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追女主那女魔头我宠上天洛珩沐卿绾》 第8章 亏你还是女魔头 洛珩凝望着袭来的凌厉一击。那刀,薄如蝉翼,仿佛很容易折断。它本该是温柔的刀,正义的刀。但如今,却凶残霸道,为虎作伥!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垂落的手臂缓缓抬起。一甲子的道家内力,若大江大河,浩浩荡荡,翻涌而出。洛珩摊开手掌,忽地奋力一抓。漫天的雨滴就像被一股无形巨力,给吸了过去。一团水球在他掌中瞬间凝成。他轻轻挥臂。轰!银瓶乍破水浆迸!炸开的水球化作密密麻麻的水滴,经历转瞬即逝的滞空后,便凝聚成一枚枚“子弹”,排山倒海般爆射而出。噗噗噗……闷响声连绵不绝,一枚枚透明“子弹”,穿透了刀幕,穿透过目标身躯,将自己染成鲜红模样,然后欢快地融入“同伴”之中,一同掉落。地面算不上厚的积水,晕染开刺目的朱色,潺潺流淌开来。邓百户的身体猛地僵住。手中的蝉翼刀,再也无法落下半分。他的念头一闪而过。就差半寸,可惜了……画面仿佛就此定格。下一秒,雨水无情地落下,冲破了定格的画面。邓百户仰面而倒,眼神再无光华。噗通!积水荡起,溅起道道水花。朱色取代了淡红,泛滥开来。凶残霸道的蝉翼刀,叮当一声与地面亲密接触。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有些刺耳。洛珩凝视了一眼似无法瞑目的邓百户,微微摇头。此人在书中不曾提及名字,本不该死在这里。偏偏却遇到个不走原剧情的他。那就自认倒霉吧!踏踏踏。急促的脚步声和破空声,自远端传来。洛珩不再逗留,径直转身。他步伐依旧不疾不徐,从容而淡定,渐渐没入雨雾之中。“大人……”飞掠而来的绣衣卫们,一眼就看到了邓百户的尸体,发出凄厉的哭喊声,令人动容。他们跟来的速度其实不慢,仅仅落后了十几个呼吸而已。然后便看到了他们最不想看到的画面。洛珩远远听到凄厉、惊惶的哭喊声,心下忍不住一叹。这群满手血腥的刽子手,除了微薄到可怜的些许兄弟情义外,还剩下什么?貌似没了!如今的绣衣卫,再也寻不回当初三千绣衣子弟赴边关的那种家国大义!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家奴。三皇子执掌下的绣衣卫,到底沦为了野心家手中的屠刀。只是可惜了绣衣卫三个字!可惜了!叹息声中,洛珩渐行渐远。……后院厢房。洛珩看了一眼沐卿绾,那丫头睡得很香。隔老远他都能感受到,她对睡眠的那种饥渴。也是,逃亡那么久,恐怕这是小丫头难得的好觉,又岂会不贪睡?想到这里,洛珩动作愈发轻柔。他蹑手蹑脚的走到床榻旁,小心的替沐卿绾拢了拢被角。嘎吱!床榻上发出些许轻微的声响,洛珩忙停住动作,凝眸望去。却见小丫头翻了个身,翻身之余还不忘砸一下小嘴,似在回味晚餐肉肉的滋味。洛珩心下好笑。亏你还是女魔头,我看……是馋猫还差不多。又看了一会,洛珩小心翼翼的直起身,吹灭灯烛,回到自己房中。他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脑中复盘起今日的一系列行动。杀杜炳没什么可说,不杀他,沐卿绾会有麻烦。不过,让杜炳在城南外毒发身亡,却是洛珩有意为之。他很清楚,林溪县留有绣衣缇骑的情况下,会很快发现杜炳的尸体。只要杜炳的尸体,落在绣衣卫手中。那么……绣衣卫想不背上杀杜炳的锅都不成。因为龙神殿的人,不讲道理的居多。绣衣卫和龙神殿双方之间,本就有化解不开的仇恨,哪有那么容易友好合作?事实上,在原著中,三皇子项炎和龙神殿主萧阳,虽因为女主沐瑾妍的缘故,极力促成两方势力合作,然而这所谓的合作,到大结局时都没真正达成。两方势力私下里互相捅刀子的情况,屡禁不绝。和人多势众的主角团相比,洛珩和沐卿绾却势单力薄,他必须想尽办法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机会。龙神殿和绣衣卫的宿仇,便是可利用之机。后面杀邓百户,也是基于这一点。利用雨滴杀了邓百户,会造成类似暗器一样的伤口。而龙神殿的那位千足犬,恰好是擅长弹丸类暗器的高手。“还行,手段虽简单粗暴了一些,却也够用了。”复盘一番后,洛珩满意地点点头。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后面赶来的千足犬王黎,会有很大的概率和绣衣卫们动手。双方都会认为对方杀了他们的人。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只要这两方斗起来,难免会顾此失彼,顾不上搜捕小丫头沐卿绾。这无疑又给洛珩争取了一定的时间。接下来,他得好好规划一番。嗯……先让小丫头踏入武道再说。原著中,沐卿绾要等到流产后,遇到魔教前任教主,才开始习武。虽然沐卿绾的资质极佳,仅仅几年时间,便突破至大宗师境界,成为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但洛珩还是觉得慢了。毕竟,他们要面对的不是一般的敌人,而是气运光环极强的主角团。要知道,最终之战时,主角团一开始可是被沐卿绾虐得惨不忍睹,然后……他们一个个都临阵突破了,从大宗师境界,踏入陆地神仙境,从而一举镇压了沐卿绾!面对这等蛮不讲理的主角,洛珩觉得他和沐卿绾要做得更多,变得更强才行。“对了,除了教小丫头练武外,还得让她识字。”“原著中,她就是吃了不识字的亏……”心念至此,洛珩渐渐有了方向。他伸了个懒腰,翻身上床,随手从床头拿了本书册,翻开起来。金色书页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阅读《孟子》9981000】《论语》被收录后,洛珩始终没放弃继续通读儒家典籍。他很想知道,当其他儒家典籍被金色书册收录后,会得到什么奖励!幸好,眼下这本《孟子》,熟练度已经被他刷得差不多了。还剩两点,便能将《孟子》收录! 第9章 两脚兽的怀抱……也还不错 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终于停歇。初晨的阳光洒落下来,将天地晕染出一层朦胧的红晕。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混杂着一股泥土和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房檐上残留的积水,顺着廊檐滴落下来,发出滴答滴答的轻响。吱呀!洛珩推开木门,从房内走了出来。悬挂着天边的红日绽放着绚丽的光华,让他晃了晃眼。他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嘴角挂起些许笑容。雨后千山净,今儿天气不错。定了定神,洛珩转身朝左侧厢房走去。推门而入。沐卿绾已醒。身上裹着被子,一颗小脑袋露在被外,正瞪着大眼睛看着走进来的洛珩。“醒了?”洛珩含笑问道。少女并未第一时间回答,歪着头想了会后,才张嘴。“肉?”她又饿了,也馋了,想吃肉。洛珩哈哈一笑,走上前伸手摸了摸少女脑袋。“别急,一会就给你做。”少女似听懂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弯成了两轮弯月。她眯着眼,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温暖,忍不住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来,让我看看你腿伤。”撸了沐卿绾一小会,洛珩放开手。少女显然又懂了,她一把掀开被子,将自己小小的身子露了出来。套在她身上的麻布衣,本就有几分破损,这会儿看着愈发破破烂烂。却是昨儿洛珩替她上药时,又剪了不少口子。洛珩细细地检查起少女左腿。裤子被剪了个大口子,裸露在外的肌肤显得格外白皙,像剥开的鸡子似的。很难想象,一个自幼和狼虫虎豹为伍,在荒山野岭长大的姑娘,肌肤会如此出众。只能说……这小丫头确实天生丽质。不过如今的她,身子尚未长开,多少还显得有些青涩,书中那个风华绝代,艳压群芳的女魔头,得等她经历一系列悲惨遭遇后,才会如破茧之蝶般,渐渐蜕变绽放。望着眼前这一抹白腻,洛珩忽有些晃眼,心头浮起些许异样的感觉。他自嘲地笑了笑。好歹他也是两世为人,如今竟也像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初哥似的。这才哪到哪啊!定了定神,洛珩轻轻地替沐卿绾重新盖上被子。他望着沐卿绾,笑道:“恢复得不错,再有几天就能下地走路了。”对于自己的医术,洛珩有十足的信心。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那也只是针对寻常医者而言。像他这样的杏林高手出手,自不需要这么久。更别说,沐卿绾的体质也颇为特殊,恢复力惊人得很。洛珩敢确信,再过个三五天,她的腿伤便能恢复得七七八八。“肉?”少女没管洛珩说什么,只是将小手窸窸窣窣地伸出被窝,扯住洛珩衣角,歪着头望着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很难想象未来以冷傲著称的女魔头,如今会是这般样子。还懂卖萌!洛珩顿时被少女打败了,面上露出无奈的神色。“行行行,这就去给你煮肉肉。”“不过……吃肉肉之前,先洗漱一下,好不好?”少女点了点头,眉宇间扬起雀跃之色。她到底也在武威候府生活了将近有一年,洗漱是什么意思,还是懂的。看着洛珩站起,转身,走出厢房,少女心满意足的又缩回了被窝内,只露出一颗小脑袋,小脸上满是期待。洗漱完有肉肉吃啰!院内有水井。洛珩打了一桶水,倒入盆中,端入厢房。他拿了条帕子,浸湿后,重新坐回床头,细心地替沐卿绾擦起脸来。感受着脸蛋儿上传来的冰凉感,少女一动不动,任由洛珩擦拭。血污被擦掉后,一张吹弹可破的精致小脸跃入洛珩眼中。少女双眉若柳叶,细细的,弯弯的,微翘的睫毛下,藏着一对乌黑的眸子,眸光湛然,带着些许清澈的蠢萌感,琼鼻小巧而又可爱,下方的樱桃小嘴更是让人忍不住想凑上去吧唧一口。看着这张脸,洛珩满意地笑了。真美!净面完,洛珩洗干净帕子,开始替沐卿绾擦拭秀发。少女一路逃亡,怕是很久没有洗漱过了,头发有些油。洛珩并没有嫌弃,他很细心,很轻柔地擦拭着。少女呆呆地望着全情投入,一脸专注的“两脚兽”,心头忍不住想要与之亲近的感觉,又一次浮了上来。这种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了。当初母狼还没死的时候,她曾有过。那时候,她总是会窝在母狼怀抱中,母狼的怀抱很柔软,暖暖的,让她不想离开。后来那对叫“爹娘”的两脚兽刚刚将她认回时,她也有过。她想要钻入“爹娘”的怀抱,抱抱、贴贴。只是……那对两脚兽似乎嫌弃她身上脏,避开了。自那之后,她就再也没和“爹娘”靠太近过。她比别的人要更敏感。她能感觉到,那对叫“爹娘”的两脚兽,内心深处并没有把她当一回事,他们在意的是沐瑾妍。现在,洛珩又一次让她感受到那种强烈的亲近感。她不知道什么叫矜持,也不会压制心中的感觉。于是……她一头扎入洛珩怀中。“两脚兽”的怀抱不如母狼那般柔软,但也还不错。沐卿绾想着,小脑袋不断地在洛珩怀中蹭啊蹭,蹭啊蹭……少女的头发湿湿的,洛珩的衣衫很快便被打湿了一大片。看着还在不断朝他怀中拱的少女,洛珩很无奈,好气又好笑。不过推开是不可能的。不就是衣衫湿了么,多大点事。少女愿意和他亲近,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既然她喜欢蹭,那就让她蹭吧。洛珩的手轻轻地落下,抚摸起沐卿绾的秀发,眼神中尽是温柔。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他和沐卿绾也不知修了多少世,才换来书中那一段短暂的姻缘。如今他成了书中的洛书生,他相信自己做得会比书中的洛书生更好。洛书生无法庇佑自己妻儿,而他能!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怀中的少女。哪怕老天爷钦定的主角团也不行! 第10章 浩然正气和七窍玲珑心 洛珩投喂完,又哄着少女重新入睡后,锁上门,出了三味书屋。天气转晴,小小的林溪县城又变得喧嚣起来。大街上来往客商很多。这里是南北交通枢纽,尤其是城南外直通过江码头,很多送往北方,或者运往江南的货物,都会在这里中转。故而城南之地商业很繁华,不比京师差多少。只是不如京师那般奢靡罢了。街道两侧,商铺林立,衣食住行,一应俱全。“洛老爷!”“哎哟,是洛老爷呀,您吃过了?”“洛老爷好,您慢走。”“呀,洛老爷您今儿怎生出来走动了?”一路上,世居林溪的本地商户,纷纷朝着洛珩打招呼,言辞之中都尊敬得很。别看洛珩年轻,但因他举人身份,如今早已没人敢直呼他名字了,都是以老爷来称呼。洛珩在林溪县名气很大,几乎人尽皆知。没办法,谁叫大楚立国一百多年,他是唯一一个以十三岁之龄便中举的读书人?林溪人一向把他视为骄傲。含笑和商户们寒暄几句后,洛珩缓步走入一家布店。“洛老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您请进。”布店的伙计一脸笑容,热情地将洛珩迎了进去。听得动静的掌柜,忙从里端走了出来,亲自作陪。“扯几块布,打算做衣裳。”洛珩笑着说道。沐卿绾身上的麻布衣都已经快烂了,而他的衣衫又太大,不适合给少女穿。原本洛珩可以选择去成衣铺子,直接买成衣的。但他怕留下什么纰漏。毕竟,林溪人都知道,老秀才死了之后,他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洛珩这样的知名“大人物”,突然去成衣铺买女子裙装,保不准就会引起绣衣卫的注意。想来想去,洛珩还是觉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反正……针黹活他也会。这倒不是他读书刷到的,而是他和老秀才相依为命,小时候就学会自己缝补衣服了。说实话,他的针黹活做得还不错。“这块白色的,扯半匹吧。”“青色的也是……哦,这嫩绿色也来点。”洛珩目光扫了一圈,已经挑中目标。掌柜忙应了一声,示意伙计去裁布。他们倒是没多想洛珩一个大男人,为何要嫩绿色的布匹,只道洛珩另有用途。趁着伙计裁布的时候,掌柜不想错过和洛老爷套近乎的机会,不断和洛珩寒暄着。“洛老爷您可知道,昨儿晚上又出事了。”“咱们县又死人了,死的还是绣衣卫的老爷。”“哎,这叫什么事儿,白天死了一个被抬去了县衙,晚上又死一个,咋啥晦气事都给咱们林溪碰上了。”“咱们县令老爷也是苦啊,听说一大早就带着衙役们在城内搜捕呢……哎哟,这不来了……”掌柜说话间,便有几个衙役出现在门口。看到洛珩这个洛老爷也在,衙役们忙收起面上凶神恶煞的表情,堆起谄媚的笑容。“呀,洛老爷您也在?”洛珩是他们县令老爷的座上宾。以往县令老爷时不时会邀请洛老爷切磋诗词文章。衙役们都认识洛珩。“最近长个儿了,身上的衣服有些紧,这不扯些布做衣裳么。”洛珩笑着回道。衙役们纷纷赔笑,直说洛老爷愈发有风采了。或许是因为洛珩也在的缘故,衙役们并没有多打扰,只是简单询问了掌柜几句有没有见过一个年纪不大身上有伤的女子后,便匆匆离开,朝着其他商铺走去。看着衙役们的背影,洛珩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绣衣卫果然已经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杀死邓百户的凶手上。否则也不可能将搜捕沐卿绾的任务交给城中的衙役们。一切都在按照他设定的剧本在走。不错!从伙计手中接过包好的布,付完钱后,洛珩别过掌柜,径直离开。时间算是争取到了,接下来他和沐卿绾将迎来短暂的平静。等绣衣卫和龙神殿斗起来后,抓捕沐卿绾的任务,多半也就不了了之了。毕竟,想要抓沐卿绾的只是三皇子项炎和龙神殿主萧阳而已。底层的执行者,怕早就对这个莫名其妙的任务感到厌烦了。上头的意愿是一回事,底层的心思又是一回事。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傀儡。……回到家中后,洛珩去后院看了一眼沐卿绾,见她还在睡,便没去打扰。他想了想,将《孟子》拿出,继续阅读起来。昨晚通读完《孟子》后,他已将熟练度刷到999了。只要再读一遍,金色书册就能收录《孟子》。洛珩很期待这一次他会得到什么奖励。“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清朗的读书声,自中庭凉亭内传出。他怕声音打扰到沐卿绾,没在后院读。又怕离得太远,沐卿绾醒了也不知道,便关了前庭的三味书屋。《孟子》全文近四万字,诵读起来倒也要点时间。好在上午基本没事,他有的是闲工夫。收养洛珩的是个老秀才,虽一辈子在科举方面没太大成就。但他四书五经读了一辈子,造诣还是有点的。洛珩是穿越者,再加上又有老秀才熏陶,他如今的国学功底相当深厚。《孟子》他不止读了千百遍。只是被金色书册算作熟练度的只有999次而已。每一次诵读《孟子》,洛珩都会有新的感悟。这一次也一样。他渐渐沉浸于书中,心无旁骛。终于!当全文最后一个字被读完后,他的大脑中金芒闪烁。金色书册缓缓展开。【通读《孟子》10001000】【收录儒家典籍《孟子》】【获得浩然正气护体,获得七窍玲珑心】信息闪过,洛珩顿觉周身被一层莫名的力量笼罩住。那力量极其磅礴,堂皇大气、坦坦荡荡!“这便是浩然正气?”洛珩轻喃一句,感受着覆在他体表的浩然正气。怎么说呢?像是套了层护甲似的。他又摸了摸胸口。心脏在跳动着,苍劲、有力。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洛珩想了想,闭上双眼,意识沉浸于大脑。两行信息弹出。【浩然正气:万邪辟易,百毒不侵,返璞归真,可遮掩自身境界】【七窍玲珑心:心生七窍,耳聪目明,全神贯注时读书熟练度提升1-10倍】 第11章 龙神殿主萧阳 “不愧是儒家经典典籍。”灿烂的笑容从洛珩脸上浮起。收录《孟子》得到的奖励,显然要比收录《黄庭经》时的一甲子道家内力更为丰厚。虽然一甲子道家内力也极为珍贵。但浩然正气和七窍玲珑心,从长远角度而言,无疑作用更大。洛珩对此很满意。早先他多少还有些担心自己是个宗师高手,会不会瞒不过那些江湖强者。现在有了浩然正气,他可以放心了。更别说浩然正气还相当于给他套了层护甲。至于七窍玲珑心,作用就更大了。这让洛珩收录天下书籍的速度变得更快,也意味着获得奖励的速度变得更快。放下手中书卷,洛珩抬头看了眼天色。发现已近中午。他忙站起,朝后院走去。沐卿绾那丫头,估计快要醒了。进了厢房,发现少女果然已醒,精致的小脸上尚带着些许迷糊的神色。从昨天中午到现在,这丫头至少有十个时辰在睡觉。但貌似还没睡够。真不知道她有多缺睡眠。中午吃得比较简单,洛珩并未开灶。早上的时候,他特意多做了不少。并不缺少女爱吃的肉肉!投喂完沐卿绾,收拾完餐具后,洛珩重新回到厢房。他的手中多了几本书册。下午的时间,他打算教沐卿绾一些生活常识,认一些字。“想不想学认字啊?”洛珩晃了晃手中的书册,走到床头,笑吟吟地看着沐卿绾。按照书中设定,沐卿绾对于读书很排斥。当初在侯府的时候,武威候夫妇倒也请过西席先生,试图教沐卿绾读书认字。只是……西席先生没待上一个时辰,便怒气冲冲的走了。走之时,还不忘撂下一句“老夫才疏学浅,教不好贵府千金,贵府还是另请高明吧”。自那之后,武威候夫妇便熄灭了让沐卿绾读书识字的心思,开始对她放任不管。洛珩这会心下也多少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步了西席先生的后尘。不过,不管再难,他也想试一试。读过书和没读过书,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原著中沐卿绾后期吃过很多亏,多数都是因为不识字的缘故。沐卿绾直勾勾地望着洛珩……手中的书册。小脸上表情略微有些复杂。既像有期待,又像是排斥。其实她很想读书识字的,她内心知道自己和其他人相比,有些不正常。她渴望自己能变成“人”。只不过当初读书的经历,并不美好。这让她下意识地又有些排斥。“别担心,我可是举人老爷,很会教的。”见小丫头表情纠结,洛珩笑了笑,柔声说道。望着眼前“两脚兽”期许、鼓励的目光,沐卿绾内心深处的些许排斥渐渐消失了。他对她那么好。她不想让这只两脚兽失望。终于,她迎着洛珩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洛珩心下一喜,伸手揉了揉脑袋,给她比了个心。少女虽看太懂,但依然能感受到面前两脚兽释放出的那份喜悦。这让她有些开心。“咱们先从《三字经》开始学,这个很简单的。”洛珩翻开书册,又鼓励了少女一句。少女勉强听懂了他这话的意思,小脸上露出些许忐忑。“来,跟我一起读,人之初……”“扔……扔只兔。”“不对,不是扔只兔,兔兔那么可爱,咱们不能扔它,对不对?”“兔……肉!”“行,兔兔就是肉,以后我再做给你吃,现在啊咱们还是先读书,来,再跟我读,人之初……”“人……资……出。”“哎哟,很不错,很棒,就差一点点了,你真聪明。”“……”听着两脚兽夸奖的话,少女眼都眯起来了,眉宇间神采飞扬,彰显着内心的喜悦。洛珩看在眼里,乐在心中。他是穿越者,当然知道像沐卿绾这种极度缺乏自信的少女,更需要的是鼓励。当初那位西席先生多半死板地遵循着严师高徒的想法,自是会惹毛“兽性”还很严重的沐卿绾。但他不同,他会尽一切可能激发少女的自信。“来,再跟我读一遍,人之初!”“人……人之初!”“干得漂亮,你读得很棒,跟我一模一样了呢……那么,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洛珩一边鼓励着少女,一边又抛出一个问题。少女懵懂的摇了摇头。现在她读是读对了,但还不懂那是什么意思。“没事,我来教你,人之初,说的是每个人生命刚开始的时候,也就是刚出生的时候……现在,问题又来了,你知道人又是什么吗?”“人啊……就是你、我,还有许许多多和我们长得一样的家伙,他们中有好人,有坏人……”洛珩没等沐卿绾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沐卿绾怔怔地望着洛珩,若有所思。其实她知道什么是人。那都是坏东西!以前她一直这么认为。但现在,她不这么觉得了。她比以往更迫切地想要当人。因为……他也是人!清朗的读书声不时传出。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得用心。中午的太阳,有少许的烈,它刺透了十字纹窗棂,洒落下来,笼罩在少男和少女身上。朦朦胧胧的阳光,将这对少年披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芒。恬静而又美好!……世间不仅有美好。还有黑暗、血腥和杀戮。江南,临安郡城。西子湖畔,一座悬挂着叶府门匾的五进大宅院中,正上演着人间惨剧。一群宛若魔鬼般的黑衣人,手提利刃,穿梭在宅院内。他们见人就杀,逢人便砍,似无半点仁慈之心。身穿着灰衣布帽的家丁们,一个个面色惊恐的倒在血泊中。豆蔻年华的丫鬟们,吓出阵阵惊叫,四散奔逃。黑衣人出手狠辣无情,并不因女子便手软。偶有姿色出众的丫鬟,很快便被几个黑衣人强行拖入房中……屠杀、施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暴虐的惨剧,没有影响到宅院的正堂。那里正在进行着一场……仪式。一个长相英俊的白衣年轻人,双手背负,迎着一众黑衣人炙热的眼神,一步一步走到里端的太师椅中坐了下来。两侧黑衣人,齐齐跪倒,振臂高呼。“三年之期已到,恭迎龙神归位!”声音狂热,恍若迎神!年轻人摆了摆手。呼声顿时戛然而止,现场瞬间变得肃穆起来。年轻人嘴角微微扬起,勾起一个巨大的弧度,宛如钩子。他眉宇间满是桀骜,眼神极具侵略性,气息更是带着可怕的压迫感。他就像是个高高在上的神。张狂、冷酷、不可一世!他便是龙神殿殿主萧阳。萧阳的目光落在前端的黑衣人身上,淡漠的语气自他口中传出。“把人带过来。” 第13章 我们一起复仇吧 哗啦!渔户冒出江水,手上抓着两尾活蹦乱跳的鲜鱼。他笑呵呵地踩水,朝着江边游去。岸上的洛珩,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不得不说,这渔户的水性确实了得,怕是不逊色水浒中的浪里白条了。“洛老爷,两尾大鱼,可还够?不够的话,小人再下水。”渔户踏上岸,将鱼儿扔进篓子,问道。只是,洛珩迟迟没回话。渔户疑惑地抬头朝洛老爷看去。却见洛老爷正凝望着大江,表情略有些严肃。