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八零,离婚的老婆回城了》 第1章 见血了 “拉出来,拉出来,别给搞死了……” 秦向河两手乱抓,撑到东西,猛地挺身仰头。 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如风箱抽动。 冷水从头淹过脖子,倒灌进口鼻,让他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挡在眼前的黑影闪开,豁然一亮。 这是一间茅草屋,墙壁糊抹的黄泥皮,斑驳脱落,脚下是夯实的灰泥地。 灯泡摇摆不定。 晦暗光线下,一张破旧大木桌,上面丢着纸牌。 桌子对面,一个碎花衬衫的矮胖青年站起来,脚一踩板凳继续道,“不过,你要真把这王八蛋给弄死,那也是为民除害啊!” “你是谁,要多少钱?”秦向河的第一反应,是被绑架了。 时隔二十多年,再次回到家乡,在县里招待晚宴上,破例喝了酒,醉后,没想会发生这种事。 “日你大爷的,是不是灌傻了?”又一声嗤笑在旁边响起。 秦向河转头,才看清刚闪过的黑影,是个额头上长黑斑的秃头男人。 张余? 醒目特征,让一个名字立刻在他脑海浮现。 张余曾经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同村人,家住村子大后头,初二辍学后,一直跟着邻村刘大胖混东混西。怎么会来县城? 不对! 张余得有五十多岁了吧,不可能这么年轻,简直跟当年他离开村子时一样。 凉水流过脸,秦向河昏沉脑袋,有了一丝清明。 目光再次转向桌子,望着当年喜欢穿标志性花衬衫的刘大胖,他脑袋嗡鸣。 怎么回事! 绑架他的是张余和刘大胖?为什么!还有,他们为什么这么年轻。 还有这间暗仄茅草屋,那么的眼熟! 秦向河低下头,当看到撑住水缸的左手,竟然是五根手指,顿时一阵天旋地转。 他年轻时太过混账,婚后游手好闲,吃喝赌占全。 先是和父母反目分家,几年后,气的妻子狠心抛下一对儿女走了。 然而,他仍是不思悔改,家当输干净了,就开始到处借。 两个孩子扔家里经常饥一餐饱一顿,实在揭不开锅,就厚着脸皮赶去爷爷奶奶家或邻居那吃顿饱的。 有次,为能出去赌个痛快,他夜里悄悄把孩子锁家里。 等第二天中午酒醒回来,发现大门锁被撬,孩子不见了踪影。 为找寻被拐走的孩子,半个月后,父母也遭遇不测…… 种种,让他难以面对,怯懦的选择了逃离。 而这一逃,就是二十多年。 为戒赌,他当初离开家乡便狠心切掉了小手指,从底层摸爬滚打,慢慢到掌控一家规模近亿的金湖集团公司。 在外人眼里,他无疑是成功人士,钻石王老五。 可他自己明白,多年努力,不过是在逃避现实而已。 “大刘哥,不然算了。向河这都喝迷了……” 秦向河抬头,木然看向年纪轻轻却早谢秃顶的张余。 “就你屁话多,再说,连你一起收拾,信不信!” 骂完,刘大胖踢开脚下板凳,绕到水缸前,斜乜,往秦向河脸上吐了口烟,“今天你跪,这事才算完。不跪!哼……” 见一旁傻大个张余呆站着,刘大胖把烟头弹过去。 火星迸溅,张余忙扑掉身上烟头,脸上露出讨好笑容,马上反应过来的对秦向河说,“向河,快跟大刘哥赔不是。等你呢,等借来钱,还能多打几圈。” “什么东西!给你脸了,在老子面前装人五人六的!继续!”刘大胖一跺脚,转身将紧闭的大门一拽,“给你来点刺激的,哈哈~” 一股裹着寒气的山风,狂乱吹进门,冻得上身都湿了的秦向河不住哆嗦。 夜色漆黑。 蓦地,一道雪亮闪电划破长空,炸响雷声从屋顶上轰隆隆滚过。 秦向河睁大眼睛,一段陈旧记忆,迅速在脑海铺开。 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晚上,他被叫去赌钱。 因输得火起,加上喝多酒,就在桌上和刘大胖吵了几句。 后被张余按到水缸里,清醒了,又被劝着给刘大胖斟酒赔罪,等人给他借钱赶来,一伙人接着赌到天快亮。 再之后,他醉晕的撑不住,外面又下过暴雨不好走,便歪墙角眯了会,哪知一觉到第二天晌午才醒。 也就是在那天,等回到家,他发现孩子丢了。 秦向河一个激灵,再次看向变成五指的左手。难道是重生了! 如果是这样…… 忽然,有手按住他头,使劲往下压。 秦向河梗住脖子,抬手反扣的用力一扭。 在掉进缸里的张余边噗通水边破声大骂,他牙齿一咬,捞起旁边的酒碗便猛拍过去。 粗瓷碗碎裂,抓起一块带血尖碎片,冲向同时被他一脚踹飞出去的刘大胖。 谁敢挡他回去救娃! 老天爷都不行! 第2章 竟是他 瓷片滴答流着血,秦向河不知是他的,还是张余的。 趴在染红缸里的张余,捂着额头不敢吭声,对面倒地上的刘大胖,一脸茫然。 一步步后退,当踏出门槛,他转身迅速的投入夜色中。 秦向河并非像表现的那么镇定,今晚喝了太多酒,头晕眼花,不是先前被张余按缸里用凉水激,站不站得稳都成问题。 再多待会,或者露怯被看出虚实,他真不一定走得出小屋。 从这去他家所在的茅塘村,有六、七里地,全是崎岖小路。 山风狂卷,秦向河冻得哆哆嗦嗦,心却火热。 他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回到久远记忆里的那个家,守住心心念念了二十多年的两个娃。 深山乡野,矮树杂草横生,只天空偶尔划过闪电,才能瞬间照亮前路。 秦向河没走多远,酒劲就上涌,漆黑中连绊了好几跤。 不怕摔,却怕被耽搁,会让前世过错重复一遍,是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经过一个小水塘,再次被绊倒的秦向河,干脆翻身滚下去。 水冰刺骨,嘴里连泥带水呛进几口,让他终于清醒。 从塘里爬出来,不知是冷过劲,还是想到能再见两个娃的火热心情,他反倒不冷了。 迎着大风,他越跑越快! 不久,又一道长长闪电擦亮夜空,他已经能看到茅塘村的轮廓,依稀可见村东头最边缘的那个矮矮泥巴墙小院。 那就是他的家,曾经的家,曾经埋在心底二十多年的家。 隆隆雷声在头顶滚过,豆大雨点滴到脸上,秦向河泪水忍不住的涌出。 刚看到小院,听巨大雷声炸响,他忽然想到,俩娃从小就怕打雷,而前世他却把门锁死出去赌了一夜,俩娃如果夜里被惊醒,该有多害怕,最后还…… 秦向河抹着眼泪,视野又被雨水朦胧。 下一刻,他连忙翻下路坡,从沟边半人高的草丛往前摸。 刚刚闪电亮光中,他突然看到前面岔路口站着两个人,而不远处就是他家小院。 “你快点去啊,别让刘剑家听到……放心,我打听清楚了,人家两口子是什么人,大城市的啊,不是女的实在生不出……明天坐车送过去,拿到钱,说好对半分……” 听着隐约的声音,秦向河攥的指节泛白,却不敢妄动。 天太黑,只能模糊看路口站着两个高大男人,他喝了太多酒,先前滚塘里又被山风吹一路,头脑是清醒了,身体却不一定跟得上。 前方话音结束,其中一个腰背佝偻的走开,往他家小院而去。 另一个男人站在原地,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抽出一根叼到嘴边,手遮雨点的擦燃火柴,复又立刻将火丢地上碾灭。 佝偻腰男人走到小院门外,磨蹭片刻,而后打开大门。 见此,秦向河借着高高草丛,再次往路口潜近。 整个山村被闪电照亮,继而,变得更黑。 趁着雷声滚滚而来的空档,秦向河如豹子般窜到路上,不想又一道闪电亮起,叼着香烟焦急踱步的男人,恰好转过身。 “向河!” 香烟从男人惊慌张开的嘴里掉下,秦向河迎着脸面就是一拳,而后重脚踢向裤裆。 男人如虾米弓腰,他上去紧接一个提膝,再次击中面门,将男人疼喊闷在口中。 天际雷声消失,四下恢复漆黑。 秦向河喘着粗气,又多揣几拳,确认地上男人真的昏迷,这才松开紧捂住其嘴巴的手。 前世从茅塘村逃离,他辗转流浪许多地方,为口吃的,什么都做过,甚至做过一段时间打手。 孩子被拐,父母也因此遭遇不测,他全然不把性命当回事,每次一有冲突,他总是冲在最前,打的最不要命。 正是这样经历和经验,才能在醉酒状况下,唬住刘大胖两人。 所以,如果不是喝多酒,他也不需冒险放另一个人进院子再动手。 来不及歇息,秦向河起身,猫腰往小院而去。 大半人高的院墙,砌起只几年时间,可因用的是泥砖,加上很长时间没修葺,显得残破不堪,仿佛稍用力就能推倒。 院门是两扇简陋灰木板,门鼻上挂着大锁。 来人并没有费劲撬锁,只用类似铁棍的东西把一边松动门鼻撬起,就进去了。 秦向河心中一禀,寻到一根手腕粗棍子握在手里,然后扒着墙头往里看。 先入目的,是用捡来碎石垒成的狭窄厨房,过去便是三间土墙茅草顶的正屋。 此刻,位于正屋中间的堂屋,半扇门打开着,昏黄光线从里泄出,在门外地上印出一个晃动的高大影子。 “大宝、妞妞,不困了。你爸在我那等着你们呢,去晚了,肉可就没有了……” 堂屋传出的声音,让秦向河如遭雷殛。 即使时隔二十多年,依然听出,说话的正是当初他在村里最要好的朋友大俊。 怎么可能! 记得那天被大俊喊去马沟村,和刘大胖张余几个喝酒赌钱,中途和大俊一起输得精光,后大俊说能借到钱,还很有义气说也给他借点。 再之后,大俊借钱来了继续开赌,直到第二天他回去发现俩娃丢了。 但那过后的十几天,大俊一直跟着他一起到处搜寻…… 雨滴打在脸上,连带手脚变得冰凉,连棍子掉到地上都不自知。 他想起来了,刚在路口打倒的那个,怪不得觉得有点眼熟,那不是大俊的同学王灿吗。 小学毕业之后,王灿家就搬去了镇上,只每年扫墓祭祖时才回一趟茅塘村。 “孩子正穿衣服,急什么急!向河又回不来,不是说了让你在路口等……” 院子大门吱嘎一声,佝偻腰的身影从里面出来,反手带上门,语气不耐烦着。 当看清门边站的竟是秦向河,以及他拳头和身上沾染的血,男人的脸被闪光映得苍白,“向、向河……” 第3章 吹一下就不疼了 亮光下,秦向河看清男人的脸,正是这些年一起玩得最好的朋友大俊。 前世俩娃丢了后,最先来安慰他的是大俊,最积极陪他到处寻找的,还是大俊。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大俊联合王灿拐了他的孩子。 “向河,你怎么回来了!我、我看你家屋里灯亮着,打那么大雷,就来看看大宝妞妞……” 听提到大宝和妞妞,秦向河眼睛充血,怒吼一声,抓住想后退的大俊,照着鼻梁就猛地一拳。 孩子被拐、父母因此出事,如横亘在心里的魔障,二十多年来时刻折磨着他,这一切竟都是身边最好朋友所为。 “别打了。向河,你听我说……” 积压多年的情绪爆发,秦向河揪住大俊领子,另一只拳头则如狂风骤雨般砸落。 此刻,冲上头的酒劲,反助长了秦向河的暴力。 大俊任何的话,任何喊叫,都激的他更加凶戾。 本就年轻强壮的身体,加上前世那些丰富打斗经验,别说还手,身形比他还高壮的大俊,连想挣扎逃跑都做不到。 就这样被一拳一拳的从头打到脸,从第一拳砸塌鼻梁后,大俊便毫无招架之力。 秦向河听到自己在边打边嘶吼,可丝毫不清楚喊了些什么。 雷电愈发密集,雨终于哗啦啦变成暴雨,在大风裹挟下,狂乱瓢泼。 大俊软塌塌倒在地上,秦向河扑过去,一手掐着脖子,一手握拳继续猛砸。 见大俊下意识来推,他反手扣住其肘关节,咔嚓一声,抵着膝盖的反向一掰。 大俊痛嚎挣扎,渐渐的愈发无力,“向河、向河,我错了……我欠了王灿钱……大宝妞妞那么小,跟着你造孽,我是为他们好……” “大俊叔~” 又一声巨大雷鸣,隔着茫茫雨帘,听堂屋传来惊惶喊声,陷入疯狂的秦向河不由呆呆怔住,泪水随着大雨恣意而下。 是大宝,是他儿子在喊。 而这声“大俊叔”,更唤起他许多记忆。 妻子离开后,大宝和妞妞有时饿得不行,除了赶去爷爷奶奶那或邻居家,偶尔也会厚着脸皮拉去大俊家混一顿。 有时逢镇上赶集,大俊也会给顺路带点小零食分给俩娃,来家里喝酒,常把大宝驮到肩上…… 身下猛地挣扎,秦向河被顶向一边,倒在泥地里。 胳膊耷拉的大俊,趁机连滚带爬的逃开,在远处和一个踉跄站起的身影汇合后,仓惶消失在茫茫雨夜中。 “哥哥,我怕,我要妈妈!” 一声更加稚嫩的叫喊响起,将望向漆黑村头的秦向河唤醒。 推开院门,堂屋被大风吹得摇晃的昏黄灯下,两个瘦小身影紧紧抱在一起着。 他身体有着无穷力量,又仿佛所有的支撑被抽空,脚下灌铅,沉重的往前一步步挪。 越靠近越心悸,生怕这一切不过是场梦。 扶着堂屋门框站稳,他使劲擦掉朦胧双眼的水渍,终于看清了。 枯黄短头发,稚嫩小脸发白,虽被雷声吓到,仍紧紧把妹妹的头抱在怀里的,是他那快五岁的儿子大宝。 双手捂住耳朵,浑身发抖,长发乱糟糟的更小孩子,则是他过了两岁半的女儿妞妞。 “爸爸,爸爸回来了。” 响雷过去,妞妞睁开眼睛,看到门边站的人后,立刻雀跃迎上去。 到跟前,见秦向河衣服湿透,全身滚满了泥巴,这才忍住没冲进怀里,“爸爸,你又去哪里了?” 大宝瞅着秦向河模样,扁扁嘴。 门外雪亮,在雷声没来之前,他上前两步,学着妹妹,伸手拉住秦向河身上相对干净点的衣角,小脑袋则哼声的扭向一旁。 “爸爸,你掉沟里了吗?哥哥说你喝醉老爱掉沟里,是不是摔的很疼?摔哪里了,妞妞给你吹一下就不疼了。”妞妞扑闪着长长睫毛下的眼睛,上下看着。 瞧妞妞不顾他身上泥巴,踮起脚要来摸他头顶,秦向河一把抓住那只小手,又将旁边大宝的手也攥过来。 “爸爸没疼,一点不疼……爸爸回来了!” 说完这句,他再也忍不住,泪水汹涌,失声痛哭。 视线迷蒙中,两只小手同时伸到他潮湿头发上,轻轻的拍抚。 夏末的雷阵雨,来势汹汹,去的也快。 哄着两个孩子在东屋重新睡下时,雨就停了。 深夜,山风清新,星空煜煜,一弯皎月悬挂远方黑黝黝山头上。 循着久远记忆,秦向河从东屋轻脚出来,穿过正堂,到了西边屋里。 当初盖这房子时,因财力有限,三间正屋相对较小。 东边一间是做卧室,中间是堂屋,西边的就放一些杂物,包括两个充当衣柜的旧木箱。 从里面找出一套相对干净的衣服,之所以说相对,是妻子走后这大半年,没了约束,他赌钱喝酒愈发的肆意。 家务事是想起来就动下手,不过,大多时间是想不到的,所以屋子里糟乱的厉害。 匆匆冲洗下,换了身干燥衣服,当要去收拾屋子时,他又发现并没多少需要收拾的。 几年前结婚时,家里多少给置办了些东西,可后面为赌钱,弄出去卖了些,妻子一走,要不是家里还有俩娃,他都不知最后会不会连房子都给卖了。 所以,现在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就非常贴切。 像中间堂屋,就一个矮四方桌子,凳子也只剩下两把了,除此外,就后墙挂着印刷的山水画和伟人像。 重新回到东间,两个娃相依睡在一个被筒里。 不知是不是先前被雷声吓得,小小年纪,大宝睡着了还眉头缩着,妞妞挂着鼻涕泡,两只紧紧抓着大宝领子,箍得大宝睡不安宁。 秦向河到木床前,弯腰给妞妞擦掉鼻涕,又将箍住大宝的小手放到薄被单中,轻拍几下,等俩娃渐渐睡得安稳,他才舒口气的坐到一旁。 “好吃呀,我要吃!” 忽然,妞妞呓语两句,嘟囔完,又伸手抓住大宝衣领,秦向河即爱怜又好笑的再给掰开。 借着堂屋昏暗光线,他这时才留意到,俩娃灰头土脸的,都不知上次洗脸是什么时候。 更重要的,俩娃瘦得厉害,脸色也很差,明显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症状。 第4章 怎么才能不饿肚子 秦向河想抽自己一耳光,以前在外面胡混,再怎么着,家里还有妻子管着娃。 可妻子走后,他更变本加厉在外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喝酒赌钱。 不是邻居帮衬,又有时赶去爷爷奶奶家打饥荒,他不敢想象俩娃这半年是怎么过来的。 刚哄娃重新睡时,妞妞喊饿,他只当是半夜被叫醒小孩子随口喊的。 此时想想,今晚为早出去赌钱,就随便热了几个花卷,再装点咸菜,吃完匆匆哄俩娃上床就锁门走了。 那妞妞喊饿可就不是什么随口,而且,一旁大宝也咽了下口水来着。 难怪大俊骗说去吃东西,俩娃会那么快的穿好衣服要跟着走。 直到躺床上,妞妞还缠着他问,大俊叔去哪了,是不是睡醒就能去大俊叔家吃饭,是不是又能吃到肉了…… 坐床边呆呆望着俩娃,许久之后,他给掖好被子,走出正屋。 院子里洒满了月光,透过敞开大门,看到村头路口空荡。 晚上光奔酒去了没怎么吃饭,加上一路赶着跑回来,又和大俊、王灿打了一阵,缓过劲,他顿觉饿得厉害。 侧边接矮墙的是小厨房,底基用的是当初盖正屋时的边角料,往上则是在山脚捡的一些碎石垒的。 厨房狭窄,勉强能站下两个人。 进去的墙角堆着几捆枯树枝柴火,对面是占了厨房四分之一的灶台,大锅可以炒菜做饭,边上小锅则是烧水煮东西用。 另一边墙角搭着两层半人高木板,上层摆着一排油盐酱醋,下面一层则是放碗筷。 木板尽头有一张平滑石台,台下放着两个带盖子小缸,台上是个单开门小柜子。 吱呀作响的厨房门等同虚设,带着记忆的去拽侧手边一根草绿尼龙绳,顶上暗淡灯泡亮起。 锅台上落着树枝,掀开木锅盖,里面是蒸馒头列子和浑浊刷锅水,他又去看石台下小缸,一边是快见底的玉米面,另一边则是不足一碗的白面。 接着打开上面小木柜,里面有一碗吃剩小半的酱豆咸菜,旁边装馒头筐里堆着四、五个玉米花卷。 所谓玉米花卷,就是白面不够,掺了大半玉米面做的死面馒头,味道不好,口感也差,但顶饿。 