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她入怀世子半夜求姻缘沈倾陆晏全文阅读完整版大结局》 第1章 要么扒了衣裳奉茶为妾,要么扔出府亲事作废 阳春三月,莺飞草长,阳陵侯府里里外外到处都是一片喜庆的红,衬的这本就盎然的春日愈发热闹。 沈倾抬手从一旁的海棠枝干上摘下一片红绸,指尖轻捻,黑亮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凉意。 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总同她说,女子当温婉,因为只有性子温和行事端庄,才会得到夫家的敬重和爱戴。 沈倾听了,也照做了。 自过门以来,恪守本分,不争不抢。 夫君喜欢青梅竹马的白月光表妹,沈倾便任由两人日日蜜里调油,相伴相依,因为母亲说过,作为一个妻子,大度和容人之量是必不可少的。 婆母喜好稀罕宝贝,她便隔三岔五送上一批珍宝古玩,逢年过节则是更甚,因为母亲说过,作为一个儿媳,要乖顺,要懂得哄婆母开心。 可结果呢? 新婚之夜,夫君与青梅竹马的表妹同塌而眠,她独守空房。 晨昏定省,婆母对她冷眼相待,却对夫君的表妹视若己出。 而今,这一家人更是在她过门不到一年便以正妻之礼抬一个妾室进门,将她的脸面堂而皇之的踩在脚下。 沈倾抬眸,看向上空,无声开口:母亲,您错了,女子温婉良善得到的不一定是尊重和体谅,还有可能是无止境的得寸进尺和肆无忌惮。 既如此,她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做什么温良贤淑的侯府主母。 …… 与此同时,侯府正厅。 阳陵侯夫妇端坐于高堂之上,看着下首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眉眼间尽是沈倾从未见过的慈爱笑意。 林雪芙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样貌好,品性好,待穆子谦更是一腔真心,只可惜,出身不好,否则也不会轮到沈倾这个半商贾之女坐上侯府主母的位置。 “夫妻对拜!” 司礼话音刚落,穆子谦和林雪芙还没来得及下拜,就听门口处一道清冽的女音传来,“夫君纳妾,怎么没唤人知会我一声,难不成是怕我搅了你们的兴致?” 话落,屋内众人脸色倏然一变,下意识朝着门口看去,就见沈倾款步而来,一袭绛红色绣花织锦长裙衬的她本就胜雪的肌肤愈发白皙,精致的面容上带着大方得体的笑,“侯府嫡公子纳妾,当家主母却不在场,未免不圆满。” 阳陵侯夫妇对视一眼,眉眼间皆生出几分意外之色来。 因为知道沈倾性子软,所以他们才会这般大张旗鼓的以正妻之礼迎林雪芙进门,本以为沈倾会如同以往那般缩在自己的院子中视而不见,却不想她竟然自己找过来了。 穆子谦终于从怔愣中回过神来,看着明媚又耀眼的沈倾,他总觉得,今天的沈倾有哪里不一样了。 盖头下的林雪芙紧咬银牙,宽大袖摆中的手指死死掐进掌心,妾,是她最不想听到的称谓,可沈倾却是句句不离。 就在林雪芙强忍着想要咽下这份屈辱的瞬间,却倏然发觉眼前一亮,林雪芙猛地抬头,就见沈倾手中拿着她亲手绣制的鸳鸯盖头,粗略瞥了一眼,便随手扔落在地,随即抬头看向上首满脸错愕的阳陵侯夫人,“母亲常同我说,阳陵侯乃我朝三侯之一,身份尊贵,府中规矩亦是不可随意僭越,可如今林姨娘却在进门当日公然盖着正妻才能用的红盖头,视府中规矩于无物,不知母亲准备如何惩处这不知礼数的妾室?” 阳陵侯夫人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毕竟沈倾说的是不争的事实,不过惩处却是不可能的,因为今日的一切,都是她授意的。 至于沈倾口中的规矩,则自始至终都是她为沈倾量身定做的,林雪芙作为她的娘家侄女,自然不需要遵守。 “倾倾说的倒也没错,不过规矩终归是死的,可人却是活的,雪芙与谦儿有着一同长大的情谊,今日又是她过门的日子,所以稍稍逾矩了些,也无伤大雅,倾倾觉得呢?” 阳陵侯夫人眉眼间尽是柔和笑意,可沈倾却是从中看出了浓郁的警告和阴寒。 沈倾视若无睹,直视阳陵侯夫人冷冽双眼,“母亲这话就错了,规矩就是规矩,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妾室,就是我这个正室,也不能轻易逾越,常言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们阳陵侯府虽然不似其他两大侯府传承百年,底蕴深厚,但好歹也是先皇钦封的阳陵侯,若是行事仅凭心意而行,岂不是惹人笑话?” 闻言,阳陵侯的脸色瞬间也拉了下来。 和林雪芙听不得别人说她是妾类似,阳陵侯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阳陵侯府不如另外两大侯府。 然而,还不等阳陵侯开口,就见沈倾又把矛头转向了司礼,“江司礼,我记得你好歹也是盛京有名的司礼,主持了不知多少世家子弟的婚事,怎么今日竟连娶妻和纳妾都分不清了,难不成,是我这个明媒正娶的侯府主母入不了你的法眼?” 沈倾刚说完,江司礼当即便满脸慌张的看向上首的阳陵侯夫妇,见二人没有相护的意思,赶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夫人说笑了,是小人年纪大了,一时念错了礼词。” 沈倾收回目光,语调微凉,“既如此,那接下来江司礼可要仔细些,若是再出岔子,盛京怕是就要少一个礼仪娴熟的司礼了。” 江司礼连忙点头应下,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庆幸自己躲过一劫。 沈倾转身,蝉衣已经为沈倾搬好椅子,好巧不巧的就放在了阳陵侯夫人的下首。 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倾是穆子谦的长辈。 沈倾却觉得这位置极好,提起裙摆径直坐了下去,看着林雪芙身上那袭鲜艳欲滴的红色嫁衣,沈倾只觉得碍眼,转头看向阳陵侯夫人,直言开口,“母亲,妾室入门,不是粉红就是玫红,林姨娘这又是鸳鸯盖头又是大红嫁衣的,您确定要抬这样不懂规矩的女子入府?” 阳陵侯夫人脸色再次沉了下去,声音里也染上几分寒凉,“那你想如何?” 沈倾端起茶盏面不改色,“要么扒了衣裳奉茶为妾,要么扔出府门亲事作废。” 阳陵侯夫人当即瞪圆了的双眼,厉声骂了一声“混账”,而后冷冷出声,“沈倾,雪芙过门之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你确定要把事情做的这么难看吗?” 第2章 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闻言沈倾倏然笑了,“难看?在母亲眼里,这就叫难看了是吗? 那母亲可还记得,我沈倾是同和阳陵侯府位列三侯之一的宜宁侯府的嫡长女,生母是陛下钦封的诰命夫人,继母是武烈侯府嫡出的姑小姐,如今母亲却以正妻之礼抬一个妾室入府,若是去了盖头扒了嫁衣就是折了林姨娘的脸面,那母亲这般,又将我沈倾,我宜宁侯府的脸面置于何处?” 沈倾直直看着阳陵侯夫人,目光灼灼,看的阳陵侯夫人竟然隐隐升起了几分惧意。 不过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就将那浅薄的惧意掩盖,气怒的阳陵侯夫人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茶盏震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沈倾!你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身为儿媳,却公然顶撞婆母,这就是宜宁侯府教你的规矩吗?” 阳陵侯紧随其后,“沈倾,当初和宜宁侯府结亲是因为你端庄贤淑,如今你却这般嚣张跋扈,不敬公婆,无视夫君,为难妾室,你可还记得何为女子的三从四德?” 沈倾轻飘飘回应,“父亲还记得林雪芙是妾室啊,我还以为阳陵侯府准备休妻另娶了呢。” “你……” 阳陵侯一下子哽了回去。 见双亲气血翻腾,穆子谦大步上前,质问沈倾,“沈倾,你到底想干什么?身为当家主母,竟然连一个后院女子都容不下,这就是你的气度吗?还在我面前公然顶撞爹娘,你就是这么侍奉双亲的吗?” 沈倾眸子微眯,突然很想上前给穆子谦一巴掌。 事实上,沈倾也这么做了。 “啪!” 响亮的巴掌声响起,整个正厅瞬间陷入死寂。 “穆子谦,父亲母亲是长辈,所以就算言行有失我最多也只能出言指正,这是我身为侯府嫡女的教养,可你是哪来的底气来质问我?” 穆子谦被沈倾的气场震慑,下意识后退一步,沈倾却是步步紧逼,“你可还记得,当年我娘临终之时你所承诺的?” 穆子谦眼底心虚一闪而过,还想再后退一步,却被沈倾猛地拉住了胸前衣衿,两人距离倏然逼近,沈倾眼底的凉意直达穆子谦心底,“忘了?那我告诉你,你说你十六年来始终洁身自好,没有通房没有妾室,往后余生也定会好好待我,可结果呢? 贴身丫鬟之中四个有三个是你的相好,府中更是养了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郎情妾意好不快活,你这般表里不一,就不怕午夜梦回我娘掐死你这个表里不一两面三刀的烂人?” 沈倾虽为女儿身,但小时候却是跟着祖父学习过几年的武功,所以对付穆子谦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男可以说是不废丝毫气力。 见事态愈发超出控制,阳陵侯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沈倾!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沈倾松开揪住穆子谦衣衿的手指,接过蝉衣递过来的手帕仔细擦了擦手,才转头看向怒不可遏的阳陵侯,轻轻一笑,“差不多了,所以典礼继续吧。” 说完,沈倾回到座位上,端起蝉衣给她倒好的茶,心情颇好的抿了一口。 阳陵侯酝酿半响的指责言语再次被沈倾堵在喉咙里,上下不得,难受极了。 看着穆子谦脸上清晰的巴掌印,阳陵侯夫人满眼心疼,“沈倾,我看你是真的疯了!连自己的夫君都敢打,来人,把这个目无尊卑的东西给我抓起来,扔到柴房里闭门思过,断水断食,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沈倾再不得宠,也是宜宁侯府正正经经的嫡女,所以哪怕阳陵侯夫人再气也不敢贸然对沈倾做什么,可现在不一样了,她都对穆子谦直接动手了,再不教训阳陵侯府真就威严扫地了,所以阳陵侯夫人觉得,这个时候就算是宜宁侯本人来了,也不敢说沈倾有理。 穆子谦冷眼看着端坐在椅子上悠闲饮茶的沈倾,丝毫没有为她求情的意思,当初成婚时还觉她温柔端庄,哪怕不爱娶回来过日子倒也是不亏,可如今看来,当初他一定是被屎糊了眼! 林雪芙上前挽住穆子谦的胳膊,看着穆子谦脸颊上的红痕眼睛瞬间就红了,“表哥,都是因为我……” 双眸含泪,欲泫欲泣,惹得穆子谦瞬间一阵心疼,连忙将她揽在怀里,“是我不好,今天让你受委屈了,放心,待母亲把沈倾抓起来,我一定补你一场盛大的婚礼。” 林雪芙娇柔点头,满脸感动,将穆子谦那颗自大的心悉数填满。 阳陵侯夫人开口,门口站着的几个丫鬟婆子当即就要上前来抓沈倾,后者放下茶盏,语气微凉,“你们确定要动我?别忘了,我这个当家主母可不是空壳子,你们每月月钱几两还是几钱,全凭我说了算。” 沈倾过门不到两月,阳陵侯夫人便将府中中馈交到了沈倾手里,一开始沈倾还以为是阳陵侯夫人待她真诚,可细查一番才知,府中亏空无数,就连仆人的月钱都快发不起了,阳陵侯夫人不想担责,便将这一堆烂摊子扔给了沈倾,后来,是沈倾贴补了不少自己的银子进去,才让阳陵侯府渐渐缓和了过来。 听着沈倾略显威胁的言语,一众丫鬟婆子当即顿住了脚,一时间不知道该听谁的。 阳陵侯夫人当即怒吼出声,“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别忘了,你们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小心我把你们全都发卖了!” 当初为了防备沈倾,阳陵侯夫人只交了中馈,但一众仆役的卖身契却是紧紧捏在自己的手里。 沈倾轻笑一声,声量不高却足以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都下去,这个月的月钱翻倍,有我在,没人能发卖的了你们。” 不似阳陵侯夫人那般歇斯底里,却依旧让人下意识的想要服从。 一众丫鬟婆子陷入犹豫,局势开始僵持。 府中的仆人都是人精,沈倾虽然性子软,但行事作风却是一点不拖泥带水,出手更是大方,阳陵侯府由她把持,他们这些下人的日子不知道好过了多少倍。 可是沈倾真的能和阳陵侯夫人抗衡吗? 阳陵侯夫人气急,刚想要以休妻作为威胁,就听沈倾先她一步开口,“若是阳陵侯府想要休妻,我便把你们全都带走,我沈倾别的没有,就是钱多,养你们还是绰绰有余的,至于你们的卖身契,到那个时候我自然也会拿到手里。 现在出去,今天就可以到我的院子里当差。” 第3章 强势护女,侧妃救场 有沈倾这句话,几人也是放心了,直接转身朝着门外走去,任凭阳陵侯夫人在后面破口大骂,也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 阳陵侯夫人脸色瞬间阴沉如墨,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操持了多年的阳陵侯府,竟然就被沈倾一个过门不到一年的新妇就这么悉数攥到了手里。 今日之事,看似只是几个丫鬟婆子的争夺问题,实则却是沈倾对阳陵侯夫人权威的挑衅。 很明显,沈倾赢了,今日之后,整个阳陵侯府的局势都会大变动。 阳陵侯再次狠狠拍响了桌子,阴毒的眸子仿佛要吃人,“沈倾,你到底想干什么,是想让整个阳陵侯府都改姓沈吗!” 沈倾气定神闲开口,“父亲怕不是年事大了,脾气越来越收不住,蝉衣,一会给父亲送两株老参过去,去去火。” 蝉衣应下,阳陵侯一拳打在棉花上,脸色再次涨红。 沈倾将目光转向惊恐看戏的江司礼,“江司礼,典礼继续吧。” 江司礼愣了下,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阳陵侯府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过依照眼下的形势来看,听沈倾的绝对是正确的。 于是很上道的问向沈倾,“可是夫人,林姨娘这一身的嫁衣……” 沈倾看向林雪芙,“林姨娘,这一身嫁衣,是你自己脱,还是江司礼帮你脱?” 话落,江司礼刚刚消下去的冷汗瞬间冒的更密集了,这是什么话,他堂堂一个司礼上去脱新娘子衣服像什么话! 林雪芙眸中两行清泪瞬间滚落,身子轻晃,“姐姐当真要这般折辱于我吗?” 美人落泪,刚被扇了一巴掌的穆子谦瞬间就绷不住了,怒声骂道,“沈倾,你信不信我今天就休了你?” 沈倾满脸不屑的睨他一眼,“穆子谦,别太自以为是,没有你,我沈倾只会过的更快活,而你们穆家若是没了我沈倾,怕是连饭都吃不起。” 上一口气还没消下去的阳陵侯瞬间再次气血翻腾,“反了!反了!你真是反了!来人,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给我拖出去!”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男音,“我看谁敢动我沈奕安的女儿!”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倾始终平静无波的眸底倏然泛起一丝亮光。 宜宁侯府的消息是她让蝉衣送过去的,不过为的不是让沈奕安来为她撑腰,而是想看看沈奕安到底会不会在乎她这个非所爱之人所生的女儿。 爹爹不爱娘亲,这是沈倾自幼便知道的。 曾经的沈倾以为是姨娘夺了爹爹对娘亲的爱,所以对其百般冷待,更是在出嫁之后断了和家里的联系,就连回门那日,都只是匆匆一瞥便离开了,可是后来沈倾渐渐发现,事情可能并不是她想象的那般。 沈奕安一身威严朝服,看样子是下了早朝府门都没来得及回就过来了。 看着自家孤立无援的女儿,沈奕安瞬间怒火满腔,“穆林渊,今日早朝陛下说你告了假,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竟然是为了给儿子纳妾,我看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说完,眼神都懒得再给穆林渊一个,直接走到沈倾身侧,满眼心疼,“倾倾,爹来了,可是受了委屈?” 沈倾眼睛倏然有些酸,眼眶也瞬间不争气的红了几分。 