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生产队赶大车开始》 第1张 交公粮去!(求收藏求追读) 七十年代。 纷纷扬扬的雪花洋洋洒洒,不到片刻就铺满了关东大地,孙建平紧了紧身上的棉大衣,抡起鞭子,凌空抽了个响! “驾!” 枣红马甩开步子,拉着满满一车粮食,沿着乡间土路快步向前,马铃铛哗啦哗啦的响,杂和在风中,飘出老远。 他靠在麻袋上,痴痴地看着阴云四合的天空,扭曲的乌云翻滚着,变幻成各种形状,思绪又回到出发时的那天…… 那天雨下得很大,爸爸早在两年前就被送到大西北;妈妈去了干校,他把家里的房门锁上后,一个人顶着瓢泼大雨,匆匆跑到火车站,跟随一群同样迷茫的同龄人,踏上火车,奔向未知的前程。 这一走,就是很多年…… “建平,你们京城没见过这样的冒烟大雪吧!”一个穿着老羊皮袄,腰间扎着一根粗麻绳的老汉赶着车追上来,与马车并驾齐驱,将一个装满水的皮袋子递给他,笑着问道。 孙建平这才回过神,接过皮袋子,拔掉塞子,咕嘟咕嘟灌了一通凉水,擦擦嘴,“我们那也下雪,但下的是雪花,哪像你们关东山这边,下的都是雪粒子,砸在人脸上都疼。” “哈哈,什么你们我们的,你们这些下乡知青以后就要扎根农村,当一个实实在在的老农民了!”老汉把鞭子抡圆了,啪啪打出几个响,催动马车向前,“咱二马架是个穷地方,大家都指望着你们这些城里娃娃能带着大伙科学种田,提高产量,填饱肚子呢!” 当个…… 农民。 猛然提起这个词,他的心微微动了一下。 两个月前他还是坐在教室里学习科学文化的学生,没想到两个月后就来到这片大兴安岭东麓的丛山峻岭之中,撸起袖子,胼手胝足的在广袤原野上“滚一身泥巴,炼一颗红心”了。 风雪越来越大了! 寒风夹着雪粒子,劈头盖脸砸在人身上,黝黑的大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雪白,今年第一场雪就这么悄然而至。 “大家伙加把劲啊,赶到前边小树林再歇一气儿!”队长老曹吆喝起来! 今天是他们二马架村交公粮的日子,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竟然变天了! “这老天爷也不开眼,说下就下……” 前方是个上山坡,孙建平脱掉破旧的棉大衣,盖在粮食上,他自己跳下马车,双手扶着车厢板往前推,尽量给拉车的马减轻点负担。 这年头,人不容易,牲口也难! 枣红马哕哕叫着,甩开四蹄狠狠踩在地面上,尚未冻透的地面被踩出一个个小小的月牙形泥印子,夹在两条弯弯曲曲的车辙之间,旖旎推向远方。 终于到小树林了。 “我看这雪是站住脚了,咱们今晚就在这林子里歇一宿,明早上再走吧!”一个穿着老羊皮袄,留着一撮山羊胡,脸上有几条伤疤的老农民——老蔡头眯起眼,看着缓缓移动的铅灰色阴云,雪仍簌簌的下,没有风,随着入夜,气温会越来越低,这雪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了。 “行吧,绕过这个山头,再往前走二十里才到公社呢。”曹队长嗯了一声,“建平,你去把马车卸了,给枣红马喂上,老蔡你拢堆火,我去接应一下老张他们。” 孙建平点点头,走到车辕身边,先从马车上取下一根半人多高的车支架,把车子支好,然后再绕到枣红马身边,解下夹板,马鞍,鞍垫,搭腰,一抖缰绳,枣红马往前一窜,终于挣脱沉重的板车束缚,使劲抖了抖身上的雪。 “真是苦了你了!”孙建平扯下套在马脖子上的脖套,拍拍湿漉漉的鬃毛,可怜这匹三岁的稞马都被汗水给浸透了。 枣红马乖巧低下头,用大脑袋蹭着他的胳膊,眼睛一个劲往挂在马车上的麻袋瞟。 这是向自己要食吃呢! 孙建平捏捏马耳朵,扯下一个装着干草料的麻袋,将袋口挂在马脖子上,枣红马低下头,大口大口捋着干料,远处林子外传来嘶吼声,副队长张子义率领的车队也终于赶上来了。 十多个人围坐在火堆边,烤着火,把带来的玉米饼子穿在木棍上,放在火上烤,一股粮食的焦香气弥漫在树林上空。 “这大雪泡天的让咱们送公粮,他吗的不是折腾人吗?” 张子义是个炮筒脾气,刚坐下就开喷! “谁有啥招,上头下文件说让十月十五交公粮,你敢拖延一天试试?”老曹抓了把雪塞进嘴里,冰得他一翻白眼,急忙用手捂住喉咙,缓了半天才说话,“今年是庚戌年,八龙治水不干活,开春三月没下雨,苞米苗贴地皮长,七月又是一场雹子,毁掉了一半收成,交完公粮,口粮咋整?” “咋整……你这个当队长的看着整呗,饿不死人就行!” 提起这个话题,大家伙的心情都很不好,老曹把眼珠子一瞪,“我说过要饿死你们这帮王八羔子了吗?一个个有气别往我身上撒,建平你给我们评评理!” “嗯,曹叔说得对,上头给我们这些知青一年的口粮,如果大家伙困难,我愿意把我的口粮拿出来,分给大家伙……” “得得得,队上再困难,也犯不着夺你们的口中食……”张子义摆摆手,抓起玉米饼子啃了一口,嘴里仍旧骂骂咧咧的抱怨。 “行了,都吵吵啥,看看送粮的时候能不能整点返销粮运回去……”曹队长扯出烟袋,压了满满一锅烟叶子,从火堆里拣出一根树枝点燃了,咕嘟咕嘟抽着。 