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崽流放,弃妃活成白月光》 第99章 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簪雪也是一脸疲惫,努力维持着一点笑,“没什么,天冷,难免吃了东西胃不舒服。” 胃不舒服? 宋清和又问,“吐了一夜?” 簪雪心里咯噔一下,将军这是担心小姐? 她迟疑再三,点了点头,“现下好多了。” 宋清和走上台阶,“人醒了?” 簪雪还没回答,谢晚意孱弱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簪雪,请将军进来说话吧。” 屋子里燃着炭,宋清和在门口脱了大氅才进去。 里头的药味散了不少,谢晚意穿着一身杏黄色长裙坐在书案前,脸色明显憔悴不少,眼下还有乌青。 她先开了口,“将军找我有事?” 饶是病着,口吻也听不出之前的友好温柔,只有客气。 宋清和无奈蹙了蹙眉,“你吐了一宿?” 谢晚意下意识捏紧手里的笔,还没回答,又听他道,“绵儿说你要生孩子,生孩子也会吐。” 他一下捕捉到她眼里闪过的一丝惊慌,心顿时沉了下去。 谢晚意自然还想瞒着,故作轻松笑了笑,“小孩子的话而已。我只是吃坏肚子。” 宋清和慢慢走进来,在她对面坐下,“吃坏肚子和孕吐的药不一样。” 谢晚意笑容立刻散了。 宋清和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所以真是怀孕了?” 他眸光深邃幽暗,声线压得很低,听起来压迫感十足。 谢晚意面上平静,然而微微颤抖的肩膀出卖了她的内心,手里的笔都快被捏断了。她没想到宋清和竟然还懂药? 见她这般,宋清和心里的震惊比她还大,不过诈一下而已。 他脸颊线条紧绷,眸色宛如不见底的深渊,“雁王的?” 谢晚意深吸一口气,“啪”一声松开手心的笔,定定道,“孩子是我一个人的。” 这就是承认了。 宋清和胸口一阵起伏,搭在桌子边缘的手臂突然绷紧,“你想利用孩子逼雁王带你回京?” 谢晚意脸色一变,咬牙,“我说了,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将军听不懂吗?” 宋清和目光如炬,“你在这种地方生孩子!谢晚意,你脑子进水了!” “你是雁王弃妃。” “本将军帮你护你都是在全雁王的体面,你在这儿生个孩子···第一个饶不了你的就是雁王!” “还是你怕裴世枫没有把柄拿捏,诚心把命送到他手下?” 他没控制住情绪,光是声音就震得谢晚意耳朵发疼,更别说这些要命的字眼。 正因如此,她心里越发清明起来。 “将军说完了?”她冷静得不像话。 宋清和见状,神情越发的冰冷难看。 谢晚意一字一句道,“将军是担心我在方岭生了孩子,败坏雁王名节,间接害你也对不住雁王,所以这么生气?” 宋清和被说中心思,当下一哽,眉心也皱得更紧,除此之外,他似乎··· 不等他理清,谢晚意又道,“将军放心,若雁王或者朝廷发落下来,我绝不连累您。” “你!” 宋清和眼神如刀,泛着凌人的寒意,“谢晚意,你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谢晚意直接背转过身不回答,拒客的意思非常明确。 宋清和夺门而去。 这动静不小,前后院的人都听着了,一时安静得可怕。 谢晚意心里也烦,胃口开始灼烧,抗议她长久没进食,正欲叫簪雪进来,太极佩一闪,一盘香甜的柿饼出现在她手边。 “左边几个放糖少,柿子的原味保留极佳,右边糖多,小孩子应该会喜欢。” 谢晚意眼眶一酸,神明还顾及绵儿的胃口。 她咬下柿饼的时候,抬手抹掉了眼角滚烫的泪,大口大口吞咽,一口气吃了三四个,心头那股子难受劲儿才算克制住。 她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咬牙道,“谁都没有权利让我放弃你。” “即便再难,只要我没死就一定会把孩子生下来。” 越是不被期待和祝福,她就越要养好胎! 好像听懂了她的念头,自此以后孕吐反应彻底消失了,就是偶尔闻到刺激的味道,也只是有些难受,稍稍平静一会儿就好了。 同时胃口也变好了,常嬷嬷变着花样儿做,光是点心每日都有两三种,主打一个在流放地越活越滋润。 裴世枫被流言困扰缩起了尾巴,宋清和那日之后再没过来,谢晚意乐得清闲,每日和她的神明互赠糕点吃食,身心健康的不得了。 短短几日,气色肉眼可见的好起来。 相比之下,宋清和派出去的几波人都是负伤从北区回来,非但没达到目的,还让狼群有了警惕,昼夜守在北区边上,寸步不离。 加上朝廷将此事交到他手里,命他在年前务必找到幽冥鬼兰,并圈定培植范围。 顺带又给了不少军需物资。 “将军,这几年加起来给的都不如这一波多,连兵器都是新打的。”贺刚见着刀剑就高兴,忍不住摸了摸刃子,还挺锋利。 尧子烈则笑不出来,“让你拿着这些带弟兄们和狼群拼命,你还笑得出来?” 贺刚脸色一僵,“操了,狼群怎么那么难缠!” 宋清和想起当年三皇子带着七个人进去待了一日一夜,出来时就剩他一人,还浑身是伤。 三皇子原本是去了解北区的地形,想着能从北区绕过风渊湖给罗刹来一下子便能事半功倍。然而他出来后只字不提,只下令不准驻关军和狼群起冲突。 “没有北区地形图,谁都不知道深处有些什么。”宋清和眉心就没舒展过,“这几次进去不等深入腹地就被狼群攻击,只能撤退,因为一旦被困在深处,必死无疑。” “再去一百次也一样,毫无进展。” “离过年仅剩一月有余。” 宋清和想不头疼都不行,逼得太紧了。 “雁王不来了?”贺刚道,“雁王深谋远虑,兴许有其他办法。” 宋清和无奈摇头,“蜀中山匪挑衅皇家,雁王被派去镇压,再回京起码得年后。” 话音刚落,士兵来报,“将军,京城又来令旨了。” 宋清和愣了一瞬,昨儿才下了旨,怎么今日又有? 尧子烈把信件拿进来呈给他看,只看封漆是东宫印章,宋清和就冷下神色。 一看内容,果然不是好事! “将军,什么事?”贺刚性子急,也没发现宋清和脸色黑如锅底,张嘴就问。 宋清和沉默片刻,忽然把信件丢进了火盆,火舌一跳就烧了个干净。 尧子烈与贺刚目瞪口呆。 “送信的人呢?”宋清和沉声问。 尧子烈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到自己声音,“还、还在军营。” 宋清和眯眼,轻轻启唇,“杀了。本将军根本没见到这人,也不知道有信。” 第100章 姜岁禾看到了 “将军,这可是东宫来的令旨!”尧子烈惊愕不已。 在他的认知里,就算朝廷写的是一坨屎,宋清和也会维护皇家利益和颜面! 宋清和多年肃杀堆积起的威压不是摆设,一记眼刀就让尧子烈打了个寒颤,“本将军没见到人,也没看到东西。” 从营帐出来,尧子烈还是不敢相信自己领了杀人的命。 贺刚却道,“什么事能让咱们将军不惜违背朝廷?” 这燕临还能有什么事值得这么大阵仗的。 小木屋。 谢晚意没有孕吐反应后,整个人都精神不少,把心思和精力都放在培植种子和植物苗上头。 既然萝卜好种,那就多培育些萝卜苗子,天气一暖和移植出去还能缩短成长时间。 女人们跟着她一个赛一个的积极。 没多久,她的洋柿子也出苗了,虽然中途死了两棵,半路又蔫了一棵,不过总算是活了两株! 这日,芸香她们一到前院就听到了鸡叫的声音。 原是神明给他们传递了一窝小鸡过来,念左念右正在搭鸡窝。 “活的鸡?我看到活的鸡了!” “一、二、三····八,整整八只!” 绵儿没见过这活物,又觉可爱又害怕,抓着她娘的衣裳,“娘亲抱抱。” 芸香眼尖,看到台阶上还缩着两只大母鸡和一只公鸡,激动道,“鸡生蛋,蛋生鸡,咱们以后人人都能摸到鸡蛋!” 常嬷嬷笑道,“没错,吃不完的还能拿去镇子上卖。” 这···简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 “鸡窝搭好,再盖一层棉被,下头做空的,咱们烧完的木柴炭火还能给鸡取暖。” 闻言,芸香转身就往后头屋子跑,“我那儿有很多碎布,拿出来缝个棉被。” “胡光院子里的草还有那么多,我再抱些过来铺到鸡窝里头。” “我跟你一块儿去。” “我也去!” 院子又热闹起来。 谢晚意在屋里专心致志写回信,神明要出趟远门,给了鸡还不够,问要不要再拴个猎犬防狼? 谢晚意忍俊不禁。 她又让常嬷嬷做了不少山楂丸,写下:“在外头不比家中,吃食上需更加小心。” 神明回复,“好。” “其实去哪里都没影响,你我之间照样可以书信来往。” 谢晚意心想,也是。 神明最后问她有没有喜欢的蜀锦花色,谢晚意便猜到他要去蜀中,写道,“蜀中路难行,君多保重。” 裴恒见她没回答喜欢什么,还有些小失望。 两人一聊就是好一会儿,直到姜岁禾过来才中断。 裴恒意犹未尽,自然脸色不太好。 姜岁禾径直便是,“王爷带我一块儿走吧。蜀中难行,这个季节又湿冷,没有人在身边照顾您怎么能行?” 她的好意,裴恒心领了。 “此去剿匪凶险,不宜带女眷。” 姜岁禾咬唇,“可、岁禾放心不下您。” 裴恒压了压眉,“不放心什么?” “不放心王爷的身子,万一···”她水灵灵的目光中尽是急切担忧。 然而还没说完,就怔愣在裴恒莫名其妙的眼神里,他说,“本王从前没认得你时,来来去去的也不会怎样。” “又不是活不了几日,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话冷漠又不近人情,可到了他口中偏生又很自然,就显得姜岁禾十分矫情。 