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茂小姐今天爆破咒术界了吗》 1 第 1 章 继家族唯一的嫡子意外去世后,时隔三年,加茂家终于再次迎来了一位嫡出。 自怀孕以来,加茂夫人成为了全族上下的重点保护对象,作为御三家的一员,这是她出生以来获得的最高待遇。 但很显然,大家所重视的不是作为正室的加茂夫人,而是她肚子里被给予厚望的孩子。 不同于拥有【六眼】的五条家,或者优质后嗣众多的禅院家,加茂家没有资质出众的后代,没有可以比肩其余二者那么逆天的术式,如同凑数那样占据着御三家的位置。 他们在咒术高层是食物链的底端,能在如今的位置上苟延残喘,还是靠消耗雄厚的家族底蕴才得以维持。 五条家的六眼不久前出世,如今,家族是否能领先禅院一族先诞下拥有本家术式的孩子,就显得至关重要。 毕竟人口稀薄和术式普通两项加起来,在这腐朽的深院可是致命的。 养胎期间,加茂夫人听到最多的话就是“一定要诞下拥有【赤血操术】的嫡子。” 其中,嫡子二字总被更重的发音的念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哈哈,要知道御三家可是这是时代残留的封建余孽,女人的地位不说很低,大约是不能上桌吃饭的程度吧。 当然了,觉醒了术式加上有一定战力的女人情况会好一点,但咒术师并不是随地可见的大白菜,大多人还是如加茂夫人一样,被困在后院做为生育机器存在着。 生产那天既不是雷雨也没有台风,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下午。 十一月的枫叶如火一般燃烧着,红得刺眼,与加茂夫人被血染的衣裙一模一样。 本家族人在产房外焦急地等待着,直到助产士不带多少喜悦地出来,众人那原本期待的表情瞬间塌了一半。 果不其然,助产士开口道:“恭喜,夫人和大小姐平安。” 家主大人一言不发,没多少失落,但也绝对算不上高兴。 他大步走进去,看了眼襁褓中的孩子,不同于一出生就大哭大闹的孩子,这年幼的婴儿安静得过分,苍白的皮肤下可以看见紫色的血管,显得尤其脆弱。 贫血吗? 家主开玩笑似地在心里这么说道,但并不觉得有多好笑。 【赤血操术】的加茂嫡女竟然贫血,这是什么黑色幽默。 他看了眼窗外红如火焰的枫叶,如加茂一族最渴望的术式那般灼人眼球,面无表情地扭头离开。 “枫。” 家主大人开口道:“加茂枫。”算是彻底定下了孩子的姓名。 * 加茂枫在摇篮里睁开眼睛,白色带有一丝灰感的眼瞳看起来有些瘆人。 看来,她不仅是个不受期待的女孩,还是一个几乎完全丧失了视力的残疾小孩。 眼前的景象是一片黑暗,只有面前一小块地方是能感应到光的,就跟她现在的处境一模一样。 加茂家主自那天丢下名字后就再也没有踏足过这里,丝毫没掩饰他对这个刚出生女儿的轻视。 加茂夫人似乎有些丧气,但或许是失去过一个孩子,外加已经拥有正室的地位,这位母亲不太在意女儿有什么缺陷,相反对其格外看重。 当然,这些加茂枫也不怎么在乎就是了,她现在的烦恼主要在于不能主动上厕所,所以经常要被扒开裤子换尿布,颇让她无地自容。 毕竟她不是真的需要照顾的小婴儿。 关于前世的记忆加茂枫大部分都能记得,但因为早就过了热血的年龄了,对于只会在小说里出现的穿越情节,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不过硬要说的话,又确实不太满意自己目前的状态。 首当其冲的,就是这让人感到难受的孱弱身体。 刚出生的婴儿是很虚弱的,而加茂枫的情况要更差一点,天生瘦弱的她四肢无力,呼吸道仿佛被堵住一般,连最基本的喘气都要花费相当的体力。 如果不是因为嫡出的身份可以获得十分不错的医疗资源,她大概一出生就会被族人放弃,不出几天就再度升天吧。 但好在加茂夫人非常细心,除了日常必须的吃饭睡觉,大部分时间都全程陪同着加茂枫,小心地帮她清理口鼻,断绝了她遇到任何意外的可能。 “我的枫啊,真希望你永远不要长大。” 加茂夫人的声音轻柔地缠绕在耳畔,如同夏日里的流水那样平和干净。 “不要长大,永远待在我的身边。” 没有长大的孩子不会作为联姻对象被困于同样泥泞的后院,这是御三家母亲对孩子最大的祝福。 女人轻轻吻了一下婴儿的额头,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带来丝丝凉意,还有衣服上淡淡的香气。 如此相近的距离,让加茂枫第一次看清了母亲的容貌。 媲美石榴花那样火红的长发垂在肩头,双眼亦是与头发一般耀眼的朱丹,尽管如此,那双眸子里却没有与颜色相匹配的桀骜和张扬,反而像被风吹起的湖面一般水波涟漪。 美艳,但内敛。 加茂枫微微瞪大了眼睛,可惜双眼并没有因此接收到更清晰的景象。 她下意识伸手,想去抓住那一闪而过的画面。 女人温暖的手与之交握在一起,绽放出比合欢花更艳丽的笑容。 ......好吧,最起码自己的新妈妈是个大美女,自己对她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黑暗重新覆盖上来,加茂枫抓住了对方的手指。 温柔的手在掌心中,带着晨曦的微光,倒映在她的瞳孔之中。 * 作为婴儿,前三个月是最难熬的,除去身体的健康状况令人担忧,最大的问题依旧是那双先天不足的眼睛。 寻常的孩子一出生就能使用视力,用这种最直接的办法感应世界。 而加茂枫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加上单调的婴儿生活,除了枯燥难熬,还是一种精神上的压迫。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不管哪项都在挑战她的忍耐底线。 刚开始的时候,她只能尽量缩成一团,或者紧紧抓住婴儿床的栏杆,以这种无力的方式为自己提供安全感。 但后来,属于成年人的理智打败了那点脆弱。 双眼缺陷带来的痛苦不仅是眼睛会感到疼痛,还有被黑暗和未知包围的恐惧,为了能尽可能分析出周围的情况,加茂枫不得不用一切方法汲取信息。 声音,味道,温度,气息......任何可以反馈周围情况的事物,都会成为自己的“眼睛”。 比如木履与地面的撞击声,衣服与布料的摩擦声,空气中的温度和湿度。 其中,她最敏感的莫过于气味。 鼻尖传来若有若无的香气,不多时,一双温暖的手将加茂枫托起,加茂夫人温柔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昨晚睡得好吗,枫?” 加茂枫对着味道的源头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衣襟,算是回应。 果然,这就是加茂夫人的味道。 加茂枫心想。 不同的生物有不同的味道,有些强烈,有些寡淡,这也很好地帮助她去分辨周围的事物。 说是体味也不太合适,因为自己闻到的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味道,而是每个人皮肤之下散发出来的血腥的味道。 说起来可能有些抽象,但这些血液各有各的特点,比如加茂夫人就是淡香,侍女小姐们更为普通,有些带着臭腌鱼的味道,有些是甜甜的,还有些是枯木之类的感觉。 是因为婴儿本身对这些比较敏感,还是因为自己比较特殊? 加茂枫思考不了太多,羊奶腥腻的味道铺满味蕾,她又被侍女灌下小半瓶奶粉。 令人作呕的膻味充斥口鼻,加茂枫死命咬住牙关,却终究没憋住,哇一口把刚喝下去的奶全吐了出来。 * 半岁左右的时候,加茂枫已经靠着自己坚韧的毅力适应了新的身体,她能吃能喝,不会再虚弱到手脚都不听使唤。 加茂夫人也对自己唯一的孩子疼爱有加,生怕天生脆弱的女儿出现什么意外,每天夜里睡觉都要抱着她睡觉。 所以下人们即使有事禀告,也会尽量轻手轻脚敲开房门,避免吵醒她们脆弱的大小姐。 但这天,侍女在半夜慌慌张张叩门,丝毫不避讳里面还有难哄的婴儿,加茂夫人也急急忙忙起床,还没来得及更衣,门外赫然出现一串脚步声。 伴随着丝丝苦味,一股难以言说的恶臭突然钻进了加茂枫的鼻腔。 不同于自己闻到过的任何垃圾的味道,就像呕吐物中带着腐烂的生鱼片,有种说不出感觉的难受。 好臭的味道,是什么东西在发烂吗? 加茂枫被恶心得有点想吐,不适地晃着脑袋。 不远处,加茂夫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张:“家主大人......” 加茂家的家主......那不就是自己的父亲? 加茂枫一愣。 老实说,从出生到现在,她完全忽略了“父亲”这一个重要人物。 或许是因为前世也没有的关系,即使重活一遭,她对于这个角色也并不在意,甚至觉得可有可无。 毕竟他一次都没有来探望过自己的女儿啊,在自己的潜意识里,似乎已经把这位先生敲定为死人了。 加茂枫还在思索着,却听到一旁加茂夫人轻缓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夹唇齿相依的暧昧,黏稠程度甚至可以想像出女人朱唇被堵住的媚态。 加茂枫懵了一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等、等一下,自己现在还在呢,你们在小孩子面前干什么啊! 可恶,虽然自己上辈子没谈过恋爱,但该懂的还是懂的,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办?要怎么办!她并不想在旁边围观父母爱情大片! 加茂枫思来想去,迫不得已干嚎了两嗓子,假装自己被吵醒的模样。 加茂夫人的呼吸一滞,回过神来,立马开口祈求道:“家主大人,孩子还在......” 加茂家主未置一词,紧接着有侍女疾步进来,将加茂枫抱起,麻利地将其带出了房间。 在路过门口时,那股臭味变得更加浓郁,几乎要完全占有加茂枫的心肺,如被一块抹布堵住口鼻,霸道地将其他人的气味完全驱逐。 这下她确定了,这些臭味,确实来自于自己的父亲——加茂家主。 * 第二天加茂枫起床的时候,那位恶臭的男主人已经离开了,加茂夫人重新把她抱回卧房,与往常一样抱着小女儿哼唱小曲。 但今天,她的身上不再是单纯的淡香,而是残留着加茂家主的味道——就是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尽管只有一点,但依然熏得加茂枫想哭。 不!别哭啊,这是自己妈妈,是大美女,忍耐一下吧。 美女能有什么错,美女是不会犯错的! 加茂枫屏住呼吸,含泪咬住自己的手指。 也是从那天起,加茂家主跟游戏里被解锁的新人物一样,偶尔会过来玩一点成人间的小游戏,那时候侍女就会熟练地把加茂枫领走,将空间留给两位主人。 不过,他倒是一次都没有特意来探望过自己。 加茂枫觉得无语,不,不要说特意探望了,就连找加茂夫人时,他都没有顺便看望过自己唯一的嫡女。 因此直到一多岁时,加茂枫都不清楚自己的生父究竟是什么模样。 如果自己走失在大街上被警察询问爸爸是谁,大概也只能嗯嗯啊啊表示父亲是个男的这种离谱认知。 不过想来他对自己夫人还是很不错的,除了时不时的糕点礼物,从他夜晚寻来的次数就可以推算出......总之那些都无所谓,加茂枫也逐渐习惯了家主大人偶尔造访,打扰自己的优质睡眠。 行吧,母亲被家主宠爱并不是什么坏事,最起码在这种地方,这是一种地位和荣誉。 虽然他并没有爱屋及乌疼爱自己这个女儿。 加茂枫毫不在意地平躺在床上,自从穿成婴儿后,她大部分时间保持着这个姿势,在无聊的日子里,她会尽可能去感受除了视力外,五感带来的一切信息。 不知不觉中,侍女们走路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母亲的气味越来越浓郁,被注视的皮肤会觉得发烫......她的感知变得越来越敏锐,大脑慢慢能通过这些信息,隐隐约约勾勒出面前的景象。 加茂枫把自己这项能力称之为【构建】,虽然现在只能构造出周围一点点的景象,但或许再过两年,就能还原出整个房间了。 到时候,就算没有视觉,也不会有什么大影响吧。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金手指? 难道说,她真的是什么天选之子? 难道说,她真的突然拿到了什么龙傲天剧本吗! 加茂枫内心小小激动了一把,好吧,虽然自己已经是个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成年人,但是如果真的给她一个龙傲天剧本,也不是不能答应啦。 连未来的剧情她都想好了,自己会在某一天捡到什么上古神器,里面封印着千年前的大能灵魂,二人出于某种原因达成共生关系,然后还会进入什么学院,拥有貌美的异性知己和靠谱兄弟...... 加茂枫抱着这样美好的畅想生活着,直到有一天,她听到了侍女们闲聊时的对话。 “你知道吗,加茂家曾经出过一位历史上最邪恶的咒术师呢。” 2 第 2 章 因为是婴儿的缘故,侍女们的交谈大多数不避讳加茂枫——虽然凭空学日语真的很难,但好在自己以前也是博览动漫之人,因此度过最初的迷茫后,现在也能听懂大部分词汇了。 首先,这个世界的设定套在JUMP里也毫无违和。 普通人内心会因为各种负面情绪产生名为【诅咒】的怪物,大到杀人之心,小到加班压力,这些都可以成为诅咒诞生的契机。 而小部分人则拥有抗衡诅咒的咒力,觉醒术式,其中又以【御三家】为顶尖代表。 因为术式具有的特殊性,还具有可以传承的特点,咒术师们对自己的血脉尤为看重,也是因此,多生优生,选拔出色的子嗣继承家族,也是咒术师们的重要任务之一。 其中,加茂家正是咒术界的大贵族,祖上流传着【赤血操术】的能力。 所以说......原来这是一个现代社会吗?! 加茂枫感到无比震惊。 因为自己母亲是主母的关系,又听侍女们偶尔会提起某位侧室的近况,所以加茂枫一直以为自己是降生在平安京之类的封建时代。 有没有搞错,既然是现代社会还搞什么一妻多妾啊,这是违法的吧?! 你们把霓虹法律放在哪里?! 加茂枫内心疯狂咆哮。 所以自己可以感知鲜血的能力......并不是什么金手指,而是血统自带tag。 目盲,体弱,出自腐朽大家族,家里还出过最邪恶的诅咒师......这种设定,怎么听起来像反派啊? 不不不,请等一下,最近不是也很流行什么恶役或者美强惨主角吗? 或许她可以稍微该一下剧本,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 “啊,大小姐又在发呆了,”侍女轻轻拍了下加茂枫的屁股,“性格真安静呢,她和夫人长得可真像呢。” “大小姐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孩子了,”另一个侍女凑上前来:“可惜是个女孩,要是个男孩,家主大人肯定喜欢得不得了。” “说不定以后就喜欢了,大小姐怎么也是加茂一族的血脉,万一以后觉醒了术式......” 话说到一半,她似乎也觉得不切实际,僵硬地笑了笑:“那就会跟夫人一样,早早被选为主母生育后代吧?” 能觉醒术式的女人,一旦被选做某人的主母,就会被喂下催熟的药物早早诞育后代。 或许比起只用付出体力劳动的她们来说,这些女人会更辛苦一点。 “真是难以想象啊,夫人竟然比我们还要小几岁,却已经生下两个孩子了。” 两人的对话平平淡淡,仿佛只是聊了中午吃什么那样随意。 加茂枫却听得冷汗直冒。 等一下,这个走向是不对的吧? 如果没记错,侍奉孩子的侍女的年纪大概在10-22左右,再年长者家族还有另外的安排,就算这两位侍女按照22岁来算,加茂夫人至少也要在16岁就开始受孕! 搞什么,这种事情不正常吧,不要用这种已经接受和认命的态度说出来好吗? 她单知道御三家封建,但顶多也是有点性别歧视而已,没想到居然到了这种地步! 再问一遍,这里是现代社会没错吧?! 这是违法的!是违法的!再说一遍这是违法的!!! 加茂枫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察觉到了自己可能面临的未来,也终于理解加茂夫人那句“不要长大”所包含的意义。 她面无表情地捂好心口,将可笑的主角梦撕得粉碎,决定暂时保密自己【构建】的能力。 * 两岁半的时候,加茂枫已经可以在脑内模拟出周身五平米的场景了。 虽然很少,比不得真正有视力的人,但不至于让她跟之前一样两眼抓瞎,摸婴儿床的栏杆都要找半天。 当然,同时将气味、听力、皮肤的触感、被盯视时的警觉,种种感知混杂在一起,就好像一次性把所有散乱的拼图全部归于原位,其实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大脑在一段时间内能处理的信息量是有限的,在强行分析构图的时候,加茂枫时常会觉得脑子钝痛,通常这个时候她就会停止思考,让超负荷的大脑歇息一下。 不过因为用脑过度,所以她饿得很快,几乎每过两个小时就要吃点东西。 大家对小姐惊人的好胃口表示赞叹,好在加茂夫人乐见其成,对投喂这一项工作表现出十二分的积极。 加茂枫咬下一口点心,这两年里,她越发了解自己的处境了。 御三家似乎已经与现代社会脱节,全心全意地将身心投入在咒术界中,这也导致了家族内部越来越封闭,阶级固化越来越明显。 族内的女孩们没有觉醒术式,会降级成侍女去照顾弟弟妹妹,稍微好一点的,如自己这种嫡出,会被教导礼仪等课程,未来用作联姻棋子。 如果觉醒了术式,则会被重点培养,要么如加茂夫人这种送去其他家后院当主母,要么破例加入前线去绂除诅咒。当然,后者的情况是少之又少,几乎用手指都可以数出来。 至于男孩,则大部分会被训练成战斗人员,安排进咒术界的各个领域为家族效力。 加茂枫坐在屋外的台阶上,任由风吹乱自己的头发。 关于这一点她已经深有体会了,毕竟从出生到现在,她一次院子都没出过。 两年半,她竟然从没踏出过自己出生的小院。 不是不想,是不能。 御三家的女孩们未经允许,只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 背后传来脚步声,加茂夫人将她抱起,把女儿带回了室内。 “一直坐在这里会感冒的。”她用手打理着加茂枫被吹乱的头发。 这就是御三家女人们的宿命,如同家禽一般被困在后院,学习礼仪,然后去侍奉男人们,为他们生下子嗣。 加茂枫埋在加茂夫人的衣襟上,深吸了一口气,想从那淡到闻不出来的香味中寻求安慰。 只是这次,她在那股味道中,捕捉到了另一丝古怪的气息。 很黏,很臭,跟父亲一模一样。 但远远不止这些。 像是菟丝花那般疯狂汲取其他生物的邪恶味道,是一种,让她浑身不适的味道。 为什么? 是加茂家主的味道吗?有点像,但也不全是。 而且他最近不在宅邸,昨晚绝对不会与加茂夫人发生过关系。 加茂枫的疑惑埋藏在心底,旁敲侧击地试探了好久,也没能找出加茂夫人血液变臭的原因。 不过,她的疑惑在一个月后获得了解决。 那是一个晴朗的下午,宅邸里的大夫为加茂夫人检查完身体,宣告她再次有孕。 小院里第一次来了这么多人,各个洋溢着喜悦,将加茂夫人围堵得水泄不通。 加茂家主站在她身旁,脸上也难得露出了笑意。 当然,这些是侍女告诉加茂枫的,因为作为不被宠爱的嫡女,在房间有其他人的情况下,她只能被侍女抱到偏房,将舞台留给主角。 事关嫡子,加茂夫人又成了加茂家的重点关照对象,这种情况下当然不能亲自照顾女儿,于是加茂枫在当天下午就被移交到离主院很远的别院,由下人们看护。 只是下人们总归是不太心细的,就算她是嫡女,那也是家主大人不上心的孩子,未来联姻用的工具。 因此,加茂枫彻底告别了睡前读物和可口的糕点,终于真正体验到了加茂一族的姑娘们平常的生活待遇。 物质上的落差暂且不提,让她震撼的,还是偶尔需要做活计这种事情,不限于擦碗扫灰清树叶。 以及自己泡自己的奶粉。 搞什么,再怎么样她也是主人家吧?让不受宠的庶出干活倒是可以理解,但她是嫡女啊!有没有人懂嫡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们不是封建大家族吗?这就是对待嫡系的态度吗!