“江中有人。”渔户一愣,下意识凝眸看向大江。果然,大江中隐隐约约似有个人影在水上飘着。若不是他得了洛珩提醒,特意找寻,怕还真不一定能发现。“哎呀,洛老爷您呆着,小人这就下水救人。”来不及细想洛老爷的目力为何如此好,渔户一拍大腿,哎呀一声,便朝江中跳了下去。洛珩没阻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虽然不知此人为何会落入江中,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大江内。渔户一个猛扎子,朝着江中潜了过去。不片刻,他便触及目标。他吃了一惊。竟是个女人,还是漂亮女人?女人虽早已昏迷,似江水中浸泡了很久,肌肤都被泡得隐隐泛白,但渔户还是一眼看出这女人很漂亮。他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忙托着女人朝江边游去。岸边的洛珩,也已经看清落水的是个女人。他微微皱起眉头。大楚立国百多年,还算国泰民安。尤其是大江两岸之地,治安都还不错。差不多能排除掉女子遇到歹人被抛入江中的可能。如此一来,多半是这女子自己想不开跳江了。心念至此,洛珩摇了摇头。活着不好吗?何至于!“洛老爷,这小娘子好像死了。”渔户气喘吁吁地将女子抱上岸后,放了下来。救落水的人可比摸鱼累多了。“让我看看。”听到女子已死,洛珩走上前蹲了下来。他倒不是非要多管闲事。而是终究涉及一条人命,他还不至于冷漠到漠视生命的程度。稍稍检查了女子一下,洛珩道:“还活着。”说着,他指尖快速在女子身上轻点几下,还没等渔户看清,便已收手,重新站了起来。咳咳!几乎一息时间都没到,原本看着已经“死了”的女子,胸膛开始起伏,口中不断有江水咳出。渔户见状,看着洛珩的眼神,近乎崇拜。他这个常年跟水打交道的人都以为小娘子已经淹死了。洛老爷却能看出小娘子还没死。不愧是举人老爷啊,到底见多识广。只是也不知道洛老爷用了什么手法,竟一下子将小娘子给救活了。“她发着高烧,先找几个妇人照看她一下吧。”“晚点再去报官。”洛珩想了想,朝着渔户说道。命已救回,剩下的就交给渔户吧。至于这女人醒来后,会不会再寻死觅活……却不干洛珩的事了。世上不幸的人这么多,他想管也管不过来,不缺这一个。能出手救她一命,都已是洛珩心中尚存良知,不愿眼睁睁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夭折。“行,洛老爷,小人这就让小人浑家过来。”“劳烦洛老爷再照看小娘子片刻了。”渔户点点头,并未拒绝。怎么说呢,这年代的黔首,大多数还是善良的。渔户匆匆而去,洛珩的目光重新落在女子身上。女子身上穿着的是绸衫,显非普通的平头百姓能穿得起的。“看着倒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想不开。”洛珩自言自语了一句。……咳咳!叶婉儿无意识地咳了几声,吐出些许江水。她迷迷糊糊,恍惚觉得自己变成了厉鬼。杀了叶家满门的萧阳,魂不附体地跪倒在她面前,痛哭流涕,哀求不已,一如她先前哀求时的模样。她放声大笑,笑声充满快意。笑着笑着,她的泪水又流了下来。她发现复仇的快感,并不能彻底抚平她心中的伤痛。突然,天上响起隆隆的雷声。一道道狰狞的雷霆,撕破云层,朝着她当头劈落下来。她仿佛听到老天爷在怒吼。区区贱人安敢伤吾钦定天命之子!她惊呆了,想躲开,但身体却动不了。她拼命挣扎,但没有任何用,只能眼睁睁看着雷霆劈落在身上。那种感觉很痛,很痛!痛得她气都喘不过来。她愤怒,憋屈,不甘!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凄厉呐喊。“萧阳……索命……”蓦地。萧阳消失了,雷霆消失了,所有的画面统统都消失了。叶婉儿惊出一身冷汗,猛然睁开双眼。一张年轻的脸庞跃入她眼中。很好看,也很陌生。她从未见过。她不由一怔。少年凝视着她,柔声开口。“你醒了?”声音很好听,比萧阳好听百倍,叶婉儿下意识闪过一个念头。她呆呆地看着少年,也不回话。只是她的心已经死了,再好看的少年,也不会让她活过来。少年见她不答,便转头看了一眼四周,似乎怕四周有人。这让叶婉儿有些奇怪。她不明白少年想干嘛!“你和萧阳有仇?”“可是那个龙神殿殿主,笑起来嘴巴勾成钩子的萧阳?”少年俯下身,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道。眼神空洞,犹如活死人般的叶婉儿,瞬间“活”了过来。她下意识攥紧了拳头,身体在颤抖。“我……也和萧阳有仇,不共戴天。”少年看着她,小声说道。叶婉儿呆了呆,泪水突然就像断了线似的,从眼眶中滑落下来,止都止不住。少年任由她哭着,也不安慰。良久。少年又开口了。“我会教你武功,信我,到时候我们一起复仇,但前提是你不再求死。”说完,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教你武功!一起复仇!叶婉儿一颗已死的心,就像重新被激活了般,变得炙热无比,滚烫无比。她抬手抹掉脸上泪水,重重点了点头。“好!”声音嘶哑,难听,宛如受伤的野兽。老天爷终究没放弃她。让她遇到了眼前之人!爹爹,娘亲,忠伯,小婵……我很快会替你们报仇!很快! 第13章 我们一起复仇吧 哗啦!渔户冒出江水,手上抓着两尾活蹦乱跳的鲜鱼。他笑呵呵地踩水,朝着江边游去。岸上的洛珩,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不得不说,这渔户的水性确实了得,怕是不逊色水浒中的浪里白条了。“洛老爷,两尾大鱼,可还够?不够的话,小人再下水。”渔户踏上岸,将鱼儿扔进篓子,问道。只是,洛珩迟迟没回话。渔户疑惑地抬头朝洛老爷看去。却见洛老爷正凝望着大江,表情略有些严肃。“江中有人。”渔户一愣,下意识凝眸看向大江。果然,大江中隐隐约约似有个人影在水上飘着。若不是他得了洛珩提醒,特意找寻,怕还真不一定能发现。“哎呀,洛老爷您呆着,小人这就下水救人。”来不及细想洛老爷的目力为何如此好,渔户一拍大腿,哎呀一声,便朝江中跳了下去。洛珩没阻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虽然不知此人为何会落入江中,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大江内。渔户一个猛扎子,朝着江中潜了过去。不片刻,他便触及目标。他吃了一惊。竟是个女人,还是漂亮女人?女人虽早已昏迷,似江水中浸泡了很久,肌肤都被泡得隐隐泛白,但渔户还是一眼看出这女人很漂亮。他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忙托着女人朝江边游去。岸边的洛珩,也已经看清落水的是个女人。他微微皱起眉头。大楚立国百多年,还算国泰民安。尤其是大江两岸之地,治安都还不错。差不多能排除掉女子遇到歹人被抛入江中的可能。如此一来,多半是这女子自己想不开跳江了。心念至此,洛珩摇了摇头。活着不好吗?何至于!“洛老爷,这小娘子好像死了。”渔户气喘吁吁地将女子抱上岸后,放了下来。救落水的人可比摸鱼累多了。“让我看看。”听到女子已死,洛珩走上前蹲了下来。他倒不是非要多管闲事。而是终究涉及一条人命,他还不至于冷漠到漠视生命的程度。稍稍检查了女子一下,洛珩道:“还活着。”说着,他指尖快速在女子身上轻点几下,还没等渔户看清,便已收手,重新站了起来。咳咳!几乎一息时间都没到,原本看着已经“死了”的女子,胸膛开始起伏,口中不断有江水咳出。渔户见状,看着洛珩的眼神,近乎崇拜。他这个常年跟水打交道的人都以为小娘子已经淹死了。洛老爷却能看出小娘子还没死。不愧是举人老爷啊,到底见多识广。只是也不知道洛老爷用了什么手法,竟一下子将小娘子给救活了。“她发着高烧,先找几个妇人照看她一下吧。”“晚点再去报官。”洛珩想了想,朝着渔户说道。命已救回,剩下的就交给渔户吧。至于这女人醒来后,会不会再寻死觅活……却不干洛珩的事了。世上不幸的人这么多,他想管也管不过来,不缺这一个。能出手救她一命,都已是洛珩心中尚存良知,不愿眼睁睁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夭折。“行,洛老爷,小人这就让小人浑家过来。”“劳烦洛老爷再照看小娘子片刻了。”渔户点点头,并未拒绝。怎么说呢,这年代的黔首,大多数还是善良的。渔户匆匆而去,洛珩的目光重新落在女子身上。女子身上穿着的是绸衫,显非普通的平头百姓能穿得起的。“看着倒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想不开。”洛珩自言自语了一句。……咳咳!叶婉儿无意识地咳了几声,吐出些许江水。她迷迷糊糊,恍惚觉得自己变成了厉鬼。杀了叶家满门的萧阳,魂不附体地跪倒在她面前,痛哭流涕,哀求不已,一如她先前哀求时的模样。她放声大笑,笑声充满快意。笑着笑着,她的泪水又流了下来。她发现复仇的快感,并不能彻底抚平她心中的伤痛。突然,天上响起隆隆的雷声。一道道狰狞的雷霆,撕破云层,朝着她当头劈落下来。她仿佛听到老天爷在怒吼。区区贱人安敢伤吾钦定天命之子!她惊呆了,想躲开,但身体却动不了。她拼命挣扎,但没有任何用,只能眼睁睁看着雷霆劈落在身上。那种感觉很痛,很痛!痛得她气都喘不过来。她愤怒,憋屈,不甘!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凄厉呐喊。“萧阳……索命……”蓦地。萧阳消失了,雷霆消失了,所有的画面统统都消失了。叶婉儿惊出一身冷汗,猛然睁开双眼。一张年轻的脸庞跃入她眼中。很好看,也很陌生。她从未见过。她不由一怔。少年凝视着她,柔声开口。“你醒了?”声音很好听,比萧阳好听百倍,叶婉儿下意识闪过一个念头。她呆呆地看着少年,也不回话。只是她的心已经死了,再好看的少年,也不会让她活过来。少年见她不答,便转头看了一眼四周,似乎怕四周有人。这让叶婉儿有些奇怪。她不明白少年想干嘛!“你和萧阳有仇?”“可是那个龙神殿殿主,笑起来嘴巴勾成钩子的萧阳?”少年俯下身,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道。眼神空洞,犹如活死人般的叶婉儿,瞬间“活”了过来。她下意识攥紧了拳头,身体在颤抖。“我……也和萧阳有仇,不共戴天。”少年看着她,小声说道。叶婉儿呆了呆,泪水突然就像断了线似的,从眼眶中滑落下来,止都止不住。少年任由她哭着,也不安慰。良久。少年又开口了。“我会教你武功,信我,到时候我们一起复仇,但前提是你不再求死。”说完,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教你武功!一起复仇!叶婉儿一颗已死的心,就像重新被激活了般,变得炙热无比,滚烫无比。她抬手抹掉脸上泪水,重重点了点头。“好!”声音嘶哑,难听,宛如受伤的野兽。老天爷终究没放弃她。让她遇到了眼前之人!爹爹,娘亲,忠伯,小婵……我很快会替你们报仇!很快! 第12章 我懂你心,便足够,不需言语 洛珩提着两尾鱼,走在街道上。他步伐很快,像是在赶时间。尾随在身后的叶婉儿,渐渐有些赶不上。她有些犯晕,浑身无力,双腿发软。她知道,这是高烧症状。虽然很难受,叶婉儿依然还在坚持,咬着牙跟着前面的少年。对于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来讲,没有什么比找不到活下去的动力更艰难的。如今她已经找到活下去的动力。报仇!报叶家满门大仇!她不想因为自己的软弱,让前面的少年放弃她。豆大的冷汗,在叶婉儿额头渗出。她摇摇欲坠,步履踉跄。但始终没有开口让前面少年慢一点。叶婉儿的状态,前面的洛珩自然能清晰感应到。他微微点了点头。是个能吃苦的姑娘。看来报仇已是她心中最大的执念。也好,这样才有资格成为他的盟友,共同对抗主角团。心中想着,他微微曲指,不动声色地向后一弹。一缕无形气劲没入叶婉儿体内。本已摇摇欲坠的叶婉儿,猛然觉得体内有一股暖洋洋的气息渐渐扩散开来。她一个激灵,仿佛生出了无穷的力量。头不晕了,身体也不发软了,双腿更是轻快无比。她抬头看了前方少年背影一眼,若有所思。十二岁就开始跟着爹爹操持家中生意的她,其实很聪明。她并不是那种矫情、做作的愚蠢女人。她意识到少年并非不近人情,明知道她烧着,还故意跑那么快折磨她,而是在考验她。眼下,她多半通过了考验。叶婉儿心中生出一丝感激,她加快了脚步,渐渐追上前方少年。刚靠近,就听到前方少年声音幽幽传来。“我姓洛,叫洛珩,这座县城认识我的人很多,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对外会称你是我买下的丫鬟,你若同意,晚点我去县令那替你补一张身契,你若不愿意,那就当我没说。”少年的声音依旧很好听,清澈、悦耳。但听着却像是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一样。叶婉儿不在乎。只要能复仇,她什么都不在乎。不管是为奴也好,为婢也好,她都无所谓。少年愿意接纳她,她已经很感激,不会生出任何非分之想。“好!”她没有犹豫,直接应道。洛珩没有回身,只是点点头,便不再说话。他原还担心贸然收留一个本不在计划中的人,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现在看来……并不会。身后的女人是个聪明人,懂分寸。这样他才能没有顾忌地传授对方武功。说起来也是巧了。若非这女人先前在迷迷糊糊中喊了一句“萧阳索命”什么的,他根本不会再管她。但既是萧阳的仇家,那就是志同道合之人了。伟人说过,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对付主角团这种强大的敌人,光靠他和沐卿绾还不够,还需要更多的盟友。“对了,你怎么称呼?”叶婉儿正垂着头,极力追着少年步伐,却听少年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她沉默了一下,回道。“叶婉儿。”她没有隐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既然少年都愿意跟她合作共同对付萧阳,她自也要跟少年坦诚一切。更别说,她讨厌那种藏着掖着,不够坦诚的行为,一如那萧阳。前方少年的步伐突然一顿。他缓缓回过身,凝视了她一眼。“临安叶家?”叶婉儿有些惊讶。这少年是怎么知道她是临安叶家的人?仅仅因为她的姓氏?“是!”惊讶也仅仅只持续了一下,叶婉儿便坦然承认。少年多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知道了。”说着,他转身前行。叶婉儿忙跟了上去。……回到家中。将叶婉儿安置在另一间厢房后,洛珩便没在管她。他进了沐卿绾的厢房。小丫头似已望眼欲穿,一看到他进来,先先是松了口气,然后露出可怜巴巴的神色。“是我不好,出去得久了。”洛珩走上前,捏了捏沐卿绾小脸。少女甩甩头,将洛珩手甩开。撸可以,捏不行。“饿了吧?我这就去做饭,今晚吃鱼可好?”被少女甩开手,洛珩也不以为许,柔声道。鱼?少女忍不住皱起弯弯的柳眉,小脸上有些不开心。鱼是什么,她知道。难吃,有刺。“听话,不能总是吃肉,长不大的。”洛珩看穿了少女心思,吓唬道。少女迟疑了一下。一直吃肉会长不大吗?她忍不住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好像是呢。和他相比,她太小了,力气也小。每次捕猎都要用尽全力。她要快快长大,变得跟他一样高,一样大。这样……她就能和他一起出去捕猎啦!想着,少女压下心中对肉肉的馋念,缓缓点了点头。“真乖。”洛珩摸了摸少女秀发,微笑道。不知为何,眼前的少女,突然让他有了种养闺女的感觉。他忙甩了甩头,将心中古怪的念头甩掉。呸呸呸,这可是我未来老婆,怎能当成闺女。“等我,我去做晚饭。”拍了拍少女,洛珩便欲转身。身后忽传来拉扯的感觉。他身形顿住,回转过来,却见衣角又被少女给扯住了。洛珩一怔,露出疑惑的神色。这又怎么了?也没到睡觉时间啊?正疑惑间,他便发现少女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他,从头往下,一点一点,看得很仔细。待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后,少女长出了一口气,放开了他。看着少女如释重负的样子,洛珩心下剧震。他忽然明白了少女这是什么意思。她在检查他有没有受伤。她以为他外出捕猎去了!在少女的观念中,捕猎是件很危险的事情,会受伤,会流血,会死……洛珩心中变得暖暖的。她在关心他!这两天俩人的互动,更多的是洛珩在主动,少女被动地接受。如今,少女竟然懂得表达关心了!虽然她的表达方式很笨拙。洛珩满心欢喜,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一向能言善辩的他,这会儿居然有些词穷。千言万语最终化作大手温柔地落下,轻轻抚了抚沐卿绾的秀发。我懂你心,便足够,不需言语! 第15章 我只是你一个人的 右侧厢房。房间不大,比叶婉儿曾经的闺房何止小了数倍。叶婉儿并不在意。房内点起了灯烛,影影绰绰。先前体内那股暖洋洋的气息已经消失,乏力的感觉又一次向叶婉儿袭来,她浑身滚烫,仿佛置身炉火。她的眼皮渐渐沉重,很想睡,却不敢合眼。怕少年还来找她。她只能蜷缩在床上,裹着被子,微微发抖。隐隐约约,有笑声和说话声,从对面厢房传来。是那个叫洛珩的少年。声音并不是很清晰,模模糊糊,听不太清楚,但叶婉儿依旧能听出少年似乎很高兴,笑得很畅快,说话语气很温柔。这让叶婉儿有些惊讶。她原本觉得少年清清冷冷的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多半和她一样,也是个满心仇恨,不再有爱,不再有情的人。但谁知……他会笑,他语气很温柔,与和她说话时完全不一样呢。叶婉儿突然有些羡慕。笑,对她来讲,已经是不敢奢望的事情。胡思乱想中,叶婉儿渐渐支撑不住,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正睡得迷迷糊糊,忽被人摇醒。她睁开眼。少年的面庞跃入眼帘。他手中端着一碗药,黑乎乎的药水正冒着浓浓的热气。“喝了吧。”少年将药递给她。叶婉儿虽已浑身酥软,一点力气都没有,依然挣扎着爬了起来。她伸出手,接过药碗,很小心地避免和少年的手指有碰触。曾经,她冰清玉洁,虽因家中生意,免不了要抛头露面,却从不会有任何逾越之举。后来,她和恶魔拜了堂,成了人妇,她愈发恪守妇道,小心翼翼地经营着她和恶魔间的感情。如今,她已无家可归,也和恶魔成了不死不休的仇人,但仍然会瑾守着男女间的界限,不敢逾越。不是为谁守在身,而是……她觉得就算她身子已是残花败柳,灵魂却依旧是那个冰清玉洁的叶家大小姐。这是她仅存的骄傲。果然,她小心翼翼的举动,让少年投来了赞赏的目光。“这是我特地为你煎的药,一碗下去,保证烧就退了。”“等你身体恢复了,我就传授你武功。”“放心,练武要从儿时起这个说法在我这边不成立,我有办法让你成为高手。”少年冲着她点点头,说道。叶婉儿虚弱地应了一声,勉力仰起头一口气将药喝了下去。药很苦,很难喝。叶婉儿却觉得一点都不苦,她心里面已经有了盼头。有盼头,就有活下去的动力。她现在才不想死了呢!她要好好练武功,让那恶魔替叶家六十多口人偿命!少年伸手接过药碗,看着她重新躺下后,转身离开了厢房。困意重新上涌,叶婉儿不再强撑,沉沉睡去。这一晚,她睡得很安宁。……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格,照射在床榻上,叶婉儿的脸上。她睁开了眼。乏力的感觉已消失,身上的高烧也已消退。那碗药很管用。叶婉儿翻身坐了起来,走下床榻。她推门而出。早晨的空气很清新,带着草木芬芳。庭院的回廊下,少年倚靠着柱子,端坐在那,一手握着块嫩绿色的绢布,一手捏着“绣花针”上下翻飞。棉线就像绕花蝴蝶般,在嫩绿色的布帛上穿来穿去。少年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眼神说不出的温柔。叶婉儿看呆了。他竟会针黹活?还很熟练?“醒了?”少年似看到了她,打了声招呼。他停下手中动作,站了起来。“既然醒了,跟我来吧,正好带你见个人。”少年朝她招了招手。叶婉儿回过神,忙迈步跟了上前。她以为会很远,但让她意外的是,少年推开了对面厢房的木门。“进来吧。”少年说了一句,朝着里端走去。门口的叶婉儿望了一眼。她看到里端床榻上正坐着一个少女。叶婉儿眼中瞬间抹过一丝惊艳的神色。眼前少女虽尚显青涩,但姿容已极其出众,就仿佛坠落人间的仙子。清纯、脱俗、一尘不染!叶婉儿自问也算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如此绝色。她觉得……少女比她这个曾经临安的第一美女,至少漂亮了千百倍。在这一瞬间,叶婉儿突然觉得少年和少女好般配。房间内。沐卿绾直勾勾地盯着门口的叶婉儿,神情变得有些异样。似紧张,又似警惕。她死死地抓住洛珩的衣角。这只雌性两脚兽是谁?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蓦然。少女口中发出些许低沉的呜呜声。她就像护食的野兽,死死地盯着叶婉儿,神经紧绷,隐有蓄势待发的征兆。这里是她的地盘。他是她的两脚兽!她不容许任何生物越界!“乖,她不是你想的那样。”洛珩忙轻轻抚起少女秀发,柔声安慰道。呜呜声不仅没有停歇,反而频率越来越快。少女不满地甩开洛珩大手。两脚兽走开,这是在宣誓领地、宣誓归属呢,你不懂。“对不起,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门口的叶婉儿感受到少女身上强烈的敌意,她懂了。她用歉意的眼神看向少年和少女。“若是因为我的原因,让你们出现什么误会,我会良心不安。”“谢谢你愿意帮我,但我想……我可以靠自己。”说着,叶婉儿便欲转身离开。她不是故作姿态,也不是什么以退为进。她是真不想看到少年和少女,因为她的存在,而造成什么误会,哪怕是微不足道的误会。她自己已经很不幸了,看不得任何悲欢离合。虽然在跳江的那一瞬间,她发誓来生不愿当善人。但终究不是迈不过内心的良知,她只愿世间美好。“乖,她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啊……也在被猎人追呢。”“我留她是想让她帮你一起打那些猎人。”洛珩低下头,小声朝少女解释道。少女面上顿时露出恍然神色。原来这只雌性两脚兽也和她一样被猎人追捕啊。她好可怜。“肉……撸……我……一个。”少女仰起头,看向洛珩。虽然雌性两脚兽确实让她同情,但她依然有些不放心。她生怕这只雌性两脚兽来了,他就不再和她亲近。只是她不懂得如何表达,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字。少女结结巴巴的话语,紧张兮兮的小模样,让洛珩心儿都要化了。“放心,都是你的,不给她,只给你一个。”“我也是你的,只你一个。”洛珩轻轻将少女搂入怀中,抚着她秀发。少女的一颗心渐渐落了下来,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慢慢弯成弯月。他说,他只是她一个的呢。真好! 第16章 抱元心经 误会解除,叶家大小姐还是留了下来。她很小心地和洛珩保持着距离,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沐卿绾看在眼里,愈发放心了。“来,这部《抱元心经》给你,此功中正和平,极易入门,你先拿着练练。”洛珩抱着几本书册,走入厢房,将最上边的那本递给叶婉儿。这是洛珩以前读一本叫做《青城山游记》的书时,得到的奖励。据说是青城山道家一脉内功功法。当然,大楚江湖并无“青城派”之说。青城山上只有一座道观。如今道观已经荒废。百多年前,草原异族入侵,中原大地处处狼烟,形势危如累卵。青城山道士便背剑下山,抗击异族。然后,一去不复返,再没有一人能回到青城山。《抱元心经》便是曾经青城山的道士们修炼的内功功法。功法中正和平,入门极易,最适合打基础。洛珩当初就是靠着修习《抱元心经》踏入三流境界的。不过因为有金色书册在,洛珩修习《抱元心经》并没有太上心,故而只到三流境界。事实上这部内功,能让人修炼到一流层次。洛珩觉得,让叶婉儿修炼《抱元心经》,再适合不过了,便连夜抄录了下来。“谢谢。”叶婉儿郑重地接过薄薄书册,嘴唇颤抖两下,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谢谢两字。