这种花卷在此时很常见,一般家里好点的,白面就掺多些,家里差点的就玉米面多放。 他眼前的这些,明显是没放多少白面。 饥肠辘辘,等不及蒸热,端出来,见一个上面有小牙印,想必不是大宝就是妞妞咬的。 花卷塞嘴里,不待玉米渣夹着微酸味道填满喉咙,他就急忙吐出。 放几天,都有点馊了。 灯线下就是铁水桶,捞起里面葫芦瓢,等漱完口,他狠抽了自己一下。 可想而知,俩娃在家吃的什么。 灌了大半瓢水,暂时不觉饿了,许是时隔二十多年重新见到俩娃,兴奋的没一点睡意。 回屋看了会俩娃,想起妞妞睡前惦记吃肉,忽然瞧见床角放着一个梳头用的篦子。 拿出去洗净,找来剪刀,将篦子一根根剪下,把另一头也削尖,用细麻绳栓上,厨房有现成树枝,再一根根系到上面。 雨早停了,外面被月光照的透亮。 出门到沟边随便找块泥地,一铁锹下去,蚯蚓乱爬。 等破瓦罐里细蚯蚓装满,他抱起那堆栓好卡子的树枝,往村头小河而去, 茅塘村很小,不过百来户,坐落在空阔山坳里,又因地势缘故,住的大多分散,东一片西一片的,其中他家住在最东头,旁边挨着的,则是刘剑两口子。 数米宽的小河,绕着村东头流过。 站这,能遥遥看到透出光线的小院,这个距离让他很心安。 蚯蚓扯成小截,串到篦子削的卡上,然后沿着河边,把树枝插水里,系着绳子的卡子则垂进水底。 是前世看过的一个简易抓泥鳅的方法,山坳里塘多河多,鱼没多少,但泥鳅、黄鳝这些却不少。 几十根卡子下完,他回家坐床边,边看着俩娃边瞌睡。 等迷糊听到鸡叫,他睡眼惺忪站起,窗外已经蒙蒙亮了。 给睡觉不安分的俩娃重新掖好被子,他从院里找出个废旧竹篮,还没走到小河,就见对岸趴着个瘦小身影。 “向河哥!” 秦向河走近,瘦小身影发现后,立刻爬起笑嘻嘻的打招呼。 “哦,泥冬啊。” 眼前这个十五、六岁,浑身泥猴子的少年,叫高冬。 小学没读完,高冬就辍学,很小便跟着下地干农活。 农闲时,爱下河摸鱼钓黄鳝这些,整天身上跟泥巴糊的,所以村里都喊泥冬。 秦向河赌钱,十赌九输,偶尔老天开眼,能让他赢一次。 好不容易赢钱了,那不得烧包烧包。 路上若遇到捣鼓这些的泥冬,他就拽出一、两块钱来买几条鱼啊啥的。 再另外多给点钱,让泥冬跑腿去村西头打点散酒,这样晚上就能召集狐朋狗友来家里海喝一顿了。 “耍钱刚回来吗!夜里下过雨,我掏了几个大的,要不要给你留一条。” 隔着缓缓流水,高冬拎起地上草绳,上面串着几条粗长的黄鳝卷缩扭动。 见对面摆手,高冬没失望,这个本来就没什么人爱吃,也说明了秦向河没赢钱。 拎着草绳,泥冬跳下河沿,很快消失在半人高的杂草丛中。 大半夜过去,河水涨了些,好在秦向河昨晚下卡时,树枝靠着岸边。 开始拔的几根,中剩光秃秃卡子,让他心中咯咚了下。 这时候条件艰难,他家更因这几年赌钱喝酒愈发如此,别说菜,连缸里白面都见底了。 老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宝出生后,他家是有三口人的农田的。 以前混账,但有妻子督促,农忙时他也被强拉着一起下地,一年到头没什么余钱,至少粮食能收些。 将细面、粗面、玉米面这些混搭着,吃不好,总归不会饿着肚子。 第5章 吓蒙 妻子的离开,让秦向河像摆脱了束缚,放飞自我。 一来是偷懒不想下地干活,二是为来钱快,就把地都租给了别人,还一租就是三年,折来的一大笔钱,赌了个痛快。 于是,夏收过后,别人都是自家收的麦子磨面换面,他家就需要买着吃,而那些包地钱,早几个月就败光了。 平时搭摊子赌钱,又老出去喝酒,晕头晕脑的常忘记家里还有孩子,这才造成大宝和妞妞的营养不良。 昨晚看俩娃瘦弱模样,以及妞妞临睡前的叫喊,他想今天等娃醒来就能吃上一顿好的。 幸好,往后拔,卡子陆续有钓住的泥鳅,全部收完,竟然有三十来条,而且个顶个的肥。 泥鳅装进篮子,卡子重新串蚯蚓下河,然后才往家去。 农村地方大,宅基地前都有很一大片空地,一般留一半做晒麦子、玉米的晒场,另一半则留作菜园子。 茅塘村离镇上十几里,每月只初三、五、八逢集,那时镇上才有卖菜卖东西的。 村里自家菜园都种的满满当当,应季蔬菜勉强够吃。 秦向河家的前面,也有晒场,尽头也有一片狭长园地。 而今树枝拉的围栏朽烂,园里更是荒败,只中间种着一小片辣椒,和几步之遥的刘剑家满园葱郁形成强烈对比。 “向河,这么早干嘛去了?” 经过荒菜园,那片葱郁中站起个四十来岁长相憨厚的男人,头戴草帽,手拿短锄头,看到秦向河挎着篮子,神情惊讶。 “大剑哥,忙呢?”秦向河露出笑容。 此人就是离他家最近的邻居,叫刘剑。 这两口子很勤快,农忙时种地,农闲则常去外面帮工做事。 平时刘剑两口子在家,他有事出去,当然了,这个有事专指赌钱喝酒胡混,会让两人给帮忙看下孩子。 而且,但凡家里有好吃的,两口子也会喊俩娃过去。 “刚回来。才几天,园里草就快长满了。” 刘剑丢掉杂草,一瘸一拐的走近,看清里面是活蹦乱跳泥鳅,“遇到泥冬了?怎么想起买这个,腥气拉拉的一点不好吃。” 秦向河回道,“我河边抓的,做给大宝妞妞吃。” 见刘剑不可思议张开嘴,秦向河往脚下荒地看看,又转向刘剑家的园子,“我摘点菜,做好,等下给你送点。” “……想吃什么你自己进来摘。”刘剑有点发蒙,踮着坡脚,示意秦向河从扒开的围栏跨过来。 黄瓜、大蒜、茄子都摘了些,临走前,又特意到园角摘了两把小茴香,这个是农村煮肉煮鱼必备。 刘剑在一旁看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不是有孩子,秦向河在家连饭都不做,就这,也是能凑合一顿是一顿。 手里有点钱,就让人赶集给捎点凉菜,没钱了,馒头就稀饭。 这也是第一次见秦向河起那么大早,竟然说是为俩娃做吃的,还有模有样在园里摘了配菜配料。 刘剑往东边看,还没升起的太阳要变方向了?! 秦向河回到家,先进屋看了俩娃,仍睡熟着。 听着细细的沉稳呼吸声,真真切切看着,才确定这一切不是梦,真的回到了过去。 大俊和王灿,肯定不能这么算了。 早上醒来,本打算第一件事先去村西头看望下父母的,随后又记起,父母跟大哥一起去了大嫂家,据说是大嫂的爷爷快不行了。 如果没记错,前世是等到明天,父母和大哥才会从几十里外的大嫂娘家回来。 之后得知大宝和妞妞被拐,跟着一起找了整整半个多月,全瘦了几圈,最后更因为一场意外,导致父母不测。 而他经受这两次刺激,无法面对,最后选择了逃离茅塘村…… 看完孩子,秦向河到院里,开始还略生疏,剖几条泥鳅之后,便熟练起来。 刘剑说的没错。 茅塘村地处山坳,地多水多,鱼常见,泥鳅黄鳝也多。 但因为后面这些不好做,不比后世有各种调料配料,又随时可以上网跟着学做,所以相比起来,大家更情愿吃鱼。 前世从茅塘村出去,他基本什么都做过。 其中就包括在小饭店里做厨师,那时不需要厨师证啥的资格证明,只要炒菜炒的马马虎虎,就有饭店请。 即使后来发迹,掌控一家资产近亿的大公司,闲暇时,他仍会自己动手做饭。 泥鳅洗好剖干净内脏,裹上面粉,热锅冷油,放进去炒至金黄。 倒水,丢入葱姜蒜小茴香,接着是大块的黄瓜、茄子。 最后,白面所剩不多,只能多掺玉米面,和成面团。 再揪成小块,贴在倒了半锅汤水的锅边,上下摊薄,一圈贴下来,面团刚好用完。 盖上锅盖,大火煮了十几分钟,厨房内蒸汽弥漫,锅里汤水汨汨翻滚,透散诱人香气。 秦向河太饿了,揭开锅盖,顾不得烫,用锅铲只是切一小块沾汤的贴饼丢进嘴里,就觉得人间美味,比这二十多年做过的所有菜都好吃。 烫的口舌乱动,好不容易将饼咽下,忽而,他若有所觉的转身。 门边,扒着两个小脑袋,顶着乱糟糟长头的妞妞,嘴角挂着口水。 “爸爸,你又要喊人喝酒了吗?”大宝望着腾腾热气的大锅,顺便伸袖子给妹妹擦掉口水。 “不是。”秦向河把锅盖上,饼还要闷一下,才会更好吃。 说完,见大宝抿紧嘴唇,露出既倔强又略失望的表情,他瞬间明白了。 前世只有赢钱,或把家里什么东西卖出去得了钱,秦向河才会整点肉菜啥的,然后备上酒,请一些狐朋狗友来家里大喝一顿。 期间想起了,就会先拨一点给大宝、妞妞拿到房里吃,要是菜备的少,就先紧着和朋友喝酒,后面桌上若有剩,等大家散了,再喊俩孩子来吃。 可见,那时自己到底是多混,像被迷了心窍。 第6章 让人看了血气上涌 院子里找到脸盆,倒好水,见绳上搭的毛巾脏兮兮,秦向河去屋里,最后找了一块妻子给妞妞做衣服剩的碎布。 水里洗了两遍,然后才拿出来给大宝和妞妞洗脸。 又到东屋卧室找一截旧到不能再旧的头绳,给妞妞扎个马尾,扎的不好,但比乱糟糟顶在脑袋上的强。 这时发现,妞妞身上外套,还有先前乱糟糟扎的头发,竟是大宝帮的忙。 一个没到五岁的孩子,在后世,基本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更别说帮两岁多的妹妹打理了。 爱怜的轻抚两个娃头顶,妞妞立刻抱住他腿,仰着小脸乖巧看着,大宝则低头不解的眨着眼。 即使大白天,堂屋也光线暗,农村没有白天还开灯的习惯,否则会被别人骂败家。 秦向河倒不怕骂,反正这几年来,早是附近十里八乡拿来做典型的例子了。 从堂屋把旧木板做的方桌搬出来,又进厨房,把筐子里馊的花卷全扔掉,将八、九个锅贴饼揭到里面。 三十多个肥泥鳅,加上黄瓜茄子,汤汤水水的足有大半锅。 在木架下层,找出后世很难见得到的快有洗脸盆大的菜盆,装了一满盆。 刚端上桌,妞妞就立刻扑到跟前,伸手去抓饼,马上被烫的吱哇乱叫。 “冷冷再吃,急什么,全是做给你们吃的。” 笑斥着妞妞,秦向河撕下半块饼,吹了吹,然后塞到小手里。 转头,见大宝仍站在厨房门边,一直抬头看来,小脸还疑惑的可爱皱巴着。 “臭小子,看什么看,再看我也是你爸!” 被大宝表情给逗笑,秦向河不觉鼻子一酸,他走过去,在大宝脑袋上轻轻一拍,“快去屋里搬凳子来摆好,我们在院子里吃。” 宝见妹妹已经趴在桌边大口咬着饼,他咽了咽喉咙,“我和妹妹上桌吃?现在就吃?” “对,谁都没叫,就是做给你们俩吃的。快去,再不去搬,那我就和妞妞两个人吃了。” 大宝麻利跑进堂屋,连抱带拖的搬来三个小板凳。 秦向河坐到俩娃对面,一边劝着慢点,等冷凉再吃,一边给妞妞挑些没刺的泥鳅肉。 妞妞还小,不会吐刺,泥鳅肉要挑下来给她吃,主要还是用泥鳅汤泡饼,顺便多吃点黄瓜茄子。 大宝筷子夹得飞起,开始还使劲往碗里放,顺带挑一点给妹妹,后面见真的只有和妹妹在吃,而且爸爸在不断给妹妹夹菜,也就放开的自己吃起来。 或许人都有这样的劣性根,唯有失去,才懂得珍惜。 浑浑噩噩过了二十多年,上天给他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一贫如洗的农家小院,简陋小方桌,摇晃的小板凳,围着一盆乱炖的菜,但有两个娃坐在身旁,令秦向河无比满足。 “爸爸,你也吃。” 嘴里被塞进一块饼,他思绪被稚嫩声音拉回来。 转头见妞妞嘟着小嘴巴,示意面前碗里快没菜了,他用力嚼着饼,埋头给妞妞挑起泥鳅肉来,瞧着大宝皱巴起的小脸,又笑着的给大宝也挑几块。 给俩娃边挑泥鳅肉,他自己也边吃,三块锅贴饼很快下肚,正要去拿第四块时,忽听大门外响起一声清脆咳嗽。 “秦向河。” 听喊叫,秦向河转头,只见门外站着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 女人烫着卷发,上身一件蓝白收腰小外套,惹人注目的,是浑圆胸前,太过挺拔壮观。 外套本就紧,再被这沉甸甸绷着,让人担心下一刻就会裂衣而出,下身穿着灰色紧身健美裤,勾勒的挺翘曲线毕现。 秦向河有种错觉,仿佛回到了重生前。 别说小小茅塘村,整个陵水镇,都没见敢这么大胆穿着的。 难怪空荡荡路口,突然冒出一堆老男人,边心不在焉唠着家常,边不断往这边瞥,看那样子,恨不能视线钻进女人衣服里。 “红霞姐。” 秦向河微怔的起身打招呼。 来人叫朱红霞,是大俊的亲姐姐。 当初他年纪到了,经人从中拉扯,父母曾认真考虑过和大俊家结亲,似乎对方家里也有意。 只不过朱红霞比他大几岁,父母有点犹豫不决。 直到后面白鹿来茅塘村教书,这事才翻篇。 过后不久,朱红霞就去了县城亲戚家开的理发店帮忙,极少再回来,成了村里为数不多的“城里人”。 而每次回来的衣着风格,都让人看了血气上涌,常常引得一村子男人躁动。 “你出来下,我娘找你有事。”朱红霞对那些钉在身上目光,视若无睹,抬手束在身前,浑圆胸前的纽扣,立马被顶紧的几欲崩线。 “向河,这么早吃上了!” 又一声招呼,秦向河才注意到,从朱红霞身后闪出来的六十来岁老人。 时隔多年,仍一眼就认出是大俊的母亲。 没出这档子事之前,他有钱了请喝酒,大俊是每次必到。同样,大俊请客,也基本会喊上他,有时还把俩娃也带上。 否则昨晚大俊来,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哄着俩娃跟着走了。 让俩娃继续吃,秦向河放下筷子,往院门走去。 “朱婶,你们吃了没有?” 他原打算,等吃过上午饭,安顿好俩娃,就去大俊家,可能还要去一趟镇上王灿家。 前世若不是大俊、王灿趁他不在拐走俩娃,他父母也不会出事,自己更不会逃离茅塘村在外浑浑噩噩的过活,这事横亘在他心头二十多年,即使之前关系再好,也无法像粉笔字抹去。 “没呢,红霞刚回来,我马上还要跟她一起去镇上,先来你这里问问。” 秦向河当是昨晚的事被撞破,大俊让朱婶来求情的,可见朱婶悲苦着脸,似乎并不知道,“问我什么?” “大俊和灿头昨晚不知在哪喝的酒,摔的到处是伤,门牙都掉了,一瘸一拐的没看清就进屋了。我还说等今天找车送两人去医院看看,早上没起床,大俊就趴窗台边,说要和灿头去广州跟人学做生意,我紧赶慢赶,出来两人都跑没影了……你可知道这事?” “……不知道。” “我刚跟他爹在家干一架,你说说,不耕不种的,没事做,孩子出去玩两把,有什么好气的!” 说着,朱婶抹起了眼泪,恨声,“全怨他爹,最近没事找事,整天嗦不叽歪的,不然大俊能气的和灿头跑去什么广州吗。那么远,哪有人去过,这孩子,身上都不知道有没有钱……” 直到朱婶拉着朱红霞嘀嘀咕咕走远,等妞妞碗里泥鳅肉吃完了,来拉衣角,秦向河才回神。 大俊和王灿的那些伤从何而来,他自然心知肚明,原想今天有空了去找两人,没想先找借口跑了。 或许,暂时这样也好。 昨晚把积压二十多年的情绪,全发泄到了两人身上,估计都伤的不轻。而今,到底是要公了还是私了,他还没想好。 逃就逃了吧,他眼下最紧迫,不是去报什么仇,而是先照顾好两个娃。 至于一气之下离婚走了的妻子…… 回到桌前,给妞妞重新挑肉,秦向河自己也多喝碗汤,将肚子垫饱。 碗里泥鳅肉和泡饼吃完,妞妞就差不多了,大宝则很省心,吃饭都不用他过问。 他起身钻进厨房,将锅里热着的剩下泥鳅,装到一个小菜盆里,端着出门。 第7章 白老师 挨着秦向河家,往西几米,有个两米高的青砖墙小院。 院门敞着,进去,迎面是三间正屋。 同样是泥砖墙,屋顶用的是青瓦,也比他家房子大很多,旁边厨房是整齐用青砖新砌的。 此外,院子里也种了几片青菜,其余堆放着平板车、箩筐、洋灰缸、锄头等杂物,东西虽多,但码的整齐并不显凌乱。 “大剑哥。” “来了!”系着围裙的刘剑,晾着两只滴水的手,从厨房里一瘸一拐的出来。 秦向河上前,把冒着热气的菜盆递过去,“给,煮的多,你们尝尝味道。” “真送来了啊?”觉察说的不妥,刘剑忙补救,“咳,留俩孩子多吃点算了。” 堂屋迈出来个穿大花单衣,看起来有点气虚体弱的三十多岁短发女人,“呦,今个太阳打西边出来吧。” “说啥呢,饭要做好了,快去洗手。”刘剑冲出来的女人挤下眼,又想起的道,“昨天回来遇到换油条的,你不是给大宝妞妞稍了几根,刚好让向河带回去。” “花姐。”秦向河笑着打声招呼。 并没有为女人讥讽的话而生气,实话说,妻子走后这大半年,没有刘剑两口子帮衬,他都不知道俩娃会被糟蹋成什么样。 他心知,花姐虽然话说的难听,但对俩娃是真够好的。 刘剑两口子搬到村头挂边盖房子,原因倒和他家有一点相似。 高小花,也就是花姐,自小体弱多病,嫁给年少时腿被砸瘸了的刘剑后,两口子倒恩爱,日子也过得和和美美。 然几年后,花姐肚子一直没动静,刘剑父母便不满起来,开始不断挑花姐的刺,更是旁敲侧击劝刘剑赶快离婚重找一个。 刘剑不同意,和父母大闹几次,后面矛盾越来越多,干脆分家搬到了这村东头来。 两口子勤快,农闲时出去到处帮人做事,相比村里大多数人都挣的多些。 然这些年,花姐一边要调理身体,一边还不断找老中医买方子买药,想要个孩子,所以两笔开销下来,钱用的紧巴巴。 秦向河是结婚后没多久,和家里闹翻赌气搬来的,不想平时沉默寡言的妻子,竟和花姐聊的来。几年住下来,关系愈发的好,所以,花姐对他混账事更知根知底。 “什么带去,等下你去带大宝妞妞过来,在这吃。”女人和刘剑说完,没给秦向河好脸色,扭身进了厨房,“拿过去,还不知吃谁肚子里了。” 刘剑忙赔了个笑脸,“你嫂子就这脾气,别介意。” “没事。”而今的秦向河,不再是那个不知好歹的二混子。 花姐刀子嘴豆腐心,这么怼他,是气不过而已。 将菜盆放到刘剑手里,他往放在堂屋的一辆半旧二八大扛瞧去,“大剑哥,我今天有点事,想借你家自行车用一下,要下午才能回来。” 所谓二八大扛,就是自行车,制作工艺相对复杂,又因为拥有着直径二十八英寸的轮胎,所以也就有了另一个别名二八大杠。 