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方程式》 第1章 楔子 自序 开始动笔写这一季的故事时,我才结束了在刑侦一队的体验生活,回到分局。一天午饭结束,我和小贾还有国哥一起上楼回办公室,国哥问起我在刑侦那边呆了这么久有什么感觉,我想了半天,答了句:“感觉我以前写的刑警不是刑警呢?” 不止是我写过的,我所亲见的刑警和我读过的大多数悬疑小说里面的警员也有着或多或少的区别。 这种感觉随着我在分局呆得越久变得越来越明显。真实的刑警往往没书里写的那样,一眼就能看穿真相,他们更多时候做的是很基础的排查工作。就是依靠这些基础排查,一件件血案、悬案才能最终得以侦破。 你也许要问了,现实里真的没有那种小说里写的“神探”吗? 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有。 很幸运,在分局我就见到了这样的一群人。 出于隐私保护,我无法把他和他的战友们侦破的案件一板一眼说给你们听,但在这季故事里,我会尽我所能,在把故事讲的精彩的同时,让你们看到更为真实的刑警和他们的生活。 最后我想说生活远比小说精彩,希望你能喜欢我写的这个故事。 梧桐私语 引言:没有人能活着离开这个世界 第一案:腰鼓刺青 楔子:寒鸦衔尸 五天雪过,安平的温度降到零下28c,冰凌挂檐,路人稀行,马路上连条寻食的野狗都没有,而我们的故事就开始于这样一个冷得牙齿打架的寒冷日子。 十二月二十九,圣诞过后第五天,王老七坐在矮凳上,隔着那块裂了纹、贴着不干胶、再糊了几层隔温塑料布的破烂窗户看着外头成片成片的垃圾山,捏着杯子狠闷一口。 辛辣的劣质白酒顺着喉管一路下滑入胃,呛得他直咧嘴,好在“嘶”一声后,身体也暖和了。 就这么蜷腿闷坐了好一会儿,久得都能让你生出这个人是不是醉死了的怀疑的时候,王老七又动了,只见他扬起半拉脑袋,举起那只指甲盖下藏了好些泥的手,把酒盅重新蹲进热茶缸里,再扶着手边的桌子还是什么的晃晃悠悠地起了身。 作为一个看守垃圾场十几年的老光棍,他每天最乐意干的事就是窝在屋里喝口小酒看点外国片,他不爱看那些外国妞的脸,一个个满脸雀斑的没啥好看,他爱看那些妞的身子,大腿白白的、肉肉的,看得他总是忍不住想把手伸进电视里,狠狠地捏上两把。 可人生除了看片喝酒,还有许多不得不做的事,好比拉屎撒尿吧,就是他每天不想做却又不得不做的事。 撒尿还好,门口随便找个地方也就解决了,让他愁的是大号,肚子疼起来又不能在门前解决,只能捂着肚子往远走,这一走就意味着要闻一闻垃圾的恶臭。 “坏心眼的资本家,看垃圾场就看垃圾场,非把房子搁得离大门那么远,咋的嗝……想拉屎先得闻闻垃圾臭嗝……”酒气慢慢上头,王老七打着酒嗝裹好了棉袄,顺便竖起领口遮严半张脸,这才伸手把门拽开。 外头北风呼嚎,夹裹着漫天恶臭,王老七缩紧脖子,摇摇晃晃地冲进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垃圾森林里。x 时间是下午两点,太阳在云和垃圾层叠出的线条间发着灰白的光,阳光很少,周围更没半点人气,天地间只有几只乌鸦在低空盘飞着,翅膀翻动,留下一串嘎嘎的叫丧声。 王老七急着踅摸坑位,并没工夫研究天上的鸟是多是少,就这么一路跌撞着前行,直到脚下什么东西扑棱一声,吓了一跳的人才算停住脚。 他呆呆看着那些叫他“踩”地乱飞的乌鸦,半天回过神来,“这些玩意停这干嘛呢?吓老子一跳!靠!” 酒算是醒了,垃圾山高耸在面前,不时随风撒把味道在脸上,王老七骂骂咧咧,也没心思再找其他合适的地儿,干脆借着乌鸦停过的位置一蹲,借地拉屎。 天是真的冷啊,才撅了一会儿就觉得屁股疼,王老七虚眯着眼睛着急得寻觅自己让鸟打断的屎意,用力的档口,余光一扫,心跟着咯噔一下,那几只鸟怎么又回来了? 他瞪大眼睛转头去看,没有错,刚刚那几只乌鸦这会儿全回来了,就落在一米远外的垃圾山上盯着他瞧。 鸟毛是黑的,眼睛也是黑的,一双双提溜转着,瞧得王老七心里毛毛的。 “走!”他使劲儿挥挥手,想把鸟赶走,可除了几声翅膀的扑棱声,鸟还在,甚至还多了几只…… 那种毛毛的感觉更甚了,可怜寒冬腊月的天,王老七硬是让几只鸟吓出了冷汗,到了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气味难闻了,他大口喘着气,希望借着气息的力量赶紧把屎拉出来,毕竟对着一群反常的乌鸦,他也会怕。 可慢慢的,他发现了不对劲儿,那些乌鸦似乎对刚刚停过的地儿格外执着,一只只停过去不说,还都对着一只破鼓猛啄。 鸟喙坚硬,把鼓啄出咚咚闷响,在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地界,这样的声音催生出无数可怕的联想。王老七越想越怕,脑门上的汗都成股了,胆子再大的人恐怕也禁不起这样的吓。 “走、走!”他挥手吓唬鸟,说来也巧,也不知道是哪下劲儿使对了,鸟没吓唬走,憋了半天的大号却出来了。 王老七“嚯”了一声,顿时把鸟的事抛去了脑后。 “帮爷们儿拉屎也算你们有功,等哪天有空,大爷过来喂喂你们,你们啊,老实在那呆着,再装神弄鬼我可要不客气了。”身上痛快了的王老七嘴上骂骂咧咧,三两下提好了裤子,可再看那鸟,竟没半点躲人飞走的意思。 “不把我放眼里?起来,起来!”他上前两步,腿脚一扫,终于把那几只黑鸟赶跑了。 “小样,还是怕大爷我的哈?”王老七神清气爽地看着天上的鸟,全然忘了自己刚才就是叫这几只鸟给吓得差点灵魂出窍,视线一转,又去瞧地上的破鼓,那是只画着圣诞老人图案的木鼓,圆溜溜的鼓面中间掐出一道细细的腰,没看错,那些鸟方才就是对着鼓面的地方啃来着…… “那是块布?”王老七捂着鼻子歪头瞧着鼓面,上头的东西因为被啃啄的关系支棱出很多毛刺边角,他瞧了半天没瞧出门道。 “画了画的布?”青黢黢的颜色瞧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是朵不怎么好看的玫瑰花。王老七摇摇头,觉得自己在这破天气里对这一团垃圾研究很是傻不拉几,摇摇头,屏气呼吸准备回去了。 谁知道转身的空档,头顶盘旋的乌鸦忽然略下一道暗影,落在鼓面上,隐约露出个字来。 好像是……“许?”王老七努力辨认着后面的字,念着念着,人突然僵在那里。 