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妻又甜又软,冷冽战神低头哄》 第679章 “哈哈哈……援军再多有个鸟用!姓慕的不在,这帮人就是待宰的蠢猪,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东渠阵营中,主将贾敖嚣张大笑。 他和几位将领被团团护在城外道路两旁的山岗上,这里地处优势,居高临下,能清楚的看见战场的变化。 “不知降将军他们到哪了,怎么还没有消息传过来。”随着南夏的援军加入,东渠阵营的兵众伤亡变多,有将领焦躁起来。 贾敖皱眉低斥:“急什么,他们要横跨淮江,自然不会多容易,且安心等着。” 见主将不高兴,另一个将领连忙打圆场:“就是,只要拖住南夏的人,为降将军争取时间,等淮江水路一开,到时南夏大半国土都尽在我们之手,这点伤亡又算得了什么?” 急躁的将领便不再说话了。 城下两军厮杀,本是一守一攻,随着沙洲援军至,守方憋屈数月,终于扬眉吐气,除了留在城内驻守城门的人外,马忠等将领们都带着兵众大杀特杀。 表面上看,东渠已落下风。 贾敖远远的望着城楼方向,拜他多日来的疲军之策,荣安城内守兵早已精疲力尽,眼看战局稳定下来,再也支撑不住全都席地而睡,整个城楼看不见几个守兵。 “确定姓慕的没来?”他问。 “是,末将收到消息,据说南夏前皇帝萧恒跑了,慕霆渊新帝登基,怕是担心自己坐不稳皇位,便派了个姓苏的将领过来,眼下还没到。”负责情报的将领恭敬回道。 贾敖略有些意外:“姓苏?哪一号人物?” “末将不知,只听说是慕霆渊在蓟州带出来的人,不过有意思的是,对于这位将军,似乎整个南夏官场都对‘他’知之甚少。” “奇了怪了,姓慕的怎么会派一个无名小卒为帅……”贾敖说着说着,猛然惊慌:“难道有诈?” 这时,站在最右侧一个始终没说过话的将领出声道:“出自蓟州,姓苏,末将倒是想到一个人。” “谁?” “慕霆渊曾有个十分宠爱的男宠,便姓苏,底下人都称呼‘他’为云公子,末将猜测,这位苏将军,或许就是那个男宠。” 说话的将领面如冠玉,瞧着不过二十八九,尚不到而立,虽然穿着东渠武将的甲胄,却有着文官的斯文儒雅。 此人正是曾在晋州潜藏许多年,后与血鲨一同逃回东渠的黄校尉。 “男宠?哈哈哈!男宠?!姓慕的居然好这一口?真是天助我也!” 不止是贾敖,其余将领听到这里俱是松了口气的嗤笑。 派个男宠上战场,他南夏果真是没人了! “这姓苏的不足为惧,你去,把我们的计划透露给对面的人,让他们自乱阵脚,最好能调开他们的兵力,咱们趁机先拿下荣安。” “是!” 已是下午申时,阳光铺在水平面上,像是给江面镀了一层金纸,三艘战船呈品字阵型踏浪行驶,水花飞溅,洒下一连串的金光。 主船甲板上,荣安水师指挥使正陪着云窈说话,许少杰悄咪咪的拉走霍岩青,做贼似的:“霍老弟,给兄弟透个底呗,咱们现在到底干什么去?” 霍岩青板着脸:“无可奉告。” 许少杰也不生气,再接再厉:“那去哪里你总能说了吧?主帅上来就指了个方向让我们开,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 “你放心,主帅做事自有道理,我们当属下的知道听令就行。” 霍岩青回答的滴水不漏,反正重点一个不回应。 许少杰拿他没辙了:“行行行,我不问了行了吧,你这人简直油盐不进。” 说罢,他偷瞄一眼数米开外的云窈,又转了话题:“话说兄弟,你从前不是一直跟在云侧妃身后吗?怎么突然又保护起别人了,你家侧妃娘娘呢?” 这下霍岩青绷不住了,脸上闪过一抹心虚,为了掩饰,他迅速背过身去:“你哪来的这么多问题要问,在下要去保护主帅了,先走一步。” 许少杰拉不住他,只好让他走了。 他看看霍岩青逃跑的背影,又看看不远处扶着围栏眺望水面的云窈,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总感觉这位主帅某些地方让他觉得熟悉,但怎么也想不起是谁。 “嘶……到底是谁呢……” 许少杰喃喃自语。 如今东渠铁蹄打到荣安,不光是城内,周边离得近的,许多百姓都拖家带口往别处跑,是以淮江水上并不安生,多的是载人渡江的商船。 他们一路行驶而来,已经路过不下四艘,商船上的百姓俱都好奇的注视着他们。 又往前行进了三千米,这时几人发觉到了什么,水师指挥使小心恭敬的问:“主帅,这可是往怀宁县去的?” 云窈嗯了一声。 此时江面平静,大多数的商船都往江城的方向去了,怀宁与荣安距离更近,少有人会考虑往这里逃。 忽的,一艘长约十八丈,宽三丈的商船进入众人的视野。 商船距离他们二百米开外,船尾处插着两根旗帜,一面是白底镶着蓝边,黑字书写的怀,一面是青面黑字,写了一个陈。 怀是代表了商船来自怀宁县,陈便是这艘船的主人姓氏。 只要有这两张旗帜,就证明是过了明路的正经商船。 船只行驶速度很快,远超一般的载客商船。 “看见那艘船了没?”云窈朝那边指了指。 水师指挥使连连点头:“下官看见了。” 许少杰也在一旁往那艘船伸头张望,两人还疑惑着,就听她道:“火龙炮准备!向西南方向平移三尺二寸!” 主帅命令一下,战鼓敲响,甲板上的火龙炮在士兵的移动下发出隆隆闷响,炮口缓缓对准远处那艘商船。 水师指挥使和许少杰都愣住了。 “主、主帅!那是民用商船,您要做什么?” 云窈并不理会,抬手,挥落。 “轰——” “天呐!” “别!” 两人想阻止,可是已经晚了,黑色火弹轰然射出,撞上二百米外的那艘商船,砰的一声巨响,船只顷刻四分五裂。 第680章 船上的人有的被直接炸成碎片,有的跌落进水里不知死活,那一片水域瞬间变得一片惨然。 云窈脸上没有丝毫怜悯,继续下令:“岩青。” 霍岩青也在愣神,显然也被她的命令吓到了,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是、是,属下在!” “你带人去,捉拿活口,注意安全,有任何不对之处,不必犹豫,立即击杀。” 霍岩青对上她凛冽的眼神,倏地神色严肃起来,到底跟了她不短的时间了,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属下遵命!” 他挑出三十个好手,一行人换了小船往那边划去。 “元帅!那船上少说也有一百多名百姓,您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如此武断行事!” 许少杰一脸不赞同甚至愤怒。 水师指挥使趴在围栏上,更是一副天快塌了的样子:“完了……我该如何跟皇上交代啊……” 不管他们说什么,云窈当听不见,她闭上眼,脑中观世大开,视野在水面上俯瞰搜寻,这淮江上可不止一艘敌军的伪装,她必须尽快排除威胁,荣安的战场还在等着她。 “元帅啊,你这样、你这样不是让下官为难……” 水师指挥使还在嚎着,突然变故陡生。 霍岩青带着人刚进入商船所在的水域,只见一片残垣断木之间,水下蓦地蹿出十数道人影,个个身穿暗色短打,提刀持剑。 霍岩青一行人还穿着军士甲胄,傻子都能看出是官家的人,这帮人却视若无睹,甫一出水就跟他们厮杀了起来。 他们招式狠辣,明显不是善茬,哪里有半点普通百姓的样子? “怎么、怎么回事?” 水师指挥使嚎了一半猛地闭上嘴,许少杰一脸惊诧。 他话音刚落,一枚红色管状物发着尖啸声飞向天空,到了一定高度后砰的炸开,闪出亮眼的红光。 其中一人点燃了信号弹。 “他们好像在求救!他们还有同伙!” 云窈睁开眼,凉声反驳:“不是求救,是提醒。” “为何?” 许少杰和水师指挥使两脸懵然。 云窈转身点了一排兵,令他们下去支援。 做完这一切,她才扭头对他们淡淡解释:“因为他们是东渠敌军。” “什么?!” 约莫半个时辰,霍岩青领着所有兵返回:“禀元帅,船上共一百一十人,死亡九十七,剩余活口已全部抓获,幸得元帅及时下令,没有遗漏!” “带下去,严刑拷打。” “是!” 霍岩青将十三个伤势不一的人拉到另一头甲板上用刑,许少杰和水师指挥使默默跟了过去。 不知霍岩青用了什么手段,问话并不艰难,被抓捕的人半死不活的将所有计划全盘托出。 他们的确是东渠阵营的军士,奉主将贾敖之令,伪装成商人偷渡怀宁。 “贾敖诡计多端,他知道我们援军将至,先是一改最初的高歌猛进,用疲军之计钝刀子磨肉,待耗尽荣安守军的精力,趁他们应接无暇时,便派出这些偷渡者,预备偷袭怀宁,打通南夏水路要塞。” “此次偷渡带队的是一位叫降娄的将领,共计两千精兵,散落淮江各处,或伪装成运输百姓的渡船,或是运送物资的商船。” 船上的都是普通军士,重要军情一概不知,除了这些再问不出什么,三人回来复命,不过都是霍岩青在说,许少杰和水师指挥使半天不吭声。 没想到那商船上的人真的是敌军伪装,两人对视一眼,低头看脚尖。 霍岩青抱拳:“接下来该怎么办,还请元帅示下!” 云窈已经从观世中重新锁定了一艘船:“我们的位置已被暴露,第一,防止他们报复,上下戒备;第二,既然他们敢来,呵……那就让他们全部留下!” 说罢,她伸手指了个方向:“所有船调转方向,往南偏移二尺,加速前进。” “是!” 云窈站在船舷围栏边,面向辽阔无垠的淮江水面,手指指过之处,一艘又一艘敌军的伪装死在她的命令之下。 潜伏在江面上的东渠敌军如一只只无处可逃的老鼠,被她精准打击,不论他们躲到哪里,藏得再深,都逃不出她的法眼。 等到天色漆黑,月亮高悬,时间已过去了五个时辰,在这五个时辰里,云窈足足轰碎了六艘敌军伪装。 其中有两艘正好相距不远,她计算着双方距离,两艘辅助战船的火龙炮以一个在旁人眼中可以说是匪夷所思的角度,齐齐射出——成功拿下双杀。 许少杰和水师指挥使刚开始还怕她会不会失手错认,到了后来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们这边因屡屡成功击敌而欢呼雀跃,与之相对的另一边。 “妈的,见了鬼了,到底怎么回事!” 又一颗信号弹划破黑夜,炸开红色亮光,船舷处的人恨得咬牙切齿。 “这是第几艘了?我们的人都要折损在这江上了!” 被簇拥在最中间的是个看上去不超过三十岁的男人,他皮肤黝黑,身材雄壮,下巴处有一块比较特殊的红色烫伤,满脸阴狠痞气,瞧着不像将士,更像是刀头舐血的绿林人。 他是曾经鲛鲨帮的二当家血鲨,现在是贾敖麾下的左翼军首领降娄。 “降将军,咱们的人恐怕所剩无几,计划泄露,眼下的局面对咱们十分不利,不如退兵吧?” 有人提议,亦有人不甘心。 “好不容易绕开荣安的守军来到江上,怀宁县已远远在望,怎能就这样无功而返?” “那能怎么办!只剩下咱们这点人,即便到了怀宁又如何攻破防线?况且来人这么快就识破咱们的计划,谁知是不是荣安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两个将士在争执是否退兵,只有降娄眺望远处的江面,思索着计划暴露的背后原由。 是慕霆渊来了? 除了他,他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有如此精准的判断力,而除了他,再无人有如此果决的速度。 