书册很薄,很轻。但叶婉儿却只觉重逾千斤。“没事,你强大了,对我也有好处不是么?”“咱们的敌人很可怕,所以……我们需要变得越来越强,你好好练吧。”洛珩摆摆手,说道。既然选择了收留叶婉儿,那他就不会敷衍了事。眼下他手头只有《抱元心经》一部功法,但相信随着他收录的书籍越来越多,早晚会刷出更强大的功法。到时候,他也不会吝啬。能传授给叶婉儿的,一定会传授给她。叶婉儿点了点头。突然向后退出几步,扑通一声跪倒下来。然后重重地朝洛珩磕了几个头。她无法表达心中的感激,只能用磕头来表示。“我回去练功了。”站起后,叶婉儿小声说了句,又朝床榻上的沐卿绾颔首示意了一下后,便捧着《抱元心经》,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厢房。她捧着书册的动作很轻柔,就像手中捧着的是什么稀释珍宝一般。“呀呀……”床榻上的沐卿绾,忽然手舞足蹈起来。她两条胳膊不断摆动,看着张牙舞爪。精致的小脸上,隐有羡艳之色。将近一年的侯府生涯,虽然对于少女来讲更多的是不堪回首。却也让她知道了不少东西。武威候府是勋贵豪门,家中自养有护卫。这些护卫身手了得,高来高去。少女当初可羡慕的不得了。她隐约也知道了世上有种本事叫做武功。只不过没人教她。刚刚,洛珩和叶婉儿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被传入少女耳中。虽只听得懵懵懂懂,但练功等字眼的意思,她还是懂的。少女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洛珩。两脚兽会武功吗?为什么不教她?她也想学。少女心中有点委屈。“别急,等你腿伤好了,我也教你,教你更厉害的。”洛珩看了少女一眼,明白她的想要表达的意思,便放缓声音,柔声道。少女听懂了,面上不由洋溢起眉飞色舞的表情。她张牙舞爪,双臂胡乱摆动着,口中发出嘿嘿哈哈的声音,幻想着自己以后也在天上飞来飞去的样子,一双眼儿忍不住弯成了月牙状。……林溪县城一如既往的喧嚣热闹。县衙内。县令白大人处理完今日最后一件公务,他轻轻捶了捶老腰,一脸疲乏地倚靠在座椅中。林溪县是繁华之地,往日里公务繁多,处理起来不仅琐碎,且劳神。白大人本就只有中人之姿,靠着走后门,坐上了林溪县令的位置。以往寻常的公务,就已让他焦头烂额了。如今,绣衣卫又将搜捕沐卿绾的任务交给了他。这让白大人愈发力不从心。自从绣衣卫来到林溪县后,他忙得都没时间和夫人敦伦。白大人一肚子苦水,无人倾诉。他揉了揉额头,疲乏的面庞上忽然生出些许雀跃。今儿公务处理得快,接下来似已无事可做,总算偷得浮生半日闲。或许趁着现在的闲工夫,去找夫人……念及自家夫人,白大人心头顿时一片火热。砰砰……忽地,署衙外传来几声动静。白大人愣了一下,就像被当头浇了盆冷水似的,将心头的火热瞬间浇灭。往日的经验告诉他,这多半又出事了。真是……彼其娘之!白大人暗骂一声,便欲站起。一个衙役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大……大人,不好了,绣……绣衣卫的大人们……全死了。”衙役六神无主,惊慌失措。绣衣卫是什么?那是天子亲军,代表着皇室的脸面。如今,绣衣卫虽由三皇子在执掌,但其身份属性却不会变。绣衣老爷们死在林溪县,这可是天塌了的大事。衙役虽只是底层吏员,却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扑通!刚刚站起的白大人,身形晃了晃,一下子瘫软在坐椅中。他面带绝望,喃喃自语,语音隐含哭意。“眼见任期将至,却遭此厄难,十年寒窗,一朝付之东流……呜呼哀哉,白某……白某何其之冤!”这些年林溪县风调雨顺,治安清明,眼看着他这个县令在任期到后,少不了会凭此政绩高升一步。如今却出了绣衣卫横死在林溪的事情,他这个一县之主,又怎能免责?要是绣衣卫只是死一个两个,那也罢了,毕竟他们干的本就是刀口舔血的活,谁也不能因此归罪于当地父母官。但偏偏,留在林溪的绣衣卫全死了。他不背锅,谁来背锅?白大人哭了一会儿,忽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通的一声站起,朝着衙役急声说道。“快快快,快去请子玉……子玉是谁?子玉就是洛珩,你们口中的洛老爷,速去速去!” 第17章 我有一计,能让大人再立一功 三味书屋。“白大人请我过去?”看着面前满头大汗,喘着大气的衙役,洛珩面露讶异神色。白县令找他干嘛?这会儿他不是该忙着搜寻沐卿绾的事情么?还有闲工夫来邀请他?难不成这家伙想让他帮着搜寻沐卿绾?近两年,因为少年举人的身份,他成了白县令的座上宾,在白县令碰到难题时,倒也帮忙过几次。“洛老爷,是县里出大事了,绣衣卫的大人们都死了。”衙役气喘吁吁地说道。对于洛老爷,衙役自不会隐瞒。更何况,就算他不说,县令老爷也会说。“绣衣卫全死了?”洛珩挑了挑眉,心下不由窃喜。看来,绣衣卫和千足犬果然干上了。“既如此,我且随你走一遭吧。”洛珩想了想,朝衙役说道。说着,他走出书屋,反身将门锁了起来。后院还藏着沐卿绾这小丫头呢,可不能疏忽。如今家中多了个叶婉儿,洛珩倒也不用担心自己出门后,家里的小丫头没人照顾。有叶婉儿照看,他很放心。这世上,有些人你只一眼,就能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而有些人,你就算相处一辈子,也不一定能看透。叶婉儿无疑是前者。洛珩相信,叶婉儿这个很懂分寸的女人,不会辜负他的期望。县衙坐落在城东北区域。与城南跨越了大半个县城。好在林溪县城不算特别大,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后,洛珩和衙役抵达县衙。“洛老爷受累了。”衙役带着些许歉意朝洛珩说道。像洛老爷这样的读书人,出门谁不是坐轿子的?今儿县令老爷催得急,忘了替洛老爷备轿,倒是让洛老爷跑了好一通路,实在是失礼得很。相比起白县令,林溪人其实更敬洛珩。在林溪人眼中,白县令不过是外人,而洛珩则是林溪县的骄傲。更别说,林溪人都认为,洛珩以后一准而会中状元,当大官。区区一个小县令,岂能和他比?衙役们皆是本地土著,自是很在意洛珩的感受。“无妨。”洛珩摆了摆手。说着,他的目光落在面前县衙。县衙坐北朝南,大门耸立。门口摆着两座石狮子。石狮子之后则是一方长长的台阶,台阶上竖着栅栏,摆着一面大鼓。之后,才是县衙大堂。洛珩不止一次来过县衙,倒也熟悉得很。衙役带着他穿过大门,绕过影壁,又穿过仪门后,才进了署衙内的六房。这是县衙官吏们的办公之地。不过,大楚和其他朝代有些不一样。地方官员体系中并未设有县丞、主簿、典史、巡检这些职位。所有权利都集中在县令一个人身上。故而在地方上,一县之主还真称得上“土皇帝”。这样的体系是否合理,洛珩不予评价,反正跟他没关系。刚进房间。白县令便已哎呀一声站了起来,热切地朝洛珩迎了过去。“子玉贤弟,你可算来了。”“为兄这一次……怕是会有麻烦了,弄不好头上的乌纱帽都要不保。”“贤弟你万万要替为兄出出主意啊。”说着,白县令面上露出苦涩的神色。要是换做以前遇到这种事情,虽有些麻烦,也不至于让白县令到罢官的程度。但偏偏,如今执掌绣衣卫的是三皇子项炎。而白县令背后的靠山则是铁杆太子党,和三皇子之间势同水火。再加上商业繁华的林溪县,又是那群大佬的钱袋子之一。想想也知道,三皇子的党羽绝不会错过这等能把手伸向对手钱袋子的绝好机会。所以,白县令……真有麻烦了。“大人勿慌,不妨先带我看看绣衣卫的尸体。”洛珩见状,说道。其实他已经能认定那些绣衣卫多半是千足犬王黎杀的。不过嘛,样子还是要装装的。“好好好,贤弟随我来。”白县令对于洛珩还是很信任的。早年他刚来林溪时,就是洛珩帮着他处理了几个棘手的案子,他才能在林溪县立足脚跟。在白县令眼中,洛珩年纪虽不大,却颇有智慧,是个人物。很快,他们来到了停尸房。洛珩面沉如水,缓步走到绣衣卫的尸体前,装模作样地检查起来。片刻后,他转过身,朝白县令说道。“看伤势倒像是弹丸所伤。”“珩喜欢与三教九流、贩夫走卒结交,这两年倒也听说过一些江湖事。”“江湖上,有一人名为千足犬,此人轻功无双,暗器一绝,尤其擅使弹丸……”洛珩的话尚未说完,白县令便眼前一亮。他试探着问道:“贤弟的意思是……把罪名推到什么千足犬身上?”甩锅倒也是个办法。白县令的麻烦来自衙役们查不出凶手是谁,会给予三皇子党羽发难的机会。但若是确定了凶手身份,把绣衣卫之死定位成江湖厮杀。那就不干他这个县令的事了。就算他是一县之主,也管不到江湖厮杀啊。只是……这什么千足犬的身份够格背锅么?“大人说错了,不是把罪名推给千足犬,而是……它就是千足犬所为。”“毕竟,他可是龙神殿的匪类啊!”洛珩目视白县令,缓缓说道。白县令闻言微微一怔,然后秒懂了。没错,就是千足犬杀的人。不管这是不是真的,反正在他这里就是真的。天底下还有什么能比龙神殿匪徒更适合背锅的人?心念至此,白县令抚须微笑。“不愧是子玉贤弟,独具慧眼啊。”“既然凶手已经确定,那为兄这就向恩师寄书一封,告知他老人家此事,也好让他老人家有所准备,免得有人借此发难,贤弟觉得如何?”洛珩看了白县令一眼,摇摇头。他斟酌着说道。“这么做虽多半能让大人免罪,但还不够。”白县令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手一哆嗦,差点扯断几根胡子。这还不够?洛珩想了想,面上浮起些许笑容,缓缓说道。“大人,我有一计,不仅能让大人彻底免去背锅风险,更能再立一功。”“不知大人想不想听?” 第18章 那是新生的笑容 离开县衙,回到家中,洛珩径直赶往后院。半天没看到沐卿绾,让他多少有点想念。他自嘲一笑,小丫头在他心中的分量倒是越来越重了。吱呀。厢房木门被推开。屋内的少女和少妇,皆露出少许紧张神色。少妇还特意移了一步,挡在少女身前。“是我。”看到这一幕,洛珩微微一笑,心下却有些欣慰。叶婉儿这女人,确实如他想的那样,是个善良的人。也不枉他出手相助。见是洛珩,屋内二女都松了口气。虽然她们也清楚不大可能会有别人闯进后院,但万一呢……还好,并没有万一。“我回来了,你们饿不饿?”洛珩笑吟吟地说道。他这会心情不错。若是他给白县令献的计策进展顺利,那位千足犬,多半也会步了食心犬的后尘。短短几天损失八犬中的两个,哪怕是高手如云的龙神殿怕也不好受。尤其是那位千足犬,他可不一般。他后面不仅踏入了宗师境,还活到了书中的大结局。此人若是提前死掉,无疑是斩断了男二号萧阳的一条臂膀。“晚饭我来做吧。”不等洛珩开口,叶婉儿主动站了出来。少年不仅救了她,还收留她,教她武功,她自觉亏欠很多。其他的,她或许暂时帮不上忙,但一些家务活她还是能帮得上的。别看叶婉儿是叶家千金,却不是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小姐。诗书礼仪她会,针黹女红、烹调家务她更会。洛珩看了她一眼,想了想。他倒是不排斥下厨,只是晚点他还得出去一下。若是他进厨房,和沐卿绾相处的时间就变少了,倒不如交给叶婉儿。想着,他点点头。“也行。”叶婉儿嗯了一声,便退了出去,留给洛珩和沐卿绾单独相处。洛珩望向床上少女,面上浮起笑容。“想我没?”他的语气透露着亲昵,却是故意为之。小丫头那边不太懂表达,那就需要他更主动些。“想!”少女望着洛珩,张口回道。没有委婉,没有矜持,也没有羞怯。这些她都不懂。昨儿她从洛珩那学会了“想”字,知道了是什么意思。洛珩问她想不想他,她心里有想的,那便回答想。洛珩笑了,笑容灿烂。他走上前揉了揉少女小脑袋。“来,让我看看你腿好了没?”少女没犹豫,掀开了被子。露出的小小身子,身上穿着的已不是那件破破烂烂的麻布衣衫。而是套嫩绿色的裙装。鲜艳、活泼!这是洛珩连夜替她缝制的衣衫。针脚很细密,一丝不苟。洛珩轻轻将裙子掀上一点,露出少女白生生的大腿。指尖微微划过左腿伤处,少女的肌肤不由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她歪着头,呆呆地望着他,心头有些许异样。这种感觉她从未体验过。痒痒的,酥酥的,麻麻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她不排斥。“恢复得很不错,能下地了。”洛珩轻柔地替少女将裙子重新掩好,望向少女。少女回过神。不知为何,这一次他温柔的眼神,却让她有些想要闪躲。她的耳尖处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这是什么感觉?她不太明白。“来,我扶你下地试着走走。”洛珩看到了少女耳尖处的变化,他笑了笑,分散起少女注意力。小丫头还是一张白纸。不能吓到她,不着急,慢慢来。少女果然被分神,听到能下地,小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雀跃。洛珩搀扶着少女下了床榻。“来,慢点,轻轻的……对,踩吧,不会疼……”事实上少女的恢复力惊人,脚踩在地上根本不会疼了,但洛珩依然还是很小心。扶着少女走了几步后,洛珩渐渐松开手。少女身形稍微有些晃,下意识俯下身子,趴了下来,变成了四肢着地。相比起双足行走,她还是更习惯跟狼一样四足爬行。这是自幼的习惯,一时半会恐难改掉。洛珩见状,有些心酸。到底是野狼养大的,又没人教她,恐怕她进了侯府后,也多是这副样子。难怪谁都把她当成异类看待。在这一刻,洛珩前所未有地痛恨当初将沐卿绾偷换走的那个人。沐卿绾一生的悲剧,可以说就是源自于这次真假千金的互换。若非那个人,堂堂侯府千金又何至于变成这样?只是原著中从未提及过这人到底是谁。这成了书中最大的谜团。洛珩深吸了一口气,心下暗暗发誓。他一定要找到这个畜生。然后将其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洛珩永远无法原谅这个罪魁祸首!也永远不会去宽恕一个畜生!他走上前,轻轻扶起沐卿绾。迎着少女疑惑不解的眼神,洛珩用最温柔的语气说道。“人,站着走。”少女沉默了。她当然知道人是站着走的。只是……望着他鼓励、期盼的眼神,她拒绝不了。站着行走很别扭,但她愿意试试。她不想让他失望。因为……他是她的两脚兽啊!少女的步伐很慢,虽然有洛珩扶着,却依旧有种婴儿蹒跚学步的感觉。看上去似乎有些可笑。但她学得很认真,哪怕心中的别扭感一直在。就这样,少女一步、两步、三步……她摇摇晃晃地走了十几步。洛珩一直含笑看着她,眼神中尽是温柔。门口。从厨房走来的叶婉儿,突然定住了脚步。她怔怔地看着屋内的少年和少女。少年搀扶着少女,少女小心翼翼地迈步。少女的神情很专注,很认真,额头上渐渐渗出些许细密的汗珠。少年看到后,便提起袖子,替少女轻轻掩了掩。目睹这一幕。叶婉儿那颗本已经千疮百孔的心,突然像是涌过一丝暖流,她的心顿时变得暖暖的。这世界……终究还是美好更多一些。真好!她没意识到,她的嘴角正在渐渐扬起。久违了的笑容,重新又出现在她脸上。那是新生的笑容!叶婉儿看了几眼后,默默地退了下去。原本她是想唤少年和少女用餐的。但……现在又何必着急? 第19章 无他,唯殚见洽闻尔 夜幕降临,一轮弯月悄悄爬了上来。月光淡淡,并不明朗。喧嚣热闹的林溪县城,彻底静了下来。唯有最繁华的城南大街处,灯火依旧通明,残留着白日里的熙熙攘攘。那里有醉红楼!那是一座青楼。林溪县城内唯一的一座青楼。二楼雅间内。千足犬王黎端坐在一张案几后。案几上摆着一壶老酒,几盘菜肴。他自斟自饮,自得其乐。正对面的窗户被推了开来,一眼望去,便能将楼底大堂内的景象尽收眼底。楼下大堂内,正搭着一个数尺见方的花台。今晚,醉红楼将有一批清倌人要梳栊。价高者得之。王黎很感兴趣,这样的盛事,他岂能错过?他不缺钱。龙神八犬,唯他最富。他生平有三好!一好妙手空空,二好炫富斗狠,三好采摘妇人。他这辈子最得意的事情,不是在江湖上杀出赫赫威名。而是……有一次在青楼,他一掷千金,硬生生从一个豪门公子手中抢下个年岁略长的花魁,一夜风流后,他回过头又把嫖资从青楼内偷了回来。约等于他白嫖了个花魁。每每思及此事,他都引以为傲,洋洋得意。但今晚,王黎倒不是全然奔着醉红楼的清倌人去的,更多的是凑热闹。相比起清倌人,他更喜那些知情识趣的温婉妇人。尤其是良家妇人。一如他内心深处不敢触及的那道倩影。当年的那个花魁,便有和他内心深处的倩影有几分相像,让他至今不能相忘。可惜,这种绝品不是时常能碰到的。这让他多少有些遗憾。王黎一边品着小酒,一边美滋滋地看着花台上一个接着一个亮相的清倌人。看了片刻,他便失去兴趣,不满地摇了摇头。“一群庸脂俗粉,简直污人耳目。”“林溪县到底是小地方,上不了台面。”花台上亮相的清倌人,一个都入不了他眼。倒不是这些清倌人长相丑陋,事实上她们姿色都还不错,大小也能算个美女。只是王黎眼界高,寻常美人儿又如何入得了他的眼?“白来一趟,晦气。”王黎黑着脸地闷了口酒,眉宇间尽显郁结之色。本来今儿白天,他将在林溪的绣衣鹰爪孙们给一网打尽了,正高兴着呢,想着晚上正好放松放松。谁想,醉红楼的清倌人,竟一个都没中他意。大堂内。梳栊竞价已开始。摩拳擦掌的寻芳客们,一边盘算着自己的荷包内的“身家”,一边试探着出价。竞争渐渐出现。四周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像托儿似的,每看到人抬价,便是大声叫好。男人哪有不好面子的?此等氛围之下,有几个能不上头?这群清倌人的梳栊价格顿时被越炒越高。二楼的王黎看得有趣,心头郁闷一扫而空。他想着是不是也出个价玩玩。清倌人倒也罢了,姿色平平,引不起他兴趣,但这种竞价斗富,着实很能人前显圣。他很好这一口。想着,王黎便欲开口出价。只是……他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眼角余光忽瞥到一抹倩影在大堂一侧闪过。虽惊鸿一瞥,王黎却依旧惊为天人。如何来形容呢?温婉、端庄、韵味十足。王黎呆若木鸡,大脑一片空白。好一会他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便再也坐不住。他通的一声站起,目光在大堂内飞速搜寻。但可惜,佳人已找不到,芳踪渺渺。王黎不信邪。他推门而出,疯狂找寻。在这一刻,这个以脾气古怪,喜怒无常著称的江湖一流高手,竟像是失了智般。他的眼中只有佳人的倩影,再也没有其他。……另一间雅间内。一身常服的白县令,端坐在案几后。案几上虽摆着美酒佳肴,但他却没有任何心思去品尝,只是时不时拿眼望向开着的窗外。“贤弟,你确定那位会上钩?”白县令瞥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洛珩,语气带着不自信。洛珩把玩着手中酒杯,微微一笑。“大人放心,若无把握我怎敢向你献计?”听到洛珩这话,白县令稍稍心安。未片刻,他又问道。“你带来的丫鬟确定不会有危险?”问这话倒不是他多善良。而是这个丫鬟要引千足犬上钩,万一出现什么意外,香消玉殒了,他多少有些对不住子玉贤弟。毕竟,白日里子玉贤弟才在他那办了丫鬟的身契,多半对她喜爱着呢。更何况他刚刚也见过那丫鬟了,国色天香都不足形容。他就不信子玉贤弟对自己丫鬟没那心思。“不会。”洛珩笑了笑。怎么可能有危险?他敢让叶婉儿出来当引诱王黎上钩的诱饵,就能确保她万无一失。白天和白县令商议完,回到家中后,他抽空和叶婉儿提了一下。没有出乎他意料,叶婉儿在听到是要设计诛杀龙神殿高手时,毫不犹豫的便同意了。有他这个医毒双绝的高手在,又怎会出现意外?只要那千足犬稍稍靠近叶婉儿,必然会中招。“不会就好,不会就好……”白县令喃喃了一句,又忍不住拿眼看向窗外。显然,虽有洛珩宽慰,他心中还是没底。洛珩看在眼里,心下有些好笑。他不会告诉白县令,他对王黎可谓了如指掌。毕竟,原著中对王黎的着墨不算少。王黎的生平事迹,甚至那些不可告人的隐私,都被交代得明明白白。在这等先知先觉的情况下,若还失手的话,洛珩也可以不用徒劳,直接洗白白等着主角团上门来砍了算了。“那位怎么还不……”白县令定不下心,忍不住又开口。他话尚未说完,就见洛珩突然笑着一指窗外。“喏,这不上钩了?”白县令忙抬眸看去。果见一身华服,打扮得犹如豪门公子般的王黎,像是失心疯似的,疯狂在寻找什么。白县令呆了呆,看向洛珩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真上钩了啊!”“子玉贤弟,你是怎生做到的?”他想不通,这是为何。子玉贤弟家的丫鬟确实漂亮,但仅仅惊鸿一瞥,也不至于让王黎这样的江湖匪类失智吧?但偏偏,王黎就是上钩了。见白县令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洛珩微微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无他,唯殚见洽闻尔!” 第20章 嫂嫂,原谅我 醉红楼花苑。气死风灯笼将长长的抄手游廊,照映得朦朦胧胧、影影绰绰。望着不远处妙曼的身影,王黎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像,太像了。是你吗,嫂嫂?是你已经原谅我,回来看我了吗?已经年近四旬的王黎,这一刻突然热泪盈眶,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恍惚间,他像是看到了他最心爱的嫂嫂,正朝着他款款走来。他又惊又喜,一颗心砰砰直跳。他就像是个未经人事的初哥那般,手足无措,心头又是惶恐,又是忐忑。忽地,一阵冷风吹拂而过。王黎打了哆嗦,回过神来。嫂嫂消失了。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似的。含在王黎眼眶中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划过他面庞,落在他嘴边。苦涩的,很苦。是啊,哪还有嫂嫂,他的嫂嫂已经死了。他亲手掐死了她。他是畜生!王黎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泪水没了。眼前的妙曼身影,再一次跃入他视线。佳人正背对着他。远远望着,气质还是那么像。但,终究不是他嫂嫂。王黎深吸一口气,面上重新泛起玩世不恭的笑容。他迈步朝着前方佳人走去。既然嫂嫂没了,那就找个人暂代嫂嫂吧。虽然……这世上根本没有人能代替得了他嫂嫂。好在眼前佳人和嫂嫂气质这么像,终归能让他稍解相思之苦。……游廊内站着的叶婉儿听到身后脚步声渐渐靠近。她心头没由来开始紧张。被她缩在袖子中的纤纤玉手下意识攥紧起来,攥得捏在手中的暹罗花几欲折断。叶婉儿啊叶婉儿,你的大仇还没报。现在仅仅是面对大仇人的一个爪牙,你就紧张害怕了吗?你这样还能报得了仇吗?你要争气啊!心中暗暗给自己加油鼓劲,叶婉儿渐渐放松了下来。她听着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蓦的。她回转过身,看着走来的王黎。她突然面露慌张神色,胡乱地挥了下袖子,手中的暹罗花都被甩了出去。“你……你别过来。”说着,头也不回转身便跑。叶婉儿不怕跑不掉。少年跟她说,不会有危险。她信。她信任他。少年说,进了青楼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拿着暹罗花,顺着大堂走到花苑内,等那恶魔的爪牙靠近了,把手里的暹罗花扔出去就可以了。她都记住了,把花儿也扔出去了。她相信少年不会骗她。果然,身后的脚步声没了。叶婉儿嘴角渐渐扬起。她就知道,少年不会骗她。他和少女都是好人。……看着佳人慌慌张张的模样,惊得连手中的花儿掉了都不觉。王黎嘴角扬起灿烂的笑容。容貌虽不一样,但气质太像了!就连慌张的模样也跟嫂嫂一样。他不等花儿落下,伸手一把接住。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香!就像嫂嫂的体香。这是什么花?王黎忍不住又嗅了一口。佳人已经跑远了,但他不急。她跑不出他手掌心。他王黎从不强迫女人。他自有手段让女人乖乖投怀送抱。带着淡淡的笑容,王黎迈步朝佳人追去。一步、两步、三步……王黎忽然晃了晃头。他觉得有些眼花。眼花的感觉仅仅只持续了一刹那,便恢复正常。然后……他看到了他的嫂嫂。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气质。嫂嫂嘴角含着笑,看着他的眼神可温柔,可温柔。王黎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他脑中满满的都是疑惑。嫂嫂不是已经死了吗?是他杀了嫂嫂。她怎么……恍惚间,王黎听到面前的嫂嫂轻轻唤了他一声小黎。声音甜甜的,糯糯的。王黎大脑猛地一片空白。真是嫂嫂。嫂嫂没死,还活着!他没杀嫂嫂,他不是畜生!王黎欣喜若狂。