人群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雪粒子落在火上发出的刺啦声,冒起一阵白烟。 天色渐渐黑了,一盏马灯挂在车辕上,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孙建平把用篝火烤过的棉大衣扯过来,穿在身上,取过一根麻绳勒在腰间,狗皮帽子扣好,只露出一双眼睛。 “叮,恭喜宿主,成功激活‘幸福乡村成长系统’,请领取新手大礼包!” 嗯? 耳畔传来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孙建平愣了一下,继而嘴角微微上扬起一个弧度,露出一抹笑意! 应该是穿越者必备的外挂到了! 让我看看都有些啥! 一个一百立方米的恒温恒湿真空空间,可以使用成就点进行扩展; 一个全方位立体化系统商城,包括植物、动物、农用机械、药品等等上百万种商品,只不过现在全部都是灰色的,也同样需要用成就点来进行兑换。 鉴于他车老板子+马倌的身份,系统很人性化的无限量供应黑豆,方便他更好完成工作。 孙建平审视完系统空间,打了个哈欠,这玩意多半是打个辅助而已,具体要怎么个活法,还得看他自己。 入夜,簌簌的雪落在树上、草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他把棉大衣裹了裹,缩缩脖子,借着马灯散发出来的微弱光芒,悠然欣赏东北的雪景。 和四九城的雪不同,这边的雪下得狂野,下得恣意漫扬,随心所欲,阴沉的夜幕下,绵密如牛毛的雪粒子噼里啪啦砸下,将一片雪白的雪地砸出了一个个微小的坑。 如果在后世,坐在温暖如春的暖气房里,看着眼前这纷纷落下的雪花,他或许会诗兴大发,于红泥小火,酒酣耳热之际挥笔写下一首“啊大雪啊,一片白!”的打油诗,不过现在他正置身大雪之中,抽身不得,自然也就没了文人雅士的兴致。 雪夜,万物静谧,远处林子里,却飘飘悠悠腾起两团幽绿色的“鬼火”,越来越近,孙建平心里咯噔一下,这是闹啥? 他下意识的从腰间拔出一支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单打一”,这还是临出门前曹队长专门给他配的“防身利器”,对准了那团“鬼火”。 单打一也叫独角龙,撅把子,是一种粗制滥造的土枪,一斤多的大铁疙瘩,里面塞上火药和铁砂子,一打一大片,打完之后还能扔出去砸伤敌人。 鬼火终于在他面前停下,借着马灯散发出来的微弱光芒,孙建平看清了,原来那两团鬼火,正是一头灰狼的两只眼睛! 大雪泡天,小动物都躲了起来,这条灰狼也是饥肠辘辘,偏巧碰到这么一伙去交公粮的农民,就凑过来,寻思能不能吃个人解解饿。 一人一狼就这么对视着,狼的尾巴轻轻扫动一下,狡黠的目光盯着眼前之人,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前! 第2章 扒狼皮筒子!(求收藏求追读)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孙建平插队到杜尔基公社太平山大队二马架村已经有两个多月,他也很快适应了这种半农耕半田猎的生活,但遇到狼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眼前这条灰狼和狗长得有那么几分类似,只是嘴巴更尖更长,獠牙更加锋利,耳朵也高高竖起,像一对雷达一样转来转去,敏锐捕捉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 这条狼拖着尾巴,一双幽绿色的眼睛盯着眼前这位帅气的小伙子,孙建平双手紧紧握着单打一,防备狼直接扑过来。 不过狡诈的狼只是虚晃一招,忽然纵身一跃,从他面前跑开,直奔远处拴在树上的枣红马而去! 不容孙建平多想,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式的口动扳机,砰的一声,一道火光喷出去,铁砂子扇面状喷射出去,紧贴着狼的头皮飞过,不少落在后边的树上,打得噼里啪啦直响。 一声枪响,惊动了昏昏欲睡的众人,枣红马也哕哕叫起来,狼的头皮、耳朵一直到后脑勺,全都被飞溅的铁砂子打破,鲜血一滴滴掉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黑色的小点! “嗷!” 受伤的巨狼被彻底惹怒了! 牠放弃枣红马,调转过来,疯了一样扑向这个胆敢开枪的年轻人! 孙建平刚站起身,野狼就已经扑过来!巨大的狼身如同泰山压顶一般将他压到在地,锋利的獠牙扯住他的围脖,拼命撕扯! 该死的东西! 情急之下,孙建平顾不得去想其他,猛地张开双臂,将狼死死抱住,身子就地一滚,野狼猝不及防,反被他按在身下,仍旧张着血盆大口,乱挠乱咬! “去你码的!”隐藏在血脉深处的军人后代的血性终于爆发了! 他一狠心,将左胳膊使劲塞进狼嘴里! 野狼的大嘴就势狠狠咬住他的左胳膊,但是隔着厚厚的棉大衣,锋利的狼牙却是咬不透! 趁此机会,孙建平抄起掉在地上的单打一,握紧枪管,抡圆了,对准狼头,砰的砸下去! 