不怕她去告状吗! 加茂枫再次意识到,在封建的御三家里,家主的垂青可能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重要。 好在下人们没有丧心病狂到让她清理自己的纸尿裤,加茂枫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 在更久远的前世,她也是一个人摸爬滚打走来的,干起杂务来说也还算熟练,只是因为如今这副身体的缺陷,稍微有点不方便而已。 所以,她或许应该去讨好一下自己的父亲吗?最起码物质生活会好一点。 加茂枫坐在台阶上,无神地望天。 啊,不对,她连房间都出不去,怎么偶遇那个封建大家长啊? “哈,又在发呆了。”下人们窃窃私语道,加茂枫充耳不闻。 【构建】让她获得了等同视力的能力,虽然一天大概只能用两三次,一次十秒左右,但也聊胜于无。 对周围越来越敏锐的感知让她好几次差点露馅儿,为了维持自己平庸的形象,加茂枫尽可能在别人问话的时候,将答案在脑袋里检查三遍,确定没有遗漏再说话。 也是因此,在别人看来,她的反应慢得可以,在成群的优秀子嗣中,显得尤其愚笨。 大抵是这种形象深入身心,负责照顾加茂枫的下人不会时时刻刻盯着她,大多数时间是将其丢在角落,任由她自娱自乐。 以自己的表现来看......他们说不定真的以为自己不会告状。 加茂枫沉默了,认命地吸了口奶嘴。 行吧,平庸点就平庸点,比起显眼包,她还是老老实实当一个平庸的孩子比较好。 最起码,不至于十几岁的时候就被嫁掉。 * 自从加茂枫认命一般的态度后,下人们有点越来越过分了,时常一整天都不见人影。 这天晚上,她独自躺在床上,荒寂的别院只剩自己一人,四周寂寥无声,一切都被黑暗覆盖,显得十分阴森。 突然之间,一股夹杂着血的气味飘进窗户,飘在她的鼻尖。 尽管只有难以察觉的一点点,但加茂枫还被刺鼻的味道呛醒。 不同于平常闻到的味道,这次的气息是恐惧和危险的,让人冷汗直冒。 更让她心慌的,是察觉这道血腥气中,还夹杂着加茂夫人身上独特的清香。 怎么回事? 加茂枫摸黑走向窗边,鼻尖的血腥在脑内幻化成一根丝线游离在空中,她的思维攀附其中,顺着血线向前摸索。 随着不断前进,空中的血线越来越多,有的交缠在一起,乱麻成一团毛线难以解开。 她紧紧地,用意识抓着最初的那根走到尽头,来到了母亲所在的主院,看见一片没有边际的血。 红得让人眼球刺痛,红得如同滚烫的岩浆。 红得如同黄泉的彼岸之花。 腐臭与父亲的味道,还有母亲身上的香气杂糅在一起,让人恶心得不行。 加茂枫瞬间睁眼,那根血线如同神经线一般崩断,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带来有些尖锐的疼痛。 加茂夫人,她怎么了? 3 第 3 章 说来很奇怪,那些血就像兴奋剂一样,反涌入她的身体,兴奋地尖叫狂舞,剥削她为数不多的理智。 身体比脑子先一步行动起来,加茂枫匆匆转身在黑暗中奔跑。 为了更快地找到路,她不顾今天已经达到了【构建】的极限,故意重重踩在地面发出声响,以此让大脑获得更多信息,方便自己再次使用能力。 正如我们之前所说,构建并非简单的事情,而在奔跑时使用构建,则更困难和危险。 在飞速奔跑的过程中,往往刚被拼凑出来的场景,下一瞬就被立马带过,再去细看时已经找不到自己所处的原本位置了,只能再次分析,重组周围的环境。 分析,重组。 分析,重组。 分析,重组。 太阳穴胀痛得难受,如同尖锐的镰刀在刮割大脑皮层,汗珠顺着额角滑落,连带周围的景象都变得模糊起来,加茂枫奋力地抓住脑海里的那条血线,一个劲地往前冲。 尖锐的痛感在疯狂叫嚣,她只觉得自己离血线的位置越来越近了。 空中不再是单一的血线,而是密密麻麻的血丝,在天空中织成巨大的蛛网,藕断丝连地缠绕在一起。 很近了,血的味道越来越浓烈了。 就在加茂枫盲目地向前跑的时候,她的后衣领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扯了回去,勒得脖子一卡,连呼吸都中断了一瞬。 身躯重重落地,她不受控制地往后滚了一圈,皮肤与满是砂石的地面摩擦,将毛细血管尽数划破。 “谁?”男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构建被打破,四周重归于黑暗,加茂枫企图用构建再去查看,然而大脑仿佛被电击一般,尖锐的针穿过她的脑髓,疼得她倒抽了一口气,被刺痛感打回了原型。 还未来得及刚抬头,她的喉咙就被什么人掐住了,对方的指腹毫不客气地压在气管之上,把摔在地上,如同在摁压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你怎么到这里来的?”那人问道。 加茂枫此刻头昏脑胀,一时半会想不清楚自己是来干嘛的,更不要说回答对方的问题,只觉得喉间的手掐得她快窒息了。 “等等,这个孩子好像是大小姐。”旁边又传来一道声音,加茂枫说不出话,无声地张嘴,企图用这种方式获得空气。 “哈?” 尽管有些疑惑,但那人还是松了手,她这才得以获得喘气的空间。 紧接着,加茂枫的双臂被对方强制反压,如同扣下犯人一般,押着她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再然后,她被带到了不远处的某一个房间。 这里的厅室比加茂夫人的房间大得多,这是她从走路时发出的回音判断的,但这还不是最让人难受的。 最难受的是,那股呕吐加上死鱼的味道肆无忌惮地蔓延在整个房间,源源不断地从鼻腔钻进肺部,恶心得让她几欲作呕。 是加茂家主的味道。 等一下,他现在就在这个房间里吗? 看到别人这么对待自己的女儿,他都不会制止的吗? 喂,咱们俩好歹有血缘关系啊,而且自己只是个两岁半的小孩子好吗?这样会有心理阴影的! “加茂凉,怎么回事?” 果不其然,远处传来加茂家主的声音,威严的,沉闷的,听起来心情很差。 加茂凉——也就是之前掐自己脖子的那个人,此刻正架她着,并没有因为加茂枫是孩子而稍作小心。 加茂枫感觉肩膀都快被他的手扯断了。 “她在主院附近乱转。”加茂凉简言意赅。 周围静默了一瞬,随即,压抑感越来越严重了。 皮肤传来微热的感觉,又像藏在毛衣里的针刺戳着肌肤,加茂枫感觉到数双视线落在了自己头顶。 他们坐在家主的身侧或者背后,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如同对待估价的商品。 “加茂枫。”家主大人喊了她的名字,语调和连名带姓的叫法,显示他对女儿并不青睐。 没想到加茂家主还知道她的名字,而不是彻底遗忘了自己这个人,加茂枫有些意外。 “解释。”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习惯了发号施令的家主不带任何怜惜:“你为什么在那个地方?” 一时间,现场无比静寂。 灯笼散发出昏黄的光,将人影拉得老长,加茂家主如鹰一般的视线紧盯着地上的孩子。 瘦弱的小孩,皮肤过于惨白,脖子细得一掐就断,灰白的眼球没有生气,看上去随时都会死掉那样。 这样的状态,未来联姻的对象可能会不太满意,她也许根本生不出优秀的子嗣。 不,或者说,活到成年都很难。 这是他初见自己唯一嫡女时候的感想。 现在,想法依旧没有改变。 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因为挣扎变得散乱的头顶,身上的小袖也沾满泥土,双手被划得满是鲜血,脖颈上还有紫红的指印,看起来略有狰狞。 唯有那一头红发,如她母亲一样被血浸染过的头发,哪怕在夜晚中也无法忽视,张扬得不可思议,似乎将全身上下的力量都展现出来,宣告主人那旺盛的生命力。 这副模样,实在不成体统。 幸好这里没有外人,要是被看到了,加茂一族的颜面又该置于何地。 ...... 是啊,话说回来,她为什么会过来啊? 喉咙火辣辣的痛,加茂枫浑浊的大脑总算清醒一点了。 ......她刚刚在干什么来着? 为什么会跑出来,为什么突然能看到这么远的血线,为什么自己不受控制了。 加茂枫的背后布上一层冷汗,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好像有点太奇怪了。 她要怎么解释自己是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所以追出来的呢? 好怪,她追出来有什么用,就算有危险,这个小屁孩的身体又能做什么? 自己是这么热心肠的人吗? 不,不,在那之前,还是先想想要怎么跟大家解释,自己一个盲女,可以独自跑这么远吧? 加茂枫当然可以将自己的特异功能如实相告,这样毫无疑问可以获得家族的重视,但同时,长老们恐怕会毫不犹豫地将她快速配对给本家子弟,尽可能地早早诞下子嗣。 据她所知,父亲的某位侧室只有十二岁,乍一听很小,但确实是可以生育的年纪了,虽然加茂家主不好这一口,所以至今没有召见过,但谁保证其他人都是这样的? 加茂枫感到一阵恶寒。 快想想,要用什么借口—— 大厅之内,所有人都紧盯着缩在地上的女孩。 刚刚不知道又是哪个家族的间谍混进来了,企图刺杀加茂夫人,杀死他们期待的嫡子。 虽然最终没有得手,但这件事也足以让人愤怒,让大家的神经都紧绷起来,怀疑起身边的每一个人。 他们不像五条家人丁稀缺到一种境界,除了高层那几个老东西,剩余的族人几乎避世不出,全心全意侍奉着那位六眼【神子】。 加茂家可没有六眼这种超乎常理的力量守护家族。 能成为咒术师本就少之又少,加上战斗中的折损和其他两家的暗害,实际上,就像比萨斜塔,加茂家终有一日会倾倒在地。 这种空虚在体内深耕发芽,最终演变成了对本家术式和嫡系的执着。 本家的术式,是荣誉,是心安理得占据御三家地位的借口。 他们继承了古时最优秀的阴阳师的血统,本就是咒术界最正派的代名词。 而他们尊贵的嫡系,是最有可能继承【赤血操术】的人。 他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探究“血”的可能性。 