他想朝嫂嫂扑过去,扑到嫂嫂怀中,一如小时候那样。但他又不敢。他怕嫂嫂又用他犯下畜生行径时,那绝望、悲伤、愤怒的眼神看他。那是他一辈子都无法从脑海中抹去的眼神。多少次他从睡梦中惊醒,痛哭流涕。他不想当畜生的。王黎呆呆地望着嫂嫂。眼神中带着孺慕、眷恋、痴迷……面前的嫂嫂,突然一把将他搂入怀中,嘴上嗔怪着,又调皮,看,衣服都破了吧,别动,嫂嫂替你缝一下。怀抱跟记忆中一样,温暖、柔软,香香的。王黎紧紧抱住嫂嫂,哇的一声哭了,哭得撕心裂肺。在这一刻,他不是名满江湖的龙神殿高手。是儿时的那个小孩。赖在嫂嫂怀中不愿意离开的小孩。他的父母死得早,很小就由兄长和嫂嫂养着。后来,兄长死了。只留下嫂嫂和他。那时候他还很小,嫂嫂就像娘亲一样照顾他,陪伴他。渐渐地,他长大了。嫂嫂的脸上多了少许皱纹,不再像往昔那般光彩夺目了。但他依然认为嫂嫂是世上最美的人。他敬爱嫂嫂,他认为他会永远像对娘亲一样敬着嫂嫂。只是他忘了他长大了。慢慢到了慕少艾的年纪。他看嫂嫂的眼神,不再是敬爱,而是变成了另一种感情。他又害怕,又煎熬。终于。在一天风雨交加的夜晚。他闯进了嫂嫂的房间。嫂嫂拼命挣扎,拍打着他,想推开他。但没用。他终于当了畜生。望着嫂嫂看着他那陌生的眼神,他害怕了。他……掐死了他最爱的嫂嫂。再后来,他发狂了,没有家了。直到他遇到了他师父,一个龙神殿的高手。于是他成了名满江湖的龙神殿八犬。往事像幻灯片一样,在王黎脑中飞速闪过。剧烈的疼痛,突兀地自四面八方袭来,扩散遍他全身。他蓦的大喊一声。砰!眼前的画面像是琉璃般碎裂开来,消失得无影无踪。王黎低头看了一眼身体。数柄钢刀,无情地刺进了他的身躯。握刀的衙役们,面上带着狰狞的表情。再看远端。胖乎乎的县令,和一个青衫少年,正含笑望着他。王黎惨然一笑,泪水滚滚滑落。他大喝一声,嫂嫂,原谅我。然后……气绝,身亡! 第21章 《蓬莱记》,东海宝图 看着软软倒下来的王黎。白县令心头依然有些不可置信。堂堂龙神殿的匪徒,就这么死了?他不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吗?怎的这般好杀?衙役们则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激动,又惊讶,恍若梦中。说到底,这群衙役也都只是会些粗浅拳脚功夫的普通人罢了。他们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能诛杀江湖高手。“子玉贤弟,神了!”白县令回过神,朝着洛珩竖起大拇指,眼神中隐含敬畏。以前他只觉得洛珩有点智慧,算是个人物。他和洛珩结交,更多的是看中洛珩在举业上的潜力。如今看来,他似乎小觑了这位子玉贤弟。子玉贤弟要比他想象的更为厉害。他犹豫着,要不要将子玉贤弟推荐给他的恩师。面对白县令的夸奖,洛珩笑而不语。他之所以屡次帮白县令,其实并不是想要攀附白县令。区区白县令,不值一提。洛珩要的是和白县令背后的靠山搭上线。那才是他愿意和白县令来往的原因。如今,白县令已经进一步认识到他的价值,想来距离搭上白县令背后的那条线不远了。那些大佬是铁杆太子党,和野心勃勃的三皇子势同水火。天然就是他的盟友。他岂能错过!“走吧,白大人。”看到叶婉儿从远端折返回来,洛珩朝着白县令说道。白县令点点头,当即和洛珩朝醉红楼后门走去。衙役们抬起王黎的尸体,赶忙跟上。叶婉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待洛珩等人消失后。很快便有几个醉红楼的小厮,提着清水出现在游廊上,开始清理遗留下来的血迹。他们看着竟一点都不惊讶有人死在醉红楼,仿佛早就已经知道。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早就知道。醉红楼的靠山,便是白县令背后的那位京师大佬。他们和白县令本就是自己人。……长街上,寂静无声,漆黑一片。洛珩手提着灯笼,缓步走在前端。叶婉儿低着头,跟在身后。“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走着走着,洛珩突然开口。身后的叶婉儿微微一怔,本能的想说没有,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那人怎么突然就……”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亲眼见过恶魔的那些爪牙是如何的杀人不眨眼,狠辣无情。按理来说,这个叫王黎的爪牙,名气更大,实力更强,应该更为难缠才是。但事实是……他突然变成了痴傻的傻子一样,呆呆的一动不动,任由衙役们将他捅了几个窟窿。这让叶婉儿很是疑惑。洛珩笑笑,轻声回道。“《医经》有言:暹罗花配酒,三息致幻,无解。”“《毒经》亦有言:世有奇花,曰暹罗,有异香,遇酒生变,可致幻。”叶婉儿不是白县令,对于她,没什么不能说的。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隐秘。无非就是一些小手段罢了。叶婉儿闻言,心中一动,面上露出意动的神色。医毒之术竟如此神奇?我要不要改学医毒?武功对她而言,终究有些遥远,她心下没底。前面的洛珩虽未回看叶婉儿,却似知道她心中想法。“医毒之术并非万能,想要对付萧阳这样的大宗师,靠这个用处不大。”“你不用多想,好好练武便是。”听到洛珩的话,叶婉儿沉默了一下。她点点头。“好。”少年既然说医毒之术对付不了恶魔,那她就不去想这些,还是老老实实练武吧。俩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很快,便到了三味书屋。洛珩开锁推门,走了进去。“你先回后院吧……灯笼拿着。”他朝着叶婉儿说了一句,将手中灯笼递了过去。叶婉儿点点头,提着灯笼径自去了后院。……重新点上油灯。火光在书屋内亮起,微微跳跃着。洛珩走到书架前,目光扫过,最终落到角落里的一本书册上。《蓬莱记》。这是一本游记。讲的是有位痴迷寻仙的书生,在东海找到了蓬莱仙山的……嗯,故事。洛珩不止看过一次。印象中,这是除了先前那本《孟子》外,熟练度最接近刷满的书。自从三年前意识到自己穿越的是书中世界后。他刷书的频率,便提升了很多。只不过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一天的时间就那么多。他也只能选择性地挑一些更经典的书籍来重点刷。普通书籍只是断断续续地抽空阅读。这本《蓬莱记》便是属于有时间便刷一刷,没时间就放在一边的例子。意念一闪而过。信息浮现。【《蓬莱记》,4350】游记终究不是经典典籍,所需熟练度并不多。洛珩不知道收录《蓬莱记》能得到什么奖励。但一本《青城山游记》都能给他刷出《抱元心经》,想来《蓬莱记》的奖励也不会差到哪吧?洛珩不确定地想到。“清河有少年,曰崔书生,好寻仙,惜仙踪渺渺,久寻未果。崔书生怏怏,渐消瘦,是夜忽入梦,见一仙山,高千丈,郁郁苍苍,云雾缭绕,有仙兽出没,仙音潺潺,欲近前,不可细闻……乃醒,遂散家财,赴东海……果见一山,曰蓬莱……”清澈的诵读声,在书屋内响起。游记不同于儒家、道家典籍,并没有什么特别深奥的内涵。事实上这册游记本也属于瞎编的故事而已,至少洛珩从未听说过此方世界有叫蓬莱的山。他读得很快。几乎只用了一盏茶时间,薄薄的《蓬莱记》便已被诵读完。金色书页自行翻动,金芒大作。【七窍玲珑心生效,熟练度提升10倍】【《蓬莱记》熟练度提升10】【通读《蓬莱记》,5050】【收录游记《蓬莱记》,获得东海宝图】收录完《蓬莱记》后,金色书页渐渐隐去。“望着”脑中的东海地图,洛珩只觉哭笑不得。虽然他对《蓬莱记》的奖励,也并没有太高的期望。但……给他一幅东海地图是什么意思?他要来何用?不过,好歹也是份奖励,洛珩还是将脑中地图默记了下来。也许以后派得上用场呢。 第22章 她会变得很厉害,很厉害 摇了摇头后,洛珩将《蓬莱记》放回书架。今晚出师不利,他不打算继续刷书了。残留在林溪县的绣衣卫,和龙神八犬中的杜炳、王黎皆已死。接下来,绣衣卫和龙神殿的精力,基本会放在彼此身上。搜捕沐卿绾的任务,基本告一段落。事实上,原著中也是如此,绣衣卫和龙神殿在林溪县没搜捕到沐卿绾后,很快便离开了。无非就是……原剧情中,杜炳、王黎和绣衣卫都没死而已。放下《蓬莱记》,回过身,洛珩正准备吹灭油灯。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像《蓬莱记》这种胡编乱造,没啥内涵的书,都能让他得到奖励,虽然奖励有些拉跨。那么……他脑中依然还记得的,后世看过的一些书籍,搬运过来后,是不是也能得到奖励?以往,洛珩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毕竟他就没想过当文抄公。但今晚的《蓬莱记》,却突然给了他灵感。时人瞎编的书,金色书册也收录,后世那些更优秀的书籍,金色书册会不收?洛珩越想越觉得有搞头。他向来不是个犹豫墨迹的人,既然有了想法,那便干呗!走到书桌前,摊开纸笺,研开墨水后,洛珩从笔架上拿下一只狼毫笔。他执笔微微凝思。写什么好呢?既然是试验,那就不能搬运大部头的著作。得找篇幅相应短小一些的。“有了,就它!”略一沉思,洛珩心下已有目标。当即提笔挥毫,书写起来。“《三味志异·画皮》。”“太原王生早行,遇一女郎,抱襆独奔,甚艰于步,急走趁之,乃二八姝丽……”洛珩抄的正是后世聊斋中的画皮故事。原文字数不多,仅一千来字而已。但整个故事,颇为精彩,结构也很完整,很适合用来做试验。哪怕最后失败了,也浪费不了多少时间。洛珩穿越后记忆力惊人的很,脑中能清晰地记得原文中的每一个字。几乎不用思索,他提笔一蹴而就。房间内很静,只剩下笔尖碰触纸笺时发出的轻微声响。不多一会,一篇画皮故事便被他写了出来。刷!脑中金芒陡然大作,似比以往更为灿烂。洛珩精神一振,心下期待。【编纂《三味志异·画皮》,11】【收录神鬼传说《三味志异·画皮》,获得无暇易容术】信息闪过,洛珩面上浮现出巨大的惊喜。“果然有用!”“甚至比我想象的还要方便,仅仅只抄录一遍,金色书册就完成了收录。”他原以为就算把故事搬运过来,至少还需要诵读刷满熟练度。但谁知,根本无需如此。这结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以往我只能通过诵读来刷书获得奖励,这就等于只有一条腿在走路,如今靠着当文抄公也能有回报,相当于多了一条腿。”“两条腿走路,稳了,哈哈……”洛珩越想越是惊喜,笑出声来。他的性子偏清冷,很少如此失态。由此可见他这会儿有多惊喜。“可惜以前竟然没想到这一点……好在现在也不算晚,还有时间,来得及。”欣喜了片刻后,洛珩渐渐冷静下来。要是早些年他能意识到这一点,恐怕早就多刷出不知道多少奖励。幸好,现在发现也还来得及。深吸了一口气后,洛珩继续提笔书写。他此刻动力满满,似要把浪费掉的时间尽数弥补过来。灯影昏黄,朦朦胧胧。少年神情专注,伏案奋笔疾书。烛火将他的影子倒映在墙壁上,拉得老长。……鸡鸣声中,一轮红日渐渐跳出地平线。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过薄薄的窗纸,照射进来。少年这才猛然惊觉天已放亮。他长出了一口气,搁下手中狼毫笔。灿烂的笑容,在他脸上洋溢着。“虽熬了一夜,却是收获满满,总算没白费工夫。”一夜的搬运,仅仅只来得及写了十几篇故事,但奖励却很丰厚。洛珩对此很满意。“试试吧。”他轻喃一句,迎着照射而来的阳光,心中默念起口诀,缓缓闭上眼。随着洛珩的吞吐。透过窗纸照射进来的阳光,肉眼可见的黯淡了一下,接着又重新恢复。阳光忽明忽暗,有种一闪一闪的感觉。洛珩体内的道家内力,像水流一般渐渐沸腾。尔后,流水般的内力不断被凝练、凝练……最终化作一滴红彤彤的真元,看上去宛若太阳。“呼!”洛珩长出一口气,睁开双眼。他感受着体内不一样的变化,面上露出些许凝思。虽然境界看着依然还是宗师境。但洛珩知道,不一样了。“难道真是修仙功法?”他无法确定。在抄录聊斋的王兰篇后,金色书册反哺给他一部叫做《饮日吞月诀》的功法。当时他就怀疑,这不是武功功法。现在他修炼了一遍后,体内的内力尽数转化成了真元。让他愈发怀疑《饮日吞月诀》就是修仙功法。只不过,他无法证明。说到底这个世界并没有灵气存在,貌似无法修仙。“我练饮日诀,小丫头就让她修炼吞月诀吧。”洛珩没有太纠结《饮日吞月诀》到底是不是修仙功法,他想了想,做出决定。这部功法价值太高。他不会传授给其他人,除了沐卿绾。《饮日吞月诀》分饮日诀和吞月诀。前者靠吞吐阳光修炼,适合男子。而后者,则是能吸食月光提升实力,让女子练最好。这两天他原还考虑着拿什么功法给沐卿绾打基础。现在好了,有了《饮日吞月诀》,根本就不需要其他功法,直接一步登天。他相信哪怕只靠吞月诀,沐卿绾的实力也将会超越原著。毕竟……它疑似修仙功法,远胜此方世界一切的武功绝学!心中想着,洛珩站了起来,朝后院走去。他要和小丫头分享喜悦。他还记得,他给叶婉儿《抱元心经》时,小丫头那羡慕的眼神。现在,小丫头可以不用羡慕了。她有自己的专属功法。她会变得很厉害,很厉害! 第23章 项炎,我就知道你是个小人 洛珩吹灭灯烛,整理好文稿后,转身朝后院走去。途经花苑。他看到叶婉儿已起,正坐在凉亭内吐纳。洛珩顿时停下脚步。不一会,叶婉儿缓缓睁开双眼。“如何?”远端传来少年的声音。叶婉儿面上浮现起些许笑容。“找到你说的气感了。”她的语气透露着兴奋。少年说过,能找到气感,就意味着可以修炼内功。她做到了。“不错。”洛珩点点头,小小的夸奖了一句。这叶姑娘得到《抱元心经》也才三两天而已,便已经能找到气感。资质算是很不错了。虽比不上他和沐卿绾。“绾绾还没醒。”“我先去做早餐。”叶婉儿压下心中兴奋,说道。少年告诉过她沐卿绾的名字。她很喜欢那个简单到纯粹的少女,言语中不自觉便透露着亲近。“好。”洛珩点点头。生活中虽多出了一个沐卿绾,一个叶婉儿。但三人相处起来,很简单,也很轻松。有什么便是什么。没有虚假的客套,也没有不必要的矫情。洛珩觉得……这就很好。望着叶婉儿先行离去的身影,洛珩微微摇头。他挺欣赏这位叶姑娘的。书里面男二号萧阳竟为了一个绿茶婊,抛弃这么好的姑娘。简直脑子都丢掉了。至于书中说的萧阳是因为在叶家受到了羞辱,不得已杀了叶家满门,这才和叶婉儿变成生死仇家云云。洛珩半点都不信。扯犊子呢!真要恨叶家,他早不杀,晚不杀,偏偏在认识了女主沐瑾妍后没多久,就屠了叶家满门?这哪是什么因受辱而报复?在洛珩看来,萧阳分明就是想抹去他已婚的事实。只有这样他才能毫无顾忌地去追求武威侯府的千金嘛。否则一个已婚的臭男人,凭什么入得了武威侯夫妇之眼?呸,狼心狗肺的狗渣男!洛珩暗啐一声,迈动步伐朝后院走去。……推开木门,走进厢房。沐卿绾已醒。正摇摇晃晃地在学步。很笨拙,却很努力。她的小脸绷得紧紧着,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看着有些紧张。听到门口传来的吱呀声,少女似被惊到,身体突然晃了晃,向前跌去。洛珩忙一个箭步上前,将她轻轻扶住。“当心。”少女侧头看了他一眼,随后轻轻推开了他。她继续迈步。洛珩一怔,紧接着笑了起来。倒是忘了小丫头可是未来纵横天下的女魔头。最是要强不过。前几日表现出的“软弱”,可不是真正的她。洛珩不再干涉,含笑望着少女“蹒跚学步”。少女不负女魔头之名,学习能力似乎很强。等叶婉秋做好早餐,喊他们用餐的时候,少女的步伐已经相当稳了。停下步伐后,她侧过头望向洛珩,结结巴巴问道。“站走……我,人。”说完,她小脸上露出些许紧张,生怕他不认为她是人。洛珩心下一阵柔软,点点头,朝她比了个心。“人,棒。”少女顿时眯着眼睛笑了。望着越来越“人性化”的少女,洛珩突然有种想要掉眼泪的感觉。他忙眨了眨眼睛,将眼眶酸涩的感觉憋了回去。犹记得,少女刚遇到他的时候,还不太会表达喜怒哀乐。她只是本能地释放着“兽类”的情绪。如今他们仅仅相处了几天。她已经学会笑,学会走,学会了表达心中的情绪。虽然这些都只是人类最基本的本能。但对少女而言,依旧是难能可贵的。洛珩只觉心中成就感满满。……大楚,京师。城北郊外,一座悬挂着“萧府”的庄园内。萧阳端坐在黄梨木座椅中,神情有些慵懒。他嘴角斜斜勾起,面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八犬之一,号称鬼犬的厉千绝,站在他面前肃手而立,一动都不敢动。厉千绝能清晰的感受到殿主身上传来的恐怖气息。那种气息,让他心惊肉跳。害怕之余,他的心中又充斥着满满的骄傲。这可是他们殿主啊!二十五岁的大宗师。亘古未有!他们龙神殿何其之幸,能拥有这样一名天才殿主?早晚他们会在殿主的带领下,傲视天下,独霸江湖。那时候,他们当豪言一句。皇位,是你们项家的。而江湖,却是我们龙神殿的。心念至此,厉千绝浑身颤抖,激动不已。正自胡思乱想间。上首处,忽传来殿主幽幽的声音。“你是说……杜炳和王黎都死了?”乍一听,似听不出喜怒。但对萧阳熟悉无比的厉千绝,却听出了殿主的话语中隐含着浓浓的怒意。他顿时打了个寒战,颤声回道:“是。”声音落,厉千绝深深俯下头,等待着可能到来的狂风暴雨。殿主性情桀骜,霸道无双。这种人……脾气很不好,往往喜欢迁怒他人。以往不是没有过类似的例子。厉千绝虽害怕,却不敢有任何怨念。能被殿主迁怒,亦是他的荣耀!等了片刻,上首处始终毫无动静。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并未出现。厉千绝忍不住悄悄抬头,瞥了殿主一眼。却见殿主面色平静,若有所思。他不敢多看,忙又垂下头。就在这时。上首的萧阳再次开口。“确定是绣衣卫干得?”厉千绝忙回道:“是。”座椅中的萧阳点了点头,突然笑了,嘴角勾成了钩子。邪魅一笑!他缓缓站起,走到厉千绝身前,看了一眼。“你啊……也是老江湖了,怎能听风便是雨?”厉千绝一愣。难道殿主觉得杜炳和王黎不是绣衣卫杀的?那会是何人?小小的林溪县还有其他高手?“去吧,查查清楚,再来回禀我。”萧阳拍了拍厉千绝。厉千绝不敢迟疑,应诺一声,躬身告退。等厉千绝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萧阳收敛起面上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寒意。他眸光中冷厉之色一闪而过。“项炎,我就知道你是个小人!”声音落,恐怖的气息自他体内扩散而出。萧阳一步踏出,身影瞬间出现在屋外。轰!一声巨响若晴天霹雳,在他身后传来。偌大的房屋,轰然崩塌,化作废墟,扬起阵阵尘土。萧阳恍若不觉,目光凝望向皇城方向。对厉千绝刚刚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他在下属面前故作高深莫测罢了。他心中……早已认定杜炳和王黎是绣衣卫杀的。那群项炎的爪牙,统统该死!萧阳怒意上涌,心中愈发暴虐。三皇子?呸,小人一个。就凭你也配和我争瑾妍妹妹?等着,我必要你好看!念及此,萧阳一顿足,若苍鹰一般,纵身跃起,飘向远方。目标……直指皇城! 第24章 他狡猾、隐忍,就像草原上的狼 林溪的早春,一洗严冬的料峭、清寒。三味书屋中庭花苑内。含苞待放的奇花,迎着暖风轻轻摇曳。庭院内栽种着的桃树上,鸟鸣声阵阵,清脆婉转。凉亭中。洛珩、沐卿绾坐在石凳上,靠得极近。“至夜半,迎太阴,仰首吞吐,摄孤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等到了夜里,月亮升上来了,你要对着月亮呼吸,吞吐月光……其中太阴就是月亮,孤光就是月光……懂了吗?”“懂!”“好,既然懂了,我们看下面一句话,行周天,如是者三,遂凝气,乃聚丹田……意思就是吞吐了月光后,要在体内运行一周天,反复运行几遍后,会渐渐生出气息,最终汇聚到丹田之中……喏,丹田就是这里……”“懂!”“真聪明。”“聪……明,我!”细语声不断传出,时不时伴随着一声夸奖。少女眉飞色舞,精致的小脸上尽是欢颜。洛珩望了她一眼,心下感叹。不愧是书中天资出众,惊才绝艳的女魔头。哪怕她大字都不识几个,一篇《吞月诀》传授下来,竟也学了个七七八八。此等天赋,此等悟性,简直堪称逆天。原著中的沐卿绾,在遇到魔教前任教主时,那位前教主已经行将死亡。他根本就来不及手把手教导沐卿绾,只是简单地将功法传授了一遍,又解释了几下,便一命呜呼。沐卿绾几乎全靠着自己摸索,才踏入武道。几年后,更是一跃成为大宗师。若是当初那位魔教前教主,能有机会好好教导沐卿绾……哪怕几个月。恐怕她的成就,远不止大宗师。可惜,一切都是命数。沐卿绾就像是一颗璀璨的流星,绽放了刹那的光华,便无声寂灭。她的惊艳,她的强大,也仅仅只是主角团的衬托。“白天不能练,得等到晚上……好了,明天继续教你。”看到少女啊呜啊呜似要吞吐的模样,洛珩忙出言制止。少女听懂了,乖巧地停了下来。他说要等晚上,那就等晚上。少女如是想到。在少女心中,他的每一句话都是至理名言,总是对的。“来,放松一下,咱们继续学字。”洛珩说着,又拿起放在石桌上的《三字经》,笑道。功法不能落下,识字也不能落下。这两天少女学《三字经》已过半,相信要不了多久,她就能学完这本启蒙读物。少女点点头,露出些许雀跃。读书能让她听懂他的话。她越来越喜欢读书了。朗朗的读书声,自凉亭内传出。伴随着鸟语花香,馨风拂面,让人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和谐,而又温馨。……京师,三皇子府。望着眼前被轰的稀巴烂的大门。项炎强忍着心下骂娘的冲动。他深吸一口气,眼眸中跳跃着的怒火,渐渐趋于平静。不用查,他就能确定这是谁干的好事。萧阳!那个杀妻满门的疯子。“收拾干净,换扇新的。”项炎摆摆手,朝着长史吩咐一句后,踏着满地碎屑,走入府中。府上的长史,是他的管家,朝廷派遣的,并非他心腹。有些事情,他不想让长史知道。因此哪怕是被人轰了府邸大门,相当有人当众抽了他一耳光,他也没有发作。他的势力还不够强大,得隐忍。径直来到后院。驱散了跪迎他的內官、宫娥,只剩下一名年岁不大的侍女随侍在侧后。他面上才又生出怒意。“萧阳,你这个疯子,若非看在瑾妍妹妹的面上,不想与你计较。”“你还真以为我会怕你!”怒意闪过,一股凌厉的气息,在堂内笼罩下来。磅礴、恐怖、强大!这是大宗师境界的强者才该有的气息!世人皆笑三皇子天资愚钝,废物不堪。谁又能知道,他已是大宗师强者。“殿下!”许是见项炎暴露了自己的实力,身畔的侍女低声提醒了一句。她声音清冷,面上无一丝神情波动。堂内的恐怖气息,瞬间像潮水般消退得无影无踪。项炎抬头,看向侍女。“舞儿,多谢。”这一刻,他又恢复成人畜无害的三皇子。而非恐怖大宗师。侍女伍舞点点头,不再说话。她是三皇子唯二的真正心腹,与他人不同。当年三皇子的母妃,将她赐予三皇子后,她的命就是三皇子的了。论修为,她与三皇子天差地别。在武道上,她帮不了三皇子太多。她能做的便是时刻提醒三皇子保持冷静。“伍舞,你说萧阳那疯子,又在发哪门子神经?”项炎沉默片刻,凝视伍舞,问道。如今的他,虽已执掌绣衣卫,在朝堂上也渐渐笼络了一批人。但真正能为他出谋划策的人,却不多。无他。他出身不好。他的母妃,是北方草原突奴部落的居次。居次,在草原语中便是公主的意思。私下里,有人称他杂种,有人叫他废物。朝堂上的那群读书人,更是视他为洪荒猛兽。他们宁愿支持懦弱不堪的太子,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他……憎恨读书人!自幼饱尝过冷暖的他,很早就懂得了隐忍。他隐忍、狡猾、多疑、凶残。他是一匹草原上的狼!见伍舞不答,项炎也不以为意,低头凝思起来。他很清楚,萧阳和他一样,都爱慕着瑾妍妹妹。瑾妍妹妹却对他们一视同仁。这让他很不喜欢。但他忍了。瑾妍妹妹曾告诫过他们,要和睦相处,要精诚合作。他们答应了。如今,萧阳这疯子,却跑上门来耍疯。项炎有些想不通,难道这疯子就不怕瑾妍妹妹生气?“殿下。”就在项炎百思不得其解时,一个看着只有十几岁的小內宦轻轻飘了进来。他步伐轻灵,悄无声息,宛若鬼魅一般。他是项炎另一个真正的心腹。没有名字。只被称之为小葵。“何事?”项炎放下心中的思绪,凝眸看向走来的小葵。小葵在项炎数步外停了下来,躬身禀道:“殿下,绣衣卫飞鸽传书,前往林溪县的邓林小队,皆已牺牲,另外……龙神殿那边的千足犬王黎、食心犬杜炳,亦死于林溪。”说完,他稍稍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据陈千户交代,是邓林小队先袭杀了杜炳,后遭到王黎报复,被尽数屠灭,林溪县令白垣闻讯后,遂于青楼设伏,诛杀了王黎,现如今白垣的公文和王黎、杜炳的尸首,已押解往京师。”听完禀报,项炎面上瞬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如此……难怪萧阳那疯子会发疯。 