姜岁禾也知道裴恒和别的男人不一样,他对女子···几乎没有半点需求,至少她没见过。男人天生就躲不过美人,可在裴恒这儿,男人和女人没什么区别。 姜岁禾好不容易才和他有了些进展,这一走,不知年前还能不能回来! 可着急也没办法。 “那我多备些药粉,王爷随身戴着。”她眼巴巴看过去,几近哀求,“您别再拒绝我了,就算是让岁禾在府里等您也安心些。” 裴恒顿了顿,“嗯。” 姜岁禾转身,走到门前又回头,撞见案几上的玉佩在发光! 她整个人僵在原地,杏眼满是惊讶! 更让她无法相信的是,那光晕中跳出一张纸,不歪不斜落在了雁王手边! 显然,他已经见怪不怪,看到那张纸时嘴角下意识勾出个姜岁禾从未见过的弧度,是很浅很浅的微笑! 好似察觉到她还没走,裴恒抬眸,姜岁禾在那一刹那出了屋子,双手摁着胸口大口捕捉空气,好久都没回过神。 上次裴恒昏迷的时候,她隔着纱帐就隐约看到有什么在发光。 是那个玉佩! 它、居然··· “姜姑娘,您怎么了?”侍卫见她脚步虚浮,脸色苍白,还以为是伤心过度不舒服。 “我、没事。” 姜岁禾匆匆走出院子。 一直以来那个困扰她的女人,难怪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原来是这样! 太可怕了。 裴恒没发现姜岁禾看到了玉佩传递书信的一幕,看着传递过来的山楂丸,眼里的笑更深了。 每一颗都用油纸包好,足足有二十四颗。 都说了玉佩随身携带,东西依旧可以传递,还准备这么多··· 比起姜岁禾挂在脸上的担忧着急,山楂丸更能让他产生奇妙的感觉。 谢晚意还嫌不够,“嬷嬷,姜茶饼能带吗?路上会不会颠碎了?” 常嬷嬷道,“会。蜀中比这里暖和,姜茶饼带过去要坏的。” 谢晚意有些遗憾。 常嬷嬷停下手里的活儿,又道,“小姐,咱们每日现做几块给神明不是也行吗?” “太极佩又不用休沐。” 谢晚意恍然,下一秒自嘲一笑,“是啊,我、怎么连这个都忘了。” 常嬷嬷看破不说破,只道,“一孕傻三年嘛。” 谢晚意欣然接受了这个理由。 这茬刚过去,簪雪进来就说,“小姐,裴世子又来了!说让您把芸香她们放出去,还说朝廷下了令给他往南区补人。” “他跟咱们要人。” 谢晚意眨了眨眼,“什么?” 簪雪也是一脸懵,“裴世子说,朝廷得知罗刹之前踏着南区打到关下,罪人死了不少,下令让将军给他补足伺候的罪人。” 谢晚意将太极佩放入怀中,沉眸道,“宋将军来传过这消息?” 簪雪摇头。 谢晚意眸色微凝,“既没消息,就当他放屁,不必理会。” 谢瑶环也跟着过来了,跛着脚站在小木屋前,见里头又多了几间屋子,听说里头放的全是粮食。 她咬着牙,恶狠狠道,“谢晚意!朝廷都让罪人过来伺候世子爷,你躲也没用!” “今日不但是那些女人,就连你都要跪着出来见世子爷!” “就是宋将军来了也救不了你!” 谢瑶环迫不及待想看谢晚意给裴世枫当牛做马,坠入泥潭! 她真的一刻都不能等了,哪怕嗓子都哑了还在叫喊。 裴世枫吩咐轿子前头的黑甲兵,“别啰嗦,踹门抓人。” 黑甲兵是陈老十被杀后强行被调到裴世枫身边伺候的,瑟缩道,“前头还有驻关军守着,万一···” 裴世枫眸光一恨,“混账!令旨都到军营了,怕什么!” “踹门!” 第101章 你想抗旨? 黑甲兵唯唯诺诺上前,而谢瑶环已经抬脚咣咣踹了篱笆,一副活灵活现的狗仗人势。 “谢晚意,你有本事勾引男人,怎么躲着不出来!” “谢晚···” “狗叫什么?” 房门一开,谢晚意慵懒又不耐烦的打断谢瑶环,看过去的眼神全是藐视。 谢瑶环眸光一窒,她知道谢晚意过得好,可真正看到她依旧干净、漂亮,眉眼间还有雁王妃的高高在上,她早就麻木的心突然又抽痛起来。 “你骂谁呢!我是你嫡长姐,有我在,你永远是卑贱庶出!” “你见到我要磕头!” 谢瑶环抓着篱笆使劲儿摇晃,恨不得扑过去掐住谢晚意脖子。这个被她压了十几年的贱人,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雁王妃还不算,凭什么流放到这种鬼地方,她还能独善其身! 谢晚意不需要跟她多说,只是轻蔑地上下打量一眼,再用遗憾可惜的眼神在她脸和脚上停留一秒,就足够让谢瑶环彻底变成疯狗。 “贱人!” 谢晚意嗤笑一声,“真不知裴世子留你这么个···” 她皱了皱眉,想了会儿才找到个形容词,“又丑又疯的女人在身边镇宅?” 谢瑶环一顿,眼底翻涌起更为阴森的暗流,陈老十那几个人一死,她又失去了用身体换东西的机会,年轻的黑甲兵嫌她恶心,她每日过得比丧家犬还不如。 骂谢晚意是她唯一的发泄,刻在骨子里的嫡庶好像能让她一辈子压谢晚意一头。 “闭嘴!我要杀了你!” 谢瑶环发狂一般摇晃篱笆,念左念右上前阻止,黑甲兵看看谢晚意,再看看裴世枫,不知所措。 念左用了巧劲儿,一把将谢瑶环推倒,才保住围挡的篱笆。 谢瑶环还不肯罢休,此时裴世枫掀起轿帘,冷飕飕开了口,“雁王妃,别挣扎了。左不过是要给本世子为奴为婢。” “令旨已经到了宋清和手里,他保不住你的。” “这方岭原本就是本世子的地盘,你们这些流放过来的罪人家眷说白了都是朝廷给本世子送的菜。” “只不过有些背景势力的,给本世子供银子,没有的就把你们自己送上来。” 裴世枫唇角勾着得意,这段时间天翻地覆似的欺辱都在这一刻要拿回来了。所以他等不及宋清和下令,现在就要让不知天高地厚的谢晚意付出代价! 芸香她们在后头三两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姐姐,这是真的吗?” “我不想去伺候他,我、我们明明很快就能自己种粮食好好过日子的···” “谢小姐一定有办法的。” 芸香叹了口气,“朝廷的旨令,宋将军也要遵从。何况谢小姐也是被流放过来的。” 她这一说,好几个女人开始哭了。 裴世枫把轿帘挑高了些,他想好好看看谢晚意欲哭无泪跪地求饶的样子,然而那个女人居然没有丝毫害怕。 哼,看她能装到几时。 谢晚意气定神闲,“我没接到朝廷的令旨。世子爷若是再让这些疯狗折腾,我们虽是女人,可也不会任人宰割的。” 不等裴世枫回答,她厉声道,“叫芸香她们都过来把门挡住。” 裴世枫咬牙,“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女人。” “黑甲兵,把这间屋子拆了!所有女人押回东谷!” 簪雪和常嬷嬷同时挡在谢晚意前头,念左念右还没动作,后头的女人们已经一拥而上。 “跟他们拼了!” 黑甲兵还没进去,女人们倒先扑了出去,好几个黑甲兵冷不防被撞到,场面混乱起来。 虽然再危险的局面也经历过了,但簪雪还是看得手脚冰冷,“小姐,万一宋将军真的有令旨,咱们可怎么办?” 谢晚意心里也怕,可事已至此,没有选择。 “若是必须要死,何不选一种痛快些的,像谢瑶环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这话说得决然又狠毒,听得人也胆战心惊。 混乱中,有什么东西砸在鸡窝上,惊着里头的小鸡,咯咯咯往外乱跑。 马蹄声奔腾而来。 裴世枫冷笑,“你们等死吧!” 谢晚意远远对上宋清和冷厉的双眸,下意识捏紧双手。 驻关军策马而来,马蹄高高扬起,厮打中的黑甲兵和女人们惊慌失措,抱着脑袋从马蹄下逃散到两边。 宋清和马鞭一落地,所有人打了个寒颤,冷静不少。 裴世枫脸色十分难看,“宋将军,你来得正好,把她们都绑了。” 谢晚意和所有女人一样紧紧盯着宋清和,期待他能护着她们,又怕期待落空,崩溃难熬。 裴世枫丝毫没怀疑宋清和会拒绝,“本世子给她们活路不走,自寻死路!” 然后,又是死一般的沉寂。 裴世枫抬头看向马背上高大的将军,“宋清和,你聋了?” “本世子让你把她们绑了!” 宋清和不紧不慢挽起马鞭,神色比风还像刀子割人,“她们是朝廷的罪人,不是世子你的。” “本将军也说过,世子管好东谷就足够了。” 他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落下来的巨石,让裴世枫诧异又生气。 “宋清和,朝廷让你给本世子补罪人,你想抗命?” 宋清和斜睨他一眼,“本将军没收到任何指令。” 掷地有声的一句答复似惊雷落下,轰然炸开。 裴世枫眨了眨眼,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当即气得发抖,“放屁!朝廷的令旨你没收到?公然违抗令旨,包庇罪人,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宋清和耸肩,“没见过令旨,何来抗旨?” “你!” “反了你了!” 宋清和神色一凛,“反谁?世子吗?你能代表朝廷?” 一连三个反问把裴世枫虚假的世子爷气派全都推倒,没人敢大声呼吸,包括裴世枫自己。 好你个宋清和。 “你···”裴世枫眼里燃着两簇火,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若今日灰溜溜离开,别说回京,连方岭都站不住脚了。 他一咬牙,“行啊,有本事你动一动本世子!” 宋清和微微压着眉,倒是为难了。 再次沉静下来,小鸡咯咯的叫声更清晰了,谢晚意手心也是一片冷汗,吩咐簪雪,“赶回鸡窝去。” 然而簪雪还没下台阶,宋清和朝背面看了一眼,脸色突变,“是狼!” 