主座上的男人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红发的小女儿,那如血一般的秀发倒映在他的瞳孔里,使加他的眸色更深了一些。 如果,【赤血操术】的能力在他们看不起的女孩身上觉醒呢? 那也没关系。 他们有很多手段让这份能力延续下去。 御三家,为了家族的未来,可以去做任何事情。 * 即使不知道具体,但加茂枫明白加茂一族对【血液】有多深的执念。 她一定不能透露出任何,有关于“血”的话题和端倪。 大脑飞速运转,那审视的目光仿佛要看穿她拙劣的伪装,将镇定全部撕下。 饿狼注视着案板上的生肉。 纠结之际,宽大的手掌按在了肩头。 明明只是轻轻的放置,但那只手却犹如千斤重,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和审视,如崩坍的河堤,牵引着地心,连山洪都一起冲击入脑。 加茂枫觉得自己的脖子被猛虎的獠牙咬住,连吞咽口水这种细微的动作都会让细腻的皮肤被刺破。 “说话。” 家主大人的声音重重地敲进她的耳中,那一声不是父亲对女儿亲昵的呼唤,而是命令,是警告,是绝不容许欺骗的威慑。 你的名字是我取的。 你的命是我赋予的。 你是我的所有物。 只要我想,随时都能杀死你。 所以,该怎么做,该依靠谁,你的心里应该有数。 恶意和邪念倾泻在身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是地狱的恶鬼,一寸一寸撕扯着加茂枫脆弱的身躯。 对面的人是巍峨的山,是崎岖的崖,在他面前,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加茂枫抖着嘴角,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啪嗒。 眼泪砸在地上,女孩哆嗦着身体,头埋得更低了,拼尽全力那样,挤出蚊子大小的声音: “梦。” 现场没人说话,只有她的抽噎。 许久,加茂枫听见主座上传来的声音:“......梦?” 加茂枫颤抖着,眼泪一个劲地从眼眶落下,止也止不住,似乎真的被吓到那样,声线都在颤抖:“梦到...母亲...有危险......” 女孩抽气声回荡在房间,格外明显。 家族的长老们面面相觑,互相看到对方眼里的怀疑。 4 第 4 章 粗略来看,这样的谎言有些拙劣,甚至有些敷衍,无论放在谁身上都会被当场拆穿,然后拖到地下室严加审问。 可是不要忘了,加茂枫是个两岁半的孩子。 加茂家主的威压并不是摆设,面对面时,就连许多长老们也会因为压力过大吐露真相。 她一个两岁半的孩子能在这种情况下思考吗? 尽管有些不可置信,但出乎意料地,在场没有一个人对加茂枫的发言有所怀疑。 梦。 一个简单的词汇抛出去,封建的长老们自然会为她查漏补缺。 “只是单纯地做噩梦了?巧合吗?还是母女之间的链接感应?” “那怎么解释一个瞎子,在没人帮助的情况下跑到这里来?” “会不会是觉醒了什么预知梦的术式?” “开什么玩笑,又不是六眼,有谁会在两岁多就觉醒术式?” “我只是假设,这种事情的可能性又不为零!” “区区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天赋!” 长老们争吵得激烈,加茂家主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上前一步,身上的血腥带着难以言说的臭气扑面而来。 加茂家主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阴毒缠绕在她的咽喉。 他问:“什么样的梦?” 加茂枫垂着头,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思考应该怎么回答。 要现编吗?不行,临时想的东西肯定漏洞百出,会被发现的。 那随便找一个以前做过的噩梦搪塞过去?也不行,以他们这群多疑的性格,肯定会刨根问底。 那......她干脆说自己不记得了吧? 嘶,这种打马虎眼的态度会不会太不走心了。 或许是她沉默得有些太久,家主大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气压变得越来越低。 这时,身旁有人小心地打圆场:“家主大人,大小姐她一直都......反应有点慢。” 得到了这种提示,加茂家主不但没有变得耐心一点,反而看起来更阴沉了。 关于自己拥有这样一个蠢笨的女儿,甚至眼睛还有缺陷,让他成为一个笑话。 自己与五条和禅院斗了大半辈子,竟然在【六眼】之后,生出了这样残缺的孩子。 若非对加茂夫人的血统还抱有一丝信赖,他不会容许这个孩子存活到现在。 许久之后,堆在地上的小姑娘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不知道。” 她紧握着衣角,说得断断续续,带着明显的不确定。 “我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加茂枫磕磕巴巴地解释:“不知道是什么,就是不一样的东西,我去追,等回过神来就到这里了。” 加茂家主又问:“不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具体一点。” 他凑近了一点,似乎在表达自己某些强烈的渴望,提示道:“有关血液,或者是红色的什么东西?” 加茂枫迷茫地抬头:“红色是什么?” “......” 是了,差点忘了,这孩子是一个瞎子。 也不是完全瞎,但跟完全瞎没有区别。 一直观望的长老们相互对视一眼,又嘀嘀咕咕起来。 面前的孩子年龄太小,本就对世界的认知不清晰,加上目盲,更不能有效地形容她的感想和见闻,因此询问了许久,竟然什么都没法从她口中套出。 只能知道,她“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最终,新一天的太阳重新升起,家主大人凝视着加茂枫,慢慢收回了手。 结束了。 那股威压终于从脖颈上撤去,加茂家主的声音凉凉传来:“你可以回去了。” 四周不再有人钳制着自己,加茂枫却没有动作,而是局促不安地背着手。 “我...我自己...不行......” 她红着脸,一副难以启齿的羞愧模样,好像又快哭出来了:“自己回不去。” 毕竟,她看不见。 半晌,加茂家主冷声开口:“把她带回去。” “是,家主大人。”还是那样令人不适的力度抓住了肩膀:“走吧,大小姐。” 好吧,虽然力道不舒服,但好在她可以离开这里了。加茂枫内心松了口气,小心抓着旁人的衣角,往外慢慢挪动。 今天使用【构建】的次数远远超过自己的能力范围,现在的她确实不再能短暂地获得“视力”,只能紧紧贴着身侧人的裤管,生涩地进行走路这一项动作,甚至在半路一个踉跄,差点摔了跟头。 “对了。” 加茂家主的声音再次响起:“从侍女队挑一个人过去照顾她。” 一时间,周围响起了不可置信的抽气声。 侍女队,是家主的直属部队里唯一一批由女子构成的队伍。 她们没有术式,看不见咒力,但足够贤良淑德,对加茂一族足够忠心耿耿,以保证能最大限度教养和侍奉家主的子嗣。 当然,她们还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只侍奉未来有潜力成为家主的孩子。 * 关于能被侍女队里的人侍奉意味着什么,加茂枫已经没心情去想了。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谢天谢地,总算是平安度过了这一劫。 走出房门时,紧绷的大脑才稍稍放松了下来,也就是这一松懈,她的眼皮顿时沉重得难以掀开,两眼一翻,干脆地晕了过去。 自己究竟怎么回到居所的,加茂枫不太清楚,可能是被加茂凉扛回来的,也可能是他随便找一个人带回来的。 那些都不太重要,总之再次醒来,她是被侍女换衣服的动作弄醒的。 “大小姐,您醒了?” 黑暗之中,若有若无的血线浮现在面前,加茂枫一愣,下意识朝血线伸出手,即将抓住之际,却摸到了女人的下巴。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血线的位置有所变动,往下偏移了许多,从方向上来看,应当是对方伏了身。 这是......什么? 自己现在闻到的气味,已经可以具现化出血线了吗? 新来的侍女完全没有察觉到加茂枫的懵逼,也许察觉到了,但她以为只是大小姐反应迟钝,天生自带的傻瓜tag。 “妾身奉家主大人之名侍奉大小姐,以后便是您的专属侍女。”侍女的声音带着笑意,应当是露出了一个亲和的微笑:“我叫目羽。” 加茂枫低头,自己已经洗过澡了,身上清爽得不行,她上下摸了摸——手和脖子已经包扎好了,为了防止自己不小心扯掉,末尾还缠了一圈丝带。 头还有些钝痛,尝试再次使用构建,毫不意外地又失败了,看来自己依旧没有恢复。 她低着头,没有回应目羽。 大小姐有些生疏的态度并没有让面前的侍女气馁,她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家主大人为您换了新居所,您要在附近转转吗?” “......?” 加茂枫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目羽贴心解释道:“这里离上课的地方很近,家族里的孩子一到年龄都会住在这,上课会方便很多。” ......原来加茂家的小孩还要学习啊,她以为大家只需要学习打怪升级,然后生生孩子就好了。 “家主大人觉得您很有天赋,想让您快些接受教育,所以您明天也要跟着哥哥姐姐们一起上课。” 加茂枫感觉思维有一丝停滞:“?......明天?” “是的,”目羽给予肯定的答复:“就算跟不上进度也不必担心,您的兄长和姐姐们比您年长许多,所以不必妄自菲薄。” 不,她不是在担心这个好吗? 