这种自行车体型巨大,不比后世,骑的话,一般是先扶住车把,踩着踏板溜一段,再利用惯性骑上去。 二八大扛,就算是旧的,但在茅塘村,快约等于后世家里汽车了。 “行,我也不用,这就给你牵出来。骑时注意,后闸松了,我都脚刹的……” 脚刹,是前轮挡泥盖拆掉,后闸不顶用时,直接拿脚抵住前轮增加摩擦力达到刹车效果,作为秦向河这辈人,对此印象深刻。 待秦向河牵着自行车离开,花姐才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盆辣椒炒洋葱,径直往堂屋去。 “借他什么车,不知又去哪鬼混的,上次后轮扎了,也不给补,管都没管就送来。” “我看向河像有事,应该不是去赌钱。”刘剑打个哈哈,跟进屋,把炖泥鳅摆到桌上,拿筷子夹起一条,放到嘴里。 “咦,看不出,向河做这个真有一手,你也尝尝!” “还有一手!瞎胡炖呗。”花姐小心翼翼夹了块茄子,吃完点点头,招呼刘剑给她递个馒头。 刘剑转身又去厨房端来两碗玉米面稀饭,“大早遇上,说到园里摘菜,我还以为他又输光了,想借钱呢!” “敢!敢张这口,我能扫帚打去家里,去年不是看白鹿面子,我能借那五十块钱给他还账。不是看俩娃可怜,我早天天堵他家门口要钱了,看他还有没有脸请人来吃吃喝喝,还有没有脸满庄子跑去赌钱!” 稀饭推到花姐面前,刘剑在桌子对面坐下,“算了,别提了,向河家难,等以后有钱再说。” “以后有钱?”花姐翻了个白眼,将筷子拍到桌上,“我给你算算他家欠的……” 数落了一遍,花姐喝口稀饭,继续不忿道,“我就替白鹿不值,当初他老子又哄又骗,给他娶那么好媳妇,不好好过日子,整天就知道喝酒赌钱。事一点不管,还偷偷把家里东西拿出去卖,你看看,村里谁家过成那样……” 刘剑见花姐要开始长篇大道理,连忙打断,“这泥鳅炖的好,没腥气,你多吃点。” “吃什么吃!白鹿为他和俩孩子,老师都做不成,还不经心,死不悔改!你看,白鹿走了,谁最受罪,还不是俩孩子。” 说到这,花姐不禁抹了下眼窝,每每提到大宝和妞妞,她就恨秦向河恨得牙痒痒。 有人死活十几年要不到一个孩子,有人明明俩孩子,却一天天不管不问,就差饿死在家里,这种人出去没被雷劈,真是老天不长眼。 “白老师走都走了,还说那些有什么用。”刘剑把菜盆往花姐面前推推,“你身子不好,少想这些糟心事。” 花姐觉得炖泥鳅做的再好,也给气得没胃口了,好在也吃的差不多了! 替白鹿暗叹不值了一阵,她放下碗筷,对刘剑嘱咐,“等下,只喊大宝和妞妞来吃油条,还有这馍和菜,也给俩娃留点。上次我问大宝,说家里面都快没有了……” 第8章 怎么挣第一笔钱 其实,刘剑不来喊大宝和妞妞,秦向河也准备等下送过去,让两口子给帮忙照看。 上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顺利救下了俩娃。 接下又要面对很现实的问题,家里别说钱,连白面都给早上那顿给掏空了。 昨晚对着睡熟的俩娃,信誓旦旦的下决心,要让娃以后过上好日子,不能只嘴上说说。 现在是一九八七年,茅塘村地处偏远山坳里,想去趟十几里远的镇上赶集都困难。 后半夜坐在床前,一边看俩娃,他一边思索,怎么能快弄到点钱。 不说改变生活,至少先一家子不饿肚子。 直到早上去河边拔卡子,看到泥冬拎的一大串黄鳝,他过后才眼睛一亮。 贫困小山村,泥鳅黄鳝都属于不太好搞的食材,又到处都是,所以并不稀罕。 至于说抓了拿到镇上卖,一来交通不方便,像刘剑家这种有自行车的,全村也不过四、五家。 再者了,去镇上赶集,也全是周边村子的,最不缺就是这些。 所以泥冬最喜欢找他这种爱耍钱,又“不过日子”的,剩下的带回去要么自家吃,要么孩子心性的养起来。 秦向河能想到这个,是前世俩娃丢后,他曾和大俊一度跑去县城找过,听人说挤满外地人的县招待所有两个小孩子,他还跑过去闹过,事后才弄清是误会。 他记起,是前世市里有广播主持人到县城开会,此外,又有下面县镇广播主持赶过来,所以招待所和附近小旅馆都挤得满满当当。 在八十年代,最吃香收入高的职业,绝对包括了广播主持。 长溪县到二十多年后,依然没能摘掉贫困县的帽子,可想而知现在穷困成什么样。 那此时招待所是什么条件,显而易见啊,那黄鳝不就有了用武之地。 当初,妻子和他结婚,虽因为不满和强烈反对,娘家并没有一个人来,事后却也送来一辆二八大扛,算作是嫁妆吧。 只不过没一年,就让他有次趁着酒劲,偷偷骑到镇上给卖掉了,钱当晚就输得精光,回来自然又是和妻子闹了好长一段时间。 前世对于妻子绝情的离开,他怀恨好久,或是正因此,才会在这大半年更变本加厉的喝酒赌钱吧。 如今回想起种种,不禁深感愧疚。 能理解妻子为什么会选择离婚,回千里之外的娘家。 也开始理解,为什么当初极力撮合他和妻子的父亲,半年前会毅然支持妻子和他离婚。 那时为这事,他和父母矛盾极深,不是有时大宝和妞妞饿得实在没法,他都不会带往村西头去。 自行车牵到自家院子里,吃饱饭的大宝和妞妞跑来,一人蹲在一边,摇着踏板玩。 将自行车固定好,让俩娃不要碰轮子小心夹手,秦向河才出门去找泥冬。 不费神,沿着树林或河道找下去就行。 见完泥冬回来,恰好遇到刘剑过来喊大宝妞妞去吃油条,他顺便和刘剑说了让其帮忙照看孩子的事。 以前也曾不时的有过,只那会要么是出去和朋友喝酒,要么是去别的村凑摊子赌钱。 果然,刘剑眼神流露出和以前相似的猜测,秦向河没有多解释,毕竟昨晚之前是那样的混账,解释再多也没用。 安顿好娃,秦向河把昨晚被大俊撬出的大门插销修好,锁上大门,然后牵着车子离开。 出村子不远,泥冬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大蛇皮袋,正站在路口翘首期盼着。 “向河哥,给,一共四十六条,有几条是小的,一起算四十条就成。里面我垫了东西,不漏水,两、三天都没事……” 秦向河倒吸了口气,先前找泥冬说买了黄鳝的事,只当是十几二十条,没想弄来四十多条,打开袋子看看,还都个头不小。 “嘿嘿,你说有人收,有多少要多少,我就去大亮二亮家,把他们抓的都给买来了。”泥冬黑乎乎脸上露出一丝狡黠,“你说六毛一条,我给他们三毛一条,挑得都是最大的,保证不让你吃亏。” 粗略看下,袋子里黄鳝,大的怕有六、七两,小的也有三、四两重。 这时肉价是两块一斤,在镇子上,黄鳝再不好卖,也是个“稀罕物”,价格应该差不多三块一斤,只是有价无市罢了。 毕竟农村人想吃,找个地方抓就是,再不济,买同村小孩子抓的,几条也不过是块把两块的事儿。 泥冬要把这些运到镇上卖,一条或许能卖上个一块多。 不过一是距离远,还得赶上逢集才行。 二是时间上不保证,一个集费事巴拉运过去,也许卖不出一条。 所以说,秦向河给开这个价格,并没有占多大便宜。 若不是冲着广播主持那群外地人去,秦向河也不敢保证这趟去县城,会不会血本无归。 他和泥冬商量好,现在这个本是拿不出的,只说有朋友让他帮忙收,等运过去朋友给结了钱,回来再给泥冬。 村里人所周知,秦向河虽然人混,爱喝酒赌钱,但信义上还是有保证的,像之前,偶尔赢钱向泥冬买鱼让帮忙打酒,可就从没欠过。 这样算下来,折四十条的话,也足有二十四块钱了。 在八七年,城市职工的工资也就四十块的水平,像广播主持会稍高点,平均在六、七十左右,属于高收入人群。 二十多块钱,在茅塘村,尤其是对泥冬而言,绝对是“天降横财”。 没看临走前,泥冬从路边找树枝,再三给秦向河把蛇皮袋绑好,生怕路上刮破袋子弄死了黄鳝,又殷勤提醒路上不要骑太快,不要走太颠的路。 秦向河当然要快,他去的可不是去对泥冬说的隔壁镇,而是五、六十里外的长溪县城。 上午太阳升起不久出发,一路山道崎岖。 个别路段因为昨晚下的暴雨,泥泞遍地,只能牵着车子从边上推过去,所以扛着烈日,直过了晌午才到县城。 第9章 挣到钱 跑一上午,泥路不好走,还带着几十斤东西,大太阳又当空炙烤着,秦向河是又累又热又饿。 快到招待所时,他在一家小门脸中药店外,就着压水井灌了几气水。 先用水垫吧下肚子,在家翻了很久,连个分票子都没找到,是真正身无分文过来的,饿也没法。 尤其是天气热,路边五分钱一根冰棍,都让他看着眼馋。 唯一开心的,经过县农副产品市场,也就是后世的菜市场,见到里面一鱼摊也有几条黄鳝卖。 顺道问了下价,摊贩老板竟开到了五块钱一斤,这可比镇上贵多了,顿时稍稍安抚了他的忐忑不安。 此时长溪,没城管啥的,只要不是当街拦着路,在哪摆摊,根本没人管。 径直到县招待所外,旁边两家小旅馆,也不时有人进进出出,他放下自行车,解开蛇皮袋,直接就吆喝起来。 渐渐,他发现自己来前,把一切想的过于美好了。 喊了一个多小时,喉咙都哑了,奔着新奇玩意来的人多,而真正想买的没有几个,招待所里那些衣着光鲜的出出进进,路过也会瞄一眼,但连过来问个价的都没有。 最后,开张还是一个长溪本地人,听他说是山里捉的野黄鳝,这才勉强以市场里的价格买了一条。 秦向河没有秤,直接捉一条大的,手里垫垫,估摸着算钱,斤两肯定不准,但保证只多不少。 兴许是这样卖的缘故,坐实了是野黄鳝,后面又零星卖了三、四条。 眼看日头偏西,他头大起来。 以这速度卖下去,怕要两、三天才能卖完这一蛇皮口袋。 不说袋子里黄鳝能不能活到那时候,俩娃可还在刘剑家呢,万一人家两口子明天有事,他这不回去,俩娃怎么办。 再者了,他就算想商量下都没戏。 据他的记忆,从今年起,那种最老式的手机大哥大,才会进入国内市场,当然是指那些经济相对发达些的沿海几个大城市,这时的茅塘村,连个固定电话都还没有的。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真心说买的,却寥寥无几。 这些人边凑热闹边还交流着,一致表示这个不好做,味道不好,有那闲钱还不如多吃点鱼肉…… 味道不行、肉涩、有腥气…… 听着这些词,秦向河眼睛忽地一亮。 这时经济还很落后,大多数都在温饱线上挣扎着,口味其次,吃饱才是主要的,随着经济水平提高,才会对饮食慢慢提升要求,也因此出现各样菜式以及各种配料调料等。 像现在人炒菜,油盐酱醋齐全,再加上葱姜蒜就基本够了。 他前世在小饭店做厨师,无聊时琢磨过一阵配料,尤其是十三香,这个后世著名的品牌,此时应该还是遥远河南省一个家庭作坊式小厂,只在那个马店市附近有点名声。 十三香具有解膻提鲜、去邪掩腥、健脾开胃、香味浓郁的特点,在此后相当一段时间内,是后世很多荤菜必备调料。 先前喝水的中药店就不远,秦向河收摊子赶过去,用先前卖黄鳝的钱,直接在店里买材料。 名字叫“十三香”,却并非只是十三种原料构成,是由花椒、胡椒、丁香、草果、大茴、桂皮、木香、砂仁、白芷、良姜等二十大多种中药材炮制加工而成。 见店里学徒好奇的跟着东看西看,秦向河也多留了个心眼,又多抓几味别的药材,至于缺的两种,则多给那学徒点钱,让其帮忙去别的店给找找。 之后,他又借来锅,将这些材料倒进锅中干炒,等炒香,再放进石臼捣碎成粉。 材料繁多,而对每种份量上也是有精确要求的,庆幸的是,他前世后来喜欢自己做饭,也爱照网上这些早公布与众的配料,自己做些纯天然调料,所以印象深刻。 捣鼓大半个小时,终于配出满满一大纸包的十三香,这应该是楚湖省内的独一份。 锅继续借用,秦向河多给那药店学徒一块钱,另外借了油盐这些,随后又跑回招待所外路边支起锅。 从蛇皮袋里挑出一条黄鳝,麻利的处理干净,下锅煮炖,最重要的是中途展示并放入十三香。 煮好,一掀开锅盖,便浓郁香气扑鼻,切段的黄鳝更是酥嫩相宜,鲜香横溢。 没多会,摊前挤满了更多人,当然,基本都冲热闹的,毕竟又当街做又是让试吃的,这么卖黄鳝,可是头次见。 没有什么一次性筷子,县城房子旁到处是小树,随便掰根折成两截就能用。 秦向河也不敢准备碗,这会子民风淳朴,敢这样放,指不定就有人坐旁边给一锅吃光。 占便宜试吃的多,奔着香气来的更多,一条黄鳝很快吃完,后面来的听旁人咂舌称赞,干脆拿树枝沾汤尝尝味道。 果然,买黄鳝的人开始多起来,他也适时将价格调高了一块,称这“十三香”调料可是祖传秘方,但凡买了黄鳝的,就能送上一小份,够用两、三顿的,不光煮黄鳝好吃,煮鱼煮肉也美味。 前世电视上疲劳轰炸过的美食广告语,被秦向河玩明白了,没多会,蛇皮袋里黄鳝就光了,见路边还有几位没抢到的忿忿不平,他又把剩余十三香分成小份给免费散出去。 去药店还了锅具,秦向河把自行车扎在路边,这才有余暇去买几块烧饼填充饿瘪的肚子,另外五分钱的老冰棍也买了,太馋了! 他狼吞虎咽吃着烧饼,边背身蹲进一个巷子里数起来。 下午后来买黄鳝人太多,他接过钱都直接塞进衣服里面口袋,这会一把把的掏出来,比前世公司签了上百万大单都有成就感。 扣掉在药店买十三香配料,以及租锅具那些的钱,兜里竟然有整整一百零三元。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字,快等于县城这边三个月的工资了。 当然,这其中还要抛去给泥冬二十四块,那他这一趟也赚了七十九块。 揣着厚厚一摞零钱,他心中火热,总算没有白跑。 找水井,将蛇皮袋洗干净夹到自行车后座,他没有马上回家,而是转向农副产品市场,俩娃受了那么久的苦,现在挣到钱,自然要好好补偿了。 第10章 被骂还是占便宜 两毛一斤的精细白面,称上二十斤,不至于后面断顿饿肚子。 肥瘦相间的猪肉,称上三斤,六块就六块吧,俩娃不是有刘剑两口子偶尔喊去,估计个把星期都不知道肉是什么味。 大骨头一块多一斤,他买了三根,回去熬汤,是补营养的好东西。 蔬菜这些相对便宜的多,捡能放的多买点,总不能老是去别人家园里摘。 一块五毛钱一袋子的大白兔糖果,两块钱一斤散装果子,大手一挥,买了,给俩娃做零嘴的。 女孩子的扎头绳,一块钱一大把,五颜六色的很好看,也要了。 今早给妞妞梳头,他在家里翻半天都没找到,妻子走前,曾给妞妞买过几条的,想是妞妞太小爱乱扔,加上这大半年他不怎么管家里,所以早丢光了,这次刚好一次买足。 白毛巾七毛钱一条,大小同价,各买上三条, 家里挂院子里那条都洗破洞了,以前世的卫生观念,小孩子和大人毛巾得分开用,洗脸和洗澡、擦脚这些毛巾也要分。 此前,有妻子在,这些都是分了的,但之后他图省事,就一条毛巾给孩子用,有时候“忙”的顾不过来,洗脸洗脚这些更是能省则省。 洗脸盆也着急换,上面瘪的瘪,掉瓷的掉瓷,摔得没一块好地方,多装点水就漏,另外还要给俩娃买个专门洗脚的小盆,还有洗澡用的挂帘子。 俩娃睡觉,因为天气太热,这会盖的都是被单,经过市场外面一个小商店,刚好看到有卖小毯子的,就买了一黄一红两条。 …… 等农副市场和百货商店出来,秦向河自行车后座上,已经堆得满满当当,还是最后问店员要的红绳子给捆牢的。 相应的,一摞厚厚零线,少了一大半。 别看这些东西零碎,加一起,竟然花了五十多,这还是他收住的结果。 若不然,长远的暂且不提,先紧眼吧前。 首先是吃的。 之前败家,把地包给别人,还一包就是三年。 家里没有出产,米面这些就要全靠买,两大一小,每月油水少,差不多得三十多斤。 菜园荒了大半年,现在就算种,也来不及,不可能每次都去刘剑家摘吧,又得是一笔开支。 此外,不能让营养不良的俩娃再受苦,伙食和营养要跟上,不时也要像别人家那样给备点零食,也是一笔不小花费。 说完吃就是穿了,昨天再次见俩娃,灰头土脸不说,身上磨了小洞的衣服都该换了。 妞妞如今穿大宝换下的,还算好,大宝身上衣服裤子,明显是去年的,稍微抬起胳膊就露出肚皮,短到不能再短。 夏末秋初,马上天气要转凉,得给俩娃准备厚衣服,昨晚他找了下,基本都需要重新买。 山坳里秋冬换季快,最好连俩娃冬天衣服也一起买了。 等天气冷下来,西间屋子乱堆在墙角,被老鼠咬了的棉被也要重新打,要不想像往年那样冬天在床上扑麦秆保暖,那铺被也得加。 吃穿上搞定,屋里也要收拾收拾,以前家里剩的点家具,这半年都被零零散散弄出去卖了。 衣柜、桌子、饭桌、板凳、椅子等等,厨房里碗碟盆,大半都是缺口的,筷子黑乎乎也要重新买。 所剩不多的油盐酱醋,搁那不知放了多久,充当橱柜的单门柜子就差散架了。 院墙是泥砖砌的,长久没修葺,烂的不成样子,建厨房用这样碎石,在后世就是标准的危房,院里一下过雨,烂泥水洼的,大宝和妞妞都没地方耍…… 秦向河赶紧摇摇头,不敢再想下去了,这么一算,兜里这点钱看都不够看。 不过,一步步来,他有信心能把日子越过越好。 几十里路,偶尔经过一个村庄,便又是荒无人烟。 车后座驮着沉甸甸一大包东西,不是蹬的又累又热,秦向河真想放声高歌。 等遥遥望见茅塘村升起的袅袅炊烟时,西边太阳刚好落到山头。 农村晚饭都赶早,可以趁亮端到外头吃,不然还得浪费电,电费可要四毛一度呢,肉也不过两块一斤。 没到村口,河沿突然窜上来个黑乎乎人影,吓了秦向河一跳,脚踩着前轮刹住,然后车子一歪用腿撑住。 “向河哥,回来了?” 人影笑着,凑上前帮忙扶住车子。 满身滚的泥,头脸都有,一咧嘴,板牙白花花反显得有点渗人,秦向河扶好车把,刚急停时,可能一路蹬的太累,差点腿软倒地上。 “想吓死人啊,你这是!” 上午说好,今天他把黄鳝送去,等别人结账回来,明天再到他家里拿。 瞧泥冬身上泥巴干裂,以及脸色焦急样子,怕不是在河边守了一天。 也是,二十多块钱,对现在的他来说都是一笔大数,更别提整天在村里晃荡搞这些“没名堂”的了。 