令人恐惧。 “你说得对,既然来了,怎能无功而返呢?”降娄阴恻恻的笑了。 悠远的哨声忽然穿透夜色,飘荡在水面上,震荡起一圈圈微小的涟漪。 “元帅!你听……”许少杰惊疑不定的竖起耳朵。 江上的夜晚寂静无声,只偶有鱼儿调皮的吐着水泡发出啵的轻响,是以哨声传遍很远,但令他惊疑惶然的是,他分明从这缕哨音中听出了无比的熟悉! 这是阿窈最后一次上战场啦,咱们大女人,地位当然要自己争取! 等阿窈的事业线走完,这本书就结束啦,希望我给慕王和阿窈的结局,能让大家喜欢,鞠躬。 第681章 一颗蓝色信号弹冲上天空,在夜色中炸开亮眼的光。 随着降娄的哨声传播,剩余分散在各处的伪装商船纷纷朝着蓝色信号发出的方位聚集。 看到天上的信号弹,许少杰紧绷着一张脸:“元帅!末将怀疑,对面那个降娄很可能是曾经在淮江上作恶多端的水匪血鲨,当初皇上还是慕王时,曾率领末将等人追剿,但最后还是被他逃走,此人手段恶毒,诡计多端,咱们得多加小心!” 云窈淡淡颔首:“我知道了。” 许少杰见她不甚在意,有些欲言又止。 他没忘记自己曾在血鲨手下吃了多少亏,他太了解此人有多阴险狡诈。 本以为他逃回东渠这辈子是碰不见了,没想到…… 许少杰与水师指挥使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忧虑。 荣安水师营战船本就不多,此次上江的只有一千水军。 先前只是靠着火龙炮将伪装的敌军消灭,可如果降娄真的是血鲨,一旦正面对上,仅靠他们这些人,恐怕胜算不大。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们的猜测是错的,或者对方因被他们发现,计划已破便老实撤退。 可惜他们的希望都落了空。 云窈在观世中看见他们一部分人跳下水,一部分人弃了大船,竟乘上一艘艘造型怪异,两边像鹅翅一样插着木板的小船,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气势汹汹而来。 云窈皱了皱眉:“传令下去,注意船底,弓箭手准备!” 主船旗手挥舞起蓝色旗帜,两侧辅助战船收到帅令,船舷处的戒严矛兵退开,弓箭手迅速替换上去,齐刷刷拉满弓弦对准江面。 灯火照耀下,锋利的箭头倒映在墨青色水面上,密密麻麻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战局一触即发。 许少杰和水师指挥使紧张不已。 就这样戒备了大概两刻钟,忽的,主船一个桨手从底舱爬出来:“船底有动静!有人在凿船!” “报!二船船尾底部有异动!发现敌人!” “报!三船底舱进水了!请元帅发号指令!” 两侧辅助战船紧接着也传来同样的报告。 云窈没有犹豫,点了三个亲卫,让他们带着人下去截杀。 两百人得令下水,不一会,墨青的江水翻出猩红血浪,一具具尸体漂浮上来,有己方将士的,也有敌人的。 被藏在水底凿船的敌军拖住,战船前行速度慢了下来,最后只能被迫停住。 尸体越浮越多,船上的人看的心惊。 “元帅,不如再派点人下去,速战速决!”水师指挥使说道。 云窈一时没有说话,她的眼前,观世之力飞速运转,视野中的画面来回切换,一会是远处如沙地毒蝎般潜伏伪装的降娄等人,一会是朝着他们快速逼近的大批敌军。 她不仅要兼顾己方三艘战船的各处情况,时不时,画面还被她切换到荣安的主战场。 她需要从各处的讯息里,用最快的速度判断出对己方的利害关系。 云窈手指按了按额头,脸色微微泛白。 饶是她早已熟练运用观世,一时间也在这样高强度的心力消耗下,有些撑不住了。 云窈放下手,再抬头,脸上已没了疲惫。 “不必,让水下的将士拖住他们,我们继续走。” 许少杰脸色不好看:“如果真是血鲨,他肯定还有后手!”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 “报告元帅!西南方向七百米处发现敌人!” 第682章 左侧辅助战船传来军情。 “报!船队北面六百米处发现敌人!他们乘坐小船正朝我方接近!”右侧辅助战船亦响起警戒声。 深暗的天幕下,一艘艘模样怪异,行驶速度奇快的小船,呈八方包围之势朝着他们而来。 许是为了防备被他们的火龙炮瞄准,怪船还不时的变换阵型。 水下有凿船的敌军,明面上还有数不清的敌人逼近。 火龙炮在这时已派不上用场,一众水师将士只好做好恶战的准备。 战船的行驶速度不变,除去侧后方的包围圈,与他们相对的正前方,双方距离拉近的十分快。 待到对方出现在己方射程范围内,云窈一声令下:“放箭!” ‘嗖嗖嗖——’ 箭雨如蝗,蜂涌而去。 本以为对方不死也残,不想…… 只见船上的几人动作默契,最前方的两人飞快卸下怪船两侧的鹅翅举到身前,两块木板就这么严丝合缝的组成了一块盾牌,卡在船沿上像是一顶防护罩。 船上其他人亦分工明确,两人划桨,两人上弩。 盾牌上忽而伸出两把弓弩。 惨叫声陆陆续续响起,战船上的水军有被射中的倒下去,后面立即有人捡起弓箭顶上空缺。 弓箭手们一次次张弓拉弦,然而那两块木板也不知是用何材质所造,接连射出三波箭雨都不能突破他们的防护,不仅没有折损对方一兵一卒,反而己方水军在不停伤亡。 云窈脸色沉了。 见此一幕,许少杰失态的蹦起来:“果然是血鲨!只有他会想出这些怪招!真的是他!” 四面八方的怪船越聚越多,一眼望去怕不下百数,包围圈在逐渐缩小。 越来越多的己方水军受伤倒下,甚至水里还有敌军偷袭爬上了战船,见人就杀。 场面乱作一团,形势紧迫! 水师指挥使抱着脑袋往船舷底下躲,哭丧着脸:“完了完了,这下完了,呜呜呜我不想死啊……” 双方激战带动浪花滚滚,战船在水上左右摇晃,他几次撞到云窈,云窈忍无可忍,一脚踢过去:“别嚎了,死不了!” 出行前,慕霆渊几乎将他身边最顶级的高手都给了她。 霍岩青和几个亲卫护在她身侧为她抵挡射来的弩箭,施明晨抱拳请令:“元帅,属下愿领三百人下去捅烂他们的船。” 云窈摆摆手,没有多说。 终于,她在观世中寻到突破口。 “所有船!往东北方向偏移四尺!” 主船旗手想要传达旗语,刚举起旗帜,一支弩箭迎面射进他腹部。 倒下的身躯被护旗官连忙接住,又是数支弩箭朝他们射来。 对方有敌军盯准了他们,不让他们有机会传达命令。 云窈在观世中看见,立马让身边亲卫前去帮忙。 有了亲卫加入,同护旗官牢牢护住旗手。 蓝色旗帜迎风飞舞。 云窈一连串的命令如珠玉迸溅。 “二号船!火龙炮往西北平移一尺三寸!” “三号船!火龙炮往西南方向平移四尺一寸!” “放!” “再放!” 怪船体型小,转向灵活,火龙炮无法瞄准,不过云窈的目标也并不是他们,而是利用火龙炮炸开的水浪,使对方的航行受阻。 接连数道炮弹一个接一个砸进水中,炸起高高的水花,有的浪足够大,一下子打翻了最近的怪船。 也有怪船实在倒霉,笔直的撞上落下的炮弹,连人带船炸成了碎片。 她下的令又急又快,没有片刻停顿。 船上众将士刚开始还在拼命抵挡敌人,敌人都被掀翻到水里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被她吸引。 “全体转向!西北方向平移三尺,全速前进!” 三艘战船在她的指挥下整齐划一的齐齐掉了个头,又是一连串的命令下达,一枚接一枚炮弹发射出去,硬生生将包围圈撕开一个大口子。 成功突围。 第683章 敌军的怪船毁了大半,许多人掉进水里挣扎,不待他们缓过来,己方战船已经驶出战圈,将他们丢在身后。 好不容易脱离险境,众水师将士却有片刻的安静。 底下水军都在偷看云窈,几名将领互相望了望,说不出话。 若说先前的事是她提前收到了消息,知道哪条船是东渠敌军的伪装,所以才能一炮一个准,那么此番的正面交锋,让他们真正看到了这位元帅的实力。 盘点此次战役,血鲨先是派出先锋军对付他们的船底,逼他们下水,也是分散他们的兵力,随后又派出大批人驾驶了防御极强又速度灵活的怪船,腹背夹击之下,打的他们措手不及。 要知道水师战船虽仗着火龙炮威力猛,但同时缺点也十分大。 好比蝼蚁对大象,大象固然能轻易踩死蝼蚁,却挨不住蝼蚁多还带剧毒,笨拙的大象面对这样的蝼蚁,只有被缓缓蚕食的份。 在这硕大的淮江上,即便是最有经验,牵星术最厉害的舵手,也无法用这么快的速度判断方位,且分毫不差。 而她,竟无需借助司南鱼和牵星术,每个命令下达的又急又迅速,不仅敏锐的发现敌方突破点,火龙炮和战船被她运用的居然比怪船还要灵活。 从未有人能够做到她这样,将方向掌握的如此精准极致,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安定只是暂时的,众人没能休息多久,突然听到右侧辅助战船上的士兵高声禀报:“报!船尾发现敌军,他们追上来了!” “我们还有多少人手?”云窈侧头问。 清点伤亡的将领刚刚统计完数字,匆匆上前:“报告元帅!我方伤亡人数三百七十三人,剩余箭矢一千发,炮弹仅剩八颗。” 听到剩余能继续作战的兵力只有六百多人,有些将领再也忍不住了。 “算上之前消灭的敌军,对方起码还有一千多人,这人手也不够啊!” “人手不足,何况对面领头的人还是血鲨,此战凶险!” 水师指挥使胆战心惊的道:“元帅,不如我们先放弃追查降娄,先将这些追来的人解决掉,然后上岸搬救兵吧?” “对,江城距离不远,我们可以去江城!” 众将领七嘴八舌,周围还有不少士兵,他们身为将官都稳不住,底下人只会更加慌乱。 云窈眉间压抑着不耐烦:“都给我闭嘴!” 她难得疾言厉色,寻常温和无害的杏眸此刻俱是坚定果决。 “你们身为将官,应该知道扰乱军心是什么罪,再多言,一律军法处置!” 凡是她目光所及之处,众将领纷纷垂下头,不敢与她对视,呐呐的噤了声。 自云窈指挥战船带他们冲出包围圈后,许少杰就一直没再说话,独自站在一边,盯着云窈,暗自狐疑。 观世中,他们目前前行的方向距离降娄所在的伪装渡船已不远,双方很快就会对上。 云窈思索一番后,从她身边亲卫中点出几名箭术高绝的人,让他们领着弓箭手尽可能的消耗敌军。 另一边,已是后半夜,江水凄冷,水面上开始飘起白雾。 降娄眼见一击不成,拿出了最后底牌。 “这本是我准备送给怀宁的见面礼,可惜了,也罢,正好试试它的威力。” 旁边的将领见到底下兵众搬运出来的东西,哈哈大笑:“降将军威武,自您来到军中,想出了一个又一个好点子,这最新研制出来的东西,相信定能让南夏这帮蠢货们大开眼界!” “嘿嘿嘿,就算此行失败了,也绝不能让他们好过!” 远远的,已能看见那艘停驻在江面上的渡船。 “火龙炮准备!” 三艘战船的火龙炮全部对准远处的渡船,只等距离达到己方射程。 却在此时—— “报!前方七百米,又发现敌军四艘小船!”主船鼓楼台上,瞭望官发出示警。 “只有四艘?”水师指挥使诧异道。 “他们又想干什么?” 没人会以为对方是没兵了才会派出四艘船。 双方相对,距离很快拉近,有将领见对方依旧举着防御严实的盾牌,干脆道:“撞上去!撞死他们!” 大船总比小船结实稳固,这样也能节省兵力,众人对此没有异议。 ‘小心,他们的船上似乎还藏了东西。’