一旁的蝉衣快速陈述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侯爷,小姐今天可是受了大委屈,侯府公子纳妾,竟以正妻之礼,又是红盖头又是红嫁衣的,小姐出来讨个公道,竟然还被他们联合挤兑。” 沈奕安听了,当场发作,“穆林渊,你们阳陵侯府就是这么对待我们宜宁侯府的嫡女的是吗?既然你们这么想娶妻,那我就如了你们的愿,现在我们就去陛下面前,自请和离!” 和男子休夫不一样,女子自请和离,是要上报官府的。 低头看向沈倾时瞬间换了一副面孔,眉眼间的温和就要溢出来,“倾倾,爹带你回家。” 阳陵侯一下子就有点慌了,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的地步。 和离,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和离的。 沈倾这个儿媳,他们可以不喜欢,但绝不能丢! 刚想阻拦,就听门口处一道略显温和的女声传来,“侯爷稍安勿躁,此事我阳陵侯府定然会给宜宁侯府一个说法。” 听到熟悉的声音,穆子谦和林雪芙皆是眉眼一跳,阳陵侯却是瞬间安心了不少。 来人一袭浅蓝色宫装,如瀑青丝高高盘起,抬步时两侧步摇微微晃动,耳垂上坠着的两颗珍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愈发彰显着来人身份的高贵。 阳陵侯府的嫡长女,穆子谦的嫡亲姐姐,也是如今太子府唯一的侧妃,穆雪柳。 见到穆雪柳,沈奕安脸上的神情微微变化。 阳陵侯府能够走到今天的程度,穆雪柳可以说是功不可没,否则以阳陵侯和阳陵侯夫人的脑子,怕是诺大家业早就被败光了。 沈倾抬眼,看着眼前这位仅见过两面的姑姐,微微凝眸。 穆雪柳面上神色看上去随和又温润,可实际上却是让人感到一股无形的疏离和压迫。 “侯爷,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今日之事确实是我阳陵侯府的过错,不过侯爷放心,我定不会让倾倾受了委屈。” 话落,余光看向贴身侍女碧痕,后者当即会意,上前干脆利落的扒了林雪芙身上的大红嫁衣,连带着地上的红盖头一起递给了一旁的小丫头扔出门外。 林雪芙双眸含泪,却只敢无声哭泣,她是在阳陵侯府长大的,自然再清楚不过穆雪柳的手段和脾气。 刚刚护心上人心切的穆子谦也瞬间没了脾气,如果说整个阳陵侯府哪个能让他瞬息间偃旗息鼓,那自然非穆雪柳莫属。 阳陵侯和阳陵侯夫人也消停了,穆雪柳于他们而言,便是不可代替的定心丸。 穆雪柳将沈奕安父女请到座位上,目光看向地上不断瑟瑟发抖的林雪芙,语气严厉,“一个妾室,竟然还妄想以正妻之礼入门,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资格。” 看着林雪芙簌簌落泪的可怜模样,穆子谦本想说话,却被穆雪柳一个眼神吓的直接吞了回去。 而后转头看向阳陵侯夫人,责怪语气丝毫不掩,“母亲,我知道这林雪芙是您的娘家侄女,又自幼养在您膝下,您心疼她,可您别忘了,倾倾才是我们阳陵侯府的儿媳妇,您今日此举更是伤了倾倾的心,既然母亲一时糊涂妻妾不分,这段时间便在院子里好好想想孰轻孰重吧,若是还有空闲,就为倾倾抄写佛经祈福好了。” 虽是陈述的语气,决定却是不容置疑的。 第4章 和离是一定要和离的 阳陵侯夫人当即一梗,从来都是沈倾为她抄写佛经祈福,如今却是莫名其妙的就反过来了,心头一阵不舒服,可面上没敢表现出来一点,事到如今,就算是傻子也看出来事情的严重性了。 “太子侧妃说的是,是我一时糊涂了。” 话落,又在婢女的眼神示意下看向沈倾,满脸真诚,“倾倾,今日是母亲糊涂,委屈了你,你放心,后面几个月母亲定会潜心思过。” 沈倾唇角微勾,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 处理完了阳陵侯夫人,穆雪柳又将目光转移到穆子谦身上,“子谦,枉你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今日却做出这番行径来,连同父亲母亲都被你拉下水,既如此,这些日子也同母亲一样待在自己院子里,把这些年读过的书都抄录十遍,静思己过。” 穆子谦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乖乖应下。 穆雪柳却还没完,“给倾倾认错!” 穆子谦同样心头一梗,还是认命的看向沈倾,“倾倾,今日之事是为夫错了,你放心,你的正妻和府中主母之位,无人可以撼动,我发誓!” 沈倾没忍住轻笑出声,发誓要是有用,穆子谦怕是早就被劈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吧。 最后是阳陵侯,“父亲,您是一朝侯爷,女儿不敢责罚您,但是今日之事,父亲觉得可妥当?” 阳陵侯满脸愧色,“太子侧妃说的是,是我糊涂了。” 而后自觉地看向沈倾,“倾倾,今日之事,是我考虑不周,阳陵侯府能有今日安宁,平日里全是你耗费心力的结果,我保证,今日之事,日后绝不会再出现。” 沈倾这次倒是开了口,“父亲这话说的倒是没错,阳陵侯府还能正常运转,确然都是我的功劳。” 阳陵侯嘴角一抽,默默别过头去。 穆雪柳这才看向沈倾,“倾倾,你是这府中主母,妾室能否入门自然是要由你来决断的,所以后面的事情我也就不越俎代庖了,你意下如何?” 换言之,林雪芙如何处置,全凭沈倾说了算。 闻言,林雪芙当即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 穆子谦急忙上前扶起林雪芙单薄的身子,慌张喊着请大夫,却被穆雪柳厉声喝止,“穆子谦,你最好想想清楚,什么是你该做的,什么是你不该做的!” 闻言,穆子谦心头一颤,虽然不舍,但还是把林雪芙放回了地上。 穆雪柳眸色微凉,“我说了,林雪芙交由倾倾处理,别说是昏了,就算是死了,倾倾没说话,她也得死在这大堂里。” 穆雪柳的性子一向是说一不二,就算是阳陵侯,也不会轻易违背。 沈倾心里清楚知道穆雪柳明面上是在给她主持公道,可实际上却是将林雪芙这烫手山芋甩到了自己怀里。 若是林雪芙真的出了事,怕是明天盛京里就会传出阳陵侯府主母容不下妾室的传闻,她虽不在乎那些风言风语,但这于宜宁侯府而言,却是不利的。 以后有的是机会教训,自然不急于眼下这一时。 “侧妃娘娘的心意沈倾心领了,只不过林姨娘虽然不懂规矩,但终归是一条性命,又是母亲的娘家侄女,不如侧妃娘娘就让夫君送她去看大夫如何?” 穆雪柳脸上露出一抹和善笑意,“倾倾心善,是我阳陵侯府的福气,不过这等小事,还用不着子谦亲自去。” 话落,示意碧痕抬林雪芙下去。 “侯爷,事情这般处置,您觉得可还满意?” 沈奕安脸上的怒意隐去,露出几分笑来,“侧妃娘娘行事公正,为小女平复冤屈,我父女二人自是感激。” 穆雪柳又看向沈倾,后者同是一副带笑模样,“今天劳烦侧妃娘娘走这一遭了,沈倾感激不尽。” 穆雪柳又说了两句客套话,才起身离开。 …… 沈奕安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随着沈倾一起到了她所居住的听澜院。 看着院中干净整洁,空间也不输沈倾在宜宁侯府的闺房,这才满意了些。 “倾倾,这一年来,是爹不好,这才让你受了委屈。” 沈奕安有些自责,他不该因为觉得沈倾不想看见自己,就任由她一个人在这如狼似虎的阳陵侯府里独自支撑。 沈倾笑了笑,“爹爹多虑了,阳陵侯府那群人,还欺负不到我头上。” 沈奕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倾倾准备日后怎么办?” 穆子谦是那样的品性,阳陵侯夫妇亦是不逞多让,今天是有穆雪柳在,他们才会甘愿退步,那下次呢? 沈倾心平气和的给沈奕安倒了杯茶,“和离自然是要和离的,只不过不是现在,宜宁侯府百年世家,又和皇商云氏结了姻亲,早就是树大招风,更何况今天又有太子侧妃出面,再计较,就是我们的过错了,所以此事还要从长计议,至于穆家人,今日闹了这么一出,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安分些,父亲不用太过担心。” 沈奕安还是有些不放心,“可你毕竟是个姑娘家,万一他们背地里使坏呢?” 沈倾眉眼间染上些许的认真之色,“爹爹不必担忧,只要宜宁侯府繁华依旧,我便可安然无恙。” 沈倾很清楚,穆子谦之所以会违背心意娶她过门,无非就是看中了她身后的权势。 如今朝堂之中,太子之位虽然已经尘埃落定,但另外两位皇子的势力同样不容小觑,而只要没有真正坐上那个位置,便意味着就算是夺得了太子的位置,风险依旧是有的。 这也是今天穆雪柳做出今日这出的真正用意。 如今的阳陵侯府,还离不开宜宁侯府的支持。 沈倾虽身处内宅,但城中铺子无数,眼线亦是无数,所以现下朝堂形势如何沈倾一清二楚的。 闻言,沈奕安也算是放下心来,不过临走时还是认真嘱咐,“倾倾,我知道你因为你娘离世的事情对爹爹心有怨怠,但你要知道,爹爹是你最亲近的人,只要你需要,爹爹随时都会出现。” 沈倾眸底泛起一丝晶莹,坦然开口,“爹爹说的没错,曾经我是因为娘的离去怨您恨您,可自从嫁到阳陵侯府之后,很多事情我便想通了,娘有娘的无奈,您亦有您的苦衷,往后的日子,女儿只想您好好的,宜宁侯府也好好的,便足够了。” 沈奕安眼眶微红,又抚了抚沈倾的头,才不舍离去。 …… 与此同时,距离听澜院最远的齐福堂,穆子谦板板正正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第5章 白月光他半夜爬墙 穆雪柳端坐在上首,姣好的面容上写满愠怒,俨然没有了刚刚的端庄贤淑模样。 “穆子谦,沈倾这桩婚事是我费了多少心思才为你谋来的,可你呢?偏宠一个妾室,竟然嚣张到以正妻之礼迎她进门,你已经十七岁了,孰轻孰重你是分不清吗!” 阳陵侯夫妇老脸一红,穆子谦敢这么做,自然是他们同意的。 “雪儿,今日之事也不全怪你弟弟,过门差不多一年,沈倾一直都是软弱乖巧的性子,可谁想今天她却毫无征兆的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穆雪柳直言点明阳陵侯夫人心头的疑惑,“那是因为你们逼迫的太过了,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沈倾这个正正经经的侯府嫡女。” 阳陵侯夫人神色一顿,一时语塞,半响没说出话来。 阳陵侯也有些纳闷,“雪儿,我记得沈奕安对待沈倾的态度一直很冷淡,不说平日里我向她提起沈倾他爱答不理,就连去年沈倾和谦儿成婚的时候他都没有太多的神色,怎么今天护犊子的这么厉害?” 穆雪柳只觉得有些心累,揉了揉眉心才开口道,“沈倾再不济也是沈奕安的女儿,父亲只需记得日后将沈倾当作真正的宜宁侯府嫡长女看待就好。” 阳陵侯点头应下,阳陵侯夫人也闭口不言,穆雪柳才允许穆子谦起身,不过又对几人细细敲打了一番。 “爹爹,娘亲,子谦,你们要记住,昔年祖父在边疆以身犯险,苦战十数年,才换来了阳陵侯府如今的地位,可终归不如另外两大侯府,就连爵位都只能承袭三代,而我虽先姜璃一步加入太子府,得的却只是侧妃之位,如今,殿下虽然地位稳固,但三皇子和五皇子哪个都不是善茬,只有展现出阳陵侯府最大的价值,才能维持我们穆家的荣耀。” 三人点头,算是听进去了,穆雪柳才继续开口,“三皇子背靠丞相府,五皇子则背靠武烈侯府,盛京的一公三侯,就只有宜宁侯府还没有确定队伍,沈倾,则是我们拉拢宜宁侯府的唯一筹码。” 穆子谦有点不明白自家姐姐为什么非宜宁侯府不可,“姐姐,殿下背靠姜国公府,又有阳陵侯府做助力,就非要再拉拢一个宜宁侯府不可吗?” 穆雪柳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言辞犀利,“丞相为文官之首,统领百官,下辖势力无数,朝堂一半可为三皇子所用;武烈侯府武将之家,拥兵数十万,五皇子有其扶持如有神助;姜国公府百年世家,底蕴不凡,为殿下鞍前马后,那你告诉我,我们能为殿下提供什么?” 虽然同为三侯之一,但阳陵侯府的根基可就太浅了,偏生阳陵侯又是个没有大谋略的,阳陵侯夫人也是小家子出身,眼界胸怀更是不足。 阳陵侯狠狠一噎,默默撇过头去。 阳陵侯夫人凝神思考,他们好像什么都给不了太子,目光转向穆雪柳的肚子又微微庆幸,“雪儿,还好你的肚子争气。” 穆雪柳怀孕了,是半月前才查出来的,这也是穆家这几个敢堂而皇之迎娶林雪芙过门的底气。 穆雪柳毫不留情的戳破阳陵侯夫人心头的那点庆幸,“且不说是男是女还不定,就算是皇长孙,也只是庶出,你觉得皇后娘娘会让给一个庶出的孩子抢了她们姜家的风头? 姜璃再过两月就及笄了,我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所以父亲母亲就莫要再给我添麻烦了。” 阳陵侯夫人羞愧点头。 “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以后再出现,沈倾就是阳陵侯府的当家主母,这是毋庸置疑的,至于林雪芙,风口浪尖上,沈倾也不会动她,但若是以后她再生出什么事端来,我第一个不放过她。” 听穆雪柳不会为难林雪芙,穆子谦千恩万谢的点头,送穆雪柳出了府门。 …… 是夜,圆月高悬,稀疏的几颗星子点缀在旁,泛着黯淡的光亮。 沈倾没有丝毫睡意,坐在书案前愣神,桌面上,是一张墨迹还未干透的男子画像。 男子一袭墨色长袍,衣摆处依稀可以瞧见几片金线勾勒的竹叶,为他原本冷沉的气质又增添了几分儒雅。 五官精致,宛若上好的工艺品,眉眼深邃,好似摄人的漩涡,让人不由得想要沉溺其中。 沈倾心底有个白月光,对方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还时不时会发癫发狂的病秧子,可耐不住那张脸生的是真好看。 他叫陆晏,也是眼前的画中之人。 沈倾和陆晏是在云城认识的。 那一年,沈倾刚刚十四岁,去外祖家省亲,却意外见到了陆晏那张美的动人心魄的脸。 那时候的沈倾,天真又烂漫,还是个地地道道的颜控。 为了多看陆晏几眼,沈倾一掷千金在陆晏家旁边买了一所大院子,和陆晏做了小半年邻居。 一开始,陆晏很抵触她的靠近,沈倾也不恼,有一搭没一搭的陪他说着话。 美人嘛,总是要有几分傲气的。 后来,两个人渐渐熟识了,陆晏还会主动邀请她过去围炉煮茶。 然而,沈倾娘亲云鸢的突然病重,打破了这温馨的一幕。 甚至没有来得及告别,沈倾就连夜回了盛京。 云鸢这一病,就是半年。 临终之际,云鸢留下嘱托,希望沈倾嫁到阳陵侯府。 沈倾应了。 那时候的云鸢,被穆家蒙骗,以为为沈倾找到了一桩好亲事,却不想,竟将沈倾推进了深渊。 沈倾嫁到阳陵侯府之后才知道,夫君的体贴入微是假的,公婆的慈爱温和也是假的,不过沈倾还是听从母亲生前的教导,日复一日的演绎着贤良温顺的侯府主母角色,然而得到的却是穆家上下一次又一次的变本加厉。 直到今日,沈倾方才大梦初醒。 阳陵侯府不是宜宁侯府,穆子谦也不是沈奕安,云鸢当年的经历,在这个堪比虎穴狼窝的阳陵侯府并不适用。 思绪渐渐回拢,沈倾抬手抚上陆晏精致的眉眼,眸中有感怀一闪而过。 和陆晏做邻居的那段时光,是她少有的快活日子。 “吱——” 窗子开启的细微声响传来,沈倾下意识转头,就见窗外男子身子微倾,看样子是要翻窗而入。 沈倾:“???” 看着那张比记忆中更添几分成熟的俊逸面容,沈倾有些难以置信的出声,“陆晏?” 没错,窗外之人,就是沈倾刚刚还想起的心头白月光,陆晏。 而现在,白月光不知何时已经翻过了她院子的墙头,正准备再翻进她的屋子。 第6章 今天的那一巴掌没能打醒你是吗? 听到沈倾的声音,陆晏开窗的手一顿,抬眼刚好对上沈倾那双满是错愕的黑亮眸子。 已经被沈倾发现,陆晏索性干脆利落的一跃落入屋内,从容不迫走到沈倾面前,眸中缱绻不断蔓延,轻柔的嗓音中又带着些许的小心翼翼,“是我,皎皎。” 皎皎是陆晏给沈倾取的小名,他说曾经的沈倾就像是一束皎白的月光,毫无征兆的闯入他的视野,照亮了他心底的大片黯淡。 微妙的气氛凝滞片刻,沈倾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你怎么来了?” 陆晏贪婪的看着沈倾明媚的面容,似是怕她再次突然消失,而后直言回应,“想见你了,就来了。” 沈倾一怔,显然没预料到陆晏竟然会这般直接,一时间不由得微微红了耳尖。 两年未见,陆晏的变化属实有点大。 不经意间,余光瞥到桌案上自己的画像,陆晏眸色先是一顿,旋即嘴角止不住的向上弯起。 微微向前逼近几分,望着沈倾的眼睛,心情颇好的柔声询问道,“我的画像?所以我不在的日子,皎皎也很想我对不对?” 沈倾眸底闪过一丝羞涩,刚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蝉衣的声音,“小姐,三公子过来了。” 穆子谦在穆家排行第三,因为和沈倾只是表面夫妻,所以蝉衣从未喊过他姑爷,始终都以三公子相称。 闻言,屋内两人皆是神色一变。 沈倾有些诧异,成婚至今近一年,穆子谦鲜少踏足她的院子,更不会在天黑之后过来,今天这是抽什么疯? 