第102章 这是个机会 宋清和拔了剑,回头对谢晚意道,“带她们退回去!” 谢晚意也不犹豫,让念左念右护着女人们先回后头屋子,自己还没转身就被趁乱跑过来的谢瑶环拉住了裙角。 簪雪和常嬷嬷同时伸手推她,可谢瑶环抓得紧,好似全身都在用力,“谢晚意!你害死爹娘,害我沦落到人不人鬼不鬼,你不得好死。” “松手!” 簪雪指甲抠破了谢瑶环的手背,可她还不肯松,反而阴森森笑道,“凭什么他们都护着你,凭什么好事都轮到你。” “我就不信你能一辈子都有好运气。” “嗷~” 狼王仰天嘶吼,狼群从四面八方奔过来,绿油油的眼睛盯得驻关军后心发冷。 黑甲兵也懵了,涌着往谢晚意院子里跑,也不管裴世枫吓得腿软,连轿子都下不来,喊破了嗓子也没人理会。 裴世枫无奈,颤抖着唤,“宋、宋清和,救我!” 宋清和横剑身前,眯起的眸光锐利如刀,直勾勾盯着冲他来的那匹狼,直觉这家伙是当初在胡光院里险些被他弄死的那只。 是来报仇的。 “宋清和!”裴世枫声音都撕了,两条死腿说什么都抬不起来,眼看已经有驻关军和狼厮打成一片,而他随时都可能成为狼口中的肉! “你、你敢置本世子的安危于不顾!” “宋清和,你真想造反不成!” 都这个节骨眼儿了,裴世枫还端着他那点薄弱的世子爷体面威胁宋清和。 见对方置之不理,他咬了咬唇,带了哭腔,“宋清和,你护着我!” “这次的事、不,之前的事都不追究了!” 宋清和一个折腰从狼肚子底下闪过,反手刺了一剑,鲜血激发了狼群的战斗欲,嘶吼声越发悠长。 “现在没空。”宋清和四个字险些让裴世枫昏死过去,好在很快又补了句,“装死吧,兴许它们看不上你。” 裴世枫:“···” 宋清和下意识回头看小木屋,发现簪雪和常嬷嬷还在和谢瑶环拉扯,谢晚意被抓着衣裳躲不开,跌跌撞撞站也站不稳。 他有心过去踢开谢瑶环,可眨眼又围过来三四头狼,堵得他根本没有分神的能力。 簪雪一脚揣在谢瑶环受伤的脚踝上,“小姐快走!” 谢晚意立刻拽回衣裳就往屋子里跑,簪雪紧随其后,常嬷嬷腿脚慢了些,被谢瑶环抓住脚腕子,一下摔倒在地。 “嬷嬷!”谢晚意神色骤冷,折返回去对谢瑶环又踢又打,“松开!” “放手!” 谢瑶环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痛,呵呵笑着,“跟我一起死吧。” 谢晚意看到旁边有黑甲兵慌乱掉下的刀,她没有丝毫犹豫捡了起来··· 周遭的声音在瞬间消失,她只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呼吸和心跳,眼里是常嬷嬷被抓破皮的脚腕,深吸一口气,落刀的瞬间闭上了眼睛。 那一下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温热粘稠的血溅到脸上,即使闭着眼,肌肉也下意识抽搐。 簪雪惊呼出声,吓得四肢僵硬,倒是常嬷嬷反应快,咬牙挣扎着爬起来,把谢晚意手里沾血的刀子一丢,“小姐,快进屋!” 谢晚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屋子的,眼前都是谢瑶环后背被自己捅破的血窟窿。 衣裳、地面,还有她自己的裙角上都是血。 因为谢瑶环死在小木屋台阶前,伤口不断涌出的血液刺激也吸引着狼群,让它们更加激动残忍。 “北区的狼怎么都来了!” “当心!” 宋清和带来的驻关军都受了伤,体力也渐渐下降,稍不留神就可能没命。 宋清和气息有些乱,这段时间他们反复在北区外围试探,怕是已经惹怒了狼群。之所以今日攻过来··· 他看了眼地上飞腾的鸡毛和鲜血,猜测是新鲜的小鸡儿吸引了狼群。 它们兽性大发,只怕不能善了。 “给关内发信号支援。” “带她们从后头跑,别管东西,只保命。” 很快,浑身带血的士兵敲开了小木屋的门,“将军有令,绕后头往关内跑,快!” 簪雪和常嬷嬷脸色煞白,虽然吓得四肢发抖,还是第一时间要护着谢晚意先离开。 谢晚意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捏了两个荷包,手心全是冷汗,问门前的士兵,“宋将军怎么样了?” 士兵感动不已,危急关头,谢小姐和将军都惦记着彼此! “只要您安全,将军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士兵坚定道,“属下一定把您安全护送到关内!” 谢晚意这会儿顾不上计较,深吸一口气,心想这是个好机会。 屏住呼吸,道,“我有办法控制狼群。” 她喉咙发紧,声音微颤,但眼神十分坚定。 常嬷嬷都快哭了,“小姐!太危险了!” 簪雪也劝,“这东西咱们还没有用过,万一没有神明说的那么有效怎么办?” “狼群那么激动,要是不管用呢!” 谢晚意双脚如踩在棉花上,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底气,依然坚定道,“我相信神明。” “他总是确定无误才会给我。” 常嬷嬷和簪雪没法反驳,可实在太凶险了。 常嬷嬷咬唇,“我去!” 她伸手欲夺谢晚意手里的荷包,没想到谢晚意抓得很紧,竟没成功。 再去抢,她便有了防备。 * 冰冷的土地上满是鲜血,宋清和身边躺着几条奄奄一息的狼,它们的身体几乎被洞穿,血液一直留到宋清和靴子底下,盯着他的目光仍然是嗜血凶恶的。 还有一波接一波的狼扑过来,宋清和两条胳膊都被狼爪撕了口子,呼出的气都带了血腥味,长剑上的血倒流向剑鞘,连带他的右手都如同被血洗过一般。 带过来的士兵死了大半,剩下三两个勉强应付着,可也不过是狼群的玩物。 这群畜生! 再坚持一下,已经发了信号弹,贺刚的马跑得最快。 又一个士兵在他眼前倒下,宋清和说话的时候都觉得喉咙发疼,“援兵快来了!” “守住!” 话音刚落,另一个士兵的兵器被狼爪踩断,身子也软绵绵倒了下去。 一失神,狼从后头攻过来,锋利的爪子在他肩头一抓,血肉撕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宋清和没站稳,拄着剑单膝跪下,唇角溢出一股血来。 “将军当心!” 不知谁喊了一声,宋清和下意识抬眸,看见七八匹狼朝着自己跑过来。 糟了,没死在罗刹手里,没帮三皇子守住燕临,就要死在狼爪下? 老天爷,别同本将军开这种玩笑。 我无颜去地狱和三皇子交代··· 还有谢晚意,这十几个女人才种出萝卜,朝廷派别的驻关将军来还能善待她们吗? 也许还没等到那一天,裴世枫就先伸出魔爪了。 第103章 赦免 宋清和总以为自己了无牵挂,可这短短一瞬居然冒出这么遗憾。 死到临头,遗憾越多,越怕死。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担心的居然是谢晚意。 可是,来不及了。 凶恶的狼群靠近,他暴喝一声,长剑再次挥动,却意外被一双冰冷细腻的手轻轻压下。 黄衫拂过脸颊,丝丝滑滑的冷意。 真奇怪,扑鼻的血腥和灰土气味里,他居然还能闻到她身上一点点混着药粉的味道,不算好闻,但也不难闻。 如触电般,宋清和浑身一震,反手抓住她的衣摆,既着急又愤怒,“你···” 然而话还没出口,见她扬了什么东西在空气中,飞扑而来的狼群似乎也因她的突然出现而变得更加警惕。 它们包围着宋清和与谢晚意,狠戾的目光盯着她,似乎在思考这个女人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也正是这一点点时间,药粉被冷风扩散。 谢晚意浑身冰凉,两条腿忍不住打颤,垂下来的胳膊也好像被挑断了筋骨,再没有第二次抬起来的力气。 全身上下唯一倔强的只有那双葡萄似的眼睛,冷厉、幽深,静静与面前的狼对视着。 只有她知道此时此刻连呼吸都像刀子一样割着喉咙。 怎么还没晕? 每一秒等待的时间都无比难熬,但她丝毫没想过怀疑神明给的药。 再等等,兴许马上··· 成了! 第一头狼莫名其妙跌倒,其他狼也没弄清怎么回事,就觉头重脚轻,尤其它们的体力也耗了这么久,软趴趴一倒,前一秒还在龇牙咧嘴,后一秒就被迫闭上了眼睛。 一个接一个,像做梦似的。须臾功夫,所有狼全部就地而眠。 宋清和目瞪口呆,张了张嘴,发不出声来。 贺刚带着人马不停蹄赶来支援,结果惊愕地看着这一幕,连呼吸都忘了。 血泊中,只有谢晚意一人站在风里,衣摆和发梢在身后拂动,明明单薄瘦弱的一个女子,此时此刻却好像在发光。 * 事情比谢晚意想象的顺利多了,之前她几次思索,直接拿着药粉跟宋清和讲条件的话,他们的关系只会更僵。 一来,宋清和一直护着她们,几次为她向朝廷申请免罪,二来,就算她能掌控狼群,可以在培植鬼兰这件事上起到很重要的作用,可也需要同他合作才能利益最大化。 上次的误会已经导致他们的关系不太和谐,若这事不能妥善处置好,得罪宋清和,有害无利。 谢晚意后来甚至怀疑,神明好端端传递了小鸡过来,会不会也是这个用意? 那只能说他实在料事如神。 宋清和还在病中就让尧子烈给朝廷写了折子,只说苦战一番,折损数名将士把狼群逼退了一段距离,下一步便能寻找幽冥鬼兰。 而后从北区移植土壤出来就可以尝试培育。 皇帝大喜,赏了金银下来,还让六部全力配合宋清和的要求。 同时,东宫也收到宋清和的信,说是在燕临边上发现一具被狼噬咬过的尸体,挂着的腰牌是东宫的,别的东西一概没有。 太子一直没说服皇帝把鬼兰的事交给自己,裴世枫又是个不中用的。 