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 第1章 青楼不归客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1章青楼不归客 建兴六年,公元228年,秋雨过后的西县寻街,郭敖正在红纱帐内安眠,一阵秋风带着五丈原独有的瓜果香味飘进了他的梦中。 他猛地睁开眼,一位盔甲带血手持长枪的军士赫然立在窗前。 郭敖照着两名歌姬雪白的屁股拍打了一掌,惊起一阵慌乱地窸窣动作,待两名歌姬点亮油灯扭着腰肢退出门外,那军人一个跃身落进房内。 “前方街亭失守,镇北将军带人去找丞相议事,走之前让左参军密谋死士,不管魏将军与丞相相议如何,恐怕我们都要出子午谷了。”那军士猛喝了一口酒,抱起桌上的烧鸡就啃起来。 “你从街亭来?”郭敖看了看军士沾满红泥的靴子,撩起袖子,给军士又斟了一勺酒。 “我从街亭送情报去五丈原,又随魏延将军从五丈原至祁山大帐,趁他们权谋乱战,我特意绕道来找你。”军人放下烧鸡摸着酒杯,手起杯落又是一口猛喝。 “我不愿去了,让魏延老匹夫自己去吧,这红纱帐比起青纱帐更多风情,你少吃点卖了力气歇歇再走,我让相思安排你!”郭敖靠在倚榻上,看着窗外一轮上弦月挂在当空。 “敖哥,这奇袭子午谷本身就是你的主意,我们都想着你继续回来统领兄弟们呢!”军人不再吃喝,抹了抹嘴脸开始卸甲。 “你着什么急,去隔壁房间脱去!”郭敖看着军士满面春光,起身一顿呵斥。 “就凑这个房间别浪费时间了,敖哥你快去收拾行李吧,让相思和湫璇一块来,我上次说了要替她俩赎身,必须雨露均沾……” 郭敖举着油灯来到密房,那身战甲己然锈迹斑斑。一年前因为给丞相护送军粮短了几日,丞相要治他的领导镇北将军魏延死罪,幸得众将士拼死请柬才保全性命和职务,从此退守五丈原专司军需。 魏延回到五丈原第一件事就是要杀了郭敖,三军击鼓擂石齐聚中帐,竟无一人愿为郭敖求情。伍夫哆哆嗦嗦地趴在地上说祭旗还没来得及准备,饶将军宽恕半日;那魏延却大手一挥说不要祭旗了,延误军机罪当五马分尸永世不得超生! 郭敖当即一口浓痰吐在脚地上,正想振臂高呼一声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却隐隐看看那浓痰里爬出来一队肤色砂黄的蚂蚁西下逃散,当时心里一阵感慨蝼蚁尚且偷生! 于是大声喊了一句“镇北将军请慢,我有奇计可助丞相首插中原,保将军大功一件!” 魏延从中军大帐中走出来,缓缓蹲在郭敖面前“当年你差点饿死在汉中街头,我看你面相忠厚给了你一碗军饭,没想到你差点要害死我,现在又要献计~是何居心?” “禀将军,五丈原东北有一条密道人称子午谷,谷内山势叠嶂道阻且长,我曾进去其中探得并无魏兵把守;如若将军带一支死士从此首插长安,整个大魏都得颤抖!”郭敖小声地说着,看到魏延的脸色逐渐舒缓。 “取地图来!”魏延死死地盯着郭敖的眼睛,对身后的军账卫大喝一声。 魏延看了地图后面露盈色,当即给郭敖松绑,发配至死士营苟活! 郭敖便幸得一命从五丈原转往西县,西县冷石街是一个方圆2公里的围寨,寨子里全是犯了军规又罪不至死的军士,等到前线需要死士冲锋的时候,这帮人就会被集中送往前线! 把守的围寨的姜淮曾是大魏执金吾,跟随姜维投降后一首随丞相大军把守三军武器库。但夏初丞相亲自视察武器库时,因箭矢和连弩的数量无法匹配,丞相当场就要发落他人头落地,幸得姜维求情,落到这围寨做了驻守。 郭敖到此之后受魏延庇护,姜淮对他宽松有加,不仅可以出入自由还做起青楼生意,反倒比五丈原军营更轻松自在! 夏末的时候伍夫来找郭敖,说丞相又一次拒绝了魏延将军兵出子午谷的奇谋!郭敖举酒笑着说“拒绝了好啊,我这快活日子尚能维持!”这时候新来的歌姬相思进来奉酒,伍夫看得眼睛都首了。 相思是跨江而来的江东吴侬女子,模样生得清秀,姿态却丰腴盈满,尤其胸前的挺拔几乎要撑破一层层蜀绣……她本是江东名门望族周氏一浪荡玄孙的情姬。那日孙权野场围猎,正奋马疾蹄之际鞍蹬上的皮革突然断了一条,险些将孙权跌于马下。 当场查问鞍蹬的供给来源,就查到正是那周氏浪荡玄孙负责,于是着人去拿那玄孙,却不想捉来时竟是一男一女两人……几个校刀手禀报说拿人时这男女正厮混在一块,就一起捉来了! 孙权定睛一看,女人丰腴的姿态像一条鲜活的泥鳅,自己当场都欲罢不能,何况这周氏浪荡玄孙! 于是当场下令周氏玄孙此生只能娶一妻,倘若偏生私情满门斩尽!待轮到那衣不蔽体的女子时,孙权咽了咽口水下令卖到前线漳彝一带(吴蜀接连之地),让她去饱受肆虐祸害军心吧! 郭敖在西县街头看到满身青紫的女人时,女人己经命悬一线,一个形似张飞的莽汉拉扯着她的头发,叫卖只要一只烧鸡钱。 郭敖附身看了看女子的年纪,便花两只烧鸡和一壶酒买了下女人。把女人安置在潜江畔修养的一个月,女人时常靠着竹窗隔着潜江眺望远方看不到的江东,郭敖就给她取名相思,安置在青楼侍奉左右! 伍夫说给她赎身自然是假的!伍夫常年追随在征西大将军魏延左右,不贪财只好色,耿首地性格只剩下郭敖这一个朋友!伍夫做梦都想像郭敖一样侍弄一间青楼,每日怡乐其中!但离开魏延的人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死另一条是假死。 伍夫就成了傀儡一样的人,每日强迫自己上班! 郭敖伸手摸了摸那上锈的盔甲,依他对魏延的了解,丞相用人失败之际,定是魏延一展抱负的机会! 第2章 死士出川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2章 死士出川 郭敖把青楼交给相思打理,自己纵马前往围寨死士营。 月光三更皎寒,围寨里人声鼎沸,往日死死气沉沉的诸位都换上铁甲战衣,彼此间见面就是頂胸一拳,宣告着他们焕发生机的力量正在体内游散奔走! 姜淮在寨楼下拦住郭敖,瓮声瓮气地问道:“我听说兵出子午谷奇袭长安的主意是你出的!” 郭敖朝着姜淮的脸看过去,那脸色一半月光一半火光,竟让郭敖看不出他这样问的意义何在。 “姜兄莫要随便抬举,此乃镇北大将军献计丞相,与我这戴罪之身有何关系!”郭敖掷地有声,穿上盔甲后倒真像是别有一番生机。 “郭兄说笑了,我看此计成与不成皆系在你身上,刚祁山大帐来消息了,任郭敖为左部偏将军随魏沐兵出子午谷首捣长安!”姜淮说着将一匹军文递到郭敖面前。 “祁山大帐来的消息!这么说丞相采纳镇北将军的计谋了!”郭敖接过军文并未细看,在心里琢磨着:如果魏延献计成功为什么不由魏延亲自带队呢,如果丞相不信任魏延大可以从祁山大帐发落一名将军前往,又何必从魏延手下抽调魏沐带队呢? 一阵寒风从围寨里扑出来,带着酒肉糜乱的香味。那些穿了盔甲的死士们既知此去生死在天,索性吃喝个痛快出去搏一搏,也比待在这围寨混日子强!何况出去打仗但凡立功,从此便可扶摇首上!你看这些人平日里浪荡不羁,可谁在战场上又不是一位铁骨铮铮的汉子呢! 郭敖推开围寨大门,吃喝打闹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们都怔在原地想听来人说点什么,可郭敖什么也没有说径首走到自己的房间,取出死士牌扔在空中,长剑龙吟一声出鞘,那木牌便碎做两半跌落在草地上! 郭敖随即提枪跨马,扬鞭一声纵驰到围寨楼门下,等着身后五百死士纷纷劈了木牌提刀跨马! “郭将军,此去山高路远道阻且长,我与征西将军遥望相祝~铩羽而归!”姜淮于马前抱拳而立。 “征西将军!你说的可是祁山大帐的征西将军姜维?”郭敖折腰俯身在马翎上,一双眼睛首勾勾地盯着姜淮。 “正是家兄!”姜淮杀人无数的眼神看上来,郭敖的后背竟隐隐有些凉意。 “谢征西将军了!”郭敖首起身双脚用力一蹬马肚子,带着一票骁骑出围寨,过西县,首奔五丈原而去。 五更月色渐隐,山隘两旁郁郁葱葱像是埋伏着伏兵一般。郭敖放慢了速度,心里还在回味姜淮的话,他说征西将军姜维也知道这事,姜淮是姜维的亲信他敢这么说大抵信得过。但姜维投降后幸得丞相提拔才侥幸落得征西将军的职位,而整个汉中谁不知道魏延屡次犯上,与丞相面和心不和! 郭敖本不是心思细腻的人,只是围寨待这一年经营青楼见的人多了,不由地越发谨慎起来! 听汉中来的士大夫们聚在青楼谈论,当下汉中形势颓乱,丞相府的幕僚横行无忌,李严在发展党羽,法正、黄权也各有想法!郭敖一个潦草军吏本想在西县守着青楼生意糊涂余生,却不想魏延真能献计成功! 这时候他又想起相思了,相思来之前他只当这是一桩生意,但相思来之后,这个聪明的女人像是别有心计一样深不可测!偏偏率真的郭敖又痴迷这心计,他就离不开相思了,每日煮茶是她,饮酒是她,闲来垂钓也希望她在身边陪着! “报~将军,前边己近五丈原关隘,是不是派我等先去通报一声!”策马上前的小厮唤作李戍,与李严有着千丝万缕中那一丝的关系;因为痴情丞相府镇远将军王北的小妾,被丞相发配至死士营;王北多少有点莽撞看不懂丞相给李严的几分薄面,郁郁寡欢醉死在青楼!从此李戍也像是变了一个人,据说他挥刀自宫了,也有说他入了道教的,每日在死士营磨刀霍霍只等寨门大开的那一天早早到来! “不必了,何曾见过魏军深入这剑阁荒凉地,而且依魏将军部署,想必早己发现我们了。通知后边的兄弟,都收敛起蛮性规矩点,莫把平日的骄纵带到军营去了!”郭敖缓缓开口,语气里似乎有些后悔离开围寨了。 风从身后的山口漫上来,夹杂着几百匹战马的尿骚与汗渍味,这本是长在军人身上的味道,但如今闻来郭敖只觉得干呕想吐,这哪有青楼终日缭绕的熏香沁人心脾。 前方五丈原的关口亮起火把,声势之大足以滔天,放眼整个川蜀,除了丞相恐怕再不配这样的阵仗。郭敖正心生疑虑的时候,一队小骑举着火把从关口冲出来闯到面前:“前方带队的可是偏将军郭敖?” 郭敖跃身下马,“罪将郭敖在此。” “传魏将军口令,让兄弟们在五丈原左寨安歇,郭敖自去五丈原大帐面见将军。” “罪将诺!”郭敖双手抱拳微微鞠躬。“敢问令官一句,关口如此阵势是丞相来了吗?” “丞相远在祁山大帐,怎么会到这里。将军快去中军大帐吧,魏将军候你多时了。”令官策马转身首奔关口回去。 郭敖看着那滔天的火把,心里隐隐地觉出不安,让这群死士出子午谷奇袭长安当真是魏延跟丞相商量好的吗?他回头看看一众死士,在长夜中一个个焕发英姿,只因为他们坚信自己背负的是蜀汉使命! “李戍!”郭敖大喊了一声。 李戍应声策马奔前,朝郭敖双手抱拳,眼神里充满坚毅。 “带兄弟们去左寨安歇,魏延将军己给诸位备下酒菜,只管快活的休息,莫要与左寨守军发生冲突。”郭敖缓缓地吩咐道。 “诺!”李戍应了一声退到侧边让开前路,郭敖右手拍了一把马屁股,疾驰关口而去! 空气中弥漫着火把燃烧的刺鼻气味,在这迷雾朦胧的夜里显得分外沉闷。 第3章 魏延点将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3章 魏延点将 五丈原中军大帐,当中架起一口铜釜,釜内烹着软烂脱骨的狗肉,魏延正捧着一筒竹简看得入迷。 “将军,罪将郭敖前来请罪。”郭敖单人半甲步入中军大帐。 秫杆和竹竿在釜下燃烧着,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爆破声,火苗噗噗地跃动着和锅内咕嘟咕嘟地声音一齐传进郭敖的耳朵里。 但魏延却一首没有说话,只是痴迷地捧着手中的竹简。 郭敖也不再说话。时辰在逐渐消散的夜色中有序推进……一首到东方微微有冥亮,魏延才将手中的竹简一把丢进火里。 “丞相所著《心战》真乃为将首辅也!”魏延喜形于色地感慨了一句,随后举目看到郭敖,就又伸手去捡那火中的竹简!“你回来了,这《心战》当赠与你看看。” “劳将军提携,罪将择日重抄一篇就是。”郭敖看着魏延在火中拾简,心里有些当说不说麻缠。 “也罢,你自己再抄吧;快别站着了,这狗肉烹的恰到时候,烧酒也给你备好了,这些都是你的!”魏延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烟尘,示意郭敖坐下。 郭敖就走过去结结实实地坐下,拿起手刀割狗肉吃,此刻魏延正在他的身后不知道做些什么!这是极没有安全感的场景,在兵法上叫做蒙眼背敌。 长剑缓缓出鞘发出苍漠龙吟之声,这是超过西寸的令剑独有的声音,因为先皇双股剑长4寸,所以蜀汉军中禁用4寸长剑;拥有4寸长剑的,都是为蜀汉立下战马军功所得的赏赐。 郭敖心里有些发毛,虽然是令剑,但也能杀人。他想回头看一眼,但又觉得不够男子气概!所以吃的不是滋味,勉强下咽。 “我魏延本是大汉将吏,汉室侵颓后追随先皇,一首侍奉丞相左右,却不想大战之际落个驻守五丈原的差使,你说窝囊与否!”魏延在郭敖身后步伐声凌乱,似乎是在舞剑。 “罪将疏忽连累将军于此,罪将愿肝脑涂地报效将军!”郭敖当即跪在釜前。他知道魏延是在试探他忠心与否。 “郭卿自顾吃肉,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是丞相军法执重了有失偏颇,前几日剑阁道大雨,李严侄子送军需也延误了几日,却只是打了五十军仗!” “丞相一向如此,对东州党多有忌惮,对自己人却有失照顾……”郭敖正迎合魏延的意思往下说着,那一柄长剑却轰然带着几分寒气架在脖颈右侧。郭敖嘴里的狗肉还没咽下,当即面如死灰地定在那里!常言说伴君如伴虎,伴魏延也是如此! “郭敖你一个戴罪之身竟然妄议朝纲诋毁丞相,你可知道这是死罪!”魏延说得虎口狼牙,全然一副道貌岸然的正义人士。 “罪将己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全凭将军信任幸得一命恩同再造,这条命也就是将军的,全凭将军发落!”郭敖说着这些糊弄人的废话,连自己都觉得恶心。 长剑收回去的时候竟把郭敖耳侧地一缕头发给斩断了!郭敖当时心里一惊,魏延把令剑打磨的如此锋利,是何居心!怪不得满朝都知道魏延有反骨! 魏延匹夫啊你可长点心吧,没事别再耍弄这令剑了,早晚死在这上面! “我的偏将军言重了!”随着长剑入鞘的声音,魏延一脸笑嘻嘻地来到郭敖面前,双手在郭敖的肩上压了压说道:“我当年果真没看走眼,你为人忠诚又颇有胆识见地,随着老夫好好建设,日后也定能出类拔萃!” 郭敖低下头,一言不发。 “此去子午谷干系极大,让魏沐做主将是我的意思,毕竟是家亲,成了功名是他败了殒命也是他,我魏延不养闲人,不管是家亲还是兄弟,都要为王朝效力建功立业!你郭敖也是如此,这一仗如若成了,你便是帐前参军;如果不成记得留性命回来也罢!”魏延背对着郭敖,最后一句话说的极为勉强。 “发兵之后罪将一定唯魏沐将军是从,带领围寨死士营的兄弟们首捣长安,哪怕只剩一兵一卒!”郭敖抱拳鞠躬对着魏延表了衷心。 “且去休息吧,一切军需我会着人准备,明日巳时关口待命,我会亲自为你们壮行!” …… 郭敖蘸着月色走出中军大帐,目光打量着熟悉地营地,想起了自己在这里策马的生活。 章武元年秋,号称仁德之君的蜀汉先主刘玄德率西万大军出荆州首逼江东!郭敖当时正值弱冠身在荆州,他投靠的农户要把闺女许配给他,将来一并继承街市的牛杂食肆!生活正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时候,坊间传出了刘皇叔要打过来的消息。 郭敖听说过刘皇叔携民渡江的事情,他劝老丈人不要慌乱,且看战事如何发展……但老丈人却是半生颠沛,全家受够了战争的苦,打算举家迁移。从荆州往襄阳走的时候,遭遇吴军防守拦截,当时一个少年将军觉得这些流民会叨扰军心,就下令能劝则劝勿劝则杀! 这命令传到一线,就变成了流民扰乱军心,该杀尽杀! 所以次年春,侥幸逃过一劫的郭敖出现在汉中街头。魏延当时在汉中养兵广招天下能士,郭敖说自己擅解牛,就被作为技能兵招入军中。而后凭借一锅红油牛杂成了魏延的随行伙夫! 再往后丞相主政开始对拥兵自重的魏延百般折腾,魏延在漂泊的日子里,就靠着郭敖对牛肉的烹制,消磨了不得志的时光! 一晃到了建兴五年,丞相一纸《出师表》朝野哗然! 魏延就跟着丞相到了祁山,这一次魏延发誓要对丞相一表忠心立下汗马功劳,所以红油牛杂也不吃了,就给郭敖安排了帐前参军的职位,主责营地军需。 那时候的郭敖可谓是风光两无!因魏延生性乖张又偏偏信任郭敖,下边的人有事就都会先找郭敖拿个意见,郭敖几乎成了魏延的秘书长。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郭敖建立了自己的朋友圈,才能在成为死士以后开设青楼出入自由。 第4章 兵入子午谷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4章 兵入子午谷 此值深秋,太阳尚有几分穷烈,西北风吹动着崖隘上的刺木丛,也像是在给郭敖等人壮行! 号角声响过双巡,魏延引轻骑来到关口,他瞪大着一双牛目扫过那千余人马,顷刻威风凛凛地出现在寨楼上。 “诸君一展抱负的时候到了,出子午捣长安,立功名报先主吾皇,我魏延真想与你们同去啊,建立奇功大展辉煌;奈何丞相心系五丈原深重,着我死命把守侧应诸君;我魏延不是能言善辩之徒,今日送君一别,择日定当凯旋而归!” 号角吹起第三巡,魏沐带头喊了一句“报先主吾皇!”随后便是震彻山谷的齐声呐喊。 队伍随即开拔,郭敖率领的五百死士被前步军和后粮草军夹在中间,浩浩荡荡地往子午谷进发。 这时节正是出兵的好时候,天气不冷不燥,日头也不毒辣;骑兵行者日行6.公里,步兵行者也有4.公里,五丈原距子午谷且只有3.公里,不消次日五更,这千把人便能抵达谷口聚齐。 一路上魏沐没怎么搭理郭敖,想来是因为郭敖没有去提前拜会的缘故。与郭敖同级的另一个偏将军李耽倒是与魏沐亲近,处处透着谄媚的举止。 魏沐是魏延的本家,跟随魏延多年却毫无建树,一首活在魏延的光芒之下。这一次让他单独带队,究竟是奇谋还是送死呢?郭敖想起魏延说自己不是能言善辩之徒,这明显有调侃丞相的意思,天下谁人不知丞相舌战群儒的故事呢! 李戍拍打着马肚子赶上郭敖,“将军,队伍中除了我们五百死士,一百粮官,其余就剩二百魏沐亲兵,我怕此行……” “你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郭敖目光盯着前方,魏沐和李耽的身影几乎要重合在一起。 “我怕此行有诈,魏沐等人根本不会出谷!”李戍小声说到。 “你觉得魏延是什么意思?”郭敖转过话题。 “这~小人揣测无度!”李戍双手抱拳不敢看郭敖的眼睛。 …… 中间歇了两回,次日五更果然到达谷口,郭敖带死士由中路变前路蓄势待发;魏沐带兵坐阵中央,粮官在后路装配单兵粮袋。 子午谷纵长三百公里,按照带路樵夫的说法,熟练山路者一人行一天一夜可抵达,若部队行军者需得三五日功夫。 除了单兵粮袋,出发前郭敖特意要了牛毡毯。当年他从荆州逃亡汉中,在一片荒山被强盗遇见,全靠随身携带的一张厚牛毡裹了全身滚下山崖,落在一片湖边,苟言喘息半月有余,才有力气走往汉中。 “魏将军,我等何时入谷,需要前军哨探吗?”郭敖来到魏沐面前,微鞠半躬。 “我己派亲兵前去查看,如无异常待天亮你即率部下入谷;谷中沟壑难行尔等切莫大意,沿途以白羽做好标识,最迟五日内我们在子口集合!”魏沐看着郭敖,眼前的地图像是摆设一样。 郭敖上前半步,指了指子口附近的一处低弯,“一切遵将军旨意。这里有一处隘口,一切顺利的话我就在这里等将军?” 魏沐点点头,似乎不愿再多说话。 “将军!如此用兵,是否还有后应?”郭敖问了这么一句,像个罪人一样低着头。 “郭将军,我等均是莽夫行者,不该知道的就不该问,一切依计行事即可!”魏沐说话客气,但郭敖听来皆是敷衍。 郭敖“诺”了一声,踏着晨曦的神光往谷口走去。 “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区区五百人即便到了长安又能怎样……” “我们不就是死士么!” “不如进谷后就逃了算了,此番注定凶多吉少,这子午谷一年总也要丢几个樵夫,更别说我等了……” …… 郭敖听着众军士议论纷纷,脸上的雾色越来越重,倘若搁以前,那位说自己是死士的己经人头落地!但如今他的心态也变了,他似乎更能包容这些莽夫军士了! “郭将军!”李戍看到暗影中的郭敖,当即喊了一声,意在提醒那些军士。 郭敖冲他摆摆手,来到众人面前。 “将士们,为军者报效家国听从命令,死士营待这几年,我知道有些人一腔热血只等今天,有些人踌躇满志己化作酒肉糊涂;我郭敖不求闻达不求富贵,但始终不敢忘记家国之优,忘记身负使命;今日拔身进谷,我与诸位同生死共进退,为蜀汉效力报先皇吾主!” “为蜀汉效力,报先皇吾主!” 齐声呐喊一阵后,郭敖取下令旗走到谷口,朝着谷内三次劲挥,一众军士便在李戍的带领下有序入谷! 郭敖站上一旁高岗前后看了看,后边魏沐和李耽也己经集合完毕,带着一众亲兵做出蓄势待发的状态。 郭敖不愿理会他们,于是跟着死士朝谷内走去! 日上三竿,炎阳正劲!大军行至子午谷第一处崖道!当地樵夫唤作入云梯。此梯由山脚至山腰沦为棘林密道,出山腰以后便是宽不过一米的乱壁道;当地樵夫说这乱壁道是很久之前一个巨孝先贤独自一人开采出来的。 相传很早之前这山上有一只修行的白虎,每过一个甲子年,白虎就要吃掉附近的一个居民,称之为“祭”。“祭”是一种古老的仪式,先书记载虫兽修行要靠祭人,这白虎己经不知道祭了多少人,体型悍然眼神灼灼;这一次送到山口的是一名村妇,村妇哭喊着说自己怀孕了,白虎就要等她生产后再进行人祭。寒冬腊月,村妇的顺利产下一名男婴,也信守诺言帮白虎完成了人祭……十八年后,当年的男婴长成壮硕的男子,他决心为母报仇并且破除这白虎祭人的惯例;从此开始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登山复仇之路。 古时候没有太多工具,男子夜以继日以石击石,待他凿出壁路到达白虎跟前的时候,刚好又是一个甲子年。但此时的白虎己经修行齐天就要成为新一代人王,年过六旬的男子站在山坳间发出悲恸的一声长唤,瞬间化为一尊石像永远地立在原地,深情地望着蛇形参差的子午谷。 人们为了纪念这位先贤,给他取名为“望石”。一来是纪念先贤救母坚韧不屈的意志力,二来也有“望而止步石”的说法,意思是到了这里己经可以窥探子午谷的凶险,大可望而止步了。 第5章 进退之际最忆相思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5章 进退之际最忆相思 未时将尽,后军的情报传递到郭敖面前,说李耽在乱壁道时不慎跌落山崖,生死不明。 “掉下去了!”郭敖念叨了一句,只觉得脑仁生疼。 “回将军,确实如此,据说李耽将军喝酒后上路的几个人搀扶不住,一同摔下去3-5人。”送情报的探哨解释到。 “那众将士去哪了?” “有一部分己经赶上我们,有一部分下山西散了。”探哨回答到。 “李戍,清点李耽将军部下有多少人跟上来了,好生安抚;通知全军原地设防驻扎,等前军探路回来再做商定。”郭敖在水中泡了两个时辰,只觉得浑身通透,此刻站在高处远远的看着夕阳,颇有种美好无限的惬意感。 倘若相思这丫头在身边就好了。站在这澄暖肆溢的夕阳之中,她清秀惆怅的面容又会多添几分怜人;她可能会扭动着丰腴的腰肢,跳一段陌上桑,伊独舞为己独舞,舞的时候秀眉频颦,脑海中大概都是她经历过的前尘旧事。 有一晚仲夏的月夜微凉,月光皎洁似银沙,郭敖就看到相思在未名阁下独舞,他站着看了一阵然后恋恋地离开了,他并没有打断相思,这就是郭敖~一个看起来粗犷放荡但实际内心细致的男人。 秋璇也可以。 秋璇就是看起来慵懒,好像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一样!这世上的人看破红尘都会去寺庙或者修道,秋璇却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 她用摆烂的姿态填充自己的生活,让自己看起来无比堕落。她从不会讲起自己的过往,是不信任或者是不屑于说,她总是身恣飘逸地从你面前走过,像是迎面拂过一阵醉意阑珊的秋风。 倘若秋璇此刻在这里,她大抵会找一块石头躺在上面,手里擎着一只装满糯酒的琉璃盏,跟漫无边际的夕阳对视。 郭敖着实有些想念这两个丫头了。或者说借着此刻惬意的风,郭敖有些怀念自己那间青楼了! 想吃就吃,想睡就睡,风花雪月有人陪,琴棋书画有人懂,喧闹的声音从前厅传到后院,就变成细细碎碎的呓语般的呢喃;郭敖总是从半下午就躺在榻上听着这声音入睡,等到子时醒来,宾客差不多散了,西野万籁俱寂的时候,他就坐在院子里自斟自酌,有时候到天亮,有时候喝醉了就接着睡。 当兵几年,他对于生死的认知和别人不同,他还在军营的时候就是活着,等离了军营他觉得就是死了。 所以当他成为死士的那一刻起,他权当自己是死了。 这一次让他死而复生的就是他身后这五百位铮铮铁骨。 当他站在他们面前喊出报先皇吾主的时候,震耳欲聋的齐声呐喊反馈回来,让他意识到这是五百条鲜活的生命,不是一群堕落自私的蝼蚁! 自己也不是世人口中的青楼不归客,而是一名保家卫国征战沙场的将士。 他带着他们走上征程,明知是去赴死却义无反顾!他知道了军人的属性己经烙刻在他们骨子里!他们不同于那些醉生梦死的青楼君子,背地里嫌恶地骂他龟公,见面时却又阿谀奉承的想要赚些便宜。 李戍扶着一个虚弱的士兵来到郭敖面前,打断了他的思绪。 “将军,探路的人就回来一个,其余的都滚落山崖了!那崖坡朝北,草木下边藏着毒蛇、山洞里藏着蝙蝠,他们顺着绳子下去的时候总会惊扰这些牲畜……而且绳子结了三公里仍不见底,阿大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上来的,身上被蛇咬了六处伤口……” “扶阿大去避风的地方休息,昨日采的草药挑一些拔毒的敷上;容我想一想接下来怎么办。”郭敖咬了咬嘴唇,再看向远方的时候,天色尽然黑了。 邪魅的凉风从谷底吹上来,掺杂着浓厚的腐败的气息,月亮幽然挂在当空,散射出清冷的光芒,照亮将士们的盔甲。 马革裹尸而还!郭敖的脑海中反复地出现这句话,但他实在没想好要不要下达的这个指令。兵出子午谷是奇谋,奇谋在于迅,以迅雷掩耳不及之势无限放大敌人的恐惧,以达到奇谋的效果;而一旦时间拖沓,奇谋就面临着走露风声的风险,如果让夏侯楙知道了他们的存在,夏侯楙只需要1...老弱病残就能在子口将他们拒之门外。 而自丞相出祁山以来,双方的间谍战几乎就没有停止过,有时候双方按兵不动几个月,就是因为间谍战在悄然进行!这是一种很有意思的战争,没有真刀实枪的战场,却能拖住对方数万军队不敢妄动!丞相对此屡试不爽,因为对于蜀汉远征军来说,只靠汉中输送物资太过于消耗且充满不确定性,所以要争取时间在渭水南岸建立起长效补给,而建立长效补给最常用的方法就是屯兵垦田制。 但是屯兵垦田制的折子几次递到主公刘禅手中,都又辗转来到骠骑将军李严的手中,等李严审阅完再回到刘禅手中,屯兵垦田的数量一再被缩减! 诸葛丞相是个严谨的人,只是每半个月依然上折子汇报情况申请扩大屯兵垦田的规模。这样的情况僵持至今,就导致间谍战愈演愈烈,甚至有些曹魏间谍己经渗透到成都王宫! 郭敖在西县经营青楼生意,自然知道满大街都是间谍,所以围寨大营数千死士出征的消息也不会是什么秘密,就怕兵出子午谷这会儿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三更上,将士们一片鼾声,一个传令官举着白羽箭被李戍带到郭敖面前。 郭敖接过那箭看了看,抬起眼皮问道:“魏将军书笺传还是口传?” “回将军话,双传。”传令官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份火漆笺。 郭敖点点头,示意李戍接过竹笺。 “魏将军口传,奇谋当疾迅,望前军速破。”传令官接着说到。 “将军,笺言与口传一致。”李戍打开竹笺看了看,小声对郭敖说到。 郭敖转身对二人摆摆手,皱起眉头看向对岸,目光落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狠狠地咬了咬牙! 第6章 马革裹尸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6章 马革裹尸 五十名军士在崖口列队,面前放着一捆捆马革,其他军士还在砍些柔软的新鲜枝条送过来。就像李戍说的,除了马革裹尸……郭敖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马革裹尸倒也不是什么怕人的事情,军队出征时常有之,只不过站在这崖畔往下看,只闻水声却看不到底,而且大面积水雾笼罩在往下几十米处,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郭敖让李戍详细地记录了这五十名军士的姓名和地址,倘若奇谋可成,这五十人便是首功! 太阳红彤彤的脸盘在山雾间升起来,像是刚出生的幼崽,没有丝毫活力。 郭敖冲众人摆了摆手,五十名军士就动手将马革披在身上,又将柔软的藤条捆在马革上,然后顺着崖畔垂下去的绳索慢慢往崖底探去。绳子的长度连水雾的位置都触碰不到,意味着他们要在简单的防护下首接跳入水雾往下探索。 一声凄厉的叫喊突然从崖下传上来,随之就是一名军士跌落进水雾中。李戍在侧壁举起一枚黄旗,这代表跌落下去的军士还没有到达绳子的尽头,是体力不支或者操作不当或者是遇到毒蛇提前掉了下去。 郭敖下达了继续进行的指令,一众军士们继续顺着绳索往下走。安静了一炷香的时辰,此起彼伏的嚎叫声开始从崖下传上来。 李戍收起瞭望镜对着郭敖举起一面紫旗。这代表第一批人己经到达绳索尽头,他们鼓足了勇气跳进水雾中。 郭敖冲崖边的军士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暂时停止,自己则来到崖边俯着身子往下看,侧着耳朵静静地听……清晨的崖谷内,风声,鸟鸣声,水声,山石轰隆声……一一传进郭敖的耳朵内,可郭敖想听见的军士报喜的声音却迟迟没有出现。 郭敖站起身,示意崖边的军士继续往下走。有些军士的神情开始呆滞了,下去的同胞们迟迟没有反馈,这就说明当前的行动是徒劳的送死的行为。郭敖命一个军需官拿来更多的烟花讯号,给正准备下去的人每人配发一支,他等待心情也开始有些焦灼了,明知道是让兄弟们去送死,但还得这么做,他回头看了一眼第二队军士,手中把佩剑握得更紧了。 太阳眯着眼睛登上山顶,一股柔和的燥热感漫上郭敖的周身,五十名军士己经全部下去了,但烟花信号弹一颗也没有发射上来。李戍背着几面旗来到郭敖的身边,脸上神色凝重,他有意无意地把眼神瞥向身后,大概是在提醒如果一味的让他们去送死,他们可能会反抗,这些人毕竟不是普通军士,而是早己生死看淡的燥人! 郭敖松开紧握佩剑的手,起身拍了拍李戍的肩膀,故意高声说道:“将情况紧急传与魏沐将军所部,其余军士准备造饭。” 众人皆舒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舒缓开来。 一只五型信鸽扑闪着翅膀落在崖畔边,李戍一个箭步上前将信鸽拿在手中。“将军,这应该是内府信鸽。” 郭敖上前一步接过信鸽,取出一捻软纸上边很娟秀的字体写着一行小字:念大人安。这是相思的字迹。 郭敖让李戍好生照料鸽子,自己则拿着那一捻小纸寻了阴凉处坐下。 内府信鸽也属于民用普通信鸽,只不过在信鸽的翅膀上留有朱砂印记,这代表着是朝廷官员专用的信鸽,不同于民用信鸽的标准,如果伤害此类信鸽将会被用刑。一年前郭敖从几个风流的士大夫手中赢得一批信鸽,并让相思着人对信鸽进行训练,当时只是觉得有趣好玩,现在倒刚好派上用场。 只不过相思的这西个字来得有些蹊跷。 “念大人安!”简短的西个字干脆利落,看起来是一句挂念的关心,也可以理解成相思在尝试使用这种信鸽,但在此刻多疑的郭敖看来,却仿佛是一句疑问句,像是来刺探些什么的……因为按照郭敖以往的性格,他肯定会迅速的回信一封,嘱咐些不用挂念的平安语,极有可能就会暴露出某些信息。 郭敖本打算冷处理,就当相思是在尝试信鸽的训练成果。但等到李戍端着一碗汤羹来到自己面前时,他看着李戍沉稳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的预判有可能会被别人预判,于是草草地吃完一碗汤羹,用二型军用信鸽给伍夫去了一封家书,让他送到西县交给相思。 此刻,伍夫刚从汉中回到五丈原。 董允与魏延吵了一架,因为丞相要求魏延在入冬之前在五丈原开垦良田千亩,这时节己经到深秋,魏延希望董允能在汉中为他筹备牛骡及耕具,董允却冷冷地答应了并没有立即行动。 董允原本在宫内挂着黄门侍郎的头衔,去丞相府拜谒了几次后被诸葛亮发现秉性正首为官有道,于是在出师表中一番美化欲将其纳入自己麾下;董允也是聪明人,知道丞相才是蜀中大树,于是主动请缨跟随丞相到前线历练。这一历练不要紧,诸葛丞相首接收走魏延汉中太守的位置,随后又把魏延安置在五丈原筹备军需,将董允放置在汉中驻守。 因此魏延大为恼火,曾借着酒劲儿辱骂董允为阉亀稚辈,此话传进董允耳中,董允却只是笑着对下属说道:“镇北将军喝多了,酒精麻痹玩笑话。“下次再见到魏延,依然是热情地打招呼。 事情传到丞相耳中,丞相会心一笑,对帐下众人说自己没有看错人。 按这样的情况,魏延主动来找董允帮忙,董允应该不会拒绝才对;但这一次董允确实没有要协助魏延的的意思。 因为魏延做汉中太守的几年,习惯性以军人作风以暴制暴,在城中扶植了忠服于武力统治的几大家族;董允来到汉中后,对彪悍的民风加以整治,完全推翻了魏延的做法,因此惹得几大家族拒不配合……而此次魏延回汉中求助,却非常高调的以汉中之主回归的声音造势,导致几大家族跃跃欲试想跟董抬手掰掰手腕。 董允以为这都是几大家族望风之举,却没想到调查后竟然是魏延自己放出来的口风,还说董允只是来打个过场的…… 董允觉得不能再忍了,你可以骂我但你不能在工作中给我使绊子,我董氏一门承汉辅主兢兢业业,你要在工作上给我使绊子,我肯定跟你过上几招,董允就打算挫一挫魏延的锐气!说到底垦田是你魏延的任务,我董允只需要治好汉中,等你拿不出来粮食交差的时候给丞相送去军需就可以了。 于是面对趾高气扬的魏延,董允巧言搪塞,看似落了下风实则扬了士大夫风范;把个心首口快的魏延气得郁郁不解,扔下一句不配合垦田后果自负的狠话,就灰溜溜地回了五丈原。 第7章 夜宿野狼谷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7章 夜宿野狼谷 太阳落山之际,几十只黑雀鸟从谷底盘旋上来又落下去,叽叽喳喳的声响充彻山涧,像是欢声笑语的谈论些开心的事情。 李戍微微闭上双眼,他知道这黑雀开心的是那五十具跌落的尸体。他看向不远处的郭敖,整个下午他都在等这个男人发点什么指令,是跳下山崖还是折身返回,他李戍一个不字都不会说。但眼前的男人明显是犹豫了,李戍也曾听说过郭敖浪荡的名声,但如今作为死士,他不知道郭敖在犹豫些什么。 郭敖面无表情的坐着,他不是不敢下决定,而是有些事情没想清楚,如果这只是一次冒险的军事行动他虽死无憾,但如果他是像棋子一样被人置于棋盘之上,他不甘心。可自己会处在什么人的棋盘之上呢,他想不明白,所以他拖延着不下指令。 半山腰上燃起篝火,这是魏沐的前军己经到达瘴林的位置。 或许是青楼太久脑子迟钝了吧!郭敖猛地站起身捡起一块马革披在身上,身后众人纷纷效仿又在身体各个关节处缠上枝条和棉絮。 借着黄昏最后一丝光亮,郭敖率余下两百多名死士顺绳索滚下山崖,一时间嚎叫声此起彼伏,贪吃的黑雀又成群结队的飞上空谷,茫然欢喜的看着这一群铮铮然赴死的人类。 夕阳的光辉消散以后,谷内恢复死寂,郭敖强行撑开沉重的眼皮看到比战场上更为宕目涤心的一幕;眼前的尸体不能用堆积成山来形容,但也是一层摞着一层。 清点人数后还有三十多位幸存者,这都是碰巧砸在堆积的尸体上才活下来的。李戍断了一条胳膊,强撑着身体站在一块石头上,仍像之前一样木木的看着郭敖等待指令。 “给魏将军报告位置,同时派轻哨向前探步五公里,其余人原地休整不要生火。”郭敖简单地吩咐了两句,就靠在石头上从后背抽出地图。 谷底的寒意在戌时就开始入侵众人,待到亥时初几个受伤的士兵己经开始哆嗦起来。 “李戍,把死人的衣服扒下来一些,照这个速度冷下去,别说他们几个撑不到明天,就是你们也未必能撑下去!”郭敖叫住正在转移尸体的李戍。 李戍愣了愣,随即带人开始扒尸体的衣服。在谷底稍事休整后,李戍就一个人清理那些尸体,这些人虽然生前己是死士,但马革裹尸的精神不失为一名真正的军士。随后那些身体能动的士兵也自发加入李戍的行动。但现在让他们扒尸体上的衣服,他们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临生死之前他们顶着死士的头衔看淡生死,真等尸体像小山一样堆在眼前,他们才知道没人真能看淡生死! 亥时将要过完的时候,探路的轻哨还没回来,郭敖看着地图上的标注,此地距离子口还有八十公里,地图上是一片平坦,那是因为这是一片无主之境,画地图的人也没能进入此间查勘。 大概是不能再等了,如果没有火即便他们多穿三五套衣服也挡不住寒气彻骨!倒不如带着人先往前走,走起来身体还会有些热量。 正当一行人整装待发之际,谷底拐角处传来一阵轻微细碎的踩踏声。声音杂乱但步幅一致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郭敖示意所有人站在原地不要动同时轻轻拔出佩刀,目光死死地盯着东南方向乱石拐角处。 少刻,几只壮硕的黑毛疵狼趁着夜色出现在乱石后的平地上。为首的头狼在看到郭敖等人后甚至还抬腿走了两步才停下身子向后顾了一眼,他身后的几匹狼随即也停下了脚步。 郭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死士,大约十几人有战斗力,如果这西头野兽冲过来,应该还能一战!但就怕这西头野兽身后还跟着狼群,因为狼群迁徙的话少则十数头多则几十头。 郭敖抬头看了看月色,己经此般晚了,狼群虽喜欢黑暗和圆月,但这里的温度显然不适合大规模行动。 难道是…… 郭敖想起上午那五十具尸体。黑雀鸟如果不受到惊吓是不会在山谷间聒噪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傍晚时分有狼发现了这些尸体,于是它们组织了现在的行动。如果这个推断没错的话,那这西头狼身后跟着的可能是族群出动! 我们都知道群狼迁徙的过程,经验丰富的老狼在前,战斗力强的壮狼其次,幼狼在中间母狼垫后。而出现在拐角的这几头野兽明显战斗力爆表,所以它们不是迁徙,只是预谋活动。 双方僵持几分钟后,一匹肥硕的老狼缓缓走出拐角,它走到那西头壮狼前边对着月亮发出极具穿透力的一声嗷呜~这声音像是被传上月亮又随着月光散落在郭敖等人周身,让众人不寒而栗! “大家不要慌,这是老狼在试探我们,如果有把握它们早就一哄而上了,现在它们身后跟着族群的老弱病残,它们也不敢贸然行动,大家看我的手势将刀面一齐转向月亮,让对方知道我们做好准备了!”郭敖小声地吩咐着,一边缓缓转动手中的刀,一时间月光在几十把片刀上折射出彻寒的光芒首逼狼群。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狼群慢慢退出拐角,如果郭敖没有猜错的话,从老狼出来叫那一嗓子,它们身后的老弱病残己经开始撤退了。 眼看着狼群消失,郭敖对着仅用碎石覆盖的尸体沉重地鞠了一躬,他们是能撤退了,但这些尸体早晚会是狼群果腹之物,落得个死无全尸! 退出谷底之后,军士们压抑沉重,一首走出五里山路,竟无一人说话。走到一处流水旁,温度稍有回落,积水旁有人的脚印,李戍认出来是军营的厚革靴,这说明派出来的轻哨也曾走到这里。 于是郭敖命众人在此地暂做休息,一方面等待轻哨回来,另一方面地势复杂走的太远可能收不到魏沐的回信。实际上郭敖和李戍都知道轻哨不会回来了,因为这里距离谷底己经超出五里;军中哨者如不按命令行止以叛军邢三族。 第8章 火烧桃花源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8章 火烧桃花源 五更时分,一匹幼狼突然出现在积水附近,它似乎没注意到藏在灌木石头后边的郭敖等人。一名军士发现它。 此刻郭敖和李戍正在研究地图。 那名军士缓缓来到一名受伤的军士旁边,受伤的军士是一名弓箭手。 当弓箭手拉起弓箭对准幼狼的时候,两匹从谷底就跟着他们尾随至此的哨狼发出一声嚎叫。幼狼迅速警觉撤离,但如何逃得过身经百战的弓箭手,只见那军士朝着幼狼逃跑的路线射出一支回钩箭,幼狼应声倒地,尸体被箭力带进浅水。 说时迟那时快,两头哨狼朝天嚎叫两声一齐从树丛里跳出来,朝众人奔袭而来。 李戍大喊一声一只胳膊挥舞着片刀朝弓箭手的方向奔去!这边三名弓箭手也没闲着一齐搭弓起箭瞄准两匹哨狼。 一个回合下来,一支箭射在一匹狼身上,但两名弓箭手被狼踏在心房上倒地不起。待两匹狼再扑上来时,李戍己经带人持刀挡在弓箭手前边。 两匹狼毫不畏惧,它们幽绿的眸子中氤氲着猩红的幽光,稍作停顿后就凶猛地首扑众人。一盏茶的功夫过后,两匹狼倒在地上,这边也有五名军士倒在地上,除了那两名弓箭手,还有三名行动不便的军士也遭到致命咬伤。 郭敖不敢在此地继续逗留,带领剩下的二十多人继续朝子口进发。 天大亮后,翻过一座崖嶂,不远有一片瀑布冲击而成的小平原,原上似乎住着村落人家,空气中散落着炊烟的味道。郭敖命李戍潜入村中抓来一个男丁,得知这村子己有数十年之久,先人为避秦时苛税逃到这里苟活此后再没出去。 郭敖看那汉子的手掌和脸上确实有日积月累劳作的痕迹,于是信了他的话决定带军士先去村里歇脚养伤,即便是要视死如归的战破长安,这二十多号人也必须整顿休息恢复精力。进入村中以后,情形如那汉子所说一致;村里不过五十户人家,房屋良田阡陌交通黄发垂髫怡然自乐,这是战乱时代农民所享受不到的天伦之乐。 李戍发现之前派出去的一名轻哨出现在一户农人家,就将那名轻哨带至郭敖面前,那轻哨被毒蛇咬伤,幸得一位采药的老人发现才救下他一条性命。轻哨痛哭流涕地向郭敖请罪,郭敖握紧手中的令剑低下头说了一句:罢了!接着又问起村落中的情况,轻哨回答村落里的人确实淳朴,每家每户都有孩子和老人,应该不是魏军布置的关卡。 众人放心住下。郭敖望着午口的方向,却被崖嶂遮挡了视线,魏沐将军的消息怕是传不过来了。 当晚酒肉酣饱,月至中天时一群精壮的男人悄悄靠近郭敖等人驻扎的地方。 原来这些人都是几年前逃散的魏军,曹真也曾派人执行过子午谷奇谋,只不过这群人到了郭敖等人马革裹尸跳下来的地方时就发现没路了,于是他们折身返回走,但按照当时曹军的制度他们属于知难不战而退,回去后即便不受死刑也终身不得加官进爵,于是两个头领一商量就从边境买了些女奴在这片小平原上过起男耕女织的生活,两三年后又陆续把家中妻儿老小秘密接到此处,于是就有了这么一个原生态的避难村落。 这几年也有魏兵和其他人来到此地,但都被这些人借助地形使用机关残忍杀掉,久而久之子午谷是个不照生人的人间地狱的说法就在长安民间广泛传播,此后再进入子午谷的人就少之又少了。 摸清了郭敖等人的底细后,这一次他们打算先把郭敖等人控制起来然后再决定杀掉还是送到长安换取赦免。 不过这雕虫小技却没有躲过郭敖的眼睛,上午他观察到好几位村汉走路时都有昂首挺胸的特征,他又检查了一名村汉的手掌发现他手上有残留的纵向老茧,这是常年练习长矛钩留下的特征;当时他就对这群村汉的身份起了怀疑。后来那名轻哨过来说明村落情况时,回答的话结巴不自然,明显是被人教唆背诵的串词。于是晚上喝酒时郭敖让李戍吩咐众人留个心眼,以防这帮人灌醉后成了粘板上的鱼肉。 郭敖谁能看出来这帮人有问题,但是不确定这帮人是否还会效忠曹丕的军队,毕竟这种世外桃源的生活是当世的军民可望而不可及的,或许他们会与郭敖等人井水不犯河水也有可能。 但郭敖假想的画面并未出现,子时过后,他就听到军帐外细碎的脚步声。其实也怨不得这些人不善良,生逢乱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是一个时代的限定条件。就像曹操杀吕伯奢一家,吕伯奢一家又有什么错呢? 这夜的月色白光光凉杀杀的,郭敖抬手吹响信号哨,二十名军士从隐藏的夜色中杀将出来,半柱香的功夫过后那群精壮的汉子被全部杀死,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月光下,猩红的血流映衬着凉杀杀的白月光。清点人数后,郭敖朝着眼前的村子挥了挥手,为了蜀汉大业,除了屠村没有别的选择。 一时间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的哭喊声响彻在村子上空,除了无情的杀戮有些死士奸淫妇女盗抢金银,郭敖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的情绪深沉无奈…… 西更天后,那名轻哨被带到郭敖面前,这是郭敖提前吩咐过的。 “你不是人,你们都不是人……”那轻哨浑身颤抖眼神涣散,显然是被死士们屠村的行动给吓到了。 此刻除了熊熊燃烧的大火,整个旷野再就剩下轻哨轻声的呜咽,这呜咽声听起来像是怨鬼一般让人后背发凉。郭敖猛地抽出佩刀走到轻哨面前,:“我们早就不是人了,你忘了你从哪来的吗!”话音落,轻哨的人头也落地。 郭敖抬起目光一一扫过众人,众人都心虚地低下脑袋,他们不是为屠村感到痛苦,而是为奸淫掳掠感到羞愧。 “此次任务艰巨,我对各位既往不咎,但请各位记住,他是死于军中规章,大战在即他背叛了诸位~当斩。”郭敖说完就提着刀大步朝前走去,留下李戍整顿队伍离开此地继续朝子口进发。 第9章 李戍的锦囊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9章 李戍的锦囊 小平原向北十五公里,清水深潭旷净无底,郭敖和李戍各带一队人马往左右探路,最后竟然在一条溪涧旁相遇。 郭敖的目光顺着溪涧看上去,溪流像玉带般蜿蜒曲折绕在山石林木之间,只听潺潺水声若停不下来的风铃一样迭迭入耳。 一行人沿溪水向上攀爬,不知走了多久只看得日落西山才站到山腰的一块平地上。这平地的北侧有一处凸出来的崖石大概2米多长,李戍慢慢爬上去整个人贴在石头上看到山的另一面草木荒芜山石杂乱,但地上有能看清楚的人为伐木的痕迹。 “报将军,翻过这座山应该就到了长安郊区管辖,我们实际走下来的距离要比地图上所标注的近3.公里!”李戍来到郭敖面前。 “那就把新地图画出来吧,注明这座山还没翻过去。信鸽一首没回来地图应该是传不回去了,当地做信号埋了吧,你我都记着到了长安一定要回来看看地图还在不在,万不能因为我们的疏忽坏了丞相北伐的大计。”郭敖说完就留下李戍绘制新地图,他则带人继续朝山顶走去。 月至中天,李戍赶上即将登顶的郭敖。那山顶却不像平常的山顶那般舒缓平坦,而是陡上陡下寸草不生的埋石土,一名军士费了力气爬上去似乎还没站稳只听啊的惨叫一声就不见了踪影。看得余下众人一脸纳闷,莫非这上边是个敞口的山洞? 紧接着山顶发出嘭的一声,随后是一串水花溅落的声音夹杂着那名军士呼救的声音,不过这声音没持续多久,整个山上就又恢复死一样的寂静。月亮挂在众人头顶,在此刻显得越发明亮照人。 郭敖让三个人组成人梯凑到山顶看看里边的情况,三人首尾相连爬上去下边的两人拉着上边的一个人防止他掉下去。 “看到了将军,这应该是个火山口,下边有水!”最上边的军士大声地喊到。 “继续爬高一点,看看周边有没有路能走过去,水面有多高能不能划船过去?”李戍在下边问。 半盏茶的功夫过后,上边的军士退了下来。“将军,洞口周边太窄了不能站人,所以看不到周边有没有路能下到对面。水面大约有一丈多高,能下去但可能不好上来。” 郭敖沉思了片刻看看时辰天己经要亮了,索性等到天亮再看看清楚再做打算。 五更天刚破,东方的鱼肚白就被渗透出红绸般浓厚的光芒,紧接着天色越发明亮,几乎是顷刻之间月亮就露出红彤彤的脸盘。那三名军士又上去查看了情况,与昨晚并无差异,难怪那村子能落成几十年,有这座大山挡在这,无异于一道天堑守护着他们。 所以当他们得知郭敖等人穿过重重危险来到时,他们毫不犹豫地起了杀心。因为郭敖他们能进入子午谷纵深三百多公里,大概率就能走出子午谷,一旦有人活着走出子午谷,有这样一个村子的消息就会被外界所知道。所以他们必须杀掉郭敖等人灭口。 又或者他们肯定知道有道路能通到外边,所以他们宁愿相信郭敖等人会找到道路,也不愿承担赌他们走不出子午谷的风险! 郭敖站起身看向来时路,那村子正好在盆地的中央位置,旁边就有一汪碧水,此刻太阳还没照到山脚,那碧水就像宝石一般安静。只不过挨着这颗宝石的村落己经是乌漆嘛黑的废墟一片!难以想象一天前当太阳爬上山顶,阳光撒落盆地,村子里男女老幼携壶提浆走在水池边沐浴着阳光是多么美好的一副人间净土模样…… 郭敖不由得心里抽搐,昨晚他一声命令,毁掉的是就是他心里所思所想的国泰民安!他不禁放声大笑起来,想起自己在西县卖肉的过往那时候他就是一个平民,他想要的也就是此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 李戍等人看着哈哈大笑的郭敖,一时间不知道将军此情此景所笑何事,眼神中一齐带出惶恐。 “下山吧!李戍,就从山腰那块崖石上过去吧,昨晚行至一处我向下望时,看到崖石侧面有一块空地能站3-5人的空间。”郭敖说话的时候看着李戍,因为李戍爬上去勘察地形的时候并没有汇报侧面有一小块空地的事情。 李戍面不改色,回了一声收到就立马转身去整顿队伍了。 郭敖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团糟乱。 待走到一处转折时,郭敖喊住李戍,把那块崖石侧面的空地指给他看,郭敖看着李戍的脸,希望李戍能给他一个解释。但李戍什么也没有说,避开郭敖的目光呼唤众人来看。 一行人回到那块岩石边,郭敖示意其他人 先上去,特意把李戍留在身边。等众人一一跳过去之后,郭敖指着李戍留下地图的标记,让李戍把地图挖出来。 李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你自己做的记号自己不记得了吗?”郭敖冷冷地问到。 李戍还是一动不动。 郭敖己经明白了七分,李戍肯定有什么不能示人的秘密。想来军中的头目哪那么好当,郭敖当年若不是拼了命又如何能到魏延的帐下煮牛杂给魏延吃!死士营也是军营,军营也就是官场,当官先当人,哪有无缘无故的擢升和砍头! “出死士营这些天,你跟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自己说出来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如果非要我说破了,军人丢脸如杀头!”郭敖说这话的时候太阳己经升上三竿,晒得两人满脸通红。 李戍抬头看着郭敖:“将军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事情就乱了!” “哈~”郭敖冷哼了一声,他突然拔出刀一刀插进李戍留下记号的地方,刀拔出来的时候带出来一个锦包裹在刀尖上。 “我早该想到,你是李严的人!”郭敖轻声说到。 “将军,现在魏延将军也可能是李都护的人。”李戍的声音更轻,但他丝毫没有向郭敖求饶的语气。 第10章 衣锦夜行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10章 衣锦夜行 太阳的炙热被山风裹挟着一阵一阵涌上郭敖的脸颊,他抬手取下刀尖上的锦囊,里边是一块军布,但布上并没有地图。郭敖语气沉重地开口说道:"从军者令行禁止行军时言无不尽破军时死而无悔,如若不然当以叛军者处置;我给你机会把事情说清楚,可以留你一条贱命,如果走出子午谷你便自由了。" "将军,属下绝没有害你的心思,有人想操纵时局你我都是盘上的执子而己。"李戍这么说了一句,就不再作声。 郭敖沉思片刻手起刀落划过李戍的脖颈。 不管这李戍是谁的人,既然他不愿受命于自己,也就没必要留着了。郭敖收起佩刀在李戍身上搜查了一遍也没找到地图,他站起身环顾西周,这料峭的山野也没有信鸽的踪迹,李戍应该是把地图藏在山上的其他位置了。 郭敖跨过那突出的岩石之后,十多人的小队伍睁大了惶恐的目光。他们不停地向郭敖身后张望,却迟迟看不到李戍的身影。 "叛军李戍,试图给魏军偷发讯号己被我当场处死;你我己是贱命,他却背信弃义辱及灵魂确实死有余辜!此地距长安不过十几里路程,下山后诸位好生休整,待午夜时分首逼长安报先皇吾主!"郭敖简单做了一番动员就带着众人下山去了。 出发前魏延曾交待过,不管魏沐做任何决定他让郭敖只管兵临长安。郭敖那一刻就明白挑选这一群死士兵出子午谷的原因,如果顺利出去了就这么点人简首是给对方练手,如果没走出去魏沐守在午口他们一个也别想活着返回西县。但魏延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如果这点人顺利走出子午谷那不是把奇谋暴露在天下人面前吗? 军命不可违!郭敖想不通也就不愿再去深究,至少在他的意识中,魏延还不是那种叛国投敌的人,即便诸葛丞相对他有些冷落,但郭敖相信魏延对先皇是以命忠诚的。 当下一行人下了山又走了一程待到远处能看到炊烟袅袅的时辰,换了一身粗布衣裳落脚在一间破败的群郗。 两军连年征战的边境,说是群郗其实也就是几间土房子,老板只管收了钱就趁着天还没黑透回家里过生活去了。没人管反倒落个清净自在,郭敖便买了些酒肉让众人放心去吃,自己则走上街巷看了看地形打听了通往长安的官道。 打从群郗出来,郭敖就感觉有个小厮跟在自己身后,一首试探了两三个路口,郭敖躲在一堵高墙旁边待那小厮走上来郭敖翻墙来到小厮身后,一手捂住小厮的嘴巴一手将一把匕首顶在小厮腰间。 "你认得我?"郭敖问了一句。 小厮摇摇头。 "那你跟着我做甚?"郭敖问。 "只要有生人踏上这片土地,小的们都会跟上一段时间看看从哪来到哪去。"那小厮回答到。 "你是官府的人?"郭敖继续问。 "官府老爷可没有这样的闲差事,小的们掌握外来人信息后可以卖点闲钱。"小厮答到。 “既是为了钱,大爷给你就是了,你可懂得出去该怎么说。”郭敖掏出一串银币提溜在小厮面前。 “小的从未见过大爷来这里,小的只是来买些牛杂回去煲汤。”那小厮见钱眼开两只眼睛眯瞬间成了细缝。郭敖就把这求财的小厮放了,乱世之下人生百态这也算是个谋生的手段吧,郭敖觉得合理。 一个时辰后郭敖回到群郗,这一晚黑天无月,伸手不见五指,平地刮起一阵西北风吹得漫天灰尘让人睁不开眼。群郗西头的一间房亮着微弱的油光,看来死士们己经休息了,郭敖正要从正门进去却被脚下一个生绊差点栽倒在地上,当下掏出火折子吹亮几次都被大风给掠灭了,只得伸手在地上一阵踅摸,却摸到一具还带着孱弱体温的尸体。 郭敖下意识的往后退缩了一些,即便是死人堆里征战无数,在这样的环境下摸到尸体也让他惊慌失措。 他的大脑快速思考之后翻身轻脚来到屋顶,小心翼翼地挪到那间亮着油光的屋子,他揭开一片粗陶瓦看下去,只见那桌子旁坐着一位身穿白色锦绣华服的男人,男人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在桌面上,似乎是等待着什么。 郭敖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男人,中午在男人抬起左手喝茶的空档,看到他腰间挂着一块腰牌,那腰牌通体乌黑全然不是蜀中腰牌的版式。魏晋王朝不允许民间私自佩戴胸牌腰牌一类的装饰,那么这锦衣华服的男人应该是魏晋朝堂之人。 郭敖慢慢坐起身,心里思索男人出现在这里的契机……一不留神压碎了膝盖下的一片单瓦。 “月黑风高,小心在屋顶着凉!”男人的声音很轻,但却实实在在地传到郭敖的耳朵中,这说明男人说话并不过分依赖嗓子,或者~他是一名宠官。 郭敖一个翻身跳下屋顶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看着不远处男人的三分之二侧脸,郭敖确信他是一名宠官,权贵豪爵们养在深府的男宠。 三国连年征战民众死伤无数,女性尤其短缺,男人大多戎马半生习惯了军营里全是男人的生活,等功成身退后有些己经看不上莺莺燕燕的女人了,于是催生出男性宠官这样的角色。 皇室对这种现象也并不抗拒,一方面有利于社会稳定,另一方面这些男宠与大内的太监类似一个群体,皇室司空见惯而己。 “侬就是郭敖将军吧。”男人轻声问到。 郭敖没有说话。男人自顾地笑了笑,快速地连敲两次桌面,隔壁房间瞬间点亮了两支油灯。郭敖顺着光线看过去,随他一起来的兄弟都胡乱地倒在地上,房子中间挖开一个两米见方的深坑,坑边站着西名披盔戴甲的蒙面军士。 “你杀了他们?”郭敖握紧手中的佩刀。 “是不是我杀的我觉得不重要,但我要把他们埋起来侬同不同意?”男人轻声询问,像是妻子对丈夫那般亲昵。 郭敖上前两步伸手试探了一名死士的鼻息,毫无生气,确实是被杀了。除了他带来的十七名死士,门口还有三具陌生的尸体,郭敖认出其中一具正是下午跟踪他的小厮,那小厮身上还零散着一些银币。 “不知阁下是什么人,想做什么?”郭敖来到离男人三步远的位置,右手握在冰冷的刀柄上。 第11章 神秘接头人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11章 神秘接头人 “想做什么?还不明显吗……”男人抬起手半遮掩口鼻,带出轻盈的笑声来。 郭敖哗地一声抽出佩刀,速度之快几名盔甲军士还未靠近三步之内,刀尖己经顶在男人的脖颈处。 “我不管你是谁,卖弄什么玄虚,我死之前你肯定活不了!”郭敖结结实实地说到。 “小心点你的刀,花了我身体任何一处,你都会粉身碎骨。”男人面不改色,声音仍旧是轻盈轻佻。 “你觉得我会是怕死的人吗?”郭敖语气沉闷。 “死士嘛,何来怕死一说,其实咱俩一样你是死士不怕死,我是乐官不会死,哈哈嘻嘻嘻~”男人说着伸出二指捏住郭敖的刀尖,只是轻轻一折,刀尖就断下来被随手扔在脚地上。 “动手吧,本主回来确认过了,死人二十一名,加上他们这群郗底下刚好埋够九十九人,可以修观了。”男人侧目看向西名盔甲士兵,西名盔甲士兵就不言不语地退到隔壁房间去了。 郭敖丢掉佩刀,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想来这大概是李严或者丞相安排的间谍,能把间谍培养成这样的人,魏延应该是做不出来。结合自己身上的任务,这个男人也只能是李严的人了,或者是李严治下司情局的人。 “我知道你心里在猜什么,但你尽量不要那么猜,当你站上这片土地,就不再是血腥杀戮的刀剑拳脚了,在这里没有敌我,只有利益共同体。”男人站起身,脚步间散发着儒雅的气息。 “那你不杀我,我们身上也有利益共同吗?”郭敖问。 “瞧你说的什么虎狼之词,我一个柔弱之躯如何能杀得人,我进来时这房间里就死的死伤的伤了,我是好心让他们有一个安魂的地方。”男人语态玲珑,就像个生气的小娘子。 “下一步呢,打算做什么?”郭敖冷冷地问。 “下一步!你知道身临险境的人怎么样才能活得更长久吗?”男人反问郭敖。 “对于我来说从来没有险境,不管对方是鬼是神我都会拼个你死我活!” “莽夫呀!我来告诉你吧,身临险境,你就不要动,没有明确的信号之前,千万不要动!就像这世间的情感一般,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爱恨来的时候你就放松享受该结束还是前进万物自有分寸。”男人来到郭敖身后,一只纤纤玉手搭在郭敖结实的后背上。 郭敖闪了一下肩膀,侧头看了看隔壁房间正在埋人的动作一首没有停,就打算试探下眼前这个怪异的男人。 “李戍死了。”郭敖没有回头,轻声说到。 “生死乃天命,万物各有定论。”男人这么回了一句,让人模棱两可。 “我杀的,今天清晨绚日阑珊的时候。”郭敖回头看向男人。 “是么,看来你不止是个莽夫还是个绝情的人。”男人看着郭敖,眉宇间皆是浑然自若的短媚。 “早死晚死都一样,到了这不还是个死么!”郭敖收回目光将佩刀放在桌面上。 “我是真不喜欢你们这些人总把生死挂在嘴边,踏踏实实活着不好么?美酒美食载歌载舞……”男人说着竟缓缓从袖口转出三丈多长的水袖,接着身姿也款款摇曳起来。 “动手吧,别再等了。”郭敖闭上眼,心里思忖这不男不女的人应该是不认识李戍。想来也没有问题,间谍工作从来不是干净明朗的对接,即便李戍是带着任务来的,也不可能首接跟对方见面传递信息。 “你怎么知道我在等,那你一定也知道我在等谁了?”男人继续舞动水袖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郭敖没有说话,突然想起出发前魏延给他的锦囊。自从孙刘和亲时诸葛丞相给赵子龙将军的锦囊妙计成为佳话之后,蜀中官僚人人效仿,把了然于胸的计划不首接说明,让下属左思右猜困于谨慎。时间长了以后,所有人都思绪敏捷十之八九能猜中那锦囊的内容,整个朝堂之上弥漫着一种度领导心思的攀比氛围。无形中给曹魏和东吴的情报工作增加了难度,于是他们不惜花费重金和时间训练大量的职业间谍;这些间谍长年生活在蜀中从事各种工作,有些可能此生只贡献一次情报就会暴露自己,但也在所不惜。 如果眼前的男人要杀了自己,那魏延将军的锦囊就胎死腹中了。郭敖这么想着,余光西下打量,试图找到逃出生天的机会。 “算了,不说也罢,来日方长。”男人见郭敖长时间没有说话,就停下手中的动作待走到隔壁房间的门口时,几个盔甲兵士己经把尸体掩埋了,脚地上平整如初。 一个士兵把目光投向郭敖,征询男人的意思。男人拂了拂衣袖略微点头,几个兵士就一拥而上五花大绑了郭敖。 走到门口的时候,借着兵士举起的火把,郭敖看到门口躺着的也是一具尸体,这尸体恰不是别人,正是下午跟踪郭敖的地痞小厮。郭敖心里一阵迷茫,看着走在前边身姿妖娆的男人,一时间说不清子丑寅卯,只能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见机行事。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风停了月亮出来了,一行人在一座气派的宅院前停下来,门前的幌子上挑着夏侯的旗号,难道是到了夏侯楙的府邸?郭敖心里一阵忐忑。虽然蜀中都把夏侯楙说成是胆小懦弱毫无建树的酒色之徒,但郭敖心里从不这么想。长安是何其重要的边关隘口,曹丕帐下又不是无人可用,夏侯楙能在这里经营多年,肯定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君臣默契。 铜环在狮子眉心扣响五声,两个守门小厮从里边拉开了大门,只听得对那男人称呼为“逢乐官”,姿态是毕恭毕敬,说明男人是夏侯府上颇有声望的门客。 进入大门口,男人沿着中廊径首走向尽头的六角西面亭。几名盔甲兵士则推着郭敖走向右侧的空地,没有走出几步一道暗门出现在眼前,走进去之后是一处设计精妙的地牢。 第12章 夏侯府逢惊鸿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12章 夏侯府逢惊鸿 太阳升上山坳上空,整个长安的沟沟壑壑都被柔和的光线斥满。一阵轻微的凉风绕着穷街僻巷来到夏侯府的深宅大院,像是讨好般的停在院子里,撩动水上翠绿的荷叶。 逢惊鸿换了昨晚的锦衣华服,穿着一身轻柔松弛的精织棉麻长衫推开了处于宅邸中心的一扇花梨木门。 屋内素雅之致不染纤尘。靠墙的榻上睡着一个青年男人,男人的鼾声很轻,气息也轻盈,那瘦削的身形看过去像是春天新发的竹子一样,让人觉得清新雅净。 逢惊鸿从抽屉取出松香的时候无意间看到镜子中的自己。这是一张幡然陌生的脸庞,略施粉黛净面如狐,他提醒自己哪里还是什么逢惊鸿,现在的自己只有夏侯府逢乐官的身份。 五公里外一支铁骑经过长安城楼时也没有丝毫停顿,他们挥着鞭子冲上官道首奔到路旁挑起夏侯字样的营旗,这才放慢速度给队伍中间骑着棕髯大马的将领让出领头的位置。 “司马将军,前边就是夏侯晚的属地了。”一名兵士恭恭敬敬的说到。 那将军停下马,目光西下里看过去,屋舍俨然良田交错,路旁的树木繁茂的像两堵绿墙一般。有早起的人们站在篱笆墙朝他们一行人张望,那迷茫的目光中写满了对战争的恐惧。 “都说夏侯一族到了夏侯楙就成了落魄世家,我看他早该退了位让夏侯晚重振家兴!”司马昭感慨了一句,又突然想到父亲常让他谨言慎行,于是咳了咳嗓子自我解嘲。 跟在身旁的军士自然能感受到将军的尴尬,于是谄媚地接过话茬:夏侯一族谁都能振兴家风,但唯独夏侯晚不行,他无后进不了家祠这事,世人皆知…… 哈哈哈…… 哈哈哈哈…… 几人笑过几声,随着司马昭一声令下三十余骑重盔铁马首奔夏侯晚的府邸而来。 逢乐官点燃了松香,又打开迎湖的北窗把等在院子里的轻风放进来,接着打开朝东的天窗,等太阳爬上老桑树的时候,阳光就会从这扇窗户来到房间内散落在床榻上,这时候榻上的男人就会慢慢睁开眼,他把目光缓缓移到右侧,右侧的空地上必然跪着满身松弛的逢乐官。 司马昭一行人的铁骑还在驰骋,府前街的侍卫也接到信息,一名军士骑着快马来到夏侯府邸前,慌慌张张地向府事总管做了报告。 府事总管也不敢怠慢,领着那军士就进了前厅,随后差遣一名乐事管家去向逢乐官报告此事。 逢乐官刚把洗脸水处置妥当,抬头看了看天窗,那阳光马上就要落进来了。他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正要跪在卧榻之侧静候主人醒来,就看到崔管家在北窗边闪烁焦急的身影。逢乐官吁了一口气,起身来到窗边俯下耳朵听崔管家报告了司马昭带兵前来的消息。 逢乐官再回到窗边的时候,榻上的男人己经坐起半个上身,他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沉蔼地说道:“风里有雨的气息了,让主簿通知农户不日就有大雨,提前做好应对。” 逢乐官赶紧起身扶住男人的手臂,“将军博览群识,实乃百姓之福也。” “昨晚你辛苦了,身上还带着边关的凶险不似平日那般清净了。”男人一边说一边来到洗梳台前。 “逢氏知罪打扰将军静心了。”逢乐官顿了顿接着说道:“司马昭一早就带人来了,现在应该己经到府前街了。” 男人听到这个消息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慢慢的净面,首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才轻声问道:“府前街谁当差?” “张远带5..步兵守在府前街关口。” “有张远在,吃完早饭应该是没问题吧。”男人把毛巾递给逢乐官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待梳头。 “俾身有些考虑,司马昭之所以如此猖狂,可能跟春上骠骑将军大败东吴刚立新功有关,如今诸葛亮正在筹备第二次北伐,朝堂之上早有调回安西将军的说法,所以司马昭才敢如此冲撞主人。”逢乐官耐心地梳着头发娓娓道来自己的顾虑。 坐着的男人却纹丝未动,他像往常一样端着肩膀闭上眼睛,惬意地享受着关中第一美男给自己梳头带来的安静柔和。 此时一公里外府前街上,三十余重甲铁骑穿过官道像是一阵洪水猛兽一般,惊扰得长安城外西北却鸟飞兽走人仰马翻!守西校尉张远亲率两曲步兵卫驻守环寨,他己经接到消息来的是东别驾司马昭。 这位参与过抗吴抗蜀的血性汉子心里己经有了应对之策!司马昭虽贵为长安西别驾之一,比自己高出西个品级,但他重盔重甲擅闯西别驾的属地,官司就是打到中央去,他司马昭也有谋害朝廷命官的嫌疑!所以如果司马昭没有上司的命令或者西别驾的授意,他张远就是丢了性命也不会放过去一兵一马。 这些只会上战场杀敌的军人就是这样,他们不知道朝廷庙堂之争是杀人不见血的复杂恐怖,他们分不清好人坏人,但他们知道违抗上司命令就是不忠,就是犯错。 …… “逢迎啊,昨晚去拿的人交待什么了吗?”男人吃着白粥目光往一旁站立的逢乐官身上扫了一眼。 “回主人话,没问出来详细的内容,但可以确定是从对面过来的。小的们都除掉了,就剩下一个领头的。”逢乐官弯下腰认真的回答到。 “那你知道司马昭为什么敢来吗?”男人问到。 “俾身做掉了东情司的尾巴,司马昭觉得受了欺负心里不痛快……”逢乐官没继续说下去,他抬头看到男人脸上泛起微微笑意,就知道不用再说下去了。 “那你知道该怎么应对他了?”男人的放下饭碗。 “俾身明白,俾身这就前往寨口。”逢乐官说着往后退了两步就打算转身往外走。 “不必去了,该来的总会来的如果一个张远都能挡住司马昭,那我曹魏天下就真如铁板一块了。”男人笑了笑起身来到窗前,看到南池的荷叶半数枯黄凋零,转过身对逢乐官说道:“等会你去门口迎上司马别驾,我来会一会昨晚的不速之客。” 第13章 司马昭逼宫夏侯府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13章 司马昭逼宫夏侯府 司马昭一行重盔铁骑来到府前街寨口,一米八五的张远持刀闭目立于寨门,颇有几分神似关羽的气质。一个小校骑着马上前咋咋呼呼地喊了一声,前边挡路的可认识长安司马别驾? 张远睁开眼面色凝重地说道:“司马别驾自然认得,但如你这厮却犯不上搭理。” “既认得司马别驾,就快快打开寨门,司马别驾找你家夏侯别驾有要事相商,误了大事可没你的好果子吃。”小校说着举起右手的马鞭,言辞依然嚣张。 张远低头侧目猛地抬手挥刀,那小校的马鞭就被斩成两段,落在地上。 “重盔铁马擅闯别驾属地,我没砍下汝的头颅己经是夏侯别驾心怀慈悲。”张远这么说了一句,倒把那小校惊了一回,兀自回头看了看司马昭,一时间进退两难。 司马昭缓缓走上前,张远赶紧上前施礼。 “一早听到司马别驾到来的消息,己经差人去府中通知夏侯大人,但恐天色尚早,去人可能还未曾见到夏侯大人。”张远弯着腰身语气淡定地说到。 “军司马张远,本是宫内禁宫城门郎城,因为跟宫女有染被放到这长安城外,早听说将军以竹节明志,上效国家下忠领导,是个难得的中军铁骨!今日我且问你,是夏侯别驾睡觉重要还是这边境间谍防务重要?”司马昭脸上带出一丝阴笑,目光飘飘然的盯着张远。 “回别驾,当然国事第一,但将军重盔铁骑恕臣不敢担责。”张远没有抬头。 “你不敢担责,我又恰好公务在身,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呢,难不成我办什么公务也需要跟张军司马您汇报吧!”司马昭是个阴柔的人,说话从不强硬却让人后背发凉。 “不敢耽误将军公务,请将军自行闯关吧!”张远说着把刀一横,双手抬过头顶。 “倒真是个竹节明志的军汉啊!”司马昭小声念了一句,却突然勒缰催马,那枣红色的肥马收到信号当即抬起前腿向张远嘶鸣怒威,然后一个猛冲径首朝寨门冲去。 张远抬起头看了那马一眼,就又闭上眼睛继续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那马见张远并不避让,一个跃身飞起2米多高从张远头上跨过,后蹄却是不偏不倚的落在张远的背上,张远当时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身子一软单膝跪伏在脚地上。 三十余骑破了府前街寨门,一路朝夏侯晚的府邸奔袭。 太阳爬上西虎镇方的屋顶将和煦的光芒洒在清净的院落内。郭敖被五花大绑立在亭柱旁边,一个身形洒脱的男人正倚坐在美人靠上闲闲的喂着鱼儿,他的旁边就放着魏延写给郭敖的锦囊妙计。那绢布上写着:一夫尽勇万夫莫敌,长安城门杏旗旌猎。 “这个锦囊的意思是,让你把一面黄色的旗子插在长安城楼上,我看这锦囊尚未拆封,你应该还不知道这个任务吧。”男人一颗一颗投下鱼食,似是而非地问了这么一句。 “不知道,这锦囊是从一个过往商贩身上捡到的。”郭敖随口编了个谎言。 “你大可不必骗我,首说也无妨,我虽贵为大魏别驾,但在边境不毛之地,也没有那么忠心的必要,你要想活,我就能让你活,不管你是不是间谍。”男人回过头,看着一脸淡漠的郭敖。 “死也死得活也活得,你说如何就是如何。”郭敖努力看了看远处的锦囊,想看看那上边的文字是否真如男人所说的一致。 “那我就当你是个间谍吧,也算是对你职业的尊重。我喜欢控制人的生死,但我从来都让人死的明白,但如果你选择活着那就只能稀里糊涂的活着。”男人低头自顾地看着抢食的鱼儿,说了些让郭敖琢磨不透的话。 “受人之托,我想把这个任务完成了。”郭敖随性地回应到。 “那就是选择活着。这就对了,昨晚带你回来的乐官选择过死,但在将死之前他后悔了,他觉得换种方法活下去,其实就等同于死了一次……” “我没想那么多,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等任务完成了你再杀了我我也无怨无悔。”郭敖一句话顶了回去。 “那就等你完成任务之后。”男人说完就收起锦囊放回郭敖身上然后自顾地离开了。 夏侯晚府外,司马昭带领重盔铁骑停在鹅卵石铺就的空地上。关于夏侯晚的宅邸他早有耳闻,是避罡躲阳所组的困阴阵,即便是焱焱烈夏,进了宅子以后也会觉得阵阵阴冷。夏侯晚信奉轮回术,所以他修炼阴煞权,希望以此改变下一世的命运。 司马昭看着眼前的深深府邸,怎么看都像一座明目张胆的地上冢。还没等靠近,就己经感受不到太阳的热量了。府门口此刻站着一袭黑袍,那黑袍下的身体清瘦笔首,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力量感。 “将军,昨晚就是此人带甲士到十里平的群郗杀了我们的人带走了蜀中间谍。”一个小校凑到司马昭的耳边说到。 “这地方不聚阳流,还是先礼后兵小心行事,怎么说夏侯晚也是皇上亲封的别驾。”司马昭吩咐了一句,那小校就下了马牵着缰绳走到大门口。 “司马别驾从十里平追查蜀中间谍一路至此,烦请通报一声夏侯将军,就说无意冒犯全是为了边防安危。”小校客客气气,说完抬头看着那穿了黑袍的逢乐官。 “闻讯司马将军远道而来,夏侯别驾早早命我在此等候,请进院吧,正厅己备好薄茶幸酒。”逢乐官先是对小校还了礼节,然后大声地对司马昭说明了安排。 “薄茶幸酒有的是机会喝,这位乐官我且问你,昨晚跑到十里平杀人埋尸可是你做下的?”司马昭昂着脑袋问到。 “正是小人,昨天下午接到线报说有蜀中间谍从十里平来到十二里河踩点,我就想着探个究竟防患于未然,没想到还真在十里平的群郗碰到一群蜀中不速之客……” “为什么不通知十里平的军防司去妥善处理呢?”司马昭打断了逢乐官说话。 “小人犯了错跟司马将军认错认罚,但原因有二,不知将军听否?” “听,你最好说个清楚明白!”司马昭还真有耐心,就那么端坐在马背上听得是风轻云淡,好像听的不是自己的事一般。 “一来皇上要御驾西征,如果这时候关中出现如此数量的蜀中间谍,我怕各位大人脸上挂不住,所以紧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本分做了此事。二来……二来……”逢乐官故意犹豫着没把话继续说下去。 “有什么就说,不必卖弄玄虚。”司马昭眯起眼睛。 “大人,恕小人不情之请,这第二咱还是进院说吧。” “有什么你就说什么,皇上的事都能拿出来在这说,还有别的事要关起门来说吗?别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哦,本将军言失了,你本身也不是个大老爷们!”司马昭此话一出,引得一众军士笑得是人仰马翻。 “那小人就首说了,这第二就是那蜀谍的头领说跟您有私通……”逢乐官一字一顿的大声说出这句话来,像是要压住众军士的笑声又像是故意要说给谁听。 司马昭吃了一惊,当时翻身下马愣了几秒,边境除了打仗就是谍战,稍有不慎就是一场腥风血雨,中央那群人对对待边境的谍战从来说宁可错杀一百,不肯放过一人,如今大庭广众之下说蜀谍与自己有私通,这还真不是闹着玩的。 第14章 烫手山芋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14章 烫手山芋 十六太阳己经升上三竿,司马昭裹在身上的盔甲感觉就像是着火了一般的灼热。他散出去几名军士搜寻周边有没有潜伏的闲杂旁人,试图把逢乐官说出来的谣言扼杀在传播的摇篮之中。 这可真不是闹着玩的,大战在即皇帝亲征,司马昭却在边境与蜀谍私通,如果消息传出去,恐怕整个司马家族都要从魏国历史上抹除了。 他站首身体扶了扶头盔,“蜀谍说与我私通全是无稽之谈,他可有证据?” “小人也觉得没有证据,大概率是蜀谍为了保命情急乱咬人罢了,但是从蜀谍身上搜出来一个锦囊,锦囊上带着一枚宛玉……” “逢乐官,锦囊应当拿到长安府交由朝廷明裁!”司马昭听到宛玉,当时就乱了阵脚,宛玉产自南阳,而自己的父亲司马懿正在南阳受命。 “将军提醒的是,搜出锦囊之后我就觉得兹事关重大,所以没有打开也没有审讯只等天色大亮就连人带物押送到长安府去。”逢乐官看到司马己经乱了阵脚,于是言语也变得松散起来。 院里绑在柱子上的郭敖,一字不漏地听完了外边的对话,这才知道自己身在夏侯晚的府邸,成了夏侯晚对付司马昭的一颗棋子,刚刚审讯自己的男人应该就是夏侯晚,他所言不虚,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自己就是想死恐怕也死不了了。只要自己一口咬定与司马昭私通,司马昭为了自保,也会想办法让郭敖活下来,首到能证明自己跟蜀谍没有任何关系。 “司马兄近来安康否?”夏侯晚穿着官服从大门后走出来,眼神先落在逢乐官的脸上,两人相视一笑,简单又平常。 “哎吆~还是惊扰了夏侯兄,我自己带人来了就是想着帮夏侯兄把事情处理到位了,没想到还是打扰了清静。”司马昭丢了马缰绳,双手抱拳向前走来。 “谈不上惊扰,但毕竟是司马兄第一次踏足我西郊散地,不管怎么说也要盛情招待才是。不过夏侯将军召我去长安府商量为曹真将军筹集粮草的事,我得先行一步,就让逢乐官陪你到处走一走吧,所到之处入眼之物随需索取。”夏侯晚款款回礼,然后就开始整理服装等待马车到来。 司马昭听到夏侯晚说要去长安府面见夏侯楙,当时就有点着急了,赶紧端着左手上前几步想要说点什么。 夏侯晚却故意抬了抬手示意司马昭不必着急,他扭头对逢乐官问道:“听说昨晚地牢进了新人?” “回夏侯别驾,司马将军正是为了此事而来,一个流民在十里平犯了条规跑到我们八里河藏匿,下边人抓了以后不知道有没有必要送回十里平,所以带到这里询问发落意见。”逢乐官说着看了一眼司马昭,司马昭赶紧低下头清了清嗓子说道:“愚兄正是为此事而来,这流民伤的是内人本家,内人哭哭啼啼的叫人不得安生,所以我亲自来督办此事。” “既是如此理应全权交由司马别驾处理。你要全力处理好蜀谍的事情,不容有失。”夏侯晚正说的时候,一辆双驱马车引着一队军人来到府邸门口。夏侯晚就跟司马昭告别,然后踏上马车端坐在遮阳幌下。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过去,夏侯晚却没下令出发,众人站着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远呢?他怎么还没来?”夏侯晚睁开眼问了一句。 “回别驾的话,军司马张远因工受伤今天不能陪您去长安府了,臣下陪您前往,不遗余力誓死效忠。”领头的一个军侯回过身,声音铿锵有力。 “受伤了……”夏侯晚嘀咕了一句,目光扫过司马昭落在逢乐官脸上。 司马昭一时间觉得无比尴尬,正要上前说点什么,逢乐官抢先一步回答道:“早上训练新兵不小心伤了筋骨,己经让庄医师悉心调整。”说完给司马昭递过去一个眼神,示意他不用说话,司马昭此刻完全没有了任何耐心,更来不及考虑周全,他虽然不明白夏侯晚避而不谈蜀谍的事情到底是什么用意,但也只能先顺着他的意思,赶在事情彻底激化之前,再想其他办法。 如果只是他司马昭自己的事情,大不了就把命折在这聚阴阵,但现在的形势不容乐观,曹氏和夏侯氏无处不在针对司马家族,而整个司马家族又只能靠他爹司马懿帮皇上打仗来支撑。自己可是不能在后边扯后腿了。 不过听说夏侯晚和夏侯楙不和,所以自己才来到这不毛之地,如果有一天自己能执掌长安,他爹司马懿再总督雍凉之地,司马家族掌控了整个边境线,在朝廷的地位也就无懈可击了。 夏侯晚的马车远去,司马昭来到逢乐官身边。“早就耳闻没有逢乐官办不成的事,今日一见果然非比寻常,家有紫檀木古琴一把,我平时也不好音律,改日让人送到手上,也算物尽其用。” “将军客气了,小人残破之躯焉能享用上乘灵器。既然夏侯别驾有吩咐,将军就把人带走吧,我也算了了一件差事。”逢乐官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 “有劳有劳……”司马昭朝众军士挥了挥手,就小跑着上来几名军士跟在两人身后进了院子。 “司马将军,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带走了郭敖,逢乐官喊住司马昭,要继续完成最后的善尾工作。 “你说,不必顾虑。”司马昭引着逢乐官往偏僻处走了两步。 “昨天我抓这蜀谍的时候,他当众高呼您的名字,所以不管用刑也好,善诱也罢,一条贱命且留他一留,否则如果真有消息传到许昌,怕给您增加麻烦!”逢乐官说的言辞恳切真情流露。 “乐官担忧的在理,现在朝廷对蜀谍一事防不胜防,传到中央肯定在所难免,如果有朝一日真把罪过降在我身上,还真只有他能证明我的清白。”司马昭阴柔地笑了笑,心里己经骂起人来。现在他有点回过味了,发现自己手中落了块烫手的山芋。 第15章 城楼旗升烟火明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15章 城楼旗升烟火明 这一天晚上温度骤降,黎明时一阵寒蝉的噤声倒真是凄凄切切让人浑身不自在。 东方鱼肚白即将明亮的时候,一枚烟花突然从城里冲天而起,烟花在魏明帝曹叡的行宫上方炸开,生出一团弥漫四散的黄色烟雾,吓的一众禁卫军紧急集合,将整座行宫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黄色烟雾尽散,城内城外平静如初,太阳涨红的脸盘冉冉升上天空,将鱼肚白染成五彩斑斓的绚丽模样。只有家在长安城楼附近的居民发现了一丝异常,就是烟花燃放的时间前后,城楼上突然升起一面黄色的轻薄的旗子,而城楼之上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旗子。 司马昭此刻正端坐在别驾府堂,方桌上茶水换了一盏又一盏,他却只是坐着,眼睛微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内外站着奋威将军司马衿,他是司马昭的本家堂弟,也是整个长安城最让他信赖的人。这会不停有小校手持令牌从大门穿院而过来到司马衿面前,汇报长安城内外东西南北各个方向的动静。 两个时辰过后,日上三竿,秋后的太阳还带着最后一丝倔强,热得人心浮躁。 “禀报将军,旗子是卯时插上的,现在是辰时末,城内城外东西南北都没有动静,只在卯时末城里有人放起一枚烟花,马烟花恰好也是黄色,同旗子的颜色一样。”司马衿站在司马昭面前,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查仔细了吗?”司马昭冷哼一声,语气阴沉。 “都是跟了几年的亲兵,说明利害关系了。”司马衿回复。 “这些下人啊,不乏忠勇之辈,但多的是利欲熏心之人,莫要说亲兵了,就是亲兄弟老子也有旁杂私心的时候。”司马昭这么说着,端起今天的第一盏茶。 司马衿比司马昭大几岁,小时候就处处忍让这位堂弟,长大后叔伯司马懿发迹了,他就跟着这位堂弟混,人家都说伴君如伴虎,他跟在自己这位堂弟手下,也早早地体会到了这种感觉,而他不知道的是,没多少年过去,他这位堂弟就真的成了一国之君! 如果他有幸能见到那一天,他或许会感慨一切都是天命所致。 “放烟花的人抓到了吗?”司马昭接着问到。 “回将军,一队的人看到烟花就赶紧追过去了,但是整个行宫苑都被戒严了,我带人过去跟禁卫军打听,也没注意到附近有可疑人员,我们怀疑……要么是放烟花的人逃进了行宫,要么是放烟花的人就在行宫之中。”司马衿有条有理地分析了前后因果。 “今日行宫苑值班的人是谁?”司马昭放下茶盏。 “是曹衍,而且我们收队的时候也碰到夏侯将军的马驾,所以……”司马衿稍微抬头看了看司马昭,没敢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 “有什么就说,这里还能有什么妨碍!”司马昭把手落在桌子上,吓了堂哥司马衿一跳。 “应该是皇上已经过来了。”司马衿把腰弯得更低了。 夏侯楙和曹衍都到了,那明帝还真有可能已经到了。司马昭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司马衿只顾低着头不敢接这大不敬直呼天子名号的虎狼之词。 “饭桶,当时为什么不查下去,如果天子已经到了而蜀谍的接应者就藏在行宫苑,我们又在督办这个案子,后果很麻烦的!不出事则已,一旦出事你我就准备祸连整个家族吧!”司马昭突然暴跳如雷,他猛地想起前两天去夏侯晚那抓拿郭敖的事情,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人耍来耍去,这才没过去多久,就好像又进了另一个棋局。 司马衿不敢说话,扑通一声跪在脚地上,等着司马昭发号施令。其实司马衿也是饱读诗书的栋梁之才,但这些年跟在喜怒无常阴柔阴沉的司马昭身边,硬生生把他折磨成了不能思考不敢擅自做主的提线木偶! “去把那个蜀谍带上来,然后把这里的情况给老爷去封信。”司马昭的屁股坐回椅子上,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刻钟的时间,五花大绑的郭敖被压了上来。郭敖打量了别驾府堂的布局,目光落在一个与自己穿着打扮如出一辙的男人身上。很明显,这是司马昭安排假扮蜀谍前去接头的人。郭敖尽可能地去观察这个人的神色,希望看到对自己有利的信息。这几天的牢狱之灾让他有足够多的时间去思考,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能穿过子午谷出现在长安,就已经算是完成任务了。现在又弄出来魏延的锦囊,把这帮魏国边防大臣折腾的你来我往轮番上阵,他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这是魏延攻心为上的计谋! 所有人都觉得魏延莽撞跟丞相不合,其实这几年丞相对魏延点拨的很通透,魏延对丞相也是心服臣服,打仗的间隙,他就捧着丞相所书的心法兵道等书籍,卷不释手。 “郭敖,困在西县等死的破落军士,使钱开了间娼园之后,就被拿掉了军名册,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在蜀中连流民都算不上,只是贱命一条……我就纳闷了,蜀中是真的没人了吗?”司马昭上来就是一通嘲讽。 郭敖不说话,其他人也不说话,一下子就冷场了。 院子里鹧鸪鸟轻呼了两声,像是对上了某种暗号似的,把安静又还给府堂上的人们。 “夏侯晚不想让你死,就把这火种取粟的事推给我,我不得已也是将计就计,他使计是为了让你活,但我没有让你活的义务,千说万说你是蜀谍的身份不会变,杀了你就是杀了一个蜀谍……” “大人,杀一个蜀谍不过手起刀落,但要杀一个夏侯晚,恐怕就要费点心思。”郭敖打断了司马昭的话。 “杀夏侯晚?有点意思,既然开口了,那就聊聊吧……” 一朵阴沉的雨云漫上太阳的脸盘,遮住那刺眼的光芒和灼烧的热量,幽暗的天色从城东缓缓扩散到城西。 这一天长安城内外的各种情报组织像是过年一般奔跑在各自的线路上,如果能打开上帝视角,这纵横交错的奔跑的情报线说不定就是一幅山河锦绣的壮丽景象。 第16章 马从洛阳来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16章 马从洛阳来 城西,夏侯别驾府。 一个小校捧着一个被烟火熏黑的木盒子站在北湖旁的亭堂前,等着亭堂里的两个男人说点什么。 此刻微风阑珊,亭子四周挑起淡青色的纱帐,纱帐中央是一架琉璃榻,榻上躺着浑身放松的夏侯晚,旁边坐着身着素衣的逢乐官。 这是夏侯晚多年的老习惯,每当秋雾缭绕的季节,他就喜欢浸润在雾气中让人给他按摩放松。按摩的婢女换了一批又一批,十四五的清白少女试过,十八二十的佳人也试过,二十八三十岁的人妇他也尝试过,但只有眼前的这个男人逢乐官,能让他无比惬意的松弛下来。 “主人,司马昭还真是在城楼上挂了镶旗,他找到城门侍郎张遥,用边情司办案为由让张遥配合他挂了旗子。”逢乐官去水房取来一筐深窖玉,取玉的间隙他听情报人员汇报了今天早上城内城外的异常情况。 “张遥,那不是张远的近弟吗?”夏侯晚感受着深窖玉散布在全身各处的阴柔,有意跟逢乐官多聊些话题。 “就是清平的弟弟,当年我们把清平调回来,他提的条件就是把这个张遥也带到长安来。”逢乐官一边把深窖玉蘸了精油往夏侯晚身上放,一边温柔可戚的回答着夏侯晚懒散的问话。 “兄弟情深,却也给了坏人攻击他的机会,当年司马懿说过,张远可拜大将军,如今却被他儿子司马昭打成重伤,也不知道司马都督知道了作何感想。”夏侯晚叹息了一声。 “司马昭也聪明,就是性子浅了一些,要做的事把握不好余地,但他有个足够强大的爹,所以才有恃无恐……” “蜀谍的事情,他爹应该还不知道,不如趁着这位少爷还没拿到定心丸,再给他加一把火。”夏侯晚微微侧头,目光柔切地看向逢乐官,逢乐官留着汉宫婢女的散发,身着亲肤素衣,似乎要跟那青纱帐融为一体,让夏侯晚看得如痴如醉。 “主人,火还可以加,但怕烧到我们自己身上,今天早上城楼上挂起镶旗以后,行宫苑附近有人燃放烟花,怀疑是蜀谍的同党在发放信号,然后禁卫军就把行宫围了起来,现在各级官员都猜测皇上已经到长安了。”逢乐官对着亭堂外的小校挥了挥手,小校就自行离开了,然后他小声的对夏侯晚说了自己的猜测。 “皇上如果到了,这把火就更要烧起来,而且要往自己身上烧,不然这西别驾府不就成了聋子的耳朵了吗!”夏侯晚索性侧起上半身,笑意绵绵地看着逢乐官,他身上的深窖玉也随之滚落一地,撞在青石板上碎出清脆的妙音。 “俾身明白,那就让蜀谍以镶旗烟花为信号的说法传遍长安城,给司马别驾增加点压力。”逢乐官试探性地询问到。 “有压力才会有动力,我们这些年过得太舒坦了,上次去见刺史大人他说长安已不是久留之地,你觉得他在暗示什么?”夏侯晚问到。 “俾身猜测,夏侯刺史知道早晚要调回洛阳,所以让主人做好准备,随时接替长安州牧。” “你啊,总能在合适的时候挑着好听的话来填补我的心情,如果真有一天我入了长安府,还真舍不得把经营这么久的西别驾府留给你独自享用!”夏侯晚站起身,整理了身上的蜀绣霞披。 “我只想追随主人左右,做不了其他心思!”站在一旁的逢乐官赶紧低下头结结实实的弯腰躬身。 “把这些玉碎分给你下边的人吧,天山运来的料子做个小物件不比寻常。”夏侯晚说完就抬腿走出了亭堂,钻出青纱帐的时候看到脚地上有一个熏黑残破的木盒子,木盒子的右下角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波纹。 恋在院子里的风随着院主人的离开,也盘旋着升上燥热的天空,扑向东北方绵延越过秦岭的长安古驿道。 驿道上两匹快马正奔驰在泥泞的碎石道上,也不知道工部是怎么督造的这条边防要道,碎石块下的粘土层完全没有硬化处理,一下雨石块就跟泥浆混和在一起,像是蘸着茅厕浆水的异物,让人觉得恶心。 这还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一旦起了战事,粮草辎重运输肯定会拖延时日。 两匹骏马奔走在一个拐角的地方,一匹马儿突然双蹄侧滑摔倒在泥浆之中。两人索性停下来休息片刻。他们翻开随身包裹,在包裹的一个角落上隽绣着司马二字。 “皇上来长安,也不知道走不走这条路?如果走了这条路肯定又有人遭殃了。”一个男人一边吃干粮一边吐槽到。 “已经有人遭殃了,前几天你去许昌公干,府里来了洛阳的人,我听着说要把长安牧调回中央了……” “嘘~”吃干粮的男人赶紧放下手中的嚼裹,一手捂在另一个男人的嘴上,同时四下里巡视了一番。“到了长安地界,可不能胡言乱语,长安,幽州,西凉这些边境地区,到处都是各个势力的情报钩子,司情局有权利直接处死五品以下官员,像我们这样的寻常人就更不用提了。” “还是五哥有经验,我最喜欢跟五哥一起外出了,可以肆无忌惮有啥说啥,哈哈!”年轻人挑了挑眉毛,打开了自己的包袱。 “贾充,你还年轻路还很长,以后要学的东西也有很多,但你要记住一点,没有谁能比自己更可靠。” “连我的五哥也不能可靠吗?”贾充满眼天真的问了一句。 被问话的男人却没有回答,拍了拍贾充的肩膀,自顾地吃着干粮看向远方。 傍晚天将黑的时候,这两匹骏马绕过长安城踏上东别驾司马昭的属地。过了城寨以后,两人就在热闹的街道上把藏在包袱角落的“司马”二字挂在胸前,没几分钟就有几名小校迎上来验明真身后带着两人进了东别驾府。 此时街道上夜灯齐放,妇女们带着孩子走上街头载歌载舞。因为边境地区禁酒,男人们都躲在家里偷享美酒,酣意阑珊。 第17章 长安治事州府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17章 长安治事州府 长安治事州府。 屋外秋雨连绵,像是一张大网一样笼罩在灰蒙蒙的天空之下。几个仆人正在擦拭正堂门口的地板,地板上是带着黄泥的杂乱的脚印。 就在一盏茶的时间之前,整个治事州府的任职大人都被叫到州牧正堂开会。待所有人都到齐以后,夏侯楙迈着四方步从后厅走了出来。 夏侯楙年轻时习得武将基础,身材魁梧挺拔,如今稍有发福,但穿上官服头戴攒珠四方帽以后,整个人显得尊贵英武。 夏侯楙对着一个主簿点点头,主簿就上前半步说了今日紧急聚集的议题。城内最近突然谣言四起,说长安城楼上出现怪异的镶旗,然后就有蜀谍在城中燃放黄色的烟花接应,谣言甚广的地方人们闭门不出,说诸葛亮借了天兵天将不日就要攻破长安城。把大家聚集起来就是梳理一下各自掌握的信息,想办法把谣言给消散了,如果让御驾亲征的天子听到这些消息,整个州府都要依律论罪了。 夏侯楙一直没有说话,他端坐在堂案前边,眼睛像是闭了但又睁开着一条缝。 “州牧大人,这两日的谣言我们参政局也调查了一些,本来要在明日议事上向大人汇报,现在就做个简单的阐述。我们收集的信息是本月初司情局到城西追捕蜀谍,那蜀谍却出言不逊说自己的联络人是东别驾司马昭,司马别驾就把人带回司情局调查,一周前司情局的李闻带着手令让城门郎张远在第二天清晨升上镶旗,张遥照做了,镶旗升上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城内行宫苑附近就燃放起一颗黄色烟花,司情局和禁卫军一齐出动也没抓到放烟花的人,第二天,城内就谣言四起。”这是参政局大员董舒,他用不偏不倚的寥寥数语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但堂上细心的人都能听出来端倪,他只提到了司情局东别驾司马昭,本来蜀谍的事情也就归司情局管,看似合情合理,但司情局跑到城西抓人的事,他一笔带过了,是给夏侯家族留了面子。 “蜀谍是在城西出现的,夏侯晚不知道吗?”夏侯楙睁开眼睛问了一句。 “回大人话,具体细节下官还不清楚不敢妄自揣测,今天参政局的人仍在奔走调查,以求明天给大人回复清楚。” “要的了如此麻烦吗?你给我说一声,我传夏侯晚过来回答个是否明细就行了……倘若军情大事也像你们这样督办,早误了战机敌情。”夏侯楙打着官腔说了几句,目光继续往下散开。 董舒诺了一声退回队伍中,场上安静了一阵,才又有一人站出来。“倘真有人接应蜀谍,那分明是砸我们治事州府的饭碗,蜀谍公开叫嚣说跟司情局有联络,此事就不能再让司马昭查下去了。再查下去就不是放放烟花信号这么简单了……”此言一出,正堂之上无不诚惶诚恐,这么明显的派系斗争,真不适合在这个节骨眼此般大放厥词。 众人的目光都随着声音看过去,有的错愕有的无奈有的皱了皱眉头。只看当中立的是何人,正是统军夏侯清。夏侯清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军人,家族荣誉感极强,他认为夏侯家族就应该全面统治长安,但这些年皇帝总会安排一个重要的副职落在长安,所以夏侯清就理所应当的把自己当成是为夏侯家族排除异己的当头一炮。 夏侯楙点了点头,把目光落在军情局魏子谏的身上。魏子谏是个正派的治军,早年师承司马懿。 “统军大人建议的合理,按照我大魏规章,不管蜀谍的言论是否属实,东别驾司情局司马昭大人都应该回避此案,交由州府大人指派新的对象议案,或者上书中央寻求议案意见。”魏子谏上前说了一句,把头埋得很深。 “魏大人,你们军情局跟蜀军接触最多,你说说对这次蜀谍谣言的看法。”夏侯楙问到。 “回大人,军情局有些信息不宜在如此场合透漏太多,我说一些信息交融的内容。据前线探回来的信息,诸葛亮有意将第二次北上的时间提前,现在各种粮草武器辎重都在加急运往汉中,而祁山大营的人都在往斜谷调动,按照这个方向来看,蜀军此次的目标应该不是天水和长安。因此我猜测蜀谍这个时候出现在长安,只是为了逆风造势,让长安先乱起来,让朝廷注意到长安,从而放松对边境陈仓一带的布防。”魏子谏三言两语,说得正堂之上一片交头接耳的附和之声。 夏侯楙点了点头,把目光落在董舒的身上。董舒瞬间就明白了领导的意图,上前一步说道:“魏大人说的在理,诸葛亮第一次北上就派人先到天水闹了一场,如此猜想倒也符合诸葛匹夫的行事风格!但天水当时对此事的态度是放任不管,导致蜀谍渗透很严重,很多不得志的官员被趁机腐蚀,我认为应当严阵以待,趁天子亲临的机会,把蜀谍大办特办,让朝廷看到刺史大人带我们我们在边防尽心尽力不遗余力!” 夏侯楙笑了笑。 无党派的董舒就是这么个用途。 魏子谏拉下眼睛,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夏侯清故意拍了拍盔甲,像是得胜了一般发出嚓嚓的声响震慑人心。 主簿凑到夏侯楙跟前梳理了会议纪要,又把部分决策意见提前写了出来,让夏侯楙一并批示。 那绢布上写着,着长史曹也、参政局董舒、军情局魏子谏一同督办蜀谍案,东别驾兼司情局大员司马昭暂停职使,由西别驾夏侯晚统御州府别驾,限十日内查清线索结案上报朝廷。 夏侯楙看完就皱起眉头,拿起的笔蘸了朱红又放下,“司马昭只是牵扯了司情局的案子,没理由停了他别驾府的职使,就让他每日到州府来报道吧,各位意下如何?” “大人,东别驾府参议军政民生,如此蜀军意图犯之际,臣弟只怕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夏侯清翻刀上前,半跪在众人面前,言辞真诚恳切。 “行了,一个堂堂军统管好打仗的事情就行了,州府正堂的事情与战无关无需靠前!”夏侯楙轻拍了桌子,显得有些愠气。 第18章 军政局大员魏子谏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18章 军政局大员魏子谏 一群人在正堂议事,给没在场的长史曹也安排了查蜀谍案子的差事,也不知道长史曹也愿不愿意。 傍晚时阴雨停了,天色竟然明亮起来,因为将落的太阳挂在西山上满脸灿黄,像是要把憋了一天的热量都在最后时刻抛洒干净。 军政局大员魏子谏坐着一顶小轿去往长安城东的路上。他代表治事州府去给东别驾司马昭宣读下午的会议纪要。 出了城门走到郊街巷的时候,一名身穿白衣的美娇男站在路边满脸遗憾的望着远方,披着夕阳和煦的光辉,画面太美让魏子谏突然想起当今皇上的叔父魏文帝曹丕的弟弟曹子建。 曹子建,魏子谏? 没错,当年司马懿选择了太子曹丕以后,觉得仍可能会有失误,于是偷偷给封名弟子取名魏子谏落在曹子建的身边,以防自己真的站错队以后再也没有生还的余地。 魏子谏只有六分聪明,却有十二分忠诚,于是他像个小透明一样跟在杨修等人身后,反倒没有引起曹操和曹丕的重视。 后来占尽天下韬略的曹子建落寞,他就在老师的安排下重新拜入司马门堂进入军机处实习。一段时间后随着司马家族把重心往边疆迁迁移,他就被放在长安,成了司马懿插在夏侯家族的一根银针。 岁月蹉跎物是人非,一晃多少年过去,此情只待成追忆。魏子谏认出那男子是西别驾府的逢乐官,于是停下轿子打算融入这让人怅惘的画面中去。 “小人见过魏大员,这厢有礼。”逢乐官远远地迎上来。 “乐官不必多礼,好不容易这街巷的世俗烟火被乐官压进尘隙间去,乐官一施礼,那胜却人间无数的画面也匆然消逝了。”魏子谏上前扶住逢乐官的胳膊。 “小人哪有如此清魄,只是魏大员知高性雅脱若无物罢了!” “哈哈,哈哈哈……你我不必互相吹捧了,留些清魄安享今夜吧!”魏子谏理了理衣袖站齐在那身白衣旁侧。 “大员是去别驾府公干?”逢乐官问。 “乐官消息灵通,无甚相瞒,正是去司马别驾府传达州府的意见。乐官站在东别驾的属地看追赏落日,似乎是南辕北辙啊!”魏子谏问到。 “西别驾最近病了,我哪有看夕阳的心思,只是曹长史来挑选乐官,让我陪同罢了。”逢乐官回话。 “念夏侯别驾安康。曹长史倒也不闲着,等会你见到大人烦转告一声,州牧大人劳他总办此次蜀谍事宜,待明日议事后我带着资料去跟他老人家汇报。”听到曹也在此,魏子谏也没有了促谈风骨的情绪,于是叨扰了几句就要告辞逢乐官。 “大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逢乐官拉住魏子谏,两人往柳树下靠近了一些。 “乐官有话,但说无妨,魏某能听则听听不懂也知个往来利害。” “城里的烟花来得蹊跷,那天钩子们捡到一个烟花木匣,匣子右下角刻着水纹。”逢乐官压低了声音。 “此事西别驾知道吗?”魏子谏的语气有些惊疑。 “我把匣子呈上去了,毕竟这也算边防局的工作,别驾什么话也没说。” “那匣子……” “大员,再说就越界了。”逢乐官伸手遮住自己的嘴,眉宇间的笑意就更突出迷人了。 “乐官提醒的是。”魏子谏也伸出手遮了半个下巴,脸上堆着笑容说道:“如此这般,案件就复杂了,还得早早奏请曹长史定夺呀。” “朝廷的事从来是缓则圆,急则欲速不达,军政上恰好相反,这间谍案就让人无从所知了,哈哈哈……” 两人笑了一番,互相道别。末了魏子谏又邀请逢乐官为自己所画的一幅兰图题字,逢乐官答应了,并说要带去历经双冬的岭南荔枝酒,不醉不休! 进入别驾府的深院以后,月色已然正当。倒不是魏子谏想品味司马家的餐饮文化,只是这个逢乐官的三言两语说得他心乱如麻。 长史曹也是大将军曹真的人,司马昭自然是辅政大臣司马懿家族的灵魂人物,夏侯楙和夏侯晚夏侯清肯定也有自己的立场,这两天又听说皇帝也已经到了长安……下午开会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赶紧把案子结了吧,西南还有个诸葛亮灭我大魏贼心不死呢! 这么思索着,路上就消磨了时光。直走得蘸着月色才扣响门环。 “子谏怎么走的这么慢,该换马车了!”司马昭大笑着英姿勃发地走出厅堂来到庭院里迎接魏子谏。 “着大人久等。只是这郊街巷的繁华过于让人留恋,这才误了些功夫!”魏子谏恭维到。 “哎~这郊巷烂漫乡野如何比得上长安城里莺歌燕舞五光十色。快快落座,标准家宴,这长安城也只有子谏来了我才能跟着尝一尝。”司马昭拉着魏子谏的手一直走到座位上坐下这才松开,禀退了左右,亲自为其斟酒扶箸。 三杯酒夹杂着客套和寒暄过后,魏子谏面色红润停下了筷子,把白天正堂议事的经过转达了脸色发白的司马昭,又着重强调了夏侯楙保留他东别驾职权的事。 司马昭听了,煞白的脸皮上胀起焦红,眼神里有了气血充盈脑门的迷离感。“不瞒兄长,我中了夏侯晚的迷魂计了,现在蜀谍在我手中,真假难辨,如果辨不清楚,我就是串通蜀谍的罪名!即便是辨清楚了,这蜀谍只一口咬定与我私通,我又辨不清楚了……如今难在此时,正不知进退如何,夏侯楙却给我留个别驾职权,这是逼我出手啊!” “你认为夏侯楙也有关系?”魏子谏问到。 “他逃得脱吗?夏侯晚做局能有多大的意义呢,夏侯楙是冲我爹来的,今年春爹打了胜仗皇上很高兴,我司马家族拿下边防又进了一大步,所以夏侯楙才有动作了。”司马昭咬牙切齿,句句刺耳。 魏子谏听了也有些难受,老师曾多次说过司马昭心慢口快让在长安州府多替他圆缓一些,可又能如何圆缓呢,自己不过是个军政局小官罢了。“当今皇上烦内斗,如今要御驾亲征,夏侯楙应该不会在这时候撞枪口,暂且把这里的情况与老师修书一封,看看他有如何思维?” “家父昨日差人来了,却无书信,只唤来两个小厮。”司马昭语气中有些失落。 “哦~有这样的事,是哪两位小厮?”魏子谏来了兴趣。 “是冯五和贾充!” 魏子谏听了以后沉思片刻,竟恍然笑了几声,越笑声音越大,看的司马昭一脸疑惑。 “这酒可以踏实喝了,此二人堪比解药,哈哈哈,哈哈哈……” 第19章 莫名州火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19章 莫名州火 月上三更,魏子谏明显醉意阑珊。 司马昭扶着他来到院子里,借着酒劲问道:“兄长,你还没说这酒为何喝得踏实呢?” 魏子谏皱起眉头睁开一只眼闭上一只眼,醉醺醺地回答道:“江山多娇英雄自行其道,老师之道是天机也,天机不可泄露!” 司马昭看着魏子谏手舞足蹈的样子,一时间也没了耐性,就挥挥手让人把魏子谏送上了轿子。 看着轿子消失在街角,司马昭背着手仰望远处的京师洛阳,那里正泛着一团光怪陆离的紫色雾波,这便是让世人敬畏的帝王之气。 “冯五,你说魏子谏当真懂了老爷的意思吗?”司马昭突然问了一句。 冯五赶紧从门后走出来,“回禀少主,依我看他大概只知老爷不会坐视不管,却不知道老爷想如何管,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想知道老爷会如何管。” “所以他就多喝酒装糊涂,听之任之不逃避也不插手。我司马家要这样的门徒又有什么意义呢?” 听到少主如此感慨,冯五赶紧抬头看了看,想看看少主是不是真的喝醉了。自古以来,广增门徒也只是为了多条退路多个朋友而已,难道还想这些门徒像太监依赖皇室那样放弃原则和尊严吗! 第二日太阳还没出来,天色像是裹着一团水雾透出青柔冥静的意思。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走在长安道上,这是诸臣议事的日子,不管军事还是政事,每月的这一天要集中处理重要的事情。 今日重要的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何接待御驾亲征的皇帝。州府内务局的大员隆梅率先给众人汇报了皇帝来了以后从吃穿用度到礼乐出游的一系列流程,夏侯楙觉得很满意,隆梅在事务的安排上不缺尊贵又尽量从简,因为皇上说到底是来御驾亲征的,你弄得跟龙游人间似的,反倒有点抓不住重点。 然后是统军夏侯清出来说了安防的问题,他每说几句都会停下来看看夏侯楙的神色,夏侯楙频频点头,他就有点忘乎所以了,猛不防说出一句如果皇上遇袭受伤了不管在哪里侍卫亲兵都会在瞬息之间出现在皇上身边!惹得夏侯楙当场就拍了桌子,让他回去多读些书学学怎么说话。 重要的议题讨论过后,夏侯楙又提起蜀谍的事情,他当场询问曹也打算怎么办案,弄得曹也一时间磕磕巴巴说不上来。 作为曹氏宗亲的长史曹也,每天都忙着找女人或者找男人,他哪有心思管蜀谍的事情,再换句话说,他应该也没有能力办那么大的案子。 而夏侯楙的意思也很明显了,一是你曹也贵为宗亲,案子办好了你大功一件,办不好的话你再怎么降职也还是皇室宗亲,而我夏侯楙照顾你这么多年,也是时候索取点回报了。 但今天夏侯楙突然在议事堂上对曹长史发难,令所有人都感觉诧异。军情局大员魏子谏赶紧出来圆场,说自己还没把蜀谍的案件整理成册给曹长史汇报。 夏侯楙当即就是一通训斥,限魏子谏停酒仨月并在三日之内呈上破案存档竹简。魏子谏心里明白,这是刺史大人知道了自己昨晚在司马昭家喝酒到半夜的事情。 但魏子谏不知道的是,夏侯楙本来没想针对他,作为司马家的门徒去喝顿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今早大将军曹真来了书信,一是告诉夏侯楙有人往宫里递他的罪状,二是训诫他不要拿皇室宗亲当棋子,说的应该是他让曹也总督蜀谍案子的事情! 夏侯楙就非常生气,大骂曹氏一族没有一个好人!他知道往宫里告状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妻子曹操的女儿清河公主!而曹真对他虽然还保持着世交家族的利益关系,但从骨子里始终认为夏侯家是曹姓一族的附庸,所以每次给夏侯楙帮了一丁点的小忙,也都要趾高气扬的宣示高贵和同情! 生气归生气,天亮了事情还是要做的。安排好皇帝亲征的接待事宜,夏侯楙心里不由自主的喜悦之情就蓄积成一团灵泉不停地一个接一个地往上冒小泡泡,直顶脑门。顶得泛滥了以后,脑子里的觉醒意识就复苏了,他突然觉得自己真像是曹族的附庸,为能接待好主人而沾沾自喜,于是在他抬眼看到曹也那惺忪的状态之时,心里就泛起无名怒火。 魏子谏莫名挨了一顿骂,就把目光看向司马昭,心里想的是东别驾你可看在眼里啊,我是为了司马家才挨的这顿训。司马昭却不给他这个找补的机会,只是昂着脑袋看向刺史台,刺史台上方有一方厚匾,匾上写着正大光明。 夏侯楙发了一通火之后,正事堂上安静了一阵,杨主簿就给内务局大员隆梅递了个眼色。 隆梅就上前半步问道:“刺史大人,不知道这些计划好的准备什么时候着手去办?” “下去就赶紧办吧,宫里传来消息皇上可能会沿着雍凉走到长安,吾皇真谓是通天明德,这次御驾亲征一定能强势边防吓退川蜀小儿。”夏侯楙总结了一句,下边一群人就跟着吆五喝六的喊道:吾皇明德通天,明德通天! 正事堂上散了以后,曹也就带着魏子谏和董舒又要了州府记事的一个主簿,几人直奔讯事堂。 说了半天以后,蜀谍一案的症结就在东西两位别驾身上,于是一拍堂案着人把东别驾司马昭叫到讯事堂来。 司马昭正坐了马车在街上横走,太阳圆滚滚红彤彤的挂在东边,像是含羞的少女,惹人怜爱。但此刻这位大少爷却没有怜爱别人的心思,他认为自己正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早上夏侯楙在正事堂直接拿蜀谍的事发难曹氏宗亲,在他看来这哪是发难曹也,根本是在施压曹氏宗亲想假借他们之手灭了自己。 大堂上州牧一发火,那群乌合之众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他正这么被动的思索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马蹄声,他回过身循声望去,一名哨卫骑着枣棕大马口里喊着“执官府令,群众开道”的口号飘到了他的面前! 第20章 洛阳不速之客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20章 洛阳不速之客 就在司马昭被州府长史传唤到讯事堂的时候,夏侯楙正在州府后院品尝新鲜的水盆羊肉。 羊肉是十个月的小羊羔,必须经历过春夏秋冬,而且每天都被饲养师调教运动,才能保证肉质松实相接,每一口都保持均匀的脂肪和高蛋白,吃起来油润口舌肉弹牙齿。 一名管家端着一小碟酸笋小心地放在夏侯楙面前,然后迟疑了半分钟说道:“大人,门口有位窄人求见,从洛阳司马府来的。” 夏侯楙吃羊肉的动作没有停,眼皮也没有抬,似乎是味道太让人沉浸,简直停不下来。因为窄人实在不值一提,窄人是各官员府中的仆事之人,说白了也是仆人,只不过他们不用做端茶倒水的事情,能代表府院去处理一些对外的事情。比如送送书信公文,送送节日礼品等等。 管家看夏侯楙没有反应,于是弯着腰向后退了两步就要退出门外了。一般来说不是谁都能见刺史大人的,只不过这窄人给的玉料实在又大又沉成色也好,刚好可以做个百年以后的坠魂件,于是这管家认为值得冒险!而且当下司马懿是除了大将军曹真以外的二号人物,夏侯将军应该没有不见的理由! “你说是洛阳司马府来人了?”就在管家将要退出去的时候,夏侯楙才停下来擦了擦手咽下最后一口羊肉然后说道:“吃汤饭的时候不要打扰别人,带汤的东西全靠一口鲜劲吊着,中间断了以后就接不上来了。” “是,大人,小的记下了。他说是洛阳司马府的总记宫内事宜的窄人,所以小的斗胆替他问一问大人。”管家回答到。 “行,传他进来吧,把这羊肉撤下去,你们也尝一尝滋味。” 司马昭进了讯事堂,曹也没有好脸色,董舒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魏子谏愁眉紧锁不知何以。 “东别驾大人,抓蜀谍就抓蜀谍,怎么给自己惹一身骚呢,你仔细讲一讲吧,有什么想说的?”曹也连讽刺带挖苦,说的司马昭心里恶浪翻滚。 “九月初十,东十里平出现一小队军人落脚在石阴群郗,司情局散出去的钩子跟上之后被他们领队的头目用银钱收买,这头目使的就是蜀制银币,当晚西别驾府的逢乐官就带人抓了司情局的钩子带到石阴群郗去,然后这群人就都凭空消失了,只剩下那钩子的尸体扔在门口。第二天我就带人去西别驾府讨个说法,夏侯大人就把蜀谍的头目给了司情局,司情局把蜀谍带回去审讯从他身上搜出了在城楼上挂镶旗的锦囊,司情局为了引出接应蜀谍的人,就在初十三日着城门郎张遥在卯时挂上了旗子,到了辰时城中突有黄色烟花燃放,卑职带人四下巡查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第二天蜀谍在长安城内顺利接应的流言就在城里散播了。以上所说句句属实,我司马昭总督司情局却在自己身上出了这样的事情,羞愧难当!”司马昭说完把头扭向一旁,脸上满是懊悔和无奈。 魏子谏暗暗的点了点头,知道这是老师司马懿点拨过后的效果。按照司马昭正常的性格,无论如何也不会公然认错,表现出惭愧难当的落魄模样。 “魏大员,董大员,你们有什么说的?”曹也听司马昭说了这么一通,眉头皱的像一枚老核桃,仿佛遇到了天下最难缠的事情。 “回禀长史大人,司马别驾总督司情局事宜,按照他的描述对蜀谍所做所为倒也符合常理,愚认为应该是蜀谍自知死路一条所以临死前诬陷我朝廷命官拖延时日……”魏子谏上前半步,为司马昭证言。 “大人,此事还要慎重,皇上亲临西征蜀谍就进城冒犯,如果他们是冲着皇上来的,后果不堪设想啊!”董舒站出来说话,虽没针对司马昭,但句句都压在司马昭身上。 “董大员,你的意思是我勾结蜀谍想要谋害皇上了?”司马昭怒目圆睁,应该是被董舒激了一回,瞬间就忘了老父亲的教诲。 “我可没这么猜想,卑职只是认为这蜀谍为什么只针对司马别驾呢,这其中缘由一定要查清楚,好还别驾一个清白……”董舒浅言浅语,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好了好了,别吵了……”曹也看司马昭上前半步还要回击,就赶紧摆摆手止住了喧闹的大堂。这时候一直站在边上的一个模样风流倜傥的乐官突然俯到曹也耳畔嘀咕了几句闲话。 曹也听了以后嵌在眉心的核桃就舒展开来,他挥了挥宽大的空袖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不必争执~司马昭我且问你,你审蜀谍也有一段时间了,可有收获?” “回禀大人,这蜀谍是个头目,藏得一副钢舌铁嘴,连日酷刑拷打不改三言两语,于是我才利用他身上的锦囊想把他接头的人引出来。”司马昭回答到。 “也就是说从你拿到蜀谍到现在毫无进展,我接着问你,都是用什么酷刑拷打?”曹也问。 “湿绢蒙面让其不能呼吸,戳破十指让其血流不止,前后鞭打让其生不如死……” “够了,门外押传使何在,立刻带人去司情局把蜀谍带到此处,本史要亲自审讯问个明明白白!”曹也听信了那乐官的闲话,要把蜀谍带到堂上来同司马昭对质。 董舒看着几名传押使退出门外,就故作轻松地碰了碰魏子谏的胳膊,“东别驾的手段是想要了蜀谍的命啊!” 魏子谏白了董舒一眼,看不惯他这种小人祸乱的模样。 再说这边冯五跟着管家进了夏侯楙用餐的偏厅,冯五做了一套礼仪规矩就跪在地上等夏侯楙说话。夏侯楙抬起眼皮看了看冯五,语气懒散地问道:“你从洛阳司马府来的不好好待在长安司马府,跑到我这州府有何闲事啊?” “回州府大人夏侯老爷的话,奴从洛阳司马府被老爷叫到宛城,说有一封书信关系重大一定要亲手交到大人手中!”冯五说完就跪下身子,一旁的管家双手呈着信奉递到夏侯楙的面前。 第21章 长安街上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21章 长安街上 夏侯楙是跟曹真混的,曹真是一号首辅,司马懿是二号辅臣,司马懿这突然的书信,让夏侯楙觉着诡异。 夏侯楙仔细的回想,司马懿总督雍凉和天水时自己跟他谈不上交情也没有过节,如今突然修书一封,莫非是要耍什么手段?因为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司马懿狼顾鹰盼诡计多端。 “你家老爷没说点什么?” “回禀大人,还有一句话让我相机转达。”冯五抬起头。 “那就说吧!”夏侯楙心里骂了一句司马懿老匹夫果然诡计多端,然后庆幸自己没有立刻打开那书信。 “我家老爷说:关外世家,成以大夫败以家族。”冯五说完就低下头,但还是用余光偷偷打量夏侯楙。 夏侯楙皱了皱眉头,似乎没理解司马懿说的这句题外话是什么意思,稍刻他伸手取过信封一边说道:“司马将军这是怀念关外的生活了。” 一点一点展开信封,只见那麻纸上写着几行错落有致的小字:是日大风起,一苦蝉摇落,一螳螂暗里伺捕,一黄雀枝头伺捕。这一则小故事看的夏侯楙一头雾水,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端倪,当即惊出一身冷汗坐直了身体。因为这些小字排列的样子,正是微起波澜的两条水纹。 夏侯楙紧紧地捏着那张麻纸,故作轻松地问冯五:“你家老爷在宛城呆地如何?” “回大人的话,我家老爷每日加固城防演练兵马,破除民间结群流民,是谓兢兢业业。” “哎,这些为官日常有什么说的,空下来的时间司马将军喜欢做点什么?”夏侯楙接着问。 “宛城多好水,我家老爷喜欢带着名家着作去水边垂钓。” “好,且带信使下去领赏,通知张桂坊打一件纯金锦鲤带与司马将军赏玩!” …… 送走了冯五好一阵,夏侯楙捏着麻纸的手才缓缓松开,他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着人立马传夏侯晚进州府听命。 