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海无名》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尘埃落定 清晨！ 石当街道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气温回暖生意陆陆续续好了起来，行人亦是比往常更多。 屠博从家中出来前去早餐摊位吃饭，热乎乎的包子是摊位的招牌，只可惜面粉现在受到管制，没有足够的白面用于包包子。 故而摊位改做羊汤生意。 冬日里倒也不受影响，可天气但凡稍热一些，生意不敢说一落千丈，却也切切实实遭受打击。 白米更是管制的严格，导致有些饭店甚至是难以经营。 屠博今早选择喝羊汤，主要就是滋补，他夜里时常还要盯着那对母子的房屋观察，在院子内免不了要受一些凉风。 但今早屠博刚刚抵达摊位，就看到熟悉之人。 杨顺！ 看到杨顺第一时间屠博下意识的闪躲，但杨顺的目光已经追随过来，不过两人距离较远，屠博选择回身离开。 他身兼重任出现在石当，杨顺身为警察厅特务股队长，却同样出现在石当。 恐怕来者不善。 所以屠博不想进行遭遇，毕竟他身份更低，若是真对峙起来，不具备优势。 且他在石当对外可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警员，杨顺但凡将这个身份揭穿，他所作所为就会遭到怀疑，很有可能打草惊蛇。 盯梢工作现在没有结果，你就算将人抓捕也难和陆言交差，毕竟屠博很清楚，这件任务对陆言的影响很大。 能不能脱离困境全靠此事，他不敢出乱子。 只能念在杨顺等人也有公务在身，且双方本来关系也不近，看到装作没看到也就罢了。 可谁知杨顺放下碗筷朝着屠博走来，感受到背后动静屠博心中无奈，不知道杨顺此举何意。 莫非真的来石当的目的与他一致。 这可是最坏的结果。 殊不知杨顺的手已经伸入怀中将手枪握紧，这才是对屠博而言，最坏的结果。 屠博放慢脚步，无可奈何回身，杨顺一直跟随可不是办法。 但就在屠博回身的一瞬间，杨顺这里掏枪射击，看到枪口的第一时间，屠博的眼神之中满是惊讶。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杨顺怎么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他开枪！ 只是屠博眼神之中的惊讶根本没有持续太久，伴随一声枪响屠博应声倒地，杨顺有些不放心上前又是一枪。 确保屠博当场死亡。 听到枪声，周围百姓一阵慌乱。 跟随杨顺的两名警员同样诧异，不明白杨顺这里为何直接开枪，打死之人好像是警员。 此前屠博代表南岗警察署特务系前来警察厅开会，特务股警员也有见过。 对特务股警员而言，只要是见过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印象。 而且最开始来石当，就是盯着屠博，杨顺这里虽从来都没有说过屠博的身份，但两名警员大致已经猜到。 “队长！”两人急忙掏出枪上前，眉眼之间都是疑惑。 “对方恐怕是想要影响我们的任务，他走这个方向就是在通风报信，遭受他的影响我们只能提前抓捕，前去抓人。” 听到杨顺如此说。 两名警员心中当即明白。 这是南岗警察署特务系主任陆言的人，他们的股长池砚舟和陆言有私人恩怨，只怕这一次是故意借刀杀人。 杨顺就是执行命令的人。 换言之这是池砚舟的安排。 所以两人理解杨顺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疑问就朝着母子所在房屋冲去，毕竟已经出现枪声，对方肯定会听到。 哪怕不会打草惊蛇，可特务系这里必然要出面讨要说法，这等情况下你不如先抓人。 说白了就是任务可以失败，但陆言想要翻身的可能，必须扼杀在摇篮里。 但随着枪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军统安排的成员已经通过后院矮墙进入母子所在院落，军统行动队队长严军亲自带队负责。 院落中母子听到枪声是有些惊吓，严军进入屋中开门见山说道：“我是军统的人，跟我走。” 王菊华抱着孩子神色有些诧异，但是已经被严军拉着从后院矮墙离开，他们要制造出一种假象。 那就是王菊华是自己听到枪声离开，而不是有人通风报信。 这是上峰给的命令。 矮墙外还有军统成员负责接应，几人护送王菊华朝着远处撤离，杨顺带着警员冲入屋中不见母子二人，立马意识到情况不对。 爬上后院矮墙恰好看到人员撤离身影，杨顺喊道：“追！” 警员在后紧追不舍。 严军等人撤退速度同样很快，但还是被杨顺看到踪影，那么想要制造王菊华是自己听到枪声撤离的假象便失败。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先将人救走再说。 可是就在撤退的过程中，王菊华居然是突然停下脚步，对后面喊道：“我在这里。” 这一幕让严军和军统成员全部愣神，但这一个愣神的功夫，杨顺便已经带着警员追上来。 且还有当地警员听到枪声前来支援。 严军这里上前就想要强行带走王菊华，可对方居然是将怀里的孩子扔过来，不顾及孩子的生命安全，就高高扔来。 严军见状只能急忙先接住孩子。 就在这一瞬间，杨顺等人已经赶到开枪，严军只能第一时间将孩子递给军统其他成员说道：“走。” 话音刚落，严军就被子弹击中。 因王菊华身上居然有枪。 扔孩子后就掏枪对严军射击，严军这里为了接住孩子，根本就没有办法躲避。 军统成员见状左右为难。 严军吼道：“走。” 这件事情出了大问题，肯定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现在必须要将事实汇报上峰。 军统成员也明白严军现在难以逃离，众人带着孩子按照原计划离开，严军留下阻拦追捕的警员。 王菊华开了一枪之后就急忙躲开。 严军孤掌难鸣，很快就被警员冲上来抓捕，他本想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可惜方才为了拖延时间让军统其他成员撤离，将枪里的子弹打光。 杨顺命人将严军看好，同时继续追捕。 至于王菊华也被抓到，但令杨顺这里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对反满抗日分子开枪。 这着实令人想不明白。 但好在女人没有跑掉，杨顺觉得今日收获不小，不仅仅抓到王菊华，还有一个前来接应的反满抗日分子。 后续的追捕都是额外的功劳。 