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仙山》 1:尸解转生,重头再来 (千言万语,皆在标题中) “仙者,一人在爬一座山。此山孤高傲世,想登上顶峰,就容不得半点懈怠,更不能心存恐惧。有鸟,你天资卓越,只可惜心境有缺,导致渡劫失败,功亏一篑,不得不尸解转生。” “或许,这正是你的红尘大劫。” “在此,为师赠你一言:回首一剑斩红尘,此去九天见青山……” “多谢师父!” 在身子化作光影之前,他蓦然回头,看到云端之上,一山巍峨而立。 虽然在山上修行多年,但此刻仰望,依然觉得这山,是那么的高…… …… 眼皮很重,仿佛有两块石头压着。 他几番努力,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只看到一片晦暗之色。 周围很臭,一种屎尿血腥混杂而成的腐臭味,令人闻之欲呕。 此处,竟是牢房! 他忍着头疼,挣扎着坐起来,渐渐适应了,很快勾起诸多混乱错杂的记忆思绪,感到疑惑: 陈晋,一介书生,年方十九,尚未及冠。 其双亲皆失,家境贫寒,一味苦读诗书。 在今年二月开始参加童子试,并考过了县试、府试两关。 可惜最后一关院试未过,没有取录秀才,而只是个童生。 其并未气馁,继续攻读,准备来年再考。 为了生计,陈晋今天出门进城,拿着家传的一块砚台,想着去典当,换钱买米。 此物,已是他手上最后还值点钱的东西了,虽然十分不舍,无奈饿得慌,实在没办法。 不料在经过一条僻静的巷道时,脑后猛地挨了一记闷棍,倒地昏迷过去。 再醒来时,已物是人非,并且身陷囹圄之中。 陈晋此人的出身经历平平无奇,没甚好说的。 让“他”奇怪的是:自己渡劫失败,尸解转生,怎会落在这个文弱书生的身上? 莫不是哪里出了差错? 这样的情况,是夺舍呢?还是挨了闷棍后歪打正着,敲破了胎中之谜,使得宿慧觉醒,真灵出世? 一时间,他竟分不清楚。 然而那生死转换之事,乃无上玄秘,别说他自己,便是师父亲临,恐怕也难以解释得明白。 且说书生挨的这一记闷棍,对方明显为老手,极有水平,不会把人敲死,只敲成个浑浑噩噩的白痴儿,甚至从表面上都看不出外伤。 “他”的出现,才使得这副身躯重获生机。 只是当前的处境并不妙,弄不清楚怎么回事。 遇上劫道的了? 问题是那块砚台并非什么宝物,最多只能当个一贯钱罢了; 况且,抢劫就抢劫,为何会把人送进牢房里来了? 至于与人结怨,招惹报复,可能性也不大。 书生出身的陈氏,算是本地一个大族,人丁兴旺,人际关系较为复杂。 但其为人处事,向来低调,没多少存在感。一天到晚,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寒窗苦读,吵架都不会的,从未与人结过仇怨。 不管怎么看,都不该有族人要把他置于死地。 想不明白,于是暂时搁置起来。 想到己身的境况,他不禁暗叹口气:加上这一回,自己等于三世为人了。 大道未成,兜兜转转,再度重头来过。 也许,正像师父所说的:红尘大劫,终归要做上一场。 但这一场的开局,有点难。 书生的身子骨,虽然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但真就是个文文弱弱的个头,稍重的东西,都搬抬不动。 可以说是基础全无,想要修炼的话,只能从零开始。 但没办法,都这个样子了,不可能再剥离出去,换人。 没得换了的。 不过这书生,寒窗苦读多年,定性耐心,倒是相当了得。 若是性子不定,心态不稳,就不会坚持那么多年。百般忍耐清贫生活,不受诱惑,一心只读圣贤书。 在心性方面,算是一个不错的优点。 嗯,可以的。 “新人”微微一笑,发挥出苦中作乐的乐观心态,以面对眼前的困难。 一直以来,他都在山上修行。 山中无甲子,岁月飞逝,不知人间寒暑,不见沧桑变化,而今正好用上这个身份,好好走上一遭。 从现在开始,他就是“陈晋”了。 继续梳理。 当下陷身困境,别无依靠,唯有自救。 若还是那个文弱书生,自然束手无策,坐以待毙。 然而他修道百年,是曾经一度接近山巅的修仙者,岂会自怨自艾,受制于人? 目前虽然受限于身体的问题,暂时不能动用法力神通,可神魂直接显化,记忆犹存,掌握着众多的秘传心法。只需抓紧时间,重新修炼,然后壮大己身,最终破开此地囚笼,重获自由,这不算什么难事。 他在山上,所学的乃是玄门正法,名为《黄庭本经》。 此经博大精深,玄奥无比,练成之后,可直达大道,渡劫飞升,成为真仙。 虽然因为心境有缺的问题,使得渡劫失败,不得已尸解转生,但他有信心,转世重修后,定能弥补缺陷,再上青云。 《黄庭本经》分为上中下三部: 下丹田养精阳; 中丹田洗精血; 上丹田炼精魂; 故又名《三精本经》。 当练成后,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成就超脱逍遥。 这方世界的修行体系,对应修炼法门,划分境界,依次为: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练神还虚、炼虚合道。 每一大境界又细分成“前中后”三期。 统称为“十二境界”。 经曰:天之大数,不过十二; 十二之数,代表“圆满”,类似说法有十二时辰,十二月度等,可不是随便定的。 对于《黄庭本经》,他早已烂熟于心,相关法门关窍,亦是了如指掌,可随时来练。 事不宜迟,立刻来查看这具身体的情况,居然又有意外之喜。 原来书生近二十年的光阴,一直不近女色,下丹田处的成色保持得相当纯粹。 有此基础,修炼起精阳来,便能事半功倍。 精阳乃先天之本,命门之火,人体动力活性之源泉,至关重要。 只要把它修炼好了,便能奠定脱胎换骨的根基。 如此看来,转生到这具身体上也不是那么的糟糕,只需耐心发掘,总能找到不少优点长处。 “不错!” 他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不由地笑了一声。 “嘿,你这家伙莫不是失心疯了?死到临头,居然还笑得出来。” 突然间,有人声响起。 此间牢室里关押着的不只陈晋一人,还有第二个人。 9:得来全不费工夫 (新书第一周,求八方支持!) 陈泽乡,依山傍水而建,诸多房屋在山麓间绵延开来,足有上千户人家,属于郊外一处较大的村庄了。 顾名思义,此乡乃陈氏聚居地,大部分都是陈姓,只有一小部分别的姓氏。 远看上去,大大小小的房屋,高低不齐,从形体上,便能分辨出贫富来。 其中东南方向的一处坡地旮旯之上,有一座矮仄的土胚小院子坐落在那儿,颇有些偏居一隅,格格不入的意思。 这里,便是陈晋的家。 家是双亲在的时候就建好了的,传到他手里后,这书生专注于寒窗苦读,而疏于打理,使得房子渐渐破败起来,屋顶多处破损,没有瓦片修补,只得铺些茅草上去遮掩。 这茅草,还是他伯父给帮忙弄好的。 在这些事情上,倒不能怪百无一用是书生,以其出身,想要出人头地,崛起于草根之中,唯一的出路,只能依靠读书,考取功名。 这般执念,从小便植根于心间,早已根深蒂固,不可动摇。 沿着乡路走,两边多是阡陌田野,基本都收割完了的,显得一片荒芜。 又有农人在田里烧起了稻杆,火光猎猎,烟气蒸腾。 “咦,那不是陈书痴吗?” “是他,怎地穿得奇离古怪的?” “听说他进城后便失踪,不知去了哪儿,可把阿布给急坏了。” “可不是?有传言说陈书痴被人拍了花子,还有说他被妖邪吃了。好在,终于回来了。不过看起来,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一些农人看到陈晋,口中议论纷纷。 书生爱书如命,吃饭走路上茅坑,都是书不离手的,故而得了个“书痴”的名号。 至于“阿布”,正是他的伯父。 农人们眼中看到的“不一样”,却是陈晋走路的姿势。以前走路,总是缩头缩脑的,像一根蔫了吧唧的韭菜,而今头端正起来,腰杆子挺直,自有一股积极向上的精神劲头。 面对乡人们的议论,他一笑置之。 穿过田野,来到一脉溪流前。 这是条小河,丈余宽,水流潺潺,深不过膝。水面上横着一根独木桥,已然有好些年头了,变成了朽木。 陈晋踏桥而过,很快走上山坡,回到自家门前。 推开院子柴扉,走进去,见里面空荡荡的,显得颇为简陋。 里屋木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老锁,没有钥匙。在挨了闷棍后,身上被搜了一遍,所剩无几的铜钱,以及那块砚台,包括钥匙等,都被搜走了。 不过打开这样老化得不成样子的铁锁,并非难事。 他伸手抓住,用力一扭,咔嚓一响,便扭断了。 推门进去,里头正是一副家徒四壁的光景。 两房一厅,地方狭窄。 陈晋先进房间,从陈旧的衣柜里找出自己的衣服换上。 穿着老写书人的衣物,总感觉不伦不类的。 他自己的衣服虽然也是旧的,多处补丁,但最起码,合身。 刚换好衣服,外面就传来急促的呼喊声:“阿晋,阿晋,是不是你回来了?” 正是伯父陈阿布的声音。 伯父家不在这边,而在村子里头。 当年分家,伯父为长子,得了老屋,陈晋父亲则分到外面,另起新家。 虽然分了家,但两兄弟的感情挺好的。而对于失去双亲的侄子,陈阿布也颇多照顾,吃的用的,皆会帮忙。否则的话,以书生四体不勤的状态,真捱不了那么多年。 陈晋走出来:“伯父,是我,我回来了。” 陈阿布年过四旬,常年劳作的缘故,皮肤黝黑,脸上皱纹横陈,颇具老相,他一把抓住陈晋的肩膀,激动地道:“你这孩子,这些日子都去哪里了?” 陈晋不愿他担心,便道:“我进城后,刚好遇到个同年旧友,受他邀请,去他家住了一阵。” 陈阿布“哦”了声,并不奇怪。自家侄子虽然没有考取秀才,但也是个童生,认识些朋友很正常。 只是打量下来,发现不对:“你的脸色,怎如此差?” 陈晋又道:“我们住在一起,时常秉烛夜谈,谈论文章,或许是熬夜熬多了。” 这一下,陈阿布再无疑问,叹口气:“你这孩子,为了读书,把身子都熬坏了,可如何是好?” 顿一顿,又问:“你吃了早饭没有?” “在城里吃过了。” “哦,那我回去,叫你大娘给你准备午饭。” 陈晋忙道:“伯父,不用了。” 他知道伯父家也不宽裕,日子同样过得紧巴巴的。 “要的要的。” 陈阿布口中说着,转身离开。其急着赶来,主要是确认侄子是不是回来了。 两人之间,并没有多少共同话题可聊。 伯父走后,陈晋开始在四周走动,观察,发现这地儿还挺宜居的,离群索居,清幽安静,正适合他的需求。就是这房子不行,都差不多住成危房了,要是刮一场大风,而或下起暴雨,多半顶不住。 房子需要修葺翻新。 问题是得有钱。 除了“住”的方面,“吃”也是个大问题。 炼精化气,如果无精可炼,便成了无本之木,无源之水。 但很快,陈晋抬头去看了看后面绵延起伏的群山,不禁笑道:“身在宝山而不自知,那好肉,不都在山上吗?” 于是在屋子里寻到一把砍柴刀,刀久不用,早已生锈,显得钝了。 他也不在乎,提刀便往后山走去。 …… “大哥,看到了,我看到了。” 在陈泽乡另一侧,是一处乡集,集上一间小酒馆处,那刘老二正坐在里头,喝着闷酒。 从贾典吏家里出来后,他马不停蹄,早早便带着手下两个兄弟出城,跑到陈泽乡上来。 生怕跑得慢了,会被马贲给查到,可就麻烦。 乡野上的条件,自是比城里差得远,就连酒水,都寡淡得很。 但没办法,这一阵子,必须出来避风头。 另外,还有个重要任务,便是让人盯着山坡那边,看陈晋有没有回来。 这一盯,没想到就有发现。 刘老二跳将起来:“你确定是他?” “千真万确,我盯着他穿过田野,一路进了那破屋的。” “好,得来全不费工夫。” 刘老二迈步便要出去,忽而想到,贾典吏有交代,说发现陈晋后,不可打草惊蛇,得先去禀告。 需知此事,是见不得光的。 他眼珠子转了转,便又坐了下来。 10: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神 “啪!啪!” 在山坳处,有一座野生山竹林子。 陈晋来到此地,看了看,随即选中一根有年份的老山竹,足有碗口粗细,当即举起砍柴刀,开始砍伐。 刀刃不好,虽然事先在石块上磨过,却也不够锋利。 废了些劲,这才把竹子给砍倒下来,接着着手修削,砍成数段,再取最好的一截进行加工。 从中破开,分成两瓣,继续削成片状。 他要打造竹剑。 既然学的《山上剑谱》,手中自然要有剑。目前难以获得真正的剑,那便就地取材。 一头削尖,一头削为把柄。 长约两尺半,三指宽。 一把竹剑,就此成型。 做多一把,属于备用。 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剑在手,上山后既可以狩猎,同时也能练习剑法,一举两得。 做好后,抬头观望天色,拿起两把竹剑,连带其他剩余的竹子,一并抱回去用。 果不其然,刚回到小院门外,就见到伯父陈阿布手中端着个瓦罐,神色焦急地等在那了:“阿晋,你刚回到家,又去哪了?” 很快注意到陈晋手中抱着的大捆竹子,不禁露出吃惊的神色:“你上山砍竹子去了?” 陈晋点头:“嗯,弄些来用。” 陈阿布嘴里道:“你要竹子,告诉伯父一声,我帮你砍下来就好。你独自上山,多不安全,山上可是有不少蛇虫野兽。” 陈晋笑笑:“我快要及冠成年了,得自力更生,不能事事都依靠伯父的。” 陈阿布张大了嘴巴,一脸惊诧。又上下打量陈晋一番,感觉侄子这趟出去,回来后变化甚大,居然能说出“自力更生”的话语来。 难道是终于开窍了? 其并不反对陈晋寒窗苦读,甚至大力支持,内心未尝不希望自家子侄中能出个读书种子,那就与有荣焉。 陈晋今年去考,虽然与秀才功名失之交臂,但连过两关,考得童生,便证明他是有读书天赋的。 乡上族学的老塾师陈明成都说了,只要陈晋继续温习功课,明年再考,有很大的机会取录生员。 有了功名,到时候即可进读县学,备考乡试。 要是能中举,更不得了,绝对的光宗耀祖,甚至可以族谱单开,让先人祖宗们配享祠堂香火。 陈晋能够专心苦读自然是好的,不过在衣食住行方面的表现就比较差了,那么大的人,衣服都洗不干净。 陈阿布不敢奢望侄子能文武双全,但最起码,应该要做到生活自理。 而今看到陈晋有所改变,他自是高兴,赶紧把瓦罐递过来:“阿晋,你大娘给你熬的鸡蛋粥,你趁热吃了。” 乡野人家,生活简朴,一整天下来,都难以吃上一顿干的。 有鸡蛋粥吃,已经颇为难得。 陈晋接过,打开罐子,里面的粥还冒着热气,香气缭绕。他打造竹剑,也是饿了,当即稀里哗啦,吃个干净:“多谢伯父,多谢大娘了。” 见他吃得香,陈阿布憨笑道:“一家人,客气什么。那我走了。” 他此来,就是专门来送粥的,先前瞧着陈晋脸色不好的样子,于是让婆娘把家里母鸡生的蛋打了两个,用来熬粥。 为此婆娘没少埋怨,说自家女儿都没得吃呢,全偏心到陈晋那边去了。 陈阿布两口子结婚多年,没有生到儿子,只得个女儿,今年刚十二岁。 不过埋怨归埋怨,婆娘还是认认真真地熬好了粥,全部倒进瓦罐里装好,然后让陈阿布送来。 到了山坡下面,陈阿布猛地想到件事:刚才见陈晋抱着大捆竹子回来,他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了? 奇怪归奇怪,但人有力气,终究是好事,便没多想,下田忙活去了。 大伯走后,陈晋把诸多竹筒逐一破开,削成条片状。瞧着四下无人,当即手脚并用,敏捷地爬上屋顶,用竹片等物,将破损的地方补好。 此刻如果有旁人在场,看到这个文弱书痴竟爬上了屋顶忙活,定然要吃惊得眼珠子都得掉下来。 一番修葺,足足一个多时辰,弄得差不多了。 于是下来,小憩一阵,已到黄昏。 这时候,伯父生怕他没得晚饭吃,又把饭送了上来。干的,炒了豆子和冬瓜。 与此同时,还带来个消息:“我听村中的老猎户说,这一阵子,山上出现了一头老狼,大概是被赶出了狼群的,只得在附近山间游荡觅食。这狼,别看老了,可狡性得很。阿晋,你早点关门睡觉,得把门窗给关严实了。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开门出来。” 陈晋应了声“好”。 再三嘱咐后,陈阿布这才回去。 黄昏日落,映出半天红霞。 陈晋搬出张凳子,在院子中坐着,眺望西边如火烧的天际。 他在等待。 但直到暮色降临,都不见人来。 这个结果,倒有些出乎意料。 难道,要到入夜了,才好下手? 本想以身做饵,引蛇出洞,却不知是那蛇狡黠呢,还是别的原因,不见动静。 陈晋也就不管了。 在“冤枉狱,替死鬼”这桩事件上,他并不在乎幕后会牵涉到什么高官权贵。 无论官衔大小,这些人皆有取死之道。 当前首要,却是先解决吃食问题。 于是做了一番收拾,带上一柄竹剑,趁着暮色席卷,直往山间而去。 以前书生从未上过山,特别是夜里上山,是十分危险的事,即使那些老猎户,都慎之又慎。 陈晋步履轻盈,趁机在山间练起步法来,只觉得心情愉悦。 在途中,惊动了鸟兽之类,转眼跑掉,追之不及。 狩猎,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尤其是对于现在的他。 夜色一点点的暗落下来,林间视野变得晦暗,更难寻获捕捉了。 就在此时,他看到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座庙堂,应该是山神庙。 当即走了过去,见到这座庙堂已经败落了的,通体斑驳,藤蔓缠绕,早失去了香火祭祀。 站在洞开的门口外面,陈晋彬彬有礼地问道:“有人吗?没有的话,那我进去了。” 迈步踏入,见里面地方不大,但明显有收拾的痕迹,以及烧过的火堆,应该是有猎户等人在此借宿,过夜。 陈晋环视一圈,随后目光落在那尊青面赤发的神像之上。 他可以肯定,在自己进来之前,这神像的眼睛是闭着的。 现在,却睁开来了。 11:移花接木,敕令封神 (关键星期二,求收藏追读!) 山里天黑得很快,一会儿工夫,夜色便笼罩住了整片山脉;却又有月亮升起来,朝着大地洒下光辉。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端是一幅在城里无法看得到的好景。 扫了一眼后,陈晋又走出去,在附近林子里寻来枯枝落叶之类,搬进庙堂里,然后掏出火石,打着了,生起一堆火。 火光猎猎,带来了光明和温暖。 借着火光,更能看清楚庙里的情景。 但见那尊青面赤发的神像,应该是用一截实木雕刻而成,雕工称不上精细,表面上的油漆色料多处剥落下来,显得斑驳老旧。 其半边身子残缺,一只手臂不知去向。 陈晋拿起一根烧着的枯枝,绕到后面去,见神像背部破裂开来,露出里面的装脏部分,黑的绿的,混杂在一起,已然不可辨认。 神像装脏,乃是不可或缺的程序,若没有这个部分,那便等于是一副空壳子,不可能产生神性灵光。 装脏内容各具特色,教派不同,需要的事物就不同,诸如法器、经卷、药材、宝诰、符咒、五色谷粮、绳线、铜镜、十二药精等。 当伐山破庙时,人们贪婪的目光往往会放在神像的装脏之中,并着手进行掠夺,进行变卖。 眼前这尊山神神像的装脏倒还算完整,并未遭受破坏,主要是因为里面的东西乃五色谷粮,以及铜钱之类,时间久了,已然锈坏掉了,并不算什么值钱的宝物。 陈晋又绕回来,盘坐在火堆边上,竹剑横膝。 外面有动静,林子里出现一双绿莹莹的眼睛。 那是一匹狼。 老狼。 陈晋先前去捡拾枝叶之际,便发现了它。 这匹被赶出族群的老狼颇为狡性,它远远地缀着陈晋,不敢轻易靠近。 陈晋开始闭目假寐。 时间在火光摇晃中慢慢流逝,那火,因为没有增添新柴的缘故,渐渐烧得小了。 庙外,老狼鬼鬼祟祟地靠近,却还不敢从正门冲进,而是绕着庙堂打转,看有没有别的门户,好从后面偷袭。 突然间,它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站定在那儿,不动了。 庙内,陈晋精神一阵恍惚,视野中突兀地出现一名金甲神人,其身形魁梧,脚踏云气,威风凛凛的样子,口中呼唤道:“书生,醒醒,快醒醒。” 陈晋看着祂,问:“你是谁?” “吾乃此山山神,见你夜宿神庙,乃是机缘,故而现身与你一见。” “哦,那我的机缘在哪?” 那金甲神人呵呵一笑:“吾观你形容落拓,心情郁结,定然过得不甚如意,才会流落至此。” 陈晋叹了口气:“的确如此,小生寒窗苦读多年,本觉得满腹诗书,定能金榜题名。故而今年信心满满地去赶考,不料只考过县试和府试,最后一关院试未过,只得铩羽而归。” 金甲神人微微颌首:“频居康了之中,则须发之条条可丑;一落孙山之外,则文章之处处皆疵。考不中的滋味,很难受吧?” 这话似乎说中了陈晋的心声,他脸色愁苦地道:“时也命也,如之奈何?难道我的文章,真写得不行吗?” “非也。” 金甲神人说道:“本神观你,腹有诗书气自华,故而这并非文章的缘故,而是另有原因。” “哦,请山神大人赐教。” “常言道:人情练达即文章。你的文章写得不差,差的乃人情世故。” 陈晋便问:“那该怎么办?” 金甲神人朗声道:“小事耳。人情世故,在于心窍脑筋。吾看你心窍堵塞,脑筋打结,只需将二者通一通,解一解,即可。” 陈晋又问:“心窍在腹,脑筋在头,怎么摆弄得好?” 金甲神人昂然道:“本尊有神刀在手,可剖腹换头,替你解忧。” “真的吗?” 陈晋面露惊喜,忙道:“请山神大人动刀。” 金甲神人笑道:“甚好,你且躺好,本神来也。” 手中提刀,大步而至,正待举刀砍来。 但下一刻,陈晋霍然起身,手持竹剑,一剑点去。 这竹剑削尖,看似锋锐,但毕竟只是竹木之类,材质无论如何都比不过真正的剑。 这样的剑用来刺杀山鸡野兔等,倒是可以,对付大型野兽的话,定然吃亏。 可如今,陈晋仗剑,却是要来刺神。 剑尖一抖,气势突生,法念贯注其上,转瞬间便把那金甲神人给笼罩住了。 “啊!” 那神人发出凄厉的惨叫,脚下云气崩溃,身上金甲破碎,露出原形。 正是一尊身形矮小,面目斑驳的残缺形象。 它立刻跪拜在地:“小神有眼不识泰山,请真仙饶命。” 陈晋道:“事到如今,还敢称‘神’?” “不敢不敢。” 它磕头如捣蒜:“小的庙堂败落,香火凋零,早失去了神性灵光。不过我被困于此,但未曾伤害无辜。” 陈晋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我就不是无辜的了?” 它浑身颤抖:“都怪小的一时被猪油蒙住了心肝,竟做出蛊惑真仙的糊涂事来。” “呵呵,看来需要剖腹换头的,是你。” 说罢,陈晋踏前一步,剑尖一挑,把对方挑在剑上。身形一转,掠出庙外。 “嗷呜!” 那头老狼见势头不妙,便要逃走。 “定!” 陈晋猛地一声暴喝。 老狼口中“呜呜”作响,四肢竟仿佛被钉在了地上,四股战战,难以动弹。 此为法念摄定之术,虽然不能与真正的定身术相提并论,但此时用来对付一头老掉牙的老狼,够用的了。 说时迟,那时快,陈晋赶上,一剑拍在狼头上: “敕!” 老狼双眼翻白,立刻倒在了地上。 做完这些,陈晋浑身大汗淋漓,喘起了粗气。 这副身躯,着实差劲,远跟不上神魂的发挥。 擦过一把汗,他返回庙里,给火堆增添上柴木,使得篝火重新旺盛起来。 开始闭目养神。 约摸一刻钟后,那匹老狼从外面跑了进来,来到跟前,四肢匍匐在地,对着陈晋磕首。 陈晋淡然道:“移花接木,敕令封神。我这样做,自有用你的地方,你且出去,在山间抓些山野野兔,给我送来。” “呜!” 老狼叫唤一声,得了命令,立刻跑出去了。 此时的它,一扫原先的老态,动作变得轻捷了许多。 12:摄山神,引蛇出洞 仙道手段,可起法坛,斋醮科仪、解厄禳灾; 也能授道箓,请神遣将,敕封鬼神。 陈晋所施展出来的法术,则要简化许多,直接一个“敕”字而已,便让“山神”附了老狼的身,形同夺舍。 名为“摄山神”。 此举需要消耗神识法念,但是值得的。有老狼跑腿,帮忙狩猎,可以节省许多功夫。 比如现在,他就可以空闲下来,来到庙堂之外,坐到一块青石上,对着天上明月,开始观想吞吐。 天下修行,两大根本法门,分别为“采服炼气”和“观想感应”。 因为教派传度的区别,修炼的路子五花八门,十分芜杂。 作为玄门正法,《黄庭本经》讲究“纯正严明”。 故曰:思无邪,可为阳神。 要做到这一步,则得摒弃一切的杂念妄想,并将念想炼化,提纯为神识法念,从而壮大己身。 这并不容易。 皆因人的思想意念,仿佛汪洋大海,无边无际。一旦有了新的经历际遇,便像是起了风,转瞬就会掀起惊涛骇浪,发生无数不可测的变化。 比起释家的“心猿意马”,玄门的识海念潮不知要宏大且复杂多少倍了。 故而玄门中有“太上忘情”的正统传度,出发点在于斩断七情六欲,清心寡欲,以此来缩小识海念潮的范围,便于控制。 这番操作,与释教的剃度受戒,当出家人,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陈晋所学,又有不同。 当年上山学道,师父开宗明义第一句:“意识入海身为鱼,思潮出水龙唤雨。” 理解之后,类似于“天人合一,同气相求”的意蕴。 此与“以身作舟,渡过苦海”的观念是不同的。 谈不上谁胜谁劣,不外乎大道三千,各自争游。 话说回来,陈晋神魂强大,但身体强度匹配不上,弄得“头重脚轻”,若是放任神魂逸飞,很容易便会产生各种胡思妄想,甚至心魔。故而得约束起来,非不得已,不会滥用。 到了夜深人静时,观想月华,也是为了温养神魂。 如斯法门,和妖类吞吐日月精华,不是一回事。 说到妖类,老狼这时回来了,口中叼着一只锦毛山鸡。它看到坐在青石上打坐、老神在在的陈晋,眼眸流露出羡慕而敬畏的神色,不敢打扰,更不敢偷窥,轻轻放下猎物,转头又跑进了林子。 等陈晋运完功,起身来看,地上的猎物已经有了两只山鸡,加上一只肥硕的野兔子。 “做得不错。” 他开口赞了句。 老狼心花怒放,吐舌摆尾,看上去,不像是狼,更像是一头狗。 陈晋又道:“以后就按照这个份量,我傍晚进山,到庙里来取。” 老狼连连点头。 接下来,是宰杀野味的时间。 老狼捕猎的时候很有分寸,不敢大力撕咬,担心把猎物咬坏了,惹得陈晋不喜。 今晚之行,陈晋随身带着不少家当,准备充分。先用小锅取水,烧开了,再来祛除鸡毛等。 好一阵忙活,全部搞定,接下来进行翻炒烹饪。 锅不大,一次只能炖一只山鸡。 另外又架起火,把另一只鸡进行烧烤。 除了一点盐巴外,再没别的调料,讲究的就是一个原汁原味。 等到肉熟,立刻开吃,那种鲜美,刺激着味蕾,险些要把舌头吞了进去。 这是至今为止,陈晋吃得最为满足的一顿。 作为真正的捕猎者,老狼也被分到几块带肉骨头,啃得不亦乐乎。 解决了吃食问题,陈晋心满意足地收拾一番,准备下山回家,临走前对老狼道:“你在山上,得小心注意,不许乱跑,更不许伤人。” “呜呜。” 老狼赶紧点头,它可不敢违背陈晋的任何命令。 陈晋趁着月光下山,返回屋中,放好东西,再把剩下的那只大野兔挂起来。 好在将近入冬的天气,夜里气温寒凉,生肉能储放一定的时间,不怕变质。 接着小睡一觉,到了清晨,早早起身,提着野兔进村。 虽然时辰尚早,晨光熹微,但村里勤劳的农人们已然纷纷起床,早饭都不吃的,扛着农具,开始下田干活。 他们看到陈晋,大感惊奇,不禁议论纷纷。 有人忍不住发问:“陈书痴,你手里提着什么?” 陈晋回答:“一只野兔。” “这么大的兔子,哪来的?” “捡到的。” “啊,怎么捡的?” 陈晋笑道:“这兔子奔跑下山,结果一头撞在山坡的树桩上,撞晕了过去,恰好被我捡到了。” 那农人咕声吞口口水:“定是被狼给追逐惊吓到的,听说山上出现了一头老狼……陈书痴,你运气真好。” 一会之后,陈晋来到伯父陈阿布的家里。 陈阿布扛着一把锄头,正准备下田,看到陈晋,吃了一惊:“阿晋,这么早,你这是怎么啦?” 还以为出了甚事。 陈晋当即把“守株待兔”的段子又说了一遍。 陈阿布:“……” 自家这侄子,运气真不错。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住在山边,偶尔有野味自动送上门的情况,并不算稀奇。 大娘陈李氏来拿过兔子,沉甸甸的坠手,惊喜地问道:“阿晋,这兔子,是你亲自宰杀的?” 陈晋点点头:“不错。” 陈阿布两口子对视一眼,更感奇怪了。要知道以前,陈晋挂在嘴边的,是“君子远庖厨”,就是不做饭的意思。 没想到,今儿居然会动手来杀兔子,还弄得颇为干净利索。 陈晋解释道:“今时不同往日,很多事情,我都得学着来做了。当真正做了,发现并没有那么难。” “好,挺好的。” 陈阿布忙不迭地道。 这时其女儿陈敏闻声出来,因为营养不足的缘故,个子显得单薄,但五官清秀,她听说了野兔子的来历,眨了眨大眼睛:“这兔子怎地这么笨呢?” 陈李氏笑道:“它不笨的话,咱们就吃不上肉了……阿晋,这兔子你想怎么做?红烧,而或炖汤?” 陈晋道:“大娘,怎么做都行,随你。我先回去读书了。” “行,等中午做好了,让大伯给你送一罐去吃。” “嗯。” 陈晋告辞离开,走在路上,刚走出一段路子,蓦然有所觉。 身后,赫然出现了个“尾巴”。 终于按耐不住,这蛇要出洞了吗? 13:王法不下乡,剑锋自寻仇 刘老二心情焦躁,感到日子很不好过。 昨日发现陈晋回了陈泽乡,他不敢轻举妄动,于是派手下王四立刻赶回县城,去找贾典吏禀告。 不料贾典吏并不在家,其家里人说是被一辆马车接走了的,至于去了哪里,又会在什么时候回来,一概不知。 等了半天,王四越发觉得不对劲,赶紧又跑回陈泽乡这边。 “老大,城里风声很紧,到处都有衙役搜查。你说,贾大人会不会被抓进去了?可不对,他上面不是有人吗?” 刘老二紧皱眉头:“我怕的是,此事捅了娄子,贾大人会被上面的人怪罪,从而……” 伸手在脖子上一抹。 王四一惊:“不会吧,上面的人可是贾大人的靠山。” “哼,有甚不会的。靠山发怒,随便扔一块石头下来,便足以把下面的人砸成肉酱。那些大人物,一旦翻脸,便毫无情面可讲,真正的吃人不吐骨头。” 刘老二虽然没有读过书,但在道上厮混多年,心思玲珑,看得很通透。 王四忙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刘老二脸色变幻不定:“如果贾大人真得出了事,咱们定然没有好日子过。我想过了,再等多一天,看看情况,不对劲的话,立刻离开这里。” 这时负责去盯梢陈晋的另一个手下陈五跑了回来。 其姓“陈”,正是出身陈泽乡。是个不务正业,偷鸡摸狗的泼皮,后来在城里结识了刘老二,便成为对方手下。 这趟他们在陈泽乡,落脚的地方就是陈五的旧屋。 屋子坐落在乡上边缘地带,旧是旧了点,但适合做事。而且陈五爹娘早就被这么个无赖儿子给气死了的,没有人碍手碍脚。 出入之际,到乡集酒馆吃饭喝酒时,陈五声称刘老二和王四是自己朋友,乡上的人并不生疑: “老大,今儿一早,那穷酸居然提着个野兔子送去给他伯父陈阿布。” 刘老二疑问:“他哪来的兔子?” 陈五回答:“听说是兔子被狼追逐,一头撞到树桩上,恰好被那穷酸给捡到了。这狗屎运气。老大,要不中午咱们也上山转转,打个兔子来吃……”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刘老二心头的火气登时冒了起来,忍不住破口大骂。 两名手下见状,不敢再吭声了。 刘老二在屋里走来走去,嘴里喃喃道:“不对劲,很不对劲……不行,这里待不下去了,赶紧收拾,走人。” 王四问:“回城吗?” “你这蠢货,现在回城,岂不是自投罗网?” 刘老二骂道:“咱们的钱都带在身边,有钱哪里去不得?对,先去泗山县避一避。” “哦哦。” 两个手下反应过来,开始收拾。 东西不多,都是些细软物品,很快打成三个包裹,一人背一个,正准备出门。 忽地“咿呀”一响,木门被人推开,一人踏步,走了进来。 “谁呀!” 陈五抬头喝问,当看清来人,登时愣住了:“你,你……” 穿着一身灰旧长袍的陈晋就这么走了进来,并反手关上了门,他的另一只手里,正提着一柄竹剑。 屋内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脸色精彩至极。 刘老二赶紧朝陈五打个眼色。 陈五反应过来,踏步上前:“你不是陈书痴吗?来我这作甚?” 陈晋面色平静:“我有些事情,想找各位聊聊。” “我跟你又不熟,没甚好聊的,你给我出去。” 陈五直接上手推搡。 嗤! 一声轻响。 “呃呃。” 陈五满脸不可置信,来不及伸手捂住喉咙,人便倒了下去。 “什么?” 刘老二和王四大惊失色。 王四转身便要逃走,但哪里快得过陈晋? 竹剑起处,人身溅血,同样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见状,刘老二只感到手足冰凉,像是一只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鸭子,脸色发白,动弹不得。 生怕一动,自己的喉咙上也会多出一个洞。 作为一个在城里道上捞偏门饭的人,他称得上“心狠手辣”,更练就一手敲闷棍的本事,一敲一个准。 可是现在,面对陈晋,刘老二感觉自己是那么的弱小无助,仿佛蝼蚁一般。 的确是蝼蚁。 陈晋进门,随手两下,陈五和王四就像地面上的两只蝼蚁,转瞬便被踩死了。 “我想,现在应该可以聊聊了。” 陈晋好整以暇地坐下来,手上的竹剑,剑尖还滴着血。 刘老二浑身颤抖,哭丧着问:“你,你要聊什么?” 陈晋目光漠然:“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 刘老二忙道:“好,我说,我都说……” 作为贾典吏的下线,他们几个的任务便是根据上线提出的要求条件,然后四处物色合适的人选,从而下手。 这次陈晋之所以被选中,陈五起了关键性的作用。 同乡同族,颇有了解,把陈晋的情况报上去,很快就得到了批准。 于是等书生进城,典当砚台之际,刘老二在暗巷下手,一棍子敲翻。 “事情就是这样,小的绝无半点隐瞒。” 陈晋问:“陈桂阳是谁?” “我不知道,真得不知道。” 他只负责拍人,拍到人后送过去,牢房方面如何处理,就不清楚了。 大概能猜到一些,但那是别人的事,不该管的,绝不能管。 陈晋便道:“那样的话,我只有去问贾典吏了?” 刘老二拼命点头:“是的,都是贾大……都是他指使我们做事的。不做的话,他就会杀掉我。” 陈晋微微颌首,又问:“我那块砚台呢?” “我,我卖掉了……呜呜呜!” 刘老二已经被吓哭了,急忙拿起包裹:“钱都在这里,全给你,我真不是故意……” 话没说完,人已倒下。 陈晋出剑,收剑,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接着拿起三个包裹,分别打开,见里面都是细软钱财,粗略一算,起码过百两。 这钱,不就有了? 想了下,他把一小部分不便变现的细软拿起,洒落在地上,然后迈步离开。 到了中午,有乡人发现了陈五屋中的情况,吓得不轻,赶紧禀告给乡长知晓。 乡长陈建德立刻带人来。 勘察一番后,得出结论,应该是陈五三人分赃不均,大打出手,自相残杀,导致全部死亡。 当然,也可能是被人寻仇,但管不了那么多。 死了人,自是大事。 不过在这朝代,王法不下乡,乡上可自行处理,不用去报官,免得节外生枝,招惹大麻烦。 况且,死的又是这些人憎狗厌的泼皮无赖。 跟村老们商量过后,乡长陈建德拍板,让大伙儿不要声张,找地方挖个大坑,悄悄把三具尸体埋掉完事。 14:不管了,谁都不见 晌午,陈阿布来给陈晋送饭。 对于那只野兔子,大娘陈李氏选择的是熬汤,说能滋阴补气,凉血解毒。 陈晋自无不可,接过来便大快朵颐。 陈阿布站在边上,口中道:“阿晋,我跟你说,今天村里出事了,大事。” 陈晋问:“出了甚事?” “乡西头的陈五,就是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他被杀了。另外还有两个,说是陈五从城里带来的朋友,也死了。三具尸体倒在屋里,吓人得很。” “伯父,你去看见的?” 陈阿布摇了摇头:“听人说的。” 陈晋“哦”了声:“那乡上有没有人说是怎么回事?” “乡长村老们说了,是陈五在县城结交了狐朋狗友,他们之间分赃不均,闹了内讧,自相残杀。” “这样吗?” 陈阿布鼓起眼睛:“我琢磨着不像,更像是陈五他们在城里做了坏事,闯下大祸,招惹仇家上门。” 陈晋问:“没人看到凶手?” 陈阿布道:“陈五的屋子在山边旮旯,本就少人出入,而且对方肯定是高手,神出鬼没的,以至于无人发现。” 陈晋笑笑:“伯父,你还知道高手呀。” 陈阿布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乡上的人聚在一起,间或闲聊,会说很多的话。” 作为农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大部分的人都很少出门,尤其是远门。 能进县城一趟,都足以吹嘘好久了。 不过乡上人口众多,形形色色,这么多年来,历经数代,却也出过些人物。 有读书人、有练武的、有乡绅地主之流、甚至还有神婆。 这些人的见识,自然不同常人。 当有人出去,回来时便带回了话题。 话题在村人之间流传,传着传着就变了样,各种夸大其词,添油加醋,至于事实本身,没人在意。 山乡野闻,就是追新猎奇,过个嘴瘾。 当下陈阿布便道:“依我看,这凶手如此厉害,杀人不眨眼,说不定还会潜伏在村里头。所以阿晋,你可得小心。要不,你先搬下去,回老屋里住几天,也好有个照应。出了这事,乡长他们很是紧张和担心,吩咐乡兵们多加巡逻。” 陈晋把瓦罐里的饭菜全部吃完,道:“伯父,你都说对方是寻仇的。冤有头,债有主,自不会滥杀无辜。” “话虽如此,但我总觉得不放心。” “呵呵,没事的,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且等下。” 陈晋返回屋里,拿出一个褡裢,递了过来。 陈阿布一怔:“这是什么?” “钱,两贯多钱。” “啊,你哪弄的?” 陈晋回答:“我上次不是拿砚台进城典当嘛……” 陈阿布急忙把褡裢推回来:“你这孩子,没钱了,为何不问伯父要?何必拿东西去典当,没了砚台,你往后还如何磨墨,写字?” 陈晋笑道:“伯父,你听我说完。” “你说。” “上次跟你说过的,我进县城后,刚好碰上个同年好友,就去他家住了一段时日。然后他介绍了一份工作给我,帮人抄书,作文,酬金不菲。这钱,都是我赚来的。” 闻言,陈阿布并不怀疑,他不懂得读书人的事,但知道那些事都是很文雅、很讲究、很费钱的。 别人不说,就说自家侄子,日子之所以过得如此清贫,皆因把家底都消耗在读书考试之上了。 好在多年的苦读并没白费,起码考了个童生。 这不,就能拓展人际关系,开始赚钱了。 他忙道:“既然是你赚的,就留在身上用,你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陈晋说:“伯父,你就收下吧。这钱,就当我的伙食费,莫要嫌少了。” 听他这么一说,陈阿布不再推辞,收了褡裢:“那好,我把钱交给你大娘保管,以后每天给你做饭,买肉熬汤,吃好点,才有精神力气来读书。” 陈晋便道:“咱们一家人,不必分得那么清楚,日常做饭炒菜,你们都是可以吃的,特别是小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知道了。” 陈阿布回了句,拿着褡裢和空瓦罐,笑眯眯地下去。 回到家里,把褡裢往婆娘手上一放,沉甸甸的坠手,差点把持不住。 陈李氏一摸,便摸出了铜钱的形状,惊喜地问:“当家的,你这钱哪来的?” 陈阿布把事情说了,昂然道:“你这婆娘,之前老是说我偏心,不疼爱小敏,只会去照顾阿晋。你却不懂,阿晋双亲早亡,我身为大伯,照顾他是天经地义的事。况且他又是咱家的读书种子,只要出了头,还怕没好日子过吗?” 陈李氏打开褡裢,看着里面成串的铜钱,眉开眼笑:“我也就嘴里唠叨几句,何时阻挠过了?我一早就看出来了,阿晋是个好孩子,有孝心。” 说到这,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一口气:“当家的,只怨我肚子不争气,没能给你生个带把的。要不,我们再去求一求大仙,多花点钱也行。” 陈阿布一摆手:“莫要去,上次便不成,白白浪费那么多钱。算了,不说这事,你放好钱,我下田翻地。” …… 暮晚时分。 根水县。 一辆黑色马车驶来,停在贾恭家的门口。 “砰”的一响。 一人从车上滚落,摔个狗啃泥。 随后马车呼啸而去。 守门的仆人见状,赶紧下来观看,认出那人,大吃一惊:“老爷,老爷你怎么啦?” 鼻青脸肿,还被打折了一条腿的贾典吏低声骂道:“狗奴才,你嚷嚷什么?还不快把我扶进去?” 很快,贾典吏就被家仆抬进房中,又找来大夫看过,开了药。 他看着凄惨,实则是真惨,一身伤,还断了腿骨,不休养个三五个月,恐怕下不了地。 但能保住性命,就是万幸了。 想到自己这番遭遇,心有余悸:那些高门大户的手段,是真狠呀,翻脸如翻书,毫不留情面。 可没办法,谁叫这回出了那么大的变故呢? 幸亏人家本事通天,才未酿成大错。 否则的话,贾典吏全家上下的性命都不够赔的。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事到如今,贾恭仍想不明白。 他已经把陈晋的出身跟脚全部告诉了对方,至于对方要怎么做,轮不到他来操心的。 “罢了,小命要紧,咱家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养伤。” 心里打定主意,就连打发去陈泽乡的刘老二等人,也不想去管了。 此时门子来报:“老爷,马捕头找你,见不见?” 贾典吏干脆利索地道:“不见。你去和他说我骑马摔断了腿,要闭门养伤,谁都不见!” 15:山间练剑,屋中读书 月色如水,山高林密。 陈晋在练剑。 他以树林为阵、以树木为敌、以岩石草丛为变化,进退转腾,出剑如风。 嗤嗤嗤! 竹剑的剑尖刺在不同的树干之上,点到即止,并未刺入。 《山上剑谱》重意不重力,重法不重招,风格特点极为飘逸,直如行云流水,恣意洒脱。 杀伤力却半点不差。 能封喉、破脸、伤神、断魂…… 这还是目前受限于身体条件的情况之下,等到精阳茁壮,精血沸腾,那剑法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而今生活质量可以说是直线飙升,不但有肉吃,而且还是高品质的山珍野味。 炼精化气,对于“精”的品质自有讲究。 正所谓“食不厌精,烩不厌细”,吃得饱,只算是基础要求,吃得精,吃得好,才是高阶追求。 不过炼精化气,属于持续发展的行为,不可能说一口便吃成了个胖子。 重头来过,重新修行,并非原原本本地走老路,而是应该趁机查缺补漏,修正学习。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领悟到自己到底缺了什么。 在山间练剑,环境地形都极为合适,最大的意外因素,是有可能碰到上山狩猎的猎户。 故而老狼又兼职了哨兵,负责巡逻,一有发现,随时示警,好让陈晋避开对方。 陈晋的想法和做法很简单,便是不愿意受到外界过多的打扰而已。 杀了刘老二等人,本以为会引来幕后的大鱼,却不见动静。 对方不来,正合心意,可以专心修炼。等练得差不多了,再去找对方,也是好的。 一晃数天过去。 陈晋的身形体质有了明显变化,再不复之前那副面黄肌瘦的病态模样,双目清光湛然,有了神采。 精阳乃先天之本,对其淬炼提升,可全面改善人的精神面貌,诸如五官观感等。 