耳边响起星宝严肃的提醒。 云窈皱起眉,眼前画面拉近,夜晚太黑,她看不太清,只模糊的看见船上几个东渠士兵的脚下放着编筐,里面整齐摆放着一排排黑色竹筒,四艘船上,每艘都有。 是从未见过的东西,一时她也想不明白这些黑色竹筒会是什么,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绝对不能与他们靠近! 她心底升起一股危险的直觉。 第684章 “取我的弓弩来!” 保管武器的亲卫闻言立刻将背上的弓弩取下递给她。 云窈抽出一根弩箭,还在箭头处包上油布点燃。 ‘三百五十米。’ ‘三百米。’ 星宝在她耳边报着双方的距离,云窈的动作利落,在星宝说到‘二百米’时,已举起瞄准距离他们最近的一艘怪船。 边上有将领看的心疼,抱怨道:“明明能直接撞开他们,何必要浪费……” 他话未说完。 ‘铮——’ 弩机发出一声轻响,点着火焰的弩箭瞬间飞出,精准的钉上那艘怪船的船头。 浸透火油的弩箭甫一扎进木质船头便大片燃烧开来。 船上一个敌军急忙丢开木板想要灭火,云窈接着又是一根火箭射去。 “扑”正中心口! 那敌军连惨叫都发不出便倒在船上。 火势刹那更大,船上其余三名敌军见此,不知为何竟吓得魂不守舍,连船也不要了,掉头跳进江里。 很快,众人便知道他们为何要跑了。 “轰” 一声巨响,那艘怪船骤然爆炸。 船被炸的四分五裂,木板乱飞,因距离过近,眼见一块不小的木板就要砸到云窈,霍岩青反应快,一刀将其劈成两半,一分为二的木块去势不减,不知是不是凑巧,啪啪两下,精准无比的拍上刚刚说话的将领脑门上。 那将领被抽的嗷呜一声,捂着头蹲到船舷底下。 这下众人总算明白过来:“小心他们的船!不能被他们靠近!” 不知血鲨又搞出什么武器,竟有这样大的杀伤力,与他们的火龙炮都不相上下。 云窈已抽箭,射上第二艘怪船。 再顾不上节省箭矢,有将领赶紧带领弓箭手换上火箭,一股脑射向那几艘怪船。 本以为即便不能灭了他们所有人,也能令他们伤亡惨重,却不想就连黑火药都奈何不了对方。 他的连环计就这么被对方一个一个轻松化解,降娄脸色铁青,眼见对方速度不减,朝他的方向而来,降娄从怀里掏出一枚紫色信号弹,发射完毕后,二话不说就往水里跳。 船上其余人亦跟着跳下水。 “不要让他们跑了!”水师指挥使喊道。 云窈挥挥手,霍岩青领命下水追击。 大概过了三刻钟,霍岩青从水下爬上船,一步一个湿脚印。 他单膝跪地,身上的水滴滴答答往下流,满脸惭愧,懊恼道:“属下没用,没追到。” 与他一起追击的还有一个水师将领,接着道:“末将率五百水军兵分四路,大约杀了他们一半人,活捉两名敌方将官,只是可惜,没能抓到血鲨。” 众将士俱痛惜的大叹。 与他们相反的,云窈只平静的问:“跑了多少人?” “大概三四百人。” 云窈轻应一声:“大家辛苦了,起来吧。” 主帅并不生气,没能抓回敌军将领的霍岩青两人却惴惴不安。 “他们定是想逃回荣安城,与他们的大军汇合,我们现在返程,不知能不能碰上他们。” 话是这么说,但大家都知道可能性不大。 淮江这么大,哪怕方向一致,他们从水里游过去,谁能看见? “我们是要返程,不过不用追他们。”云窈淡淡道。 众将领不明其意:“难道要放过他们吗?” 云窈唇角勾起一抹不明意味的弧度,她转身重新面对着深色幽冷的江面,远处天江一色,广袤无垠。 众将领听见她被风吹来的声音,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意气风发:“我说过,既然他们敢来,就让他们全部留下。” 岸边,柳南笙同沙洲亲卫队长沈锐带领三万骑兵从白天等到深夜,好几个时辰过去了,他们等的人困马乏,偏偏主帅临走时下了死令。 他们必须把守在此处,不得离开哪怕片刻。 天冷人困,肚子又饿,面对着千篇一律毫无变化的江水,不知道到底在等什么的众人,控制不住骂骂咧咧起来。 “什么玩意,耍我们呢??” “城北战事紧张,就让我们什么也不干就在这蹲着,脑子有毛病吗?” “这位主帅到底靠不靠谱?” “嘿,我可听说了,带我们的这个主帅,似乎是个新人,从没上过战场的那种。” “靠他妈的,真的假的?没上过战场怎么当上主帅的??” “你们没听说啊?原本皇上准备御驾亲征,临出征前突然换成了‘他’,就连朝臣们都没听说过这人,皇上力排众议一手提拔‘他’,也不知是什么来头,啧啧。” 江岸边长着茂密的芦苇丛,冬日的芦苇生命力顽强,哪怕枯黄的看上去没有半点生命力,却依旧长得高大笔直。 三万将士围着岸边一字排开,藏身在这些芦苇丛中。 沈锐看向旁边的柳南笙,他们都是沙洲来的军士,一向只听冯将军的命令,以慕霆渊为偶像,本来就只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对那个莫名冒出来的新主帅客气几分,谁想上来就整出这种事。 城北打着仗,不去支援,却让他们跑来江边喝西北风。 “柳大哥,我们真要一直待在这干耗着?” 柳南笙也有些迟疑,他虽然不算多了解云窈,但也知道她不是任意胡来的人。 她临走前只让他们把马留在水师营,然后沿着江岸往东北方向行走四里地,看到芦苇丛后就躲在里面藏好等着,其余一概没说,他们等到现在,已经在这耗了七个多时辰。 城北战事之前平息了一会,目前东渠已开始了第二波攻势,不知道兄弟们还能不能顶得住。 就在他犹疑间,忽的听到人群响起几道惊呼。 “快看,那水里的是什么东西?” 众将领定睛望去,只见大约八百米之外的水中,时不时冒出一个个黑点,冒出来一会然后又沉下去,过一会又冒出来,彼此起伏的聚在一起,估略一看不下百数。 “是鱼吗?” “好像不是,看着倒像是……人?” 众人精神一震。 大半夜的,这么多人不睡觉在水里游荡,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众人对视一眼,此时再想到主帅让他们在此蹲守的命令,纷纷闭上嘴,严阵以待。 江水中,降娄等人一路从江中心游过来,早已精疲力尽,他特意选了人烟稀少的位置,这里距离荣安渡口很远,而且从这里上岸后再往东北方向跑十里地就能到他们的大军营帐。 当初他们为了偷渡上江,一部分人分散开后,就是从这里登江的,连绵一片的芦苇丛,是最好的藏身之所。 “降将军,来,末将扶着您。” 众人好不容易游到岸边的浅水区,几个将领爬上草地,然后回身去拉降娄。 正当他们为逃出生天松了一口气时,身后的芦苇丛中呼啦一下冒出密密麻麻的人头。 第685章 卢波领了四千斥候军沿着江岸到处找,一边找一边在心里把东渠人上下祖宗十八代骂了个底朝天。 “总领大人!”有斥候发现了什么。 卢波快步上前,就见离岸边的水草中露出一截带血的小腿。 两个斥候上前用刀鞘扒开水草,几具尸体豁然被翻了出来。 这里离荣安渡口不远,同属于渡口范围之内,淮江周边各个城市,官民所有的水路运输都要从这里经过。 他们一路从渡口找过来,这已经是第四处发现尸体的地方了。 底下人很快确认了死者的身份。 “这几个是怀宁米商陈家的伙计。” 赵家、钱家、王家、陈家,他们有的是做渡江生意,有的需要跨江运输货物,很显然,东渠人就是利用这一点,杀了他们伪装偷渡的。 卢波铁青着脸点出一队人,吩咐他们去水师营通知水师指挥使上江拦截,他领着其余人继续追查。 等他们一行人顺着蛛丝马迹一路追到芦苇丛时,正巧赶上柳南笙他们将降娄等人全部制服。 “笙哥!你们怎么在这?” 卢波先是看见被军士按在地上的降娄,再看见领头的人竟是柳南笙,自是又惊又喜。 “难怪冯老哥明明说你们离的不远,却怎么等也看不见人影,若非东渠狗咬的太死,我们就出城找你们去了,没想到你们在这!” 还抓到了敌军将领! 柳南笙笑着上前与他握拳相击:“原本我们已经到城门口了,但是主帅临时改了主意。”说到这里,他像是不知该怎么解释,犹豫着道:“我们跟主帅去了水师营,然后主帅领着水师指挥使上了江,留我们在此等候,正等的百无聊赖,就看见他们在水里鬼鬼祟祟的……” 卢波一怔,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的沙洲将官们:“这么说,你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柳南笙与沈锐几人对视一眼:“所以发生什么事了?这帮人难道是……?” “放开我!我要见慕霆渊!” 降娄被禁锢在地上动弹不得,突然挣扎大吼。 按着他的军士半点不客气,挥手就是几拳:“什么东西,居然敢直呼我们皇上名讳,老实点!” 卢波抽出刀走过去,一脚踩上他的背,刀尖在他脖子处来回比划:“此人是东渠的左翼军首领降娄,贾敖那厮自有了此人效忠,犹如猛虎添翼,明里暗里没少坑害咱们,这次他更是带领两千精兵伪装成商船偷渡上江,想要偷袭荣安周边城市,打通淮江水路,马大哥让我领一队人出来追击,这不,就追到了这里,幸亏你们率先将人拦了下来,不然……” 柳南笙和沈锐几人听得汗毛直立,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一边后怕一边又觉得庆幸。 这么说来,主帅突然跑去江上就是为了追这些敌军,而若非她神机妙算,命令他们在此守株待兔,说不准这时候已经被他们成功了。 “笙哥,你说,是一刀割了他的人头送给贾敖,还是下次对阵时,把他推出去当着东渠数万大军的面活剐了?” 卢波边说,锋利的刀刃边在降娄的脖子上划拉。 冰冷的利刃划开他的皮肉,不会伤到要害,却每一刀都能见血,阵阵火辣辣的痛,还有不知下一刀会不会就切了他头颅的恐惧。 降娄压抑着屈辱和满心的不甘,他不想死,不想就这样窝囊的认命。 第686章 他咬牙:“让慕霆渊来见我,我知道萧恒在哪!” 卢波刚想嗤笑,就听到他后面的话。 柳南笙立马走上前按住卢波的刀,沉着脸厉声:“你什么意思?” 降娄半张脸被压在泥地上,像是拿捏到了什么软肋,也不怕了,哼笑:“废帝出逃在外,想必慕霆渊这个皇位坐的并不安生吧,叫他亲自来见我,我可以告诉他废帝的下落。” 事关前皇帝萧恒,两人神情严肃。 “笙哥,降娄此人一向奸诈,他的话我们还是不要相信的好。”卢波提醒道。 柳南笙盯着地上的降娄,沉吟不语。 卢波他们不清楚,但他一直跟皇上在京都是知情的,废帝出逃的事本就是皇上故意将人放走,原打算在路上找机会下手除去,不曾想在临安时,却被突然冒出来的一波人救走。 死士回来复命,听完他们的描述,皇上怀疑很可能还是那帮黑衣人做的。 那帮黑衣人属于两个不同阵营,一个三番五次的帮他,一个却是要害他,目前仅知两拨人都出自东渠,但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他们一概不明,既然降娄能说出这番话,是不是说明他起码是其中之一? 考虑再三,柳南笙最终还是道:“先将他捆起来带回军营盘问,他若敢耍花样,就拿他祭旗!” 天际漏出一缕白线,已是鸡鸣破晓时分,三艘战船破开江水,在朦胧的雾气里向着岸边驶去,远远的,能看见岸边随风飘扬的大片枯黄,深蓝的天,墨青的江水,枯黄的芦苇丛合着灰白的晨雾,这样一幅画面,自有一种残败孤寂的美。 