王菊华则是对着杨顺等人喊道：“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杨顺听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你的孩子不是被你扔给反满抗日分子的吗？ 还也应该是他们还，怎么现在找自己要？ 杨顺去什么地方给她找孩子去。 只能是不做理会，继续工作。 此时已经有一通电话打给南岗警察署特务系，陆言接到电话听罢汇报，嘴角带起一丝微笑。 屠博死了！ 无所谓。 其实安排屠博去石当的时候，陆言有做出预想，屠博会死。 但重点是真的有人前去接应王菊华，而且已经被抓到活口，还是特务股警员杨顺自己抓的。 心满意足将电话挂掉。 陆言没有打电话给陈知新，而是亲自前去对方办公室。 “报告。” “进来。” “署长，任务已经结束，进展十分顺利。” “当真？”陈知新非常吃惊，毕竟这件事情确实令人意想不到。 “千真万确，且人已经落入警察厅特务股之手，只要等他们将人带回特务股，一切就可以当面对质。” “你立刻打电话汇报盛科长。” “是。” 陆言直接用陈知新办公室内的电话，打给盛怀安。 盛怀安在特务科内，接到陆言电话。 得知具体消息之后，脸色没有喜怒，但内心的想法只有自己知道。 挂了电话之后，盛怀安将王豪叫来，昨日汇报消息之后，王豪就没有再去外面躲着，毕竟他只要不和池砚舟接触就好。 “科长。” “陆言汇报，说石当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有人前去接应。” “那么说池股长岂不是？” “池砚舟现在在什么地方？” “就在办公室。” “你带人盯着他，不要让他离开警察厅半步，但也不要弄的太过张扬，被其他人发现端倪。” “属下明白。” 盛怀安可以接受池砚舟是反满抗日分子的潜伏情报人员，但是这件事情不能公之于众，所以他不会逮捕池砚舟，而是要秘密审讯，真的确定这件事情后，那也是秘密处决，甚至可以是因公牺牲，但绝对不能被外面的人知道，池砚舟是内鬼。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命悬一线 王豪领命离开，带人秘密盯着池砚舟。 同时盛怀安这里安排人前去接手石当方面的工作，所有人员都要由特务科直接掌管，包括参与行动的杨顺在内，他不能与池砚舟见面。 盛怀安要亲自审讯这件事情。 …… …… 诊所今日工作如同往常一样，可韩医生在看过一个病人之后，立马表示自己需要休息一下。 随即就前往徐南钦办公室。 进入办公室后，韩医生立马说道：“出事了。” “怎么？” “前去石当负责接应王菊华的任务出现问题，行动队队长严军受伤被捕。” “具体什么情况？” “根据负责此事的成员汇报，说王菊华没有跟随他们撤离，而是暴露他们的位置。 更是将孩子扔掉不管，严军就是接孩子的时候，被王菊华开枪打中，孩子被带走，但王菊华与严军都落入警员手中。” “王菊华自己开枪？” “是。” “带着照片前去金山的人员，是否确定王菊华的身份？” “确定。”韩医生也觉得奇怪，这明明都是确定的。 徐南钦站起身子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他意识到这件事情存在严重的问题。 “王菊华可能早就暴露，她现在带着的孩子，或许根本就不是她与‘雪鹰’的孩子，真正的孩子应该已经被秘密送往金山方面，迫使‘雪鹰’开口。” “所以她才不在乎孩子的死活！”韩医生觉得只有这样的解释。 同时徐南钦说道：“而且之前负责调查这件事情的人员，就说这个孩子看起来不像是王菊华的孩子，由此看来应该是换了一个陌生的孩子给她，她非常的不习惯。” “既然敌人已经提前抓捕母子二人，为何还要分开，孩子秘密送往金山，王菊华却留在石当？” “如果母子二人同行，是目标比较明显的，毕竟孩子我们是认不出来的，但是王菊华我们认识。 其次就是对‘雪鹰’而言，孩子才是关键，能确保孩子安全回到金山，对日满才是最重要的。” “那么王菊华呢？” “你觉得呢？”徐南钦反问。 “石当的事情，是阴谋？”韩医生觉得只有这个解释，不然王菊华怎么可能提前准备好，在有人接应她的时候，主动暴露身份和开枪。 显然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徐南钦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说道：“没错。” “针对‘春归’的阴谋？”韩医生非常老辣，一瞬间就想明白了整件事情。 徐南钦神色严峻说道：“难怪是王昱临发现的情报，这是为‘春归’量身定做的。” “怎么办，‘春归’不仅仅自身的身份很重要，更何况现在还牵扯到你，你不能出问题。”韩医生无比认真的说道。 徐南钦是军统在冰城的最高负责人，他若是出问题，对军统而言是巨大打击。 你说池砚舟暴露身份，与徐南钦无关？ 恐怕很难。 当然冰城内有很多反满抗日组织成员被抓捕，并没有牵连家中，这是有先例的。 可徐南钦不仅仅是不能被牵连的问题，他还需要经营诊所，谋划军统的各项工作。 只要池砚舟反满抗日分子身份被坐实，诊所一定会被人吃干抹净，徐南钦能留一条命都算是不错。 就怕有人眼馋诊所这块肥肉，硬生生将徐南钦弄死。 毕竟之前徐南钦没有少帮池砚舟走动关系，这都可以被敌人一口咬定你们互通身份，反正不管是不是，总之想要诊所这块肥的流油的肉，徐南钦你就必须死。 但作为军统最高负责人，韩医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徐南钦看着对方说道：“你做好接手的准备。” “现在要解决问题。” “解决问题！” “不能坐以待毙。” “南岗警察署内的潜伏人员，恐怕要主动牺牲。”徐南钦只说了一句话，韩医生就明白他的意思。 随即问道：“我们的潜伏人员可以不惧生死，但王昱临行吗？” 这件事情不仅仅是需要南岗警察署内的潜伏人员牺牲，甚至包括王昱临在内，但王昱临不是他们的人，能同意吗？ “现在就安排‘子规’去秘密见王昱临，他们是同学很多问题可以说得清，如果王昱临同意，我们就做最后的放手一搏，若是不同意，我们就做工作交接。”徐南钦非常理智的说道。 一定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但韩医生能否活命，也是问题。 不过现在没有更多的时间，给你去仔细考虑。 三言两语之间，就需要有人付出生命，这就是情报工作高层的压力。 这种感觉其实很不好，但你必须学会适应和学会下达命令，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全更有价值的存在，冰冷又现实。 