陆晏眸底的暖意倏然消弭,取而代之的是透彻心底的寒凉,抬头看向沈倾的瞬间又快速恢复如常,“我先出去。” 沈倾也清楚此时还不是和穆子谦摊牌的时候,点头应下。 陆晏抬步朝着窗边走去,离开时不忘将桌案上的画像收走,这种东西,要是被穆子谦看见了,怕是会将沈倾置于不利之地,还是他收着比较合适。 陆晏从窗边消失的瞬间,穆子谦推门而入,眉头微蹙,明显来的不情不愿。 沈倾收回目光,抬头瞥了穆子谦一眼,没有丝毫委婉,直问来意,“你来干什么?” 穆子谦一噎,看向沈倾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打量,以往他过来的时候沈倾对他虽然谈不上多热络,但也不会这般不耐烦,所以她这是还在为白天的事情介怀? 想至此,穆子谦心头不由得升起几分愠怒,受委屈的是林雪芙,丢脸的是他这个侯府公子,沈倾有什么可憋屈的? 但一想到白天送穆雪柳出门时她对自己的警告,穆子谦又暗暗将心头的那股无名火压了下去。 “今天晚上,我宿在夫人这里。” 沈倾微微诧异,穆子谦不是一向为林雪芙守身如玉,就连新婚夜都只是喝了交杯酒便以云鸢离世不久暂时不宜行房事为由匆匆离开了,在回门之日见到她和宜宁侯府的关系僵硬不堪之后更是接连几个月都不见踪影,今天怎么突然就想开了? 转念一想,沈倾就猜到了应该是穆雪柳的手笔。 今天阳陵侯府抬林雪芙过门的声势虽然浩大,但对外却是十分低调,毕竟穆家虽然宠爱林雪芙,但心里也清楚此事属实有违礼法,若是外面传的狠了,那些个御史免不了要在朝堂上参阳陵侯一本,可饶是如此,穆雪柳还是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并赶了过来,所以府内必定有她的眼线,那么知道穆子谦和她始终未圆房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今这般,是想要将曾经未行的礼数补全了? 不过,沈倾可没心思同一个渣男行鱼水之欢。 若是新婚那夜,嫁为人妻,行夫妻之事是她该尽的责任,她无话可说,可经历了这一年的变数和愈发看清穆家上下的嘴脸之后,沈倾对穆子谦只剩下了满心的嫌恶和厌烦,更何况,心里已经决定要和穆子谦和离,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多出这么一番牵扯。 于是沈倾直接拒绝,“不必。” 穆子谦眉头蹙起的幅度愈发明显,沈倾弄这么一出出来,不就是为了得到他的关注吗,如今他主动过来,她竟然还拿乔起来了? “沈倾,我的耐心有限,你不要仗着姐姐今日护着你就以为自己可以在府中为所欲为了,这里,是穆家!” 沈倾抬头对上穆子谦森冷双眸,脸上讥讽不掩,“穆家?一副空壳子罢了,你现在吃的用的哪一个走的不是我沈倾的账,既然穆三公子这般清高,那从明天开始吃穿用度便自己解决吧,我沈倾不管了。 还有,太子侧妃白天才下了禁足令,穆三公子晚上这就出来到处乱窜了,是不是未免有些太过嚣张了?” “你!” 穆子谦瞬间怒气上涌,显然没想到沈倾竟然这般不给他面子,却听沈倾继续火上浇油,“时候不早了,穆三公子若是再不回去,怕是林姨娘就要将你拒之门外了。” 听沈倾提起林雪芙,穆子谦却是瞬间又冷静了下来,“沈倾,你既是我阳陵侯府的当家主母,那该给你的我自然会给你,但不该求的东西,我希望你不要过多奢望。” 沈倾轻触茶盏,“那不知道什么是穆三公子能给我的?什么又是穆三公子不能给我的?” 穆子谦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转头就走的念头,平复片刻才对着沈倾认真说道,“孩子,我会给你一个孩子,稳住你当家主母的位置,但是以后,我希望你不要再插足我和芙儿之间的感情,我爱她,所以不希望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话落,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今日之事,是第一次,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闻言,沈倾倏地就笑了,“穆三公子嘴上说着深爱林雪芙,当初在宜宁侯府的时候却几次三番登门造访,费尽心思讨我娘亲欢心一心迎娶我过门,这般说来,三公子的爱属实是有点廉价了。” 被沈倾戳中痛处,穆子谦瞬间脸色涨红,不过脑子倒是还算清醒,“当初之事已经过去,无须再提,现在我同你说的是孩子的事情,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 从今天开始,接连一段时日我都可以留在你的院子里,直到你怀有身孕,但是前提是你必须保证再也不能为难芙儿。” 穆子谦细细想过了,虽然府中穆家上下都护着林雪芙,但沈倾毕竟是当家主母,若是她想要刻意为难,总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就比如今天。 最主要的是,穆雪柳给他下了死令,让他在一月之内必须同沈倾圆房。 既然注定躲不过,穆子谦便想着在此基础上多为林雪芙争取点什么。 沈倾没有应声,穆子谦以为她在斟酌利弊,却不想沈倾突然出声,言语中的认真比他还要清晰,“今天的那一巴掌没能打醒你是吗?” 第7章 皎皎,我会对你好 穆子谦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沈倾是在耍他,当即恼羞成怒,“沈倾,我没有跟你开玩笑,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再执迷不悟,我以后都不会再来你的房中。” 在穆子谦眼里,女子就该以夫君为天,所以他大发慈悲想要给沈倾一个孩子,沈倾就应该感恩戴德,可沈倾却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他的底线,让穆子谦不由得愈发厌恶起来,也就是穆雪柳的命令不能违背,否则他怎么可能和沈倾浪费这么多口舌。 沈倾对上穆子谦的双眼,神色认真极了,“我也没有在跟你开玩笑,滚出去,否则别怪我再给你一巴掌醒醒脑。” “你!” 穆子谦一口气梗在喉咙,半响后才缓息过来怒骂出声,“泼妇!” 见沈倾神色微变,穆子谦连忙向后退了一步,“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你就等着在府中孤独终老吧。” 说完,逃也似的转身离开。 待穆子谦的身影消失不见,蝉衣才走到沈倾身侧,止住她意欲倒茶的动作,“小姐,时候不早了,过多饮茶影响睡眠。” 沈倾应了一声,松开茶盏,没再动作,蝉衣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送到跟前,满眼心疼,“小姐,穆三公子怎么就是这样的人呢。” 当初的穆子谦,温文儒雅,相貌堂堂,不只是云鸢,就连她也觉得穆子谦是个难得的良人,可谁知沈倾过门之后穆子谦竟然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对,也不是变了,而是他本来就是这般模样,只不过当初掩饰的太深罢了。 沈倾轻笑出声,“小小年纪,怎么整天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穆三公子好也罢,坏也罢,不过是个无关紧要之人,你又何必日日挂怀。” 蝉衣心头憋闷,“可他终归是您的夫君。” 沈倾神色一顿,眉眼微凝,“现在是,以后,还不好说呢。” 蝉衣一怔,随即快速抬头,“小姐,您的意思是……” 沈倾点头,印证她心头猜想,然而蝉衣脸上的忧思却是更甚,“历朝历代,世人待女子素来苛刻,饶是小姐侯府嫡女之尊,想要和离也非易事。” 蝉衣此言一点不虚,虽然当今陛下性情宽厚,对女子相较以往又宽待了几分,可若是想要在穆子谦没有什么大错处的情况下和离,也是难如登天的。 沈倾却不这么想,“没有机会,那我们就自己创造机会。” 蝉衣一喜,“小姐有主意了?” 沈倾满脸惬意的靠在椅背上,“暂时没有。” 蝉衣:“……” 亥时已经过半,蝉衣本想侍候沈倾宽衣就寝,却被沈倾拒绝,“你先去睡吧,不用管我。” 蝉衣应下,刚要转身,就听沈倾又开了口,“对了,明日一早吩咐下去,以后三公子的膳食就不用准备了,另外各院吃穿用度一律减半。” 这一年来,为了阳陵侯府能够吃好穿暖,沈倾搭了不少自己的银子进去,如今脸皮都撕破了,自然也没必要再花这冤枉钱,不仅如此,沈倾还要把曾经花出去的那些都收回来。 听完,蝉衣只觉得满心痛快,笑意盈盈开口,“好,那明早再给小姐加一盅金丝燕窝。” 之前在宜宁侯府的时候,每日一盅金丝燕窝是沈倾的标配,可自从嫁到阳陵侯府后,这习惯便改了。 因为阳陵侯府不仅没有宜宁侯府百分之一的富贵,还满是数不尽的烂窟窿,而沈倾虽然有钱,但也不想太过特殊,于是便入乡随俗的也跟着精简了不少,燕窝珍贵,自然是要第一个削减掉的。 沈倾眉眼微弯,“好。” 蝉衣转身离开,将门掩好。 脚步声渐渐走远,微合的窗子应声而开,陆晏一跃而入,怀中画卷已经不知所踪。 沈倾坐直慵懒着的身子,给陆晏倒了一杯温水。 陆晏接过,浅浅抿了一口,便坐到沈倾身侧,神色微凛,“皎皎,刚刚你和穆子谦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沈倾轻应一声,没有什么大反应。 不过就是夫妻感情不睦罢了,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陆晏知道就知道了。 见沈倾没什么情绪起伏,陆晏眸中闪过一抹心疼,“他对你不好。” 沈倾轻笑一声,身子继续朝后靠去,“表面夫妻罢了,好或不好又有什么所谓呢,总之我不会苛待我自己便够了。” 下一瞬,陆晏的身体突然靠近,看着沈倾的眉眼也愈发认真,“皎皎,我会对你好。” 音量不高,却似誓言一般掷地有声。 沈倾微微侧眸,怎么感觉陆晏话里有话? 不等沈倾过多思虑,陆晏已经继续出声,“我会帮你和他和离,你放心,男人不都如他那般表里不一,我说话算话。” 沈倾自是信得过陆晏的人品的,只不过和离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急不得,便转移了话题,“你这次回盛京,可是有什么要事?” 云城距离盛京,少说也有千里。 而且,之前在云城的时候,陆晏身边的人便提过,陆晏身子不好,云城气候宜人,是最适合他养病的地方。 陆晏放下手中杯盏,再次对上沈倾精致的眉眼,眸中温柔缱绻丝毫不掩,说话亦是直白,“年纪到了,该成家立业了,心上人在盛京,便回来了。” 沈倾心脏一滞,不过还是佯装着糊涂开口,“所以来看我只是顺带?” 陆晏摇头否认,“自然不是,趁夜出门,当然是为了寻心上人。” 沈倾继续装蒜,“找心上人都找到阳陵侯府后院来了,这可不是……” 沈倾的话还没说完,陆晏便打断她的话,身子微倾,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拉近,感受着陆晏柔和的眸光,沈倾不由得心跳微微加快。 陆晏直言开口,“皎皎,我是为你而来。” 心上人,就在眼前。 …… 沈倾失眠了。 一闭眼,脑海里便是陆晏那双勾人心魄的深邃眸子,他说,他是为她而来。 满面柔情,仿佛就要溢出来似的。 陆晏是沈倾的情窦初开,亦是沈倾的心头月光,在娘亲生病前,沈倾也曾幻想过两人携手余生,只不过,后来的那场临终嘱托,让一切都成了泡影。 本以为此生不会再有交集,却不想,陆晏竟然在这个当口再次出现,还向她表明了心迹。 说实话,听到陆晏的心意,沈倾自然是心动的,只不过,如今的她,早已经不是曾经的沈倾。 虽然生了和离的心思,但沈倾没有忘记,她现在头上顶着的,还是阳陵侯府当家主母的名头。 第8章 名副其实富三代 翌日一早,蝉衣过来侍候沈倾梳洗,就见她眼睑之处一片青黑,“小姐昨夜可是没有睡好?” 沈倾揉了揉眉心,精神有些萎靡的点点头。 梳洗完毕,蝉衣遣退一众下人,一边为沈倾按揉穴道缓解,一边问道,“小姐可是为昨夜之事伤神?” 沈倾拿起汤匙,舀了一口燕窝放进嘴里,是一如既往的熟悉味道,“不是,他还不值得我耗费心神。” 蝉衣刚想再问,就见沈倾微微沉思,而后开口道,“陆晏回来了。” 蝉衣一怔,按揉穴位的手指也跟着一顿。 蝉衣是自小跟着沈倾的,所以再清楚不过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曾经蝉衣就觉得,如果不是陆晏的身子太差,于沈倾而言也未必不是一个好选择,只不过,如今再说这些显然意义不大。 等等! 沈倾这些时日都在府中,下面递进来的消息也都尽经她手,她毫不知情,也就是说陆晏是直接过来的? “陆公子是什么时候来的,奴婢怎么不知道?” 沈倾实话实说,“昨夜。” 蝉衣神色微惊,深更半夜? 思虑片刻,蝉衣脸上染上一抹认真之色,“小姐,陆公子若是再过来,您可务必要和奴婢说一声,奴婢好在门口守着。” 沈倾抬头看她,“你不觉得有违礼法?” 蝉衣神色自然,“礼法什么的,若是以往,遵守一下倒也无妨,可是如今,奴婢更觉得,只要小姐欢喜,便够了。” 阳陵侯府就不是个尊崇礼法的地方,否则昨天也不至于干出把宠妾灭妻摆在台面上的混帐事。 沈倾笑笑,“你倒是看的通透。” “一会把我的嫁妆单子和自我接手府上中馈之后的账本都取过来。” 蝉衣应下,“小姐是要算账吗?” 沈倾点头,“嗯,算算阳陵侯府还有多少家底,也好决定以后他们过什么日子。” 闻言,蝉衣瞬间眉开眼笑,见沈倾不打算给阳陵侯府众人好过,她顿时觉着舒心多了。 阳陵侯府的这群人,明明吃沈倾的,用沈倾的,却还时不时就想站在沈倾头上踩她一脚,这番行径,就连蝉衣这个丫头都快看不下去了,偏生沈倾却隐忍了差不多一年。 好在,这样的日子总算是到头了。 用过早膳,沈倾便坐在桌案前细细查看起账本来。 蝉衣不懂这些,便一会过来给她续杯茶,一会又过来给她捏捏肩,也算是变相为沈倾分担了些。 沈倾看了足足两个时辰,才算是大概理清这些账目。 沈倾去年五月末嫁到阳陵侯府,七月初接管府中中馈,至于刚刚好八个月,而在这短短八个月中,沈倾总共贴补了阳陵侯府足足一万三千两银子,才使得阳陵侯府众人这一年来能够吃好穿好。 当然,这还不包括沈倾隔三岔五给阳陵侯夫人送过去的那些珍奇宝贝,若是细算下来,少说也有两三万两了。 可饶是如此,穆家上下却是没有一个感激她的,有的只是数不尽的算计和欺压。 理清账目,沈倾又起身去库房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嫁妆。 宜宁侯府家底殷实,云鸢又是皇商云氏唯一的千金,所以沈倾出嫁的时候规格比之公主犹有过之而无不及,光是嫁妆,就有足足一百二十台,再加上三十五间地段极好的商铺,京郊的三百亩良田,价值少说也有百万两,所以沈倾才敢有底气说,若是没有穆家,她只会过的更加潇洒。 当年云鸢出嫁的时候,恰逢皇商云氏举家迁离,所以便把盛京里经营最好的那些铺子都给了云鸢做陪嫁,剩下的则是悉数出售,转换成银钱也一并加到了云鸢的嫁妆里。 而今,云鸢已死,这些便又都悉数归了沈倾所有。 所以沈倾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三代,那一身身家加起来,整个盛京城还真没几个家族能比得上的,又有宜宁侯府嫡女的身份加持,所以才十三岁时求婚配的世家子弟便够排得上两条街,然而,最后却嫁了一个最差的。 沈倾拿着嫁妆单子细细比对了一番,发现除了她送给阳陵侯夫人的那些,还少了两对玉如意,三只翡翠玉镯,三幅名家真迹,还有五套珍珠和黄金的头面以及八颗南海夜明珠。 库房的钥匙有两把,一把在她手里,另一把,则是在前任主母阳陵侯夫人的手里,所以缺失物件的下落如何,已经不言而喻。 折腾完这一通,已经将将午时,沈倾便直接回了院子用午膳。 和府中各个院子吃穿用度一律削减不同,沈倾的饮食愈发的精致丰富起来。 沈倾刚放下筷子,便有丫头传来消息,说阳陵侯夫人唤她过去。 沈倾轻嗤一声,“这才一个上午就受不住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熬。” 蝉衣示意丫头们收拾,自己则是跟上沈倾的步伐,满脸不屑,“都是活该,之前有好日子不珍惜,非得折腾到今天的境地才罢休。” …… 齐福堂和听澜院一个在西一个在东,加之沈倾又刻意放缓了速度,所以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 齐福堂里坐了不少人,怒气翻涌的阳陵侯夫人,神色难看的穆子谦,小鸟依人偎在一旁的林雪芙,除了早上请安之外几乎常年闭门不出的两个姨娘,还有一个府上待字闺中的庶女,可以说,除了阳陵侯本人,府上大大小小的主子都来了。 沈倾对着阳陵侯夫人虚行了一礼,便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笑意盈盈开口,“今天人倒是够全的,母亲可是有什么要事要宣布?” 