这他妈哪是画啊,奶奶的是纹身啊,他瞪着眼睛,跌坐在地上,看着那块已经发黑的皮上一个个毛孔清晰地乍现着,皮上头还有乌鸦没来得及啃净的肉茬…… “娘哎!” 三分钟后,110接警中心电话铃响起。 五分钟后,大泽桥路派出所接到110指挥中心转过来的报警电话,离所西向一公里的垃圾场发现疑似人皮,报案人情绪极度不稳。 十分钟后,派出所民警抵达现场,对现场周边区域做了全面封锁。 十八分钟后,刑侦一队刑警抵达现场,技术人员率先进场。 第十九分,警犬队赶到增援。 第二十分,进场不久的黑背犬在距离中心区域有两米远的一堆烂白菜叶旁踯躅回盼,末了扬起头朝训练员吠了两声。 第二十五分,市局视频会议室的门悄悄打开,办公室主任摄着手脚走到第二排位子,停在了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旁边,附耳轻言:东区最大的垃圾场发现了几块被乌鸦啃啄殆净的连肉人皮。 第二十七分,市局视频会议室的玻璃门打开,副局长乔文焕提前离席,在他手里还拿着才挂断的行动电话,就在刚刚的两分钟里,12·29案专案组成立,碎尸剥皮这样的恶性案件影响相当恶劣,必须尽快破案。 就在他脑子构思着进一步战略部署的时候,没离手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一看号码,乔文焕眉头一皱,接起电话。随着电话那头闽江分局局长一字一句做着汇报,乔文焕的脸色也变得越发难看——大泽桥的案子没完,闽江竟然也发现了一块类似的人皮,突来的变化让他的思路短暂的中断了那么一秒,也就是这一秒,贴着耳朵的话筒里传来滴的一声信号声,又有来电。 近年尾的这一天,几通电话在安平市公安系统惹起了轩然大波,甚至在第一时间惊动了公安部,在这天,市内最大的大中、闽江、隆安三区先后发现圣诞款腰鼓,这些腰鼓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上面都贴了块纹着玫瑰刺青的连肉人皮…… 第2章 箱女 一辆载满行李箱的金杯在雪夜中疾行。仦說Ф忟網 路颠簸不平,行李上下颠磕,不时发出一下砰砰响。 副驾驶上亮着顶灯,肖遥丧眉搭眼地颓坐灯下,神情随着嘴巴开合越发的凝重—— “dna提取已经完成,属于同一人,受害人通过失踪人口数据库比对锁定了是22岁女性许霞……”念到这,他突然放下本子,“golden,我知道邢霏的事让你生气,作为同事在她家出变故的时候议论是不对,可队长也保证了,再有人嚼舌根就直接撵人,那两个人等你们回去会向邢霏当面道歉、认真检讨,现在邢霏没接来我已经要被队长k了,再让你带着情绪回去,队长不得……” 下面的话他没说,只是以手做刀,在脖子上使劲儿比划了一下。 身后的位子上,巨大的印花行李箱遮住了大半视野,金杯轰响,行李箱静静的和肖遥两两相望,并没人理他。 “golden?” 还是没人理他。 所以他是被判死刑了?肖遥挠着头,脸皱得好像个大号核桃仁…… 他口中所说的这位golden名叫傅绍言,警校的犯罪心理学和技术侦查的双料讲师,年纪不大的他在警界名气并不算响,可知道他的人却无一不对他超人的洞察力和心理画像能力叹服,就在最近,西部发生的几起恶性案件因为他的参与都以极快的速度告破了,这回安平发现人皮,人就在安平的傅绍言原本是顺理成章要参案的,可好巧不巧的是队里有不长眼的同事得罪了这尊神的女朋友,捎带着把人气走了,为了维护好队伍团结,也为了尽快破案,队长就派了他这个倒霉蛋过来接人。 说好的一男一女一个都不能少,现在……哎…… 就在他以为任务失败戏自己死定了的时候,金杯忽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等再看时,那成摞的箱子已经山一样的朝自己倒了过来。 肖遥叫声不好,闭着眼去格挡,可那精细的胳膊在一个叠着一个的箱子面前无异是螳臂当车,眼见要提前“就义”了,想像中的疼却迟迟没来。 他睁开眼,看着后排伸出来的那只手一个一个的把箱子又排回了原位。 “golden,你……” “没情绪,不用哄。”傅绍言的声音轻轻柔柔,听上去没半点责备,灯透过半截车厢落在后排那张安静的脸上,瞬间让肖遥生出一种恍惚,恍惚到让他差点以为傅绍言说得是真的。 “穿成这样还说没情绪……”他瞥了傅绍言一眼。 “哪有情绪?”那人回看向他。 车子驶上平缓路段,道旁的灯被车窗切成一个个短暂的片段,傅绍言的脸隐在层叠的行李影子间看不清细节,只剩那片被手扯住的衣襟在光下欣欣向荣。 “呵、呵,没有,是没有。”肖遥干笑着,心想也不知道是哪个败家商家,居然接受在衣服上印字的业务,还什么“我不计较安平市局科员袁某x、刘某x议论邢霏家事的事”,一字一句,都是情绪嘛! 他哎了一声…太知道刚刚的案情资料他听进去几句。人命关天,这未免有些意气用事了吧哎呀我去! 肖遥的脸怼上了风挡。 窗外夜雪漫漫,车里的灯也熄了,只有远处依稀的两点路灯光告诉他自己没瞎。 “什么情况?”他把脸拔出来,一边揉一边看车外,司机已经跳下车了,而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地在肖遥心底陡升。 “线烧了,你联系队里,再派辆车吧。” ……点儿背了点,什么事都让他赶上了,肖遥丧着脸摸出电话,“golden,我现在联系队里里,委屈你等一下。” 嘟嘟按键的时候,肖遥突然停住了手,朝身后那条深巷看去,那里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别看他是文职,可警察的警惕性他半点也不少,所以状况一出,他的神经立马绷了起来。 开车门,跳下车,外面风雪交加,雪中的巷子显得越发幽长。 巷里好像有人,而且还在躲他们! “golden,情况不对!你……”他回头一看,心都凉了半截,车里的人眼睛虽然睁着,却没看他,一双手只是在箱子上做着敲击,像在打拍子…… 风呜呜地吹,肖遥气呼呼地带上门,还专家呢,有这么意气用事的专家么?是,局里的人说闲话让邢霏本来就不好的情况雪上加霜不对,可他们是警察,是警察就不能这么不分时晌的感情用事啊! 肖遥嘟嘟囔囔地跳下车,还没想好接下去该怎么办,突然一道人影从巷子里窜了出来,动作之快连点反应时间都没给肖遥留。 肖遥傻眼了,傻眼之后就急了,一边追一边喊我是警察! 只可惜,前头的人根本不搭理他。 “靠咳咳!”风雪倒灌进喉管,呛得肖遥差点栽了跟头。 他踉跄地站稳,看着两人间越拉越远的距离,欲哭无泪,知道有天能来刑警队,他一定把体能练到及格呦呵…… 他大叫一声,这是老天爷在给他机会吗,前头那家伙倒了?本来都快消失殆尽的希望在那刻又重新燃烧起来了。他抿了抿嘴,重新一瘸一拐着上路。 可体力这东西真不是靠意志力左右的,趁对方栽倒追上去的那点距离很快又在对方爬起来后迅速消失。 肖遥呵着气奔跑,觉得肺管子要炸了,可他不想就这么放弃,特别是在自己曾经偶像选择袖手旁观的时候放弃,终于,在他跑到一个小上坡的时候,他瞅准机会,突然发力,朝那人猛扑过去。 “别跑!” 怒吼声伴着踩雪声在寂静的雪夜里传出了回声,他是孤注一掷,对方也不是全无准备,就在肖遥纵身的当口,对方忽然摸出来个球一样的东西,朝后一抛,下一秒,球散成了无数个铁蒺藜,“炸”向了肖遥。 疼! 肖遥捂着脸,一头扎进雪里。 温热的感觉顺着脸颊慢慢流下来,不甘的情绪也随之席卷上了心头,头埋在雪里的肖遥握紧拳头,挣扎着想爬起来,他是警察,就算死也要等抓到人才能死。 他咬着牙拧动身体,想靠手臂支撑着起身,谁知道脖子才抬起了,脑袋就挨了一下。 什么东西?他脑子懵懵得,半天才动作迟缓地摸到了后脑勺上的残雪,这是有人拿雪团砸他?他扭头去看,模糊的视野里,一道长长的人影立在金杯边上。 “傅神?” “趴下。” 还没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的肖遥二话不说,重新把头扎回雪里,说不上为什么,就算有先前那些不愉快,可只要傅绍言开口,就是让人愿意去相信。 而且……没看错,傅绍言手里拿着一只弓,银色的弓弦上搭着支削了头的木箭,他是想射箭吗? 风依旧肆虐,小贼跑路的声音越来越小,肖遥趴在雪堆里,瓮声瓮气:“要跑远了。” “嗯。” 说是迟那时快,就听咻的一声,肖遥只觉得什么东西从头顶滑过去,他再忍不住好奇,抬头一看,却只来得及看见一道弧线从头顶滑过,再看跑路那家伙,已经在地上狗啃屎了。 喜悦的情绪伴随着雪风冲进喉咙,肖遥爬起来,一路小跑到近处,惊声叫道:“ipad,手机,现金,是贼!” “联系完队里,替你处理伤口。” 偶像的关心让肖遥受宠若惊,他边拨号码边摇头:“不用不用,一点小伤。” “小伤也能伤人。”傅绍言微微一笑:“作为同事在她家出变故的时候议论是不对,可队长也保证了这样的句式也很善解人意啊。” “……golden我错了。” “我不记仇。” …… 被傅绍言拉着擦拭伤口的肖遥就像条被摁在了砧板上鱼,棉签不是棉签,是刮鳞的利刀,或许他现在唯一可以庆幸的是周围没有打印机,不然他不确定傅绍言是不是会把和自己说的这句话也一同印在衣服上。 像知道肖遥在想什么一样,傅绍言的笑容更暖了,抹好最后一处伤口,他收起棉签,低头瞧着衣服:“可以手写。”什么、什么玩意?话都不会说的肖遥呆呆地站在那儿,目送着那个笑起来别提多温润的人上了车。 入夜的雪越发大了,先前还亮着的路灯不知什么时候也灭了,车里没半点亮光。 傅绍言坐在位子上,手拿钢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许霞,女,22岁,十月由龙海市来安平就业,就职于某医疗器械公司,担任行政秘书,上个月十五日由她的同居室友报案。她来安平的时间不长,社会关系简单,性格内向,无论在公司还是在出租屋都鲜少与人争执,和人结怨的可能性也不大,就是这样一个人,什么人会对她下这样的狠手呢?” 写写说说中他就停下了笔,眼睛不觉停在身后那个33号的印花行李箱上,不知什么时候,箱子里透出一丝亮光。 他看了箱子几秒,忽然伸手在箱沿上敲了两下:“有什么想法了?” 箱子安静得立在位置上,静得让人以为傅绍言是在自言自语。然而就在下一秒,诡异的事发生了,一只手从箱子里伸了出来,指间夹着的正是那张人皮照片。 “鬼啊!”才打完电话的肖遥刚好看见这幕,惊得尖叫一声。然而连个尾音的时间都没给他,就听“咚”一声,一个本子砸上了肖遥面前那块窗玻璃的内侧。 傅绍言微微笑着看他,笑眼里像挂了两把温柔刀。 “肖遥。” 肖遥:“……我错了……” 第3章 开着的门 “这个给郑执。”车窗开了,从里面递出来一张纸条。 “你不骂我?”望着傅绍言那张重复平静的脸,肖遥接过字条逃也似的跑了,“我这就去联系队长!” 原想进车里暖和暖和的念头是打消了,肖遥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这么冒失,三番两次的惹人不高兴,不过想想也是,毕竟他没让邢霏的情况恶化,傅神没把他钉在卫衣上也是情有可原的。 一想起那个走哪儿都像个小太阳似的姑娘这会儿呆在那么窄仄的行李箱里,肖遥对那两个凶多吉少的同事也少了些同情。 开了手电看纸条,他的神情慢慢凝重起来。 刺青边上有块血痕颜色不对,是怀疑凝结时间不同吗?这么重要的情况还真得抓紧通知队长。 “喂,队长!” “干嘛?” 肖遥打个激灵,电话没挂回头去看,隔着那片扯絮似的风雪,刑警队长郑执正叼着牙签朝这边走来。 “郑队!有情况!”肖遥后跟对碰,抬手敬礼。 “嗯。血迹颜色?”郑执接过字条,眯眼扫了一遍,挥挥手:“知道了,小飞侠呢?没接来?” 小飞侠是队里对邢霏的昵称,光听这三个字就能感觉到一股风风火火的气息,肖遥瞄了车里一眼,见傅神没在看这边,这才压低声音指了指车里的印花箱,“在箱子里。” “啥玩意?箱子里?”郑执惊得牙签差点掉了,当即忘了闲扯,蹬蹬蹬的朝金杯走去,“老傅!” “来了?”傅绍言抬头看着他,“帮我把箱子搬过去,顺便等下拜托郑队慢些开。” 说着,他先跳下车,小心翼翼地拖下了印花箱,根本没给郑执说话的空间。 生气呢。肖遥朝他使使眼色,示意他看傅绍言身上的卫衣,看样子,那两个同事不拿出点真态度来,单凭先前那轻飘飘的歉意是甭想过关了。 然而让肖遥没想到的是,比同事先一步经受考验的竟会是他们队长。 天晓得让一个开快车的好手把速度控制在10公里每小时对他们队长而言是怎么样的折磨,天晓得坐在别克里的他以为队长会直接拒绝,甚至和傅神大吵一架的,天晓得他怎么都没想到他们郑队不单没发飙,还成了先缴械投降的那个…… “老傅,我道歉,我承认我也议论过邢霏哥哥的事。”