船舱里,云窈倚靠在圆窗边的软榻上闭目养神。 “主帅,船快靠岸了。” 房门被敲响,霍岩青在门外禀报。 云窈睁开眼起身,理了理衣襟,将挂在一旁的甲胄重新套上身。 这东西重,贴在身上又冷又硬。 何曾想到,这辈子她居然会披甲挂帅女扮男装上了战场,果然世事无常。 云窈抱着头鍪出了船舱,霍岩青跟在她身后替她拿披风。 甲板上的人脚步匆匆,有搬运东西的,有传达命令的。 许少杰和水师指挥使站在船舷处等着船靠岸,见到她出来,毕恭毕敬的打招呼。 “元帅休息的可好?” 云窈颌首回应。 “主帅,雾大,您别冻着。”霍岩青将披风展开披到她肩上。 云窈低头系带子,霍岩青接过她手里的头鍪,等她系好披风后又恭敬的递上。 许少杰和水师指挥使将他的动作全都看在眼里。 此时船已靠岸,几名水军合力将铁锚头推进江水,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甲板上。 云窈往船的另一侧走,准备下船。 许少杰几人不远不近的跟着,水师指挥使边走边跟他小声嘀咕:“我怎么看霍亲卫怎么觉得奇怪。” 许少杰摸着下巴深思,闻言亦小声问他:“哪里奇怪?” 水师指挥使:“你看霍亲卫对着主帅的时候,像不像伺候人的丫鬟小厮?” 哪有护卫这么事无巨细的,简直跟个老妈子一样。 一瞬间,许少杰脑中灵光一闪。 同样对方向判断的出奇的精准快速,同样有着远超寻常人的洞察力。 他还记得上一次也是第一次见霍亲卫的时候,他跟在慕王侧妃身边,亦是谨慎小心,尽心尽力,就差当老妈子了。 两相对比下想明白了所有,许少杰激动的双手拍了个巴掌,他就说这位元帅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 “原来是她!她、她……” 霍岩青猛地回头盯住他。 许少杰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在他眼神里反应过味来,默默咽了回去。 水师指挥使还好奇的催促他:“‘他’什么?继续说啊。” 许少杰轻咳,连连摆手:“没,没什么,你别问了。” 岸上,柳南笙等众位将领看着那几艘缓缓停稳的船,不约而同往前踏了一步,昂首以待。 还隔着重重芦苇丛,但艨艟足够高大,芦苇不过只遮住大半船身而已。 卢波仰着头高兴道:“终于等来将军,我已经迫不及待要让东渠好好付出代价了!” 柳南笙疑惑:“老冯没跟你们说?” 卢波看着他愣住:“说什么?” 冯平援军入城时东渠正在攻城,双方见面尚未能叙旧就各自击敌,他和马忠他们都还不知道。 “皇上并未御驾亲征,此次带兵的主帅另有其人。” 卢波啊了一声,意外又难以置信:“来的人不是将军?那是谁?” 将军不来,那这仗还怎么打?? 铁链哗哗响动,踏板被放了下来。 船上的人陆续往下走。 卢波听到声音回头,一眼看到那个走在最前面的熟悉身影,眼睛蓦地睁大:“云、云公子?!” 第687章 “拜见主帅!” 众将领齐刷刷单膝跪地。 云窈脚步不停,走到他们面前,人群下意识膝行分开。 “不必多礼,都起来。” 她一边说一边走,众将领纷纷站起身跟着她,他们有的认识她,有的不认识,都在偷偷摸摸观察这位新任主帅。 云窈不在意这些若有若无的目光,扭头看了眼城北的方向,那里浓烟滚滚,哪怕不在现场,亦能想象得到是怎样的残酷场景。 卢波回过神后快步跑向‘他’:“没想到是您来了,荣安战事吃紧,昨日冯将军带领援军入城才堪堪挡住东渠攻势,如今……” “不用说了,我知道。” 卢波想要跟主帅汇报目前的战事情况,刚说没两句却被打断。 他摸摸鼻子,突然反应过来。 站在他面前的可是神通广大的云哥啊! 云窈转身扫了眼众将领,没有半句废话,挥手:“所有人,跟我走!” 几方兵众合成一支大队伍,云窈命令所有人脱去身上重甲,也不骑马,就这么带着他们七拐八绕。 众将士不知道走了多少路,正当他们不明所以实在忍不住想要询问之际,忽然在前方千米之内,看见了一座占地面积极其宽阔的建筑群。 建筑群外圈是一层防御坚固的木质栅栏,内里是一顶顶坐落整齐的帆布帐篷,帐篷的周围,分十字型架起了一座座瞭望塔,还有几队人马四处巡逻,这俨然是一座兵强马壮,防守森严的军事大营! “这是……?” 营地正中间,东渠国的旗帜和主将的帅旗迎风张扬。 云窈没有去城北与马忠冯平他们汇合,而是带人绕到了东渠大军后方,直接端了他们的军事营地。 此刻天清气明,金乌从东方升起,温暖的阳光一寸寸逼退黑夜的寒冷。 “着火啦,快来人啊!” 东渠营地里的大批军队外出攻城,小部分人留守,云窈指出几个防守死角,派轻功最好的施明晨领着人去四处点火。 烈焰舔噬枯木,火势瞬间迎风而涨。 “糟了!武器库也着火了,快快快!” “粮草!快救粮草!!” “不好!”有人察觉到了什么,一个像是东渠将官模样的人立马抽出腰刀:“敌人来犯,让所有人戒备!”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这群敌人竟滑不溜手,每每从一些让人预料不到的地方冒出来,杀的他们措手不及,偏偏营地内他们曾引以为傲的陷阱更是对他们一点作用都没有,这群人在他们营地里,简直如履平地,根本防不住。 “快去通知主将!” 东渠将官嘶吼着。 但是没用,外头早早埋伏了云窈安排的人,死死堵住他们的后路,杀,杀翻了天。 一边杀一边到处放火,直至几乎摧毁了他们整个大营。 眼见营地保不住了,东渠将官含着恨带领剩余兵众开始往荣安北城门逃。 云窈顺势而为,领着卢波他们追击过去,就这么一路杀到了北城门。 城北,东渠想要分散南夏的兵力,故意将他们要偷袭淮江周边城市的消息透露出去,趁他们焦急慌张派兵出去拦截之时猛力攻城,蒋文良和冯平也下了城楼,几方战在一处。 正杀的眼红,就听到后方传来一阵喊杀声。 众将领循声望去,却见远远的,两拨人马一前一后往他们这边来。 突发变故。 “这又是什么情况?”蒋文良满脸血污,砍翻一个敌军后往那头眺望,这场拉锯战持续了太久,久到他早已经不耐烦。 第688章 跟随他保护的是万夫长田生,扭头迅速看了眼,回他:“末将找人过去看看。” 然而还没等他们有何动作,离那头最近的南夏将士不知为何突然欢呼起来。 紧接着,东渠阵营忽地响起一阵阵金属嗡鸣声。 “退兵!” “撤退!全部撤退!” “快退!!” 敌军如潮水一般飞速退去,很多南夏将士都反应不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刚还拼命厮杀的敌人竟然都跑了。 “东渠退兵了?真的退了?” 有将士追了出去,确定对方的去向。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战场忽然空了一大片,蒋文良几人提着刀找到胡硕之他们,询问道。 胡硕之身边护着万夫长常平和陶磊,一群人一同望向变故发生的方位,那里是战场的最后方,也是离城门最远的地方,是将士们一寸一寸打出来的安全空地。 马忠领着大部分将官都在那里,此刻那头众人都聚在一块儿,像是簇拥着谁正要往回走,其中一个将官兴奋的跑在前面,边跑边喊:“主帅端了敌军大营!” “东渠营地被毁,退兵逃跑啦!!” 呼喊声远远传开,战场上的南夏军士们听到这番话全都欢呼雀跃起来。 “东渠退兵了!东渠终于退兵了!” “是将军!定是将军回来了!” “将军神勇!一来就毁了东渠狗的军事大营!” 胡硕之等人听到也十分高兴:“原来是将军到了!” “什么将军。”蒋文良哼道:“你们高兴的太早了,来的人根本不是将军。” 一旁的冯平不知怎么有些尴尬,接着道:“我来的路上才收到旨意,皇上临时换了主帅,来的是一位姓苏的将军。” “你们听听,什么苏将军,从来都没听过的人,不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 “皇上怎么会安排一个新人过来?” 其他人闻言亦有不满。 却是胡硕之听到此,眉眼微动。 姓苏?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新人当主帅,能干嘛?当吉祥物啊?反正我蒋文良第一个不服!”蒋文良还在喋喋不休的抱怨。 胡硕之看了眼那头已渐行渐近的人群,想了想,拍了拍蒋文良的肩膀,好心道:“兄弟,我劝你最好别把话说得这么死。” 蒋文良抖开他的手,想到被东渠打的憋屈这么久,日日盼着将军能来带领他们扬眉吐气,却不想将军不来了,还派了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当他们的顶头上司。 他能气顺了才怪。 “哼,我就说!我蒋文良十七岁上战场,十几年来累下赫赫战功,这辈子除了将军和云哥,就没人能入我蒋文良的眼!我……云、云哥……?” 他说话间,人群已经走近,众人好奇中带了点挑剔的目光定睛看去,然后傻眼了。 一帮人一窝蜂的冲上去,越靠近看的越清,常平高兴的:“云哥!真的是你!” 云窈望着狂奔而来的大家,露出真心的笑:“是我。” 自从上次蓟州一别,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此刻故人相见,自是欣喜。 一帮人围着云窈七嘴八舌,当得知‘他’就是此次带兵的新任主帅,又是好一阵的惊喜。 “天呐,原来主帅是您!” “太好了!有云哥在,何愁不能击退东渠牲口!” 大家一边说笑一边往城里进,众将领热情太盛,云窈身边围了里一圈外一圈的人,蒋文良挤都挤不进去。 胡硕之落后一步靠近他,眼神调侃:“还服不服了?” 蒋文良想到方才说的那一番话,懊恼的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 第689章 早有士兵提前跑回城内通知留守大营的将领们,云窈在众将士的簇拥下进了距离北城门十里外的驻兵营。 大营建立不久,尽管是在城内,但处处透着简陋。 快要正午,营地内炊烟袅袅,伙头兵们正在准备午膳,听说主帅到了,今日灶上临时又多加了几道硬菜。 “这就是新主帅?怎么个头这么小,不会刚成年吧?” 云窈一进门,周围老早等着瞻仰主帅英姿的将士们就将目光全部聚集在她身上。 等人一走远,众人便小声议论起来。 “瞧着一点都不魁梧,跟咱们将军比也差得太远了……” “咱们将军英雄盖世,世间谁能比得过他?不过这位不是才刚领了三万兄弟烧了对面的军事大营么,应该是有两把刷子的吧。” “切,你没听说这次来的还有柳将军啊?说不准端了东渠大营的是柳将军的功劳呢?” 世人惯爱以貌取人,底下士兵们见云窈身材矮小,眉眼温和没有一点杀伐气概,就认定‘他’没什么能耐,甚至还有人开始猜测‘他’到底是以什么手段坐上的主帅位置。 正当他们窃窃私语时,却听一道堪称撕心裂肺的声音:“云哥——!!我好想你啊啊啊!” 离得老远,就见王鸿杵着根拐杖,一跳一跳的蹦过来:“呜呜呜云哥您终于来了,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王鸿身后还跟着两个百夫长,一边跑一边喊着让他们家统领大人慢一点。 