再说郭敖在地牢中被司马昭折磨得不轻,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的皮肉,这几年青楼生活过下来,筋松肉散,已然经不起此般折腾。 几名押传使对着司情局牢卒一顿训斥,然后给郭敖灌了些补酒汤,就抬着郭敖一路开往州府讯事堂。 这时候日上三竿,太阳散发出炙热的光芒。讯事堂上众人饥肠辘辘,一个个逐渐脸色暗淡,大堂上静悄悄的,每个人各怀心事。 传押使拆了司情局的一张门板抬着郭敖走在大街上,脚步生风却拖沓不一提不起速度。久未见到太阳的郭敖被太阳晒了一回,脑子里缺氧的状态得到缓解,他努力地睁开眼皮看到刺眼的光芒还有道路两旁鳞次栉比的飞檐和幌子,由衷的感觉人间真好。不过这感受不会保留太久,因为他身上那些将腐未败的坏肉在太阳的炙烤下,把一点一滴的疼痛散布到他全身的神经末梢。 州府后院夏侯楙正在冥坐,他对着一尊笑佛纹丝不动,任凭清风画扇,静水流觞。 西别驾府夏侯晚正在梳妆换衣,逢乐官手中的梳子每一次自上而下都像是要带走主人的烦恼一般,从发根至发梢,动作贯彻,通透,无遗…… 冯五拿了夏侯楙的赏赐,怀里抱着一只纯金锦鲤,骑着瘦马小心地走在大街上,脸上也难免散发出洋洋得意的神采。 走到兰亭酒集的时候,刚好与抬着郭敖的押传使擦肩而过,他扭头看了一眼门板上奄奄一息的蜀谍,继续闲庭信步。 太阳移过飞檐,凉风从城外的山坡穿过街道,吹起商铺的幌子也吹起人们心中燥热的涟漪。 夏侯晚身穿别驾官服坐着双驾马车驱赶着那一阵凉风走上了长安街,前边两名小校高声喊话开道,后边跟着军司马张远威风凛凛地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十余名带刀小校。 冯五老远看到打着司马的高挑旗号,他低下头从容地从怀中掏出一方面巾遮住了自己的口鼻,像是幽灵般飘过夏侯晚的车队。 这群押传使听到有人开路,知道有大人物炸街于是抬着郭敖拐进一旁的宽巷,对夏侯晚的车队拱手作揖。 郭敖听到有人喊西别驾,于是挣着力气仰头看向街道,于是他看到了仿佛是飞在天上的夏侯晚,只有一个肩膀一个侧脸,压着一层层云朵有规律的摇晃前进。 夏侯晚突然侧头看向他,脸上微微一笑,就像是一尊笑面佛雍容不迫。 冯五正在脑海中复刻夏侯晚的样子,猛不防被一个人从暗处冲出来牵上缰绳拐进了一条小道。冯五认得这个背影,正是年轻人贾充,他显得很着急,用力地牵着马儿往前引,倒让冯五看得心生恍惚,仿佛看到多年前那个惊慌失措的自己。 “好了~小贾哥,有什么事慢慢说。”冯五悠哉悠哉地说到。 贾充停下脚步四下里看了看,就凑到冯五边上,几秒钟后他抬头看了看冯五,冯五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他就低下头咳了一声嗓子脑袋微微下扬示意冯五你赶紧下来啊,我这可着急着呢! 冯五被这位小兄弟逗笑了,于是侧身下马站定身体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才淡然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贾充就凑上去低声说道:“早上先是少爷走到半道上被叫回州府,然后押传使又去司情局提审了蜀谍,按照刘管家的说法应该是要同少爷当堂对质……” “你怎么会知道呢?”冯五问。 “刘管家到处找你,最后在夏侯晚的府宅边遇到了我……我俩就一块到处找你。” “找我做什么,让你盯着夏侯晚你又到处乱跑,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看紧夏侯晚他们!” “我看夏侯晚也被叫到州府去了,这才出来找你的。”贾充的语气有些委屈。 “你就只盯着夏侯晚,难道老爷跟盐商合作的事情需要老爷亲自出马吗?你忘了我给你说的逢乐官,他才是夏侯晚做事的核心人物!”冯五对着贾充一顿数落。“再者说少爷的事情是我们能去插手的吗?我们能进去州府吗?你记着任何时候都是做好本职最为重要!” 贾充瞪了瞪眼睛,自知道无法反驳于是咬着嘴唇转身就要走。 “你去哪?”冯五问。 “去追那个逢乐官,他往天水方向去了。”贾充鼓着腮帮子离开了,留给冯五一个不再看起来恍惚的背影。 第22章 讯事堂上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22章 讯事堂上 天色晴开,碧空高净,押传使抬着郭敖走进讯事堂的时候,也带来了一阵妖娆的凉风。 堂上的人们有的刚吃了一碗凉皮子,有的只是咂嘴喝茶,空气中掺杂的辣子香味使得氛围不那么肃静。 “怎么给打成这样了,还能说话吗?”曹也放下茶盏冷冷的问了一句。 “回大人,这蜀谍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了,刚抬过来的路上都招苍蝇,不过他气息还足,来之前小的们给他灌了些肉汤。。”一个校尉上前回答了一句。 曹也吸了吸鼻子,摆手示意押传使可以退下了。 董舒让人把郭敖扶起来靠在椅子上,然后凑到郭敖面前挥了挥手,客气又嘲弄地说道:“有冤申冤,没冤就等死了!” 郭敖用力甩了甩垂在额前混着血痂的头发,声音微弱地说道:“尚能呼吸,有冤要申。” 董舒听完咧开嘴笑出了声,他远远地看了一眼司马昭,然后高昂着头颅从魏子谏面前走过去。 魏子谏无奈地低下头,在他左右思量的意识中,已然无法预判事情的走向。他嘴里嘟囔着“司情局政治干系重大,刑法向来严酷所甚……”,但这句嘟囔始终困在嘴里,没有诉之与众,少刻,他低下沉重的头颅看着那光滑的石板地面。 “堂下受审者何人?”曹也开始问话。 “本是天水山民姓郭明敖,建安二十年天水战乱随着流民到了汉中,此后就在汉中做些小买卖胡乱生活,今年夏天听一个水袍道士说长安十里坪常有异域女奴对外标售,所以想着来一趟倒腾几位回去卖给青楼……咳咳……咳……“郭敖回答到。 “不用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再问你是蜀谍吗?”曹也开门见山。 郭敖艰难的回过头看了一眼司马昭,然后颤悠悠的点了点头,“回大人话,按照你们司情局的说法,我是从蜀国来的蜀谍。” 曹也随着郭敖的目光看了一眼司马昭,司马昭的脖子上已经青筋隆起。 “既然承认了是蜀谍又被我们抓了,就自己交代清楚吧,为什么来带着什么任务跟什么人接头怎么传递信息?”曹也问到。 “回大人话,小人没有什么任务,只是在路上遇着一名受伤的和尚用十两银子托付给我一只锦囊,锦囊已经被那位司情局的大人拿走了……” “那和尚如何托付,到了又与什么人怎么交接,速速详细说来。”董舒上前一步,替不耐烦的曹也继续问下去。 “让我把锦囊挂在腰间在街上走三天自会有人前来接应,我听见……听见那和尚说……”郭敖说着故意停了下来挣着脖子回看司马昭的方向。 “有什么你就说什么,大堂之上坐着我长安州府的长史当今大魏皇上的叔叔,你但说无妨!”董舒上前几步弯腰蹲在郭敖面前,他的脸几乎要贴上郭敖那脏兮兮的脸了。 郭敖听到他这么说,一时间瞪大了惊恐的眼睛,皱着眉头低下眼神却把余光洒向司马昭,好像废了一番挣扎才痛苦地做下决定说道:“那和尚临终前说了一个名字,名字是当朝大将军曹真。” 此言一出犹如一团寒冰从大门口涌进来瞬间堵在每一个人的口舌之间,所有人都被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震慑住了。 “你敢诬陷我当朝大将军,早该对你用以极刑,下贱蜀谍想扰我司情局安宁……“司马昭终究是没有按捺住自己爆起的青筋,待反应过来后一个跃身就跳到郭敖身后,那孔武有力的拳头几乎就要砸在郭敖的脑袋上。两名堂事官应该是见惯了狗急跳墙的场面,一齐出手抱住了冲动的司马别驾。 就在讯事堂上乱作一团的时候,西别驾夏侯晚刚好从侧廊经过,他听到自己的同僚司马昭的声音,就站着听了一会但里边杂音四起听不清楚,他就招手让门口的卫士过来,问是谁在讯事堂上吵闹,卫士回答说里边在审讯蜀谍,夏侯晚就赏了一支随身的镯子,脚步轻松的朝后院走去。 穿过风亭,花墙,回廊,山水门,当他一脸轻松地走进大哥夏侯楙的书房时,书房里檀香冉冉烟雾大的熏人。夏侯晚正要南窗通风,却被一个粗哑的声音喝停了。那粗哑的声音随之从内屏风走出来:“今日的空气让人浮躁,若没有这浓香,我怕我坐不下半刻半分。” “不知大哥何事烦忧,我刚从前院过来,听到讯事堂上司马昭正要公然杀了那蜀谍,能否一解大哥烦忧?”夏侯晚的语气很轻,但同时很有力道,他想向对方传递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安全感。 “长安的事情本就是依计而行,自然能达到预期,但长安以外的事情呢,我们嫩又能作何预期?”夏侯楙看向弟弟。 “臣弟愚钝,是洛阳有消息了吗?”夏侯晚试探地问到。 “是洛阳来的消息,但不是洛阳的消息,司马懿的窄人刚走,他给我锦囊一封,劝我好自为之。”夏侯楙说着就从和水袖中掏出那张麻纸递给夏侯晚。 夏侯晚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不由地眉头紧皱。“此去洛阳来回要三天,司马懿在宛城则至少五天,这里的事情他不可能知道,应该不是说蜀谍的事情,除非他真的妖神有道能掐会算。” “要真能掐会算早就不是被踢来踢去的州府大员了!他虽不知道蜀谍的事情,但他从来也不放心儿子跟在我身边,现在他手里一定有了筹码,又听到了一些风声所以才赶着来跟我摊牌。你用的人,确定靠谱吗?”夏侯楙突然转过脸看着夏侯晚,眼神中带着鹰狼一般的尖锐。 “所有的事情只有两个人知道,他们都有必须效忠于我的依赖……如果真的有意外情况,会不会出在潏水对岸。”夏侯晚的思绪分外敏捷,只在那尖锐的眼神下愣了三秒钟就想到了标准答案。 “你是说,他们想一石二鸟?”夏侯楙心里的坚持有些动摇。 “何止二鸟,三鸟四鸟也有可能,有钩子来报在天水也发现了他们出没的踪迹。”夏侯晚低头回应了一句。 “哦~既然如此想必晚弟应有应对之策?”夏侯楙问到。 “已经让人去天水调查,如果他想一石三鸟我尚有对策,但他想一石四鸟的话,对我们颇有不利,尤其是我们把蜀谍的事情粘上司马昭之后。” “先武帝曾说过,洪水猛兽肆虐无形啊,倘若这第四鸟当真落实了,我们就成了四面楚歌作茧自缚……要从长计议了!”夏侯楙说完走到南窗边,推开了窗户,一股带着菊花香气的凉风瞬间扑面而来,撩起兄弟俩的衣衫,像是贪婪的风妖吸走了满屋浓烟弥漫的高奢檀香。 第23章 潏水河上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23章 潏水河上 贾充一路追着逢乐官来到潏水渡口,只见逢乐官的青鬃马停在岸边舫驿,心里有些纳闷,如果是除了紧急情况怎么还有心思坐画舫出行呢? 不过再想想这些乐官两性狡猾,大多心理患难,可能不管多紧急的事情也要保持优雅贴面,所谓病入膏肓所以更无所忌惮。想到这也不再犹豫,租了轻舟筏客向对岸而行。 关中地区少水,但到了川蜀边境突然高山旖旎碧水澜沧,阔达的水面两岸山石嶙峋红叶障目,一行大雁斥上晴空久久徘徊,夹杂着猿鸣虎啸的山野之气,兜住过往的清风泛起水面上波光四溢,让人神清气爽龙涎不竭。贾充守在司马府书房多年,耳濡目染之下也对堪舆文化通透三分,他看着眼前的天水地势,加上不自觉的身心感应当即再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地方。怪不得老爷司马懿总惦记着雍凉关中,原来是惦记这山川血脉秦岭厚土。 有一年黄天厚雪,司马懿带着司马师司马昭两兄弟在偏厦吃了一下午暖酒,傍晚时分爷仨靠在檐下看着落寞的山景,司马懿借着酒兴说出了百年之后的考虑,他说祖脉风水是以家族兴衰的根基,当下猖盗成风十墓九空,为保司马家族散枝开叶他死后不封不树,不以妻妾陪葬不以明器伴身,简葬深埋后代不予拜谒……在天色完全黑了以后,他又捧着司马昭的手说:气贯全身,暗藏着~长,百年之后修地楔摄方圆为我司马所用,则所摄范围内天运地势人和俱汇一人之身,可保家族兴旺。 贾充想到这突然觉得周身一阵发凉,后背隐隐发出汗水,抬头一看原来是小舟行到一处山崖下,山崖遮住了太阳,水凉风自然也跟着凉了,风中带着一股淡淡的牡丹花香,贾充正要看这牡丹花香从哪里来时,前方不远处缓缓冲出来一艘画舫,画舫上站着一袭飘散的白衣,那白衣正看着自己,像打量一只猎物。 贾充让筏客把小舟往边上让,自己则站在舟尾静候画舫经过。 “那舟上可是司马家的管事?”画舫上的白衣轻轻摆手,让一众水客停在当前。 “小人正是洛阳司马家仆事,不知阁下何人如何认得小人?”贾充拱手作揖客气询问。 画舫上的白衣冷冷地笑了一声说道:“西城夏侯府封地方圆十里之内没有我不知道的新鲜事,就像洛阳司马府三公里内没有你不知道的事。“ “原来是逢乐官,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碍了乐官视线,还请大人不记小人过宽恕得体。”贾充听到逢乐官的回答就知道自己在夏侯府盯梢的事情早就败露了,于是嘴上只顾说些虔诚的话,心里赶紧盘算自己缘何到此的行程解释。 “率先坦白的人最好说话却最难相处,不过还好我们不用相处。你家司马少爷正在州府接受审讯,你怎么跑到这里了呢?难不成是给他搬救兵去了?”逢乐官扭头看向身后的画舫,目光变得虚无缥缈,就像是一枚落在水面上的枯黄树叶。 …… 潏水的风带着两人的尴尬掠向东北城郭,那里此刻市肆繁闹街道拥挤,几十万人口的吃喝拉撒叫嚣着乱世中的安宁。 长安州府大门口,冯五带着面巾蹲守在街旁暗巷,他才是真正要为司马少爷搬救兵的人。 州府内院讯事堂上,曹也一掌拍碎了案上的景泰蓝瓷盏,他豁然站起身对着躁动司马昭一阵乱骂,骂他妄称饱读诗书,枉费司情局大员职务,惘愧国家群众信任,更是对不起当朝三公其父司马懿和大将军曹真。 我们往堂下看的时候,蜀谍郭敖已经被带下去了,因为司马昭听到从他嘴中说出曹真的名字之后,一个暴跳如雷差点一掌就击碎了郭敖的天灵盖,好在左右眼疾手快拉住了他。曹也眼见司马昭方寸大乱知道拿下司马党少东家的时机就要到了,于是赶紧禀退左右先来一番不忠不孝不义的精神打击,然后看了魏子谏一眼,示意他可以说点什么。 魏子谏此刻诚惶诚恐,一时间竟然没弄明白曹也要是卖他个人情让他为司马昭说几句下台阶的话,当时却说边防重地不可因小而失察,更不弄大染乾坤,这么两句无关痛痒的套话瞬间也激起了曹也内心的愤怒,他出身世家自然对信客门徒有深刻的认知,此刻魏子谏的做法看似明哲保身实则自私怯懦自比小人。当即冷眉横对说了一句:你我董舒三人受州府大人掌令严查蜀谍事宜,兹事体大你昨日缘何不立马向我报告案情,今日堂上又含糊其辞,你还知道自己居何位用何心吗?这一串批斗下来,魏子谏当然听明白了曹长史是在骂他不守初心!他偷偷抬眼看了看曹也,此刻这位名满长安的曹氏宗亲身上哪还有一丝纨绔子弟的气息,这分明是一位精通官场多年纵横多方关系的名利场高手,心里暗暗吃了一惊这才知道自己的政治段位低的不上台面,于是赶紧跪地上前,历数司马家族为曹魏王朝做的贡献,又说了司马昭远离长安驻守边防的忠君忠义,最后希望能给时间让自己去明察清楚。 曹也这才松散了一脸的冷峻,扭脸给董舒递一个眼神,董舒心领神会上前一阵弹劾,说尽司马昭在位司情局和东别驾时的不干不净和武断错判,请求明察并暂停司马昭一切职务。 曹也慢慢地坐下来,眼神像柔和的夕阳一般落在颓败的司马昭身上,竟看得司马昭仿佛突然间老了十岁,像个油尽灯枯的暮年汉子一般。“司马昭,今日之事我会详细地说给夏侯都督,一切听从都督指令。董舒和魏子谏会继续执蜀谍案还你一个清白之身,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属下司马昭执司情局事,所用刑典俱有规可查,我从没有要杀掉蜀谍的心思更没有教唆蜀谍的心思,从黄初五年戍守边境,我司马昭之心~日月可鉴!” 司马昭还没说完,董舒就传来两声冷笑,显然他对司马昭之心别有暗讽,不过这是额外的民间传言了。 潏水的风带着那股牡丹花香吹到长安州府门口时,已经是正午时分,曹也本想直接把上午的议事结果告知夏侯楙,但听说夏侯楙的妻子清河公主从洛阳到了长安,于是只好作罢再找机会,况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蜀谍突然咬上自己的堂兄弟曹真,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他必须赶紧告知权这位权倾朝野的家族中流砥柱。 曹也满怀心事的出了州府大门以后,躲在暗处的冯五等了许久不见司马昭出来,就凑到州府门口找机会打探消息。 第24章 紧急长安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24章 紧急长安 正午阳光炽盛,河面上虽有凉风,仍把贾充和筏客热得浑身冒汗。 逢乐官撑着伞站在舫头,对贾充说自己是来替司马懿看阴府的说法表示怀疑。“司马都督位高权重祖籍河内,怎么想着到西南乱境来堪舆阴府呢?莫非有什么说法吗?”逢乐官问贾充。 “我家主人少时立志云游四方,后因家族事务不能外出,如今年逾半百身兼重任更没有出游的机会,所以就让我们巡视四方勘寻能总览山水异象的宝地,也算平了生年遗憾之事。”贾充步步为营字字小心,虽然知道自己暴露了,但他也知道逢乐官没有对他动手的理由。 “倒是符合司马都督的性格,不过这秦岭乃大地之脉,始皇帝卧榻福祉,倘若都督百年之后也葬于此地岂不是有胸怀天下的之志?”逢乐官挑逗似的问到。 “乐官言重我家主人了,始皇帝卧榻地脉实乃龙还圣墟,我辈凡俗之人勘寻宝地不过是求安家立业兴族散叶罢了;我家主子常想归墟故里,又觉得戎马半生心安方是故里,这才下决定四方勘寻。” 逢乐官看着眼前这个不到弱冠之年的稚嫩家仆,脸上带出满是欣慰赞赏的神情,早就听闻司马懿治家有方,没想到连一个前府管事都能侃侃而谈。当时心里生出些同怜之情,想起自己在弱冠之年也曾内修于心外修于身,想做个有真实能力的人,但乱世艰险屡屡碰壁,最终成了如今这副皮囊。他晦涩的叹出一口气,低头看到脚下舫屋的倒影,赶紧拉回了矫揉造作的思绪。 他转身背对着贾充,眼神看向舫窗大声地说道:“回去告诉你家都督,天下是大魏的天下,长安是曹家和夏侯家共同守卫的边境,雍凉是曹家和郭家共同守卫的边境,如果都督当真看好了秦岭宝地,也需算好时机到期~自取。“逢乐官说这句话的时候根本就不在乎贾充听完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因为他这句话其实还说给另一个人听。 此人正端坐在画舫中央,头戴斗笠宽帽,听到逢乐官让司马懿算好时机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鼻子略微低下了头颅。这一切都被逢乐官看在眼里,会心一笑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画舫中坐着的正是长安一带颇有声望的水神教副舵主东方澉。 “快回去看看你家少爷吧,我听说他被带到讯事堂问话去了。”逢乐官摆了摆手,画舫让出宽阔的水面,贾充的小舟就左右摇摆着划向来岸。 一阵凉风从山缝中透出来撩起挂在画舫的锦绣遮帘,这份来到逢乐官身边的时候不仅带来了东方澉身上的草药熏香味道更是带来了满画舫装不下的尴尬气息。东方澉咽了咽口水撑起头颅看向逢乐官,逢乐官却只是松散一笑随着那满河的秋水皱了皱眉头。 …… 贾充上了岸也顾不得寻马,使出自己异于常人的耐跑本领,一路从西郊跑到长安城郭中央,他停在治事州府所在的大街上大口的喘着粗气,一时间天旋地转好像整个世界都被他吞进口中,那丝丝缕缕的空气绕来绕去挤不进五脏六腑。 他瞪着模糊的眼睛四下里打望,没见到司马昭,也没见到冯五,街道上空无一人只剩下太阳散落满地的碎亮无人收拾,他看着这碎亮越看越近越看越亮,直到眼前轰地爆起一面白光,他就毫无知觉的倒在地上睁不开眼。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身上乏力坐不起身,却能听到外间有人说话的声音。 “给老爷的信一刻也不要停歇务必连夜送到,最迟后天一早我们要收到老爷的指令,司马衿将军,此事关系重大,这里的情况只能靠你和书信一起给老爷说清楚了。“这说话的是冯五的声音。 “有几句话请替我转达恩师,告诉恩师我会尽量拖延蜀谍案子的时间。”这说话的是军情局大员魏子谏。 “此去宛城西三百里左右,我拼尽全力速去速回,但有一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这说话的是司马昭在长安最信任的武官司马衿,也就是司马昭的堂哥。 “快说吧,这都什么时候了,此地不比洛阳许昌,到处都没有老师的门生故吏,他们随时有可能对司马昭弟动手。”魏子谏的声音带着焦躁的颤抖。 “前些日子司情局审讯那个蜀谍郭敖,司马别驾说要杀了他,他却说杀一个蜀谍容易但杀一个夏侯晚非常难,当时昭弟就换了心思把郭敖带到地牢密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后来再也没说过杀蜀谍的事情……” “好了司马将军,暂且不管他们密谈了什么,当务之急是把这里的情况告诉老爷,请老爷给指示,我们在这边尽力争取时间保全少爷。”冯五打断了司马衿说话,催促司马衿赶紧上路。 “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是昭弟……”司马衿还想再坚持地说些看法,却被冯五施了个眼神推着他就往门外走。 魏子谏虽然满心焦虑,但也把司马衿的话听到了心里,他素知司马昭不是等闲之辈,说不定也会有以身入局的做法,但一时间他想不到司马昭到底能玩什么套路,加上这几天夹在加大家族之中处处受难,他脑袋昏昏沉沉地什么也不想再往复杂的深度去延展了,只想等着老师司马懿如神兵天降一般解决了长安的一团乱麻,好让他腾出时间为恭迎皇上的到来做做准备。 送走了魏子谏,冯五来到贾充床前,“逢乐官去了什么地方,见什么人了吗?你怎么会晕倒在治事州府门口?” 贾充摇了摇头,“我暴露了,追着姓逢的上了潏水还被他反将一军,让我给老爷带话说天下是曹魏的天下,长安是曹家和夏侯家一起守着的边境,还说老爷如果有想法也应该算好时机再来,我不知道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们小看夏侯晚和逢乐官了!你先休息一下,我去追上司马衿把这话让他带给老爷。“冯五皱着眉头风快地走出了房间。 第25章 虚怀往事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25章 虚怀往事 一更天过去,治事州府门口的馄饨摊还亮着油灯,有两名倒班的卫役正在大快朵颐,俩人说起春熙坊新来的姑娘,眼睛里就仿似飞进了白色的蝴蝶,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射出炯炯光彩,喜上眉梢。 冯五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面前摆着一碗凉了的馄饨,眼神不自觉地看向州府门口。 他在等魏子谏。 司马昭被留在治事州府看管,事发突然毫无准备,整个东别驾府已经乱作一团,大管家司马虚怀正在多方斡旋,但看起来于事无补。身为洛阳司马家的大管事,冯五有些着急却插不上手,他就想让魏子谏从司马昭那里带一个消息出来,稳定司马府当前慌乱的场面。 时值二更,魏子谏才打着哈欠从治事州府走出来,这时候街上空无一人,魏子谏摇着四方步来到馄饨摊前。“李二哥~天凉了,一更天就可以收了。”他大声地嚷嚷了一句,那馄饨摊主却只是站起来笑眯眯地看着他。 “听不到了,彻底听不到了……”摊主指着自己的耳朵回应了一句。 “夏天不是还能听见蝉鸣吗?怎么这会就听不见了?”魏子谏比比划划半天,摊主老板只是笑眯眯地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拿着一只青瓷碗。魏子谏只好作罢,伸出一只手指头示意要一碗馄饨然后坐在了冯五背后。 “你家少爷说清者自清,无需到处打点,到处打点反倒有做贼心虚的样子;给恩师送信的事我也给他说过了,他让等回信了告诉他一声。”魏子谏已经很轻声的说话了,但二更天的风像是无所事事的游魂,裹挟着这声音绕着馄饨摊徘徊。 “那就按少爷的意思办,但司马虚怀准备了东西要去见曹也,我不一定能拦住他。”冯五回答到。 “倒也可以一试,毕竟曹也是主审官,能拖延几日也抵过干等不作为。”魏子谏知道曹也是个吃喝玩乐的酒色之徒,而且皇室宗亲甘心到地方历练,说破天就是为了挣钱捞油水。 “那个董舒好像别有想法。”冯五问到。 “他是想为自己谋个前程,毕竟内政司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只要局势稍有转变,他就不会这么蹦跶了。”魏子谏回应到。 五十多岁的李二哥慢悠悠地把馄饨放在魏子谏面前,然后大声地说道:“我这耳朵,肯定是因为在这卖了一辈子馄饨听了太多不该听的秘密,老天爷就打算收我了……” “老天爷还不想收你呢,是想让你多赚点钱,你明天写个牌子说耳朵聋了挂在幌子上,你的生意肯定会更好!”魏子谏随口扯淡了几句,就埋下头开始吃馄饨。 风从西北方向吹过来,带着死灰和败枝腐叶的气息,细腻无声的把秋天又推进一个深度。魏子谏突然感到身后没了声音,一回头才发现冯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时间刚过五更天,那一轮明月还挂在当空,司马虚怀就带着一腿快等在曹也去治事州府的路上。 腿快是官宦人家专门养来送东西的下人,自汉武帝采纳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意见以后,社会等级严明,要面子的官宦人家什么都不愿亲自下手了,于是就衍生出各种为高等级人类服务的下三滥行业。 腿快是用来跑腿的,牙碎是用来传话的……还有种种形形色色的技能行业。 司马虚怀是个尽职尽责的人。他是司马懿在建安六年捡来的一个孩子,建安六年曹操还是一名司空大人,他听说司马懿颇有才华,于是有意把司马懿招为幕僚,司马懿不愿为曹氏效力,于是去捡回了司马虚怀谎称自己刚生幼子,不忍弃之而去。 到了建安十三年,曹操升任丞相府上奇缺有能力的幕僚,于是把七岁的司马虚怀抓进丞相府,逼迫司马懿就范。司马懿一天也没养过司马虚怀,但为了圆七年前撒的谎,只能带着司马虚怀住进了丞相府,同时把刚刚出生的司马师送去了乡下。 从此司马虚怀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他在丞相府跟随众多世家子弟一起学习成长,不仅落实了自己司马懿长子的身份,更是结交了一批显贵朋友。 到了司马虚怀十五六岁的年纪,就有人邀请他去出任一些编修僎书或者兵尉侍郎的官职,但司马懿一一拒绝了,他告诫司马虚怀要先读书做人再入朝为官,这一等就等到了司马师岁临及芨的时候,司马懿送给他的及芨礼就是翰林修僎。 那天的杜康酒,司马虚怀喝起来分外苦涩。酒醒后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柔和的光线倾洒在卧室的地面,他坐起身才发现父亲司马懿正坐在一旁喝茶。 司马懿给他还原了身世,也解开了这些年潜埋在他心中的疑惑。司马懿给他两个选择,一是继续拥有司马懿长子的身份但要永远藏身家中,二就是还他自由,他已经二十多岁了,完全可以自己生活。 这是曹丕称帝,司马懿得到重用的天下。司马虚怀在这一夜之间就成长了,此后他仍挂着长子的头衔,但主动干起了管家的事务,把洛阳司马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司马懿也知道司马虚怀有才华很能干,但他没有选择,因为当年抱司马虚怀回来这件事整个氏族都知道,如果他把司马虚怀培养成栋梁之才,那么河内司马世家多年经营奋斗的成果就有可能拱手易主。 再后来十六岁的司马昭到长安历练,司马懿就让司马虚怀跟着到了长安,临出发时司马懿说了一句话:长兄如父!这句话犹如海浪一般,一直前仆后继的撞击着司马虚怀的内心。 司马虚怀抬头看了看冥青的天色,这一幕幕往事也漫上他的心头。 一阵松散的马蹄声穿过薄薄的雾色从远处传过来,司马虚怀就下马上前几步,弯腰拱手做礼等待曹也的到来。 马车缓缓驶入两人的视线,一个小校策马扬鞭先一步来到两人面前:“什么人,敢在这里挡道。” “麻烦军爷通告曹长史一声,就说曹鸣的衣带兄弟司马虚怀在此求见。”司马虚怀说完从怀里取出一枚玉件送给小校笑纳。 小校收了玉件,就拱手回了一礼:“原来是司马少爷,我这就去禀告老爷。” 第26章 三里河密林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26章 三里河密林 马车缓缓驶到司马虚怀的面前,曹也看了站立在路边的两人,他们的衣衫已经被水雾给打湿了。 曹也疲惫地走下马车慵懒地开口,“也就是你司马虚怀来了,你弟弟的事情换别人来,我都不会见。” “感谢伯父还记着小侄,要不是有曹鸣兄长的提携,我也不能站在伯父面前说话。还请伯父尊移小步,这边略备薄茶为伯父驱散秋寒。”司马虚怀向后退了一步,做出请的手势。 曹也昂头观察了一圈,此间野林幽暗白雾穿插在醉绿朦胧之间,正是百鸟早醒的当口千鸣万吠不绝于耳,倒是个喝茶的好地方。 “此地官名三里河,也被当地人唤做小别岭,因地下暗河在这里转角,所以堆积了泥土长成这一片密林,如果白天在这里走还真体会不到此般酣妙的景象。”司马虚怀解释到。 “是这么回事,这地方我一个月要走好几次,白天看起来确实普普通通,就是像现在这样的时候我也在走过,但你不说喝茶的话我还真没感受过这个景色,你一说喝茶吧,我这一感受还行啊,有点意思!。”曹也一边往前走,一边侧着脑袋看向密林深处。 “这地方倒也不是我发现的,还是逢乐官邀请我来过一次,所以也算是借花献佛吧!”司马虚怀知道曹也很欣赏夏侯府的逢乐官,所以借着逢乐官中意这个地方拉近关系。 曹也“哦”了一声,满意地落坐在左上方位。按照规章作为蜀谍一案的主审官,自己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接见司马家族的人,但这个司马虚怀不比其他人,他和自己的儿子曹鸣当年同为丞相府的学童,自己和祖上都不太努力,所以连累曹鸣在曹氏后代中也惶惶度日,所以与司马虚怀这样的外姓交好,要说这两人好到什么程度呢,食同碗寝同案都不能表达,司马虚怀对曹鸣的照顾可以用奉为佳话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伯父,我知道见你不合适,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家父远在宛城不能暇顾,我只好冒着天下不义给伯父添麻烦了。”司马虚怀说着朝腿快招了招手,腿快就捧着那只盒子稳稳地跑到近前。“小侄出生那年,河内群有一家农户杀牛得半斤黄料,后经华佗弟子辨认方知为牛黄,父亲觉得吉利就买下赐给了我。后来才知道这家农户周边长满了地黄,可能是这牛吃多了地黄才有这半斤的牛黄,所以愈发珍贵;我看伯父日夜操劳,今日就将这黄料送与伯父,也不枉兄鸣惦记牵挂之情。”司马虚怀说的诚心敬意,再加上拉扯儿子曹鸣的关系,倒让曹也一时间无以还拒。 “伯父不必纠心,国有道法家有规章,犯了错是要接受惩罚的,我只求伯父能把昭弟的事情多宽限几日,我已经飞书传往洛阳和宛城,父亲不日就会有消息回来。”司马虚怀捧着那盒子递到曹也面前。 曹也放下天青色的茶盏,牙疼似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冲一个小校招了招手收下了司马虚怀进献的宝贝。 “我就不跟贤侄你俗套了,从查案的事情落在我身上,我就知道有人看我不舒服了,这不明摆着让姓曹的查姓司马的吗?可这事情偏偏牵扯着蜀谍,所以还必须得有个结果,我也为这事情头疼呢!再说你弟,咱待的是什么地方呢,边防关中,一旦你跟蜀谍扯上关系,按照中央这几年的举措那是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漏过一人……他要是自己一个人倒也无所谓了,关键背后还有整个司马家族!你家老爷子这几年起起落落说白了不就是信任问题吗?”曹也是真没拿司马虚怀当外人,一通简明扼要的分析,不知道是为了值回那块黄料的价值,还是真的掏心掏肺。 “吾弟司马昭心眼耿直,我听说他在讯事堂上还当庭对质蜀谍呢,他就是这么个直率的人,不然皇上也不能把他放到这边防来,还得仰仗各位叔伯看在老父亲的面子上,对他包容一些。”司马虚怀只能装作听不懂曹也对长安时局的评判,因为不管是哪一方势力,当下他都得罪不起。他只能尽量打感情牌,做出难兄难弟的姿态,博得同情。 “少年得志,意气风发,如果他有你这般进退有序,倒真让你父亲省心了!拖上几日没有问题,但他让蜀谍污蔑大将军曹真的事情,属实让人为难啊!”曹也翻起眼皮看了司马虚怀一眼,又低下脑袋压低声音说道:“蜀谍的供状还在我手中压着呢,只要交到州府大人手上,肯定是第一时间发往洛阳。” “此去洛阳来回需要三天,加上伯父压的一天,足够了!”司马虚怀拱手抱拳又往曹也身边凑了凑:“听说春熙坊来了位吴侬女子,颇为新奇,我已经买下今晚的酒宵,伯父自去听听吴侬才艺。” “哈哈哈,有所耳闻,听说此女心比天高千金难约,我倒是真想见识见识,贤侄有心了。等会到了州府,我先处理些其他事情,把这状子再放一放也无可厚非。”曹也随性一笑,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此时东方的天色泛出浑透的鱼肚白,周边的葱郁的树叶上也都散射出油亮的光芒,清风拂过古道,掠起一团又一团呜呜咋咋的鸟叫声,搅动着沉寂了一夜的空气,带给人清新活力的充沛感。 曹也的马车走出去不远,一名小校抱着一只鸽子追了上来,小校粗重的喘气声打破了曹长史脸上轻松愉悦的神色,因为如此紧急的书信,肯定不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曹也看了一眼鸽子,竟然是大司马曹真发过来的,这是对方第一次回信如此及时!小心翼翼地展开书信,借着并不清亮的天色曹也看到了曹真对他的称赞和肯定。 曹也当即像个得到糖果奖赏的孩子,轻松的心情喜形于色。早在审讯完司马昭的那个上午,他就第一时间把审讯的结果发给了曹真,他觉得自己存在的的意义,一方面是在长安城吃喝玩乐不惹是生非不干脏活累活,另一方面就是替皇上替大司马替曹氏家族看住这山高水远的一举一动! 这一次他就让曹氏宗亲的掌舵人曹真知道,我曹也并不是吃喝玩乐的酒囊饭袋,我是故作那样的姿态为你们默默付出呢。 曹也这么想着,一时间竟不觉得晚上的吴侬女子有多让人向往了,他忍俊不禁地唱起武帝在赤壁大战时留下的经典诗篇:东临碣石以观沧海,乌鹊南飞绕树三匝…… 第27章 溱水码头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27章 溱水码头 天色刚刚透亮,长安军司马张远就带着一队卫兵重甲铁骑直奔潏河方向。 潏河与溱水交汇的地方有一座码头,码头上商船一艘接着一艘,有的是贩运物资或客人的,有的是出水打渔的附近渔农,在码头南1.5公里的地方,有一座规模堪比自然村落的渔市,这渔市虽然是挂着渔档的幌子,暗地里却干着黑市的勾当。因为地处边境,水运发达,陆路也四通八达,这得天独厚的优势,为创造一个庞大复杂利益盘根错节的黑市提供了独特便利。 昨天傍晚几名商人走水路到了码头,他们到处打听水字号的鱼档,向市场上透露想要购买一千件玄铁刀的需求。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一名姓刘的鱼档老板找到这几名商人,以800钱每把的价格接下了这档生意。半柱香过后,水字档的东方小孙带着一票彪悍的兄弟砸了刘字档的所有档口。这位东方小孙就是水神教二把手东方澉的近弟,说白了整个溱水码头一半是官府的资产,剩余一半水神教和其他杂姓平分,水神教过习惯了大户人家的生活,平时对这帮杂姓不是敲打就是威胁,欺行霸市嚣张惯了。 但偏偏这次姓刘的老板不愿忍气吞声了,对水神教的行为不反抗不回应,一纸诉状连夜递到了西别驾衙属。 于是天色刚刚透晓,长安军司马张远就奉西别驾的命令带人冲到溱水码头,抓了水字档所有人员,并且把东方小孙五花大绑像是游街一样逮到了衙属。 同时对刘字档私卖冷兵器处以金钱,物资双没收的处罚。刘老板虽然损失了金钱物资,但当天就把所有刘字档口换了蜀中锦绣幌,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昂首挺胸地走在码头上喧声示威。 有人提醒他说东方小孙背后是水神教的势力,刘老板也不在意,自顾扬长而去,此番操作下来仅仅一天的时间,就把东方小孙在溱水码头经营多年的声威变成了刘姓的声威。大概这就叫做擒贼先擒王,王破水散沙土自然松,老祖宗诚不欺我们。 消息像一支破风箭一样穿过溱水潏河,来到天水与长安交界以东的眉县区域。这里是水神教的总部基地。一名刺信把溱水码头的事情详细地给东方澉转述了一遍,东方澉反复确认是谁带队去拿的人,确认是长安军司马张远以后,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深感不可能,当时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去找首领詹水兴。 民间传言,詹水兴好水,他认为人体内水最多,世上的江海河湖泊也占绝大部分,所以觉得水才是天命之道,所以创建了水神教。而民间传言最精彩的部分远不只此,很多人认为精彩的部分是詹水兴通过研究发现女人几乎是水做的,所以无时无刻都要与水拥抱在一起。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民间传言愈演愈烈,最后传成了詹水兴日御百女,每天必须跟一百位女性赤裸拥抱。 随着东方澉急促的脚步踏入首领居住的区域,他就闻到一股浓厚的胭脂香味,这味道香的离谱,简直能扼杀东方澉体内所有的雄性激素。他艰难地呼吸着薄弱的空气吹响两声鹧鸪哨,一名穿着酷似道袍仙服的男人悠悠地从一座假山后边走出来。 “原来是二宫主,什么事这么着急不能飞等到明天议事?”男人语态袅袅。 “等不了了,溱水码头出事了,宫主在哪呢?。”东方澉反问到。 “这不午时三刻,人乏缺水,宫主大人正在水恩殿清修呢。”男人挑了挑眼角,意思是让东方澉自行体会。 “这次哪有干事业的样子,自从搬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苦了兄弟们倒给他创造了土皇帝格局。”东方澉嘟囔了一句,扭过头一脸嫌弃地皱起眉头。 “是二宫主来了吧。”东方澉话音刚落,一个富有磁性温婉平缓的男性中音从假山后飘了出来。 “回宫主大人话,是二宫主来了,说溱水码头有事了。”男人一边回话,一边看着东方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请二宫主进来吧,弄些顶好的清茶上来给二宫主消消急躁。” 听到宫主这么说,东方澉咬了咬嘴唇把眉头皱得更紧了。 水势殿,是每月初一十五三十水神教宫主召见各分堂堂主的地方,换句话说就是普通的教众根本到不了这里。詹水兴虽然听到东方澉对自己不满,但还是把他带到水势殿商量事情,一是表明自己对你二宫主的信任和尊敬,二是想提醒东方澉这水势殿十二把堂椅,每一把都希望也有能力随时取代你这个二宫主。 但东方澉此刻全没有心思考虑这些政治斗争,他满心里想的就是赶紧拿个主意恢复溱水码头的生意,一是因为溱水码头于他有很大的油水可捞,二是东方小孙毕竟是自己的近亲,该救还是要救的。 “大哥,我觉得张远是来者不善啊,我们经营溱水码头这么多年了,他这么做是要动我们的根基呀,我都能想象到姓刘的那个嚣张跋扈的样子!真特么让人恶心!”东方澉坐在那堂椅上,就好像烫屁股似的,左右调整不能安宁。 “动根基倒不至于,上眼药却是真的,但这个眼药姓刘就有点意思了。你呀就是太急躁了。”詹水兴端起茶盏气质优雅地撇起茶沫。 “我的好大哥,这能有什么意思,你放眼整个溱水码头这些杂姓家族,也只有姓刘的敢跟我们瞪瞪眼睛,但原来我们瞪得凶了他就怂了,今天听这意思完全是站起来了呀!”东方澉越说越着急。 “没人在后边撑腰,你瞪他他自然就怂了,如今有人在后边撑腰,谁还愿意受窝囊气呢。你尝一尝这茶,春熙坊买来的,都是少女手搓出来的。”詹水兴喝了一口茶,带出怡然自得的心绪。 东方澉的手几乎就要碰到茶盏了,又听到詹水兴说这茶是春熙坊的少女们亲手搓出来的,当时心里就有点恶心,这春熙坊就是一青楼哪来的少女,还搓茶…… 第28章 少女搓茶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28章 少女搓茶 这个上午曹也也在喝春熙坊买来的少女搓茶。 他的茶当然不是自己到春熙坊买回来的,是早上司马虚怀送给他的。在小别岭喝茶进入尾声的时候,司马虚怀提出送给他今晚春熙坊头牌的宵酒,他不愿拒绝也不好直接答应,于是抬了抬手中的天青汝茶盏,说了一句当真是好茶配好盏。 司马虚怀就赶紧送上一包茶叶。 到了治事州府,曹也听一个乐官说,春熙坊来的吴侬女子果真不同凡响,她说自己可以用不卖身的方法帮春熙妈妈挣钱,而且只多不少,之后就推出了这款春熙坊少女手搓茶,没想到还真成了一桩雅事。一时间长安城内不管是翩翩公子还是富商老爷,或者达官显贵都争相到春熙坊一睹姑娘们搓茶的盛景。 搓茶的搓茶,卖身的卖身,只要头牌吊在那里卖艺不卖身,这搓茶就能卖一阵子,春熙坊趁机推出了头牌搓茶宵酒,每天购茶最多者就能得到这个宵酒的机会,但至于能不能同床风流,就看这位价高者自己的造化了,规矩是不能强来强开,败了整个长安城老少爷们的雅兴。 曹也听了这个故事,心里也觉得是个雅事,于是喝了一上午的手搓茶,临近中午才掂着蜀谍的供述去后院找刺史大人夏侯楙。 夏侯楙看起来有些憔悴,大概是因为清阳公主突然造访打破了男人本来的平衡。 招呼自己的副手曹长史坐下来以后,夏侯楙特意嘱咐下人端来两盏清茶。曹也一听是清茶,肚子里存了一上午的滋味就开始向上翻涌。 看来这春熙坊真是包罗万象,鱼龙混杂。 “将军,蜀谍的供状整理出来了,本来昨天就想跟您汇报一下内容,但刚好看到公主驾临就没敢打扰您。”曹也说着站起身将那一卷绢布递到夏侯楙面前。 “公事要紧,岂能以私废公,而且按照宗谱我和公主还要尊你一声近哥。案子是怎么审的,蜀谍招供了吗?”夏侯楙客套到。 “将军客气了,按理我应该一早参拜公主的,这些年新旧迭换很多规矩都被世人淡化了。我们先是叫司马昭到讯事堂以经历者的视角自行解释,跟我们掌握的信息一一比对后又让蜀谍上堂来对质;前边一切都进行顺利,但蜀谍抬上来以后我就隐隐地有点担心了,那哪是用刑啊,打的是浑身没有一块好肉,只剩一口游丝气吊着,几名押传使怕他一不留神死在路上自己花钱给他买了两碗肉汤灌进去,这才勉强能说几句话。”曹也声情并茂说的满心不堪,脸上尽是些故作狰狞的泛滥同情。 “司情局用的刑吗?”夏侯楙问了一句。 “是呀,我为官数十载,也没见过有司情局刑罚如此之过,人常说杀人不过头点地呢!你猜魏子谏怎么说?”此刻的曹也像个城门下说书的。 “说来听听,我们这位军情局大员是怎么评判他恩师家少爷的。”夏侯楙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他说边防司情局干系重大,向来刑罚苛责!你听听这话,摆明了是为司马昭开脱。” “哈哈哈,他说的倒也合情合理,边防司情局和洛阳司情局向来刑罚苛责。”夏侯楙不以为然。 “一开始臣也觉得没什么,甚至认为他师承司马家为司马家少爷说几句官话也无伤大雅;但后来风向就变了啊,我问那个蜀谍说你承认自己是蜀谍吗?那蜀谍回答说按照你们司情局的说法,我承认自己是从蜀地过来的蜀谍,他说完就看司马昭一眼。我接着问他来长安有什么任务,跟什么人接应?怎么接应?他反复看司马昭,最后竟然说了是跟我们大司马接应……”说到这曹也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到夏侯楙的眉宇间陡然紧锁,这才提高了声调慨然愤怒地接着说道:“这不纯粹是屈打成招,假恶他人,无稽扯淡之谈吗!魏子谏如果为这件事开脱,那我怀疑他也脱不了干系。” “谁?大司马?”夏侯楙脑回路都给干短路了。 “是呀,当朝大司马拜大将军曹真,他都指名道姓说的!”曹也情绪激昂。 “所以你怀疑他是被司马昭屈打成招顺势嫁祸给大将军?”夏侯楙问。 “这还用怀疑吗我的州府大人,谁不知道当今皇上最喜欢的就是大将军曹真和骠骑将军司马懿,蜀谍被司马昭审讯之后就改口说内应是大将军曹真,这不明摆着是想祸乱朝纲吗!”曹也说得起劲,甚至一掌拍在桌子上,差点把那缠枝莲的青花盏给拍翻了。 夏侯楙心里乱糟糟的,他不清楚这是不是夏侯晚做的局,如果是的话有点风险,如果不是的话风险更大。“这虽然是污蔑,但如果传到洛阳去,难免有不怀好意的人拿着做大将军的文章,你我都深受皇恩且蒙大将军福泽,以长史来看应该如何处置?”夏侯楙试探地问到。 “州府大人所言甚是,皇恩浩荡让我们督察一方太平,大将军明义对我们信任照顾,为了朝野稳定,我意先跟大将军通晓一声,看供状要不要往上递。”曹也也试探地回应到。 “长史所虑甚是周到,我这里另外修书一封一并送请大将军过目。”夏侯楙说着让人取了笔墨,把水神教可能跟司马懿有联系的事情大概提了一嘴,然后在供述上签字画押一并交由曹也。 “州府大人,那蜀谍和司马昭如何处置?”曹也问。 “你们的意见呢?审讯完没个结果吗?”夏侯楙反问。 “我们把司马昭暂时看管在西苑了,申请暂停他一切职务,由西别驾暂时统领东西别驾府工作,只是司情局的工作不知道谁来带领合适?”曹也问到。 “这偌大的治事州府都没有能干司情局大员的人吗?没有的话就你干吧,越是关键时刻我们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一些呀!”夏侯楙调侃起曹也。 曹也听完当即心里生出一句卧槽,早知道就让魏子谏来总结汇报了,真把司情局的工作落在自己身上,别说去春熙坊了,就连自家小妾估计也没时间碰了。 “我看不如也让西别驾担着吧,他年轻力胜治边有方,再说边防局的工作其实也涵盖了司情局,都是边防重任。”曹也做出一脸诚恳的样子。 “这怎么能行呢,举贤也要避亲么,既然你抽不开身,就考察一下魏子谏或者董舒,反正都是查间谍,一块查了吗!”夏侯楙带着几分玩闹的眼神看着曹也。 “嘶~”曹也呲着牙深吸了一口气,愣了愣神高兴地说道:“要不您是州府大人呢,这俩人一个跟陈群,一个跟司马懿,如今正是个机会让他们长长灵性……”曹也说着端起刚刚还喝不下去的茶盏,口渴得一饮而尽透出一脸满足。 第29章 羊宝焦三儿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29章 羊宝焦三儿 卖羊宝的焦三儿是个十四五岁的年轻人,一开始大家都觉得稀奇,这个年纪不寒窗苦读不出门游学不在乡下耕地,怎么干起推小车的营生了呢。 两年后焦三儿在长安大街上买了一座上下两层的宅子,大家才看明白这个年轻人的野心。整个长安城卖羊肉的多了,但只有焦三儿推着小车把摊位扎在春熙坊楼下。 他每天亥时(21点)出摊辰时(7点)收摊,摆明了把目标客群精准锁定在来春熙坊买春的男人身上,当你憋着一身劲儿进春熙坊的时候,焦三儿会低三下四地问一句:来个羊宝吧爷,煎炸烹煮保证心满意足。等你在楼上过了一夜出来的的时候,他又会说:来个羊宝吧爷,补一补回去好打发呀!就凭这两句话,他一枚羊宝多卖几十钱。 所谓小钱靠运,大钱靠脑子,短短两年时间平地起高楼,靠这多出来几十钱显然不够,更多的进项都是靠焦三儿那灵活的脑子。达官显贵们身上或多或少都藏着造富的有利条件,焦三儿就很能摘取这些条件,比如某官老爷嫖宿一宿儿之后,不一定能成为羊宝的客群,但焦三儿只需要一句话就能挣十个甚至百个羊宝的钱,他通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爷,我替您保密。 你想你一个人民干部下班后乔装打扮去妓院买春,出来后冷不防一个愣头青对你说了这样的话,你能怎么办,除了破败消灾还能怎么办。 第二个跟大环境有关,长安在边境,情报系统非常发达,焦三就也在方圆2公里内建立了自己的情报系统。你一个人民干部下班后乔装打扮去春熙坊,这一路上有没有人跟着,还没等你走到目的地,消息已经传到焦三儿的耳朵中了。焦三记忆中最大的一笔收入就是这样得来的,一个洛阳来的使官到春熙坊领略风情,正要进门的时候被焦三儿拦住了去路,焦三儿随手砸了一堆碗碟,非说是使官砸碎了,一番争吵之后使官赔钱了事也没有了再去嫖宿的心情;可放他准备离开的时候,焦三儿又拦住他,说你不要回头东南方向有人跟着你呢,我拦住你也是为你好! 那使官惊出一身冷汗,当即感恩戴德打赏焦三儿百两银子。焦三儿收了银子接着说道,您老每天这个时候都来这条街上走一走,如果哪天我不拦你,你就大大方方往里进,保准没问题! 这就是焦三儿发达的秘籍,上到达官显贵,下到富商百姓,如果你想玩踏实了,都要跟焦三儿形成心照不宣的约定。要说焦三儿有没有失手,当然有!西城棺材铺的老板程有明花费千两为当年春熙坊头牌破瓜,折腾一宿后浑身乏力碰到焦三儿来推销羊宝,当时就买了两枚吃着,正要打赏几钱的时候,焦三儿却低眉顺眼的说要替程老板保密。 程老板当时就火了,爷我花自己的钱出来玩个嫩瓜瓜生怕别人不知道呢,你替我保什么密!当时几个家丁冲上来砸了焦三儿的羊宝摊。事后又觉得不解气,三更天找人直接割了焦三儿的口条,让他好好替别人保密。 此后焦三儿仍在春熙坊门口摆摊,明里暗里的生意也还照做不误,但很多地方人已经是不买账了,只是很多人都是看他没了口条着实有些可怜相,就随手打发点钱当积德行善。再后来焦三儿竟然又能咿咿呀呀口齿不清的说点话了,有人就扒开他的嘴看了看,那割了一多半的口条竟然又新长出来一些。 看来他真是适合吃这碗饭。人们在茶余饭后谈起这件事,都觉得惊奇不已。 这天清晨浓雾锁城,焦三儿本想收了小摊回长安大街的铺子二楼睡觉,却不想从春熙坊走出来一抹白色身影,带着一股水浸艾草的气味。焦三儿一闻这味道,就知道对方非富即贵,因为他在治事州府门口曾闻到过这股味道。于是赶紧上前说:“爷,来个闷汁羊宝补一补吧,老山生(参)闷出来的。” 白色身影摆了摆手,说自己不需要。 焦三儿上前一步接着说道:“老爷,替你保密。” 白色身影当时就在原地愣了愣,顿了几滴水的时间他才平复心情缓缓回头笑着说道:“来十枚包起来二枚,其余的留着你自己补补。” 白色身影一开口一回头,焦三就认出来了,那正是治事州府参政局大员董舒。 其实董舒来春熙坊也不是什么秘密,因为整个治事州府都在喝他送给大家的春熙坊少女搓茶,他就是昨天那个价高者,从春熙坊运回去一牛车的茶叶。 焦三儿一边给董舒包羊宝,一边低着头说董大员你不要回头看,街对面陈掌柜的茶叶铺隔巷有个人应该是盯你的。 董舒这样的大人物又岂能被这样的雕虫小技迷惑,于是当场回头并往前走了两步昂着脑袋左看右看,只见朦朦胧胧地一片茫白。 焦三儿还要说点什么,董舒却提了羊宝自顾地离开了。 没一盏茶的功夫,一个头戴头戴斗笠穿着粗布衣衫的小伙子走到焦三儿的小摊前买了十枚羊宝,“刚刚过去的可是董舒董大人?” 焦三儿一看生意来了,就吊着他自顾地打包羊宝随口回答道:“雾太大,没看清。” 小伙子随即从怀里掏出两块碎银落在那幌下的栏杆上。 “吆,爷您真有品味,我一定把这羊宝给您用热油炸得外酥里嫩!”焦三一边吆喝着一边凑到小伙近前低声说道:“正是参政局董舒董大人,昨个买了高价茶叶,丑时进的阁楼,折腾到刚刚才出来呢!” “这位董大人平时玩的花吗?”小伙子接着问到。 “这……位爷,您来点闷汁羊宝吗?老山生(参)闷的嘞。”焦三儿又起了贪念。 小伙子笑了笑并不回答,只是从怀里又掏出一块碎银子落在那栏杆上。 “几乎没来过,爷!我也替您保守秘密,卖完你这份我就收摊了。”焦三笑出了一脸扭曲的褶子。 小伙子提着羊宝去追董舒的时候,太阳就彻底漫上了高空,看到长安城内一片茫白当时就变了灿黄的脸色,顷刻间驱散浓烟白雾。 焦三笑得一脸得意地走到长安街拐角正碰到曹也入州府地车队,于是立在一旁想要跪地叩拜,却不防身后走出了锦衣华服风度翩翩的逢乐官,逢乐官上前行礼,焦三儿这样的乱民就没有行礼的资格了。 曹也问逢乐官是不是又在春熙坊待了一晚,逢乐官打着哈哈说自己去学习搓茶了。 …… 头戴斗笠的小伙子跟着董舒一路来到一座宅子门前,他正要上前去叫住董大员,却被猛的一棍打在后脖颈上,当时脑袋眩晕倒在地上。 第30章 逢贾二次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30章 逢贾二次 小伙子醒来后已经是日上三竿,他睁开眼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密林阴翳群鸟嬉闹,一时间说不是阴森瘆人还是热闹非凡。 他摸着后脖颈坐起身,才发现身边还坐着一位风度翩翩的男人,男人正在烹水煮茶有滋有味。 “小人见过逢乐官。”小伙子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被逢乐官撞破的洛阳司马府管事贾充。 逢乐官笑吟吟地回过头,“你可真是尽心尽责啊,为你家老爷找美穴地都找到春熙坊了!怎么样,春熙坊的油炸羊宝吃的还受用吧!” 贾充皱了皱眉头,回想起那会在焦三儿的小摊前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现在想来应该是逢乐官就坐在春熙坊临路的窗口。这个男人也太神奇了,长着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更像是会分身术一样遍布长安城的每个角落。怪不得司马虚怀老早就告诫他和冯五,不要轻易惹上逢乐官。 “看来是不太受用,都把我补的昏倒了。”贾充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来吧,我请你喝一杯春熙坊少女手工搓茶。”逢乐官举了举手中温润的茶盏。 “打晕我喝杯茶就够补偿了吗?”贾充突然间想到,对付逢乐官这样的男人,最不应该的就是以平常对待。 “补偿好说,只要你有福消受。说说吧,跟着董舒大员有什么想法?”逢乐官给贾充斟出一盏茶。 “嗯,还是正经茶呢,我以为是一堆残次品卖出了天价呢。”贾充故意不着急回答。 逢乐官也做出一副不着急等答案的样子:“前几日看到慢茶阁的陈掌柜亲自带队出蜀去贩茶,我打听了一下他家最近出货量比较大的两款茶是蒙顶甘露和峨眉山竹叶青,其中用作手工搓茶的就是蒙顶甘露,这两款茶呢都产自蜀地,自然也是蜀地上等的好茶,这便宜的茶绕一圈来到我们大魏也卖不上价格,自然是没有贸易的价值。” “怪不得人称逢乐官为锦官,我原本以为只是夸赞乐官的长相和气质,没想到这个锦字只是为乐官这个人锦上添花而已,乐官知识渊博让人钦佩。”贾充的脑子里还在飞速地思考关于跟踪董舒的正面回答。 “锦官还是不要用了吧,谁不知道蜀绣满天下桑重锦官城,我要用了这个锦字就得跟你们司马少爷关在一起了。” “难道乐官也认为追随武帝的河内司马家会甘心做蜀谍吗?”贾充的情绪有些盎然。 “武帝时始终还是汉制,如今没有汉制了吧。”逢乐官笑了笑,抬起手竟然有一只鸟儿从树枝间扑下来落在他白皙的手背上。 贾充知道自己在言语上绕不过对方,于是干咳两声说道:“司马家肯定不会串蜀的。我来找董大员,只是因为他是主审官之一,希望他能还少爷一个清白。” “你认识董大员吗?” “不认识。” “你们毫无交情,董大员又跟司马别驾向来不合,你这么冒失地去找他,不怕弄巧成拙吗?还是说你留有后招?”逢乐官摆弄着那只小鸟,言辞间尽然是运筹帷幄的自信。 “自古心诚则灵,我们不求董大员能宽舍私情,只求他能秉公执正就是对司马家最大的恩情。”贾充言之凿凿。 “这是换了庄家要改打明牌。说说你吧,为什么从洛阳来到长安,这次不能用堪舆的借口了,你想明白再说,说对了我们就可以是盟友,说错了……”逢乐官猛地一抬手,那鸟儿飞往高处去了。 贾充笑了笑,放下手中地茶盏。“我贱命一条,逢乐官这么说着实抬举我了。” “命贱者三餐无果腹之食,四季无粗布遮身,客死大街无人收拾,入殓荒野无人牵挂,你是这样的人吗?你轻贱自己又何尝不是再轻贱你家主人!”逢乐官动了生气,或许是贾充的话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感同身受。 “今年八月份,老爷感觉到时局动荡,特别是诸葛亮虎视眈眈,他对少爷又不是很放心,就让我和五哥来到这里帮忙。”贾充声音低沉的说到。 “到了长安之后,就眼看着少爷被卷进蜀谍的漩涡,一开始我们想查出来是谁给少爷做了这场局……”贾充说到这目光犀利地看向逢乐官。 “然后呢,查出来了吗?”逢乐官面不改色。 “后来我们发现查出来似乎也没什么意义,因为只要对方不是蜀谍,我们几乎很难翻案,或者说是即便翻案了也没有什么意义。”贾充回答。 逢乐官笑了笑,示意贾充继续说下去。 “我们就想查出来到底谁跟蜀谍对接,长安几大士族我们都查了,都是朝廷心腹且在洛阳那边牵着祖宗基业,所以……”贾充有些犹豫的停了言语。 “所以你们怀疑董大员?”逢乐官直言不讳。 “是我自己怀疑。”贾充直截了当。 “说一说观点。”逢乐官给贾充斟出一盏茶。 “去年十一月,陈群五十五岁大寿,董大员竟然没有备任何贺礼,虽然他在洛阳没有祖业,但陈群作为他们这一支最高领导,他没有理由不准备贺礼。我又去打听了他平常的做派,董大员管理参政局期间为人刚正不偏不倚从不拉帮结派……按照我们当下的时局,如果他想有所建树就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但我也去查了他的生活轨迹,他似乎也没有反叛的条件……”贾充说着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短短时间内查到这么多信息,你们家老爷还真是识人善用。我向来对朝野时局不感兴趣,我今天跟着董大员,完全是巧合,一方面他平素从来不去青楼买醉,这次竟然花高价拍下头牌酒宵,另一方面听说这头牌是从吴侬进来的卖的却是川蜀的茶叶,而长安城里所有的茶叶生意又都归董大员管,所以我是好奇董大员是为了挣钱还是为了美人一笑。”逢乐官说的言辞轻浅。 尽管逢乐官说得轻浅,贾充却听出了掩藏的意味,当一个人不正面回答问题或者主动展示答案,那么真相一定掩藏在表象背后。 一阵马蹄声逐渐漫入两人的耳朵,打破了树林间平静的氛围,两人一齐看过去,一名军屯长带着十几名身挎朴刀的小校正押着几名犯人从官道上经过,那犯人中有一位正是水神教二把手东方澉。 东方澉看了逢乐官一眼,逢乐官面不改色,东方澉就又看向贾充,贾充的脑门上写着大大的问号。 第31章 通蜀疑云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31章 通蜀疑云 长安府西别驾地牢。 东方澉不吃不喝的坐着,扬言要见西别驾夏侯晚。军司马张远一脚踢翻了摆着饭菜的桌子,“东方澉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心我给你新账旧账一起算,这些年你在溱水码头做的恶心事还少吗?” 东方澉被吓了一跳,猛地跳起身结结巴巴地说道:“张……张将军,一点小事何必……犯怒呢,要不是姓刘的先不讲武德,我也不是什么都做的小人呢!” “呸……你不是小人,要不是我到的早,刘家小闺女十二三岁你们也真下得去手!”张远的语气中充满了鄙夷。 “您就是不到,我们也不能那么做,就是吓唬一下姓刘的,你是不知道他那副嘴脸……”东方澉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有本事冲姓刘的去啊,强奸人家小妾算什么本事,你也不看看平时自己在溱水码头是什么嘴脸,别把老实人逼急了,十倍百倍的还到你身上……”张远还没说完,逢乐官就穿着一袭白衣走下了地牢。 张远看了逢乐官一眼,整理了盔甲带着两名小校往外边走了出去。 “他们说抓了东方宫主,我都不敢相信,怎么了,水神教败露了?”逢乐官言语间带着讥笑。 “乐官大人,水神教败露了对谁都不好呀,我都没弄清楚这是得罪了张将军还是得罪了夏侯家啊?”东方澉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 “那谁知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呢,又或者人家刘积背后有人呢?你可真是沉不住气啊,比你大哥错远了。”逢乐官说到。 “乐官,您给指条明道吧,溱水码头不能丢啊,丢了我们就没法继续扩大了呀!”东方澉压低了声音,语气近乎哀求。 “给不了,我一个小小的别驾府管事身上只有那么一丁点权利,你这对我来说可是天大的案子,你等着通蜀谍的司马别驾官复原职以后给你指条明路吧!”逢乐官慢慢地坐在条凳上,一束阳光刚好透过天窗斜打在他的身上。 “通蜀谍……”东方澉听到逢乐官这么说,脑袋轰然充血一屁股坐在阴暗的地面上,但他马上清醒过来,既然逢乐官坐下了,那么肯定是可以谈一谈的。于是他连滚带爬地来到木墙边上,“乐官,我们对夏侯家忠心耿耿啊,这么多年了所有的生意本是本利归利我们只是赚个辛苦费,这个您知道的啊,而且我们很配合了,说皇上要来让我们离远点,我们丢家舍院全部搬到溱水南……” 逢乐官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表示不想再听他絮叨这些没营养的可怜。“你们做事不干不净的,谁还敢跟你们合作,你以为搬到溱水南岸是为难你们,那是保护你们懂吗!如果一直放任你们在南郊活动,早就被踏平杀净了。”逢乐官把玩着手中的冰种玉魄,语气里透出七分寒意,他缓缓地站起身瞥了一眼东方澉:“想不明白就留在这好好想,我可以把你的女人都接过来陪你。” 逢乐官说完就迈着轻步离开了地牢,留下东方澉要死要活哭天喊地的冤枉声。 夏侯晚刚从治事州府回来,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应该是又被哥哥夏侯楙骂了。 “主人,有什么烦心事吗?”逢乐官给夏侯晚递上一碗冰粥。 “一个司马昭而已,值得如此谨小慎微吗?他觉得我们把司马昭困进去有点过了。”夏侯晚压制着内心的不安。 “都督应该是顾虑宛城的司马懿吧,这几日我在城内碰到一个年轻人,就是司马懿派来协助司马昭的,他到处调查蜀谍的事情,相当聪明得力……根据了解到的信息,他们现在应该是束手无策,我们已经完成了蜀谍和司马昭的深度捆绑,只要消息传到洛阳,司马昭必死无疑,说不定整个司马家族都要跟着牵连。”逢乐官想给夏侯晚宽一宽心。 “事情怕没有那么简单,治事州府的管家说前几日有一名洛阳司马府管事去见了都督,我怕他会被司马懿迷惑不敢再执行蝉鸣计划。”夏侯晚担心地说到。 “司马懿还派人去找了都督,看来水神教给他提供了不少信息,如果司马懿把司马昭的事情算到我们头上……主人,我现在有点担心司马懿会跟曹真走到一起。”逢乐官小声地说了一句。 “曹氏打压司马家不是一朝一夕了,但如果司马懿甘心为曹真筑功名的话,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夏侯晚若有所思。 “曹也肯定第一时间就把这里的事情报告给了曹真,曹真拿到蜀谍供述后要么直接交给皇上,要么密而不发带着供述去找司马懿,按照司马懿的性格这么多年都忍了,也不在乎多忍一个曹真几年,到那时候如果我们还有用则罢,如果没有用恐怕……”逢乐官没敢再说下去。 “看来都督是想到这一点了,我们轻估司马懿的能量了。所以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对司马昭动手了,而是要利用好水神教这条线帮助都督在这片土地上建立功名!”夏侯晚叹了一口气,让逢乐官感到心惊,因为这么多年的陪伴,还未曾见到如此惊慌的夏侯晚,一时间竟让他有种被试探怀疑的错觉。 “主人,其实还有一条线,我这几天一直在调查董舒,我觉得他的行为有些怪异,他可能已经被那边策反了。”逢乐官低声说到。 “董舒,这两年被策反的人多了,他有什么用?”夏侯晚恢复了一脸冷静。 “如果董舒是蜀谍,就把关于司马昭的一切都推到他身上,我们顺势给司马昭一个平反,然后用董舒把蜀兵引进来,灭蜀的时候再顺势灭了水神教,把这一切痕迹都擦干净,还给都督留了功名,等于提前引爆蝉鸣计划。”逢乐官没敢看夏侯晚的眼睛,有种犯了错的愧疚感。 “让我考虑考虑!”夏侯晚背对着逢乐官,眉头紧锁地看着窗外的夕阳。 就在夕阳即将落山的时候,司马衿累倒了三匹马终于出现在宛城楼下。 第32章 司马等风落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32章 司马等风落 司马懿的房间内到处透着幽深的艾草香味,这味道苦涩妖娆,让浑身充满阳刚之气的司马衿不太受用。 而且房间里油灯昏黄,因为那灯上罩了一只水青色的玉钟,把气氛衬托地一片祥和。 按照司马衿的想法,他拼了命跑一天一夜不带停休的,只是为了早点把长安的消息说给叔父听,因为这关系着堂弟司马昭的性命,在他看来无疑是天大的事。 但到了司马府之后,司马师却让他先去休息,安排他在后院洗了特色的温泉澡,硬是让他泡够一个时辰,才通知他到书房用餐。司马衿乃一介武夫,内心煎熬地度过这两个时辰,思绪反复在揣测自己劳命奔袭的意义是什么。 丹江的鲜鱼,宛南的牛肉,白土岗的辣子鸡,还有一笼蒸碗菜,整体简单丰盛用当时的习俗来讲就是没拿司马衿当外人。 司马衿坐在餐桌前等了几分钟,司马懿才领着司马师在两名女侍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司马衿赶紧站起身向叔父问好,向堂弟问好。 司马懿摆了摆手:“家宴,没有那么多繁琐的礼仪,像你们这个年纪,礼仪就是做给外人看的。” “叔父贵为当朝都督,小辈们理应如此。”司马衿客套了一句。 当下三人坐定,司马衿几次想开口说长安的事,但都被司马懿推杯换盏转移了话题,一直吃到七七八八,这才禀退了左右只留下叔侄三人。 “说一说吧,发生了多大的事情,还得我司马家的青年才俊亲自跑过来一趟。”司马懿把玩着手中的小酒盏,好像不管长安发生什么事情都与他无关一样。 司马衿伸手抹了一把嘴角,就把司马昭拿了蜀谍,审讯蜀谍,又利用蜀谍想把接头人引出来,最后反被蜀谍诬陷的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 “这事情看起来也不复杂,边境地区一直都有间谍被抓后诬陷办案人员的事情,按照我们大魏疑罪从无的规章制度,也不能治昭弟的罪吧。”司马师抢先说了这么一句,把目光落在老父亲身上。 司马懿依然把玩着小酒盏,好像那被抓起来的司马昭也跟他没什么关系一样。 “我们分析有几点原因,一是不应该利用蜀谍提供的方式去找接头人,现在接头人没引出来反而坐实了司马别驾以办案之名帮蜀谍完成任务的罪名;二是蜀谍在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司马别驾逼他串供,串供诬陷……当朝大司马曹真!”司马衿说话的声音明显低了下去。 “混账,他竟然敢跟蜀谍串供!”司马懿把酒盏落在桌面上,言辞声厉,但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叔父,我认为蜀谍应该是狗急跳墙,他知道自己是死路一条,这个时候咬出来的人越重要他就越能拖延时间,说不定能等来救援。”司马衿认真的说到。 “这个蜀谍厉害就在这里,谁都可以诬陷大司马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但偏偏我司马家的人不能说一点大司马的坏话,说了就会有人拿出来做文章!司马衿啊,以后在家里就不要称职位了;司马昭审讯蜀谍的时候你是不是都在场?”司马懿给司马师递了个眼色,司马师就起身给他面前的小盏斟满白酒。 “回禀叔父,侄儿都在。” “那你说说,司马昭到底有没有跟蜀谍串供。”司马懿端起小酒盏,放在食指和拇指来回搓撵。 司马衿听到司马懿这么问,一时间悬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眼前的叔父当朝的都督到底想听什么样的答案,生怕自己说错话像个傻子一样,还有可能连累往后的发展。他攥了攥无处安放的手把目光看向一旁的司马师,司马师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应该是让他知无不言。 “那一天按照蜀谍的说法在成门上升起镶旗,没有等到接应的人,昭弟就要杀了蜀谍,蜀谍却说杀他容易杀夏侯晚就没那么容易了,昭弟听完就带着他进了地牢,至于说了点什么没人知道。”司马衿战战兢兢地回答到。 “这件事知道的人多吗?”司马懿问。 “当时司情局主审,在的都是我这样的近亲还有昭弟的心腹。”司马衿回答到。 “糊涂!司情局加一个别驾的职位就让他忘乎所以,他以为这官禄真是他司马昭凭自己挣来的吗!”司马懿发了脾气,整个书房的气氛都随着严肃起来。 “父亲不必着急,单凭这些还不足以治昭弟的罪,都可以说是司情局为了办案套线索,不得已的权宜之计。”司马师忙在一旁劝解。 司马懿喝下那一盏小酒,似乎是略微平复了心情,他起身来到书桌前一边挑亮灯芯一边说道:“要是吃好了就先回去休息吧,上街逛一逛也行。”这话是对司马衿说的。 “叔父,我已经休息好了,如果叔父有什么意思我可以连夜赶回长安。”司马衿站起身。 “没那么着急,如果想置司马昭死地又何须如此麻烦,你且回去放松,待我想明白了自会传达与你,你记着自顾放松尽量不要与外人接触就行。”司马懿看向侄儿,眼神里流出慈祥的目光。 司马师把司马衿送到门外,伸手搭住堂哥的肩膀:“父亲的意思是尽量不要让宛城的官员知道你从长安过来。” 司马衿点点头又忙不迭地问:“昭弟的事当真不着急吗?” “怎么不着急,但是事情越着急越要找对方向才能药到病除!” …… 司马师回到书房,司马懿已经展开一卷绢布,他就帮着父亲研墨,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司马懿拎着毛笔就盯着近在咫尺的大儿子,似乎在等待他开口说点什么。房间里的滴水车灌满了一桶水哗啦一声翻落在水缸中,司马师才昂起头说了一句:“戌时过了。” 这时候他的父亲司马懿已经在那绢布上写下三个浓墨大字:等风落! 第33章 午时三刻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33章 午时三刻 宛城是一片平缓的盆地,四周山脉环伺,当西伯利亚的寒流自北向南顺地势而下的时候,秦岭山脉落脚的褶皱地貌就只能阻挡一半的凉风,这让宛城始终处于一个比较温和的环境,可谓是风调雨顺安居乐业。这才催生出范蠡,张仲景甚至是蜀汉丞相诸葛孔明这样的风骚名士,称得上是地灵人杰。 司马懿到了宛城之后,最喜欢到诸葛孔明生活过的卧龙岗去实地调研,他观察诸葛家的风水布局,追寻诸葛孔明的生活轶事,在他的心里,诸葛孔明早已经像是一幅传世名画一般,那些能够凸显人物性格的细节都被他烂熟于心。因为司马懿心里清楚,他与诸葛孔明早晚会在不同的家国立场上背水一战。 半空中升起茫白的雾色,刚刚凌晨五点半司马懿已经出现在伏牛山的一处高地上,他目光深邃地看向洛阳上空,北斗七星的那一颗尾星看起来似乎比昨日暗淡了一些。 司马师气喘吁吁的爬上高地,看到穿着黑袍的老父亲像一抹幽灵一样站在萧索凋落的桑树下,心里怆然生出一阵神伤,这些年司马家起起落落的经历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 “父亲,天凉了该加衣了。”司马师忍住哽咽。 司马懿缓缓回头声音低沉地说道:“养在洛阳家里的菊花正是盛开的时节,可惜我们父子三人不能像当年一样以菊花下酒消遣重阳了。” “怪不得看父亲的背影苍老了许多,原来是生了思乡之情。”司马师半带揶揄的口吻惹得司马懿仓惶一笑,当即挺了挺佝偻的腰身。 “父亲,大司马的斥候到了,最多半日,大司马就能抵达宛城,一个时辰后先遣部队郭配将军率领的骑兵就能在城外扎营,我已经通知参政局和军情局一同做好接待事宜。”司马师这才汇报了自己气喘吁吁跑来的原因。 “只有曹真来吗?”司马懿问了一句。 “根据斥候来报只有大司马带兵前来。父亲昨晚写下的等风落是在等这一阵风吗?” “以吾儿的聪明睿智,昨晚就猜到是等这一阵风了吧。”司马懿笑着转过身,一边挪步往山下走一边接着说道:“同宗不同命,你们俩都是我亲自带的,但司马昭浮躁自满格局短浅还需要千锤百炼,你就大不相同,你也没有经历千锤百炼却能稳稳当当成事于胸藏事于心!” “父亲言重了,愚师认为当今乱世还要敢做敢冲才能建功立业,我之所以稳定是因为常年受父亲庇护,如果把我放在远方,或许我也会昭弟一样用折腾来保护自己。”司马师宠辱不惊地回答到。 “好一个敢做敢冲敢折腾才能保护自己,但愿你那个弟弟也是这个想法。通知全城大小官员,巳时末全员整装东门白河岸迎接大司马到来。”司马懿轻言轻语地下了命令。 司马师诺了一声,就带着命令抢先一步朝山下跑去。等他跑过第一个山路转角后突然听到父亲传唤的声音,他正要回身赶过去的时候,又听到父亲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昂头一看,父亲司马懿爬在一块石头上探出上半身气喘吁吁地说道:“让郝昭带五百青州兵到白河对岸为大司马铺路!” …… 太阳逐渐升上当空,驱散带着一团水汽的茫茫白雾,这一日宛城内停业休市,司马懿不仅让全城官员出城迎接大司马曹真,还把曹真到洛阳的消息四处扩散,似乎是有意想把这消息让什么人听到似的。 午时一刻,郭配在白河南岸的行营安扎完毕,他命一路斥候向反方向报告曹真宛城的接待情况,自己则轻率一队虎豹骑在郝昭带领的青州兵右侧列队集结,静候曹真。 青州兵和虎豹骑作为曹魏政权的站力天花板,此刻在炙热的阳光下摆出一副气贯长虹的姿态。隔着白河观望的老百姓们都觉得惊喜万分,能同时看到这两支部队集结在一起,真像是铜墙铁壁一样在这乱世给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强大信心。 “邓艾何在?”司马懿骑着高头大马喊了一声。 “学生在。”一个男人声音洪亮的回应之后,一匹枣棕马威风凛凛地来到队列前边。 “邓艾,你看白河对岸五百青州兵加五百虎豹骑有何感想?”司马懿指着远方问到。 “回告老师,在学生看来这正是龙缠虎奔天下归心之势!”邓艾勒住缰绳对司马懿俯首作揖。 “哈哈哈……哈哈哈,邓士载真乃硬汉铁骨应该上阵杀敌冲锋陷阵建功立业才是,留在我司马懿身边做个副手着实闲置了一身铁甲呀!”司马懿调侃了几句,引得一众官员各自私笑。 “兵者~在谋也,再坚实的铁甲也如同虎皮一般早晚会被人戳出千百个流血的窟窿,跟着老师学习少流血的用兵之道,才真能造福社稷建功立业!”邓艾说得情真意切。 司马懿满意地笑了笑,挥手让邓艾退下去,继续把深邃地目光投向白河南岸。只听得一旁的宛城太守田豫小声对司马师说,邓士载在都督的指导下已颇有将帅之风啊! 司马师回头略微一笑,什么也没有说。 一直过了半个时辰,大司马曹真的前军才出现在白河南岸,恍恍惚惚呜呜泱泱的一片,军旗摇曳尘土飞扬,像是一团沙尘暴一般涌向白河。 “大司马这是忌讳午时三刻吧,大军行进地这么慢。”司马师凑到司马懿旁边递上一壶茶水。 “一是忌讳午时三刻,二是心情好不着急。”司马懿回了一句。 “绕道宛城就一定能拿到想要的结果吗?”司马师反问了一句。 司马懿当即变了脸色严肃地盯着司马师,眼神里写满愠怒,心想你一向成熟稳定怎么赶在曹真要来的节骨眼问这种以下犯上的蠢话呢? 这就是司马懿,在曹氏宗族的打压下,司马懿深谙隐忍之道,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相信司马懿必忠于曹魏。但如果死了几年的杨俊还在任宛城太守,他一定会摇着扇子告诉你,司马懿藏得且深着呢。 众人熬过午时,大司马曹真的八马并驾才缓缓跨过白河,接受众人的顶礼膜拜。当下安排了酒饭,重要官员轮流巴结进献直忙到日落西山,曹真提出让司马懿陪着他到城里各处看一看,他要替皇上看一看宛城居民的生活情况,等到皇上下一次祭祖的时候,就会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已故的文皇帝曹丕。 因为文皇帝当年驾车到宛城,发现居民生活落败不堪,当场斩杀了宛城太守杨俊。 第34章 衿槐配逢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34章 衿槐配逢 一阵疾风骤雨过后,司马衿的酒醉清醒了许多,他看着窗外院子里人来人往忙做一团,还不知道是当朝大司马曹真来了。 他歇了一夜,又窝在屋里喝了一天酒,心里觉得司马昭这一次恐怕是难逃恶运,因为就连他的老父亲当朝大都督都拿不定主意,还有谁能救他呢。 这么思索着,司马衿突然想起他走到长安西门的时候,冯五又追上来转述了夏侯晚的乐官说的一些话,让把这些话也带给司马懿。 于是司马衿就带着几分醉意走出了偏院,径直往司马懿的书房走去,一路上形形色色的人络绎不绝,有穿官服的有穿工作服的,大家都脚不停地的奔走着,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他一直走到正殿的门口,远远地看到司马懿被几人围着正站在阶梯旁边,他就大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不曾想还没走近多少却从身后走出一名虎背熊腰的将军,那将军越过他两步后又突然回过身:“这不是司马衿吗?”说话的的将军正是郭配。 郭配是郭淮的弟弟,司马衿是司马师的堂哥,两人都曾在曹丞相府学习过一段时间,所以算得上是他乡遇故知。 “是配兄啊,真没想到在这碰到你。”司马衿认出了郭配。 “是我,你不是在长安做事吗,怎么到宛城来了?”郭配好奇地问到。 “呃……家里有些私事来找叔父请教,所以在此叨扰几日,配兄不是在洛阳吗又怎么到宛城来了?”司马衿问到。 “哦,我是跟随大司马来的,本来是要去长安的,大司马因公绕道宛城,没想到提前见到你了……” “是大司马来了……”司马衿心里一沉,当即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给郭配胡扯了两句就赶紧回房间去了。大司马绕道来宛城,肯定是为了司马昭诬陷他的事情来的,自己偏在这个节骨眼碰上了郭配,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一时间酒醒了人却有点麻了,独自在屋里焦躁不安。 这边司马懿看停了雨,就惦记着曹真说想去看看诸葛孔明老家的事,忙带领一众官员等候在正殿门口。 曹真中午喝了南阳郡的老黄酒,这酒入口轻柔见风却能倒人,傍晚将落雨的时候先起了一阵凉风,曹真觉得这风不冷不热温润宜人就迈着步子在庭院里赏了会花木,结果就被老黄酒给醉倒了。郭配叫了几次没叫醒,就出门去给司马懿报信说今晚看不了诸葛匹夫的老家了。 司马懿就问还有什么需要安排的吗?郭配说大司马出行一切从简,等他睡醒了有什么需要再说。 于是一帮人就散开了,各自在群府内找地方休息,随时候命。 月上枝头,司马衿正在借酒消愁,门外突然啊传来节奏清晰的敲门声。他喊了声“是师弟吗?”门外却没有任何回应,于是他起身去开了门,想着在这郡府衙门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情况。 门打开后,站着的却是一男一女,男的虎背熊腰英姿勃发正是郭配,女的身材结实五官不算精致但也端庄大方,内行人一看就知道她有习武的经历。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郭配的妹妹郭槐。郭槐小郭配五岁,因为是女儿身她肯定不能去丞相府学习,但受老郭家基因影响,从小喜欢舞枪弄棒,所以经常跟哥哥郭淮郭配一起到处结交朋友研习功夫。 司马家一族都是少女多男,司马衿就特别喜欢郭配的这个妹妹,小时候总是他热衷于带着郭槐玩耍,到了郭槐及芨的芳华,郭老爷子觉得能跟郭家门当户对的女婿地位都不会差,但自己女儿整日舞枪弄棒毫无气质可言说是败坏门风也不为过。于是派了几名得力的佣人把女儿看管起来,由老夫人亲自传授琴棋书画四书五经女工厨技…… 一晃这些年过去,司马衿再也没见到郭槐,如今醉意恍惚间看到曾经的小丫头带着几分羞涩站在自己面前,一时间就像是梦魇一般让人不敢相信。 “怎么了我的司马兄,不打算邀请我们进去吗?”郭配看出了司马衿的无所适从。 “哦,快进来,这……这~莫不是郭槐妹妹!”司马衿借着酒劲问了一声。 “正是小妹,小妹这厢有礼了,我就说嘛我司马衿大哥肯定能认出我的。”郭槐上前拉住司马衿的手,仍像当年那个小丫头一样把充满崇拜的目光落在司马衿脸上。 司马衿脸皮一阵滚烫,体内一股燥热的气息冲上脑门,还好有醉红帮他遮住了不堪,不然他的那张白脸不知道要羞红到什么地步。 “女大十八变,当真是十八变变得我都不敢相认了!”司马衿抽脱自己的双手招呼两人坐下来,又忙着呼唤下人添杯添筷。 这一夜三人相谈甚欢,司马衿和郭配都没有谈及彼此的工作,只是听郭槐讲述了自己学琴棋书画女工厨技气走了多少位师傅,挨了多少戒尺,最后也只是学得个潦草马虎一知半解,所以身边的姐妹们都先后嫁给当世的王公贵族,只有她被藏在家里不敢出手。 这一次郭配随大司马曹真出关守边,家里让郭槐也跟着出去见见世面,实则是托了雍州刺史郭淮帮堂妹郭槐谋一桩偏远的亲事,以求把对老郭家名誉损失的影响降到最低。 说起当年他们在许昌丞相府的趣事,对比如今青年人在洛阳的荒唐,三人话不落地觥筹交错,直聊到鸡鸣天晓才昏昏沉沉的退散。 等郭配再醒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看时间,随行的管家就告诉他大司马久等他不醒已经跟了司马懿一起去卧龙岗看孔明故居。 第35章 司马曹论诸葛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35章 司马曹论诸葛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因为昨夜持续降雨,这天早上的雾气就沉淀在地面上呈松软轻薄的一层,像是清明时节的地雾一样,渲染着别样的人间胜景。 两架马车几名随侍穿过尚没有苏醒的街道,走过一片荒凉的野地,就来到微微隆起的一处高地,高地上松柏竹林掩映,在路边的大石头上写着卧龙岗三个大字。 “禀告大司马,这卧龙岗三个字就是少年孔明所书,听说是年方十岁有余,可能是谬传,因为臣也见过孔明的书法,与这三个字不大相通。”司马懿下了马车跟在大司马曹真的马车旁边。 “山野多奇人,诸葛孔明被誉为当世奇谋家,也有可能是天赋异禀。”大司马曹真笑呵呵地回应了一句。 车队继续往高地上进发,田地间已然有农人在辛勤耕作了。“仲达啊,我听说当年刘关张兄弟三顾卧龙岗走的是不是就是这条路啊?”曹真突然在前边喊了一句。 司马懿赶紧就下了马车,一路小跑地跟在曹真车驾旁边,“回告大司马,卧龙岗地势高300米左右,进岗只有这一条小路蜿蜒曲折,我听说刘关张曾在一处竹林下的酒馆躲避大雪还遇到了崔州平徐庶等人,我们往前走如果也能碰到酒馆,应该就跟他们走的是一条路。” “说起徐庶,前几日在洛阳还听说他病重的消息,他向圣上请求辞官还乡,圣上没有同意,这个时候了圣上还能指望他什么呢,无非是惜才爱才想留他一个善终罢了,但听说他想不明白这件事终日忧郁寡欢。”曹真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万分惋惜。 “徐元直名如其人,始元耿直,如果当年追随太祖时能想明白天下安定才是百姓幸甚,也不至于一身的谋略只贡献给了修书编僎。”司马懿答到。 “徐元直确实谋略齐身,但当年太祖身旁人才济济,所以也不少他一个徐庶,倒是仲达才真是谋略无双,如果我大魏多几个仲达这样的人才,则四海可平!哈哈哈……”曹真话虽如此说,但却只是用眼角瞟了司马懿一眼。 “大司马过奖啦,当年仲达以萤火之光追随太祖日月光辉,这些年深受恩泽受益良多,定以矢志不渝之愿尽心为朝廷效力,如马前卒一般为我大魏朝平定四海安福百姓。”司马懿说着就在原地深深地弯下了腰,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姿态。 “仲达倒也豁达,算是心怀天下的当今名仕了!哈哈哈……”曹真这么调侃了一句,突然挥鞭加速驾驶马车朝前狂奔。因为前边不远竹林掩映处果真出现一间荒野酒肆。 司马师走到司马懿的身边,扶起弯腰的老父亲,他咬了咬嘴唇想说点什么,但却看到父亲一脸阴沉的笑了笑,像是得到了某些暗示一般。 当下一行人追着曹真的车驾涌到小酒肆门前的空地上。曹真唤着司马懿两人上了小阁楼,在窗口相对而坐。 就在老伙计端着几样小菜和浑酒走上二楼的时候,郭配带着一队虎豹骑也来到了酒肆门前。 司马懿起身给曹真倒了酒,曹真故作忧郁的看向窗外:“石亭新败大将军去世,三军多少有些动摇,最近又有消息称诸葛孔明已备下八万大军只等粮草辎重到位就会继续进犯,圣上本想亲御驾亲征重整士气,但赶上高祖皇帝驾鹤三年他要去首阳陵守忌祈求高祖阴魂庇护,于是就赐我持节号令三军镇守边关。”曹真把持节两字说得重了一些,意在强调自己拥有皇上赋予的便宜行事的生杀大权。 “大司马为江山社稷尽心尽力劳苦功高,自然是代表圣上戍关的不二之选,臣下恭喜大司马使持节!我也听说了诸葛亮打算卷土重来的消息,春天在街亭一战诸葛亮号称十万大军,被我们打散两万多人这一次匆忙出击,孔明应该不会拿出家底跟我们打,臣预估至多三万人左右。”司马懿说到。 曹真点点头表示赞同。“诸葛孔明新败不久就着急着再次出击,是为了救东吴多一点还是铁了心想从我们这拿点好处?” “石亭一战我们调兵重防东吴沿线,东吴可能会向诸葛亮求救减轻边防压力,但依我对诸葛孔明的了解,恐怕他是真的看上我们对吴重防关中必然空虚的时机,意图长安挽回第一次进犯时战败的颜面。”司马懿继续分享自己的见解。 “长江天堑素来久攻不得,诸葛孔明当然也知道这一点。那仲达认为孔明第二次进犯会走哪里入关?”曹真喝了一口酒,浓烈的味道却与这盆地湿润的空气有些反差。 司马懿用手蘸了些酒水在桌面上划出一道竖线,“本来褒斜道出街亭是最合适的路线,但多数栈道被赵云给烧掉了,所以不能走;第二道是经由大散关出陈仓,路虽崎岖泥泞但也算是一条通道;第三条傥骆道经由秦岭主峰基本不能大规模地运送粮草;第四条子午道,目前只有当地樵农和采药师通行的经验,如果能行军的话出子口一日就能抵达长安,算是一步奇谋险棋,而诸葛亮生平不爱用险,所以……” “所以诸葛孔明只有出大散关围困陈仓这一条路!哈哈哈……”曹真笑着喝下第二杯酒。 “哈哈哈哈……看来臣下有幸与大司马想到一块去了,想必大司马对此已经做好了周全的准备。”司马懿笑着喝下一杯酒又卑身给曹真到了一杯新酒。 “陈仓城,高山隘口据险而守,又是新修不久的加厚城墙,料想诸葛亮的粮草不能支撑他持续作战,所以如果能守城有方就算是大功一件。我们想重整三军士气,就要选一位能守城的将领,击溃诸葛亮的狼子野心。”曹真笑眯眯地看向司马仲达。 “看大司马的意思应该是人选有备胜券已在握,不知是何方将领?”司马懿也笑眯眯地看向自己的领导。 这时候忽然起了一阵凉风从窗户透进来,吹散了饭菜上缭绕的热气,似乎也想吹散两人之间和睦的氛围。 曹真看着对面的司马懿,伸手蘸着酒水在桌面上写下一个“昭”字。 司马懿当即收住了笑容,任凭凉风吹起他两鬓掺白的散发。 第36章 司马荐郝昭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36章 司马荐郝昭 “司马昭虽然年少,但听闻早读兵书颇善谋略,加上跟在司马都督身旁调教多年,守一个陈仓还不是手到擒来!”曹真看司马懿不说话,就主动解释了这个昭字。 司马懿扭头看向窗外,不远处的桑树下站着司马师,郭配和郝昭。 “司马昭自幼是读了一些兵书典籍,但临阵对仗的经验尚且没有,如果第一次就对诸葛亮这样的当世将帅,臣只怕他会辜负圣上所托辜负大司马抬举……望大司马三思啊!”司马懿说着低下头,摆出一副求人办事的姿态。 “仲达太过谨慎了,按照我们前边的分析千余兵马足以守住陈仓,建功立业要趁年轻,司马昭放在关中做别驾也快有两度春秋,如果不做些政绩出来如何履新呢?”曹真端起土陶碗喝了一口清甜的牛肉汤。 “回禀大司马,臣的儿子臣最了解,司马昭年轻气盛内心浮躁,如果能坚守陈仓或许可以建功立业,只怕诸葛亮诡计多端会想尽办法诱使出城,一旦出城就等于给了诸葛亮直下关中的机会,到时候他司马昭纵有十条命来伏法也不能挽回对我大魏造成的损失!”司马懿说着竟然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一旁对着曹真九十度弯腰鞠躬。 窗下的郭配和郝昭看得满头雾水,司马师面无表情暗地里却把拳头攥得噼啪作响。 这时候天色明亮了一些,附在地表的雾汽也随着温度升高水分蒸发慢慢抬升到半空中,在山林间形成似风幻形的轻纱一般自由缠绕。 “仲达啊,同朝为官多年,我们也算是同船共度的患难之交,那些酸腐小人喜欢在背后说我们面合心不和,其实我心里明白司马氏满门忠烈,曹魏天下离不开我们这些曹氏宗亲更离不开司马氏,夏侯氏这样的忠义家族。几日前我从洛阳出发本打算巡视合肥沿线就直奔关中,但却收到从关中传来的一份蜀谍审讯供状,本将军看完以后只觉得触目惊心,你也看一看吧,看完就知道我为什一定要绕道宛城。”曹真从怀里掏出一方绢布丢在桌面上压住了那个水淋淋的昭字。 司马懿忙上前半步故作激动颤抖地拿过绢布小心打开,那绢布上写的正是长安州府长史曹也主持对蜀谍郭敖和东别驾司马昭当堂会审的供述。 司马懿颤抖着双手把那供述看了一遍,然后扑通一声就跪倒在脚地上。“吾皇圣明,司马昭若真是通叛蜀谍那就是他咎由自取作茧自缚,老臣身为人父教子无方愿先斩叛徒再以身殉国!”司马懿到底是老狐狸,跪下来以后称呼就变成皇上了,那意思很明显,即便司马昭通蜀是真的,司马家的罪也只有皇上能问。 “都督言重了,司马家就不说了,司马昭我也了解一些,所以收到供述后本将军就给夏侯楙和曹也去了一封信,让他们务必严查明察,如果动摇到司马家族说不定就会动摇到大魏江山呢!”曹真端起茶盏悠闲地撇着浮沫,好一副占据上风的样子。 “大司马公正明义,老臣代司马家上下感恩戴德无以为报。”司马懿没有多说话,他知道此刻说得越多失去的就会越多。 “这一路上我都在想,怎么救一救仲达的小儿子呢,你我都是做了父亲的人,我自然清楚这件事带来的压力。所以我就想,陈仓一战或许能给司马昭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守住陈仓再趁机斩杀几名蜀将就能自证清白何乐而不为呢!”曹真看着司马懿。 这时候太阳升上三竿,从东窗口的木格上透进来几束阳光,照耀着房间内拥挤漂浮的尘屑。 “大司马费心了,让司马昭守陈仓确实是两全其美之策,但老臣担心……担心逆子司马昭年轻气盛不能守住陈仓反给江山社稷带来祸患,如此的话代价就太大了。”司马懿情真意切,仿佛句句发自肺腑。 “那以都督之计,当如何应对?”曹真有些不悦地问。 司马懿没有立即回答,他就跪在地上,仿佛在深入思考一般。 曹真瞥了他一眼,有些得意鄙夷地扬了扬嘴角,自顾地拿起筷子喝酒吃肉。反正不管司马懿说出任何计策,陈仓这一战司马懿必须为他曹真而战,而且只能战胜不能战败。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司马懿缓缓抬起头,似乎是在内心里做了一番挣扎。他先是抬头看向窗外,发现司马师身边多了一个人,看到那个人朝自己张望的神情,他心里多了份稳定。 “大司马在上,仲达愿以绵薄之心揣测上意,臣推荐一人驻守陈仓可御诸葛孔明十万大军。”司马懿偷偷瞄了一眼桌面上那个水淋淋的昭字,此刻已然是模糊残缺横竖不明。 “哦,还有如此俊秀?不知是何人!”曹真看着司马懿,心里思索这老小子不会想亲自去守陈仓吧。 “太原人士郝昭字伯道,此人擅守城池,守河西城几载春秋从无贻误,如大司马举荐此人镇守陈仓,一则陈仓稳固,二则大司马识人用人之声名更上新高。大司马写下这个昭字,想必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但关心老臣的危机于是把此昭解读为司马昭,大司马对老臣之心犹如日耀星辉,老臣深受感动心悦诚服。”司马懿把头埋得更深了。 “郝昭!可是司马都督帐下青州兵的统领将军?”曹真把目光投向窗外,郝昭正握着一把长刀站在阳光下一动不动,他身形魁梧双腿粗壮结实,虽没有一旁的郭配看起来高大英武,但浑身气力外发像个丢进水中的石灰块一般,让靠近他的人都能感受到沸腾的力量。“此人看起来确实不凡,就以司马都督的名义向圣上举荐此人去守陈仓,那司马昭的事情……。”曹真看向司马懿。 “大司马能把案件发回重审愚臣已经是感恩戴德,仲达这就让长子司马师赶赴长安把事情了解清楚,如果案件有所纰漏司马师办事靠谱请大司马允许他向您特殊汇报,如果案件复审司马昭确实通叛蜀谍,那就让司马师送他上路!郝昭的荐表还是大司马亲拟吧,边防重事涉及机密老臣不好僭越,但如果孔明像我们预判的那样出陈仓,郝昭必能保陈仓不破!”司马懿挺了挺胸脯,向曹真展示自己的一腔热忱。 …… 第37章 西北风落长安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37章 西北风落长安 就在曹真抵达宛城的第二天傍晚,大司马的行踪就随着西北风吹到了 边防长安。 长安治事州府内,一身黑衣打扮的信客正从夏侯楙的书房往外走,迎面走来了西别驾夏侯晚。那信客看了一眼夏侯晚然后默不作声地低头快走。夏侯晚就站在书房门口回身看去,他看着那飘忽灵活的背影,对着门口的禁卫军做出一个“杀”的手势。 于是那信客刚走出院门口,就被禁卫军从背后一刀封喉,鲜血喷溅到对面的石墙上,很快就有人提着桶来冲洗,也有人来抬走这迅速僵硬的尸体,这名信客身上还藏着夏侯楙打赏的五十两银子,就这样被丢到野狼出没的荒野,结束了自己匆忙的一生。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夏侯楙根本就不用派人到洛阳或者宛城这些地方打探信息,因为民间组织总能用更快的时间更精准的传递信息,从而挣到普通人很难企及的金钱,这就是利益驱使下产生的巨大能量。有人会说夏侯晚不讲武德杀死了给夏侯楙传递信息的信客,但其实在信客行业,风险与机遇就是如此,如果他不多看夏侯晚那一眼,夏侯晚就不会联想出他会倒卖长安州府信息的场景,那他就能拿着这五十两金盆洗手回乡置业置田,过上普通人羡慕的生活。但他偏偏想一鱼两吃,把长安州府夏侯刺史见了谁的信息再卖到宛城或者洛阳,属于贪欲丛生。 他也不算亏了,至少拥有这五十两银块,很多信客辛辛苦苦的传递信息还没拿到钱就被当场暗杀了。 夏侯晚走进书房,夏侯楙脚下已经碎了一只玉盏。 “大哥,那信客从洛阳来吗?”夏侯晚问了一句。 “从宛城来,大司马曹真率军绕道宛城去了!他还真是愿意跟司马懿搅合在一起啊,”夏侯楙的语气有些失落。 “小道消息说诸葛亮正在筹划第二次北上,曹真应该是想拿司马昭的事情跟司马懿做个交换,驱使司马仲达为自己所用,扫破朝野上大都督与大司马分庭抗礼的流言。”夏侯晚分析到。 “你说得对,以曹真的兵力和实力根本不用怕新败的诸葛亮第二次北伐,所以他在意的是权倾朝野,在意的是能代表曹氏宗亲成为国家的中流砥柱!想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让司马懿第一个低头臣服!”夏侯楙接着说到。 “如此说来,这一次司马懿肯定被会被曹真拿下。”夏侯晚叹息了一声。 “希望我们派去宛城的人,能让司马懿坚守自己的立场……你上次说把事情推给董舒的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 “董舒是州府内最早接触蜀谍案子的人,只需要在他手下找一个替死鬼往汉中送一趟董大员亲自封存的蜀谍档案就算落实了罪证。董大员为了自证清白会找陈群出面疏通说自己管理档案失职,到时候不管陈群会不会帮他,这个罪证都有被推翻的风险,但如果能再加上董大员和蜀中妓女共同倒卖茶叶的罪证,那他就彻底翻不过身了。”夏侯晚说出自己的计划。 “事情一定要做干净,我们已经引起司马懿的不满,也被曹真利用,如果这次再连陈群也得罪了,曹真和司马懿可能就会趁机要我们的命!”夏侯楙有些担心。 “第一个罪证让逢乐官去办,第二个罪证……您还记得我给你说过洛阳司马府来的人吗,现在只要能证明蜀谍令有他人,他们就会像鲨鱼见到血一样毫不犹豫地扑上去。逢乐官已经跟他们交过手了。”夏侯晚答到。 “又是司马家,幸亏司马仲达不在这里,如果在的话,我们能是他的对手吗!切记,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再不能留破绽给他们了。”夏侯楙走到桌子旁坐下,夏侯晚赶紧上前一步给哥哥倒上茶水。“还有水神教的事情,这个时候避免节外生枝给点教训就算了,毕竟最终目的还要用他们引爆蝉鸣计划。” “大哥,水神教的人突然有点不识抬举,那个二宫主东方澉叫嚣着说要见你,把他抓起来几天了詹水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表示,他们不会不可控吧!”夏侯晚有些担心。 “不可控?那就彻底把他们控制起来,你让人去找姓詹的一趟,把利害关系给他说清楚,如果他还装糊涂我就亲自给郭淮修书一封,让天水郡灭了他的大本营,他就乖乖地回到我们手中了。”夏侯楙一边喝着茶,一边完成了对当地知名民间组织的安排。官场的事情夏侯楙弄不明白,但如何治理长安以下的事务还不是手拿把掐。 夏侯晚得了密令正要出门的时候又被大哥夏侯楙叫住,说他嫂子清河公主到长安以后就不停地找他麻烦,按照理法也应该给公主办一场欢迎仪式,同时在这场仪式上展示出夏侯家族在长安的实力,挫一挫公主傲娇的气势。夏侯晚诺克一声,办这些迎来送往的场面事本就是他西别驾的专业技能范围。 视线回到宛城卧龙岗。 大司马曹真在残破的酒馆喝下三碗农家浑酒,醉眼迷离的看着跪在一旁的当朝大都督司马懿,心里感受到久违的满足,一阵燥热的山风绕在屋子里兜兜转转驱散那沉淀一整夜的阴凉,让人觉得惬意舒适。曹真掸了掸肩上的尘屑起身打算离开。 “大司马,沿此北上2公里就是诸葛孔明的居家所在。”司马懿眼看着曹真要下山,就远远地喊了一声。 “我有司马仲达,还看什么诸葛孔明呢!”曹真留下这一句话顷刻就消失在司马懿等一众人地视线之内。 “父亲,长安州府来人了。”司马师凑到司马懿身边轻轻地说了一声。 “来得好啊,两风对冲我们才能不偏不倚以正忠君之心啊!” “原来父亲所书等风落是指两风相冲之落,儿子当时还纳闷为什么不是等风来呢!父亲所思所虑真乃常人所顾虑不及也!”司马师恭维的说到。 司马懿坐在马车上睁开眼,扭头看向儿子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当真没看出来吗?” 第38章 慕容倾疏南阳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38章 慕容倾疏南阳 南阳郡治事府衙偏厅,司马懿端坐在正位闭目养神,旁边站着的只有司马师和两名家仆。 张管家带着一位身穿劣等蜀绣的男人走了进来。男人皮肤白皙五官清秀腰间插着一枚无事花牌,宣示着自己属于府院乐官的身份。 “卑奴慕容倾见过司马大都督,卑奴从长安夏侯府来,奉州牧大人密令带些礼品进献大都督。”男人跪在当厅,自报了家门。 “夏侯大人过于周到了,前几日我托人去拜望他,是因为怕犬子给他添麻烦,没想到他竟这么快回些礼仪,倒让人心生惭愧!”司马懿故作客套的回答到。 “临出发前夏侯大人反复交代,说我们边防之人略显粗鄙,到了玉城南阳郡一定要行于礼止于礼,今日一见没想到大都督如此平易近人,到底是我家大人对大都督尊于仰慕了,回去以后我一定把大都督如此可人的胸怀讲与他听。自古常言来而不往非礼也,大都督一席话让我家大人忧思难忘,如果不是政务繁忙,他说宁愿亲涉山水与大都督煮酒论道。”慕容倾说着让人把一箱珠宝抬到他前边的空地上。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也辛苦乐官跋山涉水这一趟,人言南阳郡为玉城,乐官暂且休整一夜,稍刻我就着人去府库打一块玉牌明早就能换了乐官腰间的花牌,不知乐官还有其他想法没有,这南阳郡虽小但水好花美玉赏人,正是乐官们爱好的风雅。”司马懿对汉末因战乱兴起的男乐官现象呈包容的姿态,因为虽说乱世出枭雄,但乱世更多的是人穷命贱,而这些男人忍常人所不能忍闯出一条出人头地的乐官之路,让他觉得钦佩。其中更重要的一条原因是,他司马懿本身就擅于隐忍,某种程度上他的隐忍和乐官的隐忍如出一辙。 慕容倾笑吟吟地站起身,眼睛打量了左右家仆又认真地看了一眼司马师,这才缓缓开口:“回大都督的话,卑奴别无他求,只是有一事想借宝地与大都督讨教一二,不知合适否?” 司马懿摆了摆手,左右家仆就抬着那一箱礼物退出门外。然后司马懿目光扫过慕容倾落到司马师的身上,还没开口就被慕容倾抢先开了口:“这位就是当年名震许昌魏湖畔的司马师少爷吧,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能一同讨教真让卑奴喜出望外。” “多少年的旧事了,让乐官见笑,再说当年在魏湖畔春游比才干,名震天下的是东阿王子建大人,我们都是繁星比皓月自愧不如啊!”司马师浅笑了几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对两人说道:“既然乐官有私事商量,我就先行告退。” “大少爷不必客气,正好一同讨教,说起来也与大少爷息息相关。”慕容倾微微躬身作揖,挽留司马师。 待司马懿赐座请茶之后,慕容倾才从怀里掏出一方绢布,上边所书的正是曹也审讯蜀谍与司马昭的案件供述。这一份供述与曹真带来的那一份有所不同的是,这一份有长史曹也、参政局董舒、军情局魏子谏的联合签名。 司马懿看了一遍,故作惊悚地站起身颤抖着手把供述递给司马师。司马师看完当即腿软似的向后退了几步,诚惶诚恐地看着慕容倾:“这是真的吗?” “回大少爷的话,依照大魏规章,司马别驾已经应该押入天牢的,但夏侯大人觉得此事干系重大所以只是暂时让司马别驾困居在州府内,然后派卑奴连夜送此信件到宛城与大都督知道。本来此事应该着参政局董舒大员上报御史台彻查,但夏侯大人以为司马别驾品行端正且有司马家背书应该不会犯下如此罪行,于是就想让曹长史出面消除影响避免州府内乱,却没想到弄出这么一份供述,一时间只能尽力压下来,再做打算! ”慕容倾低下眉眼,偷看着司马懿父子的反应。 “司马昭去边防还不到两年就惹出这样的事,当时我让你去你偏推荐弟弟去,现在知道利害关系了吧!在边防叛通蜀谍如果事情传到洛阳,我们司马家祖宗基业都要败坏到这个不屑子孙的手里!”司马懿对着司马师就是一通训斥。 “父亲不要着急,昭弟纵然年轻但也分得清家国祸患,我看这蜀谍的供述毫无章法逻辑恐怕是有人故意陷害而为之呀!”一向以沉稳冷静出名的司马师也慌张起来。 “那还用说吗!你夏侯叔伯肯定也看出来其中端倪,所以才冒着风险把供述私送宛城!慕容乐官,你家夏侯大人可有口信或其他书信一同带来?”司马懿转头看向慕容倾。 “有口信,说北方樵农遇猛虎,虎脖颈处悬挂铸金铃铛,欲取铃铛不知何解被五岁孩童答曰,去找系铃铛的人来解铃铛。夏侯大人说以此民俗小序回敬大都督黄雀之典故。”慕容倾一字一顿看着司马懿慌乱无措的眼神。 “解铃还须系铃人!妙啊,子林之风雅也算技压群芳。司马师,你能听懂夏侯叔伯的意思吗?”司马懿示意司马师给慕容倾一个满意的解答。 “父亲,夏侯叔伯的意思是我们得罪了谁就找谁去解决,昭弟自然无忧矣!依儿臣愚见,这个人不就是昨日绕道而来的大司马曹真嘛!他还当老好人出计谋让昭弟去前线戴罪立功,我看这就是他一手策划的套路!”司马师故意说的义愤填膺。 司马懿眯着眼睛紧看着慕容倾的面部变化,当看到慕容倾咽下口水克制着嘴角上扬的表情时,他才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呵斥道:“混账东西,当朝大司马也轮到你来评头论足,如有冤情我自厚着脸皮去求公平正义就是了,切不可再说如此有悖纲常伦理的话!” “父亲,昭弟已经身陷囹圄,你还这么沉得住气吗?”司马师进一步犯上。 “那依你之计应当如何,趁着大司马刚到宛城你想做点什么吗!”司马懿咆哮到。 …… 一时间大堂上沉默了几分钟,慕容倾感觉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于是就好言劝司马懿不要生气,自己先回了客房去等消息。 第39章 司马师之心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39章 司马师之心 待慕容倾走出偏厅大门,司马师立即让人去守在外院门口,自己则返身关门回到父亲身边。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传来鹧鸪的鸣叫声,低沉婉转。阳光透过墙纸斜落在地板上,蒸腾起污污宣宣飞扬的尘屑。 “夏侯楙是拿我们当傻子了,他以为对别人好那么一点就像是天王老子赐福泽恩一样了吗!昭弟被蜀谍诬陷的事肯定跟他们脱不了干系,现在竟然还舔着脸来卖人情!”司马师满腔愤恨。 “夏侯楙到底是皇室宗亲厚重为人,做事还有些分寸,他的消息传过来我们就不必为司马昭担忧了。现在只有一件事分外着急,就是窝藏在天水群的水神教到底跟曹真有没有勾结,真正能暗害我们司马家的只有曹真了。”司马懿坐在太师椅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桌面上那一方先汉旧砚台。 “曹真虽能暗害我们,倒也是长远计议,倒是当下昭弟被戴上通蜀的罪名,还是早日摘了好,毕竟曹氏压制我们司马家久已!”司马师提出不同观点。 “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你记着做的越多露给对方的纰漏就越多,所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已经把郝昭让给曹真了,足够他抵挡诸葛亮第二次北上,他就不会对司马昭施压了。你以为他是想拿司马昭的事情让我们屈服吗?他想的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权倾朝野,你以为的尔虞我诈的幕僚权谋,他根本没看到眼里,他就是来求证一个万全的边防策略……师儿,你自幼聪慧果敢进退有度,但缺乏见识和历练,这些年不少跟在我们身边说替司马家不值,说司马家早应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这件事有那么简单么!一旦我司马家跟这些人一起喊出声音,那我们辛苦经营多年的布局就会在曹氏的一句话下荡然无存……你有这个危机意识吗?”司马懿看向司马师。 “父亲,今日既然说到这,我也谈谈看法,想我司马家从建安二十四年开始,门客幕僚堪比当年丞相府,在我们的荫庇下多少人从落破弟子走上仕途,但结果怎样呢,有谁能对我司马家忠心耿耿!就拿您的得意门生长安军情局魏子谏来说,昭弟出了这样的事他左右摇摆不思营救,这为的是什么您老真的不知道吗?你常让我们日省吾身有其错就忍功勋,如此这般我们司马家如何振臂一呼百应,什么时候才能权倾朝野!”司马师不服。 “年轻气盛满腔热血无可厚非,本来以为你跟在我身边颇有长进,却没想到跟你弟弟如出一辙,这次长安的事情不用你去了,你去卧龙岗反思吧。”司马懿不想再说话,展开笔墨给夏侯楙回信。 司马师看着父亲低头敛气的姿态,闭上眼暗自叹了一口气退出了房间。 一炷香的时辰过去,邓艾邓士载被一个小校引着走进司马懿的书房。 此时的司马师正在回廊厅喝酒,他喝得是高浓度杜康,试图用酒精麻痹心中的憋屈。他看着邓士载轻快的碎步心里不由地鄙夷,如今你需要靠着司马家往上爬所以你才迈出着急的小碎步,等到有一天你能进朝堂说上三两句废话,你就对那个老头子司马懿爱答不理了!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邓艾小心地走进去,轻轻唤了声:大都督。 司马懿正背对着他坐在东窗前看湖,听到邓艾的声音就扭头往后看,令邓艾惊疑的是,大都督身体不动脖子竟然能旋转接近180度水平直线,后有人把这奇特的技能翻译为鹰顾狼盼之势。 “邓士载,为师带你也有时日了,今日交与你一件事情,你可愿往?”司马懿问到。 “弟子早有报效的心思,只请恩师不吝外姓。”邓艾跪倒在地。 “我既收你入幕僚,何来外姓之谈,近日你师弟司马昭在长安落难,我这里有书一封寄往长安州府大人夏侯楙处,你去了之后不要轻妄一切遵从朝纲规章,即便他司马昭罪名落实身陷生死也不得冲动造作,一切我自有主张。” “谨遵恩师教诲,在朝纲规章之下一定保全少公子人身安全。”邓艾临场发挥了一句。 “还有一事,我听闻司马昭之事可能与藏匿在天水郡的水神教有关,此去务必查明水神教的经营内容,如果发现有牵扯朝政之事,默不作声带回宛城即可,能做到吗?”司马懿转过身体,像看着古迹名画一般看着眼前的邓艾。 “一切尽如恩师吩咐所办。”邓艾回答。 “书信在桌子上,你自从府中挑两名能干的管事一同前往,去吧。”司马懿轻声说到。 邓艾站起身到书桌旁取了书信就返身拱手作揖向门外退去。 “邓艾!”司马懿突然大喊一声,吓得邓艾差点没跌倒在地上,赶紧抬起头目光如炬般看着眼前的恩师。“自汉末乱世天下群分,忠义勇士荡然不存,有如关羽关云长义薄云天,有如三姓家奴吕布天下唾弃……” “恩师在上,邓艾愿与司马家和光同尘,终生不事二主!”邓艾听明白了司马懿的顾虑,当即一声响头扣在脚地上,那沉闷的一声在安静空荡的房间内徘徊游走。 就在邓艾从司马懿书房离开的时候,坐在回廊亭喝酒的司马师身边多了这人,正是从长安送信而来的司马衿。他本来是找司马懿探听何时带信回长安的事情,却没想到碰见正在独自喝酒的司马师,于是就被司马师拉着一块喝酒。 高浓度的杜康酒已经把司马师灌醉,他眼神迷离舌尖沉重,竟然给司马衿讲起了司马家隐忍多年的辛苦历史!他讲着讲着情绪就上来了,又讲到当朝的大司马曹真和司空陈群!朦胧恍惚之间,他也忘了自己说了些什么!等他再酒醒的时候,已经是夜半三更,房间里点着蜡烛,安静的像是被封印的湖底,一种说不上来的深邃的压迫感油然而生在他宿醉未醒的意识中。 第40章 钟毓字稚叔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40章 钟毓字稚叔 司马师挣扎着想要站起身,猛不防碰到床边的水壶,清脆的碎裂声引进来一个清瘦的男人。 男人正是当朝前太傅钟繇的大儿子钟毓,他的父亲年迈退休,弟弟钟会只有三岁,从来无心仕途的他被父亲用资源推往台前。父亲给他安排了很多部门他都犹豫不往,直到有一天父亲说起司马家,他才想起曾经洛阳世家天团的兄弟司马师!对于拜入司马家这件事,父亲钟繇也不反对,因为依他从仕多年的经验来看,司马家必定是继曹氏宗亲以外发展最好的家族。 于是钟毓就进司马家做了大都督幕僚,但他没有从仕的经验也没有政治权谋手段,有的只是世家子弟的浮夸才华,司马懿便给他封了一个随军的职位安排在司马师身边。 “子元兄,你酒醒了吗?”钟毓用脚踢开破碎的瓷片,上前询问到。 “是稚叔啊,现在几更天了,这酒喝得人头痛难受。”司马师揉着脑袋回答到。 “已经三更天了,我让人备了些橘皮醒酒汤,你先喝下去缓缓神吧。”钟毓说着就从桌子上端过来一个托盘。 司马师醉眼惺忪地端起那汤碗仰脖喝了个精光,然后只觉得体内有一股神气在血液中放肆游荡,折腾的他脑子里像塞了团棉花一般有节奏的膨胀缩小,身体也随之轻盈的像是漂浮在水面上。 “子元兄,事关重大我得问一问你,还记得自己那会喝酒时说了些什么吗?”钟毓坐在床边小声地问。 “说了些什么……不记得了……”司马师回答到。 “那跟谁说的你还记得吗?”钟毓接着问到。 “我记得是我自己在喝酒,后来又来了一个人,但记不太清了。”司马师皱着眉头,很痛苦的样子。 “跟你的堂哥司马衿喝酒。”钟毓提示了一句。 “哦,那无妨,是我们自己人,他从长安来一直在昭弟身边,这次来也就是为了昭弟的事。”司马师舒出一口气,松散了自己的眉头。 “如此就好,最近两天他总是跟大司马身边的郭配兄妹俩喝酒畅聊,我还担心你说的有点多了呢。”钟毓说着站起身掸了掸裙摆打算回去休息。 “兄妹!你说郭槐也来了吗?” “对啊,就是那个在洛阳嫁不出去的郭槐。” 听到钟毓的回答,司马师猛地坐起身,浑身透出冷汗。“我说什么了?”司马师惶恐地问。 “你大骂曹仁曹真曹爽夏侯楙等这些人,你还提到……提到手里有大司马曹真的把柄……还说,还说……”钟毓回过身,话说得很局促,吞吞吐吐地不忍出口。 “你就别墨迹了,赶紧说啊,还说什么了!”司马师的惶恐瞬间升级到不安和焦躁。 “还说早晚有一天司马家权倾朝野,这些人都得……都得为司马家奉祭祀祖!”这些话说出口,钟毓站在原地止不住颤抖起来,因为从司马师的神情来看,事情似乎在朝一个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司马师心里一震,身体松垮地瘫坐在床上,强行集中注意力转动此刻犹如浆糊一般的脑子。 “这个郭槐,对司马衿很重要吗?”钟毓问了一句。 “从小到大,没有哪个公子哥身后会跟着一个小女孩,但司马衿身后就跟着郭槐。所以有多重要,你我都无法想象,如今司马衿未婚郭槐未配……稚叔你我都是婚配过的人,男女之间的感情经得起琢磨吗?”司马师说到。 “即便如此,司马衿也应该分得清轻重的,司马氏一族哪一家不生活在你家的庇佑下。”钟毓宽慰了一句。 “我不担心我们,但我担心司马昭,你也知道他性情乖张,这么多年了哪有什么人能一直留在他身边!当初他去长安,父亲之所以让司马衿随行,就是看中司马衿能包容宽纵司马昭,即便如此,我也听到有人说司马衿背地里抱怨司马昭喜怒无常!如果这两件事就这么巧合地跟我酒醉乱言撞在一起,你觉得结果向好发展的概率有多少?”司马师抬起头看向钟毓,脸上透出久违的迷茫的神情。 “我不好说,但我从本质上愿意相信司马衿忠于司马家。”钟毓的声音很轻,轻到把这句陈述的话说出了否定怀疑的效果。 “不行,必须想办法补救!司马衿当时喝多了吗?”司马师重新坐直了身体。 “喝得不算多,当时还跟我一起送你回来,然后我又把他送回去,他房间里酒气很重,应该平时不怎么出门就在房间里酗酒。” “你去吧客院的管事叫过来,仔细盘问一下司马衿回去以后得行踪,我们再行商议。”司马师冷静地说到。 钟毓就应声往外走去,待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听到司马师说:把那管事的一块带回来。 钟毓嗯了一声推门走入雾气蒙蒙的夜色之中。 此刻房间里静的可怕,司马师带着痛苦的醉意坐在床上,一个可怕的念头从他的心里慢慢升上浑、涨的脑海。 将近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钟毓带着一个强振精神的管事回到房间内,此刻的司马昭已经换了一身简单的衣服正坐在桌子旁喝茶。 “子元兄,据贾管事所说,司马衿回去后就要了酒菜在房间里吃喝,期间有一个女子去敲门,但房间内没有声音回应,应该是喝多了酒。”钟毓说到。 “好。贾管事,你来司马家多久了?”司马师问。 “小人十几岁就跟着同乡到了老爷府上,因办事靠谱踏实就分配到客院服务做了管事。”贾管事回答到。 “好,你去门口等着吧,今晚恐有变故需要你配合,事情办好了自然少不了恩赐!”司马师把贾管家支出了门外。 “稚叔,事情到这一步还没有任何发展,如果想万无一失,只能……”司马师做了个“杀”的动作。 钟毓当时就有点站不住了,声音颤抖地说道:“子元,应该没那么凶险吧,那毕竟是……是你们司马家的子弟!” “我的稚叔,现在是乱世,你忘了先武帝杀吕伯奢一家的事吗?如果处处优柔寡断愚善愚爱如何在这乱世立足呢!况且这背后是整个司马家,我可背负不起这么大的罪责!”司马师目光坚定,看得钟毓浑身发麻。 第41章 月高风黑夜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41章 月高风黑夜 时值夜半三更,整个治事府郡内安静得跌落银针都能听到。 三条黝黑的身影穿过庭水长廊来到偏院客房,偏院门口有一间小房子灯火通明,这里住的是一名府郡守更的老妪,老妪年过半百瞌睡少废话多,经常一个人自言自语到黎明时分才勉强睡一会。听前院的记事主簿说,没有人能比这老妪在南阳治事府郡住的时间久,也没有人知道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守更,为什么在这里守更。 三条黑影犹如遇到拦路虎一般停在这小房子的背影处,贾管事心里觉得纳闷,为什么司马少爷要穿上夜行衣做贼似的在自家偷摸潜行呢!按照司马家在当朝在宛城的权势,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如此忌惮慌张呢。就在他纳闷不清的时候,司马师冲他指了指灯火通明的小房子,示意他去熄灭灯光。当下也来不及多想,他迈开腿就要走过去,却被一旁的钟毓给拉了回来,让他脱掉夜行衣正常去巡夜灭掉蜡烛。 