悲哀但无法改变。 徐南钦继续说道：“还要通知严军，让他知道被审讯的时候，怎么说。” “严军现在还在石当，因为受伤后续应该送去医院，我安排人去医院通知严军这件事情，让他知道面对审讯的时候怎么说。 同时让‘子规’第一时间去见王昱临，王昱临在这件事情中不重要，但他毕竟已经有了反满抗日的心思，所以最后肯定还是会被抓捕，不过现在‘春归’是重点，所以没有人注意他罢了。 再耽误一点时间，我担心‘子规’没有办法见到王昱临，那么事情就很麻烦。” “你第一时间做通知，同时还要通知在南岗警察署内的潜伏人员，让他做好准备。” 韩医生又问道：“‘春归’这里需要通知吗？” “‘春归’我们现在肯定是通知不到的，不仅仅是我们，只怕‘子规’也通知不到他，而且如果上前尝试想要见面，还可能暴露身份。 但我相信只要我们的计划进展顺利，‘春归’这里是可以明白的，他会配合。” “好。” “就是不知道‘春归’会不会恨我？”徐南钦苦笑着对韩医生问道。 “弄不好你们爷俩要共赴黄泉，到时候恨不恨的你们自己解决，如果能度过这个难关，他恨不恨的再说。”韩医生觉得现在不是想这件事情的时候，虽然有人牺牲还是为了保全他人牺牲，是非常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但情报工作中，这种事情还少见吗？ 习以为常！ 言罢韩医生这里就急忙前去准备，现在要准备的事情太多。 只要有一环出错，那么很多人都会万劫不复。 所以谁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徐南钦作为冰城军统最高负责人，能力确实没的说，一瞬间就从必死的局面之中，找到了一条能尝试的道路。 可是这条路太过冷血，但是对于冰城最高负责人而言，徐南钦没有资格考虑自己的情绪，他的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这句话不是空谈。 …… …… 池砚舟并不知道石当的事情，虽然安排了杨顺行动，但是杨顺具体哪一天行动，他是不知道的。 而且杨顺这里也迟迟没有汇报，一直等到夜里收工，池砚舟觉得杨顺可能没有选择今天行动。 所以池砚舟就打算离开警察厅。 只是他刚刚走出警察厅，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他感觉到了身后有人，回头看到王豪带着警员上前。 也没有遮遮掩掩，就这样直接上前。 “池股长。” “王哥这是？” “科长有秘密任务让你跟我走一趟。” “秘密任务？”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好。” 池砚舟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但是既然王豪这样说，他只能前去。 跟随王豪上车，车辆一路朝着沿江开去，最后进入一处仓库。 仓库内亮着灯，二楼有几间办公室，池砚舟被带入其中一间。 “池股长先坐会。” “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池砚舟皱着眉头问道。 “科长安排。”王豪说道。 王豪也没有想到，池砚舟居然会是反满抗日分子，这着实是让他很是吃惊。 池砚舟见状只能默默坐下，且他隔壁的房间内，杨顺也坐在其中，同样是一头雾水。 王菊华在另一处房间，嘴巴被人堵了起来，因为她真的太过吵闹。 至于严军。 此刻也是刚刚被从医院带来，经过治疗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原本是想要自尽的严军，现在没有任何这样的想法。 因为在医院接受治疗的时候，有一名医生在他的耳边，向他说了一番话。 严军明白自己的任务还没有最终的完成。 这件事情盛怀安不想惊动太多的人，所以没有选择在警察厅内进行审讯，而是安排在了仓库里面。 说不定明天池砚舟就会登报。 内容就是警察厅特务股股长，深夜带队前来仓库抓捕反满抗日分子，然后与反满抗日分子同归于尽，英勇事迹值得警员学习。 池砚舟已经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他坐在房间内冥思苦想，最近的便是石当的事情。 但石当方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可你说是因为屠博的死，他肯定不相信。 一个屠博而已，杀了也就杀了。 那么问题是什么？ 王昱临？ 也不会。 王昱临有想要通风报信的心思，可是池砚舟不知道，只是得到了对方提供的情报，然后安排了抓捕罢了，这没有问题。 就算王昱临通风报信被警察署发现，那么和池砚舟也没有关系。 那么到底是什么地方出的问题？ 盛怀安没有选择在警察厅解决，而是来到仓库内，池砚舟就明白对方不是闹着玩的。 都已经开始注意影响了，显然是动了杀心。 池砚舟知道这是自己参加工作以来，遭遇的最危急的时刻，但他有些无能为力，恐怕只能临死都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尽可能的降低影响吧。 第一千零六十章 仓库审讯 压抑！ 仓库房间久无人使用布满灰尘，今日匆忙启用并未打扫，呼吸间尚且能感受到尘土进入肺部。 鼻腔中更是充满灰尘独有的味道。 屋顶悬挂的灯泡也是稍有蒙尘，灰蒙蒙的灯光让房间之中更显压抑，裸露的电线纠缠在一起，蜿蜒的好似看不到尽头。 池砚舟尽可能的让自己平复心情，他明白今日盛怀安不是闹着玩，安排在仓库进行可能会出现的审讯，便已经是给池砚舟选好了后路。 但他不明白事情为何会这样？ 哪怕石当方面行动真的出现重大失误，甚至军统成员遭到逮捕，提供自己所知道的情报。 那也绝对不会这么快就抓到他。 层层抓捕轮不到池砚舟。 一时间巨大的压力袭来，措手不及的感觉是难以避免的，所以池砚舟此时此刻还未想明白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毕竟军统已经前去金山确定过的信息，谁能想到会出错？ 外面又有脚步声，紧接着二楼另一处房间的门被打开，好似又有人员被关进去。 池砚舟现在仅有老实待着，他的配枪已经被王豪给拿走，且就算是有枪在手，他也不会使用。 又听闻汽车驶来的声音。 一辆桥车停在仓库门前。 车门打开盛怀安、陆言一同从车上下来。 盛怀安喜怒不形于色，陆言同样如此，哪怕此刻胜券在握，他也没有任何小人得志的表现。 经历大起大落，也使得陆言有所成长。 “科长。” “陆主任好手段。” “多谢科长支持。” “陆主任打算如何审讯？” “不妨先看看池股长的态度，若是愿意配合，我们也能省些力气。” “也好。” 言罢两人朝着仓库内走来，在王豪等警员陪同下，来到二楼。 率先进入池砚舟所在房间。 随着房门被打开，池砚舟看到盛怀安与陆言联袂而来，他其实心中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不过此时此刻表现的却没有任何慌张，好似陷入必死局面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科长。”池砚舟起身问好。 “坐。” “多谢科长。” “池股长还真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事到如今依然滴水不漏。”陆言的话语紧随而来。 池砚舟对其讽刺之言不予理会，而是说道：“陆主任倒是稀客。” “池股长是打算自己配合，还是宁死不屈？” “陆主任此言何意？” “你心知肚明，又何必我们多费口舌。” “此言差矣，今日之事我尚且一头雾水，何来心知肚明一说。” “池股长，今日选择在仓库内见面，而不是警察厅的审讯室，你可知为何？” “愿闻其详。” “没有用刑的必要，若不配合你唯有一死，明白吗？” 闻言池砚舟笑着说道：“你来用刑？” 这句话就是嘲讽陆言，早年也对池砚舟用过刑，可结果呢？ 大家显然都知道。 见事到如今池砚舟还是这幅态度，陆言开门见山说道：“石当的事情你作何解释？” “杀个屠博还用解释？”池砚舟无所谓的说道。 其实池砚舟明白发生何事，但若是他只是特务股股长，在面对这种情况之后，第一反应只能是屠博的事情被发现。 所以这一刻他还是要挣扎一下，池砚舟的挣扎已经不是为了活命，盛怀安今日的安排就没打算让他活，无非是不想被定罪罢了。 池砚舟也很想在这最后一刻，表明身份大骂日寇汉奸，像个英雄一样死去，但他没有这样的资格。 他明白盛怀安就算是杀他也不会闹的大张旗鼓，所以家里人甚至包括纪映淮在内，大概率短时间内不会受影响。 因此他不承认，能带来更多的好处。 “你明知道我们说的不是屠博之事，他死得其所。” “还有何事？” “池股长是真的不见棺材不落泪。” “陆主任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免得在这里弯弯绕，浪费科长的时间。” “石当母子乃是我安排……” 陆言也不废话，将事情告知，想看池砚舟作何解释。 但听罢这番言论，池砚舟面向盛怀安说道：“科长，属下确实暗中插手石当的任务，不过目的是为了抢夺功劳，和扼杀陆主任的翻身机会。 原计划是杀掉屠博泄愤，然后抓捕母子二人，至于说有人通风报信，导致反满抗日分子前来接应，有没有可能是陆主任贼喊捉贼呢？ 我们二人本就有仇，且陆主任现在处境很差，听说南岗警察署陈署长也是见其不喜，这等情况下自导自演一出戏，引我入局然后暗中给反满抗日分子送情报，最后脏水都泼在我身上，当真好计谋。” 池砚舟也知道自己说的这番话，盛怀安是不会相信的。 毕竟陆言这个处境下，他是不敢进行所谓的自导自演，有这种情况存在但可能性太低。 盛怀安不会听信你一面之词。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陆言在听到这番话时，压根就没有任何慌乱，反而是笑着说道：“池股长果然是能言善辩，这等时刻还能想到这番说辞，但你也应该明白意义不大。” “陆主任剑走偏锋，偏偏选择这等异于常人的决定，现在看来效果很不错。” “池股长，当真要如此冥顽不灵？” “科长，我池砚舟问心无愧，加入警察厅这么多年，功劳、苦劳应该都不少，今夜就凭借陆主任三言两语，您就相信我与反满抗日分子私通？” 面对池砚舟的询问，盛怀安只是说道：“目前还在调查，稍安勿躁。” “要查也要连陆主任一起查，他自己给反满抗日分子通风报信诬陷我，贼喊捉贼。” “我会考虑。” 言罢盛怀安就与陆言离开房间，站在二楼护栏前，看着昏暗的仓库，陆言说道：“科长，池股长现在看来是不打算配合的。” 至于池砚舟诬陷他的话，陆言压根就没有解释，因他很明白没有解释的必要。 整件事情是陆言亲自部署，甚至提供给特高课的情报内，有并非交通线获悉的线索等等。 他是不可能在最后关头自导自演，那么东窗事发将毫无生机。 且这件事情基本上都在意料之中，陆言若是通风报信，军统方面会立刻相信吗？ 只有他们的潜伏工作人员通风报信，才会格外重视。 盛怀安也明白，说陆言是罪魁祸首很牵强，毕竟杀屠博的人是谁？ 池砚舟！ 军统行动配合的是什么？ 杀屠博的枪声。 这一点是只有池砚舟才能做决定，陆言并不能指挥杨顺。 “去见杨顺。”盛怀安说道。 两人又来到另一方面，杨顺看到盛怀安和陆言，眼底闪过一丝紧张。 但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起身问好。 “你自己说，还是等我问？”盛怀安的气场非常强大，一句话就让杨顺有点喘不过气来。 可是最终杨顺咬着牙说道：“属下不知道科长想要问什么？” “屠博的死？” “屠博有想要通风报信的举动，属下担心他打草惊蛇特务股的任务，所以只能开枪将人打死。” “你确定？”陆言这个时候出言问道。 杨顺心里明白，这件事情自己只能这样说，不然池砚舟倒霉他更没有好下场。 于是硬着头皮说道：“我确定。” “你们科长都说，是想要杀屠博泄愤，且你们的任务，不就是通过屠博才开始进行的吗？ 他通风报信，你觉得说得通吗？” “任务是特务股的任务，陆主任的话我听不懂，屠博确实有想要通风报信的意图，这点我很确定。” 听到这样的回答，陆言笑着对盛怀安说道：“池股长的手下，还真的是忠心耿耿。” 盛怀安被陆言当面说这些话，自然明白对方是有些打趣，好似警员不听科长的，听股长的。 但特务股警员出现这种情况，盛怀安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做股长的时候，王豪难道会违背他的意思，回答傅应秋的问题吗？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有所不同 盛怀安对面前杨顺说道：“池股长已经承认，此刻你只需要实话实说，隐瞒反而是害他。” “属下能见股长一面吗？”杨顺问这句话的时候，同样顶着巨大压力。 但他很清楚，他和池砚舟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现在想要出卖池砚舟换取活路，杨顺很清楚大概率没有可能，他虽然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今夜的事情处处透露着蹊跷。 “你喊吧，池股长听得见。” 杨顺将信将疑出声喊道：“股长。” “我在隔壁。”池砚舟听到杨顺叫喊，出言回答。 同时池砚舟不等杨顺再问，直接回应：“实话实说便可。” 他原以为杨顺会直接全盘托出，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是能撑住，看来这心腹确实没有白养。 得到池砚舟明确回答之后，杨顺这里说道：“石当的任务是股长给我们的，但具体任务是什么不知道，只知道屠博在石当，我们是去盯着屠博，才发现后续的问题。” “继续。” “盯了几日没有进展，股长就命令我杀掉屠博，然后将人抓回来。” “为何？” “股长认为石当的任务对陆主任而言很重要，那么只要能破坏陆主任这里的任务，对股长就是好消息。 且杀屠博可以看一看陆主任的反应，从而判断他的处境究竟到了何种地步，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所以池股长的想法，是杜绝陆主任翻身？” “是。” 杨顺说的非常肯定，毕竟这就是池砚舟最开始的意思，他是清清楚楚的。 至于其他的问题，杨顺没有隐瞒，可他了解的就这么多。 从杨顺所在房间出来，盛怀安说道：“池股长的想法，倒也说得通。” “自然说得通，可问题在于有人接应那母子二人，必然是有通风报信之人存在。” “那就审审军统分子。” 两人又进入严军所在房间，此刻的严军坐在凳子上，他受伤部位并不致命，但短时间内受伤又经历手术，从医院被带到仓库，整个人看起来很是虚弱。 “你是军统分子？” “是我。”严军已经在那女人面前说了自己是军统的人，所以现在你承认不承认的没有区别，事到如今反倒不如承认身份，高傲又自豪。 “说说吧？” “说什么？ 你们技高一筹，将我们算计在内，现在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将你知道的消息说出来，且也可以选择向我们投诚。” “做梦！ 和你们一样当汉奸？”严军话语之内都是嘲讽。 “看来你也不想配合？”陆言问道。 “要杀要剐随便。” 陆言闻言去看盛怀安，只见对方问道：“这里没有刑具，会影响你的审讯吗？” 严军是实打实的军统成员，那么肯定知道一些情报，既然抓到了人怎么可能不审讯。 说不定还能挖出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对于盛怀安的问题，陆言当即表示：“不会影响审讯。” “有劳。” “是属下分内之事。” 仓库内的审讯虽然没有太多刑具，可惨无人道的刑法还是出现在了严军身上，从最开始的破口大骂到后来的惨叫连连。 甚至一度撕心裂肺。 池砚舟、杨顺都听到了叫喊，两人心思各不相同。 陆言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严军瘫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与最开始的状态判若两人，但盛怀安对此没有任何吃惊，陆言的审讯手段不管谁来，此刻只怕都不会好过多少。 更有甚者或许都坚持不了这么久。 “现在可以重新考虑了吗？”陆言蹲下身子问道。 严军很想说不过如此，但考虑到军统交给自己的任务，他宁愿背负叛变的骂名。 为了抗日救国，他们不在乎自己的遭遇，甚至名声。 所以此刻严军有气无力的开口：“你们想知道什么？” “早配合，又何必受罪。”陆言很是不理解，因为他审讯过太多的反满抗日分子，总是喜欢来这么一出。 何苦来哉！ 拿毛巾擦了擦手陆言问道：“石当的任务，是如何安排的？” “我们得到消息，金山方面成员‘雪鹰’的情人在石当，带着他们的孩子，‘雪鹰’在金山已经被捕，所以这个女人和孩子很重要，不能落在你们手里，必须营救。” “营救计划呢？” “我们了解到在石当本地的警员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负责调查的警员有特务系和特务股的人，但他们的人数都很少，我们打算趁机救人。” “趁机救人？” “是。” “没有听到枪声再配合的计划吗？”盛怀安出言问道。 “没有，今日枪声出乎意料，我们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所以只能临时展开营救，只是没想到那女人居然……” 听到严军的话，陆言出言喊道：“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们要听实话。” “我现在这样，说假话有意义吗？”严军嘴里都是血水，说话都有些模糊。 盛怀安打断陆言的话说道：“你们从何获得石当的任务？” 面对这个问题，严军一时间有些犹豫，陆言呵斥：“快说。” “是从南岗警察署。” “南岗警察署？”盛怀安闻言确实有些吃惊，这个消息不应该是池砚舟汇报军统的吗？ 或者说是池砚舟汇报红党，红党告知军统。 现在询问严军这个问题，只是想要榨干他的价值，谁知道连情报泄密都出现了问题。 严军的情况可以是军统上线给的，但绝对不能是南岗警察署给的，这从根本上就已经错了。 陆言看着瘫倒在地上的严军，他声音阴冷的说道：“你是找死。” “陆主任，审讯就是需要他开口，你现在是威胁他不要开口吗？”盛怀安在一旁说道。 “科长，他明显是在信口开河。” “信口开河不怕，我们可以去揭穿他，而不是让他闭嘴。” “科长教训的是。” 两人结束对话，盛怀安起身靠近严军问道：“你说情报是从南岗警察署流出的？” “没错。” “谁？” “我只知道他代号‘黑水’。” “‘黑水’？” “是。” “还有其他需要交代的吗？” 严军又说了几处问题，但这些问题都是在医院做手术的时候，军统医生暗中告知。 为的就是让严军的坦白更加具体丰富，但他被打伤遭到抓捕的事情，在石当的时候军统成员就知晓。 那么与他有关的事情，肯定都会做出安排，所以现在警员根据严军提供的情报前去调查，最后发现竹篮打水一场空，是没有问题的。 站在仓库内，陆言说道：“科长，他说的话明显不是真的，‘黑水’只是一个代号，他根本就不知道是谁，或许压根就没有这个人，他是在信口雌黄。” “是吗？” “他这样的所作所为，更加证明他想要保全池砚舟。” “可是这一次的事情按照你的说法，他们是被蒙在鼓里才上当的，那么怎么可能这么快时间，就想到了所谓保全的办法。 若是他们提前知道是陷阱，根本就不会踏进来。” “他去过医院，说不定是在医院出的问题。” “送的是日本人的医院，你说医院内有问题？” “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陆言说道。 “那你可以安排人负责去医院调查，但南岗警察署内的‘黑水’，也不能不查。” “就一个代号我们怎么调查？” “如果真的有‘黑水’这个人，那你说他是如何得到情报的？”盛怀安对陆言问道。 陆言下意识回答：“王昱临。” “找不到‘黑水’但我们可以找得到王昱临，将人带过来。” 王昱临在这一次的事情中，是被利用的存在。 所以他的重要程度很低，一开始陆言都没有去管他，而是打算解决了池砚舟之后，顺手将王昱临处置便可。 但现在看来情况有所不同，陆言皱着眉头不知道事情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出的问题。 不过事关特务股股长，盛怀安肯定要查清楚。 这可是他亲自挑选的人，若是真的是反满抗日分子，对他而言很不利。 哪怕是将事情限制在一定范围内，可不少警员包括陆言、陈知新都是知道的，这不是好事情。 因此盛怀安需要真相！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我很高兴 真相！ 沿江仓库外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远处昏黄的灯光若隐若现，倒是有几分鬼影重重的意味。 池砚舟听着军统成员撕心裂肺的惨叫，他心中满是自责，若非是他陷入陆言陷阱之内，也不会导致军统成员被捕。 但时至今日再难说别的问题，只能是等踏上黄泉路，再携手同行。 这一刻池砚舟的内心竟然格外平静，想起孟时同当年说的话，等待的无非两件事情。 胜利！ 死亡！ 或许死亡先一步到来。 但胜利才是最终的旋律。 …… …… 王豪站在盛怀安身旁低声询问：“科长，莫非这件事情中，另有隐情？” “军统被捕成员名叫严军，早前冰城内有过几次行动确实由他负责，他说的话可信度是有的。” “若是按照严军所言，那情报并非池股长泄密。” “你觉得他说的是真话？ 还是假话？” 面对这个问题王豪说道：“严军最开始的反应是没有问题的，遭遇刑具审讯后选择开口同样符合逻辑，至于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属下觉得真话的可能性居多。” “为何？” “事发突然，严军被捕更是意料之外，毕竟那女人临阵倒戈是他们谁都猜不到的。 军统后续各方面确实难以联络，想要在短时间内就设计好应对的办法，其实不容易。” 盛怀安却摇头说道：“错。” “错？” “军统肯定有能力将一切都设计好。” “所以严军说谎？” “是否说谎现在不好判断，但有一个人是军统无法掌控的，是唯一存在的破绽。” “科长说的是？” “王昱临！” “王昱临？”王豪对此人有些了解。 盛怀安望着空荡荡的仓库，出言说道：“军统若是想要计策顺利进行，王昱临是重中之重，他并非军统潜伏人员，更加没有所谓的情报工作经验。 更何况这件事情中，王昱临是被当做弃子一样舍弃，严军或许可以接受弃子的命运，你说王昱临能接受吗？” “严军是军统成员，信仰坚定能做到自我牺牲，但王昱临就算是有反满抗日的心思，但毕竟接触较少，更加没有受到专业培训，所谓自我牺牲肯定难以接受。” “没错，一时热血点头答应，可当生死问题摆在面前时，往往都会惧怕和后悔，所以王昱临才是关键所在。” “但军统可以安排王昱临出逃，毕竟我们没有去盯着对方。”王豪提出一种全新的可能。 盛怀安说道：“王昱临肯定会出逃，但他已经成家，如此短时间内想要离开难度很大，且王昱临不是成熟的军统成员，哪怕军统方面安排他离开冰城，他也不会第一时间执行命令。” “他更加担心自己的家人？” “人之常情。” “再者王昱临若是逃走，那么这件事情不管如何，池股长是很难活下来的。” “科长的意思是，哪怕是军统算计，也要保证王昱临配合。” “没错，但王昱临会不会配合，可就不是军统说了算了。” “属下明白。” 就在两人讨论之际，负责抓捕王昱临的警员传回消息，说王家已经人去楼空。 但根据打听街坊四邻得知，刚刚离去不久。 警员已经开始追捕。 事情果然如同盛怀安所料，那么先行下令封锁冰城，同时安排警员搜捕。 至于医院方面的调查，目前可以暂放。 毕竟是日本人的医院，一时半会不可能查出线索，不至于在医院浪费时间。 且通过王昱临确定严军所言是否属实，若是假的则可审讯严军，让其将医院同党说出来，足以省去调查的时间。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一小时后警员送消息回来，说已经在火车站附近抓到王昱临，同行的还有他的妻子、孩子以及他家里人。 此刻正带人前来仓库。 …… …… 王昱临被铐起来押坐在车上，家里人则是被警员看管，因车辆之内容不下。 车外的景象王昱临很熟悉，从小到大冰城的大街小巷他都跑过。 但这一刻王昱临却看得很贪恋！ 多看一眼。 就再多看一眼！ 往日里觉得处处不顺眼，但这一刻王昱临觉得冰城本身是如此的美好，甚至那些西式的建筑也让他看出了别样的美感。 这就是他的冰城，是他想要守卫的冰城。 车窗外街道上的景色，被王昱临默默记下，车辆驶向黑暗，可他的心靠近光明。 …… …… 时间倒回！ 下午王昱临在街道上无所事事，所谓搜查他是阳奉阴违。 但好巧不巧见到纪映淮。 作为昔日冰城警察学院内的同学，王昱临承认自己觊觎过纪映淮的美色，只是自从池砚舟提醒对方和岑鑫有染后，他是避嫌的。 加上如今王昱临连荟芳里都不再过去，对于纪映淮也没有什么上心。 所以遇到也无非是互相点头罢了，王昱临就打算离开，可谁知对方却主动上前。 “能聊聊吗？” 面对纪映淮的询问王昱临有些诧异，不确定的问道：“和我？” “时间紧迫，麻烦借一步说话。” “我们有什么好聊的吗？” “事关池砚舟。” 王昱临犹豫片刻说道：“走吧。” 两人来到一处偏僻房间内，纪映淮开门见山说道：“你给池砚舟提供石当方面的情报，实则是陆言设计的陷阱，你被其利用试探池砚舟……” 池砚舟今日若是无人营救，必死无疑。 所以身份在王昱临这里，无需保密。 因他是唯一能救池砚舟的关键所在，非他莫属。 听完纪映淮的话，王昱临当场愣在原地，他眼神之中满是吃惊。 “你说池砚舟是军统的人？” “是。” “你也是？” “没错。” “这……” “我知道这一切让你很难接受，但这就是事实，池砚舟早就知道你是故意借他之手打探石当的消息，担心你遇到危险所以他不愿意告知，而是想要自己解决问题。 但整件事情远远超出我们的预料，是陆言精心布置的阴谋，包括警务系前去石当，以及你遇到屠博等等，全部由他一手设计。” “他们怀疑池砚舟的身份？” “对。” “我成了帮凶？” “严格意义上讲，你是无心之举。” “说吧，需要我做什么？”