村里都拿泥冬当毛孩子看,偶尔遇到他这样赢了钱充大方的,或是帮忙跑下腿,才能有个几毛块把钱的收入。 秦向河把自行车扎起来,“怎么,怕我不给你钱啊。” “哪有,村里谁不知道向河哥说话算话,我怕什么。”小小拍了个马屁,见秦向河伸手往怀里掏,泥冬忍不住舔舐下干燥嘴唇,“不急,不急,我明天来拿也行。” 秦向河闻声笑踢了一下,前世只知道泥冬爱捣鼓鸟啊鱼的,也爱跑腿赚点零钱,倒没留意过话说这么圆滑。 什么不急,那神情明明就是急的很。 村里谁不知道,他秦向河但凡兜里有点钱,不是请人喝酒就是去赌,不败光就不舒服。 从兜里掏出早分出来的二十四块钱,他在手里甩了下,递过去,“给,回家让你老子给收好,别弄丢了。” “嘿嘿,俺娘让我挣钱自己收好,给俺爹,最后不是喝酒就是耍钱输了。” 秦向河一愣,搞不清,这是被骂了,还是占便宜了。 嘴上说着不用数,一接过钱,泥冬沾着唾沫,把一叠票子数了又数。 “……这么多,我是怕向河哥你给多了,其实我一点不急,是大亮二亮,跑我家问几次了。” 见秦向河好笑望来着,泥冬挠挠满是干裂泥巴的头。 忽而泥冬想起的道,“对了,向河哥,下午刘大胖和张余来了,看你不在家就走了,不知想喊你去哪耍钱的。” 秦向河眼神一凝,不在意的笑笑。 见泥冬可能是第一次一下子挣那么多钱,手都快把钱攥出水了。 他笑着道,“行了,快回家吃饭去吧。” “向河哥、向河哥。”泥冬连忙又拦住自行车,脸带希翼,“你朋友还收不收了?今天又钓了点,大亮和二亮也在塘里抓一天。” 第11章 尝到甜头 “放家里养着,等后天一起拎过来给我。” 秦向河今天起意去县里卖黄鳝,本就不太把稳,所以特地没和泥冬说后续的。 事实差点翻了车,亏最后靠十三香秘方,以及后世烂大街的营销手段翻了盘,还赚的盆满钵满。 尝到甜头,当然要趁势狠赚一笔,家里可有太多要用钱的地方了。 临别前,又喊住泥冬,让他找大亮和二亮,趁明天有多少抓多少,到时他全收。 之所以空出一天,是今天本来就是说,估计泥冬也没钓多少,其次,明天父母从大嫂娘家那边回来,他打算去看看。 二十多年了,就算有再大矛盾,也早烟消云散,何况那些矛盾基本都来源他自身问题。 泥冬揣着一摞巨资,激动的路都走好,又蹦又跳的窜远。 秦向河往前再骑一小段,便远远看见俩蹲在刘剑家门口玩泥巴的孩子。 听清脆铃铛声,俩娃起身张望,见是他骑车回来,丢下手里泥洼洼就跑, 随即,大门后探出花姐半个身子,看清状况后,止住了叫喊,奇怪往秦向河车后座瞅一眼,又回了院里。 还没到晒场,俩娃就相续迎上,到是妞妞跌跌撞撞跑在前,大宝紧跟后头。 “爸爸、爸爸。”妞妞不断的吆喝,让秦向河脸上笑容停不下来。 他把自行车停下,架着胳膊的一把将妞妞拎到了车前杠上,低头,大宝羡慕的看着坐上去的妹妹,见他瞧去,立刻扁扁嘴的扭过小脑袋。 “啊!~” 小身板腾空,大宝连笑带叫,发现被架到妹妹身后坐下后,他用力仰着小脸,“我又不想坐!” 臭小子,人小鬼大,在闹别扭呢。 从小家伙稍微懂事起,就知道他天天不是被人叫出去喝酒,就是叫出去赌钱。 而回到家,他又不时和妈妈吵架,估计也隐约猜到妈妈是被气走,加上这大半年他对俩娃不怎么过问,所以大宝一直有着小情绪。 “今天啊,爸爸去……赶集了,给你们买了好多好吃的。” 摸了摸闹情绪的小脑袋瓜,秦向河嘱咐俩娃坐好,推着自行车继续往小院走。 “什么好吃的?妞妞要吃。” 妞妞闻声立刻转头,被蓬松辫子扫在脸上,大宝把头发拨开,“笨,大人骗你的,花婶婶说了,今天不逢集!” 去长溪县城,若是走近路,是不经过镇上的,秦向河随口编的话,没想给臭小子找了漏洞,“爸爸又没说赶的是陵水集,是别的集。看看!” 俩娃早看到车后座鼓囊囊一大包东西了,不过长久以来,秦向河只有从家里往外搬,从没有往家里买东西的习惯,所以都没有在意,听这么说,才齐刷刷勾着小脑袋去看。 车前杠就一根杆子,怕俩娃掉下来,秦向河连忙给护着。 开院门进去,这边刚扎起自行车,俩娃就凑到后座边。 “啊,大白兔!我要吃,我要吃。” 秦向河解开大包,先从里面翻出大白兔奶糖,还没打开外包装,妞妞就扑了上来,他忙给解开一块。 大宝站在一旁,咽着口水,就是不伸手,他好笑的也拿了块,然后给塞到小嘴巴里。 大白兔奶糖和果子,大宝和妞妞人手一包,让他们拿屋里放好,并约定每天只能吃两颗奶糖,不能多吃,不然牙齿受不了。 对了,俩娃这么大,搁后世,该学刷牙了,否则很容易有蛀牙。 八七年,别说镇上了,连县城都估计没什么牙医,真要牙疼就只能忍着。 所以下次去县城,还记得给俩娃买牙刷牙膏。 其实现在农村还很落后,尤其是山坳里茅塘村,刷牙都还没普及,他早晚两次刷牙习惯,还是结婚后妻子给强制养成的。 等看一下子拿出那么多的肉和大骨头,俩娃都惊呆了。 大宝更是一脸的疑惑,似乎这些和家里本就该没关系的,妞妞的口水哗啦一下子流出来,说上上上上天,花婶婶给他们吃了肉。 秦向河把面粉倒进厨房面缸,再出来,俩娃正在争着谁先坐进新脸盆里,新买的毛巾毛毯挂了一身。 由着俩娃在院子里闹,秦向河洗手,就着上午剩的茄子,熬肉吃,大骨头等吃完晚饭再慢慢炖,那个太费时了。 没发面蒸不了馒头,便依旧是摊锅贴。 只不过这次用的全是精细白面,不再掺玉米面了,那在后世来说是粗粮,吃着健康,但对现在的人来说则不同。 做好饭,用小锅烧水,把大澡盆端到堂屋,兑好温水挂上新买的洗澡帘,依次给俩娃彻底洗了个澡。 找衣服时,发现妞妞穿大宝换下的,也全都破旧,尤其是膝盖手肘地方全磨破了洞。 至于大宝,能替换的只有去年的,勉强称得上合身的,还是两套秋冬衣服,想来是妻子走前给置办的,看来,要抓紧给俩娃买几套新衣服才行。 对了,还有鞋。 白天那么热,大宝脚上还穿着旧布鞋,大母脚趾都快顶出来了,应该也是妻子之前亲手做的。 妞妞也是穿布鞋,还是大宝换下的,一点不跟脚,走着走着鞋就掉,然后大宝就追一路的让妞妞把鞋穿好,还跟他说是妈妈让他看住妹妹穿鞋的…… 这时不知有没有出来吹风机,反正长溪县是没有。 妞妞头发太长,洗完只能等晾干,为不能立刻扎从见到就塞在怀里的五彩头绳,小嘴巴一直嘟着,直闻到肉香,才欢天喜地拽着大宝趴到厨房门口。 天很黑了,只能到堂屋吃,即使拉亮电灯泡,依然昏暗。 但望着围在桌旁的两个小脑袋,秦向河温馨不已,二十多年了,从没这么满足过。 可能是太久没吃肉,大宝还好,妞妞吃到最后,嫌木勺慢,直接上手抓,秦向河连忙笑着制止。 又劝着两人别吃太多,锅里中坐着大骨汤,等下还要啃大骨头。 然而最后一大盆菜,外加几块饼,几乎吃的精光,当然,饼主要是他吃的。 饭后,俩娃挺着圆滚滚小肚子,秦向河忙给赶去院子里疯一会,消消食,不然等下睡觉肯定闹肚子。 第12章 回去就得打一顿屁股 偏远山村,天一黑,就变得静寂,尤其是村头这里。 秦向河端着闷在锅里的一盆茄子炖肉,往隔壁刘剑家去,后面还跟着两个小尾巴。 俩娃吃的太多,撑着不想动,他是给硬拉出来的。 而且,经过昨晚的事,尤其是这二十多年的教训,他很怕俩娃离开视线,或者没放心的人给看着。 农村不到睡觉时,不兴关大门,所以秦向河直接进了刘剑家院子。 堂屋灯开着,借着照出的昏黄亮光,刘剑端着大罗筛,正站在屋檐外筛豆子。 “向河。回来了,吃了没有?”听脚步,抬头见秦向河这么晚过来,刘剑有些意外,等看到端着的菜盆,更加意外。 “我们吃过了。” 秦向河走近,跟在后头一直哼唧的俩娃,瞧到花姐从堂屋探出头,俩人立刻叫喊的跑过去。 把菜盆放到旁边磨豆子的石磨上,过去帮忙撑开一个蛇皮口袋,好让刘剑把筛好的豆子倒进去,他接着道,“我晚上菜煮的多,给你们送点。大宝和妞妞麻烦你们一天了。” “啊……哦,客气啥,这有什么麻烦的,我和你嫂子都喜欢大宝、妞妞。” 刘剑怔了下,马上合拢嘴巴,倒出豆子,将口袋扎上。 嗅鼻子,他歪头往菜盆瞅一眼,好家伙,里面大块大块的肉竟然占了一半,不由再次张大嘴巴,“向河,你这是?” 屋里,发现俩娃洗了澡,花姐惊奇的拉到跟前,仔细瞅瞅,后神色古怪看向门外。 等被妞妞拉扯胳膊,花姐才被岔开注意,看到了塞在妞妞怀里的一堆扎头绳。 旁边的大宝,悄悄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满满一把大白兔奶糖,中间往外瞄一眼后,飞快塞到花姐手里,接着又从另一边口袋,把果子也掏出一把来。 留意到这些的秦向河,暗忖这臭小子,回去就得打一顿屁股! 什么时候偷偷抓的糖果,他一点没发现。 而且这果子是裹了糖霜的,口袋都不知黏成什么样了,本来能替换的衣服就少,这下又得换回脏衣服了。 “肉称多了。”秦向河不等刘剑推辞,接着说,“你后天用不用自行车?” “你要用啊?那你先用着,正好这几天我和你嫂子都不出去,不就借个车子吗,跟我们客气个啥!” “大剑哥,后天我要再出去一趟,大宝和妞妞还得麻烦你们一下。” “这有什么!只要我们在家,你没空只管让大宝和妞妞来,就家里添两双筷子的事。” …… 等秦向河领着俩娃离开,刘剑端起磨上菜盆进屋,却见花姐坐在桌边抹着眼角,他不由奇怪,“咋了?” “你看!” 花姐闪开身,桌角堆着一把大白兔奶糖,一把果子,旁边还有两根彩头绳。 “俩孩子偷偷给我,大宝还说不要让他爸看到!” 花姐啼笑皆非,眼眶一下子又湿了,“多好的孩子,怎么就摊上向河家,要是白鹿没走,该多好……” “得、得、得。要不是因为爱喝酒赌钱,向河也不孬……”刘剑赶忙给打住,见花姐翻白眼,他摆摆手,把菜盆放到桌上,“看,人向河送来的,说谢你帮忙照顾俩孩子一天。” “放这么多肉!这早上泥鳅,晚上肉的,他是赢钱了?!” 看盆里一堆的肉,又看看桌上的糖果子这些,花姐惊诧,忽恍然道,“怪不得车上堆那么老高。不过,他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可能是想借车子,说后天还要用,顺便让我们给看下大宝妞妞。” “以前车子是少借了!你什么时候时候见他又是送泥鳅又是送肉的……” 晚饭已经吃过了,但吃肉,即使是自家,也只偶尔逢集买点,所以闻着肉香,花姐忍不住,接过刘剑递来的筷子和小半块花卷,趁热吃起来。 刘剑夹了块半肥的放进嘴里,“以前都不知道向河还挺会炒菜的!” “逼得呗!白鹿走了,他还能怎么着,就算孩子能东赶西赶的,不能把自己嘴缝上吧。” 花姐不忿哼声,忽而,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这性子大变的,不会是真打算借钱吧。我可说好了,咱家没钱借给他了,你可以别糊涂……” “钱都你收着,我想借也得有。”刘剑乐了,只是笑的很勉强。 两口子在村里算勤快的,别看花姐不怎么爱做家务,但出去做事,花姐做的比他还多还快,所以也能挣点钱。 但为了调理妻子身体,以及老中医说想要孩子就得持续喝那些方子,所以一年收入基本全搭里面,日子其实过得紧巴巴。 算起来,他家也就比秦向河过的稍微好点,真是为借钱,他也顶多偷偷摸摸的借一点小钱。 当然,那也得是急用才行,赌钱喝酒就别想了。 秦向河领孩子回家,又把自行车给刘剑家送过去,明天镇上逢集,不知那两口子会不会去,等后天用了再去借就是。 再次回来,俩娃已经把捞出的一根大骨头啃光了。 看俩小脑袋捧着肚子趴在桌边,他觉得自己太心急了,再营养不良,也不是三、两天能调养好的。 如今重新回到了这里,难道还能再让俩娃饿着不成,像今晚这么的没节制,对孩子身体不一定是好处。 八几年,到了晚上没什么消遣,特别是小山村。 不说电脑、平板、手机这些,连电视都没有,这个“没有”指的是整个茅塘村还没有一家有电视机的。 这时已经有电视机卖了,只不过太贵。 他下午去逛百货商店给俩娃买东西,在柜台有看到,长虹牌的黑白电视,十四寸,竟然要四百九十九元。 以此时平均工资水平的四十元每月来算,买台电视要不吃不喝攒一年的钱,这还得是城市职工。 茅塘村这种贫困县里最贫困的山村,是想都不要想。 即便一两家有点实力,可为省点电,晚饭都怕开灯浪费电而早吃,即便能买的起也不舍得开啊。 于是,为哄吃撑的俩娃晚点睡,秦向河把板凳搬到屋檐下。 待小脑袋偎到腿边,便讲起一个爱砍树的光头带着两只熊,共同打败大坏蛋灭霸的故事来。 第13章 太没隐私了 哄娃睡着,秦向河又去把炖足时间的大骨汤装出来,坐到一盆凉水里。 打算明早就着这肉汤,煮面给俩娃吃。 不能顿顿大鱼大肉,且不说现在家里经济不允许,这么吃对小孩子身体生长也不好。 想当初妻子要在院里打压水井,他还为此闹了一阵子,总觉得是在败家。 是,是他觉得妻子在败家。 因为房子就盖在刘剑家旁边,而刘剑家压水井就打在大门外,需要用水,直接去那边拎回来就是,何必花这冤枉钱呢。 此刻却觉得,妻子挺有眼光的,家里有个压水井,做饭洗衣服什么的,方便太多了,省很多事。 秦向河打水烧开,兑好在院里冲了个温水澡。 夏末,天气炎热不错,但山坳里昼夜温差太大,冲凉水受不了,这也是为什么给俩娃买了能锁温的浴盆帘。 亏这是村子最东头,到晚上,村里就基本没啥人出外走动,深夜更是如此,否则他还真不好在院里洗澡。 委实家里的院墙太矮了,以他个头,走过去,只抵到腰上位置。 等以后有钱,一定把要院墙先修了,否则洗个澡都要关门窝在堂屋洗,关键他那么大个,蹲澡盆里太憋屈了。 洗完,等头发干的时间,他把自己换下衣服,连同俩娃的,一起洗了晾到院里绳子上。 准备回屋睡觉时,忽然想起早上在河边重新下的卡。 怪不得,总觉得有什么事给忘了! 今早下完卡,就去了县城,没成想耽误到傍晚才回,之后一直忙着给俩娃“展示”战果,加上又买了很多吃的,把这茬给忘了。 卖黄鳝狠挣了一笔,倒没那么急迫了。 泥鳅煮着好吃,可刺多肉少,早上那顿大宝就被吱哇扎了几次,相比起,俩娃还是更爱吃肉。 摸黑去河边起卡子,抓到的较少,仅二十多条,之后又跑的稍远点重新下卡。 回到家,用刚换下的旧脸盆养着,泥鳅在清水里养几天,渡渡水,口感会更好。 不过,像今天早上都快断顿了,哪里还能吹毛求疵。 而今缸里有面,锅里有肉,自然可以有点小追求。 夜深人静。 秦向河再次回到东间屋卧室,俩娃都从小毯子里滚了出来,他笑着过去给掖好,然后在窗边仅能睡下一个人的麻绳床躺下。 盖着麻布被单,透过窗台缝隙,他默默望着天上那弯新月。 由于染上了赌钱喝酒,和妻子矛盾便多起来,怀上妞妞后,他和妻子便分房睡的。 妻子带大宝睡东屋,他就在西屋睡小床,也乐的如此,那样每天喝酒赌钱再三更半夜回来,直接去西屋,省得和妻子闹气。 妞妞出生时,他才收敛些,把单人床挪到了这屋,好照看下俩娃和妻子。 而等妻子一坐完月子,他就再耐不住,反比之前在外面喝的更凶,赌的更凶,小床也不知在哪天被妻子给腾到了西屋,这不正中他下怀吗! 直至离了婚妻子回娘家,才再次把小床再次搬到东屋。 胡乱想着种种混账的过往,迷糊睡去,隐约听村里公鸡打鸣,他又立刻醒来。 实在是这声音,太新鲜,太怀念了,二十多年在大城市生活,让他几乎忘了什么是鸡叫声。 昨个累了一天,接着洗衣服洗澡收拾院子,忙到后半夜。 其实他还困,外面天才蒙蒙亮,但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干脆的翻身起床,到院里洗漱。 在把西屋翻出的枕套、床单洗净晾晒时,发现其实村子里早起的人,多的是,像眼下,不远处出村子路上,就有对夫妻扛锄头下地经过。 院墙太矮,他看到别人时,人也一眼看到了他。 可能是奇怪他败家子,地都包出去了,还起那么大早干嘛,更诧异他那么大早的洗东西,估计从来没见过这么“勤快”的秦向河。 愣神了下,那男人点头示意,拉着女人走开,一路嘀咕还不时回头瞅,想来聊得不会是什么好话。 秦向河再次下决心,等有钱,一定先把院墙给垒起来。 太没隐私了,倘若昨晚冲澡时来这么一出,他怕是要带着俩娃一起逃离茅塘村了。 大宝、妞妞的枕头,是用他和妻子结婚时的,枕套抹的已不成样子,他重新找两条旧的洗出来,大太阳下,一天就能晒干。 他小床上铺盖,要是有钱,现在就得丢了换新的,可这不是没钱,只能洗了凑合先用着,真不知以前自己是怎么睡得着的。 昨晚躺床上也不全是想事情,小床上这些估计大半年没洗过,他恨不得去重新洗个澡。 院里拉的两根绳,不多会就晒的满满当当。 秦向河忙完又去厨房,将坐在拔凉水里的大骨头汤倒进大锅,一边添柴起火,一边拿面盆来和面。 很感激前世坚持多年亲自动手做饭的习惯,不是施展不开,他都想给俩娃做顿兰州拉面了。 面条下好,东边日头刚好爬上山头,越过矮院墙,照进厨房。 他喊醒俩娃,还没开口,闻着骨头汤香味,两个小家伙就骨碌一下子爬起来。 跟后头,他紧赶慢赶的才拉住妞妞,拽到屋檐下给洗脸,再给扎起辫子,另外让躲懒的大宝也过来重新洗手洗脸。 还好不是秋冬季节,没那么干燥寒冷,他堂屋找半天也没有找到抹脸霜。 望着大宝妞妞在桌前,扒着大碗呼噜吃着,秦向河越发心酸,越是如此,越可见当初是多疏于照顾孩子。 “爸爸,你怎么不吃?” 大宝喊声将秦向河心思拉回,低头看了下,又气笑了。 臭小子,把大骨头上肉啃净了,骨头给他塞面条碗里。 等吃完早饭,他把院门锁上,然后拉着俩娃往村西头去。 没记错的话,前世的今天,父母和大哥是一大早就从大嫂娘家回来了的,当听村里人说俩娃丢了,东西没来及放下就急忙赶来他这了。 所以,这时候,父母和大哥应该早到家了。 第14章 你看看我能卖多少钱 茅塘村地处山坳内,地势也高低不平。 