许久。 气势就像一棵热烈盛放的凌霄花,势要攀天,不许任何人与之为敌。 但看在季清欢眼里只有厌恶! 两人以书信形式互骂多年,彼此都了解对方的狗德行。 韩枭就是想逼他展露出最强的一面,然后再将最强的他打败。 要他拼尽全力反抗,最终还是只能在韩枭脚下苟延残喘,这样韩枭才能有恶劣的成就感,觉得除掉一个死对头! 季清欢就偏不叫他如意! 季清欢就要冷淡,就要装的无比顺从是个窝囊废。 气死韩枭。 让韩枭以为与他敌对多年的死对头,其实是个软骨头废物,那韩枭十几年的辛苦争锋就全成了笑话,他跟一个废物争锋十几年啊。 哈! 废物更谈不上什么打不打败。 等于让 今晚来势汹汹准备收拾死对头的韩枭,如一盆旺盛炭火被泼上冷水,只能冒出黑烟暗自憋气。 这就是季清欢的打算。 也是两个人初次见面,他送韩枭的见面礼! “贱狗,你还不与我动手?”韩枭咬牙问。 他说话时朝季清欢脸庞靠的很近,呼出的气息温热,带着一股子蜜香苦参茶的金贵气味,跟这殿里的白梨熏香一样甜腻。 虽不难闻却让季清欢顿觉不适。 说话就说话,离这么近跟要亲他似的。 长的也像女人,喜怒无常兴许是内分泌失调?大概率是个人妖! 听出韩枭已经快破防了,季清欢心底暗爽。 表面上却淡漠的转开脸,紧抿着唇“....丧门犬没有反抗的胆量,任凭世子处置吧。” 你视为眼中钉多年的人废物至极,直接拉低你的档次你气不气? 哈哈! 季清欢在心底笑的畅快,韩枭越怒他就越爽。 他才不怕受罪,能抗! “把他扒了,扔出去。”韩枭松开季清欢的下颌,耐心终于耗尽。 他还嫌恶的用绢丝手帕擦拭手指。 仿佛碰季清欢这一下,都脏了他极为矜贵的手。 檀劝不住就只能照做。 他转身拽起跪地的少年,表情泛起些怜悯。 惹谁不好非要惹世子,这下有苦头吃了..... 而这侍卫还不知道—— 季清欢越求饶只会让韩枭越憋气! 两个少年用只有他俩明白的方式,斗狠较量着! 第4章 被死对头叫作贱狗! 季清欢胸前的白衫布料被快速拽开,声音在内室窸窣响起。 “走吧。”白檀将沉默的少年推向门口。 韩枭坐回软榻窝着,表情阴沉。 厚重雕花房门开合一瞬,外面的寒风夹杂雪花与冰雹呼啸灌入,凉风刺骨! * 温暖室内。 窝在软榻里的韩枭披了张墨狐毛毯,少年瓷白脸庞被狐毛簇拥着像搁在黑绒布里的珍珠,贵气逼人。 随便怎么瞧都是雌雄莫辨的清冷美人,好看到惊心动魄。 刚才被他掀翻的矮桌已经叫小厮搬回来,又重新上了一盏热参蜜茶,冒着袅袅热气。 手里捧着书籍却根本看不进去,连翻到哪儿都不记得。 韩枭脸上的表情,随着时间流逝愈发凝重。 怎么还没动静? 不会有人敢私自将季清欢救走吧。 里外都寂静太久,他忍不住用凝白指尖推开窗台! “吱——” 冷风瞬间从窗台灌入,寒气扑的他直蹙眉。 等往外看了一眼这才放心,没人敢救。 季清欢正跪在他寝殿门前的庭院里,跪姿挺拔僵直。 可是已经将近两刻钟,难道不冷? 这人到底为什么要装成软骨头,逆来顺受。 ....真被匈奴进犯吓破了胆? 不准! 他还没有将他彻底打败,怎么能先被匈奴领先! 韩枭憋着急躁,纵目往院里看。 再看看。 “......” 整个夜空乌云蔽月,只有周围廊下悬挂着暖色灯笼。 摇曳的灯烛将漫天飞雪映出残影,夜幕深沉,可能是老天怜惜他让冰雹骤减,只剩雪势越来越大。 季清欢自始至终都很沉默。 不管是被人无礼的扒开衣襟,还是被按在这里跪着。 没有流露出对韩枭的半点反抗,只为自己硬扛着严寒。 他垂着白净眼皮看身前青石地,地面上的落雪越来越多,一层覆着一层。 刚才那个侍卫似乎有意替主子积德。 没把他的纯白衣衫全部除去,只叫他敞着怀。 单薄白衫被卷着雪花的寒风吹开,其实这跟脱了也没什么两样。 总归都拢不出半点热气,冷的透骨。 季清欢在心底告诉自己,不冷,能扛..... 全靠一股子斗狠的劲儿撑着他跪在这里,冻死都不反抗! 反正已经落到韩枭手里了。 趁他现在有好机会,多气一气韩枭。 “......” 韩枭正隔着窗台遥遥看人。 他视线落在跪地少年削薄的身躯上,重点是腹部。 季清欢的亵裤边缘肚脐底下,有一条被匈奴划出的新鲜刀伤! 手掌长的刀伤不久前被他拿剑柄戳过。 韩枭就是故意戳的,想看季清欢翻脸跟他动手。 不过季清欢当时跟木头人似的。 他故意拿剑柄戳伤口都还是不吭声,很没意思,就没再继续戳。 只是刀伤太新,剑柄随意碰两下就又泌了些血珠。 “....世子,放过我吧.....”季清欢哆嗦着喊。 在庭院里跪着的他此刻没觉得伤口疼,还有心思故意求饶,给韩枭的怒火添把柴 。 极致低温里,他伤口附近的血珠都被冻成红霜了。 看着就像往洁白绸布上扔了一根红线。 他素来是能忍疼的,感受不大。 就只觉得冷。 好冷。 求饶的话果真惹怒韩枭,韩枭几乎要从软榻上蹦起来。 “你再敢求饶,我就叫你跪死在外头,闭嘴,闭嘴!” “......”季清欢唇角僵硬的勾了勾。 他极力遏制着不叫自己发抖,但被绑在身后的几根手指始终颤个不停。 鸦羽长睫没多久就挂出一层雪霜,鼻尖也冻红了。 英气俊美的脸庞愈发煞白,唇瓣也苍白到毫无血色,并且隐约发紫。 终于,季清欢连胸膛都开始颤。 “自己找罪受,活该!贱狗,那几根麻绳能捆住你?自己不愿意挣开,你就跪!冻死你个废物!该死的东西!” 韩枭趴在窗口连声唾骂,也被凉风吹的打了个寒颤。 