若修炼大成,更能脱胎换骨,易筋洗髓。 对于侄子的变化,陈阿布看在眼里,倒没想太多,还以为是伙食变好了的缘故。 陈晋给的伙食费不少,几天后,又给了一次,显得颇为阔绰。 这可把陈阿布两口子都惊着了,没想到陈晋有这么多钱。 都是帮人抄书写文赚到的? 难怪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呢。 这赚钱的路子,实在太生猛。 自家侄子开始发迹有钱了,陈阿布当然是高兴的,家里也都沾了光,每天吃食,都能见着了油腥,美滋滋的。 …… “子曰:由,诲汝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这天上午,陈晋正在屋里读书。 在白天之际,他时常攻读诗书,临帖练字。 不仅是因为书生留下的执念,更是在读书写字时,能感到一种难得的放松和平静。 书生对于读书考功名,渴望金榜题名的执念,端是深深地刻在了骨子里头。 对此,陈晋亦不反感,顺其自然。 读书以明志,可磨砺定性耐心,这也算是一种修行。 读完一页,迈步出来,见到陈阿布站在小院子里,双手垂着。 其已经来一会了,但听到屋里的读书声,便不来打扰。 “伯父,你找我?” 陈阿布脸上露出憨笑:“阿晋,我来告诉你,今天村里办席,晚上开席,你差不多时间了,便过来吧。” 陈晋问:“这是谁家办喜事?婚娶,而或新居入伙?” 陈阿布道:“是乡长家里,请了家神。所以要大办宴席,请全乡的人来吃席,那场面,啧啧!猪都杀了足足十头。” 语气之间,满是羡慕。 “请家神?” 陈晋疑问:“请的什么家神?” 陈阿布答道:“就是家神呀,把神灵请进家里,镇宅守门,招财进宝,可不得了。咱们这一片,十里八乡地,乡长家是唯一一个能请得起家神的。” 说到这,顿一顿,接着道:“据说乡长之所以下定决心请家神,与他儿子陈亮有关,你与陈亮,不是同学吗?前一阵子,他还来找过你,要与你一起去酬神还愿。但你不在,进城去了,一直没回来。” 听这一说,陈晋顿时勾起了相关的记忆。 的确有这么回事。 在年初之际,准备参加童子试之前,陈晋和陈亮两个,结伴去县城的文庙祭拜,祈求能一路过关,考取秀才功名。 此为“许愿”。 既有许愿,便要有“还愿”,在民间风俗中,愿不可轻许,也不能光许不还。 否则的话,会触怒神灵,那得到的就不是庇佑,而是报应了。 陈晋道:“我与陈亮,都只考的童生,没有考取秀才,按理不该那么早便去酬神还愿的。” 陈阿布道:“那就不清楚了,可能他是想着去庙里多拜拜吧。拜得神多自有神庇佑,总之是好事。” 陈晋:“……” 他可不是这么认为的,在神道范畴内,拜神是很有规矩讲究的事,而不是多拜,乱拜就好。 故曰:非其鬼神而祭之,祸也。 接着,又询问了些关于家神的事,了解过来。 在这朝代,神道昌盛,各种庙堂层出不穷,多如牛毛。 山有山神,水有河神,城隍土地,五花八门。 而对于个人而言,普通的人没有资格建立家庙。 《礼经》规定:天子七庙、诸侯五庙、大夫三庙、士一庙;而庶人无庙。 平民百姓们只能在宗族中的祠堂祭祀自家的先人祖宗。 是谓“祖宗神”。 不过寻常人家的先人祖宗,大都没有好的出身跟脚,缺乏显赫的事迹经历,难以成神,神性灵光极为黯淡,无法显灵。 有鉴于此,一些家底殷实的人家,为了家居安全,又或者为了谋求更大的发展,故而纷纷请仙家做法,往家里供奉家神。 近年来,此风在民间颇为流行,尤其是富贵门第,基本家家户户都会请家神进门。 家神,已然成为衡量家世富贵的标准之一。 至于家神的品阶高低,功能类型,那范围就大了去,各取所需,不一而足。 有些高门大户,甚至会请多尊家神进门,甚为张扬。 对于这些情况,陈晋虽然是修行中人,但并没有多少了解。 皆因他跟师父上仙山,修的是仙道,而非神道。 16:祖宗神 仙道与神道比较,自有诸多区别,一个自我超脱,一个众生香火。 但在本质上,却都是追求超凡的力量。 四大阶段,十二境界,当站到巅峰之上,可长生久视,天地逍遥。 作为曾经接近于巅峰的人,陈晋感悟更深,深知那咫尺天涯的道理。 在这般时候,想得多了,很容易陷入妄想之中。 于是他返回屋子,继续读书: “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黄昏,差不多可以去吃席了。 陈晋略作收拾,锁好门户,朝着乡上走去。 有了钱后,他让伯父请人,对房子做了一番全面的修葺,又换了门锁等。 都是琐碎的事情,不必赘言。 还没有进村,就听得一片嘈杂声响,但见里头张灯结彩,十分热闹。 诚如陈阿布所说的,那场面。 支撑场面的,可都是钱。 在陈泽乡,乡长陈建德德高望重,家财颇丰,不折不扣的乡绅地主。 其有两儿一女,陈亮是最小的儿子,今年三十岁了。 如果说陈晋二十不到,考的童生,还算有潜力可挖;陈亮这个年纪才考了童生,即使不至于“老童生”,可也距离不远矣。 岁月蹉跎,眨眼便过去了的。 也许正因为如此,陈亮考取功名的心思越发急切,这才请了家神镇宅,以改善风水气运,好下次去考,一考而中。 从村口处进去,沿途所见,灯火明亮。 今晚的酒席,全部摆在祠堂外的场子上,以表示禀告给祖宗神知晓的意思。 在开席之前,自有各种祭祀敬拜的仪式流程,那都是陈建德家里去进行的,与旁人无关。 祠堂外的场子不小,可同时摆开二十多桌。 陈泽乡过千户人家,人口数以千计,但在今晚的场合,有资格上桌吃席的并不多。 首先妇孺就被排除开了,他们可以端着饭碗来吃杀猪饭,但不能上桌; 还有不少底层的农夫村民,同样上不了桌。 这在陈晋看来,不外乎乡野陋习。 但规矩如此,他又不是主人家,难以去改变什么。 进村后,直往祠堂那边走。 陈泽乡,顾名思义,大部分都是陈姓人家,抱团聚居,往上追溯几代,同出一脉,基本都是沾亲带故的人。 同宗同族,这才好建立祠堂。 未曾有听说同一祠堂,供奉不同姓氏的。 那样的话,祭祀的时候,都无法分辨得清楚了,香火乱窜,成何体统。 这一座祠堂占地面积倒不大,青砖黑瓦,门口左右,各种植一株槐树,树冠成荫,枝丫茂盛。上面挂着许多的红布宝牒之类,都是乡民们来祭拜时,在树下许愿,然后把红巾宝牒抛上来,挂在树枝上,随风飘荡。 酒席便在树下一带摆开,分成三排,椅桌排列整齐,做工的人来往忙碌,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这么大的场面,光靠陈建德家里的人,自然是忙不过来,故而会在乡上找人手帮忙。 陈阿布便是其中之一,负责各种跑腿杂活,去请人赴宴等。 所以他上午到山坡来叫陈晋。 自家侄子在受邀名单之上,陈阿布与有荣焉。 要知道在这般场合,有资格上桌的,在乡上,都算是有些脸面的了。 他还担心陈晋不会来呢,毕竟侄子以前的性子,向来不喜欢交际应酬的。 而今见到了人,放下心来,打量一眼,不禁低声说道:“阿晋,你来吃席,也不换套新衣服。” 陈晋笑道:“满座油水,还是旧衣服耐脏。” 陈阿布:“……” 也不好多说什么:“你先在边上等一等,很快开席,我去忙了。” 还没有开席,自然不好入席,众人都是在边上等着,交头接耳地聊天。 陈晋在乡上着实没什么人情交际,孤零零地站在那儿,犹如喽啰。 一清癯老者经过,对着他叫了声:“阿晋,你来了。” 这位正是族学的老师陈明成,年过花甲的老秀才,曾多次参加乡试,无奈时运不济,屡考不中。当到了年纪,终于心灰意冷,不再去考了,老老实实在乡上当个塾师。 陈晋尚未及冠,又无功名在身,故而只有名,还没有表字,认识的人,都是唤他“阿晋”。 他回个礼:“老师好。” 陈明成微微颔首:“你今年可惜了,最后院试没有考过,我看过你的文章,写得可以的,只稍稍欠缺一分火候,多写写,明年卷土重来,机会很大。” 又勉励了几句,这才离开。 陈晋目光一转,望向祠堂那边,只感受到一点稀薄的神性灵光笼罩在那儿。 这个情况,符合这座祠堂的精神面貌。 祖宗神,祖宗神,后面缀个“神”字,往往只是敬称而已,距离真正的神灵,差得远了。 普通的宗族旁支,缺乏底蕴,又无厉害的后起之秀崛起,所供奉的列祖列宗,就难以凝聚起足够的神性灵光。 日常时候,靠初一十五,而或过年过节的那点香火愿力,远远不够。 单凭这点香火积累,往往要百年光阴,才能形成那么一些神性灵光。 换句话说,陈泽乡的人们来祠堂这里祈福求愿,希望得到祖宗保佑,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 几乎不会得到回应的。 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实际意义。 即使如此,人们还是得持续地来进行拜祭,献上香火。 正是因为有一代接一代人的不断祭祀,日积月累,滴水成流,才能不忘了祖宗。 而祖宗们得到愿力加持后,才有机会成为真正的“神”,从而把祖荫赐予给子孙后辈。 这是一个相辅相成的关系。 而若是遭遇战乱,而或宗族分裂,闹得分崩离析,那祠堂便会破败下来,列祖列宗皆烟消云散,甚至连姓名都会湮灭在历史的长河里头。 当先人祖宗们未成神,难以显灵庇护,有家财的门户,便请家神镇宅。 好比现在的乡长陈建德。 不过请家神的事,有着诸多规矩,有利有弊,一个弄不好,就会落得一个“请神容易送神难”的下场。 陈晋是修仙道的,一向主张“靠人不如靠己”,故而对于这种行为,并不感冒。 此来,只为吃席。 忽然间,一点恶意产生,犹如一滴漆黑的墨水落入清泉,冲着他弥漫而来。 17:家神蟾蜍 恶意,就是对人不利的想法念头。无形有质,难以察觉。 但陈晋何许人也? 平时神魂藏在泥丸宫中温养,一旦受到外界刺激,便会惊动而起。 此为根本法门“观想感应”的特性所在。 他不动声色,佯作观望。 但对方十分警惕,恶意稍一释放,很快便又收敛起来,很好地掩饰住了。 能做到这般收放自如,就表示其并非普通人,而是修行中人。 陈泽乡上有修者吗? 陈晋不大清楚,只听说有个神婆,神神叨叨的,住的地方偏僻而阴森,少与人来往。 他不认为这么个神婆是真正的修者。 所以,现在对自己释放恶意的,是某个外来者? 今晚乡长家大摆宴席,不但请乡上的人,而且还请了不少外面的人。 据说把请柬送进了衙门里。 虽然请不动县尊宋大人,但对方应该会派个幕僚过来应酬,算是给个面子了。 毕竟,陈建德也是地方上有头有脸的乡绅地主。 “阿晋,你来了!” 一道带着兴奋之意的声音响起,一人过来打招呼,正是陈亮。 其身形高瘦,留着三缕短须,眼神稍显呆滞,已然有斗鸡眼的趋势。 陈晋与他虽然为同学,但年龄相差十岁有余。 这种情况倒不奇怪,有些四五十岁的老童生,和十多岁的少年郎都算是同学呢。 “阿晋,你前一阵子去哪了?我找不到你,你伯父说你进城去了。” 陈亮问道。 陈晋回答:“是的,在朋友家里住了几天。” 陈亮一愣神:“你城里有朋友?是哪个?我认识的吗?” 连珠炮般发问,却是个性子活跃的家伙。 在他看来,陈晋能结识到住在县城里的人物,这本身就颇为新奇。 陈晋淡然道:“我新认识的。” 陈亮“哦”了声,又道:“下次有机会,你可得介绍我认识一下。” 陈晋:“……” 其实他与陈亮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交往,以书生之前的性子,闷头闷脑的,跟谁都没有多少话说。 但陈亮是个热衷交际的,大概是觉得陈晋有考中功名的潜力,话匣子一打开,便滔滔不绝:“我上次去找你,本是要与你一起进城,到文庙里酬神还愿的。” “不是应该考中生员后再去的吗?” “考到童生也可以的嘛,拜得神多自有神庇佑。不过酬神还愿,需要准备诸多事物,倒是麻烦的。等你考了秀才再去,未尝不可。” 陈晋不愿在这些无聊的事上浪费口舌,直接问:“你家里请了家神,是什么神?” 家神是一个很大的概念范畴,囊括不少内容,细分的话,有求财、添丁、镇宅、驱邪等等。 五花八门,什么样的有。 就类型功能性而言,与外面那些大庙正神差不多。 可不同的是,大庙正神乃是开放性的,谁都可以来拜,谁都可以来求。而家神,仅限于自家。 做个类比,外面的神灵等同于朝廷衙门,家神则是私家护院。 家里真出了甚事,指望衙门公差来救助帮忙,难;有护院守卫的话,则方便得多了。 当然,能请得动家神,并且供奉得起的,自非一般门户。 一般人家,平民百姓,只有干瞪眼的份。 陈亮脸上洋溢着笑容,压低声音:“别的人问,我一般不会告诉他们的。但阿晋你不同,我且与你说,我家请的,是一尊蟾神。” 陈晋一怔:“何为蟾神?蟾蜍?” 陈亮微微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吧,古人云:折桂蟾宫。蟾者,乃功名文运之神也。” 陈晋疑问:“功名文运之神,不是应该祭祀魁星君的吗?” 陈亮解释道:“执掌功名文运的神,又不止一个,多着呢。文昌帝君、文曲魁星、先贤圣人等,都是。但祂们乃三教大神,要正庙供奉,家里面,可供不起。” 陈晋点头道:“有道理。” 陈亮又道:“你我同族同乡,又是多年同窗,本该齐头并进,携手向前。只可惜,我这请的家神,无法让你来祭祀上香。” 陈晋笑道:“无妨,我不拜那神的。” 陈亮只当他是为了掩饰失落,故作洒脱,还想说什么。 一个下人跑来,口中叫道:“公子,公子,衙门的朱师爷,还有马捕头等人来到村口了。老爷让你赶快过去迎接。” “是吗?那可太好了。” 陈亮精神一振。 虽然没有请动县尊,但来了一位师爷,也是面子有光,得立刻去接待才行:“阿晋,你自便。” 转身快步离去。 陈晋不去理会那些,继续佯望,可惜四下人来人往,找不到那个人在哪里。 也许,藏了起来。 又等了一会,终于开席,开始上桌。 场面上的椅桌摆放,颇有规矩,不同的人,不同的座位,分尊卑次序,不是随便坐的。 因为有个童生身份,属于读书人,陈晋虽然坐不到上座,也被安排到一个不错的位置。 同席的大都为读书人,言行举止,文绉绉的。相互之间,礼仪多得很,但说一大通,都是“之乎者也”。 陈晋懒得掺和进去,招呼一声:“各位,起筷,莫要等得菜凉了不好吃。” 这个季节,这个时辰,酒菜上桌后,的确很快就会变冷。 不得不说,今晚的酒肉饭菜,着实可以,足有八大样,鱼肉鸡鸭,样样齐全,分量很足。 这几天来,他在山间吃了不少山珍野味,不过做法单一,缺乏调料之类,而今来吃这些炒菜,顿觉别有一番风味。 其他几人还在那寒暄呢,眼瞅着桌上的好菜好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了下去,一个个顿时心中大急,再顾不得客套了,赶紧拿起筷子,开吃。 开玩笑,他们基本上也都是没甚出身的穷酸,一年到头,未必能吃上两回肉的。今晚多好的机会,错过的话,不知还要等多久才能再有机会吃席。 要是都被陈晋一人吃了,亏大发。 这一开吃,礼仪全乱,但见筷子纷飞,只往好肉处夹。 毕竟好肉所剩不多,慢一步,就抢不到了。 陈晋见状,暗自腹诽:何必呢?都叫开吃了,还在那“久仰久仰”、“多多指教”。来吃席,弄得像交友一般。 他已经嘴下留情了,否则的话,这些人别想吃上一块肉。 填饱了肚子,陈晋想着,去看一看陈亮家里请到的所谓“蟾神”,究竟为哪般模样。 18:我等你很久了 陈晋离席,闲庭信步地离开祠堂这边,渐渐把那些嘈杂的热闹抛之身后。 身后蓦然传来一阵追赶的脚步:“哥哥,哥哥,你等一下。” 声音清脆,正是堂妹陈敏。 她手里提着一盏自制铁皮火油灯,气喘吁吁地道:“外面天黑,路不好走,你一个人不安全,阿爹让我送一送你。” 陈晋哑然失笑:“你送我的话,再回来时,不也只得你一个人了?” “我不怕,别看我小,我可是走惯夜路的。” 陈敏大声说道,一张清秀的小脸,在灯火的映照下,分外坚毅。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乡野上,小孩不分男女,都不会有什么娇生惯养的娇弱气质。 陈敏六、七岁的时候,便时常跟着大人上山捡拾柴火,采集野果了。 虽然是个女孩子,但下河摸鱼,爬树掏鸟蛋,诸如此类的事没少干,性子虎,练得一副好胆子。 也许,陈阿布两口子,是自小把这个唯一的女儿当儿子来养的。 陈晋想了下,道:“这样吧,你把油灯给我,我有灯照路,就不怕了。” “不行。” 女孩却十分坚持:“我不送你回去,阿爹肯定会骂我的。” 陈晋呵呵一笑:“也罢,那走吧。” 当即改变主意。 要去看陈亮家的家神,大把机会,不必急在一时。 “嗯,我走在前头,哥哥你跟着我。” 说着,陈敏手提灯火,走在了前面。 看着她稍显瘦弱的半大背影,身上衣衫也不合身的,显大,被风一吹,鼓荡起来。 莫名的,陈晋心坎深处感到了一阵温馨的触动。 深秋将尽,气温寒凉,田野里虫鸣啾啾。 其实在外面,因为有月光洒落的缘故,并没有那么黑。 一小一大,一前一后,或许没有话题可聊,并没有说什么话,默然地走在乡间小路上。 还是陈晋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小敏,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 陈敏道:“像我这样的,能做什么?长大了,便找人家嫁了呗。” “就没想出去走一走,看一看?” “我连县城都没去过哩。娘说路远难走,城里的坏人又多,去了的话,会被拐走的。” 陈晋直接问:“你自己想不想去呢?” 陈敏迟疑了下,这才回答了个字:“想。” 陈晋便道:“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县城逛逛。” 女孩霍然站定,转过身来,一双眼眸亮晶晶的:“你说话算数不?” 陈晋微微一笑:“我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能做到。” 陈敏立刻眉开眼笑起来:“太好了……哥哥,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你。” “问吧。” “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变了个人,与以前很不相同了。” 陈晋问:“我以前不好吗?” 陈敏答道:“不是不好,而是你从未这样跟我说过话,更不会带我进城玩的。” “我那时候要专心读书考功名嘛。” “哥哥,我听说考得好了,以后要去京城考。京城有多远啊?” “挺远的……” 两人说着话,过了河,上了坡,来到那座小宅院外。 陈敏停住脚步,脆生生道:“哥哥,我看着你进屋,就回去了。” 陈晋便道:“你且进来,我有东西给你。” “哦。” 陈敏大眼睛眨了眨,没有多问,跟着入屋。 陈晋拿出毛笔纸张,在桌子上铺开。 他手提毛笔,忽而将笔放进嘴里,用舌头来舔了舔。 旁边陈敏看得大感新奇,忍不住问道:“哥哥,你这是作甚?” 陈晋答道:“此为‘润笔’,用口水将笔头化开,更好写字。” 说着,提笔写字,在一张白纸上写成一个字: “正”! 字体端端正正,一丝不苟。 他没有醮新墨,直接用的是笔头残留的旧墨。虽然不多,但用唾液糅合后,写一个笔画不多的“正”字,还是足够的。 陈敏却不识字,又问:“哥哥,你写了什么字?” 陈晋吹一吹,把墨吹干了,然后开始折叠,叠成三角形,递过来:“这是一个‘正’字,我叠成个护身符,送给你,你不要弄丢了。” 陈敏“嗯”了声,接过,珍而重之地贴身放好:“多谢哥哥,那我回家了。” 陈晋送她到门口。 陈敏回头朝他摆一摆手:“哥哥,你快回屋里吧,关好门窗,阿爹说有狼会下山觅食。” “好。” 陈晋并没有立刻回屋,而是目送那一人一灯离开,看不见了,这才斯条慢理地唤一声:“出来吧。” 老狼的身影出现,口中叼着一只肥硕的锦毛山鸡,讨好地放在陈晋的面前。 陈晋伸手拍了拍狼头:“今晚我不上山了,你老老实实待在庙里,莫要乱跑。” “呜呜。” 老狼点头应命,撒腿离开,很快消失在黑夜里。 陈晋拿着锦毛山鸡,趁还有时间,于是架火烧水,把这鸡给宰杀干净了。 准备明早提去给伯父家吃。 不过借口不好找。 上一次是“守株待兔”,这一次该怎么说? 总不能说“惊弓之鸡”吧…… 把山鸡挂好,做了一番洗漱,开始入定,进行日常功课。 近日来,吃得好了,修行颇为顺利。按照这般势头下去,很快能突破到炼精化气的中段,也就是第二境。 做完功课,夜渐深了,准备睡觉。 房屋简陋,被褥等也都旧了,缝缝补补的,盖在身上好一阵,才能捂住暖意来。 不过陈晋并没有更换的打算。 随着修行提升,只要突破到三境,对于气候寒暑,便具备了不俗的抵御能力。 不那么怕冷了。 他闭着眼睛,慢慢熟睡。 忽然间,似有寒风从门窗的缝隙里吹进来,房间内的温度急速下降。 “冷……” 陈晋仿佛在梦中发出呓语,牙齿交战,下意识地把被子卷起,直接裹成一团。 但转瞬间,身上的被子竟变得千斤重,一下子把他给压住,顿时呼吸急促,差点要喘不过气来。 这是怎么回事? 他开始拼命挣扎,然而根本无法摆脱。 呼的! 房门直接打开,一道黑影幽灵般飘了进来,径直来到床前,脸上露出残忍的狞笑。 然而下一刻,那笑意立刻凝固在脸上。 只见陈晋若无其事地坐起来:“我等你很久了。” 19:我会找到他,然后杀死他 “我等你很久了。” 陈晋若无其事地坐起,手持一柄竹剑。 面对上那双清光湛然的眼睛,来者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不知道自己的术法为何会失效,在这一刻,有一种掉入陷阱的上当感。 阴谋! 这里一定有阴谋…… 虽然心生退意,却不能就这么逃走,以免背对陈晋,空门大露。 那样的话,会死得更快。 于是张口问道:“你到底是谁?” 陈晋徐徐起身:“这句话,该是我问你,你是谁?” 房间光线晦暗,但修行中人,视力非凡。 在这段时间的修炼过程中,炼精化气,凝聚精阳,大大改善了身体素质。 他尤其注重于提升五官观感,在精魂的加持之下,更能做到超距视野,视黑夜于无物。 说白了,当进入这般状态,视物观察,就不是单纯依靠肉眼的了。 此为“神识”。 不过神识需要消耗精魂法念,平常时候,自不会轻易动用。 在这一刻,陈晋看清了来者,见其面容瘦巴巴的,像个猴子。身披一袭宽大的黑袍,将瘦小的身躯裹着,远看上去,仿佛双脚不沾地,漂浮在空中,浑身散发出一股阴森的气息。 但这种装神弄鬼的小把戏,自骗不过陈晋的“眼睛”,他竹剑平举,指向对方:“你是谁?陈桂阳又是谁?” 听到“陈桂阳”三字,黑衣人双眸一缩。 本想着再悄悄地往后面退一步,然后趁机逃走,然而脑袋“嗡”的一下,眉心处竟生出一股针刺般的疼痛感来。 剑意! 他登时露出惊恐的神色:该死!这次贾典吏他们招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可没道理。 这般人物,怎么可能被个街头混混敲了闷棍? 况且,自己来陈泽乡也打听过了。这么多年来,对方就是个穷酸的书呆子,从未曾表现出什么异样。 究竟是怎么回事? 完全想不明白。 被那股剑意笼罩住,黑衣人陷入一种巨大的畏惧当中,手脚发软,他拼命地抵御着,口中求饶:“前辈,误会,这是个误会。我被小人所欺骗,蛊惑,这才来此一探究竟。” 陈晋问:“你所说的‘小人’,是谁?” “县城监狱的贾恭,贾典吏。” “我知道他,那陈桂阳是谁?” 黑衣人冷汗直流:“他是我家公子,已经死了。” 陈晋眉头一皱:“死了?” “不错,皆因没有了替死鬼,导致计划失败。” 黑衣人解释道。 陈晋忽地笑了:“你觉得,我会信吗?” 黑衣人一咬牙:“前辈,不管你信不信,这事都翻篇了,不是吗?我们之间的误会,纯是因为贾典吏做的手脚,他该死。如果你不再追究,我保证,回去之后,会用贾家满门性命,向前辈赔罪。” 陈晋眉头一挑:“我只诛首恶。” 黑衣人忙道:“不错,首恶正是那黑心的贾恭,正是他仗着职权便利,在监狱里一手遮天,胡作非为。” 陈晋悠然道:“我还听过一句话,叫做‘没有买卖,便没有伤害’。” 黑衣人苦着脸:“前辈,我说了,我家公子已死,你再也找不到他了。” 陈晋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话里的信息:“听你的意思,陈桂阳已经离开了根水县?” 黑衣人否认:“我没这么说过。” 陈晋踏前一步,竹剑一挺:“你带我去找他,可饶你一命。” “啊!” 黑衣人猛地大叫一声,用力咬破舌尖,刺痛之际,脑海恢复清明,转身飞窜而出,转瞬冲出了小院之外,朝着山上狂奔。 山高林密,那里的地形环境适合躲藏,逃命。 眼看就要逃到林子里,可以逃出生天了。 黑衣人心生喜悦,拼命催动气血,要更快一些。 嗤! 一声轻响,如同皮球被刺破。 他大腿中剑,身形失去平衡,重重的摔倒在地。 陈晋现出身形,手持竹剑,神态漠然:“我先前的承诺依然有效,只要你带我去,饶你不死。” 黑衣人大口地喘着粗气:“我说了,你找不到他。” 陈晋冷然道:“那好,如果你死了,你家公子会不会再派人来呢?有时候钓鱼,也挺有乐趣的。” 黑衣人摇摇头:“不会的,不会再有人来了。我要是回不去,就证明此事不可为,他们只会走得更远。” 陈晋“哦”了声:“看来你家公子,倒是个聪明的。” 黑衣人挣扎着坐起,又跪拜在地:“前辈,是吾等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能办到的,我们一定满足。” “我只要陈桂阳的人头。” “那不可能。” 陈晋看着他,慢慢道:“是吗?你可以转告你家公子,我一定会找到他,然后杀死他。” 黑衣人目光一闪,然后眼皮垂落:“你想故意放我走,然后跟踪我?我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呃!” 却是喉咙已然中剑,鲜血箭一般射了出来。 陈晋收剑,面无表情:“你想太多。你不是说你家公子死了吗?既然死了的人,自然该到阴曹地府里去转告。” 黑衣人圆睁双眼,头一歪,就此气绝。 陈晋把沾血的剑尖在草丛处擦了擦,擦干净了。 选择让对方逃跑,到了外面再动手,原因很简单,就是不想让对方的血迹弄脏了家里,懒得收拾。 接着开始搜身,并没有找到证明身份的事物。 这家伙果然是个行事小心谨慎的。 不得身份令牌,倒有些散碎铜钱,以及五张银票。 每张银票足额一百两,上面印着“通宝钱庄”的字样。 五百两银子,算是一笔很大的横财了。 “多来几个这样的送财童子,咱就可以财富自由了……” 陈晋微笑着说道。 这黑衣人懂得些左道术法,也会武功身法,放在江湖上,为“能人异士”之流。 其宁死也不出卖自家公子陈桂阳,足以表明他的身份不是常规的门客和供奉,而是忠心耿耿的属下,甚至可以称为“死士”了。 身边能养着这样的死士手下,那家世可想而知,绝对称得上高门名族。 根水县里,有这种级别的权贵门第吗? 20:挥鞭赶车来,仗剑入城去 林雪暗自咬牙,玉足一跺,那冰剑“嗖”地一声,斜飞而起,直入青云,时间不大便消失在天边。 韩风身子倒仰飞出三四丈之远,摔在地上,“噗——”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布鲁图不做回答,而只是颤抖着用手指继续捻起烤肉,往嘴里塞。 瓦利卡马赶忙拿起电话打给父母,还再三交代在外面买些礼物带过来。余哲今天双喜临门,不能草草了事,就算儿子不说,泰京堂夫妻也不会失礼,满口答应了。 “似乎,我们准备的有些少了。”董海波有些尴尬的看着正在发东西的王坤,看着几个老朋友有些无奈的说道。 “呵呵!主要还是我们平田家族以及其他几大家族的携手造势,加上月光王子的从旁协助,才能获得如此效果!只不过毕竟村子刚刚建立,实力不足,因此招揽不到上忍级别的高手。”瑛理子显然还不是很满意这样的成绩。 瑞恩一行人通过了所谓的心跳问题二选一的考验之后,终于到达了山顶那棵杉树下,杉树下有一栋木头房子,所谓的捷径,应该就是这栋房子里的主人,能够通过某种方法,把他们送到达萨巴市的考试地点。 皮迪大人气急败坏,朝越来越皮的合作伙伴踢去。沃新思苦练有效果,闪身避开,然后一溜烟地走了。 这除了要有过人的技巧外,强横的腰力是第一基础。不知道有多少功夫电影明星,想要在不使用特技的情况下,表现这一招而不得。 歌声起,琴声伴,七修剑出,七道颜色各异的光华自瑶琴之中疾射而出,剑光一出即在空中暴涨不已,马上幻化出了七种灵兽的样子。 虽然可以开口说话,但于凡身上的其他禁制并没有解开,他仍无法控制自己的魔力,也不能阻止那真魔之气进入自己的身体。从失控的那一刻起,于凡已失去了自由。 当时的他刚刚起床,昨天熬夜玩崩3有点累,最主要是氪了张月卡感觉有点亏,必须多玩玩。 段郎号别的男人没有什么两样__即使因为得到路大理皇室特殊的内功修炼,但本质上还是普通的男人。虽然大理段氏的男人的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都会比别的男人要特殊那么一点点。 尤其是他感觉DIA似乎因为自己的插手,本就因为运营而导致的问题会暴露的更加彻底。 那叶雨时更是再也顾不上兰溪的威慑,唰的一声扔出法宝就冲了上来。 眼前这家伙能使出龙形战技,岂不是说着家伙的王权还真是世界正统? “多半回去,怎么,你怕了?”魏傅鄙视地看了一眼魏子方,“拍卖会可不是武道聚会,有规矩在,不能动武,能不能拿下人参,靠的是财力。”魏傅拍了拍自己的口袋。 颜一柠心惊的立刻回头,将剑挡在了自己面前,还没有等她完全反应过来,大红色就充满她的整个视野,「嘭」的一声,颜一柠重重的落在地上,地上的板砖被砸出一个大坑。 校长组织级部主任,戴着各个年级的老师在会议室一起观看直播。 然,这并非其真正的天运,随之而来的一个仙缘,将改变修仙界中永恒不变。 “为什么!”诗语没想到她这么不留情,失声叫出来,声音尖锐刺耳。 多比很喜欢这些赠品,蛮横地把三样玩具都叼起来堆到自己的角落里,边牧兴致缺缺,丝毫没有要跟它争抢的意思。 反正兽人雄性们的鼻子,对雌性身上的臭味都是自动屏蔽的,她不洗澡,顶多就是自己闻着难受而已。 出乎众人预料的是,白冰一直就这么冷冷望着他,竟然没有任何反应,也不知是被气糊涂了,还是怎么着。 林长卿的身体周围无数灵气屏障,如同层层壁垒,直接将他身体周围的一切全部禁锢。 所以莫轻璃稳稳当当的听了月妍说了一个下午,月妍是说的口干舌燥,一口水都没有喝过。 他的肩膀无力地垂下,眼神也变得黯淡无光,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 本以为会问自己和柯蒂丽亚见面细节的陈雨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随后想到昨天做的‘噩梦’,一种难以言喻的慌乱涌上心头。 原来,沈有田今日收到猪,想着许家不是一直在收肉吗,就去了许家,结果发现那边围了一圈人,原来是许家把租赁的院子,忽悠着外地客商买下了,许家全家人消失不见。 几名跟随李坤多年的手下,十分了解他的脾性,专门捡他喜欢听到话说。 新建的隐剑殿已然完工,而且比以前更加的庞大,也更加的气派。 “妈的,这家伙太变态。”丁狗,大块头盯着眼前眼睛都有一层楼高的鸱枭,也是没有战斗的心思。 舱室里,低沉机器嗡鸣声,细微的城市嘈杂声,再就是米拉的喘息声,除此之外则是格外的安静,就连电脑春桃也闭嘴不说话了。 潜云佩服纸心痕的观察入微,突然想起梦天机提到的魔化兽一事,开口问道。 “自信要是能当钱用,估计你现在已经富可敌国了!”唐果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最后只好哭笑不得的给出了这样的一个评价。 在联盟建立那天,灯塔星就开始了改造工程,大菩提树被成批成批的栽培起来。另外在当年百子雄执行魔窟行动的时候,饕餮宇宙的封神星人由于要借助时空之门来麒麟宇宙,结果将灯塔星上层世界的所有悬峰都给炸毁了。 他很清楚,如果当时不是邪风暗中助他,他根本就避不开墨江南的杀招。 “坐你的车是图省心省事,我没说是因为你也没问。”秦沧一脸无辜的表示。 耿倩说道:我看还是算了吧,现在抓捕苏联间谍要紧,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倒是特别想亲自感受一下这车的性能,不过,我还是谢谢大哥了。 21:发达了 从陈泽乡去往根水县的路途不短,骡车又比不过马车,足足一个多时辰后,这才看到那高尖的城门楼。 重回县城,陈晋波澜不惊。 此来当然不仅是为了采购生活用品,文房四宝那些,还有别的事要做。 根据陈亮的说法,城里并没有别的陈氏大族,这就耐人寻味了。 陈晋相信陈亮没说谎,毕竟真存在这么一个高门大族的话,进城后随便一打听,便能知晓,瞒不了人的。 那么,这个陈桂阳究竟是谁家子弟? 从别处来,路过根水县所犯下的恶行? 而或,姓名存伪…… 那么,是时候去找贾典吏聊聊了。 作为监狱的头头,一桩桩冤枉狱,一个个替死鬼,大都是其经手的,定然知道不少内幕。 骡车很顺利就进了城,车厢内的陈敏忍不住探头出来,瞧着街道两边,什么都感到新鲜。 陈阿布负责赶车,目的性很强,要抓紧时间,把陈晋需要的东西全部买好,然后出城回村。 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七样事物,除了“柴”和“米”之外,其他的都要采购。 另外还要买些锅碗瓢盆之类。 虽然伯父时常送饭上来,但陈晋自个要开小灶的,日常用品,有备无患。 既然手头上有了钱,对于生活条件,便得讲究些,不必委屈自己。 用到现在,花的还是从刘老二等人身上缴获的钱,银票分文未动。 在这时代,银两的购买力还是很强的。 接着去买文房四宝。 比起生活用品,笔墨之类的价格才是真得贵。 听到价格,陈阿布咂舌不已。 不都说“穷文富武”的吗? 这哪里穷了? 如果真穷的话,恐怕是以树枝为笔,以沙地为纸了吧。 只是陈晋到底哪来这么多钱? 想到这,陈阿布不禁露出狐疑之色,皆因自家侄子口袋里的钱,仿佛一直掏不完似的,着实古怪。 帮人抄写,真得那么赚? 难不成去干了什么不好的事? 关键是像陈晋这般文弱的书生,能做出甚事来? 浑身上下,也就生得一副好皮囊。 再联想到其上次从城里回来时,一副面黄肌瘦被掏空的模样…… 陈阿布不由面露古怪之色,赶紧把陈晋拉到一边,低声问:“阿晋,你老实跟我说,你哪来这么多钱,是不是去卖身了?咱家虽然穷,却也是清白人家,不能做那等事。” 陈晋闻言,哑然失笑:“伯父,你说哪里去了?都说了,我结识了新朋友,有贵人赏识。” 陈阿布抓了抓头,松了口气:“那样就好。” 陈晋又去挑选了一具书笈。 此物等于便携式书箱,背在身上,打开支架,还能撑出一片篷布,能遮阳挡雨,挺好用的。 陈晋买它,装纳文房四宝,书籍之类,属于伪装,主要是当剑匣用。 “买好了吧,都装半车子了。” 陈阿布说道。 陈晋说:“不急,再去买些衣物。” 又来到一家规模颇大的布店。 瞧着各种款式的布匹,陈李氏母女眼睛顿时放光。 陈晋微笑道:“大娘,小敏,你们喜欢什么样的布,随便挑选,我给钱。” 两人闻言大喜,但并没有动,而是齐刷刷地望向陈阿布。 不等大伯开口拒绝,陈晋又道:“大娘,你手巧,会裁剪衣服,快帮我挑些青色好布,回去后,帮我做两套袍子。” 听他这一说,陈阿布不好拒绝了,嘴里道:“婆娘,那你就挑吧,反正要过年了,闺女也得换个新衣。” 得了同意,陈李氏和陈敏欢天喜地,赶紧上手挑布。 两刻钟后,满载而归。 陈阿布想着,这下可以出城回家了吧,不料陈晋又带着他们找了家馆子,点了好几样菜肴,吃起了午饭。 对于自家侄子这种大手大脚的花钱行为,陈阿布虽然很不习惯,但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吃饱喝足,到了门外,被天上的阳光映照着,感到有点眩晕,充斥着一种浓浓的不真实感。 陈晋背上书笈,手持竹杖,说道:“伯父,你带着大娘和小敏出城回家吧。东西先放在你那边,卸了东西,把骡车还回去即可。” 陈阿布一愣神:“那你呢?” 陈晋笑道:“钱花完了,我得去赚钱……呵呵,其实是我与朋友约好,要来参加文会,就是谈诗论词,对对子那些。” 听到“文会”二字,陈阿布顿时肃然起敬了。虽然不懂,但感觉很高大上,出入的都是文人骚客,还有官老爷等。难道是侄子写了好诗,被贵人看上了? 这的确是好事,是很好的晋身之道。 当即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顺利的话,明天,最迟不用三天。” “哦,好,那我们先走了。” 在陈阿布朴素的观念中,身为泥腿子,没资格掺和到读书人的事里去,免得给陈晋丢人。 “哥哥,多谢你今天带我进城,我玩得很开心。” 陈敏高兴地道,手里紧紧地抓着一根陈晋刚才给她买的冰糖葫芦。 “开心就好,时候不早了,回吧。” “嗯。” 陈阿布不多说话,驱赶骡车,出城而去。 在路上,陈李氏探头到车辕这边,与丈夫说话:“当家的,你说阿晋是不是发了?今天进城,他起码花了十多贯钱,太吓人了。” 陈阿布道:“阿晋说,他得了贵人赏识,不差钱。” “哪个贵人?” “那就不清楚了,可能是衙门里的人。” “他识得衙门当差的人?” “这有什么奇怪的,听说他考试的时候,县尊大老爷,便是主考官。” “我的天,那阿晋岂不是和县尊大老爷见过面,说过话的?” “那是当然……你看昨晚乡长家开席,能请到师爷等人来,多大的面子排场。以后阿晋要是考中秀才,甚至中举,就可以和县尊大老爷平起平坐了,那才威风。” 陈李氏听得睁大了眼睛,只感到迷迷糊糊的,无法理解。 难怪陈晋的表现不同以往,感觉像是换了个人,敢情是身份完全不同了。 赶车的陈阿布暗叹口气:如果自家生了儿子的话,一定也要让他去读书。 只有读书,才能出人头地啊。 …… 陈晋迈步而行,七拐八弯,最后又来到那座偏僻的小宅院外。 此处依然贴着封条,一片荒凉。 四下无人,陈晋越墙而入,在屋中找个干净的地方坐着,闭目养神。 时间很快过去,夜幕落下。 今夜却无月,显得乌黑,风声呜呜。 蓦然间,咿呀咿呀的开门声传来,有人进屋。 其衣着破烂,披头散发的,可不是那老写书人吗? 22:报仇雪恨,魂兮归来 (十二点后,新书冲榜第一周,跪求大伙儿的支持!) 披头散发的老写书人进来后,一双眸子眼勾勾地盯着陈晋看:“你是何人,竟擅闯民居?” 陈晋淡定地道:“老丈不识故人否?” “故人?” 老写书人感到很惊奇,绕着陈晋转一圈,一边打量,一边鼻子不断嗅闻,像一头狗。 然而哪里闻得出来? 陈晋一字字道:“冤枉狱,替死鬼。” “你?” 老写书人终于想了起来:“竟是你!” 陈晋点头:“正是我。老丈,别来无恙,你何故至此?” 老写书人在他对面坐下,叹息道:“那晚你叫我跟你走,我不敢走,事后想起,颇为懊悔。老朽活了一辈子,活得战战兢兢,勤勤勉勉,最后却落得个孑然一身,孤苦伶仃的下场。回顾半生飘零,奔波忙碌,牛马而已……不,牛马都不如,而是任人宰杀分食的猪羊!” 说到后面,情绪激动起来,声色俱厉。 陈晋面色平静:“所以呢?” “我冤啊!” 老写书人霍然站起,几乎咆哮着喊道:“我更恨呀!恨这黑白颠倒的不公世道!恨那背信弃义的鬼蜮人心!” 陈晋问道:“你要报仇雪恨?” 吼出那几句后,老写书人仿佛耗尽了浑身的力气,颓然坐落,喃喃道:“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陈晋看着他:“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真得?” 老写书人猛地抬头起来,兴奋地道:“我相信你,相信你的本事,定能帮我报仇雪恨。” 说着,手脚伏地,毕恭毕敬地一拜。 陈晋坦然受之:“那人是谁?” 老写书人回答:“诬告老朽者,乃本地人士,名叫‘欧虎’,家住南巷。” 陈晋答应道:“好,你且稍等,我去取其人头来。” 身形一闪,掠出了屋子,越墙而出。 今晚月黑风高,正好办事。 当下的时辰,大概未到亥时,算早的了。 根水县城中,倒没有宵禁的规矩,在一些大街上,有灯火挑起,各式商贩形成夜市。谈不上多热闹,总有些生意可做。 路过时,陈晋看到有个小贩摊子上,摆卖着一副副鬼神面具,勾勒得色彩斑斓,颇为不错。 他便上去,买了一副黑白相间的。 顺便找老板问路。 书生以前虽然来过几回县城,但不少地方都未曾走过。 根水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识路的话,就浪费时间了。 …… 根水县,南巷,因坐北向南而得名。 论起地理位置,这一块区域其实属于县城的角落地带了,所住的门户甚杂,基本为平民人家。 不过今年来,却有一户人家迅速崛起了。 姓欧的。 户主欧虎念过几年私塾,识得些字,但并未去考科举功名。 在大乾朝,科举之路不是那么好走的,别看小小童生上不得台面,但对于很多人来说,已然是一大台阶。 事实上,民间老百姓们,能识的字,能写成字,就挺难得。 欧虎是个眼高手低的,一心想出人头地,发家致富,做过很多事情。只要有利可图,都想着掺一手。 然而做得多,成的少,年过三十,依然一事无成。倒结识了一班狐朋狗友,一天到晚往茶楼酒馆里逛荡,混吃混喝混日子。 家里老婆苦口婆心地劝他收起性子,踏踏实实做个小买卖,老老实实过日子,却挨了一嘴巴子。 欧虎大声叱骂道:“老子七岁时曾算过命,那道长说我命格有一场大富贵,只需险中求。你这没见识的女人,碍手碍脚的,再敢啰嗦,我休了你。” 从此以后,妇人就不敢再吭声了。 也许是那道长算命算得准,又或者是走了狗屎运,欧虎竟真撞上了一桩富贵。 因缘际遇之下,他攀附结识了一个赵家的奴仆,两人臭味相投,厮混在一起。 这个赵家,正是当今最得宠的赵贵妃的娘家。 更是根水县最为炙手可热的的权贵门第了。 赵家凭女而贵,一跃而上,攀升的速度太快,堪称“一夜之间”,行事风格,充满了暴发户的味道。 欧虎为了在赵家中谋取一份晋身之道,可谓绞尽脑汁,某次在茶楼听人说书时,灵光一现,终于找到了个机会。 他当其时听到的,正是老写书人所写的那个“山魈狐媚害秀才”的故事。 赵家人为了立威,立刻告官,然后把老写书人抓了起来,以“中伤贵人,犯大不敬”之罪,打进死牢,听候问斩。 整件事情的经过便是如此。 有此表现,欧虎果然得到了赵家人的赏识,有资格替对方跑腿办差了。 给权贵办差,无疑是美差。 短短几个月功夫,欧虎便捞了不少油水,在南巷一带摇身一变,从“阿虎”,变成了“虎爷”,端是作威作福,十分风光。 有了钱,他便把旧居拆掉,重新盖上一座新宅。 今天,正是新居入伙的乔迁喜日。 于是开席请客,大办特办。 身为东主,这一顿酒,欧虎从中午喝到了晚上,喝得满面发红,醉醺醺的模样。 着实有点遭不住了,便跟宾客们告一声罪,转到茅房去方便。 今夜月黑风高,不过茅房门外挑起一盏灯笼,照出一片光亮。 欧虎忍不住了,直接在茅房外就开始放水。 忽而一阵风吹来,他抬头看去,正见到一张狰狞的鬼脸,仿佛从阴曹地府钻出来的勾魂使者…… 半刻钟后,有人发现了欧虎的尸体,他倒在地上,项上人头不翼而飞,十分可怖。 尖叫声立刻传遍开来。 …… 偏僻的小宅院内,一片静寂乌黑。 陈晋去而复返,摘去了脸上面具,回到屋内,将那颗人头放在老写书人的面前。 “是他,正是这卑鄙小人!” 老写书人认出来了,激动不已。 当初在公堂之上,欧虎上堂诬陷攀咬,出言恶毒,历历在目。 