第25章 一个秋千,三张笑脸,如此美好 项炎笑了。和迷信武力,没有脑子的萧阳不一样。他会武,却不迷信武力。他很会动脑子。绣衣卫的传书虽说得明明白白,乍一看似乎毫无问题。但项炎却嗅出了阴谋的味道。邓林小队袭杀食心犬,他信。千足犬因怒报复,屠灭邓林小队,他也信。这很符合那群粗鄙武夫们的性子。但……林溪县令白垣设伏诛灭千足犬?项炎听得就想笑。诚然,这世间不乏有读书人设计诛杀江湖高手的例子,而且还不少。却绝不是白垣这种庸才能做到的。整件事情的背后,必然有人在搅动风云。不过,项炎不在乎这些。就算有人在算计他又如何?不过是区区几个绣衣缇骑罢了,死了也就死了。他更在意的是……这件事让他有了合理打压龙神殿的借口,这就足够。真以为他不想弄死萧阳和龙神殿?不,所谓的精诚合作,所谓的和睦相处,都不过是碍于瑾妍妹妹的面子罢了。在美丽的雌虎面前,两头公老虎真能和平相处?天真!“传讯朱雀,让他带人赶往林溪,若遇龙神殿匪徒,尽诛!”项炎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斟酌片刻后,道。小葵躬身,应诺。“诺!”尔后,重新飘了出去。大厅内,再次变得沉寂,只剩下项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的轻微夺夺声。这是他自幼养成的习惯。每遇思索,便会下意识地用手指敲击桌面。少顷。项炎抬眸看向身侧的侍女伍舞,道:“舞儿,传讯青龙,让他撤销抓捕沐家野女的任务。”时间隔了这么久,沐家那位野女还没抓到。要么就是死了,要么又被她跑了。但不管是哪个结果,项炎都觉得没必要继续浪费时间下去。事实上,已有言官在朝会上弹劾他滥用职权、公器私用。如今正好趁此机会,将绣衣卫这柄利刃,用在龙神殿身上,堵住悠悠之口。说到底当初瑾妍妹妹也只是受了点惊吓而已,他又何必一直揪着不放?左右不过是个孤魂野鬼一样的野女,让她自生自灭罢了。“诺!”伍舞应诺一声,心下有些开心。当初武威候府传出真假千金的离谱之事,在京城闹了好一阵笑话。伍舞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不太喜欢沐家的那位假千金,她总觉得这女人不怎么安分,并非良善之辈。除了不安分外,沐家的假千金还喜欢招蜂引蝶,引得男人们为她争宠。这样的女人,如何配得上三皇子?但奈何三皇子喜欢,她也没辙。如今三皇子总算取消了那道莫名其妙的追捕任务,让伍舞心中很是欣慰。“对了,伍舞,你觉得林溪的手笔,会不会是北边那人所为?”项炎似想到什么,忽抬头朝着伍舞问道。伍舞一愣,面上露出些许凝重。北边那人!能被殿下如此称呼的……也只有那位主了!若真是他的手笔,事情恐怕有些棘手。见伍舞不语,项炎径直站了起来。他本也没指望伍舞能说出什么。他的面上不复先前轻松的神色,带着少许严肃。踱步间,项炎不自觉地已经面朝北方,眸光深邃。燕秋,会是你吗?相比起萧阳这个猪脑子的家伙,镇守北境,有战神之称的燕秋,才是他真正的对手。他项炎,从未重视过萧阳。他的对手只有一个。镇北大将军、战神燕秋!那个人,才是他的宿命之敌。不管是争位道路上,还是感情上!……远在林溪县的洛珩并不清楚这些。他在忙碌着。哗哗的刨木声,伴随着纷飞的木屑,回荡在花苑内。凉亭的美人靠上,沐卿绾、叶婉儿倚靠着栏杆,目光落在忙碌的洛珩身上。少年神情专注,心无旁骛。他的动作熟稔无比,像是个老于木匠活的老师傅般,不一会,便有几根方木被精心打磨好,竖了起来。凉亭内。沐卿绾小脸上充满好奇,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洛珩。她不明白他在干嘛。倒是叶婉儿,嘴角不自觉地稍稍扬起。她看懂了。少年是在制作秋千。曾几何时,她也无忧无虑过。那时候,她还小,爹爹娘亲也还没老。她坐在秋千上,小婵在她身后轻轻地推着。秋千就这么荡啊荡,荡得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远处的爹爹和娘亲宠溺的看着她……晃了晃神,叶婉儿扬起的嘴角,已经收敛,心下黯然。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正低落间。她眼角余光瞥见身旁懵懵懂懂的少女,一颗心忽然慢慢变得宁静下来。世间苦难,不会因她抱怨而改变。少年和少女活得如此乐观。她又何必一直自怨自艾。苑内。洛珩用兽皮搓成绳索,系在木架子上。一个秋千渐渐被搭建完成。他检查了一下秋千是否牢固后,转过身,朝着凉亭内的沐卿绾招了招手。看到洛珩招手,沐卿绾强忍住如野兽般从凉亭中跳出去的念头,站了起来。她迈步朝洛珩走去。虽只是在走,但步伐却已经很沉稳。丝毫看不出就在数天前,少女还完全不习惯直立走路。“坐上去。”洛珩指了指秋千,微笑道。少女看了秋千一眼,表情稍稍有些局促,侧着头问道。“坐?”坐是什么,她当然懂。她只是在疑惑眼前这奇奇怪怪的东西,到底能不能坐。洛珩也不解释,直接上前抱起少女,将她放在秋千上。少女的神情忽地紧张起来,两只手下意识地抓住了秋千的绳索。这种双脚离地,没有踩实的感觉,多少让她有点不适。正自无措间。忽听耳畔传来轻柔的声音。“坐稳了,起!”少女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自己身体“飞”了出去。她不由用力抓紧绳索。但飞出去的感觉还未来得及细细体验,她又感到自己“落”了回去。秋千开始慢慢荡起。一下,一下,又一下!越荡越高!渐渐,少女清澈、悦耳的笑声响了起来,回荡在花苑内,萦绕不绝。这是她第一次笑出声音。以往的她,只有脸部有表情,从来没有这种纯粹的,发自内心的笑声。午后的阳光下。一个秋千,三张笑脸,如此美好。 第26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平淡,波澜不惊。转眼清明已至。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清明时节,雨纷纷。“走吧。”洛珩锁上门,将油纸伞递给叶婉儿和沐卿绾。他撑开伞,率先走入蒙蒙细雨中。叶婉儿、沐卿绾跟了上去。二女共撑一伞,皆着素色衣衫。若双姝并蒂,春兰秋菊,各擅胜场。路上行人不少,偕老带幼,朝着城北郊外走去。见到洛珩三人,行人纷纷笑着打招呼。洛珩一一颔首回礼。无人惊讶洛老爷身边为何多了两个妙龄女子。这段时日,叶婉儿和沐卿绾已经渐渐开始见外人,偶尔也会上街逛逛。周边的街坊邻居都知道,她们一个是洛老爷的未来娘子,一个是家中丫鬟。搜捕沐卿绾的命令早已撤销,自也无人怀疑洛老爷的未来娘子就是当初绣衣卫要抓捕的人。清明当祭祖。林溪人死后,大多都葬于城北郊外。那里,躺着世世代代生活在这方土地上的林溪先祖们。每到清明,热闹喧嚣的林溪县城总会变得格外不一样。再如何钻到钱眼里的人,也会在这一天,关上家门,打烊店铺,准备好祭品纸钱,携家带口,赶去城北郊外。去祖宗坟前,上一炷香,道一句祖宗保佑。当初收养洛珩的老秀才,坟墓也在城北郊外,和他念叨了半辈子的亡妻葬在一块儿。老秀才是个深情之人,妻子死后便没再续弦。后来,他捡到了洛珩,便收养了下来,把洛珩当成亲儿子一样疼。洛珩犹记得,那时候每一个清明,老秀才都会带着他到亡妻坟前上香磕头。他看着老秀才一边点着纸钱,一边蹲在坟前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微微跳跃的火光,总能将老秀才那双昏花的老眼染得通红。也不知,是烟熏的,还是他本就红了眼眶。等祭奠完,别家祭祖之人走得七七八八了。老秀才依旧还是墨迹着不愿走,他的眼神格外不舍,一步三回首。来时的路走得很快,回去时的路却显得特别慢。待到城头外时,老秀才便会拉着洛珩到城外酒铺,沽上一壶老酒,买上几块洛珩最爱吃的米糕。然后带着洛珩慢慢悠悠的进城、回家……望了眼城郊官道边上,在蒙蒙细雨中迎风招展的酒旗。酒旗有些老旧,上书的“杏花村”三字,颜色都已开始褪色。但迎风招展的那模样,却一如儿时记忆。这一刻,洛珩突然格外想念老秀才了。……所谓墓地,其实是座小土包一样的土山。山不高,数丈而已,坡度平缓。一条黄泥路弯弯曲曲的通向土山顶部。泥路两侧,杂乱无章的分布着一座座土坟。人有尊卑之别,墓亦有。越是接近土山顶部的坟墓,埋葬着的人,生前的地位越高。老秀才的墓穴,便在山顶。原本他是不够格的,但他死时,洛珩已中举。林溪人便卖洛珩一个面子,主动提议将老秀才葬在山顶,又把半山腰的老秀才亡妻之墓,一并迁到了山顶。洛珩没反对。一块小小的墓地,都是人情世故。洛珩、沐卿绾、叶婉儿三人沿着黄泥路,缓步朝着土山上走去。四周已有不少人开始祭拜。纸钱燃烧后的青烟,袅袅升起,在略有些清冷的冷风中渐渐被吹散,飘向远方。偶尔有几处新坟前传来轻轻的低泣声,也伴随着冷风,被吹远,吹散。走至土山顶,蒙蒙细雨已停。洛珩远远便看到老秀才的墓碑。墓碑由青石镌刻而成,抬头处刻着老秀才的身份泰安三年林溪县甲子科茂才。正文处简单记载了老秀才的生平与姓名。下方落款着立碑人名字和立碑时间。很典型的文人碑铭。洛珩走上前,轻轻拂去落在墓碑上的落叶,默念了一句。“老头子,我来了。”穿越者多数都这样,在穿越后不愿意轻易唤人爹娘。洛珩和老秀才相处十多年,从未开口叫过老秀才一声爹。虽然……他是老秀才养子。每当有人打趣洛珩为何不叫爹时,老秀才总是格外宽容,宠溺地抚着洛珩的小脑袋,说,孩子害羞,私底下有叫的。“你忙你的。”洛珩转头朝着叶婉儿说了一句,又朝着沐卿绾招招手。叶婉儿点点头,默默地走到一旁,从随身带着的布袋中拿出一块牌位。牌位上无字。但叶婉儿却知道有字的。只不过字刻在了她心头。有爹爹,有娘亲,有忠伯,有小婵……今儿是清明。她想爹爹娘亲,想家人了。沐卿绾小跑至洛珩身旁,好奇地望着眼前的墓碑。她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在侯府时,她也没祭过祖。“老头子,我带你未来儿媳看你来了。”洛珩对着老秀才墓碑,轻喃一句。沐卿绾听到了,但没听懂。儿媳什么的,她暂时还理解不了。摆上祭品,点香,磕头。洛珩刚刚站起,便看到沐卿绾也学着他动作,磕起头来。他笑了笑,并未阻止。虽然……少女还不是他娘子,但早晚会是,不是么?未来娘子给他养父磕几个头,又怎么了?少女站起后,巴巴地望向洛珩,似求他夸奖。“很好,你很乖,老头子会喜欢你的。”洛珩面带笑容,夸道。少女闻言,甜甜地笑了。磕头的意义她还不懂,但只要有他夸奖就够了。少年和少女就这么静静并肩立在墓碑前,凝视着被点燃的纸钱。火光跳跃,青烟袅袅。恍惚中,升腾起的青烟,渐渐凝聚成两个人影。是老秀才和他亡妻。他搀扶着她,慢悠悠走来。他们笑容满面,望着身前的少年和少女,眼神分外宠溺。洛珩转头瞥了一眼身畔少女。见少女双眼盯着火光,面色懵懂,眼眸中透露着好奇和……清澈的蠢萌。他嘴角不自觉勾起,垂着的手臂贴了过去,一把握住少女柔荑。少女的手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柔软,她的手掌带着些许老茧,冰冰凉凉。大手有些不老实,顺着少女的手指缝,插了进去。十指纠缠在一块,逐渐相扣。半晌后。祭奠完毕。三人沿着来路折返而回。洛珩落在最后。走出数步,他忽然停了下来。转身,回首。墓碑静静矗立。化成灰的纸钱,被冷风中吹拂着旋起,渐渐飘散,仿佛老秀才笑呵呵收下了养子的孝敬。凝望数眼。洛珩轻轻开口。“老爹,保重。” 第27章 绣衣宗师 城北郊外。一根木柱竖立在酒家门外,木柱上悬挂着的酒旗迎风招展。酒旗书写着的“杏花村”三字,似因常年风吹雨打,墨色消退,字迹变得残缺起来。偶有带着幼童一块祭祖归来的人家路过。刚刚开蒙的幼童献宝似的跑到爹爹娘亲面前,一指酒旗,念曰,口化寸。稚子之言惹得酒家内识字的酒客阵阵大笑。孩童爹娘便涨得面色通红,嗔怒不已。欢声笑语萦绕在小小的酒家内,连空气都充满了快活。酒家外。洛珩停了下来,招呼着沐卿绾、叶婉儿。“且进去喝碗汤暖暖身子吧。”酒家并不只卖酒,尚有小食,汤羹。雨后清明微冷。洛珩自不怕冷,但他却怕二女会受风寒。毕竟她们练功还没多久。叶婉儿点点头,自无不可。沐卿绾听到吃的,小脸的表情就变得跃跃欲试。当即,三人缓步走进酒家。欢声笑语出现了片刻的停顿。有识的洛珩的人,慌忙神色谦卑地站起打招呼。陌生的那些酒客,也下意识收敛起方才的放肆,瞥向洛珩的眼神隐有敬畏。男的俊,女的俏,衣衫光鲜,气度卓然,一看就不是黔首。更遑论旁人还称其老爷。这让不识洛珩的酒客们愈发敬畏了。“洛老爷,还是老样子?”酒家亲自出面,招呼起洛珩,语气隐含骄傲。显然,他自觉,认识洛老爷能让他在酒客们面前长脸。“嗯,老样子,一壶老酒,一笼米糕……再来三碗甜汤吧。”洛珩点点头,笑道。老酒和米糕,自他被老秀才带去祭拜亡妻开始,每年回途路过杏花村酒家,都会买上一些。这些年,哪怕老秀才故去了,他也早已形成了习惯。“这里的甜汤不错,一会儿你们好好尝尝。”待酒家转身后,洛珩看着沐卿绾、叶婉儿说道。所谓甜汤,其实就是用酒酿和着小圆子、甜果煮的汤,在江南之地颇为风靡。讲究一点的,还会在汤内加点干桂花,用来增色添香。林溪与江南仅一江之隔,口味方面基本接近江南。故而哪怕寻常小酒家内,也会售卖甜汤。不一会,三碗甜汤被端了上来。碧青色的瓷碗内,盛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圆子,汤水中混杂着稀释开来的酒酿,几枚红彤彤的甜果点缀其间,热气不断从碗内冒起,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叶婉儿本就是临安人,自是对甜汤不陌生。倒是沐卿绾,还是第一次见到甜汤,望着眼前的瓷碗,眼神有些发愣。“来,张嘴。”洛珩拿起羹勺,舀起一颗小圆子,朝沐卿绾嘴边送去。少女下意识张嘴。一阵甜蜜自她口中扩散开来,刺激着她的味蕾。小圆子甜甜的,糯糯的。少女心想,很好吃。洛珩的动作似有些大胆,有些逾礼。至少,这年头不管达官贵人也好,平头百姓也罢,从未有过男人当众喂食女人的举动。这……不太合乎礼制。不过,洛珩是举人洛老爷,目睹这一幕的酒客们,心下虽稍觉有些不妥,却也没人敢表露出来。旁观的叶婉儿,嘴角稍稍扬起。外人不解其意,只觉洛珩逾礼了,她却明白少年的用意。绾绾貌似是第一次用羹勺,第一次吃甜汤。少年知道绾绾不会,怕旁人以异样的眼神看她,才会故意用这种亲昵的方式变相教她呢。叶婉儿觉得少年真的很体贴。希望他和绾绾要好好的,永远在一起。沐卿绾其实很聪明。她也懂了洛珩的用意。于是她学着洛珩的样子,拿着羹勺,小心翼翼地品尝起甜汤。汤很甜,很暖。但少女却觉得她心里面更甜、更暖。……吁。忽有马鸣声,在酒家外响起。紧接着,数个身穿武士服,气息彪悍的汉子走了进来。那些汉子腰间皆悬挂着腰刀,刚一进来,目光便扫视了在场众人一圈,眼神凌厉,锋锐。正在喝汤的洛珩,抬头看了这些汉子一眼。他已认出了这群人的身份。绣衣卫!虽然这群人并未穿飞鱼锦袍,腰间的腰刀似也做了伪装。但他们身上的气息,却骗不过人。江湖气中夹杂着行伍气息。大楚也只有绣衣卫才两者兼具。毕竟,绣衣卫终究也是军队。天子亲军。只不过他们打交道的对象更多的是江湖中人而已。“奇怪,绣衣卫怎么又来了?”洛珩心中疑惑一闪而过。抓捕沐卿绾的命令都已经被撤销,这一点他已经从白县令那边确认过。按道理,绣衣卫不太可能再出现在林溪县才是。林溪又不是什么大县,平日里也很少有江湖人出现,怎么看都没有什么可注意的地方。“难道是因为白垣?”洛珩暗暗沉思。他从未想过自己的计策能瞒过那些聪明人。说到底,白县令着实太平庸了一点。知道白垣的人,很难会相信他靠着几个衙役,伏杀了江湖一流的千足犬王黎。“罢了,不管绣衣卫为了何事而来,都查不到我头上,且看戏就是。”微一思量,洛珩便放下心中疑惑。只要绣衣卫不是冲着他和沐卿绾而来,他也乐得看戏。酒家内。那些酒客都畏惧绣衣卫的凶悍气息,一个个都慌慌张张地结账离开了。里端的酒家见状,心下暗暗叫苦。有这群凶人在,谁还敢上门,这生意还怎么做啊!见酒家内的酒客一瞬间走得七七八八,为首的绣衣卫眼眸中露出无奈神色。他摇摇头,掏出一锭银子,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酒家,先来十斤老酒,再切几盘羊肉。”这话让里端的酒家心中一喜,忙不迭的应是。绣衣卫纷纷落座。为首那人目光渐渐落在还在一旁吃着甜汤的洛珩三人身上。他微微挑眉,有些讶异,但最后终究还是没开口。这一男二女虽看着气质极佳,却显然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绣衣卫如今虽被人诟病凶残霸道,蛮横不讲理,但到底不是江湖匪类。至少……在他这不是。感受到目光,洛珩瞥了为首汉子一眼。此人是宗师。按照原著设定,绣衣卫中能有宗师境的并不多。两位指挥副使是宗师。四大督司也是宗师。却不知道他是其中哪一个。 第28章 无形交锋,最是凶险 踏踏。老酒羊肉还未端上。门外,又传来脚步声。绣衣卫齐齐抬头望去。绣衣宗师则不动如山,恍若未闻。门口。一个人影跃入视线。来者一袭黑衣,面目阴鸷,身上诡异气息扑面而来。黑衣人忽停下脚步,凝视里端绣衣卫。目光相触,空气仿佛凝固。洛珩扫了一眼,看到那几个绣衣卫神色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刚刚还不动如山的绣衣宗师,面色亦变得凝重了几分。略一思怔,洛珩猜到了黑衣人的来历。龙神八犬,鬼犬厉千绝!“玄武?桀桀桀……”门口的黑衣人厉千绝,突然发出桀桀笑声。声音沙哑难听,宛若夜枭啼鸣。洛珩抿了抿嘴,想笑。对味了。原著中的厉千绝就喜欢桀桀桀。桀桀而笑,伴随了他一生,是他的标签。倒是绣衣卫这边的宗师竟是四大督司中的玄武,着实让洛珩没有料到。在书里面,玄武着墨很少。只提了一句他常年活跃于北境边疆,为大楚打探草原部落的情报,几乎不参与中土江湖事。从某种程度上讲,玄武是如今绣衣卫中为数不多,还心怀忠义之人。他是朝廷的利器,并非三皇子的私人屠刀。他与其他绣衣卫不一样。“厉千绝!”玄武口中吐出三个字。语气低沉,隐约带着凝重。他从未想过,会在江边小县内遇到凶名显赫的鬼犬厉千绝。早知如此,他绝不会在这里逗留。厉千绝是老牌宗师,纵横江湖数十年,罕有败绩。远不是他这个初入宗师境的新宗师所能匹敌。更遑论,他玄武最擅长的还不是江湖厮杀。玄武有自知之明。他很清楚自己打不过厉千绝。在厉千绝面前,或许他能勉强活命,但他的兄弟们却难说了。一时间,玄武的心,渐渐沉到谷底。厉千绝没动,就这么玩味地望着玄武和绣衣卫们。不大的酒家内,气氛越来越凝重。仿佛能让人喘不过气来。绣衣卫们心脏剧烈地砰砰跳动着。一贯刀口舔血的他们,在这一刻,竟发现自己连拔刀的勇气都没有。不是他们胆怯了。而是厉千绝身上恐怖的气息,压得他们几乎无法动弹。就连他们的老大玄武,竟也在苦苦坚持。里端。酒家早已瘫软在地,似晕了过去。炉火上温的老酒,正咕噜咕噜冒着泡。方桌一侧。洛珩巍然不动,慢悠悠地品尝着碗内最后一点甜汤。他身畔,沐卿绾、叶婉儿好似完全感受不到那恐怖威压,只是见酒家内气氛突然变压抑,神情多少有些紧张。宗师亦有高下。谁强谁弱,一目了然。踏!门口的厉千绝,轻轻跨出一步,迈入门内。绣衣卫们身躯一颤,面庞瞬间变得煞白,殷红的鲜血从嘴角边缓缓溢出。玄武身形未动,脸色却又发白了几分。此刻的他,就宛如惊涛骇浪中的一艘小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他很想庇佑他的兄弟们,然心有余,力不足。无形交锋,最是凶险。这一刻,玄武体会到了。……咔。瓷碗与桌面碰触后,发出些许声响。虽不大,但在寂静得可怕的酒家内,显得清晰可闻。厉千绝的目光,一下子投了过来,凶芒闪烁。他一早就看到了这桌的一男二女。无非是他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玄武身上,没在意这几个连蝼蚁都称不上的小家伙而已。但现在,这几个蝼蚁却……等等!厉千绝忽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原本凶芒闪烁的眼神,渐渐变得惊愕起来。他的威压,竟没影响到他们?这……正自惊疑不定间。忽听有声音传来:“今日清明,一路所见所闻,倒是令我诗兴大发,绾绾、叶姑娘,且听我吟诗一首,你二人品评一二。”却是蝼蚁中的少年笑着开口了。厉千绝尚未反应过来。少年已开始吟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声音不大,清澈悦耳。但落在厉千绝耳中,却……轰!厉千绝只觉得像是有晴天霹雳在耳边炸响。炸得他气血翻腾,大脑一片空白。他身体不自觉晃了晃。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猛地窜了上来,让他几欲作呕。体内的内力,彻底失控。横冲直撞,不断轰击着他的周身经络。厉千绝大骇,亡魂直冒。他在宗师中都属于拔尖的存在,眼下这个不知来历的少年,仅凭着声音,就让他隐隐有走火入魔的征兆。此等手段,简直闻所未闻。他怀疑……那少年很可能是大宗师强者。虽然他从未听说过有哪个大宗师要比他们殿主还年轻。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前一刻还大发神威,凭借气息威压戏耍着绣衣卫的厉千绝,这一刻却像见到鬼似的,身形瞬间从酒家内退了出去。干脆、利落,宛如脱兔。堂堂鬼犬厉千绝,就这么逃之夭夭。远远的,厉千绝还不忘回首凝望了一眼小小的酒家,眼神中带着惊恐。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这哪是行人断魂,分明就是要断他的魂啊!念及此,厉千绝步伐愈加快了。眨眼间便彻底消失在又渐渐下起的蒙蒙细雨中。酒家内的压抑、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变得轻快起来。面色苍白的玄武,凝眸深深望了洛珩一眼。却见少年面带笑容,朝着他微微颔首。将几枚大钱放到桌上后,少年拿起包好的米糕和老酒,招呼了一下边上的两个女子,施施然走了出去。走到门外,少年弯腰捡起靠在门侧的油纸伞,撑了开来,递到少女手中。接着自己也打着伞,迈入蒙蒙细雨中,逐渐不见人影。玄武恍惚了好一会才慢慢回过神。脑中想着少年的身影,他恍若梦中。要不是这少年,他和他的兄弟们,今日恐有大凶险。他不知道少年为何要救他们。但,此恩,他玄武记下了。“老大……”绣衣卫们这会儿才像灵魂归窍般,回过神来。他们面色惨白,带着后怕的表情。差一点,差一点他们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幸亏有那少年。 第29章 夜宴 “你……刚刚救了他们?”青石铺就的街道上,叶婉儿小声问道。她到底也已学了几天武功,多少还是能看出刚刚那些穿武士服的汉子情形有些凶险,若非少年突然吟诗,恐怕那些人……要危险了。洛珩点点头,嗯了一声。却并未再多言。叶婉儿便识趣地不再问了。少年自有主张,她也仅仅只是好奇,倒不是有意要过问。沉默地走了几步后,身前少年突然开口。“他们是英雄,不该这么死。”叶婉儿一怔,步伐不由停顿了下来,若有所思。缩在她身旁共撑一伞的沐卿绾,见她不走,忍不住扯了扯她衣衫。少女可不懂什么英雄不英雄的。她只想快点到家里。外面,冷。叶婉儿回过神,冲着少女歉意一笑,然后拉起她手,继续迈步前行。洛珩撑着伞,不疾不徐地走着,思绪渐渐飘远。他刚刚之所以会出手,没有其他原因,纯粹是觉得玄武和他的几个兄弟不该死而已。绣衣卫该死。但不是玄武和他的兄弟。他们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大半生都活跃在北境边疆,替朝廷打探到不知道多少来自草原的情报。也替大楚扼杀了无数本该发生的杀戮。都说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他们的功劳,又岂是善战者三个字能形容?只是无人知晓他们的功劳而已。这样的人,怎能死在江湖宵小手中?所以,他出手了。哪怕这么做,很大可能会让他暴露。但,那又如何?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若主角团真因此而注意到他,也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洛珩自觉……问心无愧。……扑啦啦。一只信鸽从林溪城郊一座庄子内飞腾而起,渐渐升空。望着远去的信鸽,厉千绝紧绷的面孔,总算放松了下来。“小小林溪竟有大宗师强者出没,幸好……幸好老夫机警,否则怕是再也无法替殿主效劳了。”他喃喃自语了一句,心中依旧有些后怕。若非刚刚他跑得快,这条老命多半要交代在那家小酒铺中了。龙神八犬,鬼犬最强。这个最强并不是说他实力,而是……保命能力。