但他骂完就咬着牙闭嘴了,眸色阴鸷的望着那道跪地身影。 心说,为什么还不挣脱? 这十几年里季清欢样样都得拔尖儿,总害的他被父王训斥不够好,比不过季沧海的儿子,叫他心里憋屈多年。 今晚季清欢可算落他手里了。 他想看看多年的死对头是何等出色,好预谋将这人从骨子里彻底打败,碾压到脚底下,竟有这么难? 世上真有宁愿活活冻死,都不叫他如意的歹毒废物。 简直脑子有病! 争锋十几年第一次见面的死对头,是头又蠢又笨还死心眼儿的倔驴。 韩枭隔着窗台在心底骂人,隐约开始皱眉。 .....真的还不挣脱? 这种天气,跪在那儿跟受刑没什么区别。 庭院昏黄烛光里,他看不清季清欢的脸。 只能看到那件单薄白衫在寒风里颤抖,不停的打冷颤。 跪着的人也已经摇摇欲坠了。 该死的,季清欢是真想一声不吭冻死在这里? 他俩之间那个约定还没履行,绝不能让季清欢死掉。 韩枭烦得很,十几年来就只有院里那人能叫他吃瘪,没想到今时今日,他还是被这歹毒的东西压制着。 最终,一道忍无可忍的嗓音划破庭院寂静—— “喂,你别死我这里!” “......” 跪着的人没法儿回话。 季清欢已经出现耳鸣症状,耳道里全是沉闷嗡响,只能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确实,绑着他手腕的麻绳他一挣就能断。 只是他不想挣,不想叫韩枭如愿。 而且抛开他俩的私怨之外—— 他不仅不能挣脱,也不敢起身往前殿跑去找爹求助。 因为真的是丧门犬。 因为季家已经陷入绝境,需要韩王救助。 他怕不顺着韩枭,韩枭就有理由真的派人出城夺回热食。 更怕城外那些百姓以及他姐姐季清凝,今夜又冷又饿的挨不过去。 他自幼习武,只在这里跪两刻钟就已经冻的发颤,意识不清。 城外的人可是要冻一整夜的。 八千多名百姓还有约一万人的季家军,也不知等到天亮能剩下几条命...... 好冷,已经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了 。 季清欢头脑冻的近乎麻木,呼吸都没剩多少热气,眼皮快要支撑不住的彻底合上。 “......” “世子?”白檀站在窗外的廊下,收回望着庭院的目光低声说,“要是闹出人命,王爷会教训您的。” 世子这是在逼院子里的人....求饶? 可是刚才季少主不是已经求饶了吗,白檀看不明白。 “......” “季清欢,我算你有种!” 窗口响起一道捎带吃瘪的怒声,刚摆好不久的矮桌又被踹飞了。 韩枭把他披着的墨狐毛毯团成团,直接砸白檀脸上。 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墨绿色绸缎里衣配朱红色雕花窗台,衬得他像一根长出盆外的绿黄瓜。 比季清欢还小一岁的韩枭,暴躁吼着—— “拖到偏殿去!丢热水桶里烫个半熟,再弄点什么姜汤给他多灌几碗,不许叫他死了,绝不能死了,留着命本世子以后慢慢玩!” “......” 多谢你的慢慢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不会死掉了,季清欢想。 随后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倒在庭院里昏死过去。 这夜的雪很大。 城外的季州百姓都没了家。 而跪着的季清欢不仅没了家,连人格也没了。 穿来异世不曾向谁服过输的他。 因为家园尽毁,只能跪在这里被死对头叫作贱狗! * 翌日,天光大亮。 韩枭睡醒连早膳都没吃,直接披着白狐斗篷往偏殿去。 他如今的心情就像刚得了新鲜玩具。 堪称爱不释手,老惦记着要看看。 “季清欢醒了没有?” 第5章 一定要阻止韩枭这个歹念! 偏殿。 冬日的清晨不见阳光,冷色光线让古朴桌椅更显沉寂。 还烧着地龙的床榻里,枕头被单都是厚重深蓝色,季清欢被裹在其中紧闭双眼,睡的并不踏实。 他昨夜反反复复一直在做噩梦。 先是梦见好多匈奴手持带血的钢刀,将刀刃砍进他程叔脖颈! 陪着他长大的程叔痛急又怒,反手要还击。 却很快半个脖子都断开摇晃! 血液大股大股的往外喷! 亲眼见过的现实画面与梦境混合,季清欢血红着眼眶往前冲,想去救人。 可是他爹死死拽着他,不让他冲进匈奴堆里。 又在梦里看着季州城门被匈奴围着,他们放火把城门烧成焦黑色,像一只残暴巨兽的幽黑大口。 梦境里周围天幕都是狼烟阵阵,呛得他鼻子疼。 画面一转—— 城外的冰天雪地里,百姓们抱成一团蜷缩在枯草中沉睡。 却忽然被厚重大雪埋进地下! 他温柔娴静的阿姐季清凝,缩在角落里冻的发抖,还要拿仅有的棉被往他身上盖,说着欢弟过来,盖好就不冷了。 可是很快! 好多好多的雪落下,一层又一层覆盖在季清凝身上,遮掩住她的口鼻和四肢。 阿姐,阿姐。 季清欢跪在野地里用手扒雪堆,急的哀嚎哭叫..... 总之这样的梦境反复好几段,一夜惊醒许多次。 似乎看到有医师打扮的人在他床边走动。 还有人用勺子撬他牙关,灌了好多苦涩又腥气的汤,烫的舌尖发麻。 季清欢躺在床铺里,半梦半醒间听见房门被打开。 一道少年低沉嗓音响起,伴随着脚步声。 “他怎么还没醒?日上三竿还睡,拿我这儿当休养堂啊。” “世子,”跟在旁边的白檀回话,“季少主昨夜起了高热,医师才将人诊治好,叫他多睡会儿吧。” “哼,你倒是善心。”