一时间,忍不住老泪纵横,对着陈晋拜倒下去:“公子真乃侠义之士也。” 陈晋轻叹一声:“既然大仇得报,心愿已了,还请老丈归去,勿作怪异吓生人。” 老写书人恭敬地道:“谨遵公子之意,老朽去也。” 双手捧着人头出门,到了门外,扑地而灭。 哪里有什么老写书人? 地上只遗下一套陈旧破烂的囚衣而已。 23:凶手和黑手 老写书人扑地而灭,只留下一套破旧的囚衣,宛若夏蝉遗蜕。 他满怀冤气,执念显化,纵然变鬼,却也不敢去找欧虎报仇。 鬼也怕恶人的。 更何况,县城中有城隍之类的正神镇守。 此中城隍,可不是话本故事上那种专门为民伸冤,惩恶扬善的神灵。 祂受朝廷敕封,立场态度当然得与朝廷法度保持一致。 官法如炉,民心似铁。 生人适用,死人亦然。 说白了,老写书人想要到阴曹地府伸冤,沉冤得雪的几率,和在衙门公堂上碰到个青天大老爷,是一样的。 也许有; 也许没有。 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只能听天由命。 其不甘心,徘徊不去,回到花了毕生积蓄买下的,原本用来落叶归根的小宅院。 然后遇上了陈晋。 陈晋走过去,在院落里寻个地方,挖了个坑,把囚衣埋了进去,权当是衣冠冢。 至于那颗人头,直接遗弃在院子里,不予理会。 做完这些,再度离开,认准方向,很快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 县城,贾宅。 门户紧闭,檐下挂出两盏大灯笼,灯火明亮。 房间内同样点着灯,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草药味。 上次贾恭被神秘马车接走,挨了一顿鞭打,一条腿更是被打折了。 这一身伤,起码得静养数月,才能康复。 在这段时日里,下不了床,日常起居等,都得有人照料。 至于平日里最贪恋的女色,更是没法动弹,碰不得。 这个时辰,房中只得他一个,负责服侍的丫鬟下人则呆在外面耳房候命。 贾恭心情焦躁,睡不着,把枕头垫在背上,靠在那躺着。 狱中出了事故后,这几天他总感到心惊肉跳,很是不安。好几次,都被噩梦吓醒,吓出浑身冷汗。 为了能够心安定神,每晚睡觉时,房间的所有门窗都得紧闭上。 不仅如此,贾恭还把家神请进了房内。 恭恭敬敬地供奉在木桌的神龛里。 那是一尊高约尺余的泥塑神像,人身狗首,塑造得颇为传神。尤其那一双大眼睛,仿佛活着的,有着不同一般的神采。 为了请到这尊家神,贾恭花了很大的代价,但都是值得的。 犬类家神,擅于巡逻护院,能镇宅安家,而且十分忠心。 自从请了这家神,家里就一直安安定定的,不曾出过什么事端。 而今,有家神在房中坐镇,使得贾恭大感安心,噩梦都少做了。 只是今晚不知怎地,他感到闷热,看来是要下雨。 贾恭正想着,要不要叫丫鬟进来,把窗户开一开。 蓦然“格楞”一响,那扇面朝院子的木窗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一人悄无声息地飘了进来。 当对上那副狰狞的鬼神面具,转瞬之间,贾恭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手给狠狠地捏住了。 巨大的恐惧感如同潮水涌起,淹没了整副身心,就连求救声都无法喊出来。 那人进来,看了贾恭一眼后,随即目光落在神龛上,忽然开口道:“你要是敢出来,我就灭了你。” “咯咯咯!” 一阵古怪的声响发出,神龛内的神像竟在微微颤抖,如同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下一刻,这尊活灵活现的人身狗首神像,那双大眼睛立刻紧紧地闭了起来。 “孺子可教也。” 陈晋很满意地赞了句。 见到这神异的一幕,贾恭同样被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口腔内上下两排牙齿在不断磕碰,发出“咯咯”的异响。 陈晋搬来张椅子,放到窗前去,然后坐下来:“贾典吏,我想找你聊聊。我问,你答。” 贾恭颤抖着声音,忙不迭地道:“好,好……” …… 南巷。 马贲带着数名精干的差役手下很快赶到。 现场一片慌乱,惊叫声,哭喊声,依然不绝于耳。 又有仵作来检查,验明正身。 结果很快出来了。 死者确实是欧虎无疑,死因很简单:被人利刃斩首。 那应该是一把非常锋利的快刀。 马贲的脸色很不好看,一双剑眉皱起来,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这一阵子,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死牢的凶杀大案,眼看都要过去半个月了,至今仍毫无头绪。 马贲倒不担心会遭受县尊大人的责罚,而是他认为,在自己的管辖之下,绝不允许让犯下如此大案的凶手逍遥法外。 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城中又出现了血案。 他认识死者欧虎,本是个泼皮闲汉,劣迹斑斑,犯下的事不少,但罪不至死。 而后来,欧虎攀上了赵家的关系,开始发迹了。 今晚正是欧虎乔迁之喜,请柬也送到了马贲手里。 但马捕头瞧不起这厮为人,所以没有来。 不过衙门有些差役是被请来喝酒了的,等于在凶案现场。 马贲对他们逐一询问,可问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当其时,欧虎喝多了,要上茅坑,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过去。 茅坑距离并不远,又是在欧家里头的,别人自然不会想那么多。 谁知道就出事了。 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过。 由此可知,那凶手下手极快,而且十分狠辣,得手后立刻远遁。 绝对是个高手! 县城中,什么时候出现了这般厉害的人物? 任凭马贲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而且,对方为何会杀欧虎? 若是仇杀,以欧虎的身份,不大可能招惹到如斯人物; 赵家也有嫌疑,可赵家人想要弄死欧虎的话易如反掌,根本不需要这么做。 突然间,马贲像想到了什么,赶紧问仵作:“关在死牢的那个老写书人是不是死了?” “回禀马捕头,那老头今天下午被发现死在了牢房中,也是我去验的尸,病死的。” “是了,原来如此。” 马贲脑海里迅速地把零碎的线索串联起来:死牢凶杀案、欧虎与老写书人之间的恩怨、消失不见的凶手…… 他立刻下令,派两名差役手下去老写书人那被封了的小宅院搜查,看一看。 至于马贲自己,则大喝一声:“跟我走。” 带着剩下的差役直奔贾典吏家。 原因很简单,那凶手要报仇雪恨的话,绝对不会放过执掌刑狱的贾典吏。 24:你已经干了 “我不知道陈桂阳是谁,更未曾见过真人,只知道他们是从州郡下来的,派人找到我,说要找个替死鬼。” 贾恭哭丧着脸说道。 陈晋疑问:“那他是在根水县做了什么罪无可恕的恶行,以至于要找人顶罪,砍头?” 贾恭忙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亦未听说过县城管辖下发生过什么恶性大案。” “既然如此,他何必要来找替死鬼?” “我真不知道……其实我也感到纳闷,像这般真正的权贵人物,到了地方上,足以只手遮天。在他们眼中,人命与蝼蚁一般,随手踩死都没关系,根本不需要大费周章找替死鬼。” 陈晋目光闪动,又问:“你们接触的过程就这些?” 贾恭道:“千真万确,小的绝无半点隐瞒。很多事情,我明知事有蹊跷,却也不敢多问,否则的话,这次就不是断腿那么简单,而是断头了。找替死鬼的各项条件,都是他们提出来的;行刑前特意喊名字,也是事主的要求,大概的意思是可以瞒过阴曹地府的无常使者……我是不懂得这些的。” 陈晋冷笑一声:“你倒懂得撇关系。” 贾恭求饶道:“小的虽然为典吏,但这事情都是被那些高门大户所逼着干的。我不干的话,他们就会干掉我,另外换听话的人来。只要阁下饶我狗命,我立刻辞官,再不干那些缺德事了。” “你已经干了!” 陈晋抬手,手中竹杖瞬间穿透了贾恭的喉咙。然后拔出,在被子上擦干净血迹。 转过身来,一手抓起神龛中的神像,纵身跃出窗户,很快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他刚离开,马贲便带着一班差役赶到了贾宅大门外,开始大力拍门。 有门子开门,见到来势汹汹的众人,吃了一惊,喝道:“马捕头,这么晚了,你们这是要干甚?” 马贲问:“你家老爷呢?” 这门子迎南送北,也是个见过场面的,大声道:“老爷在房中休息,养伤。他一早就交代过,谁都不见。尔等速速退去,勿要自误。” 马贲目光一闪,下定决心,一把将他推开:“刚刚城中发生命案,事关你家老爷安危。无论如何,我现在都要见他。” 说罢,带人闯了进去。 门子大急,高声喊道:“马捕头,你擅闯官宅,乃是大罪,我家老爷不会放过你的。” 嚷嚷起来。 很快,贾恭的妻妾等人都被惊动了,带着数名健仆出来。 不过闹到这一步,他们也不知该怎么处理,只得进入房间去找贾恭。 “啊!” “不好了,老爷出事了!” 片刻间,惊恐的尖叫声顿时传遍开来。 马贲急忙冲进房间。 正见到贾恭死在了床上,头没掉,但喉咙处被刺穿了个洞。 马贲目光灼灼,很快得出了判断:凶手杀完人,刚走不久。 他冲到被打开的窗户处,口中喝道:“你们保护住现场!” 纵身跃出,持刀在手,抬头看了看四周,选定一个方位,急追而去。 约摸一刻钟后,一无所获的马贲回来了,脸色阴沉。 县城偌大,月黑风高,对方更是个高手…… 在诸般情况之下,想要追到人,无异大海捞针。 所以追出一段路没有发现后,他只得悻悻然折返回来。 重新勘察起凶案现场。 贾恭被刺死,整个过程干脆利索,连丝毫反抗挣扎的痕迹都没有。 一来这位典吏本身就只是个会些粗浅功夫的普通人,而且多年以来,身子早被酒色掏空; 二来其带着一身伤,腿都断的,都难以下地,又怎么跟人搏斗? 至于他为何没有呼救,倒值得斟酌。 留在耳房负责守夜服侍的丫鬟下人,她说自己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她可以肯定,老爷没有呼喊过,否则的话,自己一定能听到。 在房中搜寻一遍后,马贲的目光盯住了桌子上的那个神龛。 神龛是空的。 “我记得,你家里请有家神。” “有的有的,就供奉在神龛里,是一尊人身狗首的神像。可如今,祂不见了。” 马贲凑近来,仔细观察神龛的情况。 很快得出结论,依然是毫无反抗搏斗的迹象。 那神像就如同毫无灵性的泥塑木头,轻而易举地,就被人给拿走了。 这不合理。 太不合理了。 对于家神,马贲颇有了解,知道真正的家神,绝不会是摆设装饰品,而是具备神性灵光的存在。 虽然一般的家神,无法与大庙正神相提并论,但祂被请进来,受主人家的香火祭祀,便会发挥出应当的作用。 能镇宅、可辟邪、会示警、驱逐孤魂野鬼等。 换句话说,当那凶手潜入房间时,即使贾恭睡着了,有家神在,祂也会发现,从而护主。 贾恭家请的乃是犬类家神,该类家神也许比不过猛兽类,战力有所欠缺,但警觉性却十分之高。 然而这家神却一点动静都没发出,乖乖地就被人带走了。 简直像一头被驯服了的狗儿! 这表示什么? 掌握如斯厉害手段的高人,却专门来杀个贾典吏,着实叫人看不懂。 办差那么多年,马贲被人称为“铁手铺头”,此刻都有点迷糊了。 不但迷糊,更感头疼。 不管怎么说,贾恭都是个官。 典吏虽然不入流,没有品秩,可人事任命,是通过朝廷吏部签发的,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 如今死了个官,那性质和死了牢头狱卒,泼皮闲汉又不同了。 此际,派去老写书人家里搜查的两名差役回来了,手中用布裹着一颗人头。 欧虎的人头。 把所有的案件线索串联起来,事情的轮廓开始浮出水面。 简单地说,就是以贾恭为首的监狱中人招惹到了不该招惹的人,这才导致一一被杀。 至于怎么招惹的、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其中老写书人又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可随着知情者皆已命丧黄泉,就此断了头绪。 马贲决定带着案卷返回衙门,当面向县尊宋大人禀告: “大人,要不要全城戒严,挨家挨户搜捕?” 宋文承沉思良久,叹息一声:“算了,此事就此作罢,免得闹得满城风雨。接下来,做好善后即可。” 闻言,马贲先是愕然,随即释然,双手抱拳:“遵命。” 25:收获满满,满载而归 (关键星期二,求收藏追读。) 斜风细雨,骡车狗子。 入冬了。 陈晋在城内吃过午饭,然后雇了一辆骡车返回陈泽乡。 昨晚连杀欧虎和贾恭,本以为会全城戒严,大肆搜捕。不过现在看来,衙门那位宋县尊是个明智的。 陈晋倒没觉得自满,对他而言,做这些事,不足道也。 事实上,除了那个会些旁门术法的黑衣人外,其余的人,皆为泛泛之辈,不入流。 也许对于别人来说,敢于击杀公门中人,甚至杀官,简直惊世骇俗,大逆不道。 可在陈晋眼里,什么权贵官吏,与草民百姓无异,不分尊卑贵贱,也只得一条性命罢了。 不仁者,当诛之。 城内氛围宽松,陈晋可自由出入。 在回去之前,他又进行了一番大采购。 但手头没那么多现钱了,那五张银票面额太大,不好动用。于是做了一番伪装,把从刘老二他们身上获得的细软财物全部变卖典当掉。 这些东西颇为烫手,出手之际,可能招惹耳目注意。 陈晋当然不怕那些麻烦,但总不能来一个杀一个吧。 他又不是天生杀人狂。 而在典当之际,却有意外之喜,居然发现了书生的那块家传砚台。 大概就是刘老二卖到这里来的。 问过价钱,陈晋直接买了回来,算是完璧归赵,了却一桩心愿。 有了钱后,开始购物,差不多又装了半车子,真可谓“满载而归”。 车厢中除了各种东西之外,还有一条狗子。 这是一条无主的流浪狗,看上去颇为寒碜狼狈,身躯瘦弱,癞皮、秃尾、右边耳朵还有个豁口。 只是它一双眼睛又黑又亮,闪动流露出一种极富人性化的神采来。 从陈晋在街头上捡到它的那一刻开始,它就不再是流浪狗,而是成为了“神”。 对,就是贾恭家里的那尊犬类家神。 只不过如今形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载体从人身狗首的神像,变成了活生生的狗子。 如此神通本事,使得这家神心惊胆战,又心悦神服,立刻选择了臣服。 在它看来,陈晋直如一尊真仙。 跟着真仙混,鸡犬可升天,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莫大机缘。 美中不足的是,这流浪狗的形象太差,又脏又臭的,需要好好拾掇拾掇才行。 而且,真仙主人给起的名字也有点俗。 叫“旺财。” 一听便知是老演员了。 但转念一想,“财”字可通“才”,“旺财”也能理解为“旺才”,表示旺盛主人的才气,那立刻就变得文雅了。 于是它的心情变得高兴起来,摇头摆脑,尾巴晃动。 陈晋瞥一眼:“坐好了。” 旺财赶紧坐好,一动不敢动,生怕惹得主人不高兴,一把将自己扔掉。 对于这狗子,陈晋还是挺满意的。否则的话,也不会动用手段,将它从神像上摄取出来。 至于那神像,失去了神性灵光,很快破碎掉,被埋进了土坑里,处理得干干净净。 “公子,陈泽乡到了。” 此时赶车的车夫禀告道。 陈晋探头出去,给对方指路,一直来到伯父陈阿布的家门口,然后停下。 由于下雨的缘故,陈阿布在家,看到陈晋回来了,很是高兴。 “阿晋,你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 陈阿布有点晕了。 自家侄子这花钱的手脚着实太阔绰,连乡长陈建德这些乡绅地主都自愧不如。 这已经不是阔绰,而可以称为“败家”了。 在乡民朴素的观念里,有钱的话,根本不会买这买那,而是起房子和购买田地。 要不,娶老婆都行。 那才是立足之根本,可世代传承的实物。 吃喝拉撒那些,凑合着用就够了,无需那么讲究。 所以见到陈晋乱花钱,陈阿布着实心疼得不行。 陈晋呵呵一笑,手中提着一大捆纸包,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道:“伯父,我在朋友那打听到了一个药方,名为‘回春汤’,听说药效挺不错的。故而给你抓了一个疗程的药,你煎熬来吃,看看如何。” 被这么一打岔,陈阿布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来,眨了眨眼睛:“回春汤?” 顾名思义,一听此名,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陈晋又道:“伯父,这药是真不错的。你每晚煎熬一包,煎成一碗水,饮用即可。具体效果的话,因人而异。但你坚持喝,七天之后,包你龙精虎猛。” 陈阿布听着有点不好意思了,老脸一红,忙问:“这药多少钱?我给你。” 不得不说,陈晋此举,正中其软肋,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陈晋笑道:“咱们一家人,无需客气。” 这时陈李氏走过来,问道:“你们在这嘀咕什么?” 陈阿布连忙拉着她进屋,嘀咕起来。 一会之后,两人出来,脸皮都有点红扑扑的。 这一幕,让陈敏感到好奇,但女孩的目光很快被那头狗子给吸引过去了:“哥哥,你怎么带个狗回来了?这狗,好丑啊。” 旺财:“……” 感觉受到了伤害,表示很委屈。 陈晋笑道:“这是条流浪狗,很可怜的,没东西吃,还被人打。我喂了点东西给它吃,它就跟着我回来了。别看它丑,可是性子乖巧,听话得很。” 陈敏又问:“有多听话?” 陈晋伸手一指,命令道:“旺财,你去给伯父和大娘磕一个。” 闻言,旺财顾不得委屈了,立刻跑到陈阿布与陈李氏两人面前,后肢屈着,一双前肢作手,以头磕地,恭恭敬敬地磕起头来。 嘴里还“汪汪”地叫唤,仿佛在说“伯父大娘,我给你们磕头了”。 见状,陈阿布两口子登时目瞪口呆。 乡野人家,养狗是很普遍的事,皆因狗子会看家护院。一些狗养得好,堪比半个劳动力的。 养得熟了,狗子自然听话。摇头摆尾,呼之即来。 然而像旺财这样给人磕头的,真是新鲜得很。 陈敏惊喜地叫道:“它还会做什么?” 陈晋答道:“只要它做得到的,基本都可以做。” “比如呢?” “嗯?旺财,你去水缸打一瓢水来给我洗手。” 一会之后,就见它用嘴巴咬着水瓢柄,把满满一瓢水叼到陈晋身前来。 陈阿布一家三口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地想: 这狗子成精了…… 26:境界突破(求收藏追读) 旺财的本事手段,当然不止磕头端水这些。它好歹也是个家神,而且是化作妖怪形态的家神。 但表现过火的话,会吓着伯父一家,低调点好。 对于陈晋养一条聪明听话的狗子,陈阿布自然是高兴的,侄子孤身一人住在山坡上,不但孤寂,更不安全,而今有了旺财作伴,好多了。 当下开始帮忙搬东西,把昨天运回来,属于陈晋的,现在全部放到骡车上。 装好了,陈阿布跟车,一起送过去。 一阵忙活后,全部弄好。 “这个样子,才算个家嘛。不过看起来,还缺点什么?” “伯父,缺了什么?” 陈阿布看着他:“缺个女人。阿晋,你年纪不小了,是否该考虑娶亲了?” 陈晋忙道:“我说过了,功名未立,无以成亲。” 陈阿布拗不过他,也不再多说。 临走前,陈晋说晚饭不用送来了,他自己做着吃。 下雨天,天黑得快。 “汪汪汪!” 旺财猛地狂吠起来,打开门,很勇猛地窜出去,正与来到院子的老狼对峙。 陈晋走出去,一拍狗头:“旺财,自己人,别吠了。” 自己人? 旺财睁大了狗眼,忽地人立而起,两只爪子划来划去。 也不知是示好呢,还是示威。 下一刻,老狼同样人立而起,用一双后肢跑动,来到陈晋面前,讨好地放下叼在嘴里的一只锦毛山鸡。 旺财见状,顿时急了,它可没东西献给主人。 这还得了? 从此以后,岂不是给这头老狼专宠了? 当即跑了出去。 过了一阵,又飞快地跑回,把一只肥硕的山鼠放到陈晋面前,摇头摆尾,一脸献媚状。 陈晋:“……” 一脚踢开,骂道:“你这家伙,端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快叼走。” 旺财这才知道拍错了马屁,主人不喜欢吃这个,赶紧叼着山鼠跑开了。 陈晋不管这一狼一狗如何争宠,如何共事,自顾去宰杀山鸡,剁块,先下锅炒香。 炒好了,再放进瓦锅里炖汤。 与此同时,又加入数样药材,诸如党参枸杞之类,大都是补血旺气的。 而今各式调料齐备,可以做出色香味俱全的上等好鸡来。 架起小火,慢慢炖煮。 除了炖鸡,又用另一口锅来做饭。 然后他坐在屋中,开始读书。 虽然可以夜中视物,但灯还是点起来了,免得招人猜疑。 红泥火炉,雨夜畅读,颇有几分意境。 屋外,屋檐之下,一狼一狗并肩而坐,在端端正正,认认真真地倾听着屋里传出来的琅琅读书声。 在两者看来,主人乃真仙级别的人物,从其口中读出的字句,文章,定然蕴含着深刻的道理。要是能领悟一二,都将受用无穷。 这个,亦是一大机缘。 它们不管是香火破败的山神,还是小家子气的家神,虽然名为“神”,但在神道体系中,不过是底层存在,不入流的。 尤其是山神,一点神灵,几乎要灰飞烟灭的了。 幸亏被陈晋摄敕进了老狼的身上,不但重焕生机,而且等于获得了活动的自由。 至于付出的代价,几乎忽略不计。 与其说是代价,倒不如说是一种奖掖了。 有资格替陈晋狩猎,求之不得。 而经过交流后,旺财得知老狼没有名字,没有被赐名,更是内心窃喜。 在主人的心目中,看来还是自己更重要些。 读完书后,陈晋闻到了浓郁的鸡汤味,可以开吃了。 走出屋外,看到檐下的狼和狗坐到一起,一团和气,宛若兄恭弟敬的模样,也不奇怪。 这两者,本就是同一属种。狗的来源,正是被驯化后的狼。 所以套用人的话说,“五百年前是一家”。 况且它们都是有灵智的,聪明得很,可不敢在陈晋眼皮底下争风吃醋,争斗不休。 陈晋拿出大碗,先满满装上一碗饭。 以其胃口,吃完所有,不在话下。 不过他不吃独食,又拿多两个碗,分别给旺财和老狼盛上饭,浇上肉和汤。 旺财连忙对着他磕头,口中“汪汪”地叫,表示诚惶诚恐,感激涕零; 老狼一见,不甘示弱,赶紧也磕上了。 陈晋:“……” 也不管它们,就着大半锅好肉好汤吃起来。 一刻钟后,一扫而光,意犹未尽,觉得缺了份青菜,口感稍显油腻了。 要不要在院子里开垦一垄地,种上些瓜菜之类? 值得考虑。 吃完之后,陈晋对着狼狗道:“听好了,这碗,就是你们各自吃饭的家伙,可得拿好了,摔烂,而或不见了,后果自负。” “汪汪!” “嗷呜!” 一狼一狗纷纷点头,爪子把饭碗护得严严实实的。 本来老狼得返回山里去,但考虑到夜雨越下越大的缘故,陈晋同意让它留下来,正好与旺财挤一挤,对付一晚。 陈晋专门在檐下角落处,用竹片木板搭建了一座狗屋。 如果说狗屋是神龛的话,那么这一狼一狗,便等于两尊家神。 而且是不用给予任何香火祭祀的家神。 不但不用供奉,倒反天罡,它们还得给陈晋供奉,以讨其欢心。 处理完这些生活琐事,陈晋进屋回房间,关门,吹灭灯火,在床上盘膝打坐,做起日常修行功课。 现阶段,他的修炼内容较为简单,一个是修炼《黄庭本经》的下田丹功法,温养精阳; 另一个就是练《山上剑谱》。 关于剑诀,没甚好说的,剑招早已练熟,接下来,就是在实战中磨砺剑意。 这需要领悟。 至于《黄庭本经》的功法,更是驾轻就熟。 随着生活条件的跃升,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得到了大大的改善。 原本以他的吃法,一般人的话,很快就会长胖起来。 不过通过修行法门,炼精化气,吃进肚子的食物,迅速地化成了精阳养分。 故而从外形看来,陈晋依然是单薄文弱的身子;脸色的话,虽然不再是面黄肌瘦,可还是稍显苍白,缺乏血色。 对于这些外在的东西,陈晋并不在意,只抓紧时间来练功。 黑暗中,其身躯猛地一个颤抖,睁开双眼,目光灼灼。 就在刚才,水到渠成,他突破了。 第二境! 27:如愿以偿,还愿大仙 第二境。 也就是炼精化气中期。 突破之后,所带来的功效,在于吸收效率的大幅度提升。 不仅仅是更能吃了,而且对于食材品质的要求提高了一筹。 大道之途,四大阶段,十二境界。 此为修行划分。 但修行本体,是一个极大的概念范畴。 好比一座大不知几许的仙山,山的顶峰就在上面,而上山的路径却会有很多。 不同的人,选择登山的路子也会不同。 这就是修行法门的区别。 从第一阶段的“炼精化气”说起,三教正统,旁门左道,妖魔鬼怪,对此各有理解和解读、以及领悟,并争论不休,最终形成了“门户之见”,“正邪之争”。 有说那“精”,应该是体内的先天精气,炼化之,化为己用,便是“炼精化气”的过程; 又有说那“精”,应该是天地自然存在的精气,诸如日月精华、草木精粹等等; 而陈晋在山上所学的《黄庭本经》,则清晰地指出:精者,后天谷气也。 即为从各类食物中摄取的菁华营养,将之消化吸收,转化为“气”。 这里的“气”,本该为“炁”,通假用法而已。 还是那句话,大道三千,从不是唯一的标准限定。诸多流派的功法口诀,各有优劣,只要练到最后,终将殊途同归。 至于正道魔道,那都是后天人为制定的观念判定。 大道本无情,经过各种解读之后,这才衍生出各种意义来。 顺利晋升第二境,陈晋心态平静,无悲无喜。 听着屋外风雨飘零,一切皆自然。 …… 入冬了,随着下雨,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起来。 陈阿布的内心却越发火热。 这段日子,他每天坚持煎服陈晋给予的回春汤,饮用三剂后,身体便产生了变化,果然开始变得有精神了。 虽然还不至于龙精虎猛,但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最起码,每天晚上搂着婆娘,干得成事了。 这样的变化,真是令人惊喜不已。 陈阿布两口子,看着老相,实际年龄并不老。陈阿布今年刚四十,陈李氏才三十出头而已。 只是常年劳作,风霜沧桑,这才显老,身子精力衰减得厉害。 一直以来,两口子都想再生个儿子,无奈力不从心。 求过神,拜过佛,跪过大仙,皆是无用。 他们已经认命了。 万万没想到上次陈晋从城里回来,带来了回春汤。 本着姑且一试的想法,陈阿布开始饮用,一吃之下,当晚便有了反应,蠢蠢欲动,端是喜出望外。 要不是陈晋叮嘱,一天只能服用一剂,陈阿布都想着,一天喝三顿了。 疗效显著,足以证明此药方的作用。 对于药方的来路,他从未怀疑过,毕竟是自家侄子从朋友那得到,而且是在县城大药房抓的药。 作为乡下人,对于城里的东西,本就天生带有滤镜,认为城里的东西,肯定比乡野的好。 这不,一吃就管用。 陈阿布怀着激动的心情来找陈晋,本想着要弄多点药,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支支吾吾的,憋得脸都红了。 陈晋微微一笑:“伯父,你吃那回春汤,可有药效?” “有,太有了。” 陈阿布连忙道:“我寻思着,此药好用,所以要请你再进城一趟,抓多几包回来。这是药钱。” 他也不知道该给多少,几乎把家里所有的现钱都装进褡裢里,要全部给陈晋带去。 陈晋没有接,伸手推了回去,解释道:“伯父,但凡药方,都是讲究疗程的,而不是说吃得越多越好。我上次给你的药,足够一个疗程,只要吃完,包你如愿以偿。而且是药三分毒,继续吃的话,过犹不及,反而不好。” 陈阿布一怔,抓了抓头:“这样的吗?” 陈晋笑道:“伯父,我还能骗你不成?”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阿布连忙摆手,憨笑道:“阿晋,你是读书人,读过很多书,懂得很多的道理,听你的,准没错。” 陈晋嘱咐道:“总之这段时间内,不管你,还是大娘,都要吃好点,首要把身子养好,不要怕花钱,那就行了。” “嗯嗯。” 陈阿布连声应道,笑眯眯地下去了。 光阴有脚,很快一个月过去。 这一天傍晚,陈李氏吃饭的时候,突然感到恶心欲吐,干呕不已。 见状,陈阿布先是担心,随即惊喜,知道自家婆娘这是怀上,开始害喜了。 两口子抱在一起,激动得流下眼泪来。 多年的心愿,多年的期盼,终于有了结果,能不开心吗? 边上陈敏同样很开心。 因为她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有一个弟弟了。 至于家里多个弟弟后,会使得爹娘偏心,争宠抢家产,诸如此类的狗血戏码。 在这个家里是不可能发生的。 恰恰相反,不管是陈阿布两口子,还是陈敏,三人的立场和愿望,皆为一致。 在乾朝,一个家庭没有男丁,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不仅仅事关香火继承,更关乎整个家族的处境。 当陈敏长大后嫁人,家里没有男丁撑腰,她在婆家,就可能遭受不公欺负; 当陈阿布两口子年迈,女儿又嫁出去了,他们的日子同样很难熬,甚至会被乡人吃绝户…… 诸如种种,皆为血淋淋的现实。 因此,所谓的“重男轻女”观念,乃是时代产物,有着深刻的生存哲理。 多年来,陈阿布一家对陈晋的照顾,从某种程度上讲,也是基于家族前途上的寄托和依靠。 激动过后,陈阿布两口子当即开始准备香火和贡品,然后带上女儿陈敏,一家三口一起去祠堂祭拜祖宗神,要第一时间将此事禀告给先人祖宗们知道,并祈求能够获得祖荫。 毕竟现在只确定怀上了,但能否怀得稳当,是男是女,还是未知数。 这个时辰,祠堂里还有别人在烧香祭拜。 是个老态龙钟的婆子,白发苍苍,身形佝偻,手中拄着一根竹杖。 陈神婆。 她不是一直呆在大仙庵的吗? 今天什么日子,居然跑到祠堂里来了? 撞上这个阴气森森的婆子,陈阿布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 28:大仙托梦,鬼儿娶亲 在陈泽乡,位于乡北头的大仙庵,属于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 而住在庵里的陈神婆,也是一位特殊的人物。 其经历颇为丰富,生性泼辣,年轻的时候心气高,一心想要嫁到城里去。一次进县城时,在街上和个男人对上了眼,然后就跟着对方跑了。 这男人看似出手阔绰,披金戴银,真实的身份却是个刀尖舔血的马贼,干过不少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恶行。 后来遭受官兵围剿,男人死了,陈神婆逃了回来。 她回来的时候是大着肚子的,只是后面,肚子竟没了。 其家里人被她跟个马贼私奔的事气得不行,并不欢迎她回来。 然而陈神婆声称自己并没有跟马贼相好,而是到山上跟一位大仙学了神通本事,并被赐予了神性法力,可以请神驱邪,也能满足人心愿望。 如果有人胆敢对她不敬,便会遭受大仙报应。 于是开始筹建大仙庵。 刚开始之际,乡上的人都不相信,哪有人上山学艺,结果大着肚子回来的? 简直伤风败俗,连自己家人都无法接受。 但接下来,好几个对陈神婆出言不逊的人都遭受了意外,不是摔断了手,就是砸断了腿; 就连不接纳陈神婆回家的家人也莫名其妙地出了事,一病不起。 这一下,陈泽乡的人都大感震惊,再不敢对陈神婆说三道四了,生怕祸出口出,会遭受大仙的报应。 大仙庵就这样建立了起来。 这是一座矮仄的庙堂,前庙后堂。庙里供奉着一尊大仙神像,后堂则是神婆的住处。 那神像很小,被安放在一个神龛里头,又有红布盖着,外人很难看得清楚神像的面目。 事实上,自从大仙庵建立以来,几十年了,神婆对外的说法,都只是宣称“大仙”,而从没有说过供奉到底是哪位“大仙”。 这种烂大街的名号随处可见,就连那些走街串巷的算命佬,都敢自号“大仙”。 是以在陈泽乡,大仙庵的香火并没有那么好。 随着年头过去,庵里的大仙也没怎么显灵了,乡人们敬畏的心也就慢慢淡掉。 在年轻一辈看来,陈神婆就只是个神神叨叨的老婆子,守着个庙堂过日子罢了。 倒不至于断了香火。 一些乡人遭遇事故,而或生了重病,没得办法时,就会来到庵里祈祷许愿,求一杯符水来喝。 看能否得到大仙垂怜,从而起死回生。 比如陈阿布两口子,为了求子,也曾到这里跪求过,只是不得灵验罢了。 好在吃了陈晋抓的药,这才枯木逢春。 看到陈阿布一家三口,个个面带喜色的模样,陈神婆问:“阿布,这么晚了,你们怎地来祠堂烧香?” 对此,陈阿布亦不隐瞒,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陈神婆咧嘴一笑:“那可是件喜事啊。” 莫名的,面对那张满是皱纹,没了牙齿的笑容,陈阿布觉得有些寒碜:“的确是喜事。” 陈神婆便提醒道:“阿布,你当初也曾到我这许过愿的,而今如愿以偿了,要记得来还愿。否则的话,大仙怪罪下来,降下报应,那就不好了。” 闻言,陈阿布心里颇感膈应。 以前他带着婆娘去大仙庵许愿,可没少花费,结果一两年过去了,毫无动静。 现在怀上了,与大仙庵,与陈神婆,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当着对方的面,陈阿布自不会那么说,嘴里应道:“今天太晚了,等下次,我买好东西,便去还愿。” “那就好,那就好。” 陈神婆目光忽而落在陈敏的身上:“这是你家丫头吧,几年不见,长得这么水灵了。” 被那双浑浊的目光瞅着,陈敏感到不大舒服,下意识地躲在母亲的身后去。 陈李氏忙道:“神婆莫怪,女孩子家,怕羞。” 陈神婆阴阴一笑:“不碍事,长大就好了,长大就可以嫁咯。嫁为人妇,不会再怕羞的。” 说完,挎起篮子,拄着竹杖,慢腾腾地离开了祠堂。 一边走,一边低声呢喃:“儿子,我也有儿子的……” 目送其背影,陈李氏忍不住低声道:“当家的,今天陈神婆怎地怪怪的?” 陈阿布嘴一撇:“像她这般的人,哪天不怪?就靠这赚钱呢。” 陈李氏又问:“那咱们要不要去大仙庵还愿?” 陈阿布沉吟道:“咱家的喜事,明显与其无关,无愿可还,且拖一拖。我明日去找阿晋商量下,他见多识广,能拿主意。” 陈李氏点头道:“好。” 陈敏忽地开口道:“刚才神婆看我的样子,不对,想要吃了我一样。爹,她所说的大仙报应,是什么样的?” 陈阿布想了下:“大概是托梦之类吧,吓唬小孩子的,你不用怕。” “我不怕,我快要当姐姐,不是小孩子的了。” 女孩壮着胆气,大声说道。 …… 却说陈神婆回到大仙庵,走进去。 时已暮晚,没有点灯,庵里有些晦暗,地方低仄,充斥着一股浓郁得呛人的香火味。 穿过前庙,进入后堂。 这里是她的住处。 一个孤寡老人的地方,自然缺乏拾掇,并不整洁,弥漫着一股酸臭而腐烂的异味。 她走进去,双眸流露出异样的光,嘴里喃喃道:“你们要生儿子了,好,很好……我也是有儿子的,好,很好……” 一边说着,一边来到那张老旧得斑驳的床边,俯下身子,从床底处捧出一件事物。 赫然是个骨灰坛子。 不大,浑体漆黑,坛口用块红布裹着。 红布很薄,仿佛透明的。 抱着骨灰坛子,陈神婆一脸的慈祥,伸出如老松树皮般的手,不断地在坛身抚摸着:“儿子,我的乖儿子,咱家要办喜事了。娘以前给你相中的丫头,她已经长大,你终于可以成亲了。” 嗡的! 裹着骨灰坛的那块红布蓦然鼓了起来,似乎有东西要冲出来。 陈神婆连忙安抚道:“我的好儿子,你不能着急。她人就在祠堂里,要等她回到家,睡着了,你才能去把她娶回来。知道了吗?” 这话起了效果,红布恢复平静。 陈神婆松口气,又走出去,把神龛前的一盏老灯给点着了,然后盘膝坐下,开始念诵作法。 29:护身符,斩鬼神 陈阿布一家三口在祠堂内烧完香后,一起回家,再把晚饭热一热,然后再吃。 婆娘怀了二胎,虽然目前还无法确定是男是女,但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想到这点,陈阿布心中就充满了喜悦的盼头。 他最想感谢的,自是陈晋。 自家侄子,自从上次回来,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说不上是哪般变化,只觉得在陈晋身上,似乎笼罩上了一层神秘莫测的色彩。 “阿晋,很快就可以出人头地,变成大人物了呐。” 陈阿布想道,感到高兴。 不过如此一来,他就没有什么地方能帮上陈晋的了。 外面吹起了风,又飘起零星小雨。 很快,就到了歇息的时间。 陈阿布一家子,都习惯于早睡。不睡也没什么事情可做,点灯的话,白白浪费灯油,心疼。 以前,陈敏是跟着娘亲一个房间的,不过近期来,由于爹娘常常腻歪在一起,女孩就单独睡了。 今晚不知怎地,陈神婆那双浑浊的眼神,总在眼前浮现。 这使得陈敏内心忐忑不安,辗转难眠。 不知过了多久,房内一片乌黑,犹如浓稠的墨汁,黑得化不开。 窗外风声呜呜作响,仿佛兽吼。 耳朵听着那怪异的风声,陈敏不禁心生恐惧,睁大了眼睛朝外看去。 她能感觉得到,在窗外,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窥视。 那会是什么? “咯咯咯!” 不知是被大风刮动呢,还是别的原因,窗棂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 那东西进来了…… 陈敏浑身汗毛都要竖立起来,就想起身,逃走。 可下一刻,一股刺骨的寒意突如其来,将她裹住。 这寒意是如此猛烈,一下子能把人给冻僵了,动弹不得。就算把被子裹得再紧,也难以抵御得住。 陈敏大骇,张大嘴巴想要呼救,却发不出声音来。 她一双眼皮子不断打架,快要撑不住了。 就在关键之际,“唰”的一下。 似有一道光芒亮起。 这光芒看着不大,一点而已,然而极其明亮耀眼,让人一看之下,立刻会联想到剑尖的锋芒。 光芒一闪而过,斩中了隐藏在黑暗的东西。 在一刹那,陈敏似乎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哭嚎,随即消弭为无形。 女孩再也支持不住,倒头昏睡了过去。 …… 山坡上,风雨飘零间,有昏黄的灯火照出,给无边的雨夜带来一缕光明。 虽然看着微弱,却十分坚定,再大的风雨都无法将其吹灭。 因为这盏灯,这段时日来,乡上传出了不少关于陈晋的话题。 有说陈晋勤奋刻苦的,每天晚上读书,读得那么晚,都不肯去休息。明年再考的话,必能考中秀才; 有说这书生胆子太大,在夜里亮着灯,很可能会招来豺狼虎豹,而或山贼流寇之类。这样下去,迟早出事; 还有说陈晋考了童生,因缘际遇之下,得到一位城中贵人的赏识,变得有钱了。皆因没钱的话,是万万不能这样消耗灯油的。 这个说法,倒是对的。 陈晋每晚点灯,灯盏里用的都不是动物油膏,而是芝麻油。 使用油膏的话,会产生浓厚的烟气,熏眼睛,照明效果也颇差。相比之下,芝麻油则好多了,可是价格,就得贵上许多。 话说回来,他用灯火,其实更多是一种形式主义。 在修行的范畴内,“形式”却是根本法门“观想感应”的主要表现应用,无处不在。 最典型的例子,不管释家还是道家,开坛作法,都会有一系列繁琐的斋醮科仪,事先要沐浴更衣,法坛上要布置好各种事物:信香、香炉、幢幡、甲马、章印,法剑…… 科仪,即为仪式,也就是形式的外在体现。 再比如那些官府衙门,不建造得高大威武,又如何能在印象观感上给予平民百姓以震慑,从而不由自主地产生出敬畏之心,然后臣服归顺? 从某种意义上讲,“形式”即“规矩”。 小则“规矩礼仪”,中则“国体制度”,大则“天地法则”,再到日起日落,四季轮转,生老病死,皆可归纳进“形式”的概念里头。 而今陈晋夜里点灯读书,即使眼睛并不需要,可形式上需要,久而久之,对于心境亦有一定的裨益补充。 再说了,有这一盏灯在,既可消除外人的猜疑,又能给某些夜间上山的猎户们一点光,何乐不为? 当然,若是修行大成者,证得道果,自能超脱天地,随心所欲,无需再讲究形式,可直指核心。 那就说得远了。 至少目前,陈晋还远没有修炼到那般地步。 屋内的灯火穿透出去,照在屋檐下的一狼一狗身上,分外和谐。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旺财和老狼可以说是打成一片了,居然成为了形影不离的伙伴。 特别在狩猎之际,两个家伙联袂出马,一前一后,前追后堵,都懂得用战术了。 如此一来,捕猎的效率大幅度提高,能捕捉到的猎物品种也大大增加: 山鸡、野兔、狍子、鹿…… 连凶猛的山猪都抬回来一头,足足有三、四百斤重的。 对此,陈晋自是乐见其成。 突破到第二境后,炼精化气中期,对于饮食,有了更高一层的要求。不但要吃得多,更要吃得好,吃得精细,这才能维持得住修行的效率。 与此同时,旺财两个同样吃喝不少,身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本是流浪癞皮狗,长得健硕起来,换了一身新的皮毛,不再那么“丑”了; 老狼亦然,明显的焕发了第二春,变得精神奕奕。 屋里陈晋放下手中书本,伸个懒腰,起身来到窗户,凝望着外面的情景。 夜色深沉,风雨如晦,最适合勾起人潜藏在心底深处的记忆情绪。 突然,他似有所觉,目光猛地变得锋锐起来。 在这瞬间,檐下的狼与狗感受到一抹凛冽的杀机,毫无抵抗之力,八股同时战栗,赶紧跪伏在地。 它们不知道,究竟是谁竟敢招惹主人,使得他如此生气。 就见陈晋开门出来,手持一柄油纸伞,直往陈泽乡而去。 30:弹指可灭,意外收获 风雨之中,偌大陈泽乡一片漆黑,几乎见不到灯火的亮光。 这个时辰,乡人们都进入了梦乡。 乡北头,大仙庵。 神台之上,一灯如豆。 这灯火太小,在外面是看不到的。 陈神婆坐在灯下,佝偻着身子,低头下去,嘴里一直在念叨个不停。 念的不是经,而是某一种咒。 此门咒术,是她当年跟着马贼四处劫掠时收缴到的,并留在身上,暗暗来学。 没有师父指点,只学了个囫囵。 后来马贼被官兵剿杀,她则侥幸逃脱,逃回陈泽乡。并利用该术给人下咒,震慑人心,摇身一变,成为了神婆,并建立大仙庵。 所谓“大仙”,借名而已,神龛供奉的神像也不是真正的神像,只是一块形似的木头。 在神道体系里头,“造像”属于一项讲究技艺和传承的功夫,不是说随便个人,用工具雕刻出来就行的。从选料、到雕工、再到成像,工艺严谨。 否则的话,就无法造出真正的神像。 陈神婆并没有那般本事,她所学的咒术也残缺不全,主要的依靠,是养在骨灰坛的鬼儿。 那么多年来,其早把这鬼儿视为己出,百般爱护。 但在陈泽乡,因为祠堂供奉着祖宗神的缘故,对于鬼物是一大震慑。 故而平常时候,陈神婆的鬼儿都是养在骨灰坛中,不敢轻易放出来。 又因咒术残缺,缺乏系统的法门,养鬼难成,只一味地封在坛里,使得这鬼儿越发的暴戾和怨怒。 渐渐难以养得住了。 陈神婆就异想天开,想到个法子,要给鬼儿娶亲。 如此一来,可把它给安抚好了。 本来这种情况,最好是冥婚,可找不到合适的女鬼,于是把目光放在生人身上。 