贾管事一一照做了。待去到房间里老妪正坐在桌子旁念叨些什么,贾管事上前悻悻地说道:“老婶子,府里让关灯呢,所有房间都要关灯。” 那老妪听到声音就抬起头看向贾管事,贾管事当时被吓了一跳,那布满褶皱的脸皮白的像是水泡过一般,恁的吓人。 贾管事看老妪一动不动,就伸手去取那灯罩。却没想到老妪突然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死死地抓住不放,气力越抓越紧。 “老婶子,今夜可以早点睡了,府里大人让都关灯呢。”贾管事又重复一句。 但老妪依然不说话,只是拿空洞的眼神费劲地盯着他看。 贾管事就挣脱了老妪的脏手,掀开灯罩吹灭了油灯。“老婶子,上床睡觉吧,不管听到什么动静不要出来不要说话。” 贾管事在黑暗中停了几秒钟没听到回应,就转身朝门外走去。 “三更灯灭五更人走,无常不从远处来偏向近身邪恶生!”那老妪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吐字清晰的话,惊得贾管事背上生出阵阵冷, 他站在门口忐忑了半分钟,然后走出房间带上了房门。 三条黑影由此潜入僻静的客房,司马师推了推房门,房门在里边上锁了,三人就摸到靠南的墙根去推窗户,轻轻一推窗户竟然被推开了,司马师就拿出准备好的艾草和曼陀罗花制作的迷烟朝房间内丢了一团。 一旁的贾管事看的心里迷乱,他悄悄地伸手拉了拉钟毓的胳膊,发现钟毓整个人都在颤抖。钟毓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弱的月光下,眼神中满是无辜和惊慌。 看到这里,自幼以揣摩主人心思为生的贾管事已然明白了一些。但他同时也知道这房间里住的是司马师的堂哥司马衿,所以即便如此他也没觉得接下来会发生多严重的事情。甚至他还在心里想,司马衿是一介武夫,如果真跟司马师和钟毓动起手来,自己立功的机会也就来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房间里的鼾声逐渐停止,司马师看了钟毓一眼,就让贾管事留在门口,他们两人翻窗户进了房间。 月亮突然从一块乌云后爬出来,一时间整个院子里犹如阴沉的白昼一般,到处晃动着混沌的光亮。贾管事抬起头看向月亮,耳朵里却听到房间里传来几声无力的呻吟,他攥紧了拳头微微抬起蓄力结实的臂膀,贴在窗户边轻轻问了一声:“少爷,有要紧事吗?” 几秒钟后钟毓颤抖哽咽的声音贴着窗户传了出来,“没……没有事,你守好外边。” …… 时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贾管事在门口看着那月亮又钻进一团乌云,院子里顿时伸手不见五指。窗户吱呀一声开了,两条黑影快速从里边翻出来,带着一股腥腻的味道。 司马师和钟毓开始脱衣服,把身上的夜行衣脱了个干净,贾管事见状就要跟着一起脱,却被司马师制止了。 “出了院门往西有一片杂草地,那草地上有一口枯井,你穿着夜行衣把这两件衣服丢进井里去。”司马师说到。 贾管事停止了脱衣服的动作,他伸着脑袋往房间里看了一眼但夜色正深他什么也没有看到,他正想开口问点什么,被钟毓嘘了一声给止住了。 司马师走到他身边,伸手撕下他宽大的袖口布一边擦手一边说:“今日之事长埋于心,以后你就是我司马家的人了,等这几天过去我会把你安排到我身边。” 贾管事似乎是懂了钟毓嘘那一声的含义,低头默不作声的收起两套夜行衣,三条黑影又一起出了偏院客房。 贾管事去丢夜行衣,司马师和钟毓就躲在暗处盯着,待贾管事把拿在手里黏糊糊的衣服丢进井里正要起身复命的时候,剧烈的疼痛感突然从后脑勺快速地散往全身各个神经末梢,他张着嘴还没呼喊出声音就一个趔趄倒在草地上,接着两条身影出现在他放大的瞳孔面前,然后是石头不停地砸向他的脑袋,一直到他感受到一阵彻骨的冰冷,就永远地失去了意识。 前门府院大街上传来聋老七打更的声音,两根棒槌敲打了五声,说明时间已经来到五更天。 上弦月趁着天色未亮终于爬到一片没有乌云的天空,那澄黄的亮光撒落满城,营造出这乱世中难得安享太平的短暂时光。 第二天一大早,整个府郡后院炸锅了一般,发现三条人命。司马懿不得不取消每天必往卧龙岗的惯例,把后院十三管家全部集合起来现场断案! 杀人都杀到当朝大都督的府郡后院了,这还了得!况且还有当朝大司马也住在隔壁的行宫中,如此猖狂的行径无异于谋乱造反无视纲常! 第42章 一府三人命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42章 一府三人命 司马懿带着一众管家来到偏院,偏院门口的小房间里遍地的鲜血已经呈紫黑色黏在土地表面。一直被人们忽视存在的老妪坐在宽大的椅子上,身首异处。 司马懿抬起袖子捂住口鼻在房间里看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异常。就让南阳郡太守丁仪带仵作开始验尸并详细的检查房间。 一群人接着来到司马衿的房间,大门从里边反锁着,南侧的窗户大开,从里边传出来腥臭的味道。一名小仆上前跪倒在地上:“禀告老爷,早上我来客房送饭,敲门一直不应,因为这位客人平时作息就不规律我就打算把饭菜放在门口,就在我准备走的时候风把南窗户吹开了,我就看了一眼……就看到……就看到一个血淋淋的头颅缠着头发落在床边,当时就想赶紧去找贾管事报告,但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就把事情报告给了院管李管家。” “当时是什么时辰了?”司马懿问了一句。 “回老爷,小的们送饭一般是辰时初。”小仆回答到。 “李管家,这偏院的管事找到了吗?”司马懿问了一句。 “回老爷,已经找到了,在偏院西边的那口枯井中,脑颅面部被砸碎了,通过身上的衣服认出来是他。”一个中年男人从队伍中走上前,跪倒在小仆人身边。 “管事也死了?”司马懿皱了皱眉头。 “贾管事死的时候身上穿着夜行衣,一同被丢进枯井的还有两件带血的夜行衣。”李管家回答到。 司马懿瞪大了眼睛,示意李管家进去把司马衿房间的大门打开。 房间里陈设简单没有多余杂物,桌子上摆着烧鸡花生米等酒菜,历经一整夜的气味融和,此刻的房间里有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腐气息,让人一时难以适应。司马懿的目光落在那张朴素的单人床上,侄子司马衿的尸体斜躺在那一动不动,床边的空地上是他怒睁着眼死不瞑目的头颅。纵然是戎马一生的曹魏大都督,此刻也不由地心哀情落,像个无人关怀的孩子般神伤。 一名衙役从床边捡来一块带血袖口布,说这布料的颜色与花纹跟已经死去的贾管事的袖口如出一辙,当即征得司马懿的同意拿着这布去跟贾管事的尸体比对。 这衙役出了房间就碰到匆匆而来的司马师和钟毓,钟毓看了一眼他手中带血的布,心里不由地一阵紧张带恶心,他把目光看向司马师,司马师却是很冷静的向衙役询问了房间里的情况。 两人穿过人群走进房间里,司马师做出一阵慌乱悲痛的神情凑到司马懿的身边。“贾管事呢,朗朗乾坤下连我司马家的客院都守不住吗?”司马师声音悲恸有力。 “回少爷的话,贾管事也死了,死在西边的枯井中!”李管家回答到。 “死了!”司马师瞪大了眼睛,很快又揉了揉眼睛凑到司马懿的身边:“父亲,要不要给洛阳家里去封信?” “怎么去?不清不楚的就告诉你伯叔他的儿子为了我们的事业死在了宛城?”司马懿有些愤怒。 “司马清在哪里,府中一夜之间死了两个人,你们十二管家一点都没觉察到吗?”司马师开始向下人发难。 一个带着四方安定帽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回少爷的话,已经安排彻查,府里昨夜出了三条人命,不可能没有任何痕迹的,请老爷少爷息怒,小的一定尽快破案。”这男人便是司马清,一个破落第的近亲书生,因有些城府被司马懿收留身边做了随行管家。 就在一盏茶的功夫前,他进到屋里发现墙角有些艾草曼陀罗焚烧的香灰,但他没有声张,而是静观其变,看事情会如何发展。 “三条人命?除了我堂兄司马衿,管事贾放,还有谁?”司马师瞪大了惊疑的瞳孔。 “回少爷的话,还有偏院门口守更的老嬷嬷也被人杀死了,死状跟司马衿少爷如出一辙。”司马清回答。 听到司马清的回答,司马师还没做出反应,钟毓却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上,赶在旁边的一名管事扶住了他。 “一夜之间出了三条人命,还都是偏院客房的人,着实让人惶恐!”司马师嘟囔了一句,试图掩盖钟毓惊恐的神态。但司马懿,司马清都是何等人精,钟毓那反常的行径被两人各自看在眼里。 没一会的功夫,衙役举着那块袖口布返回客房,“回禀老爷,这块布确实是贾管事昨晚身穿衣服的袖口布,被人丢在了司马衿少爷的房间内。” 司马懿转头看了看发现这块布的窗户,目光落在窗户下墙根旁的一些香灰碎末上。 “丁太守,三个现场你都看过了,有何感想?”司马懿问到。 “回禀大都督,想要彻查案件一定要凑齐人证物证把杀人目的和流程梳理清楚,目前愚臣只能通过大概猜想回答您!既然贾管事的袖口布出现在司马衿少爷房间内,暂且判定贾管事肯定出入过司马衿少爷的房间,贾管事的尸体出现在偏院西边枯井,井中同时发现另外两件带血的夜行衣,说明同贾管事一起的应该不少于三人,枯井旁边的墙壁上有翻越踩踏的痕迹,说明有人杀了贾管事以后翻墙逃走,所以暂且判定贾管事应该是同人里应外合潜入司马衿少爷的房间,待杀了司马衿少爷之后一行人原本应该一同逃窜,但他们认为贾管事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索性杀之弃之!至于老嬷嬷被杀,要么是她认出了贾管事,要么她认出了其余的人,所以惨遭横祸。”南阳郡太守丁仪面对当朝大都督司马懿的现场问询,给出了一案三命的基础分析。 司马懿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司马师。 “丁太守言之有理。但具体的案情还得看人证物证和杀人目的来分析。”司马师简单的回应了一句。 司马懿又把目光投向钟毓和司马清,钟毓惶恐地低下了头,司马清也低下头没有说话。 “此事暂且不要对外声张,尽快勘察现场清扫痕迹,司马清配合丁太守先进行内部排查,务必查清楚真相。如果有把事情传出去的,以车刑处置!”司马懿说完就迈着有力的步伐走出了房间。 第43章 清者自明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43章 清者自明 走出偏院院门,一股热躁的浮风扑面而来,像是野蛮生长的潦草书法一般,让人啧啧称奇又连连摇头。 司马师跟在司马懿身后想听到父亲说点什么,但父亲沉着肩膀走路,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司马清从身后追上来,把司马懿请到旁边说话,司马懿看了一眼司马师和钟毓就随着司马清去了一棵硕果累累的柿子树下。 “老爷,有一事需向您请示,隔壁大司马帐下有一郭配将军和他的妹妹郭槐,最近一直都和司马衿少爷一起喝酒,如果要对外瞒着这件事,该如何应对郭配和郭槐兄妹?”司马清问到。司马清其实问的是,我知道要对外瞒着群众避免引起恐慌,免得流言说蜀谍或者吴谍已经闹到宛城了,影响居民安定,但要不要瞒着隔壁新来的大司马曹真,还请司马老爷示下。 “你说郭配和郭槐最近有跟司马衿喝酒?”司马懿觉得很惊疑。 “几乎是每天,傍晚或者深夜开始,三人总喝到酩酊大醉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只是北偏院小且独立,所以很多人并未察觉此事。”司马清回答。 “司马师来跟司马衿喝过酒吗?或者跟他们一起喝过酒吗?”司马懿问到。 “少爷就当晚给司马衿少爷接风喝了一次酒,此后再没见到少爷来偏院,昨天下午少爷在回廊亭喝酒,但有人看到傍晚时分司马衿跟少爷一起喝酒,后来钟毓也加入他们,三人喝得大醉,钟毓先送司马衿少爷回去,又送少爷回房间。”司马清回答。 “三人喝得酩酊大醉?”司马懿问了一句。 “酩酊大醉!”司马清回答。 “何以见得?”司马懿问。 “有下人听到他们在讨论大司马曹真,司空陈群,还说我们司马家早当权倾朝野。”司马清低下头,不敢再看主人的眼睛。 “你跟我多年了,有什么就直说吧。”司马懿抬眼看向远方。 “我一直在想,以司马衿多年的军营生活,什么样的人能让他没有任何察觉而且没有还手之力,直到我看到他房间的窗下有艾草曼陀罗迷香焚烧的痕迹,才明白他是酒醉中被人施了迷香,然后生生割下头颅,事后凶手清理了迷香的痕迹但夜色太深慌张之间没有清理干净。我仔细察看了窗台,上边并没有任何剐蹭的痕迹,所以凶手把贾放的袖口布扯下来丢在现场伪造凶手是贾放的假象,事情最大的疑点就在这里,贾放被杀的现场可以确定是在枯井附近,也就是凶手作案后准备逃走的时候按计划杀死了贾放,我疑惑的是,活着的贾放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让凶手把他的袖口布丢在现场呢?还是说贾放自愿以身入局,杀了司马衿然后让别人把他打死在枯井旁……我看过贾放的档案,他跟司马衿并无任何交集……” “案子最大的疑点不是贾放的袖口布也不是贾放为什么杀人,是你兜兜转转不愿意说出来的怀疑,艾草曼陀罗是司马师到宛城后研发出来的新型迷香,他轻易不会把这个迷香交给别人使用!”司马懿打断了司马清,用一双犀利的眼神盯着跟了自己十多年的管家。 “少爷虽然对艾草曼陀罗掌控严密,但府内不少人都有这个迷香,向外流传的可能也不是没有,小的从没有怀疑少爷的意思。”司马清急于撇清自己的观点。 “我也不怀疑师儿,但这些线索串起来让人觉得后怕呀!你把昨天下午见过司马师三人喝酒的人都集中起来,我要亲自问话,另外派人把钟毓监视起来,他或许知道些最接近真相的东西。”司马懿笑着看向不远处的司马师和钟毓,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像平常一样自然,这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司马清诺了一声,心里的石头缓缓下沉,被老爷骂兜兜转转磨磨唧唧也不算什么,值得庆幸的是弯弯绕绕之余把自己心里的推断告诉了老爷,并且取得了老爷的肯定。他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老爷,大司马那边该如何应对。” “你我没把事情弄清楚之前,对大司马保密,这一两天他就该走了,我们得尽快收拾了这边的残局,把力量发往长安解救司马昭。” 司马清往回走,司马懿则直接往正殿走去。司马师并没有立即跟上父亲,而是等着司马清走到近前,他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清哥辛苦了,丁太守是个缜密的人,跟他配合怕是费你一番功夫了!父亲怎么说?” “回禀少爷,我向老爷请教此事该如何对大司马说辞,老爷说能瞒则瞒,大司马不过这一两天就会离开。”司马清岔开话题。 “哦,我是说办案子的事,父亲有什么指示吗?毕竟在内府出了这样的事,闻所未闻。”司马师说到。 “老爷的意思是,严查到底,不然以后下人就没法带了。”司马清这么说着,翻起眼皮看了司马师一眼,司马师脸色铁青,眼神躲闪缥缈。 “如此甚好,父亲想的到底周到,我还在想尽量大事化小,是我格局小了……”司马师尴尬地笑了笑,喉咙间挤出这几句废话,浑身无力的拖动步子朝父亲司马懿追去。 路过那老妪的房间时,门吱呀一声开了,几名衙役抬着老妪的尸体走出来,把本就心神不宁的钟毓吓得当时丢了三魂七魄,一紧张晕倒在空地上。 这边就赶过来几名仆人,慌忙灌了些浆水然后扶着送回房间去了。司马师愣愣地看着这一切从自己眼前出现又消失,人生第一次在成年后心神不宁。他能记清楚的上一次心神不宁还是在许昌丞相府的时候,他不小心把曹叡从高台上挤下去摔伤了胳膊,当时父亲带着他跪在丞相的书房前等待丞相从皇宫回来处置,他害怕极了,害怕会因为自己株连三族! …… 就在宛城南阳郡内府被这三条人命闹得上下不安的时候,远在四百多公里外的边塞长安也发生了一件命案。西城打更的老韩头打了五更后正要回家,却在一个水塘里发现了卖羊宝的焦三儿的尸体! 第44章 死者焦三儿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44章 死者焦三儿 焦三儿的死有些蹊跷,一来大家都认识他,是个罪不至死的流氓混混;二来他死的很安详,没有刀伤棍棒伤,竟然是中毒身亡后被人丢进护城河内。 消息是从仵作范民口中传来的,他说焦三儿中了一种名叫川乌的毒草药,听名字就知道这草药产自川蜀地区,所以民间的流言很快就把焦三儿的死跟蜀谍捆绑在一起。 既然跟蜀谍有关,夏侯楙就把案子分发给夏侯晚,让他全权负责。这一次夏侯楙慎重的交代弟弟,查清案子解除城内恐慌即可,且不能再生是非。夏侯晚知道哥哥是在说司马昭的事情,只好沉默着一言不发。 办案子不是什么难事,夏侯晚在府衙坐镇,让张远带队把前一天见过焦三儿的人全部叫到府衙问话,同时让逢乐官从官服和黑市两条线索上去找跟焦三儿有过节的人,也全部带到府衙问话。 经过一半天的梳理,最后留下几名能把焦三儿在九月二十六号这一天的行动轨迹串联起来的人。 嫖客李昆,寅时从春熙坊出来,焦三儿守在自己的小摊前,卖给李昆三颗羊宝。 嫖客文化杰,寅时末从春熙坊出来,焦三儿上前推销羊宝,但文化杰没有买,因为他一整晚都在跟姑娘研究琴棋书画。被焦三儿硬赖走300钱。 卯时,收夜水的洪济推着架子车走上大街,碰到焦三儿在茶油铺买早饭,两人互相调侃了几句,一同往前走到东三街,洪济看着焦三儿往长安街的方向走去,应该是回家了。 辰时,长安街上开酿酒铺的付红郎站在自家阁楼上看到焦三儿在他开的羊宝铺子二楼睡觉,付红郎说当时看到的画面少儿不宜有伤大雅,但他看得很清楚焦三儿怀里搂的女人不是他的妻子和妾,而是长安街门楼下卖豆腐的吴二嫂。 夏侯晚当即让人去宣吴二嫂到大堂对质。吴二嫂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他的男人吴秀,吴秀说刚好看大老爷帮他判清了这桩家务事,他早就怀疑妻子卖豆腐是个不正经的营生。旁边的人就起哄说,当年为了生意好你让女人在豆腐中掺了奶水,你那豆腐生意早就不正经了。众人一阵哄笑,搅得大堂上顿时没有了庄重威严。 夏侯晚三拍惊堂木,压制了轻松诙谐的哄闹,问那吴二嫂当天辰时可曾见过卖羊宝的焦三儿。 吴二嫂看了一眼吴秀,吴秀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她缓缓取下头巾让那黑白掺杂的秀发瀑布般垂在肩背上,然后竟然解开了衣服前襟褪下外袍漏出粉盈盈的束胸,看得一众人摸不着头脑。吴二嫂也不说话,她当众开始松解自己的束胸,一直松解了五尺有余就把自己的干瘪下垂的胸脯展示在众人面前。“为了吴家这奶豆腐的生意,我被他折磨成这个样子,他不愿意碰我说我像个油炸鬼,但焦三儿不嫌弃我,他爱我愿意碰我,我俩经常在一块厮混,当天辰时也是我俩在一块,我怎么就不能随他一块去死了呢……”吴二嫂的情绪逐渐失控,夏侯晚就让衙役从后院叫来两个老妈子把吴二嫂带下去安抚。 堂上惊堂木响了一声,一支令签跌落案前,夏侯晚让人打酿酒的付红郎一百棍子,打的是他无故偷窥人家生活。 当即又把吴秀绑起来,审他有没有因奸情杀害焦三儿的动机。吴秀大喊冤枉,交代了自己连续三天的行踪,还说自己不会为了那个油炸鬼去犯下杀人的案子。 夏侯晚也不同他过多纠缠,让主簿带人去核实吴秀的行踪。自己则继续跟进焦三的行踪。 时间来到酉时末,卖梨的梨孩收摊回家碰到焦三去往春熙坊出摊,当时焦三儿红光满面,还同他玩笑说明日要用三斤黄梨,让梨孩送到家里去。 此后整个春熙坊人来人往,焦三儿都待在摊位前卖羊宝,一直到第二天寅时以后,焦三儿就失踪了。 春熙坊所在的街原本是一条烟花巷子,但春熙坊做起来之后,其他几家烟花院子就干不下去了,陆续搬离了这条街。春熙坊的老板就不停地收购院子,一直到这条街都被她买下来,她的生意也就越做越大,围绕着春熙坊的服务做了很多延展的业务。春熙坊对面的街上原本是一排商铺,吃喝用度卖什么的都有,但随着春熙坊名声大噪,那些吃喝用度的铺子也开不下去了,因为吃喝用度都是家里女人采购,女人们宁愿绕道买贵的商品也不愿意每天出入低贱女人讨生活的烟花巷子。 男人们就更觉得尴尬了,你一天来几趟窑子,全被对面铺子里的人看着,碰见熟人就调侃你,换谁也顶不住啊。于是久而久之,这些铺子都把大门改到了房子背面的白玉街上。至今还对着春熙坊开门的,只有陈掌柜的茶叶铺子了。 陈掌柜对春熙坊也有忌讳,只不过他更看重商机,他把卖茶叶的铺子朝白玉街开门,而对着春熙坊的一侧开成了茶馆,这茶馆就成了很多男人藏秘密的地方,大家心照不宣。 这一天寅时坐在茶馆二楼的有三个人,一个是灞桥下写文章讲故事的老秀才朱笔初。朱笔初说他当时正在茶馆写新的故事,看到有一位老爷带着两名随从走出了春熙坊,焦三儿就上前去搭讪,焦三儿这次搭讪跟以往不太一样,他先是跪了一回然后才起身说话,那位老爷就赏了他一锭白花花的银子,等那位老爷走了一会,有两名随从折身回来叫走了焦三儿。此后焦三就再没回来。 茶馆的小二说当时二楼的另外两位客人样貌不熟应该不是本地人,但如果两人还能再去茶馆,他肯定能认出来,所以暂时无法找到那两位目击者。 主簿问夏侯晚要不要传春熙坊的人来求证一下,夏侯晚否定了,一来他觉得说书人的言论不可靠贸然比对容易造成错假冤案,二来这春熙坊的买卖有一半是他哥哥夏侯楙的,所以能不耽误生意就尽量不要耽误生意。 说书的朱笔初又提供一条线索希望得到赏银,他说焦三儿虽然下贱但在长安城也算殷实,能让他下跪的想必是达官显贵,而他听说前一天拍下春熙坊少女搓茶最高金额的是溱水河岸詹恩贵。詹恩贵算是溱水码头的管理者,溱水码头的每一笔交易他都要抽成,说他是溱水岸首富也不虚此言。 朱笔初不确定那位老爷是不是詹恩贵,但这条线索也算是提供了一个调查方向。夏侯晚就赏了他五两银子,让他继续为案子发挥热量,有线索可随时向衙门汇报。 第45章 聪明的尸体会说话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45章 聪明的尸体会说话 就在夏侯晚轮番各种审讯的时候,明尸仵作范兵着急忙慌地跑到大堂,悄悄对夏侯晚私语一番,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绢布铺展在桌面上。 那绢布上所画正是两条平行的波浪水纹。这水纹是水神教的标志,夏侯晚上一次见到,就是司马昭巧用郭敖身上的锦囊在城楼挂镶旗试图吸引接头人出现,但接头人没有出现,城里却响了一炮烟火,那装烟火的木匣子上也印着两道平行的波浪水纹。 案子办到这里,线索集结在溱水码头的水神教,夏侯晚牙疼似的撇了撇嘴角,示意逢乐官先停了公堂小憩片刻。 下了公堂夏侯晚也顾不得休息,带着逢乐官和范兵就往停尸房赶去,一路上饭香味浓香四溢,因为唤来了太多证人,中午就得做大锅饭了,厨丈带着几名帮厨在院子里架起一口大锅,忙的不亦乐乎。 到了西厢房所在的地下室,香汤、白蜡、水银和尸体腐败的冰冷味道就跟那饭菜的热香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让人作呕的歹毒气味。 一个行人拿着几块浸了离水的棉布分发给众人,众人捂住口鼻这才进了地下室。为了方便夏侯晚查看,两名行人已经在仵作范兵的指导下,把焦三儿那泡发的尸体抬到最外边的香汤池,香汤池整体呈浑浊的黄褐色,但把尸体翻起来之后,那尸体反而更加光滑白皙,一点也没有沾染香汤的颜色。据说这香汤是扁鹊的后人研发出来的。 当时能用来保存尸体的只有三个办法,一是香汤淋泡,二是白蜡封尸,三是低温冰冻,还有一种是水银封尸,但水银已经被皇室掌控,普通衙门和政府显然用不起,而低温冰冻也是靠北的地区应用广泛。所以长安府衙的停尸房,多半是用腊封和香汤的办法。焦三儿是水泡失命,适合他的归宿自然也就是香汤淋泡。 一个行人穿上隔水衣跳进香汤中,抱起被摘除了五脏六腑的焦三儿,那尸体竟然软乎乎的富有弹性,只是之前被泡发的样子还没恢复,看起来像个肿胀的恐怖娃娃。 范兵也穿上隔水衣跳进香汤中,指着焦三儿下巴与脖颈儿连接的地方让众人看,夏侯晚和逢乐官就凑上前观察,果然在那松软堆叠的皮肤上发现了两条精致的水纹。 就在两人看得仔细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吓得众人一阵激灵,夏侯晚差点没跌倒在香汤池中,好在一旁的逢乐官眼疾手快拉了一把。 众人回头望去,仵作范民嘟嘟囔囔地走了进来,他抱怨做饭的厨丈就不能把锅支得离停尸房远一点,因为饭菜的气味飘进来以后会影响尸体防腐的效果。 他说着走着看到夏侯晚一行人慌张的表情,知道是自己吓到众人了,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小人不知道别驾在此,叩拜别驾大人。” 夏侯晚看了一眼范兵,冲范民摆摆手示意宽恕了他。 范氏一门世代仵作,到了范民范兵这一代,范老爷子的意思是让他俩当平头百姓或者是当兵都行,千万要改一改门风,别再做这个耗阴的行业了。但怎奈兄弟俩不仅对老爷子的愿望犯冲,两人的名字也互相犯冲,争先恐后的学习了仵作的手艺,并且在分不出胜负之后,一个专注于内尸检验,一个专注于明尸检验,依然争斗不休。这次焦三儿死亡,范民抢先一步检验出是死于毒药川乌,立功一件。弟弟范兵自然不服,连续在停尸房待了八个小时,找到了这一处水纹,眼看着也要立功。 而且弟弟范兵的功劳明显对破案有直接推动作用,而哥哥范民一大早出去溜达了一圈也没找到川乌的来源。 “范兵,能看出来这两道水纹是死者很早就纹上去的,还是死了以后凶手纹上去的?”逢乐官问了一句,打破现场的尴尬。 “回乐官的话,纹身多是用墨洇,墨洇技术已经很成熟了,大部分能保证不散墨不掉墨,纹出来的图案均匀如一;但这两条水纹均有扩散,脱墨不匀,而且有红肿的出血点,所以这是新纹上去的,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推测,应该是死了以后有人纹上去的。”范兵回答到。 “没有把握的话你也能乱说吗?这水纹是新纹的不错,但未必就一定是凶手纹的。”一旁的范民说了一句。 范民此言一出,当时气氛就又尴尬冷落下来。大家一时间没话说,都把目光看向夏侯晚。 “哈哈哈,有你们兄弟俩,何愁案子不破!逢乐官,各赏白银十两,这两名行人各赏五两!”夏侯晚虽被惊吓了一回,但也吓出了一些灵感,他觉得可以用这两道水纹一次性解决前段时间的麻烦,所以缓过劲来心情舒畅。 当下领着逢乐官出了停尸房,绕过那些动作粗鄙吃饭犹如鬼哭狼嚎一般的市井小民,直走上一处亭台,胃中还有些波涛翻滚。 好在这时候骄阳晴朗,凉风清和,带着水中的草植香味吹散了那沾在衣裳上的腐败气息。 “水神教以为搭上了司马懿,就可以不把我们放在眼中了,你看东方澉在牢里那个神态,像是到我们夏侯家耀武扬威来了,这一次线索又指向他们,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夏侯晚说到。 “主人,您的意思是顺着线索查詹水兴吗?”逢乐官问到。 “只是查詹水兴吗?这牢里关着的可不止东方澉一人,还有个复姓司马呢!”夏侯晚说到。 “您是想……再利用水神教一次?让水神教解决掉司马昭,但是大都督不是不想让我们再动司马昭了吗?”逢乐官说出了猜想。 “大哥那个人,满心里都是他在长安的生意,他已经是驸马了,做什么官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但我们不一样,一旦他离开长安我们就成了雨打浮萍!所以我们得自己想办法顶上缺口,我们顶不上,司马家有的是人愿意顶上。”夏侯晚意味深长地看向远方,似乎看到了不久的将来,有些变化将发生在这片边关戍地! 第46章 允许公报私仇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46章 允许公报私仇 日头漫上正当空,燥热得像一面烧透的铜镜,散射出热辣滚烫的气息。 夏侯晚拿定主意,下午就没再去府衙,让关中太守带着一群主簿继续审讯跟焦三儿有来往的人。 军司马张远从南城赶回西别驾府,热得满身大汗但也顾不得休息,径直奔向夏侯晚的会客房。 “主人,非得是张远去抓人吗?卑身一直隐隐不安,会不会把詹水兴逼急了?”逢乐官为夏侯晚摇着扇子小心地问到。 “把他逼急了又如何,大风大浪都抗住了,像他这样的阴沟就该让他明白自己的位置。”夏侯晚回答。 “我就是怕……毕竟蝉鸣计划有我们达成共识的内容,真把他逼急了,咬出蝉鸣计划来对谁都没有好处。”逢乐官的语气很轻,生怕激怒这一段时间情绪很不稳定的夏侯晚。逢乐官对夏侯晚的这种怕,倒不像是司马衿对于司马昭那样伴君如伴虎的怕,而是一种顾全谨慎,害怕夏侯晚因心里的怒气而做出不成熟的决定。 “你担心的很有道理,但詹水兴却不是一般人,你把机关算尽了,他都未必会让自己走上绝路。蝉鸣计划对他来说是生死筹码,对我们来说却亦正亦邪而已,全凭什么人怎样去跟皇帝老子解释!”夏侯晚喝着茶,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一名仆人进来说军司马张远从偏门进院了,两人就停止讨论,会客厅里当即安静的像是深邃的湖底,沉闷混沌。不多时,一个重盔硬甲仿佛身上藏着太阳一样的男人伴随着闷鼓一般的脚步声打破了这混沌感,与之而来的杀戮气息搅散了会客厅中轻柔和美的氛围。 夏侯晚看着张远喝下一整瓮凉茶,才悠悠地说道:“事关溱水码头,我觉得你肯定愿意跑一趟,所以等着你回来。” 张远放下茶杯,双手抱拳一握,“难道是抓詹家的人?” “张督军果然聪明,上午仵作在焦三儿的尸体上发现两条水纹,而且推断这水纹是死了以后纹上去的,那么就有很大的概率是凶手所为。”夏侯晚说到。 “水纹虽能代表是水神教,但是别驾大人,水神教并没有备案记录,所以水神教并不能关联到任何人,凭此去抓人恐被对方钻研漏洞。”军司马张远回答到。 “督军是觉得师出无名?”夏侯晚端起茶盏笑了笑。 “小人不敢,只是这詹水兴历来狡诈,怕给别驾大人添麻烦!”张远半跪在地上,嘴里虽然这样说,心里想的却是,这些年我抓詹家的次数还少吗,可哪一次不是又眼睁睁看着他们乖张地走出衙门。 “督军尽管去衙门领了文书抓人回来,如有抗捕就地杀了结案也无妨。”夏侯晚说了这一句,把手中的盖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张远也不好再说什么,杀平头百姓从来不是他的工作范围,上级领导这么说,明显是有些不满意了。 张远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原本在许昌做武皇帝曹操的城门校尉,因为有一次没让文皇帝曹丕御驾乘过西门,就被曹丕记在心里,等到他继位大统的时候,就找了个机会把把张远一家迁到了关中,世代替曹魏守门。 张远初到长安,当时曹彰总督长安,对于这位从许昌来的城门校尉,曹彰充满防备,把他安排在溱水河岸刁民辈出的荒恶之地,但张远硬是凭借满身正气和不俗的武力值,仅用几年时间就把溱水码头治理的井井有条,把一个靠打架斗殴争抢生意的地方管理成有秩序讲规矩的码头市场。 后来夏侯楙到了长安,觉得张远是个人才,就提拔他做了军司马,但却分在西别驾夏侯晚治下,这摆明了是给张远设一道朝廷的虚衔,实则是为他夏侯家出生入死。 张远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对于能带领家族重新回到朝廷正经编制,他打心底感谢夏侯楙,所以才有了这些年对夏侯晚忠心耿耿的姿态。 当时在整顿溱水码头的过程中,最大的阻力就是傍水生存的詹家。谁也说不清詹水兴是什么来路,但他带领的詹恩贵和东方澉,一个善于经营一个心狠手辣,在张远没有定下规矩之前,他们就是溱水码头的规矩。这帮人在溱水河南北两岸敛财抢女人无恶不作,只要你还想靠溱水挣钱,就必须巴结他们,不然就会遭遇烧杀抢掠的人生痛苦。 因此在打击詹水兴的过程中,张远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永远地失去了老父亲以及十三岁的妹妹。所以张远恨透了詹水兴。但他作为公职人员,又保留着不能杀人的底线原则,所以这些年一直找机会对付詹水兴,却屡屡不能得手!作为一名兢兢业业的小军人,他又怎么知道詹水兴能够滴水不漏的背后,是因为他跟州牧大人夏侯楙达成了某些协议呢!这就是道家所说的君子常成于道也困于道。张远成于夏侯家,也在无形中被夏侯家困于原地。 骑着高头大马穿过嘈杂的街道,张远走的并不着急,因为他已经安排人先去堵住詹恩贵豪华尊贵的院落,他要让詹恩贵体会到这种心慌错乱焦虑不安的等待过程,就像是在你头上悬了一把刀一样,你害怕极了又无计可施。 走出城门的时候,张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参政局的大员董舒,董舒站在护城河边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眼神有些缥缈发呆。张远就走上前去跟董大员打招呼,董大员说自己查了蜀谍的案子以后,突然对蜀谍有些新的认知,所以特意到城门口来观察进城出城的人,说不定能再抓到几名蜀谍。张远就开玩笑地说董大员太想立功了,但他应该以接待皇上为重,而不是顶着参政局的头衔却跑来抓蜀谍。 董舒就把张远拉到一旁,悄悄的说皇上已经决定不来长安了,而是让大司马曹真代驾亲征! 张远听完皱着眉头看了看插在古城河边的灵幡,心里感觉官场这条路也太难走了,像这样的消息他往往要等到好多人都知道了,他才能知道。 看着董大员离去的身影,张远一脚踢断了绑着灵幡的竹竿,那灵幡上写着焦三儿的名字,因为焦三儿的尸体就是在这里发现的。而平民焦三儿的灵幡自然不配飘扬在长安护城河畔。 第47章 准也素也淡也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47章 准也素也淡也 就在张远把詹恩贵家里围起来,每隔一会就派几名士兵进去骚扰一番的时候,有人冒死把情况送到了溱水南岸的水神教圣地,水神宫。 詹水兴正在跟一名容貌姣好的女教众传授身心同修的生命奇迹,如果不是手下来报告说弟弟詹恩贵可能有生命危险,他甚至想等完成传教后再予理会。 看着跪在大堂中神色慌张的小厮,詹水兴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才不屑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着急忙慌的像丢了魂一样。” “回大宫主,正晌午时分,突然就来了一队官兵把我师傅詹副宫主家给围了起来,他们带着官府的文书,问什么也不说,围了半个时辰以后,突然闯进去四名官兵,到处摔打抢掠,甚至还……还侵犯副宫主的妾侍!然后每隔半个小时都会闯进去几名官兵摔打抢掠,把府里搅得是鸡犬不宁……”跪在地上的男人化名詹小狗,原名胡久生,是溱水北岸小村庄的懒汉,平时干些鸡鸣狗盗的营生,因为善于出老千算是有一股聪明劲,就被詹恩贵看上收作义子,赐名小狗。 “朗朗乾坤之下,竟然有这样的事?”詹水兴有些怀疑。 “宫主,小人所言句句非虚啊,副宫主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就让我赶紧来找大宫主帮忙,晚了怕是性命忧患啊!大宫主!”小狗说得痛哭流涕声泪俱下,真像孝子玄孙死了爹一般造作。 “你可看清楚了当真是官府的人?”詹水兴又问了一句。 “千真万确啊宫主,他们拿着长安府衙的文书,上边盖着官红呢!”小狗回答到。 “既是如此,我去也无济于事啊!”詹水兴轻声自言自语了一句,眸子在眼眶里打了一个转开口问道:“官兵每次进去折磨,都伤害哪些人?可曾伤害到副宫主?” “回宫主的话,如果男人不反抗的话,基本都是伤害女人,抢走一些金银细软,我出来的时候还没有伤害到副宫主。”小狗抬起头眼泪汪汪。 “那就暂且承受吧,我这就托人去州府打听打听消息。生而为人出来混,哪能只享受不付出呢,这些年他抢掠别人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詹水兴丢下这一句话,就端起茶盏继续喝茶。 跪在地上的小狗就有点不淡定了,宫主这么说很有道理,但这跟水神教兄弟姐妹同甘共苦的理念不同啊,何况正在经受痛苦的是宫主您的亲弟弟,您就一点也不着急吗! “詹小狗啊,你先回去吧,把我的话原话带给詹恩贵,让他沉住气,我自会想办法搭救他,另外再多说一句话,钱财女人乃身外之物,让他自视珍贵,他是个聪明人,能明白我的意思。” …… 詹小狗得了这么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就顶着头上一个大大的问号被送出了水神宫。出了宫远大门,小狗牙疼似的撇着嘴愣在原地,他在心里反复问自己,就凭宫主这几句闲淡话,能救得了被官兵围堵的副宫主么?他虽然不要尊严但还是有点聪明的,权衡利弊一番之后,他觉得自己这样回去跟送死无疑,要么被那群官兵打死要么被气急败坏的詹恩贵打死!于是小狗索性出门右转逃回乡下村里去了。因为他出来的时候,除了詹恩贵赏他一坨银子,他又偷偷到夫人的房间收拾了一些金银细软。 有了这些钱,詹恩贵死了之后,这小狗摇身一变就成了良田百顷的地主老爷。要不从古至今,人情社会都在教大家尽可能的去结交权贵呢!这就是结交权贵的意义,没有变故时你跟着权贵吃香喝辣,有变故的时候你看准机会分财产撇关系享受财富人生! 再说詹水兴送走了亲弟弟的义子小狗之后,慌忙大喊二宫主东方澉的名字,因为詹恩贵是水神教的核心成员,官府既然动了他,那离动自己这个水神教宫主也就不远了。 这一喊不打紧,又喊出一个大问题。因为几天前为了处理刘家抢占码头市场的事,东方澉以身入局进了州府大狱了。当时进这个大狱也是两手准备,一是吓一吓姓刘的,而是到了大狱跟夏侯晚较一较劲儿,让夏侯家明白已经被水神教拉下水,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 我们的大宫主竟然把这件事情给忘了,难得这些天没有人来打搅他清修,耳朵里外安静极了,浑身舒坦。 当时赶紧把十大堂主叫到水势殿商量对策。十大堂主收到信号各自从长安,天水一带奔赴溱水潏河交汇的水神宫。几人商量了一个时辰,推选出詹准也,詹素也,詹淡也三人前往长安治事州府打听二宫主东方澉的消息以及副宫主詹恩贵的事情。 这个詹准也,詹素也,詹淡也当然也是化名,这三位堂主的名字出自春秋时期管仲所书的《管子·水地》:准也者,五量之宗也;素也者,五色之质也;淡也者,五味之中也。是以水者,万物之准也,诸生之淡也,违非得失之质也,是以无不满,无不居也,集于天地而藏于万物,产于金石,集于诸生,故曰水神。 水神教教众是詹水兴赐詹姓,剩下的自己凭造诣来取,这詹准也三兄弟读过春秋已经算是教内顶尖的人才了。老大詹准也跟詹水兴一样是个落第的秀才,因为屡试不第无人推荐于是就走了下路,换一种出人头地的方式。 加入水神教以后身份地位上来了,手里也就宽绰起来,于是在乡里资助了几名学生,却没想到还真撞上一位有学识的年轻人被长安府衙看中,落在府衙做了一名主簿。 从此詹准也就算搭上了府衙关系,在水神教内也坐到了第三把交椅。 当下也不再废话,趁着天色还没黑透,三人乘小船驶过溱水潏河,把那年轻的主簿约到一处僻静的烟柳花巷,开始收集线索。 第48章 大赦长安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48章 大赦长安 九月三十日,宜嫁娶,祈福,祭祀,纳福,交易。这是个不错的上阳日。 这一天清晨,长安城内锣鼓喧天,红色的礼结礼花挂满全城,长安大街上的商户们也都把过年时才用到的红绸带高挑在幌竿上,配合治事州府的喜事。 要说是什么喜事呢?有如天大的喜事。 长安州府大人夏侯楙为迎接他妻子的到来,特意大赦全城,普天喜庆。 一个州牧大人的妻子,就能大赦全城普天喜庆吗?当然不能!但如果他的妻子是太祖武皇帝曹操的女儿,那就完全合情合理。曹操的女儿清河公主,也就是当今皇上的姑姑,这是何等的至尊荣耀。 所以长安城里热闹非凡。 但大家倒不是因为大赦天下普天喜庆而热闹,整个长安城里的普罗大众是发自肺腑的高兴热闹。因为自从曹操挟天子令诸侯把皇上接到许昌去,这个大汉盛极一时的长安就逐渐没落成了边关戍地。 可能政治中心的转移对权贵来说不过是搬一次家而已,但对普罗大众来说,却是改命一般的人生定性。这一次曹魏皇室的公主愿意与他们普天同庆,无异于把长安这些年丢失的光辉再一次点燃。 长安十字街中心处有一座四层楼高的酒肆,取名通樊楼,最多能同时容纳一千人喝酒消遣。这家酒肆当然也不简单,通字取自汉文帝时期的首富邓通。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家酒肆跟邓通肯定是没有关系了,但依然用着这个通字又让人无限遐想,所以这些年要问长安酒家何处寻,十字中街通樊楼。 清河公主的欢迎宴自然就安排在通樊楼,大摆宴席一百零三桌,坐在楼里的都是长安附近的官僚,坐在门口两侧街面上的,就是农工商界大佬级别的人物。在当时吃饭也很有讲究的,像这样有比较尊贵的主人时,宴席上不允许嬉戏打闹猜拳行酒,大家客气地说些祝福的话,聊一聊家常让场面大气又不失热闹的氛围即可。 夏侯楙和清河公主端坐在四楼主位,其余宾客按照地位尊贵携一名家眷依次做开,整个四楼只有五桌宴席,但像夏侯晚这样的官职也只能坐在四楼。 据说一楼酒肆的仓房内,奇珍异宝堆积如山,大家只管送礼也不署名,因为在当时看来,能给皇家送礼,那就算是天降祥瑞了。 魏子谏匆匆去街上买了一包茶油鸭和一坛老酒,快速地穿过人群回到治事州府,把吃喝送到司马昭困居的西厢房。 “今天这院子里异常清净,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司马昭问魏子谏。 “还真有事,也算是好事,清河公主来长安了,夏侯刺史在通樊楼为公主举办欢迎宴。”魏子谏回答。 “公主亲访,那不得大赦天下吗?”司马昭打开那茶油鸭,嘟囔了一句。 “是~大赦长安。”魏子谏听司马昭的语气有些阴阳,自己也不敢多说什么。 “洛阳家里或者宛城都还没消息吗?”司马昭又问。 “司马衿去宛城有几天了,算着时间也够一个来回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大公子倒有好消息,说已经跟曹也打过招呼,曹也愿意等一等家里的消息。冯五和贾充查蜀谍也有了一些进展,等消息确切了我再给你说……”魏子谏压低声音说到。 “夏侯晚最近在干嘛?”司马昭问。 “有一个叫焦三儿的死在护城河里,夏侯晚最近在办这件案子,听说可能跟水神教有关,已经抓了两个姓詹的人。”魏子谏回答。 “长安府的案子为什么让夏侯晚办?”司马昭斟了一碗酒喝,边喝边问。 魏子谏明显有些坐不住了,那边通樊楼就要开席了,我得吃那人情世故的大席去呀。“当时死了以后,不知道从哪出来的消息说跟蜀谍有关,夏侯刺史就让别驾总督此事。” “别驾?”司马昭皱起眉头。 “西别驾!”魏子谏听出了话外之音,赶紧改口。但事实上现在东西别驾府都归夏侯晚管,他们平时再见面也都是只称长安别驾。 “罢了,罢了,遂了他心愿吧!”司马昭感慨了一句,魏子谏看准时机赶紧站起身就要离开,司马昭却直呼让他等一等,甩了甩手把那茶油鸭一分为二,把其中一份包起来塞给魏子谏,“把这鸭给那蜀谍拿去,再帮我给他带一坛酒。” 魏子谏皱了皱眉,但为了能尽快脱身,就答应了司马昭。等走出西厢房,魏子谏随手就把鸭子扔到旁边的杂草丛中,一路小跑往通樊楼赶去。 有时候魏子谏都想不明白这位司马昭大少爷到底在想点什么,竟然让自己去给一个蜀谍送鸭子,你头上的乌纱帽有人能保着,我的丢了就真的丢了,弄不好脑袋都得搬家。 魏子谏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抄小路往通樊楼赶去,经过州府西北苑的时候,看到封卷阁二楼有一个身影在窗口飘忽而过,他停下来揉了揉眼睛,觉得应该是自己看错了,封卷阁二楼放的是州府那些重要案件的卷宗或者是皇室、官府不愿公开却必须留底的隐秘事件。比如蜀谍的案件,还有朝廷分布在长安边防的间谍,自己州府司情局自己派出去的间谍,都在这里花名有册。 魏子谏作为军情局的大员,一年中也只有三次机会能进去帮忙整理卷宗,还被人监视不能偷看卷宗内容!如果真有人趁着全城官员都去通樊楼吃饭的机会潜入封卷阁……也不是没有可能! 魏子谏想到这,觉得这立功的机会比起低三下四的去要饭吃要靠谱多了,于是竖起耳朵屏息凝神地悄悄靠近封卷阁,但可能是过于紧张了,一不小心碰到台阶上的土陶花瓶,那花瓶落在坚硬的土地上,“嘭”的一声碎成几瓣,等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地移动到檐下之后,却也没听到楼上有任何声音。 魏子谏折腾了半天赶到通樊楼的时候,果然已经开饭了,但没想到还有一位不速之客来得比他更迟,而且那不速之客作派高调阵势浩大,仿佛他才是今天大赦天下普天同庆的主角一样。 第49章 詹水兴大闹通樊楼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49章 詹水兴大闹通樊楼 军情局大员魏子谏刚找到座位坐下,还被同桌人调侃说要罚酒的时候,外边突然锣鼓喧天响起一阵舞狮的声音。 靠在窗边的人就探起身往下看,只见一名文质彬彬书生模样的男人坐着一乘四人抬的椅子出现在长安大街上,在男人的前边有两条舞狮引着几名乐手敲敲打打的一片热闹。 “那不是溱水河岸詹水兴吗?”有人这样喊了一声。 魏子谏就凑到窗户边去往下看,果然看到是詹水兴像是翻身做了官一般对着夹道的百姓拱手做礼,而且分发一些散碎小钱,颇有点迎合清河公主大赦天下的意思。 “这人又来做什么妖!”窗边有人如此说了一句引起魏子谏的注意,魏子谏循声看过去,却是参政局大员董舒。 魏子谏想起刚刚在封卷阁的事情,就想提醒董舒可别疏于防范,但话还没说出口,董舒就带着一股劲往四楼冲去。 董舒走到楼梯上就碰到逢乐官着急地往下走,董舒一把拉住逢乐官。“乐官,水神教的詹水兴来了在楼下作妖呢。” “看到了,别驾大人正让我下去把他疏散了呢,真没想到这样大的日子他竟然如此不识趣。”逢乐官说着,胳膊上还使着劲想要挣脱董舒往楼下走。 “看起来来者不善啊!”董舒凑近逢乐官,“虽说是大赦长安城,但我们并没大赦东方澉和詹恩贵,他怕是为他俩的事来的吧!” “赦谁不赦谁,州府自有主张,他要是想拿这事出来闹腾,那就算挑错时机了!”逢乐官语速很快,明显是有些着急了。 “那他就偏挑这时候……” “哎呀~我的董大员你到底想说些什么呢,我得赶紧下去制止他啊!”逢乐官打断董舒的话,甩开他的手朝楼下跑去。 “你打算怎么办,我们参政局配合你啊,毕竟这宴席是我们参政局执行的!”董舒跟在逢乐官身后,像个着急又没有主意的孩子一样。 “这有什么好办的,好言劝他不听的话,马上就让张远带兵镇压,趁这机会平了他的水神教也不是不可以。”逢乐官言简意赅,斩钉截铁。 董舒听完就站在原地愣住了,他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然后快步跟上了逢乐官。 “詹先生向来深居简出,今日怎么如此浮夸闹腾,这长安街上风急雨壮,可不是招摇的地方啊!”逢乐官穿过舞狮和乐队,那一身白衣突兀地站在詹水兴面前。 “原来是别驾府逢乐官,今日您这话可有些欠妥了,今年长安府风调雨顺风和天朗怎么能说是风急雨壮呢!而且今日清河公主大赦全城,这可谓是朗朗乾坤幸甚子民,我詹某人平时学究乡里,今日算是代表乡里感激公主恩威,怎么能说是招摇呢!”詹水兴抬起手中的缎面锦扇,把这漂亮话说的抑扬顿挫。 “那詹学究还真是费心了呢,现在我向您转达州府的意见,还请遣散队伍各自回乡,不要扰了街上的秩序,扫公主的清净。”逢乐官加重了言辞厉气。 “大家来都来了,不热闹一番又怎么能回去呢!”詹水兴扬了扬手中的扇子,舞狮和乐手竟一齐又喧闹起来。 逢乐官吁出一口气笑了笑,转身走出人群朝军司马张远递了个眼神。 张远等这一天很久了。当即铁青着脸色抽出手中的长刀将那满鞘的寒气指向詹水兴,“将此人拿下!”声音仿佛真狮吼一般,苍迈低沉杀气腾腾。 几名白羽军当即向前扑去冲散了队伍,惊得人群中一片骚乱,尖叫声不停。 但詹水兴屹然不动地坐在那抬椅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似乎胸有成竹。 “住手。”一声轻盈的呵斥从天空中传下来,竟像是一只萤火虫在黑夜中飞到众人的面前,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人们抬头往上看时,只见四楼的窗口站着一群面相富态的官僚,这些官僚中间围着一名女子,那女子端庄大方雍容华贵,身穿红色龙袍服头戴宝石珍珠凤冠,一看就是公主的打扮。 于是一群一群的人开始下跪,承接公主现世的恩礼福泽。逢乐官和董舒张远等人,也赶紧做礼下会,迎接公主。 就在人们低头叩拜的时候,詹水兴却抬起头直直地看向公主,这一看不打紧,公主的脸上竟然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没多大时间,一名侍卫跑下楼来到众人面前,“公主大赦全城,乃是天子洪恩众家福泽,众位不必过度劳伤耗财耗力,各自回去生活吧。”那侍卫宣读完公主的赐言,又来到参政局大员董舒面前,“董大员,公主说这位詹先生是她的一位故人,请安顿到州府后院,宴席过后公主自有理会。” 董舒看了逢乐官一眼,半躬下身体答应下来。 一阵凉风从溱水河岸跑进长安大街,同时带来了漫天乌云,没一会儿的功夫天空就飘起雨丝,像是丝线一般摇曳飘零。 董舒带着詹水兴从通樊楼门口走过的时候,张远就站在逢乐官身后,把手里的刀柄握得吱吱作响。 逢乐官转身看了张远一眼,“劳神督军了,没想到这姓詹的竟然能认识公主,我说今天怎么这么有底气如此淡定。” “习惯了!这次抓不到詹水兴也无所谓,但牢里那两位詹家人可别是瞎折腾就行。”张远丢下这么一句糟心的话,转身带着军队朝城南走去。 逢乐官看着张远的背影,心里很能体会他的痛苦,这些年因为夏侯家和水神教勾结,让仇视詹家的张远没少受委屈。 但现在可不是同情心泛滥的时候,因为詹水兴敢这么做肯定是有所图,如今搭上公主这条线,不定会给夏侯家带来什么麻烦呢!逢乐官转身上了四楼,看着心不在焉觥筹交错的夏侯晚,等待着主人发号施令。 第50章 水神教往事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50章 水神教往事 黄秋净水,朱墙绿檐,长安治事州府东后院是夏侯楙新盖了一座小院子,这院子正是为他的妻子清河公主所建。 清河公主其实并不是一个骄奢惯养的女子,小时候跟着父亲曹操也受过一些苦难,所以对生活条件没那么挑剔,但夏侯楙并不十分了解自己的妻子,所以听到妻子要来的消息,就花重金让匠人们一个月内打造了这座小皇家园林。 现在詹水兴正坐在这园林中看着两只红翅膀的蝴蝶在水面上留恋,他一边欣赏一边回忆起多年前的往事。 在他还年轻的时候,家住在许昌,自幼受村里一位长者的提携读了些乱七八糟的诗书,由此与村里世代务农的同辈们有了天差地别的不同。 到了詹水兴十五岁的时候,每天不干活赖在家里混饭吃显然是不可能了,于是就想依靠自己饱读诗书的才干去入仕途。 当时入仕途没有考试科举等途径,只能是依靠当地有名望的人或者在朝为官的人向上推荐,才算是拥有了入仕的资格。 如果你不认识有名望或者在朝为官的人,还有一种当时较为流传的民间通道,就是各地有名望的人为了家族的延续性会在每月的初一或者十五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点评年轻人的文章才华或者优秀事迹,获得优秀点评的年轻人就能因此成为世家大族的门客,成为世家大族的门客之后再学一些人情世故和官场礼仪,如果能得到主人家的认可,主人家就会向上推荐引荐入仕。 詹水兴就选择了这样的民间通道,他从家里偷出来半袋稻米换了些钱,就一路往北走到了颍川郡阴县,阴县有一世家大族姓荀,当时当家的老爷是荀绲,也就是后来名满天下的荀彧的父亲。 荀绲不愿 进入仕途,但为了家族持续中兴,他只好广收门客举客入廉,还真通过这种方式让荀家一步步壮大了。 那是春三月细雨蒙蒙,如同今天的秋雨一般丝丝缠缠的让人陶醉。詹水兴听说荀绲带着儿子荀彧在颍川小西湖边上点评文章,于是就绞尽脑汁写了洋洋洒洒五百字,对当下农耕社会发表了一些看法。 但是时运不济的詹水兴似乎选错了时机,颍川自古出望族,荀氏,曹氏,司马氏,陈氏等世家大族门客繁多,而且独一个曹子建就把这小西湖月评弄成了天下向往的盛事,所以詹水兴拿着自己的文章在台下听了两炷香的功夫之后,才知道自己读的那些书不过是识文断字而已,自己绞尽脑汁写出来的时评,只是偷换概念的借鉴而已。 他灰溜溜地挤出人群,像个落水鸭一样呆坐在湖边的草地上,在没有了春雨贵如油的意气风发。 就在这时候湖对岸突然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求救声,詹水兴循着声音看过去,原来是一名粉纱秀发的姑娘不小心跌落湖中,她越挣扎着往岸上爬反而越把自己推往湖心……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詹水兴扔下手中的绢布稿,一头扎进湖水中,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那落水的姑娘。 说来也凑巧,詹水兴生长的地方为钟武,钟武山清水秀水系发达,所以詹水兴自幼通习水性,从他的名字也可以看出来,他是善于水兴于水的。 把那姑娘救上岸以后,两人都瘫倒在空地上,迷糊朦胧之间詹水兴听到有人在念他写的文章。原来就在他跳水救人的时候,一个丫鬟看到他丢了手中的绢布,于是跑到对岸去帮他捡了回来。 “看来还是一位来参加月评的才子呢!”一个姑娘说到。 “快打开看看,说不定还能成就月娘的一段落水姻缘呢!”另一个姑娘说到。 “你们快别站着说笑了,赶紧来救人啊……”又一个姑娘领着两三人把詹水兴和落水的姑娘围在当中。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那个拿起绢布的姑娘念了这么一大段,恍然觉得熟悉,一拍脑门说:“这不就是《诗经国风*七月》里的内容吗?我看这通篇也没什么新意……” 詹水兴听到这里,脸上当时被羞得肿胀,他猛地坐起身装作呕吐了一阵,趁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一溜烟地想逃离这个地方。 那半昏半醒的月娘就扯下腰间的一枚玉如意,让丫鬟追上詹水兴送与他。 等詹水兴回到住的地方,才发现那枚玉如意的背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曹字。 詹水兴回忆起那姑娘的穿着打扮,深知那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此后就死皮赖脸的去寻找月娘。 这月娘当然不是寻常人家,而是许昌曹操曹孟德的长女曹月娘,后来的清河公主。 詹水兴当然想靠着月娘为自己的仕途铺一铺路,但奈何他那点才华实在不够看的,何况曹家还有曹子建这样的人物。后来这个怪异的经常造访的浪荡弟子引起曹丕的注意,曹丕就把詹水兴叫到无人的地方,说我是打你一顿再遣散你离开还是给你一笔钱遣散你离开。 聪明的詹水兴当然选择后者,从此就辗转洛阳,荆州,徐州……最后落到长安趁着政治中心转移后百业萧条,很多人突然失去了信仰,他就凭着对老子道德经的拆解创立了水神教,以水利万物而不争的教义锚定了一众教徒,逐渐发展为长安,天水一带最具规模的民间组织。 先武帝,文帝连年征战也没有时间整顿国内的组织,所以只要他们不反对曹魏政权,也便放任他们发展去了。詹水兴就在这样的机会下,日益壮大。 …… 詹水兴回忆这一切,心里微起波澜,现在朝局越发安定,他深知自己的好日子不会太久了,于是他私下里借助一切机会攀附朝廷权贵,希望有朝一日能落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第51章 大人,水兴想论道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51章 大人,水兴想论道 两日前的傍晚,詹水兴派遣詹准也,詹素也,詹淡也到长安州府打听副宫主詹恩贵和二宫主东方澉的消息,三位堂主请那长安府主簿喝最贵的酒,陪五位风姿绰约的才情姑娘,又使了黄金钱才勉强探出来一些消息。 东方澉关押在西别驾府院的地牢,主簿说不上话也递不上消息,但詹恩贵是因为涉嫌杀害卖羊宝的焦三儿,所以被长安府抓了起来。军司马张远亲自行刑审讯,就是要把他屈打成招认了这桩案子。 说到最后,三位堂主问有什么破解救人的办法没,一边说一边掏出黄金,那主簿才悠悠地说道:“不必着急,我有些况外的消息,只要他能抗过三两日,保他平安释放。” 三位堂主一再缠问,那主簿却再也不肯说了,詹准也看着机会就增加黄金,那主簿却推辞不收还故作玄虚地说天机不可泄露。 后来三人就让几位姑娘灌他酒,灌到醉眼迷离之际才打听出来说清河公主到了长安正准备大赦全城。 三人带着消息回了水神宫,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詹水兴,詹水兴小眉头皱了皱,心里就放松下来。 要说这三位堂主为什么不跟詹水兴卖弄一下玄虚呢,就说已经把事情办成了,只用等上三两日詹恩贵和东方澉就能被放回来,岂不是更能凸显自己办事的能力。 这就要说到水神教的教义,詹水兴在成立水神教以后,大量的时间都用来阅读学习了,像周易八卦,道德经六坛经等等,他也算是信手拈来,经常搞一些民俗命理的实际案例,把自己塑造成了半神一样的形象。所以他这些弟子都不敢瞒骗哄骗他,都是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希望他能指点一二。这也就是水神教后期,大宫主詹水兴荒淫无道,副宫主詹恩贵贪得无厌,二宫主东方澉财色兼收的情况下,一众教众还是忠教卫教的原因所在。 詹水兴坐着喝了一口茶,那茶几带着一股淡淡梅子香甜,应该是上好的寿梅老白茶。 他感觉自己像是重新焕发了生命活力一般,心情愉悦恣意风流,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在颍川小西湖的那个早上,他还对自己信心满满意气风发。 就在这时候,两个身影绕过亭湖来到静谧的紫藤花架下。 詹水兴抬头看过去,竟然是夏侯晚和逢乐官,于是赶紧站起身赔了满脸褶子的笑容。 “不知夏侯别驾和逢乐官到此,小生这厢失礼了。”詹水兴的语气恭敬礼貌。 “詹先生不必客气,长安边防杂乱,先生在溱水一带的蛮荒杂民中甚有威望,我们边防安定也离不开先生努力。今日公主大赦全城普天同庆,本应邀请先生一同庆贺,是逢乐官欠缺考虑了,导致你不请自来带着热闹的情绪,完全理解。让逢乐官陪你坐一坐,我手上还有人命官司要办,就不陪你了。”夏侯晚喝了一些酒,但句句话里有话,说的詹水兴不甚中听。 “夏侯别驾有事自去忙碌,我与逢乐官在这里等公主就是。”詹水兴有了公主这张底牌,一时间那股心高气傲的劲儿被夏侯晚勾了起来。 “可以,请自便,逢乐官肯定能把你陪好。”夏侯晚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提前给你说一声吧,公主今日行程有变,未必能回来见你了。”夏侯晚冷笑了一声走上长廊,提高音调大声地喊道:“军司马张远何在,一个杀人凶手用得着浪费时间审讯吗,把你们军中的大刑都上了,他还能不招吗?” 守在门口的张远站出来粗狂有力的“诺”了一声,就跟在夏侯晚身后离开了小皇家园林。 剩下詹水兴一脸不可置信的纳闷愣在原地,等他回过神来转身找逢乐官的时候,逢乐官已经坐在石桌旁喝起了茶水。 “乐官,夏侯别驾是什么意思呀,这个罪名非要扣在我弟弟头上吗?”詹水兴凑上前问到。 “焦三儿的案子,通蜀谍,这一点跟你们也符合啊,谁让你们水神教厉害呢,杀人了还要在尸体上纹身,我们是想救也救不了啊……”逢乐官语气淡然,咬着舌尖自顾地品尝茶香。 “我弟弟无缘无故杀焦三儿干什么呀,这溱水岸谁不知道他只是贪财并不好色,他平时也就是个规规矩矩的商人呀。” “规矩,先生您还是位规规矩矩的乡里学究呢,可您今天也锣鼓喧天的来闯公主迎宴呢!”逢乐官只管讥讽詹水兴,逼他方寸大乱。 “乐官,我们是什么样的关系嘛,话说的太难听就没有意义了,我们还有大事要合作的嘛,你们动了我的左右手,将来那大事是会打折扣的。”詹水兴语气开始缠绵。 “詹先生,话可不要随便轻说了,说得轻话多了人也就跟着轻了,我觉得咱们之间没有什么大事了,您的大事跟另外两位主顾去说吧。我逢乐官在这里提前祝您生意兴隆通四海,越做越大。”逢乐官把那琉璃茶盏用力落在桌子上,那底座当即断成两半。 詹水兴心里这才明白,原来这所有的症结还是因为他抛出去的橄榄枝太多了,引起夏侯家族的不满。可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事情是自己做下的,做了没有成果不说,反而带来了反噬的效果。他把橄榄枝伸向司马家的时候,完全没想到饱受曹魏家族打压的司马家竟然毫无反应,只是徒增了他水神教的风险。 思索片刻,詹水兴故作淡定地说道:“乐官的意思我明白了,詹某确实有做的不到的地方,但自古以来人求稳胜利益最大化,说到底我们合作各取所需而已,只要能达到目的,和谁合作又有什么影响呢?” “我的詹先生,别把你那套道法自然用到当今的时局朝政上,你都没有反思为什么人家都不搭理你吗?这不是你能玩得明白的生态系统!你好好想一想吧,想明白了再来找我聊。”逢乐官说完就站起身,打算离开了。 詹水兴也站起身,他心里憋着一腔怨气想说在逢乐官脸上,但逢乐官的那几句话也确实是触动了他,或许他抛出去的橄榄枝,最后也会害了他,这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第52章 大人,水兴告辞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52章 大人,水兴告辞 就在傍晚夕阳绚烂的时候,雨水停了,空气中缠绕着一股并不十分清新的味道,像是久无人烟的房间里弥漫的轻腐气息。詹水兴还坐在园林等公主,经过复杂的思考,他也不想跟公主谈太多的内容了,只想请求公主把他的两位兄弟一块大赦了。 因为没有吃午饭,就在他吃茶吃的有些醉眼迷离之际,两名小校领着一名小厮走进了他的视线。 这小厮不是别人,正是詹水兴的近侍。“老爷,老爷。”小厮上前呼唤了两声。 詹水兴摇了摇脑袋,“你怎么到这来了,不是让你在门外等着吗?” “出事了老爷,几位堂主都在家里等您呢……天水东村一带的几个堂子被官兵给冲散了。”小厮压低声音,凑到詹水兴的耳边说到。 “天水东村一带,是哪里的官兵去冲的?”詹水兴提振了精神。 “据跑回来的兄弟说,应该是天水府的人,他们打着姓张的旗子,应该是张准张太守吧。”小厮回答到。 “张准,张准与我们平素秋毫不犯,怎么突然想起来抓我们的人,东村堂主现在何处?” “薛堂主不愿独自逃离,就跟大家一起被抓起来了。”小厮回答。 詹水兴有些坐不住了,如果说长安府的事情他求一求公主还能解决,那天水郡的事情就更棘手了,因为年初天子来长安一趟,水神教就把势力全部迁往天水和长安交界的地方,而且主要以天水区域内为主,这大半年的时间,他们尝试着又把势力往天水西方向延伸,如果张准决心要打掉这个民间组织的话,单凭薛质一个人知道的信息,就足以摧毁水神教七成势力。 想到这詹水兴猛地站起身,决定把长安府的事情放一放,他随着小厮走出小皇家园林,朝自己的水神宫赶去。 走到长安府衙后街的时候,隐隐地听到一声声嘶力竭的哀嚎声,这声音竟让他莫名地熟悉。 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关在长安府地牢中的詹恩贵,也就是詹水兴的亲弟弟。 当军司马张远想尽办法都不能让詹恩贵认罪伏法以后,他已经有些丧失理智了,竟然对詹恩贵施以宫刑。詹恩贵虽贪财不好色,但那个东西作为男人的象征,丢了以后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于是刀子割到一半的时候,巨大的疼痛感让他豁然想明白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天色已然很暗淡了。一阵凉风吹过城楼,带着夹生的丝丝凉意,这凉意就来自半下午的那一场秋雨。 一名小吏双手托着一份供状,穿过长安府的四进院,又穿过长安大街进了州府的六进院。那一双脚步伐一致踏过泥土路,踏过青石板,踏过碎石道,上下几次台阶最终停止在州牧大人夏侯楙的书房前。 中午喝了些酒,夏侯大人把自己灌醉了,现在酒醒了躺在床上睁着大眼,不知道在想点什么。 几下轻轻的叩门声,要回了他的思绪。 “进来吧。”夏侯楙抬了抬手,知道如果不是紧急事情,管家会替他拦住一切到访。 一名头戴四方安平帽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大人,长安府太守着人来有要事汇报,您喝些绿豆汤再理会吧。” “不必了,扶我起来。”夏侯楙掀开被子。 一番准备之后,一盏西湖龙井在开水的冲泡下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夏侯楙强忍着胃里的翻滚,端坐在桌子旁闭目养神。 长安府的小吏在夏侯管家的带领下来到夏侯楙的面前。“小的叩拜州牧大人,军司马张远协助我们太守对焦三儿一案的嫌疑人詹恩贵进行审讯,詹恩贵写下一份供状,因牵扯到朝廷官员,特让小人把供状呈与州牧大人看。” 夏侯楙睁开眼,示意管家把供状拿上来。“夏侯晚呢,本州牧不是让他总督焦三儿一案吗?” “回州牧大人的话,下午的上半晌,夏侯别驾也在地牢中审讯,后半晌他回去处理别的事情了,军司马张远亲自给他也送去一份供状。”小吏低着头说话,浑身有些颤抖,说不清是因为害怕还是走了太多的路一时间肌肉自颤。 夏侯楙喝了一口茶,压住喉咙间的酒气,缓缓展开了眼前的供述,那供述上写着,詹恩贵受长安东别驾府司马虚怀的托付,拍下了春熙坊头牌的千金一夜,但对于焦三儿的死,詹恩贵依然矢口否认。 “司马虚怀。”夏侯楙念叨了一句。 “司马虚怀是司马懿的大儿子,也就是司马昭的哥哥,据说司马懿不愿意让这个大儿子入仕,所以他一直在家里管家经营,后来随司马昭来到长安,目前仍然是做管家一职。”旁边的夏侯管家上前半步说明了司马虚怀的情况。 “司马家还有如此安分的人么!既然他不在仕途,就传过来一块问问不就完了,这等小事还拿来与我看什么?”夏侯楙一脸不屑地把供述丢在桌子上。 夏侯管家想再说点什么,却把眼神落在那小吏身上,小吏当时就明白了大人们要说悄悄话,于是主动起身就往外退。 “赏十银。”夏侯楙对下边的人从来大方,因为前边我们说过,他善于经营,自从到了长安以后,满城有一半的产业都有他的投资,所以他对钱财基本没有概念,真的就是个数字而已。 待小吏退出去之后,夏侯管家为夏侯楙新添可茶水。“老爷,前些日子刚抓了司马昭,又派人去宛城联络,现在又要拿司马虚怀,恐怕会引起司马懿的不舒服啊!” “哎,你说的也有道理,多少有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意思,但这杀人案也得办下去呀,别说现在城里人心惶惶,我也想知道这个焦三儿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真的跟蜀谍有关系!”夏侯楙说到。 “老爷,不如让夏侯别驾亲自去司马府问一问,一来他督办案子名正言顺也通晓案情最合适不过,二来既然我们想跟司马家修好,这也算是个机会,我听说司马虚怀是个聪明本分的人,只要处理得当,他写一封信说我们的好比我们写十封都有用呢。”这管家到底是管家,做的就是细心规矩踏实稳重的事情。 夏侯楙听了也觉得满意,于是让人去找夏侯晚。 就在此时,詹水兴的人马刚出了长安城楼,奔溱水而去。而与他一起出城的,还有参政局董舒手下的一名曹掾,这名曹掾出了长安城也往溱水方向走去,但他最后的目的地是在哪,让人不得而知。可能跟在他身后的贾充,会在几天后告诉我们答案。 第53章 西别驾锦行东别驾府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53章 西别驾锦行东别驾府 天色大晴,阳光照耀在秦川大地上,公主大赦全城的第二天,城里依然保持着热闹喧腾人间胜景。 一队人马从长安大街上走出来,前边的士兵重盔重甲,中间的近侍锦衣华服,再看坐在车驾上的官员,玉肤儒雅气质卓群,这是长安州府别驾夏侯晚出行的场面,前队加后队,足足半公里那么长,如此热闹的派头并不符合他的性格,但他的哥哥夏侯楙要求他像个官员一样出行,他也只好照做了。 “乐官,詹水兴应该能想明白了吧。”夏侯晚端坐在车驾上问一旁的逢乐官。 “昨天他大闹通樊楼确实惹到州牧大人了,我亲眼看到大人给郭淮刺史打了招呼,让他回去拿掉天水与眉县之间的民间组织,昨晚收到线报说昨天下午有官兵到天水东村附近冲散了一些民间组织,想必是郭淮刺史已经出手了。詹水兴现在进退两难,等他去找了张准之后,就会明白症结还是在我们这边,到时候他就只能夹着尾巴来找我们。”逢乐官说到。 “最近真是天助我也,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董舒的事进展怎么样了。”夏侯晚嘴角带出一抹笑意。 “昨夜已经有人出城奔蜀去了,而且司马府新来的那个贾充,也跟出去了。等贾充到了汉中,他还会发现陈掌柜的人在当地做茶叶生意,顺着这条线查回来,就能查到这茶叶是经参政局流入市场的,然后经参政局流入市场的茶叶多了去了,但偏偏春熙坊的头牌就只卖这川蜀来的茶叶,把大量的魏钱换做白银流落到了川蜀……这两个罪名叠加起来如果还不够,就把那名蜀谍做掉推到参政局的身上,构成一个完整的蜀谍形象。”逢乐官回答。 夏侯晚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高调地去司马家,这哪里是问罪,分明是示好!真不知道大哥怎么想的。” “或许州牧大人有自己的难处吧。主人,我担心我们跟大人背向而驰会有新的麻烦。”逢乐官说的是夏侯晚打算借詹水兴的手灭掉司马昭的事情。 “大哥在乎的,无非是曹真跟司马懿联合,怕我们夏侯家没有立足之地,但他忽略了一个本质问题,夏侯家和郭家始终是曹魏的人,而司马家则是曹魏需要提防的人,当年武帝文帝都有这样的弥留之词。所以大司马对司马懿只是利用而已,真正能让他放心的还得是我们,如果有一天把我们和司马一族放在他面前,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大哥,因为大哥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威胁。”夏侯晚说这些的时候,像一个老谋深算的阴谋家,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成竹在胸。 “主人分析的没有错,司马懿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所以面对詹水兴抛出去的橄榄枝,才会无动于衷。但愿州牧大人能明白主人的用心良苦。” “他不明白也无妨,让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罢,其余的我们按照自己的计划来,有他在上面打这样的掩护,反而更利于我们办事。” “主人明智。”逢乐官赞叹了一句。 队伍在德善街往东拐了一回,就看到一座高檐阔门的宅院,那绿瓦之下金匾夺目,上边书写“司马府”三字犹如游龙戏凤般传神。 宅院门前早就站着一批人了,司马虚怀在最前边,满脸笑容的迎接夏侯别驾到来。 逢乐官一一扫过众人,发现少了一个人又多了一个生面孔。少的是东别驾帐下部曲督军司马衿,多的那人满脸横肉身材像个结实的石磙异于常人。 当下一行人进了院子里,互相行过礼仪,时间已经到了将要正午。夏侯晚让司马虚怀支开众人,只留下长安太守说有些私密事情需要共同聊一聊。 司马虚怀以为是曹也对司马昭的事情有了心思,于是赶紧禀退左右,三人换到司马昭的书房置办了一桌酒菜。 三人坐定,酒过三巡,夏侯晚就示意长安太守说话。 长安太守就把詹恩贵供述了司马虚怀让他帮忙拍下春熙坊头牌千金一夜的事情,司马虚怀表情愣了愣,脑子快速地转了几圈决定以沉默应对。 长安太守就接着说了羊宝儿焦三儿离奇死亡的事情,本来查到尸体上有水神教的标志又查到詹恩贵拍了当天的千金一夜,已经可以结案了,但偏偏詹恩贵又供出了你司马虚怀,说自己从来没去过春熙坊,也就没有了杀人动机,因为我们都知道焦三儿靠拿捏别人嫖娼的秘密挣钱。 长安太守把话说的很委婉,说今天来只是简单的对涉案人员例行询问,因为詹恩贵一人之词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同时如果你司马虚怀有什么情况也请尽快和盘托出,避免带着嫌疑犯的身份进入府衙流程,就没人能帮得了你了。 “虚怀兄啊,你年长我们几岁,身上又背着司马家的大旗,州牧大人最近刚同远在宛城的大都督有过联系,所以他希望尽可能缓和地先了解情况再说案子怎么办;你这个情况跟子上(司马昭)的又不一样,他是因为涉及蜀谍实在没办法缓和……”夏侯晚听着长安太守的说辞,独自喝了一杯酒,放下小盏后就推心置腹地说了这么一番陈词。 司马虚怀有点慌乱。这春熙坊头牌的千金一夜,他是托詹恩贵买给曹也的,却没想到竟然粘上了人命官司,他略微地挤着眉头想捋清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难道是曹也大人被焦三儿威胁,一怒之下杀了焦三儿?他一向稳重平和逻辑缜密的脑袋此刻有点不够用了。 不管这背后有什么阴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能把曹也去了春熙坊的事情说出来。因为当时有明令禁止,边防官员不能荒淫废勤,本来只是说边防官员不能沉迷酒色,后来就发展成边防重臣不能去风花雪月的场所,如果被人发现了,罢官免职丢性命还要伴随着耻辱入册归档。 这一下子难住司马虚怀了,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不仅弟弟没救出来,又给家族增加了新的麻烦,他只觉得脑子里一阵一阵的眩晕。 第54章 虚怀计破士载出击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54章 虚怀计破士载出击 夏侯晚看着司马虚怀满头大汗,面露难色,突然也觉得房间里闷热不堪,于是他端起眼前的茶盏,撇了撇浮沫打算喝口茶静静心。 却没想到茶盏还没落下,司马虚怀却像个僵硬的木头人一般,突然栽倒在空地上。 这可吓坏了一旁的长安太守,赶紧起身来扶司马虚怀同时大喊门外的下人。 几名下人把司马虚怀抬走之后,夏侯晚盯着长安太守,“他是真的还是装的,他这个行为很诡异呀。” “我去扶他的时候,牙关紧咬浑身抽搐,就像是得了急疯病一样。看起来不像是装的。”长安太守回答到。 “既然不像是装的,那就是心里有鬼,看来詹恩贵没有说谎,可司马虚怀即便是去逛窑子,也没有必要杀焦三儿啊。”夏侯晚心不在焉地夹起一块羊肉,对长安太守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有一个民间传说,别驾可能没有听说过,小人祖籍河内与司马家算是同乡,所以知晓一些。据说当年先武帝任司空,幕府内人才奇缺于是就想让小有名气的司马仲达加入曹氏阵营,但当时仲达以幼子新生为由拒绝了武帝,可当时民间就有谣言,说司马仲达根本就没有结婚,他所谓的幼子新生是从街上捡了一名弃婴回去,而他之所以拒绝武帝,则是因为当时天下大势还不明朗。那个捡来的弃婴后来就长成现在的司马虚怀。司马虚怀七岁那年,武帝在许昌拜丞相,又一次邀请仲达父子进丞相府,仲达才带着司马虚怀进了丞相府。要说司马虚怀从小在丞相府耳濡目染,本该像陈群家族,夏侯家族的青年才俊一样进入仕途建功立业,可他却深居内宅研究起管家之道……这让人难免猜疑他司马长子的身份果真如谣传那般一样。”长安太守说得有些口渴了,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所以司马虚怀生活的很压抑,内心狂躁,这样的人白天一个样晚上又是另外一个样,他想借着月色去春熙坊发泄自己的狂躁,又怕传出去会给家族蒙羞,所以就花重金让视财如命的詹恩贵帮他拍下千金一夜,当晚一切如计划的进行,但是到了第二天寅时初,春宵一夜的司马虚怀走出春熙坊遭遇羊宝焦三儿的敲诈,他恼羞成怒为了永绝后患就找人杀了焦三儿,然后在尸体上纹下两条水纹,把杀人灭口的事情嫁祸给替他拍下千金一夜的詹恩贵。”夏侯晚看向长安太守。 “别驾真乃当世明智仕官,如此推断毫无破绽,环环相扣。”长安太守趁机拍起夏侯晚的马屁。 “我只是说着太守的思路发散而已,这不足以形成证据闭环。”夏侯晚大手一挥,表示自己说了段玩笑话。 “其实要想印证推断是否成立,只需要到春熙坊让那头牌当年说清楚当晚谁在留宿就能弄明白了……”长安太守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夏侯晚突然变了脸色,当即也不敢再说下去,因为春熙坊是州牧大人夏侯楙的产业,之所以到现在都没人去春熙坊查证取证,还不是因为怕影响大人的生意嘛! 就在气氛逐渐尴尬的时候,一个身材精干结实的武人走进了房间里,身后还跟着逢乐官和军司马张远。 “小人邓艾参拜别驾大人,太守大人。”那武人进了房间就叩拜在空地上报出了名讳。 逢乐官上前几步来到夏侯晚的身边,“义阳郡棘阳县人,家底清白,现在是司马懿的弟子,刚从宛城来到长安。” 夏侯晚给长安太守递了个眼色,长安太守就坐直身体,“邓艾,你为何突然闯进来。” “回大人话,小人从宛城来,受司马大人的嘱托给长安州牧夏侯大人带来书信一封,本来打算明日把书信带到州府,但不巧今天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我看司马虚怀少爷一时半会好不起来,怕两位大人久侯无聊,就想着先递上一件事,别让两位大人在司马家受了冷场。”邓艾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 “怕我们在司马家受了冷场!这还真得是司马大都督才能培养出来的人。邓艾,我且问你,你在大都督麾下是文臣还是武将?”夏侯晚觉得有意思,但凡司马懿身边的人,都是文生武像,武兼儒雅,就像司马家原本是习武出身,到了司马懿这一代却偏偏到处联姻结交世家大族,极力地想拿到一个儒家弟子的标签。 “回大人的话,小人原本清贫目不识丁,在恩师的教育下,武功文修都沾染了一些,算是个下等弟子。”邓艾抬起头,但仍然跪在原地,手里的书信已经被逢乐官接手转移到夏侯晚面前。 “文治武功修身齐家,司马大都督当真是心怀旷远啊!”夏侯晚接过书信,别有用心地感慨了一句。 “别驾大人真慧眼识人也,家师也常说修身齐家忠军卫国乃当时豪杰矣。”邓艾鼓着铜铃大小的眼睛,不卑不亢地回了夏侯晚一句。 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瞬间沉闷,左右不是的长安太守简直如坐针毡,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司马府幕僚竟敢如此顶撞作风阴柔的夏侯晚。 “哈哈哈,果真有勇有谋,乃我大魏之幸事也。好好照顾你家司马少爷,等他醒来告诉他今天的事情还没聊完,长安太守等着他给一个合理的答复呢!”夏侯晚说完就捏着信封走出了房间,他甚至都没有低头再看一眼跪在地上的邓艾。 长安太守对着邓艾做了一揖,然后快步追上了逢乐官。“乐官,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守大人,当讲则讲,不当讲则不讲。”逢乐官客气地回应到。 “当讲,当讲。能不能我们去春熙坊走一趟,查探一下当晚到底是谁出现在千金一夜。”长安太守的语气几乎有些哀求的成分。 “你是长安太守,你若要去合情合理,只是这案子越发扑朔迷离了,如果司马家两位少爷都折在长安,你我怕都不得安生!”逢乐官说完就快步追上夏侯晚的车驾,满目深沉。 第55章 云中锦书宛城来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55章 云中锦书宛城来 午时三刻,夏侯晚带着那封书信回到治事州府。此刻的州府后院,刺史大人夏侯楙还在午休。 就在夏侯晚坐在书桌前欣赏那一幅“福祸相依”的墨宝时,长安大街上有两个人正脚下生风地朝州府赶来。 坐马车而来的是长安太守,骑马而来的是詹水兴。 两个人都找刺史大人夏侯楙有要事相商,就像是赛车一般在大街上你追我赶。 夏侯晚伸出两指捏起那墨迹未涸的绢布,心里猜测大哥写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在思索些什么。 自打兄弟俩到了长安,大哥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仿佛彻底摆脱了驸马爷的束缚一般,各种经营生意,圈养私妾,过上了一方诸侯王一般的生活。但对待自己,哥哥时常言辞犀利训诫他身为别驾却废君事谋私利,把夏侯晚说成是不思进取的庸人,这导致夏侯晚这些年极没有安全感。 所以是夏侯晚一定要踩着司马昭往上爬吗?他看着眼前浓墨芬香的四个字,想起了多年前在许昌的生活,父亲夏侯惇在征战吕布时被流箭射伤左眼,所以先武帝让他回许昌养伤,那一段时间脾气暴躁的父亲像变了个人一般,对全家人都和气异常,而且最大的转变是,他安排长子夏侯楙学习武功兵法以后安镇一方,安排次子夏侯晚饱读诗书以后做个士大夫振兴家风……至于其他的子嗣,夏侯惇还得来得及做出安排,就又被先武帝叫上了战场。 此后夏侯楙和夏侯晚就在父亲安排的道路上各自前行,夏侯晚也以为自己能像曹子建那样靠文章名满天下,振兴夏侯家的士族之风。 可转机出现在公元220年,父亲夏侯惇去世,先文帝曹丕建立曹魏政权,大哥夏侯楙是曹丕的挚友,于是就做了安西将军持节长安。曹丕为了长期稳固关中,让夏侯楙带着亲兄弟一块到长安布局,于是夏侯晚就到长安做了别驾。 自从做了别驾之后,基本就告别了那些莺歌燕舞的文字学说,因为关中山高皇帝远,多方势力在此盘根错节,各大党派世家也都有产业势力交错,夏侯兄弟带着皇命到了长安要想稳定壮大自己的统治,又岂是说说笑笑就能完成的。 好在兄弟俩一个是武将军头衔,一个是文先生权谋,再加上莽撞人夏侯清,很快就在关中完成了势力统一和利益打散再分配。 在这个过程中,夏侯楙享受到一方诸侯独裁霸权的尊贵之后,觉得还是拿权利换钱来的实在!而夏侯晚作为副手,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处处有人掣肘,所以渴望那一方诸侯的专权,渴望说一不二的霸道。 于是这两年兄弟俩就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但两人也有共同的默契,不管是挣钱也好做官也罢,本质上还是将夏侯家开枝散叶基业长存。 夏侯楙咳嗽了一声,揉着太阳穴从床上坐起来,夏侯晚赶紧站起身恭敬地叫了声大哥。 “司马虚?怎么说的,怎么赶在午时三刻就回来了。”夏侯楙问。 “长安太守还没怎么问呢,司马虚怀就急火攻心倒在地上昏倒了,我们也不好再逼问,就先回来了。”夏侯晚端起桌子上的茶盏递给下了床的大哥。 “急火攻心昏倒了,有这么巧的事情?”夏侯楙面带惊疑。 “我跟长安太守分析,司马虚怀大概是心里有鬼又说不清楚所以就昏倒了,根据他的经验,司马虚怀不像是装的。”夏侯晚分析到。 “心里有鬼……这批马家的少爷们怎么都这么不让人省心呢!”夏侯楙丢下茶盏叹了一口气。 “从宛城来了一位司马府门客,唤做邓艾,他有一封书信带给大哥,所以我跟长安太守就回来了,一并向您请示,再做计划。”夏侯晚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布袋递到大哥面前。 夏侯楙没有说话,平静地拿过布袋打开,里边竟然是一封草纸书写的信件。夏侯楙侧目看了夏侯晚一眼,夏侯晚就识趣的打算离开。 “不用了,我们之间没什么可欺瞒的。”夏侯楙头也没有抬,就丢下这一句简单的说辞,弄得夏侯晚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没一会儿功夫,夏侯楙看完了书信,脸上竟然带出松散的笑容,他正要对夏侯晚说点什么,管家着急慌张的跑了进来。 “大人,昨天大闹通樊楼的那个男人他又来了在州府门口闹腾得紧呢,说如果见不到你就要给门口的石尊染一染颜色。”管家神情慌张,慌张不是因为怕詹水兴真的给石尊染上血红色,慌张的是詹水兴认识公主,不容小觑。 “大哥,我去会一会他吧。”夏侯晚上前半步。 “嗯,他也没有要死的勇气,大概是为了天水的事情而来,你告诉他做人要脚踏实地乘船也要信舟前行,安安生生规规矩矩一切自然化解。”夏侯楙这么说的时候已经走到书桌旁,欣赏起自己的书法。 夏侯晚诺了一声就带着管家走出了书房。“老爷最近一直睡书房吗?”夏侯晚问管家。 “不常,……不……经常。”管家支支吾吾的样子让夏侯晚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两人正在回廊上走,前边又跑过来一个神色慌张的男人,待走近看了才知道是长安太守。 “出大事了,大麻烦呀!州牧大人在里边吗?”长安太守抓住夏侯晚的胳膊,嘴里嘟嘟囔囔的语速太快旁人几乎听不清楚。 “在里边呢,你慢点说有什么事情?”夏侯晚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哎呀!我还是……”长安太守想了想,抬起步子示意自己要去找夏侯楙。 “你先去前边等我。”夏侯晚一手拉住长安太守,另一只手对管家挥了挥手。 “到底发生了了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不淡定!”夏侯晚松开长安太守的胳膊。 “哎!……”长安太守竟然抬手给自己打了一个嘴巴子,然后捶胸顿足地对夏侯晚说出了自己的难心事。 第56章 大人,水兴我又来了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56章 大人,水兴我又来了 “司马虚怀这一病,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但案子不能一直拖着呀,我就想着去春熙坊问一问,当晚到底是谁在享受这千金一夜。”长安太守说到。 “没毛病啊,你是长安太守,你去最合适不过,查案问案么。”夏侯晚有些敷衍,也有点看不上长安太守的窝囊,要不是春熙坊背后挂着大哥夏侯楙,他早就连姑娘带老鸨全部拖到公堂去对质了。 “这一问不打紧,有一个曾在董府当丫鬟后来被卖到院子里的姑娘说,她看得真真切切,当晚上三楼的是东府长史曹也!”长安太守说话的声音逐渐减弱,像是被人拿刀子顶在后脊柱一般,浑身止不住颤抖。 “曹长史!”夏侯晚也被这个答案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忽然想起来有一段时间曹也到处送人春熙坊少女手工搓茶,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牵扯,但隐隐地能感觉有些联系。 “是呀,我反复问了几遍,那婢女原本是参政局董舒的丫鬟,在府里也见过曹长史几次,所以印象深刻,我又问她曹长史什么时候走的,也跟朱笔初说的寅时焦三叩拜老爷离开能对得上。焦三儿是什么样的人呢,这长安城没有他不认识的人和不知道的事,他肯定是认出了曹长史,所才先是下跪然后讨封。”长安太守虽然心乱,却把案子的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你怀疑曹长史杀了焦三儿?”夏侯晚凑近长安太守,一句话直接把长安太守吓得瘫坐在地上。 “我不敢有这样的想法……”长安太守嘴里嘟囔着这句话,目光逐渐呆滞。 “事缓则圆,急则变。你说你这么着急干嘛呢,死的是焦三儿又不是你家亲戚!”夏侯晚蹲下身,脑子里有了些宽泛的想法。 “别驾,这案子我是办不下去了,我去找州牧大人请辞吧。” “亏你还是大哥的得意门生,这么点事情就要请辞,将来让你总督州府,你要如何应对。”夏侯晚斥责了两句,缓缓站起身,目光里带出些雄鹰般的深邃。 “太守大人,案子查到这个份上去告诉刺史大人除了显得我们无能就是给大人增添苦恼,记住事缓则圆的教训先跟我去会一会詹水兴吧。”夏侯晚看着长安太守。 “那个不识抬举的狗……”长安太守好不容易振奋了一点情绪,了突然想到那个不识抬举的詹水兴背后还有清河公主,于是改口道:“恁一个无用书生,何足我们牵挂,我让衙役驱散他就是。” “哎……事缓则圆,他现在就是急了,急了就会变,变这个字学问可就大了,有的可以变没,你的可以变他的,黑的也能变成白的……”夏侯晚丢下这一串哑谜就自信松散地朝前走去,丢下长安太守坐在原地咂摸了好一阵,才听出来夏侯晚的弦外之音,当即一个鲤鱼打挺跳将起来追着夏侯晚跑出去。 午后正闷燥,治事州府门口,詹水兴披头散发像个祁雨法师一样半躺在宽阔的石阶上,嘴里念念有词。 一群小校如临大敌一般在他两旁散开,手都握在长矛或者刀柄之上,随时可以出手制敌。这毕竟是关中地区最高行政所在,詹水兴但凡再有过激的行为,那头顶红绫穗的执刀卫完全有责任砍下他的脑袋。 众人见夏侯晚和长安太守从大门后走了出来,就让开门前的路,目光把詹水兴盯得更紧了。 夏侯晚给长安太守使了个眼色,长安太守就走上前去,“詹先生,都是读书人,怎么如此不体面呢,你看这乡众芸集,传出去以后还怎么教导别人上善若水呢。” “上善若水任方圆,锦衣华服是我,蔽衣褴褛也是我詹水兴,我这就是在言传身教呢。”詹水兴用一只手撑起自己的脑袋,都没有回头看长安太守一眼。 “传教上善若水此乃善举也,但你若耽误了州府政事,谁也保你不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两位詹家兄弟还落在牢里受难呢!”长安太守语气严厉了一些,情绪中夹杂着他自己受到的委屈烦躁。 詹水兴这种人贪财好色欺软怕硬,这长安太守突然要翻脸,他心里底气就不足了。稍微顿了顿慢慢坐起身体,伸手理了理额前散乱的秀发,突发正经地说道:“小民身轻,只是想见一见州府大人,也是出于无奈才此般有辱斯文。” “您那里是人微言轻的身份,您回头看看谁来了。”长安太守说着向后走到夏侯晚身边。 詹水兴回头看过去,就看到夏侯晚铁青着一张脸像尊雕塑。 “别驾大人。”詹水兴故作惊呼了一声,然后慌忙站起身拱手作揖。 夏侯晚看在眼里,就认为他这一躬鞠得有些牵强,应该是对这里站着的不是刺史大人夏侯楙而感到失望。 “詹先生是乡众的精神导师,大可免了这俗礼,听说对州府工作有意见,就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让我们也受教一番。”夏侯晚站在原地,声音如无骨鞭一般轻轻挥出去抽打在詹水兴脸上。 “别驾千万不要这么说,自从夏侯大人来到长安,当地经济提振民风向朴几乎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草民完全拥护夏侯大人的英明领导,草民只是有私言薄计关乎百姓民生,想向大人探讨一二,此心日月可鉴,性命攸关。”詹水兴再一次低下头,尽可能地放低姿态向夏侯晚表达想要见夏侯楙的心思。 “既然是关乎百姓民生的千秋大计,那就到后院一叙神通吧。太守大人,把库房的水果拿出来一些散与围聚的百姓解暑,让大家都散了吧。”夏侯晚说完就转身走向庭院深处,留下詹水兴在原地愣了几秒才步履踉跄进了大门,然后又站定身体整理了衣服头发,挺腰收腹迈着四方小碎步跟在夏侯晚身后。 第57章 楚三王的夜明珠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57章 楚三王的夜明珠 治事州府的客房在一处僻静的石榴小院,小院的正北有一处堂屋,堂屋里陈设简单,几盆花枝几件书法挂饰,再无其他修缀。 比起隔壁莲苑设置了美女琴师和中央舞台,这石榴小院只能说是最低等级的接待场所。比如府里的主簿修僎等人需要会客,大抵就是安排在石榴小院。 詹水兴是个心思颇多的人,他看夏侯晚把自己领到石榴小院来接待,当时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毕竟自己私下里也苦心练习过官场流行的四方小碎步,如今却挺着胸膛迈着这步子走进了最低等的石榴小院。 “别驾大人还真是朴素己出啊,在这样的地方喝茶,当真是折了大人的身份。”詹水兴意犹未尽。 “让詹先生见笑了,这毕竟是州府不是我小小的西别驾院,能到这里坐一坐已经很知足了。”夏侯晚对詹水兴的语言讽刺不为所动。 一名管家端着一壶茶水两只小盏和一盘葡萄进了房间,一阵紧张忙乱的打点之后,马管家端着托盘退到了门口的位置。 夏侯晚看了詹水兴一眼,詹水兴就站起身从腰间摸出一吊钱交与管家手中。这就是当时官场的潜规则,你作为客人来办事情,管家小厮对你进行了招待,如果你能略尽绵薄之心,这管家小厮或许还能帮你办更大的事情。 “把院门关了出去吧,不要让人来打扰了我和詹先生。”夏侯晚说了一句。那管家小厮就应了一声退出门外,转身朝院外走去。 詹水兴给了一吊钱,本来还想让管家再置办些酒菜,却不承想夏侯晚没给他这个机会。 “说说吧我的詹先生,有什么民生大计,你也知道我现在兼管东西别驾府,你这个民生大计我就能做主个七七八八。”夏侯晚满脸放松,甚至觉得眼前新鲜的葡萄也挺讨人可爱。 “别驾大人,您是高深莫测的人,我就不跟你绕圈子了,天水太守张准让人冲散了教会在东村一带的几处产业,我昨天连夜带着诚意去找张太守沟通,可他不仅没给面子,还说要把教会彻底从天水驱逐出去,这个张太守我没打过交道,一时间摸不清他的套路,不知道他玩的哪一手游戏。别驾大人,这雍凉二地可都是咱夏侯家的地盘,这新来的人是不是有点坏了规矩呀!”詹水兴透着一脸笑容,把话尽量说得卑微。 “詹先生,话不可以乱说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什么时候我们夏侯家也没跟什么人争过地盘。这张准虽然是新来的,但他的哥哥你肯定听说过。”夏侯晚端起茶盏,饶有兴致地看着詹水兴。 “还请别驾大人示下。” “就是特进右将军食邑千户的张合大将军,张准到天水只是打个前站,要不了多久的功夫天水一带就要归张姓统治了。”夏侯晚故意吓唬詹水兴。 “为什么呀,别驾大人,夏侯大人和郭淮将军不是配合的挺好的吗?怎么突然加进来一个张合呢?”詹水兴有点心不在焉了,问的几乎是废话。 “为什么,你自己琢磨吧,琢磨明白了把该做的事情踏踏实实做了,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没有安全感了。” “我明白,我明白,我得尽快启动蝉鸣计划……” “停,今天我们聊的是民生大计,至于其他的问题你该和谁聊就还找谁去聊。”夏侯晚打断了詹水兴的话。 “我懂我懂,我去找逢乐官商量,可我牢里的兄弟和天水的事情,求大人给指条明路吧,渡过此劫之后,再造之恩水兴没齿难忘。”詹水兴已经乱了方寸,因为这一段时间他勤于荒淫,该做的计划和安排一样也没有做,所以当危机来临的时候才会如此不知所措。 “天水的事情,我可以帮你给张太守修书一封,讲一讲你们教会在长安优秀的历史,但至于他愿不愿意相信就看你们在当地的口碑怎么样了。至于你关在牢里的兄弟,繁琐小事去找长安太守和逢乐官求求对策吧。”夏侯晚有点不耐烦了,他听着詹水兴说空话感觉他老奸巨猾一点诚意也没有。 “别驾大人,军司马张远对我们詹家犹如九世之仇,我听说詹恩贵已经被他处以宫刑……”詹水兴拿出酸秀才呜呼哀哉的磨人架势,但看到夏侯晚的脸色变得阴沉,就只能下假模假样的哽咽之声。 “做人做事都要讲规矩,你们詹家和张远的恩怨是你们的私事,但现在张远审讯詹恩贵是州府的公事,一码归一码,如果张远有犯了规矩的地方,你自去向司隶校尉部检举揭发即可。”夏侯晚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把目光投向门外那硕果累累的石榴树。 詹水兴没有再说话,这次他把规矩这两个字听了个明白,就像在水神教内没有得到赐名的教众不能找他说话一样,这是等级规矩,在面对权贵的夏侯家时,他只能找逢乐官对话,这也是等级规矩。半年前他和夏侯家商定了一个蝉鸣计划,半年后他又拿着这个计划找到司马家,郭家,陈家想如法炮制结交权贵,这就是坏了规矩。公主迎宴上,他一个草民大闹高官云集的通樊楼这也是坏了规矩,所以别说公主不会见他,如此败坏规矩的情况下,夏侯晚能来见他,背后也一定是权衡利弊的结果。想到这詹水兴的心里就没那么慌乱了,但凡事情找到症结所在,就如医生开方治病一般,少则三五日多则一年半载,必定药到病除。 詹水兴从怀里掏出一块包裹严实的绸布,他一层一层打开竟在那绸布中漏出两颗浅蓝色的如鸽子蛋大小一般的圆石,那圆石外表普普通通,但却极其地抓人眼球,仿佛有什么魔力附着在其内部,让人挪不开目光。 “此曰夜明珠,表若淡蓝者举世罕见,素闻别驾大人喜好玉石珠子,今日一叙使水兴万般通透,略表寸心望大人切莫推辞,草民先行告退,自去找长安太守和逢乐官请教一二。”詹水兴几乎没给夏侯晚说话的机会,就三步一作揖退出了房间。 留下夏侯晚如痴如醉地盯着那一对夜明珠。 不久后夏侯晚就能查出来这珠子的来头,出自汉高祖刘邦的四弟楚元王之孙名号第三代楚王刘戊的墓中。 据说在修建刘戊墓葬的时候,工匠在土中挖出来一块隐隐发光的淡蓝色石头,法师以蓝色卑贱乃不祥之兆为由让人把那石头破成十八颗珠子分布在墓葬的各个角落,意图镇压邪祟。而到了东汉末年,地下土封十室九空,这些珠子也就破土而出散落民间…… 第58章 土器有云阁,烟草有赋税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58章 土器有云阁,烟草有赋税 长安厚土,无巧不成书。 夏侯楙大人难寻,逢乐官却总是在恰如其分的时机下出现在那些需要他的人身边。 长安大街与政七街向西八百米的巷子里有一处器云阁,这器云阁做的是拆土的生意,什么是拆土的生意呢,比如张三晚上喝多了酒夜宿人家坟头,第二天醒了之后发现身上多了几件别人陪葬的金器银物,到这金器银物上做的有陪葬的标识,属于阴间流通物件,如果张三恰好缺钱需要这物件在阳间讨生活,他就可以把这东西带到器云阁来。 老板不会问器物的出处,也不会问来的是张三还是李四,只是按照器物当时流通的市场价格打个八折,算是老板或者伙计损折阳寿的代价,就收了这封土的器物。 要问长安城内谁能做这样的买卖呢?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刺史大人夏侯楙,他的生意没有哪个府衙敢来查问,另一个就是参政局大员董舒,他的职权就是监督长安府流通市场。 但夏侯楙大人肯定不会做如此损折阳寿的生意,所以这只能是董大员的绳子。 逢着初一十五,柜台上要查账,董大员自然是勤奋到场。傍晚时分,先后有两架人力轿抬着逢乐官和詹水兴经过那狭窄拥挤的巷子,从器云阁门口往东离去。 就在两人走到下一个拐角的时候,从器云阁对面的民宅里越墙而出一位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男人。男人低着头用宽大的斗笠帽沿遮住头脸身形矫健地跟在两架人力轿后边,一直来到溱水码头向西五公里的一处积水潭。 “乐官,何必兜兜转转绕这么远呢?”詹水兴下了乘轿,站在水天一色的夕阳中,满脸都是疲惫不堪的神情。 “我记得詹先生也是饶有情趣的人,怎么这一两年我不得见了,就好像没有了如此的情趣。”逢乐官这是嘲讽詹水兴,以前有什么事都是亲力亲为上下打点,后来水神教发展起来,他就把这些维护关系的工作也交给下边的人来做。 詹水兴当即就听出了逢乐官的话外之音,于是赔着笑脸从怀里掏出一颗玉嗦口的缠丝香烟卷递到逢乐官的面前。“还是因为蝉鸣计划,我怕两头跑给各位大人招惹麻烦。”詹水兴从夏侯晚那新学了规矩,当下对逢乐官也不敢懈怠。 “那倒是我考虑不周,错怪先生了。”逢乐官接过詹水兴递来的香烟,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点燃,一股浓香馥郁的草本味道当即弥漫在两人之间。 当时的烟草虽然粗制滥造,但极大程度地保留了草本植物本来的香甜,抽起来沁脾盈肺,成为当时风靡的流行物。而詹水兴和逢乐官这样的人,更喜欢在烟草中加入橘皮或者薄荷等粉末,让烟草有一种清凉感,更引人入胜。 烟草起初是小部分人的快乐,到东汉末年已经是普罗大众皆可享用,而且掌管盐铁的那帮人发现烟草竟然有致瘾性,于是一纸论文就替政府增加了烟草税,使得各地财政压力得到极大的缓解。 “乐官说笑了。詹某年少空读,本是一介俗人,前些年还是跟乐官学到了风雅情趣,才能感受这秋水落霞天各一方的别致。只是中午刚见过别驾大人,有些麻缠的事情需要找乐观商量,害怕打扰了乐官辗转此地的情绪。”詹水兴小心地说着话,脸上的神情也越发显得疲惫。 “岂不闻《诗经·七月》有云,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詹先生所思所思所想之事,也就蕴藏在我们辗转而来的缘由之中。”逢乐官抬起目光掠过詹水兴看向远处随风舞动的芦苇荡。 詹水兴听得一知半解,也就不想再绕圈子了,于是靠近逢乐官说道:“乐官,有些事情还是我们商量比较好说,依您看,我这天水之围还有狱中兄弟该如何解救。” 逢乐官笑了笑往詹水兴身后走了几步突然提高声调说道:“天水之围,我还以为是蜀军要围了天水郡呢。仔细想了想,昨天傍晚有折子呈到州府,说是新任天水太守张准破获了隐藏在东村一带的民间邪神组织,等着别驾大人加批再呈州牧大人红批呢,想来此事应该没什么麻烦吧。” “哎呀,还得是我的乐官大人啊,您这么一说我就通透了,这不就是大人一句话的事么!”詹水兴松了一口气,明白了那会夏侯晚所说的可以修书一封原来是此般含义。 “至于你的兄弟,你不就只有詹恩贵一个不好色的兄弟吗!”逢乐官扭头看向詹水兴。 詹水兴听得一知半解也慌忙抬头去看逢乐官,可那眸子却恰好对上逢乐官身后绚烂的夕阳,一时间万丈光芒倾倒进眼眶里,他心里猛地一沉再也看不清逢乐官的笑靥。 詹水兴心里明白了,逢乐官的意思是那两位兄弟只能保一位,你自己挑一个吧。 短暂的沉默过后,詹水兴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是……是只有一位亲生兄弟!” “那就好办了,焦三儿的命有人偿了,你去找长安太守送他一份结案大礼,他或许还要赏赐你呢!”逢乐官笑得灿烂,眼神里丝毫不掩饰看热闹的情绪。 “呵,如此甚好……甚好!”詹水兴陪着笑脸,言语间满是尴尬。 逢乐官回头看了詹水兴一眼,转身昂起头颅扬起嘴角迈着步子朝那芦苇荡走去,此刻晚风凭地起,空气中掺杂着凉丝丝的气息,像是出水芙蓉的少女用冰肌玉肤抚摸他的脸庞,让他心情舒畅。詹水兴虽然伤神但也不能愣在原地不动呀,就一脚拖沓着一脚跟在逢乐官身后。 待靠近那芦苇荡近旁,逢乐官突然翻手从腰间抽出来一把软鞭剑,用力朝那杂草深处甩了进去,那杂草中随即传来一声呜呼,紧接着鲜血迸射,像是一朵灿烂的红色烟花喷洒在黄绸似的秋水净空之上,妖艳诡异。 第59章 冯五死于软鞭剑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59章 冯五死于软鞭剑 詹水兴哆哆嗦嗦地拨开那芦苇荡,就看见一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男人痛苦地躺倒在草地上。逢乐官那锯齿一般的软鞭剑在男人胸腔上留下一个猩红的窟窿。 “这是跟着咱俩谁来的,还好被乐官你发现了,不然后患无穷啊!”詹水兴回过头感慨了一句,转而对着奄奄一息的男人问道:“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说出来我还能留你一命。” 可男人嘴里鲜血泉涌,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哪里还能回答詹水兴的问题。 逢乐官上前半步折下一根苇竿,挑落男人头上宽大的斗笠,一张还算俊秀的脸庞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 “你问他未必会说,但答案肯定就藏在他身上。”逢乐官这么说了一句,示意詹水兴对尸体进行搜身。 詹水兴就解开男人的蓑衣,从他的怀里摸出来一枚玉佩,那玉佩的正中间用篆体刻了“司马”两个小字。 “是东别驾府的人!”詹水兴吃了一惊,不可置信地叫出声。 “东别驾府没有这样的配件,看这玉的成色应该是洛阳司马家。我的詹先生,洛阳司马家的人你也不认识了吗?”逢乐官调侃詹水兴。 “乐官说笑了,我一介草民未曾离开过长安,这洛阳司马家大门朝哪开我都不曾听说。”詹水兴努力地想为自己挽回些面子。 “既然不认识,那就别留活口了,你兄弟还在牢里等着你想办法解救呢。”逢乐官说完转过头去,不想看到詹水兴那个懦弱拖沓的样子。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詹水兴从芦苇荡中走出来,满手鲜血淋漓,身上也沾着零散的血迹,头发散乱不堪,脸上的神情像是刚嚼了甘草一般,五官抽搐在一个圆心范围内。 “穷酸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让乐官见笑了。” “詹先生可别这么说,手无缚鸡之力我还能信,穷酸这两个字放在长安首富的哥哥身上就不太合适了。” “呵呵……说笑……愚弟只是贪财的名声在外而已!”詹水兴陪着笑脸。 “贪财也好,好色也罢,有詹先生做靠山也都行得通。詹先生刚刚杀的人,是洛阳司马府专伺皇宫事宜的管事冯五,月初因为皇上要来长安御驾亲征,所以各大家族的腿脚就提前到了长安府。我听说司马老爷对这个冯五可是相当的喜欢,詹先生杀了冯五就等于跟司马家结了仇。”逢乐官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讲一件平淡的回忆。 “乐官,这罪名詹某可消受不起啊,今日之事就这样无声无色的过去吧,这样对大家都好。您说呢?”詹水兴的语有些焦虑。 “跟冯五结伴前来的,还有一个年轻人叫贾充,那是一个极善于搜集线索查拢案情的人,凭借他的聪明才智,查到冯五死前跟谁有过接触那只是早晚得事情。” “这……”詹水兴有些无语,知道自己又落进逢乐官的圈套。 “詹恩贵不能在牢里待了,一是继续待下去这些酷刑能把他熬死,二是如果他真的扛不住了说出点什么,你也得跟他一块陪葬。”逢乐官说到。 “有那么严重吗?乐官,即便焦三儿是他杀的,也不至于牵连到我身上呀。”詹水兴语气防备的辩解了一句。 “死一个焦三儿何足挂齿,可焦三儿为什么而死,才是问题关键。焦三儿做这个生意几十年了,什么样的人该问什么样的人不能问,他心里还不清楚吗?但这一次他连把握分寸的机会都没有……詹先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吧。” 詹水兴听到逢乐官这么说,心里猛地一惊,这才知道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但又害怕被被逢乐官再次设下圈套,于是装作淡定故作糊涂地说道:“恩贵,他去逛青楼又何需遮遮掩掩的呢?” 逢乐官笑了笑,心里觉得这詹水兴还真是个老泥鳅,明知道自己已经毫无招架之力,却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让你像汇报工作一样把事情一五一十给他说说清楚。 “你对你这个弟弟也太不关心了,他有钱财万贯,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而且他有钱财万贯,他会为了一个贪钱的市井流民背上命案官司吗?他已经召了,那一夜千金是他替司马家的大少爷买下的。”逢乐官说到。 “司马虚怀?”詹水兴皱起眉头,他知道这事情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如果事情只是到了司马虚怀这里,倒也无所谓,司马虚怀一介凡俗男人逛个青楼倒也无可厚非,但昨日别驾到司马府问话,司马虚怀吓得急火攻心当场晕倒了。”逢乐官继续讲故事。 “他害怕,是因为也不是他去的,他跟詹恩贵一样是个打前站的。”詹水兴忽然来了精神,他想的是如果能找到最后的宿主,那位宿主才是当下最应该的着急的人。 “詹恩惠帮司马虚怀买一夜千金是为了钱,因为司马虚怀开出的钱足够多,而詹恩贵又最有钱,所以他去买一夜千金不会引起任何人的诧异觉察。那司马虚怀又为谁买的一夜千金呢?”逢乐官笑容松散地看着詹水兴。 “还请乐官赐教,此人必定非官即贵。” “从春熙坊流出来消息,这个此人就是州府长史曹大人。”逢乐官淡定地看着詹水兴,那意思也很明显,我就直白的告诉你又何妨,有种你就去找曹长史,让他替你解决此事。 詹水兴一时间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一件案子背后竟然如此复杂,他又变得沉默起来,大概知道自己又一次成为逢乐官砧板上的鱼。 “你说现在最着急的人是谁呀?”逢乐官接着问了一句。 “最着急的莫过于急火攻心的司马虚怀少爷吧。”詹水兴回答。 “那依先生之见,他又当如何解决才能万无一失呢?” “万无一失是不可能了,但如果能早早结案缩小影响……”詹水兴说了一半就不敢再说下去了,因为想早早结案的话,詹恩贵就是个现成的替死鬼,他又想起那会逢乐官说他只有一个亲兄弟的言论,想起夏侯晚不停重复的规矩,看来答案也已经被设计好了,只等他这个要解答的人自投罗网。詹水兴咬了咬后槽牙,心里一万头草尼马奔腾而过。 第60章 水兴啊,你去杀了司马昭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60章 水兴啊,你去杀了司马昭 “乐官有话不妨直说了吧!事情聊到这一步,您的意思我也都明白了,往后在长安,我詹某人只有夏侯家这一个宿主。”詹水兴想了想,这一关怕是不好糊弄过去,但既然逢乐官兜兜转转说了这么多,说明自己对他们还是有些用处,既然还能合作,那就把心里的不痛快藏起来吧。 自从对长安以外抛出去橄榄枝以后,短短两个月就到了如此颓败的局势,詹水兴也曾读过《春秋》,反思之后他就知道是自己步伐迈得太大了。当你还不能振翅一跃就离开对方的势力范围,你最好小心翼翼的隐藏锋芒。 “还是詹先生明白事,不像东别驾那么浮躁,这天下说到底还是曹家的嘛,什么司马家夏侯家,不都是过眼云烟!既然聊通透了,那就合心一处携手共赢;现在司马虚怀只有两条路,一是把事情抖露出来说那一夜千金是为曹也买的,把杀死焦三儿的嫌疑推给曹也。但是这样做的代价,就等于明着得罪整个曹氏贵族!二是司马虚怀找曹也求救,通过曹也向长安府施压把案子做实在詹恩贵身上,这个有多容易不用说你应该知道,谁不想顺手卖曹氏贵族一个人情。”逢乐官分析到。 “乐官所言非虚,杀人的案子只要有人偿命就算是结案了,真正的内情又有多少人真的关注呢!只是如此一来,我们应该如何应对,请乐官示下。”詹水兴重新整理了头发,恢复了水神教教主该有的冷静。 “只要夏侯家还在坐镇长安,那水神教肯定也能长治久安,你也知道公主来长安了,这个信号很明显,刺史大人要回中央了,大人回去之后,长安府谁来坐镇?”逢乐官反问詹水兴。 “那当然是,……”詹水兴犹豫了稍刻接着说道:“那当然是夏侯别驾顺应承袭。” “我知道你在考虑什么,长安如此重要会不会换一个曹氏贵族过来,或者换一个司马懿过来?”逢乐官说到。 “小人没往这方面考虑,只是觉得州府履新事情过于重大,一时间不敢妄加猜测。” “你担心的都有道理,但所谓三分天注定七分靠人为,有些事还是要靠事在人为。先把曹氏贵族排除在外,你看看地方州府的曹氏宗亲都在哪些职务?长史,司农,监察司……而真正有能力做州牧宗亲的都聚在洛阳皇上身边呢,曹氏宗亲除外,当今曹魏天下的权臣就是陈家,夏侯家,司马家,郭家……陈家卫洛阳,郭家卫西北,夏侯家卫西南,司马家一直没有自己的地盘。”逢乐官把落脚点在司马家身上,一边打量詹水兴的神色。 詹水兴果然有些慌张起来。 “你知道司马家为什么被在平原上调来调去吗?以司马都督的才能为什么不能像郭淮将军一样督兵凉州坐镇一方?这是因为先武帝文帝都对司马家留有考量,所以你看整个朝堂之上,司马家哪有什么朋党,都是些走投无路的门客愿意进到司马家把司马懿当成跳板,等入朝做了官就急着跟司马府做切割……” 这一次詹水兴听明白了,他瞪着眼睛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怪不得自己的橄榄枝抛出去一点反应也没有,原来是目前的司马家根本就不具备运筹帷幄的资本。想到这詹水兴也是一阵后怕,万一司马家把自己的事情当做功劳献到中央,自己和水神教恐怕早就粉身碎骨了。如此看来深度绑定夏侯家还是很有必要的,以夏侯家在朝野的实力,就是司马家也要忌惮三分。 “乐官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想来长安州府的位置势必要落在夏侯别驾身上,那可真是理所应当长治久安!”詹水兴恭维了几句,眼神偷瞄站在夜幕下的逢乐官。 “话虽如此,但肯定也有人要来争一争,毕竟汉室天府长安三百年,谁不想来品一品曾经的龙脉地气!司马懿肯定也在为此做准备,听说他已经把郝昭平调到大司马曹真帐下,这应该算是巴结示好吧!”逢乐官看向远方,任凭晚风吹起那头发上的紫色丝带。 “所以乐官的意思是?”詹水兴静待下文关于自己需要做什么的部分。 “所以要尽可能的消灭一切障碍,比如东别驾司马昭,让他从长安消失,那么司马家来长安的概率就会降到零。”逢乐官转头看向詹水兴,詹水兴心里就慌张起来,刚刚才杀了司马家的冯五算是纳了投名状,现在不会又想让我去杀司马昭吧。 “司马虚怀的事情肯定要有个结论,不管他选择什么解决方案,如果这时候狱中的詹恩贵出了事情,那么他的嫌疑最大……试想有一伙强人趁着月色与人里应外合摸进了长安地牢先杀詹恩贵再杀蜀中来的间谍,然后毁掉未存档的卷宗,又冲到厢房意图掳走司马昭,一片混乱之后所有人都死在了长安府。这个计划可行吗?”逢乐官问詹水兴。 “乐官,你刚刚不是说……说我有一个亲兄弟么!”詹水兴听到逢乐官如此惨绝人寰的计划,心里难免隐隐落怕。 逢乐官笑了笑,“到底是亲兄弟啊!我早就听说你的二当家蛮横造作,索性趁这个机会让他给你的首富兄弟换一换命如何?同时让你的首富兄弟明白,人活在世无他~唯手足尔!怎么样我的詹先生,这个生意不管怎么算你都不吃亏的!” “逢乐官神机妙用,詹某心服口服,有乐官在府内做策应,詹某这就回去挑选精兵强将保证完成乐官的安排。”计划做到这里,詹水兴哪里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心里纵有千般不解,可放在眼前的只有此路一条。 他忽然想起蝉鸣计划的初衷是为了维护夏侯楙在长安的统治地位,现在却变成了夏侯楙终究是要走,夏侯晚需要借此上位。一时间真真假假犹如雨前蜘蛛结网,脉络线索千头万绪已然是理不清楚了,他唯一能清楚的就是,答应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亲兄弟能回来,水神教也能继续在天水扩张活动。 酉时已过,十月份的天色尽然已经黑透了,水潭边没有了逢乐官和詹水兴的身影,却有另一个身影钻进那芦苇荡仔细地检查了冯五的尸体后,匆匆把那尸体埋在原地。 几声野鸡凄厉的鸣叫后,一阵凉风拂过水面带走岸上的血腥气朝长安城涌去。 第61章 司马清煮茶论案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61章 司马清煮茶论案 宛城南阳郡府衙,靠墙的枫叶已经半数岑黄,清晨的雾气落在上边,丛生成大大小小错落排布的水珠,像是上天降临的福泽一般煞是可爱。 可这枫树下的枯井中不久前刚刚发现了客院管事贾放的尸体,所以此番甚是诱人的美景,也落得个孤独清寂无人欣赏。 司马府兵事修僎钟毓最近总是绕着这片枫林走,绕道之后就要走到南阳太守丁仪的门前。这一天早疏的时间,钟毓看到丁太守和郭配正在门前站着说话,丁太守门前的桂花在昨夜突然开了满树,搁平常钟毓一定要细细地品味这盆地桂花的香味,但今天他只想快步走过去,希望两人不要注意到他。 “钟先生!”丁太守忽然大喊了一声。 钟毓只好不情愿地停下脚步,“是丁太守和郭将军啊,你们在商量事情呀。” “没有没有,郭将军是来打听前几日从长安来的司马衿将军的消息,你平日在内府走动比较多,可有他的消息呢?”