你没有觉得她这个年纪上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加茂枫瞪大了眼睛,不确定地试探了一下:“年长是指年长多少?” “大概四、五岁这样。” ......不是,这都能上小学了吧?!让她一起去?这合适吗?! 好家伙,自己还是低估了御三家的无耻程度。 开什么玩笑,她只是个两岁半的孩子,严格来说还算婴幼儿吧?没想到加茂家竟然已经安排好她跟着大孩子们去上课,学习未来如何为家族发光发热,为家族事业添一块瓦...... 资本家都在哭啊! 但是抗议有用吗?显然是没有的,而且加茂枫不敢。 对不起,她现在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菜狗,除了【构建】什么也不会,真是太可悲了。 刚醒来就立刻被告知明天要开始上学,加茂枫觉得好像有点唐突,但仔细一想这样不顾他人死活的通知,才符合御三家傲慢的姿态。 不过,让两岁半的小孩去学习这件事......自己果然还是引起注意了吧? 加茂枫不禁再次痛恨先前的莽撞。 话说回来,她好像也不是看到别人有危险,就盲目冲上去的那种性格啊,更多的时候应该是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才对。 自己昨晚到底怎么了? 加茂枫回想起血液逆流、疯狂怂恿自己往前奔跑的那种怪异感,还有鼻尖总挥之不去的香气,总觉得这件事和加茂夫人脱不了干系。 她拉了拉目羽的袖子,问道:“母亲呢?” “夫人一切安好,”出乎意料,目羽没有瞒着她:“昨夜有外面的人混进来了,企图刺杀夫人,不过都已经解决了。” 刺杀......没想到这种中二病爆表的东西真的会在自己身边发生啊。 难怪昨晚那里会这么严肃,换做她是家主,估计也得把那时候的自己看作一个嫌疑犯。 她环住目羽的手腕:“我很想她,我可以去看望她吗?” 这一次自己因为气味异常跑出去,勉强在加茂家主手里过关了,那下一次呢? 放任不管实在太危险了,而想弄清楚昨天的异常,她需要去找加茂夫人。 目羽摸了摸加茂枫柔软的红发:“如果您实在想念,我会向家主大人禀报。” 好吧,这样的回答倒也在意料之中。 加茂枫不打算冒进,决定以后有机会了再想办法。 实在不行,她就再等一年,直到加茂夫人生产完也可以。 关于这件事的对话到此为止,加茂枫不好多问,干脆全心全意地探索起自己的新居所。 许久之后,她觉得有些累了,目羽贴心道:“如果觉得疲惫,我随时在您身后。” 加茂枫想了想,也没客气,朝背后伸手。 与母亲同样温暖的手将她托起,或许是因为平常还要做活的原因,目羽的手稍微要硬一点,骨骼也更长,硌得她屁股有点疼。 新侍女显然是个会照顾人的,她的步子十分平稳,被她抱着的加茂枫没有任何颠簸的不适,走得也很快,树叶的沙沙声在耳边一晃而过。 这个声音,原来夏天快过了。 * 接受早教并没有给加茂枫太多准备时间,第二天一早,她就被目羽从床上拽起来,稍稍梳洗过后就带往了学堂。 学堂里的孩子并不多,算上自己也只有十几个。 因为年纪过小,加茂枫自己无法老实跪坐在那里,所以是由目羽抱着坐在课桌前的。 在御三家,术式、性别、嫡庶是被评判阶级的三重准则,加茂枫只占了一项,而且是最不重要的那一项。 一进门,她立马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注视,多是带着轻蔑和嘲讽,还有不屑。 “喂,你不能坐这里。”一道带着稚嫩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加茂枫闻到了一股发霉枣糕的味道。 “女人就给我到后面去!” 发霉枣糕毫不客气,尖锐的声线震得人耳朵疼,言语里根本不带对本家嫡系的尊敬。 然而周围没有人制止。 到他们这个年纪还留在这里继续学习的,基本都已经觉醒了术式,是家族中备受期待的后辈,加上身为男孩,在御三家有着天然的特权。 对于血脉尤为看重的加茂家来说,嫡系变更是常有的事,说不定,这位发霉枣糕同学未来也有可能坐上家主之位呢? 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不对,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下人的地位自然是跟着主人水涨船高。 但显然,加茂枫目前不是什么得道高人,她甚至还得扮演不太聪明的小孩。 于是目羽也没法狐假虎威为自家主人争取权益,恭恭敬敬抱着加茂枫退到了最后一排。 “大家都很在意您呢,”目羽低声介绍着:“他们都是您的庶兄,不过您不必感到害怕,在下一任家主确定之前,您永远压他们一头。” 好好好,你这么会安慰人的。 那能不能解释一下既然压他们一头,为什么我俩还要灰溜溜地跑到后面来啊? 目羽,看不出你还有着出色的阿Q精神。 加茂枫在她怀里翻了个身,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她再闲也不至于把小孩子的挑衅看在眼里。 “他们的课程对您来说或许有些困难,不过听不懂也没关系,家主大人很重视您,只要您提出疑问,老师会主动上门为您解释。” 加茂枫被目羽拍着后背,觉得这位侍女是不是有些魔怔了,不然为什么会对一个不太聪明的小孩抱有这么高的期待。 不,也许自己知道。 与其说是对她抱有期待,不如说是全家上下巴不得她觉醒什么特别的技能,然后赶紧给她找一个没有觉醒术式的同族,大大提高生出赤血操术的可能性。 这点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很快,负责传授课业的老师就走了进来。 男人跪坐在地上,吐出的字句也如他的人那样生硬无趣。 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加茂一族已经开始逐步安排合适的理论课程,首当其冲的就是咒力的认识。 其实关于这一点,加茂枫已经在这两年侍女们的叨叨絮絮中了解的差不多了,不过目羽显然不清楚这一点,见缝插针地在老师停顿的时候为加茂枫科普。 抛开信任问题不谈,她其实是个很用心的侍女。 前方折扇敲击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老师低哑的声音如铁锈一般:“昨天已经复习过咒力基础了,今天我们依然近距离感受一下所谓的咒力。” 猝不及防地,一股蓝色似火焰形态的雾团在他的手掌燃烧,外围包围着深不见底的黑色介质,带着幽蓝的光团团升起。 若有若无的气息浮现在面前,加茂枫瞳孔微缩,看着黑蓝色的火焰在虚空中熊熊燃烧,仿佛连空气都开始灼热起来。 ......诶? 这团火焰——就是咒力? 咒力是能被自己这种眼睛看到的东西吗? “大小姐,能感受到吗?”目羽在她背后问道。 不,是看到了。 加茂枫在心里回答,面上却是摇了摇头。 目羽握了一下她的手,“大小姐不必感到沮丧,咒力的显化是逐步的,有些人刚出生就能看到,有些人在成年之后的某一天才突然觉醒。” 不过,大多数孩子都是出生时候就能感受到,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所以御三家的孩子们都会在小时候,被长辈用弱小的咒灵恐吓一次,以此确定是否值得培养,这是他们人生中迎来的第一次筛选。 至于她自己,因为天生不能视物,所以自然而然被略过了这项筛查。 加茂枫紧盯着那团咒力,火焰古怪的气息无法用皮肤感触,而是远远在向自己的灵魂打招呼。 灵魂,这种说法很奇怪,但她就是那么想的。 她无法用至今为止所学的一切词语来形容那种感觉,仿佛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有水滴渗透的清澈,温凉的感觉顺着脊背窜,在与身体里的某样东西遥遥相应。 她的灵魂泛起涟漪,在感受深处与那团咒力相同的气息。 然后,加茂枫找到了她体内与那光团同样的火焰。 咒力。 这就是成为咒术师最先需要的东西。 能感受到体内的咒力,这就像一点火苗被放在草垛之上,起先只是一点火星,接着开始冒烟,越来越大,直至燃烧起熊熊烈焰。 她身体的每一滴血液之中,都蕴藏着深不见底的咒力。 如同狼王嘶吼后群狼百应,突然之间,加茂枫可以感受到不少血人身体里蕴含的蓝色雾气了。 不是看到,是感受,用与血的共鸣感,找到那抹黑蓝。 它们大多数如同被掩埋的明珠,藏匿在层层污浊之下,很难让人观测到。当然也有那么一两个孩子,他们的咒力浮现于表面,其中一个还非常浓烈。 不过,最浓烈的还是坐于主位上,那位古板的老师。 他血液之中的气息比加茂凉薄弱一些,并不能让加茂枫第一眼就发现,但相比和孩子们浮于表面的咒力来说,他的咒力被自己刻意藏起,好像在捉迷藏,不刻意深挖根本找不到。 一种隐匿的强大。 加茂枫首次亲身感受到,这确实是一个玄幻的世界。 嗯,都市玄幻,融合不伦不类的封建大家背景。 对咒力的展示并没有持续多久,古板老师大概想走循序渐进的路线,很快转回到了理论课题,不过都有些无聊,加茂枫只听了没一会,就开始打瞌睡。 老师的嘴张张合合,除了讲述本家的家规,还包含了一些家族历史,一点咒术界的简单势力分布,咒力的基本常识。 当然,最多的,还是五条家那位【六眼】神子。 5 第 5 章 御三家的关系不好,加茂枫还是知道的,对那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神子大人也略有耳闻。 拥有着雪一般的发色,眼睛是如天空一般的苍蓝,不仅生得貌美,还是五条家唯一的嫡子,完美继承家族的【无下限】术式,出生就被定下了下代家主的身份。 简直就是天之骄子。 当然,这些认知也是从侍女的口中听来的,实际上她也没有亲自见过。 不过,她们口中的五条少爷多是被崇拜和羡慕的语气说出来,而这位古板的老师口中,加茂枫听到的则是满满的妒嫉和憎恨。 毕竟御三家的关系势同水火,本来大家都没有本家术式的继承人,今天你打我一下,明天我踹你一脚,小打小闹这样的和平相处。 