一斤多沉的铁疙瘩一下一下敲在野狼的脑瓜骨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野狼的眼神里终于露出恐惧,四只爪子使劲蹬着身上的人,但随着铁疙瘩一下下敲在脑瓜骨上,野狼反抗的力气也越来越小,最后连撕抓棉大衣的爪子也软软耷拉下去,没了声息。 “咋的了这是!” 曹队长和张副队长等人一脸惊愕的看到孙建平正骑在一条野狼的身上,挥舞着手里的单打一,死命往下砸! “建平,建平别打了!” 曹队长把孙建平扯起来,张子义拔出匕首,对准脑瓜子血呼啦差的野狼盯了半天,这才放了心,踢了一脚。 “死了。” “真死了?” “可不死了咋的,死的透透的了……” “这大雪天,狼也过来凑热闹……”张子义看到已经死透的野狼,眼里直冒光,“建平干得漂亮!一个人干掉一条狼!老曹快点,趁热扒皮子,凉了就扒不下来了!” “嗯,建平好样的,你去把马鞍上的钩子取下来一个……” “好!” 孙建平晃了晃有些发木的脑袋,再看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野狼,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不经意间干掉了一只野狼! 脑子里的系统空间跳出一行数字! 徒手击杀饿狼! 奖励成就点+13分! 奖励物资复制技能! 可将任何过手的东西复制备份一份! “还愣着干啥,快点去啊!” 见他傻乎乎杵在原地,盯着野狼的尸体发呆,老曹笑着催促道。 “嗯!” 孙建平匆匆忙忙跑到马鞍前,抓起一个铁钩子,递给张子义,张叔五十上下的年纪,身手却比年轻小伙子还要利索,他双腿夹着树干,几下就爬上去,把钩子挂在一根树杈上,用手扯了扯,觉得牢固了,这才冲老曹招招手。 老曹会意,抱起这条四五十斤的狼,递上去,张子义一把薅住狼的脖子,像挂小鸡一样将狼的下颚骨挂在树上。 老曹放开手,狼就这么晃晃悠悠的挂在树上,远远一看,好像一条咸鱼干。 张子义跳下树干,曹队长握着锋利的匕首,先把狼左后爪子上粘连的皮肉环切一圈,让孙建平找一截小树棍过来。 孙建平捡起一根被雪打湿的杨树树枝递过去,但见他用小树棍在狼皮里捅了半天,深吸一口气,把嘴对准狼皮戳口处,憋足了劲往狼皮里吹! 狼皮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一个小包! 曹队长的肺活量不是盖的,只吹了几分钟,这条被雪水打湿,看上去戗毛扎刺的灰狼顿时像充了气一样变得圆圆胖胖,颇有些滑稽感。 曹队长踮着脚,用锋利的刀子在狼头伤口处戳了两下,又在三只狼爪子处环切一圈,然后招呼孙建平过来,两人扯着野狼血呼啦差的顶骨皮,喊一声一二三! 唰的一声,一张完整的狼皮筒子被囫囵剥下,露出白红相间的狼肉,被马灯一照,明晃晃的刺眼。 老曹把狼皮翻转过来,抓起雪蹭着内里皮肉,防止粘连。 “都是建平的功劳。”张子义哈哈一笑,把剥了皮的狼从树杈上扯下来,扔在雪地上,“老曹咱们可说好了,等到了供销社卖了皮子,钱可得都给人家建平。” “这是自然,老规矩,谁打的算谁的。” 孙建平刚要开口,张子义眼珠一瞪,“你打的不给你给谁?快点拿雪把血迹盖上,这大雪天,要是被狼群闻到血腥味,咱们都得交代在这!” 一番折腾,睡觉最死最沉的老蔡头也被豁楞起来,老爷子晃晃荡荡走过来,踢了一脚鲜红的狼肉,“这玩意不好吃,一股骚巴味,扔了吧!” “别扔啊,留着,公社许主任就喜欢吃这些野味,等到了公社给他送过去。”张子义嘿嘿一笑,“我跟你们说这狼肉大热,吃完就蹿邪火,谁家小媳妇……保管嗷嗷叫。” 众人哈哈笑起来,孙建平也跟着笑,村民们的娱乐项目少得可怜,只能用这种荤段子逗趣解闷了。 那张狼皮虽然被单打一敲碎了脑壳,破了相,但最起码也能卖个十块八块的。 孙建平在心里琢磨。 雪停了,天也渐渐亮了,东方泛起一片粉红色的早霞,映照得半边天空红透,看得老曹心里咯噔一下。 “老话说得好,早霞不出门,我看这雪傍晚还得下,咱们抓紧套车往公社赶吧!” 第3章 都是司磅员做的鬼儿!(求收藏求追读) “对对对,抓紧喂马,建平别忘了把狼肉拿上……” 孙建平应了一声,走到枣红马身边,休息了一夜的马又生龙活虎了,牠调皮的凑到“主人”身边,把大脑袋往他口袋里塞,想要找出一把黑豆过过瘾。 “你是真馋!”孙建平瞅瞅四下无人,又从系统空间里抓出一把黑豆托在手心,反正这玩意无限量供应。 枣红马张开大嘴,囫囵吞下,大嘴嘎巴嘎巴嚼着黑豆,直嚼得满嘴喷碎豆瓣子。 这货吃高兴了,大脑袋蹭着孙建平的肩膀,尾巴一甩一甩的。 “老伙计,吃饱喝足得给干活了!”眼瞅着枣红马把满满一把黑豆吃光,他这才拿起鞍垫,拍掉上边的积雪,按在马背上。 然后架上马鞍,套上脖套,勒紧肚带,枣红马摇头甩尾,跃跃欲试! “驾!”套好马车,孙建平抡起鞭子,打了个响鞭,枣红马后蹄深深踏进没脚面的积雪里,留下一个深深的月牙状脚印,前蹄抠着地面,粗壮的马尾巴猛地一甩,使出全身的力气,向前一冲! 嘎吱嘎吱! 冻了一宿的胶皮轮子被马匹拉动,向前骨碌了一下,飞快转动起来! 