他心里不痛快,直接把信撕成碎片,“这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 “他也是胆子大了。” “本太子好不容易把裴恒弄到蜀中,还给了裴世枫那么大的脸面!” 太子越想越气,黑着脸吩咐小太监,“告诉裴世枫,他若是这么没用,这辈子都别想着回京了!” 裴世枫收到信时,咬牙切齿! 短短两月不到,他丢了水井,又失去了陈老十几个心腹,更是几乎死在狼嘴里。父亲在方岭打下的根基,就快被他弄没了! “世子,您的脚还肿着,不能乱动。”侍女小心翼翼劝了一句,生怕被他发作。 好在裴世枫痛得厉害,只愤然咬着牙,“宋清和、谢晚意,你们不会有好下场!” 可惜恶毒的诅咒并不能影响到什么。 宋清和在军营养了将近十日的伤,刚能下地就来找谢晚意。 一进来见屋子里满满当当的花盆,好些已经出了苗子,正被她摆弄着晒太阳。 谢晚意没想到他会过来,上下打量一番,“将军的伤都好了?” 宋清和一看到她就想起那日她护在自己身前的情形,又觉丢人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以至下意识侧首,避开她亮晶晶的眸子,“嗯。” “这些苗子长得还不错,挺费柴火吧。” 宋清和不擅长没话找话。 不过谢晚意也不在意,点头道,“嗯。那么多柴火,就算不用,也会慢慢受潮,倒不如做点有用的。” “哦。” 宋清和忽然没了话,盯着面前的花盆,像是在认真观察。 谢晚意问道,“将军要吗?我这儿还有种子。” 宋清和摆摆手,“军营达不到你屋子里这种温度,长不出来的。” “你那个药粉还有吗?” 他终于问出了正经事,虽然闲聊的几乎根本没起到过度的作用。 谢晚意心思微微一凝,怕他跟自己要配方,虽然她也没有,但若是他强行索要··· 宋清和本来也没想到这层,在他的想法里,默认谢晚意是愿意和他资源共享的,毕竟她都敢帮自己挡狼群。 还是尧子烈提醒了他。 尧子烈说,“谢小姐她们受制于您和世子,再怎么扑腾也掀不起水花。” “她舍身救您,可不仅仅是大义。” 宋清和莫名其妙心跳加速,“不是大义,难不成还是别的?” 尧子烈愣了一下,明显一脸我们都知道了,你还藏? 但没拆穿他,只道,“若谢小姐能因此得朝廷免罪,裴世子便不能随便欺负她了。” “她带着那些女人开荒也好,织布也罢,自给自足,方岭一片向好,不正是将军想看到的?” “再者,关内的人不愿意去方岭,就算咱们收复了风渊河,一时间也不能逼着他们去方岭。” “但若谢小姐在那儿有了田地,就不一样了。” 宋清和皱了皱眉,哦,不是大义,是有别的想法在里头。 那他刚刚在想什么! 宋清和思索了一晚上,居然亲自提笔歪歪扭扭给皇帝写了封折子。 重要的是,三日后,皇帝亲自给了答复。 有了消息,他才来找谢晚意。 这会儿见她犹豫,宋清和便知尧子烈说对了,轻咳一声,“不跟你白用。” “陛下已经赦免了你的罪责,但只免你一人,你的奴仆不行。” “还有,本将军不要药粉配方。” 他浑身属于将军的锋利被一种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柔和取代,“你、不用担心。” “若是还有别的要求,也可一并提出来。” 这是他进来前尧子烈千叮万嘱的,人家不是他的士兵,不能吩咐、要求,要多替她想! 第104章 女人要哄 谢晚意脸上的惊讶、意外,还有一点说不上来的激动全都落到宋清和眼中。 宋清和嘴角抿起一点若有似无的弧度,心想她果然高兴了。 谢晚意有一刹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努力平复心绪,可声音还是有些抖,“将军是如何同陛下说的?” “谢家涉嫌题写反诗,就算大赦天下也轮不到谢家。如何能···” 宋清和下意识挺直腰杆,神色带了克制的得意,“本将军说谢瑶环死在狼爪下,谢钧和其妻子也早被黑甲兵解决。” 谢晚意眸光一软,谢瑶环明明是被她杀死的,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按律法,她罪上加罪是要被处死的。 “你虽被流放,但并没遭雁王休弃。不过雁王两次不肯赦免你···未免他从中阻碍,本将军只说你是南区一个普通遭连累的罪女。” 原来如此。 果然幽冥鬼兰的价值比她预想的还要高,皇帝不查不问就同意了宋清和的请求。 “当然了,虽然免罪,但你要受本将军管辖。以后若是懈怠···”他忽然弯腰看过来,一贯冷厉的眉眼轻轻眯了眯,带着种温柔的吓唬,“还是要治罪的。” 谢晚意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又被他摁住肩膀,“好好干。” 谢晚意抬眸,晶亮的眼里满是说不出来的惊讶。 他这样子还真是让人不习惯。 “多谢将军。” 宋清和等了一会儿,见她没别的表示,不禁皱了皱眉。 尧子烈不是说她会很高兴、很激动,说不定还会很热情地同他表示感谢,怎么···就这四个字儿? “那、你没别的要求了?”他又问了一次。 谢晚意道,“没有。” 宋清和心里沉了沉,“既如此,以后有什么直接同本将军说,不要再使什么手段。” 谢晚意心头浮起的那点儿感动瞬间消失,无奈解释,“上次的事,不是我让人散播的流言。” 宋清和一提这事也不高兴,甚至还有些厌烦,“要不是那些传言,裴世枫也不会被逼得同太子联络,让东宫下了那么一道指令过来!” “再有下次,本将军未必还能保你。” “收起那些小聪明,别玩到最后把自己困住。” 宋清和对此事非常介意,以致一说起来就控制不住。 谢晚意觉得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心上,闷沉沉的。所以东宫真的有那道令旨,是宋清和瞒下了。 一会儿功夫,他已经为她瞒了两件事。 可他也认定那件事就是她做的,把她的解释当作狡辩、掩饰。 这种感觉,又让她想起当初在雁王府,裴恒表现得比宋清和还要坚决。 她眼眶有些酸,低笑一声,“紧记将军教诲。” 宋清和眸光一动,这话听得他也不舒服,又道,“自保的手段,本将军都能体谅。但、下不为例。” 谢晚意屈膝行礼,径直道,“恭送将军。” “你!” 又是不欢而散。 尧子烈脑补了无数两人情深意重的表白场景,搓着手总算等到宋清和出来,然而勾起的笑还没到眼底就被他浑身的冰冷打散,“怎、怎么不高兴了?” 宋清和带着股火气翻身上马,“哼,她能耐大,犯不着本将军教诲。” 他声音大,好多人都听见了。 尧子烈嘀咕,“不对啊,都手把手教了,怎么还能跟人家吵起来?” 宋清和策马回了军营,没走几步又碰到严老。 “将军来得正好。老夫炉子上还温着药,这两副养身子的药您给谢小姐送去吧。” 严老直接把药包塞过来,宋清和反手推回去。 “她都赶本将军走了,我何必讨人嫌。”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本是气愤她用错手段害了自己,也气她在自己面前还想狡辩隐瞒,结果一张嘴竟是最在意自己被赶出来! 但说都说了。 严老看着手里的药包,看到尧子烈在后头给他使眼色,用唇形道,“吵架了。” 严老轻哼一声,“您这爆脾气,同女人计较什么。” 宋清和不满道,“本将军什么时候跟她发脾气了!是她···” “算了。” 他把马鞭丢给身后的尧子烈,风风火火进了营帐。 严老也跟了进来。 “女人怀孕就容易多思多想,这种地方更免不了焦虑担忧,谢小姐已经是老夫见过最特别最勇敢的女人了。” “她就是说点什么都不过分。再说了,人家脾气那么好,能说什么!” 宋清和倏忽回头看过来,“你这是说本将军小心眼了?本将军还不是为了她好!” “她那些手段早晚把自己害死。” 严老看他横眉倒竖的模样,心道就是罗刹打进来,也没见将军这么激动过,这不就是典型的两口子拌嘴? 当下捋着胡子笑了,“女人嘛,又不是同你讲道理的。您得哄着让着才行。” “世上的事不讲道理成何体统!” 宋清和又道,“她又不是小孩子,哄什么。” 严老一脸朽木不可雕的惋惜,咬牙切齿,“这么好的女人谁不想哄!而且人家有孕在身!” “在这么恶劣的地方怀孕了!” 怀孕两个字咬得极重,就差指名道姓说人家给你宋清和怀孩子了! 宋清和眉头一挑,“你、知道?” “兄弟们都知道,您往后也别瞒了。咱好好照顾人比什么都强!” 宋清和:“···”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更离谱的是,不但严老劝他,后面连容勤、贺刚都要进来说上几句,反正都是怪他脾气不好,都是让他哄着谢晚意! 他差一点就想过去问问,她到底给驻关军下了什么迷药! 跟他的烦躁不同,谢晚意在他离开后就放下了这事,虽然心里总有个疙瘩,但她又不求宋清和怎样,所以也不在乎他怎么想。 用过晚饭,神明传递了两幅图,都是途中风景,从满眼荒芜萧索到渐渐有了灯红柳绿。 越往南走,色彩越是明显。 而他生怕错过每一帧,每到一处落脚点都要把眼前所见画出来与她分享。 谢晚意自觉与平日的回复没什么区别,但很快神明就问,“有心事?” “还是不舒服?” 她难以下笔,不知该不该说,也不知该这么说。 这一会儿功夫,他的字条一张接一张。 “裴世枫又找你麻烦了?” “还是宋清和想要药粉配方,他用朝廷压你了?” 所有关于她的一切,他几乎都问了一遍。 