但现在,你不仅有【无下限】,还有堪破万物的【六眼】,碾死普通咒术师跟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直接登顶御三家之首号令群雄,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加茂枫不知道所谓的六眼和无下限到底有多厉害,但加茂一族的忌惮之心,她是真真实实感受到了。 那位五条神子,想必就是家长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原来如此,加茂家主讨厌自己的原因找到了! 纯粹是嫌她太菜! 可是这是自己能决定的事情吗?出生自带残疾tag也不是她想的啊,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精/子的质量不行吧?! 咳,扯远了...怎么说自己也姓加茂,如果加茂家倒了,加茂枫不觉得自己能被所谓的五条家赋予更好的待遇。 就算是个家主不喜欢的女儿,对于她来说,也是与加茂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所以......行吧,对于这位古板老师疯狂给大家洗脑五条六眼是敌人,大家必须不断进步超越他之类的话语,加茂枫没有太多感想。 就算很厉害,这位五条少主现在也只是个三岁半的小孩子,在这种用糖果就能诱惑走的年纪,一群老头还这么大张旗鼓敌视人家......老实说真的有点搞笑,毕竟他现在可能单纯到连乘法口诀表都背不出啊。 加茂枫耐折性子又听了一会课,剩下的要么是为加茂一族卖命的洗脑发言,要么是对五条家的各种批判。 就挺没意思的。 被重新带回居所的时候,她的脑子都被那些愚蠢发言折腾得胀痛。 然而还未走进主室之前,加茂枫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恶臭。 昨晚的一切随着这股味道再次浮现了出来,不用眼睛看,都能感受到屋内那个男人的身影。 “家主大人......?”果不其然是这样。 目羽的声音有些惊讶,带着加茂枫一起跪在地上。 加茂家主问道:“今天如何?” 目羽巨细无遗地将一天的经历都与加茂家主分享,甚至连“大小姐吃东西时会特意鼓起右脸”这种加茂枫自己都没注意到的事情都有。 但显然加茂家主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这一个结论是加茂枫从目羽紧绷的肌肉中感受出来的。 臭味越来越近,直到那种令人不适的气息停留在身侧一寸的距离。 “今天的咒力课,她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吗?” 目羽有些迟疑:“大小姐......很认真听课了。” 除了很认真听课也没别的特点了,拜托了别再刨根问底啦!你没听出来这位侍女小姐就差说“这孩子真是毫无特点”这种话了么?! 再说了刚过一天能看出来什么啊? 加茂家主这次的沉默有些久,久到目羽都有点不确定了。 她试探性地问道:“家主大人,您要抱抱大小姐吗?” 家主大人那双尊贵的手是用来绂除咒灵和抚摸女人用的,当然不会去抱小孩子。 “昨天还有做梦吗?”加茂家主把目光一挪,转移了刁难对象。 加茂枫不想做出头鸟,装作紧张地摇了摇头,抓着攥住目羽的衣服,一个劲往她怀里钻。 决定把装傻进行到底。 “大小姐或许只是有些怕......”目羽想说怕生,但随即想到家主怎么说也是这孩子的父亲,这样好像太不给对方面子了,继而换了个词汇:“有些害羞。” 没得到答案的家主大人什么也没说,冷眼一扫就这么离开了。 直到他真正地走出院落,目羽才带着加茂枫从地上起来。 她的掌心落在女孩的头上,舒了口气:“大小姐,家主大人其实很重视您呢。” 重视,是指昨夜是他们的第二次正式见面么? “毕竟他可是从来没有亲自来探望过哪个孩子。” 那也只是因为怀疑自己有血脉天赋啦! 加茂枫懒得反驳,昨夜那场戏已经够让人汗毛倒竖了,她终于直观地感受到了那种自上而下的压迫,以及自己未来的一片黑暗。 是觉醒术式后靠繁育子嗣而活,还是未能觉醒术式被家族除名做女仆,亦或者是当一个普普通通的联姻棋子,嫁到不知名的同族屋中? 不管是什么都好,加茂枫想在觉醒术式前尽可能获得力量,不管有用还是没用的。 最起码,她想要尽可能靠着【构建】这一项能力,来代替自己缺失的视力。 特别是,她今天还认识到了咒力。 这种从灵魂涌出来的力量,让她想要去探索和研究。 听说只要运用得当,一脚踢爆卡车也不是梦。 或许有一天,她可以依靠着这种力量,从这里逃出去呢? * 几天之后,【构建】总算可以重新使用了,加茂枫终于可以摆脱两眼瞎的状态。 她闭眼躺在床上,确定自己没有问题后,开始慢慢在脑子里构建新居所的样图。 这就像建模一样,把一个方块捏成不同的形状,用感知在里面不断精工雕刻。 虽然以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建造整个居室,但好在她大概知道整个卧室的构造。 就跟抄学霸的作业一样,虽然省略了不少过程,也远没有标准答案精细,但结果都是大差不差的。 有了大概的方位,就方便去建造细节,比如窗户上的雕花,桌上摆放的物件,正厅摆放的供果......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让大脑发出危险的警告,如数万蚂蚁啃咬着神经细胞。 这种身体反馈的痛苦让加茂枫感到沮丧,她甚至连一间完整的卧房都尚未确认,就已经感到难以忍受。 可这样是远远不够的,寻常孩子觉醒术式是在4-6岁,如果她以这种速度完成构建,是没有办法在那之前掌握加茂宅地图的。 有些事情,总要去做了才知道结果吧? 她发狠地在心底尖叫一声,没有像往常那样停止构建,而是强迫大脑继续工作,不断编织她想知道的景象。 尖锐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如果硬要找一个比喻,恐怕连被牙签扎进指甲这种痛感都不足以形容。 比起自己的小命,加茂枫希望自己能超越极限,就算现在因为压力变成一个真正的傻子,那也没有所谓。 痴傻地活着比清醒度日,可要简单多了。 她猛地睁开眼睛,无能的双眼没有驱逐黑暗,这使加茂枫意识到睁眼的举动是潜意识想要放弃,心里变得更愤怒了。 她抑制着喉咙因为痛苦想要发出的呻.吟,感到呼吸变重,但同样因为不敢大口喘气引来侍女,变得更加痛苦。 鼻腔一热,加茂枫抹了一把脸,竟然是因为用脑过度流鼻血了。 伴有丝丝甜腻的血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慢慢向自己的方位靠近,加茂枫擦脸的动作一顿。 是目羽吗?她察觉到自己的状态不对了? 不,不对,血线不长,而且很小,从移动的轨迹来看,更像是......蝴蝶? 这大半夜的还能有蝴蝶啊。 相比起构建死物时,加茂枫会用风和声音来感受,在构建生物时,她以前全凭着气味感应,现在则完全依靠那条血线。 因为生物是一直在运动的,她没法在瞬间模拟出他们的行动轨迹,往往刚有个雏形,他们的状态又不一样了。 因此,用气味或者血线去寻找模拟,是最快的办法。 不过,为什么是血呢? 鼻子灵敏的话,为什么闻到的不是大家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洗衣粉的味道,胭脂的味道......而是血的味道呢。 全凭加茂家的术式与血有关的吗? 加茂枫不解地想着。 加茂夫人是个十分亲和的女人,她的侍女也被惯坏了,总是唠唠叨叨的。从她们口中,自己也对御三家的家族术式有所了解。 五条家的【无下限】可以实现现实中的相对静止,创造所谓的“无限”距离,更有“苍”和“赫”这种力量可达正无穷力量的攻击招数。 禅院家的【十种影法术】除了召唤常见式神作战,还可以叫出魔虚罗这种无限再生,以至适应所有能力、不死不灭的逆天生物。 而加茂家的【赤血操术】,则是靠控制自身血液作战,乍一听十分普通的术式。 实际上,也真的非常普通。 拜托,简简单单操控血液......怎么跟其他两家那种完全是概念类别的招数打啊,你们甚至打架前要先放血,没事还得随时带着自己的血袋。 听起来就很掉价好吗! 加茂家不会真的是用来凑数的吧?毕竟三角形确实是最稳定的形状。 你们是食物链的底端并不亏啊。 鼻血顺着人中流到加茂枫的嘴里,是铁锈的味道,让她回忆起那夜平铺在地的猩红地毯。 在她燃烧的大脑里,自己也化作一根细长的线,全部绞在一起,比缠成乱麻的毛线还难解。 加茂家到底凭什么,可以在御三家占据一席之地呢? 蝴蝶穿过主厅,飞进房间,在她的窗台前停下了。 舌尖上的铁锈味越来越明显,加茂枫的内心变得更加烦躁,蝴蝶身上那根绷直的血线落在脑海里就像对自己挑衅一般,不停炫耀着它的简单和美丽。 好烦啊,好烦! 加茂枫愤恨地盯着那条血线,她伸出手,如那晚将意识攀附在其中,愤怒地将其卷成和自己一样的乱麻。 血线在抖动,与因恐惧而发抖的人并无二致。 那团线慢慢在她眼里变得更具体起来,勾勒出了蝴蝶的足部、躯干、翅膀。 它在自己眼里变成了一个能看见形状的东西,血水在加茂枫的抓握下,挣扎沸腾。 随着血水沸腾,血线开始不断变异,蝴蝶扭曲着身体,痛苦地蜷缩。 它煽动了两下翅膀,似乎想要起飞逃离这里,却只是轻颤了两下,随后无力地瘫倒下来。 噗嗤。 什么东西爆炸的声音响起,尽管很小声,但加茂枫依旧听到了,这样的变故让她瞬间回神,那堆线立刻崩断,如一柄重锤狠狠砸进了胸口。 喉间翻涌出腥甜,又被加茂枫死命咽下。 不行,这要是咳出来,会被发现的。 她稳住呼吸,竭力去听周边的动静,夜晚与众人一同入睡,宁静又平缓。 ......蝴蝶呢? 加茂枫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去感应那只蝴蝶。 这一次,她看见窗台上碎裂的翅膀,和它扭曲已经死亡的躯体。 6 第 6 章 加茂枫认识到,自己大概是有些天赋的。 