孙建平和老蔡头喊着一二三,使劲往前推车! 两人一马合力,总算把这一车粮食推出树林,走上宽敞的砂石路。 马挂銮铃,清脆悦耳,孙建平拎着鞭子,一路小跑跟着,扭头一看身后,好家伙! 七辆胶皮轮大马车一字排开,沿着枣红马碾出的车辙,飞速向前。 “这匹稞马现在也能架辕拉套了!”后车张子义坐在车顶麻袋包上,抡圆了鞭子抽打拉车的黑马,嘿嘿一笑,曹队长摇摇头,“那得说人家建平这个马倌当的好,你看看咱们队这些马,哪个不是喂得膘肥体壮溜光水滑的?” “建平这孩子行,踏实,干活不惜力气,不玩心眼;不像别的知青,偷奸耍滑,偷鸡摸狗,再让我逮住看我不抽他们!” “三叔你也就是过过嘴瘾吧,给你八个胆,你敢动人家知青试试!”一个小伙子阴阳怪气喊道,被张子义踹了一脚,“草拟吗哪显得你了,下车给我推车去,累坏了马我把你拴辕子上!” 哈哈! 大家伙都笑起来。 前方已经影影绰绰看到了一排排红砖房,二马架村直属的公社——杜尔基公社终于到了。 “吁……”孙建平带住枣红马,这一路二十里走下来,枣红马又累出一身汗,沾在身上的雪粒子融化又结冰,变成一个个冰坨耷拉在身上,搞得马儿很不舒服,一个劲回头要扯掉冰坨。 “草!”看到前方排出好几百米的送公粮车队,张子义忍不住骂了一声! “这他妈的得排到猴年马月!” “公社这帮王八犊子,就不能岔开几天?都赶着这一天来,这不得排到下黑……”老蔡头也骂骂咧咧。 “建平,车上有干粮,你拿下来给大家分分。”老曹抽出烟袋,压了一锅碎烟叶子点上,咕嘟一口,吩咐道。 孙建平嗯了一声,从马车里取出老曹的儿媳妇临行时做的苞米面饼子,分到众人手里,张子义接过来,掰了一块塞进嘴里,嚼了两口,脸拉拉得像七月十五的孝子。 “草,看着人家进国营食堂喝酒吃菜,咱们在这啃干饼子。”他骂骂咧咧站起身,拍拍掉在衣服上的苞米面饼渣子,“老曹你看着点,我去那边逛逛。” “你给我回来,别作妖惹祸的!”老曹吼住他,“歘这会没事,咱俩把狼肉给许主任送过去!” “草,整天净伺候他们了!”张子义把脑袋一拨楞,“要去你自个去,这点事还得俩人!” “你就懒吧,队里的事一点也指望不上……” 老曹磨磨唧唧,提起被剥了皮的狼肉,迈开大步子,向公社走去。 “建平你看着点马车,我们去逛逛。” 老蔡、小陆、徐金山等人也都动了心思,奔向国营食堂,孙建平嗯嗯点着头,一手干饼子,一手水袋,吃得他直抻脖子。 硬邦邦的苞米面饼子,少油少盐,咬一口下去,就像嚼蜡一般无甚滋味,孙建平捏捏口袋里所剩不多的几毛钱,想了想还是忍住跟着众人一起去国营食堂吃一顿的冲动,继续啃饼子。 爸爸被下方到大西北生死未知,妈妈也去了干校,不知道一家子啥时候能再团聚…… 孙建平抓起水袋喝了口水,抬头看看阴云四合的天空,一声长叹。 “这虎孩子,出门一趟咋能干噎这玩意!” 张子义提着一个纸包走回来,瞅瞅四下无人,从里面抠出俩大包子,塞到孙建平手里,“快点吃,别让他们瞧见!” “谢谢张叔。”孙建平接过热气腾腾的大包子,使劲咬上一口,里面满满的全是肉! 真香啊! “净瞎客气!”张子义舔了舔沾了油的手指头,又把纸包包好,揣进老羊皮大衣的口袋里,见前边交粮的车队一动不动,顿时急了。 “前边的挪动挪动,没点眼力见呢!” 前边是小西山村交粮的车队,农村人彼此间都沾亲带故,见张子义扯着嗓子喊,对面也喊起来。 “咋的老张你急着投胎啊!” “啥玩意投胎,我投你小舅子的胎,赶紧的把马车往前赶一赶!”张子义也不恼,笑骂道。 “不急着投胎那指定着急钻人家小寡妇被窝呢!” “我钻你奶个哨子的被窝,让你赶一赶哪那么多废话!” “艾玛老张你这脾气,闹笑话呢,说急眼就急眼!”对面哈哈大笑,“你和王寡妇钻苞米地都让人看见了,别瘠薄瞒着了,说吧啥时候娶二房进门,我去给你随点礼!” 人群又是一片笑声,张子义也笑,“我们俩不钻苞米地哪来的你,韩老四你别扯哩哏楞了,等下让人家丁圩子村给插队了!” “老丁你能要点脸不,去找窑姐还得讲个先来后到呢,你瞎几把插啥你插,再嘚瑟让老张把你那玩意剁了!” 丁圩子村生产队长也姓丁,他抡圆了鞭子,打出一个响,“别瘠薄瞎逼逼了,敢情你们家没活咋的,抓紧交完粮我还得回去办事呢!” “办个鸡毛你办,等下交了粮谁也不准走,咱们去喝几杯!” “成!谁不去谁是这个!” 一场酒局,就在这帮糙汉子们荤素不忌的笑骂声中订好了。 车队又往前动了几步,不一会小西山村的韩队长捏着交粮票子,赶着马车,骂骂咧咧从路旁经过。 “老韩,验了几等?”张子义拦住他问道。 “我草他马勒戈壁的!”韩队长把手里的票子递给老张,老张一看,眉头紧皱,“咋就给了三等,十九个水,还缺两百斤,这他妈的不是折腾人吗?” “谁说不是呢!”韩队长余怒未消,“都是新来的那个司磅员做的鬼儿,王八羔子,最他妈黑……” 韩队长赶着空车,骂骂咧咧走了。 张子义看着前方长长的交粮队伍,再看看骂骂咧咧回去取粮食的老韩,心里咯噔一下! 这下麻烦了。 第4章 差点没命! 雪后的太阳终于拨开云层,白剌剌的阳光照在众人脸上,晃得睁不开眼睛。 越来越多的生产队赶着马车前来交公粮,浩浩荡荡的长队足足排出一里地,见粮库的工作如此迟缓,有些人忍不住,开口骂起来。 “建平你上前边看看咋回事,这他么的收个粮磨磨唧唧跟生孩子似的……”老张焦躁的跺着脚,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了,骂骂咧咧。 “嗯!” 孙建平踩着连泥带水的道路,深一脚浅一脚走到粮库门口,前面仍然排着很长的队伍,司磅员、质检员和会计三个人蹲在地上,正嘁嘁喳喳商量着什么。 “叔,咋回事这是?”孙建平问身边赶马车的一个农民,这老农叹了口气,“破磅秤又坏了,刚才就坏了一次,一堆破烂,就不能换个新的……” 磅秤坏了…… 他背着手,踩着黑泥、雪水和散落的苞米粒搅合在一起的烂泥,一步步走进粮库大院,在磅秤前停下。 这台磅秤看上去有些年纪了,上边刷的绿色防锈漆早已掉光,露出锈迹斑斑的质地,三个脑瓜凑在一起,把磅秤翻过来倒过去,瞧瞧这拍拍那,却始终找不出毛病所在。 “这不是么,苞米粒子都卡进去了……一个个瞎么卡尺眼的……” 司磅员蹲在地上,用一根竹筷子伸进磅秤的缝隙里,往外掏苞米粒,冰冰凉凉的太阳百无聊赖的挂在半空,投下一道道稀薄的白光。 “草能不能行了,净整这些破烂瞎对付,抓紧过称啊!”一个像小队长模样的人等得焦躁,开口嚷嚷起来。 “你们愿意交就交,不愿意交滚犊子,跑这催你吗啊!”司磅员抬起头,瞪了那人一眼,那人顿时气结,双眼血红,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但是他又能怎么办?人家是司磅员,敢得罪他? 除非不想交公粮了! 孙建平站起身,看了看仍在不紧不慢维修磅秤的几个粮库工作人员,摇摇头,转身刚要走,一个花花绿绿的小皮球叽里咕噜滚到他脚底下。 孙建平捡起皮球,四下张望,寻找球的主人,赫然看到远处粮囤下,站着一个穿得像个棉花包一样的小男孩,正眯着眼,冲他招手! “小朋友,是你的皮球吗?”孙建平高高举起皮球,大声喊道,小家伙露出一个笑容,冲他点点头! “接着……” 忽见远处车队里,一匹马拉着满满一车粮食,像疯了似的乱奔乱撞!现场顿时一片慌乱! “马惊了!” 受惊的马儿哕哕叫着,撒开四蹄,拖着长长的缰绳,直奔孙建平冲过来,孙建平急忙闪身,满载粮食的马车擦身而过,险险将他撞翻在地! “孩子!” 正等着交粮的社员们一看马惊了,顿时大骂一声,一跳脚,扔了鞭子,从四面八方冲过来! 可怜的小男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旧冲孙建平招手,想让他把皮球扔过来! 孙建平来不及多想,几个箭步窜过去! 眨眼间受惊的马儿已经冲到小孩子近前,猛地停下,在马车上粮食袋子稀里哗啦掉在地上,受惊的马红着眼睛,鼻子里喷出呼呼的热气,死死盯着眼前的小男孩! 可怜的小孩这才反应过来,被吓得瘫坐在地,哇哇大哭,发狂的役马忽然后腿蹬直,前蹄高高竖起,照着挡住去路的孩子狠狠踏下去! “爸爸救命!” 孩子的哭声响彻整个粮库! 几乎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那孩子八成活不了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道黑影窜过去,死死拽住马缰绳! 拉车的大白马被他这么一扯,失了准头,马蹄重重落下,狠狠踏在那个花花绿绿的皮球上,皮球砰的一声炸开,瘪了下去! “快把马抓住!” 众人一拥而上,扯住缰绳,将受惊的马儿捂住眼睛,卸了套,牵到一边。 “吁……” 孙建平长长吁了口气,伸手摸摸额头上鲜血,再看看坐在雪地上已经被吓傻的胖小子,耳畔嗡嗡直响! 差点没命! 一个穿着藏青色中山装,上衣口袋插着一支钢笔的胖子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一把抱起地上的孩子,紧张的摸这摸那。 “没事吧,没事吧?哪嘎达疼你跟爸爸说,真是吓死爸爸了……” 小家伙把头靠在胖男人怀里,咬着手指头,指着被踩瘪的小皮球,“叔叔,皮球坏了!” “嗯,坏了,等下叔叔再给你买一个。”孙建平笑着捏捏小家伙的脸蛋,提起袖子擦擦额头上的鲜血。 “谢谢,实在太感谢你了……”尚主任一把握住孙建平的手,激动得声音都变了,“你看你这额头都磕破了,走去卫生所看看……” “不用,皮外伤而已。”孙建平笑了笑,挣脱他的手,“孩子没事最好,我先回去了。” “等等,小伙子看你很面生啊,你是哪个队的?姓什么叫什么?”尚主任忽然想起一件事,紧走几步追问道。 孙建平没回应,而是扣上帽子,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粮库。 “救人不图报,好人啊!”胖主任望着他的背影,手托下巴,暗暗赞了一声。 磅秤终于修好了,交公粮的车队又开始缓慢向前移动,老曹匆匆跑回来,手里捏着交公粮的账簿,不时踮着脚往前边瞅,心砰砰如打鼓一般。 “我听许主任说今年来了个新司磅员,好像是粮食局领导家的亲戚,这孙子最他妈的黑,不知道能不能卡咱们……” “草,他敢卡咱们,我就抽他俩大嘴巴!” “瞅把你能的,乱葬岗子那么多坟包也没几个是你弄死的……” “都别吵吵了,马上轮到咱们了……” 老曹抓下帽子,擦擦脑门上的汗水,听得会计一声吆喝,急忙应了一声,牵着马,踩过泥泞的地面,进了粮库。 “哪个队的!”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戴着副黑框眼镜,上衣口袋里插着一支笔,瘦得刀条脸的会计坐在一张小学生书桌旁,扯下一张收据团成球,扔到一边,冲曹队长问道。 “太平山大队二马架七队的。”曹队长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把厚厚的账簿递过去。 会计翻看了一下,提起笔,扯过一张薄薄的纸划拉几下,撕下来,夹在账簿里,摆摆手,“进去!” 曹队长冲身后招招手,孙建平牵起枣红马,踩着黑泥、雪水和散落的苞米粒搅合在一起的烂泥,一步步走进粮库大院,在磅秤前停下。 质检员拿起一个长长的,中间空心的粮探子,照着麻袋扎下去,用手一拔,黄澄澄金灿灿的玉米就被带出来,他扒楞了两下,看看成色,再拿起一粒饱满的放在嘴里咬了一下,拍拍手,走到会计面前。 老曹不失时机的递上两盒烟,会计和司磅员头也不抬的接过来,顺手塞进大衣口袋。 “二马架七队,十四个水!” 呼! 老曹擦了把汗,十四个水,勉强算是过关了! 验完了水,接下来就要过秤了,老曹勒住枣红马,孙建平和老蔡跳上车,将装满粮食的麻袋从车上搬下来,一袋一袋摞在磅秤上。 许主任说得不错,司磅员是个生面孔,吊眼斜梢,鼻长面广,状如驴脸,一看就不是易与之辈。 摞到第四袋的时候,磅秤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司磅员摆了下手,示意别放了! 万一压坏了还得费时间修理! 他弯下腰,抓起两个盘子大小的沉重砝码放在码盘上,一点一点滑动中间的游砣。 看着缓缓拨动的游砣,老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砰砰直跳,粮库里这帮王八犊子做鬼儿的招多着呢,一麻袋粮食差个一斤两斤,算下来可不是个小数字! 要是不够秤等下还得回去取,一来二去耽误事不说,本来今年就水旱不断,交了公粮,剩下的那点粮食每家每户又能分多少? 明年还不是得度春荒? 唉! 这些有钱有权的,谁不逮着机会就呱哒咱老农民一下子? 司磅员耷拉下眼皮,手指不经意间轻轻拨动一下游砣,刚要报出数字,耳边忽闻一声咳嗽! 他扭头一看,竟然是粮库主任! “老梁你过来一下!” 尚主任冲司磅员招招手,司磅员急忙擦擦脸上的灰,颠颠跑过去,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离得太远,老曹也没看清尚主任和这个司磅员说了些啥,孙建平看着停在“35”位置上的游砣,想要伸手去拨弄一下,被老曹一把按住。 司磅员又跑回来,狐疑打量孙建平两眼,两根手指捏住磅秤上的游砣,微微动了动,报出最终数字! “一千七百四十斤。” 老曹长长出了口气,万幸万幸! 来前在家里早就称量好了,这一车总共一千七百四十斤,看来这个司磅员还没传言说的那么黑嘛! 很快粮食就称完了,原本老曹就防着粮库搞猫腻,还多带了两百斤,没想到八车粮食称重下来,竟然只差了不到十斤! 真是怪了! 老曹一脸诧异的看着这个新来的司磅员,直到司磅员咳嗽一声,他才如梦方醒,连声价的道谢,招呼众人把粮食抬进粮囤里。 “不都说这瘪犊子可黑了么,咋没扣咱们的斤两?” “你那俩眼睛白长了,他是不敢耍阴招吗?那是粮库主任发话了!” “谁这么大面子,让粮库主任亲自发话?是老张吧!” 第5章 到手三十六块!(求收藏求月票) “那指定是给你张大炮头面子,要不然就粮库这帮犊子,雁过都得拔毛……” “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 交完公粮,领了收据,大家伙都长长吁了口气! 除了他们二马架七队,几乎所有来交公粮的生产队都或多或少被克扣了斤两,众人骂骂咧咧,却又不敢拿人家怎么样,只得闷着气,把马鞭甩得震天响,跑回队里,拉来宝贵的粮食补上空缺。 “今儿个福星高照!顺利完成任务!”老曹看着马车上还剩下的二百多斤粮食,给给一笑,只是他想不通,自己究竟干了啥事,竟然让粮库尚主任亲自干预,没有克扣他们的斤两! “可不是咋的,把我吓出一身汗!”张子义笑容满面,扯掉帽子,头顶的热气腾腾如白雾一般往上窜,好像开了锅一般。 “叮,宿主勇救幼童,达成成就舍己救人,顺利完成了交公粮任务,成就点+30,+15,奖励身体素质强化一次!” 孙建平笑笑,抖抖车里剩下的那张狼皮,“叔,正事办完了,该办点闲事了。” “差点把这茬给忘了,你瞧我这脑子!”曹队长急忙扯过狼皮,经过一夜风雪,狼皮已经冻得硬邦邦,好像一张搓毛硬纸板。 “建平你去吧,卖完了抓紧回来。”老曹催促道。 “嗯哪知道了!” 孙建平拎着狼皮,手腕一翻,复制狼皮,一张变俩。 他径直进了供销社,把冻得邦邦硬的两张狼皮往柜台上一拍,“卖狼皮!” 