见沈倾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阳陵侯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因为早上和中午都没怎么用膳,胃部更是隐隐有些作痛。 “沈倾,你是当家主母,理应照顾好府中上下吃食用度,可今早和中午各个院子的膳食都差了一个档次不止,谦儿更是两顿膳食的影儿都没看到,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还有,作为儿媳,竟然连最基础的晨昏定省都做不到,这就是你这个宜宁侯府嫡女该有的教养吗?” 看到早膳的时候阳陵侯夫人便瞬间气怒,以为沈倾是在故意苛待她,本想在沈倾过来请安的时候发难,却发现沈倾竟然整整一个上午都没有露面,怒气不断上升,在看到清汤寡水的午膳之后,终于彻底爆发。 第9章 算账 至于穆雪柳的嘱咐,一开始的时候阳陵侯夫人还记得,所以本想稍稍为难一下沈倾施施压就算了,却不想她竟然愈发的变本加厉起来,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她的底线,最后阳陵侯夫人终于忍无可忍,当即召了府中上下的所有主子过来,说什么也要让沈倾给个说法。 昨日之事确实是他们有错在先,所以就算后来沈倾百般刁难他们也只能忍耐,可今日不同,蓦然削减府中上下的吃食,怎么说都是沈倾的错。 沈倾气定神闲的品了一口茶,才开口道,“母亲说的没错,我是当家主母,理应照顾好府中一家老小的吃穿用度,可耐不住账上空缺,我这个当家主母自然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至于晨昏定省,母亲莫不是忘了,昨日太子侧妃才对母亲和夫君下了禁足令,责令母亲和夫君好好反省昨日过错,我自是不敢打扰。” 话落,微不可察的瞥了穆子谦一眼。 穆子谦顿时一阵心虚,可一想到沈倾今日所为,瞬间腰板又挺直了几分。 昨天是他们错了不假,可这并不是沈倾苛待府中上下的理由,尤其是他这个夫君,更是直接被断食了,简直荒唐! 听沈倾提起穆雪柳的禁足令,怒气上涌的阳陵侯夫人倏然清醒几分,“早上请安一事暂且掀过,账上空缺又是何时的事,你为什么没有提前禀告于我?” 阳陵侯夫人死死盯着沈倾的眼睛,想要看看她究竟能作何说辞。 “既如此,那今日我便好好给母亲算上一算府上的账目。” 见阳陵侯夫人终于说到点子上,沈倾不疾不徐将上午理清的账目一一复述出来,“首先是府中各个主子的吃穿用度,父亲和母亲每月大概都是百两,我和夫君每月八十两,四小姐五十两,两位姨娘各三十两,这就是四百七十两; 其次是府中各个主子的月钱,父亲有俸禄,不走账上,母亲每个月是六十两,我和夫君各五十两,四小姐三十两,两位姨娘各二十两,这又是二百三十两; 再次是府中下人的月钱和用度,一等丫头每月五两,府中一共十个,这是五十两,二等丫头每月三两,府中共二十八个,这是八十四两,仆役洒扫后厨共六十八个,每月八钱到二两银子不等,共计八十六两,每月用度算上八十两,这些刚好三百两; 阳陵侯府是世家大族,人情往来每月少说也要三百两; 逢年过节大肆采买,再加上换季衣物购置,平均下来每个月算一百两银子不过分吧,不说别的,光是这些加起来,每个月就是一千四百两。 我去年七月初从母亲手中接管中馈,至今刚刚好八个月,当时账上仅剩下一千五百两银子,我分文未动,如今账上是三千三百两,多出来的那一千八百两是我拿自己的银子贴补的,再加上这八个月来的大小明细,我一共贴补了一万三千两银子,饶是这般,母亲还觉得账上不算空缺吗? 至于母亲问我为何未向您禀告一事……母亲交付中馈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千五百两,而后更是只出不进,所以账上空缺母亲当真不知情吗?” 沈倾每说一项,阳陵侯夫人脸上的心虚就多一分,她也是掌过家的人,自然知道沈倾说的都是实情,当初若不是账上空缺严重,她也不至于那么着急就将掌家之权交出去,如今被沈倾条理清晰的摆在明面上,阳陵侯夫人瞬间觉得脸面有些挂不住,偏生穆子谦还自作聪明的继续拆台。 “只出不进?你在说什么胡话! 且不说光是父亲的俸禄每年就有九千多两银子,阳陵侯名下的八间铺子加起来每年少说也有八九千两的盈利,再加上京郊的二百亩良田,粗略来算每年差不多就有近两万两的收入,怎么可能会只进不出?” 待穆子谦说完,沈倾当即转头看向坐在上首的阳陵侯夫人,“母亲,夫君说的可都属实?” 阳陵侯夫人沉默不语,穆子谦刚要继续回怼沈倾,却被一旁的林雪芙倏地拉住了衣袖。 穆子谦当即回神,看着阳陵侯夫人的神色,心中有猜测渐渐成型。 怪不得昨晚沈倾说他们穆家现在吃她的用她的,原来竟是真的。 见阳陵侯夫人不语,沈倾只当她默认了,继续询问出声,“按照夫君所言,府上每年都有近两万两的收入,可我掌家足足八个月却是分文未见,父亲的俸禄我这个做儿媳的不敢过问,可府上铺子和田地的收入又去了何处,母亲可知?” 感受到众人愈发浓烈的打量目光,阳陵侯夫人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连忙转头看向林雪芙,“雪芙,我头好疼,快扶我进内室。” 林雪芙会意,当即起身扶住阳陵侯夫人微微倾斜的身子,“姑母,你怕不是头痛病又犯了吧?” 随即看向一旁站着的老嬷嬷,“张妈妈,快去请大夫来。” 沈倾冷眼看着眼前阳陵侯夫人姑侄俩自导自演的一幕,凉凉出声,“既然母亲身子不好,那我就不打扰了,但是掌家一事,沈倾自以为年岁尚浅,难以胜任,本想还给母亲,却不想母亲身体竟然抱恙,那便等晚上父亲回来细细商议一下,看看究竟是交给梁姨娘合适还是交给秋姨娘合适。” 听此,阳陵侯夫人下倾的身子当即一顿,旋即缓缓坐回了原位,自顾自的抿了口茶,而后自圆其说,“喝口茶好多了,雪芙,进去把我的药拿出来。” 说完,才看向沈倾,“不过是院中琐事,哪用得着惊扰你父亲,你是府中唯一的少夫人,又是宜宁侯府精心教导出来的嫡女,除了你,没有人有资格担得起这掌家之权。” 沈倾面露为难,“那侯府名下的铺子和田地……” 阳陵侯夫人神色尴尬的笑了笑,“这段时日事情太多忙忘了,经你提醒才想起来,铺子和田地的盈利沿袭从前都交到了我手上,你父亲的俸禄也大半都给了我……” 说至此,阳陵侯夫人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你也知道,去年你和谦儿成婚,彩礼和酒宴都花费不少,所以现在我手上能用的银钱也不多,母亲知道你嫁过来的时候娘家陪嫁了不少银两和铺子,所以你看能不能暂时先垫上,只要坚持到年底铺子田地盈利下来,也就好起来了。” 第10章 夫君纳妾,正室出钱? 阳陵侯夫人的态度瞬间就软了不少,不过对于沈倾已经贴补进去的那一万三千两,却是只字不提。 本以为沈倾怎么也不至于继续拂了她的面子,毕竟以沈倾名下的那些财产,别说养一个阳陵侯府,就算是养十个阳陵侯府都是绰绰有余。 如阳陵侯夫人所想,沈倾确实不缺银子,不仅不缺,商铺库房里还堆积如山,但这妨碍不了沈倾不想当冤大头。 “母亲这话说的不对,自古以来,别说是世家大族,就算是那些小门小户都以花女子的嫁妆为耻,咱们阳陵侯府好歹也是先皇钦封的三侯之一,断不该明知耻辱还自取其辱。” 阳陵侯夫人顿时被沈倾的怼的哑口无言,只能干巴巴的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沈倾直言开口,“母亲既已将掌家之权交给我,那么按理来说府中名下所有财产都应一并交由我打理,所以母亲若是还想继续让我掌家,就请将侯府名下商铺田地的地契都一同交给我。 至于我之前贴补的那一万三千两,一时还不上我可以理解,但也不能视若不见,母亲先给我补全一部分,剩下的,我会从账上一点点扣回来。” 阳陵侯夫人眉眼冷凝,显然十分不赞同沈倾的解决方式,“你已经嫁到了阳陵侯府,便是阳陵侯府的一份子,谈何你我之分,还说什么从账上再扣回去,这不是惹人笑话吗?” 商铺田地的地契还有得商量,至于那已经花出去的一万三千两,阳陵侯夫人是说什么也不想给的。 依她所想,沈倾既然已经嫁过来,别说什么一万三千两,就连那些价值连城的嫁妆,都是归他们穆家所有的。 沈倾轻笑一声,“母亲又错了,账上钱财不足,我用自己的银子贴补家用,按时发放下人们的月钱,是我这个当主母的宅心仁厚,但这并不意味着欠下的就不需要还了,毕竟,亲兄弟还要明算账,更何况,夫君昨夜还过来同我商讨子嗣一事,那我就更应该为以后的儿子准备彩礼,女儿筹备嫁妆了,母亲觉得是也不是?” 沈倾这话一落,阳陵侯夫人和刚刚从内室出来的林雪芙脸上的神情同时凝住了。 穆子谦主动找沈倾谈及子嗣问题? 感受着两人强烈的目光,穆子谦额头上冷汗直冒,低声凑到林雪芙耳边,“芙儿,我有我的苦衷,你等我一会和你解释。” 解释? 也就意味着这件事穆子谦是真的做了。 林雪芙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身子也不受控制的摇摇欲坠,看起来脆弱极了。 穆子谦满脸心疼,不顾众人在场心疼的将林雪芙的小手攥在手里,无声安抚。 阳陵侯夫人渐渐败下阵来,可还是不愿意将手上的银子交出去。 好在此时林雪芙把药递了过来,服下后阳陵侯夫人又假意头痛扶额,试图蒙混过去。 却不想,沈倾竟然步步紧逼,“母亲这是不赞同吗?既如此,那从今天开始就劳烦母亲继续掌家了,至于补贴的一万三千两银子,账上凑不齐,我便先将现有的都拿走,剩下的,待母亲日后哪天想起来了,再还我便是。” 说着,沈倾转身欲走,却被阳陵侯夫人连忙拦住,“等等,我何时说不同意了,既然说了让你掌家,所有钱财自然就该交由你处置。” 而后转头看向张妈妈,“张妈妈,去将我匣子里的那五千两银票和侯府名下的一众地契拿过来。” 说完,又看向沈倾,“去年年末你父亲一共给了我六千两,加上铺子田地营收的八千两,一共是一万四千两,除去之前办婚事留下的亏空,而今只剩下五千两,全都给你就是。” 阳陵侯夫人满脸心痛,如果不是实在不想接手阳陵侯府这堆烂摊子,也不想将掌家之权交到两个姨娘手里,她才不会让步这么多。 最主要的是,她之前做的那些事,不能被阳陵侯知道。 沈倾知道这五千两定然不是阳陵侯夫人手上全部的银钱,不过也没有再继续逼迫。 事情总要循序渐进的来,急于一时是会引起反弹的,现在这些,便是阳陵侯夫人能接受的最大程度。 张妈妈将阳陵侯夫人要的银票和地契拿过来,阳陵侯夫人悉数交到了沈倾手里,“这样你可满意了?” 沈倾笑笑,“母亲说的哪里话,不过掌家之事暂且解决了,嫁妆一事还请母亲给儿媳些指示。” 听沈倾提起嫁妆,阳陵侯夫人心头瞬间又是一颤。 沈倾继续出声,“上午的时候我拿着嫁妆单子比对了一下,发现少了不少东西,不知母亲可知情?” 虽然库房的钥匙只有她和沈倾有,但是阳陵侯夫人还是选择了不认账,“少了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沈倾早就知道阳陵侯夫人会是这样的反应,不紧不慢一个个列举出来,“两对玉如意,三只翡翠玉镯,三幅名家真迹,还有五套珍珠和黄金的头面以及八颗南海夜明珠,我粗略算了算,差不多八千两银子,之前我还以为是母亲喜欢拿着赏玩去了,却不想母亲竟然也不知情,这般说来,那就只能是盗窃了……” 沈倾声音一顿,随即转头看向蝉衣,“蝉衣,报官,就说府中遭窃,偷东西都偷到咱们阳陵侯府头上了,一定要让京兆府严查!” 蝉衣应下,刚要往出走,就又被阳陵侯夫人拦下,“回来!” 蝉衣转身,一脸疑惑的看向阳陵侯夫人,沈倾亦然。 阳陵侯夫人尬笑了声,“我想起来了,你说的那些东西是我让张妈妈取的,没丢,没丢。” 沈倾面露疑色,“母亲取那些东西作甚?” 说完,沈倾倏然看向林雪芙的发髻之间,神色微凛,“林姨娘头上的这枚金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我嫁妆里那些头面的一部分吧?” 闻言,林雪芙当即面色一白,而后满脸惊愕的看向穆子谦,“表哥?” 被沈倾当众拆穿,穆子谦脸色瞬间拉了下来,不过还是强装镇定开口,“你别为难芙儿,这发钗是我送她的。” 见穆子谦和林雪芙都被牵扯其中,阳陵侯夫人更是一个头两个大,“够了!是我授意谦儿把东西送雪芙的。” 话落,阳陵侯夫人顿了顿,才语重心长的继续开口,“你也知道,当初为了娶你过门,侯府几乎搭了大半身家进去,以至于抬雪芙进门的时候连个像样的聘礼都拿不出,所以我便从你的嫁妆里翻了些出来,虽然名贵,但于你而言也算不上什么大损失,你就不要再揪着不放了。” 沈倾直接就笑了,“也就是说,他穆子谦想纳妾,还得我这个正室出银子?” 第11章 夫君气节,令人敬佩 阳陵侯夫人脸色一沉,虽然沈倾这话说着没毛病,可她却是怎么听怎么逆耳。 “你这是什么话,你既已经嫁给了谦儿,便是夫妻一体,就非要分的那般明白吗? 更何况,雪芙本就和谦儿青梅竹马,却只能以妾室之身入门,本就是委屈了她,你这个正室多宽待她一些有何不对?” 听着阳陵侯夫人越发离谱的言辞,沈倾毫不留情戳破她的那真实想法,“夫君为何会舍弃青梅竹马的林雪芙转而娶我过门,大家都心知肚明,而今又想将我放在正室的位置上劳心劳力,自己去同心上人双宿双栖,不觉得这样太过得寸进尺了吗?” 心思悉数被沈倾戳破,加之两个姨娘还在场,阳陵侯夫人顿时怒不可遏,“混账!身为正室竟然这般没有容人之量,还公然顶撞婆母,你这是要造反吗!” 沈倾寸步不让,“若是身为正室就要委曲求全,任人欺凌,那这正室不做也罢!” 阳陵侯夫人双眸圆瞪,怒指沈倾,“你!” 见场面愈发混乱,双眸微红的林雪芙主动站出来缓和情势,“姑母和姐姐别吵了,此事是我的不对,姑母表哥疼宠是我的荣幸,但我不该不顾大局悉数接下,是我不懂规矩,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说完,抬手从发髻上将那枚金钗取下,恭敬递到沈倾手中,“这本就是姐姐的东西,如今物归原主也是应该,剩下的那些,一会我会差人送到姐姐的院子,如此处置,姐姐觉得可否?” 沈倾身形未动,蝉衣上前接过林雪芙递过来的金钗。 沈倾嘴角微扬,“林姨娘果然识大体,难怪母亲夫君偏宠。” 林雪芙柔声开口,“姐姐谬赞了。” 至此,事情也算是圆满解决,不过阳陵侯夫人心口还是堵着一口气,忍耐片刻还是没忍住,“地契也交了,嫁妆也还了,那你便解释一下谦儿今早和中午的膳食为何都不知所踪?” 沈倾讥讽一笑,“那当然是夫君自己的意思,夫君清高,不愿用我的银钱,此番气节,令人敬佩,我这个做正室的再不识大体,也不能公然拆了夫君的台,所以不仅今天的两顿膳食没有,往后的每一天我都不会插手。” 穆子谦一阵心梗,他怎么也没想到,沈倾竟然这般记仇,看着沈倾满是戏虐的沈倾,穆子谦更是拉不下脸来求这个情,只得愤愤别过头去。 不就是几顿饭吗,他又不是吃不起! 心头想法刚落,就听沈倾继续说道,“对了,不止膳食,还有月钱和用度,都一律取消。” 穆子谦心头梗的更厉害了,偏生沈倾还一脸的笑意盈盈,“这般算来,夫君还给账上省了不少银两,不愧是府上唯一的嫡公子,当真是会为全府考虑的,沈倾佩服。” 现在,不只是穆子谦心梗了,就连阳陵侯夫人和林雪芙也觉得憋闷了。 穆子谦一个只知道风花雪月的潇洒公子,哪里有余钱可言,沈倾不给,就只能是她们这个做母亲和青梅竹马的出了。 林雪芙心头有点埋怨,昨天都在沈倾手上吃了那么大的亏,晚上竟然还不长记性的往沈倾那里凑,最后惹出来一顿烂摊子还要她们收尾,不过面上却是未表露出来分毫。 寄人篱下该如何做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不过在走之前,还有一点,我想提醒一下母亲和夫君,太子侧妃虽说出身侯府,但如今也算是东宫半个主子,昨日侧妃娘娘亲口下的禁足令,母亲和夫君还是遵守一些的好。” 话落,沈倾同众人道别,带着蝉衣转身离去。 这一次,倒是没人敢拦。 …… 哺时的日头还有些晒,沈倾却觉得舒适极了,任由日光落在自己的头顶。 “小姐,刚刚您朝夫人讨要地契的时候,夫人明明满心不愿但最后还是给了,明面上,夫人是不想让府上中馈落在两个姨娘手里,可奴婢总觉得,事情不止这么简单。” 蝉衣是自小就跟着沈倾的,阅历和聪慧程度都远超一般的丫头。 “那你觉得,有什么异常之处?” 蝉衣想了想,才开口道,“去年的时候,您刚过门两个月不到夫人就把侯府中馈交到了您的手上,这说明夫人是急切想甩下这烫手山芋的,而今的情势比之去年也不逞多让,主持中馈十有八九还是要自己垫银子,可饶是如此,夫人依旧不愿让两个姨娘碰一点中馈掌家之权,虽然这可以解释为夫人不想让两个姨娘威胁到她的正室之位,但奴婢还是觉得,夫人的反应有些过于大了,尤其是您提及到侯爷的时候,夫人的眼底还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张,所以奴婢就觉得,夫人应该还有什么秘密瞒着,不想被侯爷发现,而这秘密,应该还和中馈有关。” 沈倾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不错,思虑事情愈发有自己的独到见解了。” “前些年的账本我无意间翻查过一些,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但若是细细推敲一下,便能发现有不少账都是对不上的。” 