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形见绌》 第141章 君子之道，在于动口不动手？ “更有意思的东西？那鄙人便拭目以待。” 墨方问完，又沉默了片刻，道：“小公子，现在翰林院中聚集着不少百家之人，您招架的住么？” 在匠道极有天赋的人，能迟钝么？只是懒得关心那些俗事罢了。 这次墨家带队的是他的族弟—一墨同，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百家之人凑到一起，比塞北的匈奴还难对付。 对匈奴，用兵便是了，但对付诸子百家却只能以理服人。 荀子雪白的眉毛翘起，哈哈笑道：“巨子，你就无须担心小公子了，打仗可不是小公子的强项啊。” 能说出为万世开太平那四句话。 在思想层次上，小公子已经遥遥领先了，在他看来，唯有天生的圣贤才有此等水平…… 想给在道理上说过这小家伙？那恐怕比说服始皇还要难十倍!墨方愣了下，摇摇头道： “小公子在匠道上奇思妙想，无论是造纸术，二锅头，还有水车，甚至是火器，都是天才的构想，鄙人担心的并不是墨家。” “但名家和杂家两个学说，以诡辩著称，巧言令色着实不好对付。” 诡辩？ 赢子季抽了下小鼻头，看向了不远处的礼堂。 然后在小布包中翻翻找找，拿出了一副图纸。 “墨方先生无须担心其他的事，帮我将这份宝船图纸钻研清楚就好啦，最好能做个模型出来。” 墨方眼睛一亮。 小公子拿出来的东西，可都是十分不凡的。 这次拿出的又是什么好东西？ 当看到那份八云宝船图纸之时，饶是墨方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目光就再也挪不开了，甚至有些痴迷。 八云宝船，完全能代表蒸汽时代之前，造船技艺的集大成者。 其中的构造涉及了许多原理，都做到了极致! 在墨方的眼中，无疑是稀世珍宝。 一旦将此物造出模型，墨家的所有匠人都绝对会服气! 于是墨方也就如获至宝的拿着图纸，低头钻研了起来。 而赢子季则是蹦跶下马车，和荀子一同朝着礼堂走去。 还没进门，便听到其中的辩论声。 “君子动口不动手，抓了匈奴人的单于，还会有新的单于，子孙代代无穷尽也，兵家终究是小道，只能维持一时，滋长仇恨罢了。” 公孙吾侃侃而谈道。 “君子动口不动手？” 王离听到这番言论，蹭得一下血压就上来了。 跟匈奴人讲道理？ 人家管你三寸不烂之舌是多么巧言令色么？ 但公孙吾的话，居然还得到了不少各家之人的支持。 “若要彻底收服塞北，还需以德服人，教化蛮夷，让其融入诸夏。” “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塞北水草充沛，而匈奴人又难以斩草除根，到时按阴阳之道衰极必盛，大秦难道每一次都能取得如此大捷么？” “姐姐，这些叔叔伯伯在争论什么呀？” 礼堂当中，今日被父亲带来的吕素打了个哈欠，杏眼中浮现了一丝困倦。 “他们都想住到子季的府上去呀。” 吕雉笑着揉了下幼妹的脑袋瓜，又有些无奈的叹了口 子季离开咸阳那么久了。 明明前日刚收到信，说离咸阳不远了，怎么还未到呢？ “啊呀，那可不行哇，这些叔叔们都好阔怕。” 吕素眼睛忽闪忽闪的，摆着柔嫩的小手道：“而且还喜欢睁眼说瞎话，素儿不喜欢他们。” “而且不收服匈奴的话，子季就不能回来啦，怎么他们都好像盼着子季失败呢？” “因为这样，子季才会需要他们呀。” 吕雉说着，忽然耳朵动了动。 偏过视线，她眼波闪动，分明看到了窗外有个小身影一闪而过。 嗯？ 这话被公孙吾听到了，顿时转过目光。 百家讲学论道之地，怎么还有两个小女孩？ 而且听她们言谈举止，似乎和小公子还相当亲近的模样。 若是小公子的亲近人如此看待百家，对他们接近小公子便是大大的不利啊。 察觉到公孙吾的目光，吕雉起身轻轻行了个礼，道： “小女子吕雉，幼妹年岁尚浅，不知说话的礼仪，童言无忌，还请先生不要见怪。” “不过孔圣曾言达者为先，因材施教，不以何种身份，都可以有尚道之心，幼妹虽语无伦次，但其中道理，小女子却认为没错。” 吕雉知书达理又清贵的气质。 倒是让在在场的百家之人颇感意外。 公孙吾却是眉角一挑。 作为名家的领袖，最擅长的便是口舌之争。 他看出来，这叫吕雉的小姑娘，不简单啊。 语言逻辑相当严谨，而且还搬出了儒家孔圣有教无类的思想。 这小姑娘是想和他辩上一辩么？ “有意思。” 公孙吾背负着双手，笑道：“小小年纪，言辞清晰，倒是学名家的好材料。” 好歹是大家，自然不会轻易生气。 反而想通过说服吕雉，来与小公子建立一定的关系。 “先生谬赞，吕雉才疏学浅，百家的书都看过一些。” “但在小女子看来，从百家之中学到的东西，都不如从子季身上学到的更加实用。” 吕雉轻轻摇头。 顿时满堂哗然，有人还忍俊不禁。 在百家经典上学到的东西不如在小公子身上学到的实用？ 他们承认小公子确实有所特长，但大多是偏于术道，匠道，商贾之道的。 一个八岁稚童论思想，与发展到今日，数代人努力的诸子百家，没有丝毫可比性。 刚刚说出这番话，也不是在给子季拉仇恨。 而是深深知道子季的性格。 听诸子百家的教导？亦或者是选择其中一家？都不可能。 恐怕将这些人全部收服，才符合子季的风格。 而且。 某个小家伙，现在恐怕就在礼堂外偷听呢……… “雉儿姐姐真懂我呀。” 赢子季嘴角翘起，小耳朵贴在墙上满脸笑意，还从布包中抓了把瓜子，边磕边听起了墙根。 旁边的荀子哭笑不得。 您怎么还听起墙根来了。 但还未来得及说话，赢子季便招了招手，道： “老先生，您别站着呀，一会被发现了！” “好，不过公子得给老夫也来些瓜子。” 荀子也是个老顽童心性，分了把瓜子，便坐到了赢子季旁边。 “如此，在下倒是起了几分交流之意。” 看着那张素白的面容，公孙吾倒真是起了几分爱才之心。 不过他更没有忘记来咸阳的目的。 “姑娘既然觉得小公子之言实用。” “那不如来说说这块石头如何？” 公孙吾从袖袍之中，拿出了一块白色的石头。 而在场众人面面相觑，都是眯起了眼睛。 这位名家的领袖，怎么还拿出名家著名的言辞利器来了？ 离坚白，名家公孙龙的著名论点。 一块石头，若是用手触摸只能知道其坚硬，用眼看却又只能知道石头的颜色，所以世上只存在白石和坚石，并不存在坚硬的白石。 也是将事物的本质，和其属性进行剥离，是极致且极端的谬误。 不能服人心，却能服人口。 也就是明明觉得这种论调离谱，偏偏却又反驳不了。 可惜，今日遇到的是吕雉，还是跟赢子季朝夕相处的吕雉。 而且近日，还跟着方士们去研制了烟花。 吕雉略微思付，道： “先生所言，将事物的本质完全割裂，意思是白不等同于坚硬？” “但其实，石头是否坚硬，和颜色是有关系的。” “子季曾说过，鹅卵石的成分，应当是花岗岩，之所以呈白色，是因为其中含有一种成分，这种成分的颜色就是白的。” ？？？? 公孙吾懵了下。 好家伙，我跟你辩论，你给我科普? 这都啥跟啥啊？ 第142章 白马非马 墙边。 “哈哈，懵了吧。” “不过雉儿姐姐根本没打算用这个说服对方，只是用来大乱公孙吾的思绪罢啦。” 赢子季嗑着瓜子哼哼道。 “这小姑娘确实天资聪颖。 对于名家的诡辩，荀子是深有体会的。 这不是靠多读书就能对付的，哪怕他听到离坚白这样的问题，一样会头疼。 荀子倒是有些期待，接下来吕雉会怎么说了。 吕雉撩起耳畔的秀发，笑道：“先生若是想不清楚，小女子不妨换个说法。” “照离坚白的论调，那一个学子经常读书，与博学并不相关，因为用眼睛是看不出一个人是否经常看书的，只能从举止谈吐，修养去判断。” “那请问公孙先生，平时看书么？” 哦豁，拿捏了。 按照名家的逻辑，不存在有博学而又有修养的人。 公孙吾若是说自己经常看书，那等于承认自己没修养。 全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被无数目光看着，吕雉半点都没露怯，目光始终清澈而坚定。 一个当世大家，被一个小姑娘给辩倒了？ 良久，公孙吾皱起的眉头都没有舒缓。 他没有立刻认输，而是认真了起来，又问道： “小姑娘，那你可知白马非马何解？” 白马非马。 也是名家十分有名的诡辩之题了。 同时还是名家思想——形先于实的典范。 白马不是马，比起离坚白，要更加的无懈可击。 这就有点过分了。 面对一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居然连名家的大杀器都拿搬出来了。 这玩意根本就是无解的呀。 吕雉也轻蹙着秀眉，似乎在思考。 父亲吕文则是捏了把汗。 吕素则是紧张的攥着粉拳，虽然不知道姐姐在说什么，但感觉很严肃的亚子。 一安静下来，某个声音便显得无比突兀。 咔嚓—— 咔嚓—— 嗯，这么严肃的场合，谁特喵嗑瓜子呢？ 正在此时，吕雉听到了礼堂外的脚步声。 连忙回过头，眼神定了片刻，然后嘴角露出的笑容仿佛冰雪融化。 “子季，你回来啦。” 清脆的声音落下。 礼堂内其他的喧嚣声也霎时间停了，刚刚还互相争辩的各家之人，都直勾勾的看向门口。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站在门口。 正是德高望重的荀子，牵着一个圆脸蛋的锦衣稚童。 能被荀子亲自相迎的，其身份不言而喻。 赢子季笑盈盈的点了下头。 然后还没等众人行礼，便哒哒哒跑到了吕氏姐妹面前。 “雉儿姐姐辛苦啦，接下来交给我叭~” “呜呜子季你终于回来了。” “还以为你忘了和素儿拉过钩呢。” 吕素粉扑扑的脸蛋上，瞬间就挂满了惊喜，然后紧紧的抱了下赢子季，好像生怕一松手，他就要跑了似的。 “这不是回来了嘛，为了给你们准备惊喜，所以耽搁了阵子呀。” 赢子季松开了吕素，仰头灿烂的笑道： “这个问题，就交给我吧。” 吕雉含笑轻轻点头。 对于赢子季她是无条件信任的。 虽然白马非马看似无解，连她都想不到什么好法子，但子季一定可以！ 哪怕子季说煤球是白的，她都相信能圆回来！ 吕雉心中藏着聪慧带来的小骄傲，也只有这个小家伙，能让自己心服口服。 “公孙先生好。” 赢子季行了个礼，显得很是乖巧。 公孙吾直勾勾的看着对面，那个才只有他腿高的小不点。 这就是云州郡城名满天下的小公子？ 想起之前王离所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场景，公孙吾不禁哑然失笑。 之前那些传闻，他虽然不全信，但听得多了，难免产生固有印象，还以为小公子真的天生神力，三头六臂。 毕竟曾经恶来便有传说，生而有力，能搏犀兕熊虎。 没想到居然是这幅可爱的模样，比寻常这般年级的稚童还要矮上许多。。 “公孙吾见过小公子，见过荀圣。” 思虑之间，公孙吾朝着赢子季行了个礼。 “公孙先生带名家入秦，所谓何事？”赢子季点了点脑袋瓜。 “在下入秦，正是因为久仰天生圣贤之名，还与荀圣成了忘年之交，故而登上翰林院。” 公孙吾说着，又朝着荀子行礼。 被人问起，荀子从来不以赢子季的老师自称，而是说两人乃忘年之交。 众人猜测，大概是因为扶苏之前受儒家人的思想影响太深，有前车之鉴在此，故而荀子为了避嫌才会如此。 对于百家来说，此乃天赐良机。 否则要与荀子相争，他们还真不够格。 “确实如此。” 荀子哈哈一笑不置可否。 他人老成精，怎么会听不出公孙吾的言外之意。 可公孙吾想错了，他根本就不是避嫌，也从未想过收小公子为徒，而是真觉得自己没法教。 不过他也懒得提点公孙吾，兀自坐上了首座。 “公孙先生方才和雉儿姐姐的辩论倒是有些意思，不如咱们交流交流如何？” 赢子季笑着露出的小奶牙。 名家从来都是一个饱受争议的学说。 孔子曾言“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而名家在名正言顺这件事上，可以说得上是祖师爷。 名家在思想上，与墨家有些像，主张偃兵，“兼爱”，“惠民”，“非约”，反对用暴力统一天下。 这也就能解释，为何公诉吾反对出兵塞北了。 但和墨家发展生产力不同，名家走上了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为了追求“名正言顺”，而舍本逐末，许多论调完全脱离了现实。 总结起来，名家更像是唯心主义的哲学家，甚至比起儒家还要更纯粹。 但正是因为脱离现实，所以在实用主义盛行的大秦得不到重用，却又在士族阶层中十分受欢迎。 这就导致讲道理，没人讲得过名家，但名家却又一直没什么政治作为，因为他们比墨家的思想还理想化。 公孙吾自然不是来翰林院拜访的。 真正的目的，不还是他这个秦国的小公子嘛。 谁不希望自己的学说能够在朝堂之上开枝散叶？ 聪明代表能理解名家的思想，年幼代表着极强的可塑性。 赢子季是名家最好的机会！ 听到赢子季的话，公孙吾愣了下，旋即哈哈笑了起来。 交流？ 小公子此言正中他的下怀，讲道理可是他的长处。 “公孙兄能言善辩，思维名节曾经把儒家的淳于越辩得哑口无言，在此道小公子应该多向公孙兄请教才是，何来交流一说？” 在旁的李斯微微摇头。 其实话中，也带着提醒之意。 这倒是真事儿。 淳于越也是个打嘴炮，甚至在朝堂之上，有时把政哥都弄得哑口无言。 也能看出政哥是个讲道理的人，并非暴君。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若不是政哥大度，换了别的君王被臣子怼得下不来台，早被推出去砍八遍了。 而在嘴炮这块，淳于越也得在公孙吾这吃瘪。 “右相谬赞。” 公孙吾朝上拱了拱手，笑道：“小公子曾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能说出此等震慑人心之言，说是交流并不为过。” “今日吾等便以白马非马为题如何？” “好哇，公孙先生说说看，何为白马非马呀？” 赢子季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还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看起来像是在请教似的。 “马者，所以命形也，白者，所以命色也，命色形而非命形也，故而白马非马。” “求马，黄马，黑马皆可，求白马，而黄黑马不可致，使白马乃马也，是所求一也” 公孙吾引出了公孙龙的经典。 但还没来得及让他解释完。 赢子季乌溜溜的眼睛便亮了起来，道：“公孙先生，我懂了！” 第143章 一言石破天惊 “懂了？” 公孙吾愣了下。 他这还没说完呢，小公子就懂了? 而且双方不是在辩论嘛？这直接承认对方的观点是几个意思？ 他才刚开始呢，对方就直接放弃了？ 或许是小公子太过聪慧，而且心中也对名家的学说早有研究，故而才这么快就认同了他的说法么？ 想到此处，公孙吾欣慰的问道： “您明白什么了？” “公孙吾先生非人哉。” 赢子季不假思索的说道。 清脆的童音落在礼堂内，全场安静了片刻。 公孙吾：“？？？” 辩论就辩论，你怎么骂人呢？ 他怎么就不是人了？ 顿时，全场的士子，各家之人都愣住了。 随后大殿之中就喧闹起来，有的忍俊不禁，有的则是指责赢子季不知礼数。 “噗——” 吕雉想通了关节，丹凤眼中布满了笑意。 以名家的逻辑看来，既然白马非马，那公孙吾不是人，确实是成立的。 “咳咳………小公子不要妄言。” 李斯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忍俊不禁。 看了眼不远处的淳于越，明显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快意。 淳于越当时就是被白马非马辩倒的。 这下小公子算是帮他报仇了。 咳，当然，碍于礼数淳于越不能表达出来，连脖子都憋红了。 “子季，你可不要失礼，否则陛下要怪小老儿没教好你的礼数。” “公孙吾先生怎么就非人哉了，你可得说清楚。” 荀子这老家伙腌坏，装模作样的一番话，实则是补刀。 一老一少倒是配合默契。 连话头都递出去了。 “老先生，子季不是在骂人呀，这是公孙先生的理论哇。” 赢子季煞有其事挺起小肚腩，认真道好： “公孙先生说白马非马，意思是马不等同于白马，也可以是黄马，黑马，而如果是想要一匹白马，黄马和黑马就不行了，所以白马并不是马。” “所以换种说法，若是我想要招揽一个人，那公孙吾先生可以，李斯大人也可以，但我若是要一个法家之人，那公孙吾先生便不满足要求了。” “所以公孙吾先生非人哉，名正言顺呀。” 方才还哗然的礼堂，瞬间安静下来。 因为……… 细品之下，小公子说得还真特喵有道理。 按照名家白马非马的理论，公孙吾还真就不是人…… 白马非马，自己不是人。 公孙吾也回过神来，仔细的思考了起来。 越是擅长诡辩之人，越是懂得语言逻辑，所以才能从对方的话语之中，找到自相矛盾的漏洞。 但问题是，赢子季的操作根本不是反驳白马非马。 而是承认了白马非马，并做出了延伸。 从逻辑上，就和白马非马同样无懈可击。 “小公子此言，倒是说得通。” 作为名家现在的领袖，公孙吾的养气功夫也是相当好的，不仅没有生气，而是笑道：“您能理解的如此之快，看来天生是学名家的料子。” 为了拉拢赢子季，公孙吾也算豁出去了。。 我不做人啦！ 既然小公子以名家之矛攻名家之盾，那就相当于是承认了名家思想的正确性。 听到这话，李斯皱起了眉头，欲言又止。 但赢子季却摇了摇头，俏皮的笑道：“公孙先生哪里话，您不仅是人，而且还是个人才呀，子季方才只是举了个例子而已。” “白马非马所出的问题在于，弄错了包含和充分必要条件的关系。” 嗯？ 公孙吾肃然了起来。 他没想到，赢子季并不是打算用名家学说来反驳他。 听这意思，是准备认认真真，以其他的观点来反驳白马非马这个观点了么？ “子季认为呢，名家的理论存在一个根本上的问题。” “那便是没有辩证的看待问题，只有“是”或者“否”，而没有“或”这个概念，所以才会出现白马非马这样看似合乎逻辑，却完全不符合常理的概念。” 赢子季一边说着，一边迈着小短腿。 礼堂的讲台挺高的，对于成年人不算什么，但对于他来说，爬起来还真有点费劲。 只能跟个小毛毛虫似的挪了上去。 “愿闻其详。” 听到这个概念，公孙吾也起了几分兴趣。 没有在意赢子季憨态可掬的模样，而是正色了起来。 辩论不是骂街，当然要听对方将观点说完了才能反驳。 而且他也很好奇，被荀子盛赞的小公子，究竟准备以什么样的观点来反驳名家的思想。 不过他也有信心。 论讲道理（抬杠），孔子都得给名家竖个大拇指，这白马非马之说更是数十年，诸子百家无数人都反驳不了，只能捏着鼻子承认。 但他没想到的是。 赢子季压根不准备在名家的逻辑体系里反驳，在对方的体系里，怎么说都是错。 他从旁边拿了跟竹竿当成小教鞭，然后在沙盘上写写画画起来。 学宫中的众人也都站起了身，注视过去。 发现赢子季所画的，是个奇特的符号。 “呐，这就是名家的理论，仅仅停留在我所话的符号上，比如子季肚子饿了，想吃好吃哒，所以吃了个大肉包子。” “但好吃的不仅仅只有大肉包子，还有羊肉泡馍，烧烤，小火锅……” 听着赢子季的讲述。 吕文咳嗽了一声。 小公子讲课就讲课，怎么忽然报起菜名来了？ 给小老儿都给整饿了…… 公孙吾却是一字不落的听着，在寻找着语言上的漏洞。 “如果按照白马非马来说的话呢，好吃的=大肉包子，但小火锅≠大肉包子，所以小火锅≠好吃的。” “可是客观的来说，小火锅确实很好吃呀，这就是自相矛盾啦，所以只有等于，本来便是不对的。” “但如果咱们换一种逻辑来看呢？” 赢子季说着，便拿起小教鞭在地上画起了圆圈。 最大的圆圈上，写了“美食”两个字。 大圈之中还有小圈，分别写上了“小火锅”，“肉包子”，“羊肉泡馍。” “不管是什么事物，只要味道好，咱们便都能将其画进美食这个大圈中，这便是包含！” “小火锅是美食的子集，个个子集互相不等于，但却都属于美食这个范畴，如果子季想吃好吃哒，那小火锅或是打肉包子，都可以呀。” “所以公孙先生不等同于子季，但子季是人，公孙先生也是人呀。” 这是来自后世两千年的哲学。 虽然在那时连初中生都知道这个概念，但放到如今的大秦，却称得上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在场的众人，许多聪明的都是似有所悟。 而其他没领悟的，也不明觉厉的没有开口插嘴。 “包含………或子集……” 此前还抱着姑且听之态度的公孙吾，在认真听了这番话后，陷入了沉思。 脑子明显是有些乱了。 他想当赢子季的老师，却反倒被赢子季上了一课。 小公子压根没在名家的理论体系，亦或者是当今的理论体系上反驳他。 而是直接将整个逻辑的基础都推翻了，甚至还构建了一套更好的！ 这他怎么教啊？ 就好像他说公输家研制的弩箭，是当今最强的远程武器，赢子季却没有拿出另一种弩箭，而是反手掏了把手枪出来。 面对先进了两千年的思想，被降维打击的公孙吾想反驳都无从下口，甚至还觉得小公子说得无比正确。 “公孙先生，子季答得如何呀？” “这” 公孙吾叹了口气，并没有嘴硬，而是拱手说道：“小公子一言石破天惊，这白马非马之题，算是解了。” 被名家现在的领袖承认。 在场之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再看那个矮矮小身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困扰了无数读书人的白马非马，今日居然被一个小家伙解开了？ 第144章 小公子的笑容，有人上钩了 “子季也是取巧罢了。” “不过今日既然是辩论，不应当只是先生出题，子季也出题让先生来答如何？” 赢子季小嘴角翘起。 天真无邪的话语，闪烁的小眼神。 熟知小公子的人都知道，这个笑容，就是有人上钩了…… 果然。 公孙吾虽然心服口服，但毕竟输给了个稚童，有些面上无光，不假思索的便点头道： “如此，还请小公子出题。” “好，这个问题很简单。” “我…是谁？公孙吾先生从哪来，要到哪去，又要找何？” 赢子季将小教鞭收到了背后，用轻飘飘的语气问道。 众人：“？？？” 啥玩意？ 这算什么问题啊？ 不，这还真是个问题，而且是两千年后，世人也无法解答，只能将其称之为真正的无解，也是哲学的终点。 这就是哲学的终极命题。 我是谁，我生从何来，我死往何方。 …… 章台宫。 麒麟殿。 “陛下，小公子已经到了咸阳，被亚圣和墨方先行接到了翰林院。” 顿若在那汇报这黑冰台来的秘报。 临近年关，赢政难得休息，和王翦坐在仙鹤状铜炉前烤着火，享受这难得的清闲。 自登基以来，他还从未像现在这般轻松惬意。 “塞北匈奴十数年无法恢复元气，咱们今年可算是能过个好年了啊，这还是托了陛下和小公子的福。” 王翦感慨的说道。 但听到顿若的汇报，赢政却哼了一声：“这小混蛋，回了咸阳也不先来给寡人请安，跑去那什么翰林院。” “也好，今日翰林院中百家之人都在，特别是名家公孙吾那张嘴极为厉害，小十七平日里喜欢用歪理让寡人下不来台，这次碰到公孙吾，让他吃吃亏也好。”。 政哥当然不是希望赢子季和之前的扶苏一样，将某家之人奉为经典。 而是想告诉赢子季一个道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秦的内忧比外患还要严重。 因为数百年的春秋战国，持续的百家争鸣已经让各学派在大秦站稳了脚跟。 而促进了思想发展的同时，也埋下了许多不稳定因素。 这也就是政哥始终哪怕是对法家，也并不全盘接纳的原因，哪怕重用的李斯，也不会因此对法家之人另眼相看。 用人之时，从不管对方是何家何派，只看能力。 百家对大一统不利。 但每个都根深蒂固，桃李满天下，又不能一杆子打死。 所以如何处置这些人，便成了个大问题。 “有没有可能……诸子百家在小公子手中讨不到好？” 王翦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却也没将此话宣之于口，而是话锋一转道：“陛下，那头曼已经在黑牙狱关了阵子了，何时处置？” “现在临近年关，不宜见血，等除夕过了再杀吧。” 赢政微微摇头，又转头对着顿若道：“等翰林院事了，把小十七带到麒麟殿来，别让犯熊。” 政哥如何不知道他这幼子的性格。 被诸子百家挫了锐气，到时肯定就不开心了，到时有两个可能。 一是犯熊，闹脾气，二是认同某几家的言论。 唉，自己的娃，还是得自己教育。 可别被诸子百家之人忽悠坏了。 “陛下，今日时候尚早，与老夫杀将一局如何？” 王翦素来懂得明哲保身，这是政哥的家事，他当然不会多嘴。 “哈哈哈，寡人最近棋艺见涨，老将军可得小心些。” 赢政爽朗的笑了两声，招了招手。 侍人端来了围棋盘，又泡了两壶茶。 很快麒麟殿中，响起了君臣落子的声音。 翰林院。 看着对面扬起的小脸蛋。 公孙吾愣了片刻。 这……也算是问题吗？ 显而易见的啊。 但他熟读名家经典，却又敏锐的察觉到，这个问题并不简单，就和白马非马有异曲同工之妙，却又是更深层次的问题。 “您自然是大秦的小公子，赢子季，也正是在下此行前来要找到人。” “不不不，公孙吾先生此言差矣，公孙先生要找大秦小公子，和赢子季有什么关系？” “而先生要找赢子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这番颠三倒四的话，不止是对面的公孙吾。其他各家之人，都是呆若木鸡。 这番说辞又是唱得哪出啊？ 众人若是知道后世有个叫鲁迅的先生，恐怕就很快能理解了。 此时，坐在侧位的韩生还忍不住开口道：“那您不是赢子季，难道还是在下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 赢子季赞许的看了那个韩生一眼，眼中满是笑意道： “你也可以叫赢子季，我也可以叫赢子季，天下所有人，甚至都可以取名叫赢子季，这只是一个代号，一个方便大家称呼我的名字罢了。” “但除开这个名字，“我”又是谁？” 迈动小短腿。 赢子季边说着话，便绕着场中走了一圈，而走过之处，所有士子都是满脸懵。 “唉，这个问题，恐怕圣贤都答不出来。” 看着小身躯颇为神气的，背着手来回踏步，荀子目光深沉。 他已经差不多理解了小公子的意思，更清楚这个问题，是怎样一个无底洞。 于是连忙抽离了心神。 然后又将目光看向了旁边的公孙吾。 这，是个智者的陷阱。 一千个普通人被问这个问题，恐怕会有一千种错误的答案。 但如果是一千个智者，却会得到一千个整齐的沉默。 越聪明的人，便越得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在礼堂当中饶了一圈后。 赢子季站在了公孙吾的面前，又开口道： “既然这个问题先生答不上来，那咱们便换个问题。” 被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 明明比赢子季高了三个头的公孙吾，现在居然有种心底发虚的感觉。 “什么问题？” “我，是谁？” 赢子季笑着将问题再次深入。 这不是同一个问题么？ 在场众人，都是面露错愕，不懂问题的意义何在。 但公孙吾却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沉声道： ““我”和“我”之间，还有什么区别么？” “方才子季问的是本我，而现在问的，是自我，当我用我这个代号来与先生对话的同时，而先生也用我这个代号，这意味着什么？” 本我？ 自我? 这都是啥啊？ 在场除了名家之人以外，其他士子也基本上被绕晕了。 稚嫩的声音在公孙吾耳畔响起，仿佛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 公孙吾额角渗出冷汗，嘴唇颤抖道：“我就是你，而你……就是我？” 这就是他通过逻辑得出的结论。 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 “先生聪明，但您却还是没有回答出，“我”到底是谁。” “我生从何来，死去何处，我出现在这个世界，对世界而言意味着什么？” “而现在先生眼中的我，还是方才提出问题的我么？” “现在是谁在问先生问题，而我又在向谁提问？” 字字珠玑，都像是深水炸弹。 