今天的供销社里人头攒动,都是趁着卖粮前来购买些暖壶手电零零碎碎的乡亲们,他一声喊,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大家伙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文质彬彬的知青,竟然拿了两张狼皮来卖! “卧槽,都是你打的?”一只大手重重拍在孙建平肩膀上,孙建平扭头一看,是一个身材魁梧,穿着一身藏青色蒙古袍的壮汉。 “嗯!” “小伙子挺能啊,一下打死俩。”壮汉扯过硬邦邦的狼皮看了看,“瞅瞅这大狼皮,这毛多顺溜,好东西啊。” “咋打的?”有好事者凑过来,手摸着狼皮,爱不释手。 好小子! 是个爷们! 供销社售货员也迎过来,拿起狼皮仔细端详半天,啧啧连声,“可不是咋的,多好的皮子,真厚实,就是脑瓜子打烂了,白瞎了白瞎了……下次记得别伤皮子……一张给你十八,行吧!” “二十吧!”孙建平还想抬抬价,售货员一笑,“好小子跑这来讲价了,我们这是供销社,可不是牛马市场,还由着你讨价还价,十八就十八,要卖就卖,不卖麻溜拿回去。” 孙建平盘算了一下,一张狼皮变两张,到手三十六块,也不错! 赶得上一个工人一个月工资了。 而且供销社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卖狼皮的,都要附赠一些东西,如香烟、水果糖等等,以此鼓励农牧民多打狼。 硬展展的三十六块钱到手,外加两袋沉甸甸的水果糖,孙建平扯开装水果糖的纸袋,分给在场每个人,叫大家都沾沾喜气。 “好小子会来事,我叫包图,住在西边,有空去我们那支应一声,我请你吃奶豆腐!”络腮胡子接过他的水果糖,扯掉糖纸塞进嘴里,拍拍他的肩膀笑道。 “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孙建平拎着一袋硬邦邦的水果糖,出了供销社的大门。 “这孩子听口音挺生,不是咱本地人吧?” “你知道个六,这孩子是二马架的知青,叫孙建平,是个好小伙子,我见天都能瞅见他……” “怪不得,我就说咱们这没这么好看的小伙子,瞧那身量,那长相,多俊!” “你可拉几把倒吧二婶,你都老掉牙了还想着啃嫩黄瓜呢!” “小王八犊子你咋说话呢,我是说给我家大闺女保个媒,我家大闺女长得也不差!” “打住打住,你家大姑娘长得跟保家仙似的,别把人家孩子吓着!” “你不会说话把你脸上那个坑闭上!我闺女那叫女生男相,有福的!” 包图咬着甜滋滋的水果糖,隔着窗子看着孙建平的背影,咧嘴一笑。 看不出他文质彬彬的,还能打死狼! 是个血气汉子! 我就得意这样的! “曹叔,吃糖!”孙建平跳到马车上,抓起一把水果糖散给众人。 曹叔一看水果糖,愣住了,“不年不节的,你买这玩意干啥?” “卖狼皮供销社奖励的。”孙建平一笑,拿起一颗剥了外皮,扔进嘴里。 “是有这么个规矩,我上次卖狼皮的时候还给我两大包火柴呢!”张子义附和一句,接过孙建平递来的几颗糖,留下一颗扔进嘴里,剩下的揣进口袋,寻思着等下给孩子们带回去。 见者有份,很快一袋糖分得光光的,曹队长嘴里含着糖,把烟袋锅插在腰间,想想眼前的困境,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起来,“眼下虽说交了公粮,可口粮就不够用了,明年闹春荒,指不定又要饿死多少人……” “操那心干啥,到啥山唱啥歌。”张子义哈哈一笑,“人家老话说得好,苦也一天乐也一天,过了今天不想明天。” “你个老东西,扯起哩哏楞一套一套的!”老曹皱着眉头,长长叹了口气,“我听说于圩子缺了五百多斤……” “够俩人口粮了……” “可说呢,这帮王八犊子最坏了!” 孙建平抡着马鞭,赶着枣红马跟在队伍最后边,老曹从怀里掏出烟口袋,挖了一锅烟叶,用大拇指按了一下,划着火柴点燃,咕嘟抽了一口,“骂人家有啥用,人家是粮食局领导的亲戚,这就叫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老子吃粮食饭,亲戚也照样端这个饭碗。” “擦,那照你这么一说,还没人治得了他们了!”张子义不服气,嘟囔一句。 “老年间人家说书讲古,就说这粮库里的耗子打不净,皇上在的时候都干瞪眼,现在更他妈的管不了。”老蔡头盘腿坐在马车上,咕嘟咕嘟瞅着旱烟,“咱老农民就是扛撅把子的命,小胳膊能别过人家的大腿?认命吧!” “诶我草,您老爷子别净扯哩哏楞,把我惹急了,我他么再上二虎山,见一个杀一个……” “咳咳!”老爷子使劲踹瞪了张子义一眼,“没长心的玩意,说着说着就下道,啥虎嗑都往外嘞嘞!” 张子义脸一红,闭了嘴,不敢吭声了。 第6章 这枪法,跟你师娘学的吧!(求收藏月票) 枣红马拉着空车,马蹄哒哒,踩在结了冰的路面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孙建平打了个哈欠,躺在板车上,任由枣红马信马由缰,跟着车队往前跑。 天空之上,铅灰色的阴云被西伯利亚的寒风扯成丝带状,露出蓝瓦瓦的底色,雪后的风夹杂着雪粒子,打在棉大衣上,发出噗噗的声音。 远处,连亘绵延的群山也都被披上了一层白色,初雪之后,东北大地万里冰封,一片雪白,再不见一点杂色。 