盯上陈敏,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而今晚与陈阿布一家子在祠堂偶遇,所听到的消息,顿时把神婆给刺激到了,决定今晚便让鬼儿下手。 风雨之夜,能遮掩阴森的鬼气,只要避过祠堂的范围,就不会被祖宗神发现。 至于陈阿布家里的情况,农夫之家,几无防御。 让鬼儿出去后,神婆便等在庵里。 她等了有一阵。 呼! 猛地一股阴风袭来,一下子把虚掩的木门给吹开了。 “我的乖儿子,你得手了吧。” 神婆满怀欢喜地站立起身。 但很快,她就发现不对,颤抖着声音:“你受伤了?谁伤的你?” 呼呼! 那一团阴风仿佛一个受到委屈,大发脾气的顽童,在小小的庙堂里冲来冲去。 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就连摆设做样子的神龛,都连带神像摔在了地上。 神婆不去管那些东西,心疼地安慰道:“我的好儿子,快告诉我,你是被谁打伤的,我去帮你杀了他,给你出气。” “就凭你?” 猛地有人冷声说道。 神婆吃一惊,转头看去。 但灯火早被扑灭,四下一片晦暗,只勉强能见到个人不知何时来到了门外。 “你,你是谁?” “你不是要找我出气吗?我现在来了。” 陈晋说着,收起油纸伞,迈步而入。 “鬼儿,杀了他!” 神婆不假思索,厉声喝道。 那头鬼儿在陈晋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有威胁的东西,反而嗅闻到一股十分纯粹的精阳气息。 此气对于鬼物而言,简直是无上的大补之物。 “嘶!” 它立刻变得无比亢奋,呼啸着直朝陈晋扑来,要将这一身血肉吃掉。 “对,做得对!” 神婆同样非常兴奋。 她不清楚来者何人,但整个陈泽乡,除了祠堂的祖宗神,还有乡长陈建德家里新请的家神,别的人事,没有什么可让鬼儿畏惧的。 鬼儿不知何故受了伤,却更激发了凶性。 “哼。” 陈晋轻哼一声,伸出手指,轻轻一弹。 啵的! 下一刻,阴风消散,鬼嚎平息。 庵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你,你到底是……” 神婆话没说完,仰天便倒,断了气息。 鬼修之道,人与鬼物交织在一起,仿若伴生,当鬼物灰飞烟灭,人同样会受到重创。 陈神婆的身子早已老朽,哪里还顶得住? 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 陈晋一进来,就发现对方的咒术和鬼儿只算是左道中的末流,不成气候。 弹指可灭。 他环视四周,正准备离开,忽地有所发现,便走过去,从地面上捡拾起那盏被吹翻在地的古拙旧灯。 伸手一弹。 铿的一响,颇为清脆悦耳。 倒没想到,居然有意外收获。 陈晋微微一笑,打起雨伞,很快消失在雨夜中。 …… 第二天早晨,雨过天晴。 “哇”的,陈敏猛地惊醒过来,下意识大叫一声。 陈李氏听到女儿的尖叫,连忙走进房间:“小敏,你怎么啦?” “我,我……” 一时间,陈敏不知该怎么分说。 昨夜的遭遇,恍若一场噩梦,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难道,那就是陈神婆所说的“大仙托梦”,“怪罪报应”? 可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忽地,她想到了什么,赶紧伸手在身上摸索,很快掏出一个小布包。 打开,只见裹在里面,本来折叠得十分精巧的三角纸符,如今竟烂成一团。 “怎么会这样?” 陈敏大急,连忙翻开那些碎纸,原本写在上面的那个“正”字,笔墨如同浸泡过水,全部濡染开来,黑糊糊的,字迹笔画,再不可辨认。 “坏了,全坏了。” 女孩忍不住伤心地哭泣起来。 陈阿布也走了进来,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只得问:“小敏,你究竟怎么啦?” “我把哥哥给我的护身符弄坏了。” “护身符?” 瞧着那团烂纸,陈阿布感到纳闷。 这东西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护身符,连符纸都不是。 陈敏哭着道:“当初哥哥给我,告诉我要戴在身上,不要弄丢的。我怕弄皱了,特地缝个布袋来装着。” 陈阿布问:“那为何成了这个样子?” 陈敏回答:“就在昨夜,我睡不着,突然吹进来一股阴风,有可怕的东西闯了进来。紧接着,似乎出现了一点光芒,把那诡物给赶跑了。再后来,我就昏睡了过去。” 陈阿布听得一头雾水:“小敏,你在说什么呢,是不是做噩梦了?” “不是的……是真的……” 陈敏急着分辩,但昨晚的事,着实诡异离奇,她很难说得清楚。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陈晋的叫声:“伯父,大娘,我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陈敏鞋子都不穿,立刻跑了出去。 31:正直聪明,定神驱邪 苏星第一天工作,其实有些不适应,再加同事的故意刁难,让她感觉很累。 “谁让你嘴贱,免费给你治病,不谢。”黄琦哼了一声,坐回位置上,瞪了一眼林兴,见他老实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后,这才看向楚悦。 做了饭,苏半夏给苏明阳送了过去,见自家弟弟精神还不错,且一脸有信心的模样,苏半夏也放心了不少。 夕阳的余辉透过高楼的间隙,洒在那一人一车,为他们渡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齐凡没有回答、只是紧盯着她,鹿眼里闪出了一种平日里没有过的光芒。 就在众人关注着希里亚身体变化的时候,颂旺背上的张紫云终于睁开了眼睛。 此时帝都的气温只有十几度,虽然楚悦感觉不到冷,可是身上的长裙看起来还是很单薄的,为了不显得突兀,楚悦想着自己是不要去卫生间那边换身衣服出来。 “莹莹,大哥是顶天立地的真男儿,答应镇星要帮他们一起完成任务,怎么可以食言呢?”曾山露出担当的表,拍着脯昂首地喊了声。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6丰年放在桌子上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他手背上青筋暴起,看起来异常狰狞。 苏绵绵瞬间就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她‘摸’了‘摸’他鬓角,这个男人从来都是厉害到无所不能的,可如今因着她的问题,才心声忐忑。 苏熙翎怎么觉得紫云现在说话怎么不像平时那样爽朗,问道“说什么”。 “皇上,本宫没有任何意见,一切当凭皇上做主!”完颜非的语气,风轻云淡,好似对风舞扬在成亲前和前任夫君睡在一起这个事情完全不在意。 一直看着顾振海他们的船消失在浓浓的迷雾之中,阿诗龙他们才会铁鸡堡而去。 进入此城,丹田被封印,修为无法施展,自然拥有强悍肉身的此部,就成了霸主。 那声音低沉,沙哑,苏熙翎想着他就是故意的,明知道自己受不了他这声音,苏熙翎抬头,看着他的俊貌,好吧,她投降了。 她眉心轻轻蹙起,对着他带着薄怒的神色,身为微微一变,一下子抓住了四爷的手。 不管夜寒宇是否与温倩羽发生了关系,单凭这一张照片,尉迟老将军就绝不可能认可他。 说罢,她抬起双手,就要推开他,然而身前的男人,却是纹丝不动,隐隐还有一丝清浅的笑声,从他喉咙间溢出来。 刚进府的时候,郭格格跟她们格格的关系倒是好,处的跟姐妹似的。 果然,在飞蘑的后面,正有一颗卫星离他们越来越远,卫星上的国旗标志正是J国的。 “砰”同时金属人手里那条十丈长的粗重黑铁棍,跟白色三指手骨撞到了一起,“吱吱……”三指手骨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在颤动中倒飞而去。 集团公司一般都是中大型企业,以多结构多元化经营为特点,倒也符合叶白的构想。 “长老不必客气。”神鸦道士微笑着朝他点点头,端着架子在玉石椅上坐下来。 咚的一声闷响,天空中如同炸响了一记响雷,连着地面,也因为巨大声响,微微震动了,噗嗤!身处能量爆开中心点的坤土道人,张嘴喷出一道鲜血,身子后倾,从滚滚黑烟中,捂着自己的胸膛,冲了出来。 “大兄弟,师兄他们刚刚离开,等了你很长时间。”看他进来神鸦道士立刻嚷嚷道,白狸猫蹲在一边在学着刻阵台,道士站在旁边指挥着它,绿宝瞪着一双大眼睛,碧绿的身体很舒服的盘绕在它的脖子上。 “皇者懿旨,狼宏翔,狼成良进殿。”一名老者出现在狼宏翔两人的面前,平静的眼眸之中蕴含着一股股毁天灭地的能量。 在这条几百来米长的枫叶路,亚东与土拉格、黑铬三人,还有雪灵和孙武空、倍倍三兽不知道踏了多少遍。“回来了,亚东他们终于回来了!”在半腰山上几个村民听到亚东的叫喊,丢下砍刀急忙的冲向山下。 说着!男子已经和身旁的两个同伴,摆好架势,随时准备战斗的样子,三人一脸戒备的盯着郝宇他们两个。 赵亚妮王峰这样一说,顿时大笑,笑声中带有嘲讽的意思。王峰显得很淡定,因为这是他预想到的结果。王峰很随意的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坐在一旁吞云吐雾。 飞舟心中如此感慨,但他又暗自摇摇头,望向往死泉,那目光似要穿透浓郁的黑色泉水。 最重要的是,普通野修根本不可能在他这个年龄,达到他如今的修为境界。在北俱芦洲,只有妖修世家才能培育出这种修行天骄。 那位深藏在紫竹林的鹤发童颜的老者,获得一元上虚经的存在,一直以来不动的双腿也开始迈出了第一步。 在等两人反应过来时,前方第一辆储存石油的卡车已经是一片火海了。 客栈内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两股力量的碰撞,因为其产生的能量波动腾腾如灼,好似荒兽古龙沸腾,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令得整个客栈都被夷平。 “就算我一定会赢,也绝不能如此荒唐。”项昊坚决的传音回应。 接下来的时间,在场的众修士一个接着一个的上台接受考验,但能得到认可的真是少之又少,说是百里挑一也不为过。 看了看旁边的一座石屋,姜预抬脚踢了过去,只是轻轻一下,石屋就像爆炸一样,碎成一地。 32:魁星文火灯 “哥哥,你先前所说的‘正直聪明可为神’,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比起爹娘,陈敏的求知欲明显要高得多,趁着等午饭的空当,开口问起陈晋来。 陈晋答道:“正直者,说的是公正刚直,不做亏心的事;聪明的意思,更好理解,便是为人做事时,懂得讲究方法,懂得恰当处理,不拘泥不迂腐。当一个人能做到这一步,即可胆识过人,念头强大,一般的鬼神就无法加害于你。” 陈敏眨了眨眼睛:“我也很大胆的呀,敢于走夜路,敢于一个人上山砍柴,还敢打老鼠赶蛇虫。可昨夜发生的事,我就没办法来对付了。” 陈晋看着她:“你那时候定然心生恐惧,感到很害怕吧?” 女孩连忙点头:“是的,我看见黑暗中似乎藏着鬼怪,它从窗户进来,而我马上想逃,却又动不了,当时害怕极了。” 陈晋解释道:“正因为你害怕了,以至于泄了胆气。气一弱,对方就得寸进尺,然后把你压制住。” 陈敏苦着脸道:“可我从未曾经历过这样的事,事到临头,很难做到完全不怕的。” 陈晋微微颌首:“这就是问题所在,‘正直聪明’四字,说起来简单,但要真正做到,其实非常的难。好比有些人读过很多的书,懂得一套套的道理,然而当遭遇意外、当身陷险境、当遇到种种诱惑,这人的念头便会乱掉,从而做出错误的选择。” 陈敏听得一吐舌头,有点不好意思地道:“的确如此,有一次我上山,本来是打算捡够一袋菌菇,便下山回家的,可路上看见个野兔子,立刻把袋子扔到路边,追逐野兔去了。结果白忙活一场,回来时,却发现菌菇被别人给拿走。气死我了。” 陈晋呵呵一笑:“丢西瓜,捡芝麻,很多人都会犯这样的错误。” 陈敏又问:“什么是‘丢西瓜,捡芝麻’?” 陈晋就给她讲了那个故事。 陈敏听得津津有味,听完后叹道:“其实这只猴子也没错,谁不想要更好的呢?真得很难把持得住。” 陈晋默然,与女孩说这些东西,并非有心说教。 他本就是因为心境有缺,导致渡劫失败,不得不尸解转生。 这人呐,内心中的“痴心妄想”,就像阴沟里滋生的蚊虫一般,仿佛永远都无法灭杀干净。刚祛除一批,一旦遇着了时候,又“嗡嗡嗡”地飞出来了。 吃过午饭,陈晋离开伯父家,但没有马上回家,而是顺着村路,在乡上闲逛起来。 而今的他,在乡中引起了些话题。乡人们见到,纷纷打起招呼:“陈书痴,今日怎地空闲来村里逛了?” “陈书痴,你去哪儿?” “陈书痴,你要老婆不?” 都是些不咸不淡,没甚营养的话。 陈晋微笑以对,走自己的路。 在死牢中,听老写书人的说法,这方朝代,应该是神道昌盛、教派林立、旁门左道大行其道的世界。 乱得很。 这样看的话,陈泽乡只出了个养鬼的神婆,已经算好的了。 主要原因,可能与祠堂里的祖宗神有关。 虽然瞧着神性灵光颇为稀薄,但毕竟是有的。 而在神道体系里头,各路神灵,都有着很强烈的领域意识,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 一旦发生矛盾,那就是抢夺香火的斗争。 这在陈泽乡,别的神教难以插足进来。皆因此地,聚居的大都是陈姓族人,宗族观念,天生排外。 乡长陈建德家请的家神蟾蜍属于特殊个例,与祖宗神并不冲突。 想到这,陈晋便找上门去,不料陈亮并不在家,昨天进城去了,至今未归。 陈亮不在,别的人又不熟,无话可聊,陈晋只好告辞,返回山坡去。 见到他回来,旺财立刻摇着尾巴上前迎接。 白天的时候,老狼不便抛头露面,正是狗子大献殷勤的好时机。 别看两个家伙合作狩猎,配合无间,但该争宠时,一点不含糊,都想着在陈晋面前表忠心。 陈晋进入屋里,坐下来,拿出一物,摆放在木桌上。 这是一盏灯。 正是昨夜在大仙庵里收缴的战利品,属于意外收获。 刚得手时,此灯颇为肮脏,不知多久没有擦拭打理过的,通体落了一层厚厚的烟灰污垢。 拿回来后,陈晋进行了一番细心的清理,终于使得它“露出原形”。 此灯为青铜古器,造型甚为古拙奇特,灯座是一头四肢趴伏在地上的鳌,灯身则是一尊青面赤发的恶鬼神像。 恶鬼神像一脚踩在鳌头上,另一只脚往后踢出,脚后跟处巧妙地铸成一个凹形灯盏。 可将灯油与灯芯安放于此,点燃起来,便是一盏灯了。 这是魁星踢斗灯。 古时的读书人,但凡有条件的,都会使用此类灯器,用来照明读书。 寓意为“文运高照,独占鳌头”。 那尊神像看似面相凶恶,但并非恶鬼,而是魁星君的形象。 传说中的文曲星,便隶属于魁星序列。 又有神话故事说魁星君下凡,化身为“馗”,擅于捉鬼驱恶。 故而夜间点起魁星文火灯,还有辟邪除灾的作用, 却不知陈神婆从哪里得到的这盏青铜古灯,但明显不识货,多半是瞧着神像凶恶,以为是某件鬼神器物,所以摆放在神台上,借此增添大仙庵阴森的氛围。 明显的明珠蒙尘了。 该盏古灯,单纯从灯器造型上倒没什么,与别的同类型灯大同小异。 关键在于铸造此灯的材质,以及蕴含其中的那股文韵,十分难得。 可以肯定,它以前定然是被某个文学大家使用过。 在鳌身上,原本铭刻着一首五绝小诗,但岁月沧桑,磨损得厉害,诸多字迹难以分辨了,只依稀认出“万家灯火”四字。 对于古灯的故事来历,陈晋并不在乎,他在意的是灯本身的功效作用。 并准备对之进行一番洗练、锻制、催发,最终练成一件真正的法器,能修身、养性、安神、清心…… 别小看这些功用,有了此灯加持,陈晋隐藏在灵台的神魂便如鱼得水。 而一些道法神通,也能重见天日,派上用场了。 33:发生了什么事? 神魂的重要性和作用性毋庸置疑。 陈晋之所以能写字成符,意念为剑,主要归功于拥有一副强大的神魂; 面对鬼神之流,降维打击,弹指间,灰飞烟灭,也是同样的道理。 但也正因为神魂过于强大,目前的身体强度难以匹配得上,故而每次施展,都得小心翼翼。 否则的话,有走火入魔之虞。 他一直想着要解决这个问题。 而今得到了这盏魁星文火灯,将之炼制成法器宝灯后,可以提供得力的帮助。 不过法器炼制,亦非易事,需要收集不少材料才行。 陈晋目光一闪,又拿出文房四宝,提起毛笔,在空白纸张上勾画起来。 …… 时光荏苒,随着年关将近,天气一天比一天的寒冷,冬雨连绵,一下起来,便没完没了。 看这样子,要下雪。 在这段时日里,陈晋过得十分充实:日常功课、炼精化气、读书写字、修炼剑法…… 特别是对于《山上剑谱》。 该门剑诀博大精深,乃师父所赠,蕴含着莫大玄妙。 陈晋视之为毕生研学的攻伐神通。 “此去九天见青山”。 时下,正是数九寒天。 在隆冬间的山中练剑,踩烂泥落叶、遇寒流冰泉、见青石生草…… 枯萎衰败,新生向荣,在新旧交替的过程中,形成了一副矛盾又和谐的场景。 观想之,可得感应,而生明悟。 …… 这日早上,天气难得的放晴了。 陈晋背上书笈,来到伯父陈阿布家里。 “阿晋,你来了。” 陈阿布满脸笑容地迎他入门。 但见小院里,已经摆开两张木桌,合拼在一起,合成一张长桌。 桌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卷红纸。 陈晋此来,是要给伯父写对联的。 眼看就要过年。 在乾朝,春节乃首要大节,十分隆重,有着诸多民俗活动内容:扫尘、守岁、贴春联、换桃符、祭拜灶君等。 由于自家侄子是读书人,陈阿布家里的对联等,基本都是让陈晋来写的。 今年也不例外。 其实以往过年时,书生还会兼顾帮其他的乡人写对联,并收取一定的酬劳。 等于是一门营生,能帮补家用。 别小看这门营生,一副对子除去笔墨成本,也能赚个十文八文钱,写得多了,收入可观。 这对于那时候的书生,算是一笔难得的额外收入。 当然,乡上不止他一个读书人,还有别个,比如老塾师陈明成、陈亮等人。 所以年间,找书生写对联的,也就十来户这样子,算是老客户了。 今时不同往日,对于那点钱,陈晋早不在乎。 陈阿布也知道自家侄子如今手头阔绰了,不必再靠给人写对联赚钱,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阿晋,你今年还帮人写对子吗?” 陈晋回答:“写啊,只要他们来找我。” 陈阿布摸了摸下巴:“肯定有人找的,左邻右舍,其实一早就找到我了,托我问问你的口风。” 说这话时,脸上神情,与有荣焉。 这就是自家血亲里出了人物后,所能带来的影响力,与人情面子。 陈晋呵呵一笑:“帮大家写对联,写福字,是好事。既能赚点钱,又能练字,何乐不为?” “但今年的话,人可能比较多。” “人多好呀,无妨。” 陈晋毫不在乎地说道。 得了准信,陈阿布喜滋滋道:“那好,我一会去叫他们来。” 因为今天陈晋来写对子,家里早就炖好了一大锅的鸡粥,加入了不少药材和菌菇一起炖,香喷喷的。 陈敏机灵地给陈晋打来一大碗。 至于大娘陈李氏,此时已经显怀,肚子渐渐地大了起来。 不过乡野农妇,没那么娇气,依然做着不少家务,甚至轻便的农活。 其实这样也好,多运动运动,到时候好生些。 要知道在这样的朝代里,孕妇一旦难产,那真是要命的事。 吃过早饭,稍作休息,陈晋撸起袖子,准备开写。 陈敏赶紧跑来:“哥哥,我帮你磨墨。” 对于磨墨,她并不陌生,以前帮忙干过。 “好。” 陈晋笑着答应了。 等墨磨好,当即提笔,饱醮浓墨,开写起来。 写的是对联,自然不好笔走龙蛇,而是写的正楷,讲究一个笔画分明,字体精神。 这是给伯父家里写的,写得分外用心: “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 很俗套的一个对子,胜在寓意好,大吉大利。 一个家庭的对子,当然不止一副,而是要写多种。 院门、正门、厨房门等。 另外还有过门笺等,用红纸写上“添丁发财”、“出入平安”、“六畜兴旺”,诸如此类。 这一番写下来,就是厚厚一叠了。 家境不好的人家,自然不会写那么多,但陈晋在这,肯定得帮伯父家里给写全了。 “好字!写得真好!” 陈阿布并不识字,可看着陈晋写出来的字,就感到精神和高兴,嘴里赞不绝口。 陈晋每写好一张,其在旁边便小心翼翼地接过,用嘴细心地把墨给吹干了,然后再小心翼翼地叠好。 这些事物,都是提前写好,等到除夕那天,再拿出来张贴。 小半个时辰后,全部写完了。 陈晋稍作休整,对陈阿布道:“伯父,时辰尚早,你去问问,看谁家要写对子的,一并叫来这里。” 陈阿布“哦”了声:“好,我马上去叫。” 让婆娘陈李氏把自家的对联放回房中收好,他则屁颠屁颠地出门去喊人了。 陈晋坐在那儿,笑着问陈敏:“小敏,你手累了吧?” 陈敏揉着手腕,苦着脸道:“哥哥,我没想到磨墨比砍柴还累。你这次,写得也太多了吧。” 陈李氏插嘴道:“瞧你这丫头说的。而今晋哥儿的字可不得了,新年当头,写多点好,能保家宅平安呢。” 陈晋道:“倒没那么夸张,主要是讨个吉利……小敏,等会人来,还得继续写。” 陈敏立刻道:“没事,我坚持得住。哥哥,你放心好了,你写多少字,我就能磨多少墨。” 正说着,忽然听到人声鼎沸,朝着这边涌来,带头的,正是满脸红光的陈阿布。 陈敏抬头一看:“……” 陈晋:“……” 这人,未免太多了吧? 难道全乡的人都跑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 34:仙门道长,桃木灵符 给乡邻们写对子,能赚钱、能练笔、能得人情,还能磨砺意念,可以说是一举多得的事。 所以陈晋说“何乐不为”。 但没想到,伯父说的“人有点多”,竟是这么多。 瞧着人群熙攘,一个个手里都拿着大叠的红纸,这要写完的话,不得好几天才行? 自己的行情,为何这么好了? 便说去年,找上门来,请书生写对子的,不过十二户人家而已。 他干咳一声,叫过陈阿布,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问之下,知晓了原因,正是给陈敏所写的那张“护身符”所引起的热潮。 陈神婆的“意外”暴毙,使得大仙庵隐藏的罪恶被发现,陈泽乡上下群情汹涌,一片声讨怒骂,纷纷说自己被骗了。 其中陈阿布也开骂了,并说到女儿陈敏,差点被所谓的“大仙托梦”所害,幸好有护身符庇佑,这才逃过一劫。 别人听得稀奇,忙问是哪家的护身符。 陈阿布很骄傲地说是陈晋画的。 闻言,众人大都不信,不少人当场反驳,嗤之以鼻。 身为一介书生,陈晋读书写字可以,但画护身符,岂不是胡说八道? 然而陈阿布振振有词,把陈晋说的“聪明正直者可为神”那一套理论搬了出来。 其虽然不识字,可记性挺好,记住了陈晋说过的话。 这些理论内容玄之又玄,却有板有眼,众人听得云山雾里,但仔细想想,还真有几分道理。 又有人去问老塾师陈明成,看究竟是不是这么回事。 陈明成考虑了会,回答道“圣贤书上,的确有类似的言辞说法。” 在陈泽乡中,老塾师教书育人多年,自有一番威望。他的话,等于是给陈晋背书了。 这一下,乡人们都开始半信半疑起来。 日常时候,乡野村夫们最喜欢谈论的,便是这类带着神秘色彩的故事段子。 当下一传十,十传百,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关于陈晋所写的字能镇宅驱邪的说法,就成为热门话题。 倒不是说大家都信了,而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理态度,反正过年都得写对联写福字的,找陈晋写,不管怎么看,都不会亏。 于是哗啦啦的,跟风也好,凑热闹也罢,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 这样的阵仗,连陈阿布都始料不及。 不过人越多,越表示自家侄子受欢迎,有面子,与有荣焉,心中更萌生出要趁此机会,帮陈晋扬名养望的念头来。 要知道对于读书人而言,名声是很重要的东西。 陈晋:“……” 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不置可否,正寻思着该如何分批来写这么多的对子。 就听得有人喊道:“云山观的道长驾临乡上了,大家快去呀。慢的话,就抢不到灵符了。” 随着这一声喊,哗啦啦的,人群散开,又如潮水般退去。 本来拥挤得不行的院落,很快就变得门可罗雀。 陈敏见状,不禁面露喜色,拍手笑道:“好了,哥哥不用写那么多字,我也不用磨那么多的墨了。” 但不管人多人少,陈晋始终心态淡然,当即开始给剩下的人写对子。 到了中午,邻居陈二叔脸色兴奋地跑过来,手中紧紧地攥着一块事物,一进门便喊道:“抢到了,我抢到了灵符。阿布,你怎不去?这可是宝贝。” 陈阿布看了一眼陈晋,嘴里答道:“我正忙着呢,懒得去凑那热闹。况且,家里已经有阿晋的对联和福字了,不需要再挂上灵符。” 陈二叔炫耀地举着灵符:“春联福字和灵符又不一样。” 这时,陈晋已经帮人写完了对子,等着吃午饭。抬头看去,认了出来,原来是一块桃符,不由眉头一皱:“这就是灵符?” 陈二叔得意地道:“是呀,这可是出自云山观的灵符,经过道长开光,挂在门口处,能保一年的家宅平安,十分灵验。我跑得快,这才拿到的。” “可否给我看看?” “行。” 陈二叔略一犹豫,递了过来。 陈晋拿着又看了看,只见桃符正面上勾画出寥寥几笔,线条随意,粗糙得很。 至于桃符材质,也不过是块普通的桃木而已。 砍下一棵桃树,用那树干木料,就能做出上百块的那种。 道长开光过的? 半点神性灵光都欠奉,就一块木头,用来当摆设都嫌丑。 当即眉头一皱,问道:“这桃符是道长送你的?” “送?” 陈二叔嚷道:“怎么可能?整整五百文一块呢,去年是四百,今年涨价了,据说明年还要涨。即使如此,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抢到的。” 陈晋眉头挑起,转头去问陈阿布:“伯父,道长经常来乡上卖东西吗?这个事情,我怎没印象?” 陈阿布解释道:“几百文钱的东西,以前咱们哪里买得起?而道长下乡的时候,你都不在。就算在,你那时候张口闭口的‘子不语怪力乱神’,也不会凑这个热闹。” 陈晋顿时恍然。 以前的书生,的确对这些神神道道的事物颇为抗拒,除了到祠堂祭祀祖宗神外,别的活动,很少参与,一心只读圣贤书。 参加童子试前的许愿,也是到文庙,而不是别的庙堂。 陈阿布又介绍道:“这云山观,乃是方圆百里的仙门大观,建在云山之上,里面的道长个个法力非凡,厉害得很。能降妖除魔,能飞天遁地。” 陈晋:“……伯父,你都是听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对了,乡长家的家神,便是花了大价钱,请云山观的道长敕封的。那天晚上开席,道长也被请来了,不知你见到没。” “没见到,我吃饱就回家去了,还是小敏送的我。” 陈阿布咂咂嘴唇:“那倒可惜了。” “没甚可惜的。” 陈晋拿起那块桃符:“一块当柴烧的朽木而已,有甚用处?” 陈阿布为之愕然。 买家陈二叔更不服气,便要驳斥。 就听到外面响起一把冷峻的声音:“朽木而已?好个狂妄书生,竟敢大放厥词,诋毁吾家仙门。” 随着声音,数人鱼贯而入。 领首一个,身材不高,头戴月牙冠,身穿一袭八卦道袍,手执拂尘,一副得道高人的装扮。 只是面目发福,一脸油腻,明显是平时酒肉吃得太多,又不善于炼精化气的缘故。 见到他们进来,陈阿布面色大变:阿晋说错话,得罪了仙门道长,这下可如何是好? 35:你这家神,不对 “先前本道听到有乡人说,有个书生能写字成符,能镇宅驱邪,是以特地来一瞧究竟。便是你吧?” 满脸油光的道人盯着陈晋看,上下打量一眼,冷笑一声:“一介文弱书生,你何德何能,竟敢在此大放厥词,妖言惑众?” 陈阿布虽然心中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站到陈晋面前,出声道:“拜见仙长,不关我侄子的事。是小人在外面胡言乱语,当不得真。” 他心里颇为懊悔,要不是一时多嘴,就不会给陈晋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其本意,是想替陈晋在乡上扬名。 皆因对于读书人而言,养望扬名,属于一种晋身之道。只要打响了名气,便可得到荐举,并在考试中获得不小的帮助。 可哪里想得到,陈晋会说出“桃符为朽木”这般话来? 更要命的是恰恰被云山观的道长听到了。 陈阿布忧心忡忡,根本没意识到陈晋说这话,乃是有意为之。 对于道人一行的前来,陈晋早已察觉,并不在乎。 区区一个靠卖假桃符来搜刮民财的货色,也敢称为“仙门仙长”,简直贻笑大方。 既然碰上了,便顺手做过一场。 见到陈阿布敢挺身而出来维护陈晋,帮其说话,道人脸色一沉,直接训斥道:“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陈阿布一张老脸憋得涨红,但始终没有让开。 身为底层的乡民农人,没少遭受屈辱和打骂,早已习惯。 今日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对方伤害到陈晋。 忽而一只手从后面伸来,轻轻把他给拉到一边,陈晋举步上前,嘴里说了句:“伯父,请让让,人家找的是我。” 陈阿布心头一跳:阿晋的手好生有力…… 陈晋直面道人,手中举起那块桃符,淡然道:“我说这是一块无用的朽木,难道说得不对?” 被那双清光湛然的眼眸对上,道人有一种似被看透了的感觉,心里莫名发虚,当即大声道:“此为请仙家开过光的灵符,你不识货,休得在此造谣中伤。再乱说的话,本道便请仙家降临,治你的罪。” 陈晋呵呵一笑:“那就请吧。我正想看看仙家,是个什么模样。” “你!” 道人为之气结,本以为自己带人过来,兴师问罪,会一下子将对方给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 万万没想到,竟碰到个愣的,竟毫无畏惧。 见到这一幕,后面的小女孩陈敏两眼放光,一下子明白了陈晋所说的那句话:正直聪明者,念头刚阳,不怕鬼神加害于身。 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两位,两位莫要冲动。” 这时候,陈亮跑了过来:“褚道长,我这位同窗好友,是个端正的读书人,性子耿直,口不择言。如有得罪,你大人有大量,请原谅则个。” 又来到陈晋身边,低声道:“阿晋,你不要再顶撞道长了。虽然你总是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这个事情,乃是过年讨个吉利,买个祥瑞,求个平安,何必那么认真呢?” 陈晋似笑非笑:“你是知道我的,做事一向认真。” 陈亮叹口气,拍了拍他肩膀,表示安抚。又转头对那褚道长道:“褚道长,今日的事,乃无心之失,都是误会,不如给我一个面子,就此揭过,如何?正是午膳时辰,我家里已经备好酒菜,请道长赏脸,去喝一杯水酒。” 褚道长一甩拂尘,冷着脸道:“也罢,既然陈公子给你说情,本道也就懒得与你这穷酸计较。但你得记住,祸出口出,以后莫要乱嚼口舌。否则的话,惹得仙家怪罪,勿谓言之不预也。” 转身带着两名童子,扬长而去。 目送他们离开,陈亮伸手擦了把汗,嘴里不禁埋怨道:“阿晋,你也真是的,把灵符说成朽木当柴烧,这种大不敬的话怎能随便说出来的?还让道长听到了,真惹得仙家责罚下来,可不得了。” 说到这,顿一顿,继续劝道:“这样吧,你也一块来我家里吃饭,找个机会,向道长赔个礼,说个好话,就过去了。” 陈晋目光一闪:“好。我也早想去你家看看了。” 看他听劝,陈亮喜出望外:“走,现在就走,莫要让道长等。” 他们离开后,围在院外看热闹的一众乡民纷纷走进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阿布,你家侄子今天可差点闯了大祸。” “可不是,幸好有陈亮出面说情。” “但话说回来,我还挺佩服陈书痴的,面对仙门道长,面不改色,竟一点不害怕。” “他不胆大,敢一个人住在山坡那边?依我看,读书读傻了的,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陈阿布听得心头烦躁:“好了,都散了。” 将众人赶走,关上院门。 陈李氏担心地道:“当家的,你说阿晋会不会有事?” 陈阿布长叹一声:“这事都怨我……总而言之,以后在外面,咱们不要再给阿晋招惹麻烦了。” 陈敏忽道:“哥哥就是那聪明正直的人,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陈阿布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默然不语。 …… 乡长陈建德的家宅颇大,院落重重。 午宴就设在正厅之上,褚道长坐上座,陈建德正带着大儿子陈光作陪,见到陈亮带着陈晋过来,脸色微变,赶紧走上去,把小儿子拉到一边:“你带他来做甚?” 陈亮苦笑道:“阿晋得罪了道长,我不能置之不理。想找个机会,让阿晋向道长赔礼道歉。” 陈建德哼一声:“就你喜欢多管闲事,咱家近来遇到的事已经够烦的了。万一再惹得道长不快,可就大祸临头。” 陈亮忙道:“不会的,我已经跟阿晋说好了的。” “最好如此……那就开席吧,道长已经等得不耐烦。” 说着,便开始吩咐小厮,让厨房那边开始上菜。 陈晋来到厅上,抬头一看,见正墙处摆放一方高大的神台,台上有一具造工大方的红色神龛,龛内供奉一尊神像,造型怪异,胖乎乎的身子趴伏在那里,抬起的脑袋,却是人首,有面目五官,但无头发,顶着满头疙瘩,显得颇为丑陋且有几分凶恶。 只瞧了一眼,陈晋便道:“这尊蟾蜍家神,不对。”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变了脸色。 36:仙家降罪,大祸临头 “这尊蟾蜍家神,不对。” 说这句话的时候,陈晋的语气平静而笃定,仿佛在陈述着一件毋庸置疑的的事情。 坐在上首的褚道人面色铁青:三番两次被一介文弱书生打脸,他已然出离愤怒。 陈建德和大儿子陈光脸色大变,齐刷刷地看向陈亮。 陈亮一手抓住陈晋,大力地要拉着他往外走,去到外面再说。 不料一拉之下,竟拉不动。 陈晋站在那儿,双足犹如生了钉子,稳如磐石。他慢慢道:“陈亮,你本心不差,曾帮过我。所以今日,我也帮你一回。” 陈亮睁大了眼睛,觉得陈晋肯定是失心疯了,这才胡言乱语。 此际心里,懊悔不已:自己不该把他带来吃饭的,本想着向褚道长赔礼道歉,没想到越闹越不像话,已不可收拾。 褚道长拍案而起,喝道:“你这书生,莫非真以为本道不敢治你的罪?” 陈晋淡然道:“你是道人,我为读书人。就算云山观是朝廷批准敕封的道观,却也没有执法审讯的权责。你何德何能,治我的罪?” 褚道人被反驳得失去了道理,连声道:“好!好!好一个逞口舌之利的读书人!” 陈亮忙道:“阿晋,你别说了,小心祸从口出。” 当下的场合,又不是儒生辩经,更非道释论禅,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得再好,又有甚用? 惹恼了褚道长,仙家降罪,真会出事的。 陈晋不为所动,直接问道:“陈亮,在这一段时间,你家里是不是怪事频发,各种意外事故?” 陈亮一愣神,下意识地答道:“是的。” 自从入冬,他家里就没安生过,各种不顺。 便说上次,陈亮进城办事,身上本来带着数贯铜钱。可当到了地方上,要用钱之际,这才发现钱已不见。不知是掉了,还是被人偷了去; 除了这次,家里面的钱还常常不翼而飞,引得父亲大哥怀疑出了家贼,甚至相互之间起了芥蒂; 紧接着,身子骨一向硬朗的奶奶病倒了,病得很重;没过几天,大哥陈光的儿子爬树又摔断了腿; 这还不算,棚户中养着的家禽家畜等,竟发了瘟病,死得所剩无几。 只有上次借给陈晋的那辆骡车,用来拉车的骡子还十分硬朗,安然无事。 诸多事端,如果只得一件两件,还可以说是偶然。 然而一件接一件地发生,任谁都明白:这是闹了邪祸,问题大了。 再联想到近期乡上祸事不断,先是陈五三个横死在屋里,然后是大仙庵事发…… 乡长陈建德感觉很不对劲。 在他看来,要么是招惹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要么是祖宗风水出了大问题。 寻思之下,只能向云山观求助。 褚道人带着道童来陈泽乡售卖桃符,是每年都会有的活动,只是今年稍早了些。 个中原因,便是要来帮陈建德堪舆风水,并作法驱邪。 却没想到,半路子跳出个陈晋来,使得道人面目无光,很是恼火。 听完陈亮的讲述,陈晋语气笃定地道:“你家里祸事连连,根源便在于这家神之上。” 闻言,陈建德和陈光对视一眼,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他们皆非蠢笨的人,虽然这话由陈晋口中说出,显得不伦不类,颇不可信。 然而结合各种祸事的来龙去脉,以及时间,却都能与自家请家神这件事对应得上。 很难不让人猜疑。 褚道人嘴里“啧啧”作响:“果然是巧舌如簧,颠倒是非。依本道看来,不过是一派胡言。要知道任何的家神,都可以用来镇宅安居,驱邪定神,怎可能与祸事有关系?” 陈晋朗声道:“说得好。那你且说说,如果真是如此,有家神坐镇,岂会一下子出那么多的祸事?这不自相矛盾,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这?” 褚道人顿时被诘问住了,额头隐隐冒汗,想了一阵,忽地一拍手:“本道明白了,皆因陈乡长家里请的蟾蜍家神,乃是文运之神,旺的乃是陈公子的文章才气,至于镇宅驱邪方面,则力有不逮,管不了。” 陈晋继续发问:“如你所说,请的文运家神,那陈亮你可觉得自己的才学文气,是否有了增长?” 陈亮叹道:“这段时日,家事纷扰不断,弄得焦头烂额,我书都看不进去了。” 褚道人分辩道:“陈公子受外事干扰,读不进书,与家神无关。” 陈晋嗤笑道:“这也无关,那也无关,要这家神何干?” 褚道人不正面回答:“总而言之,这样的情况之下,要消灾除害,陈乡长应该再请一尊家神才行。” 陈晋哼一声:“再请多一尊家神,看来你是嫌乡长一家子死得不够快。” 褚道人冷笑:“你一介读书人,可能连家神是甚都不懂,偏偏在此信口雌黄,危言耸听。若误了法事,出了人命,你担当得起吗?” 陈晋看着他:“你身为道人,若懂得家神科仪,就不会胡乱弄个蟾蜍神像,以此来冒充所谓的‘文运家神’了。蟾宫折桂,牵强附会,结果闹得家无宁日。” 此话似乎戳中了褚道人的痛处,厉声道:“蟾宫折桂,有甚不对?” “话理是话理,做法是做法。蟾蜍为神,多用于镇宅聚财。你偏偏乱来,将其粉饰为文运家神,弄得神不神,鬼不鬼的,张冠李戴,最终导致闹了祸害。如此作为,与庸医杀人,又有什么区别?” 陈晋慷慨陈词,踏前一步:“我很怀疑,你在云山观中,只是个杂牌道人,根本不懂得请家神,只是为了骗取民财,这才来乡上招摇撞骗,甚至卖上了毫无作用的桃符。” “你,你!” 褚道人手指陈晋,一张胖脸憋得通红:“你竟敢诋毁仙门道长,定有大祸临头。” 说着,一甩衣袖,带着两个道童气冲冲地摔门而出。 这一番场面变化,使得陈建德三父子目瞪口呆,连“道长请留步”都忘记叫唤一声。 在他们心目中,本来都偏向褚道人这边的,可眼下见到一贯有高人风范的褚道人竟被怼得气急败坏,无言以对。 如此表现,很难不让人心中生疑: 难道,真是请错了家神? 不过惊愕过后,陈建德瞧了陈晋一眼,还是带着大儿子陈光追了出去,口中大叫道:“道长,道长请息怒……” 厅上,陈亮没有动,眼勾勾地盯着陈晋看,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语气复杂地道:“阿晋,你不畏仙家道法,有着不同一般的勇气。但褚道长不是好相与之辈,你得罪了他,可得小心了。” 其实他心里也对褚道人产生了怀疑,但没办法,他既不敢,也不会像陈晋这样当面来质问道人。 那样做的话,就太较真,较真得双方都无台阶可下了。 这做人呐,最怕的便是较真…… 37:邦!一拳 “你应该去过云山观吧,那是一间什么样的道观?” 这时候,陈晋施施然地坐了下来,一副准备开席的模样。 陈亮回答:“去过两回。道观建立在云山之上,云雾缥缈间,颇有出尘之意。观主道号,便是‘云山道人’,不过他常年闭关,在静室里修仙,外面的人,很难见得上。” 陈晋又问:“像褚道人这样的,在云山观中属于什么职位?” 陈亮想了下:“大概是道观执事,负责外务买卖之类。” “那整个道观,大约有多少人?” “包括道童的话,可能有二十余人。” 陈亮老实回答。 接下来,陈晋又询问了好几个问题。 陈亮一一答完,眉头皱起:“阿晋,你问这些作甚?” 陈晋道:“我想认识这家道观。” 顿一顿,接着又道:“兵书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陈亮:“……” 怎地又扯上兵书了? 还说得有板有眼,煞有介事的模样,可你只是个文弱书生呀。 当下忍不住道:“阿晋,看来你还没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就算你认识了云山观的情况,但有什么用呢?云山观的仙长们,又不认识你。” 陈晋淡然道:“他们很快就会认识我的……不说了,起筷,酒菜都要凉了。” 陈亮一脸纳闷,不知该说什么好。 吃过了饭,陈晋先去伯父家,表示自己安然无事,然后返回山坡的家里。 目送他离开,陈阿布两口子忧心忡忡,在他们的见闻认知里,所听到的乡野怪闻中,大部分的规律都是说“仙家降罪,多半会是在深夜里出现的”。 倒是陈敏对陈晋很有信心,认为哥哥“聪明正直”,鬼神无法加害。 却说陈亮在厅上,对着满桌子的残羹冷饭发呆。他活了三十岁,略有出身,擅于交际,也算是有些见识的人,可想破脑袋,愣是不知陈晋这是怎么啦。 说陈晋是个读傻了书,读愣了的,可言行举止,有条不紊,极为冷静淡定; 可要是说他是个懂得道理进退的,又如此莽撞地与褚道人对着干。 令人非常不解。 一会之后,陈建德和陈光回来了,脸色俱是闷闷的样子。 大哥陈光嘴里立刻埋怨道:“老二,瞧你干的好事。全乡上下,谁不知道陈书痴的性子,就是个愣头青,说话毫无分寸的。你倒好,多管闲事,偏偏把他带回家来。这下好了,把褚道人得罪死了,咱家也得受牵连。” 陈亮道:“我哪知道他会这样……不过话说回来,阿晋说的话未尝没有道理。说不定,正是这家神的缘故。” 说着,走过来,打量着神龛里的那尊蟾蜍家神。 当与那双鼓鼓的木雕大眼对上,心里莫名地感到发寒。 也不知怎地,如今来看这家神,不管怎么看,都觉得不对的样子。 特别是那满头疙瘩,瞧着像是一颗颗脓包,令人心理不适。 陈光不满地道:“就算是家神出了问题,到头来,不还得请褚道长来解决?难道能指望得上陈晋那小子?” 陈亮分辩道:“最起码,阿晋洞察分明,指出了症结所在,这对于咱家,便是一大恩义。他的做法,没有错。” “莫争了。” 