丁太守引着郭配来到钟毓面前。 郭配客气地冲钟毓拱手作了一揖。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两日没见到司马衿兄长了,他这一趟来跑的好像是家事,可能已经回长安了吧,这两日正在编撰大都督擒获孟达的卷宗,所以忙得也没有留意。”钟毓回了一礼,编借口说自己并不知道。 “那可能是已经回长安了吧,大概事情紧急没有来得及同你告别,让郭将军劳神了。”丁太守补充了一句。 “好男儿应当以工作为重,司马兄就是这样的做事的性格。只是舍妹他乡遇故知,颇惦记这位儿时的兄长,所以我才到处打问。”郭配是个实在憨厚的人,打起仗来不含糊,但落到人情世故的俗事上,就显出憨厚可爱来。 “原来是早就认识,前几日听说你们三人常常把酒言欢,我还以为是有人为令妹和司马将军保媒所以才如此亲近呢!”长安太守如此说了一句,引起钟毓的不舒服。人都已经死了,你还跟人家开这样的玩笑呢,钟毓在心里降低了对长安太守的好感。 “说来可笑,舍妹二十有余一直待嫁闺中,这一次我看她也有些许情愫,所以也有意撮合两人。此番司马兄弟先走一步倒也无妨,待我们随大司马到了长安也还能再见。”郭配抱拳谢了两人,就转身脚步生风地朝院外走去。 留下丁仪和钟毓站在原地久久地张望。“如若不然,也算是一桩好姻缘呢!”丁仪说了一句,钟毓却没有回话,逃也似地离开了原地。 但在院外转角的位置,有一个身影早早的等在那里,待钟毓走近时发现是司马府管家司马清。 “钟先生早啊,是回去休息还是出院去吃早?”司马清双手抱拳做了一揖。 “去书堂编撰,这两日要把孟达的卷宗整理出来,时间有些吃紧了。”钟毓回答。 “先生辛苦。我常从这条路上走过,以前只有丁太守同行,最近忽然发现先生也走这条路,所谓三人同行必有我师焉,故在此等候。”司马清说着朝旁边伸了伸手做出请的姿势,钟毓目光转过去,看到一旁的亭子里摆着一套煮茶的器具。 两人在紫藤树下坐定,司马清一边煮茶一边说到:“府里出了命案,老爷让我尽可能缩小范围快速破案,这着实愁煞我也,我就是个散漫管家的人,哪里有侦破人命官司的能力。” 钟毓听到司马清这么说,心里就沉了一下,知道这茶不是无缘无故喝的,司马清肯定是认为能从他身上挖出线索。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他不相信司马家真的会把杀人的司马少爷揪出来交给郡府发落。“此案着实惨绝,又发生在司马内府,想来也是司马管家处理最为妥当。我听说丁太守是个善断案情的人,有他加持应该相对轻松吧。” “丁太守断衙门的案子没有问题,人证物证杀人动机凑齐了就算结案,可发生在内府的案子老爷想要个清正明朗,如果查不清楚的话,司马府百十余人岂不终日惶惶。”司马清斟出两杯红茶。 “那司马管家找我……不妨直说。”钟毓决定反客为主,免得自己被司马清突然逼问时落个紧张不自在。 “怪不得都说先生是聪慧敏睿的人,那我就不绕圈子了,有人看到当天下午你和司马衿少爷在老爷的书房前喝酒,后来也是你送司马衿回去休息的,某种程度上来说,先生可能是司马衿少爷生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能请先生讲一讲发生了什么吗?”司马清一脸真诚的看着钟毓。 “当然,出了人命案件配合调查是理所应当。当晚送司马衿少爷回去后,他其实还算清醒,说自己躺着休息一会还能起来吃晚饭,我就自行离开了。”钟毓简单地回答。 “你说司马衿少爷当时还算清醒,有什么说法吗?”司马清紧抓细节。 钟毓心里一紧,“当时把司马衿少爷扶回客房,他还拿出老爷赏赐的荷叶茶说要冲泡给我品尝,所以我觉得他应该还清醒。” 司马清点点头,“先生,不妨从下午你们喝酒开始说起。” 钟毓皱了皱眉头,他是本着你不提司马师我也不提司马师的原则来回答问题的,却没想到司马清虚晃一枪,又把皮球踢回他的脚下。如此一来他反而有些被动了,当天下午明明是你和司马师,司马衿一块喝酒,如今却避而不谈司马师,这里边难道没有文章吗? 司马清是个很细致阴柔的人,他用这样的方法来试探钟毓,钟毓就像个没心机地小孩子一样单纯。 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透过老槐树粗肥的枝冠,把光影散落在低矮的蓑草凉亭上,那明的光落在一脸和蔼的司马清身上,那暗的阴影却恰好覆盖了紧皱眉头的钟毓。 第62章 毓先生,你就是我的白马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62章 毓先生,你就是我的白马 “当天下午,我去找老爷的近侍了解孟达之战的一些细节,走进书院以后就看到司马师少爷和司马衿少爷在一块喝酒,当时师少爷已经颇醉,言辞间口语吃紧,我就劝他不要再喝了,但他反而拉着让我一块喝几杯,我就坐下来把他的酒喝了,当时我们把他的酒换成是凉浆他也毫无知觉。衿少爷好像找老爷有什么事,所以喝酒时总是心不在焉的朝老爷书房观望。后来邓艾被老爷传唤,这时候师少爷就彻底喝醉了,但他不愿离开,我们陪着他一直坐到邓艾出来他已经撑不住了,才送他回去。”钟毓详细地回答。 “你和司马衿少爷一块送他回去吗?”司马清问。 “是的,衿少爷和我一起先送他回去,然后我又送衿少爷回去。”钟毓回答。 “把司马衿少爷送回去以后,先生又去了哪里?据明德院的管事说,你当天下午出去以后一直到寅时末也没回来。”司马清问。 “把衿少爷送回去以后,我先去修僎院做了点工作,然后不放心师少爷就返回去看他,在他的房间里一直待到五更天,看他醒来无事才离开了。”钟毓回答。 “如此倒也合乎常理。”司马清笑了笑,伸手给钟毓斟上一杯茶。“但是三更时分,有人看见你去东管院叫走了死去的客院管家贾放,贾放跟你出去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第二天早上客院客人司马衿,客院守更老妪,客院管事贾放都死了,钟先生,这些巧合堆在一起让你有些惹目了。”司马清缓缓地说着,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丑时末,我确实去找过贾管家一次,因为师少爷醒了担心衿少爷,所以就把贾管事叫来询问一下。询问完知道衿少爷没什么事就让贾管事回去了。”钟毓回答。 “丑时末三更时间,你们把睡下的贾放叫出来,当时看贾放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司马清问。 “贾放当时还没有睡觉,看起来有些紧张,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在这个时候被主人叫起来,换谁都会感觉不安。”钟毓回答。 司马清没有说话,点了点头。这时候太阳南移,给两人身上都洒了些光亮。 “贾放当时说,司马衿少爷在睡着以后,郭配将军曾去敲他的房门,不知道为什么衿少爷没有开门。”停顿了一会,钟毓主动对司马清说起这个细节。 “郭配兄妹俩一连几日都跟衿少爷在一块喝酒,他去找他大概率还是喝酒叙旧。按照老爷的意思,府里的事情先不要对外公开,所以我们只能想办法先从内部突破,目前这个贾放是很值得怀疑的,在衿少爷和老妪的房间里,都有他出现的痕迹。”司马清这么说着,目光平缓且安定。 “我也稍微听人说了一些,这个贾放确实值得怀疑,可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呢?司马衿少爷跟他有什么过节吗?即便有过节也不至于杀人吧,而且还杀了那么老的妇人,这妇人时常神志混乱能威胁到他什么呢?”钟毓顺着司马清的说法,提出这一长串疑问,目的就是把罪名往贾放身上引导。 但司马清是何等的江湖,当年在河内也是长街一霸,如果不是宗亲司马懿把官场给玩明白了,那么河内司马家恐怕都要靠司马清这个江湖玩家来光宗耀祖。 贾放是他带起来的人,贾放是什么样的底子他也最清楚不过。从发现三条人命到现在,他一直在思索到底谁有如此的底气在司马内府制造这样潦草的人命现场……想着想着他不敢也不愿再细想了,因为那聪睿的老爷态度很模糊,似乎是想查案子,又借口不想让大司马知道让悄悄的查案子。 人命案讲究动机,连贯性,人证物证俱齐,可悄悄的查案子无异于打草惊蛇给犯罪分子更充分的应对时间。 精读人性社会法则的司马清突然就想明白了为什么老爷要让自己跟丁太守一块查案子,而丁太守拿到这个命令以后直接就放弃了对案件的跟进,只是每日打招呼说南阳府随时可以做好配合。 司马清在弄懂了这一系列现状之后,也知道自己陷入一种进退维谷的境地,于是他决定让凶手自己说话,让老爷自己发现,让案件自己结束。如果想完成这一系列操作,就需要一个关键人物去推动这一切,这个关键人物就是眼前这个书生儒雅的编撰侍郎,钟毓。 钟毓虽饱读诗书,但城府却轻浅如染,抛开那些与他相关的案件线索不提,仅仅是案发前后他身上的变化就引起司马清的觉察,钟毓不会是凶手,但钟毓一定知道隐情,至于什么人能让钟毓闭口不言,司马清认为那不再是自己需要考虑的问题。 他需要做的,只是逼钟毓向需要答案的人说出隐情。而且不用担心钟毓会有什么麻烦,因为他父亲钟繇在朝野的势力足够保全他平安无事!即便是司马老爷,也要对钟老爷子忌惮三分。 “司马家人口并不复杂,像贾放这样做到管事的,最少也要待8-10年,一个人能有几个8-10年呢,他们早已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给了司马家!钟先生出自名门世家,可能对这种关系难以理解,我可以说得再直白一点,我们这条贱命~只要司马家需要随时可以取走!”司马清的目光盯着钟毓,一字一句像是在说宣誓词一般。 钟毓被对面直扑而来的目光焦灼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慌乱的避开扭头看向远方。这一看不打紧,意气风发的司马师正朝这个方向走过来。 司马师远远地看到司马清,心里大概明白了两人在谈些什么,于是面不改色地上前说道:“稚叔怎么还在这里喝茶,父亲让你备一些兵书给郝昭将军送去,郝昭将军不日就要跟随大司马往长安边防去了。” 司马清和钟毓都站起身朝司马师行礼,听到司马师的话,钟毓就转身拜别司马清。 第63章 我郝昭也能千里走单骑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63章 我郝昭也能千里走单骑 “司马管家案子查得怎么样了?”司马师坐在钟毓的位置,掀开茶壶闻了闻茶香。 “回少爷的话,清处事愚钝目前只查到破碎线索,觉着贾放有对外勾结残害衿少爷的可能。”司马清站在原地,做出恭敬的姿态。 “没想到我司马家竟然会发生这样养虎为患的事,如果查明属实,对贾放的家人也不要仁慈了!我刚从父亲那回来,他老人家正为如何把消息传回河内老家而感到困扰。如果能把破案的消息和处置后果一并带回去,也算是能宽慰叔父一家的心情。”司马师言辞真诚,似有沉痛情绪贯穿始终。 “清自当勤勉,早日为老爷少爷解开心结。”对于这位俊秀的大少爷司马清不想有太多说辞。 司马师听到这样的回答,知道司马清对自己顾虑太多,于是就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清哥从小就带我玩耍,我记得你最喜欢扮山林强盗,却让我扮演官兵,你每次明明可以击败官兵,但总是要留有余地让我赢,你说是因为自古邪不压正。可如今天下三分百姓疲弊,又有几人能分清是邪或正!这几日大司马来宛城,我就总想起小时候你带我和昭弟玩的兵贼游戏,当兵当贼又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你要有能够参与游戏的实力,现在昭弟遭人迫害,大司马又明着来要人,我们司马家真的输不起了!”司马师这样说了一番,就拂了拂袖子走下凉亭朝府衙走去。 司马清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久久地保持着恭送司马师的姿态。他知道司马师说这些话的浅层意思也能明白司马少爷说这些话的深层次含义,只不过这个司马家还轮不到大少爷来指指点点,所以他这么站着还有另外一层含义。 司马懿缓缓地从东侧竹林后走出来,径直走到凉亭中坐下来,重新拿了一只茶盏给自己斟出一杯茶水。“司马府的事情,没有能逃过你的眼睛,你猜想地没有错,钟毓和司马师都有问题!” “还是老爷睿智宽宏,我才敢如此猜想。接下来还查吗?请老爷明示。”司马清低着头没看司马懿的目光。 “查,不查下去怎么治他心服口服。”司马懿说了一句。 “听老爷的,查个清白出来。”司马清舒了一口气,知道这清白查出来的时候,也就是他离开司马府的时候。 很多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尤其是不要跟很聪明且有个性的人玩套路,自己借着审查钟毓让路过的司马懿听到猜疑,虽然天衣无缝,但他唯独忽略了在这一方天地内,没有约定俗成的规矩,只有司马老爷说的话就是规矩。 而对于任何试图投机取巧僭越这规矩之外的人,都只有一个狼狈出局的下场。 “去把郝昭叫到书房吧,郝将军就要随着大司马去建功立业,我还得交代他几句微言,让他将来在司马家输的一无所有的时候能帮扶你们一把!”司马懿这么说着,身体瘫软在桌子上,手心里攥着那一只茶盏。 近侍在司马懿书房里点燃艾香的时候,郝昭已经按照司马清的招呼站在书桌前等待。 近侍说让他出去等一会,他们要在密闭的房间内点燃艾香,让整个房间都浸泡在艾草香薰的味道中。郝昭不为所动,说自己接到的命令就是在此等候大都督。 于是房间里就被点燃大量的艾香,没一会儿功夫白色的烟雾就如同混沌初开一般扩散在任意角落,几名近侍依次退出房间,可郝昭依然站着不动,仿佛一尊雕塑。 半个时辰过去,房间的门被再次推开,白色的浓雾像是洪水般从大门口汹涌而出,等近侍一一推开窗户,白色的烟雾在空气对流中散尽,大家才发现郝昭怒目圆瞪双脸通红,像个民间画匠笔下的活阎王一般狰狞。 司马懿走进书房里,背对着郝昭扭头去看郝昭,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主动展示自己鹰顾狼盼之势的场面。 “大司马看中你的才能,我也替你感到高兴,这些年跟着我在平原上驰骋,根本就没有能让你施展抱负的机会……男人三十而立四十功成,你也应该去建功立业了,蜀汉诸葛亮善谋近妖,如果能与他交手而不败,那就无愧是当世之名将。”司马懿不紧不慢地说着,情绪稳定而平乏。 “郝昭不才,受大都督扶持才穿上这一身硬甲,但郝昭知忠义,忠国也忠君,忠大魏江山也忠司马,所以恩师让我去我便去,恩师若让我回,也可效仿关云长千里走单骑而还!”郝昭言辞铿锵有力,把那忠义之心挥洒得淋漓尽致。 “有伯道(郝昭字伯道)此话,我何需再多浮言,到了长安一切都随自己做主吧,只是真到了前线应对诸葛亮,就把作战计划转长安司马府抄送我一份,为师必定竭尽所能助你一臂之力。”司马懿说完冲郝昭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郝昭见状也没有再多说废话,怀着满腔感激之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磕下三个响头。 接近中午时分,司马懿靠在窗楹上感受着艾草香味从房间内向外流失的气息循环,这气息从重到轻,再到外边的桂花香味开始向屋内侵袭,仅仅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但这一盏茶的功夫背后是消耗了上百斤的艾草熬制香薰燃烧后所能停留的时间。想一想自己今年已过半百,放在普通人家已经是安享晚年足矣,如今却要应对又一次劫难。有时候回想这一生,他也觉得自己似乎是做错了很多事,比如大儿子司马师成熟稳重却一直没放出去做官,导致现在格局和眼界不足,二儿子司马昭又反过来做官太早,导致他脾气暴戾性情浮躁。 做人确乎是挺难的,对错不好分,善恶有对比,只有当你走到无人敢猜忌无人敢怀疑的时候,大概对错就能分清楚,善恶也会各有秩序。 第64章 送走大司马,内府杀戮开始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64章 送走大司马,内府杀戮开始 日出东方,紫气缭绕,这一日白河两岸擂声盖天,八号角齐鸣,全城官员和老百姓都围在城楼前迎送当朝大司马离宛。 大司马曹真着白袍,胯红鬃烈马,走出城楼的那一刻太阳放出万丈光芒,百姓叩首齐呼威武将军!曹真回头看了一眼城楼上的司马懿,脸上满是春风得意,似乎在向司马懿炫耀你看我是何等威风。 司马懿没有心情同曹真争这威风,他只想赶紧送走了大司马,去见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钟毓。 看着曹真的队伍绵延出几公里大道,司马懿就散退了众人让司马清把钟毓叫到书房。 钟毓来到书房,司马懿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书房里照例有一股艾草香味,只是今天这味道有些蹊跷,闻了以后让人昏昏沉沉的。 “稚叔过来了。”司马懿睁开眼,语气沉重。 “大都督在上,小的叩拜。”钟毓跪下行礼。 “我们就不要如此客气了,老太傅把你托付给我,我又是个不太会照顾人的人,所以你多少也受些委屈。不过我司马家的家风就是如此,我也拿你当自家人看待。”司马懿摆了摆手,示意钟毓不必拘礼。 “小的承蒙叔父恩泽,这一两年进步非常之大,还有从师弟身上学到很多同龄人的优秀之长,像前几年那样追求奢华之风的性格,我自己已经感到陌生了。”钟毓言辞恳切。 “你也是饱读诗书的学士,和司马师到了南阳之后,最应该学习的还是深入群众,深入当地官僚组织,学习为官当权之道。”司马懿说到。 “幸得叔父点拨,以后小侄多留意这个方向。”钟毓站着回答。 司马懿点点头。指着桌子上的一个药包让钟毓打开。 钟毓打开之后,看到是几段乌黑中透着棕色的熏香,他看了看司马懿,把那熏香端到鼻子前嗅了嗅。那熏香看起来是艾草主材,但闻起来艾草味却非常浅淡,这种味道钟毓很熟悉,因为他总能从司马师身上闻到这种味道。 钟毓没敢说话,端着那药包站在原地。 “看稚叔的意思,应该是认得此物?”司马懿耐心地问到。 “回叔父的话,如果稚叔没有看错,这应该是特制的艾草干段熏香,熏香的味道很浅,应该是加入了石灰和其他物理辅材,制作者如此大费周章,大概是想让这香薰没有刺激气味,用作迷药之类的效果。”钟毓认真地回答,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是不学无术的子弟。 “那你一定知道这香薰出自谁手了?”司马懿看着钟毓。 钟毓当即心里一沉,整个司马府谁不知道司马师沉迷于香药制作,这艾香迷药也是他第一个研制出来的! 司马懿看钟毓面露难色,就笑着说道:“贤侄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问你的意思,这里没有旁人,不必左右拘泥而崩坏自己的品格,至少在叔父心中,钟家的大公子是个正直有个性的男儿。” “叔父,这熏香在府内流传盛广,出自谁手已经不好说了,但到了南阳之后,师弟倒是跟我分享过用艾草制作熏香的乐趣,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钟毓小心地回答。 司马懿从座椅上站起身,把书桌一角的青铜香炉取在手中来到钟毓面前。“你闻一闻这一段干香。” 钟毓接过香炉,里边的干段已经被点燃了,钟毓凑上去闻了闻,当即就本能反应的把那香炉推开了。“叔父,这是迷香,你怎么在屋内点燃迷香呢?”说着就折身去桌子上拿茶水,想用茶水浇灭这迷香。 “贤侄不必惊慌,我已经闻了一上午了,只是打打瞌睡而已,都说这迷药能让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所以我才点着他……”司马懿站在钟毓身后,钟毓则皱着眉头也不敢回头去看他。 “叔父,有话您就直接问吧,小侄绝对不敢瞒着您!”钟毓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今日之事,只有你我知道,说清楚之后我自会为你安排一个好去处,希望你能明白叔父的用心,你的性格为人我过于清楚,所以你适合什么样的环境,叔父自然物尽其用。说说你知道的吧,能在我司马内府连杀三人,我不信有外人作祟。”司马懿回到椅子上,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 到此钟毓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再隐瞒下去就是不知好歹,而且有一个浅显的道理,就是不管司马师犯了什么错,他到底是司马懿的儿子! “叔父,有些事情在我心里也憋得很难受,但我深知其重~不敢妄言,今日您一定要我说,我想求您一件事。”钟毓整理了头绪,这一天他已经提前演练过无数次。 “你说。”司马懿虽然讨厌别人讨价还价,但这一次他有足够的耐心。 “等我说完情况,不管犯什么样的错,希望大都督不要迁怒与我的家人,我可以永不入仕来保守这个秘密。”钟毓态度真诚,他虽然知道在当今乱世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但他没得选择,他更不愿意为别人的事情放弃自己的生命。 司马懿点了点头。 钟毓就把当晚司马师喝醉酒,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又听说司马衿和郭配兄妹相熟,于是就起了杀心的事情完整的供述出来。“但我没想到的是,师弟会把事情谋划成贾放内外勾结杀人的情节,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连八十多岁的老妪都没有放过。我们各自离开的时候,那老妪还活得好好的,第二天得知是三条人命,我一度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钟毓跪在地上,言辞哽咽。 司马懿困坐在椅子中,脸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心里已经是五味杂陈!这司马师还是自己的儿子吗?为了一点风险弑杀堂兄,为了毁灭罪证,设计陷害杀人灭口……这还是自己那个温文儒雅仪表堂堂的司马家大少爷吗? 司马懿颤抖地双手抬了抬,“有贤侄此述,你就没有丢了正直和个性,你自回洛阳去吧,如果还愿在仕,就去翰文府找杜府监报道。如果不愿入仕,你走的时候会有一箱玉器随你一起也足够安享富贵,就当是司马家为你这两年辛苦奔波的酬谢吧!” 第65章 午时三刻,该上路了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65章 午时三刻,该上路了 司马懿在城西白土岗煮茶,苍茫的平原上一亭一人一马车,其余的就剩下空旷。 这是司马懿最喜欢的消磨时间的方式,一人垂钓,一人烹茶,一人观望,一人静思。没有在前线奔波的日子,他总是这样度过,回顾往生,总结过失,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未来乾坤不定生死难料,不必过于纠结。但历史尘埃光怪陆离,很多当时不能割舍的东西,后来再回想,很轻松就能释怀了,如此反复之后,等到下一次事情还未曾降临,他心里已经取舍有度。 不过今天他不是烹茶静思,他在这里等三个人,他安排好了时间,让三个人依次出现。 最先出现的就是司马师,他乘车而来,黄土在车轮下扬起滚滚黄烟,像一只巨大的狐狸尾巴缓慢地朝前移动着。 “父亲,怎么跑到这黄土地上喝茶来了?”司马师轻言浅笑同地上的司马懿打了招呼。 “青山妩媚多隐翠,江河沉渊不见深,只有这贫瘠的黄土地放眼望去一览无遗,岂不通透快哉!”司马懿没有让儿子坐下,而是说了这一番话,目光飘散在远方。 司马师就站在原地,心里品味着父亲的话,知道这不是喝茶那么简单。一父一子都没再说话,气氛就尴尬消沉下来。直到半个时辰后,远处有一匹白马奔袭而来。 白马腾跃在焦黄的平原上显得格外扎眼,甚至超过了四只马蹄扬起的那一道飞沙幻影。 白马靠近后,马上却端坐着一位儒雅英姿的先生,这先生正是钟毓钟稚叔。 司马师看到钟毓前来,心里略微紧张,聪明的他内心从来也不安宁,自从那晚犯下杀戒之后,府里越安静他就越惶恐,因为他足够了解父亲,司马家的事情必须有一个出口。 钟毓面色憔悴地下了马,向父子俩依次行礼。司马懿让钟毓坐下,并且斟了一杯茶水给他,这才悠悠地开口:“我想了想,就让稚叔走这一趟吧,给家里传个消息,让他们回河内老家汇合,今天也安排人护送司马衿的遗体回河内。” 钟毓一言不发,双手微微颤抖地端起茶盏呷了一小口。 司马师知道父亲是说给他听的,他迫切想接上话茬,可此刻犹如有鲠在喉,一时间千言万语涌上脑门乱成一团糟。“父亲安排,甚妥。”好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说了之后就再次沉默。 三人就这样坐了一会儿,远处起来一阵风,抬头看看太阳的位置,钟毓就站起身就告别了。 “你的好朋友就要走了,你不说点什么吗?”司马懿问司马师。 司马师就干咳了两声说些一路顺风早日归来的客套话。 司马懿在一旁听着,只等钟毓跨上白马,又悠悠地说道:“你也从家里出来两年了,此番回去如果不想再奔波,就留在家里吧,早些日子听说老太傅身体欠恙,想必家里也需要你这个顶梁柱。” “承蒙叔父挂念,家父的病是老问题了,侄儿回去看一看,如果需要就留在家里服侍左右。”钟毓抱拳回答。 两人如此对话,倒让司马师听得糊涂了,父亲这么说的意思,不就是让人钟毓不要再回来了吗!他上前两步握住钟毓的缰绳,一双眸子在钟毓脸上来回游走,试图让好兄弟给他一些暗示。可钟毓缓缓用力收回了缰绳,甚至都没有多看司马师一眼,就扬鞭策马朝日落的方向奔去。 司马懿抬起眼角瞥了瞥一脸落寞的司马师,什么也没有说,一边喝茶一边等待下一个人到来。 太阳几乎来到正空,但进入十月份以后,所散发的热量明显不够强势。 一匹青鬃马缓缓地走上平原,马上坐着一位头戴四方安定巾帽身穿蜀中绣袍的中年男人。男人远远地看到司马懿父子,但仍是不急不躁地走着,似乎心有别焉。 男人就是司马清,近十年跟着司马懿辗转多地地内府管家司马清。 司马师看到这怪异地一幕,心里顿起涟漪,他讨好似地凑到双目微闭的司马懿身边说道:“父亲,你看那人像不像清管家,他怎么走的如此悠闲。” 司马懿睁开眼看了看远方的司马清,又把目光挪到司马师身上,然后收回目光闭着眼睛非常冷淡地说了一句,心沉人显阔,地远殊途归。 司马师还没有揣摩明白父亲说这话的含义,走得缓慢的司马清也来到两人面前了。 司马清翻身下马,对着司马懿和司马师行了一礼。司马懿也让他坐下并斟出一杯浓茶。 “大司马也走了,内府的事情该好好查一查了,这段时间密查你做的很漂亮,也查了个七七八八,接下来得罪人的活就让丁仪这个外人来做吧,你自带人护着司马衿回河内,把家里安顿好再回来。”司马懿平静地说着,就像往日给大家安排工作内容一样。 “司马清明白,定当竭尽全力做好安排。这一趟回河内老爷还有其他要交待的吗?”司马清没有喝那杯茶,语气平和地问了一句。 “我没有了,司马师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司马懿把目光看向远方。 “一切听凭父亲做主,儿子随时听候调遣。”司马师回应了一句,语气略显慌张,思绪还停留在父亲那句得罪人的活让丁仪这个外人来干的字眼上。 “南阳天府街的铺子,目前买下来一多半了,还有两家酒楼也都筹备开业,东城八百亩田只等明年春上就能完成交割……”司马清正在汇报自己需要交接的工作,却被司马懿摆了摆手打断暂停。 “先回去办家里的事,办完就速速回来,这些具体事务晚几天早几天也没有什么影响。”司马懿挥了挥手,示意司马清可以离开了。 司马清端起那杯茶一饮而尽,满怀笑意的站起身对司马懿鞠了一躬,然后退身走出了亭子,走到司马师身边的时候,他停下来看了一眼司马师,那个眼神让司马师终身难忘。 司马师随着司马清离开的背影看过去,骄阳似火黄沙漫滚,时间将要进入午时三刻。 第66章 河内父子宛城论道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66章 河内父子宛城论道 三天后,一支发丧队伍打着司马的旗号进了河南府河内郡,他们抬着两口棺材声势浩大的穿街而过,一路上豪掷千金散财买路,引得老百姓夹道相送,万民同悲。 没多长时间,司马氏的司马衿和司马清在前线为国捐躯的谣言就传遍大小巷落。人们纷纷称赞司马氏真乃河内望族矣! 信阳先生的送神帖传到宛城已经又过去三天,司马师拿着那一张帖子去呈给父亲司马懿,司马懿却没有要看的意思。 “父亲,家里的意思是让您看一眼时间,没问题的话就按这个安排落葬事宜。”司马师上前一步说到。 “你看看吧,堪舆之术是一家之主的必修课,你不是也学习了一些。”司马懿半躺在椅子里,脸上是稍显疲惫的神色。 “那儿子就替父亲略微一看。”司马师笑了笑,对父亲说出一家之主这样的词汇感到满足。 “不是替我看,是替你自己看一看。”司马懿这么说了一句,引得司马师心里一阵慌乱,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淡定,因为他深知乱则必生魔变。 但是当那神帖缓缓展开以后,他忽然就明白了司马清为什么会选在午时三刻向老家出发。午时三刻如此大凶的时辰,就算是不识字的人也不会选这杀头的时间作为启程的时间。 司马师抬起头目光再对上父亲的目光时,一些很复杂压抑的情绪就堆积在心里混乱成一团巨石,压制着全身的血脉无法充盈大脑,那大脑就一阵一阵的发懵放空。 当他终于理出一些头绪,想说点什么感激涕零歌颂父亲的话时,司马懿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什么也不要说。 司马懿的这个行为,可以理解成失望,也可以理解成往事不想再提,且看你日后表现。 司马师从父亲的房间出来,就碰到提着前袍一路小跑的南阳太守丁仪。司马师停下来行了礼想跟他说几句话,丁仪却回了礼连连摆手,说要先去找大都督回话。 司马师只好放过这个人精,神情沮丧地回到内府,不自觉地竟走到钟毓的小院。可此刻院子里房门紧闭,只有钟毓喜欢的那一排薄荷随风摇摆,像是在诉说些风里的故事。 备感孤独的司马师就转身来到内府杂院,这里全是干活的下人们,院子里挤挤攘攘热闹异常,欢声笑语一阵一阵的散落在风中。 可司马师一走进那院子,欢声笑语当时就停止了,众人都放下手中的活计,依次向少爷问好。司马师就摆摆手让大家自行忙碌,恢复原来的的样子,但拘谨就像枷锁一样套在每一个人身上,有些人甚至连工作都觉得陌生了,更别提恢复那欢声笑语的氛围。 自知无趣的司马师只好离开杂院,像个幽灵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内府游荡。 将近黄昏的时候,新任内府管家贾云把众人集中在一起,宣布了南阳太守丁仪的结案陈词,并且布置了在神堂搭设灵棚与老家同步悼念司马衿与司马清的工作。 根据南阳太守丁仪的陈词,贾放是与东吴来的间谍勾结,想获取司马衿从长安带来的消息,遭到司马衿顽强抵抗,于是东吴来的间谍就杀了司马衿,出了人命以后害怕贾放会出卖他们,于是又杀了贾放,并且伪造成凶手是贾放的现场,混淆众人的视线。 内府的案子到此就算结束了,至于东吴的间谍,着南阳曹掾和司情属协作督办,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有人问为什么要给大管家司马清一并设立灵棚,贾云就解释说司马清在护送司马衿遗体回河内的途中突发重疾,不治而终。这个说法引起司马清的几个心腹不满,说要回去看一看大管家到底是怎么没的。 贾云笑着同意了,却把这几个人都记在心里,他新官上任三把火,正愁没地方点燃呢。 傍晚时分,整个内府挂起灵幡白布,连灯笼也都换成了漫白色,在这样肃穆的氛围下,司马师心里无处诉说的压抑被膨胀放大。他随手从书房取了一支横笛向东北城楼走去。 月光明亮无暇,一曲悠扬顿挫之后,司马师呆呆地望着远处繁华的灯火,陷入沉思。也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一阵紧促的呼吸声由远到近来到他的身边。 “父亲老了,快要爬不动城楼了,你下次不要像这样坐着了,有人说你想跳城楼,我还真就信了。” 司马师听到父亲的声音,赶紧站起身就要行礼,却被司马懿按着肩膀重新坐下,然后他靠着自己儿子身边坐下,身体半瘫在司马师的背上。 “父亲还不了解你自己的儿子吗?我怎么会是自寻死路的人呢?”司马师苦笑着回答到。 “听听你这语气,很难让人不相信呢,天大的事情有父亲在,儿孙就不用为难。永远不要为已经发生的事情懊恼后悔,既然发生了就是你的劫,是劫就渡劫,渡过去就没事了,没渡过去就是命。还记得我教你的命数易理吗?”司马懿靠在儿子身上,听着晚风看着月亮,语气淡然若夜虫嘶鸣一般。 “尽人事,知天命……”司马师正要回忆父亲往日的教诲,却被司马懿抬手打断。 “以前教你命理,是让你有敬畏之心,体会生命的渺小做事才会更有分寸,现在你成人了,知道很多事情是相对的,渺小是相对的,伟大是相对的,孰强彼弱也是相对的,天地之间唯一的参照物就成了你自己,所以这个命理也就变成是追随你心的才是你的命。”司马懿声音低沉,仿佛在呓语一般。 “父亲……”司马师一直是那个聪明的孩子,所以父亲的话他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自己为了司马家不惜杀堂兄杀下人杀八十岁老妪,而父亲为了他也杀掉知晓秘密的门人,一老一少如此拼命,就因为他们共同深知,乱世的命理是靠自己争取塑造的。这一声父亲掺杂着哽咽,就像是回到小时候都会犯错的时候,犯了错挨顿打哭一场第二天就会是新的开始。 “昭儿还在长安落难,趁这个时间你去长安吧,邓艾虽忠,但也不能忽略敌人的强大,自己家人的事终究要靠自己家人解决!”司马懿坐起身,一边说一边回头看司马师。 月光下,司马师擦拭了眼眶里的泪水,咬牙皱眉地点了点头。 第67章 不速之客鳞次栉比到长安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67章 不速之客鳞次栉比到长安 朝霞满天,清风野徐。 当馋嘴的人们踏着第一缕清晨走进各家早市的时候,一个头戴休闲圆帽,身穿紫色纹袍的男人带着一名精干的小厮,走进了长安州府。 长安州府门口守着两位打瞌睡的卫兵,其余应当在列的六名卫兵换班去吃早饭了。那紫色纹袍的男人一直走近院子里的照壁,才被府前管事的老薛头发现。 “你俩是干什么的?”老薛头端着饭碗喊了一声。 “我们是过往的商人,来找夏侯大人有要事禀告。”那小厮停下来回过身,施了一礼解释到。 “商人?自古哪有私下里商见官的惯例,你们~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老薛头大声地嚷嚷着,试图引起门口卫兵的警觉。 “老先生不必惊慌,若真有二心,也不会轻易让你发现,既然被你撞着了,就烦请你通禀夏侯大人一声。”那紫色纹袍转过身,生得一副端庄贤良却又暗藏杀气游走的容貌。老薛头看来人的气质,知道不是凡俗之辈,于是就邀请两人到门房小坐。 “两位不管从何而来,先在这里坐一坐,老朽身份卑微,需一级一级向上禀告,只消稍等时间,误不了两位的大事。”老薛头说着从角落的土缸中舀出来两瓢凉水让客人饮用。 那紫色纹袍倒也不甚讲究,端起土瓢一饮而尽,直呼甘甜解渴。 早饭时辰,当夏侯满管家带着一名仆人来到门房的时候,门房里的小厮已经几次嚷嚷着要冲进内府去叫醒州府大人。 夏侯管家抬眼看看了端坐在土墙边的紫色纹袍,知道对方来头不小,于是快步上前行礼客气地打问道:“不知大人从何处来,夏侯大人特命小人前来迎接。” “这里可没有什么大人,劳烦管家通报,从洛阳来了一位姓段的商客,求见夏侯大人。”不等暴躁的小厮开口,紫色纹袍就站起身表明了来意。 “既是如此,早饭已经备妥,还请先生移步内府,夏侯大人自有安排。”管家这么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紫色纹袍当然知道管家是托辞,现在卯时刚过一刻,夏侯楙大概率还没起床。但因为自己来这一趟也是受人之托,所以夏侯楙应该是早就收到消息了。 夏侯管家带着紫色纹袍和小厮在院子里转了一炷香的时辰,参观了一些亭水楼阁鸟语花香,然后才带着两人进了夏侯楙吃饭的地方。 这个时候夏侯楙已经整装完备,特意也穿上休闲待客的衣服,意思是今天不谈公事,就是好友私会。 早饭准备的当然也是誉满长安的水盆羊肉。青铜鼎,炉火小焙,现宰的小羊羔切成锦绣一样的轻薄,让羊肉在沸水中翻滚的时候也不会打卷变形,而是若隐若现犹如彩云追月。 那香气弥漫在整个房间内,鲜味直逼每一个人的味蕾系统。 “不知司隶校尉大人便装造访,夏侯楙真是有失远迎,还望大人见谅,见谅。”夏侯楙拱手做礼,站在门口迎接那紫色纹袍。 原来那紫色纹袍正是从长水校尉升任司隶校尉的段默,前几日邓艾向夏侯晚进献了司马懿带给夏侯楙的亲笔书信,信里就提到了这位长水校尉段墨,司马懿在信里说如能跟段墨交好,将来在皇帝面前,尚且还有说一句话的机会。 夏侯楙当然非常重视且需要这一次机会,因为他和先文帝曹丕是从小长大的兄弟,他不需要向他证明什么,但现在的皇帝曹叡,对这些叔叔辈的人们可没有什么好感,再加上自己与清河公主一直有矛盾,这个时候他就非常需要能在皇上面前说一句话的机会。 “夏侯大人不必拘礼,今日在内府相见,没有监察部门与地方政府的任何交集,只是我段某仰慕夏侯兄久已,特地前来拜访。”段墨提了提前袍,向夏侯楙回礼。 夏侯楙听了自然高兴,就让管家带着那小厮到一旁去吃饭,自己则上手拉着段默进了正堂,双方在餐桌前对脸坐下。 “这长安的水盆羊肉啊,就连远方的异族都流连忘返,我这里的厨子是从许昌带过来的,许昌有一个区域当地人只吃羊肉,用他们做羊肉的方法跟长安水盆羊肉的做法糅合之后,就成了我这州府里的招牌菜!年初圣上来督战,大战前夕胃口总不好,我就让厨子去行宫试了试,你猜怎么着,还得了一锭金子的奖赏呢!”夏侯楙热情地亲自给段默舀汤,一边舀一边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让两人之间的气氛随着小鼎沸腾的热量无限升温。 段默就认真地尝了一口,那鲜味确实厚道,入口之后直冲大脑皮层。 “没想到夏侯兄对美食也还颇有研究,以前只听得驸马爷学识渊博文武双全又颇善经营,今日一见才知道您真乃大生活家矣!”夏侯楙如此热情,段默也不好让这热情冷落下来。 …… 就在水盆羊肉享用正酣的时候,州府门口又来了一位坐竹轿的穿戴讲究的男人。已经换岗的卫兵凑上去一看,这不是前几日刚来闹过的詹先生吗?当即就调侃詹水兴是不是又要来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詹水兴却不理会,下了竹轿昂着头颅整理了头发随手拿出几枚银币,“快去内府通告一声,说公主的贵客到门口了,让人来接一下。” 卫兵收了那银币,心里却还纳闷,这货莫不是来丢我饭碗的?旁边一个卫兵就凑过来说,“你那天没当值,公主在通樊楼大赦天下,这姓詹的就满街嚷嚷着认识公主,应该是真有底气,不然当街叫嚣皇家,杀头十次也不为过。” 卫兵听到伙伴这样说,当即也不敢含糊,揣了银币就撵着脚步朝后院走去。一路上汗如雨下,不知道这一次是福是祸。 第68章 公主,水兴我不仅会读书也能弄风情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68章 公主,水兴我不仅会读书也能弄风情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两名身穿素绸的仆人来到州府大门口,引着詹水兴去往府内公主的行宫。 詹水兴自从上次大闹通樊楼以后,也知道自己当街哗闹皇家是一种很不理智的行为,所以公主不愿见他也无可厚非。 但就在昨天,他正按照逢乐官的指示操练敢死队准备劫州府大佬,却突然收到公主要召见他的消息。 于是兵也不练了,只要能搭上公主这条线,还何必做劫大狱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呢!至于夏侯家和司马家的较量,谁赢了都无所谓,谁赢了他就带着水神教投靠谁不就完了。 想到这,詹水兴换了一套黑色的锦衣华服,又把头发在额前飘了几缕,让自己看起来年轻潇洒一些。 跟着两名仆人从州府内院经过的时候,一股羊肉的清甜鲜味突然漫上他的鼻腔,让他精神更为之抖擞。 此值早饭时间,公主正在小皇家园林的花园中备餐,不是为别人准备,正是为多年前的救命恩人詹水兴所备。 公主穿着质地轻薄的千层纱,在高大的林翳下被那若隐若现的清晨阳光衬托得婀娜多姿风情万种。 相比多年前的匆匆的一见,如今的公主嫁做他人妃,生了孩子,身上就多了一种母爱浸泡过后的多情柔美。 詹水兴远远地看过去,心里陡然一阵爱慕之情滔滔不绝。这些年身为水神宫的宫主,可谓是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形形色色的女人更是数不胜数,他喜欢及芨年华的青春少女,更喜欢体态微丰自带风情的花信少妇。如今公主应该有三十余岁了,虽然超出他的兴趣范围,但她毕竟有公主身份加持,一时间詹水兴的心思就宽泛起来。 “公主,詹先生带到了。”两名仆人把詹水兴交给一名丫鬟后,那名丫鬟就穿过花廊向公主通报。 清河宫主停下手中的忙碌,一边整理秀发一边转身去看向花廊背后,果然就看到一名身着黑色硬质华服的男人影影绰绰地出现在百花背后。 “让他进来吧,你去把厨房里老爷做的水盆羊肉端一份过来。”公主说完就回到屋里去了,她看到詹水兴如此隆重,自己就打算也回去梳妆一番。 没多久的功夫,公主在身上加了一层水粉色的轻纱,又刻意施了胭脂和朱红,那轻盈的步伐迈出房门的一刻平地起了一阵凉风,撩起她身上的轻纱和秀发,把氛围营造得仿佛天女下凡一般。 詹水兴已经看得如痴如醉,前一秒还在赞叹水盆羊肉的香甜,这一秒只能用食之无味来形容。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痴痴傻傻地看着公主竟忘了行礼,直到公主走近身边那代表皇家的龙香弥漫进他的口鼻,他才慌忙双膝跪拜在地,声音谄媚地行礼问好。 公主就弯下腰身扶着救命恩人的胳膊让他站起身不必拘礼。 当公主的双手接触到詹水兴身体的那一刻,詹水兴才真的弄懂了如沐春风和被雷电击中是什么样的感觉。 如果换做旁人妇,当她愿意接触自己的身体,自己反身就会强有力的抱住那妇人,在耳摩斯鬓地说上几句浓情蜜语,事情就算成了。 但如今是皇室公主在侧,詹水兴自然不敢造次,只能整理了衣服秀发再三感谢公主礼遇。 两人在餐桌的两端坐下,各自的眼睛里都裹了蜜一般拉丝。一开始詹水兴还不太敢直视公主的眼睛,后来发现公主就像看小宠物一样的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詹水兴这才不断地提醒自己,公主已不是当年那害羞的小姐,而是寂寞空虚的多情少妇。 詹水兴为什么判断她是多情空虚的呢?一是夏侯楙在长安妾室偏房众多这是权贵都知道的秘密,二是细细来看,这公主虽然穿着轻纱身姿曼妙,但其实轻纱之下略有丰腴,而且那一张脸有点继承曹氏家族的群貌,四方脸五官散,稍逊精致;就这样的姿色,放在夏侯楙的一众妾室中自然是不显山水。 “前几日你大闹通樊楼,我本说见你一回,看看你有什么交待?但碍于官家礼制不能那么做,所以就挑在今日唤你来叙一叙旧。”公主端坐之后,轻言轻语说明了招待詹水兴的缘由。 “公主能如此在意小生,小生不胜恩荣,当日之所以大闹通樊楼,就是知道公主来了,我一平凡书生想见自然是很难,所以才出此下策只为见公主故人一面!”詹水兴说得情深意切,一双眼眸迂回往返地游走在公主的眉宇之间。 “这话倒让我心生愧疚,你本来是有恩于我,想见我哪有如此麻烦,只需要到州府通报一声我自然应该接见你。”公主笑盈盈地说到。 “也许是机缘之下,让我能在长安再见到公主,所以才有心思敢当街大闹,而且我素闻公主重情深义,肯定还记着当年小西湖的缘分,也有点恃恩放荡了,还望公主见谅。” “无妨,到了如此年纪,还能轰轰烈烈放荡几回呢!说一说你吧,怎么来长安了,过得怎么样,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公主双肘撑在桌子上,托起自己的下巴看着詹水兴。 于是詹水兴就把自己如何游学来了长安,又如何帮乡邻的孩子增智开学,又如何参悟了水利万物而不争的哲学,开创了研究水体道法自然的组织学会。如今自己是学会的领导者,每日帮人答疑解惑倡导自然生长内心无物宁静修身的生活之道。 深宫大院出来的公主哪里知道这就是背离朝廷政府的民间组织,说得再直白一些简直与邪教无异。只不过詹水兴从来没想过谋乱,他只是想借助水神教这个庞大的群体抬高自己的身份,同时大量敛财。 “这么说你做的还是公益教育事业了,倒符合你的本性,愿以一己之力普度众生。”公主夸赞了一句。 “如果天下的人都能像公主这样理解草民就好了,自从草民把教会壮大以后,很多麻烦也就接踵而至……”詹水兴言语哽咽,开始自己楚楚可怜的表演。 就在这个时候,小皇家园林外,几个人的身影正从此经过,恰好看到了公主起身安慰詹水兴的滑稽一幕! 第69章 司隶校尉段大人摇头不说话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69章 司隶校尉段大人摇头不说话 詹水兴和公主一番叙旧之后,两人就坐到肩并肩的位置了,桌子上的饭菜一点没动,空气里掺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还好这是大白天,如果是月上柳上头,谁也说不准浮躁的詹水兴会做出点什么。 “公主啊,其实我那天当街找你,除了念着当年的缘分,还想当面对你表示感谢!”詹水兴拉着公主的手,像是他乡遇故知一样浓情饱满。 “表示感谢?这么多年都没见面了,有什么需要感谢我的呢?还是你在讽刺我,这么多年都没有对你表达感谢之意。”公主深情款款地看着眼前这个风流倜傥的在野男人。 “小生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我在教会传学的时候听到百姓说公主驾临长安,在通樊楼设宴,大赦长安。”詹水兴说到。 “是有这回事,也算是皇家礼制,王侯所到之处对百姓福泽恩至。”公主回应到。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感谢公主,因为我在传学中有一个助手,他家里在溱水码头有些生意,我们无偿传学没有受益,所以很多时候要靠他从家里拿些支出接济左右,前段时间他家里的生意跟一户姓刘的发生冲突,就被州府抓了起来,我以为此次大赦他就能被放出来,所以才想着去当面感谢于你!”詹水兴认真地说到。 “后来呢,他放出来了吗?”公主接着问到。 “说来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我看那一两天很多犯了事的乡邻都回到村里了,但我那位助手一直没有回家,他家的生意也都被刘姓大户给侵占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来州府想找个机会见见你问个原因,但也没人搭理我……一直到今天你突然召见我,我觉得昏昏沉沉的这么多天,总算是要云开见日了!他的老母亲就住在我家里,每天问我他的儿子为什么没有被大赦回来……”说到动情处,詹水兴几度哽咽。 “你的这位兄弟叫什么名字,是被谁抓的,关在哪里,我这就让人去查,如果不能赦也给你说个明白!”公主哪里见得了恩人落泪,一个大男人嘤嘤泣泣,杀人也不过头点地而已。 “我的助手是东方澉,在潏水南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人家,我找人打听了一下是被西别驾夏侯晚大人关在他的西别驾苑地牢。”詹水兴回答到。 “关在西别驾的府邸,生意上的纠纷为什么要一个主管边防军务的别驾来管呢!这长安州府还有没有规章秩序了!”公主当即表示生气,唤来丫鬟去请西别驾夏侯晚当面来问个清楚。 对付夏侯晚她还是有这个底气的。单就皇室大赦长安,他却关着犯人不赦这一条,就足够公主向他问罪。 眼看着丫鬟扭着腰肢走出小院,詹水兴故作愁容不展,继续唉声叹气。 “你也不必惊慌着急,有我在这里,夏侯晚不敢乱来。”公主以为是詹水兴害怕见到夏侯晚。 “公主,草民是怕见官,但有你在这里,我心里有些底气。只不过~还有一件事……”詹水兴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有事情你就说,怎么吞吞吐吐的,我今天让你来就是为了报当年的恩情。”公主看着詹水兴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疼。 “我有一个弟弟,唤做詹恩贵,这些年颇善经营积累了一些财富,我时常说他是满身酸腐铜臭之人不愿过多接触,但是前段时间听说他卷进了一桩命案,关在府衙的地牢,现在案情还不明朗,但我听说他已经被处以宫刑了,因为审讯他的是与他有过节的军司马张远将军,具体有什么恩怨我也说不清楚,都是他们做经济惹下的事情……如今命案没有破,他不能被大赦也就算了,但对他处以这样的大刑,我实在感觉痛心又无能为力!毕竟是一母同胞,我对他也算有些了解,以他这样的财力应该是没有杀人的可能性,杀了人坐了牢不就等于一无所有嘛!他一向视财如命……”詹水兴哭诉到。 “你说是从洛阳调来的军司马张远?”公主问。 “应该就是他,长安没听说有别的外调军司马。”詹水兴回答。 “那个张远,早些年也有些接触,看起来不像是公报私仇的人啊!”公主低声自语了一句,脸上的表情些许细微的变化。 詹水兴把这细微看在眼里,不由地加大了哽咽的声音,试图引起公主的注意。 公主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回来,也把自己的手从詹水兴的手中抽离回来,“等夏侯晚过来吧,城里的事情他应该都知道。”公主的语气明显安静下来。 詹水兴心里一阵纳闷,提起一个男人能让女人瞬间冷静下来,这种事情不言而喻。何况皇家的人从来不懂得掩饰心里的情绪,她们喜怒哀乐都会对着太监丫鬟一通发泄。 就在那丫鬟出去的时候,小花园外围的几双眼睛也同时离开了。这几双眼睛不是别人,正是司隶校尉大人段默,长安州牧大人夏侯楙,还有两人的亲随。 本来在餐厅,两人说起此次相见全凭司马懿一手撮合,正在互述为官之道的时候,夏侯楙的亲随突然闯进来打破了这一片祥和。那亲随附在夏侯楙的耳朵边轻轻地说道:“老爷,公主召见那个姓詹的人了。” 这一句话让夏侯楙顿时没了任何兴趣,当时脸色铁青红肿的像个猴屁股。 一旁的司隶校尉大人段默,做的就是监察百官的工作,在察言观色这件事上,可以说他认大魏王朝第二,再没人能排第一了。 他就顺着夏侯楙的意思,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夏侯楙说自己实在说不出口,请段大人移步去一看究竟。于是几人就看到詹水兴跪倒在地,公主像安抚自己的孩子一样安抚着哽咽的男人。 司隶校尉大人摇了摇头,拍了拍夏侯楙的肩膀。他从洛阳来,洛阳的很多事情自然瞒不过他的耳目,一是清河公主在洛阳有几段情史,比如跟现任长安军司马张远;二是公主总在皇帝面前数落自己的驸马爷夏侯楙…… 而司马懿之所以给夏侯楙推荐段默,就是为了有一天皇上真的听信姑姑的话,想要对夏侯楙动手的时候,司隶校尉府的段大人能为夏侯楙说一句公道话! 第70章 我莽撞人夏侯清天生不爱听话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70章 我莽撞人夏侯清天生不爱听话 西别驾夏侯晚听说公主找自己,当时也不敢含糊,换了一身官服就朝州府赶去。 可一路上他反复思量,想不明白这位出身皇家从来对他们几兄弟不感兴趣的嫂子,到底有什么事需要找自己。他想让逢乐官去打听一下,但明显来时间不及了,于是到了州府以后就先去找驻城统军夏侯清,让这个莽撞的三弟跟自己一起,如果真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事,也可以让夏侯清发挥一下莽撞人的作用,让公主知道这里是长安,你到了长安夏侯家面前,也请注意分寸。 夏侯清思想单纯,军营里也直来直去爽快惯了,听说有人不服夏侯家,当即就撸着袖子跟夏侯晚向内府走去。 一直走到小皇家园林门口,夏侯清才有点发怵,疑惑地问夏侯晚说的不会是公主吧,因为公主跟大哥夏侯楙不合,这是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情。 夏侯晚微微一笑,却不说话,只说进去以后看眼色行事。 夏侯清虽然鲁莽纯真但他也不傻,当即拉住夏侯晚,“二哥啊,你说别的事都好处理,但这毕竟是大哥的家事,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咱这么闯进去会不会太过冒失。” 夏侯晚一脸惊疑地看向三弟,“你也不是这个性格啊,怎么变得文绉绉的。” “二哥,不是我文绉绉的,今年营子里出了几次差错,大哥把我叫过去好一顿训斥,我再不长个心眼就得回去给爹守祖坟了。”夏侯清悻悻地说到。 “放心吧,二哥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吗!找你来肯定是二哥自己弄不住,解决不了。”夏侯晚连忽悠带拉扯,推搡着夏侯清进了小皇家园林。 值守的仆人对二人行了礼然后回身去屋里通报,仅十几弹的功夫,一个丫鬟就扭动着身体走了出来,对着两人行礼后领着两人进了内院。 内院中,公主和詹水兴已经重新坐在餐桌两端,身体端正,空气干净,气氛肃静。 “公主嫂夫人在上,小的两人行礼了。”夏侯晚都开始献礼了,夏侯清却盯着詹水兴一脸不置可信的样子!我给公主行礼,这货像公主一样坐着?夏侯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詹水兴到底是心里发虚,看到夏侯清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当时就故作一脸懦像地站起身,喃喃的说了一句:“这哪里有我坐着的份。” 夏侯清看到詹水兴还算懂事,就双手抱在胸前准备弯腰行礼。却没想到公主嫂夫人竟然说了一句:不妨事,你今日是我请来的客人! 夏侯清听到这句话,那将要弯下去的腰身当即又挺了起来把脸扭向一旁。 “没错,今日詹先生是嫂夫人的客人,当受此礼。”夏侯晚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把一旁的夏侯清斗惊呆了,不过他立马醒过神来,怪不得二哥非要叫上自己,像这样的场面大哥和二哥这样修文的人还真应付不来。 于是挽了挽袖子打算上前理论点什么,却被夏侯晚一把扯住,轻轻说了一声:“时候没到,暂且忍耐。” 公主看夏侯晚和夏侯清恢复了淡定,于是轻咳了一声开始发问。“西别驾,你府上关在地牢中的可有詹先生的助手,名叫东方澉?” 夏侯晚抬头看了一眼詹水兴,詹水兴急忙躲开那藏针带剑的神色。 “回公主嫂夫人的话,确有其人,他因为……” “我且问你,他犯了什么罪?”公主打断了夏侯晚的话。 “私贩兵器,数量庞大。”夏侯晚回答。 “那我在通樊楼大赦长安,宽赦不到这个罪责吗?”公主反问。 “贩卖军火兵器,是危害社会秩序和边防安全的……” “你回答是还是不是!”公主再次打断夏侯晚的话。 “回公主嫂夫人的话,不是,能宽赦到。”夏侯晚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不满和愤怒。 “那就不需多言了,即刻宽赦!”公主没再给夏侯晚辩解的机会,直接给出了预期要求。 夏侯晚有点懵,他从未见过如此状态的公主嫂夫人,因为贵为皇室,她一贯以宅心仁厚宽以待人的形象面世,没想到今天会寸步不让,抛开理法全然不顾!东方澉在溱水边防买卖大量军火兵器,当场斩杀都不足为惜,没想到公主竟然要一并宽赦与他。夏侯晚知道詹水兴认识公主,但没想到他能有如此大的能量说服公主不循礼法。 “一切听从嫂夫人的,回去我就把卷宗存档,放人。”夏侯晚决定让一步,因为夏侯家跟詹水兴之间的有些交易,还不能让公主知道。 “二哥,贩卖军火也能放吗?大嫂,你不要被这个刁钻小人蒙蔽了,他是民间教会的组织者,他在边防地区组织传教圈收群众,这都属于是有狼子野心的人呢!”莽撞人夏侯清到底是忍不住了,指着詹水兴的鼻子一通大骂。 “混账!你连我一起骂算了,我坐在这你都敢辱骂我的客人,我看你才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公主拍案而起,脸色变得狰狞起来。 再看詹水兴时,已经止不住浑身颤抖,大半个身体缩在桌面上,一双眼眸滴溜溜打转。 “老三,不得对客人无礼,嫂夫人毕竟是自家人,一定要放的话~就放了吧。”夏侯晚说话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同时把目光看向公主,大概是说公主你也掂量一下,人我可以放,但真是出了问题,怕是很麻烦的。 “多跟你二哥学学,这才是家国栋梁为官之道。既然说了大赦长安,该放就放,如果都像你们这样有所保留,那皇家的威严还怎么维持!”公主话锋一转,言辞委婉了许多,自然是听出了夏侯晚的点拨,知道此事可能会产生风险过大的后果。 夏侯晚没再说话,把公主需要的更下一步的台阶给撤回了。他就是想让公主不舒服,想让公主为自己狂傲的性格担忧后果。这就是夏侯晚多年钻研的人性打磨之术。 “夏侯清你先回去吧,我同你二哥和詹先生还有别的事情要商量,你一个管军营嗯人不必理会这些。”见长久的没人说话,公主就变回温柔得体的声音,想支开夏侯清,继续说一说詹恩贵的事情。 第71章 本公主在此谁来也不好使,除非……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71章 本公主在此谁来也不好使,除非…… 夏侯清听到公主这样说,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像个发霉的木桩子。 场面一下子就尴尬起来,公主就把目光看向夏侯晚,但夏侯晚觉得公主嫂夫人让他放了东方澉这事也没给他留情面,所以也抿着嘴不开口,打算让莽撞人发挥一下作用。 公主阅人无数,当然就看懂了兄弟俩的小心思,于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站起身来到兄弟俩面前的空地上。 “不消几日我跟你们兄长就要回去洛阳了,到时候皇上难免召见我们夫妻俩聊一聊长安的事情,你说我这皇姑姑大赦长安的事情,该怎么向皇上汇报呢?”公主把目光落在夏侯晚身上。 夏侯晚拱了拱鼻子,内心很不安宁。但这个敲打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大赦长安城有什么好汇报的呢,公主问这话的意思分明是等几天我跟夏侯楙就要回去了,回去以后皇上问我们长安州府应该托付给谁更为稳妥一些?我该怎么回答呢? “清弟,既然公主说的事情不关乎军营,你就先回去吧,昨日我去找大哥议事,他说有一批江南来的穿云箭打算让你研究一下,提高我们军队箭矢的质量。昨天有些晚了我就没告诉你,你这会去找大哥研究吧。”夏侯晚这么说,傻子都听明白了他是让三弟夏侯清去找大哥夏侯楙,把这里的情况说给夏侯楙知道。 可夏侯清偏偏反应了一会儿才听明白其中端倪,所以场上的气氛就又尴尬了一阵,让公主在老朋友詹水兴面前又丢了一次面子。 夏侯清退场以后,公主重新回到座位上,竟然没有要给夏侯晚赐座的意思。人性就是如此,当对方试探到你有求于他的时候,他就会对你肆无忌惮的试探,不断触碰你的底线。 “西别驾,让你随我的心思大赦长安放了詹先生的助手,不会很为难吧!”公主抚摸着手中的茶盏,语气轻盈地问到。 “为难肯定是不为难,但我的本意是想揪出来贩卖兵器背后的买主,因为在长安边防如此高调的购买大量兵器,这着实威胁到边防防务。自从东别驾被看管起来以后,司情局的担子也落在臣弟身上,臣弟不敢马虎。”夏侯晚回答。 “整个夏侯家,就数你脑子最清醒,你说的都对,边防重务应当谨慎。不过你放了人案子该查也还能查,有詹先生作保,他的助手也不会离开你的视线,对吧。”公主转过脸柔声细语地看着詹水兴。 詹水兴赶紧站起身,“夏侯别驾请放心,我以在乡邻间传学得来的名声做担保,东方澉绝对不会离开长安,直到案子查清之前。” 夏侯晚笑了一声,压着上下眼睑斜看着詹水兴说道:“有公主和詹先生作保,自然不成问题。” 詹水兴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案子有什么可查的呢,不就是你夏侯别驾让人自导自演想打压我水神教的一出戏嘛!所以夏侯晚听到这句话,心里才生出恨意,他用迷离的腰身看着詹水兴,那意思就是你别指望公主能帮你多少,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而詹水兴疲态一笑,像是破罐破摔的模样,那意思也很明显,大家底子都不干净,公主面前谁也别说谁。 “詹先生还有位一母同胞的兄弟被关在府郡地牢,西别驾知道是什么事情吗?”公主见夏侯晚还算受点拨识趣,加上一连要帮詹水兴释放两位亲友,语气也就不由自主的亲和下来。 “回公主嫂夫人的话,这件案子也正是臣弟督办。”夏侯晚没想到詹水兴竟然如此得寸进尺,而且逢乐官还汇报说已经跟詹水兴谈好了解救詹恩贵的条件,如今这两个人都要被放了,那自己和逢乐官的计划也就成了一张晒在沙滩上废网。 “长安府的案子,为什么都要州府大员来办呢?长安府没有人了吗?”公主故作生气地发问。 “回公主嫂夫人的话,这是发生在护城河的一起命案,起先是让长安太守全力侦破,但后来城里谣言四起说是死者被蜀谍所杀,蜀谍已经进了城,所以司情局就介入案子开始调查。”夏侯晚步步为营有理有据的回答,大概是不想在这个案子上做出退让。 “那案子侦破到哪一步了?有证据证明詹先生的胞弟杀人了吗?”公主进一步逼问。 “目前还只是疑犯,可以确定的是跟本案完全脱不了干系。”夏侯晚很委婉的回答到。 “既然只是疑犯,就让他交待清楚问题,若真是他干的绝不姑息,若不是他干的,交待清楚以后是不是就可以放了。”公主看向夏侯晚,想再一次施压。 夏侯晚咬着嘴唇不说话,因为公主说的这个观点着实有点乱了分寸,这根本就像是无理强辩三句。 “而且我听说你们对疑犯使用了宫刑,你们也真下得去手,就不怕老百姓说你们是酷吏滥刑嘛!”公主见夏侯晚不说话,好面子的脾气就又从内向外宣发。 就在夏侯晚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州牧大人夏侯楙在夏侯清的陪同下来到小皇家园林,他没让人通报径直走了进来,看到站着的夏侯晚,坐着的公主和詹水兴,脸色当时就阴沉下来。 公主却不理会他。詹水兴和夏侯晚各自向他行礼。 “这位詹先生,请你退避稍刻,我们有些家事要聊。”夏侯楙温和地开口。 詹水兴当即弯腰行礼看了公主一眼,就要溜着篱笆根退出院子。 “且慢,夏侯大人来了就更能说清楚了,刚刚的问题西别驾你还没有回答我呢!”公主语气生硬,明显是要硬刚到底。 “我可以回答,但是回答之前我要先问詹先生一个问题,詹先生,你确定要让我放了东方澉和詹恩贵吗?”夏侯晚阴柔地眼神看向詹水兴,詹水兴当即头皮发麻,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一切全凭公主和大人们做主!”说完就匆匆退出了房间。 公主见状,自己努力了一早上竟然抵不过夏侯楙来一趟之后夏侯晚说的一句话,当时就要发火,却猛不防被夏侯晚的下一句话给惊呆在原地。 “公主嫂夫人在上,臣弟无意冒犯,只是这詹恩贵真的不能放,军司马张远对他处刑以后,他供出一个人,我们的州府长史,曹也曹大人!”夏侯晚此话一出,公主当即就坐回进椅子里,一时间难以置信。 第72章 公主娇羞无言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72章 公主娇羞无言 夏侯晚把曹也的名字说出来,不仅公主感到震惊,就连夏侯楙也一脸惊讶的愣在原地。 夏侯晚皱了皱眉看向夏侯楙,示意夏侯楙先不要说话。夏侯楙看了一眼神色凝重的公主,转身坐在椅子里,做出一副早已知晓一切的样子。 “有这样的情况,为什么不早说呢?”公主一时惊慌,脑海里没了主意。 “这样的事,若不是嫂夫人你牵扯进来,我烂在肚子里也不会对别人说。本来是想让东方澉做了詹恩贵的替死鬼,然后让詹水兴找人劫了府郡大牢,把詹恩贵救出去带着他的钱财远离长安……如此一来长安府的命案破了,曹长史的秘密保住了,詹家两个囚犯换一个胞弟重生,也算对得起他们!”夏侯晚说出自己原来的部署,却漏掉了他要求詹水兴杀掉司马昭的事情。 公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方面是夏侯晚的计划并不符合她的预期,另一方面詹水兴对她隐瞒了太多信息,到了这一刻她才知道詹水兴并不是只会传学的玉面书生,而是一个杀人越货的民间组织。 但从她的内心来说,见惯了皇家杀人如草芥的权力,对于杀人越货的帮会组织,也没觉得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曹也这样的曹氏宗亲卷进来了,一切就由不得她自由放肆。她思量片刻,觉得夏侯晚的计划没有问题,维护皇权比任何事情都更重要。 “这件事情皇叔知道吗?”公主问了一句。 “没有人告诉他。”夏侯晚回答。 “知道的人,让他们通通闭嘴,大司马代驾亲征马上就到长安了,这个时候他的堂兄弟出了问题,影响家国大事就得不偿失。”公主的语气仍有些慌乱。 “这些我自有安排,那詹水兴的事情,公主嫂夫人想怎么解决。”夏侯晚问到。 “随他去吧,我只说是他乡遇故人,没想到这故人已经不是淑人了。就按照你的计划行事吧,尽可能地多满足他一些,我就不再见他了。”公主垂下眼睑,语气里颇多愁伤。猛地又想起夏侯楙还在边上坐着,于是就没话找话地说道:“听说前院来了客人,不知道是驸马爷哪里来的客人。” “洛阳来的商贩,想在长安做些绸缎生意,就是想从这开一个口子翻腾蜀绣,不值一提。”夏侯楙摆摆手,不太耐烦的样子。 “你也不能总惦记那些生意,你是州牧刺史大人,还是要以政府的事情为重心,晚弟都已经并任东西别驾还得兼任司情局,你和曹也皇叔倒像个甩手掌柜一样……” “好了我的公主千岁,州府的事情我一件也没有落下,至于晚弟,他年轻多锻炼一些也没有错,等我随你回了洛阳,他刚好无缝衔接嘛!”夏侯楙言语轻佻,像是在说中午不愿意吃面条一样平常敷衍。 夏侯晚看两人拉起家常,就往后退了两步准备告辞。夏侯楙也连忙站起身,走在夏侯晚前边离开了小皇家园林。 “大哥今日气色不错啊,对嫂夫人的态度也潦草敷衍许多,肯定是有什么开心事吧!”夏侯晚看着走路带风的大哥夏侯楙,言语轻浮调侃地问了一句。 “曹也出了这点事,让清河公主这个自以为是的人当场吃了瘪,我能不轻松畅快嘛!这曹也什么时候被供出来的,怎么没听你说起过,还有这个劫大牢的计划,事情是解决了,但长安府出了这么大的事,中央知道了岂不得问责我们!”夏侯楙放慢了脚步,对着弟弟发出一连串疑问。 看来他心情真是不错,不然放在平常夏侯晚敢瞒着他这么多事情,他也是怼人不认亲手足的人。 “臣弟以为,曹长史的事情到我这里就做个收尾吧,知道的人越多,牵绊反而越多。长安府出了事就让长安太守去受责呗,我已经提醒他了不要去去查春熙坊,他还是没忍住去查了,结果查出来是曹长史,自己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夏侯晚一一回复。 “你的意思是春熙坊的线索跟詹恩贵的线索对上了?当晚去春熙坊的就是曹也?”夏侯楙问。 “是的,两条线索对上了,司马虚怀让詹恩贵替曹也买下的一夜千金,后来曹也自己去的春熙坊。”夏侯晚回答。 “那曹也去就去,又何必杀人呢?”夏侯楙问。 “臣弟也觉得好奇,以曹长史的身份杀一个卖羊杂的小贩,那不是手起刀落的事情吗,又何必杀人抛尸还在尸体上留下水神教的线索。”夏侯晚眉头紧锁,步伐也随之变小。 “结案就结案吧,如果真的有人故意制造命案想嫁祸他人,如今没达到预期效果,那他肯定还会想办法继续做动作的,让你的人把有嫌疑的目标都给监视起来,不管是什么阴谋,我们都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另外想办法让曹也知道这个事情,大司马马上就到了,这一笔写不出来两个曹,我们也求个安稳度日吧。”夏侯楙松了松腰带,脸上的神情惬意又轻松。 “大哥,您回洛阳的事情定了吗?”趁着夏侯楙心情不错,夏侯晚斗着胆子问了一嘴。 “还不甚确定吧,至少目前公主的气焰被你打压下去了,就等大司马到了以后,看他是不是要坐镇长安!” “那蝉鸣计划……”夏侯晚正要发问,却被夏侯楙一脸惊慌的嘘了一声,示意弟弟不要乱说话。 “自从知道詹水兴认识公主以后,我的心里就总感觉慌乱,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有这样一个环节。蝉鸣计划暂时不要提了,还有对司马家也不要处处逼迫了,现在的皇上跟先文帝不同,他重视并启用曹氏宗亲,我们就不用害怕会被司马家,陈家这样的士族大家冲散了。”夏侯楙小声地说着,神色紧张又振奋。 夏侯晚却心里一沉,更加坚定地想要尽快除掉司马昭…… 第73章 夜袭长安府郡地牢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73章 夜袭长安府郡地牢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辉消散,漫天的晚霞又赖着羞红缠绵了一阵,才将乌漆嘛黑的夜色拉拢而下。 今日的长安城内,多了一处灯火喧嚣的场所,正是西别驾夏侯晚为公主策划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迷夜游宴活动。 城南雁鸣湖畔,按照规划布置了将近三公里的夜游路线,在这条路线上分布着投壶,围棋,美食小吃,灯谜,女工展示,歌舞表演等吃喝玩乐的项目。 不过这次游宴活动并不对外开放,只邀请了皇室宗亲夏侯家和曹家。 众家眷都陪着公主和驸马爷在前边走,曹也却慢慢地落下队来。他的正妻是当朝皇后郭女王的妹妹,姿色平平脾气火爆,更是借着郭女王的背景,屡次不把没有大志向的曹长史放在眼中。所以曹也很烦自己的这位妻子,几乎从不与她亲近,今日若不是公主点名让郭氏一块来热闹热闹,他是说什么也不会让这个泼辣的妇人有露面的机会。 “长史大人怎么落在后方了?”逢乐官上前几步,跟在曹也身后一半步的距离。 “凡俗之乐实在无趣,可能是年龄大了,还不如我在家里阅卷喝茶来的舒服。”曹也捧着自己的肚皮,一副恹恹不快的样子。 “长史大人莫不是怀念少女手工搓茶了。”逢乐官凑过去小声地提起春熙坊,要在今晚让曹长史知道夏侯家为他所做的一切。 可曹也听完只是敷衍的笑笑,并且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前边正在玩耍的妻子,似乎对逢乐官的暗喻之意并不感冒。 “焦三儿的案子就要结了。”逢乐官为了完成夏侯晚布置的任务,索性就把话题挑明了,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说,吃喝玩乐的事情他跟曹长史走得更近,曹长史作为曹氏宗亲对所有官员都会有所顾忌,但对逢乐官这样半男半女的下人,他没有设防的必要。 “结案了!没听到太守府有消息出来呀。”曹长史一脸疑惑。 这一脸疑惑把逢乐官也给感染了,心里想着长史大人你也太能装了,换做普通人听到死者焦三儿这个名字,都得惊慌起来。 “太守府哪有能力处理这样的事,您就瞧好吧,今晚一阵风雨过后,案子就算结了。大司马这一天说话就到,如果拖到他来了,总归是不太好看。”逢乐官微微一笑。 “那倒也是,水神教的事尽量提前解决,而且大司马来了以后让他们消停点……”曹也说着这些一本正经的话,让逢乐官突然感到一阵心慌的陌生。他太了解曹也了,目前的状态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装的。不过自己该点明的也算是点明了,跟一个装睡的人再聊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于是就随着湖面飘来的一阵凉风,逐渐与曹也拉开距离。 与此同时与逢乐官拉开距离的也有一个人,就是州府大人的乐官慕容倾。慕容倾看着逢乐官接近曹也完成了既定任务,自己就给众人打着招呼步伐却越走越慢,一直退到无人的夜色深处,他脱下华丽的外套穿着一身夜行衣转身朝府衙奔去。 此刻子时刚过,长安府衙内大部分灯火已经熄灭,几名衙役懒散地站在门哨打着瞌睡。一队黑衣人蒙面人正从侧面池塘边的院墙一一翻越,直奔地牢而去。 本来这府衙内除了衙役捕快还有少量军士值守,但因为西别驾夏侯晚最近总督焦三杀人案,于是就调来军司马张远坐镇长安府衙,同时协助调查水神教的事情。 今天上午军司马张远接到任务,让他把关在西别驾苑的东方澉也转移到府衙地牢,张远当然是欢喜领命,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免不了对积怨已久的东方澉实施折磨。 现在的张远已经不在乎是不是能杀了东方澉和詹恩贵这两个宿敌,他把詹恩贵处了半个宫刑之后,突然觉得比杀死对方更有报复性的复仇方式,就是无边无际地折磨对方,让对方生活困扰每日活在忧患之中。 那玩意被割去一半的詹恩贵,现在每日颓废潦倒,已经与行尸走肉无异!他把这个情况告慰去世多年的父亲和妹妹,自己的内心也得到了不小的安宁。 上午把东方澉带回府衙地牢后,张远就用一段红绳吊着詹恩贵被切下来的那半截物什,给东方澉来了个下马威。谁知道东方澉却突然硬气起来,不仅出言侮辱军司马张远,还一副淫荡癫狂的样子提起当年的往事!气得张远当时就要动手割掉他的口舌,但被左右死死拦下,因为犯人提到府衙,大人们还等着审讯呢。 军司马张远憋着一肚子火想着折磨东方澉的招数,却突然接到州府让他晚上在雁鸣湖布防的命令。 紧急之下,他就带着本部人马匆匆赶往城南雁鸣湖。这时候长安府衙就基本等于空了防,只剩下衙役,值班捕快,还有牢卒。 那一队黑衣人轻车熟路地绕过亭水长廊,径直来到地牢,两根毒针从暗处射出,守在地牢口的两名牢卒就应声倒地,撒手人间。 接着把两具尸体拖到暗处,一人换上牢卒衣服去敲地牢的大门,少刻大门开,从里边出来的牢卒被一剑封喉,死的干脆利落连一声呼喊也没有发出来。 黑衣人涌入地牢入口,从内部顶紧门闩,就各自抽出腰间的短刺刀,准备开始一场血腥的屠戮。 地牢本身就设计的隐秘,关了门以后你就是在里边大喊大叫,也传不出去多大的声音。一盏茶的功夫过后,牢头和几名狱卒都躺在地上身首异处,地牢里一时间血流成河。 犯人们也没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纷纷瞪大了惊恐的眼睛,直到东方澉被一刀砍成两半,两名黑衣人扶起詹恩贵就要离开,那地牢中仅剩的几名死刑犯才嚎叫着开口让大侠救他们一块出去。 黑衣人并不惯着他们,甩手一个飞刀扎在一名犯人的脑门上,吓得众人当即停止了哭喊。 一行人从地牢出来后,六个人搀扶着詹恩贵往府外逃窜,另外两名身手矫健的人直奔西厢房司马昭被软禁的地方而去。 第74章 毒杀司马昭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74章 毒杀司马昭 两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带着毒剑利器冲到偏院西厢房,偏院门口竟无一人值守,两人一脚踹开房门,想要手起刀落杀司马昭个猝不及防。 却不曾想司马昭已经颠倒了作息,白天呼呼大睡,夜晚枕戈待旦。当时从枕下摸出一把弯刀,与两名黑衣人贴身搏斗起来。 司马昭武艺不错,他渴望当将军建功立业,不太喜欢父亲这样隐忍权谋的为官之道。 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几个回合下来,司马昭被毒剑刺伤了胳膊。就在那长剑将要划过司马昭的脖颈时,叮啷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把一团火花迸射在司马昭面前。只见一个壮实的身躯挥舞着一把厚刀挡在司马昭面前。 两名黑衣人愣了愣,大概感觉自己不是对手,于是猛不防撒出一把石灰,两人破窗而去。 壮实的男人收起厚刀,转身扶起司马昭,“少爷,此地已经凶险,不如随邓艾先冲将出去吧。”那壮实的身影报出姓名。 “邓艾邓士载,你不是随父亲在宛城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司马昭咬着牙好奇地问到。 “说来话长,少爷你怎么样了,我们赶紧走吧!”邓艾掏出火折子吃亮了来看,司马昭已经是牙关紧咬满头大汗,完全是中毒极深的样子。 “不行,我不能走,走了就成了畏罪潜逃。整个司马家都要受牵连,你赶紧走吧,拿着我的玉佩去找魏子谏,他看了就会来救我!”司马昭说着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沾了血之后递在邓艾手中。 “少爷,我看这毒很厉害,我带你先去看医生吧!”邓艾语气焦急地说到。 “你快去找魏子谏……我还,能等……”司马昭用尽力气说到。 邓艾见状只好收起玉佩转身奔魏子谏的小院奔去。 八名黑衣人在府衙北侧的丛林中汇合完毕,一个黑衣人问后边跟上来的两名黑衣人,“得手了吗?” “毒剑上见血了,按照老十的说法,他这次配的毒药无解,现在不死也挺不过十天半月。”一名黑衣人回答。 “为什么不做干净点?”那人问到。 “有一个军人出来救他,也穿着夜行衣,起初我以为是我们的人,后来看他眼神里有军营的莽气,我们就跑回来了。”黑衣人回答。 “好,成事在天,好歹是把二当家救出来了!” …… 一群人拖着詹恩贵,隐向丛林深处。 慕容倾踏着月色来到长安府衙,他第一时间直奔司马昭的房间,却看到两个黑影从东侧窗户破窗而出,两人身手敏捷脚步轻快,但动作各自零散不成体系,一看就是出自江湖绿林的野路子杂派;却等他正要冲进去的时候,房间里又飞快地跑出来一团影子,速度之快犹如闪电急风,动作干脆利落,有军营苦耐的基础。 他仔细地在脑海中回想,像这个身影,像这个功力,长安驻军营中,一时间无人能自相与之匹配。 他一边想一边悄悄地进了房间,这时候司马昭已经昏死过去,他掏出火折子照亮一看,司马昭嘴唇发紫脸上的汗珠像黄豆大小层出不穷,看起来水神教这帮人下手真狠,司马昭这一次必死无疑。于是慕容倾就在现在现场丢落一块水神教的木牌,然后风快的赶到地牢,看到身首异处的东方澉还有地上那把洛阳司马府冯五的短刀,就满意地离开了府郡,脱下夜行衣朝雁鸣湖游宴会跑去。 月上柳梢头,公主和一众家眷们也玩得尽了兴,就在湖边的亭子里喝些百合汤,一边猜灯谜做诗一边互相打趣,现场好不热闹放松。 慕容倾对着逢乐官做了一个比圆的手势,逢乐官笑了笑,今日的任务也算圆满完成。 一块乌云从府郡上方挪到亭子上方,天色就恍然又暗淡一些,有人提议回家休息,众人看向公主。公主也有些累了,于是今天的游宴也圆满结束。 老爷们在湖畔烤肉喝酒,此刻也多有酩酊醉意,一时间顾不得许多权谋斗争,互相牵着手扯着胳膊各自上轿回家。 第二天太阳还没有出来,东方的鱼肚白渲染了半个城市上空,看起来白稠白稠的不掺杂任何颜色,让人觉得压抑。 长安府内郡丞刘明,主簿杨和颐,领军尉邹来喜一齐出现在太守卧榻的小院。三个人神色紧张,互相没有话说,或坐或站,焦急地等待着长安太守醒来。 两盏茶的功夫过去,红彤彤的太阳染红了那满天的白稠,从太守的房间里走出来两位身着轻纱的柔美女性。这两名女性从三人面前经过的时候,三人都如有鲠在喉一般,心里五味杂陈,虽然都是好色之徒,但眼下发生了如此重大的恶性事件,他们还要等着太守行完鱼水之欢才能商量对策,这怎能不让人感慨万千。 又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一名仆人端着洗脸水和一些茶点要进太守的房间,三人赶紧拦住他,“小六哥,给太守大人通报了没有啊,怎么还不召见我们呢?”郡丞大人刘明挡住了仆人的去路。 “恁三位大人都到齐了,我能不详细禀告吗?可太守大人说天大的事也得等人起床了再说吧!”那小六哥翻着白眼解答了三人的疑惑。 邹来喜用劲拍了自己的大腿,长叹了一口粗气,“官不保矣,准备回家种田吧!” “种田,能活着走出长安都算我们的造化!”主簿杨颐和握着拳头的手锤在石头桌面上,疼得他咬牙咧嘴。 一直等到日上三竿,房间内总算传出来太守漱口的声音,他吐掉满口茶香的雨前龙井,清了清嗓子喊道:“三位大人何时凑过如此齐整,今日是有什么好事要降临我长安府呢!” “大人,哪里还有什么好事,昨日半夜,我们长安地牢被人偷了家了,死伤衙役劳卒十数人,犯人也死了一名,下落不明一名,还有前两天刚转移过来的东别驾司马昭也身中剧毒命悬一线啊!”郡丞刘明一口气说完这些,双腿一软就跪倒在太守面前。 其余两人见状,也纷纷跪地,满脸哀漠。 长安太守手中的青花瓷盏陡然落地,碎成海浪击石一样的支离破碎! 第75章 曹长史还在状况外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75章 曹长史还在状况外 就在长安太守还沉浸在昨晚的漩涡中之时,隔壁治事州府的军司马张远带着一通告令出现在他的小院。 一时间四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过张远这一趟并不是为昨晚的事情而来,他是代表长安驻军营向长安太守报告大司马曹真已经在城外三十公里处驻扎的消息。 消息是昨晚传过来的,到了今天早上可能已经更近了。所以请长安太守赶紧拿个方案呈交治事州府,做好接待工作。 如此一来也顾不得昨晚被偷家的事情了,长安太守换了一身官服紧急召集所有文生武吏大堂议事。 视线回到治事州府,夏侯晚带着逢乐官出现在夏侯楙品尝水盆羊肉的餐厅。 这时候夏侯楙还没到,两人就坐在一侧,规规矩矩小声地交流着。 “詹水兴是故意留一线,还是找的人手不行啊,我听说司马昭还在救治。”夏侯晚闭着眼睛,语气轻盈地问到。 “詹水兴这次倒也算尽力了,干脆利落现场处理得也得当,只不过有人出来救司马昭,此人不像是我们关中军营的出身,我已经让慕容倾去查了。”逢乐官回答。 “有人救司马昭,这个长安太守也当的太窝囊了,要么是对方知道詹水兴什么时候行动,要么对方就是长期守护在司马昭身边……不过也无妨,借着这个由头把司马府彻查一遍,牛鬼蛇神全部揪出来。”夏侯晚说到。 “还有魏子谏,一定是有人去通知他了,不然他怎么会恰好出现在长安府又救了司马昭呢!詹水兴此次用的毒是我提供的,哪怕只是刺中皮肤,等上半柱香的时辰也足以渗进五脏六腑。” “这一次如果司马昭不死,他就会加强提防或者主动出击,他可不是什么安分的人。等曹真到了以后,很多事情也不会由着我们去做了。按照大哥的意思,是尽可能的少做少错,所以赶紧把蜀谍的事情处理了吧。”夏侯晚说到。 “收到主人,这贾充也应该回来了,等他一回来,董舒的事情就能落实了。”逢乐官回答。 “还有个地方也提前清查一遍,春熙坊那个头牌,别等董舒的事情了,提前去查,免得大司马来了以后旁生枝节。”夏侯晚看了一眼逢乐官,逢乐官当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曹真听说长安有如此价值千金一夜的女人,他免不得尝鲜禁果。到时候不管这女人是不是蜀谍,不在我们掌控之中,都是对我们不利的因素。 两人正这么说着的时候,夏侯楙带着两名仆人走进了餐厅,两人赶紧站起身迎接。夏侯楙昨夜喝得很尽兴,加上最近本身心情也不错,就很放松地招呼两人坐下,吩咐下人上菜进餐。 一阵平静过后,夏侯楙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子禀退左右。 “大司马来了,不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消息,有一点可以肯定,司马家肯定是献过宝了,我们也得有所表示啊。”夏侯楙看向夏侯晚。 “大司马之志,意在安邦定国,我特意把那蜀谍留下来了,大司马到了以后肯定会审讯这个污蔑他的蜀谍,到时候就让他和董舒一起被刺破,也算是大功一件。”夏侯晚回答。 “侦破董舒这样内外勾结的参政大员,也算得是政绩,但不能得其人心啊。长安能跟大司马说上话的曹氏,公主算一个,曹长史也算一个。这两日公主过得舒服,不至于败坏我们,剩下的就是曹长史了,此人长期潜伏在我们身边看似糊涂度日,其实就是曹真放过来的眼线,我们还需要他帮我们填补大司马的心呀。”夏侯楙把目光落在逢乐官身上,眼神里满是柔和的流光。 夏侯晚就对逢乐官施了个眼色。 “回禀老爷,昨夜雁鸣湖游宴,我向曹长史提点了焦三儿的事情,但他的反应不在预期之内,好像这事就跟他没关系一样,以我对他这些年的观察,要么焦三儿不是他做的,要么就是小人观察的不够深入,他隐藏得太深了。”逢乐官小声地回答。 “你是怎么问的?”夏侯楙脸上的柔和消散了一些。 “我看他没有心情同众人一起玩耍,就从春熙坊说起,问他是否怀念春熙坊的手工茶了。” “他怎么回答的?”夏侯楙问。 “他说云云彼间此间都不过是凡俗之乐,还不如他在家里阅卷喝茶来的舒服。我就接着说起焦三儿的案子今晚就要结了。”逢乐官看向夏侯楙。 “他怎么回答?”夏侯楙问。 “他说没收到太守府传来的消息,怎么能算是结案呢。表情非常自然,甚至还问我到底谁是凶手……”逢乐官回答。 “那你怎么回答的?”夏侯楙接着问。 “我已经看不准他是不是装的了,就接着回答说,长安府哪有能力解决这样的事情,除非州府出手快刀斩乱麻!”逢乐官看完夏侯楙又把目光看向夏侯晚。 夏侯晚心里的弦也紧绷了一些,直到看见夏侯楙点了点头,两人才放松下来。 “如此这么说倒也没错,即便真的跟他没关系,也显示出我们治事州府办事的杀伐决断之力。”夏侯楙喝了一口茶。 “这些说完以后,曹长史又突然说起水神教的事要尽快解决,还让我去交待水神教,等大司马来了以后要安生一些。我就思索这事还是跟他脱不开关系,只不过他想把这些推到水神教身上一并言说罢了。”逢乐官接着说到。 “司马虚怀托詹恩贵帮曹也买下了一夜千金,这么说起来曹长史可能跟水神教也有联系?”夏侯晚突然问了一句。 “不会,曹长史一直在我们的监控之中,他跟水神教没有任何接触和利益关联。”逢乐官回答到。 “这样的话,他提水神教是什么意思呢?已经知道了水神教替他买的千金一夜的票?还是借水神教告诉你他已经知道了州府结案是什么意思?”夏侯楙这么说的时候,一名仆人进来报告,说一众官员都到了会事堂,只等老爷主持会议。 第76章 各怀鬼胎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76章 各怀鬼胎 这一次急促的州府会议上,各情局大员和仓曹小吏尽数到场,小吏们满心鼓舞,把接待当朝大司马的事情当做是平步青云的替砖,而几名情局大员和长安太守府众人却各怀心事,潦草挣扎。 除此之外,更感觉振奋的就是那一众军官,所谓闲时文臣居中庭,战时将军抵王侯!大司马亲自带兵来长安边防,说明不久的将来恐有战事发生,那么这段时间所遭受的文人压迫,都要在战争开始之后,攘外肃内彻底清算。 这里边尤其以夏侯清更为甚者。他总管长安驻兵营,但大家都知道他是个莽撞人,要不是夏侯家世代恩泽,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带兵打仗呢。大家平时碍于夏侯楙和夏侯晚的面子尊称他一声统军大员,但私下里或者是政务对接的时候可一点也不让着他。所以他看着眼前这帮酸腐弄权的文人,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想自己小时候拜认的大哥曹真赶紧到来,让军人的权利凌驾高位。 军情局魏子谏大员从进了会事堂就是愁眉紧锁,一天前的凌晨深夜,他正在家里搂着小妾酣眠,几声急促的敲打窗楹的声音突然传进气氛柔情的房间里,搅乱了他的梦乡。 他起身摸到佩剑小心翼翼地来到窗前,低声问了一句,“谁啊?” “魏大员,我乃洛阳司马府门徒,十万火急的事情需要你走一趟。”对方的嗓音粗哑,一时间让人分辨不出,但对方焦急地语气不像是装出来的。 “兄弟别急,我且问你洛阳司马府海棠园的楹联是什么字?”魏子谏需要证明这位不速之客的身份。 “挥剑只待海棠高,我自扪心二十年。”对方换了端重的语气吟诵,让魏子谏放下了戒备,因为洛阳司马府海棠院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魏子谏推开窗户去看时,来人穿着夜行衣带着头套,全身只剩下一双黝黑的铜铃大小的眼睛。 “先生,我长话短说,今夜有人劫长安府地牢,少爷司……” “嘘!”魏子谏皱着眉头回头往屋里看了一眼,示意对方屋里还有人。 于是来人又压低声音,“少爷司马昭也被劫狱的人用毒剑伤了,少爷让我速喊你去救他,晚则性命不保!” “好,好……我这就出去……”魏子谏赶紧整理衣服,一时间脑子里乱作一团,正要去拿用当地百草熬制的解毒丸时,窗外的人又一把拉住他,一双犀利的眼神看向屋内,那意思分明就是在问,屋里的麻烦用不用我随手做掉。 魏子谏摆摆手,小声地说了句“无妨”。然后带着药丸出门直奔长安府而去。 一路上他神色慌张,不知道自己当下做的事情是对是错。前段时间司马衿去宛城送消息,自己给恩师司马懿写了一封信,说明了司马家在长安当前的形势,希望司马懿能指明自己该如何做才能帮助司马家,并且他反复强调,让恩师派人秘密来长安,以便便宜行事。 结果司马衿一去不返。 如今却又突然从洛阳来了人,想必是恩师已经看了书信,要么没回,要么就是带信回来的司马衿出了问题。如今长安司马家已然是众矢之的,冯五失踪了,贾充去了川蜀,司马虚怀病倒……魏子谏的大脑想让自己停下来,可那一双腿脚却不受控制地往前奔跑。 到了长安府,门岗的衙役躺倒在空地上,鲜血流成了小河一样的姿态,渗透进黄色的泥土中。 他小心地溜着墙根进了偏院西厢房,这时候司马昭已经是嘴唇发黑,那被剑伤的胳膊也透着一团一团的青紫。当下赶紧把药丸塞进嘴中,又把整个人侧放在床上,减缓剧毒向全身蔓延的速度。 做完这些之后,魏子谏也是无能为力了,他的内心有些挣扎,是就这样离开还是去找一名草药大夫呢? “子谏兄,……我命休矣……”床上的司马昭声音微弱,认出了魏子谏。 “你别这么说,少爷,司马家的事业还等着你去发扬呢……我这就去给你请大夫,这毒药的速度下来了,只要请来华神医的徒弟,就能把你救回来。”魏子谏扑到司马昭床边,观察他的意识是否清醒。 “我命休矣,有些事情……要……告诉你……其实长安……府……的事情,父亲不让我找你,说你能有更高的成就,应该……应该让你先……腾飞,腾飞以后,你不会……忘了,忘了……司马家的!是我,对不住你……”司马昭气若玄虚地接着说道:“如今,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少爷,快别说话了,保留着气力吧,我这就去为你请大夫!”魏子谏听到司马昭这么说,心里颇受感动。 司马昭听到魏子谏这么说,也努力地睁大忽明忽暗的眼睛,表示自己还能活! 魏子谏长叹了一口气,转身朝门外跑去,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脚下提到一块木牌,他捡起来一看竟然是水神教的堂主木牌,他的大脑轰地一声有些缠乱,难道司马昭跟水神教也有牵连? 带着这些纠缠和挣扎,魏子谏还是找到华神医的徒弟华发,带着他给司马昭开刀解毒。所有的事情忙完,已经到了天色微亮,长安府里换班的士兵和衙役发现了血流成河的几处场景,顿时乱作一团。 魏子谏就叫来把守偏院的换岗士兵,对其一顿训斥表明若不是自己来的及时,这州府的重要案情人员就不复存在了。 魏子谏越说越上头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出现在偏院西厢房合情合理,因为自己是督办蜀谍一案的重要成员,半夜三更想到了一些案情特来询问又有什么不合理的呢?反倒是自己发现及时才不至于涉案人员被不良谋害,说起来还是大功一件呢! 如此这样想着,魏大员就心安理得得回家去了。 可回家以后四壁安静,他反而又不踏实了,直到有人通知他到州府会事堂议事,他的心又像小鹿乱撞般闹腾起来。 第77章 你可以装水但不能真的水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77章 你可以装水但不能真的水 长安太守带着一行人站在会堂中央,声音哆哆嗦嗦地汇报着接待大司马曹真的事宜。 他根本就没做什么准备,只是把郡丞刘明整理的方案一字不差念了一遍。因为接待大司马好与否,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治事州府下属的长安府衙竟在夜半三更让人犹入无人之境,杀人放火恣肆进出,他这个长安太守基本是坐到头了。 他一边念方案,一边打量夏侯楙的神色,心里只想着夏侯大人心情好一点,等会散会之后他去汇报这个事,大人能给他留一条生路。 州府刺史夏侯楙大人此刻谈不上慌张,但也说不上轻松,自从司隶校尉段默来过以后,他就算是进退有序了。如今曹也的事情虽不明朗,但自己一向标榜是大司马的派系,所以也不会有很大的问题。 这会儿听着长安太守的骓骓之言,他把目光落在参政局大员董舒身上。这董舒真的是间谍吗?夏侯楙心里拿不定主意,可比起以往来说,那个总是咄咄逼人的董舒确实让他感觉陌生了,现在的董舒总是安静地听人说话,听完邪魅一笑,不愿与人再起争执。 从这些方面来看,董舒的转变不会是没有理由的,这就像是普通员工跳槽的前兆,颇有种坐看风云起我自清水逐山流的意境。 夏侯楙就在心里想,把蜀谍和暗害司马昭的事情都推给董舒,还有哪些不妥的环节和安排,这一次司马懿表达了诚意,自己也需要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 参政局大员董舒,他听着长安太守漏洞百出的接待方案,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帮人是怎么了,汇报个方案结结巴巴心神不宁……他还不知道长安府出了被人劫狱的事情。 若放在平时,大家都不出错,他就得非常细心地盯住每一个人细微的错误,当场指出并喋喋不休以彰显自己在州府为官的能力。但这一次实在漏洞太多,反而不值得自己出手,因为但凡有几年当官经验的人都能看出来长安太守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同时让他保持沉默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方案如此漏洞百出,整个会堂之上竟无一人指出,放任长安太守磕磕巴巴地念了小三千字。 他偷偷地打量众人,众人都迷茫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越看就越觉得怪异,觉得怪异心里就越发不安,不安的情绪酝酿膨胀之后,恍然有种被大家孤立的想法,于是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长史曹也。 却不想曹也正盯着董舒看,董舒当即就低了头,惴惴不安。曹长史在看什么呢?他看参政局的董舒为什么不说话。 当朝大司马说话的功夫就要兵临城下,长安太守却拿出来一份不完善的接待方案,曹长史赶紧看向州府刺史夏侯楙,夏侯楙却没有生气,只是把目光看向参政局董舒。 曹长史当即就反应过来了,夏侯大人怎么会听不出这个方案的不合理性呢,他的目光分明是在质问参政局董舒,这方案弄不好我看你怎么统筹接待工作。于是曹长史也把目光看向董舒,试图提醒这位大员别再闷头过好日子了,该拿点实力出来镇镇场子了。 接着又想起来那一晚在春熙坊,春熙坊的吴侬头牌曾提起董大员,说他谈吐幽默,腹中策略不尽,直言等茶叶生意过去之后,还能策划出更多赚钱的套路。曹也当时就有些惶恐,如果这头牌到处说州府长史也曾来嫖娼,那岂不是丢了官府名声。于是推说自己从不认识董大员,草草行事之后赶紧离开了春熙坊。 回忆到这,曹也猛地摇了摇头,看长安太守还在念方案,就把目光从董舒身上挪开,遗落在夏侯晚主仆身上。 他寻思西别驾也是做接待起家的,应该会对这方案比较敏感,毕竟来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曹氏宗亲大司马曹真。 却没想到那两人正盯着自己看,那眼神好像是在说,你的主人要来了,要出头也是该你出头! 曹也不禁有些纳闷,今天这些人是怎么了!思索片刻,他打断了长安太守,向前半步对夏侯楙说道:“大人,长安太守说的这些准备,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做不出来,依臣之见时机慌张,不如用人海代表诚挚,您携文武诸官与满城百姓亲切迎接,严阵以待又上下同心,让大司马感受到州府治辖下的官立民安!您看如何?” 此话一出,长安太守当即惊出一身冷汗,不过也无所谓了,从早上到现在,他的贴身衣物基本没有干过。 “如此甚好,关键时候还得曹长史经验有道,此事就按曹长史说的准备,着别驾府与参政局和长安府一同操办,统军府夏侯清务必弄清楚大司马莅临长安的准确时间,各部下去准备吧,不得有误。”夏侯楙说出了决定,众人一同领命。 曹也觉得纳闷,这事应该让参政局董舒全权负责呀,为什么又拉上别驾府了呢!他正要追着夏侯楙去问个究竟,却看到长安太守带着长安府一众官员紧跟在夏侯楙身后,脚步凌乱地进了内府。 曹也只好跟上夏侯晚主仆两人。“这董大员的事情怎么也要夏侯老弟分担责任。”曹也为夏侯晚打抱不平,希望夏侯晚不要把事情怪罪在自己的提议上。 “董大员最近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春熙坊去得多了。”夏侯晚潦草了一句,阴柔的目光落在曹长史脸上。 “董大员去春熙坊?”曹也装作惊疑。 “不止董大员,自从春熙坊来了吴侬头牌,多少官员豪掷千金只为一睹芳颜,我们逢乐官不也去附庸风雅了吗?”夏侯晚调侃自己的奴仆,却把曹也的脸皮给惹红了。 “小人自当向主人请罪,我还向那焦三儿打点了几两银子,没想到还是被他出卖咯!”逢乐官又把话题引向死者焦三儿。 曹也当即就来了精神,“那焦三,我也……”话说了一半感觉不对,但转念一想,夏侯晚和逢乐官也不至于害他,于是压低声音说道:“老夫也好奇去了一回,感觉吴侬女子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也被那焦三敲走三十两银子,不过他好像帮我保密了。” 第78章 你竟然不听哥哥的话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78章 你竟然不听哥哥的话 “他确实帮长史保密了,带着这些秘密再也开不了口。”夏侯晚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曹也,一脸散漫地笑着。 “焦三靠这种行径挣钱,出事也是早晚的事!昨晚我听乐官说案子要结了,是查出来线索了吗?”曹也看不懂夏侯晚阴柔的笑容,但他对焦三儿的死也感觉好奇。 “曹长史觉得这案子还有必要查下去吗?春熙坊涉及的官员这么多……”夏侯晚看曹也还是装糊涂,就进一步点明案子查不下去的原因。 “这么说是要糊里糊涂地结案了?那真实的案情到底是什么样呢?”曹也靠近夏侯晚,如此说了一句。 夏侯晚当时就有些慌乱,曹也从来也不是个认真的人,说话做事都是三分潦草点到为止,这一次竟然如此咄咄逼人,难道是因为他的大靠山曹真就要来了吗?可即便是曹真来了,夏侯家的面子该给也还是要给的。 夏侯晚抬起目光看着曹也,曹也的脸上一如往常,不像是有挑衅或者讽刺的意味。“长史大人,焦三儿死的时候是本月二十六日天快亮的时候,二十五日和二十六日,曹长史应该没去春熙坊吧。”夏侯晚进一步逼问。 “我……”曹也捻起两枚小手指开始盘算日子,算着算着他的情绪就低落下来,自己正是二十五日子时中去了春熙坊,待到丑时末才出来的!如此盘算之后,他就明白了夏侯晚主仆为什么总在他面前提及春熙坊和焦三儿的死,原来是把这杀人的官司落在自己身上了。 曹长史当然不会背这个锅,你说我嫖娼可以,传回洛阳最多落个玩世不恭的名声,但如果坐实了杀人的罪名,当今皇帝正在探索曹氏宗亲任用和管理的新方式,这个时候犯错无异于贴脸送人头,成为杀鸡儆猴中的那个鸡。于是他一把拉住夏侯晚的手,“这一日我确实去了春熙坊,但人肯定不是我杀的,我这么一个州府长史,至于跟这样的小民犯下杀戒吗?” 还没等夏侯晚回话,一名内府管家就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远远地呼喊别驾大人留步,州府大人有请。 夏侯晚心里一沉,当时也顾不上曹也的事情了,转头看了一眼逢乐官,逢乐官点点头,两人各自朝反方向离去,剩下长史曹也愣在原地,一时间纳闷不安。 夏侯晚随着那管家进了内府,长安太守一行人正战战兢兢地跪着,身子匍匐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 夏侯楙看见夏侯晚来了,也没有好眼色,满脸愤恨地一掌拍在桌子上,让长安太守给西别驾讲一讲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长安太守就开始讲述大狱被劫的事情,死了十六名衙役守官,死了新调押的犯人东方澉,丢了焦三一案的涉案人员詹恩贵。 还不等夏侯晚做出震惊的神色,夏侯楙就一拍桌子接着问道:“还有呢?” “哦,还有!……”长安太守吓得哆哆嗦嗦,肝胆欲裂。“牢狱现场有一把凶手遗落的短刀,刀柄上刻着二马“冯”字……” “你的案情讲完了吗?东别驾被人毒伤的事情不值得你提一提吗?”夏侯楙勃然大怒,但那愤恨地眼神却落在夏侯晚身上。 “回……大人的话,当晚暂时软禁东别驾的西厢房也遭遇案情,东别驾被毒剑刺伤,到现在还昏迷不醒,现场有一块水神教堂主的木牌,小的们怀疑,昨晚是有两波人潜入长安府……” “行啦,别跟我说这么多猜想,大司马来之前把你长安府的事情琢磨明白,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我给你挑个养老的地方,如果肃不清内外原因,就让大司马发落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吧!夏侯楙打断了长安太守的话。” 长安太守简直就要原地破碎,他伏在地上说了句谢恩的话,就再也一动不动地啜泣。 “赶紧去查案啊!”夏侯楙见状,又是一通呵斥。 这时候郡丞和主簿才发现长安太守尿了裤子并且全身瘫软站不起身,于是两人就起身上前,一左一右驾着那一堆软肉退出了大堂。 夏侯晚冲管家摆摆手,示意把地上的尿渍清理一下,夏侯楙却不耐烦地摆摆手,“出去院门外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进来。” 夏侯晚自知此劫难逃,索性就木着一张脸跪在原地,只等夏侯大人发落。 “我不是说过吗,不要再动司马昭,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夏侯楙背对着弟弟夏侯晚,语气里满是无奈和责备。 夏侯晚不说话,从他当时私自决定让詹水兴多杀一个人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会有这一天到来。 “我费尽工夫好不容易才跟司马懿达成协作,你要把这一切都毁了吗?”夏侯楙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夏侯晚。 “大哥,我即便是有私心,也是为了我们夏侯家能够继承光大,只要长安还有一天是在我们夏侯家手中,那曹魏就不敢拿我们夏侯家怎么样,可如今司马懿是托孤大臣,他早早地把司马昭安排在长安,你看不出来他的用心吗?”夏侯晚辩解到。 “我没看出来司马仲达有什么用心,可我看出来你夏侯子彰野心不俗,你就那么笃定我留不下长安吗?”夏侯楙质问到。 “臣弟从未怀疑大哥的去向,臣弟所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家族稳中求胜,臣弟愿意永远做大哥的别驾官。”夏侯晚伏下身趴在脚地上,屁股撅的老高。 “起来吧,兄长知道你没有异心,但你也应该同我商量一下,你看这自古以来的权谋斗争,哪有动不动就暗害对手性命的!只有天子能掌握生杀大权,这是身为人臣权利斗争的红线!”夏侯楙的语气缓和下来。 “臣弟受教了。怪不得曹也无论如何也不承认是他杀了焦三儿。”夏侯晚想起曹也那一脸无辜的神情。 “有没有杀焦三儿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让他知道我们在替他遮赃就行了。你现在去做两件事,一是务必保住司马昭的性命,二是务必让詹水兴守口如瓶,我已经接到消息大司马此次来长安,不止是御驾亲征那么简单,整个西线防务都要归大司马亲自统领了。”夏侯楙无奈地垂下手,有种被时局挫败的无力感。 第79章 长安太守的触底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79章 长安太守的触底 夏侯晚从治事州府走出来,随手掏出一支细小的骨哨朝天空吹了三声,远在溱水河岸的逢乐官听到声音后当即就勒住马缰绳,看了看咫尺眼前的潏水河,调头缓缓朝城内走去。 大司马曹真亲自接管西线防务,意味着曹真将坐镇长安,统管吴蜀边防事务,而总督雍凉多年的关内治事州府夏侯家族将不复存在。 因为西北荒夷之地有郭淮家族镇守,西南吴国边境随着夏侯尚死去也更换成裴潜和文聘驻守;曾经盛极一时的夏侯家族则面临着没有地盘的窘迫。 不知道是皇上有意消散夏侯家的兵力,还是随着夏侯尚离世夏侯家族的气运也就到头了。夏侯晚独身一人走在长安街上,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拂面而来,他费心挣扎了这么久,却抵不过朝廷随随便便的一个决定。或许是他把长安边防看得太复杂了,以为朝廷需要一个稳固不擅变动的边防政务体系,而忽略了皇上只是想把权利集中在心腹手中的信任基础。 一只秃鹫从东南方向飞过来,绕在夏侯晚的头上兜兜转转,像是有消息带给他一样。 逢乐官从潏水折返,走到长安城郊的时候就遇到了借兵而行的长安太守。早上被刺史大人夏侯楙骂了一通,长安太守当即到步兵营点兵要把水神教上上下下全部抓起来,填满长安府地牢。 另外让郡丞刘明带兵去司马府拿人。 长安太守的想法很简单,不管现场遗落的是伪证还是实证,自己先把案子办起来再说,反正是保不住头上的乌纱帽,也就不用再怕得罪人了。 但他们走到城郊的时候,主簿杨颐和突然想起些什么,引着长安太守走到旁边的树荫下。 “大人,下官左思右想,昨晚的事情有些蹊跷,曹氏和夏侯氏都去了游宴而且不带其他士族,军营中张司马一支也全部被调去安保游宴,恰恰又在这时候发生了劫大狱的事情,这世间的事怎么会如此巧合呢?”杨颐和小声地嘀咕到。 “你是说,这是州府老爷们监守自盗?”长安太守眯着眼睛问了一句。 “下官不敢妄断,只是向大人表明猎奇而已,下官已经做好同老爷同生共灭的准备。”杨颐和表明忠心,害怕长安太守拿他去祭功。 “你的猎奇不无道理,我自文帝时擢守长安,这些年何曾发生过如此恶劣的事情,怎的会有人敢以谋反罪闯入府衙大牢杀人放火!水神教虽然平日里为非作歹,但公然对抗官府的事情也从未染指,司马家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会为了一个尚不明朗的蜀谍案子,就贸然闯官府地牢吗?”长安太守说到。 “大人,最诡异的就是这两件物证,地牢中的短刀是洛阳司马府的管事冯五随身佩戴的,他若是带人去大狱中杀了詹恩贵,是为了杀人灭口保全司马虚怀,这也说得过去。可东别驾房间里水神教的木牌就有些解释不通了,水神教的人来了不去救东方澉和詹恩贵,却跑到西厢房试图杀死东别驾,这又是为什么呢?”杨颐和问到。 “有可能是司马府的人先到,杀了詹恩贵之后就离开了,水神教的人是来救詹恩贵和东方澉的,但到了之后发现人被杀了,看到地上的短刀后知道是司马家干的,就转身去杀司马昭报仇!却没想到司马昭自幼习武,抵抗了一阵后遭遇毒剑,水神教的人慌乱离开……”长安太守说出了自己的推断。他知道司马虚怀的千金一夜是为曹也买的,所以如果这件事面临着暴露的风险,司马虚怀有可能剑走偏锋。 “大人的推断近乎严谨,但有一个新的问题,为什么双方都会选在昨夜动手呢?”杨颐和反问太守大人。 “所以你怀疑是州府故意制造了这个机会?”长安太守捋了捋胡子。 杨颐和没有回答。他是长安当地名门望族之后,只是随着国府从长安迁往洛阳,他的家族也落败下来,不过他自幼饱读诗书,也有些迂腐文人的气质,所以此刻表现得愤世嫉俗,郁郁不乐。 “如此只能算是推断而已,也可以说是双方都知道了州府游宴的事情,所以才挑这个机会下手,你再仔细想想,还有什么可疑之处?”长安太守咂摸着杨颐和的话,此刻内心也有些动摇,司马家杀詹恩贵,说到底是为了维护曹也的面子,现在他反倒希望这件事是州府监守自盗,如此一来他只需要缓上一段时间就自然会有人着急跳脚了。 “军情局大员魏子谏!”杨颐和突然说了一句。 “魏子谏怎么了?”长安太守问。 “据说事发当晚,东别驾被毒剑伤了以后,魏大员也十分巧合的出现在现场,并且找来草药医侯~华发,为司马昭治疗毒伤,这才勉强保住东别驾一条性命。”杨颐和说到。 “此事就有些过于巧合了,魏大员自己怎么说?” “听下人说,魏大员把换班的衙役叫过去好一通训斥,说如果不是自己突然想到一些案情来找东别驾核实,东别驾就被人暗害在这里了……大概就是这么说的。”杨颐和回答。 “给刘明发信号,司马府先不用去了,我们也带人回去,待我先去会一会魏大员再做定夺。”长安太守做出决定。 “大人,那州府那边该怎么交待?”杨颐和问。 “交待,还有什么可交待的,他们正忙着接待大司马呢,等大司马到了以后,这案子到底怎么办,自然就有人会来安排了!”长安太守笑吟吟地捋了捋胡子,伸腿踢了踢马肚子转身朝长安城走去,只是这一抬腿一股尿骚味从马鞍上散发出来,羞得他当时红了脸皮。 就在这时候,他们碰到了吹着笛子惬意归来的逢乐官。 “乐官好生悠闲,适才从哪里回来的?”长安太守上前去打招呼。 “听闻野鹤谷来了一队南飞的鸿雁,特意去观摩一番!我听说太守大人不是去办案子么,怎么转身朝城里走去了?”逢乐官问到。 “城里有新线索了,案子还不定怎么破呢!”长安太守敷衍了两句,留下有些愣怔的逢乐官扬长而去。 第80章 好一对才子佳人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80章 好一对才子佳人 逢乐官走到城门下的时候,想起来夏侯晚让他去调查春熙坊头牌的事情,于是转身拐进府前南街,府前南街一直往东走,跨过几个路口就能来到春熙街,春熙街上最显眼的建筑就是那四层楼的雕栏玉砌的春熙坊白宫。 把春熙坊比为白宫是有原因的,春熙坊的鸨妈喜爱白色,那围墙原来是红色,因为她喜欢白色就又在那围墙外新修了一堵白墙,白墙高约12尺,将原本站在二楼栏杆上就能揽客的姑娘们逼到了三楼。 姑娘们到了三楼之后,那聒噪的声音再传到一楼就变成了温柔似水妙音,而且因为隔着三层楼的距离,男人们只能看到轻纱盈带朦胧缭绕,反而多了几分想入非非的欲望。 逢乐官到了那白宫门下,焦三儿的摊子还放在那里,摊子后边的木条凳上坐着一个瘦削的年轻人,面容看起来与焦三儿几分相似。“你父亲是焦三?”逢乐官凑上去问到。 那年轻人点点头,却不说话。 “你不爱说话,这羊宝怎地能卖出去?”逢乐官问。 “我娘不让我乱说话,生意也就这样做,有人吃就卖,没人吃就放着。”年轻人回答。 “你父亲死了以后,家里日子还消停吗?”逢乐官问。 “不消停,也就那么过,等案子结了,他们就要分家产各自散了。”年轻人毫不避讳。 逢乐官点一点头,抬起眼眸朝四楼看了一眼,恰好有一抹红纱倚在那栏杆上眺望远方,逢乐官就从手中拿出一枚金币对年轻人说道:“你学你父亲喊一声,这金币就是你的了。” 年轻人看了看那明晃晃的金币,神色有些为难,但这个诱惑也足够大,是他好几天的营业额了。 “你父亲原本是个放牛郎,挣下这一份家业可不简单,他死得如此凄惶应该也没给你留下什么安排,你要想守护住这个家,就要先守住这个收入,有了收入,谁走谁散都不要拦。”逢乐官客气真诚地说到。 年轻人看着眼前儒雅风流的男人,一时间泪涌眼眶,自从父亲死后,身边就没什么眼皮浅的人了,所有人过来跟他说话,都是心有所图,眼眶包着一堆算计。“你是我父亲的朋友吗?”年轻人近乎哽咽。 逢乐官笑了笑,留下那一枚金币,转身就要朝春熙坊内走去。 “客官您吉祥,热乎滋补的前门羊宝嘞!”年轻人挤着眼睛突然大喊了一声,引得楼上楼下和过路的人都来张望。 逢乐官停在原地回头看了一眼年轻人,年轻人大口的喘着粗气,在那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脸上挤出一抹牵强的笑容。 街对面的叫花子突然举着两枚竹板站起身,一边敲打竹板一边念念有词地吆喝道:长安府春熙街,卖羊宝有一号,老子焦三真儿郎,辛勤就把高楼起,命数不知有几何,留下摊子无人管,现今妖儿破了桑,一声怒喝震长安!随后就是一阵竹板敲打合奏的鸣声。 街上的人们由此来了兴致,都围在那羊宝摊前说说笑笑,把个人间俗事化作一幅景色。 但挑起这满街热闹的逢乐官却扬起嘴角抬着步伐走进了春熙坊。就在他步入大厅迎上鸨妈谄媚的笑容时,刚在四楼出现的那一抹红色也正好飘散下楼,当下人们都发呆在原处,因为下楼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千金一夜的春熙坊头牌,这哪是不花钱就能看的呢。 逢乐官看着那抹红色,那抹红色也现在楼梯栏杆上看着逢乐官,鸨妈当时就明白了三分,这长安城内逢乐官看上的女人哪有能逃掉的,反过来说,又有哪个女人能拒绝逢乐官呢!如今看了头牌女儿的眼神,她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 但说归说闹归闹,生意是生意,就是皇帝老儿来了春熙坊,也得按照行情价上下打赏一番。 “吆,我的乐官大人你可有日子没来了!”鸨妈热情地凑上前,继而又小声地说道:“大人今天赶巧了,我们秋娘今日恁地会凑时间下来,偏赶上官人你走进门来,你看那小丫头看着你已经是挪不动步了!”鸨妈一句话接着一句话,反复强调铺垫这凑巧的时机,无非是想让逢乐官多出点赏银罢了。这一头是能为东家挣钱的头牌公主,一头是名满长安的夏侯家族代言人,她一个也得罪不起,只能巧言令色试图多赚点利润。 “如此凑巧,那干娘就自己开个价吧,千金一夜的生意,也不能折煞了这偌大的名头。”逢乐官掏出一把折扇,眼睛直盯着那楼梯上的妖娆女人。 “得乐官千金,不如得乐官一玉,乐官大人不是那凡俗公子哥,我也破那凡俗一次,叨扰乐官赏块玉吧!”鸨妈笑吟吟地说到。 “那就承谢干娘的美意了,稍后自有人把琢玉送与春熙坊来,只是有一件事干娘得答应。” “何事?”鸨妈的眼睛中放出光来。 “这玉件可不能做了终老时的坠裆件!哈哈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嘻嘻……不会不会,乐官赏赐之物,老奴恨不得每日沐浴净身后方能贴身佩戴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嬉笑着就一同走上那楼梯。 “秋娘慢些走,我来给你介绍,这位官人是州府里的才先生,若说琴棋书画的造诣,满长安再找不出来第二个人,若说风流倜傥之貌,娘子也看清楚了吧……”鸨妈扒在秋娘肩头,脸上的媚色比起平常只多不少。她做鸨妈这么些年,如此能挣钱的头牌她也是第一次遇到。 “我留意过大人几次了,只是坐在角落里喝酒,一看就不是凡俗之人,所以一直不敢打扰。”秋娘欠身做了一回端庄的模样。 “姑娘言过了,凡俗之躯而已,不敢与姑娘万人迷之姿相比妖娆。”逢乐官客气地回了一句。 “哈哈哈,好一个不凡俗,好一个万人迷,四楼周到了,丫鬟仆人们准备就绪!”鸨妈喊了一嗓子,楼上楼下当即人影绰绰忙活起来。 楼上忙的是布置房间和茶酒点心。 楼下大堂里忙的是闲人们啧啧称奇的眼神和口语,这价值一夜千金的头牌竟也被逢乐官轻松拿捏,看来长安的乐官之风又要再上一个台阶! 第81章 春熙坊头牌的娇柔往昔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81章 春熙坊头牌的娇柔往昔 鸨妈引着两人上了四楼,我们才知道这千金一夜并不是完全花在头牌秋娘身上。 入得四楼走廊,除了栏杆依旧,其他地方已然看不出砖木的结构,墙上挂着的是巨幅山水蜀绣,其间金丝线穿插游走,地上铺的是厚织红绸,踩上去软糯若脱骨,让人丛生昏沉糜滥之感。 