他能在仇人众多的情况下,纵横江湖数十年,罕有败绩,靠的正是“能屈能伸”。见势不妙,逃之夭夭。当然,若遇到他打得过的情况下,他又会变得强硬无比。主打的就是一个灵活变通。“殿主让我来林溪重新调查,我原还觉得多此一举,如今看来……这林溪县还真不容小觑。”厉千绝凝眸深思,在回廊下来回踱步。想了片刻。厉千绝决定了。他要低调低调再低调。殿主那边的援手没来之前,他最好别踏出这座庄子一步。反正他已经飞鸽传书给殿主了。有什么问题等殿主那边有了指示再说。心中想着,厉千绝彻底放松下来。他踱着四方步,学着庄子主人走路的模样,大摇大摆地朝着庄子的正堂走去。这几天,就让他也享受享受当老爷的滋味吧。厉千绝环视着偌大的庄子,渐渐眉开眼笑。这庄子是他从一个林溪士绅手中得来。没杀人,只是绑了士绅一家而已。士绅便吓得将庄子献给他了。见士绅识趣,厉千绝也没有再为难他,反而还邀请士绅一家继续住在庄子内,美其名曰“邀其做客”。和杜炳的杀起人时,不分男女老幼不同。也和王黎貌若游戏江湖,实则四处游荡奸杀妇人不同。厉千绝的绰号中,虽带了个鬼字。却还真不太喜欢杀人。尤其是非江湖中人,他更是很少去下手,除非对方真惹怒了他。刚迈入正堂。见士绅一家皆在,似在叙话。厉千绝便加入了进去,揽着士绅的肩膀,问道。“老弟,聊什么呢?”他一副自来熟,和士绅哥俩好的样子。士绅一哆嗦,讪讪道。“县……县里白县令邀请赴宴。”厉千绝闻言,眼神一亮,原本阴鸷的面庞,竟变得和蔼起来。县令邀请赴宴?哦哟,老夫长这么大,还从未吃过官老爷办的酒宴呢。“老弟,看我,我这张脸,可有资格赴宴?”他指了指自己,腆着脸问道。厉千绝生性便是如此,一向没皮没脸,他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丢人。虽然,他在殿主面前,从来都装得很正经。“这个……可,可以吧。”士绅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结结巴巴地回道。他可不敢拒绝。谁知道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老头,会不会突然变脸。反正……作为林溪县有名的乡绅,他也有资格带人赴宴。至于这么做会不会给白县令带来麻烦?他哪管得了那么多。命悬一线,且顾眼下罢。……三味书屋。白县令的管家,恭恭敬敬地将一张请帖递给洛珩。“洛老爷,我家老爷邀请您今晚于‘别人家”赴宴,请您务必赏光。”洛珩接过请帖,看了一眼。帖子上书写着他的名字,和开宴时间、地点,看着挺正式的。他点点头,道。“回去告诉白大人,洛某今晚准时赴宴。”“小人明白,洛老爷,那小人就先告退了。”得到准讯,管家不再逗留,躬身告辞。他很清楚自家老爷和洛老爷的关系,在洛老爷面前,他不敢有半点失礼。待管家离去后,洛珩将请帖放在一旁。白县令邀宴,虽来得有些突然。洛珩却一点都不奇怪。白县令本就好这口。在林溪这些年,他可没少打着各个节日的借口,邀请一众士绅赴宴。每邀宴一次,白县令的私囊总会变得更丰厚一些。洛珩以往不太喜欢掺和这种场合,但这一次,他还真非去不可。今日的出手,让他基本没法再继续隐藏。他的早做筹谋,尽可能地在白县令高升调任之前,就和白县令背后的大佬们搭上线。到时候,就算他堂而皇之走到台前,和三皇子作对,和萧阳作对,谁又能奈何得了他?这步棋很重要。远比斩杀几个龙神殿爪牙来得更重要。 第30章 他要吃掉我吗 清明的雨总是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当弯弯的月儿攀爬上夜幕之时。雨,又停了。三味书屋后院的厢房,已点起灯烛。昏黄的烛光下,沐卿绾的小脸被照映得微微泛红。若樱桃儿般的小嘴上,反射着油光。她眉眼弯弯如月,尽是开心颜。今晚吃的是……肉肉。让她开心。“别动。”洛珩掏出帕子,轻轻在她小嘴上掩了掩。少女一动不动,任由他擦拭。只是弯弯的眉眼,愈发变得像天边的月牙儿了。“好像胖了点呢。”望着脸颊渐渐丰腴的少女,洛珩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犹记得,刚刚看到少女时,她还很瘦。虽不至于骨瘦如柴,身上却也没多少肉,抱着很轻很轻。“胖?”少女歪着头,看向洛珩。语气有些许不高兴。他说她胖!胖这个词,对于女人而言总是禁忌。哪怕是懵懵懂懂的少女。“不,是增一分则太肥,减一分则太瘦,现在正正好好。”洛珩微笑回道。少女听不懂了,眼神有些迷茫。简单的胖字她现在能听懂,但太难的话,她依旧还有些懵懵懂懂。“是在说你漂亮呢。”少女的呆滞的神色,让洛珩莞尔一笑,他轻点了一下少女的鼻尖,夸道。刷。一层粉红色浮上少女耳朵尖尖,她望着他的目光开始闪躲。懂得越多,异样的情绪出现的次数就越多。让少女有点苦恼。这样的情绪,她以前没经历过。她彷徨、害怕,又忍不住想要继续体验。洛珩凝视着少女,忽伸出手,将她拥入怀中。他站着,她坐在床头。俩人贴在一块,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彼此的心跳。气氛渐渐异样。烛火似也害羞了般,暗了下去。少女心慌慌,却又不舍得离开他怀抱。忽然。她感觉到一只大手,在她脸庞上抚过。很慢,很轻柔。少女的心跳开始加速。扑通、扑通。她渐渐有种第一次跟着母狼出去捕猎的感觉。紧张、忐忑又刺激。她下意识抬头望了他一眼。迎来的是他的目光,炙热、浓烈。四目相对。他慢慢低下头。少女的心越跳越快。隐约感觉要发生什么。但又不明白能发生什么。这种忐忑和紧张,让她下意识闭上了眼。嘴上传来了异样感。少女一惊。他要吃掉她吗?懵懂的少女以为他要吃了她,一如当初她跟着母狼捕猎后欢快地吃起那些猎物。伤心和失落袭上少女心头。她不明白他为何要吃掉她。难道是她做错什么了吗?想着,少女心情愈发低落,跳动着的心,隐隐有些刺痛。但预想中的撕咬并未出现。他只是轻轻撬开了她的嘴唇……好一会后。少女眼神变得迷蒙,双颊坨红,宛若喝醉了酒似的,晕晕乎乎,大脑一片空白。她下意识伸出丁香小舌,舔了舔嘴唇。这就是他吃她的感觉吗?好像有点……喜欢。她慢慢睁开眼,仰着头,望向洛珩。“吃……”她还想要刚刚的感觉。洛珩从善如流,低下头,捧起她小脸,亲了一口。少女弯弯的柳眉一下子扬了起来,开心地飞起。她的双腿在床沿一荡一荡,似在彰显着内心的喜悦。……哄着少女入睡后,洛珩离开了厢房。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只剩下淡淡的月光,洒落在大地上。瞥了眼隔壁厢房,窗纸上烛光隐约可见。叶姑娘还未睡,想来在刻苦练功吧。洛珩没去打扰。马上还要去参加晚宴,只是他并不急。白县令的晚宴,就是字面上的晚宴,现在赶去还来得及。晚宴地点就在城南。距离洛珩的三味书屋,仅有数十步距离。出了书屋,锁上门。转身,迈步而去。白县令的晚宴,从来只放在【别人家】酒楼。酒楼名【别人家】,取别人家的饭菜总是更香之意。俗中透着雅。洛珩很清楚,这座酒楼跟醉红楼一样,也是白县令背后京城大佬的钱袋子。数十步路很近,没一会便抵达【别人家】门口。今晚酒楼已被清场。只接待白县令宴请的那些人。站在门口迎宾的小二,看到洛珩后,立马堆起满满的笑容,迎了上去。“洛老爷,您可来了,快请进。”他的态度,似比其他林溪本土的商户要更为热切。洛珩并不意外。早在三年前,他就已经和【别人家】有些许瓜葛了。刷出厨艺的他,复制了几道后世的菜肴,赠给了【别人家】。自此,洛珩便成了酒楼掌柜的座上宾。他去【别人家】用餐,一律免单。只不过洛珩从未动用过这样的特权。他所谋的可不是些许用餐免单这样的小利益。自从知道自己穿越的是书中世界以来,他落子无数,虽然大多都只是随手下的闲子,至今未见回报。但他知道,回报总会来的。无非是早和晚的问题罢了。小二带着洛珩进了酒楼,直奔三楼而去。【别人家】共三层楼。一二层对平民开放,而三楼非富贵者不能上。刚从楼梯上来,洛珩便听到有高谈阔论的声音传来。“非是老夫吹牛,这大楚十三郡,敢不给老夫面子,寥寥无几。”“老夫跟你说,当年浔阳郡守慕老夫之名,屡下拜帖邀请老夫,老夫却理都没理,区区一个浔阳郡守,也配与老夫结交?”“早年老夫前往京师时,那满京师的王孙公子,谁不以见老夫一面为荣?有个叫什么侯来着,这小家伙可是好生破费了一番,才请得老夫去樊楼赴宴,桀桀桀……”声音苍老中带着些许阴鸷味道,伴随着桀桀的笑声,在整个三楼不断回荡。洛珩一听,便知道是那厉千绝。虽不清楚厉千绝为何也出现在白县令的晚宴上。但他也没多想,一脸玩味地踏上三楼。他倒要看看,那厉千绝看到他后,会是什么反应。这个一向把保命当成头号绝技的老狗,会不会跟白天时一样,看到他就转身逃之夭夭。心中想着,洛珩迈步上前。脚步声传入里端。厉千绝和四周满心无奈只能听着他吹牛的士绅们,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楼梯口。下一刻。厉千绝高谈阔论的吹牛声,瞬间戛然而止。他就像在玩变脸似的,面色从兴奋,到愕然,到惶恐,到惊惧。望着楼梯口那张年轻、俊美的面庞。厉千绝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很想转身就跑。但,他发现,他的腿发软了。 第31章 到底谁才是江湖邪魔 “厉先生,我们又见面了。”洛珩笑吟吟地朝厉千绝走去。望着少年走来,厉千绝的心没由来开始慌张。他面色一连变了数下,一句“你别过来啊”差点脱口而出。若非这会现场有无数双眼睛望着他,恐怕他真会吓破胆儿。不是厉千绝胆小如鼠。堂堂龙神殿八犬,江湖宗师,怎么也算不上是胆怯之人。奈何洛珩白日里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太大了。这种感觉,就连他面对殿主时都不曾有过。在殿主的恐怖气息面前,他还能勉强维持从容。但,眼前少年仅仅吟了一首诗,就让他差点走火入魔。厉千绝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未遇到如此可怕的对手。他能不心虚胆怯?江湖,从不是你名气大就能恣意纵横的。哪一个江湖人,内心深处没有一份战战兢兢?又有多少名满天下的高手,不知不觉中阴沟里翻了船,死在他们以往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普通人手上?更遑论,眼前少年还不是普通人。厉千绝默然,惶恐,紧张。一步步看着少年向他缓缓走来。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砰砰直跳。“小……小先生。”结结巴巴的语气,从厉千绝口中传出。没了先前的恣意张扬,牛皮震天。有的只是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厉千绝突然想哭。他纵横江湖数十年,何曾遇到过今日这样的委屈?他怎么就连一点宗师强者的风范都没了呢?“诸位,洛某先与厉先生叙叙旧。”少年目光环视在场士绅一圈,带着淡淡笑容,说道。他声音清澈,从容淡定。听着就像是个谦虚有礼的好少年。在场士绅们却不敢托大,一声声洛老爷唤得极为客气。厉千绝这才从众人的只言片语中,渐渐知道了少年的身份。他是大楚最年轻的举人。文名已经远播大江南北,林溪人皆视他为状元种子。厉千绝心下欲哭无泪。你一个读书人,不去混你的文坛、官场,却偏偏跑来为难我这个苦命的江湖人。好玩吗?“厉先生,可否移步?”少年的笑容依旧如春风拂面,语气谦逊有礼。厉千绝很想说不。但终究不敢说出口。他犹如提线木偶一般,尾随着少年的步伐,渐渐来到三楼一僻静处。他虽信奉保命至上,却从来不是一个无能宗师。否则白天时也不可能仅靠气息威压,便差点团灭玄武和他的兄弟们。他之所以不敢对少年有任何违逆。是因为,他已经清晰的感觉到,少年在踏上三楼后,就已经锁定住他。那是一股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气息。不同于他以往见识过的所有内力。仿佛能在瞬间撕碎他的灵魂,让他魂飞魄散。厉千绝不敢赌少年会不会心慈手软,只能乖乖化身傀儡,任由少年摆布。看着江湖上凶名赫赫的鬼犬,此刻犹如温顺的小猫咪一般,洛珩心下满意极了。从白日的小试牛刀,到如今的如法炮制。他已经能确定《饮日吞月诀》凝炼出的真元,绝非寻常内力。这是一种远在“内力”之上的能量高出了不少档次。仅仅一个真元锁气,就能让同为宗师厉千绝,不敢有任何反抗之举。或许,他如今的实力,已能媲美大宗师?洛珩不确定地想到。……三楼角落。“厉先生可是奉命而来?到林溪又所为何事?”少年笑容满面,凝视着厉千绝,轻声问道。他的语气就像是老朋友之间叙话,娓娓道来。倘有旁人看到,恐真会以往他与厉千绝,本就是故旧之交呢。厉千绝面上生出些许复杂神色。他嗫嚅几下,最终垂下头。“奉殿主之令,探查杜炳、王黎死因。”面对深不可测的少年,厉千绝到底没敢隐瞒。不过……这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又不是什么机密之事。洛珩点点头,心中并不意外。男二萧阳会怀疑杜炳、王黎死因,本就在他预料之中。很多人都以为萧阳是个没脑子的莽夫。唯有他知道,此人并非表现出来的那般莽而少智。诚然,在涉及女主沐瑾妍,和项炎等一众情敌时,萧阳确实会经常失去理智。但并不代表他没有智慧。无非就是……性格桀骜、霸道的他,更喜欢简单粗暴的武力罢了。以武能压服一切,又何必动脑?“那可有查出什么?”厉千绝正忐忑之间,忽听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心头一颤,没敢犹豫,小声道。“怀……怀疑有大宗师在背后搅动风云。”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会变得容易很多。厉千绝似跨过了心中的底线。说着,他想要抬头看一眼面前少年,最终还是强忍住了。他其实,怀疑就是少年杀了杜炳、王黎,只是不敢说出口。“这样啊,大宗师可不是寻常高手能对付的,想来你已经向你殿主求援了吧?”少年笑眯眯的说道。厉千绝垂着头,回了一句是。然后便不再多言,静静等待着。他觉得,少年听到这样的消息,恐怕会朝他下手。若非双腿实在打颤得无法迈动,他何尝不想转身逃之夭夭?可惜,在少年的气息面前,他体内的内力连运转都无法顺畅,又何谈其他?等了好一会。预想中的结局并未等来。少年只是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便转身缓步朝着厅堂内的一众士绅们走了过去。厉千绝一愣,心下五味陈杂。惭愧、懊恼、轻松、后怕等等情绪交织在他心中,让他恍若做了一场梦。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渐渐放松下来。前面的少年忽顿住脚步,回转过身,笑吟吟地看向他。“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从明儿起,你每隔十日,来城南大街的三味书屋一趟。”“不然……到时候你体内就会有千万只虫子,一点一点地啃咬你五脏六腑,等吃完内脏,它们会继续啃你的骨头,吃你的肉……怎么样,好不好玩?”少年笑容灿烂,看着阳光极了。厉千绝瞳孔瞬间收缩,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他手足冰凉,身躯轻颤,大脑一片空白。我中了毒?还是中了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厉千绝不想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但体内隐约传来的异样感,却告诉他,似乎真有“虫子”进了他身体。他几乎当场崩溃。少年的笑脸,倒映在他双瞳中,宛如恶魔。都说龙神殿是匪类,双手沾满血腥。但和眼前少年相比。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江湖邪魔? 第32章 沿着江湖的足迹,一块去走走 晚宴已经结束。士绅们走得七七八八,洛珩却留了下来。打了场秋风,心情甚是不错的白县令,便拉着洛珩进了酒楼雅间叙话。“大人真要调任了?”“是啊,三年任期将至,本官又立下诛杀王黎之功,恩师那边就索性提前替本官向吏部打了招呼……”“恭喜大人了。”“哎,这喜归喜,但本官一想到还不知道要被调任去哪,心中又难免忐忑,说起来本官还真有些不舍得这里。”说话间,白县令面露唏嘘之色。林溪虽是小县,但商业繁荣,贸易发达,属于油水丰厚的肥差。若非他不想一直当个七品小官,还真不愿意离开这等丰腴之地。上任三年,他不仅替那几位京师大佬捞了不少钱,自己也吃的满嘴流油。不过,白县令打秋风的对象,一直都是士绅们,从不把手伸向黔首。倒也免去了洛珩对他生出恶感。否则,就算洛珩再怎么想和那几个京师大佬搭上线,也绝不会去帮一个搜刮无度,逼得百姓家破人亡的大贪官。这点底线洛珩还是有的。“对了,子玉贤弟,本官已将你推荐给恩师,你倒也不用担心本官走了,无人照拂你。”似想起什么,白县令抚须笑道。诛杀王黎靠的就是洛珩。若无洛珩,哪有他的功劳?他可不是那种所有好处都一人独吞的人。洛珩和他结交的意图,他也隐隐有所猜到。想来,是想谋求一份官场上的庇佑吧。白县令念及洛珩的好,便趁机把他举荐到恩师那边。“大人……多谢大人。”洛珩稍稍有些意外。他本还想着如何跟白县令开口提及此事呢。谁想,这白县令竟然已经主动举荐他了。“你我之间无需客气,论才华,本官远逊于你,等明年秋闱之后,想来贤弟已金榜题名,以后啊……说不定本官还要劳你照拂呢。”白县令摸着胡子,笑呵呵说道。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不过是中人之姿。若不是有个好靠山,在官场上恐怕早已举步维艰。故而,白县令很愿意和洛珩结一份善缘。洛珩闻言,笑了笑。心下却想,官场的话,他多半是不会进的。相比起其他雄心万丈的穿越者。他更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平平淡淡过日子。寻一处青山绿水,宜景宜居之地,结庐而居。找一个两心相悦,知冷知暖之人,与子偕老。忙碌时,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悠闲时,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看那日起日落,观那时光荏苒,和心爱的人一起慢慢变老。如今,人他已找到,但能否过心中向往的生活……还需努力。正心中想着,忽听白县令又说道。“哦,对了,子玉贤弟,恩师那边虽也听闻过你名字,但他老人家向来信奉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故而他派了个门人过来,算算时间,差不多也快到了。”白县令这话,让洛珩微微一怔。他刚想询问是谁,脑中不由闪过一个名字。是了,定是他。苏云轩!“可是北境才子苏云轩?”洛珩问道。白县令面露讶异神色:“正是此人,贤弟是如何知道的?”他很诧异。苏云轩刚刚从北境抵达京师,准备明年下场参与秋闱。他恩师知道后,便将其收归门下。此事他也才知道,子玉贤弟都没出过林溪县,却是如何知晓的?洛珩笑笑,并未解释。心中不免生出些许波澜。无他。苏云轩亦是主角团之一。是书中的男四号。大楚明年的状元郎。此人不仅才华横溢,满腹韬略,于文道上出类拔萃。就连武艺方面,也惊才绝艳得很。是主角团中,唯一一个真正称得上文武双全的人。洛珩若没记错的话,苏云轩拿的是寒门贵子的剧本。他没想到苏云轩会来林溪县,还是为他而来。剧情线似乎已经出现变化。也是,原著中不曾到过林溪的厉千绝来了。只活跃于北方的玄武来了。本该呆在京师待考的苏云轩也来了。一时间,小小的林溪县,竟要出现三名宗师。洛珩突然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回到家中后。洛珩并没有太纠结苏云轩即将到来的事情。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他现在就和主角团开战,也不至于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与其在这里患得患失,还不如多抽点时间刷书、修炼《饮日诀》呢。他径直朝着后院走去。走到沐卿绾的厢房外,他停了下来。轻轻推开门。屋内的点着的灯烛,因洛珩的推门动作,轻轻摇曳起来。床榻上,沐卿绾正睡得香甜。她的呼吸细密、绵长。许是因为修炼的是同一种功法的缘故,洛珩能感应到屋外淡淡的月光,随着少女的呼吸,不断被无形的力量给摄取进来。她在睡眠中,竟亦在修炼。“咦?三流境界了?”略一感应,洛珩忽然发现,少女的修为,不知何时起已达到了三流境界。他心下顿时一阵欣喜。在大楚,三流虽是武道起步境界。但和没达到三流境界,差别还是很大的。前者意味着,正式踏入了武道。后者,却什么都不是。少女修炼《吞月诀》,统共加起来,也就十多天。却已入三流之境。这份天资着实令人惊艳。少女实力越强,自然对洛珩的帮助也就越大。“搞不好等明年我带着小丫头进京时,她也成为宗师了。”望着睡梦中的沐卿绾,洛珩心下暗暗想到。原著中,沐卿绾在无人指点,仅靠着自己摸索的情况下,都能在几年内突破至大宗师境界。如今她修炼了更强的《吞月诀》,一年内成为宗师,似乎也不是天方夜谭。当然,这样的修炼速度,在书里面也只有沐卿绾一人。其他什么战神赘婿,废材状元之流的,全都没有这么夸张。或许,从某种角度来讲,沐卿绾才是天赋最高的那个。心中想着,洛珩走至床榻前,凝望着少女。烛火晕染出的昏黄,和隐约穿透窗纸洒落下来的朦胧月光,笼罩在少女身上。洛珩忽然有种期待。期待他们解决掉主角团的威胁后。他和她,沿着江湖的足迹,一块去走走。去看看那。大漠孤烟直的浩瀚无边。天苍苍,野茫茫的辽阔壮丽。海上明月共潮生的绚烂多姿。或许,会很有意思。 第33章 绣衣朱雀 夜色如水,月朗星稀。林溪县城北的一间民宅,忽响起夺夺的敲门声。敲门声不大,在寂静的夜晚,也只隐约可闻。很快,木门被吱呀一声打开。门外,站在月色下的一群锦衣人,鱼贯进了民宅。宅子不大,进门便是个小院子,后有一排厢房。为首之人随意走了几步,便立在院子廊檐下,凝眸打量。“朱雀,你怎么来了?”玄武听得动静,推开厢房门,走了出来,面色不由一怔。朱雀是个女人。一个漂亮女人。她双手背负,望了眼走来的玄武,面色淡淡。朦胧的月光洒落在她身上,让她有种分外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奉命,杀人。”沉默少许,朱雀开口了。她声音淡漠,说话时语气竟无抑扬顿挫,一如她外表那般,让人无法亲近。但玄武却不以为意。他知道,朱雀的性子本就如此。绣衣四大督司,从来是世袭之职。父传子,师传徒,代代传承。每一代的朱雀,皆是奇女子。上一代朱雀,热情似火,妖娆妩媚。当初绣衣卫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暗恋着她。玄武小时候见过上任朱雀,彼时她虽已花容老去,但也依旧能看出年轻时风华绝代的影子。而这一代的朱雀,却与之截然相反。冷漠、无情、杀伐果决,宛如一块万年冰山,从不知喜怒哀乐为何物。玄武与朱雀,打小一块长大。他隐约对这个自幼相伴的小妹妹,有一份别样的感情。“都督的命令?”玄武凝视着朱雀问道,双眉不知何时起,已皱了起来。朱雀依旧是那般言简意赅。“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是字,让玄武的心忽有些刺痛。犹记得,他第一眼看到朱雀时,她还是豆丁大的小丫头。那时候的她,不管看到什么,眼睛里总是充满好奇,总是有问不完的问题。玄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喜欢缠着他问为什么的小豆丁,逐渐变成了一具冰冷的杀戮机器。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却无力改变。“都督他怎么……”玄武双眉紧锁,语气隐有几分不满。都督,便是三皇子项炎。自从项炎执掌了绣衣卫后,绣衣卫便有忙不完的任务,杀不完的人。玄武总觉得,如今的绣衣卫似乎变了味。这让他很不喜欢。绣衣卫本应是朝廷的利器,而不该成为任何人手中的私人屠刀。在北境忙于打探草原情报时,玄武也不曾忘了关注朱雀。反馈来的点点滴滴的讯息,让他的心愈发不好受。那个爱问为什么的小豆丁,彻底成了杀戮机器。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如今,三皇子竟然又派她来杀人了?玄武很恼火。“江湖匪类,当诛。”似感受到玄武的不满,朱雀沉默了一下,破例多说了一句。