韩枭加快脚步。 季清欢正要睁眼,胸口忽然一凉! 他没什么表情的抬眼看—— 床榻边,雪妖般的漂亮少年披着白狐斗篷,手里正抓着深蓝色的锦被。 韩枭妖冶的眉眼微挑,讥讽勾唇。 “还不起来,以为装病就能叫本世子放过你?” 喝了他半罐子鹿血避寒汤,冻的再狠也该活过来了吧。 装什么装! “......” 季清欢愣了一下,缓慢坐起来。 他身上穿着棕黄色的兔绒里衫,质地坚韧厚暖,地龙也一直烧到现在,甚至后背还热的稍稍出汗了。 就好似昨夜冻的发僵也是一场梦,梦醒身体就完好如初。 韩枭见他表情呆滞的坐着又不说话,烦得很。 “睡的可好?你们季州城的百姓昨夜全冻死了,外面正抬尸体呢你不去瞧瞧?” “!” 季清欢听着这句晴天霹雳,心脏一紧。 他猛地起身撞开韩枭,连鞋都没穿就往外跑! “嘶!”韩枭被他撞的肩膀一麻险些仰倒,好狼狈的扶着床柱站稳。 “你是会蹬腿儿的兔子吗!窝囊废还能惦记百姓?你不应该先跪着求我饶你一条狗命?” 这人装都装不像,肯定不是真的窝囊废。 韩枭 安慰自己。 那边季清欢恍若未闻还要往外冲,但被后面的侍卫拦住了! 白檀看他脸色发灰,赶紧解释。 “世子诓你的!昨夜那场雪没下多久,我们王爷还叫人送了挡寒帐篷出城,姜汤和热食也都供应着,城外一切都好。” “......”真的? 季清欢表情狐疑,不知道能不能信侍卫的话。 他梦里看到大雪厚重,把百姓们都埋在地底了..... 白檀又说“不仅如此,王爷还许了季州百姓进城!” “季城主刚用过早膳就出宫了,现下正在城中忙活着安置百姓,还留话说叫你先在王宫待着,好歇一歇。” 季沧海以为是这三日惊险奔逃,把儿子累的昏厥了。 “那我去城中看看。”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季清欢更加不信。 他正要走,韩枭却几步追上来从后面横着手臂,给了他一个锁喉! “呃。” 季清欢瞬间被手臂勒的仰头,下意识反手要抓—— 不能还手! 还手不仅会让韩枭痛快,并且这人是韩王的儿子。 他似乎不能在王宫里伤害韩枭? 季清欢僵着身子,被后面身高差不多的少年勒着,带的后退几步,又猛地被推坐到床榻里! 韩枭站在床边甩了甩胳膊,嫌弃的瞥着他。 “骨头这么硌人,你爹是不是不管你,在家不给你饭吃?” 他刻薄又嘴毒。 像是不攻击点什么就没法儿说话。 季清欢不想理他,继续着保持逆来顺受的架势。 可他还是惦记阿姐,想出去帮父亲安顿百姓。 季清欢试着说“我要出宫。” 韩王这处行宫很大,听说是照着皇宫建筑的。 “出恭?”韩枭抬脚踢踢旁边干净如新的夜壶,恶劣勾唇,“尿吧,这还要跟我说。” “......” 季清欢心底皱眉,大抵明白韩枭不会放他走。 毕竟如果是韩枭落到他手里,他必然牢牢把人看紧,不将韩枭踩到泥里决不罢休! 同理,韩枭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床上坐着的人身穿棕黄色兔毛软衫,眉眼冷淡,气质如一块上好的清凌寒玉。 可韩枭不喜欢他这种淡定脸。 季清欢越淡定越不反抗,韩枭就越烦躁。 “你别想着出宫了,从今天起你给我当侍卫,伺候我,我容你们季州百姓住在城里有个温饱,否则.....” 尾音拖长,威胁的意味很明显! 白檀站在他俩后面的软榻旁边,默默叹气。 他家世子这是吓唬季少主。 世子就算再顽劣,也不会对无辜百姓下手的,不屑欺负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季清欢却不敢赌韩枭是否有人性,他想了想才说。 “收留季州百姓是韩王应允的,想来韩王自有打算,世子还是三思而后行吧。” 韩枭再狂也是儿子,儿子就得听爹的话。 更何况如今兵权都在韩王手里,韩枭就算想对着百姓大肆屠杀,也只是个光杆司令。 想到这里,季清欢稍稍安心。 “......” 假呆瓜还挺聪明。 “我是拦不住,”韩枭笑了,他俯身逼近季清欢平静无波的脸。< /p> “但我能派人往他们的饭食里放泻药,或是将救济的棉被全都换成芦苇毛,你说我父王会不会管这些小事?” “!” 放季州百姓和太子进城,那就代表着韩王宣布与辽国势不两立。 想必双方很快就要开战,正式动兵! 韩王哪还有心思管季州百姓拉不拉肚子,受不受凉? 意识到这些季清欢呼吸放缓,气愤也渐渐染上眉眼。 他看向韩枭,竭力让嗓音平稳。 “....太幼稚了些,世子不屑于做这种事吧。” 季州城有钱的大户人家,早就见势不对四散别居了。 年轻有力的壮年已经跑走,或是投身季家军,吃上即将见底的军饷。 而现在跟着季家父子流离失所的百姓,全都是些老幼妇孺,约有八千多人。 这些人本就亲眼看着家园被毁,胆颤心惊。 若再用什么泻药芦苇的折腾一番,还能有命活? 季清欢暗自吸气—— 一定要阻止韩枭这个歹念! 第6章 一身甜腻香味儿,果然是个人妖! 这个长相漂亮到无可挑剔的少年,只有十七八岁。 他俩过往写信互骂是真的,攀比武功和学问也是真的,搞些小计谋过招,暗害对方也有过,但这都是小打小闹啊。 韩枭当真会歹毒到拿百姓的生命取乐吗。 季清欢前世身在现代法制社会,穿越来又生长于季州城。 城里虽不富庶却安稳,极少会出大奸大恶的凶犯。 