陈建德一拍桌子:“家里已经够乱了,你们兄弟还吵来吵去,像什么话?” 其素有威严,两个儿子当即不敢再争。 陈建德目光闪动:“以前我看陈晋,认为其就是个爱读书的死脑筋,就算考了功名,那般性情,在仕途上也是被人挤兑得死死的。可今日看来,此子说话条理分明,有理有据。面对仙门道长,竟毫无惧色,倒是小瞧了他。” 陈光不服地道:“依我看,他就是无知者无畏,一介狂生。” “你懂什么?” 陈建德呵斥道:“你以为狂生是那么好当的?今晚是个关键的时间点,只要他平安地度过今晚,那就表示,他是有真本事的。呵呵,聪明正直者,可为神。这般说法,新鲜得很。阿亮,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却只学得一点小聪明。” “惭愧。” 面对父亲的批评,陈亮并无异议。 陈建德语气却又一转,语重心长地说道:“但其实像咱们这样的人,有小聪明就足够了。太聪明的话,容易死得早。” “谨记父亲教诲。” 陈亮态度肃然,只是心里,暗暗为陈晋捏了一把汗。 很多的事情,很多的道理,说是一回事,能否真正做到,又是一回事。 …… 冬夜,北风呼呼,彤云密布,欲雪。 今晚有事,旺财和老狼都被派去山间活动了。 小厅上,红泥小火炉,正在熬粥。 野山鸡粥。 在这般夜景中,本来该是煮酒的,才更适合氛围。 不过买不到好酒,市面上的都是浑酒,杂质颇多。饮之,不但没多少补益,还会伤身。 陈晋就懒得去弄。 自从踏入第二境后,对于日常饮食的品质要求有所提高、 吃得好了,修行的效率才会高。 下一个境界,是第三境。 十二境中,每逢“三”,都会是关键的节点,只要过了“三”,便将晋升一个大阶段,使得修为跃升。 对此,陈晋倒没有太迫切的升级感,而更愿意稳扎稳打,尽量把基础打夯实了。 毕竟这个身躯,基础性太差。 正好在修炼的过程中,全面性地进行查缺补漏,稳步前进。 与此同时,还能用书生的身份,好好认识这个宛若全新的世界。 并让世界,也认识到他! 笃笃笃! 蓦然间,传来一阵敲门声,在这静夜中十分刺耳。 陈晋起身,走过去,打开了门。 一阵夜风吹卷而来,卷起了站在门外的那个年轻女子的长发,以及宽松的裙袍。 有春光乍泄,山峦隐约。 在这一瞬间,便能激发出人探幽寻秘的好奇心。 女子气喘吁吁,似乎被什么所追赶,脸色惊惶,眼眸有泪光闪现,更增添几分楚楚可怜的气质: “公子,有恶狼想要吃我,求你收留奴家……” 檀口张合之间,有迷人的香气扑面而来,最能蛊惑人心。 但下一刻,“邦”的一响。 一拳轰出,不偏不倚地砸在那张娇媚的脸蛋上。 瞬时间,琼鼻与琼雪齐飞,樱桃与桃花一色…… 38:观主救我(求收藏追读) (关键一周,读者书友救我……) 有雪花落了下来,簌簌有声。 林子间,一块青石之上,坐着一人。 其全身披挂着厚实的黑色蓑衣,头戴宽大的黑色斗笠,遮掩得严严实实。既是为了御寒,也是为了隐藏身份。 云山观毕竟是朝廷官府登记在册的正门道观,做起事来,不能太过于肆无忌惮,免得败坏了名声。 况且,对方还是个考取了童生的读书人。 不过陈晋出言无状,诋毁仙门道长,必须要给予惩罚。 倒不必取其性命,只要使得他身败名裂即可。 对于读书人而言,没了名节,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而名节之事,最逃不过一个字: 色! 多少英雄豪杰、多少官宦名流、多少正人君子,事到临头,却都是坏在这个字的上面。 “色”字头上一把刀,可杀人于无形之中。 黑衣人对于今晚自己的出手,信心十足: 折纸成人,念头驾驭,称得上是一门不俗的术法。 本来以他的本事,却是做不到的。 那纸人,乃是观主见他办事得力,勤勤勉勉,给道观赚取了不少银子,于是论功行赏,赏赐给他的。 他获得后,如获至宝,并爱惜地命名为“娃娘”。 有时候晚上睡觉,都忍不住显化出来,以此渡过那孤枕难眠的长夜。 个中滋味,比去青花楼找阿香姑娘还要快活几分。 端是令人食髓知味。 面对这样娇滴滴的娃娘,黑衣人不信陈晋能把持得住。 即使真是个书呆子,能做到坐怀不乱,术法中还有更厉害的后招。 正是娃娘檀口说话间喷薄而出的那一道气息。 有个名堂,唤作“仙人舔”。 意思就是说中了这招,就连仙人都会被迷得神魂颠倒,跪舔不已。 施展这般招数来对付一个文弱书生,简直十拿九稳,绝不会有问题。 黑衣人神态悠然,已经做好看笑话的准备。 猛地之间,他心头一震,霍然站起,失声叫道:“什么?” 叫声太大,在林间回荡。 “这,这怎么可能?” “不,我的娃娘啊!” 在一瞬间,黑衣人仿佛失去了心爱的女子,又是惊惶,又是愤怒,其中还夹杂着巨大的疑惑。 “嗷呜!” 一声低吼,一头老狼猛地从树后扑出,张开大嘴,狠狠地咬在他的左边大腿上。 黑衣人吃痛,又惊又怒,正待举手来打。 又是一道黑影凌空扑来,锋利的牙齿咬中了他的手。 这一下咬得真重,几乎要把他的手给咬断了去。 “不好,遭遇到狼群袭击了……” 第一时间,黑衣人就生出这样的猜想:“只是这狼,怎地如此凶猛?” 他还待挣扎,反抗,咬住他手的那头狗子忽地后肢绷紧,狠狠地一脚蹬来,结结实实地蹬在他的脸上。 随即“滋滋滋”作响,一道满含骚味的不明液体兜头兜面地喷了过来。 “黄狗射尿?” 在晕厥过去的刹那,黑衣人的脑海里十分荒谬地闪过此词。 …… 他幽幽醒转,只感到遍体生寒,如同置身在冰天雪地里。 不是“如同”,而是真的。 躺着的地方,就是林间的雪地上。 他的斗笠已经不见了,厚实的蓑衣也已被除去,身上只剩一件单衣,肥硕的肚腩露了出来,冷得直哆嗦。 除了冷,便是痛。 钻心的痛。 手腕、大腿、还有脸面上……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做不到,眼角的余光瞥去,见到不远处的地方,娃娘失去了神采,横陈在那儿。 其身上,一头秃尾狗子正在啃来啃去,糟蹋得不成样子了。 见状,他心疼得无法呼吸。 自己与娃娘在一起的时候,每一次都小心呵护,担心会弄坏了它娇嫩的皮。 可如今,娃娘竟被一头丑陋的狗子站起来蹬…… “褚道长,这就是你所说的仙家降罪?” 一把清冷的声音传来。 褚道人不禁打个冷颤,奋力抬头看去,终于看到了陈晋。 陈晋手持油纸伞,站在青石上,四周不断地有雪花飘落。看上去,颇有几分出尘的洒脱之意。 这时候,褚道人再顾不上娃娘了,自己的处境,可比娃娘还要可怜得多,颤抖着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介读书人罢了。” “不,你不是。” 褚道人惊恐地道:“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的话,观主不会放过你的。” 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跑来陈泽乡卖个桃符,竟会招惹到一个如此可怕的狠人。 完全的不讲逻辑,不合道理。 陈晋笑了笑:“看来你对你家观主很有信心。” “当然,观主他老人家可是真正的有道之士。” “如此说来,你就是个招摇撞骗的假道士咯。” 褚道人忙道:“不,我是真道士,持有度牒,登记在册的,只是还没有正式授箓。” “没有授箓学艺,你就敢帮人请家神了?” “是陈建德和他的儿子主动找的我,苦苦请求,给的也多,我不好拒绝。哪知出了纰漏。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就算去哀求观主出手,都一定会把此事搞定。” 陈晋冷笑一声:“那卖假桃符呢?也是因为能赚得多?你真是什么钱都敢赚。” 褚道人辩解道:“乡人们过年过节,总得讨个吉利。” 陈晋哂笑一声:“这话不假,但讨吉利,为的是保平安。你坐地起价,年年涨价,甚至弄虚作假,那乡人们不但得不到平安,还被压榨搜刮得干干净净。这事,能说得过去?” 褚道人哭丧着脸:“每年来,经观主开光加持的桃符,就那么几块,一早便被城里的权贵人家高价买走了。我到乡野行走,根本无符可售,只能自己砍伐桃木,制造一批,好满足乡人们的需求。” 陈晋听得笑了:“依你所言,那都是别人的错了?” 褚道人眼珠子一转:“我自然有错,但错不至死。阁下是个读书人,定然是讲道理的。否则的话,不会和我讲那么多话。” 陈晋淡然道:“你误会了。我多说话,不是要与你们讲道理,而是我在和自己讲道理。” “和自己讲道理?” 褚道人为之愕然。 一个人做事情,需要和自己讲道理的吗? 但陈晋没有再说,撑着伞,飘然离去。 身后顿时传来褚道人的嚎叫声:“观主救我,观主……” 很快就断了声息。 39:观主亲临(求收藏追读) 下了一夜的雪,虽然不大,但时间久了,使得青山白头,泥路裹妆。 昨晚,乡长家又出事了。 这次出事的赫然是陈建德本人,他的背上,突然长出一口毒疮。看上去,竟如同鸡蛋般大小,又红又肿。 稍一触碰,便疼痛得不行。 请乡上大夫来看,说是因为心火过盛,火毒攻心引起的。 但陈建德父子三人心里都明白不会那么简单。 故而一早,陈光便去找褚道长。 昨晚褚道长带着两名道童留宿陈泽乡,住在陈建德安排好的一处宅子里。 然而陈光去问时,道童却回答说道长不见了。 陈光感到郁闷,这么一大活人,不见了是怎么个意思? 只得跑回来禀告给父亲知晓。 陈建德忍住疼痛,陷入沉思。 陈亮疑问:“褚道长会不会跑了?” 陈光没好气地道:“他堂堂仙门道长,跑啥?” 陈建德目光一闪:“阿亮,你去山坡那边,看看陈晋如何了。” “好。” 陈亮赶紧出门而去,在村口处与陈阿布碰到了一起。 一问之下,目的一致,都是去看陈晋的。 于是结伴而行。 因为走得急,路上积雪打滑,陈亮还差点摔了一跤,幸好旁边陈阿布眼疾手快,帮扶了一把。 一会之后,来到小宅院处,正见到陈晋手执一把竹叶扫把,在清除院子里的落雪。 狗子旺财也在帮忙,用一双爪子刨雪,再用嘴巴拱到边上去,显得十分能干。 见到这一幕,陈阿布松了口气,脸上堆上笑容,转头便走。 他此来,只是为了确认自家侄子有没有出事,看上一眼便够了,识趣地让陈亮与陈晋说话。 陈亮快步上前,上下打量一眼,问:“阿晋,你昨夜过得可好?” 陈晋道:“挺好的,一觉到天亮,不知多舒服。” 陈亮又问:“就没遇到什么怪事?” 陈晋似笑非笑:“怎地?你希望我遇上怪事?” 陈亮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家里,却又出事了。” 当即把父亲背部长出毒疮的事道出,长叹口气:“如今褚道长又不见影踪,不知去了哪儿,真是急死人了。” 陈晋道:“你就算找到褚道人也无用,我说过了,你家里诡事频发,根源在于家神请得不对,以至于埋下了祸根。事到如今,你还不信?” “信!” 陈亮脱口而出。 闹成这个样子,不信也得信了。 当即苦笑道:“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蟾蜍家神是褚道长请来的,请得不好,也得让他来动手,再把家神请走。” 陈晋淡然道:“还有句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那蟾蜍恐怕就认准你家了,好吃好住的,更有香火供奉,岂会那么容易离开的?” 陈亮顿时急了:“那该如何是好?请阿晋教我。” 陈晋说:“家里恶客赖着不走,主人家或许可以用上些强硬的手段。” “什么手段?” “用刀砍,而或用火烧。” 陈亮听得目瞪口呆,连连摆手:“冒犯神灵,我可不敢……” 陈晋嗤笑一声:“作祟为祸,搞事添乱,还算哪门子的神?反正办法告诉你了,做不做,随你。” 陈亮犹豫不决:“我先回去与家父家兄商量下。” 转身便跑了。 陈晋双眼一眯:“祸福无门,惟人自召。” 继续扫雪。 却说陈亮回到家里,与父亲和大哥商议。 “用刀砍,用火烧?亏他想得出来,说得出口。” 大哥陈光顿时叫嚷起来:“这可是伐山破庙,不死不休的做法。他就动动两片嘴皮子,轻轻松松。可万一事情闹大,那就不是生病那么简单的了,而很可能会导致灭门。” 说到这,不寒而栗。 陈建德也是摇头:“不行,此法太过于偏激,不通。” 只得继续去找褚道长,几乎发散了所有的人手,可哪里找得着? 那么,道长去哪儿了? 就连那两个道童,都收拾好东西,离开了陈泽乡。 他们说,褚道长可能出了事,要尽快返回云山观,禀告给观主知道,让观主定夺。 听到这话,陈亮心中萌生出一份希望。 如果观主亲临,驾临陈泽乡,那事情就会有转机。 虽然不曾见过对方,但云山道人的名号声名赫赫,乃是真正的得道高人。 如果能请得其出手,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不过也存在不小的变数。 首先,云山观主会不会来,属于未知之数; 其次,就算来,也可能会在两三天后。毕竟从云山观到陈泽乡,路途不短。 如此一来,奶奶父亲他们,能否挨得过那么久? 陈亮忧心忡忡,忽地想到个办法,赶紧去和父亲说:“爹,要不咱们先把家神的神像搬出去?另找个地方安置,看能否有所改善?” 陈建德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好,姑且一试。” 陈亮先在神龛前上香跪拜,口中念念有词,都是哀求之意。做完一通,这才敢来搬弄。 不料一搬之下,竟十分沉重,一个人根本搬不动。 于是叫大哥帮忙。 大哥陈光猛摇脑袋:“得罪神灵的事,我不干,我去找道长。” 一溜烟跑掉。 没办法,陈亮只得叫来个下人帮手。 两人合力来抬,的确能抬动了,可刚迈出一步,陈建德便大叫一声,痛得眼泪鼻涕齐流,他口中大叫:“快停手,不能抬走,家神发怒了。” 这一下,彻底没了办法。 时间煎熬,到了暮晚时分,天色开始晦暗。 陈亮在家里愁眉不展,坐立不安。 忽地一名小厮飞快地跑进来:“二公子,云山观的观主大人,来了。” “来了?” 陈亮又惊又喜,立刻出门来看。 率先来到的,正是之前跟随在褚道长左右的一个道童,他开口说道:“陈二公子,我家观主知悉了所有的事,特地过来解决的。你速速把所有的门户打开,恭迎观主驾临。另外,厅上不准有闲杂人等停留。” “好,好。” 陈亮连声说道,命令仆人去大开门户,他则垂手肃立,站在大门口处等候。 等了一会儿,但见暮色之中,乡路之上,一顶黑色的轿子如同一艘小船般出现,飘然而来。 轿子前头,挑起一盏白皮灯笼,上书“云山观”三个红字。 而抬着轿子的,一前一后,是两名赤膊壮汉,那么冷的天,他们毫无寒意。 陈亮睁大了眼睛,看仔细些,发现这两名轿夫面目如画,带着僵硬的笑容,两足如飞,竟不沾地。 这不是真人,而是纸人! 当真是神仙手段。 纸人抬着黑色轿子,毫不停留地直接进门,入屋。 陈亮连欢迎的客套话都来不及说。 片刻之间,忽然听到屋里传出一声蛙鸣,甚为聒噪,听得刺耳。 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轿子就又出来了,由两个纸人轿夫抬着,飘然而去。 这就完了? 陈亮满腹疑惑,忍不住去问那个没有跟着离开的道童:“观主大人,去哪?” 道童瞥他一眼:“去山坡那边,找个人。” “陈晋?” 陈亮脱口而出。 40:道理只在剑锋之上 (如今的网文,道理都在追读之上!) 暮色已晚,两个看着高大健壮的纸人抬着一顶黑色的小轿子,飘忽地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或许是天色晚了,挂在轿子前的那盏白皮灯笼亮了起来。 里面的火光荧荧一团,浑然不同正常的灯笼,瞧上去,竟仿佛是一只眼睛,正灼灼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路旁有着不少人家,他们看到这一幕,纷纷躲回屋内,小心翼翼地关门闭户,然后屏息静气,不敢出声,更不敢探头探脑来窥视。 生怕看多一眼,会冒犯到仙家,从而招惹出祸端来。 惹不起就躲,正是平民百姓们心目中最为朴素的生存观念。 如果躲不过,就只能认命。 好在这轿子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径直出了村子,然后一个拐弯,穿过收割完的田野,再越过溪流,直往山坡而去。 山坡之上,只有一户人家。 陈书痴的家。 这个时候,陈晋已经吃过了晚饭,一如往常般在屋里铺开文房四宝,开始读书写字。 就像以前书生那样。 “汪汪汪!” 猛地间,屋檐下的旺财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危险,一骨碌爬起身,冲着门外狂吠起来。 院门无声而开,黑色的小轿子被抬了进来,停在院中。 白皮灯笼里的火光凝聚,化作一只怪异的眼睛,视线落在旺财身上。 旺财浑身皮毛竖起,虽然感到了危险,但依然呲牙咧嘴,凶恶以对。 “有客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屋内的读书声戛然而止。 木门打开,陈晋走了出来。 如眼睛的灯火立刻转去,盯着他看,然后传出一把显得苍老的声音:“是你,杀了褚弘?” 这人声不是从轿子内出来的,而就是源自灯笼的火光里头。 “是。” 陈晋坦然回答。 对他而言,做过的事情,本就无需刻意隐瞒。只是有时候为了图个清静,才选用了更为合适的处理方式。 “你不该杀他。” 苍老的声音语气变得冷峻起来,接着道:“我问过道童了,知道褚弘打着道观的旗号,招摇撞骗,大肆敛财,的确干过不少违反法纪的事。但是,你不该杀他的。” 陈晋眉头一挑:“你的意思,是说他罪不至死?” “不。我的意思是说,无论褚弘干过什么坏事,犯了什么大罪,都应该交由云山观来审讯,然后进行处罚。” “呵呵,如果不是我的话,贵道观又会在什么时候发现褚道人的罪行呢?一年?三年?而或十年,甚至永远不会发现?” 白皮灯笼内的灯火似乎眨动了下,才道:“很简单,什么时候发现,就什么时候处理。” “哈哈哈!” 陈晋忽地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云山道人似乎发怒了。 陈晋笑道:“观主你一心修道,高高在上,自然不会在乎那些被骗被坑的乡民,他们就算被弄得倾家荡产,被坑死,也不过是些如路边野草的性命罢了。死了一茬,自然又会冒出一茬来。” “据我所知,褚弘只是借机敛财,并没有真正害死过人。陈建德家里请错的家神,也已被本观主给收了。” “但是,他来害我了!” 陈晋踏前一步,目光如剑。 云山道人沉默了下:“不过阁下,如今不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陈晋晒笑一声:“那是因为我还会点本事,如果不会呢?那死的就不是褚道人,而是我自己了。” “我绝不相信褚弘会贸然杀人。” “那观主你可明白,很多时候的杀人,并不一定是要亲手杀死才算。” 云山道人冷哼一声:“你休得胡搅蛮缠。本观主此来,是要向你申明云山观的立场道理。还是那一句话,即使褚弘杀人放火,罪无可恕了,也轮不到外面的人来治他的罪。你杀了他,你就是错了。不过事出有因,我不会杀你,只会把你关进云山观的牢里三年,以示惩戒。” 陈晋朗声道:“也罢。既然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道理,那就做过一场,看谁的道理大了。” “狂妄!” 云山道人一声怒喝。 随着喝声,一股雾气从轿子内席卷而出,迅速地与无边的暮色融合到了一起,随即掩盖上来。 盖住了院落、盖住了房屋、盖住了陈晋。 以及屋檐下的狗子旺财…… 如果此刻有外人在的话,他们便会发现,山坡上的一切都被一大团黑雾给笼罩住了,什么都看不清,就连想走进来,都难以办到。 此地,赫然被隔绝开来,成为了一方诡地。 迷雾当中,一盏白皮灯笼徐徐升起。 随后火光大作,光线却并不逸散,而是全部映照倾泻到陈晋的身上。 在一刹那间,似乎把陈晋给定住了。 火光之中,出现一道人影,白发如霜。 其忽地伸手一指,直点向陈晋的眉间。 间不容发之际,看似被定住了的陈晋往后退了一小步,恰好躲开这一指。 “咦?” 灯笼内传出惊讶的叫唤声。 与此同时,火光燃烧得更为旺盛与炽热,如同一个大大的火球。一道道的光芒迸射而下,仿佛火雨落地。 陈晋手中多了一柄竹剑。 这竹剑,早非最初削成的两把之一。在此期间,已经换了好几把的了。 山间练剑,竹剑材质不耐,容易损坏。 这也是他练剑未成的缘故,否则的话,根本不必在意手中武器的形式如何。 当剑道大成,一枝一叶一滴水,皆可入剑。 陈晋持竹剑,剑尖划动,在虚空中画成一个脸盘大小的圆圈,却恰好把对方的灯笼火光给画进去了。 “禁!” 他口中轻念一声。 下一刻,云山观主的灯笼便仿佛被禁锢在半空上,任凭那火光左冲右突,始终无法冲破。 “破!” 陈晋又是一声轻念,挺剑一刺。 “噼”的响声,水瓶迸裂,火光崩散,笼罩在山坡上的雾气立刻消弭,恢复了正常的夜色; “啪!” 这声响却是那顶黑色的轿子坠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两名抬轿的纸人扑地而灭,变成两堆破烂玩意。 半空中,只余下那盏白皮灯笼。 然而灯罩上遍布蜘蛛网般的裂痕,灯火更不复之前的煊赫明亮,只剩下一灯如豆,摇曳不定,似乎一阵风便可把它吹灭: “你,你是什么人?” 41: 我是个讲道理的人 “你,你是什么人?” 云山观主的声音失去了先前的冷峻和漠然,颤抖起来:“你刚才所用的,可是仙家正法?” “不对,仙法早已绝迹于世,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仙山之上……” “你,到底是谁?” 陈晋并未打断对方的呢喃,正好趁机获得一波信息。 在这神道昌盛的朝代里,仙道稀罕,这是他在死牢里便有所推测和判断的了。 云山观主的话,等于是一种佐证。 倒不是说神道与仙道之间的比较,孰优孰劣,而是各自发展的路线不同。 这个不同,可以对应到修行法门之上。 当下淡然道:“不管是神术,还是仙法,不都是法术?观主,看来是你的道理输了。” 云山观主幽幽一叹,无言以对。 他看不透陈晋的底细,刚才更被对方的剑法所击败。 当然,此来只是一具法念显化,并非真身亲自。 然而面对高深莫测的陈晋,观主没有任何争斗的把握,即使真身来,恐怕也难逃一败,甚至会身死道陨。 其修行多年,求的是一个超脱,绝不愿意不明不白地死掉。 他之前对陈晋所说的“道理”,其实并非护短,亦非为了维护褚道人。 身为观主,其要维护的,乃是云山观的法度和威严。 但当有外来者,拥有绝对的凌驾其上的实力,那么道观的法度和威严便失去了意义。 皆因此时,规矩道理便都是由别人说了算。 “我输了,你要如何?” “我想请观主帮我找些东西来。” 云山道人便问:“什么东西?” 陈晋拿出一张写着字的纸,轻轻一吹,纸张便飘飞了过去,最后摆在白皮灯笼面前。 云山观主一看,轻念出来:“精火砂、赤丹铜、水炼石……阁下要炼器?” “我只问一句,你能不能送来?” “能,但需要半年的时间。” “半个月。” “好。” 观主知道自己没有太多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能答应下来。 一字之后,砰的脆响,灯笼破败,灯火熄灭,掉落下来。 他的这道法念,被刺灭了。 陈晋张口吐出一道浊气,身形有些踉跄。 “汪!” 旺财见状,立刻跑来,把自己的身子垫到陈晋的屁股之下,化身为椅子,好让主人坐得舒服些。 果然是个机灵懂事的…… 与云山观主的斗法,陈晋看似轻描淡写,十分从容,可实际上,他不得不动用了温养在泥丸宫里的精魂法念,这才能竹剑破敌。 如此做法的后果,便是全身酸痛,脑袋更痛,有一种膨胀起来,要炸开的感觉。 不过是值得的。 一方面击退了强敌;另一方面,也能收获到用来炼制魁星文火灯的各种材料。 云山观主的修为,应该是第五境左右,颇为接近第六境,属于炼气化神的中期修者,算是不错的了。 至于那些炼器材料,价值如何不用多说。 最重要的是,靠着陈晋自己去寻找和收购,实在太耗时间,不知要多久才能收集得整齐。 如今有了云山观主的“帮忙”,半个月即可。 事实上,之前陈晋从伯父,从陈亮口中打探关于云山观的情报信息,便开始打了这个主意。 他原本还担心云山观主也是个欺世盗名之辈,不懂得炼器材料,而今看来,却是个有真本事的。 可堪驱用,省却诸多工夫。 云山观主之所以不敢讨价还价,却是怕陈晋仗剑上门,那就是伐山破庙的下场了。 “嗷呜!” 老狼来得也快,一心护主。 陈晋便让一狼一狗负责清理现场,他则返回屋中,开始憩息养神起来。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亮,陈晋起来,脑袋还显得沉重,像是感冒的样子。 但并非生病,而是精魂法念消耗过度的缘故。 打开门,见伯父陈阿布等在门外不知多久了。 “伯父,你来了为何不叫一声?” “阿晋,你没事吧?” 陈晋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你进来坐,外面多冷。” “不,不了。” 陈阿布连忙摆手:“你没事就好,我回去了。” 说着,一脸轻松地跑掉。 目送他背影,陈晋默然不语,正待回屋,视线中却又出现了一道身形,是陈亮。 他也赶来了。 陈晋请他进屋坐下,开始烧水沏茶。 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井井有条,整洁有致,陈亮有一种恍然之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昨晚云山观主亲临,奔赴山坡而来,这件事在乡上都传遍了。 众人都认为,这回陈晋祸出口出,得罪了云山观,定然会遭到仙家降罪。 或许罪不至死,但一番惩罚在所难免。 仙家手段,向来鬼神莫测,谁知道会怎么来责罚陈晋的? 对此,有人看热闹、有人同情、有人害怕…… 不管怎么样的,他们都不敢,也没有介入的能力和办法。 陈晋只能听天由命。 然而陈亮跑来一看,一切安然无碍,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也不对,应该是发生了某些事。 毕竟陈晋看起来,显得颇为憔悴的样子,定然是没睡好的缘故。 于是开口道:“阿晋,昨晚云山观主来了,去了我家,把蟾神给收了去。观主真乃得道之人,他收了蟾神后,我父亲的毒疮就不那么疼了,还有我奶奶,不药而愈,都能下床走路了。” 陈晋听着,微微颌首:“收了就行。” 陈亮苦笑道:“经过此事,我心里真是怕了,请神容易送神难,以后再不敢胡乱去请家神。” 陈晋道:“你能这么想,就好。” 陈亮看着他,忍不住问:“阿晋,昨晚观主,好像跑来找你了?” 陈晋点头:“不错,他是来过。” “他没找你麻烦?” “没有啊,观主来此,只是找我讲道理而已。” 闻言,陈亮睁大了眼睛:“观主和你讲道理?” 陈晋回答:“是的。而且你知道,我也是个讲道理的人。所以我与观主讲完道理,他就坐着轿子回去云山观了。” “这,你们这个……” 陈亮心头涌起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 这世道,什么时候变得有这么多道理可讲了? 42:女冠赔礼,法器宝灯 对于观主会和陈晋讲道理的说法,陈亮感到不可思议。 其并非毫无见识的乡野村夫,而是擅于交际的读书人,接待过褚道人,去过云山观,从未听说过仙家与凡俗百姓讲道理的。 就算那些道童,在为人接物方面,或许表现得彬彬有礼,可骨子里,依然会透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漠然疏离感。 思来想去,只得一个可能,就是观主乃真正的得道真修,他昨夜来找陈晋问话,问不到什么,也不与陈晋计较,飘然离去…… 应该如此。 感觉自己猜出了真相,陈亮就不再多想,回家忙活自家的事。 虽然作祟的蟾神被收走了,可之前弄出来的一地鸡毛,依然有待收拾,还得忙活许久,才能恢复如初。 也就是他家底殷实,才能撑得住,换了一般人家,可能早被祸害得家破人亡了。 不过陈晋安然无恙,并与云山观主讲过道理的消息很快在乡上传遍开来,引起轰动。 哗啦啦的,一大群人又涌到陈阿布家,眼巴巴等着陈晋过来写对联,写福字。 然而等了半天,陈阿布当众宣布:“阿晋说了,他的规矩,只定在前日那一天帮人写字,过时不候。其余时间,要闭门苦读诗书,备考来年的院试。所以,大家请回吧。” 众人哗然,或起哄、或喧闹、或央求…… 还有不少人私底下去找陈阿布,托人情。 但陈阿布态度坚决,没有丝毫松口的意思。 于是又有人成群结队,直接去山坡找陈晋,不料吃了闭门羹,更有恶狗当道,龇牙咧嘴,凶猛赶客。 乡人们没法,只得赶紧逃下来,气得口中大骂,骂陈晋不通人情装清高,莫不是想坐地起价,吊高了卖; 并说以后再也不会来请他写字了。 对于这些人心翻覆,陈晋只当秋风过耳,不加于身。 时间过得很快,年到了,自有一番热闹不提。 除夕之夜,在伯父家吃过年夜饭,陈晋又回到自己的小宅院里,左牵狗,右带狼,一剑舞起少年狂! 转眼到了大年初二,暮晚时分,就有村民看到,外面的乡路上出现一顶蓝色的轿子,似曾相识。 再仔细看抬轿的两名面无表情的壮汉,以及轿子前头挑起的白皮灯笼,还有灯笼上写的字。 一下子认出来了,正是云山观的轿子。 难道,观主又来了? 可不对,上次观主乘坐的轿子是黑色的,而现在这轿子,是蓝色的。 两个纸人轿夫抬着轿子,并没有进村,而是直接往山坡上去了。 看样子,又是去找陈晋的。 该消息迅速在村里传开,引得众人热议: “看来陈书痴是真得到了云山观主的青睐。” “这下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是啊,要发达了。阿布家也得沾光,说不定,很快都可以搬进城里去住了……” 乡长宅子里,陈建德把陈亮叫过来说话:“幺儿,你与陈晋同乡同窗,还是同年考上的童生,平日相处得好,往后要更多来往才是。” 陈亮忙道:“爹,我知道了。” 大哥陈光也变了态度:“老二,今时不同往日,陈晋多半是攀上了高枝。不管今晚来的是谁,可都是仙门道长,居然主动来拜访他,啧啧,端是稀奇。早知如此,年前该去请他写几副春联和福字的。” …… 蓝色的轿子出现在小宅院里,引得旺财虎视眈眈; 外边,则是老狼潜伏,随时扑出来袭击。 经典的前后包抄战术,用在山间狩猎,无往不利,一扑一个准。 很快,有人从轿子里下来了。 身形高挑,穿着一袭青色道袍,长发束起,梳成一个道髻,横插一根碧玉簪子。 道髻之下,露出天鹅般修长的颈脖,肌肤如玉。 旺财蹲在前面,一下子看到了这人的面容,顿时狗眼圆睁,嘴巴张开,舌头伸出。 一副见猎心喜的模样。 它不由想到那一天晚上,那个美艳动人的纸人。 不过现在从轿子里走出的并非纸人,而是活生生的真人。 一位面容俊美的年轻女冠。 木门打开,陈晋的声音传出:“进来。” 那女冠微一迟疑,迈步走了进去。 然后,木门又关上了。 旺财赶紧趴到角落处,竖起耳朵来听墙角。 屋内点起了灯。 灯下观美人,更显绝色。 只是陈晋坐在那儿,似乎视若无睹,直接道:“十五天期限已到,我本以为观主忘了,需要我去云山提醒一下。” 女冠双手捧着一口木箱,轻轻放在桌子上,她的声音带着一抹清冷之意:“公子,师父派我把东西送来,都在箱子里了。” 唤作“公子”,显然是事先经过了一番斟酌,认为这个称呼最为合适,同时能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公子,需不需要我打开来?” “可。” 女冠十指葱葱,把箱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呈现给陈晋看。 但见一片光彩散发而出,混杂在一起,表示那数样材质,皆为上品。 云山观主答应给陈晋这些价值不菲的炼器材料,实则等于是输了道理后的赔礼。 既然是赔礼,就赔得干脆爽快些,免生枝节。 另外,未尝没有借机结好的意思。 陈晋不在意那些,他只要材料齐全,份量足够。 扫了一眼,确认无误,念一声:“善。” 女冠垂手站立在一边:“师父还说了,但凡公子有所差遣,可让我来做。” 说这话时,她脸色有些不自然,双腿合拢在一起,分外绷紧。 陈晋笑了笑:“那倒不用了。你回去吧,告诉你师父,我与他之间的道理已然讲清楚了,一笔勾销。” “好的。” 女冠似乎松了口气,却又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她识趣地告辞,开门出去,登上轿子。 当帘子放下,女冠又叹了口气。 由始至终,陈晋只看了她一眼,可那眼神漠然,没有任何的波动。 况且,他连她的名字都不曾问过一声。 两名纸人脚夫很快抬起轿子,灯笼亮起,转眼没入苍茫的夜色之中。 屋内,陈晋从箱子里拿出诸般材料,再拿过魁星文火灯,事不宜迟,立刻开始进行炼制起来。 43:心动 却说蓝色小轿子穿行在苍茫的夜色之中,仿若一艘孤舟在海上航行。 这个时辰,不管是野外还是官道,皆是人迹稀罕。 即使有人路过,当看见纸人轿夫足不沾地的诡异情景,也会赶紧躲开来。 有夜雾弥漫,轿子停住了,女冠下轿,垂手肃立。 挂在轿子前头的那盏白皮灯笼,里面的灯火蓦然一转,形成一颗眼睛状,光亮赫赫。 女冠对着灯火施礼:“阿宁拜见师父。” 云山观主念头显化出来,苍老的声音问道:“阿宁,你见过他了,作如何观想?” 女冠阿宁想了会,这才回答道:“初见其人,以为是一介书生,气血并不雄厚,身上亦无法光;但仔细察看之下,别有气质,淡定从容,极为自信。尤其腹中蕴藏精阳,纯粹而明。弟子见着,怦然心动。” 她娓娓道来,脸色没有丝毫忸怩之意,比起所谓的“江湖男女,不拘小节”,却多了几分落落大方。 皆因道法修行,其中有阴阳交汇之术,对于男女之事,别有见解,已然跳出世俗礼法之外。 云山观主叹息一声:“看来,为师不该让你去的,此番心动,不知祸福。” 阿宁双目一垂:“顺其自然即可。” “嗯,你有此心态,倒是好事。” “师父,你说他是个世外高人,剑法无敌。可我瞧着,并没有瞧出来。” 观主叹道:“我第一次见他,也被外表所惑,以至于跌一大跟头。” 阿宁疑问:“可没道理的,气血法光,显露于外,以师父道行,如何察觉不到?” 观主解释道:“气血法光,不过是流于表面,可那精魂神念,藏于泥丸宫内,高深莫测,才是根本。” 阿宁吃一惊:“但气血不厚,法光不亮,又如何得精魂神念?” 观主沉吟道:“这个,正是为师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况且对于此子的出身跟脚,道童也打听得清清楚楚,并无疑问。” 说到这,顿一顿,接着慢慢说出来:“我思来想去,得出结论,他这个样子,要么是被夺舍了;要么是仙人转世。尤其后者,可能性最大。” 阿宁明眸闪动:“这个世上,还有真正的仙人吗?” 灯笼内的灯火摇曳起来,仿佛心向往之:“此方天地,宽阔浩瀚,远超想象。天上有仙山,海外有仙岛,自然也会有仙人存在。只是那仙山不知有多高,仙岛不知有多远,你我才无从接触得到,只以为是神话传说罢了。” 听着师父的描述,阿宁也不禁露出了憧憬之色。 但很快,她心中一凛,发现自己动了妄念,赶紧收束住念头,双眸顿时恢复清明。 云山观主接着道:“以前,为师也以为仙人皆为传说;长生,不过虚幻泡影。可上一次,我与他斗法,其施展出的剑术,与传说中的仙法一般无二。我便明白过来,往昔的想法,只是自己孤陋寡闻,井底之蛙罢了。” 阿宁打趣道:“比起阿宁,原来师父更动心了。” 观主呵呵一笑:“仙道超脱,长生久视,谁人见着,能不动心?便是那皇帝老儿,都愿意把江山拱手相换。” 阿宁便问:“那以后,咱们该怎么做?” 观主沉吟片刻:“为师刚才问的是你对他的观感,那他对你的观感,又如何?” 阿宁自嘲道:“他只看了我一眼,视如敝屐耳。哦,不对,可能连那都算不上,完全的漠然无视。” “果不其然。当精魂神念极其强大,便能做到红粉骷髅;又或者用读书人那一套的说辞‘正直聪明,意志坚定者,可为神’。一言以蔽之:思无邪。这个,正是他写字成符的根源所在。” 说着,观主不胜唏嘘地道:“与这般人物打交道,什么心机想法,都是多余的无用功,徒增笑耳。唉,为师特意让你送东西上去,倒落了下乘。” 阿宁忽而嫣然一笑,犹如春来花开:“师父,下次有事,你还得让我来。” “只要你愿意……而今为师心急而来,却更显下乘了。‘顺其自然’,说着容易,做到太难。罢了,回去吧。” 灯火一转,恢复正常。 阿宁坐回轿子,由纸人轿夫抬着,飘然而去。 …… “呼,终于差不多了。” 屋里,陈晋一脸憔悴状,像是熬了好久的通宵。 为了炼制魁星文火灯,他的确煞费心神,足足做了十天光阴。 在这段时日里,对外宣称要闭门苦读,不见外客。 期间伯父陈阿布都没有来打扰过,在其心目中,自家侄子备考院试,乃是一等一的大事,绝对不能去影响到他。 当然,也是因为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陈晋早有了独立的能力,能自食其力,不用别人来操心了。 如此一来,作为亲人,也就放心。 这番炼器,说是“炼”,其实用“修补”来形容,更为贴切。 皆因真正的炼器,是用材料来进行铸造;可当下灯器,已然成型了的,拥有着很好的底子。 陈晋要做的,是对之进行小修小补,稍作改造,从而开发出蕴藏其中的文韵气息。 这也是他目前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如果全方位的炼器,就算有法门有技艺有材料,可欠缺炼造的地风水火等因素支持,也无法开炉。 陈晋又不是大罗金仙,自然做不到手搓法器法宝。 那太夸张了。 经过修补改造,如今的魁星文火灯焕然一新,摆放在桌子上。 但见造型古拙,线条流畅,通体包浆,隐隐流露出一股法韵来。 观其器型,心神沉浸进去,便能感觉得到,那魁星所踢的,不是“斗”,而是心中的杂念妄想。 踢掉之后,自然能做到定性静心,神清气爽,无论读书,还是写字,皆可事半功倍。 比起陈亮家里请的所谓“蟾神”,这一盏灯,才算是真正的“文运家神”。 然而一般人去求神拜佛,大都是想天降功名,横财就手,总之能不劳而获就最好。 这般念头,不能说不对,只是想得多了,容易陷入空想和妄想,最终一事无成,甚至误入歧路。 话说回来,陈晋大费周章地来炼制此灯,主要的目的是用来温养精魂神念,读书写字,倒是其次了。 44:游学 冬去春来,草植发芽,动物发性,又到了蠢蠢欲动的季节。 山坡上,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小宅院里,同样发生了诸多变化。 陈晋竟真得手持锄头,把地方开垦出来,播下种子,种上菜蔬瓜果之类。 他的这个做法,让陈阿布两口子都有点惊呆了。 虽然早已接受自家侄子能下庖厨,会做饭吃,可突然又来开地种菜,倒是新鲜得很。 “阿晋,你要吃菜蔬的话,我都是可以给你送来的,何必自己去掘土、施肥、各般忙活辛苦?” 陈阿布忍不住劝道。 陈晋回答:“无妨。我读完书后,在院子里拾掇拾掇,也算是一种锻炼,活络根骨,感觉挺好的。” 他喜欢吃青菜。 一直以来,一天数顿,顿顿好肉。即使换着花样来做,吃得多了,难免生腻。 陈晋吃肉,主要是为了修行,为了炼精化气。但如果有条件的话,丰富一下食谱,亦是理所当然的事。 况且绿植菜蔬,同样蕴含着“精华部分”,属于肉类之外的有益补充。 在天寒地冻的冬天,想吃上新鲜菜蔬并不容易,主要是吃些菌菇、野菜之类。 考虑过后,陈晋干脆自家种上了。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并没有任何搬去城里住的打算和想法,完全没必要。 在此地居住,既能清静,又有满山的山珍野味可供猎食,十分便利。 比起城里,不知胜过多少。 反正在“炼精化气”的阶段上,陈晋不做他想。 另外,他选择参与到各种不同的事务中来,也是为了体验一把。 心境有缺。 可能缺的是一份人间烟火气; 也可能缺的是一份江湖任侠气; 还可能缺的是指点江山的书生意气…… 总而言之,尸解转生过来,活得恣意痛快,便不会错的。 播种种菜,说着容易,做起来难。 旺财帮忙心切,每天跑到菜地上撒几泡,保持肥料充足。 当一场春雨过后,地里的菜芽儿便成片地冒了出来,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早上起来,见到这一幕,陈晋忽有感触,脑海想起了师父那句“此去九天见青山”。 菜地,未尝不可以理解为“青山”。 于是舞起了竹剑。 每逢主人练剑,旺财便会守在门外,不许外人前来打扰。 陈晋离群索居,又有恶狗当道,前来找他的人少之又少。除开伯父陈阿布一家子,别的人,也就陈亮了。 今天,陈亮又跑了过来:“阿晋,我与人约好,准备到了十五,便出去踏青。所以想来叫你,咱们一起去,有个伴儿。” 陈晋道:“乡上村野,近山傍水,处处皆青,何须去别处?” 陈亮:“……” 其实他挺不愿意和陈晋谈话说事的,皆因陈晋有时候说的话,着实太直,太认真,仿佛只认死理,不通人情世故。 难不成,就是这样的脾气,才能和云山观主讲上道理? 当即干咳一声:“阿晋,结伴踏青,重点不在于‘青’,而在于‘伴’。那城郊胜地,人气旺盛,听说不少大家闺秀等,都会过来呢。到了今年,你快要及冠,也是时候谈婚论嫁了。不如出去走动走动,或许能偶遇佳人,成就一段佳话。” 在乾朝,男女之事,主要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陈晋双亲早逝,按理说,他的终身大事将由伯父来操持。 不过由于陈晋表现出来的强势和主见,陈阿布最多就是念叨一下,可不敢来作主张。 也做不了。 而今在乡上,陈晋属于香饽饽了,媒婆没少跑动,但都被一句“学业未成,无以成家”挡了出去。 对于这样的话,乡人们并不相信,而以为陈晋眼界高了,要找城里的大家闺秀。 所以陈亮来邀请他去踏青,便用上了这个钩子。 倒不算是什么钩子诱饵,而是确有此事。 到了季节,郎君有情,少女怀春,谁都想着找个如意伴侣。正好趁着踏青、文会,诸如此类的活动,难得地出来转一圈,说不定就能碰对眼了,然后上演一出“抛手帕”,而或“掉钗子”等戏码。 接下来,若是门当户对的,便可以请媒人登门说亲,开始走流程了。 作为善于交际的读书人,陈亮对此门清。 不过他对于陈晋能否娶上个大家闺秀,抱着悲观的态度。 原因很简单,门不当,户不对。 陈晋的模样倒是没问题的,清清秀秀,斯斯文文,正是那些闺秀小姐喜欢的类型。 无奈没甚出身,家里只得一间小宅院,别无产业,清贫得很。 这样的情况,就算闺秀小姐愿意嫁过来,其家里人也不会同意,定然要棒打鸳鸯。遇到些狠心的父母,即使与小姐暗通款曲,生米煮成熟饭了都不行,最后只能落得一个悲剧下场。 除非今年陈晋能考过院试,取录生员功名,那就有所不同了。 至于陈晋与云山观主之间的关系,云山雾里的,外人都搞不清楚怎么回事。 并且自从上次蓝轿子来过一次后,后面再无来往。 所以这个关系,当不得准。 陈晋哪里知道眼前这位同窗一下子替自己考虑了那么多路数? 