开惯快车的郑执习惯了6、70的速度,冷不丁叫他限速10,搞得他连方向盘都不会摸了,人愁眉苦脸的道歉:“那两个科员被抓包我还寻思自己这个脸还在呢,现在看来是早丢了,邢霏,老哥哥和你道歉,你家的事我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你是我们的好战友,我是真心实意希望你早点走出来的,老傅,我保证下不为例,我保证。”小說中文網 “血液随凝固时间的长短不同会呈现出不同的颜色,不同人因为体质差异也会有不同深浅的血液,这块血迹形状不对,位置孤立,叠加在人皮边缘,这是凶手分尸过程割伤自己沁出来的血珠在擦拭变淡后留下的,所以血痕中间有道明显的线,像这样。” “是是是。”看着终于开口的傅绍言,叱咤风云的郑队抹了把汗:“具体的事刚才移交那个嫌犯的时候已经嘱咐过检验那边了,你放心。我是真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 说着,他察言观色地踩下了油门,准备提速的时候,傅绍言和煦的声音再度传来:“10。” …… 队长大冤种的样子肖遥全看在眼里,要说一个市局刑警队的队长,因为说错了话就这么委曲求全他是不信的,除了情面、理亏,肯定还有别的什么让这么一个心高气傲的汉子乖乖开慢车、受折腾,而这个别的这会儿就在肖遥手里。 那是一张手绘的血迹图,堪比机械绘制的拆分图上不光强调了那块血迹的具体纹路,还在四周标出了空气里的一些漂浮物和流动方向……都说只有一只眼睛有视力的傅绍言有的是只堪比显微镜的眼睛,如今算是见识了。 “肖遥,包里的材料拿出来念念。” 肖遥嗯了声拿起队长的包,掏出东西一看,是个名为郝天朗的人员资料。 “郝天朗,安平有名的小开,亲爹开了两家贸易公司,为人游手好闲,拈花惹草,和许霞有微博互动。” 他翻了一页,露出两张打印的微博截图,许霞和郝天朗的小号分别发了一张艳阳高照的牵手照片。 “纹身呢?” 郑执转了转牙签,“普通式样,不好查。老傅,邢霏好没好点,用不用让她出来?箱子里头那么闷,好人也得闷坏了。” “外头有坏人。” “……我不都道歉了吗?”郑执愁地挠起了脑袋。 “有人没有。” “行吧……我回去就安排让那两个兔崽子过来,认真反省。”他哎了一声,趁着转弯的机会看了眼身后的箱子,心里也懂这回的老傅为什么格外“作”。 别说老傅那样的人了,就是自己这样的糙汉子,也是接受不了能说能笑的女朋友成这样的。 人群密集障碍? 就是社恐吧。 郑执咬着牙签,像是对傅绍言,更像是和邢霏搭话似的交代着下面的安排:“等会儿先去郝天朗家看看再回局里。” 然后就是沉默的开车。 suv的车灯比金杯的亮许多,照的也更远,照出一片大而迷茫的雪夜景色,就这么一路开出去,直到一片规划老旧的小区渐渐出现在视野里。 北景花园b座的12栋,郝天朗租住的地方到了。 深夜两点的小区,风吹打着破损的楼宇门,发出哐啷啷的撞击声,郑执带上车门,引人上到六楼。 电梯门开的瞬间,门边的肖遥抬脚正要往外走,身后的忽然拽了他一下。 傅绍言借着声控灯的光,看向门外那条气流凝固的走廊,还有迟钝浮灰里缓缓流动起来的一道气流,说:“这里至少一周没有人来过了。” 再看走廊一端:“602的门开着。” “不会吧??”郑执脸都变了,602是郝天朗的住所,门开着?那里面的人呢? “肖遥,赶紧联系队里,有防护工具再进去。”不然万一里头有什么情况……郑执满脑子都是602这会儿可能的情况,摸护具的手冷不丁叫什么东西电了一下,低头一看,人傻了——被傅绍言推了一路的印花行李箱这会儿开了道缝,一只戴着塑胶手套的手正朝外递着手套脚套,那场面……说不出的酸爽。 “邢霏工具带挺全啊……”连勘查踏板都带了?接过板子的郑执点头暗叹了声乖乖。 “行了,都准备好了咱们就走吧。”郑执最后调整了一下执法记录仪,确认没问题了这才踏步进了那道走廊。 第4章 已知犯罪人 电梯门缓缓关闭,没了光源,走廊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走在最前头的郑执缓步站在门口,细心听了一会儿,确认没什么动静,这才伸手拉开了那扇门,就听吱呀一声,门开了。 他摸开电灯开工,看着那乱糟糟的房间——茶几倒伏在沙发边,地上桌角椅背堆满了衣服,才准备迈脚就发现下巴底下躺着俩大肚瓶,原来是空酒瓶滚落一地,现在的年轻人,不讲卫生也就算了,还这么自恋?郑执摇摇头,跨过地上那些瓶瓶罐罐,抬头看向墙上的照片,这个郝天朗也太搔首弄姿了……他揉揉发辣的眼睛,扭头看向一旁在地上检查的傅绍言:“有可能是盗窃么?” “正品gucci,入室盗窃,箱包是下手的重点,很少有不识货的。” 郑执看着傅绍言手拿的东西,点头:“如果不是盗窃,那会是……” 话说一半,他忽然愣住了,咖啡色的地毯上铺着一件卫衣,袖口位置似乎……他蹲下去,掀开卫衣一看,神色立马变了,那块痕迹虽然不大,但从颜色硬度看都可以肯定那是血。 好歹是身经百战的老警员,发现血渍的郑执并没惊讶,而是动手掀开了更多的衣物,随着一件件衣服拨开,更大的一片污渍露了出来。 “老傅,咱们得退出去,这里极有可能是案发现场,地上好多血。” 就在郑执陈述着现在的情况时,头顶的灯忽然无预兆的灭了,更为惊悚的是那扇原本开着的门居然咔嗒一声锁死了…… “靠!”郑执赶忙跑向门口。 身后的傅绍言则提醒他前面有坐墩。 “都什么时候了还坐墩不坐墩的?”绊个趔趄的郑执顾不上腿疼,伸手去摸门锁,艹,真开不开了! “肖遥,你联系队里增援,老傅眼神好,帮忙看看窗户或别的地方能不能出去。” 就在郑执忙着布置任务的时候,一声极细微的刺啦声忽然传进了耳中,作为曾经的老烟民,郑执不可能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 这家伙想烧死他们?撼了撼结实的防盗门,倒不怕对方这种隔门放火的傻叉举动,就是这兔崽子把他们锁在里面出不去…… 郑执青筋都急出来了。 “别急,内外反锁的防盗门没有钥匙打不开。” 啥玩意?别急?打不开?郑执气得眼睛都红了,要知道这会儿门外准备点火烧死他们的很有可能是和许霞案有关的嫌犯,别急?开什么玩笑? 黑暗中,郑执攥着拳头瞪着傅绍言,可笑的是他都急成了这样那家伙还跟老大爷遛弯似的在那儿站着一动不动。 “老傅!” 