如果韩枭真这么做...... 那就是除了匈奴之外最该死的人! 季清欢瞥了韩枭一眼。 可就是这一眼,稍带反感的眸色以及清淡蹙眉,让韩枭有种自己正被鄙夷厌恶的感觉,当即暴怒。 他欺身而上掐住季清欢的脖颈,狠狠把人往被褥里压! 季清欢被他压倒根本没反抗,只是嘶声“你又干什么?” 他低眉顺眼避着锋芒还不行? 若真打起来,季清欢最差是能与韩枭平手的。 可韩枭就像一头暴躁的狮子,还是随时都能发癫的幼狮! 虽然才刚开始面对面接触。 但季清欢感觉这人肯定有点躁怒症。 “我干什么?”韩枭也诧异,他单膝压在季清欢胸口喘粗气,紧了紧掐着脖颈的手指,“你看不出来我是要掐死你?” “......” 他俩那个约定还没履行,韩枭应该不会让他死掉。 “那你不要投、泻药,不要动百姓们的东西,未免太...太幼稚。” 季清欢被掐的脸颊憋红,只说出这两句。 “?”说谁幼稚。 半大小子最讨厌听人说自己幼稚,这个阶段的少年都是极力装成熟。 韩枭另一只手跟着攥上季清欢脖颈,这次是真怒“我掐死你!” “世子!”白檀从后面扑过来,抱着韩枭手臂,“别,您消消气!” 白檀转头朝季清欢说话,语气无奈。 “我家世子怎么可能去折腾无辜百姓,他吓唬你的,季少主,你说句软话就行了!” 说软话?说什么软话。 季清欢不知道。 他从昨夜来到韩枭面前就没站起来过,还要怎么服软? 掐吧,无所谓。 死就死! 季清欢双手都没抬起来,只平放在身侧,整个人直溜溜的僵躺着,脸庞很快就憋到发紫。 最后连嘴都张开了吐出湿红舌尖,也没再给韩枭半点反应。 他还皱着眉紧闭眼睛,不想看正在施暴的人。 韩枭气的手抖,这死玩意儿倔的跟驴一样! 真就宁死都不反抗? 于在某个瞬间他被白檀掰开手指! 韩枭收腿滚坐到旁边床榻,也有些脱力了“...你个该死的蠢东西......” 最重要的是,他还真拿这个死不还手的人没办法! “咳咳咳——” 季清欢翻转身子,背冲着身后人蜷缩起来,双手捂着脖颈咳嗽不停,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周围还有韩枭身上甜苦甜苦的白梨木香,心说又活过来一回。 他俩斗得莫名其妙模糊不清,却次次都是关乎生死的狠劲儿,给旁边小侍卫看的干着急,想劝架都没法儿劝。 根本不知道从何劝起。 若说世子气恼季少主不求饶。 可季少主已经很听话也 很少呛声,早就求过饶了啊。 若说季少主不服辱骂想要反抗。 怎么只是硬挺挺躺着,都不还手? 侍卫白檀暂时看不懂他俩的行为,只能拽开这个扶那个。 韩枭气喘着怒视那边咳嗽的人,连连点头。 “好,好,你非要跟我对着干,我们走着瞧!” “......” 我就不还手你弄死我啊! 季清欢咳嗽逐渐平息,刻意虚弱的说“不敢不敢,世子饶命啊。” “......”韩枭气的险些哽过去。 季清欢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扒拉,手腕也跟着一疼! 心说这傻逼还想折腾? 大早上饭都没吃,不累么。 “起来,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侍卫,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韩枭起身,攥着少年手腕把人拽起来。 “白檀,去传早膳!” “..檀叹气转身。 瞧着世子应该不会再动手了吧。 季少主真是可怜,都如此求饶了还被这样欺负,唉。 “......” 季清欢面前被丢来一双靴子,以及纯黑色的侍卫棉袍。 他想问—— 自己就这样变成侍卫了,家里人知道吗? 还想问什么时候韩枭能玩够了放他走。 他得去找父亲和阿姐,还要帮忙安置百姓,真的没空跟韩枭纠缠太久。 但看那边韩枭抱着手臂坐在椅子里,愈发阴鸷的眉眼一直盯着他看,像是随时都要扑过来咬死他。 ....季清欢就没有开口。 他沉默的垂眼穿好靴子和衣裳,想着找机会再打听打听外面的情况。 不太相信那个侍卫说的话,毕竟不是自己人。 * 膳厅里。 乌木雕花屏风前垂坠着几幅山水画,清淡雅致,角落里还摆放有三五瓶新鲜红梅枝,能看出品味还可以。 韩枭进门就扯开狐毛斗篷系带,习惯性往后一丢! 跟在他身后的季清欢平眼瞧着,也习惯性的没伸手去接。 “?”韩枭的靴子被落地斗篷砸到,他转头又要动气,“有没有点眼色,你愣什么呢?” 季清欢啊了一声,恍然大悟。 他弯腰把斗篷捡起来,递给韩枭“给。” “你是来伺候我的不懂得接到手里,仔细挂起来?” 韩枭也不算挑刺,哪家仆从这点事不会干。 “......” 季清欢拎着斗篷在周围看,很快找到一只木架子。 他走过去认真且严谨的把斗篷挂好,毛儿都捋顺,这才要转身。 可身侧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把斗篷薅下来,直接丢他头上! 还带着体温和浓重白梨木香味的衣裳,盖了季清欢半个身子,斗篷下的清冽眉眼僵了僵。 一身甜腻香味儿,果然是个人妖! 他皱眉把毛绒绒的斗篷收拢到臂间,抬眼看韩枭。 这傻逼到底想干什么? 挂是他说的,挂好了又扯下来丢他脸上。 到底挂不挂。 “都掉地上了你看不见,还不去洗。” 韩枭说完转身朝饭桌走去,唇角勾起一抹笑。 