换成其他人,她恐怕都懒得去解释。不管再怎么冷漠,她终究还记得他的好。很快,便有绣衣番子替朱雀和她带来的绣衣卫们,安排起住处。朱雀便迈着步子,朝已被腾出来的厢房走去。走出几步后,她突然顿住脚步。回过身,凝望向玄武。“你助我。”她虽然没想到会在林溪县遇到玄武,也不清楚本该在北境的玄武,为何会突然南下。但既然遇到了,她不想让他走。至少……别那么快就分别。他们已经很久没在一起并肩作战了。“好!”玄武被磨砺得已经有些粗犷的面庞上,爬满了笑容,重重点头。他之所以南下,是要配合北境的那位战神,调查一桩军中走私案。如今,那位北境战神的人还没和他会合,在他们到来之前,他有大把的私人时间。帮一下朱雀,很合他心意。朱雀不再多言,径直进了厢房。望着眼前被砰的一声关上的房门。玄武这个粗犷汉子,眼神变得格外的温柔。……“起床啰,太阳都晒屁股啦。”清澈悦耳的声音,在三味书屋后院响起。沐卿绾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今日的阳光有些大,刺穿了窗纸,照在她脸上,暖暖的。少女揉了揉眼,一咕噜翻身下床。他在叫她呢,得赶紧起来。推门,走出厢房。迎面便看到少年正坐在回廊的栏杆畔,笑吟吟地望着她。少年手中捏着布帛和针线。目光虽早已不在布帛和针线上,但手上动作却丝毫没有影响。针线如蝴蝶般,翩翩起舞,上下翻飞。好看极了。少女知道,他正在缝衣服。她现在已经知道不少常识,不会再闹笑话。这都是他的功劳呢。少女甜甜想到。“绾绾,来洗漱。”水井旁传来叶婉儿的声音。少女应了一声,巴巴走了过去。叶婉儿便将已经准备好的牙刷递了过去。大楚早有牙刷,叫做齿洗。名字虽不同,但功效是一样的。齿洗大致分两种,一种由猪鬃制作而成,另一种的材料则是鸟羽。前者多为平民百姓所用。后者则是达官贵人的专属。少女动作熟练的刷完牙后,又咕噜噜地漱了漱口。接着便又接过帕子,洁起面来。当“狼”时她自然什么都不懂,但如今“变成”人了,她也就变得很爱干净。少女一直记着他说过的话。干净一点,自己也会舒服,是不是?她觉得这话很有道理。现在,她就很舒服呢。洗漱完。少女望向洛珩,精致的小脸上露出期待神色。“吃饭,饿饿。”对于吃饭,少女总是格外期待。不管有没有肉肉。过惯了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如今的她,很珍惜食物。“好。”洛珩停下手中的活,站了起来,笑着回道。少女的话,虽还是断断续续。但那是习惯,早晚能改过来的。洛珩觉得,她其实已经很能表达了。早餐是包子和米粥。谈不上丰盛,但也已胜过这世间的大多数家庭。叶婉儿的吃相很斯文,小口小口咀嚼着手中的包子。少女却是另一番模样,大口地咬,大口地吃。如此豪放的吃法,配着她精致的五官,弯弯的眉眼,竟有种离奇的和谐。少女吃得很欢,手中的包子虽是素馅的,却也像吃肉肉一样,津津有味。她觉得吃什么不要紧,和谁一起吃才重要。只要有他在。就算是清淡的米粥,她都能吃出最甜美的味道。 第34章 满满的,都是她的洛 吃完早餐,又到了学习和练武的时间。叶婉儿主动的收拾起碗筷。自从她来了后,这些琐碎的家务活,全都给她包了。洛珩便多出更多的时间来陪伴沐卿绾。少年和少女并肩穿过拱门,走进中庭花苑。天街小雨润如酥。清明的一场春雨,让万物愈发生机蓬勃。园中的花花草草,似也感受到春的气息,在阳光下摇曳着自己的身姿。桃树上,枝头几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沐浴着暖暖的日光,渐渐绽放开来,拼命释放出诱人的香气,引来了调皮的蜂儿和蝶儿,围着它争相嬉戏。走进苑内的少年和少女,渐渐停住脚步,立在游廊内,凝望着满园春色。少许后。俩人似心有灵犀般,突然都转头看向对方。四目相对,凝眸相望,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对方的影子。少年和少女忽相视一笑,大手便拉起小手,沿着游廊,慢慢朝凉亭走去。“你先坐。”进了凉亭,洛珩示意沐卿绾先坐下。他转身快步走往书屋。不一会,就见他捧着几本书,重新回来。《三字经》少女已经学完。虽暂时只识得字,还不会书写。但洛珩却觉得,写字可以后面慢慢再学。眼下还是先教少女更多的基础知识更好。毕竟沐卿绾的情况比较特殊。“今天咱们学百家姓。”洛珩扬了扬手中书册,笑道。少女点点头。“好。”学什么不要紧,只要都是他教的就行。她喜欢他认真教她的样子。洛珩微笑,伸手揉了揉少女秀发后,翻开手中书籍。他指着书上的字,慢慢读道。“项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和洛珩穿越前熟知的《百家姓》,有少许不同。原本的赵钱孙李,变成了项钱孙李。这倒也不奇怪,大楚所在的世界,从未出现过赵姓王朝,赵姓自然也就失去了百家姓排在首字的机会,被当今皇族项姓所取代。少女眨着眼睛,心中默默地记着。虽不太懂这些字的意思。但她记忆力不错,只要他说的话,她总能记得住。渐渐的。“梅盛林刁,钟徐邱骆……”洛珩轻轻读道。少女专注的神情,一下变得兴奋起来。她弯弯的眉眼,尽是笑颜。“洛,洛……”少女开心地喊道,手指还指了指洛珩。洛珩见状,微微一笑。“此骆非彼洛,这个字不是我的姓氏。”少女歪了一下头,收敛起笑容,眼神中露出迷茫和疑惑的神情。似乎想不通,为何不是她的洛。明明读起来都一样的。“这个骆姓啊,据说来自很久很久以前的春秋时期,那时候齐国国君姜太公,有个后裔叫做公子骆……”洛珩耐心的解释着,说着骆姓的来源。少女似懂非懂,怔怔的望着洛珩。心想,他知道的好多。一边听着洛珩念诵,少女一边默默的等待着。她想听到洛字。只是,等啊等,等到洛珩全文都念完。洛字都没出现。这让少女心情一下子有些失落了。似乎知道少女为何不开心,洛珩笑了笑,柔声说道。“书里面虽然没有,但没关系,我教你怎么写。”他说着,站了起来,走到少女背后。伸手握住少女柔夷,抓着她手指,在石桌桌面上比划起来。指尖处的感觉凉凉的,手背上的感觉却又是暖暖的。少女强行将渐渐升起的异样感压了下去,努力的记着。一横一竖,一撇一捺,似乎都要被她深深的镌刻进脑海中。那是洛。她的……洛。她永远要记着!……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刚刚用完午餐,洛珩正准备带着沐卿绾继续温习功课,县衙的人却来了。说是苏云轩到了。指名道姓要见他。洛珩没法拒绝,也不可能拒绝。事实上,他也很想会会这位原著中的男四号。“我很快就回来。”见少女的神情肉眼可见失望下来,洛珩走上前抱了抱她。少女虽有些不开心,但还是点了点头。不能任性的,他要忙。等他就好了。轻轻放开沐卿绾,洛珩转身迈步出了房间。少女就这么凝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不见。望着眼前空荡荡的大门,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变得空荡荡的。洛不在身边的时间,她总是很失落。少女的嘴角耷拉了下来,微微叹了口气。她想了想,走到桌边,坐了下来。脑中回忆着上午洛珩教她的那个字。忽然。少女伸出指尖,笨拙地开始在桌面上书写起来。字虽无迹,心却有痕迹。一笔一划都在她心中镌刻得清清楚楚。少女很认真地写着。渐渐地,笔画越来越纯熟,字体越来越工整。许久之后。少女停下了书写,凝眸望着桌面。桌面光洁,不见任何字迹。但少女却看到了满满一桌子洛字。她的嘴角渐渐翘起,眉眼弯弯,恍如新月。都是洛呢。她的洛。……洛珩抵达县衙时,白县令已不在,似去忙碌了。便有管家径直带他去了县衙的寅宾馆。寅宾馆,又名客馆,也有地方把它叫做驿宾馆。是县衙专门用来接待来访之客用的。抵达寅宾馆后,管家识趣地躬身告退了。洛珩则迈步进了馆内。里端站着一人,双手背负于身后,正专注地观摩着墙上挂着的书画。听得脚步声。那人转过身来。现出一张俊朗如玉的面庞来。他剑眉星目,眸光深邃,眉宇间带着一丝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阅尽沧桑感。身上穿着的灰布袍,虽稍显落魄,却丝毫没能掩盖住他的气质。相反,这略显朴素的穿着,反倒是愈发衬托的他卓尔不群。他,便是苏云轩。“含情最耐风霜苦,不作人间第二花。”洛珩脑中不自觉闪过这句诗。眼前的苏云轩,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株凌霜傲雪的寒梅,在白茫茫一片中孤傲地盛放着。苏云轩的视线亦落在洛珩身上,眸子中悄然抹过一丝惊艳的神色。他一向很傲,那是傲上而不忍下,欺强而不凌弱的傲。这份傲骨,来自于他心中的大抱负。虽从不小觑天下人,却也自觉文韬武略,不做当世第二人之想。但谁知,今天他遇到了一个气质竟丝毫不逊色于他的。这让苏云轩很惊讶。也很期待。 第35章 道不同,那便……不相为谋 “林溪洛子玉?”“正是,兄可是上阳苏云轩?”问答间,名姓已通,洛珩、苏云轩齐齐大笑。尤其是苏云轩,原本稍有些郁郁的心情,竟一下子变得明媚了许多。他有种遇到了同类的感觉。一样的才华横溢,一样的天资卓绝,一样的年少成名。他们本就是一类人。“我在北境时,亦曾听闻过子玉之名,今日一见,果是名不虚传。”苏云轩笑着说道。事实上在来林溪之前,他对士林中传扬的“南子玉,北云轩”说法,多少还有些不以为然。在他眼中,洛珩的名气无疑掺杂了不少水分。一个最年轻举人的名头,零星几篇上乘的佳作,显然无法和一路从底层走上来的他相比。但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就凭少年身上那股几乎无法掩饰的浩然正气,他就觉得少年绝非浪得虚名。儒家养的本就是浩然正气。若非眼前少年,真正做到了读懂圣贤书,又如何能有这般浩然之气?他觉得,他找到了知己。因为,他也是这世上为数不多,能养出浩然正气的人。“我亦多闻苏兄之名,心中神交已久。”洛珩含笑回道。他前世就看过原著,知道了苏云轩,神交之说倒也不算虚言。苏云轩信了,他能听出少年并非客套之言。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缓步走入寅宾馆庭院。“我本在京中待考,却不想入了恩师之眼,拜入门下,恩师闻得子玉之名,便遣我来走一遭。”“只是……这一路行来,我的心情,却渐渐郁结。”“子玉,你可知为何?”苏云轩说着,转头看向身旁的洛珩。他这话问得有些古怪。既似在考验洛珩,又似在一吐胸中郁气。“不知。”洛珩微微一怔,回道。他倒是没想到苏云轩会跟他谈及这样的话题。“是世道,这世道……都说大楚国泰民安,天下承平,盛世已极,但我一路所行所见,呵……”苏云轩摇了摇头,面上隐有几分愤慨之色。洛珩微微皱眉,凝视了苏云轩一眼。“苏兄有济世安民之志?”原著中,苏云轩就胸怀大志,以济世安民为己任,试图改变这一天不如一天的世道,想要推行他的新政。只不过书中并未交代,新政是什么。到大结局时,苏云轩也成了女主沐瑾妍的“后宫”之一,被沐瑾妍安排着执掌吏部、户部、工部等部门,也算大权在握。至于之后他到底有没有推行新政,就无人得知了。恐怕写那本女频小说的作者,都未必真去想过。“吾辈生于天地间,安能碌碌无为,当那米虫?”“子玉,你看吧,终有一日,我会把这吃人的世道,统统扫进垃圾堆里,还天下万民一个堂皇盛世。”许是说起了心中抱负,苏云轩此刻变得格外的神采飞扬。洛珩无语,心下默默吐槽。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苏云轩。少年,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交浅言深?才刚见面,就聊这样的话题,真好吗?只是话虽如此,但洛珩对苏云轩的第一印象,竟然……感觉还不错。至少眼下看来,这位男四号,算是堂堂正正,心怀天下的大丈夫。“佩服。”洛珩拱拱手。苏云轩见状,哑然一笑,道。“让子玉见笑了,实在是一路走来心中郁结,不吐不快。”他其实也没想过要和少年说这些。但不知为何,在看到少年第一眼时,他就觉得少年可以信赖。又兼他感应到洛珩身上的浩然正气,下意识认为双方多半是志同道合之人,不知不觉便说出了胸中抱负。这些话,他其实已经憋在心中很久了。尤其是前不久,他在新拜的恩师那边,看到了一些触目惊心的数据。堂皇盛世的外壳下,大楚早已腐烂不堪,摇摇欲坠。这让很早就立志济世安民的苏云轩,如何不急?他想要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却苦无志同道合之人。“苏兄壮志,令人佩服,何谈见笑?只是……苏兄当明白,这会很难很难。”洛珩目视苏云轩,缓缓道。苏云轩沉默了一下,忽展颜笑道。“总要有人做的,不是吗?”洛珩点点头,凝视苏云轩,道:“那苏兄打算怎么做?”“根子都烂了,自当推倒重来。”苏云轩迎着洛珩的目光,理所当然地回道。洛珩愣了一下,看向苏云轩的目光已有几分异色。“改朝换代?”若是从结果倒推的话,未来的苏云轩可不就是这么做了吗。苏云轩凝视了洛珩一眼,眉宇间隐约生出些许恼怒,但又似不忍斥责,良久才面色严肃地说了句。“子玉慎言,吾辈读书人岂能有此等大逆不道的想法?”在苏云轩说这话时,洛珩一直在盯着他脸上的表情,见他神色竟不似作伪,心下顿时纳闷了。你既无改朝换代之心,为何最后又扶持了一个外姓女帝上位?这不是改朝换代,又是什么?难道你真是被美色迷昏了头,抛弃了以往的济世安民之志?洛珩想不通。“子玉,世上不止改朝换代一种方法。”“还有……革新!”苏云轩眸光湛然,眼神中放出异样的神采。听到这话,洛珩心下顿时恍然。原来如此。难怪书中会提及苏云轩谋求推行新政,恐怕根子就出在这里。想着,洛珩点点头,意味深长的道。“这世上,可没有不流血的变法革新,苏兄可想好了?”苏云轩并未第一时间回答,只是背着手,踱步走出几步。他背对着洛珩,凝望着天空片刻,突然放声大笑。“那就让它……血流成河!”轰隆!阳光明媚的天空,忽地响起一声震雷。仿佛被苏云轩的话给惊到似的。洛珩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笑道。“这天说变就变,怕是要下雨了,苏兄,今日先到这里吧。”说着,他朝苏云轩作揖,告辞,转身。苏云轩笑容渐渐收敛,回过身,望着洛珩的背影,开口道。“子玉,你无济世之心?”“我无大志。”洛珩步伐不停,朝着寅宾馆外走去。苏云轩皱眉。“你我本是一类人,你为孤竹,我为寒梅,何不携手共同上进?”他真觉得洛珩和他是一类人。他们本就该站在同一阵营,一同去补天裂、挽天倾才是。但偏偏少年却自言无志?这是在试探他?还是瞧不上他如今尚是白身?苏云轩不清楚。他心中有些不太高兴。已走到门口的洛珩,步伐停顿了一下。清澈的声音远远传来。“道不同。”声未落,门口身影已渐渐消失。苏云轩沉默,凝望着空荡荡的大门,神色似有惋惜,又似遗憾。良久。他轻轻摇了摇头,面上那份惋惜遗憾,化作若有若无的淡笑。“那便不相为谋……呵……”一声呵字,听着如讥似讽!孤竹清高,终无寒梅的“凌寒独自开”之志。可惜了。 第36章 我身后是万千黎庶,不敢言退 走出寅宾馆,天边已经黑了下来。轰隆隆的雷声,在云层中不断传出。眼见又要下雨,洛珩的步伐不觉加快了许多。走至城南大街之时,他忽地顿住脚步,目光不自觉朝大街一头望了过去。远端,有数匹奔马飞驰而来。马蹄声阵阵,地面隐约震动。奔马的速度很快,转瞬间便从大街上飞驰而过,朝着城南郊外方向而去。洛珩目光一凝,望着绝尘而去的奔马身影,眼眸中生出些许诧异。“玄武和……朱雀?”他看得很清楚,为首并辔而行的骑士,其中一人的赫然是昨日里才在城外酒家见过面的玄武。而另一人……不仅身着飞鱼锦衣,又是女儿身。除了绣衣卫中,世代承袭督司之位的朱雀,又能是谁?代代朱雀,代代奇女子。尤其是这一代朱雀,洛珩当初看书时就觉得,与其说她是绣衣督司,倒不如说她是个莫得感情的杀手,更为恰当。她与玄武,截然不同。玄武忠君、爱国,有怜悯天下黎民的仁心,甘愿当无名英雄,一头扎入北境边疆,这一去便是一辈子。但朱雀,却没有这些。她不懂什么叫忠孝仁义,她只知道听命于上司。上司让她杀谁,她就杀谁。至于所杀之人是善是恶,是无辜,还是恶贯满盈,对她来讲没什么分别。“朱雀竟也来了林溪?”洛珩双眉微蹙,暗暗沉思。短短几天,小小的林溪县,不知何时,竟已风云汇聚。光宗师强者,数一数就已经有四名之多。他们各怀心思,目的不明。“多事之秋啊。”洛珩摇了摇头,重新迈动步伐,朝着三味书屋而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若这些人真是冲着他来的,他便……一力挡之,总要庇得家中少女无虞。……轰隆隆!北境,落雁关。瓢泼大雨倾泻而下,将略显荒芜的苍茫大地,浇了个透心凉。城头角楼内。镇北大将军燕秋凝望着茫茫落下的大雨,眉宇间隐有一份忧愁。他派遣南下的心腹,已有数日不曾与他联系。这很不正常。燕秋怀疑,他们很可能遇到了危险,甚至……已经死了。否则,他这边绝不可能联系不上他们。“希望这场雨,能多少拖延一下突奴部南下的步伐吧。”燕秋喃喃自语了一句。去岁,北边草原遇到了罕见的大雪灾,冻死牛羊无数。也有不知道多少孤老弱幼的突奴人被冻死、饿死。如今天气虽渐渐回暖,但损失惨重的突奴人,已经等不得慢慢恢复元气了。他们蠢蠢欲动,谋划着大举南下。燕秋虽是北境战神,戍边十多年,大小数十战,未尝一败。但其实……他不喜欢打仗。一点也不喜欢。打仗总是会死人的。不到万不得已,谁又真喜欢打仗?只是没办法,镇守边关,抵御北方草原人,是他们燕家子弟的义务和责任。燕秋也不愿意见到自己身后的万千大楚黎庶,遭受战火的蹂躏。于是,不喜欢战争的他,还是拿起了手中的刀,担起了守护千千万万黎民百姓的重担。这担子,一挑就是十多年。雨越下越大。模糊了天与地,也模糊了燕秋的视线。踏踏。脚步声传来。一名文士打扮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的衣衫有好几处被打湿了,头发也湿漉漉的,水珠不断顺着发梢滴落下来,滴落在他衣衫上,让他看上去有些狼狈。燕秋没有回身,只是淡淡地问了句。“还没联系上?”文士摇了摇头,回了句,没。不大的角楼顿时变得沉寂起来。俩人似乎已无话可说。良久。燕秋总算将视线从漫天大雨中收回,缓缓转过身。“让破虏带人南下走一遭吧。”“也好。”文士想了想,并未反对。他是燕秋的谋主,遣心腹南下配合玄武,本就是他提议的。只是他也没料到那群人丧心病狂到这等程度,连北境战神的心腹都敢袭杀。“军中的蛀虫必须得揪出,否则我镇北军,将永无宁日。”燕秋缓缓说道,语气中透露着一股杀气腾腾的味道。去岁,在得知草原大雪后,他就已预感到突奴部很可能会大举南下。这在以往不是没有先例。突奴人日子只要过得艰难了,总是会时不时地南下劫掠一番。去年的雪很大,大到连突奴人自己都觉得这是百年没遇到过的灾难。他们快活不下去了。怎么可能不打老邻居的主意?那时候起,燕秋就开始为即将可能出现的战争做准备。只是……这一番准备,却让他无意中发现了一条来往于草原和南方的走私线。走私的还不是别的,是甲胄武器这些。燕秋不知道这条线,牵扯到多少人的利益。他只知道,若无军中之人参与其中,这条线根本不可能出现。他的镇北军,有蛀虫。和身边谋主商议过后,燕秋便试图揪出军中的那条蛀虫。只可惜,蛀虫隐藏的很深,让他毫无收获。他的谋主便建议他与绣衣卫合作。绣衣卫老于刑案,比他们军中之人更擅长侦缉。燕秋采纳了,找到活跃在北境的玄武,让玄武配合他一同调查军中走私案。玄武也没辜负他的托付,很快便找到了不少线索。这些线索,直指南方。于是燕秋便派遣了心腹南下,准备汇合先行一步南下的玄武,一同找出确凿证据。然而,他派遣南下的心腹,却遭到了意外,很可能已经死了。显然……他们的动作,多半惊动了那些人。“大将军放心,姜千户非是一般人,他若南下,必能万无一失,咱们早晚能把藏在水面下的那些人连根拔起,一网打尽。”文士点点头,咬牙切齿地说道。燕秋沉默了一下。“但愿吧。”他只求能尽快揪出军中蛀虫,至于其他那些家伙,他不敢去奢望……这些人不知道隐藏了多久,隐藏的多深,背后牵扯到多少动不得的人。这些年,他们也不知道走私了多少兵器甲胄,运往草原。如今的草原,蠢蠢欲动。有了这些精良的武器,大楚要多死多少人?这群无君无父,无家无国的蛀虫。其实都该杀啊!只是……燕秋有些心力憔悴。十三岁便继承父亲爵位,北上戍边的他,不知道经历过多少生死搏杀,都没有退却一步。但这些年,他却越来越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了。如今还不到三十岁的他,原本俊朗的面庞上,已经爬满了风霜。朝廷的忌惮!群臣的算计!北边的压力!各方势力不断想要将手伸到镇北军中。他能躲过一次、两次……但能躲过永远不知道何时将会出现的下一次吗?燕秋不知道。他只觉得,他……渐渐喘不过气来。他真不知道,他的未来在哪里。 第37章 好狠的小娘皮,不行,得跑 三味书屋后院厢房内。沐卿绾、叶婉儿对面而坐。她们面前的桌上,摆着一方棋盘,黑白棋子纵横交错。这却是,叶婉儿在教少女玩戏棋。所谓戏棋,规则和后世的五子棋有点相像,是大楚名门千金们闲暇时用来娱乐的游戏之一。窗外雨声潺潺。对弈着的俩人,却都有些心不在焉。尤其是少女,时不时会望一眼门外。待见门外空空如也时,小嘴总会耷拉一下。“我回来啦。”忽地,门外传来洛珩清澈的声音。少女啪嗒一下,将手中的黑子放了下来,站起身望向门口。待洛珩的身影跃入视线后,少女的嘴角便不自觉扬了起来。洛珩缓步走入厢房。衣衫依旧整齐干燥,未见淋湿。显然,区区雨水对于他这种宗师而言,不值一提。“你们在戏棋?”洛珩走上前,看了眼桌上的棋盘,问道。叶婉儿点点头。“闲着无事,便叫绾绾一块戏棋耍乐。”少女虽未说话,但小脸上弯弯的柳眉,却轻轻挑了挑。似在向洛珩夸耀自己都学会戏棋了呢。洛珩见状故意配合着露出惊讶的表情,惹得少女眉眼间尽是笑意。“你们先顽。”示意二女自行顽耍后,洛珩走到半开着的窗前,眺望着窗外。少女虽有些奇怪,但只要洛珩在身边,她就不会心神不宁。不一会,轻轻的落子声渐渐响起。外边的雨还不小。雨水像断线的珠子,从空中不断掉落下来。落在屋顶上、房檐上、泥地上、假山上、花花草草上……摔成碎片。听着屋外淅淅沥沥的落雨声,和屋内清脆的落子声。洛珩心头忽然一下子平静下来。苏云轩的到来,朱雀、玄武、厉千绝的出现,让他原本多多少少有些心绪不宁。尤其是苏云轩。今日的会面,使得他对苏云轩有了更直观的印象。这是文字描写无法给予他的。苏云轩远不是书中描写的那般君子如玉。从他为了变法革新的理想,能说出“那就让它血流成河”这句话来看,他绝对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这样的人其实很可怕。为了心中的大道,什么都能牺牲。很难想象,这么一个意志坚定,有着远大抱负的人,最后会为爱抛弃自己的道。洛珩觉得,苏云轩后面跟女主沐瑾妍走到一起,很可能是出于某种目的。绝非简单的“爱情”两个字能解释得了。苏云轩如此,那其他男主呢?是不是也都是出于某种目的,才聚拢到女主沐瑾妍身边?否则,洛珩都不敢想象,这些男主的胸怀到底有多宽广,才愿意和其他男人分享同一个女人?只为了书中描写的美好爱情?可能吗?隐约间,洛珩像是抓住了什么似的,但偏偏又无法把握住。苦思良久后。他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到底是本言情小说,很多地方都交代得不清不楚的。”原著大多数笔墨都放在了男女主们日常的互动上。你嫉妒我,我嫉妒你,你吃我的醋,我吃你的醋。主打一个群男争宠吃醋,狗血的不得了。对于天下大势和朝堂风云,几乎都是一笔带过。洛珩哪怕看过原著,却也无法将一些零星的信息串联起来。“或许……我该更主动一些。”洛珩若有所思。藏在幕后慢慢苟着发育,固然也有好处。但这么做,却没办法让他看透原著中语焉不详的“大势”。连形势都看不透,他和沐卿绾真能笑到最后吗?今日之前他很笃定,因为他有挂。但在和苏云轩会面过后,他反倒没那么笃定了。毕竟,他有挂,主角团也有气运啊。如今剧情线已渐渐偏离,或许主动站到台前,才是更好的办法。洛珩心下如是想到。……城南郊外。砰!李庄庄子大门被轰开。骑在马上的朱雀,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搜!”身后的绣衣卫们,瞬间冲了进去。庄子内渐渐响起了阵阵惊呼声。“朱雀,咱们也进去。”玄武转头看向朱雀,道。雨不小,虽然他们身为宗师,体内内力生生不息,无惧雨水。但这么干淋着,也不像样啊。“进。”朱雀点点头,直接纵马踏过庄门,冲了进去。玄武见状面上抹过一丝无奈神色,摇了摇头后,也跟了进去。进了庄子后,朱雀才跃下马,立于廊檐下,面无表情地看着绣衣卫们四下搜捕。她体内内力自行运转。不一会,原本被淋湿的飞鱼锦袍,重新变干。玄武走了过来,停在她身侧,也不说话,只是眼角余光时不时会落在她身上。