他冲过去打算好好和傅绍言说道说道,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了声音,扑通一声很大的地震声震地他当时忘了算账的事,一门心思又重新放回了门外头,什么情况,没等他想明白,才关上的门瞬间又开了…… 夜幕从身后的窗子照进来,落在门前,盘踞出一团奇怪的影,有底座,不像人。 他眯眼瞧了半天,总算认出了那是个什么…… “邢霏?!” 被叫的人手上一顿,才熄灭的打火机因为这一下刺啦窜出几点火花,映出一个娇小的轮廓,邢霏说:“他想点我,不过身手不行,再厉害点儿我就没那么容易救你们了。” 郑执正在墙壁上摸电闸,听见那熟悉的声音时多少明白了傅绍言这次的举动为什么那么夸张,换他他也这样,明明是欢快明朗的姑娘,这会儿光听声都感觉到她的情况不好。 他拨起电闸,转回身想好好夸一夸这姑娘。 可灯光下,郑执的手划出长长的影,最后却落了个空,再看邢霏,已经钻回了箱子,正一点点把拉链拉起呢,门里的傅绍言不劝也就算了,居然还走过去帮她把头发塞回箱子。 ……这俩人,就过不去这个坎了吗?心里才嘀咕完,郑执就发现了不对,他这想法和那两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同事也没什么区别,自己没经过的痛,就别当他真不疼。 哎…… “队长,是郝天朗。” 郑执一惊,赶忙弯腰去看箱子底下的人。 “乖乖,还真是你?” “你们他妈的谁啊!快放了老子!” “警察。”郑执掏出警员证在他面前甩了甩,“我们怀疑你与一起命案有关,现在需要你跟我们回警局配合调查。” “警察?什么命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要告你们诽谤!” “是不是诽谤等我们弄清屋里的血是谁的就都清楚了。”郑执掏出铐子给他拷上,当警察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单从眼神看,这小子身上,有事。 可他还是失望了。 半小时后,法医出场,拿着物证袋找到了郑执。 “血迹里有类似血块的东西,疑似女性月经,血迹形状还有血量也同命案不符,具体要等我们回去做了化验再确定。” “知道了。”郑执摆摆手。 早在增援赶来前,郝天朗就说了那些血迹的由来——他喜欢在女生生理期内和人乱搞,现在看八成是真的。 “都说了我没杀人,快把我放了!”边上的郝天朗知道自己没叫人拿住把柄,高声叫着:“松手,拉着我干嘛!小心我告你们非法拘禁!” “血迹的事还没定论,我们需要你跟我们回去配合另一起案子的调查。” “你们是不是有病?!说我屋里有血要查,现在又要我配合另外一起案子,我是案子他爹啊!” “你小子给我……” 郑执拦住同事,从包里拿出张照片,在他面前抖了抖:“这个人,认识吗?” “许霞?”郝天朗的眼睛闪了一下。 “她死了,需要你跟我回局里配合调查。” “她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啊?人又不是我杀的!你们警察不能随便抓人吧!我要找律师,我要告你们!”小說中文網 “嘴硬是吧?”像他这种死鸭子郑执见的不要太多,他冷笑一声,伸手向上用力一扽:“命案与你无关,吸毒总扯得上关系吧?” 屋里的灯光泄出来,被郑执撸起来的袖管下头是密麻的针眼。 “顶着一头小辫子,偏还不到黄河心不死。”几分钟后,郑执把人安顿走,回屋去看傅绍言,这家伙从刚才开始就跟着技术组在房子里勘察,真希望能有什么发现。 “有发现吗?” 傅绍言摇摇头,其他能固定的证据技侦已经在收集了,而他想靠房间里留下的细微粉尘找到线索却有些难度,毕竟这屋子空了有几天了,在空气里流动的尘埃和线索也保存不了那么久。 他弯下腰,捻了捻台灯罩上的灰尘说:“有些怪。” “哪儿怪?” “说不上来。” “哦。邢霏没出来看看?” 傅绍言没作声郑执就明白这沉默后头是什么意思了,他叹了口气,“先回队里吧,东边不亮西边亮,看看郝天朗那儿能吐出来什么。” 傅绍言嗯了声,手在台灯四周做了个驱赶的动作,随着他的动作,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一下细小的星点如同流水一样在他手畔打着漩。 也不知道郝天朗是真胆小,还是欲盖弥彰,交代的很快,和案子有关的却不多。 “他说自己是特殊性癖好者,喜欢在女性生理期同她们发生性关系,这次就是为了躲许霞才一直没回家,据他回忆他是上个月八号最后一次见的许霞,之后为了躲她住到了朋友家,我们已经着手求证,缉毒那边也会和我们配合。”天蒙蒙亮的时候,侦查员拿着整理好的笔录来找郑执,“那小子才吸过,脑子不清,暂时回忆不起来家里丢了什么。” “他和许霞怎么认识的?”拿着现场照片做研究的傅绍言开口。 天快亮了,外头却没半点天光,傅绍言坐在灯下,镜框在眼底拉出一片浅浅的青影。 “他说是泡吧时认识的,因为许霞是第一次,所以对他纠缠不休,不过我们分析这话是假的成分高,按照许霞的个性,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去泡吧的可能性不大。” “按照她的个性,与人结仇被杀的可能也不大。” “老傅说的对,刑警这行最忌讳先入为主,很多弯路都是因为办案人员主观臆断造成的,去查,查完回来汇报。” “是。”挨了批评的警员后跟一碰,小跑着离开了。 人走干净了,郑执松了松眉心跟着起身:“给你们安排了职工宿舍,先送你们去休息一会儿。” 傅绍言抬抬下巴,没作声,下一秒像是印证他的举动似的,走廊里传来了肖遥的脚步声。他是带着一个重磅消息来的。 dna组加班加点忙了半宿终于把那个多出来的血痕比对出来了,那血不是许霞的。 “血迹来自一名叫闫洁的女性,该女性三个月前溺亡在城市公园的桃花湖?”郑执反复看了三遍报告,确认自己没看错,人迷迷瞪瞪地看向傅绍言,而后者正倾身摸着印花箱的扶手,口中说着:“邢霏,开工了。” 箱子像是回应一般,传来三下—— 咚。 咚。 咚。 第5章 一起普通的非正常死亡案件 三个月前的闫洁正处在人生最高光的时刻,和相恋多年的男友订婚后不久,又在公司的一次项目竞聘中一举夺魁,眼看升职加薪近在眼前,诸事顺遂的时候,意外发生了,因为加班迟去了同事为她办的庆祝会,忙着赶路的闫洁在路上遇到一辆酒驾的车,躲闪过程中,闫洁连人带车撞进了桃花湖。 内勤很快调来了卷宗,随着文字从同事的口中一字一字地念出来,郑执的牙签也咬出了毛刺。 