或许这一项天赋确实来源于加茂一族的传承,但现在并没有公开的必要,就算短时间能获得无上尊荣,在那之后也会变得更加麻烦。 加茂一族不会放过如她这样有能力的孩子。 蝴蝶昨晚已经爬下床偷偷处理了,就算再被发现,也没人会在意一只死去的昆虫尸体。 “大小姐,您昨晚出了很多汗,是太热了吗?” 目羽小心擦拭着加茂枫的身体:“为了防止感冒,这两天您需要喝药呢。” 加茂枫抬头望向目羽,自从勾勒出蝴蝶的模样后,自己再看向他人时,对方已经不是一条平平无奇的线状体,而是完完整整的“血人”。 有手有脚,还有脸。 加茂枫甚至能看清他们体内血液循环时候的迹象,模拟出心脏跳动的频率,恐怖程度可以直接去演《闪灵》。 任谁大晚上看见都会被吓得灵魂出窍吧? 但对于自己来说,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真正可以“看”到的景色。 以往通过构建出来的图像,都是基于加茂枫对信息的判断和猜想,如今,血人与血线一样,是她不需要耗费脑力看到的事物。 仿佛重新获得了视力一样。 虽然是可怕了一点,但加茂枫还是很高兴的,在目羽转头看过来时,她立马闭上眼睛,以防自己的情绪外泄,被这位细心的侍女察觉。 * 从那天开始,加茂枫开始研究血液。 不限于院子里的小虫和路过的飞鸟,还有自己的。 她发现在将意识覆盖在其他生物的血液上时,那些血液就像手里的玩具,只要一个念想,随时能让对方从内部爆炸。 当然,不爆炸也是可以的,被她意识侵占的血液也可以为己所用,虽说不能变成异型,但控制它们转个圈还是能办到的。 麻雀停在加茂枫的指尖,扑腾了两下翅膀,屁股上翘鞠躬,一条腿后移,作出了绅士脱礼帽的姿态。 练习了十来天,她已经可以控制这些生物做一些比较复杂的动作了。 加茂枫喘了口气,停止了对这只麻雀的操纵,额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操控生物这项工程很费精力,她目前可以控制的时常是五分钟,再多就会身体不适,自身血液像烧开的水那样灼热,除了很难受,还随时会被察觉到异常。 不过就算是这样,能避开众人独自实验的情况是很少的,尽管知道目羽没有术式,加茂枫也不会在她的看护下施展能力,能做到这种程度也非常不错了。 毕竟这位侍女小姐非常细心,她甚至可以从自己发呆的时长推算出昨夜少睡了几个小时。 总之,关于能自由练习的时间不多,加茂枫大多数时候也只能无能地望着窗外的小鸟,在脑内过一把着操纵的瘾。 不过,随着练习的次数越来越多,她现在对控制小动物也很熟练了,新鲜感过去后,加茂枫又开始从别的方面开发自己这项技能。 比如,咒力。 仅仅把意识塞进去就能实现操控对方,那如果把咒力塞进去呢? 加茂枫盯着指尖的麻雀,对方似乎感到了危险,下一秒就张开翅膀飞走了。 刚想把小麻雀抓回来,目羽已经从房间里走出来,朝着自己的方向渡步。 “大小姐,要准备出门上课了。” 加茂枫暗自叹了口气。 目羽对自己的看护十分严格,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也只有如此,她才能尽可能地把自己的状况汇报给加茂家主。 对于这种情况,加茂枫只能尽量压缩自己的睡眠时间练习。 以及,用课堂上老师讲废话的时间补觉。 * 今天下课得比较早,因为老师要开始测试大家对咒力的运用。 只有加茂枫困于年龄太小,不必参加这项课程,不过这可是一个近距离观测咒力的好机会,她其实并不想放过。 于是她拉着目羽的袖子,表示自己也想去训练场透透气。 “这样啊,”目羽认真听完她的诉求,点头同意了:“可以的,或许旁听也可以让小姐更快感受到咒力。” “不过训练场对您来说太危险了,您必须寸步不离地待在我身边。” 这点小要求加茂枫自然没意见,二人跟随在老师身后,站在训练场的最外围。 古板老师再次将咒力凝聚在手掌之上,受他的示意,周围的孩子们纷纷闭上眼,在体内调动咒力。 或许是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最有天赋的那一茬,仅仅是过了这么几天,他们对咒力的运用也愈发熟练,已经可以控制着体内的力量,简单使用了。 薄薄的黑蓝色雾气覆盖在他们的皮肤表面,虽不及老师那么醇厚,但也绝对算得上出色。 加茂枫抽了抽鼻子。 把咒力凝聚在指尖并不难,但她发现,当咒灵从体外释放过后,空气中会残留些许奇特的味道。 这些味道与每个人独有的气味一样,沾染上了属于他们各自的血的气味。 经过人体运转被释放出来的咒力味道大得不可思议,感觉比葱爆羊肉还要重口,加茂枫也曾私底下试过一次,但释放了一瞬就立马收了回去。 可即使那样,残留的气息依旧在院中持续力整整两天,害得她提心吊胆夜不能寐,直到第三天才彻底散去。 咒力的使用似乎会留下痕迹,这个认知让加茂枫警觉,从那以后,她不敢再肆无忌惮地使用咒力——最起码不敢在自己的院子里使用。 “想象它是你身体的一部分,让它游动起来。” 古板老师讲述得十分抽象,能不能学好全靠学生们的悟性。 加茂枫闭上双眼,屏息凝神,专注地去感受面前那一大片各不相同的咒力。 咒力的气息漂浮在空中,那些火苗摇曳着,如花海一般随风舞动。 看起来并不危险,但它们蠢蠢欲动,无一不在宣泄着暴躁,在朝所有的一切发出挑衅。 人和动物,其实没什么不同。 加茂枫将自己的意识化作一只轻飘飘的蝴蝶往花海中飞去,在蝴蝶即将接触到那各不相同的咒力时,又突然化成虚无的线,慢慢地融入他们的咒力之中。 她就像温和的水,无声地流过,混杂在他们的血液之中,去感受大家的心跳,呼吸,对咒力的感知。 加茂枫灰白的眼睛闪过一丝绮丽的色彩。 与强行覆盖在小动物们身上不同,她觉得自己现在是一个偷窥者,躲在大家的大脑深处,监视着他们的身体状况,感受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但是她现在什么也不能做。 虽说是与各位建立了微妙的感知,但这种情况更像戴上了全息眼镜,自己只能以看电影的形式成为一个旁观者,而不是如之前那样的主宰者。 因为她的意识被咒力挡住了。 它们是坚硬的壁垒,而加茂枫的意识是细软的毛线,别说控制大家的血液了,根本完全扎不进去。 看来,单纯地将意识覆盖在有咒力的人身上,是没用的。 加茂枫睁开了眼睛,觉得胸口在燃烧。 她血液深处的蓝色火焰似是找到了同类,但它远比面前的火海大得多的多。 它迸发着,尖啸着,似被挑衅一般,想要从体内涌出来,将它们全部吃掉。 不行,老师还在这里呢,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加茂枫转身,趴在目羽的肩头,抑制住体内的躁动:“我想回去了,这里没人陪我玩,我们回去抓蟋蟀好不好?” “已经累了吗?”对于小孩子的善变,目羽接受得十分自然,她拍了拍加茂枫的背,顺从道:“好的,那我们就回去吧。” 目羽没抓到蟋蟀,而是不知从哪里给加茂枫搞到了一只蚂蚱。 蟋蟀和蚂蚱其实没啥差别,加茂枫抓着那只蚂蚱玩得不亦乐乎,就连午休的时候也要抱着小笼子一起睡。 目羽当然是无奈地同意了,大多数时候,她都很好地展现了自己的亲和和对孩子的溺爱,希望以此来拉近自己和小主人的关系。 当然,她的付出还算有所回报,最起码现在的大小姐,对她的态度没有那么冷淡了。 目羽哼着歌,将怀里的孩子哄睡着之后,小心翼翼地抽出她怀抱着的蚂蚱笼子,把它放在桌上,随后关门离开。 下一秒,原本床上熟睡的加茂枫睁开了眼。 确定血的味道离自己越来越远,到了不会察觉自己动作的距离时,她从床上跳下来,将蚂蚱抓在手里。 体内的躁郁依旧,可怜的小蚂蚱即将成为她的试验品。 加茂枫深吸一口气,没有像之前那样随意将意识覆盖在蚂蚱的血液中,而是小心翼翼抽丝剥茧,将咒力化作一条细小到看不见的丝线。 这是她能想到的,尽量不会散发咒力残秽的办法。 不同于以往直接捕捉对方体内的血线,加茂枫将咒力与意识一同灌输进蚂蚱体内,细线彻底融入对方的血液之中,连接着自己的手指,以便自己不要因为意识过甚遗忘了对咒力的操控。 从一大团咒力中抽出那么一点可不容易,但好在融入血液之中,她可以投机取巧地靠着对血液的操作来综合对咒力的控制。 在彻底与蚂蚱建立链接的那一刻,加茂枫咒力彻底融入对方的灵魂之中,将意识侵占。 瞬间,她以为自己就是那只蚂蚱。 眼中的视角不再是构建制造的三维世界,而是被分布在两侧的双眼割裂成了二维,原本不大的房间变得辽阔无边。复眼传输的小单元图像刻印在大脑,光线和色彩在其中缓慢地运动。 自己的大脑仿佛被分割成两份,一份属于自己的黑暗,一份属于蚂蚱的平面。 是光。 是光啊...... 加茂枫愣在了原地。 啪嗒。 刺眼的光为她带来奇异的色泽,温热的泪水在眼眶不断浮现,控制不住地落在地上。 眼睛、眼睛好疼......但是她还想再多看看。 加茂枫无声地流着泪。 这是穿越以来,她第一次看到除了黑色和红色不同的色彩。 几乎是贪婪地感受着略有刺眼的光,加茂枫操控着蚂蚱开始在房间蹦蹦跳跳,这种兴奋感让她有些想要仰天大吼,或者狂笑出声,她在原地激动地吸了两口气,以此算是小小释放了内心的激动。 这项实验让她心情彻底大好,尽情地玩了一下,眼见时间差不多,她收回了咒力。 蚂蚱身上残留的味道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保险起见,她还是干脆地将对方的心脏从内部挤爆,装作猝死的模样。 死去的蚂蚱带走她的咒力残秽,如果不是它原本就属于自己,加茂枫根本连那点渣滓都注意不到。 看来只要杀死被她控制过的生物,除了自己,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察觉到自己的咒力残秽。 她彻底放心下来,匆匆忙忙将死掉的蟋蟀塞进笼子,回到床上,乐呵得差点笑出声,带着满足的笑意睡了过去。 中途目羽好像走了进来,似乎是看了两眼,上前掖了掖被角。 离开前,她走到了桌前,似乎是注意到了蚂蚱的不对劲,但也只有一瞬,很快就离开了。 等加茂枫再醒来,桌上的蚂蚱笼子里,已经被换上了一只活蹦乱跳的新蚂蚱。 