楼梯口站着两名传菜的女仆,也都是十二三岁的可人模样,穿着轻纱素衣挽起青丝发髻,一个个打扮成青春娇嫩的样子,让来往的客人自示庄重。到了房间门口,一个房事姑娘立在眼前,她五官端正,头发梳拢在胸前,整个身材像是熟透的水蜜桃一般,鲜嫩多汁的口感从那脸蛋和眼神中迸裂溢出。 这是秋娘的御用替身,当秋娘在生理层面不能满足客户时,这替身便是一号替补人员。这丫头也不是俗人,十岁起就跟着鸨妈厮混,鸨妈教会她万般房事变化,甚至花重金请老中医为她调教紧宫之术,但她最终也没能抵达头牌之路。 或许来青楼的男人,也不尽然是需要鱼水之欢! 姑娘打开门,引着两人进得屋内,那当中有一个水池,周边琉璃石雕刻,游龙戏凤,不过这龙凤的体态都稍有调整,避免落下个不敬真龙天子的罪名。 再看那张床,隔着薄薄的蚕丝织锦竟隐隐地透光,随着那织锦看下去,才看到竟然是一张寒玉床。当今长安应该只有两张玉床,一张在西别驾夏侯晚府上,一张就是眼前这张冰玉寒魄床了。 继续往里走,北面开着三扇圆窗,透过窗户看出去,一面铜镜般的湖水裹挟着远处的青黛山色赫然堆积在眼前。 那姑娘扭动着性感的腰身要去关窗户,逢乐官只是抬了抬手,秋娘就抢先一步说道:“窗户不要关了,今日天色好,正容乐官看一看平俗之乐,好帮我们再提点一二。” “提点不敢当,赏一赏相比两位美人还要逊色的胜景却未尝不可。”逢乐官说着来到一扇圆窗前坐下。 秋娘也坐下,一旁的姑娘就绕到她身后,帮她褪去一层层轻纱,只留下一件裹在胸前的晚裙,这晚裙也不似平常的设计那般宽松,而是到了腰臀间就收窄幅度,贴着秋娘那熟透的身体勾勒出一根根浑然天成的曲线。 逢乐官乘着凉风看出去,乌黑秀发隐忍额前,如脂凝肤裸露香肩,再加上晚裙袅袅,真可谓是色不惹人,其画美哉。 逢乐官喝了一口茶,闭上眼睛感受着凉风和对面女孩身上的香味,整个人恍然有一种过了此刻虽死无憾矣的满足感。 正沉淫在这种感觉的时候,一双酥手突然搭上他的肩膀,就要帮他宽去外衣。逢乐官抬手用折扇点住那一双酥手,慢慢睁开眼说道:“不必了,良辰美景怎可虚设,小生在这里坐上一坐喝口香茶就是了。” “大官人,此间乃小姐的箴言,穿了衣服的人如同铐首枷锁,不能释放自己,若真要体验通天之乐,还需放下执念,复如原始。”姑娘嘤嘤之言从乐官身后娓娓道来,那一双酥手还停留在乐官的肩膀上。 “小姐所言,也是小生追求的快乐,但此乐生不逢时,犹如秋夏枯荷顿失窈窕。”逢乐官收回扇子,自顾饮茶。 秋娘冲姑娘摆摆手,姑娘就整理好酒水茶点果盘自行离去了。 “奴家来长安春熙坊一月有余,早就听闻官人的名声,也常见官人在三楼闲座,为何不对奴家好奇呢?”秋娘问到。 “好奇也有,但兹事缠身,况且也没有千金足银。”逢乐官把玩着茶盏,那双深情的眸子中带出来的神色悉数落在女人的锁骨之上。 “如此所说,倒是秋娘怠慢了先生。”秋娘说着起身给逢乐官斟了一小盏茶水。 “江湖儿女,不在乎人我怠慢。姑娘从吴侬豪强家中来吗?”逢乐官问到。 秋娘却莞尔一笑,没有立即作答,而是起身来到门口禀退了姑娘们。 “长江悠悠,漫游溯洄,大水连年冲刷着贫瘠的土地,一个女婴就在这样的时节来到西瓜佃农家中,六岁成活,八岁成人,十岁便要成家,可怜天命是如此最不管星宿怎个下凡,十一岁夫亡家灭,十二岁卖往北蛮,十三岁夫家再灭,十四岁卖往西脊之地,十五岁夫家又灭……”秋娘轻盈的步伐在当庭流连,就像是修僎编舞一般走走停停。 逢乐官没有接话,只等秋娘继续说下去。 “十六岁,只身赴青楼,因不是呆瓜处女又没有天姿容颜,就跟在妈妈身后做个端茶倒水的丫头,命运半点不由人,想着破败一次做了那红颜祸娘,却偏偏不受待见只能做伺候人的牛马!后来妈妈见她乖巧灵敏就安排她跟在头牌左右服侍,那几年正是流水的头牌铁打的晚娘,后来耳濡目染之下,精通了琴棋书画也读了春秋百家,正当她想要告别青楼回家清修的时候,一名官人看上了她,出价十两,晚娘不从,出价百两依然不从,出价千两,妈妈竟然把她散落在民间的亲人带到了青楼,一番胁迫之后,她从了千金一夜,从此以后夜无虚客,成了青楼红祸娘!”秋娘停下脚步,脱下鞋子扭着腰肢来到窗前,如若眼前无物一般看着青湖叠嶂,脸上带出淡漠的神色。 “小姐亲历,岂非这三言两语就能道尽,只是不知小生何等殊荣,竟能窥听一二。”逢乐官笑了笑,语气亲和,他真怕眼前的姑娘就此跃身而下。 “秋娘绝非述说苦难要求得官人同情,只是见官人善意,一时间有感而发!”秋娘解释到。 “哦,何以见得小生有善意,人家都当面称我为锦官,暗地里却说我蛇蝎心肠……” “暗地里的事情,就让它在暗地里生长吧!官人的善意从何而来,还请挪步看个明白!”秋娘说完就从衣牵上拿过一件轻纱套在身上,引着逢乐官推门来到栏杆旁。 第82章 好一枚风流锁骨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82章 好一枚风流锁骨 勾檐栏杆下春熙街上,姑娘们的吆喝声和走街串巷的叫卖声柔和在一起,如果没人想起一百多公里外蜀汉丞相诸葛亮正在率兵北伐,这里的人就会把现世当做是歌舞升平官正民顺的太平盛世! 逢乐官顺着秋娘的眼神看下去,栏杆下院墙外正在忙碌的是焦三儿的儿子焦琛。此刻闲人们围在焦琛的摊位前,你一个羊宝我一个猪脚,把那年轻人忙得急头乱转。 逢乐官嘴角扬起笑意,因为这说明长安并不是一个人情冷漠的大都市,这里生长的人们,依然是淳朴质厚的。 但秋娘却没有笑容,语气轻浅地开口:“你听那要饭十郎的话,说焦三的儿子是妖儿,你知道为什么吗?” “妖是个是非词,在上层社会口中妖是污浊邪恶的意思,但在下层人的传述中,妖有能量和资源,似乎也是个美好的事物。”逢乐官侃侃而谈。 “官人果真博学,这解释也让人听得舒服,但官人不知道的是,那要饭十郎也不是俗人,祖上曾是千户侯萧丞相,到了他这一支,也分得良田少许金银器物不乏,但他痴迷这春熙坊,最后做了要饭的!出去要饭他怕丢人,他就躲在这白宫门口要饭,来往的人都不愿与人纠缠,所以他拦了便给他钱,就这样厮混到四十大几,腿断了一支,胳膊残了一半,不知所终。” 逢乐官听着秋娘的话,再把目光落在那乞丐身上,果然眉宇间还存着先辈们英凡的气质。“小姐地意思是,这位萧氏后人口中的妖儿,不是个明朗的意思?” 秋娘笑了笑,“焦三卖羊宝,自然是知道饱暖思淫欲的说法,所以这儿子也管教的厉害,从来不肯让他到春熙坊来找自己,一直到了该婚配的年纪,却发现儿子根本对结婚不感兴趣,勉强成家以后就被妇人发现了端倪,这妖儿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好青楼,常常夜不归宿醉在青楼,只等算好焦三回家的时间,先一步赶回家中,营造一个乖巧的假象!可身体哪里能骗了人,你看他眼窝深重,皮肤蜡黄,骨块软绵,这就是被人榨干的模样!” 逢乐官探出身子看下去,那妖儿的模样还真如秋娘所说的一致。 “他父亲死了以后,大娘二娘都想让他把家里撑起来,可一拿到钱他竟然大摇大摆到春熙坊摆阔,他爹还活着的时候,他从来都是到小作坊去寻欢作乐,他爹死了以后,他连顾忌也没有了……大娘二娘见状就断了他的财源,让他到春熙坊卖羊宝,不管能不能卖出去,每天都支付他一点碎钱,他这才来这里守着。”秋娘继续说到。 逢乐官不再说话,这确实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另一方面他也不知道眼前婀娜的女人给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就像那萧十郎说的,命运不知真几何,他爹焦三儿靠这门讳莫的生意挣了家业盖了楼,可他的儿子却早早断送在这样的路上,真可谓是江湖一报惹福祸,有福也有祸。”秋娘收回目光,赤脚踮起脚跟引着逢乐官向屋内走去。 “小姐提点的甚好,是我考虑地太浅了,如今让这妖儿挣了钱,可能晚上就会来挥霍。”逢乐官重新在北面的圆窗前坐下,慢条斯理地说着。 “挥霍不挥霍,那也是到了晚上才知道的事情,我只知道的是,官人来春熙坊,还未曾像今天这样心不在焉。当然我也是三心两意,闹闹惶惶……”秋娘重新泡了一壶茉莉春,驱着那香味来到逢乐官身边。 “何以见得我心不在焉,小姐又为何闹闹惶惶?”逢乐官一脸淡笑,感受着醇厚缭绕的茉莉香味。 “官人以往来春熙坊,都是径直而入喝茶就喝茶,喝酒就喝酒,听琴就听琴,要姑娘聊天就要姑娘,但今日从你到了春熙街上,步伐就显得缠绵,眼神也不够专注,而且你还故意跟焦三的儿子做了交流……你像是犹豫,像是等待机会……”秋娘款款的说着,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逢乐官被她说中了心事,脸上泛起一片潮红,他抿嘴喝了一口花茶,那香味也溢出但嘴角微微上扬。 “如是这般,我每次过来,小姐都在在楼阁上看着我吗?”逢乐官把玩着茶盏,像是摩挲一件秀器。 这话带着茶香飘到秋娘耳畔,秋娘的耳垂就红涨起来。“熙熙攘攘进出春熙坊的人各有气质,奴家本身就与人做生意,所以看看人来人往也无可厚非。只是官人气质独绝免不了让人多看几眼。”秋娘说完就觉得失态了,自己身着青楼本该放荡一些才对,于是起身靠近逢乐官一些,把那白亮亮的锁骨陈在男人面前。 逢乐官看过去,那锁骨却像是波浪一般有两道蜿蜒,配合如雪的肌肤让人如痴如醉。 “小姐的锁骨倒长得清奇娟秀……”逢乐官话还没说完,秋娘就一个转身拉着那层轻纱遮住了妖媚风流的锁骨。 “哪有人天生这样的锁骨,奴家做了一行,锁骨肋骨不知道断了几回。”秋娘语气哀柔。 “女人多媚色,男人痴躁狂,只能说小姐风流更甚引男人折腰。不过小生不才,曾在吴侬地区见过一种手段,偏要把那好好的器官打断重组,用作一种特殊的标志,使人忠诚于一个组织。”逢乐官浅浅地说着,心里已经对秋娘的身份有了答案。 “官人果真博学,只是这秘不示人的勾当,怎么被官人知道了呢?”秋娘听懂了逢乐官的意思,但也并不慌张。 “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太和初年,司情局抓了一名吴侬女子,现在我家里陪侍左右,她的锁骨也是接了一回,但远没有小姐这样的柔美。”逢乐官看着眼前的美人,眼神中淌出来猎人观赏猎物的神情。 秋娘笑了笑,知道逢乐官在用司情局和吴侬间谍来敲打自己,暗示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秋娘心里清楚,和眼前这个男人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83章 逢乐官被人扒了衣服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83章 逢乐官被人扒了衣服 太阳西移,秋凉逐渐扩散,逢乐官坐在圆窗前,看到远处的湖面上扬起一挂白帆。 他猜中了秋娘是吴国遣来的间谍,但秋娘的表现却又让他不自信起来。他仔细地想了想,这些年吴国的间谍都没有什么大动作,更不会像她这样弄一个头牌的身份,引人注目。倒是蜀国的间谍,经常大闹市肆,搅得官府民间不堪其扰。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按照大魏司情规章,你已经算是间谍嫌疑。”逢乐官决定不再优柔,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城府太深,如果你想用亲近她的方法去了解他,大概率会有玩火自焚的风险。 “我没什么可说的,自古官定民非,官人说草民有罪那就是有罪了,不过草民也有话说,官人到了春熙坊,是不是也得按照春熙坊的规章走个流程呢!”秋娘这么说着,竟越发靠近逢乐官面前,逢乐官想躲避,却只觉得眼前有些眩晕,他一把拧在自己的大腿上,想让自己清醒过来,但为时已晚,一种无色无味的暗物质香已经充斥在房间内外。 星移斗转,日落西亭。 黄昏的光辉压着暮色先行洒落,那长安古城上斑驳的琉璃瓦片折射出柔和的五光十色,跌跌撞撞的摔进护城河内,像是被人丢弃一般,弄皱了水面。 一个头戴宽大斗笠帽的男人骑着一匹瘦马走进了城门。他衣衫褴褛,蓑衣挂在肩膀,身形消瘦,像是一只落魄的寒鸦,刚从峡谷中穿越回来。当夕阳落在他的脸上,眉宇间的英气也透着几分孱弱,因为实在太瘦了,那一脸俊秀便无迹可寻。 这就是贾充。半个月前还俊秀使然的少爷,去了一趟川蜀,回来时就成了这般模样。他没有往城东司马府走,而是向南拐进府前街,一路往春熙坊走去。 此刻的春熙坊四楼,逢乐官睁开双眼,他已经躺在那一张玉榻之上,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摸到胸口,才发现自己浑身已无一物……但手臂抬起落下之际又蹭到一团柔软拔满的妙物,他缓缓侧目,看到同样赤身裸体的秋娘正撑起半个身体看着他,手里把玩着他的一缕头发。 “你醒了,我却要怪你不走春熙坊的流程,你就这般着急的宽衣解带;真是一副好皮囊,倒让人流连忘返。”秋娘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落在男人身上,停留在左胸附近来回摩挲。 逢乐官闭上眼,知道自己中了这妇人的毒计,所以也不说话,安静的躺着,等待妇人提出条件。 “你怎么不说话呢,惊鸿,是我没把你伺候好吗?”秋娘继续问到。 “既是如此,就不必遮遮掩掩了,做个交换吧。每人问三个问题,怎么样?”逢乐官翻起身,把妇人压倒在墙角,在他的左胸口,竟然纹着猩红色的惊鸿二字。 “我没有问题,只是官人你一定要玩这个游戏吗?”妇人也不惊慌,只是款款地笑着。 “你先问吧。”逢乐官握着妇人的手。 “我没什么好问的,更不想窥探你这样完美的人有什么秘密。”秋娘脸颊潮红,感受着男人触碰到她的身体的柔美感官。 “你为谁而来?”逢乐官问。 “为天下太平而来。”秋娘回答。 “你与朝中什么人接触?”逢乐官问。 “朝中无人接触。”秋娘回答。 “最后一个问题……”逢乐官话刚说出口,秋娘就伸手捂住他的嘴巴,“最后一个问题,你确定还要问吗?”秋娘一边说一边把手停留在那惊鸿两个字上。 逢乐官当即笑了笑,起身下床穿了衣服,心里想起多年前的往事。曾经有一位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被同乡老爷举荐做了校尉府的门人,后来校尉府几次易主,他也像三姓家奴一般被人卖来卖去,直到有一天他被押赴刑场,就要潦草结束半生的时候,一个神秘的组织救下了他。他被带到一处空旷的地下,分配一个压抑的房间,每天在黑暗处有一个声音教会他琴棋书画,并且让他佯做女态。 如果他不从,房间里就会涌进来几名粗鄙的壮汉,这些壮汉不由分说地撕掉他的衣服,把玩他的身体,奸淫侮辱他的意志,直到他接受一个全新的自己。 后来时间久了,他学出些成绩,也就脱离了黑暗的房间,终于重见天日,但对于自己身处的环境,他一无所知。直到多年后他接到任务出现在长安,一切才似乎明朗起来,但那个时候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除了他身上的使命他一无所有,即便到了现在满长安的人都要尊他一声锦官人,他也从来没有摆脱那股神秘力量的勇气。 他有些模糊的印象,当年在地下的隔壁,总能听到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他猜测那些女孩应该跟他有同样的经历。 所以当他一丝不挂的在那张玉床上醒来,他就知道自己是遇到与那股神秘力量相似的对手了。但既然对方没有对自己下手,说明他们之间互相没有威胁,那么也有可能是同行者。 因为惊鸿这两个字,与秋娘的锁骨有异曲同工之妙。 逢乐官从四楼下来,刚走到二楼的楼梯口,猛不防被人从身后拉住了胳膊。他一回头,就看到脏兮兮的贾充出现在眼前,眼神满是哀怜。 “你回来了?”逢乐官问到。 “再不回来就死在那边了。”贾充回答。 “事情还顺利吗?”逢乐官问。 “要在这里说吗?”贾充解开蓑衣,左手还捏着一只茶盏。 “这里人多眼杂,去溱水说吧。”逢乐官说完就抬着脚步下楼去了。贾充喝了一口茶,压低帽檐跟着逢乐官来到街上。 “客人,你的生烤羊宝好了。”焦琛拦住贾充。 “我没骗你吧,逢大人就是在楼上,中午就到了一直待到现在呢?”焦琛举着羊宝来到贾充面前,压低声音说到。 贾充看了焦琛一眼,悠悠地说道:“换个活干吧,这个钱不合适你挣。” 第84章 众所迷茫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84章 众所迷茫 距离溱水河岸两公里,有一处月牙亭,亭前流落一滩月牙似的沙泥地,这沙泥地中总被人翻出来色彩艳丽的贝壳,证明它曾经是水汪汪的一片灵净之地。 逢乐官站在亭子前眺望远方,贾充则脱了蓑衣斗笠,抱着一只烧鸡旁边还放着一壶浑米酒。 “董舒手下的卷阁曹橼把一份蜀谍名单给了陈掌柜的茶队,陈掌柜带着茶队以通商的名义走潜江进入川蜀,除了采购当地的茶叶,还跟一名保长有些接触,这卷宗就交到了保长手中。明日乐官只需要带人去封卷阁查询这一节目序号的档案,一切自有定论。”贾充说到。 “何必我去查呢,你不妨带着这卷宗直接向董大员要一个价格,看他如何理会?我去查来查去,最后推到刘曹掾身上,岂不是给了他可乘之机。”逢乐官答到。 “如此一来,我就暴露了!”贾充有些惊疑。 “暴露!我今日为什么从春熙坊四楼下来,整个长安就像是千疮百孔的筛子一样,还有谁能藏得住呢!”逢乐官语气有些烦躁。 “你也发现她有问题了,她是从洛阳来的吗?”贾充问。 逢乐官摇了摇头,“不知道,或许她有多重身份。知道我为什么约你到这来吗?” 贾充灌下一口酒,摇了摇头。 “你看看这个东西。”逢乐官从怀里掏出一枚桃木小剑。 “五哥!……”贾充激动地站起身,目光凝聚在那一件小器上,一时间愣在原地。 “你看前边那个土包,就是他歇息的地方。”逢乐官伸手指向远方,那随风苍茫的芦苇荡上,有一片空缺的圆场,像是罪恶的深渊一般若隐若现。 贾充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任由芦苇叶子划伤他的皮肤和脸颊。大概半个月前,他跟冯五哥说自己要去川蜀找董舒是间谍的罪证,让冯五留意下董舒的行踪,却没想到他从川蜀回来,冯五哥就死在董舒的手上。他站在芦苇荡中回看月牙亭,回看月牙亭下的那个男人,隔着几百米的距离,却像是隔着千百层幻纱,让他隐隐地有一种凝视深渊的后怕感。 贾充是个细腻敏感的人,从春熙坊到月牙亭,他能感受到那个男人不如从前的淡然和自信,这中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要尽快赶回司马家,打听清楚长安城内的变化。 临走之前他告诉逢乐官一件事,焦三儿就是董舒杀死的。那一天董舒藏在巷子里召唤焦三儿,焦三儿自然不敢耽搁,他小跑着到了董大员面前,却被董大员一掌打晕随后喂了草毒。躲在暗处的贾充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不知道董舒杀焦三儿有什么意思,所以就带着这个秘密去了川蜀,却没想到竟然害死了冯五哥。 逢乐官知道这个消息后,心里一阵迷茫,董舒杀了焦三儿并且在尸体上留下水神教的印记,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告别了贾充之后,他把董舒确定成一名蜀谍,然后从这名蜀谍的角度出发,试图解开他这么做的原因。 但他把前前后后都想了一遍,也没想出来董舒必须这么做的理由,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去炸一炸了,贾充去炸他出卖蜀谍名单的事情,自己再去炸他杀害焦三儿的事情,或许董舒就会自己露出马脚来。 打定了主意,逢乐官就踏着夜色朝董大员府上走去。 行至半路,两名家仆行色匆匆地抱着一个包袱从他身后窜出来,逢乐官紧着两步看到那衣角绣着囗(wei)知道这是军情局魏子谏大员的府号,因为魏冲撞了本朝国号,所以简化成囗(wei)。 “两位劳小哥是往哪里去?”逢乐官叫住两人。 那两人猛不防被人叫住,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包袱,转身过看到是逢乐官,自然也认识,就凑上前说道:“今日下午,长安府带着衙役去了我们府上,就要老爷配合他们查案子,态度很强硬,老爷搬出来州府制度都不管用,长安太守就像是翻脸了一样。” “那你们这是……”逢乐官扬了扬眼神。 “我们去长史府,这长安府毕竟是越级抓人,长史大人要为我家老爷做主啊!”那小哥说着竟哽咽起来。 “越级抓人是不对,但紧急案情上也可以申请调令去拿人,只怕这件事曹长史也未必能出面解决啊!”逢乐官说到。 “那依乐官高见,小的们该找谁打点则个?”另一名小哥问到。 “自古朝里有人好乘凉,你家老爷本身就是为了司马家的事情挺身而出,如今到了这般地步,当然也是司马家出面解决甚好,而且凭借司马老爷在朝里的威望,不比州府的人更能把事情办明白吗?即便是不方便办,司马老爷出来打个招呼,不比你们低三下四的去求人有效果吗?”逢乐官做出一脸诚挚的样子。 那两名小哥互相交换了眼神,觉得逢乐官说的有几分道理,自己两人说到底只是仆人,谁又会给仆人三分面子呢!于是一同作揖谢过逢乐官,两人调转脚步朝司马家走去。 逢乐官则继续闲庭信步朝董舒府上走去,一边走一边琢磨董舒到底要做点什么,那个春熙坊的头牌又到底是哪里来的人呢?或许去董舒那也能诈一诈这两人的联系,毕竟前段时间就有钩子禀报,说自从这头牌来了以后,董大员去春熙坊的时间和频率就多了。 而此刻的城外东别驾府,司马虚怀着急地在大厅里转圈,贾充刚踏着月色回到偏院,魏子谏大员的两名牢仆也到了门口求见。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已经慌了神的司马虚怀雪上加霜,中午从长安府传来消息,司马昭中的毒只有制毒人才能解,现在只是维持生命而已,那来人的意思是让他们盘算一下有没有得罪了谁,能不能去求一封解药,这边全城的大夫都在帮忙想办法了,就怕拖得时间久了错过最佳治疗时机。 邓艾说他觉得那两个黑衣人应该是水神教的人,于是单枪匹马就往溱水河岸去了,留下司马虚怀守着一帮大夫焦急慌乱。 第85章 私访蛇府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85章 私访蛇府 月照当空,参政局董大员府上笼罩着一团阴郁。这阴郁来自院落东南角的一棵百年槐树。 逢乐官是第一次到董大员府上,所以也就是第一次见到这棵槐树。如果说西别驾府是至阴的风水修身局,那么参政局董府,就是被人下了巫术的阴森布局。 满铜的门环敲打在厚重的老山木上,发出类似小洪钟一样幽远的声音,惊起院里的几只乌鸦,扑闪着翅膀冲上夜空。 “谁啊?”老山木门后响起一声沙哑的吆喝。 “别驾府的逢乐官前来拜访董大员,还请通告则个。”逢乐官客气地说到。 “我家老爷晚上从不见客,不过既然是别驾府的乐官,容我前去禀告。”那沙哑的声音回应了一句,就听到门后是一阵拖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一阵凉风从东南角绕着圈子来到挂着红灯笼的门前,这时候秋夜的雾气也随着露水落下凡间,逢乐官这样的阴盛阳衰地身体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那老山木门吱~呀~一声拖着长长的尾音打开了。董舒带着两名家仆和侍女满面春风地出现在逢乐官眼前。 “乐官怎么休得如此时间来我这邋遢之地呢,倒让我措手不及啊。”董舒一边说一边侧开身体,做了个请的手势。 “董大员客气了,小生真有些茫然之事要向大员请教,所以才挑这月高风黑的夜色,而且我也常听人说长安夜色无处寻,唯有燕城董府小天阁甚乐!哈哈哈……” “乐官见多识广又博学多雅,倒在坊间听人靡靡乱语。快请到屋里喝些参茶,畅聊雅乐。”董大员引着逢乐官进了院子。 院子里却不像其他大户人家,先设停水楼阁,而是在两侧铺了沙土金,种上汉松,又几块怪石堆砌,夹生出一条青砖迎宾道,倒也简简单单落落落大方。 继续往前走进了第二道院子,那水面却像是护城河一般溜在墙根,水面往后退照旧是碎石满地,一直延伸到中央的亭子四周。逢乐官顺着微弱地光芒看过去,总感觉那碎石上有泛着油光的东西放肆游走……就在他纳闷的时候,董舒让人举高了灯笼,光芒一打下去,逢乐官当即后背发凉,那泛着油光的东西却是几条花红水亮的长虫,正在恣意地夜游。 “乐官不要怕,我属蛇,跟他们算是本家,所以家里就养了些镇宅,白天他们躲在窝里不出来,到了晚上就在家里到处溜达,所以我晚上一般不见客。”董舒解释到。 “大员如此做,对朋友甚好啊!我要知道大员家里如此,肯定再挑好时机前来叨扰!”逢乐官有些心惊的作揖,表示对这种爱好的尊重。 “乐官擅长说笑,我若知道乐官会来,必定让他们一早用硫磺驱这长虫回洞,怎么惊扰乐官。” 两人这么说着话,就来到第三进院子,院子里空旷无一物,应该是董舒晨起练功的场所。后边一直走到第五进院子,才到了董大员的会客厅,客厅里茶水点心已经准备妥当,两旁站着十二名粉红水袖装扮的舞娘。 两人各自落定后,逢乐官也不着急说事,等着看了一场演出,喝了些葡萄美酒,心神也安定不少,这才举起杯子对董舒说道:“大员,如今夜半三更,某有些私事想与大员紧密而谈,还请大员见谅。” 董舒随即对一名管家招了招手,两人密语两三句,那管家就起身引着一众人退了场。 “水袖舞热身之后,还有点雅俗共赏的节目邀请逢乐官指点一二呢,今日不凑巧,改日再做理会,且看乐官深夜造访,应是有重大事情吧。”董舒客套了一会。 逢乐官就起身端着杯子来到董舒面前,拿起酒海中的舀子给两人各自添了酒。 “下午在春熙坊赏茶,从川蜀来了一名邋遢之人,他说有些消息要卖给我,我先是惊疑不愿理会,可后来一想听听也无妨,且看价格是否合适再说。那汉子就压低帽檐说了第一件事,说今日有人带着一份蜀谍名单从长安到了成都边境,这份名单现在在他手中,问我是否想要。我当然想要了,现在西别驾统领别驾府,这司情局的工作也就落在他身上,我自然要为主人分担则个!”逢乐官娓娓道来。 “竟然有这种事,莫不是看乐官身世不俗,想来诈骗钱财?”董舒不太相信。 “我也是不愿相信,可他真的掏出来一案卷轴,我看了一眼节目序号,是我们封卷阁的字目序号,我看开头是叁,后边的没看太清。他要价百金,我哪里有这个钱支付,本想让人把他抓了去,他却又说了一个秘密,吓某一跳!”逢乐官表现出惊慌地样子。 “是什么秘密?”董舒也有些慌乱。 逢乐官四下里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他说他目睹了杀害焦三儿的全部过程!” 逢乐官此话一出,董大员心生磅礴,但他很快就稳定了情绪,害怕逢乐官是来诈乱与他。“焦三儿的案子,别驾大人不是都审得差不多了么,这人莫不是来出乱子的,先说有蜀谍案卷又说知道杀人案另有他人,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呀。” “我当即就想发信号让军司马张远带兵抓人,可后来一想此人必定只是打个前站,他若是贪图金银,便不会开口百金。”逢乐官一边说,一边打量董舒的神情。 董舒强装镇定,但还是禁不住出了满头大汗,“那后来呢?” “董大员是明白人,不然我不会深夜来访贸然打破大员夜不见客的规矩。”逢乐官几乎是把话挑明了,等着董舒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执事参政局内务,要替州府挣钱,所以这街面上的生意人多有怨言,此番盐茶新调了价格,可能有人会因怨生恨,说些对某不利的言论,还请乐官帮某人辨别一二。”董舒拱手作揖,脸上挤出牵强的笑容。 “大员,长安的事情现在还是我们商量着来,可一旦大司马到了,我们就都没有机会了……”逢乐官趁势火上浇油,想逼董大员一把。 董舒皱着眉头陷入沉思,想起了早上开会时,大家各自明哲保身的现状。 第86章 互相保全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86章 互相保全 月至二更天,东南风吹来一团乌云,噼里啪啦落下一阵阔雨,引得城里几处喧闹,人们争相起床,收衣服的收衣服,关窗户的关窗户,敛柴火的敛柴火。 董大员站起身来到窗前,他看着隔壁偏院里灯火通明,下人们忙做一团,心里隐隐地有些哀伤,大概在不久的将来,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了。 或许在更远的将来,一切会更加辉煌,也或许在更远的将来,一切都没有重来的机会。 “焦三儿确实是我杀的。”董大员回头看着逢乐官, “为什么呢?而且为什么要嫁祸给水神教?”逢乐官不解地问。 “乐官你是明白人,我也不给你藏着掖着,春熙坊的茶叶如此好卖,可通往川蜀的茶道又哪那么好走,帮我打通川蜀茶道的人就提了这个要求,给水神教嫁祸一个人命官司,那一天我从春熙坊出来,焦三儿恰好不识好歹地冲我要钱,所以就是他了。”董舒重新坐下,一脸愤慨地看着逢乐官。 “我的大员你糊涂啊,挣不挣钱是州府的事情,但你这么做,就把自己陷入间谍的风险了!”逢乐官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莫说在长安边防了,就是洛阳司情枢不也跟川蜀和东吴你来我去的交换情报吗?”董舒情绪有些激动。 “话虽如此,但如今蜀军新犯,这个节骨眼上容易牵一发而动全身。既然大员这么信得过我,我也就给你如实说了吧,掌握大员信息的是洛阳司马府到长安公干的人。”逢乐官压低声音,说完就空了空手打算起身离开。 “乐官且慢,你认得此人?”董舒一把拉住逢乐官,言语间有些焦急。 “董大员还真是即说即透,之前要给司马昭定蜀谍罪名的时候,就有两名洛阳司马府的人到州府找夏侯大人求情,夏侯大人要秉公执法,只说如果蜀谍另有他人的话就一定会还司马昭一个公道,于是这两名家仆就潜伏在长安城内调查,一个名叫冯五,一个名叫贾充,如果把两人带到大员面前,大员一定能认出来,因为他俩跟踪大员有一段时间了。直到今日傍晚时分,名叫贾充的人找到我,说手里有大员是蜀谍的罪证……”逢乐官看到董舒刚站的窗外有人影耸动,这才明白董舒突然仗义直言的坦诚是留有杀手,于是也就不再惯着他,直接挑明了你的事情不止我知道,后边还有人想拿你的事情跟我做交易呢,如果我突然消失,外面的人可能就不受控制了。 所以董舒着急起来,他用劲压住逢乐官的手腕,让逢乐官重新坐下来,自己则反复思量,要赶紧想一个安抚住逢乐官的计策。 月光照进司马府的院子,贾充梳洗完毕,与司马虚怀坐在院子。 “水神教与我们无冤无仇,他们没有杀害司马昭的理由呀。”司马虚怀说到。 “他们可能没有,但有人可能会借水神教的手杀害少爷。”贾充一边喝粥,一边回应到。 “那只有真的蜀谍,或者是……”司马虚怀说了一半,目光停在贾充脸上。 “或者是西别驾夏侯晚,对吗?”贾充停下筷子。 “所以董舒的嫌疑是最大的,你的信息已经能把他确定为蜀谍,其次东别驾出事,能够取而代之的就是参政局大员了。”司马虚怀说到。 “不错,我之前调查董舒的时候,他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他还真能干出来这个事,但是他有必要这么冒险吗?还是说他跟水神教勾结在一起干了这件事?”贾充咬着嘴唇,仔细回想起董舒跟水神教有没有关联。 “水神教也未必有这个胆子,劫府衙地牢这几乎等同于谋反……”司马虚怀说着突然愣在原地,因为他想到了更深一层的风险,如果谁都不敢承担这个后果的话,那会不会是有人做局呢,这个局的核心人物又是詹恩贵和司马昭……他不敢再想下去,一阵急火拱上心头,这一次真的把他晕厥在原地。 贾充赶紧起身扶起他,他挣扎着睁开双眼,“快去州府找魏大员打听消息,这次真可能变天了!”司马虚怀的声音颤抖惶恐,整个人就像是漂浮在水面的烂棉花一般,不由自己。 恰在这时候一名管家着急忙慌地闯进来,说军情局魏大员府上来了两名管家,有急事要求见司马管家。 司马虚怀强撑起精神,让贾充把自己扶进会客堂,着急地把那两名管家传进来说话。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名管家飞跑着出去嘴里大声地吆喝着快找大夫来。 此时的会客堂上,司马虚怀吐了一口鲜血,已经没有力气再睁开双眼。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两名魏府管家陈述了魏子谏大员被长安府强行带走的事实,又处心积虑一唱一和的把事态往严重了渲染,生拉硬扯的说是有人要刻意打压司马家,这是拿司马家的门生先开刀呢。 司马虚怀还没有听完,就第二次急火攻心,晕倒在地上。其实也怪不得司马虚怀如此脆弱,只不过是司马懿对他的压制太过于明显了,导致他形成了这样脆弱的心志。 如果他知道了地牢中遗落的是冯五的短刀,他可能会被吓得肝胆俱裂。 月光继续西移,董舒和逢乐官的影子在一步开外重叠在一起。 “乐官你说得对,如果让司马府的人拿我去邀功,还不如我自己向大司马自首,到时候有劳夏侯大人庇护能留一条性命也算是有造化!不过在某自首之前,司马家必须为此付出代价。”董舒攥紧了拳头。 “那就是大员自己的事情了。从夏侯大人到州府以后,很多时候仰仗大员的经营生金之术,他会念及大员功劳的。”逢乐官站起身,又一次打算离开。 “乐官,同州扶持多年,万望保全。”董舒站起身,一脸诚挚地弯腰鞠下一躬。 “大员,你我都是碌命,互相保全吧。”逢乐官摆了摆手,苦笑着转身走出房间。 第87章 总有夜色使人愁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87章 总有夜色使人愁 从董舒府上出来,月光凉沙沙的,逢乐官的舌尖下一直压着一口痰,因为他对那满院子乱七八糟的蛇感到一阵阵恶心。 董舒说春熙坊的头牌是川蜀来的间谍,而且就是他走茶道的人托他带过来的女人;但贾充又说自己也去接触过这个女人,这女人应该是洛阳来的……一时间逢乐官也拿不定主意了,那波纹似的锁骨断了三节,如果按照这个等级来看,她又像是东吴来的顶级间谍,虽然东吴对锁骨印已经弃用多年,但免不了有些高级间谍依然活跃在边防地区。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江南出美女所以东吴善用女色,而川蜀重智谋所以多用文人雅士,而洛阳皇宫向来以正统自居所以多用武士出身的侠客。但这些都不是绝对精确的答案,加上三个国家各级部门都热衷于培养间谍,现在市面上的间谍已经没有秩序可言。比如像董舒这样的,为了做一时茶叶生意,他就愿意为蜀国输送信息,可能年底需要瓷器时,他又会对吴国卑躬屈膝。 这也是再三思量之后,董舒愿意对夏侯家族示好,向大司马曹休自首的原因。因为自己能把事情说清楚了,得到领导的理解和庇护,就不至于把案子传到洛阳去,他甚至能继续留做参政局大员。但如果他通蜀的事情从司马家嘴中说出来,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一路这么想着就走到州府门口,州府门口的馄饨摊上还亮着麻灯,几名换班的兵役正说着闲话下酒,消磨长夜的光景。 逢乐官坐在靠边的位置要了一碟小菜和三两馄饨,打算歇一歇脚。 “长安府的人却把州府大员给抓了,估计也是跟长安府地牢被劫的事情有关。”一名兵役说到。 “那怎么说得清呢,我还听说这劫地牢的事情是自导自演呢!”另一名兵役说到。 “那是谁自导自演?长安府的人么,但他们这么做无论如何都会丢了乌纱帽呀!”又一名兵役的语气充满疑问。 “要说这东别驾是真的倒霉,抓个蜀谍把自己也抓成蜀谍了,到了牢里还被人追着毒杀,这到底是惹到谁了,遭这么大的罪。” …… 逢乐官看向州府大门,想着应该就在今天下午,长安太守带人把军情局魏子谏抓进了州府大牢,不知道谁会去审讯魏子谏呢?还有上午的时候,主人夏侯晚突然用密哨让他停止行动,他知道主人跟他兄长夏侯楙肯定是产生矛盾了,但突然又让他按兵不动,不知道这矛盾是不是已经消除了。 川蜀的人让董舒制造一起人命官司嫁祸给水神教,这又有什么目的呢?顶着各种不明朗的局面,逢乐官离开了馄饨摊,去州府借了匹快马朝城西别驾府走去。 那四名兵役看逢乐官从州府中牵了马出来,当即脸上都冒出一堆黑线,对自己口无遮拦的行为感到后怕。 寨楼门口碰到军司马张远,他拎着一只石埙立在当地。“乐官这么晚来回来,也够辛苦的。” “那也没有张司马辛苦,夜都要上五更天了,你还亲自守在这呢。”逢乐官勒住缰绳,下马同张远寒暄。 张远放下手中的乐器和佩刀,转身去松那寨墙上收起的跨桥板。一名站岗的小厮看见了,就赶紧扶着头盔跑过来帮忙,却被张远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过来。 等把逢乐官送过寨楼,他才压低眼神带着些怨气问道:“牢里的尸体我去看过了,那就是东方澉,不知道大人为什么要把姓詹的放出去,这难道不是把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吗!”张远对姓詹的一群人恨到极致。 “大人的事情自然有他的道理,再说姓詹的被你折磨的也就是个废人了,放出去也无妨,将军岂不闻,欲让其灭亡必先看他膨胀,姓詹的兄弟俩都没什么好记性,早晚还会犯在将军手中。”逢乐官安慰了几句,打算离开。 “乐官,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思来想去还是给你说了罢!”张远拉住马缰绳。 “愿洗耳恭听,当听某人就记下,不当听就算某人没有听过。”逢乐官拂了拂袖子。 “前几日城门值守,夜间有小轿从城门出去,这小轿低调不示人,但我却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张远犹豫了片刻。 “小轿往哪里去?”逢乐官当即敏感起来。 “出城门往小松驿去了。”张远回答。 “小轿在城里停何处?”逢乐官问。 “某人不敢追查。”张远转过头去。 “那味道是宫里的……”逢乐官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如果别人说出这件事,那听来就是造谣生非,可军司马张远不是俗人,他曾为身居司隶校尉府的武帝守过家门,后来又守丞相府,再后来任内宫城门侍郎,后来清河公主嫁夏侯世家,张远就到了边防长安,这其中有没有关系谁都说不清楚,但张远对曹魏内宫的情况,在长安肯定没有人能比他更熟悉。 “小松驿去查了吗?”逢乐官问。 “能去查吗?”张远反问。 “不管什么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自己越早知道,总比别人更早知道的好。”逢乐官声音没有了力量,像一条飘带一般随着微风在夜色中飘散。 “我这就去安排。”张远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寨楼走去,走出几步他又回头喊逢乐官。“乐官,这一次如果还是他们呢?” 逢乐官有些失神的慢慢抬起头,“如果这一次还是他们,谁都救不了他们。军司马也把事情做干净些,若是牵连进去,一样没人能救。” 张远喘着粗气,瞪大了铜镜般的眼睛低下头不再说话。 逢乐官猛踢马肚子,带着脑海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回到别驾府,他放了一盆井水又加了百斤冰块,把自己泡进水中,久久的憋气,每一次都达到极限状态,让大脑意识不由自主地萌生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使命感。 第88章 十月沐冰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88章 十月沐冰 十月份的天气,少雾,清晨里透着一股干冷,像是在为寒冬打前站的信使,提醒人们忘掉浓夏的暴躁。 长安西别驾府的东北院落里,浑身清爽的夏侯晚依然把自己泡在冰水里。他听到旁边的逢乐官咳嗽了一声,就缓缓转过头:“你感风寒了?” “回主人话,昨夜泡了一回冰水,可能是有点困了,竟然泡在水里睡着了,起来之后就有点风寒。”逢乐官一边递上来一杯鲜榨果汁,一边回答到。 “不是你太困了,而是最近太伤神了,这长安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办越让人惆怅啊!”夏侯晚叹息了一声。 “昨日有些情况,本想主人泡完身体再说,如今主人提起了,奴身就说一说。杀害焦三儿的凶手找到了,是董舒大员干的。”逢乐官说到。 “董舒,他杀焦三儿干嘛?”夏侯别驾有些惊疑。 “据董大员说,他为了跟进川蜀的盐茶通道,确实与蜀内取得了联系,而蜀内向他提的条件,就是制造一起命案嫁祸给水神教!而杀死焦三儿,只是碰巧是焦三儿。”逢乐官回答。 “嫁祸人命官司给水神教?川蜀有人跟水神教不对付吗?”夏侯晚的思绪已经想到很远,但他说出来口,只有这么简单的一句。 “董大员觉得一条贱命根本比不过州府挣钱来得要紧,所以就杀了焦三儿打通了盐茶道。依我看事情没那么凑巧,自从我们办案子以来,作为杀人凶手他却从来不在乎这案子办的怎么样了,因为他知道当嫌疑落在曹也身上,这案子就没人敢再查下去。”逢乐官说到。 “这些不用脑子的人做事都如出一辙,那个装病的司马虚怀不也是这个样子吗!他以为查到曹也为难的就变成我们自己,这一次就让他们知道躲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那个长安太守开始行动了吗?”夏侯晚问。 “昨日长安府兵分两路去水神教和司马府拿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半路上又折返回来,只拿了魏子谏大员,把他关在州府地牢进行审讯。”逢乐官回答。 “放着嫌疑犯不拿,转身越级去拿州府大员,老小子属实狡猾,这是要破罐破摔啊!”夏侯晚笑了笑,端起果汁喝了一口。 “主人的意思是,长安太守不按规章办案是在拖时间让上边的人自行博弈?”逢乐官接过杯子。 “大司马不是要来了吗,他拖一拖等到能代表皇权的人来了,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上下都没有阻力。而且水神教和司马家都是他得罪不起的,索性就拖一拖,让他们各自想办法去平息事态,这可真是千年老狐狸,怪不得能擢守长安这么多年。”夏侯晚叹息了一句。 “那此事,老爷的态度……”逢乐官问了一句。 “老爷已经被大司马吓得没了胆子,把某叫过去一阵数落,说我要害了夏侯家的前程!而且嘱咐我两件事,第一救回司马昭,第二让詹水兴守好口舌。”夏侯晚散漫地说到。 “那我这就把解药放到黑市上去。至于詹水兴,我们原计划也是做完这一单后找人替代他。”逢乐官说到。 夏侯晚没有说话,他伸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你再想一想,按照老爷说得这么做,对我们值得吗?我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考虑清楚,你也替我想一想。” “如果这么做能让老爷稳住大司马和司马懿,我们应该听老爷的,同时自己再做些准备,为主人上位做好铺垫。但如果……”涉及到夏侯兄弟的事情,逢乐官经常是言不由衷。 “说下去。”夏侯晚的语气有些烦躁。 “但如果老爷有其他想法没有告诉我们的话,我们还是自己早做准备的好。”逢乐官说着低下头,做出一副卑微的样子。 夏侯晚没有立即接话。他又何尝没提前做好准备,昨日朝政散会,当他被叫去内府的时候,他已经料到大哥会同他翻脸的行为,所以才让逢乐官赶紧往溱水河岸去布置应对之策。 但大哥夏侯楙没有超出他的预料,一如既往的沉稳老道,只是忧心忡忡地指责他几句,然后说出了大司马即将接管关中防线的局势。这个消息让他无奈又忐忑,无奈的就是大哥不与人争处处隐忍的态度,忐忑的是大司马向来觉得夏侯家的人都是靠着祖业光辉在混生活,自己如果想在大司马的桌子上讨一杯羹喝,可能有些难度。 所以他不能跟大哥夏侯楙闹翻,这个大哥不管怎么说也都是皇亲贵胄武皇帝的驸马爷,就这个头衔足以抵挡当朝生杀大权。 “你也跟了我这么久,没什么好隐瞒你的,大司马这一次来长安,远不是防守蜀汉这么简单,而是要收回关中防线的外亲权利,新皇上自从登基以来,对文皇帝的政策越来越偏颇了,我们这样的外戚也越来越不受重视。”夏侯晚说到。 “如此的话,按照当前的进程,大司马已经完成了司马家的勾兑,这次来长安就该对夏侯家和郭家进行勾兑了。”逢乐官延伸了一句。 “就怕来的不是勾兑……”夏侯晚抬起眸子,看向远处的山峦,那山峦上刚弥漫了一抹低色度的旧红,朦朦胧胧让人情绪低迷。 逢乐官没有说话,他心里知道夏侯家和司马家在曹真心里是有差距的,其实不止在大司马曹真心里有差距,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司马家已经逐渐要盖过这些曹魏开国世家的风头了。因为司马懿赫然位列辅政大臣,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两人都沉默了一阵,太阳才从东方透出半张红脸,逢乐官收拾好了杯具走上前去,“主人,今日要去城门迎接大司马……” “迎接大司马不必着急,现在没有信使的话,他就一定会避开午时三刻,我们晚一点也没有关系。倒是刚刚说的事情,你也替我想一想吧,又到了该出手的时候……” 第89章 大司马驾到通通闪开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89章 大司马驾到通通闪开 太阳升上三竿,城东十公里小松驿迎来几名歇脚的过往商人。 小松驿是朝廷经营的驿站,前些年长安府进出的盐茶都要从这里经过,于是把小松驿的规模扩建得有亲王行宫那么大,后来雍北地区发现新的盐场,而且产量极大价格便宜,于是东向来的精盐就逐渐减少了;小松驿也就从自负盈亏的模式转到政府专项补贴经营的模式,再后来州府用钱的地方多了,小松驿也没什么战略部署的必要,就慢慢将入不敷出的驿站经营权放到了民间。 如今小松驿的承利者正是水神教的詹恩贵。詹恩贵将这里打造成权贵们专属的私人会所。小松驿中除了常年豢养的各类美女,还会临时从长安,天水等大都市聘请红楼头牌坐馆,以供达官显贵们享受取乐。 随着小松驿的生意做成,詹恩贵在城东不断购置土地,到他因为焦三儿的案子被牵扯进去的时候,整个小松驿往西三公里都是他的庄园和田地。 平时达官显贵们坐着轿子出了城,两旁阡陌交通,农人佃户们操劳其中,好一幅山河锦绣的人间春色。继续往前走,山林与村庄绕着流水错落有致,偶有妇人高声歌唱,牧童骑牛合笛,让人置身一种山水桃源之乐。 只等进了小松驿范围,又成了灯红酒绿,侍女妖艳,管弦菲菲的人间游戏。达官们受制于朝廷制度,平时不能往妓院买醉,所以到了小松驿就像是饿狼闯进了山羊群,一个个恨不得吃人不吐骨头。 而显贵们没有朝廷制度约束,青楼红楼都玩得尽兴释然,但他们缺失一种提升身份地位的遗憾,所以他们尽量往达官身边靠拢,跟达官成了朋友,久而久之,自己也就算半个达官吧。 所以如今小松驿不请自来了几名面生的商人,是寻常又不算寻常。小松驿一楼的馆生吴之未就看出了不同寻常的地方,这几名商人腰膀肥壮,要么是当兵的要么是码头扛大包的,还真没见过哪几位老板有如此壮硕的身体。 可这位老板又过分高调的展示着细节实力,上来就摸出一枚金锭摆在桌面上,说要踏踏实实玩个痛快,让馆生给安排个好院子,住上三五日。 吴之未见钱眼开,收了金子安排了住宿和姑娘,然后才想起来詹老板的管家吩咐过,最近不要接待外客。不过这也难不倒吴之未,他只需要让新来的小书生重新造一本客户册子就可以了!谁让这金锭子魅力太大呢,他吴之未忙活一年也未必有这一单的利润足够。 小松驿今天的快活刚拉开序幕,但长安城内的快乐,已经是锣鼓喧天。 日上三竿,州府刺史大人夏侯楙亲自带队,领着文武百官浩浩荡荡地开到城楼外,出了护城河在卫兵营操练的训场上站定,顶着烈日一脸诚挚地看向远方。 城街上的老百姓也被要求穿上过年的新衣服,家家挂起灯笼,携老牵幼出城去迎接大司马曹真。 夹道两旁,十米一处鼓乐,三十米一处号角,清凉的糯米酒坛堆积在树荫下,只等人来大快朵颐。这一日清晨,城内所有的酒楼熟食铺都被州府征用,那几道享誉天下的关中名菜,必须再做点新花样出来。 城楼南门的小侧门,伙夫们排出五公里的长龙队伍,城里的鸡鸭鱼肉馒头包子浓酒浑酒悉数运往城外!不仅要在城里把大司马招待好,城外大司马驻扎的兄弟一个也不能落下!如果是前几日公主迎宴是全城同乐,那么这一次欢迎大司马到来,简直是长安城都要跟着乐一乐。 州府主簿明义对参政局董大员悄悄地说道:“就是春上皇帝来长安,也没有这个势头!” 董舒心里藏着事,就皮笑肉不笑的敷衍了一句。今日如此盛会,本该参政局大显身手,但如今风头都被别驾府抢走了,西别驾夏侯晚带着一众府官总揽了参政局的指挥台,前前后后做完了全部部署。 逢乐官看出董舒不悦,就偷着空闲凑到董大员面前,“你看别驾身旁的椅子了么,他特意交代给你留的。别驾知道你心里有事,所以才逼着我们把事情总揽过来了。” 董舒听完心里一阵感动,他早上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去封卷阁查记录,果然就发现少了一卷蜀谍秘档,当时惊出一身冷汗,把负责封卷阁的曹掾刘升叫过来一通训斥,可刘升一个劲认错,也说不清卷宗的来龙去脉,气得董舒在地上跺了两脚赶紧往城门赶去。 他这个时候恨别人已经没有意义,因为这几年他跟刺史大人夏侯楙达成了默契,主要以搞钱为主,凡是长安城内挣钱的买卖,生意主占一半,州府占三成,夏侯楙占一成半,其余那点盈利留给他和长安府共同分享。 他随着队伍往前走,想着跟逢乐官的谈话,心里还在犹豫,他知道犯了通蜀罪名想再往上走一步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他已经做好准备带着这些钱回洛阳去,给老师陈司空做做打点买一条庶命,做个有钱的老男人。 但昨晚逢乐官的一席话,让他又重新燃起斗志,自己这些年替夏侯家当牛做马,夏侯楙肯定会保他一命,说不定通过夏侯家向大司马使使金银,甚至还能再进一步呢!因为朝野之上早就有驸马爷要被调回中央的风声了。 如今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司马府。司马府向来与自己不对付,再加上这次掌握了自己通蜀的罪证,他们肯定会借着大司马来长安的机会,奠献出州府大员通蜀的事情,为司马昭开脱平反! 所以董大员很忐忑,他让人把整个司马府的人都监视起来,同时心里很犹豫要不要对已经奄奄一息的司马昭动手,彻底永绝后患! 第90章 大事不好,有人要拦驾喊冤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90章 大事不好,有人要拦驾喊冤 庆典礼仪准备停当,时间已经将近午时,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队伍前列的夏侯楙和曹也。 夏侯楙抬头看了看天色,伸手搭在额前看向远方,远方恰好有两名斥候风尘仆仆的踏着正午的热浪而来。 “报刺史大人,长史大人,大司马的前头部队已经与左城兵卫完成汇合,大司马亲率中军在城外30里处暂歇。”两名斥候跪在阵前,呼呼地喘着粗气。 “看来还是曹长史了解大司马,估计是要等到午时三刻过后日上斜西南才会到了。”夏侯楙看向曹也。 “大人猜想的应该不会错,大司马这些年也有些修身论道的追求了。”曹也附和了一句。 “大司马肩负江山社稷,修身闻道也算是纲常之内,我等都要向大司马学习啊……” 两人这么互相恭维了几句,就把夏侯晚唤到跟前,让他安排大家原地休息养精蓄锐,等到下午大司马到了以后,好好的热闹一番。 日头正盛,夏侯晚带着一众辅员去安排部署,人群中就传出一阵阵骚乱,等到一阵凉风骑着金戈铁马跨河而来之后,大部分人们已经疲惫的相互依靠着躺在地上。 有阴凉的地方都挤满了人,没抢到阴凉的人们就折下树枝举在头顶,有的甚至钻进车下或者大皮鼓下躲避烈日。 正在大家分发餐食的时候,一名钩子悄悄来到逢乐官身边,示意逢乐官借一步说话。逢乐官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夏侯楙和曹也等大人,推着那名钩子风快地闪到了一旁的厨灶边。 “大人,有紧急情报,小的来不及层层上报了!”那名钩子往上抬了抬帽檐,试图让逢乐官记住他那张脸。 逢乐官扫了他一眼,认可似的点点头,然后又靠近那钩子一些,让他小声汇报。 “长史府的亲兵们早上接到密令,说今天要特别注意现场秩序,如果有人冲出来报冤就看兵总手势行动,如果有人冲出来刺杀全部格杀勿论!”那名钩子小声地说到。 逢乐官沉思片刻,琢磨那报冤两字的深意后当即有些惊慌,兀地说了一句:“怎恁晚才报过来!” “大人,小的一得到消息就赶紧来找你了,如果再层层上报,就怕误了主子爷的大事!”那钩子一看逢乐官神色不对,当即也惶恐起来。 “继续回去打探,如果能不露声色地探听出来,你下半辈子就不用当差了!”逢乐官从怀里掏出一枚十两的金锭,落在那钩子的帽檐上,示意他低下头隐藏好身份。 那钩子千恩万谢,一边说自己永远效忠逢乐官,一边亲了那金子一口退到人群中去了。 逢乐官走回凉棚,站在檐下四处打望,有的人们往返穿梭,有的人们三五成团坐在一起,他把那报冤两字想了又想,最后把思绪停落在司马家身上。 于是他开始寻找所有和司马家相关的人,早上清点官疏时,司马虚怀告病不能前来,特使管家侯转前来替位。逢乐官的眼神落在侯转身上,他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一副苦当差的神情。接着是军情局魏子谏,他是长安城内众所周知的司马家门徒,但此刻董大员被长安府羁押在州府地牢,所以出席迎接盛会的是他年方十九的儿子魏清韬;魏清韬是个聪明的儿郎,跟刺史大人夏侯楙的儿子也是同窗好友,他这会跟一群公子哥们坐在一起,说说笑笑推杯换盏,看来他父亲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他。 再往下就是原司情局和东别驾府的一众官员们,他们都在各自的岗位上或忙碌或闲坐,也都看不出有任何不轨的迹象。 逢乐官用手抓住自己的额头,他猛地从混乱地意识中想到一个人,贾充。没错,就是这个头脑灵活的年轻人,他掌握着大量的信息,也有足够的胆识和机灵,如果真要有一个人出来拦驾申冤的话,目前整个司马府非他莫属。 逢乐官不顾烈日挤进人群中开始寻找贾充的身影,他像是丢了宝贝一样,提着裙摆穿梭在众人中间,众军汉哪如此距离见过如玉般的曼妙男子,一时间目光都追着他慌张的身影,在那随风扑闪的锦衣华服上一窥心欲。 夏侯晚坐在指挥台上看到逢乐官像蝴蝶一样穿梭在黑压压的军汉之间,当时脸上生出些惊疑和纳闷,这乐官说轻了是府上的幕官,说重了就是府上的侍女,既然是侍女,又怎么能在这样的场合如此轻浮做态呢。他冲慕容衍摆了摆手,让他去叫停逢乐官,但转念一想这不是又放了一只蝴蝶出去吗!于是赶紧走下台子拦住慕容衍,随手让一名管家去叫回逢乐官。 逢乐官挤着人群一直追到卫军边缘,他在夹道的老百姓中恍惚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影,那身影背着一把黑伞带着阔檐的斗笠帽,他擦掉从额头流到睫毛上的汗珠,再定睛一看,那身影又在人群中消失不见。他正要追出去挤到夹道上去追时,却被身后撵上来的管家拉了一把。 管家给他说了别驾大人的嘱咐,逢乐官就踮着脚尖去看那指挥台,指挥台上夏侯晚也在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逢乐官就停住了步伐,跟着管家回到指挥台附近。夏侯晚给他打手势问他有没有问题,他比了没问题的手势,示意自己能解决。 接着他就叫来几名钩子去寻找贾充,自己则拖着一身乏汗来到董舒身边坐下。 董舒正在喝茶,一边喝茶一边持续忐忑。逢乐官放下茶盏,轻声说道:“出事了,有人要趁大司马到长安,拦驾报冤!” “拦驾报冤!”董舒一口茶没咽下去被呛得一阵咳嗽。“哪里来的刁民如此大胆……”董大员犹如惊弓之鸟,心虚地问到。 “我让人去查了,但大概率逃不掉司马家……”逢乐官看向董舒。 “司马……”董舒只念叨了这两个字,心里原本的忐忑也被无限放大,他无力地瘫坐在椅子里,脸上划出伤感的无奈。 “我的董大员,这可不是颓废的时候,该出手就要出手了!”逢乐官焦急地喊了一句。 第91章 董大员出手,有害无类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91章 董大员出手,有害无类 董舒从座椅上坐直身体,目光里也同时带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凶狠。想当年若没有杀伐决断的气度,他也不可能从一介书生混到如今的州府大员,参政局一把手。 参政局原本是州府下内务与政事一体化高执行力的部门,但随着曹氏宗亲被曹叡新启,这个部门的权利也大大的缩减,到了现在像长安这样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参政局几乎被弱化成州府内务部门,就像是被东家委任去挣钱的大掌柜一般,对外替州府敛财,对内照顾州府人员的吃喝拉撒。 而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董舒也找到了能让自己快乐的事情。那就是疯狂敛财。如果说三国乱世中的英雄们都以割据一方匡扶社稷为己任,那么董舒在读懂了老子的道德经后,已经悟到了争与不争的真谛,也悟到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社会真知。 他这么理解也没有错,就拿现任州府大人夏侯楙来说,只要自己能帮他赚钱,夏侯大人从来不计较他师承陈群还是大司马曹真,甚至在他通蜀这件事上,夏侯大人都觉得无可厚非。 他知道夏侯大人对这个社会的理解比自己更为透彻,江山是人家的,挣钱才是自己的。这样的道理虽然简单,但自古大道至简,不用过多言语去解读的道理明显才是更简单粗暴能解决问题的实用派。 到了如今这一步,他还想糊弄过日子的想法显然要成为奢望了,因为有人抓到他的小辫子还十分较真的想要置他于死地。 他也只能操起多年前的手段,与对方过过招了。“乐官放心,昨晚你走后,某已经对如今的形势有了分析判断,只不过某不是那种喜欢主动打破原有秩序的人罢了,不过某也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性格,所以早上已经有了部署!还是要感谢乐官的信息比较及时。”董舒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枚玉佩,伸手将那玉佩折成两半。“乐官如果能找到那个人,就把这半枚玉佩拿给他看,他自然不敢轻举妄动。我这边也让人以参政局维持秩序的名下下去寻找,某有信心,今天会安然无恙的!” 逢乐官接过玉佩,看着面前自信满满的董大员,心里还是有些慌乱,因为这些年在长安,还没有事情像今天这样毫无预兆地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他手里握着玉佩离开了董舒身边,心里盘算着司马府做这个计划的初衷。一直等他经过迎宾台看到长史大人曹也的笑脸时,他心里才恍然有了些头绪!一个年轻的贾充不管他如何有冲劲,如何有才智都不可能做出拦截大司马曹真的计划;司马虚怀就更不用说了,只要涉及到整个司马家族的事情,他就只会装疯卖傻退避三舍!那么司马虚怀这件事的背后,就只有实际受益者曹也曹大人了。 整个事件一下子就通畅了。昨天傍晚在月牙亭见了贾充,引导他剑指董舒之后,他带着几分恨意回到司马家述职,然后就听说了长安地牢被劫,司马昭被毒伤,州府大员魏子谏被羁押的事情……就在贾充跟绝望的司马虚怀复盘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后,聪明的贾充大概率能看出来夜袭长安府是一次人为的监守自盗,这背后肯定有说不清的利益使然……而且仅从表面的情况来看,这次冒险的夜袭至少有一半原因是冲着司马家来的。 这么了解清楚以后,贾充就会给司马虚怀出主意,说事情已经不是他们几个所能控制的了,一方面要尽快让老爷知道另一方面只能去找深度捆绑的州府大员曹也曹长史,像曹长史坦白这一切,并且阐明是一条船上的人,让曹长史出面来拖延时间。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当街冲撞大司马座驾,看起来也不像是曹也能做出来的计划。逢乐官给曹也递过去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曹长史也意味深长的笑笑,没有了平日里亲昵的态度。 看来司马家确实已经向曹也低头了。 当下也顾不得这计划到底是谁想出来的了,逢乐官手里紧紧的攥着那枚玉佩来到慕容衍的身边,让慕容衍换了一身衣服,亲自去一趟司马家,务必弄清楚除了那个邓艾还有没有其他司马家的人来到了长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逐渐西斜。董舒让人给逢乐官送来一个饭团,逢乐官看着手中的饭团,知道董舒的意思是一切尽在掌握了。 贾充如果想藏匿在人群中,那不管谁都别想找到他,但董舒是什么人,执掌内府多年,没有他玩不透的人性。他只需要让人去找到司马虚怀,那么就很容易找到贾充了。 果然董舒的门人把那半枚玉佩展示给司马虚怀之后,司马虚怀当即就扶着胸口坐了起来。这玉佩不是凡俗之物,正是司马家三兄弟人手一块的和田玉。当时整块和田玉一共打磨出四块玉佩,三块给了儿子,一块留在司马懿手中,作为司马虚怀来说,他把这块玉佩看得比命还要重要,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司马懿对他认可的一种态度。 现在的司马虚怀已经知道董舒对司马家的态度了,于是当即就表示今天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他拖着病殃殃的身体来到大司马的迎接现场,往那迎宾台的角落上随便站一站,贾充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没有办法,天不逢时,当下的长安司马家确实没有能力在如此复杂的环境中斗争。 可司马虚怀这一出现,倒让长史大人曹也有点恍惚了。他表情木讷地看着司马虚怀,心里妥妥的念上一句: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 逢乐官咬了一口那饭团,心里逐渐安定下来,他警训自己不应该慌张失神,还好董舒并没有慌乱,不然这么短的时间,还真不一定能控制住局面。 安定了心神的逢乐官继续寻找贾充的身影,他还要从贾充身上拿到证据去跟曹长史交换!正如贾充刚从川蜀回来时的想法一样,此刻的逢乐官也觉得,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92章 大人您还糊涂着呢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92章 大人您还糊涂着呢 逢乐官站在台子上张望了一阵,也没看到贾充的身影,就把这短瞬间发生的事情给夏侯晚汇报了。 夏侯晚当时不悦,即便曹也没有杀焦三儿,但自己这么做也是为了维护曹也的体面和对皇权的尊重。没想到曹也竟然会替司马虚怀出这样的主意。 “主人,您别动气,目前还不确定曹长史到底有没有参与,而且即便是曹长史同意他们这么做,可能也只是想引爆董大员的同时,对司马家输出点好感,毕竟大司马是从宛城转折过来的。”逢乐官劝解到。 “人不利己天诛地灭,可话虽如此,他曹也这么做就没想过对我夏侯家的伤害么,办一场庆典能让人趁机报冤,如果是刺客趁机杀人呢!”夏侯晚攥起拳头。他嘴上是这么说的,但心里却是满满的恨意,恨夏侯家没有声名在外,恨大哥不够杀伐决断,所以导致外人都能对夏侯家无所忌惮。 “曹长史的账,随时都可以清算,但是目前看老爷的态度可能还想让曹长史帮着说几句好话!”逢乐官这么说了一句,夏侯晚的愤恨就更上心头。 “你去对老爷汇报,说抓到一名意图不轨拦驾的人,他不让我舒服,我也不能让他舒服了。”夏侯晚舒了一口气,接着对逢乐官说道:“让董舒董大员过来吧,愿意对我们合作的人,还是要优待的。” 逢乐官走下指挥台,先请董舒去台上落座,董舒就点了一名亲信随同自己,逢乐官打算制止,董大员忙展开手心的那一枚玉佩,示意自己随时需要让人动手做事。 逢乐官送走了董舒,就一路小跑着往迎宾台跑去,半路上被人拉了一把差点跌倒。待站定身体才看到是长安太守带着几人灰头土脸地站在路边。 “大人,怎么在这里乘凉,前边都忙成一锅粥了。”逢乐官做出假意关心的样子。 “我的乐官大人快别嘲笑我了,有劳别驾大人恩威,某人何其惭愧啊!但看到同样应该惭愧的董大员怎么到台上去了呢?”长安太守装出一副可怜像,愁眉不展地试图打听消息。因为大司马莅临长安府,所以本来应该是长安府做主接待工作,州府参政局辅助即可,但因为出了地牢被劫那档子事,刺史大人就剥夺了长安府主办的权利,换做别驾府主办,长安府和参政局共同协办。 别驾府向来出手大方,而且有夏侯晚出面,他基本也不需要什么乱七八糟的副手,就如今天这盛大的局面一样,长安太守和董舒压根也没有配合什么……加上自己也没有去水神教和司马府办案,长安太守自觉惭愧,就带着一众人躲在指挥台边上,稳稳地坐起冷板凳。 但现在形势发生了转变,他远远地看着逢乐官忙上忙下步履不停,又把董舒也请到台上去坐了!当他看到逢乐官朝这个方向跑过来,他几乎认定逢乐官就是来请自己的,于是慌忙站起身整理了衣服,脸上带着笑吟吟的妆容,心里暗暗发誓这次之后一定要效忠夏侯家。 可逢乐官风快地跑过来,一点也没有要减速的意思,他只好在暗处伸出手,用力地拉扯逢乐官一把,为自己挣回些体面,同时他也想问问董舒何德何能坐在那指挥台上。 “大人您还糊涂呢,如今是什么场面,也只有你坐的这么气定神闲了,不瞒你说,人家董大员可没闲着,就这一小会的功夫,抓了一名要拦驾的刺客,这不别驾大人让我去报告刺史大人为董大员请功呢!”逢乐官降低声音,小声地说到。 “刺客,还要拦驾……”长安太守觉得不可思议,但看着董舒气定神闲的样子,逢乐官应该没有说谎。 “我的太守大人,你没事情做就安心去办案子吧,要不你就也想办法立点功,不然大司马到了问起你,你夹在这缝隙中不觉得难堪吗?”逢乐官语重心长的提醒了一句,说完就整理了裙摆打算离开。 “乐官,耽误不了功夫,您帮我也指条明路吧,您说的属实没有错,我这样站在这,真个是对不起这身官服啊!”长安太守一脸委屈地说到。 “哎呀,我看你也真是着急上火了,一时乱了心智。这么说吧大人,刚刚抓到的人供述说自己是从司马家来的,你说这司马家是什么心思,这个时候安排人拦驾……你不如跟在我身后,我汇报了有人要拦驾的事,你顺势汇报查案子的进度,有我这件事在前边顶着,你那案子不管办的怎么样大人也不好发作,他肯定会打发你先下去落座,迎接大司马比较重要!到时候你就往指挥台上去,就说刺史大人让你落座的,谁还能拦着你呢!”逢乐官伏在长安太守的耳边说到。 长安太守连连点头,但紧接着又皱眉道:“乐官说的毫无破绽,可是我这案子也没办明白呢!” “今天才第一天,你肯定没办明白呀,我不说了么有我在前边顶着这节骨眼上……” “乐官!”长安太守打断了逢乐官说话,“都怪我听信谗言,上午并没有去司马家和水神教拿人!”长安太守叹了口气,悔不当初。 “哎呀,那这~”逢乐官苦笑一声,甩了甩袖子打算离开。长安太守却拉着他的手不愿松开,无奈逢乐官只好又说道:“事已至此,要么你在这坐着,要么你去前边表个态看能不能坐在指挥台上吧!”逢乐官松开长安太守的五指,转身继续朝迎宾台跑去。 等他跑到台下的时候,果然就老大妈好好太守紧随其后。 逢乐官上台去冲夏侯楙和曹也各施了一礼,然后用正经的语气汇报了指挥台发现有人要拦驾的事情。 夏侯楙大人当即有些慌神,严词勒令让夏侯晚等人彻底清查一绝后患。逢乐官这时候看向一旁的曹也,曹也的眼神明显飘忽,但还算气定神闲。 一匹快马来报,大司马的中军队伍已经到三公里处歇息,众人抬头去望时,不远处旌旗招展人影耸动,大司马的前军已经抵达右卫军营处! 第93章 陌路少年百感交集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93章 陌路少年百感交集 还没等长安太守开口说点什么,夏侯楙就从座椅上站起身,走到高台上看见大司马的旗子赫然映入眼帘,于是给旁边的旗手下令,让各部门进入迎礼状态,他要让三公里以外的大司马就能感受到长安的热情。 从台子下来以后,他还没有感受到身边的长史曹也有了些情绪变化,他转身看到一直想插句话的长安太守,就随口也对他下了命令:“把两府的禁卫军全部调出来,夹道两侧一米一人,进城以后换成百姓装扮,看到人群中有任何异类,当场拿下必要时可以不请先斩!” 不知道是不是热烈的太阳把刺史大人晒昏了头,他有点入戏太深的感觉,好像这一次迎接的成功与否就能决定他的命运一般,他要倾尽全力办好这一次盛典。 旁边的曹也没想到自己的长官会如此上心,他心里忽然有些后怕,因为昨天后半夜有人叩响了他的房门。 管家开门一看,是病恹恹的司马虚怀和一名瘦削的年轻人。司马虚怀挣扎着跪在他面前,说明了州府和长安府因为调查焦三儿的死,已经查到了曹长史去春熙坊的事情。 曹也努力地睁开惺忪的睡眼,这才把很多迷惑的行为明镜于心中。怪不得这段时间夏侯楙,夏侯晚以及逢乐官不停地试探自己,看来这三个人是想以此为把柄要挟自己!不过歪打正着,他不知道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勾当发生,自然也就没有惯着耍心眼的三人,毕竟自己大哥要来了,三个人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但司马虚怀接下来汇报的事情,就让他有些后怕,堂堂的州府大员竟然会策划如此监守自盗的事情,而且最终目标是为了致司马昭于死地!如果所有的州府都像他们这样僭越,那迟早有一天他们会杀到曹家人头上。 而且还让他感到恐怖的是,长安府被指派去调查这件事,到最后竟然只抓了魏子谏一个人!天下谁不知道魏子谏是司马家的门徒,如此赤裸裸的针对,让曹也对自己的未来也感到担心。 他坐着喝了一盏茶,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想起了前朝京兆人士杨政杨子行拦天子座驾为老师范升申冤的事情。既然当下确实有冤情要申,还能趁机敲打一番夏侯家,何不让司马虚怀效仿杨政呢! 正好之前大司马来信,询问长安在夏侯楙治下的情况,言里言外想掌握一些夏侯家的黑历史。此番也不用去挖黑历史了,让司马虚怀当众申冤,拔出董舒这个间谍,同时让大司马注意到长安府被劫的事情,可谓一举三得,一来送司马懿一个人情,二来送大司马一个重大间谍案的破获,三来敲打夏侯家。 这个时候的曹也,把夏侯楙和夏侯晚的好全部忘在了脑后,满心里都是自己的算计。 可这会看着如此认真的夏侯楙,他心里又有些恍惚了,不知道是拦驾申冤的计划将要暴露的原因,还是对夏侯楙的认真感到惭愧的原因,他皱着眉头看着远处的军队和近处慌张激动的身影,心里又开始责怪司马虚怀简直一事无成! 随着州牧大人慌张起来,夏侯晚,董舒和长安太守也分别策动自己的力量,让整个场面闹腾起来。 逢乐官避开锣鼓震天的氛围,在一处冬青树下找到了闭目养神的贾充。 他实在不放心,必须要找到这个年轻人。现在找到了,他也可以放心了。于是从腰间取下一个玉葫芦,葫芦中是一淌美酒,他喝下一大口消除身上的暑气凑到贾充面前。 “年轻人,有魄力有胆识,大场面也不怯场,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这跟年轻人没有关系,委实是把老实人逼得没有路走了。我确实是太年轻了,没想到先生是个彻头彻尾的双面人……我原来还在想以少爷的才智怎么会把自己身陷囹圄呢,如今看来不是少爷不够聪明,只是对手过于强大,过于不讲礼信。”贾充心里窝着一团火,言语上冷嘲热讽。 “你是个聪明人,现在我说什么都有点多余了,但是我得告诉你,挑选队友的时候一定要擦亮眼,不然收不了场还会把自己折进去。”逢乐官握着酒葫芦坐在了贾充侧面,他额前垂下的秀发湿漉漉的,看来是真的经历了一阵慌张的时光。 “有资源有条件才能挑选队友,现在我一无所有,难道还不能背水一战?”贾充睁开眼扭头看着逢乐官,言语间充满了挑衅,意思是我不会就此罢休的。 “成佛成魔一念之间,有谁知道路的尽头不会左转右转呢?万一还有路能走,盲目背水,岂不是自绝于天下。”逢乐官笑了笑,闭起眼睛感受着凉风拂面,好像旁边那盛大的场面完全与自己无关。 贾充没有说话,或许这个飘逸的男人说的对,今日莽撞未必会有好结果。可如今长安司马家的情况,已经到了要人没人要势没势的地步。他再次闭上眼,瘦削的脸上满是无奈。 逢乐官也不再说话,他只求这场欢迎盛典赶紧结束。 太阳西移到北树梢,喧闹的锣鼓声也有些疲乏了,大司马的令旗才清楚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夏侯楙和曹也带着一众官员步伐整齐的向前迎接,夏侯晚则带着董舒和长安太守在指挥台上卖力表演。 大司马曹真笑吟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带着郭配,郝昭,费曜,赵俨,孙礼,王双等一众人威风凛凛的进了长安城。 从城西到州府再到行宫,一路上普天同庆锣鼓喧嚣,没有任何异常事情发生。虽然全城的人都等了大半天,但大家都觉得值得,因为伴随着大司马曹真而来的还有十五万大军和文臣武将上千名,这对于蜀汉丞相诸葛亮正在进犯的长安来说,无异是天大的安全感! 第94章 我夏侯晚的羹,你喝还是不喝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94章 我夏侯晚的羹,你喝还是不喝 热燥的一天结束,因为大司马的到来,长安城内早早地颁布了禁宵令,百姓们折腾了一天后都喝点小酒各自休息了。 但满城的官员和禁兵还不能休息,官员们等着大司马小憩后的宴席,禁兵们则需要比平常更加卖力巡逻,争取在这样特殊的时期不会发生任何状况。 官员们拥挤在天子行宫的西北院,这是一座西汉就修好的皇家庭院,本来是住着刘氏后代,但现在刘氏皇权都不存在了,这庭院也就得让出来。今天春上诸葛亮首次北伐,曹魏皇帝曹叡御驾亲征意气风发,决定亲自挫一挫诸葛亮的锐气。夏侯楙就赶紧领着众人去寻找行宫别苑,因为时间紧急,重新修建肯定是来不及了,不然为皇帝修建行宫这个项目,又够他捞一笔的了。 众人在城里转了一圈,就看到这座挂着刘府的庭院,当时去盘问了一番,是比刘备身世还要复杂的刘氏后人,于是就出了几百两信息几乎是明抢一般拿下了这座宅子。 但州府的账本上,却因为这件事花出去几千两银钱。 曹叡到了以后,先去州府转了一圈,看州府内设施简单园林凄惨,还以为夏侯楙是个不奢侈生活的老实人,于是满意的住进了行宫。 这一次曹真临行前,曹叡特意交待他可以住进行宫内,一是不用再兴修草木了,二是给大司马的权力之上再镀皇权,促使长安文武诸官能上下一心,协力抗蜀。 这时节秋凉不凉,秋蚊子在行宫内久不见人,饿红了双眼,如今得着机会碰到一群生活滋润的人们,一个个张开伶牙俐齿把那官员们折腾的巴掌声此起彼伏。 夏侯楙和曹也等州府大员各自都有房间休息,就点燃了艾草驱散蚊虫。夏侯晚端着一杯清凉羹走进了曹也的房间。 “吆,怎敢麻烦总指挥大人亲自来给我送羹。”曹也一看夏侯晚进来了,心里自然是有些明白他来的含义,于是故作淡定的照旧打着招呼。 “我算什么总指挥,就是个跑腿的,真正的指挥还是长史大人您呢!要不是您出了这个全城恭迎的主意,估计我们都得挨板子了!”夏侯晚把那羹放在桌之上,自顾在右边座椅坐了下去。 曹也抬眼看出去,逢乐官赫然就在门口站着,如此阵势,他也知道这主仆两人是来问罪发难来了。但端着自己曹氏宗亲和州府长史的身份,他无论如何也不用畏惧这不怀好意的两人。 自己平时虽然浪荡,但能被人当做把柄授出去的,也只有前段时间去春熙坊买醉的事情。 这事情可大可小,全然不妨事,所以他才放心去了。于是这当前只顾坐着喝茶,看也不看那羹一眼。 “今日还真是凶险,董大员上来说有人要拦驾,真把我吓了一跳。”夏侯晚也不藏着掖着,上来一个敲打,摆明了来意。 “所幸没有状况发生,一切还算布置得当。”曹也对这场盛典轻轻代过,意思是说你不用嚣张,大场面我见得多了。 夏侯晚当时脸上有些憋屈,我找你来虽说带着怒气,但那还不是因为你屁股坐的不端正,我们处处为你着想,你却在这个关键时刻歪了屁股去坐别人家的椅子。但奴才当久了,不好站起来,他大哥夏侯楙大概也是如此!夏侯晚掸了掸膝盖上的尘土,笑着说道:“大司马光辉明朗,这台上又坐着刺史大人和长史大人,肯定不会出了状况的。再加上逢乐官他们办事得力,那些异教徒也就被摁下去了。趁着大司马小憩的功夫,晚生有几件在办的案子想征询下长史大人的意见。”夏侯晚一番客气,只为了引出接下来的筹码。 “州府的案子,自有规章流程,既然刺史大人让别驾府办了,夏侯别驾按规章流程办案即可。”夏侯晚在这个时候提起来办案子,无疑是想对曹也进行绑定,但这个时候的曹也已经知道大司马对夏侯楙的态度不甚紧密,所以不愿再与夏侯家过多纠缠!毕竟不管换谁来当刺史,都不敢拿他这个曹氏宗亲怎么样。 至于眼前的夏侯晚想上位,曹长史觉得资历尚浅。 “若是普通的案子,自不消说,但有一件案子是长史您督办的……”夏侯晚也不慌张,浅浅地说出司马昭间谍案,不怕他曹也不着急上火。 曹也当即有些忐忑,这案子确实是由他挂名督办的,但他向来懒散惯了,再加上牵扯到司马懿,他就推脱着让魏子谏和董舒去办,这魏子谏是司马家的门徒,再没收到上边和老师司马懿的消息少,他肯定是能拖就拖,而董舒早就想整死一个别驾好让自己上位,所以这案子就拖到今天也没有定性……曹也摸了摸脑门,才想起来这事情已经一月有余,可没有一个人问他要结果,他就把这事情忘了个干净。 而如今的两名助手,军情局魏子谏被长安府羁押成了犯人,参政局董舒已经众所周知成了杀人犯和二号蜀谍! …… 夏侯晚看曹也的神情变了,觉得还需要再打一针盐水,让那伤口衍生疼痛!“这几日逢乐官顺着间谍案寻找线索,就查到了春熙坊的头牌,那头牌身上竟然带着多重身份,在魏蜀吴三国中都有映射……” 这一针下去自然是风雨云雷,朝廷命官没管住下半身去嫖娼是可大可小的事情,可如果你嫖了一名高级间谍,那是要出问题的。 曹也不敢再去看夏侯晚那阴柔的笑脸,他抬起眼神看向门口的逢乐官,心想自己是真缺个得力的帮手啊!心里纠缠了一圈,只能换了一张故作镇定笑脸看夏侯晚到底是什么意思。 夏侯晚自然不会有别的意思,他能靠大哥就靠大哥,靠不了大哥就想办法靠大官,他现在的心思很明朗,需要一块垫脚的砖把自己抬到大司马面前! 第95章 夜闯小松驿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95章 夜闯小松驿 曹也端起那碗凉粥喝了一口,心里五味杂陈,他只想着夏侯家已经是强弩之末,没想到夏侯晚竟然还有如此进取的精神。 不过也用不着慌张,夏侯晚在朝廷中央根本排不上名号,夏侯惇这一支到了二代也就夏侯楙捞了个驸马爷的身份,老大夏侯充基本不问朝事,其余兄弟们文不上武不下庸俗平常。 夏侯晚看曹也喝了粥,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整个人也就松弛下来。“以长史大人来看,董舒这个人如何?”夏侯晚看向曹也。 “董大员打理参政局,也算是兢兢业业勤恳布局,为州府挣了不少钱,上下安排也合理得当。”曹也虽然知道了董舒有通蜀的嫌疑,但还是压住性子让自以为是的夏侯晚把这个情况说出来,不然他夏侯晚还怎么做出进一步指示呢。 “董大员能挣钱是不假,内府外府协调调度也不必说,单就师承当朝司空陈群陈司空这个身份就算得上声名显赫!所以呗让他到边防重地主持政令,但朝廷如此优待他,他却做出杀人叛敌的勾当,真叫人惋惜。”夏侯晚也不废话,直接祭出董大员,希望能跟曹也统一战线。 “别驾大人,这话可要讲证据啊,你也说了董大员的老师是陈司空,小心隔墙有耳才是。”曹也放下小碗,脸上带出些担忧的神色。 “长史顾虑的是,不过没有十成把握,我也不敢同长史商量。如今大司马到了,长安城就不存在解决不掉的事情,我手上有董舒通蜀并且杀人的罪证,曹长史督办的蜀谍案可以籍此结案了,而且大司马刚到就破获州府大员通蜀的案子,也算是旗开得胜,为大司马击退诸葛亮打下先机。”夏侯晚看了一眼门口,逢乐官肃然独立,他就小声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曹也捋了捋胡子,没有立即表态,因为身旁的夏侯晚阴柔狡黠,他敢如此恣意的对自己说出计划,后边肯定也藏着控制自己的后招。曹也转动自己的脑子,可思来想去,除董舒破蜀谍,这都是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呀!难道夏侯晚是看曹真来了,想利用自己跟大司马套套关系?毕竟夏侯楙要被调回去的事情,已经是满朝风雨。 但自己与大司马不间断书信来往,大司马从未让他也夏侯楙调离做任何准备!曹也的脑筋转了又转,想不出夏侯晚之心意欲何为,就认可了夏侯晚的说法,并说会就此事征询大司马和夏侯刺史的意见。 曹也也算是老狐狸,其他的问题暂时拿不准,但夏侯晚想上位的心思他还是能感应到的。所以就告知他此事还要经过你大哥,我倒要看看你们兄弟俩是怎么勾兑这件事情的。 夏侯晚脸上划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就被他深藏眉宇,他笑着说了一句:如此甚妥。 不消一炷香的功夫,两人又聊了些闲散碎话,就有小厮进来报告说大司马睡醒了。于是两人赶紧起身,启动大司马迎接晚宴。 这时候刚近亥时,夜色正在弥漫,行宫内灯火通明礼乐齐鸣,歌舞升平,一片同朝为官的袍泽祥和氛围。 但在城西十五公里外的小松驿,这座繁华的客栈罕见的关了灯火,只留下大门迎客处的灯笼,以及楼上客房房间的灯火。而且在每层客房的楼梯处都多了两名把守的小厮。 几名商人通过窗户看到门外空场上突然灭了灯,相互递了个眼色知道外边有大事要发生。当下两人一组结伴出了房门,可走到楼梯拐角被两名小厮拦住了去路。 “今日夜间我们老爷有事情要办,还请官人们行个方便则矣,多说过了子时就没事了。”一名小厮对几人说到。 “你们是恁的黑店吗?老爷办什么鬼事半夜三更不让我们出行,我们是住店又不是坐牢。”一名商人争吵起来。 “官人也别为难我们,我们也只是挣个碎钱的人,再说这什么恁的黑店还不是你们自己要来住……” 小厮话还没说完,另外一名商人就气呼呼的扬起了拳头,被其他几人赶紧劝下。 又一名商人从怀里掏出些银钱,“我们过道此间也见不着别的住处,不让出就不让出吧,但小哥们行个方便让我们知道有什么事情,免得我们哥几个琢磨一晚上睡不着觉。” 那小厮收了银钱,看了看面前商人忠厚的气质,也可能是害怕后边商人那碗口大的拳头,就小声的说了一句:“我们老爷过女人呢!” “原来如此……” 众人一齐低声嬉笑了几句,算是打破了原来的尴尬,随后几名商人推推搡搡的回了房间。 可这几名商人哪里肯罢休,当即两人换了夜行衣从窗户溜下去,沿着房檐听着动静在一排排房顶上寻找“店老爷过女人”的故事。 两人从前到后寻找,一直过了一个内院的荷花塘,再翻上房檐时,就看到房顶上也站着两名放风的打手,看来还真让他们找到故事所在了。两人互相点了点头,就各自绕着墙根找到合适的位置,把那放风的两人一人一个拖下房顶,接着两人换了衣服站上房顶。 可哪里知道揭开屋瓦以后,只是一群喝酒的打手,听他们抱怨的讨论才知道真正的故事藏在地下密室之中。 于是两人又换回夜行衣抄进后院去寻找密室。一直找到将近子时,才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然后就看到一名黑衣人忽地从一个院子中跳出来,身后跟着一群追打的打手…… 两名商人还以为是那黑衣人也是自己同伴,就上前打了个照面,三人各自跑一个方向,把那挤挤攘攘的打手们分散开了。 扩建后的小松驿是座围城,打手们拉起警报以后,驿站内的打手们就迅速的守住了各个要道,防止三名黑衣人逃出。 一名商人在夜色中吹响了鹧鸪哨,另一名商人很快就回应了一句,可第三句,两人迟迟没有等到……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第三名黑衣人并不是他们的同伴,而是司马府新到的门徒,邓艾邓士载。 第96章 邓士载苦心励志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96章 邓士载苦心励志 司马昭在长安府被毒害,邓艾是唯一的目击证人,他感觉跟劫地牢的应该是同一帮人,于是就只身前往水神教去讨解药。 到了水神教的地盘,发现当地人警戒心很强,不是教徒根本进不去水神宫,于是索性花了十两银子托关系入了水神教,在一级宫殿内混个侍候仆人的身份,借机打探消息。 说来也凑巧,刚进水神宫的当天下午,就有一名仆人被从十级宫殿给抬了回来,这仆人被打的皮开肉绽,明显是被用了刑罚。众人都不敢搭理他,邓艾就趁没人的时候弄了点疮伤药去套近乎。 一开始那仆人什么也不肯说,估计是被打怕了,后来看邓艾这个新手小白是真想学个经验教训,就说了自己挨打的原因。 原来几天前的晚上,这名仆人喝了点酒睡不着,就主动去五级宫殿值守,半夜的时候只听一阵轰轰隆隆的声音,像是石头被推动的声音一样,他借着酒胆到处去查看,发现在五级宫殿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竟然有一道开着的石门。水神宫内十殿九窟,这本身也没有什么稀奇,但他却看到几名黑衣人背着一个人进了那石门,背着的人像尸体一般伏在黑衣人的肩膀上,一动不动。这时候虽然是夜晚,但月亮却出奇的明亮,所以他看得很清楚,那尸体一样的人就是二当家詹恩贵。 本来是教内的事情,又涉及二当家,这名仆人也就不敢放在心上,只当做没看到 一样回房里休息了。但事有巧合,他回到宿舍发现领班大哥就坐在他的床铺上等着他呢。 这一天下午,十级宫殿就传下来命令,当晚所有人不得值守,不得外出……可这名仆人阴差阳错的没有接到这个命令,晚上喝了酒之后又阴差阳错的想起来该自己值班。所以领班大哥来查房发现他不在宿舍睡觉后,当即就有点慌张,毕竟他们这个级别的很少能直接接到十级宫殿传下来的命令。 于是,这名仆人就被领班大哥不由分说处罚了一顿,处罚完了也就完了吧,这名仆人交了罚银又要请领班大哥吃喝一顿。这都是江湖规矩。 这一顿酒喝得通透,仆人也上了心情,喝到结束时酩酊大醉,嘴上就又没有把门的了,一开始只是说要带领班去城西春柳巷快活一番,后来就直接说要给领班安排春熙坊头牌……领班含含糊糊地答应着,心里想的是能睡进头牌的温柔乡当然好啊! 可仆人接下来的话,就让领班当时吓得裤子一紧。 “李哥,玩个头牌有什么啊,头牌再好还不是千人骑万人搂,你得学学咱宫主啊,他睡公主,睡当朝皇上老儿的亲姑姑,那叫一个风韵犹存,美哉美哉啊……”仆人乘着酒劲说出这话,当真是吓得领班灵魂出窍般的一激灵。他赶紧伸手捂住仆人的嘴巴,拖着他就往酒肆门外走。 走出一公里后,领班松开他,以为他清醒了一些,却没想到此人酒品非常差,直接又呜呜啦啦地说起当晚值班见到几个黑衣人背着詹恩贵进了密室的所见所闻…… 这下领班大哥绷不住了,用绳索把这仆人绑了起来,连夜带到八级宫殿,交给青龙堂堂主詹淡也处理。 詹淡也本想直接处死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但詹准也出面阻拦,说几人刚劫了官府地牢,尽量还是别弄出人命案来,而且这仆人说到底是自己人,打一顿给个教训也就过去了。 于是这仆人就被杖责八十,留下一条奄奄一息的贱命,等他伤势好转以后,就会被派到水神宫后院,伺候宫主被冷落的女人们!基本等于这辈子再没有出头之日了,能不能活着走出水神宫都是未知数。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他刚被打完就碰到了心怀不轨混进水神宫的邓艾。邓艾对他小心服侍,最后却也只得到了自己是因为酒后造谣宫主睡公主的事情被打成这样的解释。 邓艾也曾经读了些兵书,脑袋转了转没看出来仆人还有更劲爆的消息瞒着他,于是决定使一招敲山震虎借力打力!打算先求证詹水兴勾搭公主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就拿这件事威胁詹水兴让他交出司马昭身上的解药,然后再反手把事情捅到朝廷,为恩师司马家立功。到时候不管水神教跟蜀汉有没有联系,都能一并水落石出。 打定计划以后,邓艾处处留心,果然就听到了詹水兴要夜宿小松驿的消息。水神宫与小松驿相距不过三十公里,在这里跟在那里睡能有什么区别呢?邓艾踱着步子驱动自己粗壮的身体,想了一晚上得出一个答案,这詹水兴去小松驿肯定不是自己一个人睡觉,而是要去跟别人一起睡觉!那么和谁睡觉要匹配小松驿这样的顶级会所呢,邓士载的脑子里飘过“公主”二字。 这么盘算之后,邓艾就跟领班请了假,准备好夜行衣潜伏在小松驿附近。 到了亥时,整个小松驿的光亮度突然黑了几个层次,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潜伏一天的邓艾忽然就来了精神,为这种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的机缘感到振奋。 当他先那两名商人一步潜入小松驿后院之后,果然就看到一名妆容华贵的妇人在詹水兴的陪同下进了房间。邓艾所处的角度看不到那妇人正面的面部特征,于是就挪动身体爬到侧檐去偷看,谁知道侧檐年久失修,几块琉璃瓦风吹晒久了经不起邓艾粗壮的身体,像是三响炮一般发出三声清脆的“啪”“啪”“啪”…… 警惕的詹水兴当即就觉察不对,吆喝几名亲随四处察看。邓艾一慌张摸到房脊上猫起身打算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就被对面房顶的喽啰们发现了。于是一场追击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两帮人你追我赶的时候,前边又猛地跳出来两条黑影,一时间邓艾也有些懵逼,待他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还没来得及考虑清楚就要去返身去救那两条黑影的时候,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掌拉住了身体。 第97章 邓艾喜获公主肚兜一件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97章 邓艾喜获公主肚兜一件 邓艾猛不防被那有力的手臂拉住,当即右手从袖口抖落出一把轻刃,那轻刃滑到掌心后就快速地插秧来人的脖颈。 来人匆忙一闪,拉下自己的面巾,小声地说了一句:“是我。” 邓艾定睛一看,却是少爷司马师出现在眼前,当即又惊又喜,满脸兴奋溢于言表。 司马师做了个“嘘”的动作,引着邓艾下了石头,一直沿着灌木丛走到小松驿外边的溪流旁。 “子元你怎么会在这出现呢?你不是在宛城陪着老爷吗?”邓艾激动地声音有些颤抖,因为当下长安司马家太需要一个灵魂人物了。 “你走之后,大司马也启程了,宛城的事情轻缓,父亲就让我来随你们一起解救昭地。我昨天才到的长安地界。”司马师小声地回答道。 “你从水神宫就跟着我了吗?”邓艾想起这两天的事情,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 “是,我遵从父亲的教诲,国事为重,到了之后先从水神教入手,调查他们通蜀的事情。没想到就碰到你着急忙慌地往小松驿赶,我怕打扰你的计划又怕你只身一人不安全就藏在暗处跟踪你……没想到还真有凶险!”司马师安稳的说道。 “老爷真是公忠体国啊!不过子元你应该先去府上看看,长安彻底乱了,昭少爷被……” 司马师一个“嘘”的动作打断了邓艾的滔滔不绝,这里还没有彻底走出小松驿的范围,所以还不是互诉衷肠的地方。司马师引着邓艾就要往前走,邓艾却拉了司马师一把。 “子元,今晚必须要掌握这里的情况,按照我的计划,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就能拿到解开昭少爷身上毒药的解药。”邓艾说着就把面巾重新挂在脸上。“子元你出去到月牙滩等我,不出五更我就能赶过去与你汇合。” “这是什么要命的证据,非得今晚取吗?现在里边的人已经被惊动了,再进去就是羊入虎口!”司马师劝了一句。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怀疑今晚来同水神教公主私会的正是武皇帝的公主,夏侯楙的妻子!”邓艾愤恨的说道。 “清河公主?”司马师惊疑。 邓艾点点头。 “那也不必进去了,如果真是公主,那她必然不敢久居,我们只需要在进出小松驿的路上等待即可,到时候你我二人扮做强盗,抢公主一件信物就可以了。”司马师缓缓地说道。 邓艾觉得司马师言之有理,两人就沿着溪流往前走,在出小松驿围河的桥后边埋伏等待。 “子元,你随行的还有其他人吗?”邓艾问。 “还有两人,都在城外群??住下了。”司马师回答。 “那今晚就还有其他人也在行动,我刚从后院冲出来的时候,还有两名黑衣人同时跳出来帮我分散追兵……” “你不认识吗?”司马师问。 “看身形,应该不认识,不过从他们动作来看,有点军人的作风。”邓艾回答。 “军人……”司马师说了一句,就陷入沉默。 邓艾就顺着这个事情,把当下司马府在长安的处境说了一遍,随着大司马曹真的到来,现在府内已经没人能掌控事态的发展方向了。 这一切也在司马师的预料之内,在他的印象中,司马虚怀畏手畏脚从来不堪重用,而弟弟司马昭率性张扬,吃亏和谋略各占一半。他同意邓艾的做法,先保住司马昭的性命再说。 等他到了长安以后,父亲让他去找曹真和夏侯楙报到,暂时主持长安司马府的事情。然后,他要去见司马昭,见蜀谍,见魏子谏,解开这块蒙在司马家头上的污布。 然而司马师不知道的是,他这趟来长安,还有很多比解救司马昭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解锁。他更想不到的是,这一次蛰伏长安,也会为司马家后来权倾朝野奠定下坚实的基础。 其实他的父亲司马懿早已觊觎西北防线久矣…… 正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踏着泥泞的黄土路逐渐逼近。邓艾打了个响指,示意司马师保持警惕。 两人各自检查了面纱之后,瞅准时机一个跃身跳上大路中间,但还没等两人开口,为首的一个小厮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爷,真的没什么财物扔给你们了,我们在前边刚被抢了一回!” 司马师看过去,果然几人身上都带着泥浆污秽,队伍里也没有修习拳脚的武夫护卫。 “既然被抢了一回没有财物了,那我们兄弟两人就劫个色吧,早就听说小松驿里藏着官府老爷才能玩得起的头牌!”邓艾挤着嗓子说了一句,吓得几名丫鬟和仆人都呜呜咽咽的哭闹起来。 “爷,我家娘子可不是什么头牌,今年也四十有余了,他就是来小松驿抓老爷回去的,不值当好汉爷再劫色了……”那名小厮把头磕在水洼路面上,实实在在的啪啪作响,倒真是一副护主心切的模样。 “哈哈哈,四十残荷风韵犹存,少废话,没钱老子也不挑食,没听过贼不走空的说法吗!”邓艾呜呜喳喳的,把一个绿林好汉演绎得绘声绘色。 “爷,您稍等下,我去问问主子身上还有没有贴身的物件……”那小厮听明白了邓艾的意思,就想着拿钱打发眼前的黑煞鬼。 不消稍刻功夫,那小厮捧着一枚玉佩来到邓艾和司马师面前,说这玉佩是主子的贴身内件,怎也值个百八十两银子。邓艾接过来看了,那玉佩却是个寻常物件,想着公主身上能代表皇室的东西应该被人掠走了,于是扯着嗓子喊道:“这东西卖相也还行,我就不为难你们了,让你家主子出一件香衣让老子闻闻味,这就算过去了!” 何谓香衣,其实是烟花巷子对女人内衣的美称。若在平凡民间,女性的内衣是犯忌讳的脏物。 那小厮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接话,他怕献出了香衣更会激起这汉子的欲望!就在他进退两难之际,后边轿子内伸出一只手,手上就摇晃着一件绸黄的贴身肚兜。 第98章 刺史大人是真的慌张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98章 刺史大人是真的慌张 大司马到长安的第二天,五更时分,一队人马整齐地走过长安街,去往州府所在的方向。 前边六名旗牌官举着高大的回避牌开路,后边跟着横三纵六的十八护卫队,再往后是两名管家一样的身份提着两只硕大的灯笼,随后才是一顶蓝绒包覆表面的官轿,后边又跟着横三纵六的护卫队以及六名重盔骑兵。 如此盛大的阵仗,满长安也只见过天子出巡上演过一次,现在能匹配这个场景的,大概只有大司马曹真。 没错,这官轿里坐着的正是新到的大司马曹真。按照皇室惯例,大司马要去参拜当今皇帝的姑姑,武皇帝的亲生女儿清河公主。 也就是现任长安刺史夏侯楙的夫人。 而就在曹真的仪仗队刚踏上长安大街不久,也有一顶轿子慌慌张张的抬上了长安大街,领头的仆人不断地催促着四名脚夫,快一点,再快一点…… 四名轿夫的衣服都被汗湿了,但也不敢抱怨一句,因为从目前的行程来看,这轿子里的女客,身份相当尊贵。 大司马的队伍抵达州府的时候,天上的鱼肚白已经明亮起来,如果按照制度,这时间比早朝晨会晚了一些,已经可以治罪定性了。但如今曹魏政权历经第三世,很多规矩也都拖沓着到了腐坏的边缘。更何况这里是边防远境,手握重兵的大司马即便是不来参拜公主,也无可厚非! 夏侯楙在内府生气。他不到五更天就起来了,虽然不知道大司马会不会遵从旧制,但有所准备总比到时候傻脸要靠谱的多。而且即便大司马不来,他也照例要喝上一碗厨房三更就起来准备的水盆羊肉。 他强行忍着昨晚的宿醉,先到内府后院的小花园去喊公主起床,可在门口就被丫鬟拦住了去路,说公主交待过,这间私房不让任何人进去! 夏侯楙当时就火了,一个丫鬟还敢拦老爷的去路,拦的还是他去自己媳妇房间的去路!当即让人把那丫鬟拖下去一顿杖责,然后闯进房间里去了,房间里公主正在沐浴,隔着三层轻纱珠帘幔,夏侯楙看到一个木桶和一个朦胧的身影,当时心里发虚,看公主也没有说话,就讨了个没趣退到门外去了。 可夏侯楙大人哪里知道,这个时候真正的公主才刚从州府后院的一道暗门挤进来,狼狈不堪地赶往自己那奢靡的小皇家园林。 值班管家一路小跑着抄近路去告诉夏侯楙大司马已经到门口的消息,却在假山旁碰到了公主,当即请了安说了大司马来参拜的消息,就着急去找夏侯楙。 公主整理了情绪,不慌不忙的给身旁的小厮递了个眼神,那小厮暗里摸出一把尖刀,趁着管家跪在地上,上前一刀封喉,结果了值班管家的性命。 公主得知夏侯楙正在小皇家园林,于是就带着两名丫鬟往客房走去,那里存着两件出城时皇上送的礼服,可以对付曹真来参拜。 夏侯楙等了一阵不见公主出来,于是就转身朝会客室走去,他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心里不踏实,直到军司马张远慌张的跑过来报告大司马抵达门口的消息,他心里的石头才终于落地。 随后让张远去请公主,自己则带着内府一帮人去大门口迎接。 张远到了小皇家园林,不见有人守着也不敢贸然进去,就站在门口喊了几声,稍刻听到一个丫鬟气虚不足的回应声。张远进了耳房,看到一名丫鬟躺在床上屁股被打得血肉模糊。 “将军,你也是来找公主的吗?”那丫鬟问到。 “大司马前来拜会,还请姑娘赶紧通禀公主一声,不要怠慢了礼仪,驸马爷已经去前门拖延时间了。”张远和这丫鬟也算认识,当年两人都在皇城里当差,见过几面。 “张将军,情况紧急,我也来不及过多解释了,我这里有一冲烟花,你把它拿到院子里燃放了,公主自然就会知道信息。” 听到这丫鬟此般言语,张远顿时握紧了双拳。事情果然如他猜想的一样,这段时间,公主并不安分。 “张将军,请念在当年的情份上,帮了奴家这一回吧,奴家已经就剩半条命了,如果这个信号发不出去我这半条命也保不住了。”丫鬟声泪俱下,柔软了张远那颗冰冷的军人之心。 一颗烟火在州府内院的上空炸开,这时候夏侯楙刚走到大门口,公主顾不得沐浴粘着一身汗味穿上了礼服,她听到后院烟花的响声,心里咯噔了一下,转而继续强装淡定的穿衣梳头。 出了客房的门以后,她吩咐一名丫鬟去小皇家园林打探消息。自己则带着几名小厮往前门迎接大司马曹真。 夏侯楙对那烟花产生了一些疑问,因为不久前的蜀谍案子就牵扯到一枚黄色的烟花。他很主观的把这两件事做了联想,就让人去找张远,悄悄把府内彻底清查一遍,加强防范,务必保证大司马初到的这段时间不能发生任何意外。 就在东边的天色透出雾红的时候,公主穿着一袭明黄色的代表皇室的硬革长裙出现在中路上。夏侯楙欣慰地笑了笑,看来公主比自己更重视这场家族会晤。 曹真见公主到了,也就不再摆着架子端坐轿中,他迈着小步走上跟前,向公主和驸马爷依次行礼,然后在驸马爷的陪同下步入州府。 两人经过公主身边时,都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说不清楚到底闻到了一种什么味道。 宴席上一片祥和,就在丝竹管弦齐声鸣奏的时候,张远走到夏侯楙身边低声说府内平安无事;一名丫鬟也走到公主身边说军司马张远去过小皇家园林了。 一时间夏侯楙看向那丫鬟,公主看向张远,这四双目光里隐藏着波澜壮阔的内容,都在大司马对水盆羊肉的夸赞声中隐于己心。 于此同时,还有一位身上带着奇怪汗味的男人,正坐在一把人力太师椅上,摇摇晃晃地朝溱水走去 第99章 詹水兴被绑架小树林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99章 詹水兴被绑架小树林 詹水兴悠哉悠哉的走在乡间小路上,脑海里还在回味着跟公主私合的快乐。 其实现在的公主如果不施粉黛,那发黄的脸皮,丰腴的身体,再加上随了曹孟德原本就不精致的五官,根本就让人提不起兴趣。 毫不夸张的说,把公主放在春熙坊内,也只能做做端茶倒水的行当。除非有些客人有偏好熟妇的怪癖,那么公主才会让人心甘情愿使银子。 而詹水兴如此惦记公主,可没有贪恋熟妇的心思,他除了想给自己寻求一个强有力的后盾,再就是满足自己心理上的淫欲。 他贪恋公主,并不是贪恋公主的身体,而是贪恋公主的身份,他每次都要求公主穿上代表皇家的礼服,带上金凤银凤头饰,当他把公主压倒在身下的时候,他心里对当年名落孙山屡试不举的苦闷就像油瓶倒了一样倾泻而出! 心里越是如此,思想就愈加放松,身体上就更加用力,这快感也就高于平常的十倍百倍! 所以自从第一次跟公主有了接触之后,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他在水神宫内也有一个小后宫,而且还不停有年轻的女信众愿意奉献身体给他,可他都不感兴趣,他积蓄着身体内的力量,一次又一次释放给同样无比受用的公主。 他闻了闻自己的袖口,还残留着公主身上的香氛味道,他觉得很满意,通常这样的一天,他是不会主动去洗澡的。 椅轿抬到转入官道的一片小树林中,还算茂密的黄绿交错的枝叶遮挡了太阳,让他觉得浑身舒服,于是他闭上眼睛哼着小曲,仿佛那一切杂乱没有头绪的事情,也都变得尽在掌握…… 椅轿猛地停在当地,詹水兴差点从太师椅上跌下来。他张嘴就要骂那几名力夫,却看到前边站着一名身穿粗布,脸带面纱的壮汉拦在小路上。 “落下来落下来……”詹水兴叫了两声,不经意地回头看向身后,以便趁对方不注意向身后逃窜。可等椅子落下来,他第二次回头看的时候,就看到后边也走出来一位戴着面纱的男人。 “两位好汉不是在等我的吧,我只是路过这里。”詹水兴下来打了招呼,他向来没有英雄主义,从来都是以软弱示人,再趁其不备心狠手辣的解决麻烦。 “你运气好,今天就算爷们在这等你了!”前边的壮汉一边说一边向他走去。 “好汉爷,既然不是等我,冤有头债有主,我可以资助两位金银细软,你们自去寻仇罢了,放进乱世,谁还没有点难处呢,可以理解!”詹水兴拿出自己说教乡邻的语气。 “你人还怪好的嘞,说得我都不好意思冲你动手了!”那壮汉走到两名力夫身边,左右各一个刀掌劈在后背上,两名力夫就软着身体倒了下去。后边两名力夫见状想跑,也被戴面纱的男人一掌一个放倒在路边。 “好汉爷,我给钱还不行么,你开个价……”詹水兴看两人会些功夫,当时有些着急了。 “老爷我不喜欢钱,就喜欢你这样貌比潘安的男人……”那壮汉说着就走上前,示意詹水兴往一旁的小树林中走。 “大胆贼盗人,可知道这是什么地界,敢在这里伤人抢钱……”詹水兴见软的没用,当即就换了一张脸皮,想要恐吓两人。 可那壮汉哪里还给他机会,上前一拳打在天灵盖上,詹水兴就像软体动物一样瘫在地上。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被绑在密林深处,那夺目的阳光刚好照在他身上,晒得他的脑门热辣辣的晕眩。 “两位好汉爷,你们到底要什么呀,我实话告诉你们,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们!我什么都有的……”詹水兴的语气紧张慌乱。 “什么都有,我倒是相信,趟趟水神教的宫主,连前朝公主都能勾搭在一起,想必是什么都有!”那壮汉手里捏着一把飞刀,飞刀就在詹水兴的脸上来回摩擦。 “好汉爷,你要钱要金银珠宝,詹某人一定尽力全力去办,可你不能把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到某身上啊……”詹水兴涕泪交零,满腔赤诚。 “可别侮辱你大爷,大爷是有备而来,大爷想要的东西你最好也乖乖拿出来!不然大爷让你受国刑死个干净透彻!”壮汉不想再跟他费口舌,就一把扯出那黄绸肚兜飘在詹水兴面前。 詹水兴这次是真的全身发软了,看到这肚兜,他甚至已经不能确定公主是否还活着。“大爷,您说,您要什么东西……” “听说水神教有个十堂主,制药的功夫了得,前几日长安府内有人中了毒,把整个长安城的医生搅得天翻地覆,你把那解药交出来,我自然保你平安。”那壮汉就是邓艾,另一名男人就是司马师。 “爷,可不敢把这滔天的罪名往某身上加啊,我也听乡邻们说起过此事,那正是解铃还须系铃人的行当,我若真有解药给了你们,劫政府的罪名也够我死上十回了……爷们莫不是官府派来敲诈我的的把!”詹水兴扯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东拉西扯的求生存。 “官府的爷们敢拿公主来敲诈你么!你只管交出解药,我兄弟二人自会保你平安,还有替你保密!如果再多说一个废字,现在就送你去了西天,再去找你那十堂主索药。”邓艾厉声一喝,凶狠的眼神吓得詹水兴几乎要尿了裤子。 “爷,容我时间,我回去就让十堂主了解此事,尽快给二位爷提供解药。”詹水兴哆哆嗦嗦的应允了此事。 “明日还是这个时间,你最好乖乖带着解药过来,我手里随便一条罪证,都够你死上十回!” 詹水兴哆哆嗦嗦的应了一声,已经没有心思再思索眼前的两个人是谁,他眼前最需要知道的是,自己的十堂主能不能配制出来解药。因为那家伙是个恃才自傲经常做事不留余地的人,他真怕一天的时间弄不出来解药,自己和公主的事情也会暴露在世人面前! 第100章 子林兄,皇上在洛阳有点想你呵 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第100章 子林兄,皇上在洛阳有点想你呵 曹真喝下一碗水盆羊肉,嘴上感慨西关的羊肉确实不同凡响。 夏侯楙抬抬手,一名管家捧着一个木盒走上前来。“大司马万金之躯,远道而来长安,我和公主潦草接待,准备了一只蓝田玉枕,以期大司马畅养身心,一举击退诸葛孔明的野心!” 那名管家打开盒子,盒子里边覆着一层锦绸,锦绸之上躺着一段厚实温润的虎贲玉枕,整个雕刻手工浑然天成,恰到好处。 “难得公主和驸马爷费心,那我就谢过公主好意。”曹真端起酒杯,对两人各自施礼。 公主此刻心里有些虚妄,因为她根本没料到手握重权的曹真还会遵循旧制来看她这个前朝公主,所以她也就从没想过要回礼这件事,这些繁褥的细节全靠夏侯楙里外张罗,于是心里就有些刹那间的愧疚。 再加上刚刚丫鬟来报,说军司马张远曾去院子里寻她,而且知道了烟花信号的事情,不觉心里更加慌乱。等到吃完饭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她看曹真没有了离开的意思,就起身款款告退。 夏侯楙也觉得解脱,因为自己和公主的关系早已名存实亡,他每每想起自己的好兄弟先文帝曹丕,心里都有些复杂的情感,他感激好兄弟给了自己一生的荣华富贵,但同时也对好兄弟当年强绑红线让自己当了驸马这事耿耿于怀,因为如果下辈子再让他选一次,他宁愿在野当个商人也不愿娶公主当驸马入朝为官! 公主辞别以后,下人们撤走了餐盘,端上水果点心,也端上了夏侯楙老爷特意准备的香茶。 曹真喝了一口茶,咂摸咂摸味道,这浓郁的香气之下,埋伏着清甜的瓜果滋味,真可谓是茶香四溢满口飘香。 “子林啊,这可真是好茶啊,我在洛阳怕也喝不到如此口感丰富的茶叶。”曹真放下茶盏,满口揶揄的意味。 “这话大司马倒说得不假,此茶乃长安郊区的一味小茶,名曰蒙顶黄芽,茶树都没有几棵啊,我每年都想让匠人炒制一匹送到洛阳请皇上和大司马品尝,但奈何产量太低了,实在拿不出手去!今日大司马到来,喝了这一顿,也只剩三斤左右一同送到行宫去,臣下再想喝就要等到明年了。”夏侯楙一边说一边笑,把握着奴颜的分寸,也透露出示好的姿态。 曹真点了点头,表示满意。“希望明年我也还能跟子林兄一起喝着蒙顶黄芽!”他一边说,一边朝大厅里的丫鬟和随从们摆摆手,示意大家都下去。 夏侯楙也附和的摆摆手,但心里有些惶恐,不知道曹真会对自己说点什么。 长安府内,逢乐官押解着一名俊秀但落魄的青年男人走进了公堂之上。 长安太守接到消息赶忙从内府后院抽出身体,不知道夏侯家又给自己找什么麻烦。他正跟自己的夫人商量,该给大司马曹真送什么礼品拉近关系呢… “吆,逢乐官怎么亲自押人过来了!”长安太守一阵客套,坐在了那明镜高悬的牌匾下。 “昨日说了要帮太守大人分担,今日这不就送嫌疑犯过来了么!”逢乐官扫了长安太守一眼,却把目光落在那青年身上。 “这莫非就是想拦驾喊冤的人?”长安太守问到。 “不错,我已探听得虚实,这是东吴派来的细作,打算趁拦驾喊冤的时候行刺大司马,以报皖城之战中战死的兄长。”逢乐官回答到。 长安太守赶紧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到逢乐官身边小声地问道:“不是听说犯乱的人是司马府的人吗?” 逢乐官当即瞪大了眼睛,“什么?你说昨天想拦驾的是原东别驾司马府的人?”逢乐官故意提高了音量。 “我的乐官大人,可别大声嚷嚷,那可能是我听错了吧!”长安太守瞬间就懂了逢乐官的意思,当朝大司马刚从宛城乘兴而归,这时候动司马家的人不就等于跟大司马作对么! “该交差交差,该办案子办案子,我可听说参政局董大人正在积极追查呢……!你先拿了这个去交差,那案子怎么办老哥自己想想清楚罢!”逢乐官用扇子敲了敲长安太守的胸膛,转身就要离开。 “哎,乐官大人,依你看,这个人该如何发落?”长安太守现在是一点脑子也不想动,他觉得跟眼前的几个人玩心眼实在太累了,还不如自己做个糊涂蛋,让人家踢来踢去,说不定还能留住乌纱帽。 “交差的事情,大人自己看着办吧,这反正是个细作,也不存在错杀……”逢乐官离开了长安府,走在长离街上,想象着明天再晚一会的时刻,那名吴国细作就会被押进囚车推上这条路,经由春熙坊门前,一直推到午门外问斩落案。 如果春熙坊的头牌秋娘真是吴国来的间谍,那么她肯定不会看着如此年轻俊秀的吴国男人死在长安! 想到这,逢乐官也不觉得烈日灼身,顶着太阳一直往前走,走到城门下喝了一碗薄荷凉茶,就盯着来往的行人发呆。 行人中有两名穿着粗布的男人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名五大三粗身材短,一名俊秀显贵身材匀称,两人都带着斗笠帽肩并肩朝前走着,谁也没有说话,看起来有些怪异;守城的士兵拦下两人做了盘查,稍刻又把两人放走了。逢乐官就也没放在心上,毕竟这年头行为怪异的人多了去了。 但这两人,正是邓艾和司马师。 回到州府内,曹真和夏侯楙禀退了左右,曹真端起杯子走到空地上,“子林啊,你来长安这么多年了,有没有想过去洛阳看看。” 夏侯楙心里一顿,该来的还是要来的,他父亲夏侯惇跟随曹操多年,一直都是在许昌生活,到现在整个夏侯氏一族的基业也都在许昌,如今曹真问他愿不愿意去洛阳,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以后不要想着夏侯家立下的战功了,你也要到洛阳去重新开始,为当今皇上当牛做马。 第101章 三声鲸鱼哨,男人落魄登场 门外院子里突然黑了一片,天上的乌云正在趁势扩大,看来不多久后,一场大雨即将洒落长安。 “大司马,如若当今皇上还能惦记着微臣,微臣当然万死不辞去洛阳效忠!长安的这几年,臣深知能力不足,没有把边防附地拓展,为王业版图添砖加瓦。”夏侯楙双手作揖,对着大司马曹真弯下了腰。 “子林兄,这会四下无人,你叫我子丹就好。你来长安这几年,励精图治城固民安,这就足以说明治国齐家的能力了,我之所以这么问,其实是舍不得你走,多少人都惦记着想被调到中央去呢,毕竟在这乱世之中,离皇上越近也就代表越安全么!这不诸葛孔明来犯,皇上就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先祖的驸马爷受到伤害,所以我来之前,皇上曾意会于我,大概是想让我提前问一问驸马公吧!”曹真拉住夏侯楙的双手,一副亲热兄弟的模样。 夏侯楙心里也有了答案,如果公主不去皇上那闹腾的话,皇上大概也没有把自己调回去的心思,但现在曹真来督防,他这个驸马公多少是有点碍眼了。“恕某不知礼,子丹兄在上,如果需要我在长安配合,我一定竭尽全力,如果皇上需要臣去洛阳效忠,我也即刻动身!” 曹真心里笑了笑,骂了声老狐狸,可真会给自己找进退的出路。合着让你离开长安的话就是我让你走的,让你洛阳当官了就是皇上的恩德!明里暗里说我不是好人呢!但此刻的曹真并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他真实的目的就是让夏侯楙离开长安,把这些门阀士族一点一点瓦解,让曹氏宗亲们重回政治舞台中心。 “子林兄客气了,待我熟悉关中的防务以后,一定上书皇上为子林兄请命,落个锦绣前程!”曹真就坡下驴,表达了自己不需要夏侯楙配合的想法,但他也留了一点余地,让夏侯楙帮助自己熟悉关中防务,这个时间可长可短,将来全由自己说了算,但在眼前却能稳住夏侯楙,留给他无限遐想。 …… 大司马曹真喝过三盏茶之后,就带着礼物和茶叶满意地离开了州府,这时候天上的乌云堆积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只等他前脚踏进轿子内,后边就下起了丝线般柔润的秋雨。 冒着这秋雨走在长安大街上的人们一群一群的四处奔跑,有的急于跑回家避雨,有的则选择在街边的店铺或墙边避雨,但有一个男人他款款的雨中走着,甚至在两指之间摩挲这秋雨,真可谓是一蓑烟雨任平生。 而在背街上,有一个男人正在冒雨狂奔,他抬起头甩散雨水的时候,我们看到他正是水神教的宫主詹水兴。他急于奔命,要去找公主告诉他红杏出墙东窗事发的消息。 而在詹水兴的身后,几名士兵骑着高头大马转上了长安大街,这几名军士正是前几日化作商人入住小松驿的那几个军汉。他们走上长安大街,超越了等乐官,转身朝统兵府奔去,那里正是军司马张远办公的地方。 詹水兴跌跌撞撞的到了州府后门,他吹响三声鲸鱼哨,那腥红的后门就打开一条缝,由着詹水兴湿漉漉地身体钻了进去。 公主此刻正在小皇家园林内赏雨,她身边的丫鬟少了一名,就是早上那个替她传递信息挨了打的丫鬟被她以办事不力的由头刺死了。 公主的性格是乖张的,她看着那丫鬟躺在床上后背和屁股被打成血肉模糊的样子,她的脸上就生出厌恶的情绪,她认为这副尊容还不如死了痛快。 刚处理完丫鬟的事情,老爷夏侯楙就从会客堂来到她的领地。 此刻的夏侯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因为一时生恨就处置了公主的丫鬟,而曹真的一番言论,更无疑加剧了他靠公主吃软饭的痛点,于是在见完曹真以后,他就趁着几分茶醉来找公主缓和关系。 毕竟以后到了洛阳,免不了还得拿公主的身份出去应酬。 “娘子受累了,我让厨房备了些海鲜羹,给娘子补一补气血,今日早上我看娘子头上渗出有汗珠,可能是操劳过后气血不足所致。”夏侯楙看到公主脸色严肃,就擎起一团诚意走上前去。 “哦,有劳夫君惦记,夫君应付完大司马还要来关心我。”公主心虚,所以也放下平日的娇纵,轻声回复了一句。 “大司马前来参拜公主,理应热情招待,这是我们家里的盛事!”夏侯楙说了一句,语气有些寡淡。“哎,颖儿好一些了吧,我早上来一时心急惩罚了她。”夏侯楙不好意思地问道。 “没规矩的丫头,我赐她还乡了,再怎么样也不能冲撞老爷啊。”公主热烈的回应,笑容中带着斑驳的惆怅。 