闫洁的案子证据确凿,监控录像齐备,酒驾那人清醒后也承认了整个事件并作出了相应的赔偿,毫无破绽的案子还有点让他更加想不通的地方,闫洁的尸体明明已经火化了,那血痕又是怎么来的呢? “同卵双生的双胞胎dna可以相同。” 闷闷的声音从箱子里传来,可把郑执激动坏了,邢霏开口,这绝对是个好现象啊。 丢掉牙签,他拿了根新的丢进嘴里:“同卵双生的双胞胎dna能完全相同吗?” “不会完全相同。 “dna监测的是42个位点,所以即便是dna不全相同的双胞胎在监测时也能得到同样的结果。郑队,别那么谄媚。”一把转椅滑到身旁,傅绍言借着拿水杯的工夫把凑到箱子边上的郑执隔开。 郑执摸摸鼻头,“我这不是激动么。 “那现在就有几种可能了,闫洁没死,她能有个双胞胎姐妹,再或者就是有人故意拿着闫洁的血故弄玄虚。不管哪种可能,找出闫洁和许霞之间的联系,案子就差不多了。”看着刁钻的案子就这么有了方向,忙了整晚的郑执卸下包袱,痛痛快快伸了个懒腰:“走,带你们去住地看看。” 市局的办公大楼外,雪比之前小了些,只有零星的雪花在广场上打着旋,飘在脸上落在肩头,并不讨厌,傅绍言拖着箱子走在身边,风一吹,脸白了几分。 “围脖借我。” “就知道你得冷,东北的冬天敢穿成你这样不是在等着挨冻么?”郑执嘴有点碎,摘围巾的工夫不忘数落两句:“回头我再让人给你找件棉衣来,这几天正冷呢。” “找个保暖箱套就行,带侧拉链的那种。” 箱套?郑执傻眼了,再一瞧,傅绍言正把他的羊毛围脖缠在那个印花箱子上了…… ……大龄单身男青年郑执把人送到地方就撒丫子跑了,这狗粮他真吃不起。 郑执安排的宿舍有面特别大的窗,窗子向阳,窗帘拉开,露出外面成片的广场和更远处的旷野。 傅绍言调好空调的温度,回头看着摊放在地上的箱子,女生盘腿坐在箱子里,正咬着皮筋扎头发,连续半个月的失眠让她的脸如同这天一样的青灰,再没了往日的光彩。 他走过去,在箱子前蹲下,拿起里头摊着的照片,“你怎么看?” “不知道是不是和他有关。”头发很快就扎好了,看得出扎头发的人心思并不在这上面,不长的头发活活扎成了鸡窝,邢霏说完,拿起腿上放着的一张明信片,那是张普通的风景照明信片,高高的山脉间盘横着裙带公路,青山滴翠、碧空万里,看着倒也让人心旷神怡,不过邢霏的眼神却不像在看一件让人心旷神怡的东西,倒像在看一片血淋淋的地狱深渊。 她翻过背面,点着上面的字说:“这上面写的到底什么意思你想出来了吗?” “薛定谔的方程,靳怀礼在出事前把写了这个方程的卡片寄给我,一定有原因,不过现在还没想到。” 有年头的宿舍楼,窗外还钉着遮光用的木质百叶,分成两扇一左一右勾在墙上,这会儿被风一吹,扑棱扑棱地乱响。 傅绍言接过邢霏手里的明信片,看着上面属于朋友的字迹落款——2017年8月7日——那是他的好朋友靳怀礼婚礼前的第十天,也是他失踪的时间。 五年前,傅绍言的好朋友靳怀礼在婚礼前外出时意外失踪,只留下一辆空车停在鹿鸣山的盘山路上,靳怀礼不知所踪,同行好友萧砚也几乎殒命大海,至今还是植物人状态昏迷不醒,而造成这一切的凶手当时还在现场留下了一个特别的签名——成千上万只红色海藻漂浮在海面上,汇聚成五个字母——g、u、i、d、e。 “不是他,我哥也不会一错再错。” 老傅,我一定要把他抓到。 箱子里,邢霏轻轻地说,看似平淡的表情却因为攥紧皮肉的指甲泄露了情绪。 傅绍言放下明信片,伸手在她头顶慢慢揉了两下:“那就快点好起来,邢法医。”虽然会不会笑不影响办案,可他还是怀念那个曾经用笑容温暖了自己整个世界的人间小太阳。 然而这会儿的“小太阳”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正专心看着那张明信片,如果不是这次意外的回安平,或许这张靳怀礼失踪前匆匆随书寄给傅绍言的明信片也不会被发现,青山滴翠、碧空万里,高高的山脉间盘横着裙带样的公路,风景正是那座鹿鸣山,在失踪地寄出一张失踪地的明信片,一定是靳怀礼发现了什么,只要找出这个,就能找出那个害了哥哥的人…… 严肃起来的邢霏有种生人勿近的气质,在这阴天雪里越发地要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为她心疼。 一阵风从窗前刮过,吹动灯下两道人影,再裹挟着飞雪一路向北去。 北边,距离市局有段距离的跨江大桥施工现场,开了一路夜车的司机叫车里的空调烘得口干舌燥,才摇下车窗想要透口气,就叫打着旋的风呛个正着。 “开不进去了,你在这下吧,车费十块。”他咳嗽两声,赶紧把窗又摇上了,这见鬼的天呦…… 司机嘟嘟囔囔,眼睛不觉落在后排递钱的那个客人脸上,这死冷寒天、又是这么大清早,什么事啊,来这种地儿。 客人也感觉到了他的目光,递票子的手不自觉地颤了颤,赶紧扔了钱跳下车。 “这人,真怪。”十块钱正正好好,司机捏着票子往口袋一揣,踩下油门走了。 半天过去,躲在暗处的细高个儿确认车开走了,这才搓着手从一堆砖石瓦砾后头走出来,天是真的冷,哪怕穿再多都觉得冷,他在空地上站了一会儿,忍不住抱怨起来:“这个点儿见面也就算了,还约在这破地方?” 跺了几下脚,他摸出香烟,兜着衣襟点着了烟。 啵、嘶……他长长的吐出口气,看着那青白的烟在风中迅速消散。 “来了?”几分钟后,眼见着香烟燃尽,身后也传来了咯吱咯吱的踩雪声,他把烟屁股一丢,抬起脚在上头碾了几下,这才没好气的转身:“怎么才来啊?” 让他没想到的是,等候他的会是根粗实的木棒。 咚的一声,什么东西闷栽进雪里。 自从邢家出事以后,邢霏就得上了睡眠障碍,别说丁点声音丁点光的环境了,就是绝对安静的房间,想安安稳稳睡一觉对她而言也是难事。 所以郑执安排的一个上午的休息时间,两个人谁都没睡,一直到临近中午,肖遥过来接他们去闫洁生前的公司看看,邢霏还坐在箱子里看资料呢。 “郑队有事,叫我陪同。”肖遥搓搓手,眼睛却始终没从那个巨大的印花行李箱上移开,邢霏正拿着书躺回箱子里,一套动作过于行云流水,看得他几次想出声,但一想先前的教训,他还是老实闭嘴吧,大不了等会儿上车他把为邢霏准备的保暖套早点套上,再把位子弄稳当些…… “许霞和闫洁的关系查的怎么样了?” “啊?哦!查了查了。”溜号的肖遥回过神,跟着傅绍言边朝外走边汇报:“许霞和闫洁无论从所住区域、社交圈子或是工作单位都全无交集,闫洁父母也联系了,闫洁他们是眼见着火化的。” “闫洁的公司是做什么的?” “华科电子,以电脑主板配件为主营业务。”