蝉衣神情一怔,“夫人挪用了账上的银子?” 沈倾点点头。 蝉衣还是有些不解,“中馈都是夫人主持的,她需要银子大可直接去取,偏生还要偷偷摸摸的,难不成是用途不正?” 沈倾笑笑,“倒也不能算不正,但也不能被阳陵侯知道,否则,轻则大吵一架,重则威胁到她的正室之位。” 蝉衣眼睛倏然一亮,“那就只能是……贴补娘家了?” 沈倾“嗯”了一声,继续说道,“林氏出身不高,但胜在陪阳陵侯走过最艰难时刻,所以才能稳坐正室之位,毕竟,梁姨娘和秋姨娘无论是出身还是才情,都远比林氏更适合这个正室之位。” 阳陵侯并不是老阳陵侯嫡出,而是老阳陵侯驻守边疆归来的时候带回来的。 昔年,老阳陵侯刚刚成婚,边疆便战事告急,又赶上老武烈侯病逝,武烈侯作为唯一的儿子自然是要守丧,镇国将军又在驻守西边疆土无暇多顾,于是出征人选便成了难题。 这时候,是成婚刚刚月余的老阳陵侯站了出来,自愿请缨,远赴边疆,这一走,就是十六年。 十六年后,老阳陵侯凯旋,身后却跟了一大一小。 第12章 谢家昭华 大的是老阳陵侯在边疆时候的美眷,小的则是二人共同孕育的孩子,也就是如今的阳陵侯。 昔日誓言成了一句空话,苦等十六年的老阳陵侯夫人心如死灰,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 老阳陵侯功高封侯,美眷一跃成为侯府正牌夫人,一时间风头无两。 不过因为在边疆久经风霜,美眷的身子并不是太好,没过几年也开始卧病在床,老阳陵侯爱妻心切,远离朝堂开始日日陪伴在侧。 那段时日,也是阳陵侯府最艰难的时候。 侯府权势渐弱,又因为老阳陵侯夫人一事,以至于阳陵侯到了成家之年想要娶一房贵女都成了问题。 最后,是仅为八品县丞的林家主动上门说亲,才使得阳陵侯免了一众非议。 然而,日子依旧不好过。 因为银钱空缺,府中下人寥寥无几,许多事情甚至需要阳陵侯夫妇亲力亲为。 直到老阳陵侯也因为爱妻病逝身体日渐虚弱,请求先皇将爵位传给阳陵侯,后面的日子才渐渐好转过来。 所以,哪怕后来娶的姨娘个个都比林氏身份高贵,阳陵侯也没有生出过动摇正室的心思。 听完,蝉衣陷入沉思,老阳陵侯保家卫国固然令人敬仰,可老阳陵侯夫人也实属无辜,而阳陵侯夫人林氏虽然陪阳陵侯走过艰难岁月,其心坚韧可见一斑,但这也不是她恣意为难沈倾的理由。 “小姐可准备将夫人所为告诉侯爷?” “暂时不准备,趁着天色还早,我们出去转转。” …… 沈倾带着蝉衣将阳陵侯府名下的八间商铺挨个转了一遍,其中生意最好的当属位于城中的首饰铺和成衣铺,单是这两间每月就少说有五百两的盈利。 其次是城南的两间糕点铺子,每月也能有三百两的盈利。 剩下的四间,要么地段不好,要么经营不好,盈利加起来每个月也到不了二百两。 不过,饶是这般,加上京郊的二百亩田地,每个月的盈利也有一千两银子了,所以穆子谦的每年八九千两还是说少了,也难怪阳陵侯夫人不愿意撒手。 折腾完这些,沈倾又带着蝉衣到自家的成衣铺子转了转。 天气渐渐热起来了,换季的衣裳也该筹备起来了,阳陵侯府上下都被沈倾削减了用度,衣裳的数目和质量自然也要降一个档次,所以沈倾自然不准备再和他们一起。 刚到铺子门外,沈倾就听到了里面激烈的争吵声。 “这件衣裳是我先看上的,自然是要归我。” “你先来的又怎么样,我是武烈侯府的嫡小姐,你难道还想和我争不成?” “武烈侯府的嫡小姐又怎么了,难道还想仗势欺人不成?” “我就仗势欺人了,你能奈我何?” 随之而来的是咻咻的鞭子声,另一方的气势瞬间就弱了几分,“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沈倾掀帘入内,果不其然就见谢昭华手中挥舞着鞭子,一脸的盛气凌人模样。 武烈侯府是武将世家,常年驻守边疆,所以子嗣甚是单薄,谢昭华又是武烈侯府最小的小姐,自幼便被娇宠着长大,所以养成了一副嚣张跋扈的性子,但凡她看上的东西,哪怕是抢,也要弄到手。 而沈倾,因着继母的那层缘故,和谢昭华也有几分过节。 “谢小姐想耍威风就回你的武烈侯府去耍,我的铺子,还轮不到你撒野。” 听到沈倾的声音,谢昭华倏然转头,就见她着了一袭红色簇花长裙款步而来,随着步伐的走动,裙摆处的牡丹花也徐徐摇摆起来,好似活了一般。 “沈倾?” 看着又一张她不喜欢的脸,谢昭华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头。 “这间铺子是你的?” 沈倾侧头睨了掌柜的一眼,掌柜的当即小跑过来,唤了一声“东家”。 闻言,谢昭华眉头蹙起的愈发明显了。 从小到大,她都可以说是顺风顺水,直到遇到沈倾。 论地位,沈倾与她同为侯府嫡女,可以说是不相上下;论容貌,沈倾五官精致绝伦盛京少有人能及,她比不过;论财富,沈倾年纪轻轻便坐拥钱财无数,她更比不过,所以两人第一次在拍卖行见面的时候,就被沈倾高价抢了一只老人参。 而后的每次见面,谢昭华都会有各式各样的不痛快,所以谢昭华总觉得,沈倾克她。 “不行,这件衣裳我看上了,那就谁也拿不走,凝枝,付钱。” 说着,就要先一步拿衣裳走人。 见状,另一边的小姑娘当即就不乐意了,“难不成就你们武烈侯府有钱吗,我们丞相府也有!荷香,给两倍!” 说话的小姑娘沈倾也见过,是丞相府的嫡次女,名为顾听霜,同样是个恃宠生娇的主儿。 见两人之间的战火再次点燃,掌柜的求救一般的目光连忙看向沈倾,无论是武烈侯府还是丞相府,都不是他这个小喽啰能得罪的起的。 沈倾想都没想直接开口,“给顾家小姐。” 话落,谢昭华当即就炸了,“凭什么,就因为她出的钱多?” 说着,从凝枝手里拿过一张银票,“一百两,五倍价格,这下总可以了吧?” 闻言,顾听霜当即就要继续加价,三皇子和五皇子针锋相对已久,丞相府和武烈侯府也是积怨多年,所以说什么也不能落了下风。 却被沈倾先一步阻止,“不必,说好的二十两就是二十两,掌柜的,把衣裳给顾小姐包起来。” 顾听霜一怔,没想到沈倾竟然会站到自己一边,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十有八九是因为身为谢昭华小姑姑的那个继母,毕竟她之前就听说了,因为云鸢病逝一事,沈倾就连三日回门都没有多待。 殊不知,沈倾之所以选择将衣裳给她,完全是因为商人该有的信用,就算先来的是同自己有怨的谢昭华,沈倾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看着顾听霜得意的嘴脸,谢昭华当即气不打一处来,看向沈倾的目光也愈发不善,“沈倾,你等着。” 沈倾莞尔一笑,不咸不淡的应了声“哦”,谢昭华更气了,甩着鞭子气冲冲走了。 按照以往的脾气,谢昭华说什么也要把那件衣裳毁了再走,可对面是沈倾,谢昭华就不敢了,因为沈倾真的会告到武烈侯面前,然后让她被父亲狠批一顿,更甚者还会禁足抄写经书,谢昭华是真的怕了。 铺子里重新恢复清净之后,沈倾给自己和蝉衣分别挑了几身衣裳,才转身出门准备回府。 走出一段距离的时候,沈倾突然就想吃常记的桂花糕了,于是便吩咐车夫朝着常记所在的巷子赶去。 常记所在的青柳巷是一条极为热闹的街巷,沈倾身份不便,便差了蝉衣过去,自己则是在巷口的拐角处等候。 倏然,沈倾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对面的巷子里走出。 第13章 和离之法 沈倾愣了一下神,有些震惊的眨了眨眼睛,终于确定那道身影真的是自己一天未见的公爹,当朝阳陵侯穆林渊。 而他身侧跟着的,则是一个容色清秀的女子,腹部高高隆起,看样子月份已经很大了。 女子亲昵的挽着阳陵侯的胳膊,眉眼带笑的同他说着什么。 阳陵侯的心情也是极好,临走时还温柔的抚了抚女子的腹部,那画面看起来温馨极了。 所以阳陵侯不仅外面养了人……还有了私生子? 蝉衣拎着一包桂花糕回来的时候,就见沈倾在盯着对面的巷子口出神,循着沈倾的目光看去,却是空荡荡一片。 “怎么了,小姐?” 沈倾回神,将掀起一角的帘子放下,“先回府。” 青柳巷和阳陵侯府一个在西一个在东,所以主仆二人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沈倾下了马车,神情严肃的看向马夫,“今天看到的一切你势必要烂在肚子里,否则谁也救不了你,可明白?” 马夫知道沈倾说的是阳陵侯一事,当即信誓旦旦保证,“少夫人放心,今天小人只是给少夫人赶车,什么异常都没看到。” 沈倾这才收回目光,带着蝉衣朝听澜院走去。 还不到拆穿阳陵侯的时机,所以沈倾不介意帮他再瞒一段时日。 秘密,总要多一些同时爆出来才够热闹。 回到听澜院,沈倾将一众下人屏退,才对蝉衣说道,“一会给绫衣传个信,让她派人盯守一下青云巷的动静,尤其是那位女子的身份,势必要查清楚。” 沈倾手下有两大得力助手,蝉衣心思细腻,负责沈倾的日常起居,绫衣行事周密,负责管理沈倾名下的所有商铺以及京中消息的收拢传递。 蝉衣一怔,什么女子? 沈倾给她简单叙述了一下今日见到阳陵侯一事,蝉衣当即神情僵住,白日的时候听沈倾说阳陵侯和夫人林氏曾携手共度多年,所以饶是林氏出身低微却始终没有改换正室的心思,蝉衣还以为他虽然为人一塌糊涂,但对阳陵侯夫人却是忠贞,也不算是一无是处,却不想,一日未过,就又刷新了她对阳陵侯的认知。 果然,专情在穆家就是个稀罕物,阳陵侯如此,穆子谦亦是如此。 “奴婢这就去给绫衣传消息。” 沈倾点头,而后继续思考今日那女子的身份。 按道理说,若是一般人家的女子,阳陵侯直接抬进门也就罢了,左右不过一个妾室,阳陵侯夫人就算再不喜也不至于做出什么来,可阳陵侯却费尽心思地养在外头,这未免太过可疑。 看来,那女子的身上,怕是也有着不小的秘密。 …… 戌时末,靖安侯府。 离泽刚从偏房出来,就见自家几乎整整一日都没舍得挪动一步的主子竟然出门了,看那架势,像是要翻墙出府。 于是离泽很是恭敬地开口,“主子可是要去阳陵侯府?” 离泽跟了陆晏很多年,自然也亲眼见证了陆晏同沈倾那段尚在萌芽中便被无情掐断的感情,不仅如此,沈倾这两年的遭遇也是他负责去查的,就连昨天陆晏从沈倾那里拿的那幅画像,都是他带回来的。 陆晏面无表情的睨他一眼,“有事?” 离泽讪讪一笑,“没有没有,就是感慨主子这出门的时间比大臣们上早朝都精准。” 陆晏眸子微凝,毫不留情的出声,“再说话明天就自己主动去西凌城挖矿。” 离泽直接笑不出来了,“属下错了,属下马上消失!” …… 窗外传来细微的敲击声,随即“吱”的一声被打开一条细缝,沈倾刚抬头,陆晏就已经利落的翻窗而入。 “皎皎,是我。” 很是熟练的自报家门,然后坐在沈倾身侧的椅子上。 沈倾嘴角忍不住一抽,提醒道,“其实,你下次可以走门。” 陆晏摇摇头,“不行,现在还名不正言不顺。” 沈倾:“……” 他还挺有原则。 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陆晏才开口道,“今日,我将我朝的律例典籍悉数翻查了一遍,找出三个你可以和离的法子。” 沈倾放下手中杯盏,身子朝着陆晏的方向微微倾了倾,静等他的下文。 “第一个,阳陵侯府因罪举家下狱,你虽然也在罪责之内,但终归是宜宁侯府嫡女,安然抽身不成问题,那时候,穆子谦一个戴罪之身,自然没有资格阻挠你离开穆家,和离之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至于阳陵侯府的罪责……我这里有不少阳陵侯贪污受贿和结党营私的证据,不过阳陵侯府若是出事太子那边必然会全力阻挠,所以事情进展不一定会很顺利。” 沈倾表示赞同,且不说阳陵侯府身后有太子这尊庞然大物在,就光凭他大楚三侯之一的身份,皇帝也不会轻易就定了他的罪,而僵持的那段时间,足够太子做很多事了。 “第二个,你与穆子谦皆是侯府嫡出子嗣,身份尊贵,寻常的借口都不足以成为你提出和离的理由,所以必须要弄出一番大动静来才可以。 就像昨日之事,若不是穆雪柳及时赶到,倒是可以大做文章,不过经此一事,后面抓穆子谦的把柄应该就不会很容易了。” 沈倾微微凝眸,提出自己的想法,“穆雪柳是个极聪明的,相比于穆家这几个,她显然更清楚我对阳陵侯府的重要性,昨日更是不惜当着我的面公然惩处林氏和穆子谦,有她在,很难揪出穆子谦的大错处。” 陆晏点头,继续出声,“第三个,也是最干脆的,我寻个日子把穆子谦解决了,你直接守寡,待三月一过,我便迎你过门。” 说完,陆晏直直盯着沈倾的眼睛,想从她脸上看出几分认同来。 这三个方法中,陆晏最中意的就是第三个。 却见沈倾眉眼弯弯,“你就这般急切么?” 沈倾记得,之前的时候陆晏虽然对她有意,却也不会这般堂而皇之的摆在明面上来,两年不见,他说话倒是愈发的直接了。 陆晏神情一怔,随即嘴角缓缓上扬,朝着沈倾的身侧凑了凑,清冽的嗓音里带着几丝揶揄,“明明是自己钟意的牡丹,却偏生种在了别人家的地里,你说我能不急么?” 沈倾当即轻笑出声,陆晏却是再度逼近。 温热的呼吸打在脸颊,沈倾的心跳不由得再次加剧。 看着沈倾瞬间泛红的耳尖,陆晏微低的声音里染上浓浓诱哄,“皎皎,他对你那般不好,那你便直接踹了他,跟我好不好?” 第14章 开始偷情 沈倾心口一滞,怎么也没想到陆晏竟然会这般大胆。 不过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没什么了,半夜爬墙的事情都做了,又遑论觊觎她这个侯府主母。 沉默片刻,沈倾看着陆晏的眼睛,询问道,“你知道我现在的身份和处境,和离之事遥遥无期,若是同我在一处,便只能偷偷摸摸。” 陆晏是那般耀眼的一个人,不该就连感情都只能隐没在黑夜里的,这对他并不公平。 听到沈倾的顾虑,陆晏毫不在意的轻声一笑,看着沈倾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皎皎,明目张胆谈情也好,背地里偷情也罢,只要是你,我便甘之如饴。” 沈倾不会知道,那年盛夏,她一弯浅笑踏月而来,于只能不断在痛楚绝望中日渐沦陷的他而言,是何等的救赎。 从那个时候开始,陆晏就知道了,这辈子,他要么执沈倾之手相携一生,要么孑然一身直至生命尽头。 看着陆晏认真的神情,沈倾倏地就释然了,上前一步大大方方环住陆晏精壮的腰身,眉眼间笑意明媚又张扬,“好,那就从今天开始偷情。” 感受着腰间轻柔却炙热的触感,陆晏身体瞬间一僵。 两年不见,这丫头胆子怎么突然就这么大了? 待陆晏回神的时候,腰间的温度已经全然消散,陆晏眸底不由闪过一丝不舍,但更多的,还是满足。 沈倾已经重新端坐好身子,眉眼认真的同他商讨起正事来。 “刚刚你说的三个和离之法,我细细斟酌了一下,发现各有欠缺。” 陆晏明着点头,实则已经朝着沈倾靠近,暗戳戳的准备牵她的手。 沈倾睨了他一眼,倒是没有阻止。 被变相允许的陆晏嘴角勾起,抓过沈倾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眉眼间柔情四溢,“皎皎接着说,我有认真听。” 沈倾假意喝了口茶,才压下心口的那抹悸动,“第一个方法,如你所说,我并不会受到牵连,但若是阳陵侯府举家出事,财产必会悉数充公,我的嫁妆亦不例外,钱财虽是外物,但那终归是我娘和云家的多年心血,如非绝境,我不想走这一步。” 陆晏微微思考,和沈倾不一样,他自幼孤苦着长大,亲情于他而言虽有但形同于无,所以这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不过既然沈倾说了,那自然就是对的。 “好,那我们就不采取这个。” “第二个的话,其实是我最倾向的,之前的时候我也翻阅了不少典籍,发现能顺利和离并全数带走嫁妆的,就只有这一个方法,夫家不论是德行败坏,还是宠妾灭妻,都是我朝律法所极度不容的,那时候,我便能带着全部身家,全身而退。” 陆晏眉头微凝,“这个方法好是好,不过耗废的时间估计也是最多的。” 沈倾点头,确然,这也是她正在犹疑的,浅显的证据阳陵侯府到处都是,但大到足以掀翻整个阳陵侯府的,却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找到的。 “至于第三个,按照我朝律法,若是夫君突然离世,女子三月虽可再嫁,但嫁妆却是要同亡夫共享的,拿穆子谦一条烂命换我一半的嫁妆,属实是太高抬他了。” 陆晏抓着沈倾的手一顿,“这种人渣死了还要带着你的嫁妆下地狱?不行。” 沈倾笑笑,“所以我说和离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以后的日子怕是要委屈你了。” 陆晏眉眼带笑,轻轻捏了捏她柔腻的掌心,“无妨,偷情不是更刺激。” 沈倾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嘴角却是不自觉地扬起了几分。 …… 浓重的夜色似野兽一般将月色悉数吞没,整个阳陵侯府都被黑夜笼罩着。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一丝微光,黑夜渐渐散去,黎明终于到来。 因为不用到阳陵侯夫人那里请安,所以沈倾比平日里多睡了半个时辰才起床。 