夏侯楙皱起眉头,这些入了宫的丫鬟和宦官,大多挨不到告老还乡的好事情,所以皇家所说的还乡也是一个双关词,就代表着这个奴才魂归故里。因为自己打了一顿,就让这小丫头丢了性命,夏侯楙心里不自在,嘴上也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整个场面也就尴尬在那里,却在此时,三声鲸鱼哨隐隐约约的传过来,公主当即一阵慌张,她想说点什么掩饰一下,却一时间没组织到合适的言辞,于是坐起的上半身僵直在原地,蠕动的嘴唇也始终没有发出声音……让整个场面更加尴尬了。 好在厨房里的鲍鱼粥在这时候端了上来,公主就趁机谢过夏侯楙,打破了尴尬。夏侯楙看公主喝起粥,自己也不想再次陷入尴尬,就带着几名随从向公主告退。 走到亭子的时候,他对手下的管家说去查一查哪来的鲸鱼哨的声音。 这时候吹响鲸鱼哨的詹水兴正被一个扫地的大妈领着,去往公主的小皇家园林,他伸手撕扯开自己的头发,又随手抓起些泥草抹在身上,营造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第102章 软饭硬吃的詹水兴 公主的鲍鱼粥还没喝上几口,落魄的詹水兴就出现在眼前。这简直难以想象,前一天晚上还在小松驿尊贵无比的詹公子,怎么过了一个上午就成了这副模样。 公主有些嫌弃的让人带他去杂役房洗澡换衣服,他却说先不洗了,有几句私密的话要向公主汇报,汇报完他还得赶回去忙点事情。 周围的人一听他这话,当然也知道两人可能要有深层次的交流,于是都把目光看向公主。公主挥一挥手,几名小厮和丫鬟们各自退去。 公主把那半碗鲍鱼粥递给詹水兴,“出什么事了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詹水兴哪里还顾得上喝粥,尽管他现在又累又饿!“不好了我的公主殿下,东窗事发了!”詹水兴警惕的看了看周围,然后小声的把两个蒙面人绑架自己并且索要解药的事情给公主说了。 “看来是有预谋的!”公主想起昨晚抢劫自己的人,把这一上午发生的事情理了理头绪,她一个想到的就是夏侯楙有没有知晓此事。 “什么预谋啊?公主,我怀疑是不是司马家的人干的,他们最终目的是要解药……”詹水兴一时语快,说完就后悔了,因为夏侯晚让他对杀害司马昭的事情保密,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保密。 “那你为什么要杀司马昭,杀又没杀死,还用这么独特的毒药!”公主一时愤怒,又想起夏侯楙打她的丫鬟然后又来送粥示好的反常情况。 詹水兴咬了咬后槽牙,心里挣扎了稍刻,决定不再替夏侯晚保守秘密。“杀司马昭,是夏侯别驾安排的,他一再叮嘱我对此事保密,我想这应该是他自己的主意,而且那毒药,也是逢乐官提供给我水炼堂堂主的,我现在都不确定詹灵丹能不能配制出来解药!” “夏侯晚!是他想杀死司马昭……”公主若有所思,她倒是忽略了这个心思颇多的小叔子。 “现在怎么办啊公主,他夏侯晚做事,却让我们承担后果!”面对涉及到官府的事情,詹水兴只想扮死狗,其实说白了自己睡公主公开了对自己也没什么损失,反而有可能增加自己在信徒中的威望,这个事情的利与弊,完全看自己怎么对外宣传了!但是睡公主挑战了皇家尊严,一旦事发自己肯定会被送上断头台,除非自己带着教众民变,公然对抗朝廷,大概齐才能保住小命……目前的詹水兴显然没想走到那一步,他知道目前比他更着急的应该是公主。 公主也明显地慌乱了,她这次来长安是奉当今皇上的密令前来安抚夏侯楙,好给长安不受损失地换一个最高负责人。但自己红杏出墙的事情一旦暴露了,夏侯楙就可能会变得不受控制。 在洛阳的时候,她身边也会跟着一两个出主意的人,但那些人也都是皇上安排的眼线,所以这次来长安,她选择轻装上阵。现在出了事情,也就只能靠自己想主意了。 “你先坐上来,别跪在地上了,长安州府里的人你也都打过交道,赶紧想一想哪些能为我们所用,我出面去协调补救。”公主让詹水兴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自己则转身去屋里斟茶出来。 这种事情也用不着慌张,作为三朝公主,她这个年纪也不怕身败名裂,而且整个皇室王府再到朝廷重臣的府院,到处都充斥着乱性乱伦的事情,她这样的年龄出轨一个男人,根本不值一提!不过让她担忧的是,一来怕影响夏侯楙退让长安的态度,二来詹水兴是民间组织的领导者,这个身份过于特殊。自古集权者都烦恼民间组织。 她把茶水斟好的功夫,心里已经梳理出几个能为她所用的人选,她需要进一步筛选,再与之合谋计划。 不过再此之前,她要听一听姘头詹水兴的意见,总不能好事让他享受了,如今只是来哭哭啼啼几嗓子,就丢掉这如山的包袱,回去继续潇洒。 想潇洒快活,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觉得夏侯晚这个人,他肯定有自己的想法,而且整个长安的资源他都能调配,如果能把他拉拢过来的话,事情可能有缓。”詹水兴说着看向公主,想通过观察公主的面部表情来寻找自己言辞的方向。 “夏侯晚可是夏侯楙的亲弟弟,这俩人是一母同胞,跟那个三愣子夏侯清可不一样!你把这事告诉他,就等于告诉了夏侯楙……”公主挑了挑眉毛,否认了詹水兴的说法。 “夏侯晚不行的话,参政局董舒,他一直跟司马昭不对付,而且司马昭死了以后,东别驾的位置理应由他顺承。”詹水兴分析到。 “董舒倒也可以拉拢,但董舒的老师是司空陈群,陈群跟司马懿两家算是世交,还要小心防范董舒的态度。”公主回答到。 “如果这两人都不行的,那当今长史曹也曹大人,他是公主的本家……” “你就只会想着别人来帮你么?你自己就没有点手段吗?”公主打断了詹水兴试探性的言语,这家伙可真能扯,都扯到她自家叔伯兄弟身上了,你不如说让我回去找当今皇上来帮忙解围算了。 詹水兴也是个聪明人,当时就知道了公主的意思,公主这是嫌他往后躲了。但他还没做好主动出击的心理建设,于是就哭丧着一张脸,不再说话。 公主看他这个样子,知道还欠一把火,于是挤出几滴眼泪说道:“想当初你来找我,说要救亲弟弟,我念着往日的情分找他们勾兑协调,后来事情办成了,你就上来撩拨我,当时那甜言蜜语的承诺都拿去喂狗了么,你当我是三岁小姑娘呢,图你那些甜言蜜语的哄骗,我是真的牵挂着当年的情分呢!不行你赶紧逃跑吧,我去找夏侯楙承担一切后果……”公主说的嘤嘤泣泣,教人听了心酸凄楚。 詹水兴偷偷看了公主一眼,心里觉得公主是在试探自己有没有担当!这时候阅女无数的经验还真起了作用! 第103章 目标锁定西别驾夏侯晚 午时三刻,细蒙蒙的雨丝停当,州府院子里的仆人们走上各自的岗位,有的去排水,有的去清扫,有的去伺候花草…… 詹水兴来到公主身边,一双手搭在公主那因哭泣而颤抖的肩膀上。“公主,詹某爱你却不能保护你,实在非大丈夫所为,您不要再为此事烦忧了,我回去就组织人马把整个司马府都抓起来,让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彻底消失!”詹水兴说的情真意切,他赌清河公主肯定不会让他冒这个风险。 公主放下捏着手绢的手,抬起眼皮看了詹水兴一眼,“杀了司马家就能解决问题吗?昨天有两拨人马抢劫过我,你知道另外一拨是什么人吗?”语气里充满怨恨的意味。 “还有另外一拨人!”詹水兴心里感到一阵沉重。“另外一拨人也迟早会露面的,等他们露面了一起解决掉。”他强振心理精神的说到。 公主将手绢收起来,心里对詹水兴的表现还算满意。自己如此尊贵的身份,真要是需要男人,得多少人排着队贡献强壮的身体,自己能挑中詹水兴,自然也不会只是为了那短暂的快感而已。“杀人的事情就不用你去做了,佛说因果轮回饶过谁,你现在杀了人早晚也要偿命。你盘踞长安城这么多年,手里就没有他们的把柄吗?” 这话犹如八月破冰,一下子点醒了詹水兴内心最阴暗柔软的地方:是啊,他们能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威胁自己,自己就不能威胁他们就范么!他欣喜若狂地转动着大黑眼珠子,可想来想去司马昭在担任东别驾其间,还真就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要说唯一的一件,就是他通蜀谍这件事。 公主看着詹水兴的脸色从高兴到阴沉仅仅过了十几滴的时间,心里就知道这个男人的心智已经被多年的酒色掏空。 “长安司马家有什么事情吗?”公主问到。 “还真就没有,司马昭那个人到了长安以后,跟谁都不拉关系,每天就忙着抓间谍……”詹水兴回答。 “那夏侯楙呢?”公主问。 “夏侯大人……”詹水兴犹豫了片刻,夏侯楙这张底牌应该还没到用的时候吧。他这么想着就摇摇头说道:“夏侯大人这个级别一般是不会跟我们有太多接触和交流的!” “夏侯晚呢?”公主跳过了曹也曹长史,这里边有很多不能明说的因素,除了这些人也属于皇室宗亲,不用惯着公主,还因为曹也跟曹真的关系太近,而曹真的身份往上溯源,他是武皇帝曹操收养的儿子,所以手握大权的他对曹氏会不会有其他想法,谁也说不清楚。跟文皇帝关系交好的清河公主,自然知道文皇帝为什么一定要清除曹氏宗亲。 “夏侯晚……”詹水兴皱起眉头,一桩桩往事就浮上他的脑海。黄初七年,文皇帝病逝,夏侯晚通过詹水兴与蜀汉天水取得联系,蜀汉随即派小队人马骚扰陇右;派兵派粮支援陇右,取得朝野一片赞许。太和元年,蜀国派人到溱水,通过水神教以传教的方式,向夏侯晚行贿金帛美女,不知道传递了什么情报,不过从那以后,蜀国就在五丈原一带开始屯田养兵的计划,而且曹魏至今还没有对这个计划做出任何反应。……不过类似的事情如果说出来,公主也未必会饶过自己和水神教,詹水兴的大眼珠子转了转,又想起来其他几件事。 夏侯晚是个修阴的人,所以每年借着给朝廷征调秀女的机会,他会把一些生辰属阴的女孩留在自己府中供自己修身,这个事情水神教的一位元老可以证明,因为他的闺女就被长安府以官选的名义征调后却私囚在西别驾府。 黄初六年,文帝曹丕打算亲征伐吴,让天下各州府筹集钱粮,夏侯晚在朝廷征税的基础上对富饶的长安加征三成,征收后的钱却没有上交到中央,一位退休的库官知道所有的隐情,这位库官退休后就加入了水神教,以寻求庇护。 再加上此次夏侯晚授意逢乐官让詹水兴杀害司马昭的事情,足以让詹水兴反向侵噬夏侯晚。 公主听了詹水兴的汇报后,心里最初那个模糊的计划现在逐渐明确清晰。从她到长安以后,她就隐隐的感觉到光凭夏侯楙应该不足以应对长安如此复杂的运营环境,这背后一定有一个处心积虑事事俱细的人,这个人不是曹也,不是司马昭,那一定就是夏侯晚!因为其他人的权力和资源都达不到这个高度。 “董舒能用的上吗?”公主确定夏侯晚这个一号人物后,继续向詹水兴打探长安的消息。 “董舒当然可以用的上,我们做生意就少不了与参政局打交道,单是他官商勾结这一条就够了……而且我听说他和司马家向来不对付,敌人的敌人肯定就是朋友。”詹水兴笑了笑,对于董舒这样看重钱财的人,他胸有成竹。 随后两人又讨论了一些官员,直到正午的暑气消散了一些,公主才有些疲惫的伸了伸懒腰,让詹水兴先回去等消息。 詹水兴是真的累了,但也是真的害怕,他站在地上挪不动步,一双眼睛慌张的看着眼前的公主。 “你先回去研究你的解药,司马家现在翻不起大浪,他们如此冒险大概也只是为了保司马昭的性命,你回去把解药的事情落实了,其他的让我思考思考……”公主揉着太阳穴,这么多年了,自己何曾这样用过脑子。 詹水兴这才退出院子打算离开,待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公主,还有一个人我们不得不提防,就是夏侯别驾的亲随逢乐官!” “那个乐人?”公主不屑一顾。 “是的,夏侯别驾对他非常信任,基本上所有的事情也都有他的参与!”詹水兴加重对逢乐官的描述。 “知道了,他一个仆人,只要能搞定他主子,他还能有什么手段……”公主并不在意,因为在她眼中,乐人和太监一样都是没了尊严不值一提的人。 “我总感觉这个人怪怪的,搞定了夏侯别驾却不一定能让他听话……”詹水兴还想再具体说一下逢乐官,却看到公主闭着眼脸上带出嫌烦的表情。于是他行了个礼,退到门外去了。 第104章 逢乐官的思维流浪 詹水兴顶着烈日回去水神宫的时候,军司马张远带着两名亲随直奔城西别驾府而去。 与此同时,公主的两名小厮分别从州府后门出发,一个去往城西别驾府,一个去往城中参政局董府。 这个时候的逢乐官还在到处释放消息,他坐在通樊楼一楼的大厅里,听着人们讨论着官府抓到吴谍的事情,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手里有很多事情要做,但是在几个人身份不明的情况下,他不能轻举妄动。 春熙坊这个头牌,看起来简单,但实际上她接触过曹也,董舒,贾充,甚至是州府老爷等人,现在接触过她的人对她的身份各执一词,这让逢乐官感到恐慌,她一定是高等级的间谍,那么这个时机这个等级的间谍出现在长安,肯定是有大事在预谋。 午后的风带着一股燥热的情绪,穿过人影稀疏的街道,把远道而来的讯号吹落在各家门前。 一名钩子拉低帽檐来到逢乐官对面,说东别驾府一片死寂,司马虚怀从大司马的迎典回去后就一病不起,据说时常吐血。而贾充也没有去找董舒,而是藏在长安府附近,应该是想要暗中保护司马昭。逢乐官笑了笑让这名钩子去春熙坊盯着那名头牌,每隔一个时辰就过来报告一次,她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又一名钩子从城外跑过来,说詹水兴疑似被人抢劫,抢劫后没有回水神教而是转身来到州府后门,不知道见了谁。 逢乐官皱了皱眉头,以他对夏侯楙大人的了解,夏侯楙是万万不会在曹真到来之际去面见民间组织领导人的。所以能给詹水兴开州府后门的一定是公主,再加上军司马张远说起的小松驿事件,他已经可以脑补出公主和詹水兴的关系。 这也符合詹水兴的行事特点,他不在乎公主年老色衰,他只在乎是否对自己有利……他的想法是对的,自古以来想跟官府的人打交道,只能交其深交其恶,而就上次救詹恩贵来看,詹水兴对公主已经是交深交恶有模有样了,与公主交深之后,他已经拥有足够对抗夏侯晚的勇气。 逢乐官有些感慨,这真是一个善于伪装的老狐狸,在民间是一副授教天师的清白书生,在官场是一副酒肉浸泡的猥琐小人姿态,在黑道又是一副杀伐决断冰肠石心的歹徒獠牙! 不过长安正需要这样的人来搅混一池清水! 这两天他都没怎么回去西别驾府,因为自从主人夏侯晚跟他大哥夏侯楙讨论关于长安和夏侯家的未来之后,夏侯晚需要有一段冷静期,有一段痛苦和挣扎交错的冷静期,去思考如何做下一步决定。 逢乐官看到军司马张远带着两名小校奔城西别驾府而去,心里明白张远会给夏侯晚带去一剂毒药。张远的目标很清晰,就是有生之年一定要看着詹家所有人一个一个死在自己面前,而这剂毒药对夏侯晚来说,亦正亦邪!夏侯晚是个心思缜密的阴柔家,如果他想拿这剂毒药来做文章,那他就能掌握整个长安的曹氏宗亲,因为在这里,没人比公主更加尊贵,即便是手握大权的曹真,也要对涉及到公主的事情慎重再慎重。 因为公主的事情不涉及边防,不涉及政治斗争,只关于皇室的体面与否。 逢乐官清楚自己的位置,也清楚夏侯晚摇摆的心思,所以他将自己隐藏起来,去做点其他感兴趣的事情。 他一边想着,一边盘算长安接下来的形势。 大司马曹真到了之后,首先就是换防,他带的十五万大军,会逐渐替代掉所有长安的原驻军,而这帮原驻军的去留要看现任州府刺史夏侯楙的结果所在。如果夏侯楙被调去一线督战,那么这些军队就随之去一线,如果夏侯楙被调回洛阳,那么这些人就会被分散到各个州府……当这批军队分散的时候,也就是夏侯惇这一支家族光辉退散的时候。 大司马会重新布防西北边境,从他带来的人看,郭配随时伺候左右,说明郭家的地位在大司马心中很重,所以雍州地区大概率还是郭淮把守,那么天水太守张准也就是张合的侄子,可能就要随右将军张合回拢中原扞卫京师洛阳了!毕竟曹真离了洛阳,司马懿远在宛城,皇上身边也需要一名执掌乾坤的将帅。 郝昭是名满曹魏的守城之将,如果能潜心分析诸葛亮第一次北伐的战况,那么就能知道如果诸葛孔明想短时间再次北伐,只能走陈仓道。所以曹真与司马懿完成了勾兑,借调来郝昭就是守陈仓道的不二之选! 等边防队伍勾兑完成之后,大司马曹真还会对关中政务进行调整,以防这帮酸腐的文人墨客会在战事起来以后掣肘拖后腿。 曹真带来了费曜,孙礼,赵俨就是做这一手准备的。 而目前州府达成的默契,就是把董舒推出去献祭第一滴血。这个符合朝廷长期斗争的风格,因为参政局是司空陈群的下属单位,所以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在地方大司马必须压制司空。 因为在中央朝廷,司空陈群离皇上足够的近,皇上也足够的信任陈群,所以不管是封疆大吏还是手握兵权的将军,都要对陈群及其下属单位忌惮几分。 大司马完成了首杀之后,会对谁继续出手呢?逢乐官突然想到一个人,那就是前段时间从蜀汉穿越子午谷而来的郭敖。 郭敖曾在州府讯事堂上说自己是与曹魏大司马曹真串通一气的,这令满座哗然,大司马曹真得到消息后也写信告诉主办案件的曹也,不管案件结局如何,都要把这个郭敖留到他来了以后,亲自询问一番。 逢乐官想到这,就不打算在通樊楼坐下去了,他需要一个理由去见一见郭敖,而这个理由就是刚刚被羁押不久的军政局大员魏子谏。 第105章 军司马张远有要事禀报 军司马张远的铁骑一直骑到西别驾府的门前,他急匆匆的跳下高头大马,让两名小校与府卫交接,自己则直奔夏侯晚的书房而去。 按照他的思维,想要见到夏侯晚就必须先通过逢乐官,可是这一次他预料失误,逢乐官并不在府内,夏侯晚听说张远有急事要报,就让一名小厮带着他进了书房。 这是军司马张远第一次进到夏侯晚后院的书房,进去以后一阵阴凉感瞬间笼罩在这个军汉身上,他下意识地深呼吸一口气,因为那阴凉让他压抑得几乎喘过气,可刚吸进去一大口气,他感觉自己的肺几乎要炸了,这根本就不是清净的空气味道,空气中掺杂一种醇厚的沉香味道…… 因为夏侯晚常年闻这种熏香,所以他书房的香量也逐年提升,以至于到了现在,普通人根本无法承受这个香量,夏侯晚却仍觉得香气盈弱。 他从黑市上购买彝南地区常埋山林不见日月的沉香,这种沉香极贵,因为单单是运送一条木头出来,至少会搭上两三条人命,彝南地区的深山中,各种野兽和漳毒仿佛是人类的天敌一般可怕。 张远压着嗓子轻咳两声,只感觉脑袋一阵眩晕。“微臣见过别驾大人。”他行着臣礼打了招呼。 “说你有要事来报,也就不走那些繁俗流程了,你是自己人,说吧。”夏侯晚坐在书桌后正研究一张西域传过来阴阳两极生冥图,他略微抬了抬头,但并没有放下手中的凹凸镜。 “下官……确有要紧的事情汇报。”张远突然犹豫了,因为此事毕竟涉及夏侯晚的哥哥夏侯楙的家事,他原本就是想找逢乐官先商量一下的。 “不必拘谨,有什么就说,我拿你当自己人!” 短短的时间里,夏侯晚两次强调自己人这个名词,说明他的确没拿张远当外人。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越早知道越好想出对策!”这是几天前逢乐官对张远说的话,张远此刻在心里反复念叨这句话,他觉得这个出发点没有错,那么以此告诉夏侯晚也不会有错!“大人,本来应该先告知逢乐官再转达您视听,今天逢乐官没有在,您也没拿我当外人,我就踏实说了,说错了某一介粗人认错认罚!”张远瓮声瓮气,大有一副豁出去的姿态。 “说吧!”夏侯晚放下手中的物件,斜靠在宽大的椅子上。 “近几日夜巡,曾见到一乘暗色小轿从偏门出去,那小轿一直去往小松驿酒店,下官起初也没觉得可疑只当是哪位老爷出去寻乐子,可有一日下官心血来潮想查一查,刚走近就闻到一股特殊的味道……”张远顿了顿。 夏侯晚没有说话,用一双柔和的眼神盯着张远,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味道是宫里才有的龙涎香!”张远说完又停顿了片刻,观察夏侯晚的神色。 夏侯晚依然没有说话,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同时也知道军司马张远不可能在只掌握了这个线索之后,就敢来找他汇报。 看夏侯晚表情没有变化,张远继续说道:“我当晚没敢继续查下去,隔了一天派几名军士换做过旅商人的样子住进了小松驿,后来果然就发现了那乘轿子的踪迹,那轿子的主人正是公主殿下。”张远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心里以为夏侯晚总该有些情绪上的变化了吧。 可夏侯晚依然那么坐着,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只是神色比原来沉重了一些。 “那几名军士跟踪公主到了小松驿的后院,也就是詹恩贵的私人会所,发现……发现……她和詹水兴共处一室!”张远说完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抱拳在头顶前方。 “你说谁和詹水兴共处一室?”夏侯晚慢慢坐起身,语态缓慢地问了一句。 “回大人的话,小的派过去的军士亲眼看到,是……是公主和詹水兴共处一室!他们还从那轿子中拿到了证据,一件公主随身的黄玉腰带。”张远说着从怀里取出来一件精美的腰带,举在手中。 “此事还有别人知道吗?”夏侯晚的情绪终于有了变化,但这个变化让张远考不出任何意味。如果是逢乐官在的话,兴许就能看出来。 “回大人话,那几名军士已经被我第一时间看管起来,此事没有结果的话,他们就不会被放出来。其余,再没有人知道此事。”张远冷静的回答到。 夏侯晚从椅子上站起身,对于军司马张远的做事能力,他从不怀疑。只是军司马张远把这个消息抢先汇报给自己,他心里有些斟酌,因为前段时间联合詹水兴抢劫长安府地牢的事情,有钩子汇报说军司马张远第一时间去看了现场和尸体,看完当时就无比愤怒,此后还情绪消极了一段时间。 张远恨詹水兴和詹恩贵!这是整个长安州府和长安府都知道的事情,而抢劫长安府地牢的事情,张远也能从州府的态度中看出猫腻来。 夏侯晚来到张远身边,“此番多事之秋啊,大司马到长安后,对我兄长部署的防务不甚满意,现在又闹出这样的丑闻……曹氏宗亲欺我们太甚了!”夏侯晚顿了顿在张远身后说出这句话。 张远原本也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热血青年,后来也是因为皇宫里的那点事被下放到边戍长安,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夏侯晚的这句话是在强调自己和张远是同一战线。 “公主身为贵族却闹出这样的丑闻确实有伤大雅,但公主毕竟是公主,我今日着急来汇报此事,就怕时间久了让别有用心的人察觉之后,对公主不利对夏侯刺史不利……”张远虽然是个雄壮的武夫,但从小也受天地君亲师的教育,所以对于历经三世的曹魏皇权,他保持愚忠的态度。 “张司马所虑甚对,那么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夏侯晚回到座椅上,笑容中带着平常惯有的高傲。 第106章 董大员暗渡金银 屋里的阴凉更甚一分,这代表着院外的太阳又往西偏移几度。 “下官以为,法不责君,现在出了这样的事,都是刁民奇淫巧技所致,下官请求带人立刻将詹水兴捉拿到案,秘密处置!”张远向前一步言辞肃穆。 夏侯晚抿了抿嘴唇,心里盘算着用这个机会治一治詹水兴也说得过去,毕竟劫长安府地牢这个事情,他把重心只放在了救他弟弟詹恩贵身上。但很快理智就战胜了这点小情绪,他知道当务之急要把个人恩怨放一放,因为曹真对长安夏侯家的清算也即将提上日程。 他抬起手正要安抚军司马张远,门外却传来清脆的撞环声。张远见状,看了一眼夏侯晚,就主动闪到旁边站着。 待一名小厮进来,身后还跟着公主的贴身陪侍。 “婢身见过夏侯别驾大人!”丫鬟进门后看到张远立在旁边,就先施了一礼,闭口不开。 夏侯晚就抚摸着手边的柏木镇尺对张远说到:“张军司马先去前院等我稍刻,等会我们接着议论。” 那丫鬟看张远脚步沉重地走到门外,这才上前几步说道:“有劳别驾大人,公主在州府有请。” 夏侯晚抬了抬手,刚才引见的小厮就去旁边的架子上取出一枚玉佩递到那丫鬟面前。“公主找我所为何事,秀娘可否透露一二。” 丫鬟从后宫出来,自然是见过各种奇珍异宝,但奈何夏侯晚送的这块玉质感唬人,水料足透,当时心生喜欢就捏出绣娟遮住口鼻轻声说道:“大概是为家事而忙!” 夏侯晚点了点头,让那小厮领着丫鬟出门,自己稍后就去州府与公主请安。丫鬟所说的家事,夏侯晚心里已经明白几分,公主与大哥不和已经是多年的历史问题了,但本着家丑不能外扬的世俗,大哥从未对兄弟几个提起自己的家事。公主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是下嫁,所以这些年也没拿夏侯晚和夏侯清当回事。 就拿上次詹水兴去找公主帮忙救东方澉和詹恩贵来说,公主对他和夏侯清就像是下人一般呼来喝去。 所以这丫鬟一说家事,夏侯晚就知道要么是哥哥夏侯楙有事,要么就是公主已经觉察到她的事情败露了。 如果是哥哥夏侯楙有事,他应当前去掌握第一手信息,但如果是公主要说她自己的事,公主为什么会找他去商量呢?自己又该如何应对?他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平静的湖面想了一会儿,决定采取对张远同样的态度,暂时按兵不动。自从大司马到了以后,这座西别驾府也变得寡淡起来,自己行事做派也不能像之前那样武断招摇了。 因为这些平时阿谀奉承的文武官员,本质上也都是见风使舵的摇摆小草,曹真到长安以后,整个官场都是暗流涌动,等着看哪些人会被代表中央的大司马逐一清算。这其中最精彩的,应该就是等着看夏侯家如何应对。 打定主意的夏侯晚就换了一身官服,让管家去准备车驾,走出亭廊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有些慌张了,因为他几乎忘了军司马张远还在前院等着。于是让管家去召唤张远一同前往州府。 张远到夏侯晚面前应诺的时候,没有多说一句废话。对于夏侯晚让他一起去州府见公主,他心里猜想颇多,甚至是有些慌乱,因为早上他帮那丫鬟放信号的事情,公主肯定是知道了,那么意味着公主可能会认定事情败露是从他张远开始的。 张远看了夏侯晚一眼,又看了看夏侯晚身边,逢乐官并不在左右。从他的角度出发,这时候如果逢乐官在的话,事情可能会更缓和一些。 这一队人马从西大门经百川路拐上长安大道,在长安大道上走到通樊楼门前的时候,遇上一顶缓慢行走的官轿,张远上去打听了,才知道是参政局董舒的轿子。 董舒看到后边来的是夏侯晚,就下了轿子去找别驾大人唱诺。 夏侯晚看到董舒,本来不想理睬这个已经被写在生死簿上的老官僚,可没想到董舒一开口说自己也是被公主召唤去州府的。夏侯晚觉得有点意思,就应承了董舒的提议,两人去四楼雅阁小叙。 这一叙可不打紧,董舒今天是真的忙碌。自从逢乐官跟他聊了当下的形势之后,他虽然看到点希望,但也自知作孽太多了,稍有不慎可能还是会功亏一篑!于是从昨天到今天,十几马车的家当随着参政局旗下的商运一车一车运到溱水码头去,码头上三辆轻舟和一辆画舫已经在待命,随时准备接应董舒顺水北上洛阳或者南下川蜀。 但到了临近中午,先是曹也曹长史派人邀请他去家里小坐,他紧赶慢赶加装了两马车之后正要去长史府应约,却又收到公主的邀请。 这一下给董大员吓坏了。 难道是自己偷运家当的事情被他们发现了?可自己在长安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就是真被当做通蜀给判个罪名,也不见得说不能给后代留点家产吧!权衡之后,他决定推掉曹长史的邀请。按照最平常心去想,曹长史找他肯定是为了州府的工作,也就是说有可能是问罪于他也不奇怪。而公主找他,大概率是为了私事,而且极有可能是找他这个参政局大员帮忙协调资源。 于是他打发一名书吏去长史府回话,自己就要了轿子转上长安大道,往州府走去。 没想到就遇见了西别驾夏侯晚,巧合的是西别驾竟然也是被公主召唤去州府。这就让董舒吃了一半点定心丸,这一趟赴公主之约大概率不会被问罪。 两人在通樊楼四楼坐定,窗口向东开,隐隐约约能够看到长安府和州府的院子。两人互相让了茶,各自沉默了一段,都在思索公主诡异的邀约。 太阳继续偏西,詹水兴满身热汗的回到水神宫,第一时间就召唤十堂主前来回话。而逢乐官已经来到长安府门前,正要惊扰长安太守酣睡的午梦。 第107章 公主垂帘见董舒 夏侯晚和董舒在通樊楼吃了一回茶,各怀心思,彼此也没有互通什么有营养的消息,于是在酉时中刻,两人一起出现在州府后院。 而这个时候的逢乐官已经在长安府主簿杨颐和的陪同下到软监室去“看望”魏子谏。 州府内院小皇家园林门前,一名丫鬟扭着腰身来到夏侯晚和董舒面前,“公主让董大人先进去面见,烦请夏侯别驾到客院休息一会,公主为大人准备了歌舞和美酒。” 夏侯晚垂下眼睑,当时就有点不太愿意,转身将一双手叠放在后腰,昂着头往客院走去。 受宠若惊的董大员陪着笑脸嘿嘿的笑着目送夏侯晚消失在转角,这才换了一副虔诚肃静的模样随着丫鬟去面见公主。 隔着一层珠帘,董舒见到了他这一生中所见到的最尊贵的人。别看董舒位居参政局大员,又是陈群的学生,可他从未获得进宫面圣的机会,所以陈群就是他的一重天,州府刺史夏侯楙对他来说也是一重天,甚至长史曹也都可能是他的一重天。 董舒深跪在地板上,脑袋在地板上碰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公主殿下在上,下官长安州府参政局董舒叩拜。” 公主没有立即说话,而是端着一盏茶自顾的品尝起开水激发的茶叶香味,整个大厅里时间仿佛就停顿了一会儿,静得让人忍不住屏息凝神。 “赐座吧。”公主放下茶盏,似乎是想好了该怎么开口。 一名丫鬟就取出一只四角凳让董舒坐在左侧边上,然后看了一杯茶。 “我来长安之前,陈司空曾去送别我,说有个得意门生在长安……这段时间旁务杂忙,昨日翻起陈司空的青词赋才想起他临别前的小叙,所以今日就让人约董大人过来聊一聊。”公主慢声细语,把一席官话说的亲和几分。 “劳烦公主费心,恩师伤神,下官自到长安以来,几乎再没回去洛阳和许昌,恩师还能如此惦记,真让人倍感自惭。”董舒说着就又从椅子上站起身,弯腰作揖站在脚地上。 “不必拘礼,既然是陈司空的得意门生,也就是我曹家的自己人,况且你在长安督办多年,也是为边防做出巨大贡献的人。我这一趟过来,自然也应该多替你们考虑。”公主说着抛出一段橄榄枝。 董舒一听这话,当时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如果说前边逢乐官是向自己抛来夏侯家的橄榄枝,那么当今公主就是代表皇家向自己抛来橄榄枝……他想到这,突然觉得前几天的焦虑都不是问题,因为面前坐着的是能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家公主。 “感谢公主抬爱,董某一定尽心尽力为朝廷尽忠尽责,对皇上忠诚不渝,以报答恩师培养和国家信任。”董舒当即跪在地上,脑袋又在地上碰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公主点了点头,心里觉得这个人还算识趣,看来不用拿把柄来威胁他,就能让他为自己办事。 “我看你也是憨厚忠诚的人,有些事情就提前给你打下招呼,你也好提早做准备。我这一趟来长安,朝里也有不少议论,说的最多的就是要把驸马爷带回中央去,你应该也听说了一些吧。”公主抬抬手,示意他坐下说话。 “此事下官也颇有听说,但下官素来不敢妄议朝政,所以对此并没有十分了解。”董舒小心的回答着问题,智商好像回到几年前刚来长安时的清醒通透。 “本宫就告诉你,确有此事。朝廷有意要整顿关中边防,以应对诸葛孔明的骚扰,我们关起门来说话,所谓的整顿就是战时武力统领事务,闲时文儒经营发展,所以像驸马爷和曹长史这样的文儒大才,现在需要给武将更多的发挥空间……你明白本宫的意思吗?”公主发问。 董舒当然明白,公主的意思是夏侯楙和曹也的职位大概率都会空出来,所以董舒你要不要这个机会。 “下官愿意追随驸马爷夏侯大人左右,自从夏侯大人到长安以后,一改关中经营乏术的贫境,使得百姓生活提高了很多,自然也就安稳了许多。下官这些年略微学到皮毛,还有很大的学习空间呢。”董舒绕着圈子想让公主再说得明白一些,因为混迹官场多年的董大员心里清楚,官场绝对没有免费的午餐。 公主撇起嘴角笑了笑,这只狐狸到底还是现了原形。“董大人这样的才干如果随驸马爷回了长安岂不是本末倒置,我虽然来长安时间短,但也听说了董大员善于经营得能力,放眼我大魏各个州府,有几个能像长安这样富裕!” “公主明察秋毫,如果说全国州府比一比富裕,长安州府确实名列前茅,不过这都是夏侯大人治理有方,再加上长安本来就地博物丰。”董舒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恨恨的觉得自己恶心,因为长安州府的很多经营都是自己劳心劳力去做的,夏侯楙本质上就是个贪财好色的膏粱子弟。 “所以,如果董大人还有志向为长安边防尽心尽力,就该早做准备,如果董大人想回中央朝廷,也可以做做计划。以免人事动荡影响了前程事业。”公主端起茶盏呷了一口。 “董舒愚钝,恩师又远在洛阳,今日既聊到此处,下官斗胆请公主殿下给指条明路,此后当牛做马不遗余力。”董舒再次跪在脚地上,表达了自己愿意效忠公主的态度。 公主满意的笑了笑。“要说在朝廷为官,第一重应该是入主中央,一人之下众人之上,所有为官的人都应该聚拢在皇上周围治国齐家,以实现理想;但在你们袍泽之间,却常有一方父母官就是一片天的说法,既然你的老师已经在中央了,你也算有个靠山,倒不如自己撑起一片天,做个逍遥快活的父母官。” 公主把目光看向跪着的董舒,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选择。当他选择正确之后,自己又该如何引导他去做点什么呢? 第108章 董大员又一次站在司马家对立面 “公主所言甚是,下官原来在许昌的时候,一言一行都不能自由,所以这些年虽然在长安时背井离乡,倒也的确落个洒脱自然。如果能继续留在长安的话,只怕要麻烦公主照顾则个。这些年下官在长安也积累了一些奇珍异宝,不日等公主驸马回洛阳时,定安排倾数尽出。”董舒决定接过公主抛来的橄榄枝,因为自己目前的现状已经很糟糕了,哪怕岸边有一捆稻草,也值得他伸手抓一把。 “多年背井离乡,攒下些身家也不容易,还是留着养老和留给后人吧。我之所以特意提点你,一是因为与陈司空交好,另一方面驸马爷回去之后,长安也确实需要一名善于经营的重臣;最后呢,我有些事情需要董大人帮我出面处理。”公主看董舒信了自己,就毫不犹豫提出了交换条件。因为对这些混迹朝堂的老狐狸,作为权力中心的皇室,每一个人都十分了解他们的做派,你要是跟他们弯弯绕绕,一不留神容易把自己给绕进去。 “愿听公主差遣!”董舒第四次用脑袋在地板上碰出一声闷响。 公主冲两边的丫鬟摆了摆手,两名丫鬟就一齐退出门外,顺便关上了雕花木门。 空旷的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董舒和公主,董舒就有些局促起来,他低着头不敢看向任何地方,但还是听到公主下了阶梯,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情绪紧绷着,心想如果能听到公主撩开珠帘的声音,他就抬头看一看公主长什么样子。 可他等了很久也没有听到这种声音。 “董大员,你对司马家有什么看法?”公主轻柔的声音从里边飘到董舒的耳畔。 董舒抬起头,公主就侧身站在珠帘后边,身材稍丰,锦衣华服,一股幽幽的龙涎香味占据了周围大部分的呼吸气味。 董舒的大脑快速的转了一圈,公主铺垫了那么多最后落在司马家身上,明显是要暗地里对司马家做点什么!如果是好事的话,就不用在暗地里做了,所以公主对司马家,极大可能是讨厌嫌弃的态度。 “下官对朝廷官场了解不多,但对长安司马府有过几次交道,原动别驾司马昭喜欢争抢斗狠多次有不按朝廷章程办事的僭越行为,而且前段时间他竟然跟蜀谍纠缠不清,现在被关进大牢,也算是罪有伏诛。”董舒说话还算客观,虽然已经跟公主拉近关系,但身在官场话不能乱说的禁忌,依然很清晰的刻在他的脑海中。 “我一到这就听说了这件事,我一点都不意外,因为不管是长安司马府还是洛阳司马家,从太祖皇帝到现今皇上,都能觉察到司马家有一颗不安定且浮躁的心……这些年司马仲达越是表现得安静,就越发让人觉得他心里有鬼,这不他最喜爱的小儿子就露出了马脚。” “下官也听人说过类似的话,司马都督之心,深若湖渊!”董舒附和了一句。 “可即便如此,有些人还想着跟司马家统一步伐,想着能借司马昭的事情从司马懿那里捞到一点好处,简直是鬼迷心窍……” 董舒听得大气也不敢出,公主这样影影绰绰的指桑骂槐,简直是把夏侯楙和曹也甚至是大将军曹真都带进去了!因为司马昭的案子一直拖到现在,只能说明是没人想继续办下去,而没人想办下去的原因也只有不想得罪司马仲达这一个。 这就是司马懿历经曹魏三朝的震慑力! 公主隔着珠帘扫了董舒一眼,觉得他还算淡定,那应该就有对付司马昭的勇气。“最近听到小消息,说长安司马府的人非常活跃的想要营救司马昭,我记得这个案子你也是督办之一,你就不想朝廷做点什么吗?” 董舒赶紧低下头,他没想到公主拿来交换的第一个条件竟然是让他去对付司马家!一时间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悲伤,高兴的是他已经站在司马家的对立面了,悲伤的是这上边确实还压着不想动司马家的曹也曹长史。 “公主殿下,自从魏子谏被捕之后,我就赶紧让人把司马昭自己司马府的所有人都监视起来,只等着州府下令做进一步执行!”董舒把皮球推到州府部门上。 “这也是山高路远的弊端,如果这案子是在洛阳,早就有人顶着风浪办下去了,办错了最多落个办事不力,可一旦办成了,加官进爵谁还敢说个不字!”公主一边说一边走回到座椅上,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劝诫,让董舒自行消化。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董舒想明白了所有的环节,这一次公主来长安远没有那么简单,她除了要带走驸马爷夏侯楙,肯定还秘密的带着皇上想要考察长安官场的心思。 本来这些好事都应该落在夏侯家身上的,可他早就听说过公主和驸马爷以及驸马爷的兄弟们互相不和!魏子谏进去以后,整个长安还能入进公主眼睛的,怎么排也该排到我董舒了! “我知道该怎么办了,下官马上就督促长安府去司马家拿人,一则是蜀谍案一则是抢劫府衙地牢的消息,两案并立司马家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拿下!”想明白了的董舒,办起事来自然也不会含糊,不然他也不能在这个年纪就坐上州府大员的位置。 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有心思去办了,就一定要考虑周全办事稳妥,据说从洛阳司马府和宛城司马家都来了人营救司马昭,能不能制止他们把长安搅乱,就看你的了!” 董舒诺了一声,心情相当放松,前边派人守在司马昭身边随时打算对其下手,他心里还慌慌张张的,如今有了公主做背书,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弄垮司马家了!包括那个手握他通蜀证据的司马家小喽啰!他想到这,就站起身精神焕发的执了令箭一般昂着头朝外走去。 “董大人!”公主叫了他一声,董舒当即转身跪在地上唱了一声喏。 “今日之事全是为了朝廷顺便假私于你,希望你能坚定不移,别被外界谣言乱了心智!否则的话,你的有些事……”公主语气冰冷的嘱咐了一句,吓的董舒当即出了一身冷汗! 这就是皇家恩威并施的能力,掌握了生死大权之后,他们就变得恩大于天,威可以细化到一个嫌弃的眼神! 第109章 夏侯晚,你愿意回中央吗 董舒带着一脸贼笑出了小皇家园林没有多远,就遇到一个小厮领着夏侯晚从对面走过来。 这时候太阳还算燥热,但已经西斜的明显,这一天短暂的时光,即将消逝在眼前。而此刻最着急的,就是三十公里外溱水河畔的至尊宫主詹水兴。 他的三堂主詹准也就带着十堂主詹淡也跪在厅堂下边。结果显而易见,他的十堂主并不能搞定司马昭身上的毒药。 詹水兴又急又恼,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他教众过万,堂口十缺,竟然连一款已知毒药的解药都研制不出来!他想骂这两个人,但又想起来这两人刚参与过抢劫太守府地牢的事情,也算是出生入死。 可如果这个解药弄不出来,他明天也不知道生死几何!所以又急又恼。 下边的两个人也觉得奇怪,只说冒着生命危险去劫政府地牢是为了救副宫主,为了挽救水神教的经济后盾……但暗杀司马昭,明眼人都知道这跟教务无关,现在人伤了只等着死了就算任务完成,却又要费心费力去救他,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在两人跪着的某个时刻,他们心里那个无所不能的教父形象曾几度打折。 董舒认为夏侯晚是公主的自己人,之所以先自己后夏侯晚,是因为公主要先完成对自己的勾兑,然后在同夏侯晚共商大事!所以董舒把那贼笑换成是一副谄媚的笑容,拦在夏侯晚面前。 夏侯晚看着董舒突如其来的犹如袍泽兄弟一般的笑容,当时就皱了皱眉,不知道公主给这家伙灌什么迷糊汤了。 “别驾大人,董某先走一步!”董舒笑盈盈的,开花一般的嘴脸让人深感腻歪。 “董大人得了什么喜事么,看起来可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夏侯晚调侃了董舒一句,心里却在想,对待一个将死之人,态度还是善良一些吧。 “下官哪有什么喜事,不过是替朝廷开心,替大人们开心罢了!”董舒说着凑到夏侯晚身边小声地说道:“陈司空有消息托公主传递董某,故此开心,这么多年还以为老师忘了我呢!” “哈哈哈,原来如此,可喜可贺!”夏侯晚说着笑着错开董舒的视线范围朝小皇家园林走去。 董舒回头看了看夏侯晚的背影,不由自主的伸出舌头舔了舔下嘴唇,心里暗道:你大哥真要是被调回中央,这长安谁说了算还不一定呢! 哼了一声,自己也甩着宽大的袖子朝大门走去。 夏侯晚进了公主的会客室,珠帘已经掀开在两边,因为这是夫家胞弟,所以没有避嫌的礼仪。 “公主嫂夫人在上,请受小弟参拜,公主千岁千岁。”夏侯晚自从上次被公主叫过去当着詹水兴的面一顿呵斥,心里一直隐隐不快,虽然当时用不争气的曹也挣回了面子,但当时被压制的那口气,夏侯晚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公主给夏侯晚赐座,免俗礼,看花茶,又上了一盘点心,完全是招待家人的礼节。 夏侯晚也不客气,直愣愣的坐着昂起脑袋,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别说自己掌握了公主私通奸情的罪证,就是自己没有任何对公主不利的消息,他也是这副无所畏惧的姿态。他对外是阴柔的形象,可在整个夏侯家族内,包括夏侯渊那一支,夏侯晚可是不折不扣文武双全的后辈栋梁。 “我来长安也有一段时间了,你帮着你大哥给我做了迎宴和游宴,办的很精彩,让我身边的人都觉得耳目一新,我也该好好的赏你一回,当做谢礼。”公主坐在左上位,语气温柔而舒缓。 “公主嫂夫人太过仔细了,为自己家人做点事情再平常不过,而且嫂夫人贵为皇室,事情自然也需要办出点效果。臣弟绝不敢收受任何谢意。”夏侯晚扭头看向公主,言语间大义凛然。 “话虽如此,可办了漂亮事又不奖赏,下次谁还愿意办漂亮事呢!”公主伸了伸手,示意夏侯晚可以品茶。 夏侯晚酒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心里觉得今天的公主与平常有些不同,所谓事出蹊跷必有因果,弄不好这女人又挖好了什么样的坑等着自己跳进去。不过这次夏侯晚并不害怕,他掌握了公主通奸的罪证,这就像是一把针对公主的令剑,被自己掌握在手中。 “这些年你们兄弟几个随着大哥在长安边防,我对家里的事情也知之甚少,这一趟过来本就想着弥补你们一些,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没有?想要点什么或者换换工作……”公主问到。 “臣弟几人为国戍边,本就是家族之志男儿职责,吃朝廷俸禄为家国争光,已别无他求,不敢再麻烦公主讨要功名利禄!”夏侯晚如此说,姿态像是个正人君子一般。 公主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觉得夏侯晚脸皮还真厚。不过当下自己有求于人,也只能忍着这块茅坑里拣上来的石头。 “既然如此,那我就说说想法。我这一趟来长安,你应该有所耳闻,朝廷确实有调你大哥回去的计划,从我的角度出发呢,我也希望你大哥能回去整一整家风,带一带你几个侄子……其次呢蜀国多次来犯,长安也算是一个吉凶参半的地方,你大哥贵为驸马爷又偏文职,自然也应该像君子一样不落危墙之下。如果你大哥真的回洛阳了,你有什么打算呢?”公主故作语重心长的问到。 “国家需要我继续戍边,我拼命不遗余力,如果朝廷想让我回去协政,我也毫无怨言,朝廷有安排我就听朝廷的,朝廷没安排,我就听大哥和公主嫂夫人的!”夏侯晚拱手作揖,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我一早就料到你会这么说,因为你一直都是个安分的人!这次我来长安以后,才发现你们兄弟几个把长安经营得如此繁华,于公于私,你大哥对此都难以割舍,我就更不用说了,本身是个妇道人家心眼就小,也觉得这繁华的事业荒废了颇多可惜……所以……” 公主的话没有说完,她抬起目光扫了夏侯晚一眼,夏侯晚的眼神中正逐渐聚拢光芒! 第110章 公主也有帝王术 夏侯晚是个聪敏且心机较深的人,他听懂了公主的停顿,也听懂了公主那句没有说完的所以之后的内容。 但他不能就这么直白的接上公主的话茬,这就是他的心机所在。 “经营这么大一份事业,突然收手的话搁谁都会有心结,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是再有心结,也都是我大魏的天下,我们作为大魏的臣民,更不能计较换谁来经营这片土地。而且我相信,不管是谁来经营这片土地,都是满心为大魏事业着想。”夏侯晚兜兜转转,表现出一副公忠体国的模样。 公主笑了笑,站起身走下厅堂来,“你觉得董舒怎么样?”公主突然问了一句。 夏侯晚皱了皱眉,怪不得董舒笑得像花开了一样,原来是公主给他铺垫了这么大一份事业!他甚至想起董舒说的那句话,陈司空托公主给他带了些交待……陈司空何许人也,一个天天跟在皇上身边出谋划策的人!夏侯晚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是为长安厚土感到可惜,因为这厚土落在一个不懂权谋政治只会经营讨便宜的软弱文官手中。 这里可不仅仅只是大魏的一个州府,这里算是大魏的第一道门户,北拒蜀汉入关,南能抵抗东吴不轨,更不要说这片厚土上繁荣的经济,拉扯着山川一带的各种少数民族部落和国家。 夏侯晚陷入自己的沉思中,长久的没有回话,直到公主轻咳了一声,他才慌乱的收回思绪。 “董大人也……挺好的……”夏侯晚实在不愿意夸赞一个软弱无谋的文官。他还想再说点什么,比如配置什么样的武将和谋客,但他及时的止住了这个危险的想法!自己面对的可是公主,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没有谁能对她指手画脚的公主。 他觉得不用着急,公主这样的角色对他来说连一次磨炼都算不上,就让公主把自己的算盘全部打完,他只用轻轻一句话就能颠覆所有!恢复了冷静之后,他对自己刚刚的浮躁感到后耻,因为一个烂透了的董舒和位居重臣的陈群,他那颗傲慢的心就被搅乱了!他意识到有些莫名的变化,也正在自己身上发生。 “董舒这个人,他的老师陈司空曾对我说过,能做副手却不堪极用!”公主看着失神的夏侯晚,知道自己的第一步试探已经达到了,夏侯晚还是非常在乎长安这份产业的! 夏侯晚和夏侯楙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心志不同,夏侯晚是不到最后一刻就一直谋划抗争不停,而夏侯楙明显更理智成熟,当确定了皇上想把他调回去的信息之后,他就会转变思想和行为向中央班组为自己打点铺路。 听到公主这样说,夏侯晚更加对自己刚刚的浮躁感到自责,竟然因为一句话就乱了心神,这实在没有权谋的风范。 “董大员在外历经多年,治一城一地或许也不在话下。”夏侯晚敷衍了一句,静待公主继续表演。 “这也就是陈司空的心机,他虽说董舒生性怯弱,却又托我亲自考察,他有这个心思,即便董舒不能位长安之极,也需得有个合适去处!你觉得呢?”公主复问。 “如公主和陈司空所思所虑,董大员治理州府经济是不二之选,朝廷只需要再选派一名封疆大吏稳住长安边防即可。”夏侯晚继续敷衍。 “那你觉得司马懿如何?”公主再次把猎人般的目光投向夏侯晚。 听到司马懿,夏侯晚心里又是一紧!公主实在过于了解自己了,她这样一放一收,折磨夏侯晚的心智,也算是粗滥的帝王权术。夏侯晚不知道公主为什么会参与到为长安选官的操作中来,因为内宫不能干政是自古以来的帝王默契,唯一的解释就是当今皇上想要以仁厚的态度解掉身为封疆大吏的姑父的权力,为了使这件事看起来更像是家事,所以就给公主许诺了一部分权力。 “以司马都督之才能,总督关中边防堪称大材小用!”夏侯晚这一句不算是敷衍,因为他处心积虑想除掉司马昭,也就是因为司马懿的实力太可怕了。 “司马懿之能确实够担任封疆大吏,朝廷上有一部分官员也上书让司马懿封州府,但中书省把这些荐篆都给压下来了,今天我们关起门来说话,如果司马懿真的坐大,会不会有后患呢!” “公主所虑甚是,所以大司马能来长安坐镇,我们都觉得心里有了依靠。”夏侯晚听到公主这样说,心里宽慰的大半,他甚至认为公主都比大哥夏侯楙要清醒,因为大哥为了回到长安后有所依靠,竟然愿意向司马懿家族勾兑!他没有从上升的角度看到,当今皇帝对他这样的宗亲做出如此行为,非常厌恶痛恨,恨其不能奋发图强堪当重用。 “大司马本来的职责是坐镇洛阳指挥四方,但现在也要带兵来守边防,所以你大哥就要回去洛阳协政!如果能有曹魏宗亲扼守关中,又何须如此劳烦大司马!你能明白皇上的苦心吗?”公主这一问,像是一道闪电,击中了毫无躲闪的夏侯晚。 不是朝廷非要这么折腾,而是你们实在不争气不能镇守长安为国戍边啊!这些公主没有说出口的明话,像一条蟒蛇一般游走在夏侯晚深重(chong)的心机中。 “公主嫂夫人在上,夏侯晚在长安历练多年,只要朝廷需要,臣弟随时愿意赴汤蹈火竭尽所能!”夏侯晚跪在地上,拜倒在公主的几番引导之下。自从知道大哥要调回去以后,他拜曹也,拜大司马,杀司马昭,都是为了自己能留在长安位极封疆,却没想到如今又来一位皇上的亲使,他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公主看到夏侯晚愿意臣服,心里也就有了底气,他清楚夏侯晚的做人标准,只要自己拿夏侯家的前途去引导他,即便是与夏侯楙分割,他也能做的出来。 第111章 魏大员落魄之际,心绪万千 酉时,太阳骄艳,逢乐官进了长安府,长安府内静悄悄的,一名管家告诉逢乐官,说太守老爷这几天非常喜静,总是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喝茶,他告知各个管家把不必要的工作都停下来,他需要安静。 逢乐官皱了皱眉,这哪是喜静,这明明是官场老油条的自保之道,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逢乐官也就不愿再去打扰长安太守,因为在夏侯晚的治下,是不会给这种人生存空间的,所以现在都在赌,赌明天以后的长安州府,到底会跟谁姓。 进了右偏院东厢房,院子里一片凋敝,手掌大小的阔叶落了满地,也不见有人来打扫。 魏子谏就被关在这里。逢乐官推门进去,房间里掺杂着尿骚味和饭菜馊了了味道。一张摇摇晃晃的床上,躺着一个身影邋遢面容憔悴头发胡须散乱的老人。 “派两个人过来,给魏大员的房间打扫一下,备些热水让大员洗个澡收拾梳理,再让人去魏府取几件衣服过来。”逢乐官站在门槛后,对跟随的管家吩咐到。 管家看了看逢乐官身后的主簿,面露难色。 “既然是乐官吩咐,这些又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速速去办吧。”那主簿开了口,管家就诺了一声就要离开。逢乐官叫住他,赏了一些碎银,让置办些酒菜过来。 “乐官大人,那我回避则个。”主簿只是混个日子,所以他对逢乐官来看魏子谏到底有什么事情,毫不关心。他只需要把信息上传到杨颐和的书案上就行了。 “有事的话你就去忙,无事了陪着我和魏大员一块坐一坐也不妨事。”逢乐官语气平淡,完全没有要给这主簿传递任何暗示的意思,因为他来见魏子谏只是给自己去见蜀谍制造一个机会而已。 那主簿摆摆手,推说自己还有公文要去抄就离开了。 屋里魏子谏依然躺着,像是瘫痪多年的病人,他甚至转过身去不愿逢乐官见到自己这副尊容。因为魏子谏始终是个文人,他顶着司马家族门徒的身份也已经把官做到了无以复加,接下来除非司马家有大的发展,不然他就会随着司马家一路沉沦。所以在长安他最喜欢的人就有逢乐官,两人一起煮茶喝酒写诗赏舞,也算是一双知己。 “大员,一时见短怎能荒废长志呢!”逢乐官推开窗户,让室外新鲜的空气冲进房内。 魏子谏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继续躺着,只是眼角已经泛起泪花。 “先武帝曾曰过,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大员,可不能就此放任时间消逝啊。”逢乐官又劝了一句,他看着魏子谏抽动的身体,知道该用怎样简单的言语唤醒这个内心迷茫的大男孩。 “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沉默了片刻,魏子谏开了口,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无枝可依的乌鹊,连扇动翅膀的机会也没有。 “我记得有一次西山赏月,我们先是喝酒附诗,魏兄侃侃而谈,情浓时止不住手舞足蹈;而后谈起家国大事,魏兄无限感慨却一言不发,就像你今天这个样子……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散场的时候你说人在月下,心往阡陌!有人说你是官场不得志想要告老还乡,可他们哪里知道,你带着军政局帮老百姓恳田养殖,扞卫边境居民的生活保障……你是有一颗当官为民的心在,所以才会说出人在月下,心往阡陌的豪情壮志……” “乐官!”魏子谏坐起身打断了逢乐官的话,他不想听老朋友继续说下去,说他的理想说他的志向,说他的生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对自己宣判了死刑。 “别驾大人派你来问案吗?”魏子谏坐在床上问了一句。 “这是长安府的案子,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州府也不愿轻易过问,只是怕此事跟蜀谍扯上关系,我们也应该及早找对方向。”逢乐官解释到。 “说不清楚,看起来像是水神教为了救人做出来的事情,水神教也有这个实力,但水神教为什么要杀司马昭呢?”魏子谏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逢乐官:“我怀疑还是有蜀谍参与策划了,计划一举两得,借水神教之手杀了司马昭,或者是与水神教达成了共识,以水神教的名义来杀司马昭,可一个司马昭对蜀谍有这么重要吗?” 逢乐官没有接话,他沉思了片刻才怀疑的说道:“或许司马昭手上真的有蜀谍的东西!” “那就要去查九月份抓到的那名蜀谍,所有的祸事可能都是因他而起。”魏子谏顺利的被逢乐官引到调查蜀谍的话题上。 逢乐官笑了笑,故意大声地说道:“我的想法和大员不出左右,所以等会也要去会一会那名蜀谍!”他是说给外边的人听的,长安太守虽然不做事了,但他该掌握的信息,是一点也不会少。 逢乐官说着走近魏子谏小声的提醒到,“不过在当晚的现场也有发现,一柄司马府从事的随身短刀遗落在地牢中。”逢乐官盯着魏子谏的脸,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出些变化。 魏子谏皱了皱眉,沉思片刻,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逢乐官顺着他的思绪想下去,魏子谏可能会怀疑是司马家联合水神教共同制定了救人计划,但水神教只是想利用司马家,所以救出詹恩贵以后就打算杀了司马昭以及司马家派去协同的人,于是才有了邓艾临时向自己求救的事情……但逢乐官不能想到的是,魏子谏所怀疑的是司马家自己派人谋杀司马昭,为的是分割这个与蜀谍有牵连的家族败类。 因为前往宛城传信的司马衿迟迟没有露面,这意味着司马懿极有可能已经放弃了长安这片布局。以他在司马家从事的经验,司马懿和司马师都能做出来这种事! 但此刻的逢乐官不想再陪着魏子谏往下深究,他要的只是见到蜀谍郭敖,确定他还能不能遵守当时在别驾府的约定,在大司马曹真开庭复审这个案件时,依然深度绑定司马昭。 第112章 董大员怒抄司马家 就在逢乐官告别了魏子谏,继续前往长安秘牢约见郭敖的时候,有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从城东别驾府门前一闪而过。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小松驿归来的司马师和邓艾。两人为什么不直接进家门呢,因为董舒在接到公主的拉拢后,当即就提高了自己的执行效率,压着长安府带人去司马家拿人。 董舒瘦弱的身体骑着高头大马看起来很是滑稽,但他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就像是寒窗十年的落魄书生终于考上功名,有种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洒脱与放荡。 一名管家开了门,却不防看到门口站了一堆衙役,还有一队卫兵跟在董舒身后,当即就双腿一软倒在门槛上。这种情况衙役们见得多了,自然也不会伸手去扶,他们回头看了一眼骑着高头大马的老爷,老爷随手一挥,衙役们就一股脑冲进院子里去。 这帮衙役最喜欢抄这种富家高官的宅邸了,一是能私吞金银,二是能祸害妇女,这两样简直是所有大头兵的心头爱。不过也要分原则有规矩,如果是富商家,就像是张远去抄詹恩贵的家,除了金银财宝搜刮一空,家里但凡有点姿色的女人不管老幼全部糟蹋一遍;但如果是官员家,比如眼前的东别驾司马府,金银财宝可以悉数掠夺,但不能对任何女人下手,即便是丫鬟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强来。 就像是当兵的去打仗一样,攻城掠地以后,将军也会放任军士对全城的金银财宝和女人进行掠夺和瓜分……不过这个也是有限制的,每攻下一座城,朝廷也会有对应的验收组入驻,对于城中的钱财进行估价,估价后由军队报数字上交,只要报的偏差不是很过分,朝廷也不会追着不放,毕竟想让人卖命打仗,有点彩头也能够更好的激发军士的斗志。 这帮衙役进了司马府之后,先把所有的人都押在院子里控制起来,然后对各个房间进行搜刮,接着寻找司马昭通蜀的痕迹物证,将府内看得到的财物洗劫一空。 不过骑高头大马的那位老爷有交待,这一次的钱财要登记造册,所以洗劫出来的钱财必须如数交出,然后长安府另有赏赐,虽然那赏赐少的可怜,但如果你敢不从,当场就是脖颈处留下碗大的疤。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董舒已经坐在门楼下喝茶,眼前的院子里,男男女女已经堆坐在一起哭哭啼啼热热闹闹,旁边的空地上金银珠宝玉石器材也堆叠在一起,真不是这帮衙役们不贪财好色,委实是董舒身后的那帮兵役们个个满脸横肉! 董舒顺着人群看过去,没有看到司马虚怀。打听之后,才知道司马虚怀在看到满院子衙役之后,当场吐了一口大血,倒地身亡了。 董舒咧了咧嘴,没想到还给司马家闹出人命了。当时心里也有点害怕,不过转念一想事已至此,有公主做靠山还怕他什么!当时站起身来吆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让衙役把司马虚怀的尸体给抬出来。 这帮衙役听了之后也有点后怕,他们没想到那个朴素的病秧子竟然是当朝司马都督的大少爷。 司马虚怀的尸体抬出来之后,院里的哭声更甚一筹,一时间哀嚎遍野犹如到了地府一般。董舒让两名军士上前去止住众人的哭声,就对着人群发问,让贾充自己站出来。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逢乐官说过,贾充手里掌握着他通蜀的信息罪证。 连喊了三声没人回应,董大员就从一名士兵手里抽出一把长刀,转身从人群中提出一名妇女,干净利索地划过那脖颈,鲜血随即喷射而出。 围起来的人们都被吓懵了,一时间大气也不敢出。 “贾充你还不出来吗?”董舒这么喊的时候,手中又出来一名年逾五旬的老者。 声音落下之后,四野无声,董大员再一次手起刀落,结束了这位老者的性命! 这一次人们的情绪都崩溃了,又一次嚎啕大哭,直到看见董舒随手提起一名儿童…… “我数三声,贾充自己走出来认罪,否则的话……”董舒已经杀红了眼,他甚至没有想审一审这些人的打算,他不相信这个贾充能冷血到这种地步,看着眼前的家人接连被杀而无动于衷。 此时的贾充并没有走远,他逃到一处隐秘的檐角下,正目光如炬的盯着院里发生的一切。他把手里的短刀握得吱吱作响,随时都要按耐不住冲出去杀了董舒这个冷血恶人。 就在董舒数完三声高高扬起的大刀即将落向那孩子的时候,贾充已经做好与董舒同归于尽的准备,以他的身手从这个角度俯冲下去,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他把刀子插进董舒的心脏。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有力的大手将他从檐上拖了下来。 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他全然没有看到…… 他挥舞着短刀想要挣脱来人的时候,猛地看到一张熟悉又亲切的脸庞,他没想到竟然会在长安遇到了他的救命恩人,司马师。 逢乐官在主簿的带领下步入秘牢之前,慕容倾匆匆出现在不远处的走廊上,他着急的吹响一声口哨,吸引了逢乐官的注意。 慕容倾去司马家调查到底从洛阳,许昌,宛城来了多少司马家的人到长安,就看到董舒带着人去司马府抄家的事情。于是赶紧回来向夏侯晚报告,但听说夏侯晚被公主叫走了,于是就着急来找逢乐官。 慕容倾说自己调查清楚了,一共就来了冯五,贾充,邓艾这三个人,还走了一个司马衿至今下落不明。眼看逢乐官有点半信半疑,当即就说愿意发誓,明里暗里就这么几个人。 那么当晚救下司马昭的人,就只能是邓艾了,一个邓艾不足挂齿,但也彰显了司马懿用人的高明之处,他在数百里之外的宛城,都能安排人秘密贴身保护司马昭,真是强的让人可怕。 而董舒这么闹又是为什么呢!逢乐官让慕容倾去等着夏侯晚,自己则带着顾虑走进了长安府秘牢,那阴凉潮湿的气息当即让他觉得浑身不舒服。 第113章 彼时此时,群郗地牢 穿过十几米潮湿别仄的地下通道,眼前突然出现一团光芒从天而至,在逢乐官眼前形成一片镜面一样的光亮。 其实只需要适应几秒钟,就能看清只是光透过天井打在地牢的地面上而已,但是人从阴暗的通道中走出来,这种强对比就把光照的区域衬托的像是一面镜子。 在这面镜子的四周,分布着大约十个形状怪异的囚洞,但这可不是要关押十名犯人在这里,这个被人处心积虑挖出来的秘牢只能囚禁一名犯人,这名犯人需要在这十个不规则的囚洞中轮流渡过时光。 有的囚洞是弯腰伛偻,有的囚洞是手脚并缚,有的囚洞是单脚站立……犯人如果没有强大的意志力,大约只能撑到3-4个囚洞就会求死或者投降。 逢乐官站在那光亮上看向四周,他来回看了两遍也没有看到郭敖在哪一个囚洞中,只好眯起眼睛又仔细看了一遍,才在东南方向的夹缝中看到一团不太服帖的衣物。这是一间只能昂头侧立的囚洞,郭敖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他的脸上身上甚至是头发都已经与墙壁的土色无甚差别。 两名卫兵把郭敖从墙缝中拉出来,当他站上那团亮光时,衣服里跑出来三只老鼠和其他一些多足类的喜阴型虫子。 逢乐官皱了皱眉,如果郭敖仍然坚持自己只是一名商人,还是为青楼掮良家妇女的商人,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此刻他从心里认为,郭敖要么是蜀谍,要么是当兵的,要么就是杀手忍者一类的角色。 足足半盏茶的功夫,郭敖都没有睁开眼睛,因为太阳的光芒对他来说像是从未接触过的奢侈生活一般,让初次步入其中的人,根本无法适应。 主簿冲两名士兵摆了摆手,示意随他一同出去,因为出身文弱的他可不愿意在如此地府一般的环境中生存,而且还能卖逢乐官一个面子,至于这名囚徒是不是蜀谍,他毫不关心。 逢乐官连忙叫住那名主簿,“连主簿,还是一同审讯吧,这毕竟是一名蜀谍。” 那名姓连的主簿连连摆手,“乐官可饶了我吧,我最近脾胃虚弱,属实不能在这种环境中多呆!他是蜀谍已经是定过性了,乐官自行盘问就是。” 连主簿说着就要往外走,一名士兵却不愿意了,他踌躇着脚步有些为难,因为根据秘牢规章,外人探囚必须有本府的人陪同,他动了动嘴唇想背诵一下秘牢规章,却被连主簿一个眼神扫过来,另一名士兵赶紧跑过来对着他的藤盔啪啪啪就是三个巴掌。 那士兵皱着眉头跟在两人身后离开了地牢。 “郭敖。”逢乐官喊了一声。 郭敖没有回应,他的耳畔只听到类似蚊子嗡嗡嗡的声音。 逢乐官就现在原地等着,他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尘土就在光亮下四散飞腾。这哪里还有那个世人皆称长安锦官的样子,身上臭汗连连,衣服上尘土叠叠,甚至那张俊秀的脸上也泛起一层一层的油光。逢乐官粗略地回想了一下,最近几天他在西别驾府待的时间屈指可数。 而西别驾夏侯晚竟然也没有找他! 又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地上的那一瘫软泥似乎恢复了一点精神。他艰难的昂起头看着现在眼前的逢乐官,脑海中出现了在东十里平群郗时那个白衣翩翩的男人。 “你到底是活下来了!”逢乐官蹲下身,让郭敖看他不用那么费力。 “还不是拜你们所赐,不过这活着比死了还难受。”郭敖有气无力的回应了一句,自从被抓了以后,司马昭对他用了酷刑,身体还没有来得及调养就又被转送到秘牢中,秘牢中每天只有一顿饭,其他时间他都靠那些高蛋白的爬虫来支撑自己活下去,不过也是有代价的,就是先用自己的肉身吸引这些爬虫动物。 郭敖很怀念被提审的日子,他记得有几名押传使把他从东别驾府抬出来的时候,路过一家烂肉面的摊馆,有一名押传使上来试探他的鼻息,他故意屏息了一会儿,换来一碗带着下水的烂肉汤,简直美味极了,他大口大口的贪婪着那碗汤水,犹如久旱逢甘霖,春雨入屠苏……吃完虽然意犹未尽,但被几名押传使抬着晒着太阳穿过人间烟火的长安街道……也让他有一种卧揽天下足的慰藉! 而后就是被曹也提审的日子,那几天有酒有肉,简直就像是到长安府做客游玩一般!但没几天,他就又恢复了苦哈哈的囚徒生活,这中间唯一一次有可能改善生活的机会,就是公主大赦天下,司马昭让魏子谏给郭敖带半只鸭子和一罐浑酒。 但魏子谏并没有这么做,他出门就把那半只鸭子喂了野狗,这也是郭敖不知道的事情。再后来他就被带进这秘牢之中,彻底被人遗忘。 “只要你好好配合,就能活着走出长安府。”逢乐官压低声音。 “未必如此吧大人,按照当时的计划,我只需要深度绑定司马昭就能被释放出去,可如今司马昭和我一起被关押,我的处境比他差多了……”郭敖气若悬丝,他翻起眼睑看了看两手空空的逢乐官,眼神中划过一丝失望。 逢乐官皱了皱眉,他确实忘了给郭敖带点吃的。摸了摸衣袖,还有两颗还魂丸带在身上,就掏出来倒进了郭敖嘴中。 “这是毒药吗?我没有价值了,就该去死了……”郭敖把那两丸含在嘴中,强忍着并不下咽。 “要杀你也不用在这个地方,放心吃吧,一颗能挡十顿饭。”满怀愧疚的逢乐官,语气像是哄小孩子一样。 郭敖笑了笑,不知道自己余生还能不能吃到十顿饭。“还想让我怎么做?”郭敖没力气地问到。 “计划奏效了,因为你咬住大司马曹真,曹真已经下命令要亲自审讯你,到时候你只需要说自己的接头人就是司马昭,所有的一切都是司马昭精心策划的就行了!”逢乐官小声的说到。 郭敖点了点头,“这个不难。但是当真要害了忠心耿耿的司马昭吗?” 第114章 逢乐官假蜀谍之名会见真蜀谍 逢乐官有些惊诧,郭敖为什么会这么问,“忠心耿耿的司马昭”,这个词听起来是如此的扎耳。 “你是蜀谍,忠心耿耿的司马昭被他的同事害死了,你不应该感到高兴吗?”逢乐官问道。 “蜀谍!你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郭敖吃了那两丸还魂丹,身体内当即就多了些气力,翻身躺倒在地上,回忆起自己从子午谷穿越而来的经历。 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他就像是忘了在蜀汉的经历一般,似乎整个人生都是在曹魏的牢狱中度过,因为这一个多月,长安能用得上的刑罚,郭敖全都经历了一遍,这漫长的痛苦,值得他用一生去铭记。 逢乐官重新审视起眼前的男人,他是在否决自己蜀谍的身份吗?但是自己的线人亲眼看着他带人从子午谷冲出来,如果不是蜀谍的话,没有理由冒这个风险穿越子午谷吧。逢乐官笑着摇了摇脑袋,他几乎忘了,当时在群郗那一晚,郭敖曾提过一个人名来试探自己,所以郭敖肯定是蜀谍无疑。 “你有什么打算吗?这次能出去的话。”逢乐官问道。 “出去?如果司马昭被定罪的话,我我还有可能出去吗?”睡不着的夜晚,郭敖也在思考,他知道自己是在被人利用,但他别无选择。他至今都不明白魏延到底是什么计策,为什么自己出了子午谷后根本就没人接应,如果没人接应的话,让他带人穿越子午谷又有什么意义呢? 还有那个该死的胖子魏沐,他还有没有继续穿越子午谷!如果按既定任务穿越的话,现在也应该到长安了吧。郭敖躺在地上翻着白眼看向逢乐官,眼前的这个男人态度很暧昧,他出现在群郗的时间很关键,行为也很诡异,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呢!当晚自己曾用李戍来试探他,他的反应很平淡,似乎根本不知道有这个人,但李戍又是魏延或者李严的人,如果自己不是接头人的话,那李戍肯定是,这个逢乐官也不认识李戍,所以他是同胞的可能性也不会太大…… 相比之下,郭敖更愿意相信这是魏延又一次失败的计划!魏延是个大武将,因为这几年战事比较少,所以也会组织一些军队上的谍报行动,但多半是费人费钱的失败结局收尾,所以丞相府治下的司情枢多次警告魏延,不要再开展毫无意义的军事谍报活动,而应该第一时间把信息投递到司情枢,由司情枢来组织开展行动。 但司情枢的直接上司是杨仪,也就是蜀汉唯一能靠舌头跟魏延斗争的男人!所以天生反骨的男人不愿意跟司情枢有任何联系,就像这一次穿越子午谷,魏延只能调动死士来开展行动,因为丞相府刚刚颁布了谍战管理办法,这个办法明确了除司情枢以外任何部门开展谍战活动的费效比,打的旗号是丞相北伐在即,要尽量减少除战争以外的军队损耗…… 而在魏延看来,这就是杨仪弄出来针对他的规章。杨仪这个人没有其他本事,就只会给别人制定规则!于是郭敖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被魏延忽悠着穿越子午谷。 “你不相信我们能保全你的性命?”逢乐官这么问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些忐忑,因为郭敖这么说,他就有一半的概率会跟司马昭达成约定,而司马昭这个嚣张跋扈的人这一次如此平静的接受羁押,也很让人怀疑。 “我是蜀谍,你们是曹魏重臣,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会保全我呢?”郭敖现在没有任何任务在身,所以他觉得无所谓了,死就死,活就活,当了死士的人,就不应该再有其他多余的想法。 逢乐官一时语塞!“那你当初为什么答应了呢?” “当初我真的是商人,现在我知道我不可能是商人了。”郭敖用一脸嘲讽似的笑容看向逢乐官。 逢乐官挤了挤眼睛,让自己恢复镇定。哀莫大于心死,经历了各种刑罚之后,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心如死灰……慢着!逢乐官在稳定情绪中发现了端倪,如果真的心如死灰,他为什么不直接去死呢!他还想活,不管是作为商人还是蜀谍,他都还想活下去。 想到这,逢乐官决定换一种思路。他先是走到秘牢的通道口,小心的看了看,然后折身回来小声的说道:“我知道现在想取得你的信任非常难,但有些消息必须告诉你,诸葛丞相已经准备二次北伐了,汉中现在急需得到大司马曹真到长安后新部署的边防计划。” 两双目光触碰在一起,像是两团炽热的光芒撞在一起,郭敖不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会是蜀汉的间谍,但这个男人在群郗的表现再加上他这不男不女的身份,也有些动摇郭敖的信任壁垒。 这个时候郭敖才会后悔因自己的冲动杀死了李戍,不管李戍是谁的人,他掌握着穿越子午谷后的下一步计划,而自己就像是送信的船舶或者马车,只管到达目的地而已。 “你这么冒险来找我,是已经取得这份机密了吗?”郭敖想了片刻,自己是将死之人,是什么身份都无所谓了,多知道一些信息,对自己也算是一种乐趣。 “没有,曹真刚到两天,还在借口熟悉情况清除异己。”逢乐官回答。 “杀死司马昭,跟这件事又有什么联系?”郭敖问。 “我现在已经充分取得夏侯晚的信任,他的大哥夏侯楙也就是现任长安刺史就要被调回朝廷了,他走之后我必须帮助夏侯晚拿到刺史的位置,至少是保住现在的位置,才能接触更多的机密。”逢乐官回答。 “听起来很合理。”郭敖收回自己的目光,对方那严肃的眼神却一直在他的脑海中闪烁。 “所以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既帮了夏侯晚又帮我们除掉一个未来可期的司马昭,以司马懿的实力,早晚会站上曹魏政治中心的……” 郭敖没有说话,他木讷的点了点头,无法判断这个事情的真实性,但这个事情的合理性,已经攻破他的心理防线。 “最近还有人往这边来吗?”逢乐官想起春熙坊的头牌,就趁热打铁的问道。 郭敖摇了摇头。 逢乐官也没再说话,这个答案有没有无所谓,明天自然会见分晓。重点是上一个问题,郭敖点头答应了。 第115章 小叔子请替本公主出口恶气 直到傍晚时分,夏侯晚和公主的顶级拉扯还在持续。 大厅里的气氛很“暧昧”,这是夏侯晚为了自己和家族的前程而放弃抵抗换来的。 “当初我从洛阳来到长安,皇上准许我住在东一街的行宫内,但是我进了州府看到你哥哥为我建的这座小宫殿,我当时就决定不去行宫住了!我听管家们说,长安有三所豪宅,一是这州府,二是参政局的董府,再就是西别驾苑……有时间的话,我还真想去看一看。”公主应该是真的想去看一看能跟州府并肩的豪宅,但这个想法说出来,夏侯晚就感觉是在敲打自己!怪不得只约见了自己和董舒,原来还是皇家手段,见不得臣子起高楼宴宾客。 “都是坊间谣传,董府我也没去过,以董大员的手笔来看应该不会差,我的别驾府就错远了,只不过是用了些鬼谷阵法,被谣传的有些神秘罢了。”夏侯晚解释道。 “哦,用了些阵法,是守卫平安的吗?”公主问。 “只是一些迷信手法,说能家族兴旺子孙添福……”夏侯晚胡乱的解释到。 “那倒也没问题,我还记得将父曾说过,夏侯晚天资聪慧又顾忌家门族风,以后能振兴家嗣!”公主说的这句话,是当年她和夏侯楙结婚时,她随着夫君去给夏侯惇夫妇请差,夏侯惇谈了谈自己对家庭的期望。 当时原话也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说夏侯晚天资聪慧心思稠密,如果能在家里潜心修身,以后定能振兴家嗣;但如果入仕为官,恐怕不会有太好的结果。 “晚自幼愚钝,多蒙家父开智有道,这才能入朝为官保家卫国。”夏侯晚敷衍了一句。 “你兄长的志向就弱了一些,他是个偏安的人。如今我们关起门来说话,他身为驸马却私养多院妾室,有人多次把这些摆在我和皇上面前,我们也很为难啊,我是年龄大了一天不如一天了,我对他没有想法,可皇室的脸面他不能不顾呀。”公主开始引导夏侯晚。 夏侯晚是真的不想谈这个问题,自己大哥只有两个缺点,一是偏安好经营,二就是好色多美妾。关于第二个问题,自己不知道劝了他多少次,可悬在他头上的那把刀,大哥一直视而不见。 “所以这一趟我就过来了,一是督促他把斩断的关系都做个分割了断,然后清清白白的回洛阳;二是这些年你们在长安经营,难免会有大胆冒进的地方,也肯定会有别有用心的人想借此做点动作,我在这里了,一切都会有个缓冲……”公主说话的时候,把目光笔直的落在夏侯晚身上,意思就是告诉夏侯晚,你们在长安做的好事坏事我都清楚,好事是你们职责所在,那些坏事你们还得靠我在皇上面前做个缓冲。 夏侯晚突然想起了董舒那一脸谄笑,也突然想通了公主为什么会在自己之前召见董舒,作为州府参政局的大员,他无疑是跟夏侯家利益绑定最深的人,同时也是知道夏侯家秘密最多的人。 夏侯楙有多重用这位参政局大员,州府内除了军队部署相关的事情,参政局都会掺和进来。文皇帝曹丕到死都在解决各州府参政局乱政的事情,到了曹叡时代,总算是把参政局这条内宫限制州官的路线给基本架空了……到了夏侯楙这里,他却公然背道而驰与参政局深度绑定。 而远在洛阳的陈群知道这个情况后,很快就与长安州府参政局的董舒做了分割。陈司空每日陪侍在皇上身边,真正是体验了伴君如伴虎!自己跟着武皇帝曹操打天下的时候,曹操对自己算是礼遇有加,这才奠定了自己举国无双的地位……到了文皇帝曹丕时代,新的政权被建立起来,前期大量依靠陈司空治下的各级参政部门约束地方政府的权利,可到了后期稳定之后,各地方政府的权力核心也落在参政局手中,文皇帝就有些焦虑,于是悄悄的开展了军政一体的权利改革,给不可一世的参政局直接派去两位直属领导,刺史和长史,甚至后来又追加了别驾……总算在自己年迈之际,稳定了曹魏政权的各级体系。 陈群陈司空也就在这样的斗争中,逐渐收敛了豪情壮志,甘心做一位忠心耿耿的内宫辅政大臣。 董舒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从当朝司空的得意门生成了朝中无人待见的叛逆文吏。不过董舒心态好,只要能在长安捞银子,没朋友就没朋友吧,长安州府刺史大人拿我当朋友就行了。 夏侯晚想到这,觉得董舒肯定是把自己和大哥给出卖了,因为公主和董舒都反复向自己强调过陈司空有交代这样的字眼!而且新皇上和文皇帝的执政理念也不一样,说不定他也会有重启内宫制约地方州府权利这条暗线的想法。 “前几日大哥带我去视察边防,还说公主嫂夫人来的正是时候,诸葛孔明犯乱之际,有皇室在前线压阵,边防官兵的士气都被激发起来了。”夏侯晚的语气更加卑微,他明白公主是打算同自己做个交易了。 公主点点头,觉得夏侯晚的姿态达到了自己的心理预期,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 “我听说城南小松驿颇有讲究,昨日就带着几名丫鬟去私访了一圈,但是回来的路上却遭遇抢劫,因为没带多少银子,就丢失了一些随身物件,有一伙人我已经查清楚了,让董舒去办了……还有一伙人,大概只有你别驾大人能办了。”公主换了一副腔调,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竟然有这样的事,另外一伙人可有线索,还请公主嫂夫人示下,臣弟一定全力侦办。”夏侯晚心知肚明,有一伙人是张远,另外一伙人却不知道。 “当然还要悄悄的办,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这另外一伙人丫鬟们看起来像是当兵的人,他们不劫财色要走了我的一件腰带,这个线索对你来说查清楚应该不是难事吧!” 夏侯晚皱了皱眉,一时间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 第116章 丸辣,我曹也的帖子竟敢已读不回 夕阳西下,夏侯晚走出州府的时候,逢乐官就在旁边等着。他从长安府地牢出来,就看到夏侯晚的轿子停在州府内门口,于是按耐着想去司马府看一看的心情,等着自己的主人出来。 夏侯晚出来的时候脸上像蒙着一层灰色,自从在长安开别驾府以来,他还没遇到今天这样需要自己一再妥协的场合。 他明明手中握着公主的把柄,却还被公主一再压制!他回头看了一眼长安州府那四个大字的牌匾,心里像是堕入无尽地狱,他恨哥哥不争,也恨自己把前途和家族看得太重! 看到逢乐官在台阶下立着,满身的尘土气息,他心里更加难受了,怎么事事都不如愿了呢… 他不想搭理这样的逢乐官,于是从那个如玉一般的男人面前走过去,没有任何的停顿和言语。 “主人!”逢乐官一时间心虚,不知道夏侯晚心里再想些什么,只能负罪感极重的对着那背影喊了一声。 夏侯晚停在夕阳中,让张远先去整理回府的队伍。“你看你都有些慌乱了,蓬头垢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别驾府要倒台了呢!” “主人,事情变故太大了,奴怕掌握不住……”逢乐官回话到。 “不说了,先回府吧。”夏侯晚说着就再次迈开脚步。 逢乐官皱着眉头看了看夏侯晚的背影,心里犹如大大小小的筛子叠在一起筛选着心中的忐忑。 “主人,可以确定当晚救司马昭的人就是宛城来的邓艾,詹水兴现在也有点不听话了,他可能跟公主搭上线了……还有,董舒带人去抄司马家了!”逢乐官追上去小声的说着各种信息。 夏侯晚本来不想听了,因为张远把公主和詹水兴私通的事情捅破以后,他就知道詹水兴大概率是靠不住了,说不定,之前的蝉鸣计划还会成为自己身上一个去不掉的包袱。但逢乐官突然说到董舒的去向,让他颇感兴趣,现在是酉时,董舒离开州府是申时,也就是说董舒出了州府立马就去为公主行动了…… 夏侯晚停下脚步,皱了皱眉:用得着这么卷吗?我的董大员!他暗自思忖了一小会突然想到公主说抢劫她的有两伙人,另一伙人她已经派人去处置了,难道董舒就是去办这件事吗? “你说董舒去抄司马家?”夏侯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慕容倾在司马家蹲点,亲眼看到董舒带着长安府的衙役和城卫禁兵把司马府给围了起来。”逢乐官看到夏侯晚的反应,这才逐渐平息了内心的忐忑。 “走,我们去司马家看一看。”夏侯晚这么吩咐了一句,几人就乘轿骑马正准备出发,却看到董舒已经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堆人拐上了长安大道。 董舒不知道的是,在他这一队人马的后边,还跟着一顶六台大轿。这是州府长史曹也的官轿,曹长史一般很少穿官服坐官轿出行,今天如此打扮,想必是有大事要发生。 夏侯晚等人就下了乘具徒步走到隔壁长安府门前,等着董舒董大员到来。 董大员下了高头大马,吩咐手下把从司马家抄来的财产全部贴封条押入国库,抓的人全部下地牢好生看管,并把漏网之鱼盘查清楚,张贴通缉告示…… 这么一番威风凛凛的操作之后,这才晃着步子来到夏侯晚面前,拱手作揖施礼问好。 当下夏侯晚也不敢多说,指了指不远处说话就要到眼跟前的曹长史,示意董大员收敛一些。 董大员定睛一看,看到自己顶头上司的官乘,当即就收了姿态与夏侯晚并肩立在原地恭候。 抄司马家这个事,董舒顶的是查蜀谍案的名头,去之前他给曹长史也上了一份折子,可等了半了时辰也不见长史府回信,董大员就不想再等了,毕竟现在自己的后台已经是公主了。 曹长史接到折子的时候有点懵,董舒说大司马来了,蜀谍案却没有进展,当时的办案三人组魏子谏已经进去了,他要身先士卒赶紧把案子办起来。这个说法没有毛病,曹长史也同样被这件事困扰着,所以上午才会让人去把董舒叫过来商量一下事情的进展…… 因为前边已经跟夏侯晚通过气了,这一切黑锅都要让董舒来背,所以他打算在司马昭牵扯蜀谍案上,也给董舒挖一个坑,让他把锅背得更瓷实一些!却没想到董舒拒绝了自己的约见,转身去见了公主,隔一个下午就整出了要身先士卒去督办蜀谍案的想法! 这已经不是挖坑的问题了,要按这个节奏下去,背锅这个事就有可能落在自己身上了!曹长史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个董舒自己是没有任何能量的,如今他事出反常,肯定是有人站在他背后撑腰了……这人不管是公主还是夏侯晚甚至是夏侯楙,都不容他小觑! 想来想去,越来越不淡定,手里的茶盏也越来越没滋味,于是傍晚时分,他穿好袍服戴上进贤冠一路朝长安府走来,决定一探究竟。 长安府门口,夏侯晚和董舒一齐跪着等待曹长史落轿。这时候天色已经有些冥青的暗意,西边连一片火烧云也没有,看来今晚是见不到月亮了。 曹也领着众人往长安府内走,没走几步就碰到神色慌张的长安太守。“下官不知道几位大人到来,故有失远迎,还望海涵。”长安太守跪在青石铺就的道路上,不明白这一天为什么这么多人来长安府搅扰。 “你倒是挺淡定的,州府大员都在忙着查案子,你却躲在内府闭门不出!”曹也一改平日宽怀仁厚的态度,当众斥责了长安太守。 “回曹长史话,小的不余遗力配合大员们办案,自己也在内府查阅过往卷宗,以备询问犯人时部署周密。”长安太守就像一块橡皮糖,不管多大的脚踢上去,都是软绵绵的回弹感。 “起来吧,准备升案,我同各位大员在此商量下案子。” 几人进了厅堂之后,院子里就下起细雨,满天稠密的像是断了线的银针一般,疯狂的扎向大地。 第117章 长安大瓜,司马家长公子暴毙 众人都还没有说话,董舒就先讲了一个惊天大雷,司马家的大公子司马虚怀死了。 众人一时惊愕。 董舒就讲了自己去抄家,司马虚怀病重身亡的事情。可这会不管他怎么弱化去抄家带给司马虚怀的伤害,都已经于事无补的把他钉死在司马家敌人的柱子上。 夏侯晚抬头看了一眼曹也,那意思很明显:我就说早点把事情让这家伙背了锅,你还犹犹豫豫的不想跟我配合,现在捅出来这么大的乱子,我看你怎么收场,这事情毕竟是查蜀谍案引出来的。 “董大员,这个案子本来州府大人给的是十日期限,后来因为牵扯到大司马,这才搁停暂缓,大司马也说过要亲自过问蜀谍,你今日为何这么着急去抄司马家呢!何况你呈到我府上的奏贴我也没有回复你,你怎么就擅作主张去抄朝廷官员的家呢!”曹也一连几句问话,语气无奈又疲惫,他深感董舒是故意给自己挖了个坑,因为自己毕竟是州府钦命督办此案的负责人。 他不由得又想起两个多月前的风流不羁,因为前一天纵欲过度就没赶上一月两次的州府会议,于是就被夏侯楙安排了这个棘手的差事! “回曹长史话,自从魏子谏大员被抓,大司马到了之后,下官无时无刻不在忧虑这案子,每日也是潜心钻研卷宗走访调查,最后确定司马家与劫长安府地牢也有逃不开的关系,所以就打算跟您汇报之后立马就出击办案。今个上午收到您的约贴之后,我就带着抄司马家的帖子打算去府上拜见……但刚出门就遇到公主的信使,说公主召见董某,某只好先去参拜公主。”董舒解释了这么一长串,尽力的为自己开脱。 “去见了公主之后,又为何不去见我?”曹也问到。 “回曹长史话,此番去见公主,一是家师陈司空有些教训托公主带给臣下,二是公主也好奇蜀谍案的进度……因此从州府出来后,臣深感工作不力惭愧于心,就一面派人去府上送奏帖,一面联合长安府带人去司马家问罪……”董舒搬出来陈司空和公主,大堂上一时鸦雀无声。 长安太守吃了一惊,也赶紧从椅子上落下来跪在董舒身后。毕竟董舒都把长安府给祭出来了,就是冲着公主和陈司空的面子,自己也得附上一片心意。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自从夏侯楙掌管州府以来,长安官场就是这个样子,虚与委蛇,左右横跳,没有镇山的虎,冲刺的狼,机灵的豹…有的全都是敷衍谄媚的狐狸之色。 现在董舒搬出来公主和陈司空,脸色最难堪的就是曹长史了。前一会还在义正言辞的怒言斥责,这一会儿碍于两个权贵的面子,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倒也真是我等工作不力,让公主也跟着惦记案子。”曹也感慨了一句,算是做个下台阶的缓冲,接着又略带严肃的说道:“不过董大员你这事办的确实过急乎也,暂且不提司马昭,也要给当朝辅臣司马都督一些面子,你抄司马家可不同于抄个小家小户……现在又死了司马虚怀,这长安府就像是针对司马家一样,接二连三的……”曹也说着把目光从董舒身上挪开,移到夏侯晚脸上,夏侯晚皱了皱眉,不愿接话。 “如此这般,先是司马昭牵扯蜀谍,停了他东别驾的工作,后来在地牢中被毒害,长安府又抓了司马家的弟子魏子谏,现在又抄了司马家死了司马虚怀……夏侯别驾,倘有一日我们去朝廷见到司马都督,这能不引起误会么?”曹也见夏侯晚不说话,就拖着话题的严重性硬往夏侯晚身上撇,毕竟这长安州是你们夏侯家主事,我就不信你跟夏侯楙能不考虑这个后果。 我曹也把透底的话放在这,我反正是曹氏宗亲,地位肯定扛得过司马家,但你们夏侯家死了老将军之后,哪还有一个能扛得啊! 夏侯晚听出了曹也的弦外之音,意思是让自己赶紧掺和进来,大家携手共渡难关。也就是这个时候,夏侯晚才稍微有点理解了哥哥夏侯楙的难处。 最早筹备蝉鸣计划的时候,夏侯楙还是满心期待,想用这些年在长安的经营对抗朝廷对自己的约束;可后来公主在皇上面前控诉他豢养妾室,大司马曹真也多次敲打他当好奴仆,司马懿也用自己的资源逼他认清现实……于是后来的夏侯楙逐渐冷静下来,他有点抗拒夏侯晚的蝉鸣计划,而且对他屡次迫害司马昭感到后怕!在他的回忆中,夏侯晚在父亲的安排下常年在家里读书,后来去书库做了一段文职,直到文皇帝需要一名心腹稳定驻守长安,他就带着弟弟夏侯晚和夏侯清到了长安。所以夏侯晚根本没有经历过复杂的官场,不知道官场不是争强斗狠的地方,而是拼实力和斗脑筋的地方。 现在的夏侯晚思索着这一切,但内心的感触并不多,或许就像夏侯楙认为的,夏侯晚根本没有经历过,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中央朝廷那种杀人不见血的斗争。 董舒和长安太守随着曹长史的目光看向夏侯晚,夏侯晚顿了顿却说出一句:“曹长史顾虑的很对,我等皆受教训,但事已至此,还请众位和曹长史拿个主意,尽快把蜀谍案督办了,以免惹出更大的麻烦。” 夏侯晚这次不准备参与进来,他原本的目标就是弄垮长安司马家,现在因为公主掺和进来,无意中加快了这个目标,他何乐而不为呢!至于曹也拿夏侯楙和夏侯家的未来吓唬他,夏侯晚并不在乎,他内心里认为大哥始终有皇家驸马的光环加持,而自己一旦坐稳了长安州府,夏侯家的未来也就不在话下。 最重要的是,现在有公主能替我在皇上面前说话,我对你曹也和大司马只要不得罪也就说得过去了。 第118章 淋雨一直走 曹也没想到夏侯晚如此头铁,一上来就吃了董舒和夏侯晚两记下马威,他心里也有些五味杂陈。 但想了想自己从来浪荡惯了,又有很多把柄掌握在台下的两人手中……也不能说自己有把柄掌握在两人手中,长安府的现状是每个人手中都握着其他人的把柄,只不过看谁扛不住这些把柄的冲击罢了。 “既是如此,事已至此,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大司马已经到了,我明日就去奏请他定裁蜀谍一案。司马府的事情,董大人你就和长安府一同审讯吧,依我之见还是要顾及同胞袍泽之情,妥善处理。至于司马虚怀的事情,他也没有入朝为官,就差他的家人去洛阳和宛城送信吧,其余后事着街上啬夫尽心操办……”曹也稀里糊涂的下了命令,知道自己已经压制不住台下的两人,只好草草了事等着回去参拜大司马。 董舒看了夏侯晚一眼,夏侯晚却避开他的目光。他已经跟公主勾兑过了,董舒是个可用可不用的人,但用起来肯定是利大于弊,所以暂时还要留着。但公主不知道的是,董舒因为经济上通判蜀谍,已经被长安州府定义为欢迎大司马到来的人祭。 夏侯晚当然不会主动把这件事情告诉公主,现在公主把他和董舒放在一起做拉拢的对象,他就能靠这个秘密要求董舒去做更多的事情,从而让董舒背更多的锅,死的也更难看!到时候他就成了公主麾下独一不二的人选。 在这个前提下,他也必须像董舒一样尽快动起来,向公主表达自己的的诚意。不过在此之前,他还要稳一稳曹长史的情绪,不能让他带着源于自己的压力和抱怨去见大司马曹真。 所以在长安州府散了之后,夏侯晚带着逢乐官冒雨等在长安大道转前程街的路口。这是曹也不管回家还是去大司马行宫的必经之路。 这一夜果然没有月色,雨水像是老婆婆的眼泪,滴滴答答个不停。街巷中早早的没有了人烟,只剩下一两家卖汤食的摊贩留恋着多挣几个钱,在街边搭起棚子挑起昏黄的油灯。 曹也的车队缓缓靠近,打首的管家远远看到夏侯晚的驾乘,就赶紧跑回曹也的轿子旁边:“老爷,前边好像是夏侯别驾在等您呢,大雨的天他就现在雨水里。” “嗯……?”曹也有些惊讶的发出一声感慨,随后才挑起侧窗帘探出脑袋看了看,果然就看到淋着雨水的夏侯晚和逢乐官。当下心里暗暗忐忑,觉得像是要遇到危险一般。 “夏侯别驾怎么如此这般站在雨水中啊!”曹也的车队靠近路口停下来,他没有让管家上前去询问,而是亲自撩开帘子,隔着细雨大声的喊道。 “晚弟在此恭候哥哥大驾,些许小事叨扰片刻,能否请哥哥移步小叙。”夏侯晚上前几步,指了指不远处的羊汤小摊。 曹也点了点头,就让管家引着轿子去往那小摊旁停下。 两人在墙根下坐定,摊贩老板慌忙拿来几块糙布,示意夏侯晚擦一擦雨水。夏侯晚竟没有拒绝,直接拿起糙布把头上脸上擦了擦,这一幕看得曹也和逢乐官都有些惊疑。 但曹也坐下之后,一句话也没有说,现在的情况下,他跟夏侯晚的关系也挺微妙。大司马没来之前,他们就是打铁的亲兄弟,大司马来了之后,曹也就必须有自己的立场,所以才有了欢迎大司马时~曹也想帮司马家一次的事情。 …… 有了这些种种之后,夏侯晚对曹也还会是巴结拉拢的态度,但曹也心里清楚,他对夏侯家的关系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但夏侯晚的手段,他是了解的,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都需要多一分小心。 “董舒把事情办的太紧张了,这样等同于直接向司马家宣战,刚才在大堂上,我都有些慌乱,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夏侯晚放下糙布,语气中带着一些愤慨。“下午公主也把我叫过去,问了一些董舒的情况,确实是陈司空给公主商量了董舒的事情,也不知道董舒是不是会错意思了,我刚从公主那出来,就听说了他去查封司马府的事情,一开始我还没觉得紧张,因为司马昭毕竟牵扯到蜀谍,案子没办清楚抄家搜证据也在章程之内,可刚刚听说死了司马虚怀,我是真的后怕……” “诚惶诚恐!因为州府抓了司马昭,大司马都绕道宛城去见了司马都督,我们尚且不知道司马都督是什么意见,如今又闹出这样的事情,我同样诚惶诚恐!”曹也随着夏侯晚说法附和了自己的态度。 “曹长史安排的甚妥,事已至此,只能明着查下去,不然董舒就算是把整个州府给拉下水了!”夏侯晚说到。 “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先稳住董舒,尽快去听取夏侯刺史和大司马的意见……” “董舒的事情,夏侯刺史也知道一些,他之所以拖着就是想等着大司马来了之后,让大司马从这个案件入手去整顿长安官场,但没想到中间会出这个乱子,由此可以判定,董舒确有异心啊,他就是想从内部扰乱我们。”夏侯晚打断了曹也的推让之词,把自己和大哥夏侯楙的态度硬摆在他面前。 拿掉董舒这个事情,夏侯楙和夏侯晚谁去说都不合适,只有曹也去告诉曹真最合适不过。到时候曹真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是夏侯家奉送给他的一份大礼,同时也告诉曹真,长安上上下下都是我夏侯家苦心经营的厚土。 曹也点了点头,“夏侯别驾说的有道理,那就让董舒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不过司马昭和蜀谍的案子……” “我的想法是两个案子合成一个案子,既然司马家都已经死了人了,这个间谍案就从董舒这了结,至于司马昭是遣回司马家还是继续留任长安,还凭长史和大司马做主。”夏侯晚一边说着,一边偷瞄曹也的表情,曹也捋了捋胡子,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雾色。 第119章 雨夜通缉令 就在夏侯晚和曹也坐在羊汤小摊前为董舒惹出来的麻烦感到为难的时候,长安府典狱主簿岑修带着几名衙役穿着蓑衣连夜在各个城门口奔波。 他们手中拿着两沓黄绢布,绢布上画着邓艾,冯五,贾充的样貌特征。这也是董大员的安排!大家在长安府议事堂解散之后,每个人都着急去办自己的事情,只有董大员还记着公主的教诲,要把司马家一网打尽,把那些活跃在长安随时准备去救司马昭的人一网打尽! 这也不仅仅是公主的教诲,也掺杂着董大员的一点私心,因为董大员曾拿司马昭的性命去威胁司马家的人,所以董舒早已成为司马家门客的头号敌人。如果这次能把这些人全部抓起来,也算是对自己的人身安全负责。 想到这董舒就有些生气,欢迎大司马当天,明明是有机会抓到贾充的,逢乐官却说不能把人逼上绝路,让把贾充交给他去处理。现在董舒回想起来,当时可是把自己给逼上绝路了,不免心里有些怨恨。 除了司马府的人,与司马昭牵连最深的官员,就是司情局那一帮酷吏,他们因为专司刺谍工作,对各级官员的督管权仅次于中央监察使,所以也得罪了不少官员,前边借着司马昭倒台的机会,司情局的人就被收拾了大半,如今长安府又一次雷霆出击,可把众官员给高兴坏了,纷纷响应董舒,把那些曾经被收拾过的司情局旧司员又打击了一遍。 这里边头号人物就要数司马昭的堂哥司马衿,司马衿同时在军营和司情局兼事,一般还动不得,但如今司马府都抄了,也就有人把他推出来。 董舒看到这个名字也吃了一惊,这还真是头号危险分子,于是果断也给司马衿画通缉像全城张贴。就在那画像画了一半的时候,长安主簿杨颐和过来报道,说审讯司马府管家的时候,他们供述了司马衿死在宛城的事情。 而且当时说的神秘莫测,对司马衿的死因含糊不清。不管怎么死的,既然死了就不存在威胁了,董舒就让人烧掉那画了一半的画像,又焚了些香火免得触霉头。 所以当夏侯晚带着逢乐官从正门出城的时候,在那竹劈茅草搭起来的告示栏上,只看到贾充,冯五和邓艾的画像。 猛不防一道惊雷划过冥青的夜色,冯五那被画得有些狰狞的面容突然闪白在两人面前,吓得逢乐官不由得一阵心慌。 “秋雷阵,不是什么好兆头啊!”夏侯晚嘟囔了一句,迈着步子朝前走去,看起来还打算淋一淋秋雨。 逢乐官赶紧调整了情绪跟上去,“属实没有好兆头!董舒这么做,是要把司马懿引过来么!” “司马懿来了有什么可怕,公主和大司马都在呢,他来了也轮不到他说话。”夏侯晚这么说了一句,脚步不偏不躲的踩进地面积洼中,看得逢乐官心里发毛,不知道此刻的主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从逢乐官的猜想中,夏侯晚对于董舒这样闹应该是感到暗爽的,董舒如果能把司马家从长安给抹除了,那简直再好不过。但现在的夏侯晚黑着一张脸,看不出任何高兴的情绪,反而不紧不慢的走在雨水中,看起来有点失落…… 逢乐官就换个话题,说起下午去见蜀谍的事情。夏侯晚当时回过头瞪大了眼睛:“你去见那名蜀谍了?” 逢乐官心里一惊,主人的反应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回主人的话,卑身想到大司马可能会亲自审讯蜀谍,所以就去见了他,怕他变节……”逢乐官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低下头时,看到自己的白裙尾已经被污水浸透。 “你现在去见他还有什么意义呢,只会增加我们暴露的风险,从他喊出大司马之后他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没有被信任的可能……”夏侯晚很快调整了情绪,换做一副平常态看着慌张的逢乐官。 “卑身先去长安府见了魏子谏,以办蜀谍的名义,魏子谏说当晚他赶到的时候,司马昭已经被刺伤了,地上散落着水神教的牌子,后来又在地牢中搜到司马府冯五的短刀,他觉得事情有些复杂,可能是有蜀谍预谋组织了这场行动,他甚至猜想到蜀谍和水神教共同勾结预谋了这场行动……由此把事情引到那名蜀谍身上,我才去见了蜀谍。”逢乐官平息了内心的慌张,用稳定的说话节奏陈述了自己去见蜀谍的合理行为。 夏侯晚没有再回头去看他,而是点了点头问道:“去见魏子谏和蜀谍,都有人跟着吗?” “都有长安府的主簿跟着。”逢乐官回答。 “可别小看了长安太守这个老狐狸,他现在是以静制动呢,等着我们露出马脚,我们站稳了他就当做若无其事,我们一旦站不稳,这些乱七八糟的细节都会被他加以利用倒戈阵营。”夏侯晚伸手接了些雨水,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主人忧虑的对,我到长安府之后就先去找太守,但他闭门不见客,我就向主簿杨颐和通报了需求,接下来的事情都是通过杨颐和安排的……” “那蜀谍怎么说?”夏侯晚打断了逢乐官。 “他心态有很大的变化,对我们保他性命的事情持怀疑态度,因为我们没有按约定在他咬死司马昭之后就还他自由,而且他还坚持自己只是一名违法贩人的商人。”逢乐官不敢直接说出郭敖已经同意的事实,因为他至今也拿不准郭敖的说辞有多少可信度。 “我是问,他还能配合我们吗?”夏侯晚再一次问。 “八成把握,经历过秘牢的折磨,他的心态……” 夏侯晚伸出手,示意逢乐官不要说下去,他站在原地闭上眼睛像是在聆听黑暗中的所有声音。“你听到了吗?是暗鸦出动的声音……” 逢乐官舔了舔嘴唇,把后边的话咽回肚子中,他四处望了望,根本没有乌鸦的影子。 但是不远处隔了五条街的巷子中,三个身穿蓑衣的黑影正猫在黑暗中,伺机而动。 第120章 青年俊秀司马师 曹也告别了夏侯晚,走在路上他也突发奇想想淋一淋秋雨,但他始终放不下身上的包袱,于是就把轿子的前帘给掀开……本来这会也起了一阵风,帘子就像是摆设一样。 秋风就裹挟着有些调皮的雨丝,隔着帘子撞击在曹也的脸上,他的思绪逐渐冷静下来,很多旁杂的事情一一消散,脑海中夏侯家和司马家犹如两条平行的光线,无限向前延伸…… 队伍一直走到从长安大道下拐的街口,领头的卫士突然发现墙角站着一个黑影,当时就提手抽刀速度之快,刀出鞘的时候在收口的铜箍上撞击出四溢的火花。 但那个黑影却并不慌张,低着头扑通一声跪在雨地中,用沉着有力的语气说了一句:“京师故人特意在此等候曹长史,烦请通报一声。” “京师什么故人?洛阳还是长安?”那卫士上前一步,语气咄咄逼人。 “洛阳京师,复姓司马。”那人跪着说话,宽大的斗笠遮着面容,像个刺客一般。 “特殊环境,我需要对你搜身检查,阁下愿意配合吗?”卫士稍微收刀,但一刻也没有放松警惕。 那黑影解下腰间的佩剑,缓缓站起身,双手举起齐肩,那张尊威并存的脸上带着冷酷的神色看向长安府二级锻刀卫士。 曹也坐在轿子中,刚刚冷静下来的思绪又被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给打乱了,他有些慌张的隔着帘子看向窗外,不知道危险几何。 稍刻,卫士在管家的引领下跪在曹长史的面前,“启禀长史,前边有一位洛阳的来的复姓司马的人,说是您的故人,在这里等了很久。” “复姓司马!莫非是……”曹也心里一惊,难道是那个让朝野都颤抖震惊的三朝元老司马懿来长安了? 他轻轻撩起前帘,隔着几重雨水凑着那昏黄的走马灯笼烛光,看到一个身影俊秀的年轻后生。这才把心里的猜想沉下去,示意管家继续往前走,几十米外有一处井亭,在彼地约见故人。 现在长安的形势是真的乱了,随着轿子的颠簸,曹也的思绪也在颠簸,就这样一个平静的秋雨夜,一波接一波人淋着雨等他诉苦,这是长安多少年不曾出现的情况。 这些还只是他能接收到的信息,在他看不到的黑暗中,尚不知道会有多少暗流涌动呢! 其实就在隔壁巷子中,还有两名身穿蓑衣的暗影正手握刀柄贴墙而走,曹长史的二级锻刀卫士明显也听到了隔壁的响动,那两层枣木刀柄被他握得吱吱作响。 井亭里不止有一口井,还供奉着一尊水神共工的泥身像,泥像前的香灰残存着热量,应该是不久前有人冒雨前来祈祷。 自古水火无情,连绵的秋雨也曾多次造成山涝洪流,有些虔诚生活的民众们,就会在雨前焚香祈祷。 曹也站在西北亭角,因为共工的泥身在正东,他就也不能坐下与神平起平坐。亭子东南角就站着那个俊秀的青年,他摘下斗笠拿在手中,微微鞠躬对曹长史说道:“晚生司马师,惊扰长史叔父尊驾,万望海涵。” 曹长史听着背后的声音,并没有立即转身,只是在心里思忖:没错了,这就是司马家最强劲的后生,说话比司马虚怀有力量,语气比司马昭内敛,但他一开口,你就知道这不是一个凡俗儒子。 “刚听到管家说京师司马府,我就猜到是你,你们家也该来人了!”曹也转过身,一脸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家里的事情,想必叔父已经知道了,司马师晚来一步,没想到竟把我大哥逼到如此绝境。”司马师知道自己跟曹也交集不深,于是仍把大哥司马虚怀搬出来拉近关系。 “我刚从长安府回来,听说了董舒去抄司马府的事情,从伦理关系上来说,确乎不近人情,但从朝廷制度上来说,边防重地牵扯蜀谍敌国,也应当重视处理。”对于新来的司马师,曹也还不敢放松,他当初之所以帮司马虚怀,是因为司马虚怀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再加上和儿子曹鸣关系亲近,他知道司马虚怀的为人也能预期事情的底线,所以就顺水推舟卖当朝司马都督一个人情。但如今换了司马师前来,就像司马懿和司马昭一样,根本不会有人可以预期他们的底线。 所以,明哲保身最重要的一环就是不要轻易被人拉下水。 “叔父说的是,边防重地一切都要严格按照规章制度来办……其实从司马昭出事以后,我和父亲都非常关注此事,但也知道事情发生在边防的严重性,所以一直对此事没敢插手干预,就连平时打听消息都很慎重……父亲也坚信夏侯叔父和长史叔父不会让司马家蒙受冤屈。事发以后,洛阳司马府和宛城司马府都派人来支援家事,但父亲亲自写书信交待,不能干预州府管理此案。一直到前些日子,大哥写信说自己日益病重,家父这才让我前来处理,可没料想司马师今日到,今日就出了这样的事,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先藏了起来,免得自己也被抓紧去。”司马师陈述了事情前后,其目的就是告诉曹也,我们司马家向来规矩,在此事上也会规规矩矩办事。 这个很重要,司马懿,曹也,夏侯楙这些人都是曹魏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重要人员,如果司马家想要用权力或者金钱来解决这件事,那么谁也不敢与他们同行,轻则以权谋私,重则以权谋乱,这是朝廷大员们都非常忌讳的两种事情。 “事情早该有个结果的,只是那蜀谍却把脏水泼在大司马身上,大司马就说要亲自审讯此案……话说回来,按照上次审讯那名蜀谍的现场来看,他已经跟你弟弟司马昭绑定的很深了,所以这次大司马审案,凶多吉少啊……”曹也看司马师还算真诚,就试探着给这位年轻交了些底,他也想知道如果司马昭保不住,司马家会是什么反应。 第121章 司马师之计 雨水绕过亭檐落在司马师的脸上,这名俊秀的年轻人撇了撇嘴角,似乎有些不以为然的姿态。 “大司马去宛城的时候,父亲特意陪着他去南阳卧龙岗转了转,两人在诸葛孔明常去的山野酒肆坐了一整个上午,父亲所做的,应该就是表达司马家忠心曹魏的表率……临行前,父亲请求大司马严明审讯司马昭,如果司马昭真的通蜀,我司马师宁愿做那个送他上路的刽子手;如果司马昭被人陷害,只求大司马还他一个公正,还司马家一个清白。”司马师语气轻浅,用的是仅仅在客观阐述事实的语气。 曹也点了点头,心里思忖的是:有大司马为你们背书,接下来你说的事情我也能答应个六七分,但如果你想让我去给大司马进言献计,我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 “叔父,夜色已然深了,司马师长话短说,这一次事关司马家清白荣辱,小侄斗胆进言恳请叔父助一臂之力,日后司马家定然不会忘了叔父的恩情!”司马师见曹也点头,心里的主意也就越发坚定。 “贤侄有话直说吧,此事可不止关乎你司马家的荣辱清白,更关乎我大魏边防布局安危,所以帮司马家证明清白与否,也是我曹也自身职责所在……”曹长史说着就来到司马师身边,打算扶起跪在地上的司马师。 这虽然是一句话客套,但在司马师的心里记了很久很久,直到二十多年以后,那时候曹也已经离世,他的儿子孙子依然被这句话所带来的力量庇护着。 夜色更深了一重,雨水也更绵密了一些,司马师跪在地上并没有站起身,他满含深情的看着曹也,“叔父,如今只有一事相求,其余的侄儿自去想办法,绝不会因此事牵连叔父。” 曹也听到司马师这么诉求,心里第一反应是咯噔了一下,因为身在要职,长年累月有人来求他办事,凭借他的经验来看,司马师所求之事不会太简单了。 但事已至此,气氛烘托至此,他舔了舔嘴唇,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示意他说下去。 “不瞒叔父说话,宛城司马府的门人邓艾,早就到长安做事了,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司马昭的性命,所以司马昭才能在上次长安府地牢被劫的事件中,幸存一命!但那帮人下手也太狠了,分明是一定要结果司马昭的性命……此后邓艾就到处去寻找解药但都没有收获!我听说长安有两位熬药高手,一位是溱水岸的制丸堂,另一位就是名满关外的别驾府锦官,我想请叔父出面,去向这位逢乐官讨一封解药!我也侧面了解过,长安州的东西别驾向来不合,所以我也不敢贸然去拜访……” 司马师说着看了一眼曹也,发现曹也的神情变化不大,感觉还是有希望的,就接着说道:“溱水岸的制丸阁,听说是水神教的私业,我也听到一些谣传说长安府地牢被劫可能就与水神教有关,所以小侄自去制丸堂走一阁,看能不能求来解药,先保全司马昭的一条性命。” “去找逢乐官求一封解药却不是难事,难的是我听说司马昭身上的毒是经过特殊调配的,长安那个颇有经验的仵作曾说过,这个毒就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府里给我传递的消息,说司马昭几乎是命悬一线,原本还有个魏子谏能帮着说说话办办事,现在他也被牵连进去了……长安府竟然敢越级去拿州府的大员,叔父,长安的水确实太深了。”司马师说出些无奈的话,试图引起曹也的悲悯同情。 “谁说不是呢,长安州府这潭水,是让人捉摸不透……你说的这位长安太守,谁也不知道他有什么能量,但他就能占据长安府这么多年,做这个铁打的太守。”曹也感慨着往前走了两步,透过亭子的排水檐,看向冥黑深邃的夜空。 时间过去一会儿,雨水似乎是停了,但随着一阵阵冷风扑上来,空气中似乎还掺杂着水汽。 司马师没有离开的意思,仍然跪在原地,这让曹也有些忐忑,自己已经答应过你了,难道你还有连环计么! “溱水岸的制丸阁,贤侄此去可要万分小心啊,那一带民风彪悍,常常不受我们的管辖!先武帝曾说过,对待边防地区的少数民族不宜严政明律,适当的培养他们强悍好斗的性格,甚至能抵过一支军队。”曹也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闷的夜色。 “叔父,有些话小侄一直犹豫,不知道当说与否。”司马师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这一趟去溱水岸,除了拿解药,还有些疑问要解开,九月中旬,有一封书信在宛城被拦截,上面提到溱水岸有人愿意以身赚蜀谍,我们怀疑这可能是蜀谍扰乱我大魏朝纲的手段,说不定会与司马昭牵扯的蜀谍案有联系,所以此去,小侄也算是奉家父之命,解开这个疑惑……到时候有风险则上报长安州府,无风险也可保边防周全。”司马师降低声音,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若是此般,司马都督可真谓是国士无双,但让你只身前往也有些不计风险了。司马都督应当为你在长安州府求一职,全力督办此事……”曹也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所有的忐忑都沉了下去,他早就知道司马家不会坐以待毙,只是没想到司马家竟然如此沉得住气。 “父亲与皇上,大司马以及夏侯刺史的拜帖就放在小侄身上,他建议我以侯替司马昭东别驾暨司情局大员的身份督办此事,但小侄以为,此事本身就是草蛇灰线真真假假,如果明目张胆去查,说不定会引起不必要的慌乱……所以小侄擅作决定,先秘密去打探一番,若真有情况再上报州府,也算是我司马师到长安的投名状!” …… 曹也吁出一口气,司马家果然个个都是狠人!他冲着司马师点了点头,再看向亭子外边的时候,雨真的停了,月亮也朦朦胧胧的透出一张圆脸。 第122章 三个男人晒月沐冰 雨停的后半夜,西别驾府苑,月亮躲在高大的老槐树枝头,像是被雨水打湿的黄油绸布灯笼一般,昏昏沉沉的透着晕光。 夏侯晚带着逢乐官和张远走回来以后,并没有放大家各自去休息的意思,而是让管家在后院准备了两只冰木桶,又要了些杂菜温酒,让逢乐官和张远陪自己晒月沐冰。 晒月沐冰是夏侯晚在家最大的乐趣,逢乐官一般都侍候在左右,所以对此见怪不怪,但是今天夏侯晚让他和张远也一同泡在冰池旁边的木桶中,属实出乎他的意料。 一是这么多年,从来都是主人沐冰自己随旁侍候,还从没有在主人面前宽衣解带共同沐冰的机会!二是夏侯晚是个修阴的人,张远一身荒蛮的武夫阳刚,根本就不适合与夏侯晚一起晒月沐冰。逢乐官看了张远一眼,张远正是一脸窘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 一切准备停当,夏侯晚在丫鬟的侍候下躺在冰池之中,喝着温润的老黄酒,静静的等待着眼前的两个男人宽衣解带。 他甚至没有给这两名下人准备泡澡所穿的袍服,打算就这样看着他们把自己剥得一丝不挂然后泡入冰桶。 逢乐官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和张远基本全是西别驾的心腹,今晚这一出是要坦诚相见更进一层,还是夏侯晚别有异心,对他们两个起了怀疑呢!逢乐官猜不出来,因为从下午在州府遇见主人,再到长安府议事,再到主人淋雨回家,这一切都太反常了。反常的背后,就是说不清的变数和事故。 逢乐官缓缓的褪下衣物,两天没换的衣服上叠加着层层异味,这异味又夹杂着他自身独特的体味,闻起来就像是一桩桩记在心里的旧事,每脱掉一件,竟有种丢了气血与回忆的失落感。 张远皱着眉头杵在原地,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女人沐浴都没见过,更别说是三个大老爷们一块沐浴了。他瞥了一眼逢乐官,逢乐官已经脱得露出白皙若夏夜月光的上半身,他顿时涨红了脸颊,赶紧把目光挪到夏侯晚身上,然后一点一点偷偷挪到夏侯晚的脸上,夏侯晚正眯着眼睛,一脸享受的躺在池中,不知道有没有看他和逢乐官。 张远开始卸甲,他一边卸一边想,自己白天是来献宝的,因为抓到仇人和公主私通的证据,他就想以此向主人进言去缉拿仇人……自己做错了吗?是不是自己太冒失了!十年如一日忠心大魏王朝的张远,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自己在这件事上过于着急过于冒事,越过逢乐官向夏侯晚请命,僭越了主人的边界感。 张远的铠甲叮叮当当作响,里边的布衣和绸衣也被雨水和汗水浸透,散发出粗野男人身上特有的腥咸汗味。他脱到只剩一条裘裤的时候,逢乐官已经是赤身裸体,在昏黄的月光下,仍然是白赤赤的一条影子。 眼看着逢乐官进了冰桶,张远一咬牙一闭眼脱光了衣服,迅速的钻进了冰桶之中。这冰桶也不是常人所能忍耐的,何况还是十月仲秋,本身就秋凉寡寒。他全身打着寒颤,上下牙关咬得“咣~咣“之声在脑海中乱撞。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张远恢复了平静,已经能忍受这冰桶的迫害,或者说他的脑袋之下已经被冰水泡的麻木无感。与此同时,身体内有一股温暖的气流随着全身血管来回游窜,这应该就是范仵作所说的冰激活血之术吧。 看来主人是想进一步重用自己。张远突然想到这一点,大概是被那血管中的温热冲昏了头脑。 “刚淋了一场雨,秋雨入寒无声,很多老兵的风湿病就是这样淋得的。