谢晚意看着一行行字,喉咙一阵阵发苦,很难拒绝一个时时事事都念着自己的存在。 “杏雨姑娘,别叫我担心。” 第105章 这就维护上了 神明很担心自己? 是像他前两次久不回复,自己坐立不安那样的担心吗? 谢晚意也说不上来自己比较这个做什么,可有些念头不是想控制就能消失的。 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和他说宋清和误会自己的事,太极佩又是一亮,“不管遇到什么麻烦,都要与我说。” 好似光晕照到心口,驱散一切犹豫。谢晚意提笔将前因后果简单概述了一下,又说自己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但宋将军仍然认定是自己所为。 她心里感激宋将军的袒护和帮助,可因这一事又觉委屈,种下这疙瘩,往后相处不知能否顺利。 裴恒原本因为她迟迟没消息,担忧不已,不自觉设想了无数种她可能遇到的麻烦。可即便手里握着玉佩,能随时传递消息,可有些危急情况依旧束手无措。 比如那日她们被狼群围攻。 若是他没有提早给她药粉,当时又该如何? 杏雨姑娘的处境远远比他想象的还更危险,哪怕他对燕临了若指掌,到底也是鞭长莫及。 之前庆幸玉佩能帮他控制燕临局势,现下才体会到明知危险而帮不上忙的那种焦虑无奈,让他不由得想起多年前明知三皇兄危急却无能为力。 这一想,心口一阵闷痛,大口呼吸了几下,裴恒眸光一亮,她总算回信了! 待看清她苦恼的缘故,裴恒还没舒展的眉心蹙得更紧了。 提笔问,“是在意宋将军误会你,还是在意这件事影响你们之间的关系?” 谢晚意看着这行字,心道,有区别吗? 但神明既然问了,她单手托腮认真想了好一会儿,写道,“怕影响以后的合作。” 裴恒一看,默默吐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居然连呼吸都变紧了。 他写道,“宋清和言出必行,即便他反悔了也不会违背自己说过的话。杏雨姑娘不必再为此事劳心费神。” 谢晚意拍了拍胸口,不影响就好。 但转念又生出新的疑惑,神明怎么对宋将军如此了解?他又是如何确定宋将军不会食言? 是雁王同他说的吗? 可谢晚意虽然和雁王没有感情,却也能确定他不曾和南疆哪个商人的关系这般亲近。 裴恒在马车上饮着一杯温茶,再一次将两人对话的字条过了一遍,好看的眼睛里酝酿着一些说不出的得意。 宋清和误会她在关内传递裴世枫和罗刹做买卖的消息··· 哼,论行军打仗,宋清和是大云一等一的将军,但论别的就差些了。 消息是裴恒之前让闻渊安排人商人关内散播的,宋清和自然查不到出处。他担心杏雨姑娘逼急了裴世枫会有危险,散播谣言是给裴世枫一点警告,让他收一收手段。 再者···裴恒确实有私心,他不希望杏雨姑娘和宋清和太过亲近。 自己去不了燕临,培植鬼兰这件事又很容易让他们一路相互扶持建立深厚的情感。 然而在宋清和心里,大云永远胜过一切。 所以让她有个戒备也好。 回过神,手边又多了一张字条,“是雁王同神明说过宋将军吗?” 裴恒眸光一暗,抓着字条的手指微微收紧。 前一秒还自觉算漏无疑,这一刻眼睁睁落笔回答她,“不是。” 旋即,她又道,“那您真是神通广大。” 裴恒额头似乎出了点汗,忽觉车厢有点闷,写道,“从前在燕临收购药材,略有耳闻。” 谢晚意自幼在大娘子和嫡姐的刁难下长大,性子很敏感,所以她觉得神明这个解释有点没底气。 可对着一张纸、好看的几个字,她也没证据,只当自己想多了。 老实回道,“原来如此。先前同宋将军说起您,他都没什么印象。” 裴恒捏着字条,落笔又提起,最后写道,“嗯,我与他没有往来。” 本以为能就此打住,没想到她又写过来,“可见您是个心思细腻,观察入微之人。” 裴恒闷得厉害,单手挑起车帘,“走哪了?这么闷。” 闻渊听他口吻不善,忙道,“回禀王爷,是片林子,出去就是蜀城了。” “蜀城官员都已经在城门口候着了,派人来问王爷中午想吃些什么。” 裴恒没什么胃口,“让他们都滚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治理匪患没本事,巴结人倒是起得早。” “但凡他们用点心,也不至于让本王这个时候来这儿帮他们擦屁股。” 裴恒火气挺大,若不是这事儿,他此刻说不定就能见到杏雨姑娘了,还有他宋清和什么事儿! “是。” 闻渊退下后,裴恒手里的玉佩又亮了,她问,“您到蜀中了吗?连日奔波,落脚后先让大夫看看胃口。” “蜀中湿冷,食物以麻辣为主,您有胃疾,切勿贪多。” 裴恒心情好了不少,柔柔写了个好字传递过去。 谢晚意叮嘱完还不放心,亲自到后头两间屋子找出不少食材,又叫来常嬷嬷,“嬷嬷教我煲些祛湿暖胃的汤吧。” 常嬷嬷看着她长大,自是明白她想什么。 “小姐如今摆脱了罪人身份,又能帮着宋将军控制狼群,若然成功培植出鬼兰,离开这鬼地方也是指日可待。”常嬷嬷将食材按顺序放进锅里,又添了把柴火。 暖暖的火光映着她温柔和蔼的目光,“奴婢瞧唐公子对您上心得很,若真有这段缘分,小姐定然要抓住。” 谢晚意低着头,双手贴着隆起的小腹,“嬷嬷说什么呢。且不说我是个弃妇,还怀着孩子,即便不是,神明那样的人,岂是我能肖想的。” “缘分这东西神奇得很,您怎么能确定唐公子对您没那个心思呢。” 谢晚意垂下眼,“嬷嬷别这么说。咱们的神明慈悲照拂,回馈不了万分之一,岂能玷污他名声。” 常嬷嬷抿唇笑,“瞧瞧,这就维护上人家名誉了。” 谢晚意心里突突直跳,脑海反复想起神明说过的某些话,比如别让他担心,比如一切都有他··· 常嬷嬷见她窘迫也不再紧逼,认真想了想,“其实宋将军也不错。要是没有神明,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谢晚意忍俊不禁,“嬷嬷,又不是挑菜,您还认真起来了。” “再说,我没有那个心思。” “只盼着孩子生下来后,能给他一个不那么难堪的环境就很好了。” 说到此,她对未来也很茫然不安,“希望他不会埋怨我留下他来这世上受苦。” “可我,除了这个孩子,当真是···” 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第106章 该不是不想给名分吧? 午时,裴恒在蜀城落脚。 一众官员在院子候着,听说雁王性子冷清,不好相与,果然连他们的接风洗尘都拒绝了。 众人心里七上八下,等地焦虑不安。 闻渊推门而入,瞬间闻到清甜的浓汤味,一看自家主子已经在里头喝上了,热乎气儿勾得他都发馋。 心说,这姑娘时辰掌握真好,若没有这汤,想来王爷对着外头那些人也吃不下饭。 “王爷,具体记录情况已全部调过来。” 闻渊把关于匪贼近半年来的活动记录放在他面前的书案上,偷偷瞧汤里还有薏米、红豆,养胃甚好,这才放心。 裴恒喝得手心都出汗了,却道,“听说蜀城的糖葫芦样式多,你去街上买几种回来。” 他直接丢了一锭银子过去,“再看看还有什么好吃的点心,都买点回来。” “要甜的,但不能腻。” 闻渊想说,那些个官员还在外头等他发话··· 然而还是默默拿了银子,“属下这就去。” 闻渊腿较快,办事也利索,虽然他不擅长选品,但有钱还不会花吗,直接买了十几种点心小吃。 未免那些官员瞧见,他还是翻后墙回来的。 裴恒挨个儿尝,从中筛了五种出来,有坚果、水果干,也有酥软脱皮的点心。 谢晚意收到的时候难掩目中惊喜,他还说,“尝尝味道如何?” 谢晚意从第一个坚果仁开始尝起,认认真真写下感受,裴恒见她和自己口味相似,眼尾勾起好看的弧度。 “满月酥喜欢吗?千层皮,酥到掉渣,里头的馅儿也不腻。” 对面回复,“是,还有藕粉和桂花的香味。” “不过,您若是想吃多几块,食后还是吃两颗山楂丸助消化才行。” 裴恒看着字条,不觉想起幼年在宫中听到两个守夜小宫女依偎在一块儿讨论桂花糕的味道。 那晚下了雪,他宫里的太监说是去取饭,可等到后半夜也没影儿,裴恒知道准是被皇后的人又拦下了。 他只好又去找三皇兄蹭饭,路过小竹林时便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娘娘宫里的桂花糕好吃,桂花味浓。” “我也喜欢桂花重些的,不过也挑,有时送过来的,看着桂花多,可味道却不够浓。” 裴恒当时还嗤笑,一块糕点,有什么好吃不好吃的。 浓点淡点又能如何。 现在他才明白有一个能讨论喜好的人是件放松又快乐的事情。 他亲自挑选的本意是想把顶好的给她,谢她特意给自己煲汤,然而看到详细认真的回复契合他选择的理由时,让他有种难以言说又陌生的快乐。 “桂花多容易腻,少了又觉寡淡,难得外头还有这般手里好的满月酥。” 他开始尝试从一块儿糕点表达自己。 两人说着说着,从口味聊到食材,再到南北的风土人情,越聊越让裴恒上瘾,宛如喝到了一种甜酒,越回味越迷醉。 而她的回复也总恰到好处,只有细微不同的地方她才会详细多说两句,不显攀附也不觉敷衍。 很多时候,只是寥寥几个字就说中裴恒心中所想,那么感觉简直···让他头皮发麻。 谢晚意也是同样惊讶,没想到神明同自己居然有这么多喜好,明明两人生长环境、生活习性都不相同,居然在很多事的见解上达成了一致。 让她恍惚觉得是不是神明在哄自己高兴? 可传递来的字条似乎也带着神明的欢喜激动,她不自觉也被感染,从头到尾眉眼含笑,在这一方简陋却充满着希望的小木屋里笑出一种满足、幸福之感。 宋清和手里拿着两幅药,在窗外看了许久,问簪雪,“她、笑多久了?” 