“确定?”气氛正沉默时,朱雀忽然开口。玄武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这是在问他龙神殿的匪类是不是确定在这里。他笑了笑,道。“我的侦缉情报能力,你还不放心?”听到这话,朱雀点点头,不言了。她信。绣衣四督司中,青龙境界最高,白虎最猛,她最擅长杀人。但论侦缉情报,无人能及玄武。玄武说龙神殿匪类在这里,那就一定会在这里。果然。一小会后,庄子里端忽地传出桀桀桀的狂笑声。紧接着,便有绣衣卫的惨叫声跟着响起。朱雀面色不变,一步跨出。一抹寒芒闪过。她手中不知道何时起,多出了一柄狭窄、细长的利剑。“小心,这是鬼犬厉千绝。”玄武提醒了一句,足尖一点,也跟了上前。李庄正堂外。厉千绝身上的黑衣无风自动,双手袖子若气球般鼓了起来。他口中发着桀桀桀的笑声,本就阴鸷的面庞,似乎显得愈发诡异了。轰!双掌拍出,劲风四溢。便有数个绣衣番子惨叫着倒飞而出。厉千绝桀桀而笑,一步步向前踏出,朝着围攻他的绣衣卫逼去。蓦然。连绵的雨势,似出现了一息短暂的停顿。一抹森冷的寒芒,刺破茫茫雨雾,直奔厉千绝咽喉。厉千绝桀桀笑声为之一顿,身体快速向后滑出。嗤!刺穿雨雾的细剑上,突兀地吞吐出尺许长的剑芒。厉千绝未料到会有这等变故,眼见避之不及,只能一咬牙用肩膀朝剑芒撞了过去。锋锐的剑芒瞬间穿透厉千绝肩膀。鲜血涓涓涌出,将他肩头染红。“绣衣朱雀?”厉千绝无法继续保持淡定,凝眸望着从雨幕中走来的一男一女,面色一连数变。玄武直接被他忽视掉了。倒是身形并不高大,清清冷冷的朱雀,让他心头凝重无比。雨幕中,朱雀不言不答,只是抬了抬起手。嗤嗤!细剑宛若毒蛇一般,吞吐着杏子,击破连绵的雨雾。一连串的爆响中。厉千绝身上顿时多出了几个血洞。他骇得亡魂大冒。艹,好狠的小娘皮。不行,得跑! 第38章 厉先生缘何如此狼狈 银铃般的清脆笑声,在不大的厢房内回荡着。却是少女戏棋下不过少年,想要无赖,反被少年捉住了小手。少女顿时像被点了笑穴一般,忍不住咯咯而笑。也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坐在一旁的叶婉儿抿了抿嘴,望着少年和少女的目光,隐约有种看小儿女相互亲昵逗趣的情态。她已无家人。不知不觉中,便将少年和少女当成了最亲近之人。他们就像她的……弟弟妹妹。“好了,不闹了。”洛珩松开少女的手,站了起来。原本还在笑着的少女,也渐渐收起笑声。“来,我们玩个游戏。”洛珩朝着少女招招手,又看了眼一旁的叶婉儿。少女和叶婉儿都好奇起来。不知道洛珩要和她们玩什么游戏。洛珩走到门口廊檐下,轻轻抬手。嗤!隐约的破空声中。前方拱门处,便出现一颗拳头大的水球,在短暂滞空后,啪的一下落到地上,摔得水珠四溅。屋内的叶婉儿满头雾水,眼神中露出迷茫神色。她只觉眼前一花,然后就看到空中突兀地出现了水球,又掉落了下去。至始至终,她都没能反应过来。倒是沐卿绾,小脸上带着兴奋,眼睛瞪得老大。刚才那一幕,在她眼中,就像慢镜头似的。少女清楚地望见洛珩指尖射出一道气劲,气劲贯穿而出,将空中落下的一滴雨滴撞飞出去。雨滴在空中不断彼此相撞、相融。待飞到靠近拱门处时,体积已然变成了拳头大的水球。这是少女异于常人的天赋。她之所以能在幼年时期,就跟着母狼外出捕猎,和野兽们搏斗,靠的就是这份异于常人的天赋。只要她愿意,她总能将“敌人”的动作放慢数倍。“你们也试试……操控着内劲,尽量去击中空中落下的雨滴,长期练习能让你们更好地掌控体内内力。”洛珩回转过身,朝着少女和叶婉儿说道。他让二女玩这游戏,倒也不是心血来潮。事实上,洛珩当初修炼出内力后,便时不时地靠着这种方法来提高内力的掌控度。效果非常显著。洛珩的话刚刚落下,少女便已按捺不住。她走至廊檐下,学着洛珩刚刚的动作,也抬了抬手。轰!雨幕像是遭到了巨力轰击一般,出现了小范围的真空。显然,气劲没掌控好,大了。少女心虚地瞥了洛珩一眼,却见他投来鼓励的目光,不由心下一甜。洛没笑话她呢。想着,她又抬手。嗤!气劲刺穿雨雾,在半空中和一滴雨滴相撞。雨滴飞了出去,又和空中的其他雨滴撞到一块。只是……也仅仅就这样了,终究没融出水球来。这次,气劲小了。见一连两次都没能成功,少女的面色渐渐变得严肃、专注。她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抬手。气劲从指尖射出。一滴滴雨滴在气劲的力量下,不断相撞、相融。待抵达拱门处时,渐渐变成拳头大小的水球后,落了下去。少女顿时眉飞色舞,笑靥如花,转头看向洛珩。她成功了呢。望着眉眼间尽是欢颜的少女,洛珩一边鼓掌,一边暗暗叹服。不愧是书中天资最高的女魔头。居然只尝试了两次,便能将体内气劲掌控到这等细微、精确的程度。难怪主角团差点被她一个人团灭。轮到叶婉儿尝试时,显然要差了很多。她一连试了十几次后,才勉强操控着气劲将雨滴凝成水球。“叶姑娘也不错。”洛珩夸奖了她一句。倒不是安慰,而是实话。虽然比起少女来,叶婉儿的表现逊色了很多。但实际上,她的天赋也相当不错了。毕竟,现在的叶婉儿连三流境界都没到呢。少女和叶婉儿不亦乐乎地玩着“打雨滴”,洛珩含笑看着她们。时间渐渐流逝。忽的。洛珩面上的笑意一凝。他转头看向沐卿绾、叶婉儿。“你们进屋去。”少女和叶婉儿一怔,虽不解其意,却依然乖乖地转身进了厢房。洛珩向前踏出一步,低喝道。“出来。”声音落下,拱门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一道身影从中庭花苑钻了出来。看到人影,洛珩眉头一皱,朝着厢房内的二女说了句别出来后,便纵身一跃。待落下时已出现在人影身畔。他一抬臂将人影提起,朝着前院书屋飞掠而去。厢房内。少女和叶婉儿对视一眼,面容上都露出些许忧色。刚刚,她们可是很清楚的看清了来人。正是那日在城外酒铺遇到的黑衣人。……书屋内。“厉先生缘何如此狼狈?”望着眼前的厉千绝,洛珩面上带着些许揶揄的神色。此刻的厉千绝,浑身湿透,斑白的头发湿哒哒地贴在头皮上,肩膀处血迹斑斑,看着狼狈得很。“小先生救我。”他没在意洛珩的调侃,只是面色惊惶地说道。若非朱雀那小娘皮实在太狠了,他是真不想求到这个恶魔少年面前。但没办法,谁叫打不过朱雀那小娘皮呢。为了活命也只能硬着头皮来了。“以你的实力,就算打不过也不至于如此狼狈,说说看,到底是谁把你逼到这等程度?”洛珩闻言,挑了挑眉,问道。厉千绝是老牌宗师,实力还算不错。在宗师中称不上顶级,却也不至于是垫底。当然,这老东西自己一向是自诩顶级宗师的。“是朱雀和玄武。”厉千绝咬牙说道,面上尽是郁闷神色。打架他打不过朱雀,跑又跑不过玄武,能不郁闷么?洛珩恍然。原来是朱雀和玄武啊,那就难怪了。这两人放一块,效果明显是一加一大于二。厉千绝实力虽不错,在朱雀和玄武面前却也不够看。想着,他不由沉吟起来。到底要不要救厉千绝呢?虽说……先前有过想掌控这老东西的想法。但此一时彼一时。眼下老东西已经惹到了绣衣卫,救他多少会有些麻烦。见洛珩沉吟不语,似无出手相救的意思。厉千绝不由一咬牙,扑通一声跪倒下来。“只要小先生能救我,我这条命就卖给你了。” 第39章 江湖路远,后会无期 书屋内安静得很。只剩下门外哗哗的雨声不断传来。厉千绝心头忐忑不安。他生怕下一秒从眼前少年口中听到“不”字。虽然,少年一旦出手相救,他这条命就要卖给少年了。但……谁叫他早就已经着了少年的道,体内被下了“虫子”。怎么看少年也不会放过他的,与其纠结些有的没的,还不如直接拉下老脸相求呢。至于……龙神殿。他确实很在意,也很看重龙神殿的未来大业。只是这些东西和他老命比起来,还是他的老命更重要。他也只能对不起殿主了。想来殿主会体谅他的吧。“救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换张脸。”也不知过了多久,洛珩的声音悠悠响起,打破书屋内的宁静。厉千绝面上浮起狂喜神色。少年可是“大宗师”啊。有他庇佑,还怕个球的朱雀、玄武?剩下的什么换张脸之言,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左右不过是以后易容见人呗,还能怎的?“多谢小先生。”厉千绝学着读书人作揖的模样,又朝着洛珩行了一礼。洛珩瞥了他一眼。“你先呆着……”话未说完,他的身影已飘向中庭花苑。几息之后,洛珩再次出现在书屋。“行了,你留下的一些‘尾巴”替你解决了,绣衣卫找不过来。”厉千绝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少年口中所谓的尾巴,多半是他一路逃亡过来时留下的痕迹。他原还奇怪少年出去干嘛,却是替他收尾去了。厉千绝心下不由一阵振奋。以少年“大宗师”的实力,去清除那些痕迹,想来玄武也追踪不到他了吧。正自窃喜着,忽见少年向他走来。还未等他有所反应,少年却突然抬手。厉千绝只觉浑身一麻,便已动弹不得,顿时吃力一惊。“别慌,你这张脸太碍眼了。”少年看着他笑吟吟的说道。厉千绝愣了愣,心道。这是要替我易容?易容为何要点我穴?难不成还是什么新流派的易容手法?脑中的念头刚刚闪过,他眼角余光却又瞥见少年面上的笑容变得愈发灿烂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忽然在厉千绝脑中闪过。“你……你不要过来啊……”这句在他心中憋了很久的话,终于被他喊出了口。少年笑容满面,语气轻柔,看着就像是个哄骗小朋友的怪蜀黍一般。“嘘,莫慌,一点都不疼的,你放心。”这话让厉千绝心下愈发慌乱了。他不知道少年想干嘛。但听着总不像是好事。“从现在开始别说话了啊。”少年走上前,手指拂过,又点了厉千绝哑穴。然后。厉千绝就看着少年走到一张柜子前,打开柜门,拿出一个小木箱。少年掀开木箱盖子,从里面拿出一柄小刀。刀长数寸,一指宽,看着锋锐无比。厉千绝瞳孔瞬间收缩,一颗心七上八下。他远远看着少年转过身,握着小刀对着他脸庞比划了几下后,一步步朝他走来。他不由大骇。不,不要过来!恶魔,你想干嘛?……一个时辰后。洛珩拿起一方铜镜,朝厉千绝递了过去。“来,看看你的新脸。”厉千绝神色恍惚地接过铜镜。镜子中倒映出一张慈眉善目,看着有些许憨厚的脸庞。这是我?厉千绝一愣,惊呆了。铜镜中的脸,虽还能在眉宇间隐约看出一丝他的影子来。但任谁都不可能把他当成鬼犬厉千绝。“神……神乎其技啊。”愣了好一会,厉千绝回过神。他想要摸摸自己的新脸,却被洛珩制止了。“别碰,你不怕脸坏掉的话,尽管摸吧。”厉千绝讪讪一笑,忙缩回手。他怎么都没想到眼前少年竟有此等鬼神莫测的本事。直接替他换了张脸啊!老实说,在少年手中的刀了落下的那一刻,他差点被吓个半死。但好在预想中的“魔鬼手段”并未出现。少年只在他脸上动了几刀。痛嘛,自然是痛的。只不过比起他脑补的画面,无疑要好了很多。“闭上眼,给你敷药。”见厉千绝爱不释手地抱着铜镜,欣赏着自己的新脸,洛珩叱喝了一句。他忙乖乖闭起眼。很快。脸上传来清清凉凉的感觉。让厉千绝心下一爽。紧接着,洛珩又拿起薄纱布将厉千绝的头包了起来,只留下双眼、鼻孔和嘴巴露在外面。“三天后解下纱布,便不会留下任何瑕疵。”洛珩拍了拍厉千绝,说道。他既然决定收下厉千绝,就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隐患。改头换面自然是必不可少。只是寻常的易容术,显然没法做到万无一失。好在洛珩前面搬运《画皮》时,刷到了无暇易容术。所谓无暇易容术,当然是指找不出任何瑕疵,也看不出任何易容的痕迹。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改头换面了。简而言之,这是后世的整容和此方世界的易容术结合在一块的神奇技能。洛珩本就是医毒大家,区区一个小“整容手术”,自然是手到擒来。“多谢小先生。”厉千绝脑袋被包在纱布中,看不清表情,但从他眼神中流露出来的神色看,就像是充满了期盼。他在期盼什么?可能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这位龙神殿鬼犬,在原著中的结局并不好。他没有死在女魔头沐卿绾手中,也没死在宿敌绣衣卫手中。而是……死在他拥护的殿主萧阳手中。至于萧阳杀他的原因?书中只简单交代了一句,厉千绝等似已厌倦江湖杀戮,背叛了龙神殿。或许,这个没皮没脸的老东西,心中早有了隐退的念头。洛珩替他换了张脸,等于给了他新生。真相是不是如此,暂时无人知道。“三天后,我会替你办身契,以后你就是我身边的老仆。”洛珩收好木箱,回身看向厉千绝,说道。听到这话,厉千绝沉默了一下。片刻后,他点了点头。“好,以后我就是小先生门下老仆。”他并未反对,甚至都没见多少犹豫。从这一点来看,他可能真……早就厌倦江湖厮杀,想要隐退了。无非是身不由己,走不脱而已。如今已经改头换面,重获新生的他。也是时候和往日的恩恩怨怨说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湖路远,后会无期! 第40章 嗯,那我就咬死他们 后院正房内。点燃的烛火驱散了黑暗。方桌畔,洛珩、沐卿绾、叶婉儿三人在敘着话。“事情呢,差不多就是这样。”“以后那老头不会靠近后院,无需理会他,哦,若是有什么事情的话,你们也可以遣他跑个腿什么的,反正不用跟他客气。”“还有啊……若有人问起来的话,你们就说他是我新买的老仆,早先的名儿已经不用了,如今只唤做老万。”洛珩絮絮叨叨地说着。随口又替厉千绝编了个新的称呼。所谓千绝者,万也。那就姓万吧!少女认真地听完后,点了点头。她听懂了。就是洛又收留了个人。还是那天遇到的黑衣老头。少女对此一点都不在意。只要是洛做的事情,她总是认同的。不管是什么。叶婉儿考虑得明显要周全了很多。她迟疑了一下,小声问道。“会不会有麻烦?”她怕少年收留那老头后会惹来麻烦,也怕那老头居心叵测。毕竟,从那天在酒铺的情况来看,那个黑衣老头明显不是什么好人。她不想看到少年和少女受到任何伤害。只不过,她又担心说得太多,少年会觉得她指手画脚。“放心,他的命都被我掌握着呢。”“至于麻烦……等三天后你们就知道了。”洛珩猜出了叶婉儿心中的担忧,解释道。叶婉儿点点头,便不再多言。少年既然心中有数,她自也不用担心这担心那的了。“哦对了,叶姑娘,得和你说一下,那老头是龙神殿的人,不过他手上没沾染过无辜之人的鲜血,这一点我能保证。”洛珩像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了一句。叶婉儿愣了一下。她倒是没想到黑衣老头还是龙神殿的人。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事实上,叶婉儿憎恨的是萧阳,和参与灭门叶家的那些人。那天她没在叶家见过厉千绝。想来这老头应该没参与这件事。见叶婉儿没说什么,洛珩暗暗点了点头。他可不想因为这些小事,就和未来的得力帮手起了嫌隙。好在这叶姑娘是拎得清的人,倒也免得他多费口舌工夫。“还有一件事,也得和你们提前说一下。”洛珩想了想,目光望向少女和叶婉儿。少女立马露出聆听的神色,表情看着很认真。“等再过一段时间,我打算前往京城……当然,会带着你们一起。”洛珩沉吟着说道。他原本没准备这么快就去京城的。只不过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让他心态多少出现了些许转变。他想要更主动地去对付主角团,而不是被动等待他们上门。“我没问题。”叶婉儿当即表示没问题。倒是少女那边,精致的小脸上罕见地露出了隐隐的忧愁和不安。显然,如今已经懂很多常识的她,明白京城是什么。那是她曾经的家!那里有武威侯府!那里有很多坏东西!“别怕,有我在。”洛珩伸出手,指尖落在少女眉心,轻轻将她眉间的隐忧和不安给抹开。少女抿了抿嘴唇,点点头。是呢,有洛在,我才不怕那些坏东西。但……万一他们也欺负洛呢?嗯,那我就咬死他们。可是他们又有好多好多人,我咬得过来吗?忽然,少女心中平添了几分烦恼。……夜色昏暗,雨声潺潺,本该催人入眠。立在一间商铺廊檐下的朱雀,心绪却带着些许烦躁。她修炼的功法和剑诀,都有清心宁神的功效。以前,她的心情很少会出现波动。但这会,她静不下心。龙神殿匪类跑了,玄武去追踪了。她本想跟着一块去的,玄武却怕她淋雨,让她在这里等着。其实她不怕淋雨。杀人都不怕,还怕区区雨水?只是……看到玄武望着她那种宠溺、关切的目光,拒绝的话她就说不出口了。她什么都懂得。无非是有些东西她不敢碰罢了。她怕沉迷,怕沦陷,怕无法自拔。最后落得跟她师父一样的下场。天色越来越暗,雨势不见变小。玄武却始终没有出现。朱雀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的细剑。他会不会出现了意外?我要不要去找他?但万一他回来却找不到我……一向古井不波的朱雀,心中泛起了烦恼的涟漪。这让她很烦躁。远不如杀人时来得畅快。她想不通这世上为何有人会贪恋男欢女爱?“朱雀……”就在朱雀渐渐等不住的时候,玄武的身影从一条巷子内飞掠而来。她突然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整个人平静了下来。又一次变成了那个冷冰冰的朱雀。“对不起,我跟丢了。”在朱雀面前停下后,玄武面露惭愧神色。事实上,一路追踪厉千绝过来,他早已锁定了厉千绝的气息。哪怕有大雨,他都不怕厉千绝跑丢。但偏偏,追到城南大街时,厉千绝的气息没了。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他搜寻遍了附近所有可疑的地方,始终未能发现厉千绝的踪迹,只能怏怏而回。朱雀看了玄武一眼。玄武此刻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都湿透了,面上带着愧疚的神色。她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话都没说。怪玄武跟丢?她不想,也有点不舍得。“厉千绝受了剑伤,三五天内怕是好不了,只要我们封锁住南北出口,他跑不掉的。”“今日雨太大,搜捕起来终究不便,要不我们等明天?”玄武想了想,说道。事实上就像他说的那样,只要封锁住林溪县南北出口,厉千绝怎么都不可能跑得掉,除非这家伙长翅膀了。“好!”朱雀言简意赅地回道。她也不想继续搜捕下去了。玄武身上还有伤,以为她看不出,其实她早就看出来了。有伤还要逞能。这个傻子。想着,朱雀淡漠无情的心,忽有些柔软起来。“都督的任务,你也别真太较真,世上匪类多的是,杀不完的。”“好吧,算我说错话了,你真想要杀厉千绝的话,我还有个办法……”“咱们去县衙求助……不是找县令,是找一个奇人,苏云轩苏公子,嗯?你不信,真的,我不骗你,我在北境的时候和他打过交道,那真叫个智计百出……”似怕身边的朱雀心中不甘,玄武絮絮叨叨地宽慰起来。只不过,他显得有些笨嘴笨舌,越说越让朱雀不信了。一高一矮俩个身影,就这么沿着商铺廊檐,朝着城北方向走去。茫茫的雨水竟似也熄不灭男女渐渐躁动的心。 第41章 流民 县衙,寅宾馆。幽幽的洞箫声,与那潺潺的雨声交织在一块,萦绕在不大的庭院内。苏云轩站立在客房廊檐下,静静吹奏着。箫声哀怨婉转,如泣如诉。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白县令,正迈步跨入寅宾馆大门,听得箫声传来,下意识便停住了脚步。听着幽幽箫声,他神思似恍惚了一下。隐约间他像是看到有娇娥自梦中惊醒,凝望西窗,窗外残月斜映,月光清冷,柳色青青,只是景依旧,人已非,当年那个她折柳相送的少年郎,却再也见不到了,娇娥黯然神伤,顾影自怜……白县令面上不由浮现出惆怅之色,目光落在廊檐下静立吹箫的身影上。心道,也不知这少年心中在思念着谁。正唏嘘间。箫声一改哀怨婉转,渐渐悲怆。闺怨哀思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时光流逝,满目疮痍。悠悠的古道上,往昔的繁荣被荒凉所埋葬,曾经高耸巍峨的宫阙,亦已化作了一片废墟。西风残照,残阳如血。白县令一个激灵,鸡皮疙瘩泛了起来。忽地,悲怆的箫声突兀地变成了金戈之音。金戈铁马,旌旗猎猎。隆隆鼓声中,千骑万骑杀气盈天,呼啸奔腾,席卷而过,留下尸山血海,宛若人间地狱。白县令头皮都开始发麻,似受惊吓般,发出啊的一声。院中萦绕着的箫声,顿时戛然而止。廊檐下,苏云轩手持洞箫,挽了个“剑花”后,将箫斜插入腰间腰带中。“白大人。”他含笑看向白县令,打了声招呼。白县令面上露出几分尴尬,讪讪一笑。“扰了云轩雅兴,见谅见谅。”说着,白县令便迈步走了进来。苏云轩目光下意识落在白县令穿着的官靴上。官靴泥泞不堪,沾染了不少泥巴。再看白县令打扮。蓑衣斗笠,一副老农样。“白大人,你这身打扮……”苏云轩挑了挑眉。白县令一摆手,不以为然地回道。“嗨,忙着公务,穿官袍不便……倒是云轩你,可还住得习惯?”苏云轩已被他恩师收入门下。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俩人也算师兄弟。当然,官场不是这么算的,但不管怎么说,他们未来属于同一派系、同一阵营,是毫无疑问的。无非是眼下苏云轩尚未会试、殿试,算不得官,还得等。故而在苏云轩面前,白县令倒也不会摆什么架子。一如他和洛珩相处时一样。“我自幼家境贫寒,此间环境于我而言,已是天堂。”苏云轩笑了笑,道。说起自己出身,他竟无半点羞愧之色。白县令闻言,不由暗骂自己糊涂。这苏云轩和洛珩不一样。洛珩虽也不是什么名门世家子弟,但他养父好歹是个秀才,倒也没让他没吃过什么苦。但苏云轩却是真正的泥腿子出身,什么苦没吃过?想着,白县令忙岔开话题。“英雄不问出身,云轩你才华横溢,未来必前途远大……对了,却不知今日云轩与子玉相谈得如何?”他今日忙碌了一天,回来时路过寅宾馆,想到洛珩和苏云轩见面之事,便忍不住跑来相询。只是没想到无意间惊扰了苏云轩吹奏洞箫。“白大人很在意洛子玉?”苏云轩看了白县令一眼,似笑非笑。白县令见状,讪讪道。“我与子玉交情不错……”“洛子玉,才不逊我,我会向恩师推荐。”未等白县令说完,苏云轩便已回道。虽然白天的时候,洛珩以“道不同”、“无大志”之言,拒绝了他抛出的善意。但苏云轩其实并不在意这些。洛珩不理解、不认同他革新变法之志向,并不代表俩人就是敌人。只要洛珩依旧还站队他恩师阵营。那么,洛珩早晚会成为他推行新政的一柄利刃。“甚好甚好,如此……本官就代子玉谢谢云轩了。”白县令闻言,喜形于色。他已经押宝洛珩。洛珩若能在秋闱之前,成功拜入他恩师门下,就相当于在进入官场前,踏出了最后一步,也是最稳的一步。等洛珩以后飞黄腾达了,自然也就能照拂到他。“白大人客气了。”苏云轩淡淡一笑,摆了摆手。就算没有白县令,他也不可能不举荐洛珩的。一个身怀浩然正气的少年天才,有多少人会争相笼络?他又岂会傻到将其推到敌方阵营?俩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了几句后,白县令忽像是想起什么。“云轩,你当初南下时,可曾遇到过……流民?”白县令这话问得挺突兀的。苏云轩微微一怔,脑中便不自觉回想起他从北境一路南下时遇到的场景。北方,大旱,赤地千里。活不下去的黔首,抛下了家园,偕老妇幼,踽踽南下。万民在哭泣,苍生在哀嚎。这既是天灾,也是人祸。苏云轩第一眼看到这一幕时,大脑空白一片,半天没回过神。虽然他在北境的时候,也已预感到大楚国力一日不如一日,但终究不如万千黔首浩浩荡荡南下的场面来得直观震撼。他有时候真想把那些依旧只知道争权夺利的朝堂衮衮诸公,和醉生梦死的王侯贵戚们,拉到北方看看。看看这北方的人间地狱!“林溪出现流民了?”苏云轩回过神,沉声问道。白县令面上的笑容也已收起,严肃地点了点头。“本官今日就是在忙碌安置流民之事,虽然眼下林溪出现的流民数量不多,只有百多个,但本官怕……”说着,他面上露出了满满的愁容。安置流民,从来都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有些官员会驱赶流民,让他们远离自己治下的属地。白县令做不到这等狠心。只能去收容出现在林溪县的流民们。林溪富裕,县里的财政也较为宽裕,少量的流民他们自能安顿妥当。但万一引得更多的流民涌来。那事情就棘手了。人一多,心就杂了,也不好管了。“大人稍待,我在北境时曾助镇北大将军安置过流民,颇有经验,待我写个章程,或许能帮到大人。”苏云轩深吸一口气,说道。说着,他转身进了房内。里端有书桌和文房四宝。苏云轩似无需思索一般,摊开纸笺,提笔一蹴而就。不一会,一封《安置流民疏》便被书写完毕。他吹干墨迹,递给白县令。白县令接过,快速扫了几眼后,忽朝着苏云轩郑重一礼。这一礼,是他代万民而行。将流民疏小心塞入蓑衣下的内衫中,白县令转身,告辞,大步踏入雨幕之中。望着白县令身影渐渐消失。肃立在那的苏云轩,眸光似愈发坚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