想必季清欢在家也没浆洗过衣裳,更何况是这种厚重 的狐毛斗篷,小厮都得两个人抬着洗,最重要的是...... 该翻脸了吧,该怒气冲冲跟他干一架。 那他才有作贱人的快感! 可是韩枭坐进里间等了半晌,表情逐渐阴沉下去。 该死的,又没动静了! “白檀!” 檀从门口走进来。 一桌子美味佳肴韩枭没半点胃口,恶狠狠的问“人呢?” “...您不是叫他洗斗篷吗,在后院呢。”白檀说。 韩枭起身就往后院去,脚步飞快。 “待会儿斗篷要是洗坏了我就打他板子,他要是敢反抗,我就不等他伤好直接打一架!” “......” 没错。 昨夜韩枭叫季清欢脱衣裳,是想看他身上都有什么伤,多少天能好全。 他要等季清欢的伤都好了决一死战。 这么多年外面都说季清欢天资过人,不管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全都会用,连飞刀那种暗器也信手拈来,箭法更是百步穿杨。 他韩枭不服,偏要比过再论! 白檀跟在旁边,看他家世子宛如疯魔一般浑身是劲儿,满脸的欲言又止。 毕竟—— 世子想叫那位生气动手,好像不太可能。 虽说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但明显季少主要沉稳许多。 就算有少年冲劲儿,但在想到住进青源城的季州百姓时,也不敢在王宫对世子动手吧,毕竟王爷护崽。 世子是看见季少主太兴奋了吗,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第7章 叫你洗斗篷,你在这儿勾引我的婢女? 韩枭一路朝后院走去,连新的挡风斗篷都没披。 身上墨绿色绣金纹的袄子做工精致,华丽夺目,头戴上品羊脂玉发簪,及腰长发随着他的步伐晃动在腰后。 但在他这张极致美艳的脸庞下,所有衣裳配饰都只能沦为陪衬。 可谓连行走都好看到似仙君下凡! 一路上习以为常的引来许多婢女偷瞄,但逐渐韩枭就发现不对劲儿。 身后的婢女惊呼也就罢了。 可前面他还没过去,怎么也传来兴奋议论的动静? 韩枭疑惑蹙眉,把脚步放慢了细听—— “季少主长得好俊啊!” “你们说是世子好看还是季少主好看?” “胡说什么呢,世子是咱自家主子给发月钱的,好大的恩德,他俩能比吗?我选季少主。” “....哎呀,怎么亲手做这些粗活,我刚才过去帮忙他都不肯呢。” “好心疼,咱们世子这回真的过分了!” “哎哎,早听说季少主温润如玉,他刚才摇头说不用我帮的时候,语气好温柔!” “我这辈子要是能嫁给季少主,哪怕是个暖房.....” “又做梦!你从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这辈子立志要嫁给世子,哪怕是暖房丫头也好。” “世子那脾性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哪里有人家季少主好,一看就是婚后能与我互敬互爱....哎他看我了!” “胡说,看的是我。” “你们快瞧,他连手都生的那般好看,别洗斗篷了洗我!” “你不知羞!” “你们都走开,叫我看看。” “你才走开!” “......” 一群穿着粉裙罗衫的婢女们,围在雕花廊洞后面叽叽喳喳挤成一堆! 她们年纪都很小,不过才十五六岁的模样。 韩枭脸色黑了大半,阴恻恻在婢女们身后出声。 “他好看吗。” “好看好看,好想天天看!”有婢女头也没回的应着。 “——!!!!!!!!” “世子!” “是世子!” 不等韩枭说话,一群婢女们噤若寒蝉的行了礼,爬起来就跑! 生怕被韩枭逮着训斥。 不远处,季清欢正拿着牛毛刷不急不慢的梳理斗篷,听见动静也没回头。 只是心说—— 不是柿子,是酸杏。 但有一点他觉得奇怪,余光能瞥到婢女们叽喳跑远的身影,都很活泼。 敢在韩枭面前就这么一哄而散..... 她们不怕韩枭动怒么。 还是说,韩枭从前没打杀过婢女? 看着不像啊。 身侧有脚步声正在靠近,周围光线也被匀称身影慢慢挡住。 季清欢还是没理会,垂着眼把白狐斗篷沾清水一点点梳顺,手指骨节被冷水冻的泛红,清晰映在斗篷上。 枭冷哼。 季清欢没抬头。 枭又冷哼。 季清欢抬头了,只看他一眼就又低头干活。 “喂,”韩枭抬脚踢地上的清水桶,语气不善。 “我这么大个人站在这儿,你是瞎了么!” “大约还有一刻钟洗完。” 季清欢没抬头 的回话,嗓音非常平淡。 就算有别的活儿叫他干,也得等他洗完。 “......” 该死的,又是这种感觉! 韩枭的拳头都打不到这人身上,让他很烦躁。 水桶里同时映出两张少年脸庞,一个漂亮却满脸躁气,一个清冷且气定神清。 韩枭愣了愣,顺着不停梳毛的那只手往上看。 黑色棉袍袖口挽到小臂中间,季清欢的肤色没他冷白却也不黑,手臂线条匀称,隐约随着动作能看到皮下的薄肌抽动。 他想到刚才婢女们说的话,什么脸俊秀,手也生的好看。 季清欢好看? 从前婢女们夸他的时候,那是实话实说。 但此刻,韩枭第一次觉得那些婢女眼睛有毛病,这哪里好看! 普普通通一个男的罢了。 韩枭开始发难“你知道这件狐皮斗篷是我母妃亲手缝制的么。” “不知道。”季清欢语气诚恳。 他跟韩枭的母妃又不认识,怎么知道王妃有没有给儿子缝过斗篷。 “?” 还敢顶嘴! 