簪雪也不知宋将军是什么时候来的,她从后头过来就见将军直挺挺站在窗前,一眨不眨看着小姐。 而小姐低头写字,眼尾上扬,嘴角的笑时浓时浅,丝毫没发现有人盯着她看。 “有一会儿了。”簪雪回答。 宋清和捏了捏手里的药包,满脑子都是他们说的女人要哄,哄哄就能好。 所以他的神明也是在哄她吗? “她和她的神明每次写信都这样?”宋清和有问,印象中她只要看到太极佩传递来字条,不,哪怕是个冰冷物件,她眼里也是下意识就带着笑。 簪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小姐连侧脸都有着不一样的温柔缱绻,“差不多吧。小姐有什么困惑都会找神明商量,神明真的无所不能。” “什么都帮小姐想得周全。” 宋清和听着簪雪声音里的崇拜,眉头一跳,“那他怎么没帮你们脱罪,让你们离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簪雪一噎,见宋将军黑着个脸,好像有点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了。 宋将军喜欢小姐! 果然有些事传着传着就成真了。 “奴婢感谢将军为小姐免罪。”簪雪扑通一跪,行了大礼,“小姐说要好好谢将军的。” 这点动静被谢晚意听见,她扭头看过来,对上宋清和沉重的目光时,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说,眉心还微微拧了拧。 这区别可不是一般的大。 宋清和把药包丢给簪雪,冷声道,“严老给她的药。” 转身就走。 谢晚意眉头皱起,既不想看见自己,干什么还要亲自来送药。 簪雪到她跟前,低低道,“小姐,将军喜欢你。” “咳咳。”谢晚意刚咬了一口满月酥,被呛得吐了酥皮,咳得脸都红了。 簪雪帮她拍背顺气,又递热水过来,“将军刚刚看您给神明写信都笑眯眯的,口吻还挺···” “对,酸酸的。” “别、说了。”谢晚意喝了口水,险些又呛住,“这话不能乱说。” 簪雪指天发誓,“奴婢不是乱说,将军明明就是···” 见谢晚意脸色不对,簪雪声音越来越弱,最后没敢说下去。 翌日,宋清和在校场操练士兵,尧子烈风风火火跑进来,“将军,谢小姐给您送点心来了!” 声音比喇叭还洪亮,生怕别人听不见,生怕所有人不知道将军把人哄好了。 宋清和黑着脸,“送就送,大呼小叫什么。” 尧子烈眉飞色舞的,字眼咬得特别重,“谢小姐亲自来的。” 若是之前,宋清和指定收了兵先去见她,这次反而放下手里的剑,换了杆枪,“操练时间还没到,你让她先回去吧。” 尧子烈一脸震惊,“什么?” 宋清和已经下了台阶,喝道,“开始!” 贺刚一身汗凑过来,盯着宋清和背影,而尧子烈勾肩搭背,交头接耳,“什么情况?昨儿过去又吵架了?” “不知道啊。” 贺刚啧了一声,“将军这情绪时好时坏的,到底是谢小姐怀孕,还是他怀孕了?” “人都过来了,给台阶还不下?” 尧子烈也很不解,思来想去,一脸严重,“会不会是谢小姐要名分,将军不想给?” 贺刚皱眉,“咱们与将军多年同袍,他怎能是个负心汉?” 宋清和虽不知道两人在背后又给他添了罪名,只是下意识回头扫了一眼,后背一阵发寒。 第107章 她的谢礼 谢晚意等了快一个时辰还没见人。 士兵倒是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尧子烈与贺刚轮流进来陪她说话,都是眉眼含笑,客气有礼。 弄得谢晚意还挺累。 校场训练结束,宋清和还没影儿,贺刚安抚道,“谢小姐稍候,必定又有小兵练习不规范被将军加时了,我去瞧瞧,让将军回来歇会儿。” 谢晚意颔首,“贺副将军请便。” 他一走,簪雪赶紧扶她起来活动了两下腰身。 “最近总觉得腰胀腰酸,稍微坐一会儿就困得厉害。”谢晚意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连精神都不如之前好,外头越冷,越想猫在屋子里睡觉。 簪雪搓热掌心给她揉腰,“常嬷嬷说现在月份小,适当活动活动对您和孩子都好,月份大了,走几步都要累的。” “不过这宋将军也是,这么久了还不过来。” 谢晚意微微叹了口气,怕是还没消气,不想见她呢。 她在营帐走了两圈儿,又坐下等了会儿,实在腰酸得厉害,便道,“想来将军事务繁忙,我们不便打扰,东西送到就好了。” “回吧。” 簪雪看她脸色也不大好,“好,奴婢去跟外头的士兵说一声。” 校场。 宋清和脸黑如锅底,守着几个姿势不标准的士兵一直在训练,贺刚围着他转,两人活脱脱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情形。 “人都来一个时辰了,就是杏子也晾成干了!您到底在想什么?” “属下给您盯着,您赶紧过去成不成?” 他跟个苍蝇似的嗡嗡嗡,宋清和不冷不热道,“一开始就让尧子烈告诉她不用等。” “她想等就等。” 贺刚急得跺脚,“您跟人家置什么气!属下刚刚见谢小姐已经面露疲态。” 她怀着孕呢! 要不是场合不对,贺刚真想问问宋清和是不是想当负心汉! 宋清和眼皮动了一下,“你去告诉她,本将军不用她答谢,让她回去吧。” 嘿! 贺刚没忍住,暗骂一句榆木疙瘩!让人干着急没办法。 此时,营帐前头的士兵小跑着过来,“将军,谢小姐走了。” “看看!好了吧?你满意了吧?” 贺刚气得发昏,杵到宋清和眼前,“谢小姐是怎么对咱们的?罗刹打过来还把自个儿的地瓜拿出来分,价值千金的百花解毒丸说给就给,地窖让挖,萝卜让种,罗刹攻进军营还带着女人们守阵地。” “当时炸药都把你炸聋了,她还让你坚持,说你不回去,她也就不活了。” “这么好的姑娘,别说打着灯笼,就是点炸药都找不着。” “将军,不是属下说你,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跟人家甩脸子?” 贺刚一番话说得宋清和更心烦,“别说了。” 贺刚不听,“您做都做了,还不让人说?属下就想问问,谢小姐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值得被您这样晾着?” 宋清和下意识张嘴,却意外发现答不上话来。 因为她对自己和对她的神明区别太大?因为他生气她不肯承认散播流言的事实,还对自己有防备和警惕? 贺刚嗤笑,“答不上来?” “我的大将军,难不成怀孕的真是您?您情绪不稳定,人家跑过来哄你,你还摆起架子了。” “少胡说!”宋清和听到怀孕两个字,眼神一紧,“你怎么比女人还絮叨。” 贺刚一愣,反驳不上来,听到周围有士兵偷笑,只把脾气撒到他们身上,“滚去操练,少看老子笑话!” 宋清和也骂他,“你也滚远点儿。” 贺刚扯了扯嘴角,“你就作吧。” 宋清和回营帐的路上,守卫也是个多嘴的,“将军,谢小姐走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半个身子靠着簪雪,不知是不是不舒服。” 宋清和下意识皱眉,却没说什么。 守卫紧接着又道,“属下看着她们离开军营,走两步就歇歇脚,簪雪还一直帮谢小姐揉腰。” “从这儿回去有一截路,也不知道谢小姐能不能坚持得住。” 宋清和心里被贺刚磨叨起来的燥火还没平息,又因为守卫这两句话烧腾起来。 他又没让她等这么久! 守卫还想说两句,结果宋清和帐帘掀得老高,险些打着他脑门儿,守卫立刻识相地闭了嘴。 桌上放着点心篮子,另外还有一副···臂缚? 宋清和眸光一凝,他的臂缚烂很久了,上次和乌格过招,右手臂缚已经不能用了。 她的谢礼是这个? 一时间,心头的烦躁先是被冰水压住,然后又淌过一层暖流,一点一点帮他回温。 再一想自己晾她那么久,守卫说她走两步就要歇歇··· 操了! 他跟她生什么气。 不就是觉得她对她的神明比对自己更亲近坦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帐帘再一次从守卫眼前飘过,宋清和道,“牵马来。” 南区。 谢晚意觉得腰快断了,弓着身子往回走。 簪雪担心得厉害,声音都带了哭腔,“小姐,奴婢背您。” 谢晚意还在硬撑,“我、没事。歇歇就好了。” 簪雪看她脸色苍白,额头的汗时不时被冷风吹掉,担心她着了风寒,把自己的衣裳脱下来罩着她。 谢晚意本以为缓缓能好,可现在难受到她自己都有点紧张了。 一脱力,直接从簪雪怀里倒了下去。 “小姐!”簪雪疾呼一声,含着泪四下看了一圈,不敢把她一人丢在这儿,可也没有人让她求救。 突然间,一股烧完纸屑的味道由远及近。 “这不是谢小姐?这么难受是遭报应了吧?” 冰冷而带着恨意的嘲弄出现在簪雪身后,她猛一回头,“青儿?” 谢晚意此时眼皮重得厉害,瞧不仔细,但还是发现她一身缟素。 青儿居高临下看着几乎晕倒的谢晚意,抓着篮子的手指慢慢收紧,“今天是翠儿的三七,谢小姐要了她的命,这段时间睡得可安心?” “就没梦到她来找你偿命!” 见她目眦欲裂,簪雪把谢晚意紧紧抱在怀里,咬牙道,“她想毒死小姐,忘恩负义,死有余辜。” “有什么脸来找小姐。” 青儿恶狠狠道,“这地方谁不无辜!为了生存,做什么都没错。” “她不过是想好好活着,想活得好一点,有什么错!” “你既然没事,为什么还要杀她。” 青儿嘶吼着,恨不能让谢晚意把翠儿还给她!她委身染坊管事才给翠儿换来伺候裴世枫的机会,可怎么也想不到谢晚意会害死她。 