直接拒绝道:“抱歉,我已然准备近日外出一趟,前去游学。” “游学?” 陈亮吃一惊:“去哪里游学?” 作为读书人,游学并不新鲜,主要有两大方向,一个是借机访友,另一个是寻名师求学。 根据对陈晋的认识和了解,陈亮不认为他在外地会有什么朋友,那么只剩下拜师求学这个可能性了。 然而去外地拜师,尤其是拜名师,哪会是容易的事? 陈晋含糊回答:“就是趁着这一阵子空闲,四处走走,见识见识。” 陈亮劝道:“阿晋,你可得三思而后行。这世道,风霜似刀,人心险恶,你孤身一人到了外面,一旦遇着了事,可就麻烦了,甚至可能有性命之忧。” “多谢提醒,不过我心意已决。” “唉,那你路上可得小心些。更要记得时日,莫要错过了院试的考期。” 陈亮叮嘱几句,摇摇头,回家去了。 很快,陈阿布也知道了陈晋要外出游学的消息,更是担忧不已,但他无法改变自家侄子的决定,只得帮忙买了一匹驴子充当代步脚力,又让婆娘开始准备干粮肉脯等。 到了这一日,风和日丽。 陈晋觉得应该要动身了,于是把菜地上那些长有一指多高的青菜全部摘下,清洗干净,炒了一大盘。 吃完之后,把书笈,以及竹剑等物安置在驴子上,牵上就走。 身后,旺财一路相送,狗眼泪汪汪。 它不能跟去,留下来看家。 “嗷呜!” 山间有狼嚎叫,惊得附近乡人纷纷抬头张望…… 45:陈桂阳去哪儿了? 阳春三月,斜风细雨,春寒料峭。 少年春衫薄,头戴一顶宽沿斗笠,骑在那匹皮毛黑亮的毛驴背上,悠然而行。 此驴跟着陈晋,虽然路途跋涉,但吃喝待遇着实不差,因此养得一身膘出来,越发健壮了。 这儿属于泗山县的郊外之地,四下少见人家,路途荒芜。 从地理位置上看,泗山县与根水县算是挨着的,同隶属于云稜府的管辖之下。 云稜府之上,则为高州郡。 陈晋这番对伯父和陈亮他们说要外出游学,当然不是真得游学,而是一个幌子。 一个能容纳诸多解释理由的幌子。 他离开陈泽乡,外出的主要目的是要寻找一个人。 陈桂阳! 正如那天晚上,陈晋对那个会旁门术法的黑衣人所说的: “我会找到他,然后杀死他!” 所以,过完年后,陈晋觉得,是时候出来实践自己的话了。 否则的话,这个念头会一直盘旋在脑海里,仿佛混杂在流水里的一颗砂石,时不时感到膈应,并不舒服。 关于此事,陈阿布等人自不知晓,所以他们觉得陈晋贸然外出游学,太突兀了,像是想一出是一出,说走就走。 很不理智。 要知道在这样的朝代里,只要出了县城,都算是出远门了。 出远门是很危险的事情。 寒暑病患,贼寇歹徒,野兽蛇虫…… 各种意外,各种事端,随便招惹一样,都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 所以对于一般的人,他们最远去过的地方,就是县城。 再远的地方就不敢去了。 也没有任何去的理由。 陈晋没有对伯父解释,没有必要,也解释不清,故而“游学”是个最好的借口名目。 在院试开始之前,去找个好老师求学,这就比较合理了。 如果换了以前,陈阿布是万万不会让自家侄子出远门冒险的。就算抱住陈晋的腿,打死也不松手。 可随着陈晋一系列强势的表现,让陈阿布认识到,自家侄子已然长大成人,不但懂事,而且能自立了。 所以他无法说什么。 要是阻碍陈晋去游学,导致考不过院试,那更后悔莫及。 陈晋这趟出行,并非真得说走就走的,他得先去根水县衙门办理路引文书等。 办理这些,是为了程序上的合乎法理,可以免去诸多不必要的麻烦。 顺便,看能否打探到关于“陈桂阳”的讯息。 毕竟书生就是被关进的根水县死牢。 根水县城,理论上属于第一现场。 所以当初陈晋从死牢里杀出来,从狱卒牢头、到陈五刘老二、到神秘黑衣人、再到贾典吏…… 这算是一根线。 线的尽头拴着的,便是那个“陈桂阳”。 只可惜这根线断断续续的,并没有形成明确的线索。 负责敲闷棍的刘老二他们不用说,便是在牢狱为首的贾典吏,也所知不详,只知道对方是从州郡下来的人。 然而州郡何其大也,并且很远。 以陈晋目前的状况,他要去高州郡的话,光路上,可能就得走上一两个月。 倒是可以借助法术来赶路,只是那样,对于精魂神念的消耗会非常严重,身体难以负荷得起。 真那样做的话,就不明智了。 况且,就算去到了州郡里头,人海茫茫,毫无头绪,也是两眼一睁黑。 本来那个黑衣人是陈桂阳身边的人,定然知道很多东西。 无奈,那是一个死士。 死士的意思,就是你不杀他,他也会自杀。 陈晋在山上修行,所学不少,却也没学过搜魂之类的术法。 至于故意放对方回去,然后跟踪,顺藤摸瓜的策略,想着可行,但那黑衣人也不是傻子。 故而考虑过后,还是杀了了事。 也许还能钓到下一条鱼呢。 不过如今看来,对方的确是聪明的,知道事不可为,立刻跑掉。 陈晋本想着,如果这些人在一个地方活动,做了什么事,肯定会留下痕迹。 只要有痕迹,即可找到对方。 但一番走街串巷的勘察过后,竟毫无发现。 不知是对方做得太干净呢,还是陈晋孤身一人,耳目有限,故而查不到蛛丝马迹。 又或者,此事另有蹊跷隐情。 总而言之,那个名叫“陈桂阳”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由此延伸出来的可能性着实太多。 可想得太多的话,反而成为一团乱麻,变成胡思乱想了。 有碍修行。 陈晋是个修行者,不是干刑侦的衙门捕头。 所以他就不想了,干脆拿着路引文书离开根水县,骑着毛驴跑到泗山县去。 或许,这是另一个思路,能有所收获。 陈晋在山上养成的性子,颇为随性,不愿受束。 对他而言,多走路,多见不同的青山,都是修行的一部分。 读万卷书,走万里路,即为“游学”。 …… 风雨渐渐大了起来,再赶路的话,恐怕会打湿衣衫。 陈晋修为第二境,腹中精阳蕴养得纯粹而明,但毕竟境界尚低,远未到寒暑不侵的地步,也会怕冷,以及生病的。 之所以穿着单薄,其实是为了借助自然寒气来激发精阳运转,反馈己身,兼且磨砺意志。 等于时时刻刻在修行。 但硬是来淋寒雨,便过犹不及了。 说白了,若是没有精魂神念的坐镇加持,若是没有掌握《黄庭本经》、《山上剑谱》等,以他的身子现状,就是个刚开始修行的状态。 否则的话,云山观主也不会说他“狂妄”了。 正是被外表所欺骗。 但要说“扮猪吃老虎”那些,陈晋从没有刻意去做,他连去参加踏青文会都不感兴趣的。 抬头张望间,见到泥路前头似有一座草顶亭子。 在乾朝,只要是官道地方,便有五里短亭,十里长亭的说法。就是每隔一段距离,在路边建造个亭子,提供给行人休憩、躲避风雨、以及送行话别等。 一些行商错过宿头的话,往往也会选择在亭驿里过夜。 当今朝政,虽然还算稳定,但显然露出了颓势。尤其下面的小地方,各种蔽败混杂的乱象愈演愈烈,已然粉饰不住了。 远的不说,便说这些亭驿,由于缺乏修护,风吹雨打之下,显得颇为破旧,开始漏风漏雨。 但有个顶盖遮头,总比没有的好。 陈晋催动驴子,赶快过去,刚到亭子边上,忽见有刀光一闪,一人厉声喝道:“你这书生,啰里啰嗦,莫非真不怕死吗?” 46:评理 所谓鬼降头就是将一只炼好的鬼藏在木偶里,一式二个,等需要的时候再用主木偶控制这个鬼木偶做事。 好家伙,一躺在地上,瞬间鼾声就犹如雷震一样响起,不,应该说是杀猪声更为准确些。 每当一个黑色的球体与地面接触,黑色的火焰就会高高升起。与此同时,那些默默盘旋在空中的幽魂们也纷纷动作起来,举着大镰刀冲向了乌鸦。 意识泡在无边的痛楚酸涩中,晏修低吼出声,瞳色浮现诡异的红光,铁链在疯狂拉扯下脱离石壁,背后血肉模糊。 “其实也挺好,希望我父亲能看到那一天!”赵玲眼神黯淡了一下。 对于这个能杀人的封魂村,好奇,期待,充满兴致还有一丝丝恐惧。 灰色大裂谷中,没有任何遮掩,七十二根石柱巍峨矗立,大部分被泥土淹没,只露出了半截身形,可饶是如此,远远望去,仍旧让人心生震撼。 陈寿回想原著剧情,知道到了这个地方,也就离他此次的目的地不远了。 年轻骑士的目光向下看去。他的皮革盔甲的侧面已经撕裂了大约一个手指的宽度。这是他之前听到的声音造成的。如果他反应慢一点,他的两侧就会被切开。青年再次将目光锁定在对方身上。 雪洞的口偏上,最大的空间都在入口以下,这样可以防风。在洞底铺上冻得硬邦邦的兽皮作为隔温层,铺上睡袋,便能暖暖和和的睡大觉。 虽然现在多被一些人用于研究神秘学,寻找心电感应什么的,不过一开始的命题,是关乎于空间学问的,目的是把空间和时间分离开。很巧合的,那项研究的命题就叫北极光,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他们发现了什么。 柳鹰风左手手指连弹,逼住金蜈蚣,右手在茶几上轻轻一拍,一只带盖的茶碗飞起,向金蜈蚣飞去。等到靠近金蜈蚣,那碗盖和茶碗分离,一上一下向金蜈蚣夹击。 何道源看见师兄飞出去就知道糟了,这人的功力太高了,他们的师父都没有这么高的功力。 玉兰翻了个白眼,暗道要不是主人想得到这个‘傻瓜’的‘御剑术’,傻子才愿意和他一道呢!主人不是说过吗?和‘傻瓜’在一起,时间长了会降低智力的。 李灿坐在了沙发上,顺手抓起苏茜放在桌上的手机,打算玩一场游戏。 更让他们惊诧的是,当这东西横跨河两岸之时,周围的环境似乎都发生了变化。 李灿此前想过从闵月那里借来玩偶凝结“软泥怪果子”,可是说给苏茜后便被对方严词拒绝了。 其实这名战将无论是回答会与不会,李柏天都不会相信,用怀疑的眼光看待所在的游戏世界,是方舟日报灌输给玩家的思想,理论依据是,没有怀疑精神的玩家,都已经嗝屁朝梁了。 虽然凯尔特人能够横扫雄鹿的确值得嘉奖,但亨森还是认为媒体们把凯尔特人吹得太过了。 需要五个球才能挽回败局,时间不会等人,当这一分一秒流逝以后,拜仁也越的靠近了悬崖边。而拜仁球员的情绪也变得急躁了起来。 经历过了权势斗争,历经大风大浪的李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被随意操控的皇帝了,杀伐果断,冷血无情,却又是城府极深。 老冯见他不说话,不再理会,看到有个卖香包的摊子,便上前和摊主攀谈起来,听口气是要买个香包带回去送给相好的,两人讨价还价一番,却始终达不成价格。 球传到了张述杰脚下,他晃开了卡塞米罗,却又被卡塞米罗撞倒,主裁判正要鸣哨,却见张述杰把球踢给了陈子华,陈子华看了一眼裁判,主裁判顿时改变想法,平举双手,示意比赛继续。 这些可恨的黑甲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到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你丫再磨叽,三只手老子都给你废了!”祁峰无比邪恶的盯着无风的裤裆威胁道。 不久之后,因为感知到阳气的存在,阵法会自动激活,到时候阵眼会自动封闭,过不了多久,处于地下的人,也会因为缺氧而死。 祁峰看着狼吞虎咽的魏倾城,惊的下巴差点掉下来,这还是那个再华宇咳嗽一下,整栋楼都要抖三抖的魏倾城? 不过照美冥也看得出来,卡卡西能拥有这么强大的幻术,很大程度依赖于写轮眼。 随着左右两路大军的合围,濮州城中的圣殿也是失去了退路,困兽之斗,尤为可怕,这个道理李青可是非常的清楚,所以他在等待着圣殿主动出击。 然而更让人吃惊的是,这声势惊人的雪白拂尘却不低叶楚轻轻一震的混沌青莲涟漪。 不过这也把张利鹏给累坏了,要知道,虽然抛光打磨花费的时间远不如雕刻作品时间长,但那是和别人相比的,一件好的玉器作品打磨出来,也是需要好几天的时间。 所有的资金都由我来出,他会负责日常的工作,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你可以跟他商量哪里需要慈善援助”。 47:小人如鬼,鬼似小人 那狰狞诡物压着张桐的脑袋,不住地张口吮吸,一双漠然的眼眸,却盯向另一侧的陈晋,流露出贪婪的意味。 陈晋视若不见,心中想到先前汉子持刀劈砍神像,此诡却无法进行反抗,也不敢施以报应; 换到秀才这边,其拼命维护神像,甚至冒着风雨,将神像背回庙堂里,却反遭附身,身上的阳气养分被鲸吞蚕食。 这般下去,即使不死,也会大病一场。 当真是世事荒唐,道理颠倒。 又应了那句老话:小人如鬼,鬼似小人。 陈晋联想到陈泽乡后山处那一座破败的山神庙,以及已被“摄山神”,成为老狼的那个“金甲神人”。 再结合这趟外出“游学”,沿途所见所闻的,可以发现一个现象:那就是已经破落,而或正在蔽败的庙堂数量,越来越多。 这些庙堂,诸如山神、河神、土地等,前身基本都是隶属于礼法正庙,如今竟纷纷得不到香火祭祀,以至于衰败下来。 轻则门庭冷落,重则庙宇崩塌,还有一种更为诡异的情况,便是发生变异,从“神”沦为“诡”了。 俨然是一种“腐化”现象。 比如当前附身在张秀才身上的这一尊。 它早失去了神性灵光,浑身生出异样的意味:凶狠且狡诈,贪婪却又胆小得很。 刚进入亭驿时,陈晋只看一眼,便看了出来,故而评理之际,给予提醒。 然而张秀才懵然不知,只认自己的那一套观念,墨守成规。 而今这货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颈脖之上竟跨坐着一尊诡物,以为是被淋了风雨,导致寒气入体,感染了风寒。 他连忙把棉袍裹得更紧些,文弱的身子缩成一团。 但没什么用,依然冷得直哆嗦,头昏脑涨的。 这个时候,他忽然极为渴望能烤一烤火,再喝上一碗热水。 可亭驿里空空如也,四面透风,冷飕飕的。 张桐只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仿若两座山似的压下来,快要睁不开眼了。 到这地步,他不禁心生懊悔,不该逞强,背着神像放回崩破的庙里的。 以自己的身子骨,淋了风雨,简直便是找病。 别小看风寒,尤其在野外时,一旦感染,又无人帮忙救治的话,很可能一病不起,死于非命。 对,亭驿里还有别人。 想到这,张秀才勉强打醒精神来,求救般望向陈晋。 不料这个时候,陈晋竟背对着他,似乎在观望着外面的风雨情况。 没办法,张桐只能张开嘴巴,吃力地求助:“陈,陈兄……” 当声音出来时,细弱如蚊蝇,立刻被吹来的风声给吹散了。 不知不觉间,他竟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好了。 更要命的是,看到外面风雨变小,陈晋站了起来,从书笈中取出一件短蓑衣,披上,再戴上斗笠。 看这样子,他是要走。 张桐大急。 这个时候,要是陈晋走了,把他留在亭驿里,唯有等死而已。 他奋力挣扎着,想要呼喊…… 与此同时,在肉眼不可见的视野里,那个趴伏在张桐身上的诡物目露凶光。 比起张桐,它像是更不愿意让陈晋走出这座亭驿,于是纵身一跃,如同一头猎食的秃鹫,扑向陈晋。 这一扑,十分凶猛,亭子内刮起一股阴风。 下一刻,诡物很顺利地落在陈晋的双肩之上,它不由露出得逞的狞笑。 与秀才比起来,此子体内的精阳要纯明得多,更为适合当宿主,只要将那些精阳吸取干净,它便能迅速成长起来…… 滋! 诡物正感到欣喜,猛地有一股炙热的气息席卷而至,仿佛从陈晋身上喷出来一团烈火。 它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那火给烧得灰飞烟灭了。 陈晋回过头,望着在地上挣扎的张桐:“张秀才,你叫我?” 说也奇怪,在这刹那间,张桐脑袋一个恍然,醒过神来,整个身子似乎卸下了一副重重的担子,变得轻松。 他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身上寒意却不减,刺激着他打起喷嚏,鼻涕都溜了出来,状甚狼狈。 不过经历了刚才的那种虚弱濒死感,他此刻也顾不上脸面了,忙道:“陈兄,我衣服淋湿了,冷得紧要,可否借件衣物来穿?” 陈晋淡然道:“不巧,我衣物也单薄得很,都穿在身上了。” 确实,单论衣衫的话,他穿得要比张桐单薄得多。 闻言,张桐跺了跺脚,想借此驱赶一下寒意,又恳求道:“那你可否帮忙生一堆火?” 陈晋哂笑道:“先前那汉子要生火,你偏不让,而今人走了,柴火也没得了,你让我去哪儿生火?” 听到这话,张桐心头很不是滋味,不知该如何分说。 陈晋懒得理他。 其实刚才,陈晋一直在暗中观察诡物的动静。 此诡实力不足一提,可作为一种现象,却可成为被观察的样本。 目前看来,这诡物和那些山精鬼魅差不多,还很难侵入到人群聚居的城镇之中,只在山野间潜伏、活动、择人而噬。 不过按照这般势头发展下去,以后可不好说了。 这个时候,外面车轮辚辚,一辆马车驶了过来,停在亭驿边上。 车夫年约四旬,是个精明能干的汉子,他探头出来,瞅见张桐,连忙喊道:“张秀才,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张桐也认出了他,喜出望外:“胡三哥,你怎地来了?” 车夫胡三哥回答:“我家老爷在庄上左等右等,不见你来,担心会出什么事,就派我来接你。” 张桐道:“惭愧。我早上出门,风和日丽,不想到了这里,便下起了雨。我没带雨具,只得在此躲避,导致耽误了时辰。” 胡三哥“哦”了声:“那你快上车吧,瞧你衣衫都淋湿了,可不要得了风寒。” “好好。” 张桐就等这一句话,连忙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刚一迈步,忽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差点要摔倒在地。 “你怎啦?” 胡三哥连忙跳下车,一把将他搀扶住。 张桐定一定神:“没事,可能是坐得久了。” 胡三哥送他上车后,转身打量陈晋一眼,做个礼,开口问道:“请问阁下,你也是读书人吗?” 陈晋答道:“算是吧。” 胡三哥满脸堆笑:“如不嫌弃,我想请你到庄上赴宴。” 48:选婿(求收藏追读) 沉默,夕阳正没入地平线,只余一丝暗紫色的光从露台的玻璃上透进来。 然后他才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了美国, 就住在于天河学术交流的那所医院里。 叶尘一挥手,三人便是立即跟在了对方的身后,旋即到了那大陆上面去。 还好只是例行询问,李维斯用英语跟他们解释了一下报警的事情,对方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便结束了。李维斯试探着问他们现场什么情况,有没有死人,他们避而不谈,只说感谢他的热心报警。 如果之前,他没有陪在她一起去洗手间的话,又或者是苏云云出现的时候,他距离她远一些的话,那么也许事情,就会变得不可挽回了。 在齿轮城的各个巨大齿轮缝隙下充斥着鲜红、滚烫、如巨浪般翻腾的岩浆,在其表面上时不时的还冒出巨大的气泡。 这是太上宗万年以来的规矩,也是太上宗历任宗主必须要遵守的承诺。 对于我的疑惑,村长也只是摇摇头,坐了下来慢慢的向我解释起来。 取钱的时候,江河发觉邵老的银行卡余额只有几百元,根本就取不出一千四百元来,作为资深的老刑警,犯罪心理研究专家,邵老的卡里竟然一千元都没有。而江河很容易猜得出,邵老几乎很少取钱。 最终能够参与十大国际优秀教师奖,国际特级教师奖等多个奖项角逐的人将少之又少。 接到警报,正坐在值班室里打哈欠的薛大警花,一下就来了精神。 这是丝毫都不能有错误的,好在叶林经过仔细的观察了一遍周围的环境之后,确定自己曾来过这里。 众多邪修们虽然惊骇,但这种情况下,还是拿出了自己的武器开始准备反抗,两边一触即发。 可是,这是放在其他势力当中才有的事情,青年团是林向华一手建立起来的,即便有他父亲林统大力支持,但他自己也火里血里滚三滚,才有了现如今青年团的鬼母。 叶林几个一路骑着马向穆山城前行。渠志高几个不住口子的赞叹乔多闻朋友交的好。叶林自然也不落人后,跟着大家一起吹捧,言谈话语之间全是谄媚和逢迎。 从苏辰离开之后,凯特琳娜就一直坐在房间里的窗户前,等着苏辰的回来。 “霍老儿,也不怕胃口太大噎死自己!”鹤发老者带着一丝讥讽意味地说道。 夜千幽眼里露出了一抹戏谑的光芒,他向凌天云与叶吟风二人伸出了手,然后伸出了食指勾了勾。 “师姐,我们已经是天宇哥的人了,他说过会带着我们一起进去至尊秘境的,这太好了!”吴海霞向师姐传音道。 “黑袍人?”龙阳觉得再这样继续下去没有任何意思,说出心中的猜测。 花婉儿噗的失笑出声,她并不笨,自然明白那些男人为何帮衬自己,早就被那些肆无忌惮的目光盯得有点发怵了,现在虽然生意冷清了,但却觉得很是心安踏实。 嘶——剥离出谢南天体外的那些死圣肉身烟尘再次席卷而来,而目标正是谢童。 “你不说也罢!你这么多天在方寸镇,嫂子和孩子不想你吗?”龙阳将酒打开,给朱宏远倒上。 “当然不介意,三儿,让老爷子看看药方。”林景弋丝毫不以为意,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先生所受军令是南下西充,贸然北上岂不是违抗军令?”雷铜提醒道。 “在前去魔山之前,绕一下去剑神谷!我想,你可以见见我师父!”冷昊天低沉的说,目光幽深的盯住无爱。 楚林大叔也被他说的差点噎着,然后连连叹气。只是阿和的眼神依旧落在紫琉璃的身上,楚林大叔好抑郁。 师爷一听,身子跟筛子似的,不过看了一眼琉璃身边那裹在黑色披风里的少年后,身子抖的更加厉害。 “身子不好,养着……”阿和走进来就听到阿丑这话,脸刷的一下黑了。 “阿姨,你做的饭实在是太好吃了,我有时间得多学学。”刘若颖说到。 简薇心里明白,哪里是什么照看,分明就是担心不知道她有什么心思,派了影竹一直暗中监视。 面前的无爱身后竟然噗的一声被蓝光缱绻住,砰地一声长出了幽蓝色的蝴蝶翅膀,翅膀如绽放花朵般展开美丽而神秘,显得悬在空中的无爱更多出一些高贵与不可亵渎。 “之前,我们说到哪了?我忘了之前说到哪了。”无极嘿嘿的笑了两声说到。 假男朋友很懂进退,点点头,有些假惺惺地笑了一下,就坐到后面去了。 “哼,你也就嘴上说的好听!”陶花一边说着一边用勺子敲着自己的牙齿,见皇子昊有空挡,她便大喊了一声:“有破绽!”然后将勺子冲过去抢夺便当里的食物。 常昊的父亲大概是一个七百万修为的强者,在杭城算得上数一数二了。不然常家也不可能在杭城排上第二的名头。 但是吧,靠的太近,然冰怎么也不觉得这个东西可爱,反而有一些恶心。 在这方面,阿达民有清醒的认识,且也通过公众平台,向盖亚净土的全体民众说明这一点,告诉他们什么样的规则,会落后于时代,因而无需再理会这些旧时代的陈规陋习,而无需有任何心理负担。 49:君子欺之以方 陈晋开吃,风卷残云。 瞧得张秀才目瞪口呆,他之前吃得急,吃相颇为不雅,可现在与陈晋相比…… 还是不雅。 皆因陈晋的吃法,虽然甚快,但动作举止不慌不乱,吃起来干干净净的,连些食物渣子都不会掉落出来。 张桐大感惊诧:这般吃法,竟不会噎着、呛着?自己要是能这么吃,那就好了。吃一顿,顶三天。 眼见桌子上的点心肉脯减少,他不再多想,也赶紧拿些来吃。 此际偏厅上不止他们两个,还有别的人。 那些人是认识张桐的,盯着这边看,有人嗤笑道:“看,我早说了吧。瞧他这副模样,定然是好几顿没吃,专门留着肚子来吃这一顿。” “可不是?饿死鬼投胎,没吃过一样。” “呵呵,像这般精美点心,有些人还真没机会吃上。” 风言风语,不绝于耳。 张桐听见,脸皮不禁涨红。 那几个人,是县学中的同窗。 说是同窗,但彼此间的关系并不好。 一是张桐家境寒碜,做不了东,请不上客,攒不来人情世故;二是他的性子固执而拘泥,一板一眼的,不懂得圆滑变通。 这样的人,不管在那儿,都难以讨得别人喜欢。 听到同窗非议,张秀才默默地把手中的一块糕点放了下来,他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在人前出丑。 陈晋眼光一瞥,悠然道:“就为了些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话,而让自己饿着肚子,真是愚蠢。” “我……” 张桐张口欲言,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对于陈晋的话,他其实是认可的,觉得有道理。 然而道理是道理,面对冷嘲热讽,又有几人能做得到秋风过耳,心定神闲? 真得很难。 “说得好!” 忽地一声赞道,从外面踏进个年过花甲的老者,身形富态,笑容可掬。 诸人见到他,纷纷起身施礼,唤一声“胡员外”。 原来他正是此地庄主。 胡员外的目光落在坐着不动的陈晋身上,打量一番,笑道:“老夫听下人说在路上接到位贵客,想必是阁下了。果然仪表不俗,形容韶秀。” 陈晋这才做个礼:“陈晋,从根水县游学至此。适逢其会,正好肚子饿了,于是前来赴宴。” 胡员外拍手道:“听到了没?贵客肚子饿了,光吃些点心茶水,如何能够?此非待客之道也。来人,速速把一席酒宴端进来。” 说着,转头去对其他桌子的学子道:“刚才听各位所言,应该是不饿的,不如出去,在庄上游玩一二再说?” 此话虽然说着婉转,但等于是逐客令了。 那几个学子面皮燥热,告一声罪,面色讪讪地离开。 不用多久,偏厅被收拾开来,居中摆上一面大桌,然后一道道菜肴,鸡鸭鱼肉等,走马灯笼地端了上来。 热气腾腾,香味四溢。 上好酒菜,胡员外客气地道:“二位,请。” 到了此刻,张秀才的脑子还有些懵的,没有反应过来。 其实以他二十出头的年纪考取秀才,即使没有考到廪生,那也称得上“年少有为”,有着一番前景行情。 否则的话,胡员外就不会专门派马车过来接待他了。 他不是第一次与胡员外接触,从去年开始,至今为止,有好几次的了。 每一次,胡员外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 但客气与热情,却是不同。 而今,张桐就感受到了对方的热情。 只不过这份热情明显是冲着陈晋来的。 陈晋不是泗山县本地人,其自我介绍,也未曾提及功名,看样子,最多就是个童生…… 想来想去,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胡员外相中了陈晋,要让他当女婿。 不过刚才陈晋明确说过,他不会入赘。 要是双方谈不拢,最后会不会闹将起来? 应该不会吧,毕竟婚姻大事,总得讲一个你情我愿,哪能逼人当上门女婿的…… 张秀才胡思乱想,忽地站起,对着胡员外作揖:“员外,在入席之前,小生有件事情,要请你评个理。” “哦,何事?” “此事发生不久,乃是在我来的时候,半路上遭遇到的……” 张桐对“神像当柴火”那事还没有放下来,憋在心头上,而今面对胡员外,于是趁机道出,要请对方来评理。 他的陈述,前前后后,包括了与持刀汉子之间的分歧对峙,以及陈晋出现后的情况。一言一语,皆无隐瞒,更没有任何的添油加醋。 胡员外听完,沉吟片刻:“张秀才,老夫不是读书人,却也听过一句话,叫做‘君子欺之以方’。你这个样子,莫说会被同窗欺凌,更会被鬼神所欺压。” 张桐听了,神情呆滞,喃喃道:“难道我真做错了?” 胡员外目光灼灼地看着陈晋:“陈公子,你面对神像,能够清醒认识,那道理说得太好了。” 陈晋笑了笑:“天大地大,填饱肚子才是最大的道理。” “是极!请入席,来,老夫敬你一杯!” …… 根水县,陈泽乡。 乡上也在下雨。 天空乌云密布,翻滚成团,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雨。 轰隆一响,正是春雷作响。 从那山坡上,一个身穿蓝色道袍、手持油纸伞、背负长剑的女冠走了下来。 虽然乡路泥泞,但她迈步而行,鞋上竟不沾泥水,显得飘然出尘。 算上这一次,这是她第三次过来找陈晋了。 但陈晋依然不在。 听乡民说,过了年后,陈晋便外出游学去了,可能要到入夏,院试开始之前,才会回来。 对于“游学”的说法,女冠是不信的:他又不是真的书生…… 要么是有事要办;要么便是故意避开,免受外人打扰。 女冠本心,本来秉持“顺其自然”四字,只是近来有事发生,师父也无从解决,她只能来求陈晋。 无奈吃了闭门羹。 所以说,像他这般高人,是早有预料,故而提前走开了? 精魂神念,当修行得强大,能未卜先知,可消灾避祸,真正的仙人神通。 找不到人,女冠只得叹息一声,来到村口处。 一匹白马正等在那儿。 因为下雨,会打雷,诸多术法皆受影响,因此她是骑着马来的。 得得得! 一人一骑,很快就消失在漫天风雨里。 50:无功不受禄(求收藏追读) 胡员外敬完酒后,便起身离开了。 庄上设宴,宾客云来,不可能就在这里陪着陈晋两人。 短短一阵子功夫,其作为一庄之主,已然尽显地主之谊,让人如沐春风。 当然,被赶出偏厅的那几名学子的感受就是另一回事了。 由此可知,胡员外对陈晋的看重,绝非寻常。 越看越像是招婿的架势。 酒足饭饱。 自有仆从进来收拾,又奉上茶水等。 张桐一手捂嘴,一手拿根竹签剔牙,一脸的满足。 两个人,一大桌子菜,前所未有的丰富,吃得极为惬意。 陈晋忽道:“我观胡员外,并不像个员外。” 张桐一愣神,很快反应过来:“确实不大像,其实这庄子,也是三年前才建立起来的。胡员外一家侨居至此,来历颇有些神秘。” 陈晋微微颔首:“难怪。” 此时有个婢女进来招呼:“陈公子,请随奴婢来,我家老爷有请。” 她只请陈晋。 张秀才则留在偏厅里,怅然若失,心头涌起一股倦意,靠着椅子,打起瞌睡来。 陈晋跟着婢女走,穿廊过院,拐弯抹角,最后来到一座正厅上。 这里布置典雅,古色生香,墙壁上挂着好几幅山水字画,状甚不俗。 陈晋扫一眼,便察觉到字画之上,暗暗蕴含着些文韵。只是不多,稀薄寡淡的样子。 能具备文韵的,多半是出自名家之手。 所谓“文韵”,套用修行的概念来说,实则属于“观想感应”的法门。 主要是因为作者功底深厚,全神贯注,笔下自然寄托着意念,融合在笔墨里头,被人观想之下,便能显化出来。 不同的文韵,效果不同。 正常而言,都是用来陶冶情操,放松身心的。 但若是某些内容怪异,甚至丑恶的作品,其中文韵导向则会是另外的样子。 让人看见,心生惊怖,而或萌生恶意。 “陈公子,你请坐,稍候,我家老爷一会便到。” 婢女说道,很快奉上香茗,以及点心之类,随即走开。 陈晋神态轻松,墙壁上的字画文韵,对于常人是难得的东西,可对他而言,没甚意义。 只要他想,随便写一个字,足以胜之。 目光一瞥,落在那座屏风之上。 屏风十分精致华美,上面雕刻着一幅图: 山林郁葱,草花盛放,一头青狐如人般坐在一块青石上,仿佛在入定,显得颇为传神…… 此刻有人正躲在屏风后面窥视。 陈晋抬眼看去,似乎能看穿过去,见到那人的样子。 那人吃了一惊,急忙转身离开了。 “陈公子,招呼不周,让你久等了。” 一阵爽朗的笑声,胡员外大步走了进来。 陈晋道:“无妨。不知员外叫我来此,有什么事?” 他说话不喜欢那么多的寒暄客套,没意思,直接开门见山。 胡员外问道:“敢问陈公子此番外出游学,是要去往何处的?” “就是出来走走,长长见识。来到这儿,我已然准备返程,回根水县的了。” “这么快?” 陈晋说:“不快了。他乡虽好,终非久留之地。” 听到这一句,胡员外目光闪动,片刻才道:“老夫本还想请你留下来,好好款待一番。” 陈晋眉头一挑:“我只是一过客,不敢叨扰。” 胡员外干咳一声:“实不相瞒,老夫有一女,自幼缺乏管教,导致生性顽劣。一直以来,我都想替她寻觅一位良师进行教诲。今日见到陈公子你,甚觉合适。” “既然要找良师,不该是请那德高望重的老夫子吗?” “老夫子不行,虽然老成持重,但多是老气横秋之辈,暮气沉沉。吾女不喜那种一本正经的说教。” 陈晋又问:“那今日云集在庄上的一众年轻学子呢?” 胡员外叹口气:“遍观众子,或夸夸其谈,或轻浮孟浪、或拘泥守旧,并无合意之人。” 陈晋笑了笑:“看来员外的要求挺高,难怪要大办宴席,广请士子来,以供挑选。” 胡员外解释道:“老夫一年两季,举办这春花秋华宴,倒也并非全是为了替小女寻觅良师,另有附庸风雅的缘故。为此甚至招惹到外界非议,说我此举,有招揽人心,笼络文人士子之嫌。呵呵,老夫不过一介富家翁,哪会想到那些?岂不是凭空污人清白吗?但人言可畏,有见及此,今天的宴席,将是最后一次了。” 陈晋道:“是吗?那可惜了,刚才我吃到一道清蒸鲈鱼,十分美味,那以后恐怕吃不着了。” 胡员外看着他:“此事易耳。只要你留下来,老夫天天吩咐厨子做给你吃。” “无功不受禄。” “你做了小女的西席先生,不就是功了?” 陈晋拒绝道:“我也不过是个童生学子,哪能为人师?” 胡员外忽而一拍手。 两名健仆抬着一口箱子进来,摆放在陈晋面前,然后打开,登时金光璀璨,映射人眼。 赫然是满满一箱子的金元宝,叠放得整整齐齐,结结实实。 胡员外朗声道:“此为请先生的束脩。” 陈晋看了一眼,依然拒绝道:“今年院试将近,我得回去备考了。” 胡员外笑道:“那有何难?只要你答应留下,老夫可以找人联名,直接举荐你为秀才。” 在乾朝的科举体系里,除了正常的考试之外,还有诸多名目,比如“恩科”、“举孝廉”、“举秀才”等。 后者不用参加考试,即可获得功名。 当然,这样的名额稀少而珍贵,基本不会落在普通人家的头上,早早便被上面的人内定,瓜分完毕。 而今胡员外口气甚大,直接许给陈晋一个。 那笑容可掬之下,竟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霸气来。 陈晋问:“员外,你刚才说你只是个富家翁。” 胡员外眨了眨眼睛:“正因为是富家翁,故而交际广阔。你莫非不信?” 陈晋说:“我是信的,却不能答应。” 胡员外一怔,然后拍手赞道:“黄金不能动其心,功名不能动其志。啧啧,老夫越发觉得,你最为适合当小女的老师了。这样吧,陈公子,你今晚不妨留下,见过小女后,再作决定?可否?” 他拱手做礼,用上了恳求的语气。 陈晋沉吟片刻:“好。” 51:见狐 (新的一周,求各种支持!) 时辰尚早,陈晋被安排在一座小别院里憩息。 宅院虽小,但格局有致,布置典雅,还带着一个小花园。 春天来了,花园内有些品种的花在风雨中赫然绽放,黄的红的紫的,隐隐有幽香散发。 陈晋不是在意形式的人,但无可否认,一些美好的形式总能让人心旷神怡,以及愉悦舒服。 这正契合了“观想感应”的修行法门。 他不由想到自己的小宅院,想到了种下的菜蔬…… 旺财与老狼是不用担心的,两者灵性过人,怎么都饿不着。 而有它们守家,等于摆上两尊家神,也不怕被人偷家。 其实屋里头也没什么值得被人惦记的东西,稍值点钱的,就是些书籍和笔墨纸张之类。 坐在窗前,望着不断飘落的雨水,陈晋很清楚地意识到,脑海的思绪,其实便是滋生出来的杂念。 杂念像是阴沟里的蚊虫,又如同山野间的野草,似乎永远都无法割除干净。 为了炼化诸多杂念,各门各派,都有着相对应的修行法门,或镇压、或疏导、或斩断…… 从某种程度上讲,人的修行,便是一个与杂念妄想斗争的过程。 陈晋所学的法门,宗旨为两句: “意识入海身为鱼,思潮出水龙唤雨。” 有着“天人合一,同气相求”的意韵。 简单地说,就是并不会将杂念视作洪水猛兽,而是视为人身意识的一部分。 杂念,可以成为精魂神念的有益补充。 只要分辨清楚,控制得好,即可。 轰隆一响,是春雷。 此雷响得恰当好处,能震慑鬼蜮、能勘破虚妄、能助人清醒。 于是陈晋躺上床去,闭目养神,脑海里的思绪杂念,片刻间无影无踪。 窗外,有人影出现,躲在暗处窥视。 但陈晋似已熟睡,毫无察觉。 …… 张桐在偏厅内睡了一觉,醒过来时,已是下午。 好在厅里头摆有一盆炭火,颇为温暖,不知不觉睡着也不会被冷到。 已然到了晚饭宴席的时间。 张桐走出去,探头探脑,见着不少县学同窗,以及别的相识的学子。 但没见着陈晋。 他是走了,离开了胡家庄? 而或被胡员外看重,成为了真正的贵宾? 张桐不知道,也不好找人询问。 晚宴依然丰盛,觥筹交错,甚是热闹。 这一次,不再是两个人一桌,而是八人。 坐在座位上,张秀才莫名落寞,兴致不高,吃的也不多。 期间,胡员外出现了,向众人敬酒,并道出一个令人惋惜的消息。 他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从此以后,胡家庄将不再举办春花秋华宴了。 众皆叹息。 张桐更感郁闷。 对他而言,能够前来赴宴,不止好吃好喝那么简单,更是难得的出来交际的机会。 虽然,其并不擅于此道。 可场面是提供出来的了。 张桐猛地想到,胡员外停止办宴,虽然没有道出原因,却不难猜测,定是招婿成功了。 陈晋,一定是他! 他不是口口声声说不会入赘的吗? 说一套,做一套? 又或者,胡员外给出的条件实在太好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胡员外绝非寻常的富家翁,不但富,而且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贵气。 外界便有流言传出,说胡氏一家,来自京城,跟脚大得很。 这样的话,能当上胡氏女婿,哪怕是入赘,也未尝不可接受。 更何况,听说胡小姐长得国色天香,又知书识礼,是一等一的良配佳人…… 张秀才的心乱了。 情绪纷乱,借酒消愁,平生第一次喝得酩酊大醉,最后被胡三哥搬上马车,送了回家,依然未醒。 …… 入夜,宴终人散。 白日里热闹嘈杂的胡家庄变得冷清下来,有一种孤寂幽静之意。 风雨犹未停。 像这般春雨,一旦下起来,便会没完没了的。 时辰已不早,到了亥时。 就见胡三哥一手撑伞,一手提一盏灯笼,走了过来。 来到门外,站定,举手敲了敲门:“陈公子,陈公子,你睡醒了没?” 陈晋起床,过来开门:“刚睡醒。” 胡三哥一脸歉意地道:“陈公子,都是小的错,把你忘在了这里,竟没有来叫你去赴宴,小的该死。” 陈晋笑了笑:“一顿饭而已,何必要生要死?” 胡三哥赔着笑:“陈公子果然是大人有大量,我家老爷有请。” 把伞举起,免得让陈晋淋着了。 一会之后,再度来到那个正厅上。 这里灯火通明,胡员外坐在上首处,目光灼灼,仿若换了个人。不再是笑容可掬的富家翁,而是手握权柄的上位者,自有一股威仪在。 他走下来,口中赞道:“陈公子不骄不躁,不惊不惧,这份养气功夫,着实了得。” 陈晋眨了眨眼睛:“我只是太困,一觉睡过了头。” 胡员外:“……” 不知怎地,面对眼前这位少年郎,他竟有几分琢磨不透的感觉,拿捏不住。 好生没道理。 他这一生,阅人多矣,这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斯情况。 当即问:“陈公子,你饿了吗?” 陈晋笑答:“中午吃得多,不饿。还是先去见过令爱再说吧,没见到人,不好吃饭。” 胡员外拍手道:“爽快,请陈公子跟我来,去后宅。” 陈晋便跟上去,胡三哥没有动,留在外面。 家居后宅,有女眷在,一般的人,不得邀请,是不准进入的。 从正厅去后宅,有一段廊道,道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悬挂有灯火,很是明亮。 胡员外一边走,一边说道:“陈公子,老夫有些话要说在前头,希望你莫要见怪。” “但说无妨。” “也许你听别人说过,说胡氏千金长得花容月貌,实则不然。小女的样子,唉,一言难尽,甚至可能会把你惊吓到。所以陈公子,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陈晋点头道:“我既然敢于孤身一人,外出游学,别的不说,胆子倒有几分。” “甚好。老夫果然没看错人。” 胡员外喜道。 很快,两人来到一间闺房前。 胡员外伸手推开虚掩的房门,口中叫道:“喜儿,我把老师请来了,你快过来拜见。” 床上躺着一人,盖着被子,其听到声音,一骨碌起身,穿着一身宽大的绣花长裙,走到陈晋面前,有模有样地道个万福:“喜儿见过老师。” 陈晋抬眼看她,毛茸茸的,立耳尖嘴,一双狭长的竖瞳。 它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而是一只狐。 52:一见狐女误终身 此狐人立而行,身穿花裙,狭长的脸颊之上,还扑了两团胭脂,显得颇为怪异。 从其下床、走过来、向陈晋问好…… 这整个过程,胡员外的目光都放在陈晋的身上。 本以为,会看到一张惊慌失措的面孔。 然而出乎意料,那少年郎的神态非常沉静,似乎早猜到了这个结果。 胡员外赞道:“陈公子,你果然胆识过人。换做别的人,不管是夫子还是学子,恐怕早吓得落荒而逃。实在太好,有你当小女老师,老夫便能放心了。” 陈晋淡然道:“员外,首先,我还没有答应;其次,你既然要给令爱找老师,可令爱却不现身出来,而是用只狐狸来吓人。这般做法,未免缺乏诚意。” 闻言,胡员外双眸一缩,笑脸消失不见,眼勾勾盯着陈晋:“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陈晋笑了笑:“我是个读书人,自有识人之明。” “你不是个读书人!” 胡员外大声说道:“最起码,不是个普通的读书人。那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晋与之对视:“员外,我也未曾问过你是什么人。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这就告辞。” 说着,举步便走。 胡员外目光闪动,忽地叫一声:“慢着。” 陈晋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面对他,胡员外长叹一声:“陈公子,老夫并非有心隐瞒,更谈不上戏耍。只是小女的情况颇为特殊,在真正带你进去之前,必须考验一二。否则的话,老夫担心会害了你。” “害我?此话何解?” “以前老夫也曾找过些见识渊博之士,可当他们真正见过小女后……” 说到这,胡员外卡顿了下,仿佛不知该如何形容,想了会才接着道:“总而言之,他们就会被迷得失魂落魄,从而做出某些疯狂的行为。” 陈晋目光一闪:“听你的描述,不就是魅惑之术吗?令爱擅于此道?” 胡员外摇摇头,苦笑道:“如果只是魅惑幻术之类,那倒简单了。小女并未学过那些,而是天赋所然。她也未曾主动地去迷惑别人,可别人一旦看到她,就会变得神魂颠倒。为此,闹了好些事端出来。老夫没办法,只得把她关了起来,不敢再放她出去。” 说到这,神色萧索:“但这样做的话,与囚禁何异?小女失去了自由,失去了欢乐,更会失去活着的意义。身为父亲,我感同身受,故而一直在寻找解决之道。然而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并无作用。” 陈晋眉头一皱:“依你所言,你其实并不是要给令爱找老师,而是想找个玩伴之类的?” 胡员外忙道:“陈公子言重了。多年以来,小女一直被困在斗室之中,平日里只与此狐为伴。但她是人,每每孤寂之际,心底自然渴望与人交谈,交流。老夫便想着,如果能找到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人,能和她相处得来的,再教导小女礼法道理,那就好了。” 陈晋问:“像令爱这般女子,天赋异禀,那想必也是极为聪明的。即使不用人教,也可以通过书本来读书识字,而或隔墙讲授等方式来教化她。” 胡员外苦着脸道:“这些法子,老夫都试过了,无用。我先前便与你说过的,小女顽劣,她有自己的喜恶判断,对于不喜欢的人事,极为抗拒。