这两人原本是扶着他的,没想到他一见到云窈就跟脱了缰的野马,蹦着他那条完好的腿,拉都拉不住。 王鸿上来就要给云窈一个大大的熊抱,手都张开了,不想,斜里伸来一只手臂牢牢抵住他。 霍岩青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王鸿一脸不满:“没眼力见的家伙,不要打扰我跟我哥叙旧,走开走开。” 他挣扎着想往云窈面前去,可惜他一只腿受了伤,只有一条腿能动,被抵住胸膛就半点靠近不得,气的张牙舞爪。 面对他的怒容,霍岩青淡定道:“皇上说了,要我护卫主帅左右,任何人不得近身,尤其是你。” 被重点防备,王鸿怒了:“凭什么!将军怎么能这么小气!” 霍岩青一本正经:“好的,在下这就去写信禀告皇上,王统领不仅想熊抱主帅,还骂怹小气。” 王鸿:“……” 怂了。 —— 大营被烧,粮草武器全部被毁,再加上南夏主帅归位,正是士气大盛时,东渠只能暂避锋芒,往百川退。 “什么?!降将军被抓了?” 半路上,东渠众将领灰头土脸,满脸阴霾,这还是他们自攻打南夏以来,第一次尝到败绩,就连底下军士们亦是垂头丧气的。 “是,末将队中的小兵亲眼看见,降将军被五花大绑倒在南夏那个卢将军的马背上,带进城了。” 贾敖背着手来回踱步,脸黑成了锅底。 有将领安慰他:“主将别担心,既然降将军被抓时还活着,就说明南夏暂时不会杀他。” “废话!本将能不知道?”贾敖斥道。 他不是担忧降娄被杀,他是怕南夏会以此为要挟。 万一他们拿被俘将士逼迫他让城,那就麻烦了。 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叫他吐出来,哪能甘心?可若是不让…… 背后的将士们可都在看着,他这个主将这般冷血,必然要失军心。 这种时候,他倒是宁愿降娄已死。 贾敖与几个将领商议对策的时候,黄校尉,哦不,现在该称呼他为析木了。 第690章 析木走到一边无人的地方,快速写了封信,接着朝天吹了声口哨。 一抹灰色影子自不远处的半空俯冲而下。 析木将信熟门熟路的绑在灰鹰腿上,没过一会,灰色影子又飞向天空,朝着东渠京城的方向慢慢远去。 荣安驻兵营,大军连日作战,击退东渠后第一件事就是全体大休,云窈走在一顶顶帐篷间,就听震天响的鼾声彼此起伏,连成一片简直比东渠用重石机攻城的动静都不遑多让。 他们刚刚送走水师营的水师将士,胡硕之和霍岩青等亲卫护卫在她身侧,作为众将领里少数知晓她真正性别的人,胡硕之轻咳一声,略有些尴尬:“军中粗人,让娘娘见笑了。” 云窈摇头:“大家御敌辛苦,这段时间,难为你们一直撑着。” 胡硕之小心的说:“没想到皇上会让您过来,战场上刀剑无眼,不如您坐镇后方,末将等在前方听您差遣指挥就是。” 知道他是担心她的安全,不想让她上阵。 “战场瞬息万变,哪能任由我躲在你们身后,况且如果我是那等怕死之人,也不会千里奔赴而来了。” 胡硕之想到曾经她领着他们去劫法场的事,还有对着承玄帝的那当头一箭,默默地闭了嘴。 却在这时,卢波找了过来:“主帅,柳将军请您过去一趟。” 他衣袖上溅了许多血迹,先前他和柳南笙一直待在关押俘虏的地方,这些血都是东渠敌军的。 云窈一行人走进军事大帐,马忠他们有的去休息,有的还要忙其他事,帐子里只有柳南笙一个人。 几人陆续落座,云窈坐在主位上。 “主帅,不知您是否知道废帝萧恒逃跑一事?”柳南笙脸色说不上好看,恭声询问。 云窈点头:“慕霆渊跟我提起过,什么事,直接说吧。” “我们抓到的那个东渠敌将,声称知晓萧恒在哪,末将和卢将军方才用了很多方法想逼他开口,可他哪怕被刑罚惩治的奄奄一息,亦不肯就范,非要见到皇上才肯说。” “此事非同小可,末将想着,荣安离京都不算多远,不如由卢将军带队人将他送去给皇上。” 这是方才两人商量半天想出来的法子。 “不行。”云窈断然否决:“我已经决定最迟后日大军拔营去百川,无法抽调人手给你们。” 两人对视一眼,皆惊讶:“这么急?” 他们以为两边大军刚刚整合,至少也要等半个月,好歹先互相熟悉一下作战风格。 两人想劝这样太草率了,转念反应过来面前坐着的是谁,又不约而同的将话咽了回去。 ‘或许是夫人已有了什么计划。’ ‘云公子会作此安排,定有谋算!’ 两人都在心里想道。 对于大军后日拔营的事两人都没有意见。 “那降娄这事该怎么办,主帅可能还不知道,当初废帝逃出皇宫,皇上原本有派人在暗处跟踪,但最后,废帝却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救走。” 云窈听到熟悉的词汇:“黑衣人?” “对,还是他们,而且,他们其实有两拨人。” 柳南笙将慕霆渊曾经遇到的两帮黑衣人和萧恒被救走的事说了。 云窈皱起眉,没想到事情这么复杂,如果废帝真的是被东渠人故意掳走,还不知要生出怎样的事端来。 不管是把人送去给慕霆渊,还是写信叫他过来,目前都不太现实。 于是云窈想出了个点子。 第691章 军营大牢最深处,降娄双手双脚皆拴着铁链,整个人呈大字型被半吊起来,他垂着头,看起来半死不活的。 降娄并不知道南夏此次带兵的主帅换了人,再加上刚刚淮江一战,他打心眼里认为只有慕霆渊这么强,除了他没人能一次又一次的打败自己。 他撑过了那么多刑罚,就是为了见他。 姓卢的和姓柳的两人都走了,应该是去请人了,降娄勉强打起精神。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士兵端着水碗走进来,掐住他下巴灌了进去。 “咳咳咳……”降娄被水呛住,即便如此他亦坚持着:“我……不见到慕霆渊,我什么都不会说……” “主帅还在忙,只要你不死就能见到。” 得到准确的答复,降娄睁开眼,然而没能坚持多久,他便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他是被一鞭子抽醒的。 许是失血过多实在虚弱,降娄只觉眼前一片模糊。 还是暗无天日的大牢深处,但不同的是,牢门外此时端坐着一个人。 方才心狠手辣给他上刑的两个人,此刻正恭恭敬敬的站在那人的左右两侧。 降娄眯起眼睛想要看清,可他眼前就像罩着一层雾,看什么都隐隐绰绰,只依稀看见那人穿着甲胄,凤翅头鍪上的血色宝石在烛光下鲜艳刺目。 “你是谁?”他还是防备。 “怎么,连朕都不认识了?”那人反问道,带着一如既往不可一世的气势。 降娄听到熟悉的男子声音,心下略略放松。 “听说你在南夏登基为帝了,恭喜啊。” 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那道声音居高临下的问:“萧恒在哪里?” 降娄模糊的视线扫向左右两旁的人:“让他们走,我只对你一个人说。” 那人不曾犹豫,干脆利落的挥挥手。 待牢房内外只剩下两个人。 降娄一时没说话,那道声音也不催促。 他上半身往地面倾斜着,因为被铁链吊着才没有栽倒,血一滴滴从他胸口滴落在地。 终于,他缓缓开口:“我真的好不甘心……” “明明都是他的儿子,明明在你之前,我才是他最看好的种子,就因为那幅画,就因为那幅画的出现,让我这么多年来的隐忍和心血……全都成了一场空……我……好不甘心……” 云窈怔住,险些下意识的问他:‘谁是谁的儿子?’ 理智让她闭紧嘴巴,坐在位置上不言不动,只是慢慢拧起了眉。 是了,她想的法子就是假扮成慕霆渊。 会易容术的苏院使不在,她无法直接易容成慕霆渊的样子,好在她曾在侯府为了代替的事被逼着学过口技,方才来见他之前,在军事大帐里练习了好一会。 因为时间太紧,她只模仿出了七分相像,慕霆渊身边的人不至于分辨不出来,但对没见过几次面的降娄倒是足够了。 她再让荣军医配一副可以让人神智不清,视线模糊的药,暂且骗过了他。 可是,他现在说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云窈不敢问问题惹他怀疑,便顺着他的话说。 “所以,你就掳走了萧恒,你想做什么。” “我本想利用废帝拖住你攻打东渠的脚步,可惜,被父亲发现了,不……”降娄摇了摇头,用一种麻木而带着苦涩的声音道:“他不许我们称呼他为父亲,我们只能称呼他为——‘恭王’,恭王杀了萧恒,命令我们暗中助你,哼,笑话,我才不会帮你。” 这时候降娄的药效上来,思绪开始有些混乱,话也说的东一句西一句。 第692章 云窈听着这些话,脑中升起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这个念头让她感到心惊。 她悄悄捏紧手指,稳住语调,淡淡道:“偷渡怀宁的事是你的主意还是……他的主意?” 降娄冷笑:“自然是我的,他等着你打进东渠推他坐上龙椅,怎可能在这个节骨眼让事情变得不顺。” “那么,在新末城的孤崖山时,那帮黑衣人是你的人还是他的人?” “他的,你不是最在乎那个叫云窈的妾室么,他知道你被抓去京都之前,定然会安排好她娘仨的后路,便派人往沙洲一路追踪,想趁你不在把她和孩子抓回东渠,也好彻底掌控你。” 云窈沉默一息,半晌故意道:“朕的问题,你居然都安安分分的回答了,又是何居心。” “哈哈哈哈……”降娄突然大笑:“不然呢,难道要我看你们父子情深吗?我告诉你慕霆渊,他这个人,薄情寡义,工于心计,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位子,为了那个位子,妻妾可以送人,儿子可以去死,哈哈哈……对他来说,妻妾只是容器,而你我,全都是他的种子,谁能助他登上皇位,就是好种子,值得他精心培植,从前是我,自从知晓了你的存在,就变成了你……” 云窈忍着心悸,尽心扮演着慕霆渊,小心的问话,全程几乎都是降娄在说,而在这些话中,她慢慢拼凑出了一个真相。 云窈心情沉重的走出军营大牢,卢波和柳南笙连忙迎上前:“主帅,怎么样,他可有老实交代?” “嗯。”她应了一声:“不过萧恒已经死了。” “死了??”两人一惊。 卢波道:“那那两拨黑衣人……” 大牢门前不是说话的地,三人边走边说。 “那帮人,有一拨的确是降娄的人,另外一拨,乃是东渠的恭王殿下。” 不用说,降娄的人定是害他们的那一拨了。 “恭王?怎么会是他?”意想不到的答案不仅没让两人解开疑惑,反而更加纳闷。 “恭王为何要三番五次的帮咱们皇上?” 云窈垂下眼,不打算将降娄说的话让第三个人知道,只道:“恭王此人你们可有了解?” 两人摇头,卢波道:“东渠现任皇帝早已过了知天命之年,他仅存还在世上的兄弟只有十二王爷和七王爷,恭王乃是十二王爷,末将只知道这些,旁的就不知道了。” 云窈眼神有些冷:“去查查,我要此人的详细情报,最好要有具体相貌。” 卢波应声下去了。 云窈揉了揉额头,在心里叹了口气。 随后又似想到什么,她转向柳南笙:“对了,之前你和慕霆渊躲在重华宫时,可有发现什么异常之事?” “重华宫的异常之事……”柳南笙脸上露出回忆。 当初皇上被废帝下令抓回京都,他们将计就计,暗中将人调换藏去了重华宫,预备寻机弑君,重华宫被烧毁后重建,内里的布置听说与从前贤妃在世时一模一样。 