因怕夏季雨水多漫灌,全都把房子盖在高处,故此,百来户错落不平,把这小山村拉的很长。 村东到父母所住的村西,没有正经铺大路,都是曲折的小土路。 雨后被牛车马车,又或偶尔经过的拖拉机一压,太阳再晒干,更是坑洼难走。 秦向河左手拎着袋子,右手牵着妞妞,妞妞的另一只手则拉着大宝。 一大两小,沿着小路翻过几片高丘,最后停在村西头一个地势稍高的平地旁。 两米多宽的石渣路蜿蜒而上,两旁种着十多棵怀抱粗的大树,尽头,是三棵差不多有三十多年树龄的槐花树。 从小时记事起,每年一到四、五月份,待一串串洁白槐花坠满枝头,他就会偷摸爬到树上。 踩着树叉,捋一把槐花,花苞太小的没成熟,会有一点点涩,花苞全开了的又不太好吃,将这些全挑走,然后一捧就那么全塞进嘴里。 清幽淡雅的香甜弥漫齿颊,然后被父母抓到爬那么高,路边捡起一根枝条就满村子的追,这个久远的味道和场景,他前世走的再远也不曾忘记过。 这片地方共起五个院子,最西边的那个半青砖半泥砖的大院,就是他父母家。 以前没分家前,他就一直住在这。 和妻子结婚后也在这住了几个月,后面和父母大吵了几架,就请人在刘剑家东边起了新房,记得那时院墙都还建好,就拉着妻子住了过去。 两米多高的院墙陈旧,但因为时有修葺,所以看起来不比全青砖墙差。 院子大门半开,一个扎花布头巾,走路有点颤巍巍的老妇人出来,年在额头刻下深深痕迹。 看到秦向河牵着孩子走来,她扭头往院里瞅一眼,随即快步的走来。 “大宝、妞妞啊,你们可来了。”老妇人放下手中装满草木灰的粪箕子,伸手迎向俩娃。 “奶奶!”妞妞挣开秦向河,又笑又叫的跑过去,大宝歪过小脑袋瞧一眼秦向河,而后才喊一声的跟着走过去。 “我给你们留了最爱吃的馓子。快妇人抱了下俩娃,马上紧紧牵住两只小手,起身就往院子里去,“还没吃饭吧,是不是饿了,奶奶这就给你们热馒头,泡馓子吃。” “娘,地上有石头。” 老妇人踉跄了下,秦向河忙不迭的上去搀扶,老妇人闻声愣住,难以置信的转过身。 这老人就是秦向河的母亲,名叫王桂云,今年六十多岁,身体很硬朗。走路有点不便,是年初崴到了脚,好了之后就有点不稳当似的。 “你小心点。”前面就是门槛,见母亲被妞妞使劲拽着往院里去,他不禁跟上。 跨过院子门槛,王桂云几次张张嘴巴,没说出话来,眼眶却湿了。 秦向河自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前世分家之后,他便赌气和家里不怎么来往,只过年时才来吃顿年夜饭,全程装哑巴,吃完便拉着妻子孩子立刻回东头新家。 后面因为父亲支持妻子和他离婚,更是“结了深仇大恨”,否则大宝看到奶奶时,也不会偷偷去看他脸色。 不过,这大半年,他来这边算多了一些,都是家里揭不开锅,俩娃饿得太厉害,不得已给送过来。 但每次,他都是冷着脸送娃接娃,始终没有再踏进过这个院子,更是赌气好几年没有喊过父母。 “唉~肯定又不知去哪里赌了!”院子里敲木头声停住,接着响起一个洪亮的老人话音,“你看看,大宝妞妞瘦成什么样,我看,当初就该让白鹿把孩子也带走……” 王桂云抹下眼泪,气声的喝住了老人的话,“你胡咧咧什么,大宝妞妞是姓秦还是姓白!” 红砖铺的路从院门延伸到正屋,中间岔开往东,接向厨房。 厨房过去的空地上,一个嘴咬烟袋的老人,正拿着锤子,敲打翻过来的手推平板车。 “爹。” 时隔二十多年,再次见到父亲,即使是父亲力劝妻子和他离婚回娘家的,秦向河也没了什么怨恨。 子欲养而亲不在,前世离开茅塘村,他才深刻理解这句话的沉重。 秦开胜手中锤子掉到地上,回过头,起身看向秦向河。 复而,又转回去,继续蹲到平板车旁,一边检查框木,一边沉声,“说吧,这次是欠谁多少钱,堵家里了?先讲好,就这就百来斤,你看看我能卖多少钱。” “老头子,你胡说什么!孩子不来,你整天叨叨咕咕,现在来了,你还这样。你想怎么样!” “哼,我想怎么样,我是想问他想怎么样!” 秦开胜把捡起的锤子,猛地往地上一扔,噌地站起。 当看到依偎在王桂云身边的俩娃,又看到秦向河身后的门槛,他脸色变幻几下,重重叹口气的背过身,“反正家里就那点了,借光拉倒。我这里也不稀罕你来!” “向河,别管他,你爹越老越糊涂了!你们都还没吃的吧,我这就给你们做,想吃什么,家里没有肉了,我等下烙几张你爱吃的单饼,炒个扁豆,再加一个你爱吃的青椒土豆。对了,家里还有半个咸鱼……” 听着父亲的话,又见母亲生怕他转身就走,拦在跟前手足无措的发问,秦向河低下头,视线有些模糊。 妞妞挤过来,把两手打开,夸张的画了个大圆,“妞妞吃过饭了,吃了那么大的骨头。” “只有小狗才吃骨头哩,奶奶,我们是吃的是大骨头上的肉!”大宝在旁边一本正经的纠正。 王桂云愣住,平时只有家里揭不开锅,然后刘剑那两口子又出去给人做事了,孙子孙女才会送给到西头来的。 听两个孩子幼稚的争辩,今天早上应该是吃饱了的,好像还吃的不赖。 那就不明白秦向河今天为什么还会带孩子过来,如今不仅反常进了院子,更破天荒几年来第一次喊父母,难道…… 秦开胜不知想到什么,叹口气,闷头抽着烟袋。 “大宝和妞妞喊着要来,我就带来了。”秦向河没多解释,把手中袋子递过去,“这是抓的泥鳅,抓的多,渡一天水了,留你们做着吃。” 第15章 透着蹊跷 王桂云接过泥鳅,倒水盆里养着,既惊讶又欢喜,儿子主动送东西过来,可还是头一遭。 紧接喊两个娃进厨房,从旁边柜子里,又是白面馒头又是馓子往外拿。 见俩娃抱着馓子,一副想吃又实在吃不下的样子,她这才相信先前儿子所说的。 别说馓子,就是一盆肉端面前,秦向河估计俩娃都吃不下。 早上的大骨汤面条,高汤熬的足,味道鲜,他一气吃了三碗,更别提好多天才能闻到肉味的大宝和妞妞。 此前还担心俩娃吃不饱,恨不得把锅里的都让两人吃完。 现在他有点转变了,以后再吃饭,得看着俩娃点,不能这么的胡吃海塞。 从村东头过来,才走一小截路,妞妞就喊累要抱,秦向河狠心让她和大宝一样跟着走,就是想给他们消消食。 马上,又一幕,让他眼睛差点瞪出来。 厨房里,大宝背着他,又偷偷从口袋里往外掏大白兔糖和果子。 这个败家臭小子,昨晚换的衣服洗了还没干呢,兜里又弄的黏黏糊糊,家里没衣服换了。 他怕俩娃吃多了甜的吃坏牙齿,早上特地将零食放到西屋衣柜子上,没看大宝进去,都不知什么时候装的。 “我来吧,你腰不好。” 平板车修好,见秦开胜要把平板车翻个,秦向河忙的走过。 农村拉东西的平板车很沉,百八几十斤是有的,早些年父亲抢收麦子,曾经闪到过腰。 秦开胜没吭声,退后两步,抽着烟袋,看这个不成器儿子帮他把平板车翻过来,再架到轮子上。 几年前,闹分家后,儿子就再也没踏进过这个家门。 有时在村里遇见,问什么就回什么,但从不喊人,自从儿媳妇离婚走了,更是苦大仇深,连面都不见了。 今天无端端的进了门,还喊了他,透着蹊跷。 以前是酱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主,更别提来帮他做什么事,越是殷勤,他知道可能事情越大。 然而不论事情多大,毕竟是他儿子。 烟雾缭绕,秦开胜把烟袋杆在石头上敲敲,倒出里面烟灰,“你娘不在这,说吧,到底什么事?” “真没事。”秦向河将轮子卡进平板车凹槽里,然后推到墙边。 那边,王桂云从厨房出来,摊开手中糖果,“向河,这些,还有你家肉大骨头的,都是大俊家送的?” 秦向河摇头,“不是,我自己买的。” 可能是那晚大俊夜里过来喊醒大宝妞妞,骗说去吃肉,而等第二天早上,家里就开始有了泥鳅吃,晚上更是有了大块大块的肉。 所以任他怎么解释,俩娃都觉得这些是大俊叔送的,估计刚在厨房和奶奶也这么说了。 提到大俊,他神情难免不自然。 不是大俊、王灿逃了,这事就能过去,相信以后还会再见,到时再做计较。 王桂云留意到了秦向河的脸色,问,“怎么,和大俊闹翻了?” 秦开胜沉下脸,重重哼了声的转过身。 秦向河知道,父亲最看不得大俊,也难怪。 从小到结婚后的几个月,他虽说有点叛逆,但也没怎么离谱。 之后不知怎么和刘大胖混到一起的大俊,开始不断拉着他出去喝酒,再后来又慢慢上了赌桌。 秦向河上学时比较爱打牌,可从来不会耍钱。 在一次他和大俊几人出去喝酒,完了觉得无聊,刘大胖就搭起了赌摊子。 他开始是照旧在旁边看的,恰好大俊有事出去,让他帮忙凑个摊,结果那一下午,他整整赢了五十多块钱,几乎是妻子那时的两个月工资。 清楚记得,那天赢钱,他特地跑去镇上,称了整整五斤肉回来。 之后连续赢了几天,渐渐上瘾,哪知又过几天,便连续往外输,这赌瘾就变得更大了。 父亲一直认为,不是大俊,他也不会染上赌博,以至于后面败家的不成样子,更不会闹成今天这个局面。 “向河?!” 秦向河刚要说大俊已经“走”了的事,忽听院门外传来惊讶声,转身,见一个三十五、六岁,浓眉大眼的男人进来。 “大哥!” 秦向河面露笑容,感激的看着一步步走来的面相忠厚老实的男人。 来人叫秦广山,是他的大哥,从小就对他非常好。 逃离茅塘村在外的二十多年,时常想过回乡看望大哥,可每每又过不去心中那关。 秦广山诧异看看院子里的父亲,又看看揽着侄子侄女的母亲。 走到迎上来的秦向河面前,他不知是说不出,还是不想说透,咧嘴笑了下,抬手使劲拍拍秦向河肩膀。 秦向河揉着肩膀,苦笑。大哥不像他,从小就老实跟着父母下地干活,手上全是茧子,劲也大得很,“大哥,大嫂呢?她家那边没事吧?” 见妞妞喊叫着冲来,秦广山一把抱起来,在空中轻轻抛几下。 等把咯咯笑的妞妞放到地上,他轻捏了下旁边的大宝脸颊,仔细的打量下,然后才开口,“你大嫂和大林子刚好坐别人拖拉机,也回来了,在家收拾呢。” 秦向河扭头,隔着院墙,下意识往东边看去。 大林子名叫秦大林,是大哥的独生子,今年十一岁,马上开学就读初一了。 这片地方共五个院子,最西边这个是他父母家,往东紧挨着的是他大哥家,虽说住在两个院子,但因为没有分家,所以吃是在一起。 他当初和妻子没搬去村东头时,是和父母一起住这个院子。 等妻子怀孕,考虑房间不够,家里曾打算过,直接在西边盖个院子,然后搬过去住。 谁知没多久,他就因为赌钱喝酒的事,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赌气跑去了村东头。 “她爷爷九十多,眼看熬不过去了,家里不知从哪找的老中医,神了,给开个大方子,就连喝三天,这又能认识人了,来前,都能下地了……” 秦广山啧啧称奇了一阵,忽又问秦向河,“对了,大宝病全好了吧?” “啊?”秦向河一愣。 突然,半掩的大门,嘭地一下被重重推开。 一个胖乎乎卷发女人冲进来,将一个小木盒往秦广山面前一摔,“姓秦的,钱呢!” 第16章 有个女人才像家 秦广山捡起木盒,过去一把拉住女人胳膊,“走,回家给你说。” 听到争吵,老早就悄悄准备着午饭的王桂云,从厨房出来,“美玲啊。这是怎么了?” “问我怎么了,问问你好儿子怎么了。”卷发女人挣开秦广山,斜一眼院里秦向河的,声音更大了,口沫飞溅,“大林子马上开学,我给准好的学费,回来全不见了,不是他拿的,还有谁!” 老大是什么脾性,王桂云知根知底,若说这事摊老二身上或有可能,她忙劝道,“是不是放别的地方了。” 见父母一起看来,秦广山上前,推搡媳妇刘美玲往外走,“闹什么闹,我回家给你说!” 刘美玲瞪一眼旁边走过去挡到俩娃前面的秦向河,见秦广山要硬拉她走,干脆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姓秦的,你今天不把钱拿出来,别想我离开这院子。” “吵什么吵!”一直闷不吭声的秦开胜,拿烟袋杆在平板车上重敲了下,见老大媳妇止住嚷嚷,他问向老大,“说,钱去哪儿了?小孩学费能乱动吗!” “没去哪。”秦广山见父母都反应过来的把视线转往秦向光,他低着头的沉声,“大宝前几天生病,向河没办法才过来借的。” 刘美玲听完,两手一拍,“马上就开学了,没有学费,还去镇上读什么书。对!就让大林子在家种一辈子地,再跟泥冬一起天天去抓鱼……” 其实,前几天秦向河来借钱,秦广山就有所怀疑,可见秦向河着急模样又不像作伪,还说大宝已经送医院了,又有大俊在旁作证,他这才着急把孩子学费先拿出来应急。 再之后带着父母赶去媳妇娘家去了,刚在院里看到大宝,就猜可能又被弟弟给骗了,事已至此,就算再骂也无济于事。 眼见秦开胜要发火,秦广山连忙道,“爹,我把家里麦子卖掉,够给大林子缴学费的。” “对!卖了,一家子正好全喝西北风!”刘美玲一拍大腿,扯着嗓子就嚎,“姓秦的,你个死没良心的,我们家累死累活,你把钱拿给别人打水漂……” 刚才被大嫂边瞪几眼,秦向河这才想起发生了什么事。 怪不得大哥进来,关心的仔细看大宝,后面还问大宝病好了没有。 前几天,家里实在没钱了,大俊又说马沟村开了新赌摊子,有几个外地肥羊过来。 所谓肥羊,就是指赌桌上一直输,给人送钱的意思,他不知自己是不是也被别人这样叫。 只是摊子门槛高,得有本钱做底才能上桌。 于是他动了歪心思,把大宝和妞妞带出去藏起来,又联合大俊编了个理由骗秦广山。 拿到钱后,运气加身,在马沟村竟然真赢了几十块,那时是想立刻把本钱还给大哥的,可大哥和父母全去了大嫂那。 之后忍不住手,在前晚又都输给了刘大胖几人,想到把借大哥的本钱全输了,这才控制不住情绪,和四村八乡混子里出名的刘大胖起了冲突。 “还以为转性子了,我、我……” 秦开胜哆嗦着手,指向一旁呆住不知想什么的秦向河,他话都说不利索了,恨不得一烟袋敲过去。 王桂云也怒其不争,可毕竟是自己儿子,她忙过去拦住,“老头子,你要干什么。向河,你先带大宝妞妞回去。” “大嫂,对不起,是我骗大哥的,是我不对。” 骤然听到秦向河承认,还给赔了不是,一院子人都安静下来。 停下嚎啕的刘美玲,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在赌钱喝酒上,秦向河从没向谁低过头,脾气倔的更没向谁道歉过,否则也不会吵几次就赌气分家搬走。 秦向河算算日子,现在是八月中旬,离开学还有小半个月,他正声道,“这还有十几天,大林子开学前,我保证把钱还给你。” “还?你拿什么还!”听到这,刘美玲怒气冲顶,“这半年,你偷偷从你大哥这骗走多少了,你知道吗。” 王桂云拦过话,“美玲,大林子的学费,我们来凑。” 刘美玲嗓门愈发高了,“娘,你现在还偏着老二!说的轻巧!我们又没分家,钱还都不是在一起的!” 秦向河上前,“大嫂,我说还肯定就还!一起多少,在大林子开学前,一定全还给你!” “好,你看啊……” 刘美玲坐地上,立刻掰手指头数起来,虽然都是一笔笔小数,但胜在次数多,加上这次整六十五的学费,前前后后竟然有两百零几块了,最后还称给抹个零,只要大林子开学前还两百块就好了。 听完这些,不止秦开胜王桂云沉默,连秦向河都无语了。 可见前世有多混,半年时间竟然跟大哥借了那么多,更无语的是,大哥还每次都借给他了! 最后,似乎怕秦向河说话不作数,刘美玲回去收拾衣服,直接拉大林子回娘家了。 称老二什么时候还钱,什么时候让秦广山去接她们娘俩回来,否则让一家子两个儿子离婚,看姓秦在茅塘村以后还能不能抬起的头云云…… 这次相聚,不欢而散。 见过后父亲坐墙角生闷气一直抽烟袋,母亲又偷偷打眼色,秦向河只得带着大宝和妞妞先回去。 出门刚走到大槐花树下,大哥又从后面追上来。 让他别为了面子赌气之类的,说大林子学费会想办法的,至于大嫂赌气回娘家,等几天气消了,就能劝回来。 秦向河哭笑不得,更觉前世太对不起大哥,而且前世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想必大哥也会很难过吧。 向大哥一再表示,自己不会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会在开学前把钱还上。 最后又说了大俊和王灿去外地做生意的事,没人一起了,他以后也不会再赌钱了。 没办法,性子大变,总得给人说得过去的理由,大哥自然是不相信了,只是劝他少喝点酒,少赌点钱,好好照看孩子。 又说倘若他真有钱了,也不必着急还,最好带俩娃去看下白鹿。 当然,最最好的,是能把白鹿给劝回来,毕竟家里有个女人才像家。 第17章 妻子白鹿 秦向河的妻子叫白鹿,家在千里之外的青州省南宁市,属于此时国内经济发展相对较好的城市。 妻子会到茅塘村,也是种种意外,主要是替一个同学代课。 之后在父亲,以及原茅塘小学做校长的叔公介绍下,才嫁给的他。 其实,妻子走之前,因为一次喝酒,家里差点起了火,他曾一度暗下决心要痛改前非,坚持没多久,妻子却突然的提出离婚。 父亲非但没有劝和,还发话极力支持,这才让他和家里彻底决裂。 等妻子走了后,他也就越发的放飞自我。 至今他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那么支持妻子和他离婚,甚至连一向替他说话的母亲都默认。 若不是妻子突然离婚走了,他或能收敛许多的,更重要的是,俩娃至少有人在家照顾。 实话说,他知道自己前世很混,可对妻子如此绝情的抛下孩子回娘家,还多少有点怨怼的。 不过设身处地想想,又能理解妻子的选择。 大哥让他带娃去看妻子,他重生后也曾考虑过。 