蝉衣就守在门外,听到屋内的动静,轻轻叩了叩门,待得到沈倾的回应后,才推门而入。 蝉衣一边侍候沈倾穿衣,一边开口说道,“小姐,林姨娘在院子外头等了好一会了,说是要亲自把那几件宝贝交到您手里。” 沈倾擦了擦眼角微微溢出的眼泪,才回应道,“那就请她进……” 沈倾的话还没说完,门外便传来穆子谦怒不可遏的叫喊声,“沈倾,你未免也太没有容人之量了,就因为我宠着芙儿,你便要处处为难她,她都已经把姿态放的那般低了,你还想怎么样?” 沈倾转头,就见穆子谦怒气冲冲的大步而入,身后的林雪芙则是满脸委屈,微红的眼角还带着几许泪痕。 所以……这是一大早黑锅就自动找上了门? 穆子谦停在沈倾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自以为压迫感十足,却不想沈倾竟然直接嗤笑出声,这种女儿家的小手段,也就只有也就穆子谦这种脑子才会照单全收。 “穆三公子一大早就跑过来,该不会是想蹭我的早膳吧?” 早上起来本想去林雪芙那里蹭饭却扑了个空以至于至今还在饿着肚子的穆子谦当即一梗,沈倾这个女人,简直太会戳人痛处了! 冷睨了穆子谦一眼,沈倾看向柔弱不堪的林雪芙,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刚听蝉衣说林姨娘一大早就来还我嫁妆,怎么还把自己还哭了?” 被沈倾责问,林雪芙的眼泪不受控制一般倏然滚落,不过还是哽咽着回沈倾的话,“姐姐,阴差阳错拿了您的嫁妆,本就是雪芙的不对,您心情不好不想见我,雪芙不敢委屈。” 蝉衣瞬间冷了脸,替沈倾鸣不平,“林姨娘,明明您刚过来的时候奴婢便同您说过了,小姐还在睡着,让您先回去过会再来,怎么两刻钟过去,就成了小姐刻意不想见你了?” 被蝉衣回怼,林雪芙抿唇不语,只是默默的流着泪,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穆子谦顿时就心疼了,上前将林雪芙强势护在身后,“沈倾,你还想怎么解释?不过一个奴才,就敢当着我的面欺负芙儿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岂不是还要动手打人?” 闻言,沈倾倏地笑了,转头看向身侧,“蝉衣,穆三公子说的这般言之凿凿,若是不做点什么,我岂不是白担了这欺压妾室的罪名?” 第15章 妾通买卖 蝉衣会意,越过穆子谦朝着梨花带雨的林雪芙就是干脆利落的一巴掌。 响亮的巴掌声响起,林雪芙当场怔住,随即眼底闪过一抹得逞的神色。 看着林雪芙白皙脸颊上清晰分明的指痕,穆子谦满脸的难以置信,随即暴怒出声,“沈倾,你竟然真的敢?我看你真的是无法无天了!” 沈倾起身,直视穆子谦怒意翻涌的目光,“穆子谦,连你我都敢打,遑论一个妾室?” 被沈倾寒凉的眸光看着,穆子谦只觉得遍体生寒,当即转头朝外看去,“来人,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给我抓起来,交由母亲处置!” 然而,话音落地半响,却是无一人听从。 穆子谦脸色瞬间挂不住,当即就要出门去找府中护卫,却被沈倾毫不留情的一把推倒在地。 没有了穆子谦护在身前,林雪芙眼底瞬间闪过一抹惊慌,不过很快却又镇定下来。 沈倾做的越过分,她便越遭人心疼,不过是些皮肉之苦罢了,她受的住。 沈倾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并如她所愿的又给了她一巴掌,而后不屑出声,“林雪芙,在我面前,我劝你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我不是你,不会费尽心思去求一个人渣的恩宠,若是再敢把主意打到我头上,就别怪我直接将你发卖出去。 以林姨娘这般花容月貌,怕是能卖不少银子,正好如今府上亏空,林姨娘大义献身,也不枉阳陵侯府养你这么多年。” 若是以往,沈倾动林雪芙还要受几分争议,可是如今,林雪芙成了穆子谦的妾室,沈倾动手却是方便多了。 妾通买卖,只要沈倾想,随时都能把林雪芙当作货物一般卖出去。 闻言,林雪芙当即脸色一白,随即身子一软,径直朝后倒去。 见状,穆子谦连忙起身跑过去接住林雪芙下落的身子,看向沈倾的眼睛满是猩红,“沈倾,若是芙儿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说完,抱起林雪芙纤弱的身子匆匆离去。 一个小插曲在沈倾这里并没有掀起多大风波,沈倾在蝉衣的侍候下梳妆用膳,没过多久就迎来了今天的第二波客人。 “少夫人,秋姨娘带着四小姐过来了,说是想见您。” 沈倾有些诧异,让丫鬟请了二人进来,蝉衣则是着手为二人泡茶。 片刻后,二人在丫鬟的带领下走进屋内,秋姨娘朝着沈倾恭敬行礼,“妾身见过少夫人。” 身后的四小姐紧跟其后,“灵汐见过嫂嫂。” “秋姨娘四妹妹不必多礼,坐吧。” 秋姨娘母女都是不爱出来走动的,所以沈倾嫁到阳陵侯府近一年,除了早上给阳陵侯夫人请安的时候,便再没见过母女二人,更没有过言语上的交流。 而两人今日却倏然造访,沈倾隐隐已经猜出了二人的来意。 “不知秋姨娘和四小姐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秋姨娘思虑片刻,直言开口,“不瞒少夫人,妾身和四小姐今日贸然造访,是有一事相求。” 看着沈倾平静无波的眸子,秋姨娘心头没底,不过来都来了,成与不成,总要试一试才行。 沈倾手指轻轻摩挲着白玉茶盏的边沿,清冽的声音里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疏离,“秋姨娘有话直说便是。” 秋姨娘神色顿了顿,才开口道,“少夫人,妾身今日前来,是想求少夫人在明日的赏花宴上,带上四小姐。” 皇后准备在宫中筹备一场赏花宴,前些日子便差人送了请柬过来。 沈倾松开摩挲杯沿的手指,不置可否。 秋姨娘继续说道,“四小姐如今已经十四岁了,再过半年就是及笄的日子了,妾身这个做姨娘的虽然没本事,却也想为她谋一门好亲事。” 皇后设宴,宴请的自然都是各府的嫡子嫡女,穆灵汐一介庶出,当然是没资格收到请柬的,不过若是有沈倾的应允,却也是可以一同入宫的。 穆灵汐生的不差,又有阳陵侯府这层背景在,本来想谋一桩不错的亲事并不是什么难事,但阳陵侯夫人明面上对其宽厚仁爱,可实际上却是从来没给过穆灵汐一点露面的机会,所以秋姨娘才会求到沈倾这里。 在沈倾眼里不过一句话的恩典,于秋姨娘而言却是不可跨越的鸿沟。 这就是为人妾的无奈和悲哀,事事只能凭主母的脸色行事。 “秋姨娘既是有所求,那不知准备以何做筹码?” 沈倾想知道,秋姨娘的诚意,到底能到哪一步。 秋姨娘眸底闪过几分坚决,“四小姐是妾身唯一的女儿,若是少夫人能助妾身为她谋一门好亲事,妾身虽然人微言轻,但少夫人若是有需要,妾身必定不遗余力。” 此言一出,是为投诚。 秋姨娘的出身不高,又生了一副好样貌,所以进门之后没少受阳陵侯夫人的为难,直到恩宠过去,日子才渐渐好过了些,后来便一直深居简出,这才安然将穆灵汐抚养长大。 这些时日,秋姨娘一直为穆灵汐的亲事忧心,直到三日前沈倾大闹了穆子谦和林雪芙的成婚礼,秋姨娘倏然就看到了一丝希望,而昨日沈倾从阳陵侯夫人手里顺利拿到商铺田地的地契,就更加坚定了秋姨娘想要投诚的心思。 闻言,沈倾这才认真打量起眼前的秋姨娘来,在这个阳陵侯府众人恨不得集体对她口诛笔伐的当口,秋姨娘竟敢生出与她为伍的心思,不得不说,秋姨娘是个有胆量的。 沈倾抿了一口茶,似笑非笑出声,“秋姨娘可想过,若是与我站在一线,后续想要得到父亲的荣宠,可就难了。” 秋姨娘扬唇笑了笑,“妾身已经这把年纪了,恩宠一事早就不再奢望,如今所求,不过是四小姐能够过得安稳些。” 阳陵侯府中一共有三位小姐,除了已经做了太子侧妃的穆雪柳和秋姨娘膝下的穆灵汐外,还有一位二小姐,为梁姨娘所生,于一年之前嫁到了户部侍郎府上,虽然侥幸做了正室,可那户部侍郎的儿子却是个品性极差的,动辄打骂不说,还风流成性,成婚一年,穆二小姐不是在受他打骂的路上,就是在给他收拾烂摊子的路上。 秋姨娘不想穆灵汐也落到这般下场,所以只能放手一搏求到沈倾头上。 同时,秋姨娘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沈倾虽然性子清冷了些,但绝对做不出这种毁人后半辈子的阴损事儿来。 第16章 既是赌局,便有输赢 见秋姨娘态度坚决,沈倾也便应下了,“既如此,那明日一早,四妹妹便在府门口等着我吧。” 秋姨娘是当朝监察御史秋明的亲妹妹,而监察御史一职虽然品级不高,但在某些事情上,却是可以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见沈倾答应的这般痛快,秋姨娘先是一怔,随即脸上浮起淡淡的喜色,“妾身谢过少夫人。” 穆灵汐也紧跟着福身,“灵汐谢过嫂嫂。” 沈倾并未再言,而是示意二人可以离去了。 临走之前,秋姨娘看着神色恣意的沈倾,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少夫人相比之前,似是变了许多。” 闻言,沈倾倏然一笑,抬头看向秋姨娘,“不过是受人掣肘久了,便想过的顺意些罢了。” 秋姨娘回以一笑,眸子里多了几分真诚,“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虽然阻碍众多,但若是能寻得片刻的顺意,也算是不枉本心。” 直到秋姨娘母女二人离去许久,沈倾还在回味秋姨娘留下的那句话。 看着门口的方向,沈倾眸中闪过一丝悲悯,秋姨娘,也是个可怜人。 那番话,名义上是对自己言语的回应,可何尝又不是秋姨娘一生的写照。 “小姐,秋姨娘母女沉寂多年却突然投诚,可信么?” 蝉衣给沈倾添了一杯茶,脸上带着些许的疑惑。 沈倾并未直接回应,却也回答了蝉衣的问题,“几面之缘而已,自是谈不上信任与否,不过我相信,秋姨娘是个聪明人。” …… 栖云院。 秋姨娘母女二人刚回到自己的院子,便把一众下人都遣退了出去,穆灵汐满脸不解的看着秋姨娘,“姨娘今日这般,是不是有些太过草率了?” 这两日,沈倾的表现确实扎眼,就连一向在府中只手遮天的阳陵侯夫人都屡屡在她手中受挫,可阳陵侯府终归是穆家的地盘,加之还有一个位居太子侧妃的穆雪柳在,所以穆灵汐总觉得这会就下决定未免有些太早了。 和沈倾不一样,她们既没有底蕴深厚的宜宁侯府做靠山,也没有财富滔天的皇商云氏来兜底,她们有的,只是孤注一掷。 一旦输了,便是万劫不复。 秋姨娘面色平和的给穆灵汐倒了杯茶,语重心长道,“我知道四小姐行事谨慎,可有些机会稍纵即逝,若是错过了,便是一辈子的遗憾。” 穆灵汐微微蹙眉,“姨娘就不怕赌输了吗?” 秋姨娘笑笑,“女子嫁人,本就是一场赌局,既是赌局,便有输赢。而今,宜宁侯府如日中天,皇商云氏虽然退居云城却依旧影响深远,所以哪怕穆家拼尽全力去打压,也无法将一只已经体验过自由滋味的金丝雀重新关进鸟笼,最起码,在四小姐出嫁之前不可能。” 穆灵汐隐隐知道了秋姨娘的想法,脸上担忧一闪而过,“那以后呢?穆家若是得势,第二个不放过的怕就是姨娘。” 秋姨娘悠闲饮茶,似将一切都置之度外,“若是真到了那时,便是命数到了。” “姨娘!” 穆灵汐的脸上满是不赞同,秋姨娘眸底却是闪过一丝向往,而后缓缓出声,“四小姐,我活了三十二年,在娘家时谨听爹娘教诲,出嫁后将夫君奉若神明,人人皆言女子就该如此,可我不这么觉得,我也想为自己活一次,不以秋家嫡女的名义,也不以阳陵侯府秋姨娘的身份,而是以秋意这个名字,认认真真的为自己活一次。” 秋姨娘话落,穆灵汐脸上闪过一丝漠然的迷惘。 她能感觉到,秋姨娘这些年活的并不快乐,而在她刚刚说出那番话时,眼眸深处却漾着耀眼的光。 思虑许久,穆灵汐才开口道,“只要姨娘喜欢,灵汐一切都听姨娘的。” 秋姨娘眉眼含笑抚了抚穆灵汐的头,“四小姐不用管其他,只需明日安心进宫,若是看上了哪家公子,回来同姨娘说便是。” 嫁到阳陵侯府足足十六年,哪怕这些年她与透明人无异,手上却握着不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相信,那些东西,沈倾定会很感兴趣。 而她也想看看,沈倾到底能把阳陵侯府这滩浑水,搅到什么程度。 …… 一上午过去,整个阳陵侯府寂静无声,可午时刚过,林雪芙怀孕的消息便以席卷之势传遍了整个阳陵侯府。 林雪芙肚子里的是阳陵侯府的第一个孙字辈,自是意义非凡,而她这个穆子谦青梅竹马的身份,则更是为这场妻妾之争增添了几分悬念。 自从前日沈倾大闹了穆子谦和林雪芙的成婚典礼之后,府中背地里就在传沈倾之所以做的那般决绝,是因为实在忍受不了穆子谦和林雪芙每日双宿双栖,所以才生出了得不到就毁掉的决然心思。 流言传的有鼻子有眼,自然也传到了沈倾的耳朵里,沈倾觉得还怪有意思的,所以并未加以阻止,而是任由其继续发展。 阳陵侯府乃是世家大族,就该热热闹闹的才好。 蝉衣把消息带回来的时候,沈倾刚准备小憩。 乍然听说林雪芙怀孕的消息,沈倾还有些诧异,“前日不是也昏迷了一次,怎么怀孕的消息这会才传出来?” 府中的府医虽然比不上宫中的御医,但也不是酒囊饭袋,怀孕与否还是看得出来的。 “传的消息是前日便查出来了,只不过被林姨娘压了下去,说是小姐刚被伤了心,再传出这样的消息怕小姐受不了刺激。” 闻言,沈倾当即轻笑出声,“之前我还纳闷府中的流言怎么传的那般快,看来咱们的这位林姨娘没少在背地里推波助澜。” 蝉衣一听这个就忍不住生气,“可不就是么,明明是自己费尽心思要争宠,却偏生要把小姐也拉下水,今天就更可笑了,一边说着怕小姐受刺激,一边却又费尽心思哄骗侯府众人以正妻之礼抬她进门,这好人倒是全都让她当了!” 至于林雪芙为什么要将消息压下来,原因也不难猜,沈倾大闹婚礼那日穆雪柳就在当场,且摆明了一副要为沈倾做主的架势,所以就算是曝出身孕来也谋不到几分好处,而今日林雪芙打着还沈倾嫁妆的名头过来却无故挨了两巴掌,又昏在沈倾的院子里,毫无疑问是个绝佳的时机。 沈倾慵懒的神情上看不出一丝气怒,反而轻笑出声,“她这般敬业,不入宫当娘娘当真是可惜了。” 第17章 就别浪费那个钱了 蝉衣面带不屑,“小聪明罢了,若是真进了宫里,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着蝉衣气鼓鼓的模样,沈倾没忍住笑了,“怎么年岁越大,性子还愈发的急躁起来了?” 蝉衣脸上愤懑未消,“我只是替小姐委屈,这林姨娘,不仅心思深重,性子也是矫情,也不知道三公子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了。” 在蝉衣眼里,林雪芙连沈倾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可偏偏穆家上下都是眼盲心瞎的,放着沈倾这个温婉恭顺的侯府嫡女不要,偏要去宠林雪芙那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作精。 沈倾当即摆手拒绝,“别!穆子谦那样的我可不要,还是让他跟林雪芙天长地久去吧,也算是林雪芙做了件为民除害的好事。” 毕竟以穆子谦的性子,若不是有林雪芙管着,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良家女子。 蝉衣被沈倾逗笑了,心情当即好了不少,“小姐说得对,林姨娘那样的,配三公子刚刚好,至于我们小姐,当然是要……” 蝉衣的话还没说完,门外便传来海棠略显焦急的声音,“少夫人,夫人和三公子来了,看那架势,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沈倾嘴角溢出一抹笑,也不知道今个是什么稀罕日子,她这听澜院倒真是热闹极了。 蝉衣扶着沈倾下了榻,刚给她整理好外衣,阳陵侯夫人母子就已经气势汹汹闯了进来。 不等阳陵侯夫人质问,沈倾已经先发制人,“母亲怕不是年纪有些大了,记性跟不上了,明明昨日才说过就算侧妃娘娘出自侯府,她下的禁足令您和夫君也该遵守在,怎么今天就又出来了?” 阳陵侯夫人心头一梗,看向沈倾的目光愈发不善起来,“沈倾,我今日过来是想问你雪芙之事的,你不要强行转移话题!” 沈倾漫不经心的抿了口茶,“那母亲问吧。” 阳陵侯夫人仔细思量了一下,确认话中没有任何空子可供沈倾去钻之后,才开口道,“我且问你,今早雪芙来还你嫁妆,你为什么要对她动手?不要和我说没有,此事是谦儿亲眼所见。” 沈倾倏然笑了,“没错,是我打的林雪芙,所以呢?” 见沈倾痛快承认,阳陵侯夫人仿佛找到了突破的关口,却听沈倾先她一步出声,“我为妻,她为妾,我想教训她,还需要什么特殊的理由吗?” 阳陵侯夫人眉头蹙起,“你是当家主母,怎可这般恣意妄为!” 沈倾脸上笑意不减,“可我明明听说,当年母亲做侯府主母的时候,没少敲打下面的那些个妾室,儿媳效仿母亲,难道不对吗?” 阳陵侯夫人心头一紧,显然没想到沈倾竟然会用这样的理由来堵她的话。 沈倾说的也没错,当初那几个姨娘入府的时候,她做的可比沈倾过分多了,若不是梁姨娘和秋姨娘还算老实,又为阳陵侯添了两个庶女,怕是也早就被她寻个由头打发出去了。 