突然柳南笙脑中灵光一闪。 “我想起来了!特别不同的事倒是没有,但皇上发现贤妃生前佩戴过的首饰似乎少了几样,而且寝殿里挂着的贤妃画像也不见了,当时皇上怀疑许是被废帝叫人拿走了,便没多留意,怎么了,难道真的有什么不妥之处?” 云窈摇摇头:“无事。” 看来降娄口中所说的那幅画,就是贤妃的画像了。 想不到慕霆渊的身世还有这样复杂的转折,云窈抿着唇,忽地又有些庆幸,庆幸今天在这的人是她,不是慕霆渊。 这样的真相,若被他听了,不知会有多难过。 第693章 东渠从荣安城退兵至百川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南夏,全国上下的百姓都振奋起来。 对大家来说,这无疑是个大好开端。 本来主帅换人,百姓们还担心新主帅会不会像前几个主将一样惨死,最后不得不继续弃城,现在百姓们都放下心来,对收复失地也更有信心了。 全国上下开始翘首以盼,想要知道新主帅带领的大军接下来又有何表现。 另一边,大军拔营,往百川城进军。 因人数众多,还有步兵和重甲军殿后,饶是有云窈带路,也需要在路上耗费几日时光。 是夜,大批人马都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休息,巡逻兵几班轮换。 寒月凄冷,几人凑在一起边走边小声说话。 “进程也太赶了吧,先前打仗的消耗我都还没休息好呢,说拔营就拔营。” 有人忍不住抱怨。 “就是,不知道上面的将军们怎么想的。” “我听说是主帅一个人的意思,其他将军都没有异议。” “将军们一个反对的都没有?真难得。” “诶你们发现没,将军们对这位新主帅似乎十分认可,不管主帅下达了什么命令,他们不仅毫无异议,还极为推崇,对比之前那几个……” “对,我也发现了,前几个过来任职的主帅,哪个不是被将军们气的毫无办法,我记得那个原先是什么兵部尚书的,来了之后更是直接被将军们忽略,连个屁都不敢放。” 有人调侃道:“没想到除了皇上,还有人能镇得住咱们这几个将军,也不知这位到底什么来头。” “哼,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 巡逻队里一个始终没说过话的士兵突然道。 这队里许多人都是才征收入伍的新兵,他这个老前辈本来端着架势并不想参与讨论,谁想话题竟扯到了这上头。 这让他怎么忍,完全忍不住想要分享八卦的欲望。 果不其然,众人一嗅到八卦的味道,立马来了兴致。 “怎么个事,老哥快说说。” “你们都以为将军们只听皇上的话,殊不知啊,还有一个人,能让皇上都对其唯命是从,‘他’指东,皇上都不敢往西看。” “切,吹牛。” “那可是皇上,天下之主,还有人能将皇上治的服服帖帖?吹牛也要打个草稿先。” 众人冷嘲热讽,都不信。 可不信归不信,到底是被勾起了好奇心。 “是谁啊?” 那老兵扫视一圈,莫名升起一种傲视群雄的优越感:“就是咱们这位苏元帅呗,你们新人不知道,但凡是我们蓟州老兵,就没人不认识‘他’,你们以为将军们为什么这么听‘他’的话?那是因为他们不敢不听,‘他’可是咱们皇上屋里藏着的金娇娇!” “唉呀妈呀……” 众人炸了锅。 “真的假的?!皇上跟元帅居然是这种关系!” 一帮人或震惊或兴奋的聊着八卦,没人发现,暗处,一道道黑影如鬼魅般游走在营地四处。 营地最大的帐篷里,还在沉睡中的云窈忽然惊醒。 “岩青!” 劲瘦的身影倏地自帐外翻身进来:“属下在。” 原本沉寂的营地突然人声喧闹,暗处的黑衣人见此,知道他们是被发现了。 领头的人一咬牙:“王爷有令,今晚必须得手!” “是!” 看管敌军俘虏的帐篷里,一群群东渠士兵被五花大绑丢在一处,他们披头散发一身血痕。 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他们侧耳听了听,欣喜道:“会不会是咱们主将派人来救我们了?” 第694章 “一定是!” 坐在人群中间的降娄却没有其他人的高兴,他望着帐篷门帘的方向,目光怀疑。 他印象中的贾敖可不是什么仁善的东西。 一帮黑衣人在外吸引兵众,几个黑衣人趁机钻进帐篷,他们手里还拎着滴血的刀,满身煞气迫人。 人群欢呼的声音小了下去,有聪明的人发觉了不对。 几个黑衣人看也不看他们,快步走到降娄面前。 即便他们脸上都蒙着黑布,降娄还是一眼认出了其中一个人。 “你来做什么。” “殿下让我给你带句话。”那个黑衣人说。 降娄盯着他,没说话。 “殿下说,你一次次自作主张,忤逆不遵,令他失望,不听话的种子,只有一个下场。” 随着他的话,降娄眼中仅剩的光芒一点点寂灭。 他等了半晌,黑衣人一动不动,他嗤笑:“还等什么,怎么不动手?” 黑衣人握着刀柄的手微颤。 直到身后其他人忍不住催促:“析木大人,殿下给我们的时间不……” 话未说完,他终于动了。 冷白长刀划破烛光。 降娄闷哼一声,鲜血自他胸口炸出猩红一片。 黑衣人不曾留情,这一刀必能要了他的命。 降娄缓缓倒在地上,其实在看见他们出现时,他就预感到了结局,只是心底仍控制不住的升起几分希翼。 后来希翼破灭。 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临闭上眼睛之前,他望着析木压抑了悲伤的眼睛,动了动唇,说了最后一句话。 一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话。 “努力活下去……我先走了……哥……” 降娄断了气,黑衣人挺直的背脊在这一刻弯了下去。 此次趁夜偷袭的黑衣人目标并不止一处,与此同时,主帅大帐内,霍岩青被派出去保护粮草,剩余亲卫们与另一帮黑衣人动起了手。 “慕七!护好主帅!”施明晨被三个黑衣人缠住,低喝一声,将云窈推了出去。 其余亲卫默契的将所有黑衣人牵制住,想要创造机会送主子离开。 然而就当他们快要成功时,却听一道刺耳的撕裂声自上方响起,帐篷的顶端被豁开一个大口子,又是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 对方人数众多,一副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施明晨等人压力骤升。 云窈被慕七背在身后,边打边退,她发现这帮黑衣人似乎并不是想要杀她,甫一出现就先向她的亲卫们下手。 这说明他们很可能是准备活捉她。 她想起东渠的那位恭王殿下。 正当云窈思索对方的用意时,忽然,施明晨对上的一个黑衣人竟刀口向内,一连杀了身边两个黑衣人。 “玄枵大人你……” 旁边的黑衣人震惊,还没来得及质问,就被他一刀割破咽喉,立时毙命。 局面骤然急转。 此人的武功显然要比其余黑衣人更为强大,再加上亲眼看着领头人突然叛变,一时惊疑之下更不是他的对手。 一帮黑衣人很快便被杀了大半,有人反应过来,想要跑,也被那人强行留下灭了口。 有了他出手,施明晨等人反而没了用武之地,缓缓退后将云窈保护起来,不明白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面面相觑的茫然中。 很快,黑衣人被清空,那人提着染满鲜血的长刀,站在自己人的尸体堆里,转头看了云窈一眼,便要走。 “等等!” 云窈唤了一声。 那人像是没听见,连头也不回,脚尖一点纵身飞到帐篷顶。 云窈脑中思绪纷乱,但她直觉得留下这个人。 “抓住他!” 亲卫们茫茫然应声,纷纷追上去。 第695章 玄枵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一出,饶是他武功再高强,也抵不过这么多人。 双方缠斗了一会,他被七手八脚的控制住,带回帐篷。 “我刚刚明明是在帮你们,为何抓我?” 他被按着单膝跪倒,冷漠的声音无悲无喜。 云窈眼中带着打量,男人黑布蒙面,看不见长相,只露出一双毫无情绪的眉眼,她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人的眼睛,像是一汪死去的潭水,似乎不论发生什么事,哪怕是自己的生命遭到威胁,也掀不起他一丝波澜。 “恭王派你们来是想要活捉我,好拿捏慕霆渊乖乖听他的话?”云窈开门见山。 玄枵神色骤变,眼神冷厉带着警惕:“你都知道多少。” 云窈没有理会他,而是对着施明晨等人:“你们先出去。” 一向听令的众亲卫这次没人动弹。 施明晨抱拳,为难的说:“请恕属下无法听令,此人尚不知是敌是友,属下不能放任他单独跟您待在一起。” 云窈摆摆手:“将他绑起来,你们守在帐篷外,不会有事。” 见她坚持,施明晨等人只好照做,用绳子将人捆的结结实实后,陆续出了帐篷。 待周围安静下来,云窈双手背在身后,绕着人走了两圈,若有所思。 “你似乎很担心慕霆渊的身世被人知道,恭王有心与他相认,你却在背后费心隐瞒。” 玄枵双膝跪在地上,木头人似的垂着眼不言不动。 “方才,我听其他人叫你玄枵大人,我猜你在他们中应该算是一位首领级的人物,深得主子信任,这样一个人,不可能会无缘无故背叛主子,所以,你是为了什么?” 云窈想到前日卢波给她找来的情报,恭王在东渠皇室排行十二,今年已有四十多岁,此人在民间的风评很差,据说是公认的草包王爷,向来只会花天酒地,沉迷风月场所,还闹过不少笑话。 曾经更是因为一个花楼女子跟某个大官家的庶子大打出手,被皇帝责罚,叱骂他丢了皇室脸面。 很难相信,这样一个纨绔的浪荡子,背地里的城府心计竟如此深沉。 为了一个位置,居然能隐忍多年,布下这么大一盘棋局。 不论她问什么,对方始终没有回应,云窈也不在意,自顾自的继续:“或者说,你跟慕霆渊是什么关系?难道你也是那位恭王的种子之一?” 可是不对啊,如果是恭王的儿子,那他跟慕霆渊之间利益相冲,更不该帮他才是。 云窈眼睛落在他鬓边隐藏不住的几缕白发,看起来年纪也对不上。 也不知是哪个言辞刺激到了他,对方终于开了口:“你抓我到底想做什么直说就是,再乱说话,我便替慕霆渊好好教训教训你。” 冷漠的声音里威胁意味十足。 云窈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笑出声,然而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你有什么资格替他教训我?他母亲乃南夏贤妃,生父是你们的恭王殿下,你又是谁?” 对方像是被她噎住了,脸色难看,半晌才憋出一句:“跟你没关系。” 到底刚刚出手帮了她一把,且在对待慕霆渊的身世上,他同她一样都想有意隐瞒,这何尝不是一种保护呢? 不管他是何目的,仅凭这两点,她也不好对他做什么。 问也问不出东西,打又下不了手。 云窈叹了口气:“算了,你走吧。” 对方反倒有些意外:“你就这么放过我?” 第696章 云窈将他身上的绳子解开:“不然呢,留着你也没什么用。”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玄枵站起身,抖了抖被勒皱的衣衫下摆,再看云窈时,眼底有着旁人理解不了的深意。 