哲学的终极命题，在先秦时期的思想潮流之中，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惊涛骇浪。 然后如同旋涡一般，将思绪不断的扯着深入，直到完全沉没。 最先醒悟过来的，除了一开始就不敢深入的荀圣以外，就只有素来冷静的李斯了。 他心有余悸的看着对立的两人。 虽然身形差得很远，但现在那个名家的领袖在小公子面前，就像是个蝼蚁。 这是思想上的差距。 第146章 花露水配方，科举之道 “子季很聪明呢，连白马非马都解开了。” 吕雉也在车上，说话之时眼波闪动。 白马非马顿若还是知道的。 虽然对这方面没研究，却也知晓这个诡辩，令所有人都束手无策，也是名家的绝招。 “公孙先生是被小公子说到吐血的。” 听到吕雉语气中还带着些小骄傲，顿若直接无语了。 真的假的啊？ 确定不是小公子邦邦给了公孙吾两拳么？ “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啦。” 赢子季摇了摇小脑袋瓜。 中原之地，诸子百家都有着深厚的根基，也有着大批的支持者。 大秦内忧的核心问题在哪？ 思想没有统一！ 秦国扫灭六国，只是从地理上统一了华夏，而要统一人心，却还有相当长的路要走。 诸子百家就是统一精神最好的解法。 焚书之举虽然简单粗暴，也是短时间的好法子，却也会埋下动乱的种子。 中！ 哪怕短时间不出问题，但长此以往，问题会越来越眼 就如同后世，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儒家一时间风头无两。 但后来呢？ 百家争鸣的人文光辉消逝，儒家开始迅速糜烂。 到后世再也没有人推陈出新，所有学子读的书，还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四书五经。 不仅是停滞不前，甚至还出现了倒退! 人文是社会发展的明灯，保持百家争鸣的局面，是相当有必要的。 不过，诸子百家还缺了一个东西，便是各司其职！ 不能空有思想，而没有现实基础！ “看来最近是有的忙啦。” 赢子季垮起个小脸蛋。 但下一刻，耳畔却又传来了一道声音。 【恭喜宿主收服名家，大秦国运提升，奖励花露水配方！】 嗯？公孙吾直接被说服了？名家也被收服了？ 赢子季愣住。 他还想着怎么去名家，再邀请公孙吾呢。还没来得及去，名家上下就已经服气了？不过想想也正常。 名家毕竟是最朴素的唯心主义哲学，结果今日被那三问一阵狂轰滥炸…… 思虑之间。 章台宫近了。 “哈哈，主老将军，你未曾想到寡人这手吧？一字不慎竟让寡人的大龙逃出生天！” “陛下，方才老夫出去解手，您是不是偷偷动棋子了？老夫原本都快赢了。” “放屁！寡人堂堂赢政，岂会动你的棋子？” “唉，其实陛下您不动棋子，微臣后面也会让您赢的。” “哼，寡人需要你让？” 还未进殿，便能听到君臣之间的吵嚷声。 “咳咳……父皇和王老将军是这样的，雉儿姐姐别见怪。” 赢子季尴尬的挠了挠下巴。 父皇和王老将军也是挺大个人了，也都是地位崇高之人。 此前下棋，王老将军都会给父皇留面子，谁知某天政哥自觉棋艺大成，便下令让王老将军不许想让。 咳咳……自从那天过后，政哥就一次都没赢过了！ “陛下原来是如此模样嘛？” 吕雉捂嘴轻笑，原本心中有点小拘谨，就像是媳妇要见公婆的那种感觉 现在，倒是好许多了。 “父皇除了上朝，还有对我比较凶以外，平时还是蛮好相处的。” 赢子季点了点小脑袋瓜，笑着说道。 今日带吕雉前来，也是因为雉儿姐姐聪明，虽然没有做官，但现在府上许多事都是她来管的，简直就像是自己的小管家婆一样。 让父皇见见，也没什么坏处。 殿中。 穿着玄黑袍服的赢政，正和王翦下着棋。 忽的，耳畔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父皇，这围棋有什么好玩的哇？好无聊的说。” 听到这个声音，政哥拿起棋子的手顿了顿，然后回过头。 正好看到那个熟悉的小身影。 也不知是塞北伙食太好，还是因为冬天穿着棉袍，赢子季看起来又圆了一点。 “今日从翰林院回来，可有学到什么？” 赢政问着话。 然后一边说，还一边不动声色的伸手将棋盘一推…… 只要寡人没下完，那就不算输。 还敢不敢再赖一点哇！ 赢子季微微后仰，然后没心没肺似的道：“还行吧，医家有几个小姐姐，长得都很好看哇。” “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便……嗯？你说啥？” 政哥刚点了点头，随后就愣了下。 啥玩意，你去翰林院和诸子百家交流，就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父皇，你觉得医家的小姐姐不好看嘛？” 赢子季脑袋瓜歪了下，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政哥哼了声，道：“漂亮是漂亮……咳，寡人没问你这个，问的是你觉得诸子百家的思想如何！” “今日你可与名家有所交流？” “名家呀……” 听到这话，赢子季好像仔细的思考了起来。看着小家伙这幅沉默的样子，政哥叹了口气。 百家之人，不好对付把? 这内患可比外忧难处理的多了，须知最坚固的城堡，往往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赢政想告诉他这个最珍视的幼子一个道理，治理天下，不仅仅只能靠武力，更不仅是靠奇思妙想。 小十七能在朝堂上让文武百官束手无策，那是因为有他这个始皇罩着，但诸子百家之人可不管这些。 在这些人手中吃个小亏，总好过以后闹出大乱子。 “公孙吾呀……他身体不太好吧。” 赢子季认真的说道。 “何以见得？” 问你名家的思想，怎么还聊到身体上了？ “儿臣回答了公孙先生的问题，但他却答不上儿臣的问题，然后就吐血啦，所以身体不太好哇。” 赢子季满不在乎道。 听到这话，政哥刚喝进去的茶水，全喷出来了。 这小家伙，把大秦最有名的杠精，辩得吐血了？ 他眼神偏了下，顿若反应过来，苦笑着点点头。 好家伙 “父皇，公孙先生已经对我认输啦，回头把他也召到翰林院，开设一门学科好啦，就叫……哲学。” “我想想哈……墨家开工学，医家开医学，方士开化学………诸子百家其实并不是想反抗大秦，而是想推行自己的学说，如此一来，就满足了他们桃李满天下的愿望啦。” 赢政没有直接反驳，而是思虑了一阵，皱眉道：“招他们入翰林院作甚？” 其实他一直以来，都在打压各家。 小十七怎么还想让他们将各自的学说发扬光大似的？这对大秦并没有实质性好处。 不过这小家伙，每每都有出人意料之言。政哥也没有着急反驳，反而好奇的询问。“当然是充实科举，为我大秦培养人才啦。”赢子季笑着说道。 “何为科举？” “其实之前让父皇推行统一的文字，便是为了给科举铺路啊，这科举是一种选拔机制。” “父皇您选拔官员的过程，很劳累吧？” “确实如此。” 赢政耐心的听着，点了点头。 大秦现在所有的官员，上到三公九卿，下到各郡县的官员，都是靠他一个人审查，选拔。 不止是朝堂上的重臣，基层官员更重要！ 所以政哥也只能一个个亲自认命。 这样做，弊端是很大的，哪怕政哥英明神武，但毕竟时间有限，不可能接触所有人，更不可能知道所有人是否都有才能。 说到这。 政哥忽然想起，小十七曾经说过，以后大秦当官都得考试。 难道便是这科举？ “父皇您想，一旦翰林院成为了未来培养各方面人才，官员的地方，所有读书人还分什么谁家谁派？那都是咱们大秦的士子啊！” “而且通过考试，既保证了士子的才能，还能他们都为咱们所用。” “天下士子缺的除了知识以外，更缺的是公平！” “既然如此，那咱们便给他们一个公平，也给诸子百家一个公平！” 第147章 一石三鸟！ 政哥越想，眼睛便越是亮，看向赢子季的眼神，宛若看着一个大宝贝。 王翦还在沉思，但赢政却已经认识到，这科举无与伦比的优越性了。 就如小十七所言。 天下士子的核心动力是什么？ 名？利？还是渴求知识？ 不，他们要的，是上升渠道！ 而现在大秦选拔官员，单纯的是靠名声，家世。 就如同李斯当年入秦，若不是之前便与韩非是师兄弟，而且身上背负着荀子高徒的名声，所以才得到了赢政的接见。 还有一部分官员，便只能靠世家填补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天下读书人何其之多，政哥一个个考察过去，三辈子都考察不完。 而且谁知道哪个读书人是怀才不遇，哪个读书人是不学无术？ 从世家和久负盛名之士中挑选，也是之前唯一效率比较高效率的筛选方士了。 所以此前读书人们只能抱团取暖，加入诸子百家的某一方，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 哪怕觉得自家学说有问题，也不嫩反对，因为个体和集体的利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可若是用小十七所说的科举之法。 实现政治抱负的机会，由大秦来给！ 但给之前，要先考试，筛选出真正的有识之士入朝为官，虽然学的还是诸子百家的东西，但士子们的利益，却都和大秦捆绑到了一起。 收了人才，平了百家，还有利于思想和学术的发展。 一石三鸟！ 政哥长长的出了口气。 看向了那个不以为然的小身影。 