可林雪芙是她嫡亲的侄女,沈倾怎么可以这般待她,更何况,她还有了身孕。 想至此,阳陵侯夫人当即再次质问出声,“雪芙肚子里怀的,是谦儿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侯府的长孙,你身为正妻,教训妾室我管不着,可若是伤及子嗣,那我便容不得你造次!” 沈倾神色如常,看着阳陵侯夫人的眼睛问道,“敢问母亲,林姨娘的身孕,是何时查出来的?” 阳陵侯夫人眼含怒意,“自然是在被你逼昏以后!” 沈倾笑笑,“母亲也说了,林姨娘是在离开我的院子之后才查出来身孕的,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阳陵侯夫人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沈倾的话中之意,下意识出声,“人是被你逼昏的,怎么就和你没关系了?” 沈倾如实回答,“林姨娘昏迷之前,我不知她有孕在身,所以这个时候,我以正妻之身教训不懂事的妾室,此事可有不妥?” 阳陵侯夫人眉头紧蹙,按照沈倾的话说,她确实没有一丝过错,可林雪芙也是完完全全因为沈倾才陷入昏迷的啊! 阳陵侯夫人一时语塞,思虑片刻,选择了换一个角度开口,“好了,此事你和雪芙谁都有错,再争执下去也全无意义,那便各退一步好了,雪芙身子重,这些时日你多分配一些人手过去照看她,再多送一些月钱过去也就罢了,至于雪芙,终归是有双身子的人,又刚昏迷了一场,眼下身子虚弱的厉害,你便别和她计较了。” 穆子谦却觉得这样的惩罚未免太轻了,暗中扯了扯阳陵侯夫人的衣袖。 阳陵侯夫人悄悄睨了他一眼,并未回应,如果能够惩治沈倾,她自然是不会手软的,可眼下的情势沈倾分明不落下风,所以阳陵侯夫人觉得,与其这般僵持下去,还不如从沈倾手里谋点别的出来。 银子,便是当下她们最需要的,也是沈倾手中最多的。 阳陵侯夫人觉得这样的处理方式已经够周全了,沈倾怎么也不至于再拒绝,却不想沈倾竟然寸步不让,“母亲这话就错了,我沈倾做事,一向是非分明,错了就是错了,没错就是没错,今日之事,我自认没有一点过错,所以自然没有退步之说。” 阳陵侯夫人脸色一沉,“沈倾,你未免太过不懂事了。” 沈倾嘴角扬起一抹嘲讽,“母亲所谓的懂事,难不成就是要我无条件的迁就妾室?” 阳陵侯夫人再次重申这个事实,“雪芙怀孕了!” 沈倾油盐不进,“难不成怀孕了就可以为所欲为?要不干脆把我这正妻之位也让给她来做?” 阳陵侯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行,我不同你纠缠,换个角度,你是正妻,妾室怀孕,你送些补品安胎药过去,总是应该的吧?” 沈倾面带疑惑,“送补品做什么?” 阳陵侯夫人气急败坏,“当然是将雪芙的身子将养好,也好为谦儿产下健康聪明的子嗣,府医可说了,雪芙肚子里怀的,十有八九是个男胎。” “养那么健康聪明干什么?等着长大了继承爵位吗?” 不等阳陵侯夫人母子回过神来,沈倾已经开始了单方面的劝慰,“母亲和夫君怕不是忘了,穆家后辈能力低微,爵位更是只能承袭两代,若是夫君上进些,兴许还能捡个漏出来,倒也还有点努力的必要,可那孩子已经是第三代了,再聪明也是白费,就别浪费那个钱了,属实没必要。” 第18章 除了喊娘就是找爹,你是废物吗? 沈倾轻飘飘的言语,听的阳陵侯夫人却是一阵气血上涌,听听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什么叫再聪明也是白费? 什么叫别浪费那个钱了? 简直混账! 阳陵侯夫人怒火满腔,偏生又因为怒意升腾,导致心脏骤然起伏,以至于现在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几番憋闷之下,阳陵侯夫人竟然生生吐了一口血出来。 穆子谦当即慌了,连忙为阳陵侯夫人轻拍后背。 淤血被排出,加之又有穆子谦顺气,阳陵侯夫人苍白的面容终于缓缓好转了起来。 穆子谦这才一脸怒色的看向沈倾,双眸圆瞪,“沈倾,将芙儿逼昏在先,将母亲气吐血在后,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倾面无表情睨他一眼,冷声开口,“我想干什么?我还想问问你想干什么!母亲年纪大了,明明经不得几次三番地折腾,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将烂摊子甩给她处理,你是没有独自处理事情的能力吗?” 说完,目光看向候在一旁的丫头,“海棠,将母亲送回齐福堂,传我命令,这段时日,母亲都要静心休养,各院姨娘小姐都不许扰母亲清幽。” 闻言,阳陵侯夫人的怒火再次被点燃,“沈倾,你这是想软禁我吗?” 沈倾没有理会她,示意海棠将其带走。 没有了阳陵侯夫人撑腰,穆子谦的气焰瞬间熄灭了不少,不过还是倔强着开口,“沈倾,母亲终归是长辈,你怎么可以这般待她?” 沈倾没什么兴致的瞥他一眼,“忘了还有你呢。” 穆子谦一愣,什么意思? 却见沈倾已经看向了听澜院的另一个二等丫鬟,“木槿,把三公子也送回自己的院子里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他出来。” 穆子谦当即怒骂出声,“沈倾,你敢!” 沈倾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示意木槿赶紧动手。 穆子谦一边被拖拽着一边骂骂咧咧,“沈倾,你等着!等父亲回来,我一定让他治你的罪!” 闻言,沈倾示意木槿先等等。 感受到后领一松,穆子谦当即得意洋洋,以为沈倾怕了,旋即却听沈倾一脸认真的开口,“除了喊娘就是找爹,你是废物吗?” 穆子谦:? 还不等穆子谦反应过来再次咒骂出声,木槿已经让人将他拖出了院外。 屋内终于恢复清净,蝉衣这才看向沈倾,“小姐可要睡一会?” 沈倾摇摇头,“不睡了,出门看看咱们娇贵的林姨娘去。” …… 芙云阁。 林雪芙靠着软枕倚在床沿,眉眼轻垂,抬手抚上自己还平坦着的小腹,眸中尽是慈爱之色,“儿子,你放心,娘一定会为你谋一个光明前程。 不过,现下还得再委屈你一段时日。” 林雪芙虽为内阁女子,却也知道如今朝堂局势未明,沈倾的侯府主母之位暂时还动不得。 林雪芙很清楚,她的家世不够,所以就算没有沈倾,也会有张倾李倾,只有太子稳住地位,穆子谦也顺利承袭阳陵侯之位,她的好日子才算是真正到来。 而她要做的,就是牢牢抓住穆子谦的心,这一点,林雪芙一直都做的很好。 只是林雪芙有一点不明白,短短几日,沈倾的变化怎么会这般大,就像是换了个芯子似的。 更让林雪芙无法接受的是,穆子谦竟然已经开始和沈倾谈及子嗣问题了,虽然后来穆子谦同她解释他这么做完全是因为穆雪柳的命令,自己没有一点不忠于她的心思,可还是让林雪芙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也由此才有了今天的这一幕。 穆家受她蒙蔽看不见沈倾的好,但她不是瞎子,她看得到沈倾的温婉和惊艳,那是一个值得世家子弟争相追求的名门贵女,也是她这辈子都无法跨越的阶级鸿沟,所以她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将沈倾置于污名浊迹之中,才能保全她在阳陵侯府的地位。 因为怕穆子谦被沈倾迷惑,她更是不惜以自己受伤为代价,让两人之间的误会再次加深。 有时候,就连林雪芙自己都觉得,她就像个见不得光的小偷,只能靠着偷来抢来的希望,来支撑着她不断在深宅大院中一步又一步的走过去。 可是她不后悔,没有人知道,她在林家过着怎样的日子,所以她不能再回到那个狼窝虎穴,而能长久待在阳陵侯的办法,就是成为穆子谦的人,所以她这些年来始终都在为这个目标而不断奋斗着。 而最后,她确实也成功了,哪怕只是个妾。 可只要有穆子谦的偏爱在,有穆家上下的偏宠在,谁又敢说她这个卑贱的妾室最后不能一跃成为尊贵的侯府主母呢? 而如今,她又先沈倾一步有了孩子,所以林雪芙愈发觉得,侯府主母的位置就离自己不远了。 思绪回拢,林雪芙脸上的神情重新变得坚定。 “莲蕊。” 林雪芙朝着门外喊了一声,一个低眉顺眼的小丫头当即从外面走了进来,恭声唤了句“姨娘”。 林雪芙脸上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厌恶,随即说道,“不必改口,像以前那般唤我姑娘就好。” 莲蕊怔了怔,改回原来的称呼,“是,姑娘。” 林雪芙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姑母和表哥去了多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莲蕊朝着门外瞅了瞅,才应声道,“回姑娘,有半个时辰了,奴婢一直在门口盯着,没有见到夫人和公子回来。” 林雪芙眉头微微蹙起,这么久还没回来,难不成是出什么事了? 毕竟,如今的沈倾,完全不能按照之前那般估量。 想至此,林雪芙微微坐直身子,“扶我起来,我出去看看。” 莲蕊有些犹豫,“夫人和公子走的时候特意交代过了,姑娘万不可下床走动,更何况姑娘刚刚才受了刺激,这般折腾身子怕是吃不消,不若就让奴婢去吧?” 林雪芙却是坚持,一个丫头去哪有她亲自去有诚意,更何况,这也不符合她事事亲力亲为的人设。 “不必,我自己会小心。” 见林雪芙坚持,莲蕊也不敢再阻拦,小心翼翼扶着林雪芙起身,就听门外沈倾的声音传来,“林姨娘刚刚伤了身子,还是不要随便走动的好,免得出了什么岔子又有人找我兴师问罪。” 听到沈倾的声音,林雪芙神情一滞,有些诧异沈倾怎么来了,难不成是和阳陵侯夫人母子一起来的? 见林雪芙朝着自己的身后看去,沈倾很是好心的提醒,“林姨娘不必看了,你的姑母和表哥都不会来了。” 听此,林雪芙当即脸色一白。 沈倾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20章 因为现在名正言顺了 沈倾轻笑出声,“我总是要离开阳陵侯府的,若是林雪芙也不在了,岂不是太便宜穆家这群东西了。” 蝉衣有些怀疑,“小姐就不怕林姨娘一跃成为侯府主母,穆家上下得偿所愿,府中和睦又安然?” 不说沈倾,反正蝉衣是不想看见这样的结果的。 她觉得,穆家这群狼心狗肺的,就应该没有安生日子才对。 沈倾笃定出声,“不会,你还是小瞧了林雪芙的野心,这样的人,是不会满足的,她只会奢求的越来越多,阳陵侯府也将会在她的搅和下,永无宁日。” 若是林雪芙真的够耐得住,之前就不会惹出那么一堆乱子,而她也不会因为彻底看清穆家上下的真面目而倏然清醒。 说起来,林雪芙还算间接帮了她一把。 想至此,沈倾倏然笑了,“一会给林雪芙送两株人参过去,再吩咐府医每半个月请脉一次,势必要稳住她的这一胎。” 蝉衣更懵了,“之前夫人和三公子联手上门讨要补品,小姐都没有半分要松口的意思,怎么芙云阁走一圈,还改变主意了?” 沈倾神情恣意,“自然是因为我的东西,只有我能支配,别说林氏和穆子谦来了,就算是阳陵侯亲自来了,只要我不愿意,也别想从我手上撬走一两银子。” 蝉衣应下,发现自家小姐的性子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不会再像之前那般受委屈,至于阳陵侯府上下会不会觉得委屈,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对了,还有四小姐那里,一会你也挑些衣裳首饰送过去。” 沈倾有种预感,秋姨娘怕是能给她不小的惊喜。 府中上下皆言梁姨娘和秋姨娘都是安分守己的性子,所以才能在侯府安然这么多年,不过沈倾可不这么觉得,能够在阳陵侯府这种虎狼窝活下来还顺利诞下子嗣并养大成人的,怎么可能会是等闲之辈,她们手里,怕是都握着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 回到听澜院之后,蝉衣便着手林雪芙和穆灵汐那边的事去了,沈倾则是悠闲的查看起之前的账本来。 之前的时候还没有察觉,细看之下才知道,光是她嫁过来的前一年,阳陵侯夫人就从账上挪了三千两银子。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三千两银子十有八九是从侯府名下八间铺子的盈利中抠出来的。 至于沈倾为什么猜测她是补贴了娘家,而不是据为己有,是因为之前的时候沈倾曾让绫衣简单调查过阳陵侯夫人的娘家。 阳陵侯夫人的娘家林氏原本只是盛京城南百里外扶光县的县丞,不过在阳陵侯正式承袭爵位之后,便跟着水涨船高,先是从八品县丞升到了七品县令,而后又升任为户部主事,举家迁京,建府宅,养仆役,每一样都是花费不菲,仅靠林家每年那几百两的俸禄自然是不够的,而当时林家基业又浅,所以,这其中,阳陵侯夫人自然是出力不少。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门倏然从外面被打开,沈倾以为是蝉衣回来了,头也没抬的开口道,“东西都送过去了?” 然而片刻过去,却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沈倾疑惑抬头,就见陆晏朝她走来,手中还提着茶壶。 沈倾诧异出声,“这次怎么走门了?” 陆晏给沈倾添好茶,才回应道,“因为现在名正言顺了。” 声音轻快舒畅,显然心情很是不错。 沈倾睨他一眼,“那若是日后我和离了,你又待如何?” 陆晏想都没想,“那我就白天光明正大的走门。” 沈倾:“……” 将茶壶重新放好,陆晏走到沈倾身后,动作轻柔的给她捏肩,“看了一下午账本?” 沈倾舒服的眯了眯眼,“没,先是教训了林氏和穆子谦,又去林雪芙那里走了一圈,回来才看的。” 陆晏没忍住轻笑出声,“那你还挺忙。” 沈倾接下话茬,“可不就是,又是整治婆母夫君,又是敲打妾室的,能不忙吗?” 话落,沈倾明显感觉到肩膀上的力度微微加重了几分,刚想问陆晏怎么了,就见陆晏的面容不断放大,眸底有危险气息徐徐凝起,“你管谁叫夫君?” 沈倾神情一顿,很是上道的开口,“哪来的夫君?我恨不得今天就守寡。” 陆晏很是受用,上扬着的嘴角压都压不下来。 沈倾微不可察地白了他一眼,转而说道,“这些日子,你在盛京都在做什么?” 对于陆晏的身份,沈倾知道的并不多,当初在云城的时候,沈倾只知道陆晏家世不凡,再具体的,便不知情了。 陆晏仔细想了想,“上午研究如何整治情敌,下午思考什么时候继承家业。” 沈倾下意识接口,“晚上呢?” 陆晏眉眼轻抬,“晚上?不是正在给心上人捏肩吗?” 沈倾:“……” 两年不见,这男人是愈发的不正经了。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蝉衣的声音,“小姐,现在可要传晚膳?” 沈倾瞥了身后的男人一眼,“用晚膳了吗?” 陆晏很是实在的摇了摇头。 沈倾嘴角溢出一抹笑,唤蝉衣进来。 蝉衣推门而入,就见自家小姐悠闲的靠在软榻上,身后的陆晏正在十分卖力的给她捏着肩。 蝉衣当场怔住,随即连忙关上了门,“陆公子?” 陆晏眉眼带笑,“好久不见,蝉衣。” 蝉衣可笑不出来,上前几步看着沈倾的面容,苦口婆心开口道,“陆公子来了小姐怎么没唤我过来守着?若是被人看见了,小姐可就麻烦了。” 看着蝉衣满脸焦急的模样,陆晏宽慰了她句,“无妨,离泽在外面。” 听有离泽守着,蝉衣这才安心了些。 “陆公子也没用膳吧,奴婢去传两份晚膳过来。” 沈倾点头应下,蝉衣这才转身出门了。 在门口的时候,蝉衣还四处看了看,不过并没有发现离泽的身影,抬脚匆匆出了院子。 隐在暗处的离泽看着蝉衣四处张望的模样,不由得轻笑一声,随即又隐没在沉寂之中。 蝉衣再回来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为了给陆晏留有足够的时间躲起来,蝉衣在门口敲门后还刻意多等了片刻,待沈倾应声一会后,才带着三个丫头推门而入。 隐在暗处的离泽不由得轻叹出声,“现在这年头,主子们谈情,都这么废下属了吗?” 第21章 阳陵侯夜宿青云巷 蝉衣率先进入屋内,发现并没有陆晏的身影后,始终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将膳食布好,蝉衣让几个丫头先退下,待几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后,蝉衣才重新将门掩好。 “小姐,陆公子呢?” 沈倾瞥了一眼屏风,陆晏刚好从后面走了出来,君子如玉,风度翩翩,比那穆子谦不知道顺眼了多少倍,可蝉衣却是没有一丝欣赏的心情,反而神情微僵,“陆公子……刚刚就在屋内?” 沈倾点头,面色如常的给陆晏盛了碗乌鸡汤。 蝉衣顿觉有些心累,沈倾和陆晏未免也太大胆了些,她这颗心脏险些就承受不住了,偏生两人皆是如出一辙的悠闲模样,徒留她一个人瞎紧张。 看着两人似平常夫妻一般同用为晚膳,蝉衣瞬间又觉得自己的这份紧张值了,转身退了出去,轻轻掩好门后守在了院子门口。 …… 与此同时,齐福堂。 