他转身飞上帐篷顶,这次没人再阻拦,但在临消失前,他突然又顿住,回头:“没抓到你他不会放弃,你自己小心。” —— 新月二十三,两方大营组成的联合军到达百川城下。 原本大家都以为,主帅这么着急追赶敌军,到了之后肯定会下令立即攻城,军队上下俱是摩拳擦掌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却没想到,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 一连过去五天,营地内,除了每日必须的操练外,没有一丝要打仗的势态。 马忠等人坐不住,挨个跑去问云窈什么时候攻城,云窈只让他们别急,多的一概没说。 在众将领的心目中,云公子的地位无疑已与他们的慕将军肩并肩,她不肯多说,一帮人也不问,乖乖等着。 就这样又过了三日。 距离营地八百米的正对向,便是被东渠敌军占领了的百川城门。 东渠将士日日隔着城墙与他们的营地相望,见他们先开始急吼吼的追来,这时候又一动不动。 都在嘀咕他们憋着什么坏招。 有将领提议试探一下。 于是,当日下午申时,一队东渠将士在南夏营地门前叫阵挑衅。 消息报来主帅大帐,云窈下令,不予理会,然后转脸吩咐胡硕之,加强众军士的训练强度。 东渠几次挑衅南夏都不应声,反而营地内众将士的训练声震天响。 贾敖等将领听着对面远远传来的操练声,略略放了心。 “果然,两营将士合并一起怎可能不需集训就上阵,要知道战场上一个人的力量是极其有限的,队伍成员之间没有默契只有死路一条。” “哼,看样子他们起码半个月都不会有攻城的打算了。” “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放松警惕。”贾敖神情严厉:“吩咐下去,城内加强巡逻,城外的陷阱箭坑每日检查维护,还有,类似上次荣安城外的事,若再有一次,所有将领全部军法处置!” 提到那次被端了整座军事营地的事,众将领自知理亏,皆低垂眉眼,神色讪讪的应是。 几名将领得令下去安排,贾敖对着八百米外的南夏营地,思索片刻后,忽然阴冷的笑了。 南夏主帅大帐,云窈坐在案后,她面前的桌子上,摊开放着一张纸,纸上线条凌乱,还有一些不知代表了什么的圆圈符号。 胡硕之掀开帐帘进来:“主帅,您叫我?” 云窈端详着笔下的图纸,头也不抬:“坐吧。” 胡硕之找了个凳子坐下,坐姿笔直端正。 “将士们训练的怎么样?” “虽然两边阵营的军士们此前从未有过合作,但多年来,沙洲将士们的训练模式严格按照皇上早前制定的方案,是以两边将士之间几乎没有太大差距,集训进行的很顺利,如果主帅有要求,末将认为,最迟五天后大家就可上阵对敌。” 以为她是问两边将士集训的进程,胡硕之仔细回道。 云窈点点头:“百川城地势高阔,硬攻势必要耗费无数兵力,攻城的事不着急。” “您的意思是……还要再等?”胡硕之小心的问,神情变得有些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胡硕之犹豫着道:“最近不知哪里传来的流言,导致军中许多人对您……有些误解。” “流言?大家都说我什么?”云窈将案上的图纸对折两下,明知故问。 这几日观世之力一直源源不断的为她输送着她需要的各处路线,有关军营里四起的流言,星宝也跟她说了,她不是不知道。 胡硕之却不肯说,只说此事他们已经在调查了,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 第697章 “我就说怎么皇上一力推‘他’做主帅,原来人家靠的是以色侍人的手段。” “不行,我想吐,我只要一想到这样一个人还压在我头上,我就更恶心了。” 营地四处,军士们议论纷纷,许多人脸上神情鄙夷。 “你们听说了没,昨天东渠又过来叫阵,说我们主帅是兔儿爷,靠卖后.庭上位,还说我们南夏有这样的主帅,军队迟早绝种无人,蒋总领气的差点没忍住带兵冲出去。” “这群该死的东渠狗,骂的也太难听了!” “谁让人家抓到了这话柄,要怪就怪那姓苏的自己品行不端,呸!丢人现眼,害我们也跟着被人看笑话!” 贾敖从析木那里认定了云窈男宠的身份,便利用此事每日都派一队人前来骚扰挑衅,也不是真要打,就逮着机会大肆宣扬,想抹黑云窈在将士们面前的形象,以此动摇军心。 他的确成功了,不过只成功了一半。 对此,军中几乎两极分化。 凡是骂云窈的都是些没经历过毒打的新兵,但只要是跟过她的蓟州老兵们,都对她和慕霆渊的事看得很开,不仅如此,这里面还有相当多的一部分人,干了件比较离谱的事。 “来来来,买定离手,不准反悔啊!” “我赌皇上是攻!皇上肯定是攻!” “我押皇上!” “我也押皇上!” 这些过于大胆的家伙,竟私底下偷偷开了赌注,赌他们的主帅大人和皇上万岁到底谁攻谁受,自然,押慕霆渊的人几乎是一边倒。 最后案桌上,属于云窈那个‘苏元帅’的名头下,下注的人只有零星几个,少的可怜极了。 “哇哈哈,谁啊,居然还有人押主帅。” “哈哈哈……咱们主帅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可能是出力的那方啊,这几位勇士怕不是要血本无归哦。” 军营里的都是群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人,整日处在高压环境中,有些事只要不是闹得太过分,上头就不会管。 就在军中上下对于此事各种言论纷乱时,无人知晓,一支百人组成的小队于夜色里悄悄混出营地。 顺着营地一直往东行五十里,乃是邱山县,邱山作为曾经百川城的下冶县城,早在六十多年前就被划分给了荣安城,此事除了过去的老人外,如今知道的人已不多了。 所以,便也没多少人知道,城郊有一条无名小路,可以直接绕去百川城的后方。 队伍轻装简行,上百匹马全都用棉布裹了马蹄,凌乱的马蹄踏在空寂无人的小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两日天不好,连带着夜里也没有月亮,夜黑风高,正是适合干点隐秘的事。 比如说——劫粮草。 此次押送粮草的是东渠的粮道总督,专司押运一职,他从东渠穿过蓟州原本的边关防线,一路而来畅行无阻,饶是他身经百战,历经风浪,也完全想不到,南夏竟大胆到直接带人摸到他们临时驻扎休息的营帐处打劫。 以至于底下军士乱起来时,粮道总督连问了三遍:“确定是南夏的人?”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整个人跳了起来:“怎么可能,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 这里是南安城与百川城的必经之路,在接连一条线上的城池都已成为他们东渠属地的情况下,他们是怎么能出现在此,怎么敢出现在此的?? 双方在漆黑的夜里厮杀起来,一个连抢带夺,比土匪还土匪,一个匆忙反击,却因要护着粮食,缩手缩脚狼狈不堪。 “快!保护干粮!不对!护肉!肉啊!” “抢啊兄弟们!都捡好的抢!”卢波狂吼,兴奋的双眼都在冒绿光。 卢波带领大多数人负责抢粮草,云窈便带着常平退居二线,专盯着想要发送信号弹求救或是逃跑的人,一箭射过去,不让他们有搬救兵的机会。 大家配合默契,直将东渠的粮草抢了个精光。 “哈哈哈哈……爽!” 回程的路上,一帮人看着身后载着的丰厚物资,笑得合不拢嘴。 “这下他们没了粮草,看他们饿的前胸贴屁股哈哈哈!” “饿死他们,让他们说咱主帅坏话!” “主帅真是神了,估计打死他们都想不明白,咱们怎么就能突破他们防线绕到百川后面,劫了他们粮草的哈哈哈……” 卢波坏笑着:“我刚刚特意留了几个活口,不知等贾敖他们知道粮饷没了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气都气死了吧!” “哈哈哈哈哈……” 待天际泛起鱼肚白,队伍回到营地,一帮人大摇大摆的进了正门。 “兄弟们!都出来,看我们带回什么好东西了!” 正是早起晨练的时候,卢波喊了一嗓子,将士们都一窝蜂的涌上来。 看到他们马背上载的东西,众军士高兴道:“朝廷的粮饷下来了?” 有人疑惑:“不对啊,这个月的粮草不是十天前就到了吗,这是下个月的粮草提前运过来了?” “会不会是皇上为了褒奖咱们上次击退东渠,特意额外给的奖励?” 卢波大笑着拎起他马背上的褐色麻袋,翻转过来让众人看清麻袋另一边绣着的东渠国旗:“都不是,这些是对面东渠狗的粮食。” “主帅昨夜带我们去抢来的,此次东渠阵营的粮草全部都在这了,半点没给他们留!”常平骄傲的拍了拍麻布口袋,接着道。 众人愣住,一双双眼睛瞪的老大。 竟是敌军的粮草! 天爷!就一夜功夫!说抢来就抢来了?? 等他们说完话,云窈才出声:“好了,都搬下来整理好,这些东西,所有人都有份,自今日起,每人每日粮饷多领一倍。” 她的话让众人回过神,皆兴奋的欢呼起来。 他们这边欢呼雀跃,喊声震天,惹得东渠将领们纷纷登上城楼,看着这边疑惑:“这是怎么了?” “他们在高兴什么?” 离得不算远,他们伸头张望,见对方像蚂蚁搬家似的搬着一袋一袋东西,有将领满不在意道:“看来是他们的朝廷发粮饷了,难怪这样高兴。” 发钱发物资了,能不高兴么。 另一个将领忍不住期待道:“话说咱们的粮饷是不是也该到了?” 说话间,一个士兵慌慌张张的跑来:“不、不好了!” 众将领不悦的转过身,贾敖斥道:“毛毛躁躁!什么不好了?” 士兵单膝跪地,哭丧着声音道:“粮道总督大人已到,可是……可是咱们的粮饷,没了,全都没了……” “你说什么?!” “怎么会这样!” 众将领仿佛晴天霹雳:“我们的粮饷呢?!没了是去哪儿了??” 站在这里的没谁是蠢货,很快反应过来,众将领再看向对面的南夏阵营,皆脸色铁青。 该死的!那些居然是他们的粮饷!! 第698章 本以为对方主帅定是被他们连日骚扰抹黑,还在头疼该如何在自家军士们面前挽回形象,谁知对方竟已不声不响的将他们粮饷抢了个干净! 现在想想,先前按兵不动怕也是为了迷惑他们的缓兵之计罢了! 东渠将领们气的后槽牙都快咬烂了。 可气归气,总不能让军中断了粮,只能硬着头皮上表朝廷,请求继续派送。 军队消耗大,粮草并不是一日便能准备齐全的,等朝廷重新筹备妥当再派人运送过来,起码要等大半个月,这还是最快的。 东渠的军事大帐内,众将领分品级依次坐在长形桌案前。 “回主将,咱们上个月剩余的粮草不多,粗略估计能撑个十天左右。”负责统计物资的军官禀报道。 “吩咐下去,每人每日物资减半,所有人勒紧裤腰带,这剩余的粮草怎么也得给本将撑上二十天!”贾敖怒喝。 统计的军官愁眉苦脸的应是退下。 大帐里一时沉默,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百川城这么大,实在不行,山上还有野鸡野兔什么的,总不至于真的饿死……”有将领宽慰道,但在看到其他将领望过来的愤怒眼神时,越说声音越小。 “不会说话就闭嘴!” “这是会不会饿死的事吗?!” 要知道他们失去的不光是粮草,更是他们东渠军的脸面和尊严! 众将领皆愤愤难平。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很快,更让他们毫无脸面的事就要发生了。 剩余粮草不多,每个士兵每顿饭的粮食从原本的四个大白馒头加一荤一素,变成了两个馒头加少得可怜的菜,别说荤腥了,连点油水都看不见。 不到三天,军中上下就饿的抓心挠肝。 他们肚子饿的咕咕叫,却见对面南夏大营里歌舞升平。 是真的歌舞升平,不是比喻词。 正是傍晚时分,南夏大营内火光耀耀,众将领和军士们围在篝火前,没大没小没规没矩的烤着肉喝着酒划着拳,输了的人还要在众人的起哄下站起来跳舞。 自然了,他们这帮糙汉子能跳什么舞,一个个扭的跟麻花一样,还特别起劲,看得人捧腹大笑。 他们的欢歌笑语远远传到东渠那边,城楼上的守兵气的直骂:“小偷!”“土匪!”“贱.人!” 要说抢了人家东西自己偷着乐也就罢了,但是蒋文良这帮人偏不,关于前几天的事,一帮人叫嚣着要给云哥报仇,于是想出了个损招。 一到吃饭的点,一帮人就端着饭碗跑到东渠的阵营前,当着人家的面大吃大喝。 这还不够,王鸿生怕对方气不死,举着只烤鸡腿大声问城楼上的东渠守兵:“嘿!你们的鸡烤起来真是香!能教教我们是怎么养的吗?” 常平低头猛扒了一口肉汤饭,吃的满嘴流油:“哎呀,这碗里又是鸡腿又是羊肉的,太多了,吃不掉,完全吃不掉啊,怎么样,要不要分你们点?”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没有像他们这么侮辱人的! 城楼上的东渠守兵气疯了,不顾未有将令,齐齐张开弓箭。 一帮人吓了一跳,赶紧抱着碗掉头跑,常平边跑边不忘回头:“怕你们肚子饿,我们好心过来分肉,你们居然不讲武德!” “讲你妈!滚啊!!” 几人回到营地,却不死心。 又是饭点,南夏大营门口架起了一口大锅。 今日他们营里吃的是风干鹅,冬日里,为了能最大程度的保存食物,供应给军队的肉食大多都是干货,先将风干后的肉类放在清水中洗净泡软,接着加上各种蔬菜炖成一锅烩。 浓油赤酱包裹着蔬菜大肉,这在军中乃是上等的美味,尤其天冷的时候吃上热腾腾的一碗,训练的时候浑身都有劲。 伙头兵握着大铁铲在锅中来回翻炒,而在几个将领的强烈要求下,锅边上还有一个伙头兵举着大木板,找准角度对着大锅不停地的煽,锅中四溢的肉香便顺着风飘出去老远。 “好香啊……”百川城内正在训练的东渠士兵贪婪的吸了几大口。 “这香味……是烩大鹅!”有士兵舔了舔嘴角,高兴道。 饿着肚子的众将士本就无心训练,闻到这肉香更是难忍,不自觉就顺着香味走到了城门附近。 “我怎么闻着这味像是从对面飘过来的?” 众将士登上城楼,然后就看到了对面大营前的一幕。 “可恶啊!” “那锅里炖的是我们的风干鹅!” “他们故意的吧?!” 抢他们粮食就算了,还非要当着他们的面吃! “太过分了!简直欺人太甚!!” 东渠众将士气的暴跳,可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锅里的炖大鹅肯定很香吧…… 众人不约而同的想着。 “咕咚——咕——” 不知是谁先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紧跟着肚子发出一阵轰鸣,而随后,城楼上响起一连串的咕咕声。 在东渠将士们饿着肚子眼巴巴望的时候,南夏士兵们各个吃的肚皮溜圆。 “咱们这个新主帅好像确实有点能耐,不像是只会以色……咳咳的人哈。”一个新兵抹了把嘴上的油,这些时日他们每顿都有大鱼大肉,过年也不过如是了。 有人不以为然:“不过是抢个粮草而已,这才哪到哪。” “也是,只能说这位运气不错。” 见有人附和自己,那新兵更来劲了,打了个饱嗝,说:“本来就是,光抢他们的粮草有什么用,还是想想怎么攻破百川城抢回地盘才是正经事吧。” 最先说话的新兵不服气道:“也许这就是主帅攻城的计谋呢?等他们快饿死的时候,咱们再攻城不就容易得多了。” 那新兵嗤笑:“朝廷又不会断掉他们粮食,最多半个月,肯定会有新的粮草运送过来,怎么可能真的会饿死。” “那等半个月后主帅再把他们粮食抢了。” 这下周围所有人都笑了,笑他的天真。 “你幼不幼稚,贾敖又不是傻瓜,能被抢一次,还能让你抢第二次啊!” 事实证明,在云窈这里,没什么不可能。 第699章 在得知粮草已经从东渠京城往这边运送,贾敖立马派出一队人前往迎接,路线也换成了另外一条。 以防万一,他还下令城楼上的守兵三班轮换,十二时辰盯紧对面南夏大营的动静。 东渠军事大帐内,贾敖负着手走来走去,一脸焦躁。 其余将领分坐两边,有人劝道:“主将宽心,咱们已做了万全的准备,这次的粮草定能安安稳稳抵达百川。” 贾敖没理他,也不知怎么的,自昨天开始,他这右眼皮就一直跳,跳的他心烦意乱,根本坐不住。 正犹豫要不要干脆亲自带兵出城迎接时,两个浑身是伤的士兵连通报都来不及,连滚带爬的冲进大帐。 “主将!各位将军!粮草……粮草……” 众将领齐刷刷站起身,一脸紧张。 贾敖看着两人的惨状,心底更是咯噔一下:“你们又遇到伏击了??” 两个士兵跪在地上,死死埋着头不敢抬。 “……主将恕罪!” “粮草可在?!”有将领急声询问。 两个士兵哆哆嗦嗦的摇头。 贾敖气的抬脚就踹:“到底怎么回事,说!” 两人不敢躲,只能硬生生受了:“按、按您的吩咐,队伍走的的确是另外一条路线,为确保万无一失,此次领队的督粮使在刚出南安时,决定将队伍分散成两队,一个队伍带着空箱子走在最前面,另一队藏起粮草远远的跟在后面,若对方真的来了,定会被迷惑,后面的队伍也能来得及反应。” “可谁知……谁知那南夏的主帅就像是有什么预知能耐,邪性的很,不管我们用什么方法,就是甩不掉他们,粮草……还是被洗劫一空,督粮使为护住粮草带领我们殊死搏斗,我方惨败,只剩我们两逃了回来……” “求主将恕罪啊!” 东渠将领们气的直拍桌子,咬牙切齿的怒骂。 贾敖怒到极点,反而笑了,只是那笑扭曲的可怕。 “什么叫有预知能耐?‘他’还能是个神通广大的先知不成!?内奸……咱们军营里一定有内奸!” “等本将把这人抓出来,本将一定要亲手将他碎尸万段!!” 贾敖认定军中有内奸,也只有这个可能才能解释为何他们的动向每次都能被对方精准捕获。 总不能南夏出了个比慕霆渊还厉害的将星吧? 他不相信! 东渠上下为找出奸细乱做一团,而另一边的南夏大营亦十分热闹。 主帅又抢来敌军的大批粮饷,还愿意全部拿出来平分给大家,众将士待在军营什么也不干,却能拿双倍的钱粮,这样的好事,放在谁身上能不高兴? 跟着这样厉害又大方的首领,何愁没好日子过。 一众将士兴奋的举着手为他们的主帅欢呼呐喊。 “主帅大人神勇无敌!” “主帅大人威武!” 先是只有老兵眉飞色舞的喊,紧跟着新兵们被带动情绪,渐渐也跟着喊:“主帅威武!” 云窈站在人群中间,她脸皮薄,根本顶不住大家这样的热情,还好有头鍪挡住,看不出来她脸红了,轻咳一声,她道:“接连被抢了两次粮草,为防他们狗急跳墙,大家最近提起十二分的精神,随时准备迎战。” “是!” 云窈猜的不错,东渠两次三番粮草被夺,没多久就彻底断了粮,随着粮食越来越少,日日能吃到嘴里的粮食少的连塞牙缝都不够,有士兵饿的受不了,开始抢别人的粮食。 暴动初始。 贾敖得知后,一反常态的并未惩治闹事的士兵,反而拿出许多野兽和鲜鱼,告诉大家这些都是他这些天带人在附近的山上千辛万苦寻得的。 第700章 “本将知道将士们辛苦了,是贾某无用,被那南夏小小男宠欺辱到头上,这些东西大家分了,好歹垫垫肚子,今夜,咱们便一同去抢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一番慷慨激昂的安抚加挑拨下,众将士被激起血性。 要知道,饿急眼的人是十分可怕的。 是夜,天上星子密如棋盘,厮杀声冲破天际。 东渠的士兵如下山的猛虎,猩红着眼状似疯魔,杀到最后,一个个军士杀出兽性,竟直接上嘴撕咬,直把南夏的士兵啃的血肉模糊,惨叫连连。 南夏虽早有准备,也被这样的杀法吓到了。 眼见不好,云窈没有犹豫多久,果断下令鸣金,退兵! 军队匆匆撤离,大营亦只能丢弃,负责保护物资粮草的将官因东西实在太多,只能忍痛舍弃一部分。 贾敖没有追击的打算,上下将士都饿着肚子,能取胜完全是因为疯狂的打法一时唬住了对方,再追过去士兵们没了体力,肯定会吃亏。 南夏军队逃跑,留下营地和不少物资,一众东渠将士争着抢着收捡东西。 贾敖走到大营内烧火的灶房,灶台已经冷了,台上放着不知名的野菜还有他们东渠的风干鹅,可以想到,这些应该是南夏的伙头兵们,在为天亮后的早膳做准备。 他拿起一株野菜左右翻看,若有所思:“事情是不是有些太过顺利了。” 析木站在他身后,看到他手里的野菜,目中有光芒一闪:“如今南夏的兵力本就不如咱们,末将觉得他们会逃跑也是能意料之中的事。” 想到自慕霆渊不在后,南夏军队一直以来的作战风格,确实是为了保存大部分兵力一路往南退,贾敖便点点头,但还是心有防备,道:“他们留下的这些食物,每样都捡些煮了,找几个士兵先试试有没有毒。” “是。”析木接过野菜和风干鹅,下去安排了。 远在几千米开外的官道上,确定对方没有追上来,坐在马背上的云窈竖起手喊了声停。 夜色尚早,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一众将士有的人骑马有的人徒步,人和马皆跑的气喘吁吁。 蒋文良等人跟着她勒马止步。 “这样真的不会被他们识破吗?”冯平有些担忧。 这计谋也实在太险了点,只要有一个人识得那物就全部功亏一篑了。 比起他的担心,其余将领却表现的十分轻松。 “冯老哥放心吧,咱云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蒋文良道。 胡硕之倒是了解一点,跟他解释道:“那石龙子习性特殊,只会生长在南夏的淮江流域,东渠没有分布,所以不会有人认出来。” 石龙子,一种专生长在沼泽湖边的植物,模样与蒲芹十分相似,若不是熟悉的人根本分辨不出两者区别,但蒲芹只是普通野菜,而石龙子却是有毒的。 食用过后轻则上吐下泻,重则致人昏厥。 冯平略略点头,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想想这些时日与敌军的几次交手,总感觉跟过家家似的,就那么轻轻松松的将对方耍得团团转,完全超出了他以往对战争的认知,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众将士在月色下安静等待,偶尔小声交头接耳。 云窈微微蹙眉,糟了。 她一心想诱贾敖走进陷阱,却是忘记了一个人。 那个黄校尉,析木。 他潜藏在南夏那么多年,很难说会不会听说过石龙子这种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