小十七啊小十七，你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 此法，不亚于当年商君变法了！ 他不是没有问过李斯和其他大臣的意见，然而大家却只能给出焚书这种粗暴的办法。 如此成熟的策略，怎么就给小十七想出来了？ 自己还想让小十七见识下诸子百家有多难对付，结果人家都想着怎么搞定那些读书人了，还给自己上了一课。 “各种学说那么多，都开设一个学科的话，士子们上得完么？” 王翦有些疑惑的问道。 话音落下，旁边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民女愚钝，不知能否向陛下献策？” 这时，赢政才注意到了，气质清贵容貌卓绝的吕雉。 小十七身边的所有人，政哥当然都是查过的。 这叫做吕雉的女娃也不例外。 赢政笑着摆摆手道：“听闻吕公之女，智比管仲，小十七府上的事可不少，你能管的井井有条，看来传闻不假。” “有何建议，便说吧。” “陛下，民女以为，不必让士子每个学科都学，而诸子百家虽多，许多观点，理论，都是有相似之处的，而且各家内部，他们各自学的东西侧重点其实也不一样。” “不如将其打乱重组，比如开设的是算数，那只要是精通算数的，不管是哪家之人，都可以去教学。” “士子们也不必加入某家，而是选择自己感兴趣的学科去上便是。” 听着清脆如玉石坠地的声音，赢子季又是惊讶又是满意。 雉儿姐姐当真聪明！ 这说的，不就是后世大学的雏形么？ “兹事体大，过了除夕，我等朝堂再议。” 科举若成，天下英才尽入大秦！ 政哥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却也知道此事非一朝一夕能办成的，还需从长再议。 为什么说和商君之法像？ 因为此举，世家会是最大的阻碍。 之前的翰林院，为天下寒门士子敞开了知识大门，已经让他们跳脚了。 这次相当于直接把原本属于世家的蛋糕，端给天下士子来吃，不急眼才怪。 该如何办，总得拿个章程出来。 “对啦父皇，不仅匠人要纳入学科，商贾也应该纳入学科呢，等咱们大秦富裕起来啦，商人是很重要的！” “此事还未完，你又谈商贾作甚？此事可不能由着你的性子。” 赢政方才还觉得，自己貌似因为年纪的缘故，对于小十七这聪明的孩子太不信任，关心则乱了。 毕竟从开设翰林院到科举，一步步都是相辅相成的。 没想到小十七才有了点章法，却又没头没脑蹦出来这句话。 “父皇，商税可是有很多钱的呀。” “哼哼，寡人能不知么？但此事没得商量。” 开设商人学科，便代表着同意商人进入朝堂。 政哥莫非不知道商贾的重要性么？ 他知道，自古以来的每个君主，都知道。 但从古至今，依然都在重农抑商。 没办法啊，人民还吃不饱穿不暖啊，若是都去从商了，谁来种地？ 现在虽然有了土豆，但仅仅是解了燃眉之急而已。 商人逐利，登上朝堂后，若是以权谋私又该如何管控？ 吕不韦，就是商人乱国血淋淋的前车之鉴。 “你在塞北经商，居然还将蒙将军派去什么极西之地，这些寡人便不多过问了，在咸阳可得收敛些。” 如此想着，赢政还特地严肃的提醒了一句。 “略略略，才不，到时候父皇别眼红儿臣赚的钱就好。” “到时可是比盐铁行还挣钱十倍哦！” 赢子季吐了下小粉舌。 看政哥的样子，也知道短时间是没法扭转政哥的想法了。 商业帝国的事，还得一步步来。 比如先让百姓们吃上饱饭，穿上棉衣。 对了…貌似忘记问墨方先生，水车研制的如何了呀？ 还有府上那些方士，不知道青霉素和烟花两件东西制备的怎么样了.... 见赢子季心事重重的模样。 政哥思虑片刻起来。 他也确实想知道，中原之外的其他国度是什么模样。 而西域三十六国，也不知国力如何，总不能直接用兵吧？ 构建商贸，倒是一个好法子。 “也罢，你去折腾吧。” 赢政虽然还是不乐意让商人登上朝堂，但对于赢子季去做生意，却是默认了。 “你啊，就没一天能让寡人消停的。” “嘿嘿……父皇，我其实制作了一个礼物给你呢，围棋多没意思哇，咱们正好四个人，正好打麻将呀。” “麻将是什么？你府上不是还有事么？” “哎呀，不急这一时啦，还有什么比父皇身心健康更重要的事么？” ..... 麻将这玩意从娱乐性来说，比围棋强多了使。 而且老少皆宜，后世会下棋的不一定有多少，但会打麻将的可是遍地都是，除了好玩，最大的原因便是简单。 政哥和王老将军在赢子季的讲解下，很快就上了手，吕雉学的更快。 第148章 魔方？你就靠这东西来考验干部？ “妖鸡，小公子，听你府上的人说，除夕宴你准备了惊喜，便是这幅麻将嘛？” “杠！当然不是啦，是黑火药改的东西呀，可好玩了。” “二筒，你个小兔崽子还敢玩黑火药？屁股又痒了？” “这次万无一失啦父皇，嗯……自摸清一色，给钱给钱！再输下去，父皇你就要清洁溜溜啦。” “哼！寡人还输不起不成？” 一场麻将打到了天黑。 没在章台宫用膳，赢子季就和吕雉一同打道回府了。 马车行过了长长的街道，停在了府邸之前。 快过除夕了，府上的侍从们有的在清扫落叶，有的挂起了竹骨红纸的灯笼，府上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小公子回来了！” 一个眼尖的侍人看到马车停下，顿时兴奋的喊了一声。 “小公子从塞北凯旋而归，回府啦！” “快去通报张良先生。” 侍从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有的去进去通报，有的上来迎接。 不管外面怎么说，他们都觉得自己能在十七公子府上当差，是非常幸运的一件事。 侍人的地位与奴仆差不多，生杀大权都在主人手里。 若是运气差点，碰到胡亥那样的主人，每天都得胆战心惊，生怕丢了小命。 但小公子却从来没将他们当奴仆看待过，平日里没什么架子，甚至还会按月发例钱，每个月还有几天的假期，能回家探亲，这待遇简直就是破天荒了。 所以侍人们是最希望赢子季能平安归来的那群人了。 “我去塞北这段时间，大家将府上打理的不错嘛。” 赢子季跳下马车，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府邸满意的点点头，道：“除夕那天大家早点起来，我给大家发红包冲冲喜，刚刚从父皇那赢了不少钱呢！” 埃嘿，方才打麻将，赢了几千钱。 输的当然是政哥和王老将军，特别是政哥，都输麻了，要不是吕雉高情商，为了给政哥留颜面，故意喂了几张牌，就不止几千钱了。 看吕雉这么懂事，政哥都有几分看待童养媳的意思了。 大手一挥，就把钱都赏给吕雉啦。 “从陛下那赢了钱？” “谁能想得到，在小公子府上做事，都攒够娶媳妇的钱了。” “为府上做事乃是吾等本分，例钱已经很多了，咱们怎么能再拿小公子的钱呐。” 众人簇拥着赢子季走进去。 叽叽喳喳的说着，神情都相当的激动。 吕雉眼角微翘。 这其中有些侍从，还是跟着吕家从沛县一同来的呢，现在大家都过上了好日子，她心中也有些小骄傲，觉得倍有面子。 然后便俯身，吩咐侍女去准备装钱的红包。 走进后苑，新一茬的棉花都长出来了。 除了萧何张良，许久未见的张耳父子，也都在院中等候着。 见赢子季走来，几人停止了交谈，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过来见礼。 “贺小公子塞北一战成名。” “韩信未随小公子一同回来，听说是去了极西之地？” “听吕文兄说，今日在翰林院，名家的公孙吾被辩得哑口无言，还吐了血？” 众人寒暄了一阵，便开始汇报正事。 赢子季离开咸阳有些时日了，虽然有锦衣卫传递消息，但许多事情纸上都是呈奏不清的。 首先是张耳父子管控的官盐行。 此时官盐行通过中原地区的各大盐商，已经扩张到了中原一半的地区。 难怪政哥输了钱那么痛快。 单凭官盐行，每日赚取的银钱便是个天文数字！ 随后是张良。 除了翰林院以外，书塾的普及，远比官盐行要来的更快，印刷厂马力全开，各地的书塾都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听着众人的汇报，赢子季满意的点点脑袋瓜，又问道: “对啦，烟花研制的如何了？” 卢生上前道：“回禀小公子，这烟花的原料毕竟是黑火药，我们试验的场所放在了城郊，除夕宴之时，可以全数运到咸阳。” “在下已经拿了几个样品过来，给小公子查验。” 说话之时，卢生的眼神当中带着心悦诚服。 这段日子，他终于理解了小公子的意思。 金石丹术是真的，而且并不是所谓仙术。 这威力巨大的黑火药，调配过后居然能成为瑰丽的烟花，若是到时全部放出来，那动静简直堪比天降异象。 如此神迹一般的事物，居然是他们和公输家亲手造出来的。 此物实用么？未必。 但却代表了方术和匠术的技艺结合，意义非凡。 而且还很好看！ “还有两日便是除夕，到时父皇应该会在章台宫大宴群臣，明日便将烟花布置下去，找专人好好看守，到了时间，便以一同燃放。” 赢子季接过了卢生递来的样品。 方士们还是相当有创造力的，居然连烟花筒都弄出来了。 此时，雨化田带着墨方走了进来。 墨方眉宇之间，还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虑。 “见过小公子，墨方惭愧。” 墨方上来便行了个礼。 他原本想说服墨家子弟，和他一同研制八云宝船，但未曾想，族弟墨同却执迷不悟，仍然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在咸阳也待了阵子，他对赢子季的性格自然有了些许了解。 