从后排收回身子,肖遥看着那个合体的箱套,满意地拍拍巴掌,“咱们出发?” 从市局到目的地,半小时的车程,隆冬的正午,地处市中心的君威大厦门前行人不多,肖遥埋头核对完本子上的人员信息,正准备征求下傅绍言的意见,看看先从哪儿开始,一抬头就发现大厦前停着辆打着红蓝闪的警车。 什么情况?是队长派了二队人来么?他挠着头,想了想回头说:“傅神,你们先在车里等下,我去看看那边什么情况……奇怪,队长没说有别人来啊。” 他嘟嘟囔囔的下了车。压根儿不知道自己要摸的情况早被某人看清了。 下着雪的天里,马路上飘的除了飞白的雪沫,还有一道道滑出轨迹的气息踪迹,那些痕迹或浅或淡,有从嘴里呼出来的红烧肉的油花,也有购物袋上恒荣百货一楼带过来的香薰芬芳……那些痕迹随着行人往来,落在傅绍言的眼底,交织成一个别样的世界。 那两个警员附近派出所的民警,接警过来调查华科电子一个名叫兆力的职员的失踪案的。 笨人笨力气,肖遥哪知道自己费劲巴力打听来的消息傅绍言早弄清了个八九分,当听说兆力失踪时,他吓了一跳。 那个兆力不是闫洁的男朋友吗?他猫在边上,趁着没人注意翻开之前拿到的资料,没错,兆力是闫洁社会关系里来往密切度排在第一位的,排第二的她闺蜜,一个叫康可的。 怎么这么巧,他们才找来,兆力人就找不着了? 他摇着脑袋又心急火燎地回去报信,没想到人到车上竟然扑了个空。 “傅神呢?” 神情有些恍惚的司机哑然地看着他,手胡乱在脸上身上做了几个动作。 “什么意思啊?”肖遥做了个“啊”的发声动作,“失声了?” 没有……司机吞了口唾沫,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刚好那个离开的人这会儿还没走进那栋大厦,他手一抬,指着玻璃转门,无声说道:那儿呢。 哪儿呢?肖遥皱着眉,踅摸一圈也没看见傅绍言,正想再问的时候忽然发现君威大厦门里有个超大的印花箱子有些眼熟,只是拿箱子的人怎么瞧怎么不像傅绍言啊,傅神就算气质再好最多就是个温润的教书匠,不像那人,光看那花蝴蝶似的气质,就是一有钱的海王啊…… 门里,康可正不满地看着议论纷纷的同事,“都闭嘴好么,现在还不确定兆力到底有没有事,别到最后他人没事你们自己倒吓出个好歹。” 她是接替闫洁的位置晋升的新任主管,论能力比不上闫洁,说起话来却比闫洁更有威慑力,她一开口,排队的人当即没了动静。 康可见状,总算满意地插起了手,说起来本该吃午饭的时候却被截在大厅问话,她自己也是犯嘀咕的。 挨着她身后站着的是个身形魁梧的男生,略长的头发抹着厚厚的发胶,发梢做着小夫一样的菜刀造型,和这个造型构成反差的是男生白地透亮的皮肤和颇为精致的五官。 从始至终,菜刀头就只顾玩手机,丝毫没有参与进他们讨论的意思,听见康可说话更是露出了个不屑的笑容,敲击手机的速度变更快了。 眼见着前头还有四个人排队等问话,康可的鞋跟越发不耐的敲着地面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她滑开屏幕看了一眼,脸顿时白了。 “什么时候了还胡说。” 见她生气,菜刀头非但不怕,还嘚瑟地晃了晃身子:“我说得不对?” “再敢发这样的信息试试。”康可剜了他一眼,闷头删掉信息,“他是死是活和我又没关系。” 呵。 “……晚上来我家。” 菜刀头转怒为喜,拿跨顶了康可一下。“得令。” 康可:…… 两个人一来一往,压根儿没留意彼此的一举一动这会儿正倒映在一个钥匙扣上被人瞧了个一清二楚。 他嘴角衔着笑,露出八颗好看的牙齿:“不好意思,京朝国旅的卢总留我的确是这个地址,下飞机匆忙,拿错了行李箱,箱里有我急用的文件,美女再帮我确认一下,电话里的确说的就是这里。” 他有一张好看的脸,不笑时像玉,温暖内敛,这会儿笑了就成了另外一个人,阳光明媚,棱角里有着恰到好处的轻浮,前台哪知道他是谁啊,这一笑立马就没了警惕。 “我们这里一共27家公司,的确没您说的这家,要不这样,先生你留个电话给我,等午休了我问问附近上班的朋友,他们说不定知道。”尛說Φ紋網 “好啊。”他答的轻巧,扣着桌案的指头一扬,指了指大厅一角排队的康可:“他们是哪家公司?” “华科电子,不是您找的那家。” “哦……”傅绍言惋惜地叹着气,忽然扬了扬手机:“接个电话。” 他摆摆手,在前台小姐巴巴的目送里走到了一旁的休息区。 “闫洁出事的那天晚上,就是那个康可和兆力在饭局上等闫洁。”傅绍言扣着箱子,脸上笑容不减,“康可和闫洁是特别要好的朋友,闫洁活着时康可每天都要等着闫洁一起下班再走,康可的项目有一半是闫洁帮她做的,据说闫洁走的时候康可哭到几乎昏厥。”可现在再看,这个顶替了闫洁走上主管位置的康可脸上写满的都是冷漠,不光如此,这个女人除了那个菜刀头外,和那个兆力应该也有暧昧…… 就是不知道她……傅绍言抬头远望,突然发现那个康可不见了。 “是在找我吗?” 也几乎是和他发现猎物不见了的同时,一个女声从身后响起。 第6章 对弈 是康可。 傅绍言眼眸一闪,脸上笑容非但不减,反而笑得越发灿烂了。 “果然是你。” 康可还在生气,冷不丁听他这么一说人顿时愣住了,“什么是我?” 她这会儿有心事,所以补妆时发现这人偷看自己并没往常那么为自己的美貌而骄傲,可现在是什么情况?偷瞄美女的人先贼喊抓贼了? 傅绍言见状,笑容更大,“华府街君威大厦,灰色套装,来换箱子。怎么,卢总,不会是不想把东西还我吧?” “什么卢总?我姓康。” “康?”这下轮到傅绍言皱眉了:“你不是卢烨?和我同一次航班?” “什么卢烨……” “不好意思。”傅绍言抬起手,做了个sorry的手势,“我接个电话。” 喂了一声,又挑眉瞧康可,再开口语气多了几分讶异:“卢总,我在华府街君威大厦?不是这?” 大厅里亮着灯,白色的光瀑泄在男人那张好看的脸上,康可看着他,听着对面手机里漏出来的三言两语,难道真是她多心了,这人刚才偷看自己只是在确认她是不是这位卢总? “抱歉。” 康可回视,瞧向男人。 “是我弄错了,抱歉。” “确定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了?”康可不咸不淡地瞧着他,口气里的揶揄傅绍言听得一清二楚。 他笑笑,手探进口袋,“这周我在安平,如果康小姐肯赏光,我随时设宴赔罪。” 烫金的名片捏在手里,极好的触感瞬间让康可没了戒心,她低头看着上面的字——居然是红果集团的副总? “傅总?”