7 第 7 章 所谓术式,是施展术法时具有的独特方式。 这种天赋与生俱来,除非发动术式的必要条件缺失,否则不可更改,不可消除,直至死亡将其与生命一同带走。 一般孩子觉醒的时间是4-6岁,但偶尔,也会有从出生就能使用术式的情况。 比如五条家的六眼神子。 比如加茂家蠢笨的大小姐。 在旁敲侧击庶兄们,有没有人和自己一样能闻到血的气味,或者操控他人血液的时候,加茂枫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不仅是血的气味,就连将意识从身体里抽出来这种简单的事情都没法做到。 于是加茂枫明白了,这是属于自己独有的【天赋】。 这是她的【术式】。 但是明白这一点的加茂枫并没有高兴,不,其实是有的,在之前刚能操控蚂蚱的时候。 但现在不是了。 加茂枫闭着眼睛,感受大脑传递的分裂感,以及空气中源源不断传来的各种信息。 自从尝试用咒力丝线操控小虫后,体内蕴藏的咒力就被彻底激活,像游戏里被套上了增益buff,体能和五感被大幅度增强。 如果是普通人被套上这种增益,大概视力会变得更清晰,耳朵会变得更灵敏,精神力也强得不行,一拳打十个怪不在话下,整个人焕然一新。 但加茂枫不一样。 因为没有视力的缘故,她靠着拼命收集各种信息才得以使用【构建】,寻常人用眼睛就能了解的东西,自己则需要成百上千的信息拼凑,才得以知晓。 她的五感本就远超常人的敏锐,会注意到很多普通人无法察觉到的事情。 如今被咒力一附加,则变得更恐怖了。 听觉加强,百米外的声音,大到说话,小到蚂蚁在爬,源源不断地涌入脑海;皮肤变得更加敏感,放大痒意,放大痛觉,刺激着脑部神经;嗅觉加深,青草味,泥土味,人的气味,食物的气味......原本只是浮在表面,此刻却如同刚出锅的菜品,冒着热气充斥着鼻腔。 除了能用眼睛看的,数以万计的信息和噪音疯狂塞进大脑,倒垃圾般倾泻而下,将废料塞进里面,连厕所都没有那么肮脏。 加茂枫捂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疼得满身是汗,手脚冰凉。 大脑没办法处理这么多的信息啊...... 窗外透露出一丝温热,应该是新一天的阳光照进来了吧?她痛苦地用被子捂着头,单一地重复着呼气吐气这个动作。 好疼,好疼,脑袋快要炸开了。 汗滴顺着额角流下,好像一把未开刃的刀划过脸颊。 冷静,得表现得再正常一点,很快目羽就会来叫自己起床了,绝不能被她发现端倪。 这几天,加茂枫每天早上都要重复这个动作。 可恶,夜晚为什么不能再长一点,只要睡着,就不会感觉到难受了。 真是服了,明明刚获得一点厉害的技能,却有这么麻烦的副作用,难道术式的觉醒就必须忍受这种信息量爆炸的感觉吗? 要不还是去死好了。 ——开玩笑的,死当然是不可能死的,因为她不知道怎么死才是最妥善的办法。 溺死会很难受,烧死会很疼痛,吃安眠药会反胃,割腕......不要想了,这些全部都会被身体反馈出十倍以上的痛苦。 总之,自杀就不要考虑了。 叩叩。 门被敲响,目羽端着温水进来。 “大小姐,您今天好点了吗?” 加茂枫静默了一瞬,从被窝里探出头,虚弱道:“难受。” “那等会吃了药,就再休息一下吧。”目羽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次您知道掉到湖里会生多大的病了吧?以后千万不能独自在院子里玩了。” 加茂枫闭着眼,没有说话。 要瞒过这位侍女并不容易,因为她在服侍人这一方面太过周全了,只是一点细微的变化,就能发现小主人身体的状况出现了问题。 加茂枫也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总是频繁地出汗,第一天到还可以用炎热掩盖过去,那之后呢? 思量想去,她干脆趁着目羽不注意的时候,假装掉进了小院的池水中。 接着那具脆弱的身体理所当然地感冒发烧,为她的汗流浃背提供了合适的借口。 虽然就是,小院前那口池塘被填平了,真的万分抱歉。 扯远了,总之这种方法也只是缓兵之计,而这种时候,作为一个成年人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被社会千锤百炼的意志,被家庭步步紧逼的抗压能力,最终造就了加茂枫顽强的毅力。 大人是可以自我消化负面情绪的。 就像搓丸子那样,把负面情绪浓缩成一个小圆点,然后吞进胃里,藏在灵魂深处,最后等实在装不下了,迎来爆发式的宣泄。 但在爆发之前,只要你强迫自己接受它,习惯它,最终就能和讨厌的东西们共处一室,达成共生关系! 两个月后,加茂枫表示社畜法则诚不欺我。 最开始是适应,然后是习惯,最后是忽略或者加以利用。 尽管头还是同样疼痛,但出于“只要不死就加班加点地干”这种心理,她练成了能快速在一堆垃圾信息里过滤出自己需要的部分,再快速将无用信息彻底删除这项技能。 这种过程被她自己打趣为“挤出脑袋里的水”。 可怕,她的真身会不会是三体人啊。 加茂枫自娱自乐地想着。 好在也算是有惊无险混过去了,她觉得应该给自己颁个求生大奖。 如今加茂枫已经快三岁了,在这半年的时间里,那些庶兄们已经开始训练体术,而她因为年幼无法加入,因此下午的时间被空闲出来,跟随目羽一起学习盲文。 一开始,出于还无法适应术式带来的副作用,加茂枫时常不能集中注意力认真学习,不掺半点杂质地表现出愚笨的形象。 可笑自己一个两辈子加起来都三十岁的人了,学一个音节居然花了整整十天。 加茂枫感受着手底凹凸不平的触感,又默默记下了一个单词。 “大小姐,您记住这个字母了吗?”目羽问道。 加茂枫摇头。 其实重新适应身体之后,她已经可以恢复正常的学习状态了,虽不说很快,但也是稳扎稳打的速度,一天背十多个单词还是可以的。 不过一夕之间就变聪明显得很奇怪,所以她还是保持着吃力的表象。 “没关系,学习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您不必着急。” 加茂枫在心里唔了一声。 平心而论,目羽虽是加茂家主指派过来监视自己的人,但这是她的工作,打工人没有办法违背老板的命令,特别这里还是御三家,霓虹政府都管不了。 抛开这件事不谈,她对自己确实尽心尽力,全心全意地侍奉着。 不打压,不违抗,不讽刺,不会因为小孩子表现的愚蠢而烦躁发怒——加茂枫都有时候会怀疑,目羽是一个完美的机器人。 “很努力呢,大小姐。”目羽摸了摸加茂枫的头:“如果您今天能记住这个单词,我就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如何?” 加茂枫抬头:“是什么?” “哎呀,要等您学会了才能说哦。”目羽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反正最后都会说的啦,这种激励法可没用。 加茂枫拉动脸上的肌肉,做出一个有些期待的表情,默默低头开始识别手中的盲文。 这半年的时间里来,别说好消息,就连外界的其他信息目羽也从未吐露过。 封闭信息这一块,御三家敢称第二,没人能称第一了。 好奇心被勾起,加茂枫今天决定早点结束自己的学习时间,傍晚不到她就抬头,将花费“好几个小时”学习的结果展示给目羽。 对方表现得很高兴,也没藏着,干脆地宣布了她所谓的惊喜。 “您之前不是想要探望夫人吗?”目羽说道:“家主大人同意您明天拜访了。” ......诶? 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加茂枫承认自己有被惊讶到。 她之前本就是不抱希望地随口一提,而且所谓的想念也不过是搪塞加茂家主的借口,根本没想过自己真的有机会去探视加茂夫人。 “因为您最近看起来不太精神,”目羽收拾好桌上的课本,温言开口:“孩子与母亲分别太久也不行,我想大概是这个原因吧,所以向家主大人申请了一下,没想到会被认可。” “总之,您能再次见到母亲,真是太好了。” 诶......是吗...... 母亲吗? 加茂枫脑海里浮现那抹火焰般的殷红,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发尾。 啊...对了,最近事情太多,她自己都忘了。 原来她这辈子,是有母亲的。 * 第二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加茂枫被目羽换上了稍显正式的和服,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住,走路都觉得分外困难。 目羽显然知道这样的服饰对孩子来说负担太重,一路上都是抱着加茂枫赶路的。 廊外栽种着大片的山茶花,这个季节正是开花的时候,清淡的香气盖过了青草的味道,与氤氲的雾气一起飘在加茂的宅邸之中。 两处居所相隔得并不远,没过多久,目羽将加茂枫放下:“大小姐,我们到了。” 双脚重新踩在地面,加茂枫任由目羽牵着,跨过门槛。 随着身体机能的增强,她的【构建】已经变得更加精细了,此刻面前的高墙压在头顶,大门紧闭,上面恶鬼狰狞的雕像栩栩如生。 这个角度抬头,是看不到天空的角度。 两个不大好闻的血人一左一右守在门边,加茂枫几乎不需要去细看,已经能从他们的血液里感受到强大的咒力信息。 超级——超级强的护卫,在他俩面前,学堂里那位传授咒力的老师都不够看。 果然,加茂夫人这里的安保级别是一级的。 目羽似乎从袖子里拿出什么递了上去,加茂枫勉强从声音分辨出那是一张纸,可能是申请书什么的,感觉就是相当麻烦。 不大一会,门内走出来另一个人,从步伐和走路姿势来看应该是个职位不低的侍女。 在她的带领下,加茂枫跨过了门槛,走进了久违的主院中。 熟悉的香气随着风传来,她步入阳光之下,空中散发着母亲的气息,加茂枫朝着气味最强烈的地方偏头。 那美艳的女子就在她的不远处,安安静静地坐在树下。 啊,真是好久不见啊。 母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