韩枭正要起火,旁边白檀忽然给他搬来一只软凳,叫他坐下说。 白檀想着坐下好歹能降降火气。 韩枭瞥白檀一眼,不情不愿的坐下。 事实上他想直接按着季清欢揍,先揍一顿再说! 越看季清欢这张气定神闲的脸,他就越厌烦,随口嘲讽他。 “叫你洗斗篷,你在这儿勾引我的婢女?” 韩枭坐着整理好衣摆,又挑衅似的望向季清欢。 但对方根本没再看过他。 身穿普通黑布侍卫武服的少年,身形挺拔端正,也可以用一身正气来形容。 尽管是梳洗斗篷这种旁人不屑做的小事,季清欢也做的一丝不苟。 甚至还刷的很认真,神情特别专注。 韩枭就看见季清欢垂着的睫毛如蒲扇,清冷无趣的一张脸。 这让他莫名有些哑火,又踢了一脚水桶。 “洗这么熟练,你在家天天洗斗篷?不会家里连仆人都请不起吧。” 季清欢知道他没话找话,这是要伺机找茬儿。 原本不想理会。 但旁边那个侍卫忽然轻咳一声! 季清欢拿着刷子的手停下,抬头看韩枭“没有。” 说完才又低下头接着做事。 心说我就不理你,憋死你个王八蛋。 “要是叫你给我刷马桶呢?”韩枭瞥着他。 季清欢这次都懒得抬头“当然会听世子的吩咐,等我洗完斗篷就去。” 男人怕什么脏,无所吊谓。 “......” 还真拿这狗东西没办法了?韩枭攥着拳想。 不行,他得回去细细琢磨! 韩枭站起身直接往回走,随口道。 “本世子瞧见你把斗篷洗坏了,罚你不许吃饭,中午不许吃晚上也不许吃。” 不给吃饭却一直吩咐干活,他看季清欢怎么熬! 一直到韩枭走远,季清欢还是没说话。 “季少主,”白檀看着被欺负的少年。 他没有直接跟着主子走,而是单膝蹲到水桶边。 白檀的嗓音清朗斯文,小声说。 “我知道你如今只 能....其实世子不难相处,只要你顺毛捋就行了,就跟洗斗篷是一样的。” 很明显,这个侍卫在教季清欢怎么才能好过一点。 奇怪,这人不是韩枭的贴身侍卫吗。 季清欢停下刷子,直视侍卫“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这会儿细看,才发觉长的有些似曾相识。 “少主还记得?”白檀愣住,点点头,“三年前我去白云山给世子打猎,踩了扑兽夹,是你带人路过救了我!” 原来如此。 难怪这侍卫从昨晚扒衣裳那会儿,又到现在,都似乎有想帮他的意思。 那么,这人不会骗他吧。 季清欢问“....季州百姓真的进城了?” “千真万确!”白檀肯定的说。 侍卫的语气不似作假,尤其一双纯善眼眸很真诚。 季清欢又问“我父亲可好?前殿有没有发生什么事,王爷为什么会同意百姓进城?” 百姓里有如今的落魄太子啊。 韩王没打算跟辽兵敌对,怎么跟他老爹聊过之后忽然救太子呢。 季清欢怀疑他老爹是给出了某些物品,又或是某种承诺。 但季州城根本没有韩王能看上的物品。 那就只剩承诺。 他父亲承诺了韩王什么? 能值得让韩王不惜代价的出兵伐辽! “...这,”白檀皱眉思索,“昨夜我一直都在清心殿里伺候世子算我在外面行走,也不会知道主子们的密谈内容。” 小小侍卫要是敢留神韩王和季城主的对话,那不是找死么。 显然季清欢也想到这一点,他垂下清冽眸子。 “多谢你回答我,你走吧。” “是,”白檀点头,但在离开之前他犹豫片刻。 忽然朝季清欢嗓音压低,语速飞快的说—— 第8章 恭喜啊,你多了个爹! “其实世子心地不坏,也不是故意要欺负....反正你不理会他就是了,他也不会真拿你怎么样。” “只要你不理他,过几天他觉得无趣了就会放你走。” 说完,白檀怀揣着对世子的一点点愧疚,起身跑远。 毕竟这是他‘背叛’世子,给季少主通信儿。 “......” 季清欢接着梳理斗篷,面色毫无波澜。 这侍卫太单纯了。 他跟韩枭的恩怨哪是一时兴起的欺负,那是必得有一顿恶斗的怨气! 但他现在没空跟韩枭纠缠。 就这样保持冷淡不理会,希望在老爹向韩枭要人的时候,韩枭能放他走吧。 虽然希望渺茫至极。 可老爹那边好像要出大事了,他现在很担忧。 老爹季沧海到底答应了韩王什么? * 韩枭说一天不给他吃饭,季清欢却没听话。 毕竟他早膳就没吃,还在寒风里洗了半个时辰斗篷。 眼看午膳时辰就要到了,他找到膳房去要来一只刚出锅的馒头,膳房的人唯唯诺诺没敢不给。 又寻一处走廊的干净台阶坐下,手里馒头才刚咬两口。 季清欢头顶幽幽出现一片暗影...... 是韩枭从柱子后面探头,语气带着奚落冷笑道。 “季清欢,你敢偷我家的馒头?” 不给吃饭就自己拿。 这绝不是他印象中那位季少主能做出来的事! 所以韩枭此刻很生气,这人还真是变了。 “请世子原谅,我太饿了。” 季清欢把馒头咽下去,目光平视前方庭院。 “而且也不算偷吧,我给你做事应该有饭吃,难道你家奴役不是管吃管住的?” 就一个馒头,他都没拿那边油汪汪的烧鸡! 应有的待遇为什么不要? 其实季清欢是怕自己饿的体虚,就算出宫了也帮不上家里。 韩枭却不管这些,他双手背到身后从柱子里晃出来。 “总之你吃了我的东西,没听过一句话叫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更何况季州百姓在城里一应所需都由我们救济,你就得服我。” 季清欢防备一会儿看他没来抢馒头,这才放心接着啃。 “嗯,服你。” “......” 就这? 韩枭忽然蹲下身子,狐疑的盯着他眉眼“是么?” 