见她着魔似的盯着谢晚意,簪雪恐吓道,“将军待会儿就会过来,让他看到你为难我们,你也别想好过。” 青儿愣了一下,仰天大笑,甚至把篮子里的纸钱都扬了。 纸钱落在簪雪和谢晚意身上,莫名带出种不吉利。 青儿走近,“我本来也不好过,还有什么好怕的?” 第108章 保住她的孩子 簪雪不敢挪动谢晚意,紧张不安的眸子倒映着青儿一点点靠过来的危险。 “你想干什么?” “狼心狗肺的东西,枉费小姐让你们活到现在!” 簪雪扯着嗓子叫骂,企图能阻止她的靠近,可她越骂,青儿的神色就越是阴鸷。 “一定是翠儿的冤魂缠着她,故意让我在她三七这一天撞见你们。” “宋将军看见又如何,大不了就是死。” “好死赖死没什么区别。” 青儿拔下发簪,眸光一狠就往谢晚意脖颈上戳,簪雪与她厮打起来,边还拼命喊叫。 锋利的簪子划在簪雪脸颊,鲜血顿时涌出来,可她浑然不觉,拼劲全力抢夺青儿手里的簪子,便是自己死在这儿,也不能让小姐有事。 谢晚意着急,奈何身子动不了半点,腰身更是酸胀到几乎麻木。 对,药粉!她身上有对付狼的药粉。 谢晚意咬牙撑起身子,拿着药粉的手还在发颤,同时她觉得身下有点濡湿。 来不及多想,她拼尽全力把药粉丢过去,“簪雪,闪开!” 簪雪动作快,一闪身躲开药包,药粉全都洒在猝不及防的青儿身上,刺痛感霎时袭击了最脆弱的眼睛。 “啊!” 青儿捂着脸惨叫,倒退几步后跌倒在地。 谢晚意松了口气,一时间眼前天旋地转,好像有···马蹄声。 “谢晚意!” 宋清和疾驰而来,马鞭落下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南区,他看见谢晚意的裙子上有血,地上也有。 血这种东西对他而言已经习以为常,可这会儿竟觉得那颜色烧着他的心,浑身血液都快烧干了。 谢晚意摇摇欲坠的思绪因他一声呼喊清晰了片刻,伸手抓着簪雪,安抚道,“没、没事了。” 神明说过,宋清和不会因为成见就不管她们死活。 簪雪哭得好大声,可惜谢晚意听不太真了。 意识的最后,她使劲抓着宋清和的手腕,“簪、簪雪受伤了,给她看看。” 宋清和脸颊线条紧抿,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手臂碰到她裙子的时候,感觉还有热血往出涌。 “别说话!” “本将军抱你回去。” 谢晚意也知道熬不住了,乖乖点头,把脑袋靠在了他肩膀上。 宋清和身子一僵,几乎不敢低头呼吸,生怕下巴碰到她额头。他走得很快,双手牢牢抱着人,怕一颠簸她更受不了,也怕自己冰冷的铠甲硌得她不舒服。 但事实是她早昏过去了,根本察觉不到。 可宋清和就是特别小心。 小木屋。 常嬷嬷一看谢晚意出去一趟见了红,整个人都懵了,腿一软跌坐在地。 芸香她们也瞒不住了,还没从谢小姐身怀有孕的震惊中回神,又被她身下的血迹冲击,一个个站在院子里不知所措。 严老都不用尧子烈拖拽,自个儿骑着马过来,纵然下马时还摔了一跤,手脚并用进了屋,“常嬷嬷,我带了艾条过来,快!” 常嬷嬷被他一唤,咬牙提起一股气,“簪雪,清秋,快烧热水!” 宋清和站在外头等,手上、衣服上都还沾着血气,可他往那儿一站也没人敢上前。 “怎么回事?谢小姐什么时候有的身孕?” “难怪前阵子总是呕吐。” “是···将军的吗?”有人瑟缩着问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气氛瞬间又僵冷。 绵儿不懂她们为什么一个个愁眉苦脸,菩萨要生小菩萨不是件高兴的事吗? 见母亲也沉着脸,他脆生生道,“以后有两个菩萨保佑我们,还有小宝宝陪我玩儿,你们怎么都不高兴啊。” 绵儿母亲搂着他,“嘘,别吵着谢小姐。” 绵儿眨眼,“我很小声的啊。你们刚刚不也吵着菩萨了?” 母亲摸了摸他脑袋,哭笑不得,“你这小子,越来越有理了。” 绵儿扑到母亲怀里蹭了蹭,“娘,菩萨是和将军生的小菩萨吗?” 因为太安静,所以即便绵儿很小声,还是被台阶前的宋清和听到了,他侧身看过来,吓得女人们纷纷低头,屏息凝神。 “别瞎说。”绵儿母亲捂着孩子的嘴就往芸香她们后头躲,生怕惹宋清和迁怒孩子。 等了许久,宋清和并未有所动作,只将目光落在紧闭的房门上。 下意识攥紧了手。 整整两个时辰,严老浑身虚脱似的从里头出来。 门开的瞬间,宋清和身子一紧,眸光再度沉如深渊,见严老身上并没什么血迹,屋子里的味道也不是想象中的血腥刺鼻,他眉心一松。 一开口才发觉嗓子都哑了,“怎么样?” 严老跟打了一仗似的疲累,喘了两口气才道,“现在是保住了。日后不能下床,等胎相稳固了再说。” “不过凶险得很,就算一动不动,也未必能成。” 严老考虑到宋清和的心情,忙道,“属下会尽力的。” 宋清和见她还在昏迷,眉心微蹙,双手交叠护着自己小腹,她应该很喜欢也很期待这个孩子。 在这种地方,想瞒天过海的生个孩子,她真的是胆大包天。 可一想那双臂缚,再一想她今日靠在自己肩头的情形··· 宋清和重重拍了拍严老肩膀,“保住她的孩子。” “现在账目上不缺银子,用什么好药就去买,燕临没有的人,让尧子烈去外头买。” “不必省着。” 严老一脸欣慰,“好好好。” 常嬷嬷把自个儿的屋子腾出来给严老住,每日三次请脉,随时调整药方,再辅助针灸,前后将近一个多月才保住谢晚意的胎。 宋清和没再过来,听说成功在北区找到了幽冥鬼兰,这两日忙着移植,士兵每日都要过来拿两包药粉。 眨眼就到了年关。 谢晚意躺得都快发霉了,眼看着她们在院子里又是搭灯笼,又是扯红绸,还剪了窗花挂在篱笆上,好不热闹。 平日绵儿还喜欢和她待在屋子里玩儿,这几日也不进来了,在外头可劲儿地撒欢。 常嬷嬷看她脖子都伸长了,忍俊不禁,“小姐别心急,她们都给神明准备了年礼,待会儿一进来就热闹了。” 谢晚意果然神色一亮,“神明在蜀城也无聊得紧,隔几日就传递小玩意过来,现在连绵儿都给自己准备了个玩具箱子。” 常嬷嬷道,“那孩子乖巧,让他娘打了水,把玩具都擦洗干净放起来,说是等您生了孩子,给小宝宝玩儿。” 谢晚意如今躺着都看明显看出隆圆的小腹,她自个儿也胖了些,气色也比从前多了份从容。 “但愿我的孩子也像绵儿那么机灵乖巧。” 常嬷嬷眯着眼笑,“这怕是个调皮的,白日还安分,一到晚上就踢肚子。” 谢晚意哭笑不得,“白日热闹,夜里清净。是个爱热闹的性子。” 这样好,这样像她。 第109章 一起过年 “小姐,贺将军给肉了,咱们能包饺子过年啦。” 簪雪和常嬷嬷一进来就笑得合不拢嘴,“大半扇子猪肉呢。” 谢晚意每日只能在她们进出的时候伸长脖子看看外头的热闹,瞧见芸香她们支着案板剁肉,有说有笑。 从前在王府,里里外外都是她张罗着,厨房李妈都说,自从她嫁来雁王府,这府里才有些人气儿。 谢晚意开口道,“让她们包饺子的时候都来我屋子里,好热闹些。” 常嬷嬷有些犹豫,“严老说要静养,都怕吵着您,连绵儿都被他娘管束着不准打扰您。” 谢晚意对于上次见红的事也很后怕,但还是不想总一个人闷着,“我躺着不乱动。” “孩子也喜欢热闹,说不定他在肚子里听累了,晚上能睡个好觉。” 簪雪抿唇,“这是个好主意。” 常嬷嬷最终也点头同意。 谢晚意摸着肚子,轻轻戳了两下,带着几分宠溺告诫道,“嬷嬷好不容易才同意的,你可得老实些,若是晚上还折腾我,嬷嬷就不准他们进来跟你玩儿了。” 说完,肚子里的小家伙轻轻踢了她两下,谢晚意又惊又喜,“就当你同意了,不能说话不算话。” 小家伙又动了一下。 一种难以形容的满足和温暖将她包裹,谢晚意脸上的笑如同正午的阳光。 宋清和将近大半个月没过来,一来就见她摸着肚子笑。 气色也好了很多,瓷白的肌肤像会发光,脸颊有了红晕,好像画里的美人儿。 她半躺在床榻上,身子靠着叠起来的软枕,一手摸着肚子,一手拿着本书,边看边笑。因不能下地,妆发未梳,透着股雅致的慵懒。 宋清和看得呆住了,似乎时间也停在小木屋里,她谢晚意狼狈过,但从来没丑过。 这段时间,他身边的人没有一天不在他面前提到谢晚意,导致宋清和昨儿个还梦见她了。 这一想,他竟还有些窘迫“在看什么书?” 谢晚意看得出神,没发觉有人进来,突然听到宋清和的声音,眼睫一动,书没拿稳,“啪”一声掉了。 宋清和愣了一下,声音比刚才还更轻软,“吓着你了?” 谢晚意弯腰去捡,奈何隆起的小腹不允许她再像以前那样行动敏捷,下一秒,宋清和骨节分明的大手帮她捡了起来。 宋清和一看封面就知是些不靠谱的话本子,不过这玩意儿燕临可没有。 “你的神明给你解闷的?” “嗯。”谢晚意接过书,下意识前后看了看,没有损坏才放心。 “我身子不便,恕不能给将军行礼。” 宋清和看她神色淡淡的,“看个话本子都那么高兴,见着本将军还是没有好脸色。” 谢晚意微微蹙眉,“不敢。” “还怪本将军晾着你的事?” 宋清和从没跟谁低过头,还是头一次跟人说软话,神色口吻都不够自然,但也足够让谢晚意惊讶的。 不等她开口,宋清和又道,“还害你半路碰到青儿,不过本将军也算及时赶到,能不能将功补过?” 他唇角勾着似有似无的一点弧度,眼神真诚而忐忑。 谢晚意受宠若惊,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将军说得哪里话。” 她之前以为宋清和认定自己使手段,所以见不得她,也拒绝她的示好,那么往后她就少出现在他面前。 哪知他今日突然过来这样说。 这是··· “我在方岭多次承蒙将军照拂,万死不敢埋怨将军。” 