对自己人待遇优厚，天真浪漫，但对敌人，却是雷厉风行，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如此下去，若是墨家站到了小公子的对立面，他又该如何自处？ “先生无须担心。” 看着墨方满脸愁容，赢子季招了招手让他坐下，笑盈盈的问道： “不知墨同这次是准备给子季出什么样的难题呀？” “到时候我解开他的难题，让他心服口服便是了。” 解不开怎么办？ 能心服口服自然最好。 但若是事不可为，到时候就别怪赢子季动粗啦。 但得不到墨家的心，得到墨家的身体也行啊…… 反正是要打工人嘛。 “此次，墨同带来的应该是墨家的秘宝。” 墨方的神情严肃起来，道：“相传此物是因为公输家研制出了鲁班锁宣扬技艺，墨家第三任巨子为了应对，便突发奇想研制的一件巧夺天工之物。” “但由于难度太大，反倒不如鲁班锁有名，甚至连第三任巨子本人都解不开。” “后来咱们墨家便有了一条规矩，谁解开此物，便自动成为墨家巨子。” 鲁班锁，说是锁，其实并不需要钥匙，只能凭借智慧解开，后来成了老少皆宜的休闲玩具。 既体现了公输家技艺超群，又有利于普及学派。 墨家研制出来的应对之物，居然因为更复杂而没有普及成功，也是弄巧成拙了。 “那是何物呀？” 赢子季愣了下问道。 这玩意听起来很吓人的亚子。 “此物便是尚同墨方！也是在下和族弟名字的由来。” 墨方叹了口气。 然后拿来纸张，在上面写写画画。 看着纸张上的东西逐渐成型。 赢子季面露怪异。 这玩意…不是三阶魔方么？ 三阶魔方，若是不得要领，靠运气去拼的话，一辈子都无法复原。 但对于掌握了公式的人来说，却又是无比简单。 第149章 淳于越：小公子，那是龙椅，不能坐！ “我知道了墨方先生，此事你无须担心啦。” 赢子季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小脑袋瓜，又道：“八云宝船和水车这两件东西，先生研制的如何了？” “有小公子的构造图，水车的模型已经造出来了。” “只是这八云宝船……在下才疏学浅，一个人研究起来确实有些困难，准备与公输兄一同。” 墨方与公输拓原本也是亦敌亦友，经常切磋技艺。 两人一同研制八云宝船，倒是意料之中。 只是制造模型的话，这两天时间就够用了。 众人一边说着，又一起吃了个晚膳。 随后赢子季便做上马车，随着卢生去了城郊的方士实验之地。 虽然刚回咸阳，这又快过年了，赢子季很想休息休息。 但眼下却还有许多要紧事呢。 青霉素和花露水，都是事不宜迟的玩意，特别是青霉素！ 在这个时代，一个小病便能要人的命，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哪怕是闻了人参果，也不能说是百病不侵，只是寿命延长了，抵抗力好了，并非是不会生病！ 而且来年开春，政哥指定会谋划百越。 按照正常的轨迹，此战是胜了，却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最大的原因便是士兵水土不服，而且一旦受伤，伤口便溃烂化脓，一个小伤口感染都会死人。 青霉素，和粮食一样重要！ 与此同时。 方士们也在咸阳城中各处，布置起了烟花，众人都是啧啧称奇，不知此物为何。 卢生布置烟花的地方，正好在诸子百家下榻之处附近。 “你等这是在做什么？” 正在低头干活之时，背后传来了一个严肃的声音。 回头一看，穿着麻衫的墨同，正好带着数个墨家弟子回到驿馆。 卢生自然是没认出墨同，但见对方气度不凡，还以为是对方将自己当成了可疑之人，便拱手道: “这位兄台，我乃小公子府上方士卢生。” “此物乃是烟花，乃是我等与公输家共同研制的，两日后除夕宴普天同庆，故而来安放。” 卢生解释着，脸上还带着骄傲。 经过方士们一段时间的努力，这烟花已经拥有六种颜色了，再加上公输家的火器技术，到时全城都能看见。 成千上万的烟花绽放，到时城中会是何等盛况？ 他心中都是无比期待。 “烟花？小公子与公输家研制？” 墨同眯起了眼睛。 小公子在匠道上的天赋，他是承认的，但却觉得小公子没将天赋用到正途上！ 便如那黑火药，经过擅长研制军器的公输家之手，便成了炸药包，鸟铳，这等杀伤力极强的武器！ 若是不加以制止，日后还不知有多少人会死于火器之下！ 墨家崇尚非攻，从不研制杀伤性的机关，与公输家截然相反。 他比兄长墨方更加顽固，觉得公输家就是一群疯子，虽然没有亲自上战场，但研制的武器，却造了无数杀孽。 所以听到是小公子出谋划策，由公输家研制的时候，墨同瞬间就严肃了起来。 “在下知晓了，多谢兄台解惑。” “无妨无妨，我等还有几千个烟花要布置，兄台请好。” 墨同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先行回了驿馆。 等到卢生走了，才让墨家弟子去将一个烟花拆除了下来。 当拿到手的瞬间，他扇动鼻翼，面色瞬间就变了。 这味道…他不陌生。 是黑火药！ “还有几千个要布置，这……这这！” 墨同心中骇然。 他如何不知道黑火药的威力有多恐怖，入秦之时他曾经见过小公子手下的开采盐山，便用的是黑火药。 那时乱石纷飞，如同天威。 “几千个这玩意，不得把咸阳城炸上天？” 一个墨家弟子神情惊骇。 “小公子这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这可是咸阳，跟小公子的家一样，他怎么会炸自己国家的都城啊？” “听闻麒麟殿前便是小公子拿黑火药炸的，这孩童心性，谁知道会做出什么！” “族叔，咱们必须阻止小公子啊！要不咱们去将这些东西都拆除了？” 墨家众人都急了。 听着众人纷纷献策，墨通摇头道：“不，咱们人手太少，又不知这些黑火药都安放在何处，根本没有时间拆除，只能去见陛下！” 墨家去见陛下的机会，唯有两日后的除夕宴。 “小公子个性就像这火药一般，不知何时就炸了，若再不加以教导，恐怕会变本加厉啊。” 一个墨家的老者摇头说道。 连自家国家的都城都炸，谁知道以后还会干出些什么？ “让小公子明白兼爱非攻，人人平等之思想，刻不容缓。” “去取祖师尚同墨方来！” 墨同眼神当中浮现一丝坚定。 两日时间匆匆过去。 诸子百家们，也都收到了除夕宴的邀请。 以往大秦除了礼祀之外，是极少举办宴会的。 今年着实是因为塞北大捷，国库充盈，平定了外患，这才好好过了次节，也算是普天同庆。 章台宫外已然是车马喧嚣。 文武百官，诸子百家都朝着咸阳宫而去，场面热闹非凡。 而这次宴席办得声势浩大，难免有许多人猜测起来。 说是除夕宴，其实是为小公子的庆功宴！ 当时朝堂之上，小公子放言收复匈奴之时，所有朝臣都觉得绝不可能，更别说是一年之内了。 万万没想到，除夕还没到，小公子便算是做到了。 虽然并不算是彻底收服匈奴，但给了塞北十几年的安定，已经是难能可贵。 现在无论是在百官心中，还是天下百姓的心中，小公子的名字都是如雷贯耳。 如果不是大肆经商惹了非议，恐怕声望还会更高。 夜幕降临。 章台宫灯火通明，高大的内墙门外，已经站满了百家之人，还有各方的权贵。 冯去疾和李斯作为左右丞相，自然到得最早。 两人都看到了对方。 李斯轻笑一声，问道：“冯相近来可好？” “不劳李大人忧心。”冯去疾眼睑微垂，冷哼了一声。 这李斯，是故意在恶心自己。 论地位，冯去疾要比李斯高上一些，自古便是以左为尊，而且他的背后还有世家在支持，故而一直在朝堂上压了李斯一头。 但自从小公子翰林院出现开始，事情就不对劲了。 诸子百家汇集咸阳，更是让他闻到了一丝不妙的味道。 陛下该不会…是想启用诸子百家之人为官吧？ 这次邀请百家之人来参加宴席，恐怕用意并非那么简单。 他当然还不知科举之事，但作为大秦的左相，他的政治嗅觉还是相当敏锐的。 李斯正想再说些什么。 宫门却缓缓打开。 “除夕宴开！请百官与诸子入内！” 顿若大声的通传着。 宫门前人头攒动，众人鱼贯而入。 金碧辉煌的麒麟殿当中，已经摆满了桌子，除了文武百官之外，诸子百家之人也同样有自己的席位。 刚进殿，便看见帝座上有个小身影。 ？？？ 见状，众人都是狠狠愣了下。 那可是始皇的帝座啊，小公子怎么爬上去了？ 说是帝座，倒不是龙椅之类的，此时连椅子都还没发明呢.... 所谓的帝座，其实是一张桌子，只不过摆在高台之上。 而赢子季现在就坐在高台上，还晃动着自己的小短腿。 第150章 群臣献礼，墨家至宝 “小公子，您这是作甚？快快下来！” 淳于越见状两眼瞪圆，吹胡子瞪眼。 高台之上，除了政哥以外，连近侍也不能站上去，除了某个已经被小公子斩了的人.... 若非如此，他早就冲上去把小公子提溜下来了。 这可是大大的逾越！ “无妨，是寡人让小十七坐在那，和寡人一同用膳的。” 身后传来淡然的声音。 顿时殿中的骚乱安静了下来，皆是回头行礼。 从行礼的众人中行过，赢政直接走上了位置，将赢子季从桌上提溜下来，让他坐好来。 还叹了口气，将赢子季的衣领捋直。 众人看着帮小公子整理衣冠的政哥，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 “嘿嘿，多谢父皇。” 赢子季自己扶着自己左右的两个小发髻子。 现在他还未及冠，孩童只能梳这种发型，叫做总角。 享受着政哥的服务，倒是心安理得。 