一股少年身上的体香,伴随着甜苦饱和的白梨木香气瞬间散过来! 把季清欢闻得往后躲身,影响胃口。 “是,你别靠这么近。”他稍稍蹙眉。 话一出口就觉得说错了,这人尤为叛逆。 果然! 韩枭直接凑过来更逼近几分,冷哼“什么意思,你还敢嫌弃我?” 一个穿粗布衣裳坐台阶啃馒头的人,敢嫌弃他靠的近? 他用鼻尖都快戳到季清欢额角的距离,恶狠狠的说。 “我能屈尊降贵挨着你说话,都算你季家祖坟冒青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儿,丑出天了都,你这种丑东西你爹怎么没把你扔了?还养这么大。” 我操。 你个不男不女的死人妖,咱俩谁丑! 我平时讲话要是像你一样,季沧海早把我扔了! 季清欢憋在心里骂他,同时加快啃馒头的速度。 “一破馒头吃这么香,你没吃过馒头?一股子穷酸味儿。” 韩枭感觉这人跟聋了似的,他骂这么难听季清欢都不理会? 等等...... 莫不是真被匈奴吓到,自此变成没有血性的窝囊废了? 意识到这个最不能接受的可能,韩枭眉头皱的很深! 而季清欢正抬头看天气,想着午后应该不会下雪。 不知道老爹和阿姐那边正在做什么,怎么还不来接他走。 不管如今家里是何情形,他都想跟家人待在一起。 异世的老爹和姐姐待他很好,这种纯粹的血亲之情让他很眷恋。 “......” 姓季的又不说话了。 韩枭觉得很气闷,这人一句都不呛声他怎么找茬儿? 侍卫白檀忽然从外面跑进来,气息微喘。 “世子,王爷叫您和季少主去前堂用午膳!” 季清欢猛地抬头。 韩王让他也去前堂? 眸色紧跟着亮起来了,他老爹在不在? 是不是来接他出宫的? 他还有很多事情想问老爹! “你倒是着急,怎么,知道能吃顿饱饭不用啃馒头了?”身边人的表情让韩枭注意到,忍不住挖苦。 傻狗韩枭。 季清欢依旧不理会他,把最后一口馒头嚼完咽下。 白檀在前面引路,领着他俩朝前堂去。 * 在季沧海长年累月的描述里—— 韩王是个阴险狡诈无比歹毒的卑鄙小人,生的一双贼眉鼠眼,大蒜鼻子蛤蟆嘴,丑陋不堪,身材更是矮胖粗短,满脸黑痦子还说话流口水。 这导致季清欢看见殿中坐着的人时,都愣了一下。 韩王年纪约有三十七八岁,还不到四十。 仪表堂堂气度不凡,穿着繁复华丽的黑金纹宽袖长袍,身系龙蟒腰带,整个人的气质不怒自威! 可能皇帝也就长这样了。 虽然季清欢他爹季沧海的气势,也足够威严,但更多是一股为将者的肃杀之气,这两者有本质上的区别。 韩王浑身充满上位者的关怀,语气仁善温和。 “小清欢,过来。” 他没理会儿子,却先和蔼的朝季清欢招手。 季清欢没过去,拱了拱手“王爷。” “快免礼,论起来本王该叫你一声贤侄,我与你父可是老相识啊。” 韩问天亲切的说,又示意季清欢坐到他身侧来。 韩枭看着这一幕,压下诧异拱手喊“父王。” “哦,不成器的也来了,坐吧。”韩问天冷笑。 韩枭“......” 季清欢入座,暗里观察他俩。 这父子俩确实长的有几分相像,连冷笑时的斜眼蔑视都差不多。 还有一张嘴就藏不住的嫌弃口吻,哦,原来是家传? 可外面不是说韩王极其疼爱韩枭吗。 他以为嚣张跋扈的韩枭会是爹宝男,被家人捧在掌心里那种。 气氛好像不对,再看看。 “少教训我,”韩枭进来就只喊了声父王,语气不耐,“我又怎么了?” 他最近可没惹这老头儿。 昨晚还看书呢,也没出去喊狐朋狗友 找乐子。 “还有脸说!”韩问天看儿子这副吊儿郎当的样,怎么看都不顺眼。 “瞧瞧季家的孩子,再看看你!” 哈。 又开始了。 韩枭听的眉眼焦躁,把刚拿起来的茶盏重重一扣“让不让吃?” 不让吃他就走,懒得听废话! “你给人家穿的什么?”韩王指着季清欢身上的侍卫衣裳,气不打一处来,“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王宫里是分席餐制。 三张餐桌都离得不远,座椅是宽大的太师圈椅。 韩枭懒散的往椅背里靠,墨绿色的袄子白毛领软绒绒的,围在他瓷白脸颊旁。 此刻的眉眼冷淡至极,面对季清欢时都没这么冷。 他嗤笑道“不然呢,我还给他穿我的衣裳?没叫他光着就已经很客气了。” 昨夜还扒过一回呢,叫人在雪地里跪了两刻钟。 不过看样子这老头儿还不知道。 “混账!”韩问天怒的很快,像炸药桶被儿子一点就着。 “人家清欢比你大一岁,你喊他声欢哥也不为过,再叫我瞧见你欺负人,狗腿给你打折!” “说的没错,他是人,我的是狗腿......” 韩枭扯起唇角冷笑出声,心底有句十几年来早就想说的话。 “你既然这么护着他,不如认他当儿子?反正你惦记他不是一两天了,现在刚好有机会从季沧海手里抢过来,嗯?” 说完,他瞥向那边坐姿端正,但在他眼里是假模假样的季清欢。 “恭喜啊,你多了个爹!” “......” 第9章 轮到他们韩家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 听见这种荒谬‘抢儿子’的话,季清欢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只悄悄把前殿膳厅每一个角落都看遍了。 也没看到老爹的身影。 老爹没来接他。 老爹在哪? 王对韩枭这句话也没反驳。 想来季清欢要是他韩问天的亲儿子,他早就高枕无忧了。 