大宝还好,可能是以前骂怕了,在家不怎么提,妞妞还小,常缠他问妻子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常常做梦都喊妞妞想妈妈了。 他只能撒个善意的谎,说妻子回外公外婆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回去读书了,等读完大学就回来。 大宝在旁听了竟信了大半,毕竟这也是真有其事。 从认识时,妻子就说过,要不是家里出事,迫不得已替同学代一下课,她应该在家准备高考重新考大学了,好弥补心中的遗憾。 他也不清楚,父亲和叔公是怎么劝妻子嫁给他。 只隐约感觉到,妻子当初嫁给他,似乎并不是很愿意。 眼下家里连点积蓄都没有,还到处欠外债,光大哥这边就有两百块,所以即便有心,也只能是暂时的想想。 不说别的,一千多里地,带着俩娃,光来回几天的火车吃饭这些,都不是小数目。 好吧,不论是照顾好娃,还是让生活条件好起来,把前世欠的混账钱都还了,又或是去看望下妻子,都是需要钱的。 所以说,最紧要的是快点挣钱! 第二天。 大宝、妞妞一吃完饭,秦向河就给带去了刘剑家。 刘剑早早扛耙子下地去了,只花姐在。 听说要照看孩子,借用自行车,可能是事先打过招呼了,花姐虽然没给好脸色,但也没多说什么难听的。 牵车子出村,老远就看泥冬站在河边等着,见他过来,立刻从水里拽出蛇皮袋子,还一下子俩。 “向河哥,吃过了吧!”泥冬风采依旧,头脸和身上,全沾着块块泥巴。 昨天吵架大嫂就拿泥冬做过例子,村里人也都知道,小孩不好好去上学,大了就只能像泥冬这样。 农忙时跟着下地干活,农闲时就到处晃荡,净搞些没名堂的。 这么大岁数,想出去做事,也因年纪小没力气,别人都不要,若再学坏点,混着混着就成另外一个秦向河了。 “吃了。”秦向河扎起车,让泥冬把不断滴水的蛇皮袋搭到后座上。 泥冬打开袋子,让秦向河看里面黄鳝都是活的,然后又重新扎上,绑到后座两边。 “两袋一共是七十四条,有大有小,还像上次一样,算七十条,到那边你再数,要是少一条,回来我赔你十条。” 秦向光惊讶,“你们一天抓这么多!” “哪有!这袋子里是我和大亮二亮抓的。” 说着,泥冬神秘兮兮往四周看了看,见秦向河好笑望来,他不好意思挠下脑袋,干泥巴簌簌往下掉,“我让大亮、二亮去马沟村那边收的,我给他们提到四毛钱一条,他们多少收的,我就不知道了……” 秦向河笑出声,没看出来,这毛孩子挺有经济头脑的。 绑好带水的蛇皮袋,泥冬找来几束湿草,挡着两边轮毂别挂到了袋子。 不等扭扭捏捏的泥冬开口,他就道,“你自己抓,抓不了多少,就和大亮他们一起去附近庄子上收,明天这时候还在这里,还是有多少要多少!” 黄鳝这东西,虽然是有不少,可抓起来也不是很容易。 像上次,就掏空了泥冬和大亮二亮的存货,这次若不是泥冬想这法子,估计也就是三十多条。 这时没货车汽车用,连摩托车都别想,光靠脚蹬自行车,一趟五、六十里的,肯定是运的越多越划算。 何况,昨天大嫂那么一闹,他更有了赚钱的紧迫性,想尽快的挣多些。 分别前,他也不忘嘱咐泥冬去收黄鳝时别太张扬,也不要对别人乱说。 财不外露,是恒古不变的道理,挣钱路子也是如此。 等知道这些的人多了,姑且不论卖不卖掉,黄鳝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好收,价格也会很快的上调。 所以要趁先机,尽量多跑几趟。 今天不像前两天多云,碧空如洗,大太阳炙烤的,地上都能冒烟。 好在上午走的早,加上路不像上次那样泥泞,中午前就到了长溪县城。 有点钱了,不用再饿着肚子,找阴凉地方放好车子,秦向河就近找了个小吃摊。 烧饼配胡辣汤,是城里人早饭才吃的,可他照样吃的津津有味。 这久远味道,时隔了二十多年,感觉比前世那些山珍海味都好吃,怎么都吃不腻。 也可能是蹬了一上午自行车,赶了五、六十里路,太累太饿的缘故。 吃过饭,绕去县北关,二十多种十三香材料,香料农副市场有的,在市场里买,其余的再分两家中药店凑齐。 十三香是他卖黄鳝的法宝,要留个心眼,不然搞得满大街都是,那他“独门生意”也没了。 黄鳝比上次的多,材料也得多备些。 他还专门买了厚厚一摞子草纸,留着到时包十三香。 所幸这些材料不贵,备了那么多,连借锅炒,借石臼磨,加上后面借大锅什么的去摆摊,一共也才十多块钱。 不过,因为买的多了些,光是炒磨这些,就用了两个多小时。 等配好后,发现超出预计,快有一大袋子了。 之后照旧把摊子摆到县招待所对面,前天有尝到甜头的,见他来,还主动帮忙给捡柴火支锅。 更有一个,特地给拎来一桶清水,让炖黄鳝时多熬点汤,称煮好给一碗多盛点就行。 第18章 秘方起源 熟练的处理好一条黄鳝,将柴火烧起来,热油下锅。 秦向河倒十三香时,都不需要吆喝,四周围观的就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一听就知道,其中一个嗓门最大的,准是上次来过的,描述完味道后,又开始言之确凿讲述神秘调料的起源。 称这是秦向河家祖传秘方,最早上溯到明朝,开始是叫六香粉,为当时宫内供皇室享用,后经过一代代人改良,才成为今天的十三香。 早些年不能做生意,这调料就绝迹了,最近偶尔在家翻到一个泛黄秘方,这才重见天日…… 不光围观的,连炖着黄鳝的秦向河都听得入迷。 深觉这人加工信息,很有艺术天赋,不由高看一眼。 锅盖揭开,汤水翻滚,待浓郁香气弥漫街道,摊子前已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 一些住招待所和小旅馆就近的,甚至跑回去端了碗筷来。 怕出现上次手忙脚乱的场面,秦向河叫来那个大嗓门戴眼镜的男人,让其帮忙给大家分锅里黄鳝和汤,他则打开两个蛇皮袋,叫卖起来。 根本不需要叫卖,早在锅里黄鳝炖上时,就有人不断问了。 新来的听到黄鳝竟比市场的还贵,自然不屑一顾,可等有人拉着给讲完赠送的十三香来历,这才神情凝重加入抢购行列。 十三香配的多,和黄鳝捆绑销售时,份量也比上次也多了一倍。 很快,半个小时不到,七十多条黄鳝就卖光了。 意外的是,仅有几条是县招待所里那些人买的,称让后厨晚上给加菜,其余都是附近本地人。 十三香倒剩下不少,再免费散,好像对先前买了黄鳝的不公平,秦向河便分成一小包一小包。 按份量,定价三毛钱一包卖起来,这样,之前黄鳝附送的,在价值上肯定是超过了一块多。 让他再次意外,对这些单卖的调料,招待所和旅馆里那些人反而抢的凶,不多会准备的草纸就没了,他也趁机收摊。 走前难免遭到一些人埋怨,有几个是上次尝了甜头,这次又奔着卖完黄鳝后免费赠送十三香来的,没想这乡下人也变精了,今天剩余的竟开始单独卖。 大嗓门男人叫朱彪,是县城人,就住隔壁街,父母开了个香烛店,只是生意很差。 读书时看坏了眼睛,身体又太好,所以直到现在,朱彪还没找到工作,整天除在父母的店里呆住,就无所事事到处溜达,哪里有热闹往哪里凑。 收完摊,得到一大包十三香的朱彪,没有跟着散开,跟着秦向河一起打扫,将柴火灰丢到后沟里去。 之后,又主动去还了锅具等零碎东西。 秦向河靠在小卖部外,解开衣服上面纽扣,抓衣领扇着风,今天太热了。 见朱彪在另一家店还了碗筷出来,他忙的招手。 原说自己去还东西,知道秦向河的家不在县城,以为早走了呢,没想就在街对面等着,朱彪一怔,立刻跑过去,“向河哥,你还没走啊,不说家离的远吗。” “不急,喝点东西。”秦向河丢出两毛钱,让老板给开两瓶浸在凉水里的汽水。 “谢谢。”朱彪忙不迭的接在手里,学秦向河靠在旁边。 付的只是汽水钱,等喝完,玻璃瓶是要还给小卖部的。 秦向河一气灌下小半瓶,透心凉,一扫疲累和闷热。 这个橙色的北冰洋汽水,前世似乎还有卖,只是喝起来远没现在的这个味道。 见朱彪喝的完,一起将瓶子交给老板,走开几步后,他才将准备好的三块钱递过去,“给,今天多亏你帮我看着,不然真忙不过来。” “你这是做什么!”朱彪身形瘦弱,带着一副很旧的近视眼镜,看清递到面前是钱后,他忙拎起手中草纸包,“你给我那么多十三香,又请我喝汽水,够了,够了!” “拿着吧,让你收,你就收,不然明天可不敢让你来了!” “明天还让我来吗!”朱彪愣神,见三块钱已经塞到了手上,他有些不确信,“不是,向河哥,你明天还来卖黄鳝吗!” “卖啊,怎么不卖,所以还要你来帮忙,这就当我给你开的工资,可别嫌少。” “哪有,怎么会,很多了,很多了!”朱彪忙不迭的回话,三块钱紧紧攥在手里。 不止是对他,对县城大多数人,三块钱绝对不算少。 要知道县里那些在工厂捧铁饭碗的,也不过是一个月三十多块,只才划一天一块多钱。 他只是下午在锅前站那么一会,竟然能到三块钱,听秦向河这么说,后面还会继续“请”他。 “还是招待所吗,我明天上午就来,就在那等你。不用去借锅什么的,我家里全有,直接带过来就行……” 听这么说,秦向河自然同意,这既省事又省时,何乐不为,临别约定明天的大概时间。 看朱彪依依不舍样子,要是秦向河住的近,怕是能跟到家里去。 今天配了太多的十三香,耗费大量时间,可比上次来的早,又有了售卖经验,加之前的“口碑”,所以太阳刚偏西就结束了。 秦向河依旧找个僻静巷子,躲角落把钱掏出来。 毛票和块票,一张张的数起来,很有成就感。 黄鳝一共卖了一百六十七元,七十多条,加一起差不多是三十斤。 按照六块一斤算,该有一百八十块左右的,他没有秤,卖时就拎起估摸着算,有折损也正常。 若真借秤来实打实的卖,可能没有那么大的热度,家离的太远,没必要锱铢较量。 出乎他意料的,当从另一边口袋掏出单卖十三香的钱时,发现竟有十几块。 三毛钱一小包啊,也就是说短时间就卖了几十包,有那么多人买吗?! 总数加一起,再加上次剩余的,扣掉今天吃饭、买材料等开支,竟有两百零五块三毛。 第19章 真的发达了 两蛇皮袋黄鳝,按七十条算,该给泥冬四十二块,那秦向河净赚一百六十三块三毛,外搭剩下的一小袋十三香。 发达了,真的发达了。 照这样下去,哪用得着十几天,很快就能还上大哥家的钱了。 另外,欠村里其他人的钱,也该提上日程。 远的不说,刘剑家那就一直欠着几十块,是以前没法了,妻子去借的,快一年了。 握着分成两摞厚厚的钱,秦向河揣进里面衣服兜里,飞快离开巷道。 这年代民风淳朴不错,可指不定就有见财起意的,二百多呢,算巨款了。 时间宽裕,他跑去了县里最大的农副产品市场,最先逛的,则是开在隔壁街的百货大楼,也是整个长溪最大的百货商店。 牙刷买上三把,没分什么儿童、成人款,只能在颜色上区分。 牙膏也是,卖的最火是芳草牙膏,全买了。 打算好今天买鞋的,早上特地给俩娃量了脚,他拽着标好的绳子,直接比着买。 大宝的是绿色,妞妞是红色的,金鱼塑料凉鞋,现在流行款式,有点贵,叫价两块一双,另外,又分别买了单鞋,马上天凉了,总不能一直穿凉鞋吧。 他也买了双军绿色橡胶底布鞋,脚上穿的旧布鞋,蹬两天自行车,鞋帮都开线了。 以他眼光,鞋肯定不好看,但胜在耐穿也不贵,几双鞋全在加一起,老板给打了个折,算十块。 马上立秋的衣服,给俩娃也各买了一套。 原打算给妞妞买小裙子的,可茅塘村到处是泥巴,去哪不是上坡就下沟,以妞妞顽皮性格,裙子根本不实用,大宝倒是相对文静些。 山坳里昼夜温差大,立秋衣服,早晨和晚上就能穿得到,价格同样贵,两套最低十二块。 这年头物资匮乏,相对食品,成品服装显得太贵,难怪一般家里只年节才会给孩子添置套新衣服。 像在乡下,别说买成品的,能扯块新布给孩子做一套就了不得了,更多的,都是拿大人穿破穿旧的衣服直接改小。 此外,他特地跑遍了百货大楼上下两层,最后在一个柜台上,买了一块棕色的机械挂钟。 重生回来,手机什么不说,家里连个看时间的钟都没有,太不方便,不然要么看太阳估摸着什么,要么就得跑去刘剑家堂屋看。 挂钟更贵,菜盆大小,简简单单只带个报时功能就要九块钱,花的他肉疼。 不由想起结婚后,妻子曾花十多块钱给家里添置过一个的,后面却被他拿出去五块钱卖掉,当天又全输在牌桌上。 秦向河不敢继续在百货大楼逛下去,不控制一下,兜里那点钱真不够看的。 东西捆到后座上,秦向河推着自行车又进了市场。 肉和大骨头不能少,早上出来问俩娃想吃什么,妞妞直接点名要的,大宝扁扁嘴没开口,但对此表示默认。 蔬菜家里有剩,少买点就行,米面这些,不着急了,他就打算托刘剑在村子里找人买,可比县里市场便宜的多。 豆油村子里也有,基本是自带大豆过去,榨完油,给点手工费或是豆饼留下来就行。 酱油醋什么的县里反而便宜,各买上一瓶,厨房里那些不知放多久了,又是大热天,总觉得有点不对味。 相对鞋和衣服那些,吃的上反而花的少。 出菜市场,路过中午那家小吃店,他又买了几个烧饼,回去给俩娃做零食。 家里没有自行车,镇上又远,大宝去年还曾跟妻子去过两次,而妞妞连一次都没去赶集过。 像烧饼这种后世遍大街的小吃,只逢集时镇上才有卖,所以俩娃没吃过,上次来给忙忘了。 要不是胡辣汤难带,他都想买一锅回去的。 到街尾时,见有卖羊肉的,没忍住,比肉贵了一块多钱,但谁让他今天挣到钱了呢,买,还一下子称两斤! 前世在小饭店做厨师的经历,让他后来常自己动手做饭吃,其中胡萝卜土豆炖羊肉,便是他拿手菜之一,当然要给俩娃露一手。 满载而归的骑出县城,想到今天配十三香耽误的时间,又卖了那么多份,以后未必没有留心的。 于是乎,他又转了回去。 能市场买的市场买,其余再分两家中药店,因为一次买的多,店里给找了个大蛇皮口袋,整整装了一袋,连小秤都顺带买了一把。 等回到茅塘村,又和上次一样晚了。 不出所料,他还没到村头,泥冬就一步从沟边窜到路上。 等接到那摞钱,泥冬立刻闷头数,四十二块钱,反复数了两遍,数完还称怕秦向河给多了吃亏。 秦向河自然不会和泥冬计较,问了下今天的收购情况。 可能是资金不足,大亮和二亮俩毛孩子也没多少钱,所以到下午也不过三十条。 据泥冬说,两人跑去更远的高棚村收去了,看晚上回来能不能多收些。 又称有了这笔本钱,三人就能跑更远地方,毕竟不认识的话,肯定是不让赊账的。 约定明天继续交货,秦向河骑车回家。 早上出发前说了下午回,不知俩娃是被花姐一直带着在晒场玩,还是有意要等他回来,一看到他,俩娃立刻撒丫子跑来。 花姐看到他,远远点头下算是打招呼,接着扭身进了自家院子。 秦向河抱起娃放到车前杠上进家门,不等他架起自行车,俩娃就直奔后座那快堆成小山的几个袋子而去。 他一度觉得,这俩小家伙,是不是想着他带回来的东西才那么期盼和热情的。 凉鞋给俩娃换上,太阳落山,新衣服也能穿了,没办法,被小家伙拿乌溜溜眼睛巴巴望着,等晚上洗完澡再换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再之后,两个小家伙,抓起烧饼就往刘剑家跑。 秦向河追出去,看了大宝和妞妞进了刘剑家院子,又听花姐喊声,他才回来利落的收拾东西。 晚上除了炖羊肉,他还多预备了两个菜。 他刚刚叮嘱大宝传话,让刘剑两口子晚上别做饭,等下过来一起吃。 第20章 真发财了啊 一盆胡萝卜土豆炖羊肉,一盆青椒肉片,一盆油淋茄子,另外还有粉条子煮肉。 蒸馒头要发面,而面粉做发面又要用到面头。 面头就是每次蒸馒头特地剩下的一点,每家蒸馒头都会留点到下次发面用,不像后世想做馒头,直接买发酵粉倒进去就行。 老是吃死面饼,大人没什么,怕大宝妞妞不消化,秦向河提醒自己,待会一定要记得找刘剑家要点面头。 今晚只能再次的凑合下,在粉条炖大肉里贴一圈面饼。 前两个菜是大人吃,后面两个没辣椒,大宝和妞妞都能吃。 这样一桌有三个肉菜,在此时来讲,尤其是茅塘村,已经属于高规格的了。 饭菜煮好,天色很晚了,端到堂屋摆好,他站在院里吆喝一声。 带着大宝和妞妞在晒场玩的刘剑,领着孩子先一步进来,花姐跟在最后头。 先前大宝去传话,刘剑不太信,特意过来问了,见秦向河真在准备,才把家里刚生的火摁灭。 “大剑哥、花姐,你们坐。” 这是搬家到村东头,第一次请刘剑两口子来家里吃饭,秦向河一边让大宝拉妞妞去洗手,一边示意刘剑两口子入座。 “你说说,都是左右邻居,有什么好客气的。”刘剑见桌前就三个能坐的板凳,便学着秦向河从旁边拉来小箱子,把板凳让给孩子。 花姐跟着走近,扫一眼桌上菜,被大圆辣椒给吸引,又扫一眼明显和自家种的不同的土豆,不禁皱眉,“大辣椒子这些是你买的吗,真是有钱烧的!” 刘剑知花姐是好意,可语气有点冲。 毕竟都是在农村,应季蔬菜极少有人去集上买来吃,他忙接话对秦向河道,“你嫂子是说,想吃辣椒什么,尽管去园里摘,费那个钱干嘛!” “行,以后再吃,就去你家摘。” 秦向河笑着点头,孬好话还是听得出的。 花姐脸色缓和,见俩娃在后面跳着,过去,看看搭在高架子上的全新毛巾,听大宝和妞妞确认,才拿下。 望着俩娃争先恐后的跑出去洗手,她不禁又细眼看去。 傍晚大宝和妞妞穿着新衣服、新鞋出来,让她吓一跳,差点以为是白鹿回来了。 回到桌前坐下,她望向一桌极为丰盛的四盆菜,“又是这么多肉,又买那么多东西,你这是在哪发财了!” “没有,跟人一起做点小买卖。”秦向河暂时的打个哈哈,从兜里掏出早预备好的五张十元票子,“大剑哥,花姐,这几年多亏你们帮衬,我以前不太懂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多担待!