车轮碾在结冰的砂石路面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一心归家的枣红马摇着尾巴,跟在车队后面,脚步轻快得像风。 远处树林中飞出一群野鸡,咕咕叫着落在大雪覆盖的土地上,张子义嘿嘿一笑,冲孙建平要过单打一,塞进火药铁砂子,砰的一声枪响,野鸡惊叫飞走,留下一地鸡毛。 “老张你这枪法,跟你师娘学的吧!” “你知道个六,人家老张是自学成才!” 一片笑声。 张子义也不恼,他吹吹单打一里冒出的青烟,把这块铁疙瘩又还给他,“建平,明天别上工了,叔带你进山打猎去!” “好!”他到大兴安岭这么久,还没进山打过猎呢。 “听叔的话,别去!”曹队长把交公粮开的收据什么的又拿出来,一个字一个字核对,“就他那烂枪法,甭熊瞎子没打着,把自己给崩了,你还得刨坑埋他。” 孙建平一骨碌坐起来,“张叔的枪法我是见过的,他晚上能打掉烧着的烟头,特别准。” “你可别被他忽悠了,瞎猫碰死耗子的事你也信。” “老曹你啥意思,我是瞎猫,那你是啥?”张子义扯脖子喊起来。 “我是你大爷!” 曹队长嘿嘿一笑,瞅瞅前边,广袤的原野上,隐隐有炊烟升起。 “可算到家了,这个折腾啊!” 前方路口拐弯处,影影绰绰出现了一排土坯房。 二马架村到了。 村子不大,这是个由各地逃亡流窜的农民聚集起来形成的小山村,统共不过四十几户人家,清一色干打垒的土坯房,每家每户前都用山里的木头圈起一个个小菜园子,沿着村间小道一字排开。 车轮嘎吱嘎吱碾过村口那条名为咕噜河上的木板桥,三拐两拐,进了一个大院落。 孙建平一抖马缰绳,“吁!” 枣红马应声停下,抖了抖蹄子上的雪,众人也逐一卸下马车,冲马厩旁的小土坯房吆喝一嗓子,“老爷子,借你的兵还给你了!” 木头门吱嘎一声推开,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爷子披着棉大衣,叼着大烟袋走出来,绷着脸把十几匹马逐一看过一遍,这才笑骂一声都滚犊子吧! “程叔。”孙建平牵过枣红马,拿起铁刷子帮牠梳理身上的毛,冲老爷子点了下头。 “进屋暖和暖和。”程老头本名程树才,是个孤老棒子,自打生产队成立后就在队部安家落户,伺候牛马,当了二马架村的马倌。 乡亲们怕新来的知青受不了田里的农活,特别关照他们,让孙建平和另一个叫王金刚的知青给老程头打下手,帮忙伺候牛马,不过这个王金刚工作态度很成问题,三天两头翘班,搞得程老爷子见他一次就骂他一次! “老爷子你算逮着好了,刚才我们回来时在村口看到一只狐狸,兴许今晚上就变成个大美女,钻进你房里给你暖被窝!” 小陆和老爷子开玩笑,不提防脑袋挨了一下烟袋锅子,“小王八犊子,跟你爷闹玩呢!” 大家伙又都笑起来,老程把烟袋锅别在腰上,把马匹一匹匹牵回马厩,众人也都四散回家。 马厩里还有三匹马,看到出门的同伴陆续回来,都哕哕叫起来,表示欢迎。 枣红马自己早就溜回马圈,乖乖站好,见老程头和孙建平还站在大门口絮叨,急得牠叫了两声。 牠这一叫,其余马也都跟着叫起来! 别唠了! 都晌午了! 抓紧开饭啊! “程叔,我去喂马吧!”孙建平瞪了一眼带头闹事的枣红马,笑道。 “甭了,你这赶车送粮,也折腾得不轻,抓紧回家歇歇吧!”老程头扯过一捆豆秸,抡起铡刀,孙建平扯过一个破旧的小马扎坐上去,解开豆秸捆,抽出一绺放在铡刀下,“老爷子你不用担心我,我这年轻少壮的,受这点累算啥?” “建平啊,你别看我老眼昏花老糊涂了,一双眼可是能识人的。”老爷子一笑,双手按着铡刀,咔嚓一下,便把豆秸齐展展铡断,“你们同来的十几个知青,也就你小子将来能造一阵子,其余那几个,都他妈的荒料。” 孙建平笑了笑,没搭话。 马儿们都抻长脖子看着老程头和孙建平铡豆秸,一个个馋得直流口水,枣红马悄悄竖起后蹄,踢了大黑马一下。 大黑马一甩尾巴,白了牠一眼。 整天叨欠! 整急了咬你! “都给我站好,谁也不准抢,大白你又调皮是吧……”豆秸铡好了,孙建平把满满筐碎豆秸倒进马槽里,马儿们急着吃饭,却都听话的站成一排,马蹄踩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发出哒哒的催促声。 快点吧知青同志,都饿抽抽了! “别催别催!”孙建平把马槽装满豆秸,扭头看看去提水的老爷子,这才亮出自己的宝贝! 满满一口袋黑豆! 马儿们看到装黑豆的布口袋,兴奋得叫起来,困难年月,粮食产量低下,家家户户数着米粒子下锅,马也跟着受苦,平常很难吃到点正经粮食。 “都有都有,不要抢,老黑你再这样我不给你吃了……” 他抓起布袋,往马槽里均匀撒了一层黑豆,嘴馋的黑马凑上来,直接张开大嘴去他手里抢,被他不轻不重掴打了一下。 老黑悻悻缩回头,瞪大眼珠子,一旁枣红马咧着嘴,发出哕哕的声音,似乎在嘲笑同伴。 让你嘚瑟,挨揍了吧! 孙建平撒完黑豆,抓起豆秸抖散,从老爷子手里接过满满一桶水,倒在草料上,用一根木棍豁楞几下,搅拌均匀,这才敲了敲木头马槽,冲马儿们吩咐一声。 “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