王昱临心中满是对池砚舟的担忧。 当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纪映淮一时间竟然有些难开口，明明话就在嗓子眼，但张嘴却出不了声。 欲言又止！ 王昱临反而是主动说道：“但说无妨。” “情报是你从池砚舟这里打听到，然后交给南岗警察署内的‘黑水’，由黑水将情报汇报军统上峰，与池砚舟无关。” 听到这句话王昱临就明白，自己的下场。 气氛陷入沉默。 纪映淮明白这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所以上峰给她的任务就是游说王昱临，说白了她一定要让对方同意行动。 可就在纪映淮打算利用三寸不烂之舌游说时，王昱临却突然开口说道：“好。” “你说？” “我说好！” 王昱临嘴角带着微笑，他看着面前的纪映淮说道：“想要看你吃惊还挺难的，没想到今天却看到了。”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其实我一直都是想不清楚，为了不受欺负加入警察署，浑浑噩噩多年遭遇医院的事情让我犹如雷震，纠结困顿不得解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有所作为，反而是跌入敌人的陷阱之内。” 突然王昱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说道：“你见过我儿子吗？” “还没。” “虎头虎脑的小家伙，肉墩墩的。 可一想到孩子长大就要认贼作父，我心里不是滋味，这一仗早晚要打的不是吗？ 那我现在打，是不是我孩子就不用打了？ 我不想看他上战场，你知道的，那会死人的。 断臂残肢到处都是，惨不忍睹，我见过的，每年都有，收尸都收不过来。” 纪映淮看着眼前的王昱临，她觉得很陌生。 她的感觉原本还停留在多年前同学聚会，可是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王昱临眼睛直视纪映淮，出言问道：“我们能胜利吗？ 能在我孩子长大成人之前胜利吗？” “能！”纪映淮回答的斩钉截铁。 王昱临目光之中隐含泪水，他说道：“其实原本我也活不了，他们对付完砚舟，才会腾出手收拾我这个可有可无的人。” “你可以活，如果你不同意，现在就能安排你离开冰城。”纪映淮说道。 原本这一条上峰的交代，是王昱临死活不同意执行任务，纪映淮就安排他离开。 不然对方已经得知纪映淮的身份，留下也是隐患。 但这一刻纪映淮提前说了出来，她觉得上峰也有一些小瞧了王昱临。 “我不走，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砚舟去死，且我虽然未从事情报工作，但我也在警察署多年，他现在的位置有多重要，我也同样清楚。” “但你会死。” “算牺牲吗？” “牺牲？” “让我加入军统吧，和你们一样，算我牺牲行不行？”王昱临有些期待的看着纪映淮。 “可以。” “谢谢。”得到肯定的回答，王昱临出言感谢，他想要自己的孩子长大明白，他爹是英勇牺牲的战士，而不是助纣为虐的汉奸。 “你还有什么要求？” “保证我家人的安全。” “你只是刚刚被发展，和家里人关系不大，池砚舟只要能确认清白，他可以保护你家里人。 哪怕你被确定是军统成员，他也可以念及旧情，再者说这类事情冰城很多，你应该清楚我们不是说谎。” “还有帮我向池砚舟转告一句话。” “你说。” “我很高兴。” “我一定转达到。” “好！”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阴阳翻转 辆车在仓库前停下。 从回忆中被打断的王昱临，由警员从车内带出。 同时押送进入仓库内。 陆言已经先一步回来，见到王昱临他眼神之中满是严肃，现在的事情对他而言很不利。 王昱临被关押进入一处房间内，盛怀安、陆言、王豪等警员鱼贯而入。 “知道为什么抓你吗？”陆言此刻主动接过审讯的权利，他不如最开始那般胜券在握。 “不知道。” “我劝你想好再回答问题，我们没有时间陪你玩。” “我真不知道。” “你大晚上不睡觉带着老婆孩子，是想去干嘛？” “街上转转。” “火车站附近？” “凑巧走到的。” 陆言上前恶狠狠给了王昱临一皮鞭，嘴里冷冰冰的说道：“我说了没工夫陪你玩，你若是再不说实话，我不介意让你看看老婆孩子，是怎么死在你眼前的。”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陆言此言压根就不是开玩笑。 且老婆孩子现在就在警员手里，王昱临一时间显得慌乱，陆言趁热打铁说道：“将他老婆孩子带过来。” “不要！” “说不说？” “你想问什么我说！” 王昱临不是撑不住，而是对方的把柄是他的命门，这怎么可能撑得住？ “为什么带着家里人离开？” “有人通知我有危险，让我抓紧时间离开。” “谁？” “‘黑水’。” “又是‘黑水’！我让你说实话，你但凡再敢说一句假话，你的家里人一个都活不了。”陆言现在听到‘黑水’二字就很烦。 王豪见状说道：“陆主任，不如让我来问两句。” 陆言也明白盛怀安不满他如此，只得退下将审讯位置交给王豪。 王豪上前问道：“你在石当发现的屠博？” “是。” “你将消息告诉池股长。” “是。” “为什么？” “我想帮他立功，而且我和屠博关系……” “你若是真不配合，我不介意陆主任将你老婆孩子带来。”王豪出言打断了王昱临的话。 王昱临嘴巴立马闭上，犹豫片刻后说道：“我意识到屠博在石当应该是有重要任务，我心里其实不喜日本人，所以想要破坏这个任务，但是我没有调查清楚任务内容的能力，所以就想到了利用池砚舟的特务股来调查。” “特务股调查到线索后，有告诉你吗？” “我去警察厅门前堵过池砚舟两次，他本是不愿意告诉我的，但在我的追问下还是说了。” “你放屁！”陆言在后面喊道。 “我去警察厅很多警员都看到了，我说的是实话。” “你确定吗？”王豪没有受陆言影响，继续问道。 “确定。” “说的什么？” “屠博是在石当盯着一对母子。” “那你得到情报后，做了什么？” 王昱临为了保全家人的安危，他只能继续说道：“我想将这个情报告诉那对母子，让他们知道自己被警员调查，可当时石当方面不仅仅有屠博，还有特务股警员，我没办法去通风报信。” “你放弃了？” “我很犹豫，我原本打算买通一个人去送消息，可是又担心被特务系和特务股的警员发现，最后顺藤摸瓜查到我这里。 我有老婆和孩子，我不敢冒险，当时我很煎熬。” “所以你没有送情报？”