又何须替这个不成器的费心筹谋! 总之‘认儿子’的话题,让膳厅陷入诡异的寂静。 也因为这阵寂静,韩枭的笑意逐渐凝固在唇角,沉下来的阴鸷视线往那两人之间打量。 很好。 这都懒得遮掩了,当着他的面就承认想多个儿子! 随即,他敌对的目光直接砸向对面。 该死的季清欢! “......”莫名其妙又被瞪着的季清欢,垂着眼只当木头人。 他正在心里琢磨—— 韩王跟季沧海是死对头。 韩王不可能会喜欢死对头的儿子。 韩王一见面就亲亲热热喊他贤侄。 韩王对季家有所图谋! 会是什么? 他们季家父子能有什么。 季清欢真的着急了,有种不妙的焦虑感。 “清欢贤侄,”韩王不再看叛逆的儿子,转过身朝着季清欢坐好,“贤侄啊,叫你看笑话了。” 坐在圈椅里的少年坐相规矩,不论穿的什么黑粗布,也都不影响自身那股清凌坚韧的气质,十分招人赏识。 韩王愈发满意,笑眯眯道。 “我这个儿子素来不成器,胡闹的很,贤侄你比他大一岁,往后可要帮着本王好好督促他。” 这老登在说啥。 往后,督促? 季清欢缓慢眨眼,抬头望向韩问天。 “王爷谬赞,可我总归不会长住青源城,还要跟父亲一起带着百姓往南去。” 再往南就到西夏地界了。 季清欢听他爹说过,辽兵攻打皇宫时,赵王叔领兵逃向西夏,目前已经跟西夏王达成共识。 如今西夏共有十六万大军屯聚。 可暂时抵挡辽兵的进攻,争取时间另谋复国大业。 所以他们只要把太子送到西夏。 季沧海就对得起先皇往年提拔之情,纯粹是报君恩。 “不不不,想必你父亲没还来得及告诉你.....”韩问天笑着摇头。 “太子就在青源城暂住了,等什么时候季将军把辽兵打退,夺回皇宫,本王才能放心的叫太子离开,这大抵还要费些日子呢。” 废物先皇能坐稳江山,靠的是季沧海。 他韩问天想要江山,也可以指望季沧海和他儿子。 简直妙哉。 “!” 打辽兵,夺皇宫? 季清欢惊愕转头看向韩王。 这哪里是费日子,这是要费他爹季沧海的命啊! 东部辽国这次暴乱是有备而来。 他们联合北边蛮夷子部落,共聚齐四十万大军。 尽管途中开战折损,粗略估算至少也有三十万往上! 粮草充备,兵良将广。 而整个南部加上季州现有兵卒,满打满算才不到十五万人。 粮草凑合,兵弱将贫。 韩王没有得力战将,却想趁机挟持太子跟赵王叔抢皇位,可是抢皇位之前还得先打退辽兵。 所以在这种时候,他叫季沧海领兵给他当刀使! 季清欢全都明白了。 难怪韩王会答应叫季州百姓进城,怕是用季州上下的存亡来威胁季沧海了,这就是昨夜的谈话内容。 可季沧海今年已经四十有五,早就不是年富力强时。 如何能领兵冲锋陷阵,跟年轻时一样拼杀? 韩王这是为他自己的大业,让季沧海拿命往前冲。 季清欢坐在圈椅里手脚发冷,抿紧唇瓣摇头。 “....不,我爹不能。” 他们只想把太子送到西夏。 等送到西夏以后,他们父子就带着姐姐另找一处小地方,不掺合战乱。 日子定会像从前一样,平平安安。 没了季州城,还会有另一个季州城。 只要有爹在,什么困境季清欢都不怕。 “哈哈哈,贤侄年纪尚小,恐怕不知你爹有多么骁勇善战!”韩问天大笑着说,像是已经坐上九五之位,“季沧海,季大将军!” “我知道!”韩枭忽然插嘴。 听明白他父王的意思,此刻眸色都亮起来了。 韩枭说“当年季沧海领八万官兵来战咱南部九城,以区区八万缠斗十三万,足足与咱们苦耗三年!” 最终替蠢皇帝收复南部,逼他父王签下归降文书。 就等于叫韩问天把打碎的牙和着脓血,生生吞到肚子里。 哈! 韩枭好痛快,终于轮到他们韩家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要说奸诈还得看他爹,不服不行。 对,就得这么干。 让季家父子给他们韩家当牛做马,还当年南部九城惨败之痛! 原来他爹不是想认儿子,是想叫两把宝剑认主啊。 可以,这样最好。 韩枭兴奋的看着季清欢,对面那人脸色已经煞白了。 他说“喂,你难道不相信自己的父亲?这点困难算什么,打呀,我们家的兵你们有什么不敢领的?都送给你们了!” 反正输了赢了他都无所谓,能看季家父子奔波劳碌才最有意思。 “闭嘴。”韩问天瞥他蠢儿子一眼。 什么大局筹谋都不懂,只会耍些小聪明。 尤其喜欢看热闹,唯恐天下不乱! “大人的事有你插嘴的份儿?”韩问天说,缓了语气,“你多跟人家清欢学学,能学来几分沉稳就算老子没白生你。” “父王。”韩枭笑的浪荡散漫。 “你教训我的时候说我这么大的人了,现在又说大人的事我别插嘴,啧,外人只道我性情多变,原都是跟你学的。” “你个混账,你再说一句!” 枭撇嘴。 懒得废话,他拿起筷子吃饭。 一边吃饭,一边欣赏着季清欢的脸色下饭。 不是面无表情吗,不是装的性情淡漠吗。 这会儿愁苦之相全败露了! 季清欢没摸过筷子,也再没开口说过半个字。 他坐着像一尊玉石冰雕,没有半点生机。 等韩家父子美美享用过午膳,韩王站起身来。 “贤侄啊,你就跟着韩枭在他殿里住下,你父亲还有军务要忙,无事你就不要出宫了。” 哦,季清欢点头。 这是要软禁他,拿捏季沧海。 “对,你长姐稍后会进宫来看你,说是你得服药,”韩问天随口问,“听说你天生的梦魇缠身,睡不好?” ! 阿姐季清凝待会儿要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