所以,书也不爱看的。” 听完对方的讲述,陈晋心里有了个大概,直接道:“员外之意,是要请这么个人。前提在于是令爱不反感的人,然后与令爱相处、交流、并进行教化引导。好让她学会自我控制,变成正常人的样子?” 胡员外击掌叫道:“正是如此!陈公子洞察秋毫,说得分毫不差。” 陈晋又问:“那你和你夫人,不就可以进行教导吗?” 胡员外神态黯然:“我夫人难产早逝,已然身故;至于老夫,因为某些原因,也不讨小女喜欢。” 陈晋眨了眨眼:“那有没试过找些女博士?” “找过的,结果一样,男女通杀。” “这样呀,那真是棘手。” 陈晋陷入了沉思。 胡员外等了一阵,才道:“陈公子,其实你不必为难。老夫请你来,本是想让你教化此狐,然后再通过此狐与小女接触,看能否潜移默化,有所改变。不料你一下子识破了,但这个方案,依然可行。” 陈晋眉头一挑:“不必。听你所言,我反而有了兴趣,想去见一见令爱。” 胡员外看着他:“陈公子你正青春年少,有着大好前程,何必冒险?如果真出了差池,老夫也于心难安。” 陈晋笑了笑:“一见狐女误终身?我倒不信了。员外,请带路。” 事到临头,胡员外反而踌躇起来。 陈晋便道:“员外,你非寻常富家翁。我之安危,想必不在你的考虑之中,到了此刻,何必犹豫作态?” 听到这话,胡员外正色道:“陈公子,老夫初见你时,只当是个俊俏书生,正是小女喜爱的类型,这才起了心思。但后来从张秀才之口,获悉你的言行,是个懂得道理,却又不会被道理所限制的人,便多了两分看重;再到后来,我以黄金与功名等相试,可以确定,公子非俗人也。老夫阅人无数,自问颇有些识人之明,想法亦大有改变,并不愿你出事。” 陈晋打趣道:“我不出事,那令爱就得出事了。” 胡员外干咳一声:“陈公子说笑了。” 陈晋哈哈一笑:“那便走吧。可能令爱并不喜欢我;又或者,我见过令爱后也大失所望,然后连夜离开此地。” 见他说得淡定从容,胡员外大感惊奇:不知是其年少无畏呢,还是胸有成竹,所以才表现得这么自信。 “好,喜儿带路。” 那头狐狸的名字也是叫“喜儿”,已然开了灵智,俨然为妖。 它以后肢为脚,迈步过去,推开藏在墙角的一道暗门,走了进去。 紧接着胡员外,为表示无诈,走在前头。 最后为陈晋。 53:非礼勿视 进入门户,前面豁然开朗,并非暗室之类的地方,而是一座小别院。 绿草茵茵,其中一条碎石小径蜿蜒通向一座古色生香的宅子。 宅子门外挂两盏大红灯笼,屋里头同样点着灯火。 在灯火的映照之下,纸窗上映照出一道身影,她蹲在那儿,一手托腮,状甚妖娆。 当见到这一幅剪影,陈晋隐藏在泥丸宫内的精魂神念蓦然一动,如同按耐不住的泉水,便要喷薄而出。 这样的情况,前所未有。 一直以来,碍于身体状况的限制,而他的精魂神念又太过于强大,故而施展之际,小心翼翼,几乎等于自我封印。 上一次击败云山观主,也只是将一缕神念显化在竹剑剑尖之上而已。 一缕足矣。 可现在,只看了那道身影一眼,陈晋的精魂神念便生出极大的反应,宛若要脱缰的马儿,便想扑进屋里去。 观想感应。 “观想”的范畴囊括天地,万物无不可观。 但也正因为概念太大,必须通过不同的法门来进行甄别、筛选。否则的话,根本看不过来,而且看得太多,太杂,等于看了个寂寞,全是无用功; 而不管看到了什么,心中基本都会产生一定的印象。 这就是“感应”了。 有些印象很淡,很模糊,会很快被遗忘;有些印象则较为深刻,并能影响到一个人的意念想法。 既然造成影响,自然会分出好坏来。 从个人的立场上看,当然是希望能获得好的影响,而摒弃坏的。 如今的状况,就是陈晋的精魂神念本能地认定所看到的景象会对自己造成巨大的冲击,故而要激发出来,对之进行镇压,以免滋生出各种胡思乱想。 不过在听了胡员外的提醒后,陈晋心里也早有准备,当即双目一垂,转过头来,正见到胡员外正一脸惊诧地瞧过来。 而狐狸“喜儿”倒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一溜烟跑进了屋里。 胡员外关心询问:“陈公子,你,你没什么事吧?” 陈晋眨了眨眼睛,回答道:“尚可。” 胡员外感叹道:“你能保持心智清明,已经极为厉害了。去年之际,老夫曾请来白龙寺的高僧,让他给小女说禅,但没说到半刻钟,便口吐鲜血,跌落台下。要不,你就留在外面,尝试着和小女说说话。并且最好,用布把眼睛给蒙上,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 说着,拿出一根红色的布条。 皆因其女最喜欢的,便是红色。 陈晋没有接:“不用。我再来看看。” 吐一口气,继续抬头看去。 他现在真是被激起了浓浓的兴趣,欲要一探究竟。 况且,正好能借机磨砺一下己身的精魂神念。说不定是个“自省”的契机,能摸索到心境缺乏的那一部分。 此时,纸窗上映照出来的身影,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右边这个,人立而站,竖耳尖嘴; 左边这个,换了个姿势,从蹲着,改为趴着,四肢伏地,身形曲线起伏,勾勒出一种极致的线条美感;那极长的头发披散开来,甚至铺到了地面之上,仿佛一片云。 两者一起,形成强烈的反差。 一个是狐狸学人,另一个却是人学狐狸。 也不对,后者的情况,根本不是学,而是从骨子里,她就是狐狸了。 半妖? 或者是某些古老的传承世家…… 看胡员外的样子,后者的可能性要高一些。 在乾朝,王权之下,有着千年世家、有着各种门阀大族、以及乡绅土豪等。 至于宗门仙家那些,更是为数不少。 比如说云山观,实则便属于一个宗门了。 从概率上看,陈晋目前只在县城间行走、活动,本觉得一个云山观主,已然是当地顶尖的人物。 没想到,游学到根山县来,能遇到这么一个天赋异禀的狐女。 想了下,他开始迈步,踏上碎石小径,朝着屋子那边走去。 胡员外张口,想要发声阻止,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忍住。 事情发展到现在,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他本来的确有点担心陈晋会被魅惑,会在庄上出事,可如今一看,陈晋依然淡定从容,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自信。 于是,胡员外不禁心生疑虑,主要是对陈晋的身份来历产生了怀疑。 其当然不是寻常富家翁,而有着神秘的跟脚出身。与此同时,也有着强大危险的敌对势力。 那么,陈晋会不会是伪装得很好,实则包藏祸心的敌方? 这世上术法万千,奇珍异宝无数,其中有不少事物,皆可用来掩盖住身上的气血法光,从而扮猪吃老虎。 那样的情况下,只有精通道法的高人,才能勘破虚妄。 至于外表样貌,同样真真假假。有乔装、易容、画皮等手段来改头换面。 胡员外阅人多矣,他原本认定,在陈晋身上,并没有改装过的迹象。 然而当见到陈晋的非凡表现后,震惊之余,同样会打破原本的认知和信心。 信心一旦被动摇,所带来的影响是一连串的。 在诸多负面情绪念头中,自我怀疑最是容易坏事。 好在很快,胡员外又重拾了信心。 这份信心不是源于己身,而是来自女儿身上。 他认为,即使陈晋有非分之想,女儿也足以应付得来。 从小径去往屋子的距离并不算长,但陈晋走得不快,慢吞吞的样子。 无形之中,似乎有巨大的阻力在拦挡着他。 他毕竟走到了,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纸窗外面,与里面的身影相隔咫尺。 见状,在后面紧张关注的胡员外松了口气。 陈晋的止步,可能是畏惧于直接面对,也可能是遵守礼法,毕竟男女有别。 但见陈晋站在那儿,站定了,闭上双眼,口中轻叱一声:“见!” 一缕神念冲出泥丸宫,穿窗而入,将里面的情景尽收眼底。 “唧唧!” 那头狐狸“喜儿”察觉到了气机,张牙舞爪,想要驱赶。但转瞬被一个念头给压住,再无法直立,毛耸耸的身躯匍匐在地,缩成一团,呜然做声。 见到这一幕,长发如瀑的少女脸上露出了愕然且恼怒的神色。 她身上一袭宽松的红衣裳,手脚踝处,竟都戴着细长而精巧的锁链,宛如囚犯。 不过这些锁链长度足够让她在屋子内自由活动,只是无法出到外面而已。 她没有穿鞋,赤足,浑身上下,更没有任何的饰物。一张脸蛋纯美无垢,尤其是那双狭长的狐眼儿,明亮而媚; 身上红袍慵懒而开,仿佛是多余之物,无限春光,若隐如现。 念头一见之下,陈晋便想到了一个词:非礼勿视。 与此同时,变化突生…… 54:一法镇之 北宋天圣年间,山东泰安昭真祠有一道士,道号玄虚,获全真派真传。其负剑下山,云游四方,一路之上,为民除妖降魔,建功多矣。 这两名士兵的目的性很强,其中一名士兵暂时放弃了白夜寒,去打开井盖,往下水道去。 平时给龙门城中送傀弩傀弹,都有专人护送,而且走的还不是显眼的道路,还不止一条下山道路,每次走的都是不同的道路。 龙星麟擦拭着额头的汗水,他也感觉到了木玄丹的药力此时正与全身的元气融汇着,仿佛已经成了元气的一部分,只是在减少中。 仉家父子恶行累累,当地民众无不痛恨之,联名状告于官,然县衙与仉家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联名者皆遭报复,受尽折磨,怨恨无处鸣之。 “不可,禽兽精魂可取,人的魂魄万万不可沾染,这有悖天理道德,人死之后也不得安宁,百世不得超生,雷鸣你万万不可受他蛊惑。”江临仙突然意识到,沈屠在一步步拉雷鸣下水。 “姐姐,别吵了,他真的只是路过而已。”弟弟竟然阻止了姐姐。 再看浩岚,趴在床上,睡地极死,身体随呼吸一起一伏,加上睡衣,真如同一只睡兽一般。 戌边十年,再回到家中,恐怕已是青丝不存的中年,能减去三年的劳役,是最好的奖励。 如果没底限,那只能说,你所谓的争斗,只是你想投身兽域,想获得好处的一个借口。 神树果实能成为这个仙道位面的第一至宝除了它的逆天功效之外就是在于就算是一个普通人甚至是一只蚂蚁都能炼化,不需要任何人护持,哪怕是一个普通人都能在极短时间内将神树果实的一切威能炼化掉。 魏炎拿着这道玉简,不禁再一次想起了范真那眼神,那勾起他往日记忆的眼神。 “你到底要怎么样?你要知道如果我们动手那就谁也别想离开了,那个神秘高手恐怕就是我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对手。”豪斯沉声道,他现在只能期望这个家伙别发疯,否则两人肯定玩完。 同样还和上一次有着惊人的相似,一开始呢那些法器都压得价格很低,使得众多修士都纷纷出价竞拍。 神器,无论是对人,鬼、妖、仙,甚至是神,都是难得的东西,他们活了将近万年,都没有能得到一件神器,但是她却一下子拿出十一件,如果不是她太强大,就是背景太厉害,如果得罪了,一旦被知道,恐怕他们就完了。 ‘嗜血’冒险者集团的首领,脸色同样也非常的不好看。他刚才也像王彪出手了的,而王彪轻易就斩杀了‘天命’冒险者集团的首领,这表面,他同样能够轻易的斩杀他们。 “停下你们的脚步,否则死。“意外总是频频发生,就在许哲他们走出地道的时候一道人影出现在许哲他们面前。 不过这样也是没办法,阿瑞斯不但是金仙初期的高手,而且还全副神器,刘皓别说要赢了,想不被杀都不得不拿出这样的实力,更别说刘皓要和阿瑞斯在交谈之中占据主动位置,当然要拿出底牌来了。 许哲扫了一眼面色苍白,貌似丢了魂似的布拉特,嘴角微微一笑,默然不语。没有人发现,这里的马车似乎少了一辆。 大殿之中的地阴气越来越浓,到了最后,犹如洪水般喷薄而出。地阴气受激发,在殿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气旋,翻翻滚滚,犹如一条黑色巨龙咆哮飞舞。 就在此时,无论是华国最高指挥中心,还是美联国五角大楼作战部,无数高层首脑人物,皆是屏气凝神面色凝重,章炳虚空一抓,轰出一道白芒,直射天际,耀眼无比。 这种级别的修士,哪怕是一丝元魂,都具备觉醒能力,而从许辰筑基仙体力量爆出的那一刻开始,剑中封印的此修士残念,就已经开始有所察觉,直至此刻,大有凝聚成形之趋势。 经她这么一打岔,我抹了抹眼泪,刚才这一通哭也算是哭得够本了,拍拍屁股起来,看了这房子一圈。这“床”我是真睡不了,干脆就找了个墙角,往地上一躺。幸好是大夏天,地板贴在身上不至于太凉。 武道宗师可化气成罡,甚至身法过人,可十几道火舌齐齐喷射,光是流弹飞梭,都够周围之人吃一壶的了,这些人如何不惧。 但是叶欢却被误认为是异族,遭到了前来参加比武招亲灵界各域弟子背后宗门的联手围剿。 聂枫见尹玲珑听的专注,就想着吓吓她,于是伸手在她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一下。 可楚云的境界明明比自己还差了一重,为何战力会强到这个地步? 念及此处,突然又想到了张善正和那位荣鹿荣先生。据说这张老头与那位天师道掌教是同胞兄弟,他突然猝死在龙虎山,这事绝对蹊跷得很,极有可能就是他发现了那位兄长的异样,而被灭了口。 “白色……我只知道,人到年老的时候,眼睛上面许是会出现一层白色的膜的。这层膜乃会置人眼瞎,可若是将这层膜摘除,人的眼睛,还是一样可以复明的。”靖榕这般说道。 两道爪风从他们头上呼啸而过,后面的石头直接被分成了好几块。 “我……我又没想要这样。你们欺负人。”林墨儿深居桃源药寨,倒是爱憎分明得很。自从龙一业替燕傲男挡枪之后,她便觉得他们应该是一对的。 海兰的心一痛,针扎一般,原来,你只有想到海家的财势,才会随便想到我,原来,我们海家就是期望得到你丰厚的回报? 著名的诗人,屈原屈大官人还曾作诗高度赞扬这位东皇太一了的,当然,重点不是这个,而是东皇太一这位远古大神的法宝——东皇钟!传说之中,皇钟乃十大神器力量之首,足以毁天灭地、吞噬诸天。 55:打听陈桂阳 (作者的错,昨晚写得太晚,太急,写岔了,主角没有不告而别,所以修改了下,望告知。这个支线故事的设定是一个长线伏笔,并且能推动剧情发展的。) 咿呀一响,木门打开,陈晋走了出来。 他并非特意地来考验胡氏父女,没有意义,更没有必要。 纯粹是昨晚消耗甚大,需要养神,这才睡过了时辰。 见到他出来,胡员外垂手肃立,问一声好,然后朝着女儿打眼色。 少女睁着一双明净的眼眸,上下打量陈晋一番,于是做礼,唤一声:“老师好。” 陈晋瞥她一眼,见其身形气质俱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今看来,宛如一位十五六岁、天真烂漫的少女,有一种清纯素净,不染尘垢的美。 当下道:“我没有教你什么,并非你老师。” 少女眨了眨眼睛,再度施礼:“先生好。” 陈晋懒得计较这种称呼上的问题,直接问:“员外,可有东西吃?” 他起来后,饥肠辘辘,能吃下一头牛。 胡员外忙道:“有,有,请稍等。” 赶快出去,喝令胡三哥等人快点。 等陈晋洗漱完毕,一盘盘的精细膳食便准备好了,直接端进别院的小厅上。 胡员外不知道陈晋的口味喜好,反正让厨房那边,把家里的好食材统统做好,安排上,就对了。 陈晋也不客气,当即大快朵颐。 于是满盘子进去,空盘子出来,走马灯笼一般。 胡员外对此亦不惊诧,在他心目中,早视陈晋为世外高人,陆地神仙那一类。 高人有多高? 神仙有多神? 吃多点东西,小意思而已。 胡员外曾见过一个奇人异士,在席上对着一整头牛直接开啃。 相比之下,陈晋无疑要文雅得多。 在这期间,胡氏父女识趣地在外边的凉亭里等着,没有进去陪餐什么的。 繁文缛节那些,明显不合适,做多了,反而生嫌。 大概半个时辰后,陈晋终于填饱了肚子,开口请胡员外进去喝茶,叙话。 颇有点反客为主的意思了。 胡员外并不在乎那些,今天带女儿来,本想着让她拜师的,可听陈晋的口气,并不愿正式收徒。 那就没办法,不敢强求,更不能死缠烂打,恶了情分。 只得一个人进去,在陈晋面前坐下,莫名的,有些拘谨。 陈晋好整以暇地饮了口茶,赞道:“这茶,不错。” 胡员外立刻记住了,嘴里说道:“先生出手帮小女祛除野性,恢复正常,老朽感激不尽。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陈晋微微颌首:“我的确有事,想请你帮忙。” “但说无妨。” 胡员外立刻打醒起精神来。 所谓人情来往,必须有来有往,才能维持得住。否则的话,便是落花流水,很快便烟消云散的。 陈晋问道:“员外谈吐不俗,听说是从外地侨居于此,不知是京城呢,还是某个大州郡?那胡姓,是假姓?” 胡员外答道:“实不相瞒,吾等本姓‘令狐’,源自青丘一脉,也算是一方古族传统,故而血脉有些特殊。而这血脉,向来是传女不传男的,正落在小女身上,闹出诸多事端来。” “并非所有女的都会如此吧?” “确实,其中还分厚薄深浅,一言难尽。” 事关种族血脉传统,乃是无上隐私,胡员外显然不愿意细说出来。 陈晋道:“员外放心,我并非刺探你家跟脚底细,而是要借此询问些事情。” 胡员外忙道:“先生请问。老朽虽非博学之人,但走南闯北,也略有见识。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晋开门见山:“在这高州郡上,是否有一陈氏大族?” 闻言,胡员外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有的,其堂号‘长乐’,隶属陈氏四大堂口之一。人口万万,相当繁盛。” “哦,哪四大?” “长乐堂、新安堂、龙川堂、永兴堂。” 胡员外老老实实回答,心中颇感纳闷,他作为一个外姓者,给陈晋科普这些知识,感觉怪怪的。 难道陈晋这个“陈”字,也是个假姓? 出门在外,特别是行走江湖者,隐姓埋名,虚报姓名是普遍的事。尤其是犯下事的,一个假姓名能逃过缉捕,避免诸多麻烦。至于画像之类,太过于失真,没甚大用。 只不过,像陈晋这般人物,也需要套名吗? 想不懂。 陈晋又问:“那员外与这高州郡长乐堂的人有没打过交道?” 胡员外想了一会:“有些个,但并无深交。又有别的陈姓子,可是否属于长乐堂,便不大清楚了。” 在交际关系中,涉及到族谱堂口的话,属于比较严肃的事了,往往要在联姻,而或深交时,才会用得上。而不是一个照面打招呼,自我介绍时便大声宣称自己是某某堂的。 况且,不管是什么姓氏大族,除了主家外,下面的旁系分支实在太多,犹如大树根脉,不计其数。 如果有族谱查询的话还好,能追溯本源,查得清楚。 然而一些小地方的宗族,因为年代久远,而或遭遇事故,使得族谱失落,甚至干脆没有,那就成为飘零的叶子,谁也说不清本家是怎么来的。 好比陈泽乡便是这个样子,虽然有族谱,但只得小小一本,记着在乡上的五代人事,再往上,没了。 乡长陈建德嘴里一直念叨,要重修族谱。 然而在这朝代,修族谱是极为庄严的大事,不是随便把姓名写上就行了的。 各种考究、各种联络、各种认可…… 花费不知几许,才能做得好。 陈泽乡可没这样的人力物力,以及财力。 除非哪家祖坟冒烟,出了个大人物,才可能进行主持,把这件事做起来。 陈晋不死心地又问了句:“那员外可曾听过一个人的名字,他叫‘陈桂阳’,应该是个年轻人。” 胡员外摇头:“没有。” 又仔细想了下:“关于长乐堂陈氏,一些表现卓越的后辈俊秀,其中几个人,老朽皆有印象。但可以肯定,没有人叫‘陈桂阳’的。若是纨绔子弟,那数量太多,就不好说了。不过先生要找此人的话,我可以派人去帮忙打听。” 陈晋就等这句话:“好。” 胡员外同样大喜,有机会给对方办事,那彼此间的关系便等于建立起来了。 不管那“陈桂阳”是谁,也无需过问陈晋与陈桂阳是甚关系,只要找到人,便是一桩表现。 56:带着谢礼好还乡 她紧紧咬住唇,尽管不想承认他说的那些话,但他说得并没错,每一次与他接触过后,她虽然看似并未被影响,夜里却是辗转难眠,只能不断给自己暗示,这辈子只是用来报仇的,那清白什么的便不重要了。 好一会后,弯刀抬起胳膊看了眼手表,已经超时,这让他有点不爽,他讨厌迟到的人。 魔主一声不吭,但其实是在给那些男人下达指令。男人们的目光又变得有些呆滞,准备向兰觅他们发起攻击。 傅西见娄潇潇是有些疲倦了,才没和金百禾计较,只是嘴角勾起的笑意,却让金百禾见了非常不舒服。 “这反倒你客气了,以后有好歌,记得关照你菲姐。”珍姐对郑锐的歌曲念念不忘。 “兰觅,主神空间发来消息,你只要是消灭了这个世界的魔主分身就算是完成任务了,因为其他世界的魔主分身已经由其他任务者去消灭了。”5823提醒了一句。 云柔不知道她睡了几个时辰,但当她睁开眼眸的时候,映入眼帘的竟然不再是一望无垠的黄沙,而是点点绿色。 李晔道:“今后的朝堂大员,还是要从州县官中挑选。京中衙门升上来的官员,虽然懂得办事章程,但治政经验实在太少。常常会制定一些不着边际的计划,让下面的人吃尽苦头。 刘慧如脸色有些难堪,是刚才被娄漫漫给气的,见了南奕,脸色才稍微好转了一些。 突然听到自己非人类,唐雪见心头所受到的冲击足以让她神魂渍。 嗖,一片竹叶飞过淳于的脸庞和我的头顶,额头发紧,后弦还真是个火爆的脾气。不对,空气怎么又凉了,偷眼看身边的淳于,只觉得有一团黑气紧紧将他包裹,要命,这两位不是要开架吧。 夏诗筠猛然转身,背对那满满飞扬的桃花,有一种泪,闪烁着的是幸福,有一种哭泣,祭奠的是悲伤,有一种微笑,绚烂的是生命,有一种浪漫,叫做轻舞飞扬。 王菲菡只看了一眼,就将名片还给了粱晨,她的娇躯微微轻颤,两行泪水禁不住顺着白玉般的脸颊淌下。 事实上,自从九十年代开始,西方主流世界再没有出现客观而清醒地了解华国的经济学者。 夏天天气太热,水塔里边的水晒上大半天,足有三四十度。这温度,差不多能给猪褪毛了。 “儿子,你怎么看?”刘素梅将目光转向自己的儿子,皱眉问道。 明珠学院背后的势力网为太子党未来向全国的发展和扩张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杨国华,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这么辛苦去抓捕我们,为什么又把我们给放了?。 见到这两个男子,洪飞不知所谓,叶无道脸上的笑意更深,刑天和萧破军几乎是同时抬头紧紧地盯着两人,瞬间,一股异样的暗战氛围在酝酿。 “呵呵,大哥想的可真是周到,有了这几张光碟,以后我们龙门和唐氏在cd市办事可方便多了。哈哈。”林涛也放声大笑起来。 点开微博,苏云岫不想重新再看一遍,索性垂下头,去看他的手机。 “袁先生,您的车技不错!”试乘司机语气真诚,能让他这样的老司机夸上一句车技不错的客人,数量还是很少的。 做出来之后,我忽然想到,原本军中虽也用纱布裹伤、棉团吸血促进愈合,但棉布棉团还是容易沾染脓血后渐渐腐败,肯定是棉团本身含有的物质,容易被脓血中的污秽利用。 她脸色羞红,一想到龙厘为她而战的样子就满心欢喜,尤其是最后即便受伤也强装硬汉的刹那,她芳心一动,眼睛里算是恋爱的光芒。 龙厘一人干坐在椅子上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要不是守门的拦着不让出去他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看她缩得那么远,乔能心里更不踏实,他隐隐有些后悔,也许她提出这个要求并不是他想的那样,而是想弥合关系,不都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合么,他怎么就拒绝她了呢? 塔齐布对着骆秉章大发牢骚,另有用意;鲍起豹叙述哗变入情又入理,早有定算。 余温辞把东西扔进垃圾桶里,随手拿过她的包包,淡声道:“走吧”。 帝都的蛋糕就那么大,已经分得清清楚楚,南大盟发展起来肯定要跟帝都的世家大族抢蛋糕。 粉丝们也没有辜负凌风的期望,各种礼品刷得满天飞,直播间人气飙升,成功实现有钱捧钱、有人捧人的局面。 浩瀚的星空中,孤星闪烁,梦魇多罗兽化作一道蓝光,直驱凌子桓灵海的最深处。在那里,凌子桓该面临怎么的精神冲击呢? 万法门一千三百多万弟子与高层以及七彩圣殿十五万弟子在无极仙宫九层中努力的修炼。 沐风气血翻腾,陡然喷出一大口鲜血,而后像死狗一样“砰”的一声掉落在大殿之中。 壮无脸闻言,听出了其中冷嘲热讽之意,又想自己是为无龙办事,有了靠山,就算在遇到杨姬也不再惧怕,瞬然大怒。 57:不长眼的东西 对于云山观,陈晋其实早想过去瞧一瞧。 根据乡人们的说法,那里是神仙修行之地,是整个根水县最为显赫出名的宗门去处。 所谓“神仙”,陈晋自是不信的,不过是凡俗百姓对于修士的敬称罢了。 如果云山观主能当神仙,那陈晋便是凌驾于神仙之上的人。 这世道的很多人事本质皆是如此,只要打破那层滤镜,失去了相关的神圣性,不过尔尔。 陈晋对云山观的好奇,不在于那里的人,而在于道观本身所在的地方。 云山。 应该是一座不错的山。 相比陈晋的淡然,陈敏无疑是极为激动而兴奋的,各种情绪念头在脑海交织在一起,显得混杂而乱。 兴奋之余,又觉得忐忑不安,担心自己能不能被道观里的仙长看中。 关于陈晋与云山观主之间的关系,外人们根本不清楚,都是猜测,以为是观主对陈晋有所青睐赏识。 至于交情,应该不深的。 那这次陈晋带陈敏去云山观,说不定还得求人。 既然是求人,不该备礼的吗? 陈阿布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总不能抓家里养的老母鸡去;钱财方面,更没办法,那一点铜钱,入不得仙家道长的眼。 然而陈晋说“不用了”,礼已备好,就装在书笈里头。 陈阿布便不多说。 这次出行,无需再去陈亮家借骡车了。因为家境有所改善,陈阿布也有了想法,于是请人造了一辆,摇身一变,成为乡上的“有车一族”。 而今,正好用得上。 拉车的,当然不能用牛,就用那头驴子好了。 只是在耐力和速度上,驴子比骡车有所不如,胜在脾性温顺些。 但还有一个问题,没人当车夫。 陈阿布当然是想一起去的,可婆娘陈李氏的身子不便,虽然还不到生的时候,可身边不能没人照顾,万一有个闪失,那就麻烦。 陈晋道:“没事,我来赶车即可。” “那怎么行?” 陈阿布不大同意:“要不?花钱雇个人,村头的陈老汉赶车有一手。” “不用那么麻烦,就算我不赶,旺财也可以。” “旺财?” 陈晋一挥手:“旺财,赶一个瞧瞧。” “汪!” 旺财得令,飞快地跳到车辕上,口中叫一声,驴子果然就很听话地朝前走了。 陈阿布:“……” 陈敏:“……” 狗子能赶车,真成精了。 陈晋不愿在这些小事上耽搁:“就这么定了,我们现在就走。” “这么急?不如等到明早再出发?” 陈阿布始终有些担忧。 陈晋道:“没什么好等的,反正从乡上到云山观,怎么都要在半路过一宿。” “也好,那你们一路小心些。” 陈阿布不再坚持。 上次陈晋独自一人外出游学,飘然而去,安然而归。让他清晰地认识到,自家侄子的变化和不同,再不是那个只会宅在屋子里读书写字的文弱书生,而是个有大本事的人了。 当下陈晋和旺财坐到车辕上,陈敏则坐在车厢里头,开始出发,离开了陈泽乡。 没走出一段路,陈敏忍不住好奇地探头出来,看旺财是怎么赶车的。 却见到这狗子其实就是坐在那儿,并不用什么动作,那驴子就自动往前小跑,听话得很。 看起来,是驴子听话,不用驱赶,旺财就是做个车夫样子罢了。 当然,女孩并不知道,如果真得需要的话,旺财也是可以用爪子抓起竹鞭,挥打驾驭的。 甚至它亲身上阵,来替换驴子,上演一出狗子拉车都没问题。 只是路上有行人来往,免得惊世骇俗了。 一路无话,到了傍晚时分,刚好到了一个名叫“分界镇”的地方。镇上有客栈,以供行商歇脚的,条件虽然简陋,但并无大的问题。 由于不用着急赶路,所以陈晋选择在镇上过一宿,休顿一下,明天再出发。 第二天早早起来,吃过早饭,继续启程。 又是一天在路上,陈敏闲着无聊,在车厢内纳起鞋底来。 至于陈晋,时间对他而言,最好打发,只需闭目养神,便是日常的修炼功课。 既不枯燥,也不寂寞,一个人的世界,就等于整个天地。 傍晚时分,暮色四合。 陈晋蓦然睁开了眼睛,抬头看去。 前方不远处,出现一片市集地方,状甚热闹。 而到了这边,那官道明显宽阔许多,并且经过修葺夯实的,即使风雪天气,也不会泥泞一片。 这里,已经进入到云山的地理范畴了。 云山,名为一座山,但涵盖的地方着实不小。方方面面,连绵成片,形成了一大块区域。 前头的市集,明显便是依据着云山而建立起来的。 再望远些,但见一座山峰拔地而起,并不雄壮,给人的第一印象,乃是“险峻”二字。 又高又峻,直入云端。 “云山”之名,由此而来。 而最高的巅峰处,全然被云气所笼罩覆盖住了,根本看不清楚。 就不知道那云山观是不是建立在山顶之上。 不过很快,陈晋就看出来了,道观应该是坐落在半山腰处。 因为此时,那儿高高地亮起了一盏灯笼,里面灯火如眼,正俯视着四周。 看到这灯火,陈晋就想到了云山观主。 那么,道观不在山顶,而在山间,倒有些耐人寻味。 “驾驾驾!前面的驴车快让开,不要挡道!” 猛地后面传来一阵叱喝声。 然而驴车正处于无人驾驶的状态,一时半会哪里反应得过来?依然慢吞吞地走着。 得得得! 健马奔驰,险之又险地从旁边冲过,差点没撞上。 陈敏听到叱喝声,正待掀开车帘子,探头出来看个究竟,几乎被剐蹭到面门,顿时吓得小脸发白。 这是一辆双乘骈车,负责拉车的是两匹高头大马,威风凛凛。那高大的车厢更是装饰华美,富贵气十足。 上面插一柄旗幡,绣着一个“赵”字,迎风猎猎飘荡。 “不长眼的东西!” 马车呼啸而过,驱车的壮汉嘴里犹自不干不净地骂道。 陈晋一拍旺财脑袋。 旺财顿时咧嘴呲牙,目露凶光,纵身一跃,跳下驴车,撒开四腿,追了上去。 58:坊市之中无香火 旺财撒开四腿,跑起来甚快,快过奔马。追上去后,朝着拉车的两匹健马便是一阵狂吠输出。 健马顿时受惊,泼喇喇地朝着路外面冲了出去,差点翻车。 幸得那壮汉车夫眼疾手快,力气又够大,生生勒住了缰绳,直把虎口都勒出了血。 惊魂未定间,车厢里走出位老者,扬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赵武,你怎么赶的车?惊了小公子的话,要你狗命。” 面对老者,赵武连忙解释:“刚才突然跑来一条狗,冲着马匹狂吠,马匹这才受惊了。” 老者在车厢里也听到了狗叫声,可这时抬头观望,路上只得一辆驴车慢吞吞地往前走,根本看不到有狗。 “大管家,小的怀疑,那狗是从驴车上窜出来的。” “你亲眼看到了?” 赵武回答:“那倒没有,可路上除了这驴车,就没别人。” 大管家一双阴鸷的眼睛不住地打量着驴车,闪烁不定。 驴车朴素无华,很是普通,拉车的驴子倒是壮实肥硕,但不管怎么看,都只是辆乡野农夫的车子。 问题在于,此地位置,乃在云山坊市外面。 云山坊市向来藏龙卧虎,多有奇人异士出入。 虽然身为赵家人,倒也不怕那些,但起码得先摸清楚底细。 毕竟自家拉车的两匹健马,并非一般的马,而是训练有素,养得彪悍的好马,能与战马相媲美。 寻常狗子,哪能惊吓得了它们? “大管家,要不要我冲过去搜查一遍?再不动手,他们就进入坊市去了。” 赵武说道。 云山坊市,云山观主有规定,有秩序,很多事情都做不了。 大管家正待说话,车内传出一把不耐烦的声音:“马车怎地停了?还有,刚才怎么回事,差点没把我磕着。” “小公子,你醒了,没事,马车马上就走。” 大管家赶紧朝赵武打眼色。 赵武不敢多说,挥鞭赶车。 不料这两匹马受惊得厉害,一匹要往东,一匹要往西,互相拉扯,乱作一团。 那边,驴车已经来到市集外面高大的石牌楼下了。 这牌楼,明显仿举人牌坊的,三门四柱,全石雕制。 正门门额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云山坊市”四个大字。 两边石柱上刻着对联: 坊市之中无香火; 云山深处有仙家。 这个对子属于“嵌字联”,写得有点刻意。 那上联的意思,是说坊市经营生意,主打一个和气生财,没有香火之争? 又或者可以理解为在商言商,不用讲什么香火情。 陈晋懒得研究个中细节,赶车进去。 本以为这坊市会设置关卡之类,限制出入,而今一看,却是开放式的,不管修士,还是普通百姓,皆可进出。 看来这位云山观主,还是有些度量。 但也正因为如此,坊市面积甚大,主要划分成东西两大区域。不同的区域,不同的买卖,想要逛遍过来,起码得一天工夫。 陈晋带着陈敏过来,自不是为了闲逛,目标是半山腰处的云山观。 不过看云山的位置,从坊市过去,应该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天时已晚。 他决定在坊市过一晚。 虽然入夜,但坊市似乎越发热闹,有着夜市的趋势。 一路经过,可见有固定的店铺,有临时性的摊位等,至于出售的事物更是五花八门,吃的、用的、什么样的都有。 陈敏坐在驴车上仿佛进城了似的,看得眼花缭乱,感到十分新奇。 其实陈晋也是头次见到这样的坊市,间或停下,与那摊主交谈几句,顺便了解些相关情况。 很快确定,正常出售的货物,收取的也是铜钱金银之类的货币。 至于与修行有关的东西,那就有所不同了,另有一套交易的流程标准,外面的人,不甚了解。 陈晋本身,有着一整套完善的修炼法门,在这方面不假于人。但并非说他就能做到完全的自立自足了,不可能的事。 在修行之道中,随着修为提升,所需的资源也将随之大幅度提高。 而今陈晋处于炼精化气中期,在此阶段,主要是饮食方面的供需要求。等突破到第三境后,开始进入“炼气化神”阶段,修行的方式将大变样,很不相同的了。 他自然要未雨绸缪,提前做好准备。 另外,陈晋还想要炼制一把剑。 一把真正的剑! 以他的眼光要求,除非不炼,一旦开炉,就应该是品质上等的好剑。 当然,若是能直接获得真正的成品,再好不过。 然而这样的事可遇不可求,在没有确切消息之前,陈晋不会去想那个。 所以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真得挺多的,只是可以安排得有条不紊,不需要急迫罢了。 这趟过来云山观,除了送陈敏入门外,陈晋自己,同样有需求。 大量的修行资源,单靠个人去找,去买,效率太过于低下,并不合算。 好比用来炼制魁星文火灯的那些材料,若非得观主送上门来,哪能轻易炼成? 经过上次的打交道,陈晋认为,云山观主会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只要提出一个让对方无法拒绝的条件,相信爱讲道理的观主会爽快答应的。 况且,看云山高峻,形势逼人,此地似有龙脉潜藏,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 即使不是真正的福地,却也相当接近了的。 一刻钟后,陈晋找到了坊市中的一间客栈,名字相当接地气:悦来客栈。 明显的全国连锁。 客栈条件不错,价格也可观。 陈敏听到住一晚的价钱后,眼神呆住,吃惊不已。 陈晋却不在乎,从胡员外那里获得谢礼后,不敢说腰缠万贯,但千贯是没问题的。 住个客栈,开两间上房,没甚压力。 等他们住下后,过了一阵,赵家的那辆马车也来到了。 请大管家和小公子下车后,赵武把马车赶到客栈侧院的棚户里停好。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辆驴车,火气顿时涌了上来,看着四下无人,本要去给驴子一脚。 不料那驴子机警得很,见有生人意图靠近自己屁股,冷不防后蹄一撅。 赵武挨了一脚,差点没被踢倒在地,他怒火中烧,便要发作,却见负责照料牲口的店小二挑着一担草料过来了。 赵武只得吃了个哑巴亏,悻悻然跑去跟大管家告状。 大管家撸了撸胡须:“能住进客栈里的,果然不是普通的乡野村夫。此事不可轻举妄动,等明天见过人再说。” 59:云山深处有仙家 一夜很快过去,到了第二天,赵大管家终于看到了人:一个白面书生,带着个面容稚嫩穿着朴素的乡下少女…… 还有一条长得甚丑的秃尾狗子。 见到那狗,赵武心头的恼怒便按耐不住了。 无奈身在坊市,不好闹事。 “两位从哪里来,要去往何处?” 赵大管家懒得客套,直接开口询问。 陈晋瞥他一眼:“去云山道观。” “求神?还是求符?” “拜师。” “嗯?” 赵大管家一愣神,上下打量一眼:“你们去云山道观拜师?开什么玩笑。” 陈晋问:“有何问题?” “问题大了去。” 赵大管家冷笑一声:“咱家可从没有听说过云山道观开门收徒的事,就连道童,都不收的。” 心里认定,陈晋两个,多半是道听途说,然后跑来云山撞仙缘的。 云山道观名声在外,一年到头,的确有不少心怀憧憬梦想的少年人跑到山上,企图拜入门墙,从而踏上仙途。 但没用,莫说见观主,便是连大门都进不去。 陈晋笑了笑:“也许观主见了我,便会收徒呢?” “一派胡言。” 赵大管家一甩袖子,懒得多说:一介无知狂生而已。 看来狗子惊马,属于意外。 这事不能就这么揭过了。 他赵家人,在根水县的地头上,岂能吃亏的? 一点小亏都不行。 否则传扬出去,有损颜面。 但现在不能动手,等出到外面,大把机会。那狗子瞧着厚实,正好宰了涮火锅。 当下叫来赵武,低声吩咐起来。 赵武听着,连连点头应命,跃跃欲试。就因为健马受惊之事,其挨了一记耳光,脸颊至今还有些肿痛呢。 对于大管家,赵武当然不敢记恨,更怕会因为此事丢掉车夫的肥差。 那么所有的怨恨,自然都放在那头狗,以及狗的主人身上。 陈晋的驴车先出发,离开坊市,前往云山。 这一段路宽阔而平坦,驴子跑起来都快了几分。 大概半个时辰后,顺利抵达云山的山麓之下。 见山前有一脉河水奔流而过,仿若一条玉带,十分的飘逸。 此河可不是陈泽乡那种溪流,河面足有三丈多宽,水流湍急,浪花席卷起来的声势不小。 一座三星石拱桥横跨河面,桥身两边护栏上尽是精美的石雕,形态诸多,有鸟兽,有鬼神。 若是俯身观望下方,还能看到桥底下倒插一把斩龙剑,早已锈迹斑斑。 似这般大河流经之处,只要有桥的,多半会有类似的剑器,寓意镇压蛟龙走水,免得洪水爆发下来,酿成水患。 过了桥,是一大片的柳树林子,杨柳依依,景物精致。 不管是驴车,还是马车,都无法上山,而是停放在此处,等于是个停车场了。 当然要收费,一百文钱。 负责收钱的是个杂役道人,嗓门很大:“这狗也不能上山,免得冲撞污秽了道门净地。” 陈晋自无不可,正好把旺财留下,照看驴车。 别的人家过来,都是有专门车夫的。 不能跟着上山,旺财心情郁郁,但没办法,只好躺在车辕上,打不起精神来。 安排完毕,陈晋就与陈敏一起,踏上那条蜿蜒而上的石阶路。 一会之后,赵武也赶着马车来到。 他们同样遵守规矩,赵大管家陪着小公子上去,赵武则留在下面。 这汉子目光一转,就盯上了那辆驴车,以及留在车上的狗子。 “天助我也!” 赵武露出了狞笑。 如果说与人发生冲突,会触犯云山道观的规矩,但寻个由头宰杀一条无人看管的狗,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他还知道,道观的仙长们都不喜欢狗。 …… 石阶山路蜿蜒绵长,似无尽头。 陈晋问:“小敏,你累不?” 女孩立刻摇头:“我不累,我爬过的山多着呢,这算什么?” “那就好。” “哥哥,你好像没怎么爬过山,你累的话,咱就坐下来休息一下。” 陈晋手中把持一根竹杖,以此当拐杖的样子,他微微一笑:“我也爬过山的。” “是村子的后山吗?” “后山当然也去过,但那里并不算是真正的山。” 女孩听得迷糊,只以为是陈晋外出游学时,去过别的山峰,因为读书人都喜欢游山玩水的。 “咦,哥哥,你看,那个人在做什么?” 陈晋其实早就发现了。 那是个少年,穿着短衣,头发胡乱地绑着,他手脚着地,每爬上一个台阶,便用头磕碰地面。 当真是一步一磕首。 磕得用力,额头处都渗出一滩血迹来。 “哈哈,书生,你看到没,那就是个想要来云山道观入门拜师的家伙。” 笑声中,赵大管家和小公子来到了。他们两人明显都是练过的,下盘功夫稳,迈的步子大。 那小公子是个十六七岁左右的少年,长相俊俏,浑身富贵气,神态倨傲,很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你们想拜师,就得学他。或许能博取到仙长们的怜悯,心一软,可能就收了。但别误会,肯定不是收为徒弟,而是收为杂役,从挑水劈柴做起。” 赵大管家嘲弄地道。 陈晋看他一眼,忽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也是带人来拜师的吧?” “不错,我家小公子已获仙长青睐,今日正式来入门的。” 赵大管家洋洋得意。 那小公子嘟嚷道:“六叔,你跟这些不相干的人啰嗦什么?我还以为可以坐着滑竿上山呢,居然要自己走的,没劲。” “小公子,咱们来入门拜师,为表诚心,不适合坐滑竿。” 赵大管家解释道。 “知道了,快走吧。” “好好。” 赵大管家连声道,但还不忘回头奚落一句:“书生,云山很高的,尔等慢慢爬,咱家在上面等你。” 说着,两人健步如飞,很快地上去了。 见状,陈敏咬了咬嘴唇,内心产生了怀疑:哥哥带着自己来拜师,真得能成吗?会不会好不容易上去了,却立刻便被人赶下来? 陈晋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小敏,咱们也上去吧,莫要想得太多。爬山之路,其实快和慢并不紧要,贵在坚持。只要秉持信念,坚持下去,终有一天,你也能爬上山顶的。” 那一步一磕首的少年也听到了这句话,目光变得更加坚定,继续上行。 60:入门 云山高峻,小半截山峰常年被云气所笼罩遮掩着,如仙如幻,显得仙气十足。 云山道观建筑在山间,具体的位置,也就半山腰往上一点。 之所以选址于此,说法颇多。 有说是再往上面的话,几无路径可行,砖石材料根本搬运不上去; 也有说山高气寒,住得太高,即使仙家修士,也难以经受得住; 还有些更离谱的说法,说山顶之上,盘踞着一条巨蛇,不许旁人踏足其领地…… 经过多年的经营、扩张,如今的云山观规模蔚然可观,形成大片的道宫建筑,又有鼓楼,钟楼等,错落有致。 其中道观分为外院与内院两个单位。 云山观主便常年在内院中打坐,闭关修行,罕有露面。 其有弟子三人,二男一女,分别为大弟子云诚、二弟子云逸,以及女冠云宁。 负责道观日常经营运转的,便是云诚。 除了三个亲传弟子以外,道观中还有十数个持有度牒的执事道人。 前往陈泽乡出售假桃符牟利的褚道人,便为其中之一。 那时候褚道人失踪不见了,随行的道童跑回来禀告,云诚本来要派人去调查的,不料竟惊动了师父。 云山观主亲自分神前往。 这样的情况颇为罕见。 云山观主只说了句“本道心神动,则不得不动”。 这话说得玄乎,但作为弟子,云诚却是明白的。 师父所说的“心神”,并非常规词汇,而是神法名词。 云山观的道统传承,乃是《五脏神法》,心肝肾肺脾,分别对应五行火木水金土。 最后铸成五脏神庙,以此求道。 云山观主道行不浅,已然练成“心神”。 女冠云宁亦得真传,她所说的“心动”,并非字面上男女之间的那种意思,而是她修炼的“心神”动了。 只不过她修为的火候有所欠缺,还没有到“心神之境”,准确地说,应为“心鬼”。 然而修行中人,肯定拣好听的说,“心神”自是比“心鬼”顺耳得多。 云山一脉,为人做事的风格,俱随心神而行。 今天云诚道人的心神便颇为愉悦,皆因赵家小公子赵天赐来到山门,要入门拜师。 