阳陵侯夫人在屋内来回踱步,时不时还要朝着屋外瞥两眼。 终于如愿见到张妈妈的身影,阳陵侯夫人连忙快步迎了过去,“怎么样了?侯爷回来了吗?” 阳陵侯夫人被送回来以后,本想靠着自己的威压强势逼退沈倾派来的那几个看守的仆人,却不想他们竟唯沈倾是从,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于是阳陵侯夫人便让张妈妈去找府中护院,可护院听到是沈倾下的令之后,也是面露为难,一个是阳陵侯夫人,一个是府中当家主母,一时间他们也无法确定该听谁的好,最后便将决定权交到了阳陵侯手里。 到底是阳陵侯府,还得是阳陵侯说了算。 可谁知,阳陵侯自从上早朝之后便一天都不见踪影,至今都没有回来。 张妈妈如实摇了摇头,阳陵侯夫人本就不好的脸色瞬间又难看了几分,“戌时都已经过半了还没回来?难不成……” 一想到某种可能,阳陵侯夫人瞬间脸色一白。 张妈妈连忙上前安慰她,“不会的,夫人想多了,侯爷已经近五年没有往府里抬过妾室了,这样的行动还不够表明他对夫人的心思么?” 然而,一旦怀疑的萌芽出现,那股念头就再难消去。 “万一他去逛花楼了呢?或者是又在外面养了一房?” 阳陵侯夫人越说越觉得可能性极大,“对!一定是这样!否则为什么近些日子他总是下了早朝许久都不见人影,今天更是天都黑了还不见踪迹,侯爷定是觉得我年老色衰开始寻觅新人了,可他莫不是忘了,若不是当年陪他吃了那么多苦,我怎会这番年纪就容颜渐衰……” 阳陵侯夫人越说越委屈,最后更是直接红了眼眶。 张妈妈将她扶到软榻上,给她倒了杯温茶,才继续安抚道,“夫人就是最近累着了,所以才会这般胡思乱想,侯爷对您的心意,就连奴婢这个做奴才的都看的真真切切,夫人怎么可能会感受不到呢,侯爷怕是被要事牵绊住了脚,才会至今未归,夫人先歇歇,奴婢派琴香在门口候着了,一旦侯爷回府,第一时间就过来报信。” 阳陵侯夫人这才点了点头,心绪不安的睡下了。 …… 沈倾和陆晏用完了晚膳,又轻车熟路的躲在了屏风后。 蝉衣将多出来的一副碗筷收好,又将剩下的碗碟装进食盒,才喊来那几个丫头进来收拾桌面。 待几个丫头离开后,蝉衣才又细细掩好了门,转身离开。 一边走一边瞅着怀里的碗筷惆怅,主子们偷情,她倒成了偷碗筷的了。 隐在暗处的离泽偷笑出声,蝉衣十分机敏的察觉到了声响,“谁?” 见被蝉衣发现,离泽也不躲了,大大方方现身在蝉衣身前,“我,不认识了?” 看着和记忆中变化不大的面容,蝉衣有些诧异,“离泽?” 离泽点头,刚想说话,就见蝉衣已经先一步把手中碗筷塞了过来,“你来的正好,快把这个处理一下。” 蝉衣觉得,自己要是随随便便埋在哪个角落,止不住哪天就出了什么乱子,到时候可就更热闹了。 离泽嘴角微不可察的撇了撇,不过还是认命的将自家主子用过的碗筷收起,心中嘀咕:说什么回盛京找媳妇,结果不仅人要偷偷摸摸,吃个饭也得偷偷摸摸,就连用过的碗筷,都跟个赃物似的还要特殊处理。 离泽刚要开口,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刻意压低了的男声,“蝉衣姐姐,你在么?” 听到男人的声音,离泽眸子一闪,却被蝉衣快速推进了角落,低低说了声“躲好”,便连忙朝着院子门口走去。 离泽眸子一暗,隐没在黑暗之中,不过并没有离开,而是悄悄跟了过去。 来找蝉衣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小厮,长得也还不错,离泽匿在暗中,一边打量着来人一边听着两人的交谈,只不过声音实在太小,他一句也没听清。 两人交谈的时间并不长,蝉衣送走小厮,转身回了院子,然后朝着沈倾的屋子走去。 蝉衣进来的时候,陆晏正在给沈倾剥葡萄皮顺带去籽,蝉衣嘴角一抽,别过脸去,“小姐,刚才郝吉来报,说侯爷至今没有回府,夫人那边已经派张妈妈打探好几趟了。” 郝吉府中管事的儿子,也是沈倾安插的人手之一。 沈倾嘴角带笑,“快亥时了还没回来?难不成是又去风花雪月了?” 蝉衣心中也有猜测,十有八九,阳陵侯是宿在青云巷了。 “让离泽去青云巷走一趟,你去散播一下消息,就说……” 沈倾在蝉衣耳边细细嘱咐了几句,蝉衣便又出去了。 看着沈倾黑眸晶亮的狡黠模样,陆晏眼中的宠溺就要溢散出来。 …… 离泽的动作很快,没多久就带回了消息,如沈倾所想,阳陵侯确实宿在了青云巷,听说是那位外室动了胎气,阳陵侯不放心,准备贴身照顾。 蝉衣那边的消息也紧跟着散播了出去。 不用刻意往齐福堂那边传,始终关注着外边动静的张妈妈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 得知内容的瞬间,张妈妈当即脸色一僵,思虑片刻,还是朝着阳陵侯夫人的屋子走去。 这样的消息,还是得早些让阳陵侯夫人知道,也好提早做准备。 好不容易睡着的阳陵侯夫人被张妈妈直接喊醒,睁眼瞬间满脸不悦,看清是张妈妈后顿时恢复神色,眉眼间尽是喜色,“可是侯爷回来了?” 第22章 出师未捷身先死 张妈妈神色一顿,还是如实开口,“夫人,刚刚琴香传来消息说,侯爷今晚不回来了。” 闻言,阳陵侯夫人瞬间一怔,“什么意思?” 张妈妈先给阳陵侯夫人倒了杯茶让她顺顺气,才继续说道,“听马厩的小厮说,侯爷去了醉仙楼,今晚宿在那了。” 阳陵侯夫人如遭雷击,自顾自的否定出声,“怎么可能,是谁传出来的消息?” 张妈妈叹了口气,才回应道,“是为老爷驾车的马夫,刚刚回到府上,还说明日一早要去接侯爷上早朝。” 阳陵侯夫人脸色煞白,愣在当场好半响都没有反应,许久之后,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开口道,“我不信,我就在这等侯爷回来,我不信侯爷会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 见阳陵侯夫人满脸笃定,张妈妈没再说话,转身退了出去,也一同坐在门口守着。 …… 陆晏是约莫亥时过半离开的,因为明天还要入宫,所以沈倾在陆晏离开后没多久就睡下了。 夜已深,整个阳陵侯府都被黑夜吞噬,只余齐福堂灯火通明,一夜未熄。 翌日一早,寅时刚过,蝉衣就将沈倾唤醒,八个婢女鱼贯而入,站成一排,侍候沈倾梳洗着装,蝉衣为沈倾梳了个精致大方的凌云髻,又精挑细选了两只金色的步摇坠在两侧,行走间,步摇轻晃,看起来华贵又典雅。 衣裳也是蝉衣选的,一袭绯红色绢纱金丝绣花长裙,裙摆处用金线勾勒着几株梅枝,别致又不失高贵。 仔细给沈倾上好了妆,又在眉心处精心描绘了一朵红莲,才算是走完了这套程序。 沈倾看了看时辰,已经是辰时初,没有再耽搁,带着蝉衣直接朝外走去。 赏花宴的时间定在了巳时三刻,虽然还有一个多时辰,但阳陵侯府距离宫门口并不近,加上街巷拥挤又要耗费不少功夫,所以时间还是极为紧迫的。 蝉衣早就让人提前备好膳食装在了食盒里,拎起食盒跟上了沈倾的步伐。 沈倾出来的时候,穆灵汐已经在等了,同行的还有穆子谦和林雪芙,阳陵侯夫人比沈倾还要晚些,面色泛白,眼底青黑,看起来憔悴极了。 沈倾一脸关怀模样,“母亲脸色怎么这般差?可是昨夜没有睡好?” 阳陵侯夫人精神有些萎靡,显然已经没精力同沈倾争执什么,只淡淡点了点头便转身朝着第一辆马车而去。 沈倾却是上前拦住了阳陵侯夫人,“母亲,皇后娘娘亲下了请帖,所以哪怕太子侧妃对您和夫君下了禁足令也在今日暂且解除,这合乎礼法,可林姨娘一介妾室,您确定要带她入宫?” 阳陵侯夫人脸色一沉,“妾室怎么了?你别忘了,她还是我的亲侄女。” 沈倾未言,转头看向林雪芙,后者神情微顿,闭口不言。 昨日沈倾走后林雪芙细细思虑了一番,不过最后还是选择了坚持己见。 因为她觉得,没有一个女子会甘心将自己的夫君拱手让人,甚至自己的夫君还和别的女子夜夜缠绵孕育子嗣,所以沈倾必然是缓兵之计,她想放松自己的警惕,更甚者后面还会谋害自己的孩子,所以林雪芙选择了将事情一步步推到明面上。 第一步,就是大方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让众人知晓,穆子谦真正钟意的,是她。 见状,沈倾笑笑,一步步朝着林雪芙逼近。 穆子谦当即警铃大作,将林雪芙护在身后,“你想做什么?” 沈倾止步,轻嗤了一声“愚蠢”,然后转身带着穆灵汐上了第二辆马车。 本来,沈倾短时间内是没打算对林雪芙下死手的,毕竟沈倾还指望着她一步步带领阳陵侯府走上绝境,却不想,她还是自寻死路。 不说别人,光是穆雪柳,就足够她喝一壶了。 穆子谦带着林雪芙上了最后一辆马车后,三辆马车朝着宫门口的方向徐徐驶去。 马车里,沈倾靠在柔软的靠背上,微微有些犯困,穆灵汐端坐在沈倾对面,显得十分拘谨。 蝉衣从食盒中拿出两碗金丝小米粥,又拿出几碟精致的糕点,放在车厢中的雕花桌案上,“小姐,先用早膳吧,出来的匆忙,奴婢没有带太多,但距离午时还有差不多两个时辰,先垫一垫总是好的。” 沈倾接过蝉衣递过来的粥碗,看向穆灵汐,“四小姐也一同吃点吧。” 穆灵汐有些紧张,片刻后还是端起了那碗小米粥,而后十分恭敬的说了句“谢谢嫂嫂”。 和沈倾同坐一辆马车,穆灵汐全程都在紧绷着,手心的汗就没有消过。 慢条斯理细尝了几口粥后,穆灵汐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嫂嫂直接唤我灵汐就好。” 沈倾没忍住轻笑出声,“那么拘束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被沈倾打趣,穆灵汐的脸颊瞬间泛起一丝羞涩的红。 …… 因为要路过好几个街巷,此时又正逢热闹时候,马车走的极慢,不知不觉间,沈倾便在一片熙攘声中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到了宫门口。 下了马车后,沈倾转头看向侧后方的穆灵汐,叮嘱道,“一会紧紧跟着我,若是中途我不在,无论谁喊你,都不要去,先来找我。” 宫中把戏众多,今天更是人多眼杂,尤其穆灵汐又是第一次进宫,沈倾不得不提前防范。 闻言,穆灵汐乖巧应声,“是,嫂嫂,灵汐记住了。” 言语间,阳陵侯夫人三人已经朝着沈倾这边走了过来。 穆子谦在左,林雪芙在右,两人分别扶着阳陵侯夫人的一只胳膊,画面看起来温馨又和谐。 相比之下,沈倾和穆灵汐倒更像是外人。 沈倾嘴角凝起一抹笑,刚到宫门口就演上了,真是够敬业的,就是不知道,这场戏能持续多久。 沈倾心中想法刚落,宫道内便有一个小丫头快步走了过来,待再近些,沈倾便认出小丫头正是穆雪柳的贴身婢女碧痕。 沈倾心中了然,这出戏,结束了。 果不其然,碧痕走到沈倾身前,先对着沈倾行了一礼,才转而走向阳陵侯夫人,眸光在林雪芙身上停留片刻,而后不紧不慢开口道,“夫人,娘娘有令,让您先去昭阳宫。” 阳陵侯夫人一怔,还是点头应下,说着就要带着穆子谦和林雪芙朝着宫门口走去,却被碧痕倏然拦住。 “夫人,娘娘说了,皇后娘娘的赏花宴只请该来的人,至于林姨娘,还是先行回府吧。” 第23章 庶女之身,任人欺凌 碧痕话音落下,林雪芙当即脸色一白,茫然无助的目光看向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 阳陵侯夫人眉头一紧,为林雪芙求情,“宫中宴会有不成文的规定,持有请帖的人可以携带一名家眷,雪芙是我带来的,也不行吗?” 碧痕看着阳陵侯夫人满是认真的神情,不由得心中暗叹了一口气:难怪娘娘要在夫人身边安插眼线,就凭夫人这心性,若不是有娘娘拦着,穆家都不知道要被人口诛笔伐多少次了,带着林雪芙进宫,这不是把穆家三公子宠妾灭妻摆在明面上,明晃晃的给御史们提供写折子的素材么! 不仅如此,就于穆子谦以后承袭阳陵侯的爵位而言,都是被言官弹劾的大隐患。 可偏偏,阳陵侯夫人一无所知,还满脸不悦的问出这种蠢问题。 “夫人,这是娘娘的意思,若是夫人心中有疑惑,不若一会到昭阳宫亲自问问娘娘吧。” 她终归只是个婢子,有些话,不该从她口中说出来。 见碧痕坚持,阳陵侯夫人只得放弃将林雪芙一并带入宫中的想法。 看着林雪芙苍白的面颊,阳陵侯夫人有些愧疚,“雪芙,你先回府,剩下的事情待宴会结束后再说。” 闻言,林雪芙纤弱的身子倏然一晃,眸子瞬间红了大片,不过还是强忍着扯出一丝笑来,“是,姑母,雪芙知道了。” 穆子谦满眼心疼,紧紧握住林雪芙的手,一脸不赞同的看向阳陵侯夫人,“母亲!” 阳陵侯夫人同样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嘱咐张妈妈务必要把林雪芙安然送回阳陵侯府。 待护送林雪芙的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穆子谦才不情不愿的跟着阳陵侯夫人一块朝着昭阳宫走去。 沈倾不由心头感慨:这林雪芙,你说她聪明吧,她偏偏敢在穆雪柳在场的这种关头兴风作浪,不出所料地再一次加剧了穆雪柳想要除了她的决心;你说她蠢吧,偏生她又将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抓的死死的,就连穆雪柳这个亲闺女亲姐姐都拉不回去。 昭阳宫是太子还未出宫立府时所居的宫殿,位于皇宫东南,好巧不巧的沈倾一行走的就是东南门,所以只是走了差不多两刻钟就到了。 穆雪柳端坐在主位上,一身牡丹刺绣的藕荷色宫装给她凛然的气质上增添了几分柔和,肩膀上垂落的两排流苏又给她染上了几许温婉,只不过,眉眼间的冷色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沈倾带着穆灵汐给穆雪柳福身行礼,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则是不为所动,尤其是后者,眸中更是隐隐有怨色显现。 穆雪柳笑着唤沈倾二人起身,看向阳陵侯夫人和穆子谦的时候神色却是徒然变冷,声音里也不由染上了一丝压迫,“母亲,终归是在宫里,有些礼节,不可废。” 阳陵侯夫人一怔,愣了片刻还是冲着穆雪柳弯了弯腰,穆子谦见状,只得紧跟着行了礼。 “都坐吧。” 穆雪柳为几人赐了座,几人纷纷落坐,静等穆雪柳下文。 阳陵侯夫人以为,穆雪柳会说及刚刚之事,却不想自始至终穆雪柳都在话家常,半句没有提起林雪芙的意思,阳陵侯夫人刚准备主动问起,就被穆雪柳直接打断,“现在刚刚巳时初,昭阳宫无趣,你们几个待着也是憋闷,御花园的花如今开的正好,不若让碧痕带你们过去转转?” 穆雪柳看着几人,询问出声,沈倾和穆灵汐直接应下,两人都不是傻子,听得出来穆雪柳是有私话要和阳陵侯夫人说,穆子谦愣了愣,也应下了,此时他心里正烦闷,相比于在昭阳宫杵着,他显然更想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们闲扯几句排解排解。 穆雪柳最后将目光落在阳陵侯夫人身上,“现在时候还早,母亲一会同本宫一块过去吧。” 阳陵侯夫人眉头微微蹙起,总觉得今天的穆雪柳不大对劲,不过还是应下了。 …… 沈倾三人前脚出了昭阳宫,后脚穆子谦便头也不回的一个人朝着御花园去了。 沈倾谢绝碧痕的相送,带着穆灵汐从另一个方向朝御花园走去。 穆灵汐是第一次入宫,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沈倾也不催,任由穆灵汐一次次绽出惊叹的神情。 走到角落拐角时,两人倏然听到前方传来男子满是不屑的斥责声,“我告诉你,别以为自己出身侯府就高贵了,区区一个庶出还想在我贺家撒野,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神情和穆灵汐相视一眼,皆是止住了步伐,凝神听着前方的动静。 原因无他,侯府和庶女这两个词实在是太关键了。 盛京之中,共有三大侯府,沈倾所在的宜宁侯府只有两个嫡女,阳陵侯府中育有三女,穆雪柳嫁到了太子府,穆灵汐就在眼前,还有一个庶女嫁到了户部侍郎府上,最后一个武烈侯府,只有两女,一嫡一庶,嫡出是同沈倾有过几分恩怨的谢昭华,庶出的女儿则是嫁给了崔尚书的长子。 也就是说,前面的这出乱子,不是阳陵府的,就是武烈侯府的。 空气凝滞片刻,才有女子微弱的解释声传来,“我没有,我只是……” 话没说完,迎接她的就是狠厉的一巴掌。 穆灵汐神情顿住,她听出来了,刚刚那个女子的声音,就是梁姨娘的女儿,也是她同父异母的二姐姐,穆灵月。 穆灵汐眸底闪过一丝冷色,手指微不可察的攥起了几分。 因为同是庶出的缘故,梁姨娘和秋姨娘的关系还算维和,连带着下面两个庶女感情也不浅,小时候,穆灵月还替穆灵汐扛过两次阳陵侯夫人的责打。 看着穆灵汐脸上的神情,沈倾就猜出了前面女子的身份,不由得微微思索。 沉默许久,穆灵汐终是没有耐得住内心的煎熬,看向沈倾的脸上满是祈求,压低了声音道,“嫂嫂,你可以帮帮二姐姐吗?” 此时此刻,穆灵汐知道自己应该明哲保身,不去插手自己不该插手的事情,可那毕竟是穆灵月,她狠不下心来。 不等沈倾回应,前面便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紧随而来是女子压抑着的啜泣声。 沈倾唇角微抿,“先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