但落在墨同的眼中，便让他神情更加的叹惋。 小公子当真是被陛下宠坏了啊。 越是聪明的人，便越需要管控，若是由着性子来，造成的危害比愚钝之人要大多了。 立了多大的功，将来便有可能闯多大的祸啊！ 这不，今天就要闯个弥天大祸了！ 若是陛下知道，整个咸阳都被小公子埋下了黑火药，会是如何表情？ 顿时，桌上的菜品，他吃着也没了滋味。 文武百官也同样是神色各异，有惊讶，有皱眉，有意味深长。 此前小公子监国的时候，都是弄了个小桌案在台阶之下。 并非是此前赢子季不受宠，而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现在，陛下却让小公子站上高台。 整个麒麟殿一览无遗！ 这台上台下，可不只是站得高了点的差别。 等于是摆明了告诉天下人，赢子季在大秦的分量有多重。 赢政起身，扫视着神情各异的百官，扬了下袖袍道: “今日除夕宴，不比往日上朝，大家都站着作甚？落座吧。” “来人，上膳食！” 威严的声音传遍麒麟殿。 “多谢陛下。” 众人此时都回过了神，纷纷落座。 侍从也端着各色菜品呈上来，还有一坛坛美酒，摆满了整张桌子。 珍馐美食大家不是没吃过，但有今日的主食，确是所有人都没见过。 赢子季解释道：“这是饺子，过年吃哒，大家吃的时候可要小心些，别磕了牙，有个饺子里特意包了铜钱，吃到便是撞大运啦！来年定会财源广进。” “饺子？这吃法倒是新奇。” 众人举起筷子，夹着饺子入口，都是眼睛亮了下。 味道不错啊。 薄薄的皮，里面还掺着肉末和韭菜，再学着小公子的模样，沾些醋。吃着当真香得很呐。 正在此时。 群臣当中，冯去疾给旁边的甘陵使了个眼色。 甘陵顿时站起身来，拱手道： “陛下，今年大秦虽偶有坎坷，但不仅化险为夷，更是蒸蒸日上，臣备了些薄礼，为秦国贺。” “也为凯旋而归的小公子贺。” 虽然他不愿承认，也着实不愿如此。 但他和冯去疾都并非蠢人，知道这平定塞北之功，说破天也压不下来。 而且世家若是再被政哥不喜，那日后就更加岌岌可危，而且李斯近来承办的都是大事，甚至有时候，连张良这个曾经行刺过的臣子，都会被叫去议事。 地位更高的冯去疾，竟是有些被边缘化的意思。 其他都是虚的，提高在始皇心中的印象，才是实在的。所以哪怕觉得小公子对世家不利，他也得捏着鼻子送上贺礼，还得给群臣做表率。 “此乃异邦来的琉璃壁一双，世所罕见。” 甘陵心中一万个不情愿，将琉璃壁呈了上来。 现在琉璃可是个稀罕物件，有的比玉还值钱！是世家珍藏中的一件。 这双琉璃壁晶莹剔透，在灯火中泛着光晕，显然是其中的极品。 “甘家有心了。” 赢政从在手上把玩了一番，颇有些见猎心喜。 随后又笑了声，递给了赢子季。 “子季，这琉璃壁如何？如此品相堪比翡翠了。” “嗯……冯相我能把这个换成钱嘛？” 从现在人的视角来说，此物确实罕见。 但关键在赢子季眼中，这不就两块大玻璃么.... 还极品…给你整个青导的啤酒瓶子，极品祖母绿，比这个大还比这个好看…… “十七弟，此物也是冯相一番心意，怎能以财货衡量。” 扶苏苦笑的说道。 这样品相的琉璃壁，制成挂坠比玉坠都要罕见，玉乃君子所配之物，以铜臭之物衡量多少有点不给面子了哈。 不过甘陵眼神闪烁了几下，却并未生气。 而是拱手道: “此物已赠给小公子，如何处置，全凭您的意思。” 意思是咱们不能给您换钱。 若是想换钱，便出去卖吧。 瞬间，赢子季就看出甘陵没憋好屁。 这是想让自己人设崩塌，成为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啊。 不过赢子季懒得和他计较，顺手把琉璃壁装进了小布包。 日后还要在大秦建立商业帝国呢，这点算什么。 但墨同的眉头却越皱越深。 现在小公子的形象，在他眼中俨然是一个贪财，又被惯坏了的熊孩子，只是比起其他孩子，异常聪慧。 他也坐不住了，起身道: “在下也有一物，乃是墨家先祖所传的至宝，至今尚且无人解开，其中暗合墨家核心之思想。” “相传此物唯有心怀天下大同，胸有方圆之君子，才能彻底解开，今日便献给小公子。” 说到这，大殿中百家之人和群臣面面相觑。 墨家之人这是作甚？ 什么叫只有心怀天下大同的君子才能解开？ 那小公子要解不开呢？ 若是解不开，那就是说小公子失德，非君子也么？ 可若是解开了，便等于承认精通墨家精要。 这墨家之人是脑袋被驴踢了？ 怎么敢的啊。 话音落下，殿中喜气洋洋的气氛，瞬间凝固。 扶苏面色难看。 李斯皱眉沉默。 冯去疾不喜不悲。 他们心中也奇怪，这墨同哪来的底气？ 但墨同还是步伐坚定，不卑不亢的将东西呈上。 尚同墨方，木制的。 粗看似乎是个正方体木块，但实则每个面都有九个木块，上面刻着各种字迹。 只有将相同字迹都挪到一面，才算解开来了。 这怎么可能解的开？？？ “墨同，在下听闻连墨家的第三任巨子本人都不曾解开此物，墨家同样无人能解，莫非是说你墨家无君子不成？” 说话之人令大家出乎意料。 竟然是前几日被小公子辩得吐血了的公孙吾。 外人是很难理解公孙吾的心情的。 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更高的思想比什么都有吸引力，丢了些许面子算什么。 对于墨同所说，公孙吾更是嗤之以鼻，这玩意难是难，但扯到人的品德上就太离谱了。 这就是个无人能解的鲁班锁罢了！ 墨家怎么可能让外人当巨子！ 第151章 完了，墨家要易主了！ “公孙兄，在其位，谋其职。” 墨同当仁不让道。 意思是他们又不治理亿万生民，没有心怀天下大同又如何。 也是在说小公子现在年级尚小，心性和手中的巨大权力根本不匹配。 而且，他有证据！ 高台上政哥并未多言，而是转头看着正在吧唧吧唧吃羊腿的赢子季，投了个询问的眼神。 “那让我试试呗，这杯兽奶我回来再喝~” 赢子季哒哒哒跑下去。 蹦跶起来，油乎乎的小手便将尚同墨方拿了起来。 墨同眼角抽搐，抬头道: “这尚同墨方若是解开，便是我墨家巨子，私以为，小公子天资聪慧，更应该加以引导，日后未尝不能....” 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清脆的响声。 咔吧—— 赢子季小手飞快的扭动起来。 众人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 墨同背过身光顾着说话，只听到了声音，没有看见具体是什么情况。 但他看见墨家弟子们的表情明显不对了，都跟见了鬼似的。 不止是他们，其他人的神情也都是无比怪异。 墨同回过头，表情也僵住了。 不远处，那双油乎乎小手中的尚同墨方，已经被复原了。 “搞定啦，这魔方才三阶呢。” 赢子季吧唧了一下嘴，满不在乎的将尚同墨方塞回了墨同的手中。 看这小模样，居然还觉得有点无聊的亚子…… 墨同愣愣的捧着被复原的尚同墨方。 他们两兄弟的名字一个叫墨同，一个叫墨方，便是以这尚同墨方命名的，为此他也绞尽脑汁研究了十几年，但尝试而来各种办法，都没办法将尚同墨方解开。 甚至他觉得，唯一的办法便是将这玩意拆了重新装。 这才多久？有十息么？ 小公子给这玩意解开了？ 一时间，场中的气氛有些尴尬。 墨同前脚刚说解开尚同墨方之人，便是心怀天下大同，内有方圆的君子。 而且，还视同墨家巨子！ 若是这玩意那么好解，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规矩。 关键是，哪怕连墨同自己也是认可的，认为尚同墨方有灵性，只有品性无垢，将墨家仁爱之道融会贯通之人方能解开。 “十七弟，真的给尚同墨方解开了？” 坐在侧位的扶苏愣愣说道。 “小公子，还请您再解一次。” 墨同将手中被赢子季视为三阶魔方的尚同墨方再次打乱，然后递了过来。 他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今日墨同来这，就是想要劝谏小公子应当心怀天下，不要误入歧途的！ 尚同墨方是被他当成证明小公子还不足矣掌握那么大权利的佐证。 现在反倒是让他坐蜡了。 一定是巧合！ “啊呀，这么简单的东西，有什么好再来一次哒。” 赢子季生无可恋，又将尚同墨方拿了过来。 六个面，每个面都看了下。 然后心中公式一套…… 小手咔吧咔吧的动了起来，甚至不用再去多看一眼，毕竟他有这过目不忘的天赋。 这一次更快。 不到五息，尚同墨方就被他扔回了墨同的怀里。 还天真无邪的笑道：“墨老二，我现在是墨家巨子了啊，真的吗？你不会骗小孩玩吧？” 哦豁，出大事。 墨同和墨家的众多弟子们，确实绷不住了，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一次不够，还来了两次。 墨同不仅没达成目的，还将整个墨家都搭进去了。 刚刚那席话，可是当着文武百官，诸子百家，还有始皇的面说出来的。 现在矢口否认，便是当着天下耍无赖，违背祖宗遗训。 身为墨家的二号人物，墨同基本的信义还是有的，哪怕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会违背祖训。 尴尬了瞬间，神情也就恢复了正常，道: “墨家上下，自当视小公子为巨子，小公子机敏过人，聪慧卓绝。” “但墨同尚有一事不明，小公子若能为墨同解惑，那墨家从今以后，便为小公子马首是瞻。” “什么事呀，你说吧。” “小公子为何在咸阳城中数千处，埋下了巨量的黑火药！” 