听到王豪问出这个问题，陆言也是认真起来，这是非常关键的。 “我是打算不送情报的，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黑水’找上我，我才知道他是军统的人，就将情报告诉他了。” “他为什么找你？” “说是观察我很久了，发现我和其他的警员不一样，是有一颗觉醒的心，想要发展我参加反满抗日活动。” “你同意了？” “我……”王昱临的反应显然是说明了问题。 “谁是‘黑水’？” “南岗警察署后勤部门的老张。” “张广文？”陆言第一时间就知道他说的是谁。 “是他。” 陆言忍不住上前与王豪站在一起，对王昱临说道：“你不要意气用事，你要明白如果你说假话被揭穿，你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就算是你说的话不被揭穿，等待你的还是死亡。 现在你只要说实话，我可以保你活命，让你和老婆孩子好好过日子。” “我说的就是实话。” “张广文早不发展你晚不发展你，偏偏就这个时候发展你？” “他自己找上门来的。” “所以也是张广文通知你撤离的？”王豪问道。 “今天急匆匆找到我，让我赶快离开冰城，甚至是已经准备好了车票，但就我一个人的票，我家里人怎么办？” “所以你没有立马离开？” “我想要和家里人一起走。” 一直没有说话的盛怀安，此刻上前说道：“你死，你家里人一样会死，但如果你说实话，我可以保证你们活命。” 话不多。 但很有分量。 王昱临没有犹豫太多，疑惑的说道：“我知道的就这些，你们还想让我说什么。” 王昱临很清楚，敌人的话不能信。 他更加明白只要池砚舟能活着，自己家里人就一定可以活，此刻的一切都是威胁罢了。 从答应纪映淮之后，王昱临就没有想过后悔。 虽然他心里怕得要死，但他觉得这一辈子自己值了。 新安双雄是真的新安双雄，没有任何引号的新安双雄，只可惜自己没有和池砚舟把酒言欢的机会了，不然一定要好好问问，你小子怎么背着我反满抗日子。 见王昱临如此冥顽不灵，陆言想要动手审讯，但盛怀安的意思是先抓‘黑水’。 毕竟‘黑水’安排王昱临离开冰城，恐怕就是担心对方面对审讯会暴露，严格意义上讲是新人。 只是王昱临却没有听从安排立马离开。 至于车票也已经从王昱临身上找到，确实如同他所言。 那么‘黑水’应该不会撤离，所以现在抓人可以出其不意。 王豪带队负责抓人，陆言站在二楼护栏前面色凝重，片刻后对盛怀安说道：“科长，您不觉得一切都太巧合了吗？ 所有的一切现在都对得上，就好像是刻意安排好的一样。” “你觉得王昱临是反满抗日分子吗？” “是也不是。” “那么你说他在死亡威胁，以及家人性命威胁面前，敢于说假话吗？” “这……”说实在的，陆言原本以为王昱临就是酒囊饭袋，随便问两句就会吓得全盘托出。 可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是没有就范。 但陆言还是坚持说道：“或许我们小瞧了王昱临。” “我说过要查清楚，陆主任同样稍安勿躁。” “我只是担心一切都被敌人算计好。” “那你有没有想过，按照你的说法池砚舟是红党，你选择用军统的情报试探。 出现问题之后，红党是可以为救池砚舟精心布局，可军统会吗？ 而且现在要死的都是军统的人，你觉得他们两党之间能那么快的达成合作吗？”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陆言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回答，最后说道：“可能池砚舟也是军统。” “那你现在假设的多种可能，会不会也同样太过刻意呢？” “我这是合理性的假设。” “所以更加需要调查。” 盛怀安没有继续和陆言争辩，而是前往警员打扫干净的房间内休息，这一晚上的工作强度很大，说不定还要熬一整夜，选择闭目养神一下。 同样也为了躲开与陆言的争辩。 盛怀安觉得陆言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任何可能都有发生的概率，所以需要继续调查。 不多时张广文就被带了回来，他面如死灰。 面对审讯时就已经明白是王昱临将其出卖，嘴里一直念叨让你走你不走，这不是害人吗？ 最后张广文说的与王昱临说的一致，他确实是潜伏在南岗警察署内，同时观察到了王昱临是可以发展的，就是从医院的事情开始。 为什么他挑选这段时间发展王昱临，原因在于他发现王昱临状态有些不对劲，没想到果然是问到了情报。 于是就将情报汇报。 张广文没有选择隐瞒，毕竟王昱临都开口了，他再隐瞒没有意义。 为何他没有撤离，反而是安排王昱临撤离？ 因张广文的身份只有王昱临知道，他觉得王昱临跑了他就是安全的，所以没必要离开。 至于被捕的严军，他是知道‘黑水’的存在，可‘黑水’具体是谁他不知道，张广文也不用担心对方开口将他供出来。 但这个结果他是没有想到的。 要说张广文是有很老道的经验，他现在已经是问对方，自己能不能活命。 其实接到上峰命令的时候，张广文就明白自己能活下来的可能很小，所以他现在问能不能活命，并不是为了活，而是让一切更加真实。 他要完成自己生命中，最后的一个任务。 张广文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牺牲，但他能保全军统内的重要潜伏人员，他觉得值得。 徐南钦的计划想要成功，不是他设计的有多巧妙，应对的有多及时。 而是有无数的反满抗日成员，不惧生死。 才能完成任务。 能完成计划的重点永远不是徐南钦或者池砚舟，而是无数默默无名但是甘愿牺牲的反满抗日战士，只有他们才能力挽狂澜。 张广文的话将陆言压倒，不论他如何审讯，对方都是这套说辞。 陆言不愿意相信，说一切都是假的，是池砚舟和军统的阴谋，但王豪看着对方的眼神，只感觉到了悲哀。 王昱临、严军、张广文！ 全部被捕。 说的话都是可以相互印证的，你非说是假的。 但凡少抓到一个人，那么整件事情的可信度都要大打折扣，但现在全部被抓。 推断池砚舟是红党潜伏人员，军统为何要如此营救？ 这是第一个问题。 短短时间内，军统怎么可能让一切都如自己所愿？ 这是第二个问题。 王昱临不过刚刚加入军统，压根就没有接受任何培训，甚至在张广文安排撤离时，都拖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你说他不怕死都要保全池砚舟？ 这是第三个问题。 如此多问题存在，你让盛怀安认定自己的股长有嫌疑，这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