再抬头,那位傅总已经走到门口了,门外,寒风依旧,掀起男人的大衣,露出一截剪裁考究的裤脚,那人也正回头看他,四目相接时,男人笑了一下,这一下顿时笑得康可心跳漏拍。 傅绍言走了,出了大厦转弯就碰见了在风雪里猫了半天的肖遥。 “反应挺快。”脱掉身上的大衣,傅绍言又成了那个不温不火的男人,他掖了掖袖口,突然手一上翻,变魔术似的变成了一截胶带,“把这个收好,从康可身上拿来的,回去交给检验科。” 肖遥嗯嗯着接过东西,人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傅绍言说的反应快指的是最后那通电话。 “是邢霏指挥的好,没她发来消息我也不能,golden,邢霏呢?”腼腆不过三秒的肖遥脸上红晕没消,突然发现面前少了什么,那个印花箱不见了。 鸦青色的云低压在头顶,肖遥踅摸一圈也没看见箱子,急得走路都踉跄了:“golden,邢霏没了!我不是说那个没了,我是说,哎!是不是忘在大厅了,咱们快去找找吧!” “在楼里。” “啊?”肖遥呆住了,想想也是,丢三落四的毛病整个警队怕是只有自己有,何况那是人,是傅绍言的女朋友,怎么想都不可能让他弄丢。 真是他大惊小怪、头脑短路了!肖遥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后知后觉发现傅绍言正把才给他的东西拿回去。 “物证课多少分?”他一边说一边把肖遥才抓过的那截胶带剪下来,“物证保存的第一要点是什么?” “……不能污染物证?”肖遥结巴着回答,他眼巴巴看着傅绍言把自己摸过的那截胶带剪下来单独保存进一个盒子里,哑着嗓子问:“可这是啥物证啊?” 处理好被肖遥污染的那截,傅绍言又取了个真空盒,将东西放进去,确认盒子盖好,这才收回眼,淡淡瞧向肖遥:“郑执说你想进刑警队。” 肖遥嗯了声,文职不是他的志向,他做梦都想继承父亲的衣钵做一名惩奸除恶的刑警战士,就是他能力差点,当警察这么久才争取到进刑警队的机会。 “队长说我笨,总搞砸事情。”他耷拉着脑袋,努力扯着嘴角。 外面的天很阴,司机开的顶灯温暖地撒满整个车厢。 傅绍言嗯了声:“是不怎么聪明。” …… “这个是从康可身上拿到的,准确点说是从这里,取来的。”傅绍言手一抬,不羞不臊地指了指屁股的位置。 肖遥脸一红,还没从傅绍言的“豪迈”举动里回神,就又听见他说:“认得出上面粘了什么吗?” 啥?粘了什么?这会儿的肖遥就像上课没认真听见却好巧不巧被老师抓包提问的小学生一样,脑门冒汗,赶忙盯着那个装着塑胶袋的盒子猛瞧起来:“灰尘?白头发……?” “猫毛。”傅绍言纠正道,“还有盐渍。” 是猫毛啊……肖遥干笑着,认真的开始考虑找个坑把自己埋了这事。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几次让他和队长难看的傅绍言竟然就这么放弃了嘲笑自己的机会,不光如此,他还开始认认真真和自己解释起了盐渍—— “汗水凝结成盐需要一定时间条件,从康可裙摆上取来的盐渍饱和度不低,并且没有完全脱水,你刚才在现场,知不知道那两个派出所的民警是什么时间到的君威大厦?” 知道!肖遥打个激灵,回头摸出记事本:“他们是临近午休时到的,也就是比咱们赶到的时间早了至多半小时。” “汗渍凝结成盐的时间需要考虑温度条件。”傅绍言接过本子,在上面列起了肖遥看不懂的方程式,“君威大厦的室内温度在26°到27°之间,康可的裙子是化纤材质,化纤也利于汗渍蒸发,综合这些因素……”傅绍言写的飞快,“这些盐渍应该是由二十分钟内留在她身上的汗液蒸发形成,凭她和菜刀头的关系,康可是不会允许菜刀头在大厅碰自己,所以除非康可和菜刀头在排队时一同离开过,不然就只可能是康可在排队时中途离开过并且和第三个男人亲热过。” “不是……”肖遥听得云山雾罩,不是在说盐渍吗,怎么又扯出什么第三个男人了? 见他还是一脸蒙,傅绍言轻笑一下,举起那个装着塑胶袋的盒子,指着上面沾出来的痕迹问:“看看,像什么?” 肖遥皱着眉,左看右看看了半天,忽然,眼睛开窍了似的盯着那隐约成溜的白色盐渍结巴着开口:“这是……手印?” 手印形状的盐渍痕迹,外加取证地点是康可的屁股咳咳……就算肖遥是傻子也懂里头的意思了——在康可排队的那段时间,有人摸了她的屁股,并且照傅绍言的分析,摸他的人大概率不是菜刀头。 这个康可,路子够野,私生活够乱啊! 另一边,总觉得有人在骂她的康可又打了个喷嚏,边擦鼻子边心烦气躁的踮着脚,前面的队伍还长,轮到她时也不知是猴年马月了。小說中文網 越想越心烦,身体止不住的左摇右晃起来,下一秒她就“哎呦”了一声。 “没长眼吗?”好端端排队也能叫人撞了,康可翻着眼皮去看撞她的人,这一看,人也愣住了。 lv的鞋子,xra的限量外套,gucci的包,手表居然是patekphilippe的,光那只表就够她一年薪水的,这人谁啊? 康可的心顿时不是滋起来,没好气地看着那个冷声道歉的人,这一看,心里又靠了一声,穿的这么好,偏还是个长像好看脾气好澳的年轻姑娘? 指不定挨谁包养呢?不是道歉么,那就多道几声。她冷笑着瞧对方。 可惜啊,对方也不是善茬,见她故意不吱声,自己头一甩,直接走了。 “喂!撞了人就想……”康可闭上嘴,尴尬地看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算你走运!她抱着胳膊转身,眼睛追随着那个女生一路到了前台,听了一耳朵,人跟着笑了,原来是来找银河保险的李经理啊。 呵,保不齐是来给相好买意外险的,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不要脸。康可一边骂一边拽了拽裙角,可惜自己花了三个月工资置办的这身行头,还不如人家一个包值钱呢。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队伍又向前进了一格,康可吐出口气,转回了头…… 在心里暗下决心的康可不知道,此时此刻,就在这栋大厦的十八层,银河保险的李经理气喘吁吁地回了办公室,发现自己扑了个空,而就在他不远的身后,需要门禁上下的电梯缓缓停稳在九的位置,一双名牌女鞋迈步出了电梯,在那面写着华科电子的门牌前略停了停,就缓步走进了空无一人的办公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