墨同的话语掷地有声。 果然，他问出这句话之时，所有人都将尚同墨方之事忘到了九霄云外，眼中布满了惊悚。 啥玩意？ 小公子在咸阳城当中埋下了巨量的黑火药？ 一千人携带的炸药包，就将休屠王城炸了个底朝天，麒麟殿前那个大坑虽然没修好，但当时爆炸的恐怖还历历在目。 现在咸阳城之中埋下了巨量的黑火药？ 这是要做什么啊！ “小公子，此事当真？” 冯去疾扭头看了过去，忍不住站起身来。 “是真的呀，那是我给父皇和咸阳百姓们准备的惊喜呀。”赢子季说道。 要知道在后世，黑火药的主要用途就是用来放烟花观赏的。 他先研制了武器，还算是“舍本逐末”了。 “这……这究竟有多少地方安放了黑火药，又安放了多少？” “小公子您想炸咸阳城么？” “快快安排人手去拆除！” 群臣都急了，冷汗忍不住岑岑落下。 他们说小公子最近怎么没犯熊呢。 原来是憋了个大的！ 还惊喜，分明是惊吓才对吧！ 黑火药的恐怖威能，已经深入人心。 听到赢子季发话，卢生也走了上来，他看着在场众人神情各异，心中叹了口气。 刚知道小公子计划要在全程不知烟火的时候，而这烟火还是以黑火药为原料时，他也和众人是一个表情。 但经过这么多天的研究，还亲自试验了许多次。 有多安全他自然清楚。 此时他也认出墨同了，就是那天拦住他问话的人。 唉，当时没说清楚，这不闹笑话了嘛…… “咸阳城中，公有三千处安置了烟花，咸阳宫附近，便有一千处，这烟花确实是以黑火药为原料，但……” 话还没说完。 墨同便又拱手上千，这次是朝向政哥的。 尚同墨方不行，便只能换个途径了。 “小公子或许是天真无邪，但行事如此没有分寸，居然以黑火药这种杀人凶器取乐，到时百姓有多少会受伤？当年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恐怕也不过如此。” “还请小公子将布置烟花的位置标注出来，陛下即刻命人去拆除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政哥眯起了眼睛，神色不愉。 倒不是因为赢子季，而是因为墨同说话难听。 不过在其他人看来，便是始皇对小公子有所不满了。 “小十七，你说的惊喜，便是黑火药做的烟花么？” “对呀，大家没有听过一句话么，艺术就是爆炸呀，而且……” 赢子季从小布包当中翻出了沙漏，歪了下小脑袋瓜道：“现在已经来不及啦，锦衣卫们应该已经准备点燃烟花啦。” “大概……还有十息……九息……” 听着稚嫩的声音在倒数。 宫中众人汗毛倒竖，还有的人大惊失色，连忙就想起身跑出去。 但跑到外面才回过神来。还是麒麟殿中比较安全。 艺术就是爆炸…… 想起当日，大炼丹炉里装满黑火药爆炸的场景，众人脸色都白了。 以往小公子犯熊，都没闹出过这么大的事情来。 但现在，居然准备引爆满城的黑火药。 从春秋战国之时，哪怕六国兵临函谷关，都没打到过守卫森严的秦国国都咸阳城来，今日首次遭劫，居然是因为自家人？ 还是皇室成员？ 不是咸阳城疏于防范，而是根本没人想到小公子胆那么肥啊！ 第152章 盛世烟花，乱世火药 “大惊小怪些什么嘛，准备看焰火不好么？”赢子季没管慌乱的群臣，而是看向了天空。 今夜的烟花，会很美吧？ “草民别无所求，但为天下苍生，请陛下废止黑火药。” 墨同一副舍生取义之相，拱手说道。 话音掷地有声。 群臣和百家之人心中也有此意，但他们都很清楚枪打出头鸟的道理。 还好，墨方是真的贯彻了兼爱非攻之意，也是真的敢说。 无数道目光，都汇集到了赢政的身上。 小公子如此胡闹，为何陛下却反而不为所动？ 黑火药有多少？ 到时会造成多少的伤亡？ 此事发生的后果，小公子可算是落入万丈深渊了，曾经积攒的所有声望全部清零。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说是自毁长城，这其实只是比喻。 小公子却准备从物理上实施这件事了。 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哪怕是政哥，也无法再庇佑小公子了吧。 到时又该如何收场？ 这时，赢子季看着众人，却是一副奇怪的神情。 “诸位为何觉得黑火药一定是用来杀敌的呢？” “能做成武器，自然也能用来展现秦国四海升平，盛世昌隆啊，父皇，惊喜可还不止有烟火呢，您就瞧好吧。” 不止有烟火？ 小公子还准备做啥呀？ 看着赢子季没心没肺的样子，群臣现在都有点肝颤。 听到这话，赢政愣了下。 从幼子的表情当中，他并未看到闯祸的迹象，反而还跟献宝似的，有些小期待。 回想起过往种种。 政哥心中也就安定了下来。 “那便看看这烟花究竟是何等盛况吧。” 还主动站起身，看向了外面灯火萦绕的咸阳城。 章台宫建在高处，而麒麟殿为了彰显虎视天下之意，又是章台宫中最高的地方。 从这，能够俯瞰到整个咸阳。 十息转瞬即逝。 但对于在场的众人来说，每一息都如同一年般漫长。 正此时。 咻—— 一道拖着焰尾的光芒飞上天空，在漆黑如瀑的夜空中炸开了璀璨的花团。 随后像是起了连锁反应似的。 无数焰火飞上天空，像是春日已经来临，夜空之中布满了花团锦簇，五颜六色的光芒取代了漫天繁星。 没看过焰火的人，无法用语言形容这种惊心动魄之美。 烟花在咸阳城上方炸响之时。 许多百姓都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纷纷欢呼起来。 “上天居然降下了如此异象？莫非是上天在为大秦贺喜么？” “实在太美了，紫气东来三万里也不如此等盛况啊！” “大秦万年！” 人群当中此起彼伏的欢呼，欣喜。 整个咸阳城瞬间变成了欢腾的海洋。 过年不就是要热热闹闹的么，还有什么比烟花大会更热闹的？ 一种奇异的感觉落在了他们的心头。 仿佛有了这烟火大会，这个除夕才算过得完整了。 十七公子府邸。 这里同样能看到姹紫嫣红的天空。 所有侍人都领到了红包，现在正吃着年夜饭，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神情。 小公子的红包可是不小啊。 还有除夕居然让大家一起吃饭，哪家有这个待遇。 当烟火炸响之时，大家也都看向了天空。 “什么异象，这是小公子的手笔。” “小公子竟然能沟通上天降下异象？” “没见识，方才吕素小姐就在放烟花筒呢，没看见吗？听卢生大人说，这玩意是黑火药做的呢。” “原来如此，老哥来府上久，小弟敬您一杯。” “好说好说，来了府上安心做事，跟着小公子，可是全天下顶好的事儿了。” 麒麟殿中。 烟花炸开的光芒洒落在众人的面上，将他们的惊讶错愕衬托得格外好笑。 “这便是数千烟花齐放的盛况啊。” 卢生满脸骄傲和感慨。 虽然这些烟花都是小公子的配方，出自他们方士之手，但这等壮观的景象，他也是头一回见。 异象？ 上天就是真降了异象，恐怕也不如这烟花大会好看！ 有了烟花，盛大的除夕宴算是圆满了！ 直到天空重回平静之时，众人的思绪却还是没拉回来。 他们……这是冤枉小公子啦？ 毕竟谁也想不到，杀伤了无数匈奴，威力开山裂石的黑火药，居然会如此的好看。 这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理解范畴。 但此时，身后却响起了稚嫩的声音。 “方才墨同先生之言大谬。” “人有善恶之分，但器物却没有，黑火药可以是破城灭敌的武器，自然也可以是彰显大秦四海升平的烟火，如何用全凭掌握它的人。” “刀剑会杀人，难道要因此废止刀剑么？” “真理在剑锋之上，没有武器，和有武器不用是两码 “若是没有黑火药制作出来的武器大破匈奴，死的便是我大秦的将士啊。” 这...... 墨同现在脑瓜子嗡嗡的，听到这番话，脑子就更乱了。 难道他一直以来奉为人生至理的非攻思想，是错误的么？ 殿中众人，看他的神情都颇有些怜悯。 完蛋，这下彻底把整个墨家都给搭上了。 今后小公子难道就多了层墨家巨子的身份？ “哈哈哈，小十七，这惊喜甚合寡人之心！” 政哥施施然走回了座位，连眼角都翘了起来。 烟火好看倒是其次，最主要还是其中代表的意义。 而是他此前还有些担心和迟疑，此时都烟消云散了。 之前考虑到小十七经常犯熊，恐怕还真能干出来炸咸阳的事，他才始终不曾发表意见。 若是小十七真捅了娄子，还得他这个始皇出来擦屁股呢。 现在好了，这万千烟火齐发漂漂亮亮，政哥如何能不心花怒放。 特别是那句“真理只在剑锋之上”，让满口兼爱非攻的墨同哑口无言，可是太合他心意了。 想到这，嬴政饶有兴趣的看向那个小身影，道：“小十七，你今后可就是墨家名义上的第三任巨子，比当代巨子地位还高了。” 墨家可没少在大秦宣扬什么兼爱非攻，反对刀兵的言论。 现在怎么能不秋后算账？ 墨同面色灰败。 今日入麒麟殿，本就是一场豪赌。 未曾想，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输了。 现在始皇完全有充足的理由将墨家人全收拾了。 “陛下，墨家愿服小公子为巨子……” 若只有自己一人，他宁愿舍生取义园。 因为墨家一旦加入大秦，到时小公子要他们帮着研制类似黑火药之类的武器该怎么办？ 这无疑是从根本伤否认了墨家人的理想和学说。 但跟着来的还有许多墨家弟子，若是他说出一个不字，今日是别想走出麒麟殿了。 命都没了，还哪来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