作为一个县城,根水县却也有着不少富贵门第,但若论新贵,当然便是赵家。 赵家出了一个赵贵妃,顿时变得炙手可热,短短一两年工夫,便迅速崛起,成为诸多地方势力争相巴结的对象。 以云山观的地位和实力,倒不至于像别人那般处处讨好赵家,可彼此之间能建立起一个友好的纽带关系,对于道观而言,好处多多。 比如说收赵家小公子入门。 就等于与皇亲国戚结交上了,往后行事,特别与官府衙门打交道时,会便利得多。 在乾朝,神道宗门,基本都会受到人道衙门的约束和管辖。 虽然近年来,这种约束管辖渐渐变得松懈,变得无力,但在明面上,规矩依然摆在那里,没有哪家敢直接说“造反”的。 毕竟朝廷的体量和兵力摆在这,即使政务日渐蔽败,可这时候与官方对着干,迎接神道宗门的,很可能便是被“伐山破庙”的下场。 赵天赐拜师,当然不是拜云山观主,而是拜在他云诚道人的门下。 众所周知,云山观主早已收山闭门,不会再收新弟子的了。 收徒仪式,云诚道人也早命人准备妥当。他没等多久,道童便来禀告,说赵家小公子已经上山,来到道观中了。 “好!” 满脸红光的道人笑道,离开房间,前往正厅。 大师兄收徒,云逸和云宁都是会出席观礼的,只可惜师父明确表示要闭关修行,不会参与这等俗事。 …… 约摸半个时辰后,陈晋带着陈敏来到了云山道观的外院大门之外。 朱红的嵌钉大门,门外两尊白玉石狮子,显得富丽堂皇,不像道门,更像是高门贵族。 有知客道人守在门外,把陈晋兄妹拦住:“两位居士请留步,你们是来上香的呢,还是来拜神求符?” 陈晋答道:“我们是来拜师的。” “拜师?” 知客道人微微一怔,然后道:“本道观的仙家道长们,向来不对外收徒。两位居士请回,下山去吧。” 陈晋道:“你误会了,我们找的是你家观主。” “你要找观主拜师?” 知客道人哑然失笑,立刻一挥手:“你们是来捣乱的吧,速速离去,莫要在此闹事。” 陈晋也不恼,笑了笑:“你家观主应该很快便会来的了。” 知客道人一声冷笑:“大白天的,你在此发什么白日梦?” 话音刚落,本来悬挂在外院大门门楣之下的一盏灯笼蓦然亮了起来,一股气息笼罩而下。 知客道人大惊失色,随即反应过来,赶紧双膝跪下:“参见观主。” 一把苍老的声音响起:“你马上请贵客到吾内院中来。” “是是。” 知客道人连声说道,已是满头冷汗,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要不是知晓观主的神通本事,以及这把毋庸置疑的声音语气,他都怀疑是陈晋在搞鬼,假传圣旨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看着文弱的白面书生,竟认识观主? 怎么可能? “请道长带路。” 陈晋依然是一副很平静的样子。 “不敢不敢。” 知客道人急忙摆手。 平日里寻常的香客到来,敬称他一声“道长”,他也就半推半就地应了。可眼前这书生神秘莫测,似乎极有来头,其哪敢当这“道长”? “两位,请,快请进门!” …… 外院正厅上,好一派热闹气氛。 对于神道宗门而言,收徒属于一件庄严紧要的事。 不过这番,云诚道人收赵天赐,算是记名弟子,所以仪式上没有那么隆重。 当然,记名弟子并非不重视,而是流程所然。记名之后,就看这位赵家小公子能不能吃苦,能不能正式入门了。 那是以后的事。 当前,双方各取所需,都是贪图彼此的“名义”。 厅上,本来端坐在一旁椅子上的女冠云宁蓦然娇躯一颤,猛地站立起身,直奔出去。 这一下变故,引得众人纷纷侧目而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小师妹,你怎么啦?” 云诚开口呼叫。 然而云宁充耳不闻,疾跑出去,转瞬不见了踪影。 61:拜师(求收藏追读) 相比外院,云山观的内院建筑风格要古拙简朴得多,院子里种着一株老桃树,而今正是花期。 桃之夭夭,煞是美艳。 陈晋看了桃树一眼,便从树身上看到了一层神性灵光。 这是真正的老桃树,不仅扎根扎得好,而且长年累月接受香火祭祀,这才能养得出神性灵光。 若砍伐之,取木为符,挂在家中,而或门口处,能镇宅安神,可驱邪赶鬼。 “唰唰唰!” 这桃树似乎感到了要被砍伐的危险,众多枝条,连带着上面的桃花,齐刷刷地朝着陈晋低头示意。 那意思仿佛在说:要取桃符的话,砍下枝丫即可,可千万不要砍主干…… 倒是个灵通的。 陈晋微微一笑,自己只是动了那么一下念头而已,没真正动手的打算。 他又不需要卖桃符赚钱。 那个知客道人把人送到道院门外,便不敢进去了,转身离开,要赶快去禀告给云诚主持知晓。 迎面遇到飞奔而来的女冠云宁。 云宁喝住他:“此事观主与吾等皆已知晓,你到外面,休得声张。” 面对这个观主最为得意的女弟子,知客道人唯唯诺诺,直接出到门外,继续负责守门去了。 女冠意识到自己不但动了心神,而且乱了心神,当即深吸一口气,再徐徐吐出,也顾不得遮掩峰峦的异样,于是走了进去,对着陈晋施礼:“陈公子,你来了。” 陈晋回答:“嗯,有些事想要找观主。” 云宁浅笑盈盈:“正好,我师父也有事找你……前一阵子,我去陈泽乡找过你的,一共三次,但你不在。” “我外出游学了。” “哦,不说那些了。陈公子,你请进。不对,应该是你们请进。” 这一路上,陈敏有一种做梦的感觉,她一直担心进不了云山道观的大门。却没想到,观主亲自发话,客客气气地请他们两个进来了。 还有现在这位女冠,虽然穿着道袍,不施粉黛,但长得,是真好看,而且态度温婉。 当下由云宁在前头带路,穿过供奉着三清祖师的前堂,进入到后面的道宫。 里面供奉着五尊神像,分别为“青、赤、黄、白、黑”五色,对应五脏,以及五行。 这般设计,自有讲究。 前堂的三清祖师是面子,是无上的道教天神。 既然是天神,高高在上,不管下面的人怎么祭拜,都不可能请得动祂们的。 故而象征意义远超过实用意义。 里面道宫供奉的五脏神则不同,与道观的道法传承息息相关,十分紧要。 做个简单的比喻,三清祖师是皇帝,山高皇帝远,大家都知道有皇帝,可有几个人能真正见到过的? 五脏神则是地方上的官吏,县官不如现管,很多时候比皇帝老儿要管用得多。 就这么一个逻辑关系。 面对这五尊神像,陈敏颇为紧张,心头油然生出一股顶礼膜拜的冲动,便要跪下去。 她真得就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磕起了头。 跪拜完毕,这才起身,问:“哥哥,你不拜一下吗?这里的神很灵验的。” 女冠云宁忙道:“你哥哥是读书人,供奉的是圣人,不拜外面的神。” 开玩笑,如果陈晋真是那仙人转世,有大神通者,这一跪拜下去,会不会把五脏神像都给惊得倒下来了? 受不起的。 解释过后,云宁又道:“陈公子,家师在里面房间,想请你一个人进去叙话。” “好。” 陈晋迈步便行,云宁则留在外面,拉着陈敏出去,在老桃树下拉起家常来。 道宫后面,是个房间,房门开着的,似乎正等待陈晋的到来。 陈晋一进去,就触感到一股沉重而压抑的气息,如同一层厚实的泥土堆积在里头。 黄土。 房间内的陈设简陋至极,连木床都没有,只是摆放两块蒲团。 其中一块,坐着个人。 他看起来已经不大像个人了,身形枯槁,面色惨白,一脸褶子,但头发赫然是红的,如同燃烧的火把。 身上穿土黄色的道袍,双腿盘膝而坐。 这老道人仿佛在这里盘坐了漫长的岁月,坐成了一座塑像,好在眼珠子间或一轮,表示他还活着。 外面的人,任谁都无法想象,声名显赫的云山观主,竟是这副模样。 陈晋抬眼看来,立刻瞧出了几分端倪:“五脏神法,先炼心神,再炼脾神,意图火生土。只可惜,急于求成,那火气不够旺盛,致使烧不出土来,以至于出了差错,卡在这儿,进退两难,半截子入了土。” 闻言,云山观主露出激动的神色,也不见张嘴,便有苍老的声音传出:“请陈公子搭救贫道一二。” …… 院子中,桃花树下。 陈敏在偷偷打量着女冠云宁。 不料女冠也在认真地看着她。 女孩顿时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云宁笑着问道:“你是陈公子的妹妹?” “嗯,堂妹。” “唉,看来是我不通人情世故了。那时候去乡上,见不到陈公子,应该进村里,到你家拜访的。” 陈敏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你去找我哥哥作甚?” 云宁回答:“有些事情,要请他帮忙。” “请他帮忙?” 陈敏听得有点糊涂,在她心目中,云山观乃神仙之地,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怎么可能需要找常人帮忙的? 云宁笑道:“你哥哥可是个有大本事的人……他这次带你来,是要办什么事吧。” 陈敏也不隐瞒:“我和哥哥说,想要学些本事。哥哥答应了,便带着我来这里,说是找观主拜师。” 说到这,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先前听知客道人所说的,道观的仙家道长,从不会对外收徒,观主更不用说,想要拜他为师,无异于白日做梦。 听到这话,云宁明眸立刻亮了起来,拍手道:“难怪今早有喜鹊落在桃花树上鸣叫,原来是有喜事临门。那小敏,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师妹了。” 陈敏一愣神,忐忑地道:“可是我连观主都没见上呢,而且哥哥在里面,应该是在向观主请求的,还没有定。” “傻丫头,早定了呀,况且你已经拜过师了。” “啊,我什么时候拜过的?” 云宁含笑道:“就在刚才,道宫里面,你对着五尊神像跪拜磕首。师父没有拦着,就表示他老人家同意了。否则的话,那五脏神像,岂会随便让人来拜的?” “这就拜师入门了?” 女孩感到晕乎乎的。 今天天气很好,头顶上的桃花盛放着,也是那么的美好。 62:半截入土,一线生机 小师妹云宁的突然离席,成为云诚道人收徒仪式上的一个小插曲,不过并非什么大事,仪式亦未受到多少影响,依然有条不紊地进行,并完成了。 从此以后,赵家小公子赵天赐便是云诚道人的记名弟子。 仪式过后,接着开宴席。 云诚道人看着满脸笑容,心神却在揣测不定。 身为大弟子,他当然知道师父长年闭关,实则有不得已的苦衷,是因为在修行上出了岔子。 自从年后,这问题越发变得严重。 小师妹云宁一向是个恬静安宁的人,遇事不惊,可刚才那番表现,分明是乱了心神。 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端。 但如果是师父出了事,这个时候云宁早派人过来叫人了的,却又毫无动静。 思来想去,着实蹊跷。 他把师弟云逸叫来,想要让他去瞧一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逸也有所担心,当即出去。 可没一会儿,他就又回来了。 一起的,还有两个身穿道袍的少女。 其中一个,自是小师妹云宁; 但另一个,瞧着年纪要小得多,面目稚嫩而陌生。 为何她穿着的道袍款式,竟和云宁一模一样? 云山道观,实则属于一方宗门势力。有着独门的道规律令,服饰之类,也是特制,上面绣有相关的标识。 说白了,便是能穿上这袭道袍的,就是同门。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女孩是谁? 云宁一手牵着陈敏的手,免得她面对厅上那么多人会感到紧张失措,走过来,对云诚介绍道:“大师兄,她是师父刚刚收下的小师妹。” 云诚道人一怔,心神很明显地震动起来。 以师父目前的情况,怎会再收亲传弟子? 况且多年以前,师父在收下云宁的时候便有言在先,云宁是其关门弟子,也就是最后一个。 怎地现在,又打开门来了? 在场众人,同样一片哗然,俱是感到惊诧不已。 其中赵大管家和赵天赐两个面面相觑,更觉震惊。 他们认出了陈敏,本以为是个平平无奇的乡下小姑娘,在上山之际,还出言嘲弄来着。 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真得拜入了云山观主的门下。 换句话说,她摇身一变,成为了赵天赐的师叔辈。 这算什么事? 云诚道人定一定心神,他当然不会怀疑云宁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开玩笑,主要是事发突然,一时间愣了神,反应过来后,脸上立刻有了笑容,对着陈敏打起招呼:“小小师妹,你好。” 陈敏露出腼腆的笑,赶紧弯腰鞠躬:“大师兄好。” 接着又对云逸道人施礼:“二师兄好。” 她虽然出身农家,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可自从与哥哥陈晋相处过后,耳濡目染之下,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加上身边又有一个云宁师姐在打气鼓励,她渐渐克服了内心中的怯弱,于是发挥出自己的经验来: 接人待物,嘴巴要甜。 “好好。” 云诚与云逸对视一眼,俱是压下了内心中的疑惑,要等到晚上,有机会了,再去拜见师父,打探一下情况。 云宁笑吟吟地道:“大师兄,师父说了,他这番收徒,不会举办仪式。我今儿带小师妹来,主要是趁着人多,好让大家见一见,混个脸熟。好了,不打扰大家了,你们继续。” 说罢,又带着陈敏离去。 然而经过此事,众人哪还有宴席吃喝的心思? 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在云山道观,观主破天荒地再度收徒弟,绝对是一件大事。 有人觉得,是陈敏天资卓越,从而激发了观主的收徒之心; 也有人猜测,这个不知来历的小姑娘,很可能与观主有着某些渊源,或许是故人之后…… 毕竟云山观主,当年也是个富有传奇性的修士,颇有几分跟脚。 至于修为法力,更是佼佼者。 否则的话,也不可能占住云山这么个好地方,并开辟出云山道观这一份基业来。 修士争道,斗法,可不会讲什么人情世故那一套。 出了这一桩事,原本想留在山上两三天的赵管家和赵天赐,顿时觉得满不是滋味,主动请辞,开始下山。 在赵家,赵天赐最为得宠,其不爱读书,少年学武,后来又想学道,于是家里人找上了云诚道人。 不过这位小公子性情跳脱,不是个定性的,就是贪个新鲜好奇罢了。 而且以他的出身,自然不可能真得出家,所以才挂上个“记名弟子”的名义。 本来这名义十分威风,可与观主亲传一比,立刻黯然失色。 赵天赐心高气傲,可受不了这个。 但没办法,云山观主的事,赵家管不了,唯有下山,眼不见,心不烦。 当下到山麓处,却见到自家马车一片狼藉,车厢破了、车轮掉了、车夫…… 车夫赵武仿佛瘫了,一脸恐惧地坐在地上。 他看见赵大管家和小公子下来了,赶紧哭道:“大管家,小公子,你们要为我做主呀。” 赵大管家吃一惊,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见到那条秃毛狗子留在驴车上,便想到大管家你的吩咐,所以要去把它打杀了。谁知道这恶狗凶猛得很,不但把我咬伤,还把咱家马车都咬坏了。” 赵武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 啪! 一声脆响,却是赵大管家一巴掌扇到其脸上,五指印记鲜明夺目:“你这蠢货,谁让你去招惹人家狗子的?一天到晚惹是生非,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赵武几乎被打懵了,明明是上山之前,大管家亲口交代下来的任务,要杀狗吃肉的。 可现在…… 但他能当这个车夫,毕竟不是真的蠢货,当即不敢再吭声了。 …… “观主,你说这云山山顶之上,存在着一口地煞火泉?” 道宫房间内,陈晋双目一闪,饶有兴趣地问道。 云山观主沉声回答:“千真万确。贫道修炼的心火神韵,便是依靠这口地煞火泉,才有这番火候。不过那火泉深处,似有可怖的妖物镇守着,我不敢靠近,只在外围处偷偷汲取火灵气息。” 陈晋瞥他一眼:“所以你把道观建在半山间,堵在路上,是要遮掩这个秘密?” “不错,那可是地煞神火。一旦消息传扬出去,势必引起轩然大波,不知会有多少门派修士要来争抢。到时候,云山上下,定然一片腥风血雨。” “那你为何告诉我?” 观主长叹一声:“贫道半截入土,能救我的,只有陈公子你了。既然如此,不如坦诚相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63:贵客 观山望气,可知地杰。 这般地方,基本上都会有好的物产出现。 所以一开始,陈晋带陈敏来拜师,并非主要目标。对他自己而言,他是冲着云山来的。 地方物产,方方面面,单说那棵老桃树,就称得上云山一胜。众多富贵门第趋之若鹜,便是为了求得一块真正的桃符。 不过陈晋的要求高一些,那般桃符对他没甚用处。 地煞火泉则不同了。 天罡三十六,地煞七十二,乃天地法则中的禁制定数,称得上“神物”一类。 虽然云山这一口地煞火泉多半是不完整的,但即使只得一脉分支,也是稀罕得很。 若能采集下来,炼化其中法韵,便有大用。 这真得是意外之喜。 陈晋并不担心云山观主在钓鱼,对方身上的情况做不得假,而且近距离感受之下,那股心神火气,的确蕴含着地煞之火的意味。 当然,陈晋也不会急着马上就冲上山去,而是继续与云山观主交谈,了解更多关于山上的信息情况。 约摸一个时辰后,该说的基本说完了,云山观主便问:“陈公子,你把令妹放在山上,可否有个明确说法?” 陈晋笑道:“没甚说法,就是让她上山拜师学艺的,看能否学到些本事。我不适合教她。” 云山观主沉默了会:“这样的话,贫道会让阿宁来教她。先前我也观察过了,令妹根骨天资或许一般,但心性不俗,可先来打下基础。” 陈晋直接道:“我既然带她来拜师,入门之后,如何教导,全凭观主作主,我不干涉。” “那好。” 观主不禁松了口气。 说实话,陈晋带着人突然来到云山,其惊喜之余,又未免忐忑不安,拿捏不住对方此举,是要做什么。 归根到底,还是当初与陈晋交手时落败,大受打击。 面对这么一位来头神秘,跟脚不详的高人,谁都会心生提防戒备,免得一不小心,就被夺了家业,甚至性命。 不过转念一想,若是陈晋真得那么厉害,再怎么小心谨慎都无用,倒不如坦诚相告了。 一番交谈下来,观主终于放心:这位陈公子,着实是个讲道理的,并非那种喜怒无常,视人如蝼蚁的凶人。 说不定,这次对于自己,对于道观,还将是个难得的机缘际遇。 不料陈晋语气一转:“观主,舍妹入门拜师,是想好好学本事,可不要学那些乱七八糟,欺诈平民百姓的做法。” 观主心一跳,忙道:“唉,这都是贫道的问题。我醉心于修行,又出了岔子,对于道观的俗务无法兼顾,便都交给大弟子云诚来主持。我这位大弟子品行是不差的,一心想要把道观做大,故而交际不少,又招揽好些道人来做事,使得良莠不齐,并出了褚道人这等道门败类。贫道上次回来,便已勒令云诚进行自查,不许再让人打着道观的旗号,在外面横行霸道,招摇撞骗。” 陈晋点点头:“水至清则无鱼。只是让我遇到,便不愿袖手旁观,得做过一场。” “明白的,贫道年轻时,亦是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沙子。” 交谈完毕,陈晋出来,见云山观主的两个男弟子云诚和云逸都恭恭敬敬地站在院子中静候着。 云宁和陈敏在另一边窃窃私语,时不时笑出声来,很是融洽的样子。 看到陈晋迈步而出,云诚和云逸两个,一脸惊奇地打量起来。 难不成,这一位也是被师父收为弟子了? 可看着又不像。 云宁走过来,介绍道:“此为陈晋公子,小敏的堂哥。” 云诚年过五旬,老成稳重,做个稽首,算是见礼了。 云逸则要年轻不少,才三十出头,眨了眨眼睛,直接问:“陈公子,吾观你神清骨秀,资质不俗,师父为何不收你为徒?” 云宁忙道:“二师兄,陈公子乃读书人,要考功名的,如何会出家学道?” 为避免落一个乱嚼舌根的坏印象,关于陈晋的情况,云山观主和云宁都守口如瓶,并未随便对外说出去,包括云诚和云逸,也不知情。 云逸道人朗声道:“读书考功名,哪有修仙求道好?陈公子,你不如拜本道为师,共求大道。” 陈晋:“……” 云宁:“……” 挂在内院门楣下的灯笼蓦然亮起,传出云山观主的骂声:“云逸,你在此胡说甚话?陈公子乃……乃是道观贵客,岂会随便拜人为师的?你速速道歉。” 陈晋笑道:“无妨。观主不必动气,我观云逸道长心无城府,性情直率烂漫,却是个好的。” 听到这话,云逸倒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道髻。 云诚看待陈晋的目光则多了几分意味。 能被师父尊称为“贵客”的,自不会是一般人。 在根水县,赵家乃是炙手可热的新贵,可云诚收赵家小公子为记名弟子,师父都懒得出面。 相比之下,由此可知,陈晋的身份要高得多。 至少师父是这么认定的。 但这件事着实蹊跷古怪,陈晋兄妹明明来自那陈泽乡,并非从州郡,而或从京城来的人…… 云诚忽地想到上一回,师父分神前往陈泽乡的事。 “心神已动,不得不动。” 两者之间,定然存在着诸多关联。 只是师父没有明说出来罢了。 师父不说,作为徒弟自然不该多问,那便将陈晋视为贵客接待便是。 陈敏拜入云山观主门下,等于飞上了枝头。对于这事,她得返回家去报喜,免得爹娘担心。 因为陈晋要留在山上,云宁则主动请缨,负责帮忙送陈敏坐着驴车回去。 旺财也一起走,兼职当车夫。 这一天时间过得快,入夜。 被安排住在内院房间的陈晋处理完些琐事,略作收拾,来到院中,对着那盏挂在老桃树下的白皮灯笼说道:“观主,走吧,咱们上山去瞧瞧。” “好。” 灯笼火光化作一只眼睛,整盏灯笼飘然落下,正好落在陈晋的手中。 陈晋就提着灯笼,走出院子,往高峻的山峰走了上去。 64:地煞之火,采集为灯 而叶飞正在往凌云宗那边赶去呢,一个时辰之后,叶飞就感觉到有人跟来了,他立即回头看去,当下就是一愣。 顿时吹起屋子里满屋的杂草和灰尘,我和徐澄静在这股阴风之中,隐约的感觉到了一阵煞气。 众人陆续开始测试,城主府一人先上前,手指轻弹,一滴鲜血便滴在石盘之上,石盘上一道绿光闪过。 徐峰捂住了额头,熊北冥这手怎么还不老实呢,在一个木头人身上有意思么? 感应到对方的修为,叶飞心中也有了数,一名金丹后期强者,四名金丹中期修为,这样的实力,恐怕就算是走到那些宗门里,都能横扫人家了。 轰然之间,我只感觉一股道气从他手印之中爆发而出,隐隐之中,好似还出现了一道符印虚影。 “怎么会这样?你是不是吃了什么毒虫了?”风麟震惊不已,急忙问道。 可要破除流言,稳定军心,也不是那般简单,若能利用此次挑选将校,或许就能迅速凝聚军心。 风麟对着成亲王缓缓招了招手,向着远处的高台上指了指,他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和成亲王来一场统帅之间的对决。 完颜亮统帅五十万大军,在和州准备这么久,不可能不渡江,即使渡江时机不成熟,也会搏一搏,拖得越久,对他们越是不利。 当泽川被水流切割,冲撞得后仰倒下时,炼狱天寿郎刀光卷起一道冲天火柱,霎时将怪物巨大的身形吞没,贯穿高空。 遥远的前方,无数猎龙帝国士兵透过窗户,已经能用肉眼看到一颗炙热的恒星。 “夫妻本是一体,无碍。”傅谨修直觉红酒掺和可疑物质,执意要喝。 苏云汐是看出来了,今天要是不把这米和面收下,周莲花是不会走的,苏云汐只能收下,但也不能白拿人家的。 没坐多久,三个姑娘就风风火火来了,江苑注意到南希还拄着一根黑色拐杖。 希留血脉进化后的身体素质,展露无遗,左右腾移间,甚至连带着一整片的残影。 如今李水道已经准备返程,金杖仙城就在返程的路上,他准备顺路打听一下故人的消息。 夜宿荒野,四处无人,只有星月山影,倒不算恐怖,偶尔的狼啸才有点吓人。 素衣老人走到窗外,看着外面车灯通明,水泄不通的街道,缓缓背负双手。 因为很多事情都是临时决定的,就像这次去杀王大拿,只是临时决定的。 麻痹的,这金甲尸的厉害我可是知道的,当初三成的力道就差点把我肋骨给轰塌。 尤其是在跟随者林煜杀入帝都,看着自己的父亲登基成为炎皇后,林煜更加坚信这个世界只有实力才是唯一,而自己的实力来自于阳灵体,阳灵体便是他林玄的唯一。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我总是觉得杨泽成笑的有些假,仿佛在这笑容下隐藏着的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木梓飞看了一眼,大致是明白怎么用了,他走到了蒲团的前面盘膝坐了下去。 “你只是违反了规矩而已”只是苏怀的话还没有完全说完,穆无邪就随着雾气消失不见。 “别高兴太早,九子都是儒家中的天娇,境界和实力都远不是我们可以低估的,不然你我都是诸子了。”齐麟敲了敲哪吒的脑袋,示意她别骄傲。 看着林亮疑惑地样子,火邢这才想起林亮来到宗门虽然有些日子了,也有了一些熔炼的基础,并且成功熔炼出了一件二流器具,但事实上对于熔炼师的等级火邢却并没有记载在交给他的玉简之中,当下只好耐心的解释道。 空竹之主明显也无意和万族有更多的交流,简单说过几句后,就率领人族队伍直接进入了落雪城。 林庸索性一扭头朝那窗台冲了过去,俯身弯腰,从窗口直接摔下去跌到了一楼的大厅。林庸在地上挣动攀爬,最后扶着墙如喝醉了一般慢慢朝后门方向移动。费了半天终于来到后门前。 林森想看看于玲的反应,当看到她的表情的时候,林森嘴角有一些抽搐,就见她眼冒金光的看着林森,眼神里面竟然有点泪水。 在一众宾客的祝福声中,车仁道和车夫人开了爱的香槟,入座开始用餐。 看着师傅安慰师叔,顾仁想了想拉着陈英的胳膊,稍微后退了一点,给两个老人一点独处的时间。 她甚至有些激动有些兴奋,她居然也会产生这种极其病态的心理,这种感觉让她甚至有些陶醉,有些流连忘返。 他连忙试图倒车,可底盘卡住,上不得下不得,整辆跑车就这么牢牢的被卡在了人行道的横坡上。 将军府门口,燕子正想着如何去找韩飞瑶的时候,韩飞瑶就大摇大摆的出来了。 李易航躲闪不及,被震得练练后退,他一个后滚翻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一手擦去嘴角的血。 苏语然一听到霍南希,就听不下去,有种被雷劈到的感觉,忍耐着后退了一步制止着说。 65:太上客卿 (新的一周,求收藏追读!) 地煞之火,秉天地而生,属性凶烈霸道。 正常情况之下,修士很难直接进行采集,炼化,而是采取迂回手段,用来观想、感受、以及领悟等。 云山观主便是如此。 他修炼《五脏神法》,心脏属火,正好揉入地煞火气,使得修为提升。 然而修行之道,如履薄冰,尤其是想要创新,想要融合,往往意味着意外和变故,不是那么好蹚过来的。 故而观主的身体出了岔子,并非偶然。 但没办法,以他的年纪,修为裹足不前的话,不进反退,唯有兵行险着,看能否突破。 陈晋对其症状,给出了解决方案: 既然火气不够,那就添柴加火。 柴火从何处来? 自然是山上。 如果只得观主一个人,他做不到。云诚等弟子修为尚浅,也帮不上忙。 思来想去,才派云宁去请陈晋。 而今这位来头似乎甚大的陈公子就在自己身边,观主心神安定了许多,心中重燃希望。 陈晋拿出魁星文火灯,乃是用器炼火,把地煞火气收集到灯器中,然后再进行提纯,并储备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并非施展什么术法,而是用神念法力来牵引。 当然,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门术法技巧了。 有句老话,叫做“一力破万法”。 其中的“力”常常代表着大力、蛮力、神力这些。 但更可以解读为“神念法力”。 说白了,只要神念法力足够强大,即可破解诸般法术,从而做到信手拈来,化为己用。 皆因绝大部分的道法神通,都是对神念法力的应用。 写字成符,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正常修士画符,要用上很多事物工具,比如专门的符纸符笔朱砂等,符文更得一丝不苟,一笔不能画错,这才具备威能作用。 但这些形式上的限制,陈晋直接无视。 俨然更高层级的“一力破万法”。 人盘膝坐在地上,魁星文火灯摆于身前,随着念头牵动,不可计数的地煞火气犹如露水落于草叶,纷纷朝着灯器凝聚。 见状,云山观主不敢怠慢,也赶紧开始炼火。 如眼睛的灯火一伸一缩的,化作嘴巴,不断地来汲取热风中蕴含着的火气。 一汲之下,喜出望外。 以前他来收取地煞火气,可不敢走得这么高,而是在下面那些温泉边上。 即使如此,火气中蕴含的火毒杂质,也让他颇为难受,一方面必须小心提防,一方面要仔细过滤,导致修行的效率颇为低下,高不到哪里去。 然而现在,有陈晋在旁边,大股暴烈的火气都被其吸引过去了,剩下的程度,却正好适合云山观主的状况。 “好,太好了!” 观主喜不自禁。 不过其修行多年,心性定力是不错的。明白在当今的情况之下,无论喜怒哀乐,皆为杂念,应当尽快舍去,专心修炼为上。 云山高峻,三面悬崖峭壁,半截峰头没入云端。从远处观望,如仙如幻,但当身临其境,就能发现山风呼啸,火气翻腾,不是善地。 不知过了多久,观主猛地一个哆嗦,灯笼内的灯火已然膨胀起来,足足有拳头大小: “满了!陈公子,今天满了!” 陈晋睁开眼睛,露出一丝疲色:“好,那我们下去。” 伸手收了魁星文火灯。 观主偷瞥一眼,可惜看不大清楚。 但显然,以自己的汲取程度,都能收集到那么多的地煞火气,陈晋灯器里的火气数量,可想而知。 定然是数倍的。 观主倒不嫉妒,各人情况不同,杯子岂能与木桶相提并论? 有今晚的效率,他已经心满意足。 一直保持得住的话,接下来,也许只需一个月的时间,他的本体,或许便可能站起来了。 在下山的路上,陈晋问:“你不是说地煞火泉中有可怖妖物镇守的吗?怎没动静?” 观主忙道:“贫道并不确定那是妖物,还是别的未知,只在一次汲取火气时察觉到异样。那一次,竟仿佛地龙翻身,震得山顶有些巨石都滚落下来,好在没有砸到人。” 陈晋微微颔首,沉吟起来。 以他目前的情况,在外围采集地煞火气是明智之举,暂时无法深入去见识一番。 如此一来,云山的战略位置直线上升,得好好把持住。 提着灯笼回到内院,此时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快要天亮了。 陈晋坐下来,忽然问道:“观主,你家道观里,有没供奉、太上长老之类的位置?” 观主虽然性情木讷,但不是蠢笨的,一听之下,便听出了弦外之音,忙道:“原本是没有的,但陈公子提出,从今开始,就有了。” 其实他心中正窃喜,早寻思着该如何把陈晋留在道观了。 “贵客”的称呼,多少带着生分。 客人嘛,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做客而已,和道观本身没有密切的关系。 换作供奉,而或长老,那名义叫法顿时不同了。 陈晋笑了笑:“以我的情况,直接来当供奉,难免惹人闲话。况且我又不是道士,不会《五脏神法》,当长老也不合适。” 观主想了想:“那就当个客卿好了,前面再冠上‘太上’前缀。对,太上客卿,好听又有分量。” 陈晋:“就听观主的。” 很快,观主就叫来两位弟子,宣布这个不大正式的人事消息。并派人在内院收拾出一间偏殿,作为太上客卿的住所。至于日常饮食等,按照道观的最高标准供给,不得有丝毫怠慢。 太上客卿? 听到这个有点不伦不类的叫法,云诚道人有点无语。 谁都知道这么个位置,就是给陈晋量身定制的。 但对于师命,两名弟子,还有下面那些执事道长们俱无异议,也没办法反对。 在云山道观,云山观主说了算,绝无二话的。 解决了留在道观中的身份问题,陈晋开始来问云诚:“听观主说,你与鬼灵教有过接触,知道他们不少事,可否与我说说?” “鬼灵教?” 听到这个名字,云诚愤然道:“这个所谓神教,实则乃是左道邪门,不做人事的,凶恶得很。” 66:鬼灵教,替死鬼 说起那个鬼灵神教时,云诚道人义愤填膺,就差点直接开骂了。 观主偷偷瞧了眼陈晋,干咳一声:“云诚,你上次曾与为师说过,道观中有道人曾与鬼灵教发生过冲突,究竟是如何回事?” 云诚连忙回答:“那一次,是为了给城中的宋家开坛做法,结果那宋家人被鬼灵教徒诱骗,选了他们,不用咱们了;另外还有一次,是给周家请家神,本来都说得好好的,快要请神了,结果到了第二天,周家老爷忽然说咱们道观请的家神不灵验,转头去用了鬼灵教的。” 观主闻言,疑问:“你们是不是胡乱给人家请家神,以至于坏了口碑?那个褚弘,便是如此,气煞贫道也。” 他很生气的样子: “近年来,为师专心于修行,让你当道观主持。那时候便跟你说过,要谨守道门律令,不可欺压民众,弄虚作假。你倒好,收那些半路子的道人进来,又疏于管束,他们在外面,不知干了多少腌臜事情。” 云诚心一跳,赶紧道:“道观收编那些道人,都是有正规度牒在身的,用他们做事,也是为了增加道观的人手和实力,更易于宣扬咱们五脏神的名气,使得香火旺盛……其实我已经三令五申,可那些道人私底下,难免会去接点私活干。水至清则无鱼。” 观主冷笑一声:“这就叫招摇撞骗,中饱私囊。” 当着陈晋的面,其发声来训斥弟子,多少有些做戏的成分。 毕竟上次褚道人到陈泽乡售卖假桃符,给陈亮家请错家神,让陈晋心生芥蒂了,后面还闹出一连串的事端来。 虽然陈晋可能已不在意,但该有的态度,还得表达出来。 云诚不敢再辩:“师父教训得是,弟子做错了。” 观主长叹道:“你身为大弟子,心思却都在俗务上,导致荒废了功课。你该知道,吾辈修士,伟力当归于己身,只有自己修为强盛,便胜于一切。你这样做,却是本末倒置了。” 云诚噗通一声跪下:“弟子驽钝,辜负了师父的期望。” 观主又瞄了眼陈晋,当即一摆手:“快起来吧,为师也知道你是为了道观基业。接着说鬼灵教的所作所为。” 云诚就道:“师父,你是不知道那些鬼灵教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比如说先假装上门给人占卜、算命,说有血光之灾云云。别人不信,他们到了晚上,便会起坛作法,派小鬼去吓人,咬人。如此一来,那人家自是信了,乖乖掏钱请他们来做法;更有甚者,直接给人下咒,口口声声称,如果不供奉鬼灵,将会家无宁日,甚至家破人亡。” 观主听得大怒:“此等左道邪门,与邪祟何异?” 云诚道:“可他们持有官府发放的神法牌照,并且是高等的,可越境传法、游神、分教等。” “岂有此理。那你们遇上了,不会戳穿?不会斗法?” “斗过一次了,当事的马道人没斗过,吃了个大亏。弟子寻思着师父你在闭关,便不敢来打扰。我就想着与二师弟联手,去找对方说道说道,找回场子的。不过这些天来,道观多事,便一直耽搁了。” 听到这里,陈晋大概明白了意思: 云山观与鬼灵教之间,存在着商业上的利益矛盾,并发生过冲突。 而双方要争夺的生意,自是一众富贵门第,乡绅土豪。 基本都算得上大生意了。 其中云山观属于本土势力,经营多年,颇具名望;而鬼灵教则新崛起,看样子,还是从别地渗透过来的,野心勃勃。 如此一来,双方自然无法做到和平共处。 生意之争,香火之争,不可避免。 只是鬼灵教的做法不讲规矩,为了成事,不择手段,使得云山观吃了瘪。 微一沉吟,陈晋直接开口问:“云诚,你说鬼灵教擅于给人炼制替死鬼,是怎么个炼法?” 云诚答道:“据说此门替死鬼,乃是鬼灵教三大镇教神术之一,属于不传之秘,外人无从了解。我只知道,替死鬼炼成后,可替人消灾挡祸,甚至抵命。有了这替死鬼,人便等于有了两条命。因此极受那些权贵人家的追捧,就算花再大的代价,都要炼化一只。不过此法的成功率似乎并不高,具体详情,我就不大清楚了。” 观主冷声道:“难怪鬼灵教发展迅速,如果这替死鬼真得那么神奇,能给人抵消一命,那些达官贵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云诚附和道:“当人富贵,有了权势,便越发惜命。师父,听说这鬼灵教是从州郡上发展下来的,来势汹汹,咱们可要多加防备。” 观主冷哼一声:“他拜他的鬼,我拜我的神。他们要是做得太过分,没甚好说的,做过一场便是。” 陈晋又问:“这些鬼灵教徒,可建立了教派坛口?在哪里?” 云诚摇头道:“暂时没有听说,他们来到根水县的人数其实并不多,而且身份掩藏得很好,行踪诡异。只有看中了某个目标,才会现身来做事,神出鬼没的。” 陈晋微微颔首:“你刚才不是说要找到他们说道说道吗?如果找到了人,麻烦告知我一声,我与你们一起去。” 云诚立刻道:“求之不得。” 心里想着,正好能趁此机会,看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太上客卿,究竟是什么跟脚,又有多大的神通本事。 观主想不明白陈晋为何对鬼灵教,对替死鬼那么感兴趣,但要是其亲自出马的话。 大局定矣。 接下来数天,陈晋住在内院中,夜间提着观主上山,采集地煞火气,白天入定练功,该吃吃,该喝喝。 云山观提供给他这位太上客卿的伙食,那是真不赖,其中有一味特产山泉跳虾,食之能大补阳气。 照这般势头,不用多久,陈晋就差不多可以进阶第三境了。 在这期间,回家一趟后,陈敏跟着云宁又回到了山上,开始正式入门、修行、并取道号为“云敏”。 她对陈晋说,其拜入云山观的消息震撼了整个陈泽乡,乡人们都说陈阿布的寒酸家门里飞出了只金凤凰,从此以后,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67:明月当空,题诗封神 在这段时间,云诚去找鬼灵教了,陈晋则按部就班地在山上修行,显得不急不躁。 也没什么好急的。 经过数天的收集,地煞火气凝聚在魁星文火灯上,已然出现了可喜的变化。 陈晋施展手段,用火气炼器,如同打铁过程中的淬火,使得承受魁星的那头青铜大鳌渐渐显露出了一股法韵。 灯器造型,独占鳌头。 原本是取个寓意,讨个吉利。 不过鳌鱼龙头鱼身,与“鱼跃龙门”的神话故事息息相关,还被传为真龙九子之一的螭吻: 其本身形象,便具备不凡,属于水性,能镇邪辟火。故而被广泛应用于屋檐、殿堂、亭台等地,被刻成浮雕,呈现出来。 暗暗契合观想法门。 在魁星文火灯上,此兽被浇铸为灯器底座,再合适不过,恰好能与“火”对应,形成“水火之势”。 灯座锻炼出了法韵,接着就该是灯身,也就是魁星君的神像了。 此像青面赤发,面目凶恶,看似鬼,实则乃天上星宿星君,主文运功名。 但祂又有“馗”名,能捉鬼驱恶,故被封为“赐福镇宅圣君”。 所以在炼制之际,陈晋萌生出了新的念头,要把魁星文火灯加以改造,使其成为一件多功能的极品法器,甚至法宝。 最初获得各种材料时,由于欠缺条件,等于是修葺补缺,小打小闹。 如今有了地煞火气,就可以真正开炉,按照心中的构思想法来进行锻造了。 他这边顺利,观主那边同样进度不错,通过壮大心火,终于烧出焦土,渡过难关,可以站立起来,走到外面了。 只是腿脚瞧着,还不甚利索。 好在这些都是小问题,只要脾神能建立起来,便可迎刃而解。 观主十分高兴,为表感谢,特地让弟子准备了一席好酒,在老桃树下摆开,宴请陈晋。 席上,一盘盘,皆是美味佳肴。除了特产云山跳虾之外,还有一坛桃花酒。 酒如其名,正是用老桃树的花朵酿造而成的。清冽甘醇,酒香四溢。 饮之,能神清气爽,美容养颜。 陈晋与观主对面而坐,云宁和云敏两女则各呆一边,并很默契地,云敏在师父这边,云宁在陈晋那边。 云诚这几天都不在山上;至于云逸,他忙于教导徒弟。其收到了个徒弟,正是那天上山时,一步一磕首的少年,名叫“叶桐”。 上山入门后,云敏已然知道哥哥非常人,是能够与师父平起平坐、甚至凌驾其上的人…… 总而言之,很厉害便是。 开始之际,女孩心中颇觉惊诧与疑惑,但很快便接受了。 毕竟这是天大的好事。 对于好事,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好比她能够拜入云山观,对于爹娘亲人们,对于乡人们,不也是感到不可思议吗? 满桌美食美酒,但观主的胃口并不大,吃相极为文雅,细嚼慢咽;与狼吞虎咽的陈晋形成鲜明对比。 这正是两者修行法门的区别呈现。 同为“炼精化气”,陈晋吃的是后天谷气,摄取各类食物菁华,转化为“炁”; 而观主修炼的《五脏神法》,观想采集的乃天地五气,金木水土火。其从心神练起,专注于火气的炼化。而今心庙已成,可以通过精魂神念来看到这一座庙堂的存在。 这也正是陈晋第一次见到观主真身时,能一语道破其症状的根源所在。 采掘天地精气,化为己用,对于饮食就没有那么大的需求了,而且颇为讲究。 皆因各类饮食上可能蕴含着各种天地精气,若是吃错了,对于修为不但没有裨益,还可能有害。 例如观主这样,修的心神,吃多寒性的东西,一旦过度了,则有碍。 修行本身就是一件相当细致的事情。 而又因为各人的根骨资质不同,就算学的同一法门,但起手的路径都可能不同。 好比观主的徒弟们,只有女冠云宁是与师父一样,先炼的心神;大弟子云诚,炼的是水性肾神;二弟子云逸起手炼的是金性肺神。 至于云敏,刚入门而已,先打基础,还没有条件去学神法。 当然,事关修行法门,乃是个人极为重要的秘密,不会轻易暴露出来。 只是在陈晋的精魂神念观望之下,这些秘密根本隐藏不住,恍若透明的。 与此同时,老道的观主,也能通过各种细节来揣测陈晋的修行法门。 但主要靠推敲,和猜,做不得准。 反正一句话:真是看不透! 吃罢这一席,已是晚上,一轮明月升了起来。 而作为标志性的白皮灯笼,也已在道观各处挂起,灯火明亮。 今天晚上,事先陈晋与观主说好了,不会上山,休整一晚。 先前在席上时,见着陈晋如此能吃,不管是观主,还是二女,都不约而同地尽量少吃,全让给他了。 这般结果,自不会吃撑着,法门运转,炼精化气,悉数消化为“炁”。但喝了大半坛的桃花酒,居然有微醺之意。 陈晋抬头观望,笑道:“明月当空,好生逍遥,当浮一大白。” 观主眼角抖了抖:“阿宁,陈公子没有喝尽兴,你再去拿一坛桃花酒来。” 此酒酿造不易,存货更不多,也就三五坛而已。 平常时候,只有过年大节时,才会拿点出来,分发下去,每人喝一小杯的样子。 没想到陈晋如此能喝,一人差不多干了两大坛,端是海量。 很快,云宁拿来新一坛桃花酒,揭开坛口,正待倒进碗里,陈晋一把拿过,整坛地喝。 瞧得云宁眼神发直。 她只喝了一杯子,便已两颊飞霞,有些醉意了。 而今见到陈晋这种豪放气派,不由怦然心动,目眩神迷。 张口鲸吞,一坛酒转眼干净,陈晋咂咂嘴唇,朗声道:“既喝桃花酒,当写桃花诗。小敏,拿纸笔来。” “哦,好。” 云敏反应迅速,连忙跑进屋里,把哥哥的书笈抱出。 外面云宁配合无间,搬来一张空桌子,她卷起袖子,露出如玉晧腕,便要帮忙磨墨,却见到云敏已经熟练地磨上了,只得默默地放下衣袖。 下一刻,云敏却又放下墨块,笑道:“三师姐,请你来帮我哥哥磨墨,我磨不好。” 云宁笑靥绽开:“好。” 等墨磨好了,陈晋手提毛笔,饱醮浓墨,开始笔走龙蛇。 此时莫说二女,便是观主,都忍不住探头过来,要看陈晋写的,是什么样的桃花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