宋清和不喜欢她说什么万死,但他谨记尧子烈的叮嘱,不是生死大义,万事都顺着她。 “严老说你身子养得不错。” “再有几日就除夕了,今年宫里赏了东西过来,难得能过个好年。本想请你们过去好好热闹热闹,不过你还不能下床。” “若是你不介意,本将军带他们过来同你们一块儿守岁,如何?” 他说完又担心谢晚意拒绝,急忙道,“尧子烈那小子提议的,他、他喜欢你的侍女。” 谢晚意也瞧得出来,“好。” “我让常嬷嬷多包些饺子。” 宋清和紧绷的脸色明显一松,“那成。你好好休息。” 下午,谢晚意叫了簪雪进来,开门见山问她喜不喜欢尧子烈。 簪雪一阵局促,脸红得跟熟透的苹果似的,“小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当时罗刹打进来,簪雪和念左走失,后被尧子烈所救,两人一路帮扶着返回军营,那时簪雪看尧子烈的眼神就不算清白了。 谢晚意语重心长道,“你和清秋陪着我一块儿长大,说是主仆,更似姐妹,明知是受苦,还肯陪着我来方岭。” “若是没有你们,我可能早就死在流放的路上了。” 簪雪眼眶一红,紧紧抓住谢晚意的手,“小姐对奴婢也很好啊。” 谢晚意帮她整理好鬓边碎发,“过了年你也十七了,是我这个当主子的不好,在这地儿只能蹉跎你们。” 簪雪摇头,泪如雨下,“没有,奴婢愿意一辈子伺候小姐。” 谢晚意轻笑,“尧子烈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他有勇有谋,又是宋将军身边唯一读过书的。以后说不定能回京发展。” “你只需告诉我,愿不愿意嫁给他。” 簪雪抿唇,好半晌才道,“可奴婢是罪人,配不上尧将军,也会拖累他的前程。” 谢晚意拍了拍她的手,“这个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簪雪眼神一亮,感激都写在了脸上。 接下来几日,常嬷嬷带着女人们又是做腊肉,又是腌制新鲜泡菜,还把南疆留下的最后一包豆子磨了豆腐。 谢晚意在屋子里时不时就闻到香味,叮嘱常嬷嬷做好了先给她送两份过来,让神明也尝尝。 说起神明,已经一连多日没怎么聊天,他有说事要忙,谢晚意也不好打扰。 结果晚上收到神明寄来的新鲜果子,她第一时间把手边的几样菜传递了过去。 写道,“神明要在蜀城过年吗?” 很快太极佩传来回复,“嗯,事情临近尾声,过两日便能结束。但蜀城下了雨,路不好走,等过了年再返京。” 他又问,“燕临下雪了吧?炭火别省着。” 谢晚意道,“早两日下过一场,不算大,已经化了。” 他道,“那还好,不会太湿冷。” 裴恒看到一盘新鲜的小酥肉,道,“宋清和给的鲜肉?” 谢晚意便把宋清和打算和她们一块儿过年的消息分享给他。 裴恒皱了皱眉,立刻提笔给兵部写了封信,“闻渊,八百里加急送回去。” “是。” 又隔了几日,已经腊月二十八了,兵部忽然给宋清和递了消息,陛下让他们回京述职。 第110章 孤身一人 宋清和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一队亲兵起程回京。 谢晚意知道后,也没什么特殊反应,只让人传话,“将军一路保重。” 宋清和拖延了好一会儿就等来这么一句,“就没了?” 士兵点头,“没、没了。” 宋清和叹了口气,遥遥看了眼小木屋的方向,马鞭一落,“驾!” 宋清和就这么错过了和谢晚意过年的机会,而且路程遥远,除夕和新年都只能在路上马马虎虎对付。 他走的时候带了贺刚,把尧子烈留在了燕临。 除夕夜。 女人们有说有笑在谢晚意屋子里包了饺子,小敏编了几只小老虎,用红绳缠起来,可爱极了。 “小姐,我闲来无事给宝宝准备了几个小玩意儿。” 小敏看着谢晚意隆起的小腹,目光温柔又怀念,似乎想到了母亲当年怀浩儿的情形。 “有心了,谢谢你。”谢晚意给了小敏一个红封。 阿南之前留下的银子还有富裕,她便趁这机会包了红封,把最大的一个给了绵儿,小家伙高兴坏了。 小敏又惊又喜,自从流放再也没人给她红包了。 连连摆手,“小姐,我、我已经长大了,不能要。” 谢晚意温柔一笑,“你才十四,还没及芨,不算长大。” 小敏眼眶一红,眼泪瞬间就控制不住了。 清秋帮她擦了擦泪,也劝,“小姐给你就收着,往后好好伺候小姐就是。” 小敏重重磕了一头才郑重接过,将红包捂在胸口,迟迟不放下。 “吃饺子喽。” 常嬷嬷一声呼喊,所有人都涌了过去,尧子烈帮簪雪挡着士兵,端了满满两盘子给她,“快去和谢小姐先吃。” 簪雪红着脸,“那、那你们···” “他们都跟饿狼似的,还用你担心。” “快回去,一会儿饺子都要凉了。” 簪雪被他护着顺利走出人群,进了小木屋回头一看,尧子烈还站在原地看着她,两人目光一撞,簪雪笑了。 尧子烈心里一热,还没吃饺子就觉幸福。 谢晚意瞧着簪雪眼睛里藏不住的幸福满足,既欣慰又···有些羡慕。 两大锅饺子分出去,大伙儿都吃了个饱。 已经很多年没这样好好过年,好好吃个饱饭了。 他们都说谢晚意是菩萨,拯救燕临和方岭的菩萨。 士兵们燃起篝火,芸香她们也跟着过去守岁,绵儿喊着守岁,却在她娘怀里打起了鼾。 这小家伙缠着士兵教他练武,结果连兵器都举不动,被大伙儿逗了好一会儿,饺子还没全吃完就睡着了,惹得哄堂大笑。 “还有没有人要饺子?” 常嬷嬷吆喝一声,见没人回应,正打算熄火,小安过来道,“嬷嬷再等等。” 常嬷嬷直接捞起饺子,一看他碗里还剩一半。 小安不好意思道,“我不是要饺子,我、我是想再热热。” 常嬷嬷会意,将碗里饺子倒在漏勺上没入热汤中温着,笑盈盈道,“安奶奶吃得慢,你担心她吃了凉的不舒服是不是。” “孝顺孩子,我要也有你这么个大孙子就好了。” 小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奶奶吃好已经歇下了。” “这是···” “我没见小敏过来,想、想给她送些饺子过去。” 常嬷嬷愣了一下,旋即笑得意味深长,“小敏八成又想她那不成器的娘了,你快去吧。” “诶。” 常嬷嬷后来把这事跟谢晚意说了,“小安对人家有点意思。” 谢晚意道,“小安是个好孩子,看来我又得多准备一个红包了。” 常嬷嬷却叹,“若是有人也惦记小姐,老奴把私房钱都包给他。” “怎么好端端又说到我了。”谢晚意苦笑,借着吃饺子的动作垂下眼睛。 话音刚落,太极佩一亮,面前多了盘热腾腾的饺子和一个大大的红包,上头是神明一笔一画写的“压岁钱”。 常嬷嬷喜上眉梢,“那个人要是神明就真是太好了。” “可惜,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见着他本人。” “他有钱,有智慧,要是长得俊俏就更好了,万一···长得一般···他有钱也能弥补。” 谢晚意忍俊不禁,“嬷嬷,我挺着个大肚子,别人不挑我就万幸了,我还挑人家。” 常嬷嬷挑眉,“这么说您也中意神明?” 谢晚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中计了,嗔怪一笑,“嬷嬷还说我呢,别以为我不知道您偷偷给严老缝新衣服。” 常嬷嬷一愣,“我、我那是感激他照顾小姐。” 谢晚意故意拖长调子,“哦~” ······ 裴恒一个人在屋子里,面前的饺子已经冰凉,外头的哄闹声还在,就显得这屋子冷清。 他紧紧盯着玉佩,很快收到了回复,“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还能收您的红包。” 裴恒脸上有了点笑,“给你就收下。” “新年快乐。” 谢晚意被饺子汤熏得脸蛋红扑扑一片,念着神明给的祝福,眼里都酝了笑,“新年快乐,愿君岁岁安康。” 院子里炸开烟花,绚烂的光晕照亮整间屋子,包括裴恒清亮冷静的一双眼,还有手里的字条都倒映出淡淡的色彩。 裴恒开口,“闻渊,本王要烟花。” 闻渊问,“各种都要吗?” “对,有多少买多少。” 他想让她看看。 很快,方岭南区炸开了漂亮的烟花,广阔无垠的夜空迎来从未有过的绚烂。 别说女人们,就连将士们眼里都闪动着难以言喻的光泽。 “好漂亮!” “我还是头一回看见烟花。” “操了,我现在想我媳妇儿了,我想让她也看看。” 有士兵眼泛泪光叫妻女的名字,有的则是想爹妈,两两抱团痛哭。 谢晚意要不是不方便下床,真想把外头这一幕画下来给神明瞧瞧。 不多时,他问,“好看吗?” 同一片天空,同样的烟花,本想弥补未能见面的遗憾,却不想热闹过后的寂寞更加煎熬。 谢晚意实话实说,“在屋子里,有些看到了,有些没看清,但他们都很高兴。” 裴恒皱眉,问道,“身体不适?” 谢晚意只回了一个字,“嗯。” 裴恒却着急了,不能出屋子,连窗前都不能过去,那便是无法下床! “什么症状?现下如何?为何不曾与我说过?” 谢晚意看着这三个问号便知他很着急,心下一热,“已养了快月余,无大碍。” 裴恒不信,怎么会没有大碍?可她不肯说,他也没法子。 谢晚意也怕他追问,主动转移话题,问他在蜀城情况如何,胃口有没有不适,还问是否与亲近之人一同守岁。 她记得那个炭炉,所以觉得他身边必有贴心人。 只是她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突然想问这个。 裴恒看到后,苦涩一笑,提笔回复,“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