这是欠你们的五十块钱。” “啊~” 刘剑两口子同时惊讶出声,这可不像是那个混账败家子说出来的话,而且竟然还钱了。 花姐虽然不时的把这事拿出来和丈夫念叨,心底却还是觉得这钱是打了水漂,没想有一天会还,还这么快。 “你真发财了啊!”刘剑脱口而出,见秦向河把钱递近,他忙摆摆手,“你现在一个人带俩孩子,不容易,那么多用钱的地方,着什么急!” “那我接着了。” 花姐伸手把钱拿过来,还点了点,见刘剑气呼呼的看来,她翻个白眼,“我们先收着,万一向河……以后大不了要用了,再借给他。” 秦向河知道花姐的意思,搁以前的他,这事还真说不定。 他笑笑,起身去院里把在新脸盆里玩水的小家伙们给拎回屋,按到身边坐下。 “哇,好香啊!”妞妞从没吃过羊肉,刚拿起筷子,就立刻趴向胡萝卜土豆和羊肉参半的菜前。 “是羊肉吗?”趁秦向河出去功夫,和花姐私下嘀咕一阵的刘剑,听妞妞这么喊,才注意到。 羊肉比猪肉贵多了,平时家里肉都舍不得,别说羊肉这些了,而且,他羊肉也不好吃。 见花姐闻声下意识捂鼻子,他对秦向河说,“你不知道,你嫂子以前家里养过羊,最受不了羊膻味。” “那你和花姐更要尝尝,我里面放了别的调料,一点不膻,尝尝。” 秦向河招呼刘剑两口子动筷子。 买的羊肉还剩了一点,准备等明天单做给大宝和妞妞吃的,今天这菜加了辣椒,主要是为招待刘剑和花姐。 见俩娃一直趴边上,他无奈,找来空碗倒水,然后夹几块羊肉洗洗,给放到碗里。 刘剑吃了一口,完了示意,花姐这才夹起块,随后筷子便停不下来了,“真是的,没什么膻味了。你放了什么调料,这么香?” “这调料叫十三香。我们先吃饭,等吃完再说。”秦向河边给妞妞夹菜,边向回道。 晚上请刘剑两口子来家吃饭,除表达感激和还钱外,他还有别的事。 一顿饭吃的热热闹闹,主要俩孩子闹腾。 想是第一次在自己家里和刘剑两口子一起吃饭,大宝和妞妞不断给花姐夹菜夹肉,还有模有样的学着说话,逗得桌前三个大人不时发出爽朗笑声。 而秦向河从这里,不难看得出这两口子平时对俩娃的喜爱,于是更加的心生感激。 难怪家里不论买了什么好吃的,大宝和妞妞都偷偷往花姐那边送! 吃完饭,被羊肉和粉条煮肉填圆小肚子的俩娃,一个做爸爸故事里喜欢砍树的光头强,一个做为保护环境而制止砍伐的灭霸,在院子里到处疯跑。 花姐收拾好碗筷,本是想去院里看着孩子的。 先前问起调料,见秦向河的反应和回答,她就猜到秦向河有事和丈夫商量,刚想要起身时,却示意她也留下来,不由更加奇怪。 秦向河要和刘剑两口子说的事,自然是和十三香有关,不然也不会桌上特意点出名字。 今天去县城,黄鳝收的多了,调料也得相应配足才行。 一下子采购二十多种原材料,还要分几个地方买,再翻炒碾碎磨成粉末,最后按份量调配好。 上次少点还好,像今天这样,则整整用了两、三个小时。 倘若要配的再多些,算上茅塘村到县城的一个来回,哪里还有卖黄鳝的时间。 第21章 关于白鹿的事 卖黄鳝时,又是试吃又赠送调料的。 以后次数多,看到挣钱,难免会有眼红的。 到时盯着他在县城买了什么材料,怎么调配,万一搞得十三香到处都是,他还卖什么黄鳝! 下午折回县城,一口气买了那么多原材料,就是为这个打算的。 而在对刘剑两口子叙述中,十三香配方就变成他在外面向人“大价钱”买的,不然还用祖传秘方的借口,不是找不自在吗! 秦向河进西屋,将一蛇皮口袋拎出来,把里面分开装的二十多小袋子,一一摆到桌上,药香味飘散。 “大剑哥,就是这些……全部炒干,再磨成粉,越细越好……”重点说了其中几味香料的翻炒注意事项,秦向河把小袋子重新扎好。 “这没什么,家里石臼子什么都有,不过是费点事。”刘剑听的认真,一拍胸口道,“这两天我们都在家,你尽管拎来,反正现在也不收不种的,闲着也是闲着。” 秦向河笑着插话,“这是第一批,以后可能每天都有这么多,甚至更多。” 剑犹豫,和花姐对望一眼,“大后天汇沟镇那边,有人家里办事,我和你嫂子得去一趟,怕得四、五天能回。” “向河,我们可不是怕费事,实在……” 花姐脸色凝重,觉得秦向河今晚请客,有一部分估摸着是奔这事。 饭都吃了,一桌子的又肉又羊的,肯定花了不老少,且又是左右邻居,这么拒绝不太好意思。 秦向河打断花姐的话,“我的意思,最近老是要出去,想麻烦你白天帮我看下大宝和妞妞,大剑哥就帮我把这些炒干磨成粉,然后我给你们算五块钱一天。” 带孩子,把这些材料磨成粉,本来就是伸下手的事,倒也没什么,可听到要做好几天,甚至更多天,刘剑两口子就犯嘀咕,没法答应了。 毕竟他们也要出去挣钱,不然花姐调理身体和生孩子的药,钱从哪里弄。 正想着怎么委婉拒绝,没想最后竟说一天给五块钱,两人不由都愣住。 这时县城工人的工资也不过是三十多块,像在农村,一年到头种地,一家子也不过才忙两百块钱。 而像他们这样常出去找事情做的,会挣的稍多些。 出去给人做事,包住不包吃,一天能给两、三块钱,就算很多了。 在家里帮秦向河带下孩子,磨些药材,竟然给五块钱,怎么让他们相信。 要知道,出去做事一天给那么多钱,还不可能总找得到,一个月能做十天八天就算好的。 若像秦向河所说,一天五块钱,那一个月不得一百五十块。 折开,两个人算七十五块一个月,简直比大城市的人都挣得多了,哪有这样美的事! 见两人阴晴不定的神情,秦向河接着说,“花姐、大剑哥,以后每天这些药材,应该会更多,所以你们也不要觉得轻松。” “向河,我知道你做这个,可能挣了点钱。不过……”花姐迟疑着。 扫一眼屋里添置的新东西,又想到这两天秦向河家吃的,以及俩娃身上明显是从商店里买的新衣服和新鞋。 她思索下,继续道,“要真是让我们帮忙,没必要给那么多,你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花姐,你们别觉得占什么便宜了,后面要磨的越来越多,到最后你们还会觉得拿得少了呢。”秦向河顿了顿,“等以后生意更好,到时再给你们加!” 刘剑连忙的摆手,“加什么加!不抗不搬,在家里又风不到,雨淋不到。就这点事,五块钱跟白拿似的,谁会觉得少!” “那好,说定了。今天有点急,明天上午……”秦向河把小袋子都装回蛇皮袋,抬头往墙上新挂起的机械钟看去,“差不多上午九点,我就得出发。” “好,肯定不耽误你用。” 刘剑浑身是劲的起身,一把接过口袋,心情激动着。 一天五块钱,比出去做事挣的还多一倍。 关键不用再出去风吹日晒,也不用让花姐跟到处奔波,他此刻有点晕乎乎的,总觉得像在做梦。 说完,他拎口袋就外走,“我这就回去,就照你说的,夜里就能给你全磨出来。阿花,走,你给我搭把手。” 看刘剑喊花姐就要风风火火出去,秦向河忙又喊住,多掏二十块钱,让刘剑明天在村里给他家买袋白面,油也快没了,找人买袋大豆,再给他家榨桶油。 最后,他又想起的追出院子,喊住刘剑说了借面头的事。 今晚和面,明天早上才能发好了,刚好趁这时间,给俩娃蒸点馒头出来。 他要回去时,忽听身后脚步声,见花姐又折了回来。 以为是担心酬劳的事,他补充道,“花姐,你放心,这钱我会给你们一天一结的。” “不是。既然接了这活,早点给晚点给的都没关系。”花姐瞅了瞅院里两个还在疯跑的孩子,她轻声道,“是白鹿的事!” 秦向河跟着花姐往旁边多走几步,不明白妻子都离婚回娘家了,还有什么事好说的。 估摸大宝和妞妞听不到,花姐声音才恢复正常,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用细绳捆起来的零钱,递给秦向河,“喏,给你。” “这?怎么回事?”秦向河一头雾水。 “白鹿临走前,来过我这里一趟,交给我三十五块钱。让我……赶集时,看有什么好吃的,十天半个月给俩娃买点,又或者俩娃生病什么急用,等你那边实在没办法了,再让我拿出来。” 秦向河默然,知道花姐可能转述的很委婉了。 以他前世的混账,大宝妞妞真生稍大点的病,还真需要这笔钱才行,得亏这大半年大宝和妞妞身体还好,除了几次轻微感冒,基本没生病过。 “这大半年也没买什么。都是家里有什么,我就给大宝、妞妞吃什么,没动这钱。”花姐继续道,“原本我打算把钱一直存着,等以后你……” 第22章 去把白鹿接回来 见秦向河面露尴尬,花姐反而笑了,“看你正干了,我和大剑都很高兴。” 秦向河望向这一小摞薄薄的钱,最大面值是十元,一元两元居多,不由发怔。 前世妻子和他离婚后,家里连车费都拿不出,最后还是父母那边给掏了四十多块,一共凑了五十块钱。 从茅塘村步行到镇上,才有去县城汽车,两个小时一趟,车费五毛钱。 此时的长溪还没有通火车,要再花两块钱坐长途车到宿阳市,然后才有火车去往南宁。 他曾听妻子提过,从宿阳到南宁的火车票,要十二块钱,也因此,这几年来,妻子甚至都没路费回趟娘家看看。 这样算,从陵水到南宁,所有路费加起来就得十四块五,而妻子身上一共就五十块。 偷偷给三十五元存花姐那,给孩子应急,那妻子身上刨去路费,就只剩五毛钱了。 宿阳去南宁是绿皮火车,没特快,更没后世的高铁,一路停停走走,得两天能到,这五毛钱连吃饭钱都不够。 那时他还想,妻子明知家里一点钱都没有,就这么绝情的抛下俩娃走了,不想最后把钱都留了下来。 花姐把钱又递近些,“看你知道疼大宝妞妞了,那这钱也就没必要再存我这了。” “花姐,既然是白鹿让你给娃存着的,还是先放你那吧。”秦向河把钱推回去。 “……那行吧,那我就还给大宝和妞妞存着。” 见秦向河执意不收,花姐把钱重新放兜里,复而,她又犹豫的道,“向河,不是花姐说你,白鹿真的很好,你能正干,有没有想过把白鹿接回来。” 秦向河抬起头,迎上花姐期待的目光,他却无法点下这个头。 现在虽说挣了点钱,可外面到处欠着账,还清得要一段时间,前提还是这独门生意能一直做下去。 此外,大半年过去了,白鹿回到南宁,那么年轻,家里想必也会给张罗吧,说不定都有自己生活了。 而且真要去南宁看白鹿,他肯定得带上俩娃,这么来回一趟,不想让娃受罪,就得存更多钱,到那边也不能说立刻就回,这又是一笔开销。 最最重要的,白鹿最后选择离婚回娘家,明显对他已失望透顶,即使赶过去,怕见不见得到都两说。 他无法做这个保证! 不过白鹿毕竟是大宝和妞妞的妈妈,妞妞每天念叨着,大宝嘴上不喊,但那张小脸上情绪明显。 等有钱有时间了,带俩娃去看看也应该没什么,大不了到时和白鹿一起编个理由,骗下孩子,之后再回家就是。 “花姐,等这段时间忙完,攒了点钱,我就带大宝和妞妞去看白鹿。” “对,对,这才对嘛!是该去看看!”花姐忙不迭的点头,听刘剑在家里喊着找石臼,便一路笑脸的走开。 回到院子里,见俩娃立刻跑到跟前,秦向河蹲下身,迎着两双乌溜溜的眼睛问,“大宝妞妞,过段时间,爸爸带你们去看妈妈好不好!” 妞妞眼睛瞪圆了都,她一下扑进秦向河怀里,仰起小脸,“真的吗!花婶婶说妈妈在很远地方,要坐大汽车,还要坐呜呜叫的火车,太远太远了,所以要等长大才能去的。” “没关系,爸爸带着你们就可以去。” 长这么大,俩娃都还没出过远门,只在村头贴的画报上见过汽车和火车是什么样子。 听到要去看妈妈,大宝不由往秦向河身边靠了靠,一脸希翼,可又有些不相信,“那过段时间是多久?” “嗯,很快,非常快!”秦向河打了个马虎眼,想到先前的顾虑,又忙打预防针的道,“妈妈在城里要读书,所以我们只是去看看她,到时不准乱闹,要是她实在太忙,我们看了就回来!答不答应我?” 见两个小脑袋使劲点着,秦向河笑着伸手揉揉,喊该洗澡睡觉了。 小家伙们还不习惯每天洗澡,听到这么说,大宝首先就跑开了,等他喊洗完澡可以继续讲故事,大宝又积极的把逃远的妞妞给拽回来。 翌日。 早早起床,他先蒸出两锅馒头,放厨房的小柜里,万一俩娃在家饿了,大宝也能拿的到。 然后才开始做饭,接连两天大肉,早晨特地做的清淡。 煮稀饭,配上新蒸馒头,再加一盘清炒洋葱土豆,齐活。 喊大宝妞妞起床时,想是听到了这边动静,刘剑就背着那个蛇皮口袋进来。 两口子做事果然靠谱,等刘剑把里面分成二十几包的小袋子一一取出,发现比他在县城磨的那些精细多了。 一码归一码,秦向河立刻掏出五块钱付了这次的。 有了帮手,那下午回来,就能多买了,卖完黄鳝,这十三香单卖也是一笔进账的。 趁俩娃在堂屋吃饭,秦向河就在院里,用小秤称好各种粉末的份量,这个是要精确的,否则有一种稍多些,味道就会变的不同。 等最后全调配完,他发现十三香要比昨天多了一倍多。 早饭结束,将俩娃交给刘剑两口子,秦向河再次骑车出发。 而这次后座上额外多了一个蛇皮口袋,好在黄鳝的装了水,一直是挂在后座两旁的。 出村头,果然,泥冬就在老地方候着。 这三人虽然多跑了村子,但因为越远越需要现金结账,所以收的比昨天要少,可也有六十多条。 这次几乎全是收的,泥冬不敢给抹零了,按照实数算。 今天多云,一路有风吹着,很是凉爽,秦向河反而骑得慢悠悠。 根本没必要着急,十三香已经配好,省去很多事,再不用担心买材料还有在中药店调配时,被留心的人给看了去。 不知是昨天三块钱报酬起的作用,还是朱彪确实空的很,秦向河中午赶到县城时,朱彪已经在招待所对面早支好了锅,还搬了个旧木桌来,上面叠着几个空碗筷。 昨天约好是午饭后,没想朱彪这么早。 既然赶上了,那就喊上朱彪,由“地头蛇”带路,一起在附近一家实惠的小饭店吃午饭。 第23章 直接从白天干到夜里 一盘带肉的,两盘素的,三盘菜加六个馒头,一共花两块钱。 结账时朱彪直咂舌,连称不该点肉,但在吃饭时,可是用馒头把那盘菜的汤汁都给沾吃了。 也许是中午吃饱有了力气,等秦向河去药店买了一摞草纸,朱彪就让他坐旁边休息。 估摸每包要装的份量,朱彪一个人包起来。 家里开香烛店,从小跟父母一起包东西包习惯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把大半蛇皮口袋的十三香给分成无数小包。 有朱彪从上午就支锅摆东西的预热,秦向河到招待所对面,还没处理好要当众炖的黄鳝,摊子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而朱彪无师自通,早混进了人群,开始大肆传言十三香的来历。 有昨天从别人那风闻这秘史的,还不时插上两句,帮忙完善情节。 于是十三香来头越发大了,仿佛来这一趟,若不弄点回家,简直亏大发了。 在朱彪大力宣传下,秦向河俨然成为了民间祖传手艺的继承人。 靠这名头,尤其是尝过使用十三香炖的黄鳝味道,不光黄鳝卖的快,连一小包一小包的十三香,也很快销售一空。 让秦向河哭笑不得是,招待所那些人,有几个看衣着就是家境很殷实的,可能觉得卖回招待所煮不方便,多卖两条后,让他给当场做了。 当然,这得另外加钱,可人家根本不在乎多那几毛块把的。 开此先例,不断有人跟着有样学样。 秦向河有种错觉,这样卖着卖着,最后不会变成大排档了吧,是不是明天让朱彪进点啤酒凉菜什么的。 黄鳝卖的快,本想能早点回家,结果比最后弄的比昨天还晚,但也因此多赚了好几块的加工费。 看的朱彪在旁直感叹,坦言秦向河要是县城本地人就好了。 那样还回什么家,直接从白天干到夜里啊,光是加工费一天就能挣十几块。 若是有选择,秦向河是情愿不挣这几块钱。 以后还要继续来卖黄鳝,搞好关系,这些人走之前很可能都会是老主顾,关键这些人确实有钱。 吃完,觉得加了十三香后,口味确实变好,或许是早为回去做准备,这些人都几包甚至十几包的买,生怕明天他这民间手艺传承人就不来了。 期间黄鳝卖光时,朱彪偷偷拉他去一旁商量,说去几条街外的市场悄悄买些黄鳝来,多赚点加工费。 秦向河连忙给拉住,刨去附赠的十三香价值,他的黄鳝实际价格都比市场要低了,单单赚那几块钱加工费,不如直接卖十三香材料,还能早点回去。 等最后一包十三香卖完,秦向河立刻收摊。 有朱彪这个帮手,他省老多事了,后续打扫什么不用管,锅碗桌子啥的,朱彪最后也会搬回家。 临别前,他特地多加了一块钱给朱彪,算是租锅碗的钱。 骑车走远,找个僻静巷子把钱掏出来数,加额外的加工费,共一百五十六块钱。 另外,最后单卖的十三香,竟有三十多块的收入。 那可是一小包只卖三毛钱,就说今天卖出了一百多包,他只知道朱彪包了很多,没想有那么多。 数完钱,秦向河自然要去消费一番。 家里缺太多东西了,然而刚还了刘剑家的钱,又打算最近把大哥家两百块给还了,还有村里其他人的,大手大脚就别想了。 不过,给俩娃吃的上不能节省。 肉是必须的,大骨头连吃两、三天了,今天花两块六买了一只鸡,回去炖给娃吃。 农村只过年时舍得杀鸡,平时留着下蛋,俩娃也都是过年去爷爷奶奶家,才能吃到。 特意多买了几斤肉,除了自己吃,他还打算给父母送些过去,大哥跟父母没分家,刚好一起吃。 那两百块钱,最近就能还上,等攒够了到时再给大哥。 此外,他还买了一个上发条的铁皮青蛙和一个塑料竹蜻蜓。 乡镇都在温饱阶段过渡,不是到县城,基本看不见什么儿童玩具,大宝和妞妞在家玩得最多的,是泥洼洼,还有跳格子。 最后十三香的二十多种原材料,铁定不能落下。 他跑去了另外一个小市场,其余也换了中药店买。 这次下狠心买了整两大口袋,想是不是也得给刘剑两口子加点报酬,这么多,怕是光炒干都得好久,再加上研磨,七、八个小时是要的。 满载而归,驮着几大袋子东西,秦向河越蹬自行车,越觉得浑身使劲。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留下来……” 过了马沟村,离茅塘村还有两里地时,秦向河正边蹬边唱的起劲,忽见前面有三个人蹲在路边抽烟。 听到动静,三人齐刷刷的扭头。 “看你还往哪躲,我今天就让你留下来!”第一个摁掉烟头窜起来的,是个头最高的张余,一半秃脑门被夕阳照的油光发亮,另半边则缠着几圈白纱布。 张余这形象,丢抗日电视剧里,就是标准汉奸装扮,给秦向河给都逗笑了。 之前听泥冬说张余和刘大胖来家里找他,便知道上次的事,不可能不了了之。 “日你大爷,你还敢笑。”张余气得脑门都涨红了。 “等一下。”跟着站起来的,正是穿着花衬衫的刘大胖。 抬脚踢住了激动想冲出去的张余,刘大胖把手中烟头弹进水沟里,往前走时,身后另一个壮实青年叼着烟跟上。 见秦向河下来扎起车子,看到后座上那几大口袋东西,尤其是里面还有一只鸡活蹦乱跳的,他不由眼睛一眯。 “向河,可好久没见你来马沟了,大俊跑去广州做小买卖了,你怎么也不来了。” “没人一起,不想玩牌了。”秦向河找个由头,胡乱的应付刘大壮,瞥了那壮实青年一眼。 这人是刘大胖的表弟,私下都在传,小时候在少林寺学过武,究竟是不是真的,谁也不知道,不过其光仗着壮实体格,就能唬住人。 以前大俊赌桌上欠刘大胖钱,到日子还不上,又不肯照刘大胖说的喊他姐朱红霞来,就是被这人叫出村子揍了一顿的。 第24章 简单粗暴 “瞧你说的,大俊走了,难道我们就不是朋友了!”刘大胖转歪头往自行车后座打量,“呦,今天不逢集吧,这都买的什么?” “吃的,用的。”秦向河也眯了下眼。 前世离开茅塘村,在底层摸爬滚了好几年,了解了一些套路后,哪还不知当初被大俊一步步拉上赌桌,肯定有刘大胖的一份功劳。 这么说,倒不是要把责任推别人身上,最主要是怪他不够自律。 “那么多,不少钱吧?”刘大胖趁机伸手在后座袋子上拍了拍,没摸不出什么东西。 前几天晚上在老地方赌钱,这肥羊不知发什么疯,竟敢顶撞他,打算好好教训一下的,没想最后不但打伤张余,还把他吓了一跳。 过后他越想越不对味,秦向河真要那么狠,何至于老婆都气跑了。 一想到这,他不禁咂咂嘴。 那么个水灵灵的女人,盘亮条顺,每次瞧见恨得把眼珠都贴上去,怎么就嫁给秦向河这败家子了呢…… 被张余拿胳膊肘碰下,刘大胖才发现走神了,对望来的秦向河笑笑,他从口袋里掏出剩下半盒烟。 那天绝对是秦向河发酒疯,过后,不知怕成什么样。 原想以秦向河赌瘾,顶多隔天就屁颠跑来马沟村,到时不任由他撮圆捏扁。 没想变硬气了,不光没来马沟,听说连本村那两个赌摊子都没去。 可气的,想找大俊把人拉来,死大俊也不声不吭跟人跑去广州做什么买卖,等回来,看不好好收拾一顿! 那次去家里也没找到人,又等了几天,还不见来,便让张余去打听。说秦向河最近老往外跑,好像和人一起合伙收什么东西,反正弄了不少钱,听说家里孩子都穿的跟镇上人似的。 此刻看秦向河满面春风的,脚上鞋都是新的,自行车后面又驮那么老多东西,定是没错了。 “在哪发财啊?” 秦向河装作没看到刘大胖递来的烟,“和朋友做小买卖。” 站最后的壮实表弟,立刻凶狠嚷嚷,“你想死了,是不是!我表哥给你烟,敢不接着!” “哎哎!大俊和向河都是我哥们,好哥们!你别一天天咋咋呼呼,看谁都想打的,这不好!” 刘大胖喝住捋着袖子的表弟,转而对秦向河笑眯眯的道,“向河。那天呢,就一点小误会,别放心上,该来玩就来啊,没你,喝酒都不热闹了。” 甩开刘大胖搭过来的胳膊,秦向河油盐不进,“我答应过大俊,以后再不去耍钱喝酒了!” “干他亲姐姐的大俊,造反了还!拿我钱……”刘大胖火冒三丈,见秦向河凝神望来,他立马顿住,继而,似笑非笑,“不玩就不玩吧。那天你个王八蛋踹我一脚,张余头也被打破了,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大刘哥,你跟他废什么话。”被壮实表弟踢了下,傻大个张余冲上前,指着秦向河,“日你大爷的,今天我不把你弄趴这里,我……” “啪~” 一声清脆耳光,异常响亮。 旁边张余和壮实表弟眼珠子都瞪出来了,难以置信看着秦向河放下的手。 “啊?啊~”张余蒙了片刻,反应过来,怒的脸涨成紫色,他捂着被抽出手指印的脸,嘴唇哆嗦,“我、我日你大……” “啪~” “我日你……” “啪~” “我日……” “啪~” “……” “啪~” 最后的一巴掌,张余觉得很冤枉,他都没骂,却还是被抽了。 边挨揍边退,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没想起来还手。 可能是对方看他眼神,像被甩进缸里的那天一模一样,他有预感,要是敢反抗的话,就不是单单抽耳光了。 这窝囊败家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简单粗暴了。 而且,他这时才第一次发现,原来秦向河不比他矮,原来秦向河的劲儿有那么大。 秦向河甩甩抽得有点疼的手,一脚将蒙住的张余踹进沟里。 前世大宝和妞妞被拐,如今大俊和王灿跑了,想到张余和刘大胖那天也在场,这憋着的怒火又忍不住。 这几年里,若不是刘大胖和张余,他也不会赌的那么凶。 一直撺唆他把家里东西搬出来卖的,就是张余的馊主意,而刘大胖就是勉强压低价收下这些的买家。 将这些点滴事情串起,他越觉得是被大俊和刘大胖这伙给套了。 “你娘的,真是活腻歪了!” 一声暴喝炸响,壮实表弟扑身而至,伸手就去抓衣领。 秦向河见了不由晒然,像这么中门大开的在外面跟人打架斗狠,不是找挨揍吗! 不过这三人体型都很高大,张余只是没反应过来被打蒙,谁知会不会爬出来接着上。 前世那几年不堪经历,告诉他面对人多时,最要紧的是速战速决。 秦向河侧身一闪,扣住壮实表弟的手腕,抵住关节顺势的反向一折,不等嚎叫出声,他又照其腿弯膝关节用力猛踹。 咔嚓两声,手腕是脱臼了,膝盖是什么情况,他就不得而知了。 前世起初两年,打完架回来常常是一身伤,后面跟人苦学了大半年关节技,才好一些。 等他有了点身家,不需要出去打生打死,可能是早年的经历使然,这关节技就当健身的一直练着,多年不辍,而今倒有了用武之地。 张余躺水沟里,捂着两边肿起的脸,看凶猛的壮实表弟手腕耷拉,蜷腿在地上乱扭嚎叫,他干脆两眼一闭的装晕。 从张余被抽耳光,刘大胖就脑袋浆糊着,一如前几天在茅屋里第一次被打,还是被这败家子打。 看到长久以来最大的依仗,表弟竟毫无还手之力被撂倒,刘大胖不由心头生怯。 退一步后,又突然意识到,真扭头就跑或低头讨饶,一旦被传出去,那还有何颜面,以后还怎么开赌摊子。 秦向河听壮实表弟还在地上乱叫,走过去,一拳捣在嘴上,这才没了声音。 猛地转头,见刘大胖举着的拳头僵在半空。 那还用客气!秦向河一脚踹翻,按在地上就老拳相加。 第25章 发泄出来 越骂就越打,喊痛就打的再狠点, 前世赌钱喝酒,是自己的原因,孩子被拐也是大俊和王灿合伙的,但不影响秦向河把这迁怒到刘大胖身上。 不知是不是被揍的晕圈,刘大胖竟在迷糊中,称当初是他让大俊带秦向河赌的第一次。 还意外说出,中间有一次被要账的逼上门,刘大胖曾悄悄让张余去找白鹿,说来马沟村借钱,还不收利息。 可惜白鹿没听,之后是从刘剑两口子那借的…… 老实说了那么多,刘大胖就是寄望秦向河别再打了,再一直照脸招呼,真撑不住了。 而秦向河听到这些,哪里还不清楚刘大胖打的什么主意,这还能忍。 于是,把装晕的张余一起从沟里拉上来,摊路边就那么对着三人挨个踹。 谁敢喊疼就多揍一拳,谁要一声不吭,那就是揍轻了,上去多踢两脚。 夕阳落下山头,望着地上三滩烂泥,想到俩娃还在家里,秦向河这才停手,牵着自行车直接从三人身上压过去。 这一顿打,让他被大俊王灿逃走的郁闷,终于全发泄出来。 更觉当初太对不起白鹿,也因此,从重生回来后,头一次迫切的想去看一下妻子。 赶到茅塘村,太阳落下,天已经擦黑了。 刘剑两口子带着娃在园里摘菜,听自行车铃铛响,围栏边立刻冒出两个小脑袋,见他挥手,不等刘剑过去抱,大宝和妞妞就从栏下一个小洞钻出来,然后飞快迎上。 秦向河蹲下,复又尴尬的收回张开的胳膊,起身向菜园里两口子笑着打招呼。 两个小家伙趴在车后座边,东看西看,恨不得能有他故事里那个光头强的透视眼超能力。 回到家,俩娃立刻被铁皮青蛙和竹蜻蜓吸引,见有花姐在门口看着,他把肉分出一半,拎去村西头。 父亲和大哥下地锄草没回,就母亲在家。 见送来那么多肉,母亲半晌没回过神,他也没多解释,转道就赶回来给孩子做饭。 杀鸡时,刘剑已经扛着两袋子材料回去炒了,花姐则在外面带着孩子玩。 过了一会,刘剑又匆匆过来。 原来白天他去镇上时,昨晚交代的,刘剑跑了一上午,全办妥了。 在村里买了五十斤白面和十多斤大米,豆油榨了整整两大桶,厨房放不下,都堆去西屋了。 晚饭自然又是一起吃的,农村养鸡,都留过年才杀一只吃,所以刘剑两口子也有大半年没闻过鸡味了。 土豆炖鸡没放辣椒,毕竟俩娃太小,还不怎么能吃辣,但放了十三香后,一样香的很,至少刘剑两口子是赞不绝口。 次日。 吃完早饭,秦向河出门前,把家里剩的肉让刘剑拎过去,中午好炒给两个小家伙吃,吃完他晚上再买。 材料多,时间紧,即便刘剑和花姐忙到下半夜,也只是磨好一袋子多一点。 但已经够秦向河一天用的了,剩下的材料,可以让刘剑白天慢慢来加工。 总不能老加夜班,他可是知道的,刘剑两口子一直想要孩子,夜里没时间努力,不是更要不上。 十三香材料的前期翻炒研磨有刘剑,他不在家,娃又有花姐照看,收黄鳝则有泥冬带着大亮和二亮张罗。 到了县城,还有个朱彪勤快的忙前忙后,除往返茅塘村和县城得蹬百来里自行车,秦向河觉得已经很轻松了。 随着聚集越来越多试吃黄鳝的,卖的速度也飞快,只是老要临时干起大排档,让他有点无奈,那些人还不准让朱彪插手,说老板亲自做的才正宗。 喜忧参半吧! 这是朱彪大肆宣扬什么十三香是祖上特供宫内造成了,搞得他好像御厨之后似的。 没两天,朱彪便在摊子旁多放一张桌子,倒好,没往秦向河预测的大排档演变,所有没人坐这边干巴巴只吃黄鳝的。 泥冬的黄鳝收购业务,已经拓展到五、六个村子了。 不知从哪借的自行车,每天带着大亮二亮比他还忙。 早上交完货就匆匆跑开,晚上虽然还固定时间在那“堵”着他结钱,但不会提前多久等了。 还有一点变化,泥冬头脸上泥巴渐渐少了,也不怕捂着,整天哐当哐当踩着一双新买的长筒胶鞋。 现在每天交到秦向河手中的黄鳝,在五十条和八十条之间,只个头有越来越小的趋势。 故此,秦向河到县城卖黄鳝,收入也是一百三十到二百多不等。 让他意外的,随着刘剑每天磨的材料越来越多,十三香产量也渐渐上升,可每次仍是供不应求。 到后面这两天,有一个中年人过来一下买几十包的,据说是隔壁县城的,想带回去倒卖试试。 每天黄鳝一卖完,便轮到十三香单卖。 收入从开始的十几块,慢慢到现在光是卖十三香就能有五、六十块。 如此一晃眼又过了六天,扣除十三香材料本钱、刘剑两口子加朱彪一起每天十块钱的工资,以及从泥冬那收黄鳝的本钱,秦向河面前整整摆了五百八十五块钱。 夜里,俩娃早已睡下,隔壁刘剑家院子里还亮着灯,听动静就知道在连夜翻炒他带回的几袋子原材料。 秦向河坐在屋檐下,仔细将小桌子上一摞摞钱仔细数了数,确实是五百八十五块整。 当然,并不是说后面这些天,只挣了这么多。 比方说,他现在敢坐在院子里数钱,就是已让刘剑找人把烂墙头推倒,重新拉来青砖建了和刘剑家一样高的院墙。 这下有隐私性了,再不用担心站院里冲澡被人撞见,却也因此花了不老少。 一块青砖要三分钱,他家这大院子,一共用了好几千块砖,加上人工费,差不多是一百四十块钱。 另外,看他家盖新院子,开始有债主并不抱希望的零星登门。 他看钱够,便把村里借的基本全还清了,拢共四百七十多。 这还不算之前还刘剑两口子的,以及大哥家那两百块钱。 挣够了钱,秦向河第一时间就去找大哥还钱了。 可连跑两次,一次大哥去汇沟镇帮人忙白事,一次是去大嫂娘家那边,所以钱还在他手里。 第26章 还得更努力挣钱啊 无债一身轻。 到了此刻,压在秦向河心头的紧迫感,才稍稍减轻。 所以,最近两天,他又忍不住手,开始给家里大批添置东西了。 吃的上面。 每天卖完黄鳝和十三香,从县城回来,除固定的三大袋原材料,肉是必须,若要给父母那送点,就会多买上几斤。 大骨头和鸡鸭这些,轮换着。 要么煮汤,要么清蒸,大多是给俩娃吃的,或许是这十来天伙食跟上,大宝和妞妞的脸色比先前好太多了,精神也足。 至于牛羊肉,俩娃相对不太爱吃,他做时就多加点辣,要么给刘剑两口子送去些,要么就喊来家里一起吃。 零食上面,用花姐话来说,县城的小孩都不敢这么吃,他每天变着花样的买,渐渐,俩娃没开始那么盯零嘴子了。 大宝和妞妞的秋天衣服,手里有了钱,自然要多添置一套。 秋天稍厚点的布鞋,花姐说买来布,她给做。 秦向河当然愿意,不光是省钱,自己纳鞋底做的鞋,孩子穿的既舒适又合脚。 他自己也买了两身衣服,反正款式都那么老,他一直茅塘长溪的两头跑,主要是耐穿耐磨就行。 卧室大小床上旧铺盖全丢了,枕头也全换了新的,堂屋摇晃的桌凳,托刘剑找村里木工给重新打了一套。 还有西屋衣柜,以及厨房的小橱柜,他照前世记忆选两种简洁好看的,大概样子给画出来,一同让木工给做出来。 可能是样式新奇没见过,木工边做边琢磨,听刘剑说,大概再三、四天就能做好送来。 其实,这阵子总茅塘村和县城两头跑,他想过是不是买一辆自行车。 期间去问了下价格,百货店就一种凤凰牌的,全新的要一百八十五块,太贵了。 回来听说这事,刘剑两口子一再劝他别浪费钱,如今两口子在家就能挣钱,不用出去,若不赶集的话,基本用不到车子。 而且最近一直要在家炒磨原材料,赶集都没时间,想买什么东西,有钱,直接托村里人捎带回来就是。 听刘剑和花姐这么说,秦向河才打消买新自行车的念头,暂时继续借着用,大不了以后折算钱给刘剑两口子。 零零整整,这些加起来,仅仅是几天时间,他就花去了两、三百块。 若再算上还了四百七十多的外账,面前还有五百八十五,扣除其中成本等,差不多是净赚了一千两百多块钱。 八七年,搁茅塘村,短时间挣那么一大笔巨款,足以砸晕任何人。 秦向河却一点不满足,因为到现在,家里仍有不少基本的东西没添置呢。 且不算这里还有预扣要还大哥的两百。 快变危房的厨房,得重新盖,三间正屋,以前是没钱才只能凑合盖小的,有钱当然要住大房子。 不然,这屋里没买什么家具,要像别人家那样给置办齐全,俩娃在这小房子里玩都没地方玩。 光这两个大项,就能浇灭了他短时间赚了一千多的兴奋劲。 还更别说家里有很多家具急需添置,再过不久,又得给俩娃添冬天衣服,家里棉被什么都要换,房子实在来不及盖,漏风的门窗至少也要换新或修补…… 所以说,秦向河任重道远,还得更努力挣钱啊。 除上面的种种,他还有个很重要的事,准备尽快攒够钱,带俩娃去南宁那个大城市看下妻子白鹿! 将钱包好,重新拿到西屋藏好。 其实也没有必要,晚上他在家,白天刘剑两口子一直在。 这些天虽说又建新院墙,又是到处还钱的,但秦向河什么脾性,人所周知。 看起来像变了性子,但大家都在暗地打赌,看他时候又变回成那个吃喝赌占全的败家子,没什么人相信他家里会放多少多少钱。 这也是秦向河不断叮嘱泥冬,又让泥冬吩咐大亮二亮低调,不要向外人声张的缘故。 前两天,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是泥冬告诉他的。 大亮、二亮见他一直这么收购黄鳝,就悄悄的每天扣点收来的,在上个陵水集时,两人偷摸借人自行车把黄鳝运到镇上,没半天也没找到什么人收,最后只得摆摊在镇上叫卖。 结果在那喊了大半天,一共就卖掉三、四条,还是因为开价很便宜。 等灰溜溜回来,把剩下的那些当作新收的,这还能骗过整天树上水里摸爬的泥冬。 最后被泥冬狠狠骂了顿,两人发誓以后再不敢了,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泥冬不要和他说,唯恐之后找其他人,断了这条财路。 之后的几天,再收购时,为提高产量,即使黄鳝有越来越小的趋势,秦向河还是把价格给泥冬从六毛提到七毛,而泥冬也给大亮二亮提到了五毛五。 即使如此,泥冬一天也能赚上十几块差价。 大亮和二亮没说具体收的价格,想必两人加起来,十块钱左右的利润是有的。 关键,最近每天都有这么高的收入,这就很惊人了。 在茅塘村,没到收成时,一家子如果不出去找事做,基本是没什么收入的。 就算出去找事做,一个壮劳力运气好的情况下,一个月顶天挣个二、三十块钱,而泥冬和大亮二亮三个毛孩子,在村里人看来,半大不小,做不了什么重事,又正好是吃的最多阶段,纯纯粹粹的就是赔钱货。 如今,三人不但甩掉这名头,还一跃成了家里最挣钱的,还是挣大钱的,可想而知家里会夸成什么样。 没看泥冬最近衣服上都没什么泥巴了,口袋里也不时装着一些喜欢吃的零食。 有此相同感受的,还有刘剑两口子,以及远在长溪的朱彪,三人现今也都是日薪高收入者。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八月就剩了个尾巴,即将步入初秋。 秦向河满腔激情,准备把黄鳝和十三香的买卖继续壮大,仅过了两天,就被村头大喇叭的一个通知给打断。 从明天起,每家每户都要出一个劳力去上工,到十几里外挖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