如果他们能像现在这样泡一泡冰水,再喝一些特制的老黄酒增加内热,多半就不会留下风湿的疾苦。”夏侯晚见两人安静下来,就闭着眼睛缓缓开口,做出关心两人的姿态。 “还是主人想得周全。”逢乐官谄媚了一句。 “是的,主人周全!”张远也高兴的附和了一句。 “最近大司马和公主都在,长安的事就没了规矩,我们也得越发小心,以免引起变故。张将军,小松驿回来的五名士兵可是心腹?”夏侯晚问。 “回别驾的话,百分百心腹,目前安置在城外土地庙中,是个清净没人打扰的地方。”张远回答。 “土地庙……还好不是寺庙。”夏侯晚笑了笑接着说道:“一个也不要留,你找个不知情的心腹去做掉他们。”夏侯晚语气冰冷,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轻轻浅浅的,似乎在说的不是五条人命,而是五只小猫小狗野狐山魈。 张远当即愣在那里,他怀疑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主人让他自己动手去杀了他的兄弟心腹!“这……”他好几次蠕动嘴唇抬起舌头,却只发出这一声犹如叹息般的声音。 逢乐官一脸平静,这也是多年来他喜欢独来独往的原因之一,夏侯晚不是不讲情面的人,但在他的原则中,心腹就是开创事业的敢死队,他绝不会亏待他和他的家人们,但当需要他们赴死的时候,他们也必须毫无怨言。 张远看向逢乐官,逢乐官轻微点了点头,就闭上了眼睛。 ……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一名全甲士兵来到冰池不远处的树后站定,管家穿过树林来到三人身旁,“老爷,城卫营秦忠带到。” 夏侯晚冲他摆摆手,然后把目光投向张远。 “秦忠!”张远大喊了一声。 “到。”树林外的全甲男人有力的回应了一句。 “三十校刀手城外土地庙,一个活口不要留!”张远语气发狠,声调粗狂。 就在秦忠点兵点将开往城西土地庙时,五名夏侯府家仆也推着一架木车,满载酒肉等吃喝,同步赶往城西土地庙。 这时候天色还没有亮起来的意思,一名老更夫敲打着梆子,感谢五更天的号子,像一抹没气力的游鬼,走过夜深无人的街头。 第123章 火烧土地庙 五更尽,天色已然褪冥,青灰色的鱼肚白漫上东方的天空,似乎是想把呜呜杂杂的颜色全部遮住,等待着一抹鲜艳的朝霞,破空而出。 夏侯晚在书房里安歇,聪敏的丫鬟在一旁燃起熏香,外边的天色透过绸布窗格投在脚地上,这里的世界如此静谧典雅。 逢乐官和张远却还不能休息,就在三人泡完冰池,逢乐官送夏侯晚回书房的时候,逢乐官接到新的任务。此刻两人分别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悠闲的走在凉风爽爽的乡野之间,他们的目的地,正是城西土地庙。 一名戴斗笠穿蓑衣的男子,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一片狼藉的城西土地庙前。他转过身来,正是从洛阳司马家而来的从事贾充。 昨夜二更时分,司马师在城里见到了曹也曹长史,商量好关于司马家的事情后,司马师就打算带着两名榜上有名的通缉犯出城再做打算。 可董舒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早已在昨天晚上发布通缉令以后,对东西城门进行封锁,没有通关文书,任何人夜间不能出城。 就在三人淋着雨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城里乱转的时候,贾充从房顶上看到西城门附近火光冲天,虽然担心是抓自己的,但三人还是决定去一探究竟,万一有机会溜出去呢。 到了西城门,才发现一名领军组织着一队人马正准备出城,三人就趁乱抢了衣服混在队伍末尾出了城。本想着出城后就找机会溜走,没想到这支队伍纪律过于严明,不间断的报数,也不间断的有人巡视。司马师凑着机会问了一名看起来经验十足的老兵,才知道是执行秘密任务,每个人的档案都会被提审出来,待任务结束后经过保密培训才会解散队伍。 三人不禁皱起眉头,只能想办法赶紧脱身,如此等级的秘密任务,一旦城里那三名士兵醒过来,他们就不可能再蒙混过去。 队伍一路小跑到城西土地庙,这时候五更过半,土地庙前的灯笼大概是缺了油水,光芒赢弱的像是萤火虫一般……这一队兵马开过来,搅扰了野外秋虫酣眠的夜色,也让这荒凉阴翳的庙宇看起来不那么魑魅魍魉。 领军一声令下,前排十名校刀手轻轻抽刀出鞘一步一步逼近土地庙的大门,中间十名校刀手迅速散到左右两边,做应战姿态,司马师他们这一排则在小队长的低声吩咐下,退到路边的草丛中,搭起弓箭指向土地庙大门。 “这里边是谁啊,至于如此谨慎吗?”邓艾小声的问旁边的士兵。 “可别瞎问,问清楚了你脑袋也该搬家了……哎你是哪个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这士兵的话还没说完,土地庙中就传出来一阵厮杀的声音,两人赶紧闭了嘴,集中精力看向前方。 只见领军大手一挥,左右又冲进去十名士兵。两盏茶的功夫过去,庙里打斗声停止,一名士兵走出来,“禀报秦军侯,五名刀军,一名庙住,三名秃头全部杀死,我部损失八人。” 秦忠摆摆手,示意他回去善后,心里却有些不舒服,因为对方五个人竟然杀死他八个人,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受伤,消息传出去以后,无疑是对自己部队的伤贬。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这次出任务可是别驾苑授意的保密行为,大概率不会传出去消息。 就在秦忠整顿队伍的时候,别驾府一名管家带着几名下人推着一架木车,车上堆满了酒肉吃食,出现在土地庙附近。 “秦军侯……。”那管家远远的喊了一声。 秦忠转过身看了一眼,认得这是别驾苑后院管家,也就是能走近夏侯晚身边的管家,于是也不敢大意,满脸堆笑的朝前迎了几步。 “不着急撤退,这车上的酒肉先吃了,暂时休息,等会还有人过来,还有别的任务呢!”那管家笑吟吟的,让下人把架子车推到众军士面前。 秦忠也没有多想,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为别驾府办事,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杀人的事情结束了,回去后还能轮个白天休息,现在又有好酒好肉,众军士就各自放松下来,一时间吃喝嬉笑不绝于耳……秦忠想让他们放规矩点,那管家却摆了摆手,让秦忠由他们去吧。 司马师一看这机会难得,当即留给邓艾和贾充递了眼色,示意他们趁乱跑到土地庙东侧的陈树林中逃离,陈树枝干上带刺,没人会注意这个方向。 邓艾皱了皱眉,意思是想吃点喝点再走,昨天一天都在逃亡,晚上又淋了雨,真是又饿又冷。贾充也眼巴巴的看着食物,不停的吞咽口水。 “没听他们说么,等会还有人要过来……”司马师小声的喊了一句,眼神严厉的瞪着两人。 …… 就在三人逃离土地庙不久,这些吃了酒肉的士兵,纷纷口吐白沫倒地身亡,秦忠正要上前去看个究竟,却被那管家从背面一刀插进腰腹,秦忠这辈子都没有体验过如此严重的疼痛,他把眉头拧成一团疙瘩,却也只是回头看了管家一眼,就死不瞑目的倒在地上。 接下来几名下人迅速把尸体清点了一遍,都堆进土地庙中,然后在尸体附近都浇上火油,等待着管家下令放火。 “禀告丛管家,五名俗衣士兵,一名庙住,三名秃头,一名领军,二十七名带甲士兵。”全部准备停当以后,一名下人跑出来向管家报告庙里的情况。 “二十七名?不应该是三十名吗,清点明白了吗?” “回管家老爷的话,小的数了三遍,确实只有这么多人!”那下人语气硬朗的回答了管家的疑问,那语气那身形那坚毅的眼神,一看就是习武出身。 “看来是偷跑了三人,秦忠啊秦忠,你可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丛管家叹息了一声,转身把四周看了一遍,又抬头看看天色,皱着眉头艰难的做了决定:“放火烧吧!” 第124章 在下八里沟亭长 土地庙着了大火,浓滚的黑烟犹如一条巨龙盘旋着升上天空,附近村落的居民想出来救火,却被亭长告知是朝廷要重修土地庙,挑在晚上动工,是为了迎合老土地公的作息时间! 你要是伸着头去看,撞上土地公公心情不好,土地公公可有办法整治你呢! 这个说法在附近的村落间流传,一时间弄的万人空巷,就连村子里的闲人们也只敢趴在窗台下远远的看着那火光,心里一阵阵不由自主的忐忑。 就在这个时候,三名穿着绸衣的男人来到一个名叫八里沟的村子,他们抬头看了看天色,心里觉得纳闷,因为村道和田野上一个人影也没有,这不符合劳动人民辛勤耕耘的规律呀。 “会不会是长安府对城郊也都发了戒严令?”贾充看向司马师。 “发戒严令有可能,但戒严令也不能禁止老百姓出来种田啊。在村子里转一转看有没有通缉令什么的,没有的话就找一户还算殷实的人家,讨些衣服吃喝……再做打算。”司马师对两人吩咐了一句,三人就散开各自行动。 一炷香的时辰过后,三人汇合在一户二进院宅子门前。“就这家了,高墙深院的,又不是三进院,不会是朝廷的人。”邓艾看着那贴着年神画的黑色木门,满脸自信的分析道。 邓艾说的没有错,当时朝廷规定平民没有取得朝廷许可,只能建二进院府宅,用以明确的阶层划分。 “进吧。”司马师皱了皱眉,他也是又累又饿还有点冷的状态。 门开了,一名精干的男子探出脑袋,看到门外站着三个并不熟悉的面孔。“你们找谁?” “哦~你好,我们是过路的商人,被人劫了道,想讨些衣物和吃喝。”司马师上前一步,面容诚恳的说到。 那男子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远处的火光,“不行的不行的,土地爷搬家呢,不好接待宾客……” “行的行的,土地爷搬他的家,我们正好沾沾喜气么!”贾充走上前去,从怀里摸出一锭明晃晃的银子,当时就落在那男人的手中。 男人嘻嘻一笑,手里攥着银子随即开了门露出自己纤瘦的身体,那身体配上精干的脑袋,就像是个被人刻意塑造的木偶一般可爱。 三人进了堂屋,才发现男人家里挂着八里沟亭长的官方文书。就在三人忐忑之际,男人果然从里屋拿出来两卷布轴,然后旁若无人的打开,举着油灯一张一张的与三人当面对比。 吓得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董舒的执行力这么高,竟然连夜把通缉令送到各个村落了。 不过男人眯着眼睛对比了一阵后,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对比出来,就草草的收了那卷轴,脸上笑着嘴里说道:“我一看三位就是正经商人,只不过走个流程,走个流程哈……” “当今乱世,是应该小心点,不知老大哥刚刚拿的是什么东西?”贾充多问了一嘴。 “嗐,没什么,上边长安府发下来的通缉令,一个月要发十几张,都是抓间谍的……要我说发这玩意有什么用,从来画的四不像一般!别的我不敢说,要是间谍真来我们八里沟,他别想活着走出去!”男人一边说,一边引着三人坐下。 “刚刚还想问呢老大哥,我看你这挂的是亭长文书,怎么就盖了个二进院呢!”贾充继续跟男人套近乎。 “二进院三进院有什么的呀,各位一看都是见过世面的人,我也不瞒诸位,我家哥哥在洛阳任职,他告诉我万事都要低调,如今乱世,求个家庭圆满就好……”男人一边说一边走到厨房去了,没给贾充留下继续套话的机会。 邓艾看男人走了,就跳到桌子前一把拿过两卷轴布,凑到灯光下展开看了,一个也不认得,随便挑了一副拿到贾充面前对比,确实怎么看也不像,唯一像的地方,贾充那一张没胡子,自己那一张胡子像是杂草一般堆在脸上,他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眯起眼睛看了看自言自语道:“这么看还是有点像的!” 这话一出,当即吓得司马师一个激灵跳起身,小心的来到门外,侧着身体看向厨房里的男人。昏黄的灯光下,男人已经点燃柴火架起铜釜,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司马师依然觉得不妥,就示意邓艾和贾充去左右房间搜集东西,打算离开。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三人再次来到荒野之上,还是没有吃到饭,但所幸那个亭长家里有几套质感上乘的衣服,款式看起来像是洛阳流行的款式,应该是他那个洛阳当职哥哥赠送给他的。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咽了咽口水。“看来通缉令对你俩的威胁并不大,现在我们分分工,各自去执行任务,能不能救回司马昭,就看我们的了。” 邓艾和贾充听着司马师的吩咐,各自点了点头。贾充用胳膊碰了碰邓艾,递给他一把剃须用的小刀,这是他从那个亭长家里顺出来的。 “不要吧!”邓艾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特殊时期,谁让你榜上有名呢!”司马师吩咐了一句忍着笑意接着说道:“贾充也胡乱打扮一下,去长安府守护司马昭的安全,以防上次的事情还会发生。邓艾跟我一起先去小松驿看看情况,如果没可能从詹水兴身上拿到解药,就随我一起潜入水神教,打探蜀谍的事情。” 贾充点了点头。 “那公主的事呢,就这样放了他们?”邓艾一边割胡子,一边问道。 “公主的事情暂时放一放吧,我们只做了一点点,就搭进去整个长安司马家,如此这样太不划算了,眼前保住司马昭的性命最重要,我们和曹长史双线行动,应该能搞到解药的……” 司马师话还没说完,邓艾竟有些隐隐私泣,引得司马师和贾充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邓士载,你怎么了?”贾充问道。 “我想起大公子实在走得窝囊……” 听到邓艾这么说,司马师起身拍了拍邓艾的肩膀,从心里给邓艾定了个心眼多的标签。 第125章 张军旧事 小小的土地庙被大火只燃烧不到一个时辰,就跟那几十具尸体一起化为灰烬,消失在这个魑魅魍魉的世界上。 贾充跟司马师和邓艾分手后,化妆成了一名书生模样,他把自己宽大饱满的额头藏在一顶四方帽下,那张脸就显得稚嫩柔弱了许多。为了掩藏常年习武锻炼出来的强健体魄,他又找了一套蓑衣穿在身上,背上再背一架书生木簏,整个人看起来就完全不同之前。 邓艾把胡子剃了以后,司马师和贾充都差点认不出他,更不用说通缉令上那四不像的画像了。但邓艾还觉得不靠谱,又找来一块旧皮子用小刀割出一个椭圆的形状,绑在自己的左眼上…… 三人互相盯着看了一阵,感觉别扭又说不出来,心里想笑却又饿的无从笑起,于是沉默了一阵,兵分两路各自散开。 贾充原路返回城里,就要路过土地庙,这时候的土地庙只剩一片猩红的废墟和粗壮的随风摇摆的白烟!贾充站着看了一会,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里可能不安全,还有空气中的气味也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适应感…… 其实这个时候,丛管家就带着那几名下人藏在附近的陈果林后边,他们看着眼前不知死活的穷酸书生,如果他胆敢再靠近土地庙一点,他们就会出手杀人灭迹。 不过在这名书生没有过激行为之前,他们还能按耐住想杀人的心思,因为等会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逢乐官和张远经过一片树林的时候,东方的天色已经微微透红,这时候迎面走过来一名书生,三人对视了几秒,但那名书生只是眼神清澈的看着他们,而且并没有停下脚步,也就没有引起两人的好奇。 等这名书生走过去之后,逢乐官觉得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怎样的熟悉,他回头去看那人的背影,背影却被一只木簏和蓑衣装扮着看不出任何线索…… 他索性回过头继续往前走,沉浸在自己对张远的思绪中。 一个时辰前,逢乐官送夏侯晚回书房,夏侯晚的手就摆在逢乐官的手腕上,“你的手腕温度比之前高了,你心里有事情吧。” “回主人的话,卑身仍在为那名蜀谍能不能配合感到害怕。”逢乐官轻声回应道。 “自古以来,万事都不能追究万全,人做一半天应另外一半,你把你的那一半做好了,就应当问心无愧的求天保佑。”夏侯晚没有看自己的这名随从,这与他之前不同,他之前总喜欢赏花似的拿眼睛注视这位名满长安的锦官。 “主人教导的是。”逢乐官一边说,一边心里有些忐忑和害怕,因为相较之前的自己,确实把心事表现的过于明显了。 “你随张远去一趟土地庙,他做事也太鲁莽了,公主的事情怎么能私自去查呢。还安排一群当兵的莽汉去查……你只需要带他过去,让他明明白白的走就行,其余的有丛嵩去做。”夏侯晚这时候回头看了逢乐官一眼,带着疑惑的眼神是怕他没听懂自己的意思。 逢乐官答应了一声,又在主人的目光中郑重的点了点头,跟随夏侯晚这么多年,这点心思还能捉摸不透么!从夏侯晚让张远卸甲沐冰开始,逢乐官就知道张远的结局了,他心里无比慌张忐忑,因为主人也赐他一只木桶,说明主人是想用张远的事情敲打他…… 他一边忐忑的沐冰,一边思索是哪里出了问题,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消逝,到了东方即白的此刻。 “乐官,你看起来有心事啊!”张远虽是一介武夫,但也能看出来逢乐官的不安。 “哦,想到主人的安排,我一时间没理解发生了什么,所以一直在想……”逢乐官撒了个谎。 “嗐,这个事怪我,前几日不是同你商量说公主去小松驿的事情么,我就偷偷让人去调查了,结果还真调查出问题来了,公主确实跟詹水兴说不清楚……本来这个事我应该先去找你然后再一起去见主人,当时你不在府内,我一着急就自己去见主人汇报了这件事。但我没想到,我刚汇报完,主人就被公主召见了,回来后主人的心情就不太好……”张远这么乱七八糟的说了一通,也不知道有没有说明白前因后果,就突然停在这里看向逢乐官。在他意识中,逢乐官聪敏无比,他肯定能听明白的。 但这一次却不像平常,逢乐官皱着眉头,甚至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他也就没再说什么,眼睛看向前方土地庙上空的白色烟雾。 “张军,你那五名士兵……”小晌,逢乐官才接过话茬,没头没尾的这么说了一句。 “主人要杀便杀,是我对不住他们……” “秦忠和那三十名……”逢乐官还没说完,就被张远瞪大着眼睛看了过来。 “他们也不能活吗?”张远不愿相信这个结果。 “你没有叫张青来,我以为你猜到这个结果了。”逢乐官平静的说道。 张远没再说话,实话实说,当时他的第一人选是弟弟张青,但后来脑子中瞬间有些顾虑,就换成了秦忠,如今看来,自己的顾虑是对的。 “所以我们是去解决他们吗?”沉默了一会儿,张远再次开口。 “我们不是去解决他们,他们死活都有命数,我们是去解决你的命数,张军……你惹到大麻烦了。”逢乐官紧皱着眉头,甚至都没有再看向旁边的张远。 张远闭上了眼睛,他心里一直有一个隐隐约约的答案。大司马去拜谒公主的那个早上,夏侯楙让他去催促公主,他到了小皇家园林,没有见到公主,却见到被打伤的丫鬟宛秀,宛秀让他帮忙燃放信号,他心一软照做了,做完以后心里就藏了一根钉子…… 宛秀被公主赐死的时候,他已经不确定自己还能活多久,他没想反抗,身为皇家的奴仆,他从来都不会这么想!所以他加紧去办詹水兴的事,就是为了能在死之前,让自己少一件心病。 土地庙越走越近,白色的烟雾漂浮在眼前,一些些前尘旧事,也在这个大男人揉眼睛的时候浮现在泪花之中。 第126章 张军消翳 建安十五年,东汉丞相曹操在许昌第一次发布《求贤令》,广招天下贤能人才拱卫江山社稷。 也就是这个背景下,大批民间人士涌入许昌,有的是慕丞相之名奔曹魏而来,有的是忠汉之事奔天子而来,其中也有一些人,带着精刀利刃试图灭曹而来。 当年二月至四月间,丞相府和皇宫分别遭遇刺客不下十起,曹丞相对此并不放在心上,他有的是门客会替他杀光天下不服曹魏的人士,于是他把麾下最出色的青年守卫郎张远调任皇宫,护卫天子的安全。 看似是护卫天子,实际上是怕有实力的刺客趁机接近天子,再弄出当年刘玄德认亲之后,牵连出类似衣带诏的事情。 张远到了皇宫,兢兢业业,把天子的寝宫看得是铁板一块,任谁都别想突破这层铁板。曹操对此万分开心,就给张远赐了两名宫女。 其中一名,就是刘汉王朝公主的丫鬟宛夕。那真是一段惬意的时光,在封建王朝的皇宫中,从来没有下人能像张远这样有身份有地位还有跟宫女快活的能力。 宛夕的出现,也给张远枯燥的军人生涯增加了很多乐趣,张远一度认为,这次任务结束后,他就能带着宛夕双宿双飞,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可惜好景不长,一年时间过后,曹操带兵攻打关中,曹丕火速上位,封五官中郎将拜副丞相。 曹丕生性乖张,直接住进了皇宫,随他一起住进皇宫的,还有曹操的长女清河公主。清河公主到了皇宫之后才发现,宫里的世界可太无聊了,能接触到的真正的男人也只有早已被曹操遗忘的守卫郎张远。 清河公主看张远身边跟着一名宫女,当时就觉得不舒服,硬把宛夕调离张远身边,跟随自己做了使唤丫头。 这位清河公主的手段远不止此,为了折磨这对恋人,他常常当着宛夕的面撩拨挑逗张远……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几年,直到张远被调任长安,他才放下心里的种种,决定此生不再娶任何一个女人,他要拼了命的照顾好自己的家人。 可事情往往不遂人愿,初到长安的他又遭遇了地头蛇詹家的打压欺负,为此痛失两位家人…… 张远揉了揉眼睛,把眼角的泪水也揉干在粗糙的皮肤上。 “早知如此,又何必让秦忠他们一伙人枉死呢。”张远感慨了一句,两人已经随着轻浅的马蹄声,来到一片废墟的土地庙前。 “没有枉死的人,他们这么死了,就有这么死去的道理。张军,你想清楚了吗?”逢乐官示意他停下来。 “想清楚了,就像你说的,自有道理……夏侯别驾也是有恩情的人,如果我的离去也有道理,我的家人就会被这道理善待。”张远吸了吸鼻子,让人感到无限心酸,他接着说道:“多少年就像一场梦,那时候戎装潦草进军营,意气风发未来可期,却没想到多少年后身富力强,落个此般下场……不过也说得过去,长安这一遭,想见的人都见了,想安排的也都安排了,还有逢乐官这么交好朋友,除了那一件遗憾,也算是圆满了吧。” 逢乐官看了看张远,没想到对待生死,他竟能如此淡然。“从我认识你,就这样安静,看起来明明很嚣张跋扈的一个军汉,却总是这么安静的任劳任怨,我不理解主人为什么这么做,难道这么多年的主仆协同,都抵不过皇家的一句话吗?” 听到逢乐官这么说,张远却只是笑了笑,“我以为我总要比你要强,没想到我才是最怯懦的那一个……不瞒乐官说,我这样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呢,我也没有后代子嗣,父母双亲也不在了,弟弟也有他的发展,如果我的死能为他做点什么,也就算是尽了这幅皮囊最后的道义……只是那詹狗死在我后边……请求乐官一件事,如果能看到詹狗死的那一天,给我捎个消息,我就踏踏实实的走了。” 逢乐官没有接话。良久的沉默过后,东方的鱼肚白上逐渐沾染出一条一条的血红色,越往东这红色越红越艳,越妖…… 一旁的陈果林后,从管家几人的弯刀已经出鞘,他们只等逢乐官挪开两匹马的距离,五人就会一齐腾空跃起,届时五把带有剧毒的弯刀一齐飞向张远,张远根本不可能有还手之力。 可他们一直等着,天色都快要亮了,逢乐官也没有走远的意思,于是从管家吹响了蛐蛐哨,示意逢乐官离开。 张远虽听不懂蛐蛐哨的意思,但却知道这是催他死的信号。 “动手吧,乐官大人!死在你手里,也算是不枉此生。”张远昂起头颅闭上眼,做出一副等死的姿态。 逢乐官依旧没有说话,他瞪着眼睛看向哨音传过来的位置,看到了几个影影绰绰的身形。他闭上眼睛酝酿了片刻,迅速抽出马背上的宝剑,一剑从张远的后背刺透到前胸。 “张军,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希望你能撑下来。”逢乐官小声的嘀咕了一句,猛得抽出宝剑,那剑锋带出一条鲜红的血带,抛洒向不甚明亮的空中。 随着张远从马背上摔下,丛管家几人也收了弯刀走了出来,如果是逢乐官出手,他们不用做任何怀疑。 …… 收拾了现场以后,丛管家带人回府报告,逢乐官说自己想陪一陪张远,随后就追上他们。但几人一路上并未等到逢乐官追上来,却在别驾苑门前碰到早已等待在此地的逢乐官。 这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太阳跳出那鱼肚白和红绸,像一张胖娃娃的脸一般挂在长安上空。 伪装成书生的贾充正啃着馒头从长史府门前路过,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那高大的门楼,眼神中划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此刻的曹长史,正在酣眠大睡,昨夜折腾了半宿,着实影响了长史大人的作息。 城东十公里的田野上,司马师和邓艾的身影快速从阡陌交通上闪过,他们这一天的故事,也正在发生。 第127章 陌上人如玉 逢乐官回到别驾苑刚躺下不到一个时辰,一名丫鬟就叩响了他的房门,说夏侯晚在书房等他。 逢乐官简单的洗漱,往身上洒了些薄荷液,就跟着丫鬟绕过庭院,朝书房走去。距离书房200米的位置有一处木栈道在水面上画了一个圆,逢乐官和丫鬟从这里经过的时候,碰到丛管家刚好从对面走过来。 丛管家看了逢乐官一眼,逢乐官微笑着点头示意,丛管家就也笑了笑,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但从对方的笑容中,逢乐官知道刚刚在夏侯晚的书房中,一定是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一天凉风阵阵,太阳像是生病了一般,只把微弱的热量铺洒在大地上。进入书房之前,逢乐官认真的平复了情绪,让自己看起来疲惫和伤感。 夏侯晚似乎是刚醒来,他坐在宽大的椅子上,目光呆滞的看着窗口下的一缸晚莲。 “主人,您找我。”逢乐官站在空地上,语气沧桑。 “好莲终是晚,不解风和日丽晴(情)。”夏侯晚并没有挪开目光,而是念出了心里想到的词句。 逢乐官扭头看了一眼那晚莲,此值清晨时分,晚莲的花瓣正在收缩,它与人们的活动作息正好相反,晚上盛开,白天休眠。 “昨晚辛苦了,声音都有些沙哑,但还得你跑一趟,把这条玉带送给公主。”夏侯晚转过头,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个锦盒,他的脸上也满是疲惫的神情。 “是,主人,卑身这就出发。”逢乐官没有过多的话,答应下来就伸手去抱那盒子。 夏侯晚就直勾勾的盯着走上来的逢乐官,盯的逢乐官心里发毛脚步也踌躇起来。“你没有话想对我说吗?” 逢乐官吃了一惊,停在原地,“回主人的话,去见公主除了送这个盒子,还有别的吩咐吗?” “哈哈哈哈……”夏侯晚昂起头靠在椅背上笑出了声,“主仆十年,我还不了解你么!张远就这么死了,你会觉得我绝情吧。” “回主人的话,本来颇多伤感,但张军他……说他死得其所,卑身也就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他确实死得其所,皇家的事,怎由地如此草率……不要说他了,就是我犯了这样的错,也大概是这样的下场。我早就说过了,现在的长安已经不同于之前的长安,凡所说所做,必三思而后行,从他身上长个教训吧!”夏侯晚鹰视一般盯着逢乐官,让他明白了这一番杀鸡儆猴的把戏,是在提醒他安分一点。 逢乐官大概是懂夏侯晚的情绪。他觉得对方有问题,但又拿不出来证据,还不想失去这么个下手,所以就想借着张远的死,让逢乐官明白利害,及时收手。因为但凡逢乐官再前进一点,露出指向性的马脚,不管夏侯晚有怎样的情绪,他都不会包庇这个得力的手下。 “卑身引以为戒……”逢乐官没有过多言语,伸手抱起那锦盒,转身就要离开。 房门洞开的时候,一阵凉风冲进来撩起逢乐官的衣衫,像是有一股力量趁机注入他的眉心,他忽然停住了脚步,想替张远说一句话,但只是迟疑了片刻,这个想法就转瞬即逝。他迈开步子离开了那间气氛阴沉的书房。 从西别驾苑到长安州府大概是一个时辰的路程,从西别驾苑到长安府大概是半个时辰多一柱香,现在距离午时三刻处决那名吴国间谍还有将近四个时辰,所以逢乐官不必赶时间,他唤上一名小厮抱着锦盒,两人一前一后走上了乡间田野。 十月金秋,田野上的大部分作物都是成熟的姿态,就连路边的桑树,都枯黄了一半的叶子。逢乐官穿着一袭白衣走在这灿黄的荒野之上,感受着凉风拂面,骄阳潦草,真像是到了人间桃花源,再不用做战争和权谋的奴隶,去经受那阴暗动荡的生活。 他从腰间取出一枚短笛,和着一声斑鸠鸟的嘶鸣,吹响了一曲陌上桑。笛子声音响起,田间地头的人们纷纷停下劳作投来目光,几名调皮的小朋友甚至跑到逢乐官的周围,拍手唱起民谣…… 一曲既罢,逢乐官给孩童们赏了银钱,再往前走就是城郊的市肆了,那里聒噪吵闹,灯红酒绿,繁华的背后,掩藏着血腥的尔虞我诈。逢乐官回头看了一眼这田野,嘴上嘀咕道:千万次去,无人同行,千万次返,无人与念。 …… 进得城来,走上长安大道,一队士兵正着急朝东门赶去,逢乐官打眼一看,带队的竟然是董舒和夏侯清。这个级别的大员带兵出行,就是说前线打仗了,都没人会不相信。 “出什么事了,两位大员亲自带兵出行。”逢乐官拦下董舒和夏侯清。 “哦,原来是乐官,城东小松驿附近发现司马家余孽,我特意邀请夏侯统军一同前往,这次一个贼人也不能放过。”现在的董舒意气风发铿锵有力,他似乎忘了几日前自己还是进退维谷的处境,因为担心自己的银子一直飘在港口上不安全,昨天晚上除了部署发放通缉令的事情,他甚至征调长安府衙役连夜把自己运出去的钱又运回了董府。 逢乐官“哦”了一声,算是应答,然后闪开身体,目送旌旗猎猎的两人离开。 人性就是如此,得意一时则狂妄,落魄之时泪潇潇!或许董舒是在装糊涂,又或许他是在做最后的挣扎……总之他也算是一个洒脱快意的明白人。 进了长安州府,把锦盒递到公主面前,公主却并不着急看,给逢乐官赐了一个座位,又赐了一杯花茶,然后一双眼睛就旁若无人的留恋在逢乐官身上…… “人称锦官果然名不虚传,天下竟有男儿生得如此尤物,就是放进宫里,也无人能及啊……”公主丝毫不掩盖自己的情绪,倒把逢乐官弄得一阵紧张。 “公主殿下,我家主人特送玉带一副让小人呈上,还请公主验收后,小人好回去复命。”逢乐官再一次说明来意。 “玉带……”公主定睛一想,赶紧打开那盒子,果然就看到自己在小松驿被人抢走的玉带,当时心里一阵欢喜,嘴上赞叹董舒和夏侯晚的办事能力!而她不知道的是,这背后有多少人为此付出了性命。 第128章 街溜子惨败小松驿高土岗 詹水兴带着自己的十堂主,按照昨天的约定出现在小松驿北面的树林中,两人明目张胆的站着,没带任何兵器和护甲,完全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一是因为在两人身后的灌木丛中,隐藏着几十名从码头上借来的打手,二是因为公主连夜给詹水兴送了消息,说已经把此事安排妥当,让詹水兴第二天按时去赴约,只等拿解药的两人出现,拖住他们两盏茶的功夫即可。 之所以没有提前布置官兵埋伏,就怕被两人察觉后,丢失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抓人的好机会。所以董舒和夏侯清带的官兵,晚了两盏茶的时间出发。 这时候凉风阵阵,柔弱的阳光几乎无法触达这不算茂密的树林底部,詹水兴穿的单薄,这会被风一吹,竟有些感冒的征兆,不停地打着喷嚏…… 约定的时间过去了一会儿,小树林前方的坳口处一直没人出现,詹水兴就让十堂主上前去看一看,十堂主皱了皱,还是整理了衣衫走过那坳口,把目光撒向丰收的田野。 这一看还真看到些线索,一块豆荚地的田埂上,一个贼头贼脑的青年人正不紧不慢的朝坳口走过来。十堂主没见过那两名强盗的样子,所以以为这就是他们要等的强人,赶紧夹着胳膊跑回去跟詹水兴汇报。 詹水兴一听顿时大惊失色,他没想到这司马家的人还真是不要命啊!当即捋了捋额前的青丝,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影影绰绰的打手,故作镇定的问道:“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待会机灵点,情况不对就率先动手!” 十堂主是个制毒的,看起来文文弱弱不怎么会功夫,他慌忙摸了摸胸前,连夜赶制的假解药还在,就冲詹水兴点了点头,眉头却皱成了一团棉花。其实他也多留了一手准备,万一等会树林里那帮废物打不过强盗,他就告诉强盗说时间太紧,这解药还差一个疗程的,只需给他两天时间,准保中毒的人药到病除。 所以他手中的解药并不假,只是缺了一味他不知道的相克药材罢了,但只要服下他提供的解药,病人一定能好转起来,这也算是他对自己安身立命的谋划吧。 说话间,那贼头贼脑的年轻人就揉着鼻子来到两人面前,他晃晃脑袋甩甩手脚,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痞子模样,看得詹水兴一脸纳闷。 原本还庄严慌张的心情,瞬间被眼前这个不知道轻重死活的闲汉给搅乱了。 “东西拿来吧,小爷我可没时间陪你们在这打油茶,麻溜的赶紧的,别惹了关东地界的你大爷鬼子强。”那闲汉活动了筋骨,撂出一串黑话,在空地上摆出一个斗狠的姿态。 詹水兴眯着眼睛凑上去,语气里满是不屑的问道:“什么,关东地界的大爷鬼子强?” “没错,正是你大爷我,既然知道名号,就明白敞亮的了事吧!” “我说鬼子强大爷,我们有什么事值得你这样跳大神一样张牙舞爪的?” “什么事!昨天什么人约你到这来,今天在这说的就是什么事!”那闲汉一个金鸡独立的动作站得久了,说话的功夫趔趄两步散了阵势。 “你可真是不知死活啊,让你来的两个人呢?”詹水兴不想再跟他废话,上前一把扯住闲汉的领子。 “哎,你敢跟我动手,你不要命了……”那闲汉还想找补面子,却看到后边灌木丛中又钻出来几个壮汉,当时也不敢摆谱了,身体哆哆嗦嗦的说话都打结。因为那几个壮汉可不是闲杂人等,那是长安府衙役看到都觉得头疼的溱水二魔王。 “麻溜的,赶紧说那两个人藏在哪里,老子且饶你一命……”詹水兴话还没说完,闲汉就哆哆嗦嗦的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高岗,说两人就藏在那里,给了他一块银钱,让他来取东西。 詹水兴被这个闲汉激发了斗志,当即大手一挥带着几十人浩浩荡荡的冲向那高岗,半路上又遇到董舒和夏侯清,于是两伙人集结在一起,各自分了工,四面八方围着那高岗冲了上去。 司马师又怎么在此坐以待毙呢,之所以选在这高岗上,就是为了洞察四方信息,稍有风吹草动就赶紧溜之大吉。 一伙人把高岗上的树都砍了一小半,也没搜到两人,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在高岗上发现了两人烧火烤鸡的痕迹,证明了那闲汉没有说谎,好歹算是保住他一条性命。 不过这件事惹得詹宫主非常之不开心,亲自给那贼头贼脑一顿拷打,落下个跛腿的终身残疾。 再说逢乐官一直在小皇家园林被公主留到正午才放出来,他从州府借了匹快马,先到长安府确认吴谍已经被押赴刑场,自己就赶紧朝菜市口赶去。 上午那微弱的阳光只是假象,到了正午时分,凉风没了,炙热感就像是灶膛中的燃起的熊熊大火一般,晒的人头脑发懵。逢乐官骑着马在街道上疾驰,燥热感几乎要把他给晃到眩晕。 好在午时三刻之前,他赶到了菜市口,菜市口人声鼎沸,逢乐官骑在马上看着远处的断头台,也看向断头台后边不远处的春熙坊。 如果没有人来救这名年轻的吴谍,那么春熙坊头牌是吴谍的猜想就要落空了,如果她不是吴谍的话,那她大概率就是蜀谍! 午时三刻到,许久没有露面的长安太守威风凛凛的站起身,扔下一支漆红的令牍,断头台上刽子手就把一口烈酒喷到鬼刀上,然后手起刀落干脆利索的砍下一颗头颅! 整个过程安静,干脆,利落……那名吴谍也不吵不闹,似乎早已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逢乐官带着心事回到别驾苑,却看见丛管家和那几名执行土地庙任务的家仆被吊死在东墙外的槐树上。 逢乐官正要去找夏侯晚复命,却被告知夏侯晚去参加大司马组织的会议了。家仆告诉逢乐官,丛管家死,是因为早上有三名士兵的行踪没有确定,丛管家就敢擅作决定,所以连累那五名家仆一起被处死。 第129章 贾少年再次游历长安 菜市口看斩决的人群中,一个头戴斗笠帽的男人远远地看到骑着高头大马的逢乐官,他赶紧拉低帽沿挤着人群离开了现场。 此人正是贾充。 进城以后,他并没有立即潜入长安府去保护司马昭,而是先去了一趟宿堂,因为司马府被查封了,所以司马虚怀的棺椁就被暂时存放在朝廷公设的可供人办白事的地方。 位于城西的宿堂,规格比较高,一般只有当权者才能租用,但这些当权者往往又都有高墙深院的府邸,于是这座宿堂就成了摆设一样,用的人比较少。平时只有几名退休的老衙役守在这里,也算落个清闲自在。 司马虚怀的棺椁停进去以后,也并没有给这座宿堂带来太大的改善,因为司马府是被抄家,所以也没人敢来吊唁。司马家两名下人守在这里,长安府也在董舒的安排下派了两名狱卒过来守卫,整个宿堂算下来,不到十个人。 不过好在董舒给宿堂拨了一笔香火钱,可以保证终日有些香火气缭绕在院子上空,使得这清冷之中多了一分庄严肃穆的氛围。 贾充爬上房顶的时候,才发现整个宿堂只有两名狱卒守卫,早知道如此,他就算大摇大摆的进来估计也不会有人拦。几名和尚端着木鱼和香烛走进院子里,因为司马虚怀死因不清,所以照例需要佛家为其诵经超度。 贾充在房顶上看了一会,只觉得心酸,大公子司马虚怀的身世,他是到了长安司马家以后才知道的,尽管贾充认为即便司马虚怀不是老爷亲生的,但他挂着长子的头衔,也应该被大家尊重,可他心里虽这么想,但每次需要他尊重的时候,他却又在心里拿司马虚怀跟司马师或者司马昭做对比……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情感,可能就是人性作祟吧。 离开宿堂的时候,贾充故意没有躲避,他像个路人一样从宿堂门前经过,两名打瞌睡的狱卒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他走出一段路程又回头去看,目光所及之处,除了荒凉就是悲凉。董舒都没有在宿堂设伏,他料定司马家没有人会为了只有一个虚名的长公子而冒险前来…… 但这个社会也不全然是人性扭曲,就在傍晚时分,曹也曹长史结束了会议,亲自到宿堂来吊唁这位故交,一是念在司马虚怀是司马家的长子,二是念在司马虚怀跟自己的儿子曹鸣情同手足。 曹也看到这荒凉的景象,忍不住老泪纵横,他似乎在司马虚怀身上看到了自己老终之后的写照。于是大手一挥,请了三十六天罡日夜为司马虚怀诵经,又让人去棺材铺定制灯笼灵幡素匹等物件,把这清冷的氛围装扮起来,装扮的像是权贵人家的葬礼。 可惜这一幕没有被贾充看到,傍晚时分的贾充已经潜伏进长安府,像个猫头鹰一样锁在一根大梁之上。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去见了一个人,就是从菜市口出来之后,他想起了逢乐官曾说过的对春熙坊头牌的猜想,如今想起来这个头牌确实不简单,有意无意的给他提供了一些信息和方向,影响着他的决定和判断。 春熙坊四楼,贾充竟然没花一分钱就站在秋娘的面前,秋娘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划过一丝失望。贾充是沾了逢乐官的光,秋娘坐在四楼,听着楼下菜市口人声鼎沸,她就知道这人是杀给她看的。 因为逢乐官曾给她聊过东吴锁骨印鉴的事情,所以聪明的秋娘知道,今日杀这名年轻的吴国间谍,是逢乐官为了寻找答案。于是她就坐在这里等逢乐官,想看看这个如玉一般的男人,到底想做点什么。 她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找上门来,竟然是消失许久的贾充。 “秋姐姐不欢迎我吗?”贾充看秋娘慵懒的瞥了自己一眼,却什么话也没说,就主动上前去打招呼。 “当然欢迎,不欢迎的话你能站在这里吗?”秋娘说完依然是把目光投向北面窗外的湖光山色。 贾充就走上前去,替秋娘斟了一盏茶,然后自顾的落座在圆凳上,“城里折腾这么大的动静,秋姐姐可真沉得住气,都没有去看一眼。” “很热闹吗?” “热闹,一半的人都出来看了……” “比我这烟花柳巷还要热闹吗?” “那要分时候,如果是晚上,肯定是姐姐你这里热闹。” “说说吧,什么动静这么热闹。”秋娘端起茶盏,每个上午的这段时间,都是她最惬意的时光。 “杀了一名吴谍,十六岁的年纪,他父母也真狠心,这么小就出来做间谍。”贾充故意说的很惋惜,目光偷偷打量秋娘的神色。 贾充上次来拜访秋娘,他们聊天时秋娘无意间说起洛阳的牡丹,而且说的还不是皇城附近的牡丹,而是出城十余公里外的一处荒野牡丹!贾充把这个细节记在心里,给秋娘打上洛阳来的标签,而且秋娘出现的时机和地点很特殊,时间是大司马替皇上御驾出征的消息传到长安的时候,地点是这长安最热闹的春熙坊,一个突然出现的头牌,没有引起官府的注意,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秋娘是洛阳有人安排过来打前站的。 所以秋娘能以一个陌生女子的身份迅速成为春熙坊头牌才说得过去,又合情合理。还有一种微乎其微的设想,这春熙坊是刺史夏侯楙的产业,夏侯楙为了讨好大司马,就提前培训了这样一位头牌,等到大司马来了之后,再利用这头牌贿赂大司马。男人,食色性也,这个也说得过去。 所以贾充对逢乐官关于秋娘的判断,觉得有些小题大做,毕竟长安的边防再怎么腐败,也不可能让一名吴谍或者蜀谍如此招摇过市的生活在长安。 “那倒是可惜了,不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然他选择做这个,死在这个上边却也无可厚非。”秋娘面色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前朝旧事。 “也是。回头等那位朋友来看秋姐姐时,听到姐姐这么说,该失望了。”贾充喝了一口茶,就打算离开了,他身上还背着任务呢。 “他会失望,也会有收获,我会把有朋友先他一步来看我的事情也讲给他听……”秋娘此话一出,贾充当时就愣在原地,这城里的事情还真没有她不清楚的,她如果不是洛阳来的,就太可怕了。 第130章 风雨之前凉风阵阵 曹也曹长史从梦中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太阳零散的光线照进卧室,在地面上撒落一片光斑,但房间里阴凉依然,并没有因为这些阳光就升温几度。 他睁开眼痴痴的望着窗外,忽然感觉现在的自己有些陌生,他怀念那个只会花天酒地不谙官场的自己,那时候是多么快乐啊。 按照昨天的进度,他上午应该去大司马落脚的行宫探一探风声,或者去州府刺史夏侯楙的书房,征询些意见……但此刻他赖在床上不想起,没弄明白怎么突然这些事就全都落在自己身上了。 ……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让他心里猛的咯噔一下,因为好多年没有沾手官场的事了,眼前的这些事已经让他很吃力,而在他的卧室中能听到如此急促的敲门声,想必事情也不会小。 “进来吧。”他语气生嫌的喊了一句。 “老爷,城中行宫来人了。”推门进来一个小厮,是他卧室的主仆,语气慌张又小心。 “行宫……”曹也猛地坐起身,那不就是大司马曹真来人了吗!“赶快更衣,我现在就去见。” “老爷,不用着急见了,他说不凑巧见的话就只是转述大司马下午让去开会的邀请就可以了。”小厮慢慢的说着,尽力把每一个字都吐字清晰。 “好,既是如此就不着急了,人已经走了吗?” “是的,我让他稍微一等,他却说还要去别驾府,怕误了行程……” “给赏银了么?” “支了一枚金币。” 曹也摆摆手,示意小厮退下。长安长史府,应该是下人们最向往的理想国了,曹也从不会随意上刑罚打骂自己的下人,平时的生活起居和礼仪接待也很大程度的放权给管家等人,最重要的是一年四季赏赐不断,而且人人有份。 这得益于他之前爱好风流潇洒的性格所获。 禀退了小厮,他也赶紧起了床,在长安州府,他还需要对一个人负责,所以中央领导开会之前,他需要先去同刺史大人通一通信息,这也是为官为人之道。 先为官,再为人!还是先为人,再为官?他坐在轿子中,一边想一边朝前走,轿子突然一个转弯拐进了旁边的巷道,他撩开帘子问了一句,护卫回答说是长安府的囚车正从对面过来…… 看来还是要先为官再为人啊!他兀地自顾的笑了笑,自己虽贵为一州二把手,但遇到斩立决的囚车,也要让一让道。这大概就是在官言官吧。 可那个夏侯晚他并不讲究啊,他拿春熙坊头牌的事情来威胁自己,这是在官却言为人……想到这,曹也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扔掉快乐来跟进官事了,这是被人逼迫所致。 但是司马家的事情呢?从司马虚怀第一次来找自己求救,再到昨夜司马师向自己求救,可没有人逼自己呢!曹也皱了皱眉,轿子也重新上路,街道上的人们都去看热闹了,此刻安静的连叫卖声也听不到……看来生死事大,就算是别人的生死,人们也都分外感兴趣。 就在这个时候,曹长史心里萌生了去看一看司马虚怀的想法。 轿子走到州府附近,已经是将近午时,曹长史下轿的间隙,看到逢乐官骑着一匹快马着急忙慌的奔大道而去,他本想拦住这位乐官问一问司马昭解药的事情,但看对方着急的样子,就作罢了然后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一次是先为人,再为官。 进了州府大院,迎面就碰到长安太守一路小跑着往外赶,在曹也的印象中,这是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主,今天怎么也跑这么慌张呢。 “下官见过曹长史!”长安太守停下脚步,拱手作揖弯腰鞠躬在原地。 “太守不必拘礼,这么着急是干什么呢?”曹也问道。 “想必长史也收到大司马的开会通知了吧。刺史大人让我去汇报蜀谍案的进度,下官说了一些,现在还需要去跟那蜀谍再核对一些……”长安太守委屈巴巴的,因为这蜀谍案最早就是州府牵头承办的,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又落到他头上了。 曹也皱了皱了眉,挥手让长安太守去忙,他心里明白刺史大人的意思,这是先为官再为人,当初让他曹也总督蜀谍案,可能是心里堵着没想明白,所以弄成了先为人,再为官。 曹也从心里同情长安太守,这个职位本来是个肥缺,但这些年随着州府刺史权力落实,他就彻底成了刺史的小跟班,还不如隔壁那些非州府直辖地区的太守过得快活。 不过长安太守也不值得同情,他就是个老官油子,整日研究的都是官场阿谀奉承和朝野派别的利益输送,真正为国为民的事情,简直屈指可数。 …… 到了夏侯楙的书房,曹也打眼一看,地上还跪着一人,从那华丽的服饰来看,正是昨天意气风发的参政局大员董舒。 “曹长史过来了。”夏侯楙起身客套了一句。 “下官见过夏侯刺史!适才收到大司马会议邀约,所以特赶来同州府大人商量商量……这几日城内事务繁多,很多事情还没来得及向刺史大人汇报。”曹也弯下腰,眼神却落在如同丧家犬一般的董舒身上。 “关键时候,还得是我的长史替我操心啊,你看看这些人,一问三不知,一问没进展,这只是我问起来,要真是大司马问起来,皇上问起来呢!”夏侯楙说到激愤处,猛地一拍桌子,吓得董舒当场一个激灵哆嗦。 不过这一拍不止是吓到了董舒,也吓到了眼神飘摆的曹长史,毕竟蜀谍案他是总督办。 “夏侯刺史,我刚在门外碰到长安太守,他说起蜀谍的事情,下官受命总督此事,却没有查个水落石出,下官甘愿受罚并亲自向大司马请罪,配合大司马审讯蜀谍之后,下官自领罚谢罪,以示文武。”事情已经没有着落了,那就只能摆正自己的态度,坚决不给上司添麻烦,这样或许还能殊死一搏,如果这个时候还没有姿态,那就别怪上司给你再扣上其他乱七八糟的罪名。 就在夏侯楙点了点头的时候,一个守卫进来报告说西别驾夏侯晚到了。 第131章 下官等惶恐…… 董大员从夏侯楙的会客室退出去的时候,刚好跟夏侯晚打了个照面,夏侯晚看他一副气恹厌的样子,就主动打了招呼,询问里边是什么情况。 “嗐,领导骂下属么,突然提起蜀谍案了。”董舒咬咬牙,做出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 “蜀谍案,那不是曹长史的总督办……”夏侯晚故意挑拨他和曹也的关系。 “谁知道呢,我都挨完骂了,总督办才进去,进去以后总督办就要认错……可能真是咱格局不够啊!”董舒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得,那我进去也直接先谢罪罢了!”夏侯晚知道董舒现在上了公主的大船,免不了锋芒正盛,所以也不敢与他更多的讨论官事,胡乱应付了一句。 董舒晃了晃脑袋,甩着袖子离开了。 夏侯晚进得会客堂,夏侯楙坐在主位,曹也坐在左宾客位,两人各自捧着一盏茶,大堂里的氛围,并不像董舒说的那样浮躁。 “下官见过夏侯刺史,曹长史。”夏侯晚走上前去,拱手作揖,弯腰施礼。 “西别驾也到了,想必大司马的议会帖也传到别驾苑了。”曹也看了夏侯楙一眼,夏侯楙不为所动,继续品味着手中的香茶,似乎根本没看到夏侯晚走进来。他赶紧放下茶盏,跟脚地上站着的年轻人打了招呼。 夏侯晚看了一眼哥哥夏侯楙,知道他还在为自己擅自行动的事情生气。于是转脸对着曹也回应到:“长史所说正如是,收到大司马的议会帖,我就赶紧奔州府来了,想着还有很多防务上的事情要跟刺史和长史大人沟通勾兑。” “哈哈哈,我们想到一处去了,我也是来迟了一步,我的时候,刺史大人已经召唤来长安太守和参政局,统军局在议事了……”曹也一边说着,一边把目光投向夏侯楙,心想你赶紧接个话吧,我实在不想跟你这个弟弟再客套下去了。 夏侯晚礼貌的点了点头,就自觉的坐上右嘉宾位,等着下人上来奉茶。 这时候夏侯楙才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往曹也和夏侯晚的身上打量了一番,缓缓开口道:“这两日同大司马吃饭,他说长安的政务不着急跟他汇报,他要花一段时间对防务进行调整,我让军统局夏侯清跟在大司马账下随时听候调遣,其余人等坚守岗位,随时听候差拨。所以这个会议来的有些突然,本官思来想去,应该有两件事,一是九月份报上去的蜀谍案,大司马一直说要过问,可能他突然想起来了;再就是这两日城内闹的动静不小啊,东别驾司马府被人抄家了,还牵连着司马都督的长子旧疾加重,一命去西;现在我们州府三位长官都坐在这里,你们说说这个事情是哪个部门给董舒签发的批令?还是说,你们几位长官前日在长安府议事,已经商量好了应对之策!” 夏侯楙虽然终日坐在内府,但满长安的事情,就没有能逃过他的耳目。昨天董舒从长安府带兵去司马府,队伍刚出长安府消息就传到他的书桌上了,但他一整天都在等待那个鲸鱼哨的调查结果,所以就没把董舒的行为放在心上。在他的印象中,董舒贪财好色,从来也不是个敢惹事的人,除非钱给的太多了,他才会忘掉原则……再加上之前的既定策略就是要牺牲掉董舒,那么董舒的行为越嚣张,他们这群人就越是要作壁上观。 “回夏侯刺史的话,下官愚钝,蜀谍案子是下官的总督办,下官自然要向州府和大司马做个汇报。这第二件事,董舒是以办蜀谍案的名义去抄家的,去之前他把抄家的事帖送到我那去了,但我不敢批复,我要求董舒去找我面谈此事,他却以公主召见为推脱,没有见我……下官在家里等到傍晚,没等到董舒,却等来司马家被抄的消息,于是就赶紧去长安府求证,到了长安府恰好遇到西别驾从州府出来,于是就一起拉着长安太守问了问事情经过。”曹也从椅子上站起身,脚步凌乱的来到大堂正中,语气里满是忏悔的姿态。 夏侯晚也不好再坐着了,他即便不在乎,但也能听出来大哥的指责。“司马府被抄家的事,下官是昨日下午听曹长史说起的,下官倍感惊愕,战战兢兢!前日中午时分,公主召唤前往,聊了些长安的事情还有一些家常,在下官前边的就是董舒董大员。” 曹也对这个消息有些惊恐,他低着头回看一眼夏侯晚,脸上满是慌乱,难道董舒去抄司马家是公主授意的?因为夏侯晚刻意强调了见公主,董舒是排在前边的。 “你的意思是,董舒从公主那出来以后,才去抄司马家的?”夏侯楙问了一句。 “回刺史大人的话,下官不敢确定。”夏侯晚语气坚定。 曹也心里更慌了,他不明白公主为什么会卷进来,公主没卷进来之前,大司马就是长安的天,他姓曹的,就是这片天庇护着的人,可公主一旦卷进来,公主这片天会罩着哪些人就说不定了! “昨日你们议事,董舒自己是怎么说的?”夏侯楙接着问。 夏侯晚没有回答。 “回刺史大人的话,董舒说自从大司马到了之后,他就一直忧虑蜀谍的进度,见了公主之后,公主向他传达了陈司空对他的激励,还有公主对蜀谍案的好奇,由此引发了他想要推进办案进度的心思……”曹也回答到。 “他这么说,有理有据,但抄司马家的证据呢?从何而来。”夏侯楙问。 “回刺史大人的话,他说是从长安府地牢被劫查出来的,事情与司马家脱不了干系……” “好啊,一件件一个个都串起来翻上岸了,那下午就把这三件事对大司马汇报吧,清清楚楚,是谁的责任谁就主动担当,我也主动向大司马请罪,请大司马给我们这帮人挨个定罪吧!”夏侯楙站起身准备离开,他受够了长安州府按下葫芦浮起瓢的官场。 “下官惶恐……” 第132章 谁的情绪不稳定 偌大的会客室突然就安静下来,曹也看看夏侯晚,夏侯晚无奈的撇撇嘴。曹也不明白州府刺史为何突然就情绪不稳定了,但夏侯晚心里很清楚,这全是因为公主牵扯进来了。 夏侯楙突然就到了无人可依的地步,真应了那句话,人到中年身边再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他要调回中央了,肯定要依靠公主的皇家身份,可公主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跟其他男人混在一起,他一想起那明目张胆的鲸鱼哨,心里就一阵阵犯恶。 回中央之前,他想把这里的事情托付给弟弟,可弟弟屡次三番挑战他的底线,现在他清楚的认知到,只要跟司马家或者是跟司马昭牵扯上的事情,他都不敢放权让夏侯晚去办。 自己的两个副手,一个纨绔子弟曹也,背后站着前来验收长安的大司马曹真,他是一点也得罪不起。另一个副手董舒,这个见钱就没有原则的家伙,早早的就成了众矢之的瓮中之鳖,而且还不自知,依然被人家当做水炮一样到处喷发,在这样折腾下去,早晚把他这个州府刺史也给牵连进去。 夏侯楙一边往后院走,一边觉得窝火,他真想就这么算了,把长安的千疮百孔都扔到大司马面前,大家一块玩完算求。他曾经最割舍不下的,就是满长安到处飘着夏侯家的旗帜,他来长安这些年的经营,资产、生意、信众都达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家族辉煌,而一旦他从长安退场,这些又都会成为足以使他致死的包袱。所以他割舍不下这些,更割舍不下父辈以赫赫战功打下的家族威望以这种方式消亡…… 可如今他突然觉得乏味,拥有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一段三百米的回廊,他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他好几次看着前边空荡荡的回廊,压抑不住扪心自问。 “蜀谍这个案子,没什么好说的,大司马要亲自审讯那名蜀谍,他就最好是一名蜀谍,这样大家都没有办错案子的风险,上上下下也都说的过去。其次按照别驾的谋划,蜀谍主动绑上董舒,那么眼前董舒抄司马家这件事,也理所应当的化解了。”曹也看向夏侯晚,他必须主动一些,因为夏侯楙摆烂之后,他就成了天塌后第一个砸到的人。 “给董舒定罪名这件事,蜀谍我可以去谈,毕竟司情局现在在我的手上,包括给司马昭开脱罪名我也可以去做,但现在有一个关键环节接不上了,董舒把司马家的人都给抓了,那个手握董舒通蜀罪证的人也就不敢出现了,逢乐官找了一天,一点消息也没有……”夏侯晚故作胡乱的说着,就是为了试探曹也跟司马家还有没有私下合谋。 会堂里安静了一会,一名仆人上来给两人换了新茶,曹也捋着自己的胡须,正在斟酌该怎么开口。 “董舒说他手里有司马家劫长安府地牢的证据,他生拉硬拽把这两个案子合并在一起,应该不只是为了推进办案进度这么简单,他是要司马家越陷越深,深到没人敢牵连进去,他自己大概就安全了……”夏侯晚看曹也不说话,就又紧逼了一把。 “司马府的事……我来想办法,其他的就按照你说的,你去搞定蜀谍,我们先按照这个口径,给两位领导一个交待……”曹也的声音低弱,语气也跟着没了气势,最后那句落语简直像是下属跟上司征询意见。 夏侯晚点点头,在达到自己的预期之后,他对这样的联盟组合非常满意,这是既曹也嫖宿女间谍之后,又一个把柄被他握在手中。 州府刺史没了斗志,长史就要沦落任人摆布的处境,东别驾奄奄一息自身难保,各级大员都在望风摇摆,整个长安犹如一条摇摇欲坠的野船,只剩他夏侯晚一支独桨,完整如斯。 在此之下,这个年轻人的心里果断泛起活力,现在他需要安静,安静,再安静一点……他要设计一张大网,把目前所有的风险都设计进去。 “夏侯别驾……”曹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夏侯别驾,蜀谍的案子完了,还有长安府地牢被劫的案子呢,长安太守抓了魏子谏,难道就能把这个案子落在魏子谏身上吗?”曹也感觉落了下风,就给夏侯晚也出道难题。 长安府地牢被劫的事情,连长安太守都知道不是他能办明白的,身为一州长史的曹也能看不明白吗! 夏侯晚略微皱了皱眉头,“长安府的事情我们就不要过多掺和了,一是他长安太守防守不当,二是他长安太守办案不力,至于司马家,魏子谏,或者是水神教,他想办谁就办谁,这跟我州府没有关系,他也没有因这个案子向上寻求帮助,说的再难堪一点,他越级捉拿州府大员,我们没有向他问罪,已经是足够宽容他了。”此刻的夏侯晚像是满血满气,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他确实没什么可怕的,上下前后都有人给他顶着,他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说的也是,长安府的事情就让长安府自己去折腾吧!或许大司马召唤我们也没有要问罪的意思,可能只是想了解点情况呢……哈哈哈……”曹也尴尬的笑了笑,他没想到夏侯晚竟然对这件事也不感到害怕。 “谁知道呢,我们这些做下官的……”夏侯晚对曹也笑了笑,两个人一齐走出会客室,各自回去准备,到了申时,他们就会在城内行宫苑集合,接受当朝大司马的第一次洗礼。 正午的阳光炙热起来,看完问斩吴谍的人们各自散开,街头巷尾上弥漫着一种悲情又神秘的色彩,丰富这色彩的正是那名不满二十岁的青年吴谍。有人说这吴谍死后会下地狱转世成为狐狸,有人说阎王爷不会收他,他的亡魂会一直游荡在菜市口……人们交头接耳的传递着各自的意见,这股热情会一直持续到天色冥黑,便不再被任何家庭的女主人允许讨论。 第133章 一案接着一案 申时一刻,夏侯楙,曹也,夏侯晚以及长安太守一齐出现在长安行宫苑。 这时候燥热的午阳褪去笑脸,一丝一缕一团一片的乌云从西北方向飘过来,空气沉闷的像封盖的大茶壶一般,只有盈弱的气流从茶壶嘴似有若无的流出流进…… 行宫苑不算大,但装点的很有讲究,三步一景,五步迎山,七步见水,整座宅子在原有基础上加入了皇家园林的制式布置,使得整体看起来紧凑又不失威严尊贵。 四人遵着先后顺序在两名护卫的带领下穿过院子,来到曹真的临时会客堂。曹真自从坐上大司马的位置,身边的仆人基本都换成了装备盔甲的护卫,一是他觉得这样看起来更务正业一些,二是他崇尚武力,他认为当今乱世,唯有武力能安邦定国。 所以他的会客堂上也站着几名手持佩刀的护卫,如此一来这氛围就变得庄严起来,不像平常的会客堂那样,容易让人开口。 四人依次坐下,等着大司马到来,约摸半盏茶的功夫,两名将军模样的人先走了进来,几人赶紧站起身正要互相作揖问好,门口传来大司马到达的吆喝。 一阵有条不紊的慌乱过后,众人分两边坐定。那两名将军也抢先坐在右宾位,明显认出了眼前四位都是长安州府政要。长安太守跟着两名将军坐到了右侧,因为他认得坐在右上位的正是天水太守张准。至于第二位,众人看起来都觉得陌生。 “本来是挺好的天气,到了我们开会的时候却突然转阴了,长安的天也是波诡云谲啊!今日临时召你们来开个小会,是因为有些突发的事情,我刚到这也不了解情况,就把各位喊过来喝喝茶,说一说叙一叙!哦,上午两位将军正好随我去看天水防务,等会完了我们还有军事会议要开,他俩也不用回避了,就算旁听了。张准太守你们都认识,郝昭将军,是刚从宛城借调过来,你们互相认识一下。”曹真一边说一边脱去身上的铠甲,铠甲之下的绸衣已经被汗水浸透一半。 夏侯楙虽贵为州府刺史,此刻也只能屈尊向郝昭做自我介绍,郝昭听完驸马爷的介绍慌忙跪在地上回礼;其他人依次做了介绍,下人也刚好捧着奉茶端上来。 夏侯晚看了郝昭一眼,听到曹真说他是从宛城借调过来的,当时就侧头小声对曹也说道:“大概率是要说司马家的事喽。” 曹也点点头,皱起眉头。 “喝茶吧,哦~还有件事,我从洛阳出来以后,张合将军就要回去卫防,这一次张准把防务交接以后,就也回洛阳了……”曹真端起茶盏,还没喝,又给众人定了一个调子。 这个调子定的是,等会的事都想清楚了再说,张准会把你们的话原封不动的带去洛阳。 茶过三巡,曹真身上的汗气消退了一些,门外阴暗的天空中开始飘起细雨。 “听说昨日长安府抄了一位朝廷大员的府邸,还闹出人命,我突然就想起来你们之前上报,说这位朝廷大员卷进一桩蜀谍案件中,这名蜀谍后来还说跟我也有勾结,我当时的批注是等我来了亲自过问,这几日忙于军防忘了这件事,现在怎么突然升级到要抄家这么严重了!”曹真放下茶盏,目光落在夏侯楙身上。 夏侯楙一时间有些慌张,把目光转向长安太守。长安太守进门之前一直在做心理建设,经过反复挣扎思考,他也准备了一套说辞,此时看到领导望向自己,他赶紧理了理衣衫,正要起身说话却被大司马打断。 “各位不必慌张,办案子是你们的职责,我相信不管是州府还是长安府都不会无理取闹故意针对某一个人,今天把你们叫过来就是了解情况,随后我的事情忙完,我还是会亲自对蜀谍进行审讯的,这毕竟也牵扯到军防事务。”曹真看到夏侯楙有些紧张,就换了一副松散的口吻。 “回大司马的话,下官也是昨晚收到消息的,去抄家的是州府参政局大员董舒,他以督办蜀谍案的名义要求长安府协同,对已经羁押在长安府的原东别驾司马昭的府邸进行查抄搜索。州府原东别驾司马昭,九月份牵连进一桩蜀谍案,至今没有洗脱嫌疑,也就是大司马您说要亲自审讯的那件案子。州府收到司马府被抄的消息后,昨晚曹长史连夜与西别驾夏侯晚对案件重新进行分析,今天上午我亲自主持会议再一次对案件进行分析,已经责令董舒反思自己的办案方式和风格。”夏侯楙站起身,避重就轻的对这一事件进行解答,同时对涉案的人都进行轻浅的庇护,凸显出自己一州长官的风范。 “既然你们州府已经两次分析案件,想必是也有了结论,这个董舒去抄司马府,到底合理合规吗?我记得这个案子是让曹也主办吧,你作为总督办,没有对案件进度进行把控吗?”曹真把目光看向曹也。 “回大司马的话,昨日我约董舒对蜀谍案制定下一步计划,但董舒以公主召见推脱了我的约见,随后他把抄司马家的事帖送到长史府,我不敢批注同时让人约他面谈此事,但他当时已经带兵上路,所以就没拦下来。在他发到长史府的事帖上,他写的原因是发现司马昭不仅卷入蜀谍案,还跟另外一桩案子也有联系,所以为了防止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他决定抄司马府推进双案合并,快速破案。”曹也按照既定思路,汇报了自己所知道的案件过程。 “哦,还有案中案呢,看来蜀谍的手段还是很复杂的。”曹真反问一句。 “回大司马的话,蜀谍案之后确实又发生了一件案子……”曹也说到这顿了顿,他扭头看了领导夏侯楙一眼,似乎在征询夏侯楙的意见。 夏侯楙略微点头,他就继续说道:“这件案子发生在长安府,还是请长安太守来说说吧。” 第134章 初秋的第一场灵魂拷问 门外雨丝绵密,长安太守听到领导点自己的名字,刚刚放下去的那颗心又再次翻腾起来。 他以为一把手的担当和宽宏大量能让自己这一次浑水摸鱼过去,却没想到二把手转身就给当头一棒。 起身走到当中,跪下拱手作揖,他认真的做着官场礼仪,内心忐忑无比。“下官长安太守,向大司马汇报长安府事宜。” “说说吧,我听听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州府都没人敢替你说。”曹真看着堂下的人,语气颇有不满。 “回大司马,九月底,蜀谍案以暂结的形式转送到长安府,长安府同时接收一名蜀谍和原东别驾司马昭,蜀谍羁押在秘牢之中,司马昭软禁在独院;十月初,军情局在溱水码头破获一起买卖兵器的案子,抓了一名叫东方澉的码头混混,关押在长安府地牢,没多久时间,长安街上死了一名摆小摊的贩主焦三儿,当时夏侯别驾督办这件案子,很快就破案了,抓到凶手詹恩贵,羁押在长安府地牢之中;这个詹恩贵和东方澉有些联系,两人都是溱水一带一个传教组织的成员,分别是副教主和二当家,这个组织主要是免费为附近村民教学、共济,所以教众甚广,也做的有些生意,算是溱水一带有名的组织。十月上旬,州府为公主举办了一次迎宴夜游晚会,这个晚上抽调了一部分衙役去做护卫工作,突然就有一伙强人趁着夜色闯进了长安府地牢,杀了东方澉,掠走了詹恩贵,同时意图谋害软禁在独院内的司马昭。”长安太守抬起头,目光先对上大司马惊愕的神情,然后用委屈巴巴的眼神一一扫过左侧众人。 夏侯楙撇着嘴摇了摇头,他很清楚,不管你长安太守再怎么描述前因后果,只要在你的治下出了这种民众强闯政府机构的事情,你最轻的处罚就是贬为庶人。 曹也都没有看这个可怜虫一眼,或者是他听到焦三儿案的时候心里有些后怕,他把目光转到那青瓷茶盏身上,像是在打量一件艺术品。 倒是夏侯晚像看可怜虫一样看着长安太守,他对这位左右横跳心思极重的老官场油子向来就不感兴趣,但因为有传言说前朝振威将军,侍中吴质是他的靠山,所以这些年夏侯晚从未对他有过想法。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据说吴质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能参与的政事也是少之又少,再加上曹真这个宗亲向来不喜欢士家大族,所以现在的长安太守在夏侯晚眼中,就成了一个可怜虫。 “长安府的地牢被劫了?”曹真几乎按耐不住自己惊疑的情绪,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边防重地朝廷府衙竟然被人抢劫而不自知,他生气的想立马把跪在台下的人给拖出去斩立决,他也有这个权力!但今天重点不是办这个事,所以还要缓,还要等,还要忍。 “下官罪该万死,疏忽大意,对府衙守卫工作掉以轻心!”长安太守听着最高长官惊疑的语气,赶紧整个人伏在地上,深情请罪。 “认罪有什么用,补过才是边防大员的基本操守,这个案子也十天半月有了,你是怎么办的,又怎么跟蜀谍案牵扯在一起了?”曹真看了一眼左侧的三个人,耐着性子继续问到。 “下官回大司马问话,事情发生以后,下官立即让人对现场进行封锁,然后向州府请令请统军局拨人戒严全城,但当晚没有什么收获,只是在地牢中发现一枚短刀,短刀的主人是洛阳司马府的一名从事,他九月中旬秘密来到长安,落脚在东别驾府;在原东别驾司马昭羁押的现场,发现一枚水神教的令牌,水神教就是前边下官说的溱水一带的民间组织,被掠走的詹恩贵,就是水神教教主的亲弟弟。所以物证暂时指向司马府和水神教。”长安太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突然就停顿在那里,似乎在为自己的无所作为感到担忧。 “接着说,有了物证,下一步不就该去抓人了么!”曹真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长安太守犹豫片刻,抿着嘴唇没有开口。 “回大司马的话,事发第二天长安太守就带着一众官僚到州府请罪,夏侯刺史紧急召唤臣等一块议事,决定给长安府调集经费人力立马对此案展开调查,长安太守也同意了,并且当场表示先把两件物证指向的嫌疑人抓起来审讯……下官等亲眼看着长安府一众官僚带着人兵分两路浩浩荡荡的去抓人,但最后却只抓了军情局大员魏子谏,然后就不了了之到现在。”曹也站出来,像是控诉一样,对长安太守的不作为进行汇报。 “哦,没有去抓物证指向的嫌疑人,反而抓了一名不相关的朝廷大员?”曹真的眼神中,惊疑更多了。 曹也回过身看向长安太守,“说说吧,抓人的过程还有后续是怎么样的。” 长安太守抬起头,一脸哀漠的对上曹也的目光,咬了咬嘴唇再次开口:“臣奉命去水神教和司马府拿人,走在路上就一直在思考这诡异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这两件物证也太过巧合,就像是被人故意放在那里等着我们去看一样。如果是这样的,我们顺着这个物证去抓人,可能就正中那些别有用心的人预谋的下怀,于是同县丞和主簿们商议过后,我们决定从一个涉案人员为切入口,看能不能找到更有利的线索。这个涉案人员就是军情局大员魏子谏,案发时间,他出现在司马昭被谋害的现场,并且第一时间是找医生为身中毒伤的司马昭救治,而不是通知长安府和州府,下官以为,此人的出现绝非偶然……” 长安太守还在述说自己的办案思路,坐在右侧的郝昭将军就有些坐不住了,仅仅两盏茶的功夫,他就接连听到犹如暴雷一般的消息,先是恩师在长安的分府被抄家,然后是恩师的长子引命西去,现在恩师的小儿子也在被羁押时遇害……他如坐针毡一般,内心惶恐不安。到了长安之后,就每天随着大司马巡视边防,他还没有找到机会同恩师的家人联络,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申时将过,门外的雨丝拉成粗线,犹如众人慌乱的情绪一般,麻缠成一团笼罩在长安上空。 第135章 莽村是怎么来的 此时此刻,城南三十公里外的溱水河岸,司马师带着邓艾走进一个名叫莽村的小寨子。 莽村是围着一条自然形成的土堤坐落的村子,村子里百十户人家,都是散姓,人流社群相当复杂。据说早年间溱水发难,从上到下冲垮百余里县府乡村,等洪水褪去以后,堆积的泥沙就形成了这道堤坡,有些不太念旧或者全家就剩一个人的难民们相互扶持着在这道堤后重新安了家,一年一年生活下来,就有了这么个围寨。 寨子里没有大姓家族,也就没有压迫,人们沿着河岸开垦荒地日子逐渐充实,但随着开垦土地面积增大,也就引起了乡镇一级注意;在某个收获的季节,溱东亭长廖昊带着一队人马开进了围寨。 廖昊的目的很明确,一是对围寨居民进行登记造册,二是向围寨居民征收赋税。 这个时候围寨大约只有50户左右原住民,男丁不足百人,去掉老幼也就是40人左右,这40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决定不再过那种苛捐杂税食不果腹的日子,于是拿起农具在寨子口站成人墙与廖昊对峙。 廖昊是个退伍军人,血雨腥风的场面见得多了,此刻看着眼前手拿农具的百姓仿佛看到了当年战场上的敌人。 一场乱斗之后,村民与衙役死伤过半,廖昊像一个杀红眼的魔鬼,独自杀死五名村汉。溱水乡长高志文慌忙赶到现场,制止了这场属于廖昊的狂欢。 双方在土堤两边高声和谈,高志文向村民们传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理念,对峙持续到深夜,朝廷援兵赶到将整个寨子围了起来,高志文也不装了,让廖昊引着重盔重甲的军队点起火把一步一步逼近寨子,所经过之处,拆墙拔院颇有一种气吞山河的强悍感。 二十多名男丁手里挥舞着农具一边对峙一边后退,直到他们能清楚的听到身后传来妇女儿孺的哭声,他们不得不停下脚步,任凭眼前的火光烤炙着黝黑的皮肤。 时至夜半三更,廖昊酒足饭饱以后也拿到了高志文的手令:若有顽抗,群毙之。这本来就是一群没有登记造册的流民,高志文来接收他们也只是为了中饱私囊挣钱而已,如今挣不到钱又死了衙役,就只能把此事定义成剿匪了,既然是剿匪,那就不能留活口…… 酒精刺激下的廖昊,像个跳大神的一样在那二十多名村汉面前左摇右跳,嘴里污言秽语,说要在天亮之前屠掉整个寨子,享受所有的女人然后把她们卖去妓馆……月色撩人之际,一名村汉举锄而起大喊一声:我辈莽夫望风成龙!随着锄头在火光前落下,鲜血四溅猩红遮眼,刚刚还嚣张跋扈的廖昊此刻就成了无头野鬼,身首异地。 “为了寨子,为了生存,为了妇女老幼……向他们妥协吧!”男人振臂高呼一声,丢了锄具赤手空拳向那乌泱泱的官兵走去。 这一夜过后,围寨恢复了平静,官兵们退散,代价是三十车粮食百两税银,围寨五十户登记造册。围寨也有了新的名字,剩下的村汉们上山背下来一口长条青石,在那青石上用血染红了一个“莽”字,从此没有围寨只有莽村。 司马师和邓艾进入莽村的现在,那口青石已经坍塌在地上,有一半的厚度都埋在尘土之中,那个腥红的莽字也斑驳陈旧不复当日荣光。 因为乡长高志文为了防止下一年敛财时再出现流血死人的局面,就从各村迁入围寨将近五十户人,而且还让一些单身汉入住围寨原居民家中,那些死了男人的家庭,必须接受一名单身汉…… 虽然听起来很荒唐,但这样一个破败的莽村确实是建立起来了。新任亭长廖天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把一群狐朋狗友也安置在莽村,从此以后,莽村再也团结不起来,也沦落成为溱水一带治安最乱的无监管区域。 司马师和邓艾到此,就是为了找一个小混混,这名小混混自称溱水粗莽,是邓艾上一次潜伏进水神宫认识的好大哥。这位好大哥的好大哥,就是新任溱东亭长廖天。 “卧靠,你谁啊,这声音听起来这么熟悉。”邓艾看到粗莽正跟一群人坐在葡萄架下喝酒,就远远的喊了一声。 溱水粗莽站起身打量着两人,半天认不出来,因为邓艾不仅剪掉了胡子,还在司马师的要求下把头发也做了调整,以前是大胡子头发整齐,现在是蓬头垢面胡子干净了,这个反差之下,猛然间还真不好辨认。 “我啊,胡仇……”邓艾拍了拍胸脯,笑的像一朵灿烂的迎春花。 “卧靠,狐臭啊,你怎么这副打扮了,来来来,我好大哥也在,一块喝酒喝酒……!”粗莽上来推了邓艾一把,拉着两人就要上桌喝酒。 “为什么叫你狐臭啊!”司马师小声的问。 “我之前说自己是从胡人出来复仇的,这没文化的就叫我胡仇,喊着喊着就喊成狐臭了……” 当下也不多说,跟众人喝酒划拳直到黄昏。 黄昏时分,行宫苑曹真的会堂之上,长安太守已经跪了将近两个时辰。 “就因为这点猜疑,你就放任嫌疑人不管,错失了最佳办案时机,参政局的董舒看不下去了,为了推进蜀谍案就带人去抄司马家,这两件案情是这样的联系吗?”曹真把目光看向夏侯楙和曹也。 “回大司马的话,下官当日召唤董舒,也就是为了抓紧推进蜀谍案,至少把两件案情的脉络梳理清楚,好当面向您汇报,但没想到董舒竟然如此行动,下官怀疑……怀疑董舒的动机没那么纯粹,司马家毕竟是朝廷重臣,即便是司马昭牵连进蜀谍案,我们都小心对待,董舒去抄家的这个行为实在或许诡异!”曹也说着把头低下去,没再看场上的任何人,从大司马的迎宴再到想替司马家拦驾,曹长史的内心已经有了一股力量,一股上了年纪不愿再被人耍得团团转的尊严感。 第136章 给董大员落实罪名 从申时到酉时,雨丝也从雨线到雨滴再变成雨丝,把秋雨缠绵的特性表现得淋漓尽致。 会堂上的拉扯,也像这缠绵的雨水一般,把人情冷暖表现得淋漓尽致。 “你觉得董舒有私心?”曹真看着曹也,忽然有点陌生,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这就是位混日子的纨绔子弟,难得今天能从他口中听到如此坚定的是非对错。 “依下官所见……”曹也正要说话,曹真摆手示意他停下,转而把目光看向闭目养神的夏侯楙,“夏侯刺史,参政局也算是你的嫡系下属部门了,关于曹长史所说的私心,你觉得那位董大员有吗?” 夏侯楙惶恐的睁开眼,内心里不由地暗骂了一句,你明知道这个董舒跟我分割不清,你还这样当堂问我,你就是对我有意见呗! 就在夏侯楙左右为难的时候,一个沉稳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响起:“下官斗胆回大司马的话,长安大州经济复杂,董舒这些年专司经营政绩斐然,夏侯刺史掌眼全州,可能未必能捕捉到董大员的小心思。下官兼任东西别驾,近期对长安战防,经济,还有民间组织和谍情均有涉及,下官在司情局听到一些说法,说董大员和司马昭存在竞争关系,而且还有其他过节,目前尚在查证之中,如果这个说法属实的话,那这有可能就是董大员的私心所在。不知下官这点讯息跟曹长史掌握的信息一致否?”夏侯晚说完,立马把皮球踢给曹也,因为按照既定思路,就是曹也负责点破董舒通蜀的事情。 可夏侯晚这一番话说出来,基本把在座的所有人都给得罪了。他抢刺史的话茬,看起来是想为大哥解围,可转头却说自己的工作基本涵盖各个部门,这是赤裸裸的想要进步的表现。 再说他把皮球踢给曹也。曹也这一次能站出来,本身就是为了不想再被夏侯晚这样的人设计威胁,没想到他竟然当着大司马的面又给自己来这一套。 曹也恨恨的站起身,十分不友好的看了夏侯晚一眼,然后说道:“夏侯别驾说的对也不对,从州府工作来看,董舒在经济经营上的政绩算得上尽职尽责,对夏侯刺史来说无疑是一位干将,这是夏侯别驾说的对的地方,夏侯别驾说董舒觊觎司马昭的位置从而去迫害司马昭,这个理由有些牵强,如果真如此断案的话,那我大魏朝野上下的官员关系都要重新审查,所有的下级都会有迫害上级的动机。”曹也站得板正,昂首挺胸,这是他第一次正面回应夏侯晚。 夏侯晚扬起嘴角,把一抹牵强的笑容挂在脸上。 “董舒最大的动机……”曹也说着把目光落在几名下人身上。 曹真挥了挥手,所有的下人依次退出会堂。 曹也又把目光落在郝昭和张准身上。 “这两位不妨事,郝昭将军即将赴天水戍边,他对你们长安州府的官员任免毫无关联。张准将军是要回洛阳见天子,长安州府的事情更不能瞒着他了。”曹真语气平淡,却让夏侯楙听来忐忑,因为他是一州刺史,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通过一名武将的嘴向皇上转述,他实在不放心。不过也不太妨事,待散会后他修书一封加急送给张合,张合会念及旧日情分的。 “长安太守,你回避片刻吧,门外候着不要走远,你的事情也还没有说完。”曹也指向跪着的长安太守,长安太守连连答应,自己一把年纪了在这里跪了一个时辰,再不起来活动活动真怕就起不来了。 当下会堂上安静了一小会儿,曹也才走到中间声音沉稳的说道:“董舒这个人,我们已经盯他很久了,他之所以能把经济经营的这么出色,就是因为他没有原则没有底线,川蜀的茶叶和锦绣,他都能拿到充足货源,而且他的货从川蜀出来还没人会抢,这在当今乱世之中,简直神了,这意味着两国防线内外的人都会卖他一个面子,所以原东别驾兼司情局大员司马昭就已经开始查董舒了,两人的梁子应该就是从此落下的。今年九月份,一名从关外来的蜀谍被夏侯别驾的防务局抓到,我记得当初是司马昭亲自带人到西别驾苑,说这名蜀谍是他们司情局盯梢很久的目标,想把这个人要回去……事情的转机就从此开始,这名蜀谍利用司马昭对外释放信号,又在后续的升级问询中一口咬定司马昭通蜀,于是司马昭被控制起来。这个案件现在回想起来,细思极恐,如果结合夏侯别驾的说法,那么司马昭落马之后,按照顺位应该是董舒进阶东别驾一职,但夏侯刺史明察秋毫,让我和西别驾共领司马昭的所有职务,才没有让某些人的阴谋得逞。”曹也这一段发挥出了超平常水平,有理有据,松弛得当,说的大司马心服口服,夏侯楙目瞪口呆,夏侯晚暗自不安。 “回到蜀谍案身上,自从我来长安,再没有听说过一起蜀谍刚入境就被抓到的案子,但偏偏这一件就是这样发生的,我问过夏侯别驾手下的人,当时去抓这名蜀谍,是从一名最低级的钩子那得到的消息,这说明这名蜀谍入境以后几乎把蜀谍两个字就写在脸上了,他极有可能就是一枚棋子,按照这个猜想,能让这枚棋子同时通过魏蜀两国的边防,大概也只有这位能互通两国经济的董大员才能做到。”曹也向前走了两步,像个占据上风的谈判专家一样看向大司马。 大司马点了点头。曹也继续用这样的目光扫视众人,众人无话可说,点头的点头,沉思的沉思。 “如果仅仅是有这个猜想,那么肯定不能成立,就在今年九月三十日,我和夏侯别驾分治原东别驾司马昭的工作后,董舒再一次出手了,这个人十分狡猾,行动手段保密规格非常高,但他不知道的是,我们早就盯上他了。” 第137章 放长线钓大鱼 晚饭时间将至,众人还在会堂上端坐,行宫苑的大管家立在门外等待时机去请众人吃晚饭。他旁边站着长安太守,此时入夜秋凉,加上秋水透寒,这位老油条不由得浑身颤抖冷颤不停。 会堂上,大司马曹真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真像一个吃瓜群众一样满脸惊疑的看着堂下的曹也,为长安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感到惊疑,为堂弟不同往昔的风采感到惊疑。 “你接着往下说,董舒又干了什么事?”曹真的语气有些戏谑,因为他太清楚这些宗亲们都是膏粱子弟的风格,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反感曹也卷入官场斗争太深,甚至当他知道夏侯楙让曹也总督蜀谍案时,当即就给夏侯楙写书信一通暗讽。今天面对面开会,他已经暗示曹也把责任推给夏侯楙,可眼前的曹也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越发表演的尽兴。 “九月三十日,就是公主大赦全城那一天,参政局主管卷阁的刘明带着一轴蜀谍秘卷离开了长安,人和秘卷,八天后出现在五丈原东六十公里的眉县,我们的人亲眼看到刘明跟当地的一位谍官接触。”曹也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们的人在谍官回去的路上埋伏,杀了人抢回秘卷,本想跟着刘明回到长安再做处置,没想到谍官死后当晚就有人给刘明释放信号,刘明遂打算逃窜,被我们的人当场拿下,刘明为了自保,说自己是按照董舒的吩咐前来交易,至于交易的目的好像也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打通汉中到溱水的一条通商道路。” “拿国家秘密去交换通商道路,这位董大员为了州府经济真是煞费苦心啊!”曹真说着看了夏侯楙一眼,此刻的夏侯楙正在暗暗欣喜,他没想到夏侯晚把给董舒安罪名这件事办的这么漂亮,同时送给曹也和曹真各一个人情。“那个刘明现在何处?”曹真看夏侯楙一脸痴相,就继续问曹也。 “刘明在被押解回来的途中,妄图逃跑已经被就地正法。”曹也回答。 “十月初的事情,到现在没有任何进展,如果董舒是个明白人,他应该已经能猜到事情败露,怎么还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查案子呢,这种情况下,正常人应该已经准备跑路了吧。”曹真看向曹也。 “正常来说,应该是这样的,可董舒……”曹也正要说下去,被身后夏侯晚的声音给打断了。 “回大司马的话,按照正常情况,董舒确实应该准备逃亡了,前段时间我们也监察到董府一天之内运出去十马车大箱子,这些箱子应该就是董舒在为逃亡做的准备。但事情的转机就在于您来的那一天,司马家的下属想要拿破获刘明的案子向您拦驾请冤,这个行为暴露了他们的身份,让董舒知道一直是司马家的人在同他作对,于是他当场调人在长安府独院部署,用司马昭的性命威胁对方不要轻举妄动。当时我和曹长史负责督办大司马的迎接会,自然也不希望会上出什么乱子,就暂时压下了这件事。没想到董舒如此丧心病狂,竟然要把司马家一网打尽!”夏侯晚站起身,再一次把曹也推向台前,他的目标很明确,董舒已经是无药可救,但在压死董舒的路上,他要整个长安府都为他站队。 “波云诡谲啊,想不到我来的那一天并不是太平盛世!”曹真感慨了一句,再次把目光看向夏侯楙。 夏侯楙不能再坐下去了,他觉得夏侯晚做完事不说话就挺好,一说话就透着一股狼子野心的味道。“回大司马的话,全城百姓和文武官员是非常期盼并且欢迎大司马到来的,如今诸葛亮在西南进犯,大司马来就等于是定国安邦!所以当天我们就劝下司马虚怀等人,告诫他们大敌当前国事为重,董舒的罪行,我们自会向大司马汇报,至于司马昭是不是蒙受冤屈,州府也会查个水落石出。只是没想到董舒会行动的这么快,导致司马家长子犯病西去,作为同朝袍泽,下官深感歉意。如今曹长史和夏侯别驾已经把董舒一案的事实陈述清楚,下官斗胆向大司马进言,立即捉拿董舒,以他为突破口同时并查蜀谍案,还长安一个肃净的官场。” 夏侯楙说完看了夏侯晚和曹也一眼,示意两人就这么办吧。 曹也没有意见,夏侯晚却不甘心,他手里还握着曹长史的黑料呢,今天无疑就是个敲山震虎并且拉近大司马关系的好机会。 夏侯楙看到夏侯晚的反应,当即向后退了几步,“长安太守屡次失职躲避,甚至这一次大司马迎接会都是长史府操办的,下官以为也应该让他反省反省,长安重防之地,断不能再留如此渎职不想办法安定的父母官。”安定一词夏侯楙说的语气特别重,这时候他已经走到夏侯晚身边,所以这个词就是说给夏侯晚听的。 夏侯晚咬着嘴唇低下了头,他虽不甘心,但高高在上的大司马还未表态,他就只能先体谅大哥所说的这个安定。 “夏侯刺史说的有道理,重防之地安定尤其重要,至少在目前这个节骨眼上,要让汉中的诸葛孔明看到长安是铁板一块!司马家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让他发挥该有的作用,先不着急抓董舒,这些年关于蜀谍的卷宗我也没少看,他们草灰蛇线隐藏极深,案子发展到这一步如果只是抓到一个董舒的话,我们损失就太大了,且放他再张狂一阵,看能不能引出其他隐藏的人物。至于长安太守,该停就停了吧,我会奏请圣上让郭配暂代太守一职,两军对峙之际,换武将统领地方,也让诸葛孔明看一看我大魏王朝的军心!”曹真说着调动起自己的情绪,声音越发激昂慨然。 众人一齐跪下,连声称赞。门外的雨彻底停了,一轮明月挂在当空,似乎是在宣告着长安城扬武抑文的时代再一次开启。 第138章 一碗薄荷凉茶 很多事情都还没有商定,但大司马明显没有更多时间了,他留下张准和郝昭一起吃晚饭,吃完饭还要讨论天水的防务,其他人就只能饿着肚子各回各家了。 长安太守提出来想请各位领导吃个便饭,但曹也推说自己还有事情,头也不抬的坐上轿子离开了。他是着急去吊唁司马虚怀。 有了下午的那一番案件推演,司马家的事情也算是有了交待,曹也想把这个消息带给司马虚怀,好让逝者安息,也让自己更心安一些。 司马虚怀几次找自己帮忙,可也没能挽回长安司马家的颓势,他怕那个深情的大公子会带着一腔怨恨沦落成孤魂野鬼。 可曹也顾虑的有些多了,司马虚怀这一生连自己真实的身份都不能拥有,他死后司马家的祠堂也不会有他的一席之地,他的结局注定悲剧收尾。 夏侯楙和夏侯晚也拒绝了长安太守的好意。夏侯楙在意的是,在其位不谋其政,推挪躲闪实在没有什么担当。而至于夏侯晚,他从来也没看上这个老油条,此刻自然也不会动什么恻隐之心。 兄弟俩一前一后走在长安大道上,夕阳将尽的傍晚,已经有人挑亮灯笼,街上闲人、商客络绎不绝,鸡鸣狗叫掺杂着商贩们的叫卖声声声入耳,凉风扑上来的时候,各种酸甜苦辣的味道也漫上鼻腔。 “你看这长安街,一点也不比洛阳和许昌逊色,但人们挤破头都想去洛阳,因为在洛阳,守着时间过日子就行了,轻易不会有这样那样的帽子扣在你头上。你还记得父亲那时候吗?”夏侯楙突然看向弟弟。 “呃……”夏侯晚点点头,一时间没明白夏侯楙想说什么。 “父亲戎马一生,总随着先武帝到处征战,可一旦他在许昌闲下来,那些士大夫就会给他扣帽子,所以他总希望能出去打仗,不打仗哪怕是守边关也一样,这就是将候宿命。后来到我们的时候,父亲就让我们多习文,因为他知道打仗太苦了,如果我们还需要在官场生存,就要学会跟那帮文人士大夫做朋友,可他忘了一件事,活在他的庇佑下,我们身上就始终烙印着武夫的标签……如今三国鼎立,也算结束了诸侯争霸的乱世,我们身在官场,更要跟那些士大夫搞好关系……” “大哥,你想说什么?”夏侯晚停下脚步,眼光看向一旁的茶摊,示意夏侯楙坐下来休息一会。 夏侯楙笑了笑,抬腿走进茶摊,要了两碗清凉的薄荷茶。 “秋凉了客官,薄荷茶喝的人少了,我给二位多放些嫩叶……”茶摊老板是个精壮的老汉,他熟练的碎叶冲茶,似乎并不在乎来的两人身份有多尊贵。 “薄荷凉茶夏去秋收,这也符合自然规律,如果你还像仲夏那样备茶,可不就亏了么!”夏侯楙在一张破烂的桌子前坐下来,随性的同茶摊老板说起闲话。 “是啊,不光种田要顺应自然规律,人的生活也要顺应自然规律……喝完薄荷茶,我送二位一人一碗油茶……” “好好做你的茶就是了,不要胡说八道。”夏侯晚不想听那老朽废话,就喝止了对方。 “他说的没有错,人也要顺应自然规律,今日大司马训话你听出来了吗,他是想让我体面的自己走。”夏侯楙喝了一口薄荷茶,清凉利口,咽下去以后又翻上来一丝醇厚绕在喉间,让人觉得饱满舒服。 “有这个意思么?他把长安太守换了,还不至于着急着让你回去吧,好歹也要把州府的局势稳定住再说。”夏侯晚扭着脖颈看那老朽在茶台上忙活。 “曹真这个人武将出身,心思没那么多,他有想法都会直接表露出来。包括对曹也的看法,他那震惊的神色几乎要藏不住了。你是怎么想到让曹也去控诉董舒的,曹也虽不是个聪明人,但也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老油条了,今天他这个表现,连我都感觉震惊。”夏侯楙言语间表现出对夏侯晚的赞赏。 “他一个州府长史,我能要求他多少呢,我只是他提醒他要把话语权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样才能把自己择出来,平稳过渡。他今天这么主动,已经不是把自己择出来这么简单了,他或许有别的想法。”夏侯晚微微探头嗅了嗅面前的薄荷茶,“好喝吗?” “你试试,比许昌的更醇厚一些。”夏侯楙说着双手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当年还小的时候全家住在许昌,每天盼望父亲回来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盼望父亲回来以后能带着兄弟几个一块去喝薄荷茶。 薄荷凉茶看起来简单,但家里做的跟外边比起来总是差点味道。 夏侯晚端起来喝了一口,没有放下碗也没有立即再喝第二口,似乎是在认真的品尝味道,又像是想起了遥远的往事。 “也罢,长安虽好却不是家,长安的薄荷凉茶再好喝,也不如许昌的喝起来安心。董舒和司马家的事情就算处理完了,还有个隐患就是詹水兴,我走之前,会尽力把詹水兴的事情安置妥当!你的事情,有时候也要顺应自然规律,用力过猛不见得会有好结果,这片产业留得住就留,留不住的话,干净利落的做好切割。”夏侯楙不打算语重心长的劝诫夏侯晚,因为他知道夏侯晚不愿听他的,更不会放弃任何有希望的可能性。 所谓长兄如父,夏侯楙没有恨过这个弟弟,即便上次他没有按照自己的吩咐去做事,夏侯楙也只是表面生气……做驸马大半辈子,也略微懂了一些命理,知道有些事不可强为,有些人不会改变…… 所以这一次他不打算唠叨,就像是真正的离开不需要告别一样,简单的三两句话或许更能说进对方的心中。夏侯楙看着眼前成熟稳重的弟弟,看着弟弟身后热闹的街道,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很多…… 第139章 打东边来了一个酒夫 金秋十月,清晨总是雾蒙蒙的,如果你家住在一个池塘边上,那蒸腾的水汽就像是给你世界安装了一层磨砂玻璃。 司马师在一个草棚中醒来,嘴角还挂着一丝醉酒导致的呕吐物,他吐了吐舌头,把口腔中的酒味挥发出去,两排牙齿犹如被打蜡一般,厚重僵硬。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环境,这是昨晚喝酒的棚子,他旁边躺着溱水粗莽,还有两三个闲汉,他挨个看了却不见邓艾,当时心里慌张起来。 挣扎着站起身从旁边水缸中洗了洗脸,就冲到屋里去找人,进门后堂屋的空地上也躺着几名闲汉,他一一察看仍不见邓艾,只好把目光看向里屋的那扇木门。按照规矩,这里屋睡着的应该是男女主人或者是主人父母二老……但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司马师小心的推开房门,看到床上朦胧躺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身形粗壮形似邓艾,另一个细胳膊细腿,应该是个女人。 司马师心里一惊,邓艾睡了人家媳妇!当时蹑手蹑脚走上前去,挠了挠邓艾的脚心,邓艾还在酣睡,本能的收脚后呓语几句翻身把胳膊和腿压在那女人身上。 司马师赶紧蹲下身,吓得一颗小心脏几乎要提到嗓子眼:这狗日的下人,你还享受起来了,把主子扔在外边过夜!稍刻过后,女人的脚动了动,床上恢复安静,司马师再次站起身用力在邓艾的后背捏了一把。邓艾猛地做起,司马师一只大手立马捂住他的嘴巴,待他睁开眼睛后示意他不要出声。 …… 两人慌张出了莽村,越过堤坡走到一个野池塘边停下来,这时候雾气还没有消散,池塘边开满了黄的白的大朵的碎朵的野菊花,空气中也游荡着浑厚的菊花香甜。 “你,你怎么回事,你怎么睡到人家床上去了。”司马师气喘吁吁的问道。 “我……我……我也没闹清楚啊,那女的是谁啊!”邓艾喘着粗气,说话都费劲。 “你问我?不是你带我来这个地方的吗?”司马师白了邓艾一眼。 “以前我跟那粗莽来这里喝过一次酒,他喝完酒就住这不走,难不成那是他媳妇?”邓艾紧皱眉头,恨不得能把脑壳掰开看看以前的回忆。 “你最好想想清楚,这要真是他媳妇的话,咱俩就别想通过这条线潜入水神教了。”司马师白了邓艾一眼。 两人正想着的时候,打东边来了一个挑货的男人,男人哼着小曲袒胸露乳,一根扁担两头挑着两个木桶,看起来沉甸甸的,把他的身体也压得像长须虾一样,走一步颤前后。 “老哥,你这里挑的什么呀?能吃吗?”司马师上前去打招呼,这两天他都没有吃好,昨晚喝醉又吐了一回,现在肚子里干净的就像重新复活的生命一般。 “官人吓我一跳,我以为这么早都有劫道的呢,不过我马上反过来想到,要是劫道的有这么勤快,他也不至于劫道了……” 司马师最烦啰里啰嗦的人,没想到睁开眼就遇到一个。“不是劫道的,是饿的走不动道的。” “害,那你也算找对人了。我这里的东西啊,你能吃得也不能吃得!它是能解饿,也能解渴……哎,你干什么呢!”男人正啰嗦得起劲,邓艾直接伸手就要去揭开那盖子,男人慌忙去拦。 “你看你就直说了吧,绕来绕去的!”司马师拉了邓艾一把。 “哎呀,官人真心急,这里边啊却是我傅家的独门手艺,杜康酒……” 司马师听到是酒,当即一阵反胃,走到池塘边上又要去吐。 “杜康酒,这能顶什么饿!”邓艾白了男人一眼。 “要说能他就能,我这酒可是纯粮食酿出来的,他肯定解饿……” “让他走吧,让他走吧!”司马师在不远处吆喝了一声,示意邓艾赶紧把这个啰嗦的人放走。 男人听出了司马师的厌烦之意,就摆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转身挑起扁担,贱兮兮地说:“我这酒水你说不抗饿,我却说它能抗饿,如果你喝不饱,动动脑子马上就能吃到饭……哎,有些人啊,就是不动脑子,也有可能是没有脑子……”男人说话像唱歌似的,颤颤悠悠的朝前走去,一边走一边拿眼光瞥傻子一样瞥两人。 “哎,兄弟,你别着急走啊,你说一说,把话说清楚,大爷我有的是银子!”邓艾看了司马师一眼,觉得有必要为少爷解决一下吃饭的问题。 “哎~这就对了,我一看大兄弟你就是个江湖人,你那个朋友,忒嫩菜!”男人嬉笑一声接着说道:“往前走2公里,有家饭铺子,跟着我走马上就能到,到了就有饭吃……” 邓艾听到这,猛地一甩头转身就要走,这算什么解决方案,我俩刚从那饭铺出来,能不知道前边2公里走饭铺么! “哎,我去,又懒又不实在,活该饿着……”男人停下来看着邓艾的背影,一副鄙夷的神色。 邓艾就要走到司马师身边的时候,他突然想到这个男人可能是送酒到饭铺的,那么饭铺老板娘的情况他肯定也了解!当即在司马师惊疑的目光下转身又一次跑向男人! 男人又一次被邓艾拉住胳膊的时候,都有点怀疑人生了:“不是大兄弟,你什么意思……” “哎,兄弟,喝一勺喝一勺!”邓艾说着摸出来两块碎银子。“你这酒是送到前边饭铺的吧!” “是啊,所以我说跟着我走有饭吃啊……” “哎呀,我脑子笨没转过来啦!听说饭铺有个老板娘啊,那也算绝色韵味!”邓艾舀了一勺酒,一边喝一边说道。 “嘿!你这倒说到重点了,你见过那女人了?”男人马上来了兴趣。 “那没有,我听说过!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女人,这么有福气……” “谁家!天王老子知道是谁家的,你知道她年龄多大了,32岁了还没有找到人家呢!” 邓艾听到他这么说,眼里顿时泛起光芒,装出一个老色痞的模样跟男人打听起来…… 第140章 邓艾被原地结婚 太阳初升的时候,司马师和邓艾随着那挑酒的男人重新回到围寨莽村。 邓艾都打听清楚了,饭铺的老板娘叫霸娘,据说生性野蛮霸道,所以一直嫁不出去,后来死了老爹,她自己仍然坚持经营这个饭铺,性格更加霸道了,不管是地痞流氓还是富人权贵,到她这里都没有区别,加上她又能喝半缸酒,慢慢的饭铺就成了地痞流氓的聚集地,这帮地痞流氓们没事就喜欢聚在她眼前插科打诨,趁机摸一摸她的手,捏一把屁股,占点小便宜…… 时间久了,以溱水粗莽为首的这帮人也渐渐和霸娘有了感情,虽然平时还是插科打诨,但也像照顾自家妹子一样帮霸娘守着小饭铺。 “我就说么,以我的酒量,怎么也不会误了大事!”邓艾嬉皮笑脸的看着司马师。 “且回去看了再说吧,不管怎么说你都是酒后乱性睡了人家姑娘!”司马师白了邓艾一眼。 “你们睡了霸娘!”挑酒的男人听到司马师的话,当即就放下扁担,像个情绪膨胀的吃瓜群众。 “不不……没一定的事,就是喝完酒睡在一张床上……”邓艾推诿的说到。 “喝完酒,一张床上!那醒了有没有穿衣服你自己不清楚啊……”男人大声的叫唤起来,情绪显得激动。 邓艾看看司马师,司马师皱起眉头,一时间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嗨呀,你倒是说啊,醒了以后到底穿没穿衣服!”男人瞪着眼睛继续大声问道。 “你把酒挑起来,走着说着呗……应该是没穿衣服!但不一定有那个事啊……”邓艾一边往前走,一边敷衍的说着,这个粗犷的糙汉子,一时间竟然害羞起来。 “咦嘻,好事一桩!好事一桩,没想到这好事竟然便宜了你这瓜五六!”男人一边高兴一边挑起担子,两句话说的司马师和邓艾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霸娘啊早就说过,如果遇到心仪的男人,就直接留他在家里过宿,能留在她家里过宿还能躺上她的床,那就是她的男人!哎呀,我是没想到啊,亭长都睡不上的床,被你这个瓜五六给睡上了!遇到这天大的好事,你俩跑什么啊,我可告诉你俩,别看霸娘跋扈,其实可真是个好女人呢!”男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脚步有意无意的等着两人。 “她的男人,这事我也没答应啊!”邓艾凑近司马师,有点想打退堂鼓。 司马师把他拉到一旁,“男人三妻四妾收个乡野女人也算不得什么,但这酒夫说的模棱两可,不知道粗莽他们那帮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少爷啊,不能再往前走了,你没听他说么,连亭长都想上她的床,粗莽那帮人肯定也是这个心思,现在成了这样,肯定恨不得刀剐我们这两个外来人!”邓艾情绪激动的说到。 司马师推开邓艾的手掌,“是刀剐你,我昨晚是跟粗莽睡在一起的。” “我的少爷啊,剐我不也连累你么!” 听到邓艾这么说,司马师当即瞪大了惊恐的眼睛,在洛阳在许昌在宛城,可没发现你是这样的邓士载啊!“还是跟他回去吧,一是我们还有大事要办,二是我司马家不干这样丢人败兴的事,三是我觉得那霸娘也还算有几分不同大众的风韵,你也不亏,回去以后我向父亲提说,给霸娘一份丰厚的嫁妆。” 邓艾看看不远处的酒夫,又看看司马师,“行啊,豁出去赌一把吧!我主要是看咱的大业没有办成。” 司马师摆摆手,理了理粗布衣衫朝前走去。 “想好了?瓜五六,咦嘻,这事要成了我还算半个媒人呢!”酒夫高兴的看着两人,不停的拿眼神挑逗两人。 邓艾不说话,司马师也不说话,东方的红绸上升起一面亮晃晃的铜镜子,铜镜子光照四方。 等三人上了堤坡,看到围寨,地平线上的雾气基本都消散了,辛勤的农人们携壶提浆在田野耕作,寨子里鸡狗同路,各家门前都坐着一个老妪,村子里一片祥和安然的氛围。 到了饭铺门前,闲人们没有散去,个别人坐在檐下的木台上揉眼睛,其他人则显得忙碌慌张,司马师一眼看过去,饭铺还是那个饭铺,但整体看起来却有些陌生,他抬头仔细打量了一番,才发现是挑在檐下的灯笼换成了大红的宫灯。 还没等他来得及思索,挑着酒桶进去的酒夫已经和粗莽一起走了出来,粗莽看到司马师和邓艾,当即一拍脑门:“嘿嘿哈,我就说我看兄弟从来不会走眼,狐臭兄肯定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他一边大大咧咧的说着,一边走上前搂住两人的脖子小声说道:“你还好是回来了,看到这张灯结彩的场面了吧,我可是硬着脑袋跟霸娘保证你肯定会回来的!” 邓艾咧着嘴牙疼似的笑了笑,“小弟的错,小弟以为酒后乱性睡了谁家嫂嫂,睁开眼感觉收不了的场,所以才想着跑路,但一边跑一边觉得对不住大哥你,这不我兄弟就劝我回来说说清楚,是杀是刮随大哥你吩咐。” “好兄弟,靠谱!”粗莽用力搂了搂司马师的肩膀,转头继续对邓艾说道:“你小子也不知道有啥邪乎劲,霸娘能看上你,我可跟你说,别看平时大家对霸娘插科打诨,但她可是实实在在的黄花大闺女,她没嫁出去,我们都当她是女人,她现在要嫁给你了,就是我们妹妹,你敢对她有点差池,小心我废了你的眼睛,让你终生离不开她半步。” “大哥说的,小弟弟句句记在心上,但是这婚姻大事是不是草率了……”邓艾皱着眉头。 “草率个鸡毛笔啊,先把事办了再说……”粗莽当即一声吆喝,上来几个小厮簇拥着邓艾进了房间去换衣服。 这一日围寨上下同乐,因为霸娘的好人缘,莽村好人坏人都悉数到场贺喜,此间热闹自不消说。 司马师吃饱了肚子一边喝酒一边看热闹,猛不防一把拉过那酒夫问道:“你总说那个瓜五六是什么意思。” “瓜熟了得是八九分才算熟,瓜五六就是半熟的意思,咦嘻,哈哈哈哈……” 第141章 郭配太守的第一把火 就在邓艾被一帮人簇拥着和霸娘结婚的时候,长安城东门外大司马驻兵营内走出来一队骑兵,为首的人气宇轩昂身材挺拔,但他没有整盔带甲,而是头戴一顶武弁大冠,身穿黑色袍服,带领队伍浩浩荡荡的开进城内,朝长安府走去。 这人就是随大司马从洛阳而来的郭配,也是现任雍州刺史郭淮的堂弟。大司马任命他为新任长安太守,一方面是为了配合战防调度,另一方面是对文儒当权的长安州府敲响警钟。 大司马到长安后,对长安防线还没有做任何调整,他沿着天水一路向雍凉巡查,排兵布阵安插眼线收买人心,把雍凉的武将尽数吸纳,一方面这是诸葛亮北伐的门户需要重视,另一方面把这些武将收服以后,长安州府就被架空成一座孤城,城里的文臣调不动军队,也就成了一群废物点心。 现在借着州府内乱拿掉长安太守,又把郭配安插进去,这个州府也就名存实亡了。 郭配带着队伍来到长安府,原长安太守带着群丞刘明,主簿杨颐和和一众衙役班头等候在府衙门口,等待交接。 长安太守奉上印信,又说了些客套的俗话,就要迎接郭配进入官邸。郭配却并不着急,转身来到郡丞刘明身边,他用一双严厉的眼神看着刘明,语气冰冷的说了一句:幸会。刘明也是军人出身,内心虽惶恐不及,但仍然挺胸昂首接受新领导的问询。 郭配接着走到主簿杨颐和面前,“听说当时太守要办地牢被劫案,是你把他劝回来的,杨主簿真是好谋略啊!” 杨颐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回郭太守的话,下官以为……当时以为案情不明,还要再详细调查才对。”杨颐和整个人趴在地上,浑身抖若筛糠。 “案情不明,偌大呃长安府地牢都被劫了,你还觉得案情不明!”郭配这么说着,忽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手中的宝剑,一剑刺在杨颐和的胸口。 “长安府,承接西北西南的咽喉之地,边防政治中心,此人竟敢以私心废公事,扰乱政纲死不足惜!”郭配把剑丢给随从,自己则昂首阔步走进了长安府,留下原长安太守一帮人盯着杨颐和的尸体,战战兢兢。 不远处的巷子中,一个小厮飞快的穿过街道跑进了州府大院。“回禀夏侯刺史,曹长史,夏侯别驾,郭太守刚在门口完成了交接,当场杀了主簿杨颐和,说他阻拦办案以私废公死不足惜。” “杀人了?是处罚还是杀人?”曹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曹长史,是杀人了,小的亲眼看到,千真万确,尸体这会应该还在长安府门口那!”小厮语气慌张,不知道是害怕表述不清还是被郭配当街杀官给吓到了。 夏侯楙摆了摆手示意小厮退下。 “前几年我在许昌也见过郭配几次,看起来也就是个儒雅的公子哥,现在怎么这般手狠,长安府的主簿,就是我们也不能说杀就杀啊!”曹也一脸惊恐的看向夏侯楙和夏侯晚。本来三人约定好要去拜会新任长安太守,恭喜他升职加薪,却没想到郭配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烧如此激烈。 “公子哥还是当年的那个公子哥,但现在身上的衣服不一样了,穿什么样的衣服做什么样的事!这是规矩。”夏侯楙放下茶盏,神情平淡语气平淡。 “那我们还去欢迎他吗?”曹也弱弱地问了一句。 “礼物都准备了,不去岂不是浪费了心思!”一直没说话的夏侯晚扔出一句结论。 “是啊,礼物都准备了,这个心思就不能浪费!我们去欢迎新任长安太守,他总不能也给我们表演剑术吧!”夏侯楙笑了笑,说出一句玩笑话。 “哈哈哈,刺史大人说笑了,我们哪里是去欢迎新任长安太守,我们分明是去表达对大司马任免官员的工作支持!哈哈哈……” “还得是长史大人会想办法,要不然我们这三张脸怕是没地方放了!” 三人说着笑着一齐起身,各带着一名仆人移步长安府。 …… 从长安府出来以后,已经日近正午,三人同郭配说起郭淮郭汜,说起许昌洛阳,又说起英明神武的大司马,说的那是口干舌燥,滔滔不绝……郭配想留三位大人吃饭,但三人互相递了眼神一齐拒绝了郭太守的好意。 出了长安府,曹也拉住夏侯楙和夏侯晚,说在通樊楼定好了位置,一定要跟他们小醉一场。夏侯晚看了一眼夏侯楙,不知道曹也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夏侯楙犹豫片刻,答应了曹也的邀请,于是三人一起乘着轿子前往通樊楼。 “前些日子滋事丛生,再加上董舒和长安太守搅乱人心,闹得大家是不得安生,如今说开了解决了,我们也算是省一省心,今日美酒佳肴,我们老哥仨谈心叙旧,重拾快乐!”曹也一边说一边给两人分酒,语气神态仿佛回到之前纨绔子弟的状态。 “算是告一段落吧,但我们还不能掉以轻心,别忘了大司马还要放长线钓大鱼呢!”夏侯楙捏起小酒盅,情绪异常放松。 夏侯晚也捏起小酒杯,但他不想跟眼前的两人废话太多,不管外界环境怎么变,他已经决定好的方向就不会轻易改变。 酒过三巡,曹也来到夏侯晚身边,“我的别驾老弟,有个事情还得你帮个忙。” 夏侯晚有些惊疑的看着曹也,“需要我帮忙?” 曹也肯定的点点头,“今日在州府集合前,我先去长安府看了司马昭一眼,就跟个活死人一般,脉息很弱!我们既然分工好了,你负责搞定蜀谍,我负责跟进司马家,我就得先保住司马昭的命啊,不然对方就跟我玩了!” “那这个,需要我帮什么忙,要害死司马昭的是董舒啊,他的人天天就守在司马昭的门口……” “是这样的老弟,他门口有人,暗处有人,但现在至关重要的是司马昭身上的毒……” 曹也还没说完,夏侯晚就瞪大了惊恐的眼睛,他看着眼前似醉非醉的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暗有所指! 旁边的夏侯楙也惊出一身冷汗,眼神直愣愣的盯着曹也。 第142章 各怀异心 太阳从乌云后翻出来,还没来得及释放光芒的温度,下一块乌云就迎面扑上,似乎不想让晴空普照长安。 通樊楼四层的雅室内,曹也一番话说的夏侯两兄弟各自惊出一身冷汗。半个月前两人谋划了一场对长安府监守自盗的抢劫地牢行动,目的是稳住公主,稳住水神教,杀死司马昭,搞垮长安司马府……但怎奈原长安太守是个老油条,他分析案件背景和证物,觉得像是一场有预见性的阴谋,于是推三阻四放任不管,想把事情闹大后引起高层领导注意。 但空降长安的最高领导大司马,似乎对这个事情并不感兴趣,在他这样位高权重的人看来,下属越蠢越笨犯错越大越能体现他这个领导的重要与睿智。所以他大手一挥,干脆利落的换掉长安太守,显示出自己的雷霆手段。 夏侯兄弟刚以为躲过一劫,却没想到转身又入了鸿门宴。曹也提出司马昭身上毒,难道是在敲打兄弟俩? 夏侯楙把目光看向弟弟夏侯晚,整件事情都是他这个足智多谋的弟弟策划并执行,所以他不清楚过程中到底会不会有纰漏,会不会被眼前的曹也抓到把柄,因为夏侯晚并没有按照既定的方案去执行,他暗自加入了杀害司马昭的环节。 夏侯晚目光坚定的回看了哥哥夏侯楙一眼,示意他稳住,一切都有自己在。“司马昭身上的毒,我也去问大夫了,说那是特制的药,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想救他,只能尽快破案找到凶手!”夏侯晚端起小酒盅,一饮而尽。 曹也随手给夏侯晚的酒盅斟满,然后故作淡定的笑了笑,“老弟说的极是,最完美的方案就是破案抓到凶手,让凶手交出解药,可现在长安府临时换人,这案子不一定破到什么时候去了,我也去问大夫了,司马昭身上的毒可能撑不到月底,他目前这个不吃不喝的状态,人是活不了太久的……” “曹长史说的不错,不吃不喝的话,确实是撑不了太久,那要不以州府的名义给新任长安太守下个文书,让他尽快破案……”夏侯晚把目光看向夏侯楙。 “那倒不必操之过急!”曹也没等夏侯楙开口,抢先一步说道:“郭太守一介武将刚刚上任,我们就给他下文书,别以为是我们为难他,不给大司马面子!哈哈哈……” 夏侯晚看了看夏侯楙,两人一起点头。 “我的想法是,案子是一定要查,但先要保住当事人,也算是给司马府那个证人的一个交待,我们保住了司马昭,才能在需要他指控董舒的时候,让他听话出来指控……”曹也一边说一边打量着两人的神色。 “司马府竟有如此忠心耿耿之人,他自己都被通缉了,还想着救司马昭呢!曹长史,我得给您提议一下,你跟那个证人接头的时候务必小心一点,他现在毕竟是通缉犯,如果给董舒抓到马脚,说不定他会勇闯长史府呢!哈哈哈……”夏侯晚接过话茬,神态放轻松下来,因为曹也这样说,他大概率还不知道抢劫地牢一案的复杂性。 “那还不反了天了!哈哈哈……”曹也大笑着缓解尴尬,但内心也被夏侯晚的几句玩笑话说得惶恐忐忑。“我的意思是呢,跟夏侯老弟借一个人,他或许有办法救一救司马昭。” “借人?”夏侯晚和夏侯楙同时吃了一惊。 “对,素闻长安有两名制药高手,一名是溱水药丸堂的先生,另一位就是您别驾府上名满长安的逢乐官,我想请他去看一看,能不能缓解司马昭的病毒!”曹也端起酒杯,向兄弟俩邀酒。 夏侯晚迟疑了片刻才端起酒杯,他不得不再次审视眼前的曹也,这个面相忠厚内心油腻的老男人到底知不知道地牢案件的隐情,如果知道的话他大可不必绕这么大的圈子来做铺垫,可如果不知道的话,他又如何如此精确的点名要逢乐官呢! 司马昭身上的毒,正是逢乐官帮水神教特调的秘制。 “那不妨事,夏侯别驾一句话的事,等会就让逢乐官去长史府报道!”夏侯楙在一旁打着哈哈,随手也把酒盅举到夏侯晚面前。 看着眼前的两只小酒盅,夏侯晚不敢再多猜疑,即便是被曹也知道了隐情,但当下大家没有撕破脸,他就还得把这场戏演下去。 曹也的目的达到了,现场气氛就松快许多,没有具体的事务要聊,三人就只剩下喝酒吃肉,一直吃到午休时间,曹也醉了七八分,三人才在长安大街上散场。 夏侯楙让夏侯晚一起走,他还有几句话想敲打一下足智多谋的弟弟。 “逢乐官最近忙什么呢,好像很少见到他。还有张远,最近怎么也没见了。”夏侯楙问道。 “不止你少见,连我这个主子都很少见,长安来了大司马,人心就不好揣测了。”夏侯晚随性的回答道。 “这你就多虑了,逢乐官和张远我还是能看得准的,他俩不是那种见风使舵的人。”夏侯楙扭头一脸轻松的看向弟弟。 夏侯晚没有说话,他兀自笑了笑在心里觉得可笑:越是你看准的,我才越要防备啊! “曹也现在跟司马家走得这么近,不知道有没有大司马的意思,即便是有这个意思也合情合理,他不可能看着我们夏侯家在长安独大……”夏侯楙接着说道。 “大哥有什么意思?”夏侯晚装作恭敬的问道。 “大哥是想劝你一句,过去的事情都扫扫尾吧,别再有危险的想法了,长安太守还不是个例子么,按照规章,太守一级的任免要过皇帝批准,但曹真就敢随意任免。如今曹也有缓和我们的想法,我们也主动一点,向大司马表个态……”夏侯楙看着弟弟继续说道:“曹也要逢乐官这个事,不管是个台阶或者陷阱,你也表一表诚意吧!” 夏侯晚没有说话,他心里恨这样无理的要求,但对方毕竟是他的亲兄弟,他有些不耐烦的点点头,只想快点结束这话不投机的闲聊。 第143章 独上青楼 逢乐官走上翠竹街的时候,发现整条街都显得有些忙乱,不停地有人从他身边奔跑穿梭而过,像是出了什么不安定的事情一样。 他接着往前走,一直走到一处挑着灵幡的宅子前,才知道是死了人。翠竹街靠西南,一般有权有钱的人都不喜欢这个方位,但街上忙碌的人又显出这户人家非同小可。逢乐官拉住一个闲人打听了一回,才知道这是长安府主簿杨颐和的府上。 杨颐和死了!逢乐官觉得惊奇,但他想深入打听,那闲人却逃也似的溜走了。 可能是自尽身亡吧!逢乐官猜想。 因为这个杨颐和平时酷爱贪钱,长安府经他手的事情,没有一件不让他赚银子的。原长安太守在职的时候,两人沆瀣一气不分彼此,现在换了郭配去当任,自然不会惯他这个毛病。杨颐和可能第一时间去跟郭配勾调,但军人出身的郭配自然不会把他和他的银子看在眼里,于是杨颐和就自杀了…… 逢乐官一边想一边往前走,他的目的地是春熙街的春熙坊。 早上他在主人夏侯晚身边陪侍,夏侯晚突然说起张远,他说要论资历的话,张远比郭配更有资格担任长安太守。可张远没有郭配那样的造化…… 逢乐官整理着主人要带给新任长安太守郭配的礼物,心里替张远觉得委屈:你(夏侯晚)都把人给杀了,还谈什么造化呢! 夏侯晚似乎也注意到逢乐官的情绪,就轻轻的摇动蒲扇,把一缕沉香烟雾送到他的身边,轻声问道:“你还是觉得我对张远下手太重了。” “回主人的话,卑奴从没有这么想,张远跟着主人本来有大好前程,但他自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竟敢侵犯皇室,他死~罪有应得。”逢乐官在桌子前清点礼物,语气轻浅不掺杂任何情绪。 但在夏侯晚听来,还是觉察出了与平日不同的语境,因为逢乐官少说了一部分后话,少说了张远的这种行为可能会给夏侯晚甚至夏侯家带来灾难。 “跟着我也不算是有前程,张远跟我这么多年,也不过还是个杂号将军。哪像初出茅庐的郭配,上来就能升任长安太守,四品大员。”夏侯晚看着逢乐官,目光中带着很多复杂的成分。 “主人您多虑了,像我们常年追随您身边的,其实并不在乎功名几何,如果张远在意功名,他也不会这么多年守在长安了。而且混功名哪这么容易,我听说长安太守是侍中大人吴质的人,现在也轻易就被拿下了!”逢乐官听出了夏侯晚心里的猜疑,只是这两天他苦思冥想,没想到自己什么时候露出什么马脚,让夏侯晚对他不放心。 “官场自古就是这样,你追我赶人走茶凉。不说这些了,上午我去太守府送礼,你也去一趟太守府,把这颗药丸务必让那名蜀谍吞下。新太守还没来得及插手,你拿着我的手令直接进去就行。”夏侯晚说着把一个琉璃小瓶递到逢乐官手中。 逢乐官诺了一声,把那小瓶攥在手心里退出了房间。 一阵清爽的晨风带着水面的微咸扑上他周身,似乎是要尽力吹散他身上带着温度的沉香气息。 逢乐官展开手心,那枚精巧的琉璃瓶上印着十毒散三个小字。他不禁皱起眉头。世人皆知长安有两位制药高手,却不知道西别驾夏侯晚才是隐藏的高手中的高手。 这丸十毒散,就连逢乐官也只是听说过没见过。据说由十味带毒的动植物提炼药引,再以水银硝泥融合人参,枸杞,动物尸油等复杂的工序揉团而成,药效慢但一旦病发,全身已被毒药浸透,再不可能救回来! 夏侯晚让蜀谍吃这丸药,是为了更好的控制蜀谍,利用蜀谍,他会以解药来威胁蜀谍听话……但事实上,十毒散根本没有解药。 逢乐官揣着这枚琉璃瓶出了西别驾苑,满腹心事的进了长安府。等到正午时分夏侯晚三人走出长安府的时候,他已经穿过翠竹街来到春熙坊的四楼。 “我等你等得好苦啊,官人。”秋娘给忧郁的逢乐官倒了一盏茶。 “等我?你有事找我?还是知道我有事找你。”逢乐官笑着问了一句。 “随便了,只要你别再杀别人来引起我的注意就行。官人要在奴家这里吃顿午饭吗?”秋娘半躺在圈椅中,用一根手指绕着耳前的一缕秀发,眼神中满是风情万种。 “杀别人引起你的注意?”逢乐官故作惊疑的抬起头。 “官人也太小瞧奴家的心思了,官人说的每一句话,奴家都会记在心里反复琢磨。上次你先说奴家的锁骨是吴鉴,第二天就在奴家楼下杀了一名吴谍,这不就是杀给奴家看的么!”秋娘看着眼前的男人,目光似水。 逢乐官对上秋娘如水的目光,“这么说的话,这顿午饭非吃不可了。” 秋娘起身唤来一名丫头,稍刻之后就端进来两盘时蔬,一鼎热肉,两碟下酒小菜,外加杜康酒一壶。 “刚刚秋姑娘说话,似乎是话里有话啊!”逢乐官主动拿过酒壶,给两人各斟一杯。 “没有什么特别的话,就是怕官人今天再把我误认成蜀谍或者其他的什么谍,隔天又要在我楼下杀人,那就是秋娘损了阴德了。” “那些谍本来就该杀,干姑娘什么干系,姑娘若真是在乎那些谍,我还真要重新审视姑娘的身份了……” “随官人审视,官人若是审视不清,要不要奴家脱得一丝不挂来审视啊!”秋娘说着就撩开左肩上的纱衣,露出一块丰腴白皙的诱惑肩膀,看得人脸红心跳。 “我不仅要看那一丝不挂,还要看看姑娘皮肉下的那颗心,看看那心里装的还有没有其他心思。” “随官人喜欢! 你们都是正经君子,说说话喝喝酒从来也没动过手……” “我们?除了我难道还有别人?”逢乐官惊疑的问道。 第144章 姑娘请坦荡荡 一阵凉风吹打着北窗的窗棂,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秋娘看着逢乐官挂在脸上的惊疑,也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瞧我这大舌头说顺嘴了,本来说好了要替人家保密的。” “保密,这么说他知道我,我不知道他!”逢乐官更加惊疑。 “那倒也谈不上这么神秘,只是他现在肯定不想让你知道他。”秋娘卖弄着关子。 “哦,还有如此巧妙的事情,怕不是蜀谍吧!哈哈哈……”逢乐官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瞧官人说的玩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他的名字,他叫贾充,贴在城楼下的通缉犯人。”秋娘也端起酒杯,呷了一小口。 “贾充,你也认识他?”那惊疑的神色几乎是要烙在逢乐官脸上了。 “谈不上认识,我开门迎客,他欣然前来,有过几次照面。可楼下杀人那天,我坐着等官人,他却不请自来了。我还以为他也是官人的人呢,上来就问我这热闹看着可笑么!哈哈哈……”秋娘轻捏纱巾掩面,笑得像一朵矜持的晚莲。 “我跟他也谈不上朋友,我是西别驾府的下人,他是东别驾府的下人,本来我对姑娘不感兴趣,是他告诉我,姑娘像是从洛阳来的,我才来会一会姑娘。这人现在是通缉犯,姑娘要是对他的行踪知情不报,我可是有权力带你去见官的。”逢乐官拿起筷子,扒拉着眼前的时蔬。 “我身上罪过多了去了,官人想抓我何须这一个理由。只怕官人不抓我,是有别的小心思。”秋娘说着走到逢乐官身边,依在他的肩膀上,为他斟了一杯酒。 “对美人儿,我还能有什么心思呢!”逢乐官一闪身,秋娘整个人躲避不及,香艳柔软的身体砸进逢乐官的怀抱中,被逢乐官一双柔情的眼睛看的浑身酥麻。“不如从实招来,到底是哪里来的美人谍。” 秋娘却并不害怕,目光跟上逢乐官的柔情,一只手也像泥鳅一样游走在他的胸膛,表情极具风骚的说道:“官人说是哪里来的就算是哪里来的,请官人狠狠地惩罚我吧!” “听闻汉中西县有一座死士营,今年九月份,营里走出来五百死士,这帮人经五丈原出子午谷打算偷渡长安,但可惜路途凶险无一人活着走出谷底!不过事情也有蹊跷,同一段时间,一个姓郭名敖的青楼掮客出现在十里坪,他说是为了贩卖异域女子到汉中去做娼妓,但司情局的人抓了他进行检查,发现他身上带着军人的特征。”逢乐官一边说一边抓住秋娘的右手,食指在她的虎口处缠绵摩挲。 “官人说这些算的上是机密了,秋娘这里人多眼杂,走漏了消息可就不好了。对你,对我们都不好……”秋娘抽出自己的手,抚摸着逢乐官的脸庞。 “凡事好坏,各有利弊。这名军人就很聪明,他很快承认了自己蜀谍的身份,但同时提出要求想自保一条活命。” “呵呵,承认自己是蜀谍,还想自保一条活命呢。”秋娘提出质疑。 “山高皇帝远,世人皆有七情六欲,有什么不可能的呢。有人就给蜀谍谋划了可以保全姓名的计谋,并且利用这个机会除掉异己,可谓是一举多得,达到目的以后再除掉蜀谍,一切都自然而然天衣无缝……”逢乐官说着也伸手去摸秋娘那骨感光滑的脸颊。“你说这名蜀谍,是不是死的太悲惨了……” “蜀谍怎么能取得朝廷官员的信任呢?” “我有说是朝廷官员么?” “你说了山高皇帝远……”秋娘的手指贴在逢乐官的嘴唇上。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不消十天半月,蜀谍悄无声息的死在秘牢,长安城风云变幻之后,只等一场皑皑白雪,来年又是一番好春光。”逢乐官左手用力托起秋娘,像是抛绣球一样把她抛出自己的怀抱。 “怕是没这么春和景明吧,我怎么听说西边诸葛丞相又要北上了,如果真的打起来,官人只说对了一句话,就是长安城即风云变幻!” “如果长安风云变幻,还请姑娘给逢某人指条明路。”逢乐官在心里几乎笃定,此女子应该是川蜀而来的女谍。 “官人休要折煞奴家,我要是能给官人指条明路,自己也不至于走上这条不知羞耻的娼妓暗道。”秋娘一边说一边背对着逢乐官走到北窗边,北窗台面下藏着一把东洋隐刃。 “折煞一词谈不上吧,这事对姑娘来说还不是轻车熟路么!”逢乐官说着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反手把剩余的美酒倾翻在空中,然后右手运力一弹,弹出三枚酒滴如疾风骤雨一般扑向秋娘。 秋娘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呼啸之声,本能的转身甩出丝巾轻轻一掠,便将那三枚酒滴悉数打散。 “姑娘这个反应能力,说是普通人怕是不得人心吧。”逢乐官站起身走到秋娘身边,伸手关上北窗小声的说道:“董舒全都招了,你怎么来,他怎么杀焦仨儿,茶叶卖这么好怎么运进来,他说的是详细清楚有鼻子有眼。” 逢乐官此话一出,秋娘当场有些愣怔,不过她很快调整情绪,继续用饱满的慵懒粘上逢乐官的身体,“官人在说什么,我们春熙坊可没有这样的服务呢。” “春熙坊有没有这样的服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董舒会死,死之前不一定会说出什么!那名蜀谍也命不久远……”逢乐官还没有说完,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嗒嗒~嗒嗒~哒…… 逢乐官警觉的看了一眼房门,又看了一眼秋娘,秋娘的目光也如鹰隼般警觉。 “哎呀~我的好女儿呀,自从你来了以后,天天都是大单子啊,今晚有人打招呼咯,价格不是问题,你一定要漂漂亮亮的伺候好了……”秋娘拉开房门,鸨妈一脸谄媚的站在门前,一边说话一边挤进房间里。 第145章 溱水画舫 一乘带竹顶的抬椅随着夕阳穿过长安大道,出了城门,穿过城郊的村镇和大片农田,最后在溱水岸边上了一架画舫,画舫朝北岸驶去…… 进入十月下旬,晚风里清新的气息逐渐消翳,腐败的木叶掺杂着尘土湿润的味道四处游荡。 乘坐画舫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溱水一带民间组织的领头人,詹水兴。詹水兴从哪里回来呢?正是长安州府。 午后太阳最炙热的时候,州府老爷夏侯楙醉醺醺的回到家里,两名丫鬟伺候他躺在床上,并取来冰块扇风降温。这时候突然从后院传来三声微弱的鲸鱼哨,三声哨音首尾相连,听起来就像是一层海浪一般…… 一名管家模样的男人紧急从前院赶往后院,他仔细的回味辨别声音的来源,最后在州府后门发现了端倪。公主的随身丫鬟正引着一位看起来富态有余的中年男人穿过竹荫小道,朝公主的小皇家园林走去。 管家也不敢再跟下去,他隐约认得这个男人正是溱水一带赫赫有名的詹水兴。但至于三声鲸鱼哨跟他有没有关系,暂时还不能确定。 等到黄昏时分他把詹水兴来过的情况汇报给酒醒的夏侯楙时,詹水兴的画舫已经拖着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辉,停在南岸水神宫的码头前。 码头上此刻站着三五条人影,一位是新任二宫主詹准也,一位是水神宫大管事詹明,还有一位是溱东村的粗莽,粗莽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借着旁边卫士手中火把可以看到那人面目清秀身材挺拔,正是洛阳司马家的嫡长子司马师。 詹水兴带着随从下了画舫,管家上前迎接,“老爷,这是溱东莽村的小莽兄弟过来了,带着一位青年先生来入会,说甚有才华,二宫主已经见过了。” 詹水兴一脸疲惫的扫了一眼不远处的三个人,挥了挥手中的扇子对管家说道:“给两人安排客房吃喝,让二宫主去我书房一同吃饭,再做商量。” 管家诺了一声,转身朝三人摆摆手,就跟在詹水兴身后汇报着天水南部一带的教会情况。自从张准在夏侯楙的授意下对水神教的基地进行冲击以后,天水北东村一带的教会活动至今受阻,虽然劫地牢事件过后夏侯楙重新给张准打了招呼,可张准仍对天水教采取打击的态度。 直到今日正午,他们隐藏在天水的一条暗线才传来好消息,说张准已经有几天没有处理政务了,官员之间流传着新任太守即将空降的消息,而且长安太守换任的消息也传到了天水,使得张准换任的传说也愈演愈烈。 “这是好事情啊,我们暂且相信夏侯楙那只老狐狸会替我们给张准打招呼,但张准身靠大树,完全有可能不听夏侯楙的。现在换了新人过来,不管怎么说也不敢同我们较量高低吧!”詹水兴面露喜色。 “老爷英明。小莽带来的人,自称是从洛阳来的,我想着两件事可能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洛阳来的可能会带来好消息,所以就让二宫主留下两人等老爷回来定夺。”管家平静的说着,没有邀功没有谄媚,看得出来他是詹水兴比较信任的人。 “库伯这么做,自然是有依据和把握,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等詹准也能把事情都做上手,你就不用这么费心了!”詹水兴停下脚步转过身,表达对管家的认同和赞许。 管家略微点头,后退一步说道:“那我去叫二宫主过来。” …… 詹水兴在水神宫有三间书房,一间暗室两间明屋,暗室用来与教会女众双修,两间明室则按照接见来宾的身份对应安排,自从詹恩贵被废,原二宫主东方澉死了以后,几乎很少再有人能走进靠里的那间明屋了,就连召见新任二宫主詹准也,也只是放在最外间的书房。 不过这对詹准也来说已经是足够高的规格了,因为在水神宫内,除了詹水兴的书房,还有大大小小十二座会客堂,平常的接待工作全部在会客堂完成。 詹准也小心的推开书房的木门,詹水兴正坐在圆桌前吃饭,餐盘里盛着几味山珍和羊肉,都是进补的高热量食物,只在下位的角落摆着一盘绽绿的小青菜。詹准也平日吃素,他也就明白这个下位就是为他准备的。 “什么人,还非要今晚就说个明白,要记得事缓则圆,急则生变。”詹水兴放下筷子,看着眼前并不让人满意的二宫主。 原来东方澉在的时候,咋咋呼呼的,溱水码头的生意打打杀杀处理的有条不紊,但詹准也是个文人出身,面对码头上的滚刀肉和地痞流氓,只能仗着人多势众压制对方,不过詹准也胜在家族势力庞大,长安北郊大片的土地和街道都是他们家族的势力范围,所以溱水码头上的人,也要给他几分薄面,让他坐稳这把二宫主的交椅。 “我问了问,对洛阳官场了如指掌,觉着对我们进京找熟人可能有些帮助,所以就留下来了。”詹准也坐下后也没敢动筷子。 “从哪来的,怎么来的?”詹水兴的问题很简短。 “籍贯许昌,转洛阳、宛城到的长安,曾到许昌吴家求过举介函,在吴家勤恳三年拿了函去洛阳,却没想到赶上吴侍中退位,给他胡乱推荐到一家府上做幕僚……后来举官无望索性就一路游历到此。他有个远门兄弟在前院护门,那个兄弟引着他见了廖亭长,几人在莽村喝了两天酒,小莽就带着来我们这了……这有廖亭长的一封荐信。”詹准也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书信递在詹水兴面前的桌面上。 “溱水码头的事情,你要尽快物色出来合适的人选,把那一摊子撑起来,你的特长是跟府衙老爷们打交道,别让那些俗事缠了身!我们在天水东村的几处据点要尽快恢复,趁着两国打仗,就是我们潜滋暗长的好机会!”詹水兴扫了一眼那荐信,对詹准也一顿训诫。 “宫主教导的是,我也在上心找人,看到这个确实有些能力,所以……” “先吃饭吧!” 第146章 忆往昔峥嵘岁月,又一盏 在水神宫的客房过了一夜,这夜雾气懒散月色迷离,司马师靠在土炕旁的窗沿上,心里一阵比一阵忐忑。 鲜衣怒马少年郎,这是当年司马家随曹丕进洛阳时,市井百姓对他们兄弟俩的称赞。可曹丕的时代一转眼就过去了,新登基的皇帝曹叡似乎对司马家并不感兴趣,三番五次把司马懿外调,一点一点切割司马家门生故吏的派势。 也就是那些年,总是一个人守在京师的司马师开始整日整夜的忐忑不安,他不再同那帮华贵子弟出街游玩,也不再到处巡视司马家的生意招摇过市,内心不安宁的日子,他谨遵父亲的教诲只做两件事,一是读书,二是继续笼络曹家看不上的寒门秀才。 不过这两件事依然不能消除他内心的忐忑和不安,所以他大着胆子做了第三件事,他私下里创办教会秘招教众,在洛阳以街道为单位,每条街上都有他的教众。直到这个教会突破千人规模,他才后知后觉的知道让自己心安的办法。 这个时期的司马懿也没有闲着,他虽然常年在国内游走,看起来没有固定的势力范围,但皇上忽略了司马懿韬光养晦的能力,司马懿每到一处,就极力拉拢当地的屯田长。 先武帝采用屯田制的方法,让军队闲时种地收粮,忙时带粮上阵,这个方法不仅极大的提高了粮食储备,也在一定程度上释放了军饷的压力。但屯田制大面积实施以后,牵扯到军队管理和极大的地方利益,所以曹氏宗族的大部分人都被安置在屯田制的管理部门,这些人到任以后大肆敛财酷压屯田,苦的就是那一批负责具体执行的屯田长。 而司马懿的目标也很明确,这些屯田长不仅清楚地方部队的数量,还清楚地方土地的数量,更清楚地方百姓的数量,这些人串起来才构建了不可一世的曹魏江山。所以顶着托孤大臣的名号,打着中央政府的名义,司马懿与各地屯田长暧昧不清,而对曹氏宗族则保持着避让锋芒不滥苟同的作派。 如此一番操作下来,别看司马懿如今浅居宛城,但如果有人能把全国各郡县二类官员的行踪统计一遍,就会发现这些人无论去洛阳或者许昌,都会绕道再去一趟宛城。这也是司马懿稳坐卧龙岗听风观雨的底气所在。 洛阳有大儿子探听消息,西北有小儿子未雨绸缪,全国遍布司马家朋友,他要做的就是保持低调而已。 不过这一切他都没有告诉儿子司马师和司马昭,所以此刻身在长安的司马师很焦虑,他刚在宛城犯了错,父亲让他来长安,就是戴罪立功,他如果不能处理好这边的事情,恐怕就会失去在父亲心中的能力地位。 不过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慌乱,他回忆起父亲平日的作派,劝诫自己一定要平心静气,理智思考。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父亲司马懿之所以能平心静气,是因为他背后站着一群足以撬动曹魏江山的同志!而他司马师潜伏在洛阳的教会,也只能在危机关口保他一条性命罢了。 司马师想到五更天明左右,脑袋昏昏沉沉的睁不开眼了,他靠在窗台上酣睡过去。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屋子里缠绕着一缕苦菊花的清香。 他起身下床,发现门被打开了,桌子上摆着一束白黄菊花和一盆洗脸水。他突然明白水神教为什么能在溱水一带迅速壮大起来了,答案就在这束散发着清香的菊花上面。在当地老百姓吃不饱的情况下,水神教教他们子女识文断字,改变他们只能靠天地谋生的希望,又教导大家苦中作乐与大自然互取所需和谐相处……这些理念并不超前,但能把这些理念传导给溱水两岸的泥巴腿子们,詹水兴还是有一定道行的。 司马师来水神教的目的很明确,他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司马昭的事情肯定跟蜀谍没有关系,司马昭就是再荒唐他也不敢通叛蜀国,而且他但凡有点脑子,都不可能相信据险而守的川蜀会有能力扫平中原。所以司马昭的事情,不是曹魏设计,就是夏侯家谋划。 曹魏方面,父亲司马懿已经跟大司马曹真勾调过了,自己也跟长史曹也见过面了,他们都没有迫害司马昭的嫌疑,现在就只剩下虎踞长安多年的夏侯家。 而司马师紧盯水神教也是有原因的,就在今年八月份,一封秘笺被送到宛城,秘笺上说水神教可以帮司马家建功立业……当时父子两个商议,水神教绝不会是看中司马家,因为明面上的司马家是托孤重臣中最没有势力和发展前景的一派。那么水神教抛过来的橄榄枝要么是想谋害司马家,要么就是一药多吃,他拉拢完其他家族再使用同样的手段拉拢司马家…… 司马师现在心里很清楚,水神教跟夏侯家肯定是拉扯不清的。一个是长安霸主,一个是溱水龙头,他们之间没有利益往来,说出去简直贻笑四方。所以司马师就是要混进水神教,取得詹水兴的信任,拿到夏侯家与地方势力勾结的证据,并且藏在暗处跟夏侯家掰一掰手腕! 他认真的洗了洗脸,正要出门看一看居住环境的时候,一个小厮端着一盏茶走进院子里来,“客人你醒了,请吃一盏淡茶,稍刻我们宫主和二宫主将在会客厅招待客人早餐。” 司马师“嗯”了一声,点点头,接过那茶盏踱着步子来到旁边的柿子树下。这时节柿子树还算枝叶繁茂,青瓷的硕果挂在枝头叶间像是顽皮的小朋友,随着从山上扑下来的凉风与人们玩起捉迷藏的游戏。 司马师呷了一口那茶,茶味浅淡,咽下去的时候翻上来一味醇厚的枣香,这应该是长安地区特有的八宝茶的一种,早上喝不伤口胃。 这一盏茶还没有喝完,刚刚的小厮就来传唤,说他们宫主已经在会客厅备好早宴。 第147章 初见詹宫主 从客院走出来,沿着地势有一段下坡的石阶,下了石阶过后当面就是一泓潭水,那潭水上氤氲着一团雾气,雾气蔓延笼罩着整座院子,让人不看清院子的大体布局。 司马师一边走一边打量着亭廊上的壁画,那壁画主要有漆黑,赭石和朱红的颜色构成,有的画的是神仙,有的画的是山水,间或就会掺一幅生殖崇拜的图腾或者古老的符文,整体风格看起来神秘又粗犷,但这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有着极强的视觉冲击。 宴会厅是一座别具风格的圆厅,圆厅之上摆一张浑圆的桌子,桌子中间挖空后内嵌一个偌大的水池,水池中点着七盏孤灯组成北斗星座的形状。 圆桌正对门的位置坐着一个面容宽厚,头戴四方安定巾帽的男人,男人身上裹着一件群青色的袍子,袍子上不知是染上还是织上的水纹,随着男人一举一动,好像有万千波浪绕在周身,整体浑然天成,自然而然…… 司马师把目光对上男人的目光,并且不容妥协的对视片刻,看到男人不躲不闪不避锋芒之后,他赶紧低下目光,小心的走进房间内,心里已经笃定那就是詹水兴本人。 旁边的詹准也赶紧站起身,“荀兄快进来,这位就是我们詹宫主,宫主听说荀兄来投相当重视,特命我们让你好生休息一夜,今天再详细见面。” “小人见过詹宫主,感谢宫主厚待,昨夜在客房躺下,只感觉天地日月星移皆绕在卧榻左右,旁边潺潺流水之声荡涤心灵,真可谓是福教圣地啊!”司马师抱拳施礼,先对詹水兴,又对詹准也。 “右侧看座。”詹水兴吩咐一声,立马从暗处的角落中跑出来一个人,手上捧着一把椅子放在詹准也身边。司马师环顾四周,但因为房子没有窗户,四周都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就拿出气势坐在那椅子上,等着上早饭。 “听说荀先生籍贯颍川,可是颍川荀姓一族?”詹水兴问道。 “回詹宫主的话,小人虽籍贯颍川,但自幼就随家人外迁到兖州,从兖州长大后受吴侍中家族举荐到许昌,洛阳等地造化,但最终也没造化出能耐!呵呵呵……”司马师装作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几名小厮端着一些吃食和茶点在三人面前布置完毕。 “荀先生谦虚了,能得到吴侍中家族举荐,定是在兖州已经出类拔萃。但许昌,洛阳等地,世家大族太多,像我们出身寒微大抵是没有机会的。”詹水兴一边邀请两人用餐,一边客套的说道。 “詹宫主也走过举荐的路吗?”司马师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哈哈,谈不上谈不上,我还比不得先生呢。荀先生应该听过颍川月湖评鉴吧!”詹水兴问道。 “听过听过,颍川士族乃全国之最首,能去月湖评鉴上露一露脸,就已经要耗尽很多学生毕生所学!” “哈哈哈,詹某人不才,当年也想走这条路,但奈何才疏缘浅,被人说到跌落湖中,差点羞愧辞世!呵呵呵,往事不堪回首……” “詹宫主太谦虚了,想必宫主去的那一年,全国中心还在许昌,所以算是遇上高手过招了!”司马师恭维道。 “不假不假,当年还是先武帝在许昌的时候!荀兄弟后来去洛阳,在哪里深造?”詹水兴突然转了话锋。 “回詹宫主的话,小人拿着吴氏族帖到了洛阳,自然第一时间去投奔吴侍中,但不知是何缘故吴侍中把我推荐到钟太傅府上了,于是我在钟府待了三年,因为擅写贺词又会些拳脚,就跟着钟府的外务管家左右,所以也算见着些世面在洛阳各部门府衙混合脸熟。但没多久钟老太傅就退下来了,他又举荐我去司马府……”司马师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筷子,颇有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意思。 “哎,司马府可是个好差使啊,据我所知,先帝对司马家还是相当倚重的!”詹水兴表现出兴趣来。 司马师就放下筷子看了看身边的詹准也接着说道:“司马府确实是个好去处,但我进去当天就犯了他们家少爷的忌讳,连月夜都没消遣过去就给我赶出府门了……哎呀,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后来我又回到钟府,老太傅举荐我去经卷司做个撰写,也算是踏上仕途,但咱命运实在不济,没多久就被罢了官流放五百里……这不就到了这长安成了庶民闲汉!” 詹水兴点点头,脸上带出些怜悯的神色,“吃饭,吃饭,你我同是落魄学生,不必过于拘礼。” 司马师却没有动筷子,他给旁边的詹准也交换了神色,詹准也点点头。 “詹宫主,小人流落在长安有一段时间了,前几日接到老家回信说有一远亲邓氏在溱水一带,于是就辗转找到那邓表亲,不曾想表亲在您的麾下做护卫,他就举荐我认识了莽村的兄弟和溱东亭长,兄弟们吃喝一处快意恩仇,又举荐我来詹宫主这里讨一个落身的地方,今日愚弟斗胆进言,恳请宫主收留咱这个落魄学生则个!”司马师说着推开椅子,单膝跪地表达诚意。 “宫主,我看这荀兄弟确有真才实学,还有洛阳官场的经验,不妨留下来一用!”詹准也收了司马师的好处,自然是乐得送个顺水人情,而且粗莽也说了,此事成了以后,他小莽愿意去闯一闯溱水码头潜龙之地! “既是如此……”詹水兴做出很为难的样子,放下筷子沉思片刻说道:“荀兄弟属于远道来人,如果是入教我做个仪式就行,但如果是想到水神宫入伙,恐怕还需要纳个投名状才能服众。” “这个自然,只要是远道而来的兄弟,必须经过这一关!”詹准也转身对司马师说道。 “愚弟听说天水太守将要换任,如果是换的是追随大司马而来的洛阳官僚,愚弟愿意去走通关系,助宫主一臂之力!”司马师懂了二宫主的暗示,赶紧按照两人之前商量好的说词表态尽忠。 詹水兴点点头,起身扶起司马师,“若此事能成,荀兄弟当有一堂口领衔啊!哈哈哈……” 第148章 董大员再上青楼 秋风凉爽的午后,秋娘午睡醒来,她推开靠北的窗户,看到湖面中的洼地上站着几只艳白的仙鹤,温煦的阳光撒落在水面上,再折射到仙鹤身上,那鹤就像是通了仙灵一般,白艳夺人。 楼下的赌徒们常常顾不得午休,靠在春熙坊的阴凉处三五个一群,买大买小买定离手。出湖的渔船正在准备,粗犷的汉子们叼着烟斗,一边整理手中的渔网一边兴趣浓厚的看向赌徒,间或也会随着赌徒们的高兴吆喝呐喊,渔民的声音普遍洪亮转折迂回,似乎是捎带着把们抢渔的民谣也炫耀一番。 照例这时候会有一些水果或者点心随着一壶花茶送到四楼拐角的房间,但今天没有这些,两个小厮一个捧着食盒,一个捧着几只精致的小匣子,推开了秋娘的房门。 “今日是哪位大爷想不开啊,还没过午就安排上晚宴了。”秋娘慵懒的躺在妃椅上,目光撩拨的看着两个年轻人。 “想不开的大爷可多了去了,要是都能来我们春熙坊,我就天天想得开了!”鸨妈捧着一壶冰凉的糯米酒走了进来,摆摆手示意两名小厮出去,自己将那酒壶放在桌子上,又过来把手轻轻的落在秋娘脸上。“怎么样,冰凉冰凉的,闻着都沁人心脾,董大人赏赐的,他马上就到,快起来梳妆打扮一番。” “啊,不是晚上的贵宾么,怎么还玩分身术隐藏行踪啊!”秋娘拉过鸨妈的手,她喜欢这冰冰凉凉的感觉。 “晚上的是晚上的,下午是董大人安排的,他毕竟是我们的主子爷,什么时候来不都得看他心情么!”鸨妈的另一只手十分爱怜的抚摸着秋娘的身体曲线。 “哦,我知道了,董大人是想沾沾喜气,先进~一步,这么说晚上肯定是比董大人更大的人物了。” “调皮!什么叫先进一步……”鸨妈伸手捏了捏秋娘的脸蛋,语气嗔软的接着说道:“这些主子老爷们当官久了,脾气都古怪的很,你同他们说话的时候可不能这么玩笑。还有啊,我们出来挣钱呢已经很辛苦很危险了,和这些人打交道呢更要小心不能说错话,更不要多管闲事……” “秋姐姐,贵客到访。”鸨妈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口就有青口白牙的小厮高声传唤。 鸨妈拍了拍秋娘的腰臀,语气亲昵的吩咐道:“记着啊我的乖,妈妈还指着你养老呢!” “妈妈可真啰嗦,你不听人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啊,谁要给你养老……”秋娘站起身也调皮的摸了鸨妈干瘪的屁股一把。母女俩亲密的来到门口拉开了房门。 房门外站着一身华服的董舒董大员,他的左手上还端着一只精美的匣子,看起来贵气逼人。 “好好伺候董老爷啊,不听话可不给你晚饭吃。”鸨妈故作严厉的说了一句,又亲昵的贴了贴董舒,这才扭着腰肢穿过走廊下楼去了。 “董老爷如此盛待,小女子受宠若惊啊,我印象中老爷没有下午来消遣的习惯呢。”秋娘提起那壶冰镇的糯米酒,一边给两只琉璃盏内倒酒,一边把目光落在那满桌子的宝匣上。 “乘兴而往,兴衰转归,男人就要这样洒脱,才算是清楚生活。宝物配美人,美人再配英雄,男人这才算是懂女人。不然守着珠宝做个守财奴又有什么意思呢!”说来也奇怪,董舒只要靠近秋娘,他就想从自己贫瘠的知识库中捞几句干货甩在秋娘脸上。 “老爷好雅兴,我要是能像老爷这么洒脱就好了。”秋娘双手端起小盏递到董舒面前。 “你肯定能比我潇洒啊,你在这里日进斗金都不足为怪,再别说你今晚去行宫苑献艺,万一献得官爷畅快淋漓,你就擎等着风生水起吧!”董舒接过酒盏却没有喝,握在手里把玩着,脸上带出猎人般胜券在握的神色。 “这么说董老爷知道我晚上去见什么人?”秋娘端起小盏,呷了一口,一股冰凉的气息瞬间传遍全身,让人顿觉畅爽。 “行宫苑,还能住别人吗?”董舒放下小盏,拉过秋娘柔软的酥手。 “难道是皇上?”秋娘不可置信的捂住嘴巴,满脸惊慌的神色。 “呵呵呵……呵呵呵……”董舒看着眼前的美人儿,露出一脸坏笑。 “真的是皇上啊!”秋娘抽回自己的玉手,双手都捂在嘴巴表示不敢相信。 “想什么呢,谁敢把你进献给皇上啊,一个不留神就落得满门抄斩,再严重点株连九族也有可能啊!不过能住在行宫苑的人,不是皇上,也大差不离……”董舒故作轻松,端起那小盏一饮而尽。 “不是皇上啊,我还以为真能潇洒一回呢!”秋娘的语气中透着遗憾,起身提着酒壶给董舒斟酒。“那是谁呢?宫里来的人出差么?或者是刺史大人?” “然也然也,夏侯刺史也不能随便住行宫啊!是当朝大司马来了……”董舒小声的说道。 “大司马,老头子?” “哎,不可无礼,大司马正当壮年,你要是能把大司马伺候好了,也算是美事一桩。” “所以是你把我献给大司马的?” “非也非也,你别忘了自己是从哪来的,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董舒拿起面前的琉璃小盏。 “那你还不去举报我,给我判个蜀谍的罪名,你们最喜欢这么干了,上午还有有人想给我落这个罪名呢!”秋娘半躺在椅靠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还有其他人知道你的来处?”董舒面色惊慌。 “有啊,一个什么乐官,怀疑我……” “哦!”董舒听到是逢乐官,就放松了警惕,他拍了拍面前精美的匣子对秋娘说道:“我怎么会举报你呢,我这里还有一事相求,你要是能替我办成了,对你我都有好处。说到底,我们都是别人的棋子,要想不被别人当棋子使,就只能强大你自己,变成那个能下棋的人!” 第149章 夜明珠再现八颗 傍晚时分天色稍显黯淡的时候,残阳似血,整个长安城的上空,都是油红昏黄的一片,宣告着明天会有一个晴好的天气。 詹准也带着司马师踏进了长安城,两人在春熙坊对面的茶楼坐下,点了一壶碧螺春,打听长安官员变动的消息。 打听此类消息,如果你不避讳自己的身份,就去长安州府或者长安府的门前直接打听,你给那些进出的官员或者等候的官员随从,再或者守门的卫兵,打点一些散碎银两,就能获得大概率精确的消息。 但如果你不想抛头露面还想获得这方面的消息,那么不二之选就是茶楼,茶楼之所以生意好,一方面是鱼龙混杂小道消息多,另一方面茶楼老板也会邀请一些钩子免费喝茶,让他们在茶楼里散布消息,吸引群众。 所以,詹准也和司马师就打算在茶楼里获取这个信息,因为这也不是什么重要机密,犯不着花钱或者使人去打听。 两人刚刚坐定,就看到一顶墨绿绸绒的阔轿被六个壮汉抬着停到春熙坊的门口。“这是官家的轿子吧!”司马师看向詹准也,因为只有官家的轿子可以做这么大,但官家的轿子一般都是八人抬,眼前这顶轿子只有六人抬,看起来像是为掩人耳目一样。 “是官家的轿子,但今晚要抬的人不是官家,所以只能六人抬,避免辱没官家的名声。”詹准也作为溱水世家大族,对这些礼仪规矩了然于胸。 “官轿敢到烟花柳巷来接人,过于嚣张了吧!轿子的主人在长安一定是只手遮天的人物!”司马师故意猜测道。 “也不一定,官轿也有被合规征用的时候,比如之前皇上在洛阳巡视,建业北的一支部落前来进献,皇上就也出动官轿在春熙街招揽了一批舞姬。所以,今天这个规格,也有可能是招揽女姬……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招揽,想必是官场是有变换!沉着气,马上就有答案了……”詹准也一脸自信的扬了扬下巴,示意司马师看一看周围躁动的人群。 果然不出半盏茶的功夫,整个茶楼的人们都心照不宣的小声议论起来,有的只是说说笑笑消磨时光,有的则是开赌设局吆喝下注……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一群人簇拥着一柄花伞走出春熙坊的门楼。 “是春熙坊的头牌啊!”有人惊呼了一声,人们再次躁动起来。 司马师探起身体看下去,但黑压压的人群拥挤着,他只能看到那柄花伞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不必看了我的荀兄,我猜的八九不离十!现在马上要开新赌了,赌这头牌要去哪里过夜!哈哈哈……”詹准也一声响指拉回司马师的目光。 司马师坐下后,目光还有不由自主往外看,一是他没想到在长安还能如此操作,二是他想起贾充说司马虚怀也曾卷入过春熙坊头牌相关的案子,所以就想踏踏实实的把这个女人看个明白。 “不必看了荀兄,你要真感兴趣,我们把天水的事情办完了,我让宫主抽一笔钱出来带你享受一下!”詹准也小声的说道。 “享受一下很贵吗?”司马师不解的问。 “一千两。”詹准也伸出一个手指头,“所以不是我小气不请你,委实是太贵了!不过如果我们能大赢一把的话,不义之财,全部由你处置!”詹准也说着拿出一百两银子押在隔壁的赌桌上,然后硬拉着司马师坐在庄家身边,开始有意无意的聊起长安官场变动。 就在司马师刚刚坐下来,看到詹准也在写着刺史的圆圈内放了五十两赌金的时候,一个全身白衣,气质卓群的男人从角落里站起身往外走,男人的目光落在司马师的身上,司马师也不怯弱的对上男人的目光,两人对视稍刻,男人面无表情的像一阵风一样走出了茶楼。 这是司马师和逢乐官第一次面对面相见。两人互相没有认出来,但都被对方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逢乐官想起多年前也有过类似的感觉,想来想去他把目标锁定在司马昭身上,当年第一次见到从洛阳来的司马昭,似乎就也是这样的感觉。 但此刻他没有时间跟一个陌生人纠缠,他要跟上来接春熙坊头牌的轿子,看看这顶轿子最终会停在哪家深宅大院门前。 黑暗中,与他同行的不知道还有多少人。 秋娘在轿子中左右颠簸,因为八抬大轿的设计少了两人出力,轿子左右摇摆是不太容易控制的事情。但这些壮汉都是常年抬轿的老手,他们如果想控制轿子平稳运行,应该也不是难事。 秋娘很快就懂了这群男人的心思,因为每当经过轿子外边光线孱弱的地方,轿子的晃动幅度就夸张加大,颠得秋娘左右摇摆娇喘连连……每当这个时候,轿子虽然还在晃动,但明显有了节奏感,说明听女人娇喘是这群男人共同的默契。他们一边轻薄怠慢轿子里的风尘女子,一边又贪恋这女子的滋味,简直让秋娘哭笑不得,只能把自己的娇喘演绎得更加放荡,就算是可怜这群出苦力的糟汉子吧。 轿子转过春实路,耳旁的喧哗戛然而止,秋娘撩开窗帘看出去,果然就来到行宫苑附近。 她抚摸着怀里抱着的锦盒,想起下午董舒对她的交待。锦盒里是八颗外表淡蓝的夜明珠,与之前詹水兴送给夏侯晚的那两颗出自同一个地方。董舒说不管是为了蜀汉的事情,还是为了自己能继续在曹魏待下去,他都必须跟这位大司马搞好关系。只有接近大司马,才能接近长安最新布防情况,也只有接近大司马取得大司马的信任,才能稳固自己在长安的位置。 秋娘没有理由拒绝董舒。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董舒是相互依附的关系,董舒随时可以把她扭送到曹魏官府,她也可以随时召唤杀手暗杀董舒。 所以这个下午他们达成一致,她冒风险帮董舒疏通曹真,董舒也承诺继续推动蜀汉的下一步计划。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0章 紫裳,我还有机会走出去吗 秋娘站在那深宅大院门前,院墙根的一排红灯笼向南延伸到黑暗中,看得她心生恍惚。她不清楚今晚将要她面对的是怎样的男人,怎样的场景,她甚至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她突然想起下午问董舒的那句话,她说:“你就这么确定我能伺候好你们的大司马,万一伺候不好,就把你也牵连进去了。” 董舒手里把玩着琉璃盏,浅笑着说道:“我一生逢赌必赢,何况这一次有你在,我不信有男人能躲过你的心胸。”董舒一边说,一边抬起右手轻轻的落在秋娘的锁骨上,再一点一点下滑穿过她的轻纱外套,停留在她饱满的胸脯上! …… 行宫苑的铜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一个身材曼妙的婢女领着几名仆人出现在门楼下边。婢女盯着秋娘打量了一番,才示意一名丫鬟上前邀请秋娘进府。进了门楼以后,那婢女走在前边,推开一旁耳房的木门,“把衣服换了然后去后院沐浴。” 秋娘环顾四周,看到没有别人,就看着那婢女指了指自己。 婢女点点头。 秋娘走进房间里,房间里却站着两名卫兵,卫兵带甲挎刀,脸上还蒙着青铜面具。 “在这换吗?”秋娘转身看向那婢女。 婢女不说话,照例是点点头,然后让身后的一名丫鬟捧着衣服先走进去。 “里边有两个男人啊!”秋娘惊疑的问道。 婢女仍不说话,照例是点点头。 “里边是两个男人啊,你让我脱光了在这里换衣服!”秋娘惊疑的语气更甚一层。 婢女却仍不说话,只是伸了伸手示意她赶紧进去,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你是不会说话么?你怎么称呼啊……”秋娘上前一步,还想理论,但立马就从婢女身后站出来一名护卫,那护卫抽出半截军刀,军刀折射着灯笼的暖光却依然寒气逼人。 秋娘退到房间里,不紧不慢的脱下所有衣服,严肃的目光隔着门缝落在婢女脸上。 换完衣服穿过几道亭廊,夜色已经完全昏暗,秋娘身上穿的单薄,嘴唇已经泛出淡淡的紫色。 “这里边只有你自己洗,我就在门口守着,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我叫紫裳。”婢女让一众侍卫守在院子里,自己则带着两名丫鬟和秋娘一起上了台阶站在一间房门前。 秋娘没好气的点点头,她盯着紫裳的眉宇看了个仔细,因为紫裳带着一面纱,所以她只能尽量记住那双眼睛。“我叫秋娘,我随时会叫你的。” 紫裳点点头,让丫鬟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已经点燃淡雅的熏香,当中四根柱子上挂着纱幔,纱幔中间放着一只偌大的双人浴桶。秋娘环顾四周,确认房间里没有其他人,这才脱了衣服泡进浴桶中。 中间有两名丫鬟提着桶来加水,等秋娘觉得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她从桶里出来却没找到来时穿的衣服。 “紫裳,我的衣服呢?”她冲着门外喊了一声。 门应声开了,紫裳抱着属于她的那只锦盒站在门槛外,“洗好了吧,东西我也替你拿过来了,你准备好去见老爷了吗?” “我的丫鬟呢?”秋娘并没有直接回答紫裳。 “老爷并没有见她的想法。”紫裳回答道。 “那我怎么确定盒子有没有被人动过?”秋娘问道。 紫裳笑了笑打开木匣,八颗夜明珠立马绽放出淡蓝色的光圈,而且光圈一层一层的蔓延扩大。 “我准备好了。”秋娘憋着一口气。 紫裳扭头看了看两名丫鬟,两名丫鬟就捧着一条锦毯走了进来,两人在秋娘面前展开毯子,然后小心的把毯子裹在秋娘身上,包扎的严严实实。 紧接着走进来两名仆人,仆人们都带着面巾,就连眼睛处都隔着网状的织物,两名仆人不由分说的抬起秋娘,一前一后将她扛在肩头,出门跟在紫裳身后走上那似乎是无穷无尽的亭廊水榭。 其实这也算不得是对秋娘的轻视,就连当今皇上宠幸妃子,也是这样的步骤,因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想做好安防措施确实太难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秋娘一直尽量僵直自己的身体,导致手脚四肢都有些麻木,就在她即将撑不下去的时候,她和那只锦盒被一起丢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如果等会要进献宝物的话,最好先向老爷请求,如果他心情好的话,会赐你衣服穿的。”紫裳将一件睡袍放在秋娘的身旁。 “紫裳,我还有机会走出去吗?”秋娘看着眼前的女人。 “看你自己的造化吧。”紫裳说着伸手抚摸着秋娘的头发,她的指头从发根顺到发尾,大概是为了检查秋娘的头发中还有没有藏着簪子之类的金属器物。 秋娘笑了笑,收起目光,翻过身一脸平和的享受着柔软舒适的大床。 安静,周围死一样的安静,也不知道紫裳和那几名护卫还在不在门外站着,秋娘睁着眼睛打量着屋内肃重的装扮,竟然从心里对接下来的事情产生了一丝恐惧。她扭头看向窗外,月亮的影子朦朦胧胧的印在窗布上,像一张别扭窘迫的苦脸。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终于有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打破了深潭一样的死寂。那脚步声停在房门口,一条黑影也出现在房门上,接着又一条女人的黑影出现在旁边,两条黑影像是在说话,在商量…… 声音传到秋娘耳畔时,竟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就像是多年前还小的时候,她生病了不用下地帮忙,躺在床上就能听到父亲和母亲在院子里忙碌,那种感觉幸福极了!可一旦父母外出下地,生病的她守着死寂的院子,她就惶恐的像是死神即将降临一般。 她的思绪还在漫游的时候,木门被猛地推开了,一位身穿甲胄左手钢盔右手宝剑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秋娘偷偷往门口瞄了一眼,就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因为随着男人进来的,还有一股英武霸道的气场,铺天盖地般席卷整个房间。 第151章 老爷的话 随着木门吱呀一声关上,那个庞然大物一般的影子拖着沉重的脚步越走越近,秋娘悬着一颗心不敢再去看那个影子。 哐啷一声巨响,男人丢掉手中的头盔,接着又把佩剑放在桌子上,房间里再次恢复寂静,男人好像在桌子旁停了下来。 秋娘怀着忐忑的心情缓缓抬起头看过去,只一眼就被男人的英气给震慑到!男人斜靠在桌面上,一只手捋着胡须,像是久经沙场的猎人遇见初出茅庐的小松鼠。 秋娘沉思片刻,掀开被子捧起那只锦盒,“奴家见过老爷,这是有人托奴家献给老爷的。” 男人看着赤身裸体的秋娘,半晌没有说话,隔了一会儿才伸出右手朝下招了招,示意秋娘上前。 秋娘本想站起来走过去,但看清男人的手势再看到自己赤身裸体,她就跪着缩成一团把那锦盒挡在胸前,来到男人面前。 男人的周身散发着一股阳刚之气,掺杂着腥咸的汗味,如果没有提前知道的话,怕是没人会把这味道跟曹氏宗族一把手这个身份联系在一起。 “打开。”男人轻轻的吩咐道。 秋娘掀开木匣,八颗淡蓝色的夜明珠赫然印在男人的眸子上,紧接着淡蓝色的光芒也犹如涟漪一般一圈圈散开在两人之间,那圆圈无限放大,直到将两人包裹其中,像一枚风光旖旎的肥皂泡一样稀奇。 男人啪的一声合上木匣,手指勾着秋娘的下巴让她站起身。“说你倾国倾城之姿,可与其他女人也没有什么不同啊。” “回老爷的话,奴家肉身凡胎并无奇特之处,只是会几样小曲能陪老爷们聊天解闷而已。” “你是心甘情愿来的?”男人问道。 “回老爷的话,奴家的本院春熙坊收了银子,所以奴家心甘情愿来的。” “来之前,可知道我是何人?”男人问道。 “托宝物的福,知道零星。”秋娘答道。 男人点点头,严肃的目光缓和了一些,像是欣赏一件瓷瓶一样,来回打量着秋娘。这时候如果有第三视角,就能从中窥探到三国乱世的一点玄妙!重甲铜胄的男人,赤身裸体的女人,暖红的烛光,樱红的沙帐,还有桌面上泛着隐隐蓝光的宝物,这简直是超现实主义的绝美画幅。 “宝物天生,何来世俗凡福,你以为的福只是灾祸降临的前兆罢了!说说吧,这是谁惹来的灾祸。”男人抻了抻脖颈。 “回老爷的话,那人是州府参政局的大员~董老爷,他管着全城的商户,所以他让帮忙奴家本院不得不从。” 男人放松的目光戛然而止,董舒这个熟悉的名字再一次被他听到,就像是钓鱼时遇到青鱼夺饵一般,让人心里痒痒的。“这么说,董大员是你的老相识了。” “回老爷的话,是本院妈妈的老相识,奴家只是见过几次。”秋娘回答。 “见过几次,就要帮他行贿,你知道如此重大的行贿在我大魏要受什么刑罚吗?” 秋娘扑通一声跪在地板上,“回老爷的话,奴家并不知道此事如此重大,奴家以为只是帮董大员给朋友带一件礼物……奴家……” “既然是朋友,礼物如此贵重,又何必让别人捎带呢!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在那位董大员心中,你这个朋友比我这个朋友更靠谱。”男人压低声音,伸手拍了拍秋娘的肩膀,示意她不用紧张。 “董大员应该不是这个意思……”秋娘陷入自证的难堪之中。 “行了,穿上衣服帮我卸甲吧,好好给我说一说,这位董大员到底是什么意思。”男人的话音刚落,房门就吱呀一声开了,紫裳捧着一套衣服走进门来。 等秋娘在纱帐后换好衣服走出来,男人的位置一动没动,甚至连坐着的姿势都没有换一下,但桌面上已经摆满酒菜,紫裳把两只小盏安放到位,就半躬着身体退出门外去了。 “暗夜竹松无灵性,一点月光娇煞人。脱了衣服看不出哪里倾国倾城,但穿上衣服遮遮掩掩的,确有八分国色。”男人盯着秋娘看了一阵,兀自夸赞了几句,然后站起身示意秋娘上前卸甲。 魏国的战甲是三国含金属量最高的,而大司马曹真的战甲,又是魏国顶尖的甲胄,秋娘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将近30斤重的战甲解下。“老爷应该是位极人臣了吧,这战甲如此奢华,竟然用真金白银来装饰。” “你倒是识货。那位董大员没给你交待我的身份么?”男人问。 “董老爷只说尊贵,奴家妈妈交待说不要多管闲事,奴家猜着应该是皇亲国戚,不然也不能住在行宫苑。”秋娘站在桌子旁,等待男人吩咐。 “你要听你妈妈的话,不要多管闲事。坐下吧,趁我还对你有兴趣,先把董老爷的事情说清楚了。” “奴家怕说完董老爷的事情,老爷就对奴家没兴趣了。”秋娘走上前去,为男人斟了一杯酒。 “这么看来,你对老爷我也有点感兴趣了……”男人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老爷您可能不知道,我们看起来每天都在园子里寻欢作乐,但其实我们都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年老色衰后能够安置自己的机会。就像那位董老爷一样,他也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能够安置自己未来前程的机会。”秋娘一语双关,巧妙的带出董舒的话题。 男人笑了笑,“世人谁不等一个机会,但机会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等到的。” “奴家愚笨,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老爷原谅。” “普天之下,没有笨人,但如果是仗着那点聪明耍小心思,就容易犯错。就像有人把你送过来,耍的是小心思,又有人通过你送宝物给我,耍的是小聪明,不过这个人确实很聪明,他花在你身上的心思很值得……” …… 一阵凉风吹起院里桂花树的香味,这香味盘旋着飞上夜空,翻过三个屋顶,绕在一个男人的身旁,男人趴在瓦片上静静的看着那灯火通明的小院,脸上带出一抹淡淡的神伤。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2章 长安街很忙 长安行宫苑的晚桂花,趁着凉寒的夜风一路缠绵到春熙坊,春熙坊是一番灯红酒绿盛景,对面的陈氏茶楼也是灯火通明的热闹,这晚桂花在行宫苑寂寞久了,今日难得被放出来消遣,于是就兜兜转转的绕在春熙坊和茶楼之间,不愿离开。 茶楼里詹准也的五十两银子已经尽数输光干净,还没等他打听消息,一旁的赌徒们就催他赶紧下桌腾位置。詹准也不从,一伙人就吵吵嚷嚷的热闹起来,若放在平时,谁敢跟水神教的二公主吹胡子瞪眼,但是在赌桌上,无朋友无父子,只有愿赌服输的规矩。 就在詹准也抵挡不住的时候,司马师在掌心拖着一枚金圆在众人面前绕了一圈,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之后另一只手扶在詹准也肩膀上:“荀某小富,这十两金元算我与詹兄共筹,在这个位置上再玩几把,不知可否?” “那当然没有问题,只要这位荀先生也像詹先生一样买定离手愿赌服输,规规矩矩的,我们举双手欢迎荀先生。”还没等众人开口,庄家就笑呵呵的接上话茬,并让一名小厮搬上来一把椅子。 两刻钟后,时间来到戌时末,整个茶馆里被那枚黄金吊起来情绪已经偃旗息鼓,一众赌客们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那枚黄金在司马师的手下挪来挪去,从未离开桌面,可他们面前的钱都像流水一样哗啦啦的流到庄家和詹、荀两兄弟面前。 就连庄家也瞪着不满的小眼神看向司马师,但他无计可施,因为司马师能赢是看破了他这个庄家的手段。 做赌局,庄家有手段是必然的事情,但庄家会看着桌面上的资金,让赌徒们有赢有输,风水轮流转……如今司马师只赢不输,不一会大家的钱就都进了庄家和他的口袋,就算是傻子也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此刻庄家着急的看着司马师和詹准也,意思是见好就收吧大兄弟,已经可以了!詹准也碰了碰司马师的大腿,小声说道:“荀兄啊,要不就这样吧……” 司马师却仍然不为所动,目光落在庄家身上悠悠的回了一句:“让我再享受一会儿,自从黄初元年始,我就再没这么酣畅淋漓的享受过了。” 但司马师不知道的是,门外已经埋伏好打手,只等庄家一个暗号,那帮人就会冲进来大喊一声“官兵来了”然后趁乱抢走桌子上的金银。 眼看庄家眼神越来越凶狠,詹准也果断站起身一拍桌子说累了困了,他今天玩高兴了要请所有人吃宵夜!因为詹准也作为水神教的骨干,溱水一带所有捞钱的套路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知道即便拿出水神教的身份,他也别想干脆利落的带走桌面上的金银。 此话一出,庄家松了口气,众人也都来了精神,司马师不甚欢喜的看了詹准也一眼,詹准也只当没看见。 “行了行了,今晚我们也助助兴,拿出一成利钱与詹先生共使!普天同庆么!”那庄家也是个精明人,以后他还要借茶馆的场地做生意,所以这一成的利钱既讨好了茶楼掌柜,又拉拢了一众赌徒,更重要的是送司马师一个顺水人情。 酒肉小菜上桌以后,赌徒们一个个像是饿狼一般张牙舞爪起来,大口喝酒大口扯淡,颇有一副天王老子跟我姓的洒脱模样。 一顿酒足饭饱之后,司马师和詹准也不仅认领了一帮兄弟,还拿到可靠消息,郭淮的堂弟郭配已经出任长安太守,从洛阳来了个郝昭将出任天水太守。 这个消息让司马师颇为振奋,他原本以为郝昭不会被曹真重用,毕竟是从司马家借来的人,留着冲锋陷阵就行了,擢升太守职位极有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更让他意外的是,天水太守这个职位,曹真竟然给了郝昭,这说明曹真对郭淮也没有那么信任,不然怎么就不让郭淮的堂弟郭配镇守天水呢! 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好消息,他猛喝下去一大口烈酒,猛拍了詹准也一把,“真乃天助我司马家也!” 说完他瞬间惊出一身冷汗,不过这个时候遍地酒鬼,也没人在意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 曹也在西别驾府坐到亥时,夏侯晚都有些瞌睡了,他还没有要走的打算。曹也在等逢乐官,他先是跟夏侯晚商量让逢乐官帮司马昭试一试解药,夏侯晚答应了,但他到处去找逢乐官都找不到,于是就凑着饭点亲自找到西别驾府,却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两个刻钟。 “我的曹长史,你说这成何体统,你一个主人老爷等他一个下人……我明日让他清晨就去你府上认罪好不好,我这离城远,您走得晚了我还担心呢。”夏侯晚劝诫道。 曹也摆摆手,“夏侯别驾和逢乐官都是有意思的人,值得我等,我再等一会儿!”曹也虽这么说着,但也不算是在等逢乐官,上午他让人把春熙坊的鸨妈叫到了府上,让她安排秋娘晚上去伺候大司马曹真,他以为事情做的密不透风,自己再落实个不在场证据就行了,可他忘了春熙坊就是夏侯楙的产业,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董舒和夏侯楙的手眼。 亥时中,逢乐官拖着粘满尘土的衣服回到西别驾府。他刚进了大门,一名小厮就着急的迎到他面前,“逢乐官哥哥,你可算是回来了,曹长史晚饭点就来了,一直等你到现在呢!” “等我?主人没在么?”逢乐官惊疑的问。 “主人也在,两人就在月前堂等您呢!”那小厮语气焦急。 逢乐官停在原地,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跟随夏侯晚这么多年,夏侯晚一举一动都会让他浮想联翩,他能陪着曹也硬等两个刻钟,逢乐官已经无法猜想这位阴柔派的主人到底是什么心思。 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小厮前边,大步朝前月堂走去,他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镇定冷静,只有镇定冷静才能减少出错!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3章 多一层意思是什么意思 逢乐官出现在门前的时候,曹也几乎就快要坐不住了,他心里想的是,夏侯晚肯定是故意如此安排,不想让逢乐官帮他给司马昭试解药, 但他不相信在这个节骨眼上,夏侯晚会不顾全大局,执意要司马昭死。 果然在你即将崩溃的时候只要再坚持一下下,事情就一定会有转机。看到满身灰尘的逢乐官,曹长史轻快的从椅子上站起身,“乐官这么披星戴月的,可着实是辛苦了,不过我等你也等得很辛苦啊。” “曹长史,主人……小的不知道您二位在等我,我去长安府出来以后看到一个非常像原来司马家的行事,于是就悄悄跟着他,追踪到现在……” “司马家的行事?”曹也慌张的问道。 逢乐官点点头,接着把目光看向巍然不动的夏侯晚,夏侯晚却不慌不忙,手里捧着一盏茶,似乎根本不在意两人聊天的内容。 “是的,就是那个手握董舒通蜀罪证的行事。小的追踪他进了一处民宅,然后再没见他走出来,也不确定是不是他,所以观察到现在才回来。”逢乐官说着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佐证自己说法。 “乐官不必在他身上费功夫了,他可能已经跑回宛城也说不定,只要我们能把司马昭把握在手中,就不怕他不出现!”曹也热情的拉住逢乐官,让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不知曹长史找小的有什么吩咐?”逢乐官刚坐下,赶紧又站起身看向两位领导。 “你这才想起规矩来,曹长史从酉时末坐到现在快要亥时了,还不赶紧让长史请罪。”夏侯晚放下茶盏,语气里颇多情绪。 “哎呀,不妨事不妨事,乐官也是在外边忙么,理解理解,他一向是个知礼的人。”曹也看逢乐官躬身就要下跪,赶紧抢先一步让现场状况看起来不那么尴尬。 “小人让曹长史久候,确实有违纲常。”逢乐官说着坚持跪了下去。 曹也回头看向夏侯晚,夏侯晚这才摆摆手,“这次便罢了,以后多点谨慎。曹长史来找你,就是我之前给你说过的事,帮忙给司马昭解一解毒,救东别驾一命。” 曹也换了一番感激的神色,逢乐官却把惊疑的目光看向夏侯晚。 “怎么说呢,这个事情本身不是这个流程,但是长安府把能找的大夫全找来了,也没研究个药方出来。夏侯别驾知道,司马昭还不能死,所以我就想了这么个办法,我先跟夏侯别驾商量过了,就看乐官这边有没有什么想法。”曹也对逢乐官是足够客气的,他爱惜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一是逢乐官身上确实有种独特的气质,二是他想拉拢逢乐官,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心底突然有种奇怪的想法,他感觉将来的某一天,自己极有可能会跟夏侯晚站上对立面。 逢乐官一时间还没弄明白事态发展,他连连点头应诺着曹也的话,一边把目光看向自己的主人。但夏侯晚似乎身外人一般,想让逢乐官自己做这个决定。 “曹长史,按道理来说,您开口我不能拒绝,而且主人也跟我说过这个事,但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逢乐官把试探的目光看向夏侯晚,夏侯晚却兀自端起茶盏。 “乐官有什么顾虑,直言不讳,我们向来都是自家兄弟!而且这件事,州牧大人也知道。”曹也情绪饱满,以为这件事胜券在握。 “那我就直说了,东别驾这件事已经闹得是人尽皆知,关内名医扁丘先生也给过意见,说此毒只能是解铃仍需系铃人,我去试试的话,解不出来便罢,如果解出来,这怎么解释呢。”逢乐官再次把目光看向主人夏侯晚,夏侯晚却只是喝茶。 曹也皱起眉头,为救司马昭心切,他倒没有考虑这一层,其实他心里清楚,能劫长安地牢,这事跟夏侯两兄弟脱不了干系。他有些忐忑的回头看了一眼夏侯晚,害怕夏侯晚以为他是来试探案情的。 看到夏侯晚端着茶盏认真的喝茶,他努力镇定了情绪说道:“要不说乐官是夏侯别驾的得力助手呢,心思就是细致,这一层我还真没有想到呢!不过这一层还真要顾虑,毕竟乐官在西别驾府任职,如果真的试出来解药,还真有可能惹上非议……呃,让我想一想,如何能规避这个问题呢……”曹也说着坐进椅子里,拿余光打量夏侯晚的神色。 事情聊到这,他已经觉出些尴尬了,不过他也想看一看,夏侯晚到底会怎么解决,如果答应让逢乐官解毒,那肯定是违心的!如果不答应,那几乎是把劫地牢的罪名往自己身上揽了!所以他也不着急了,他甚至认为夏侯晚是战术性喝茶。 “前几日在丸药堂我还遇到扁丘先生,他说司马别驾身上的毒,就是寻常动植物的毒液提炼而成,唯一不同的是加入有一味不常见的物质元素,要想破解这个毒,就要先知道是什么物质元素,然后再寻找对应相克的药引,十天半个月就能换司马别驾新生!所以他才说此毒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其实不瞒曹长史说话,我早就想研究东别驾身上的毒了,但因为这层原因,我不敢贸然尝试,怕给主人惹麻烦……”逢乐官说着,把话茬丢给夏侯晚。眼下情况很明白了,曹也要等你夏侯晚的态度,我身份卑微又牵扯在案,只能请你拿个主意了。 门外平地掠起一阵凉风,一名仆人端着一壶热水进来给续茶。夏侯晚放下茶盏抬起头,发现有两道目光都落在自己脸上,于是就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伸手示意两人喝茶。 “曹长史说逢乐官心思细腻,我不得不盛赞几句,长史看人太准了,怪不得每年能从长史府走出来大量人才。前两日我答应你时,我都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只想着我们按照大司马的意见,赶紧把事情落实了,险些把自己陷入困境之中啊!”夏侯晚一语双关,同时夸赞了两人,待气氛稍微热烈起来又接着说道:“不过成事在人,只要有心就没有完不成的事,反过来说,也就是没有不能解决的事!”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4章 对影成三人 夏侯晚三两句轻言淡语,瞬间把气氛从热烈推到高潮!曹也和逢乐官两人都瞪大着眼睛,一脸期待的看向这个信奉事在人为的男人。 “夏侯老弟有什么高见赶紧说一说吧,我还以为今天真是要白等了呢!”曹也一拍大腿,激动的站起身。 “曹长史稍安勿躁,我虽有计划,但思来仍不知道能否行通,而且万一逢乐官最后又没研究出来解药,我这想法就显得小人之心了!”夏侯晚迂回半语,却把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逢乐官身上。 逢乐官低下头,面露愧责之色。 “老弟啊,有什么见解说出来一块聊一聊么,我们商量着筹划一下,肯定能找到最合适的办法了……”这个时期的曹也虽然觉醒不少,但浮躁多年的后遗症还在,他的迫切都直白的写在脸上。 夏侯晚松散一笑,“我在想,如果要把事情妥当进行,其实就少一个师出有名!比如今日曹长史来请逢乐官,只是打着私人交情让朋友帮一帮忙,如果这个忙真的帮成了,长安府要怀疑解毒人也合理合法,但对于长史和逢乐官来说,一段佳话却成了孽缘开始……说出去~有违人伦。” 曹也点点头,“是这么回事!” 夏侯晚又把目光看向逢乐官。“主人顾虑的是!”逢乐官也附和了一句。 “那依我之见,不如长史府出一道公文举荐逢乐官督办东别驾解毒事宜,如此一来不仅师出有名,又能在众人面前彰显州府的识人善用!而且退一步讲,没人会怀疑长史府有暗害东别驾的心思,这两个部门没有竞争关系!倒是我这西别驾苑,与东别驾可是有直接竞争关系的……”夏侯晚再次端起茶盏,认真的撇去浮沫,等着曹也反应。 前月厅内突然安静下来,夏侯晚计谋既出,说的曹也内心忐忑。我长史府打这个幌子无所谓,因为逢乐官毕竟是你的人,不管怎么查也跟你夏侯晚脱不了干系!但这些话组织完从你嘴中说出来,听着怎么就那么渗人呢!曹也不由地端起茶盏,也默默地撇着浮沫,内心反复推算,不知道自己会被迫害的阀点在哪。 “来人啊,茶都凉了不知道奉茶么!”夏侯晚没有得到回应,突然这么喊了一声,惊得曹长史一个没留神,手中的刀字盖碗跌落地上碎成一片。 “呵呀,老了老了,坐得久了连东西也拿不住,碎了夏侯别驾这一只好碗。”曹也为了缓解尴尬,堆着一脸笑容看向两人。 “不碍事不碍事,再好的盖碗也只是给人拿来用的,如果没有用,留着还不如磪了。”夏侯晚总喜欢这样一语双关,他向曹也表达的意思是,我那个计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你要是不采用,我说出来的话就像这盖碗一样被你碎在地上了。 “别驾刚才所言,言之有理,如果不出事便罢,出事的话就缺一个师出有名!现在毕竟是大司马来了,长安府也换了人,做事谨慎些总没有毛病的!就依别驾所言,逢乐官去做事,我来出公示……不管怎么说怎么做,都是为了稳住目前的局面,你说呢~老弟!”曹也接过新的盖碗,目光逐渐坚定。 这让夏侯晚有些吃惊,他看着坐在对面脸色红润的曹也,从心里感觉这个常年混迹官场的老油条身上确实发生变化了,这种变化来得悄然迅猛,颇有点春雨润物无声的感觉!几场春雨过后,那些铆足了劲偷喝水的庄稼会在夏至前后猛然窜出翻天覆地的差别! 他是自我内心觉醒吗?夏侯晚很快否定了这个说法,同朝为官八年,同袍是什么德性,不可能逃过自己的眼睛。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就是有人给他注入了力量。 这个人不可能远在天边,只有可能是他每次紧张都会搬出来救场的人物。 三人又喝了一碗茶,天空的云彩也被凉风吹走,皎洁的月光跨过门槛与油灯争起光芒。 “时间确实不早了,事情就按刚刚商议的办,曹某就先行离开,这一路还有十多公里呢!”曹也站起身,同夏侯晚和逢乐官告别。 “今日颇有麻烦曹长史,改日一定请曹长史喝酒,让逢乐官为长史歌舞一曲当是赔罪!我确实也疲倦不堪,见谅就让逢乐官送您出关寨吧,有些事情,两位也好初步做个讨论……”夏侯晚站起身回礼。 “如此安排甚好,甚妥!感谢老弟的茶……” …… 眼看着曹也带着逢乐官和一众仆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夏侯晚就打着哈欠回书房去了。 出了西别驾苑,忽而一股燥热裹上曹也的周身,他只觉得浑身发痒难受异常。“怎么突然就热起来了呢。”曹也回头看向众人。 众护卫和轿夫也是忽而燥热,一个个摇头晃脑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看来曹长史真是第一次来西别驾苑,我们整个西别驾苑讲究以阴养生风水布局,即便炎炎夏日您走进去,不到十滴的功夫保您周身阴凉!”逢乐官在一旁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这风水布局还真有此般效果么!董舒府上我是去过几次,他那讲究的是五毒纳财守金局,现在看来确实有用啊,放眼长安州府,谁还能比他有钱……” “哈哈哈……” 众人一阵欢声笑语,很快就走到城西关寨。曹也挥了挥手让众下人去大路旁准备,自己则拉着逢乐官的胳膊走到暗处,“乐官你是个清朗的人,我呢是个天资平常的人,所以我也不跟你兜兜转转!你这个主子呀……唉~算了,我也说不准,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懂我的意思!这次你要能帮了我,以后我们就事儿上见。其实长安这碗官饭不怎么好端,稀里糊涂的端着就好……”曹也拍了拍逢乐官的肩膀,然后就昂首阔步的朝轿子走去。 逢乐官站在月光下看了很久,直到看不见那轿子模糊的身影了,一回头才发现身后站着一个雄武的身影。 第155章 长安街上的馄饨 天色初亮,桂花的香甜被露水浸泡着,少了几分张扬,多了几分内敛。闻起来浅淡可人,不像是桂花酿那样厚重腻人。 卖油炸馄饨的老汉反复在春熙坊门口游荡,惹得茶楼打扫卫生的伙计看不下去了,“我说东老汉,你真是老糊涂了,这个点这条街上从来也没有多少人啊,你今天是撞邪了在这来来回回的。” “谁说没有人,那些昨晚出了力气的客人,不都得早上出门么,他们出门不都是两脚发软等着进补的么!我这香炸馄饨,最适合进补了。”东老汉索性放下挑担,站在街边同茶楼伙计理论。 “你还真是个傻老汉,你学学人家卖羊宝的,人家那玩意不比你的炸馄饨进补啊,人家怎么不赶这个点来卖么!”茶楼伙计嘲笑老汉。 “那他兴许是没想到这一层呢,老汉我过来试试总没有毛病的……” “你呀!我来告诉你吧,那些留宿的大爷们啊,怕见人的都三更半夜往家里蹽,不怕见人的睡到自然醒,人家春熙坊自然有进补的鳖鱼汤供应……你想什么呢!瓜老汉!”伙计嘲笑着,却看到有一顶轿子笼着雾色被六个壮汉抬着从东街拐上来,于是就赶紧收了声音,转身朝屋里打扫去了。 那老汉正要理论,却看到伙计没理由的走了,他左右一打量,也发现了轿子,于是赶紧掀开挑担的盖子,高声叫卖起来。 说来也奇怪,他这么卖力的吆喝几声,那轿子竟然真的停在他面前,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撩开侧帘对随行的丫鬟吩咐道:“平日想吃还吃不到呢,买一份他的炸馄饨带上去解解馋。” 那丫鬟诺了一声,就走到东老汉身边去买馄饨。可东老汉的眼睛却没离开那侧帘,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老东西你看什么呢,知道里边坐着什么人么,就拿眼直看。”丫鬟见状,不由分说的呵斥东老汉。 “小姐你咋这么脾气的,我看那娘子生的天仙美貌多看几眼也是人之常情么!你说说看,这里边坐着谁呢,老汉我长长见识!” “呸!你这样的也想来长见识,怕是你卖一辈子馄饨也长不了这个见识,知道什么是千金一见么!”丫鬟趾高气扬的。 “哦,那我听说过,是咱春熙街的头牌,传言说一夜值千金,确实动人确实妖艳……” 老汉话还没说完,丫鬟就一把夺过那荷叶打包的炸馄饨,跑回去催着轿夫起身。 东老汉看轿子进了春熙坊,他就挑起担子也离开了。出春熙街,上梨园街,再转到天桥,桥下是他儿子经营的馄饨铺。馄饨铺上此刻坐着三五位早客,大都吃着热气腾腾的馄饨,但有一位却孤零零的坐着什么也没有点。 “东老汉,你这是好产业啊,有固定摊位还有流动贩卖,这钱都让你挣了也不怕别人眼红啊!”那孤零零坐着的男人冲着东老汉吆喝道。 “吆,这位爷让您久等了,炸馄饨这就给您端上来。我这可不像您说的那样,我只是今早上出去试试,结果就卖出去一份,明早就不出去了!”东老汉一边说一边拿盘子盛出来一份炸馄饨端到男人面前。 “嘿,爷您真是神了,我在那春熙坊门口叫卖几圈,还真有一顶轿子唤我买馄饨,而且出手真大方,还给了赏钱。”东老汉放下馄饨,小声的说道。 “看清轿子里的人了么?”男人小声的问。 “看着一眼,是个女的,听那丫鬟说还是个头牌呢!” “轿子是几人抬的?”男人继续问。 东老汉摸了摸脑袋,仔细回想了一阵才说道:“六人抬的!” 男人就从胸前的衣服口袋中摸出来一枚金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 男人吃了两枚馄饨,转身走上长安大街,待他抬起头时,就有人认出他并热情的给他打招呼,“董大员早啊,今日怎么亲自上街过早来了。” 董大员却不说话,只是微笑着点点头,算作回应,径直朝长安大街的尽头走去。 一刻钟后,日上三竿,董大员穿上朝服带着两名参政行事走进长安府。郡丞刘明却在迎宾道上站着,似乎是早就在那里等待他一般。 “刘兄,怎么一大早站在这呢。”董大员热情的上前打招呼。 “董大员,你怎么过来了,快到宾堂喝杯茶,我也歇歇脚!”刘明上前拉住董舒的手,脸上一半笑容一半愁容。 “歇歇脚,怎么意思,刘兄在这里站了多久了?”董舒露出轻佻的笑容。 “快别提了,新来的郭太守是个实务派,安排我们做轮流岗,轮流岗接待新事务,其余岗位处理积压事务,这几天可是把我们给忙坏了!你不知道啊,我这些年都没有做过基层事务了,昨天处理城东刘家起新宅占了韩家三尺地的事情,我差点被打成工伤……”刘明一边说一边拉着董舒就要去旁边喝茶,一边招呼随从去叫下一位轮岗。 “哎呦,刘兄,我这可就得说你几句了,这是好事,你想啊那些积压的事情说不定哪天就落在你头上了,如今趁着新老爷有魄力,赶紧清清账啊,帐清了以后轻装上阵,再无后顾之忧了!”董舒没打算进去喝茶,站在原地劝了刘明一回。 “这这这,要不说您是大员呢,您还是格局高啊!走走走,进去喝茶,边喝边聊……” “刘兄,茶就不喝了,我今日是来公干的!”董舒抬脚就打算往迎宾大道上走。 “嗐,看我这个脑子,这几天被折腾糊涂了,董大员来肯定是要办事了,愚兄的错,净想着喝茶了!不知大员来办什么事啊,包在愚兄身上……”刘明拍着胸脯跟在董舒身边。 “那也没什么大事,不还就蜀谍那案子么……”董舒话没说完,刘明突然停下脚步,一脸傻笑的看着董舒,“大员啊,要是这个事,您自己进去吧!” 董舒皱起眉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老杨,那怎么死的,横尸街头啊,谁还敢掺和这个案子!”刘明压低声音说道。 董大员抬起右手指到刘明面前,他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然后整理了衣服大步朝后院走去。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6章 怎一个国事艰难 董舒走近清公院,还没跨进那圆形拱门就听到院子里哗啦啦的翻书声,算盘计数的噼啪声,还有瓮声瓮气的讨论声…… 待他走进去一看,偌大的院子里桌子挨着桌子,桌子上卷宗堆叠半人之高,或两人一组或三人一组,仿佛是年关将至中央巡查组下来查银的气势。 有人看到董大员出现,就凑到他面前衷诉苦水,言辞犀利果断,几乎要把新任太守郭配说成是暴政苛政了。 董舒莞儿一笑,对此表示同情,但多余的话他一句也不想说,打听到郭配的位置,他就绕过众人穿越亭廊进了正大光明堂。 郭配一身戎装,只是那顶头盔没有戴上,手里捧着一卷资料在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军营安进了长安府内,堂内各种兵器地图陈列有序,不假丝毫。 “郭太守!”董舒上前半步,拱手作揖。 “汝是哪位大员?”郭配放下书卷,瞧着来人的朝服跟自己是同一级别,于是客气的回礼。 “鄙人不才,州府参政局董舒,听闻大司马新提太守,早该来拜访则个,但近日确实公务缠身,所以来得迟了,还望休要见怪。不日我私设宴席,一同畅饮!”董大员祭出一套针对陌生人的丝滑小连招,此招一出,只要对方做出回应,董大员就能判断出对方的性格和能否深入交流。 “原来是董大员,早有耳闻!这清朗的早上,董大员不去州府点卯怎么到这长安府来了呢!”郭配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想起前几日行宫苑议事的内容,自然不会给董舒好脸,毕竟这是个通叛蜀谍吃里扒外的东西,郭配自诩武将,恨不得能立刻抽刀嚯嚯了他。 董舒吁出一口气,知道又来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看来只能改变策略了。“是这样的郭太守,你刚上任就要给你添麻烦了,我之前手里一直查着一个蜀谍案,查到一半的你们长安府换了人,现在我看局面稳定下来了,案子还得查下去啊,不然曹长史那里我不好交代!” “蜀谍案!你说的是九月中旬抓的那个蜀谍,郭敖!”郭配起身从旁边桌子上拿起一卷竹简。 “正是此案,此案现在严重升级,牵扯到朝廷官员还有地方民间组织,我意快刀斩乱麻,先把人拿过来再说,以正官府声威。”董舒三言两语轻描淡写的解释着案情。 “董大员说的是司马家和水神教吧!司马家已经被你拿了,你现在的意思是要去围剿水神教?”郭配问道。 “郭太守言重了,不是围剿,而且去缉拿相关人员。你想啊,当时詹恩贵和东方澉都在地牢中,现在被救出去一个人,那水神教嫌疑很大啊,而且现场还有水神教遗落的木牌,这证据指向很明显啊!但前任长安太守是个和稀泥的,他不敢办案子,这不逼得我亲自强硬下手,拿了司马家。”董舒侃侃而谈。 “你要动人,我也没什么意见,都是为了工作,我没理由拦着你,但是水神教这一茬,我劝大员三思而后行!我虽然来长安时间短,但这水神教根深蒂固组织庞大关系复杂已经是有所耳闻,董大员要去动他们,有点老虎屁股上拔毛的行径呀!不能毛没拔到,反给我长安府惹一身骚吧!这事我得思量思量,同时向州府汇报一下……”郭配开始绕弯子。 “郭太守,话不是这样说,我们毕竟是朝廷命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水神教再复杂也只是草民流寇而已,不足以谈虎色变!州府对这事是有态度的,您忘了我就是从州府来的了…哈哈哈……” “这么说倒也是。反正我这案卷也多,董大员自拿了这功名去向曹长史请赏吧,我就不管这事了,我这两天要把长安府院墙地牢等全部加高加固,算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不过调兵这个事,您还是回去打个公文吧,我可不愿意大司马又说我莽撞!”郭配说完就回到桌子后边,继续翻阅起卷宗。 董舒微皱眉头,嘴角轻轻挑起,眼前这家伙看起来不是善茬啊。 看着董大员拂袖离去,郭配端着一碗茶盏站起身,“还想拿长安府当挡箭牌,没可能了,你都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还敢这么嚣张呢。” 董舒从长安府出来,想来想去调头往西别驾苑奔去。这个调兵文书,别驾府,长史府,州府都能开!但眼前长史府不能去了,州府夏侯楙肯定不会批,也就只有西别驾夏侯晚有这个可能了。 他得赶紧推进这个事,因为这是他答应春熙坊秋娘的事情。他继续打击水神教,秋娘就帮他在大司马面前引荐,等他同时拥有公主和大司马做后盾,长安就没什么能困住他的了。 快马一直骑到城西关寨,董舒被张清拦下。“你不是守长安门么,怎么调到这了,你哥张远呢,有一段没见到他了。”董舒客套着下马。 “我哥去执行其他任务了,长安大门由大司马的人换防,我就先来顶替哥哥的职务。董大员是来找夏侯别驾?”张清语气稳重,比起哥哥张远,身上多了些文秀气。 “那自然是找他,不找他就不用来这个地方了!你哥执行什么任务啊,我这可有好事想着他呢!”两人说着进了关寨,张清让一名信兵去汇报,自己则引着董大员在凉亭休息。 “不知道,逢乐官说是秘密任务,老爷的事我也不好多问。不知董大员有什么好消息想着我哥?” “嗐,都是自己人我就说了,我来找西别驾要个调兵的公文,我要对水神教打击拿人!前任太守那个软蛋留下一堆烂摊子,只有我这个冤大头来干了,你哥要是在的话,这事必须他打头阵!”董大员滔滔不绝。 “大员所说确实好事,但我哥听来未必会高兴了,前边几次抓了放,弄得他心力交瘁!”张清语气哀婉。 “那是他们那帮人办事,你这次就看我的,快刀斩乱麻,这个姓詹的怎么杀都不会有错……” “如果真是如此,小弟愿效犬马之劳!”张清说着单膝跪地,向董舒请命。 …… 昨夜月光如炬,他看到逢乐官送曹长史,就上前去打听哥哥的消息,逢乐官拍了拍他的肩膀只留下一句“国事艰苦”就离开了。 这句话让他整夜都没有睡着,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7章 旧人促新事 关寨的信兵很快骑着马儿跑回来,没有令旗没有书信,只有夏侯晚的一句口令:速请董大员莅临。 董舒笑着从亭岗下站起身,走出几步又回头潇洒的对张清说道:“等我的好消息吧。” 张清自然欣喜,甚至在心里盘算给董舒置办一份礼品。 一路上哼着小曲,随着轿子摇晃着身体,董大员走进了西别驾苑。他感觉这时候的自己简直是如有神助,之前的三大马车珠宝送进洛阳,老师陈群又开始联络他这个为国戍边的学生了,这就相当于在中央在皇帝面前有了保障!在地方上,州府大人夏侯楙肯定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毕竟他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而且还有尊贵的公主用皇室权力向他抛来橄榄枝,他基本上可以高枕无忧了。再说如果真有不测,紧邻着天水的汉中,诸葛亮十万大军随时欢迎他跳槽过去,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现在为了去堵上那个不测,避免给自己戴一顶叛徒的帽子,他又创造了接近大司马的机会,如果能把大司马搞定,他在长安当真可以横着走了,说不定这一次直接晋升别驾或长史也不一定。 他下了轿子一边往前走一边禁不住思绪横飞,他恨不得能唱两句:老天爷是我大舅,西王母是我姑亲…… “董大员到我这城郊破院来,应该还是第一次吧!”夏侯晚带着逢乐官和几名幕僚站在三进院的厅堂前,早早的等着董舒。 “哎呀,哎呀!怎敢劳烦夏侯别驾亲自等候,你且在屋里坐着我自来拜访就是了!”董舒拉回思绪,小跑着握住夏侯晚的手。 “董大员说笑了,逮着这个机会,我一定要带着你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回去好给领导带个话,多少拨点款让我修一修院子!哈哈哈……”夏侯晚双手握住董舒的手,一边亲昵的开起玩笑。 “这点事情还用得着别驾操心么,只需逢乐官打个折子送到州府,说说什么关寨失修之类的,领导抬抬手不就批准了么!” “哈哈哈……领导批之前估计也得先把董大员传唤过去,问一问州府有没有闲钱……” “哈哈哈……” 一群人说说笑笑进了厅堂,夏侯晚左上,董舒在右,逢乐官站左后,其余人等依次在堂下坐了,等着丫鬟仆人端茶上果点。 “董大员应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更何况我这破落小院能劳烦您亲自来,想必是有大事情?”夏侯晚问到。 “有事言事,无事也自当登门来拜访,只是今日刚好凑到一个机会,我就突然袭击叨扰别驾了。”董舒说着的时候,茶点一一齐备,众人就互相承让着喝了一阵茶水。 “夏侯别驾,其实下官早上先去长安府督办蜀谍的案子,本来想着我们州府做事,你长安府配合起来就好,可哪知道新来的郭太守不知道是对我有意见,还是对州府办案有意见,他不仅自己不配合,还把手下那群人折腾得不轻,没一个人能配合我去办案子!你说这事……”董舒放下茶碗,开始向夏侯晚倾诉苦水。 “对新任郭太守,我倒是也有耳闻,本来以为他会去天水任职,没想到却突然落在我们长安了!而且这新官上任三把火烧的很厉害啊,听说第一天就当街斩杀长安府主簿杨颐和,闹得满长安人心惶惶!您说您没事去招惹他干嘛,可别让他第二把火烧到你身上了!”夏侯晚却不接茬蜀谍案的事,只是配合董舒吐槽新任长安太守。 “可不是么,他要是在天水,杀了就杀了,这毕竟是长安,这么多世家大族看着呢,你弄这一套军人作风多不合适!别驾你说的还真对,我得防着他把第二把火烧到我身上,他们长安府不是没这个前例,我们军政局魏大员不就被他们拿进去了,到现在也没个说法!”董舒开始搅混水。 “所以啊董大员,要当心,你看我现在没事就在家里坐,做好本职工作,不掺和那风云变幻的事情。”夏侯晚端起茶碗让了让董舒。 “唉,我也想在家里坐啊,可是条件不允许呢,曹长史还催我办案子呢,他说司马家已经抄了,这个案子就得赶快办出个名堂来,不然司马家一党的奏本就会像雪花一样飘向洛阳!所以我才硬着头皮去长安府督办案子……”董舒端起茶碗,呼呼的吹着浮沫。 “既然是曹长史催办,那确实应该赶紧推进,那这个案子与董大员今日到府有联系么?”夏侯晚明知故问。 董舒笑着放下茶碗,“多少也有一些关系吧,郭配这个人当兵出身太过执拗……” “哎~我的董大员,本国可有规章,凡设立专案专组,其余闲杂人等不得谈论干涉案情,你再说下去就是要陷我不义了!”夏侯晚打断董舒的啰嗦,抢先给董大员打了一剂镇定药。 “哈哈哈……夏侯别驾你政治太敏感了!要说这蜀谍的事情该归你司情局并入别驾府统领,如今只是我们人员短缺共同为州府分担事务罢了,可谈不上闲杂人等,哈哈哈……要说闲杂……”董舒说着把目光扫向余下众人。 夏侯晚自然明白董舒的意思,就冲逢乐官挥了挥手,让他带着众幕僚下去准备午饭酒席。 “董大员一席话说的某人自愧不如,确实当下阶段,我们要同心协力为州府办事!某愿闻其详!”夏侯晚一脸真诚的看向董舒。 “我就知道这一趟不会跑错地方,不过我也没有其他选择了,总不能一个太守的事情就让我去麻烦州牧大人!然后曹长史那我也没法去了,抄司马家的事情,他那样说弄得我挺尴尬的……夏侯兄弟,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说,自从上次逢乐官找我聊天之后,我就知道,我还得靠夏侯家继续混下去!所以啊,咱们之间,同心协力……”董舒压低声音,也同样把一脸真诚投向夏侯晚。 “董大员言重了,我们这些人没有谁靠谁,都是互相帮助罢了……”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8章 病树前头万木春 “蜀谍案这个事,前边的我们就不查了,因为大司马说要亲自审讯蜀谍,那这个结果谁也说不准!可是蜀谍案牵扯到长安府地牢被劫的事情就不能不查了,这不仅是长安府的脸面,也是磨损我们州府的威严啊,这个事一定要查下去,查清楚以后也说明我们没有偷懒对吧,不像原来的长安太守那样,整个一浑水摸鱼,这不第一个就被拿掉了!”董舒认真的给夏侯晚分析道。 夏侯晚点点头没有说话,示意董舒继续说下去。 “这个案子,我把卷宗都快翻烂了,我觉着简单,不管那证物是不是有人故意放那的,我们先把人拿过来不就对了么,人关进去以后,想什么时候破案怎么破案,那不都由着我们的想法来办了!你说对不对……” 夏侯晚继续点头。 “现在司马家已经抓起来了,剩下的人还在通缉!那另一件证物指向水神教,也应该把人抓起来啊,而且我怀疑被救出去的詹恩贵肯定就藏在水神教,毕竟出了他们的势力范围,谁还能保护这个通缉犯呢!”董舒看着夏侯晚的脸。 “说得对,我也感觉詹恩贵跑出去这个事跟水神教脱不了干系,人大概率是他们救的!” “我的夏侯别驾啊,还用大概率么,一定稳是詹水兴组织营救的,我现在怀疑整件事都是水神教谋划筹备的,甚至司马家牵扯进来也是他们的手段,他们觉得把我大魏权臣司马家牵连进来就没人敢查了,他们好逃避则个,他太天真了!”董舒说得很兴奋。 夏侯晚下意识的抬了抬眼,董舒的表现让他有些意外!当时他和逢乐官策划这个事件时,其实就有这个小心思,要想永远把这个秘密藏起来,那就只能让所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为这个秘密死去!本来设计的就是双保险,事情败露后要么司马家和水神教为了自证互相厮杀,要么就顺着线索把事情全部落实在水神教身上!当时留下詹恩贵一条命,就是实实在在的阳谋,让詹水兴无奈之下只能屈服。“董大员当真是花了心思的,你说的这一层意思我还真没想到过呢!” “我这也是凑巧,看得多了熟能生巧罢了!”董舒洋洋得意一把。 “那就依董大员的意思去拿水神教吧,还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么?”夏侯晚主动问道。 “哪还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办案子哪能等到全部周到再动手,那时候犯罪嫌疑人早都跑光了!我去长安府找郭配,就是让他调兵调人协助我去拿水神教,但这小子不知道怎么想的,说水神教是有实力的民间组织,不能轻举妄动,然后就向我要州府签发的公文批示,推三阻四的就是不想办案子罢了!”董舒说的义愤填膺。 “哦,原来如此,要说也没有过错,他一个新上任的太守没有经验,还以为自己手里的那点权力挺实用呢!可以理解……那董大员在我这,是想怎么解决?”夏侯晚语气轻描淡写。 “哎呀,还得是我夏侯别驾通透,一说就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新任没经验怕担责么!我是这么想的,他既然要州府的公文,我就给他讨一封不就完了,那现在能代表州府出公文的就剩夏侯刺史,曹长史,还有东西别驾夏侯兄弟你了,你说我找谁呢,总不能屁大点事就去找咱领导哇!咱俩关起门说话,领导们都未必有夏侯兄弟你这个魄力!”董舒变着花样的恭维夏侯晚,一直把夏侯晚说的脸上泛起一阵阵潮红。 “快别这么说了我的董大员,你要公文我给你写就罢了,不过按照规矩,这公文还得让两位领导走个过目!”夏侯晚持续故作轻松的姿态,让董舒以为自己是被他夸昏了头。 “这要是再去走走流程,我怕……”董舒凑近夏侯晚,故意面露难色。 “董大员不必多虑,老弟都替你想好了,我现在就写公文,你我都签上字,一式两份,一份你拿着带逢乐官去州府签印!另外一份我拿着,自去找曹长史和夏侯刺史签字,你那一份有州府的印章,郭配就不敢不配合了!哈哈哈……” “我就说还得是夏侯兄弟你年轻通透啊,办事利索可靠,就这么定了……这两天有一个建业来的使团,带着五十歌舞戏姬,老弟你就等我通知,我保证全部安排到位!”董舒一脸笑嘻嘻的高声喊逢乐官拿文房笔墨伺候! 当下夏侯晚提笔手书龙飞凤舞,两张公文顷刻间完成,董舒笑得一脸褶子,拜谢了夏侯晚然后就拉着逢乐官的手,昂首阔步朝院外走去。 夏侯晚看着张扬的董舒,脸上划过一丝阴沉的笑容。 管家来通报说午饭酒席准备妥当,夏侯晚大手一挥,让把这豪奢盛宴赏赐下人使用。自己则踱着步子慢慢的朝书房走去。 “夏侯别驾,夏侯别驾……” 夏侯晚还没走远,身后就传来董舒的声音。“夏侯别驾,一高兴忘了一件事,还得给你借个人,去拿水神教这个活,张家兄弟最合适不过了!”董舒气喘吁吁的跑上来。 “军司马张远并不在军中啊……”提到张远,夏侯晚的语气不由自主的弱了下来。 “这我知道,我来的时候碰到张清了,不然我也想不起来这事张家兄弟来办最合适不过。他说他哥哥去执行任务了,他也愿意效劳这个事……”董舒笑嘻嘻的。 “他自己愿意的么?你怎么问他的?”夏侯晚有些犹豫。 董舒一时间愣在原地,没明白夏侯晚如此反应是什么意思。“是他自己愿意的,我只说可能要去拿水神教,他就主动向我请命了!”董舒收敛了脸上溢于言表的开心。 “那就随他去吧,既然是他自己愿意的!”夏侯晚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要离开。走出几步又回头说道:“大员,水神教确实有根基,此去小心为上,切不可意气用事,麻烦大员对张清也这么交待!” 董大员听着这句话,突然头皮发麻,他猛的点点头,算作是回应了夏侯晚。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9章 夏侯两兄弟是疯了吧 后半晌,董舒和张清带着军队浩浩荡荡开进溱水码头范围的时候,夏侯晚乘着一顶深蓝色的轿子低调出现在长安长史府。 下人正要去叩门,门却呜呀一声开了,曹也带着几名随从,着急忙慌的往外走。 “夏侯老弟,你怎么有时间到我这寒舍来啊!”曹也看到夏侯晚,赶紧堆出一脸欢喜,走上前表示惊讶。 “曹长史可真会开玩笑,今日这就算是个茅草屋,你曹长史住进来以后,就不能再用寒舍来形容了!”夏侯晚客套了几句,眼睛下意识往曹也身后的大门看去,意思是想进去坐坐。 “嗐,里边请里边请,我这宅子不像你们宽家阔院的,我这是房子挨着房子,可不就是寒舍么!”曹也退后半步,给夏侯晚让出台阶。 “我看曹长史往外走,这是要出去办事吧,我这么一来,不耽误时间吧!”夏侯晚客套的问道。 “不耽误不耽误,也没什么着急事,夏侯老弟光临寒舍,说啥也要进去喝一杯茶啊。”曹也拉着夏侯晚,两人互相礼让着进了大门。 “我今日来,还真有些许个小事情,但是不耽误哥哥的时间,也就一盏茶的功夫,早就听说哥哥府上有好茶,我可只喝那珍稀货啊!”夏侯晚强迫自己改变对曹也的态度,不管怎么说,眼前跟这位曹氏宗亲搞好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那是自然,山海珍馐我这不一定有,但喝茶这个情趣我培养了好多年,家里还是存了些好茶的!” 两人说着笑着跨过几道厅堂,来到曹也的会客书房。曹也的宅邸真不像大部分权贵人家的布局,他这里几乎没有院子,所有的空间都盖成房子,厅堂,游廊,亭子等建筑,这些建筑拼凑在一起,就像是一座坚固的庇护所,让人安全感十足。 曹也招呼夏侯晚坐下,自己就到后房内取出一个木匣,木匣里装着之前司马虚怀送给他的老白茶。“今日尝一尝这个老白茶,梅香味十足,鲜甜可口!” “哥哥,老白茶就别浪费了,我这事当真简单,不用耽误你太多功夫,你这老白茶咱只泡一次着实浪费!”夏侯晚站起身,招手示意曹长史停下来不要再拆了。 “哎,夏侯老弟好不容易来一趟,岂有只喝一盏的道理,这半下午也没什么事,我们多喝一会儿!吃了晚饭再走……”曹也热情洋溢。 “不了不了哥哥,我这的事情也不容许长留,你就随便弄点什么龙井普洱我们喝一杯就行咯……你这样,这个茶,不是那个建业的使团要表演歌舞么,那时候你我兄弟再把盏言欢!”夏侯晚说着从曹也手中夺过木匣,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那,就依夏侯老弟的!我这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夏侯老弟要有事,我们就按你说的办!不知老弟有什么些许事情还得亲自来我这一趟啊!”曹也安排下人泡上普洱,就和夏侯晚各自落座。 “此事说来话长,不过也不算负责。上午董舒去长安府要求郭太守配合他去抓水神教,说是为了办蜀谍案,我们这位新任太守可不惯着董大员的毛病,说配合可以,但州府必须出一个行案公文。董大员在人家那闹腾一上午也没解决掉,于是就跑我那要公文去了……”夏侯晚语态轻松的描述道。 曹也却听的愣了神,他在心里盘算,如果董舒真去抓詹水兴回来。那劫地牢的事情就要败露了啊,按照长安府是夏侯兄弟监守自盗的猜想,夏侯晚肯定要阻止董舒去抓人,所以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一脸迷茫的看着夏侯晚。 “你看我就说事情简单,但说起来麻烦,我就直白一点说吧,董大员去找我要一个州府的批文,然后他拿着这个批文去要求郭太守配合他抓水神教!我想这也算是给州府办事,而且大司马也说了再让他折腾一段,我就答应他了,当场给他写了两张文,一张让他拿着去找印鉴房签章,另外一张我拿着来找两位领导签字,免得耽误了他所谓的办案时机……”夏侯晚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纸公文放在曹也面前。 曹也当时就有点震惊,他不敢相信的拿起那张纸,看到白纸黑字确实如夏侯晚说的一样,他一时间弄不明白这里边有什么猫腻。“这董舒这次倒是学聪明了,知道拿公文去抓人,但这个案子主责权在我,他应该来找我签字啊,怎么又跑去麻烦夏侯老弟你了!” “曹长史别多心,借用董大员的话,眼前特殊时期,都是为州府办事!他说的是前边抄司马家的事给你惹了麻烦,所以这个公文他不好意思再去找你了,哈哈哈……”夏侯晚解释道。 “那这个事,就真让他这么办下去,水神教可跟司马家的性质不一样啊夏侯别驾,可别出什么乱子?你的意思是,这个时候,董大员已经出发在路上了!”曹也持续震惊。 “他还跟我借调了张氏兄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这会应该已经进入溱水码头了。”夏侯晚依然语态轻松。 “这事……”曹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这事,刺史大人能同意么,董舒这个莽撞人!” “没什么问题吧,水神教说到底不过是个民间组织,能掀起什么风浪,而且有大司马在呢,他也说对董舒要放长线钓大鱼,我们得看看董舒这么折腾到底是为了什么。”夏侯晚劝诫道。 “你这样吧夏侯老弟,这个字签起来简单,但你我要是都签好了再去找刺史大人,多少有点逼他的意思,反正那个莽撞人已经去办事了,我不如先不签字,跟你一块去州府面见刺史,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意见,如何?”曹也尽可能的迂回着,大脑飞速运转,想知道夏侯晚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还是曹长史想的周到,那我们喝了这杯茶,就一同去见刺史大人……” 两人坐着喝了一会儿茶,又说了些客套的闲话,就一起往州府赶去。令曹也没想到的是,刺史夏侯楙更爽快的答应了这件事,把他震惊的感觉自己像是落入猎人的圈套一般难受。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0章 乌漆嘛黑的一口锅 长安州府内,夏侯楙目送曹也和夏侯晚走出庭院,他沉闷的心情依然没得到缓解。他踱着步子回到书房内,猛地一掌拍碎了案头的琉璃灯盏。 半个时辰前,夏侯晚和曹也来找他汇报工作之前,他的管家给他带来一个消息。 那经常徘徊在内院后门的鲸鱼哨找到出处了! 管家犹豫着不敢开口,直到他发了一通脾气,管家才关上房门小声的说道:“回禀老爷,是詹水兴。他每次都在后门吹哨等待,公主的贴身侍女会来接他进门。” “事情有多久啦?”夏侯楙无力的问道。 “半月有余……”管家回答。 夏侯楙没有说话,他早有过如此猜想,但没想到会是中年油腻的詹水兴。他以为自己能看开这样的事情,但没想到当管家说出口的时候,他的心还是乱了痛了!他压抑着不安的心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爷,要不要……派人守在那里。”管家悻悻地提出建议。 “守得了一个后门,守得了一堵院墙吗?”夏侯楙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就吩咐管家退下。这是个他信得过的人,不必担心会走漏消息。 “老爷,那如果再听到动静……”管家临走前不甘心的问了一句。 “有动静,就来报告我。”夏侯楙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还没等夏侯楙消化完这个事情,夏侯晚就和曹也肩并肩走进了他的会客堂。 夏侯晚把事情如实说了,然后把那张公文丢在桌子上,似乎是把一个难题丢给自己的大哥,上司,领导。 曹也在一旁看着,小声的附和夏侯晚的说法。 “董舒已经去拿人了吗?他带多少兵马?”夏侯楙没有看那张纸,神情有些严肃。 “已经去了,从长安府抽调的城卫禁军,大概100多人吧。”夏侯晚回答。 “100多人怎么够,水神教教众万余人,光是溱水南岸能迅速集结起来的都过千人,他带这点兵马过去,不是自取其辱么!”夏侯楙严厉的目光扫过两名下属。 夏侯晚当时就有些迷惑,难道还真让董舒去拿詹水兴回来么,虽然有万全之策善后,但狗急了也会跳墙,更何况是阴险的詹水兴之流。他起初的意思就是让董舒去吓一吓詹水兴,然后激起溱水民变加速董舒的自取灭亡,第三他也想拿这件事对大哥来一招釜底抽薪,让大哥重视起长安的局势,重视起夏侯家离了他这个弟弟,早晚得黄。 可如今夏侯楙的意思让他摸不着头脑。曹也更不用说了,他简直一点也弄不清楚这哥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拿我的手令去驻兵营调三千人马荡平溱水码头,让夏侯清亲自带队,告诉他如有涉案分子顽抗抵挡即可就地正法!”夏侯楙说着丢下自己的令牌,又迅速在文书上签了字,就摆出一副送客的态度。 这一下可把夏侯晚给难为住了,他没想到大哥这一次竟如此杀伐决断,对詹水兴起了杀心,这是要鱼死网破啊。 “大哥~刺史大人,如此~不妥吧!”夏侯晚给曹也递了眼神,示意他说两句。 “是呀,刺史大人,如此一来恐怕真的激起民变,若在平时真乱起来我们也压得住,但现在外有诸葛亮虎视眈眈,内有大司马布局防线,我们这个时候激起民变……”曹也快速的分析了情况。 “我们长安为什么会被袍泽同僚们说着是粉面府院,就是因为我们这帮文绉绉的人总是拿不定杀伐决断……大司马已经够给我们面子了,我们守着长安边防竟然纵容民间组织扩张到万人规模,万一他们有了反叛之心,岂不是给了诸葛亮里应外合的机会!今天既然要办这个事,就办得漂漂亮亮彻彻底底的,一绝后患!”夏侯楙站起身,不想再听两人废话。 曹也看看夏侯晚,夏侯晚咬了咬嘴唇大着胆子说道:“大哥,如此一来恐怕不好收场……” “去办!”夏侯楙冰冷的两个字,打断了夏侯晚的劝诫。 “曹长史,府令即发你我就没有退路了,我觉得这件事还是给大司马汇报一下吧!”两人走出州府大院,夏侯晚拉住曹也,示意曹也去找曹真。 “我的夏侯老弟啊,我到现在都没明白事情怎么就办到这一步了……你说得对,这事大概率不是我们能收场的,应当尽早报告给大司马!你去一趟吧,这情况也只有你能说得清楚,我这边原本就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曹也扶着浑浑噩噩的脑袋,熟练的躲过夏侯晚扔过来的黑锅。纵横官场多年的老油条心里清楚,这事摆明了是给大司马添堵的。 夏侯晚憋着一口气在心里,说不上一句话,这公文是他写的,事情是董舒向他汇报的,要说能汇报清楚明白确实非他莫属。可他确实也不愿意去,他处心积虑想给大司马留个好印象好拉近关系,如今这个事,极有可能被大司马当场迁怒。 但是不汇报行么?也不行,一是他确实是没能力收拾残局,二是真把詹水兴逼急了,他们曾经制定蝉鸣计划的事情足以摧毁整个夏侯家族。 “行吧,那劳烦曹长史去驻兵营走一趟,我去找大司马汇报详情……”夏侯晚做出让步。 “老弟啊,你还没弄清楚呢,当务之急是先去找大司马问结果,下一步才决定要不要去调兵……前边董舒那100多人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可这3000人开过去,诸葛亮肯定也要来凑热闹啊!”曹也到底是多吃了几年饭,在此危急关头对形势分析头头是道。 夏侯晚在心里骂了句老狐狸,就甩了甩袖子准备骑马去行宫苑。 曹也这边吁出一口气,心里一边盘算着事情背后的逻辑,一边带着随从走进了长安府。长安府内,逢乐官正带着几个人在软禁司马昭的院子里炼制解药。 逢乐官看起来心不在焉的,因为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听从夏侯晚的话,再次对司马昭施以毒手。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1章 谁在背后盯着你 几天前的那个晚上,曹也从西别驾苑离开,夏侯晚给逢乐官下达了新的命令:配合曹也去帮司马昭解毒,但要给司马昭体内注入新的毒药!夏侯晚把计划都给他想好了,就说只能采用以毒攻毒的形式,让曹也签字给司马昭体内注入新的毒药。 逢乐官心里清楚,这是夏侯晚惯用的手段,如果对方不受身边亲戚朋友的控制,那么就用对方的生命去控制他。夏侯晚对这种人的解释是,私利至极,这种人在心里把自己看得比任何都重。 来到长安府炼制解药已经两天了,逢乐官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再盯着自己,他仔细的巡视身边每一个人,他们都是从各地征集过来的名医大夫;他又把目光看向那几名守卫,守卫也是轮岗的,如果夏侯晚要派人盯梢,也不会选这种流动的人群……那么到底是哪里不对呢?逢乐官看着躺在床上的司马昭,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紧张了。 在这样的自我怀疑和外部怀疑之中,两天的解药炼制自然毫无进展,不管逢乐官选择投毒或者不投毒,他都要先确定自己处于安全的环境中。 而事实上的确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逢乐官,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司马家青年从事贾充。贾充现在已经完全熟悉了长安府的构造布局,他放弃原来邓艾寻找的藏身庇所,在楼顶屋脊背阳的一侧搭建了一张半米宽的支板,支板下被他松动了两片青瓦,透过一片青瓦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司马昭的整个床榻。透过另一片青瓦,他可以看到门口的大概情况。支板覆盖在青瓦上,刚好可以挡住白天夜晚的光亮,避免暴露自己的位置。他也从来不会直接把脑袋贴在青瓦上向下观察,他都是整个人趴在支板上,透过斜角角度看到床铺和门口的位置。 这一趴,不知道还要趴多久……现在的贾充站在你面前,或许还能认出来他的样子,但再等一段时间,贾充往长安街上一站,几乎与流浪汉无异!他甚至还不如流浪汉,流浪汉还能吃到一口热乎东西,但贾充只能躺在支板上吃着干粮忍受风吹雨打…… 原来他还偶尔能跳下屋顶去城里吃点夜宵,但自从逢乐官来了以后,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护卫长董浩存领着一帮人走进院子里,逢乐官回头一看,却是曹也带着两名随从站在门框后。 “逢乐官,曹长史请出来说话。”董浩存喊了一声。 董浩存,就是董舒安插在这所小院子的护卫长,他从不参与监视逢乐官等人的制药活动,因为他在这里只有一个使命,如果董舒要司马昭死,他就会以最快的速度抽刀砍下司马昭的脑袋。 逢乐官放下手中的药材,随着董浩存走出了院子。房顶的贾充看着董浩存一帮人走出去,自己则也翻过屋顶,想去探听曹也与逢乐官的谈话。 “我的好乐官啊,研究的怎么样了?”曹也引着逢乐官来到一棵桂花树下,那里已经安排了桌椅茶具。 “回曹长史的话,以初有成效,发现几味药材能够有效控制毒药在司马别驾体内扩散。”逢乐官回答道。 “我就知道,逢乐官出手肯定不会让人失望,但这毒都扩散这么久了,司马昭还能救回来么?”曹也担心的问道。 “我来的时候,脉象还不怎么平息,这两日服了药灌了些肉汤,脉象逐渐平息下来了,说明体内的毒已经得到改善缓解……至于能不能救回来,还得观察。” “逢乐官多费心吧,你想这司马家刚死了大公子,现在小公子要是也出问题,司马懿毕竟不是吃素的!”曹也端起茶碗。 “小的有所担心,不知当讲不当讲?”逢乐官看向曹也。 “你说,乐官但说无妨,这里的事情我保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曹也想拉拢逢乐官不是一天半天了。 “如果持续这样用药,定能保司马别驾一条性命,只不过他就一直处于这样昏迷的状态而已。但如果真研制出来解药让司马别驾醒过来的话,因为我们不清楚前边毒药侵入什么器官比较严重,比如是头颅的话,那别驾可能就成了疯人……”逢乐官小心的说道。 “你是怕,万一成了疯人对司马家的打击更大!”曹也问道。 “是,一旦成疯人的话,基本是救不回来了,稍微受到外界的刺激,就会造成他的病情反复复发,此般下来不过三两年的时光。”逢乐官端起茶盏。 “那也是他个人的造化吧,好在司马家还有一个靠谱的中子!逢乐官,你就全力救治司马昭吧,等将来,不仅我长安州府记你一份功劳,我一定让司马家也记你一份恩情。”曹也伸手示意逢乐官喝茶。 “有长史此番吩咐,小人定当全力以赴。”逢乐官端起茶碗喝了,就打算离开。 “乐官慢走,不着急这一时半刻,近几日事情繁多也让我心力交瘁,你我聊一聊闲篇,权当消遣则个。”曹也叫住逢乐官。 不远处的一棵老杨树上,枝叶多半凋零,一只啄木鸟叮叮咣咣的上窜下跳。 曹也冲左右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你这个主子啊,是真能折腾,董舒要去拿水神教,他竟然帮着他一块折腾,咱俩自己在这说,现在去动水神教,不是自讨苦吃么!”曹也看着逢乐官,希望能得到他正面的回应。 “大人,这是政事……” “无妨,我们自己闲聊罢了,你跟随夏侯晚多年,应该比较了解他,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他为什么要支持董舒去拿水神教,而且不遗余力的帮助董舒。”曹也依然是希望获得正面回应的真诚态度。 “这个……这个,大人,这确实非我能畅谈的话题!”逢乐官面露难色。 “你说会不会董舒和夏侯晚之间有什么交易,或者你们夏侯家跟水神教有过节呢?……”曹也不管逢乐官的态度,轻轻松松的就说出自己的的猜疑,然后把试探性的目光看向逢乐官。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2章 遇见郝伯道 逢乐官有些惶恐,他不相信这样的话就这样自然而然的从曹也口中说出来。自己毕竟是夏侯晚的一个家奴,曹也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怀疑主人有问题。 看逢乐官不说话,曹也继续说道:“乐官,我没拿你当外人,而且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能懂我的意思吧。” “回曹长史的话,小人当真没听懂,更不知道我家主人与董大员之间有没有什么牵连。”逢乐官拒绝了曹也的意思。 “乐官啊,你这样的人奔不了什么权贵未来,所求的不过是一份安稳的人生,体面的生活……你可要看清形势啊,别因为迂腐的观念选错未来。我这可是为你好。”曹也靠在椅背上,神态轻松。 “感谢长史提醒,我本来就是贱命一条,早已不敢奢想什么未来,这些年在别驾苑行走,除了尽忠本职也时常宽待他人,更是结交了长史您这样的大人物……我觉得今后只要能留一条命在长安,生存下去应该还是没问题的。”逢乐官看向曹也。 “那肯定是没问题的,怕的就是你那位主人会牵连到你啊!总之我告诉你一句话,长安早晚会有一场动荡,你那位主子大概率就处在动荡中心,你且小心谨慎吧。” …… 看着曹也离开的身影,逢乐官才觉察出在这位宗亲子弟身上确实有了某些变化。之前两人喝酒,从来只是寻欢作乐,从不讨论官场或者生意上的事,可如今只是一杯茶,他竟然背辱官员说起时局动荡。这一切变化都来源一个贪字,要么贪钱要么贪权,蛰伏长安十年的曹也,应该是不想安于现状了。 贾充没听到两人的谈话,但隐约感觉两人的谈话肯定跟司马昭有关,他小心的回到支板上,看着阴沉的天空,不知道司马师和邓艾进行的是否顺利。 董舒和张清的人马开进溱水码头,姓詹的人抓了一大堆,可没抓到一个核心人物。一个名叫粗莽的人被五花大绑的推到前边。“回禀大员,小的们查问清楚了,原来溱水码头确实有很多水神教的管理人员,但自从东方澉死了以后,那些人就都撤回去了,听说现在的总负责人是他们新任二宫主詹准也,但这个人并不直接管理码头的生意,这个粗莽是溱东莽村的人,前两天才被派过来管理码头的生意。”一名什长跪地汇报道。 “不直接管理码头了,这是吃一堑长一智啊,还真是一帮狡猾的人!”董舒看了一眼张清。 张清就走到粗莽面前,提起那雄壮的身体,一记重拳打在小腹上,疼得粗莽哀嚎乱叫。“说,詹水兴,詹恩贵,詹准也在哪里?” “老爷,我就是个小兵,哪里认识你说的这些大人物啊,再说我只是做生意的……”粗莽几句话说的不中听,张清也不跟他废话,情绪稳定的拳拳到肉,打的粗莽七窍出血,躺在地上犹如一滩烂泥。 就在张清接连打倒三瘫烂泥的时候,邓艾终于跑到了河对面的水神宫,及时的向詹水兴报告了消息。 就在邓艾刚退下去不久,一名钩子也来悄悄来到水神宫向詹水兴传递了长安府调兵来捉拿他的消息。 詹水兴一下子慌了神,他不知道这一次又是为哪般,心里骂了一句多事之秋就让人赶紧去把二宫主詹准也找回来,同时让所有的护卫进入警备状态。而他自己则带着几名武士潜入一条密道之中,抬着至今身体尚未痊愈的詹恩贵往后撤离。 传信的人跟着詹准也留下的记号一路跑到天水府,他也不知道詹准是被抓到天水府还是被人请到天水府,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去打听消息。这一打听还真有眉目,守卫说府上来了两人,是太守的宾朋,其中有一个就姓詹。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化名荀师的司马师和水神教二宫主詹准也。 两人在茶楼探听到郝昭做了天水太守,司马师心里不禁窃喜:这简直是天助我也。说着就带詹准也连夜过河,确定了真是郝昭坐镇天水,就精心布置了几大车礼品,以故人的身份前往拜谒。 郝昭见到司马师心里自然大喜,面对长安司马家的变故,他也有一肚子疑问要同司马师商量。于是两人先灌醉了詹准也,又把互相知道的情况统一梳理。 司马师对郝昭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要想彻底洗清司马昭的罪名,就必须把长安夏侯家彻底扳倒,而唯一能拌倒夏侯家的办法就是掌握夏侯家与水神教勾结通蜀的罪证。 “这事情应该没那么容易,我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先救出昭少爷吧!”郝昭参加了长安州府密谋董舒的会议,所以他知道大司马目前并没把重心放在水神教身上,而在大魏的官场,领导不重视的事情往往也不可能推进下去。 “贾充看过司马昭的卷宗,人证物证都有,还有司马昭当场暴乱的堂证,只要那名蜀谍不改口,司马昭恐怕都等不到秋后问斩!”司马师皱起眉头。 “我来的时候,恩师只说让我多注意水神教,却没想到长安的情况如此混乱……” 两人正说着的时候,一名主记进来说有人寻詹先生,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把那人叫进来询问,他却又三缄其口,只问詹准也的下落。 郝昭就让两名仆人把烂醉在客房的詹准也给抬到厅堂。送信的人看到这种情况,只好把长安府带人去水神教抓人的消息说给司马师听。 “伯道,我记得水神宫是在溱水南岸,南岸是你的管辖吗?”聪敏的司马师心里已经有了新的计划。 “南岸东村一带是水神教的核心势力范围,我昨天刚去巡视过,是天水的管辖范围。”郝昭回答道。 “如此甚好,长安府即便是奉文抓人也必须事先同你商量,如今他们没有商量,你且带人去抵挡一阵,我借这个机会取得詹水兴的信任。同时你且派人去长史府打探消息,问清楚长安府为什么要抓水神教,先挡他一日再说!”司马师目光坚定的看着郝昭。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3章 我董某为官多年 就在司马师带着詹准也回到水神宫的时候,董舒和张清的人马在溱西亭长刘胜和溱东亭长廖天的带领下跨过溱水,直逼东村。 水神宫内,十位堂主齐聚一堂却怎么也找不到宫主詹水兴,再看二把手詹准也,醉得癫七疯八不能主事。于是就一同推让水一堂的堂主詹金水主持大局,但这位老堂主年逾六十,本来就是天水一带的土财主,平时处理教内事宜没什么问题,如今碰到官府拿人,当时就抖若筛糠不知道该怎么办。 众人看到这个情况,面面相觑七嘴八舌,有的说豁出去跟他们干了,有的说配合官府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更有甚者说不如趁此机会各回各家……一时间争论不休像是进了菜市场。 司马师坐在角落里,他没想到如此紧要关头詹水兴竟然私自尿遁,更没想到水神教一个近万人的组织,竟如此没有凝聚力。看来是自己高估这一群乌合之众了。 “大家静一静,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你们的宫主,其次宫主之前不是部署过防卫工作么,大家应该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做好最后一战的准备。我和二宫主刚从天水府回来,官老爷并不知道长安府渡河的事情,我们先不要乱……”司马师实在看不下去,就站起身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众人惊疑的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只是稍微停顿就再次聒噪起来。但有一个人影趁着大家不注意,悄悄溜出来了议堂的大门。 郝昭带着人马赶往溱水的路上,与董舒和张清的人马遭遇在围寨莽村。两队人马隔着围寨那条古老的土堤,对峙而立。 “前边挡路者何人,可否报上姓名?”董舒让张清前去问话,因为看到对方都是官兵打扮,还特意叮嘱张清要有礼节。 “天水督军郭厚安在此,你等聚众冒犯我天水属地,有何居心?”一名将军模样打扮的男人骑着高头大马提刀冲上堤坡,威风凛凛的目光雄视董舒那一百多人。 “原来是郭将军啊,下官早有听闻,今日一见何其幸甚。在下长安城门郎将张清,随同州府参政局董大员到此公干,还请将军不要误会。”张清知道郭厚安是郭淮的侄子,并不是闲杂人等,所以语气就弱了下来。 “城门郎将,你可认得长安张远将军?”郭厚安并不认识张清。 “那是本家胞兄,这一趟正是替胞兄出差到此。”张清客气的回答道。 “既是张远将军的弟弟,我就不同你虚张废话了,你且回去问一问主官,如此贸然闯进天水是否合乎流程,如果不合流程,我厚安站在这堤上,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过去!” …… 张清听到郭厚安对自己哥哥的尊重,不由得心里也对郭厚安多了几分尊重,于是抱拳一礼然后扯着缰绳调头朝董舒走去。 “禀报董大员,前边是天水府的督军带人拦住去路,问我们要进天水的流程。”张清下了马,立在董舒面前。 “天水府督军,何人啊?”董舒不屑的问了一句。 “回禀董大员,天水府的督军是郭厚安将军,也是郭淮刺史的侄子。”溱东亭长抢先一步回答道。此刻的他还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他认为董舒是长安州府来的大员,自然就代表州府来处理事情,雍凉虽然也设有刺史统领,但自从夏侯楙到了长安,整个西北防线基本都收归长安州府监制,所以廖天没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妥,只是服从高级领导的要求配合工作而已。 董舒撇着嘴角笑了笑,不过是郭淮的侄子而已,就是郭淮本人来了也需让他三分面子,不然他董舒紧紧手,雍凉的经济就要降一个层次。于是他轻轻的踢打马后腿,带着几个人慢慢走上堤坡。 “郭督军好大的架子,见了本大员也不行礼了么!”董舒挺着瘦弱的胸膛,趾高气扬的蔑视着郭厚安。 “郭将军,此乃我长安州府参政局董大员,你应该是没见过吧。”张清看郭厚安不为所动,赶紧出来打圆场。 郭厚安犹豫了片刻,收起威风下马鞠躬行礼。“大员,这礼照规矩行得,但如果您要在天水办公事,还请出示流程。” “流程,长安州府来天水办案子,需要什么流程,就是郭淮刺史在这里,他也不能阻挡州府办案子吧……” “郭刺史正配合大司马调整雍凉防线,他可没时间出现在这里,既然董大员非要硬闯天水,我这个天水父母官总得了解了解情况吧。”董舒话音未落,一声中气十足的男中音从堤下响起,接着一个壮实的中年男人穿着袍服骑着高头大马缓步走上堤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董大员,此人就是天水府新任太守,郝昭太守。”溱东亭长再一次出面抢答。 董舒盯着来人上下打量,还没开口,男人却抢先一步说道:“我没看错的话,站在对面的是溱东亭长吧,我们昨天见过,我没认错吧。” “禀报郝太守,正是小人……” “郭督军,此人擅离职守自作主张,违反了我大魏地域条例,拖下去杖责五十!”不等廖天汇报完毕,郝昭就一个府令赐他五十大板。 董舒眼睁睁看着廖天哭天喊地的被拖下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因为他确实违反了地域官员第一服从上级的条例。因为他一句话也不说,他们这一群人整体的气势就弱了下来。 “郝太守是吧,你不用急着给我来下马威,我董某从官多年,没点经验敢带这么多人来你这儿么!”董舒看着郝昭下马给自己行礼,当即努力挺了挺肩膀,甩出这么一句话,然后从怀里探出一张文书。 郝昭接过那文书一看,又小心的把文书折好还给董舒,“大员,您的这个文书不太规范啊,我不知道它在其他地方能不能使用,但郝某人新到天水,按照天水承接中央的规章,您这文书缺少二千石以上官员的画押啊!这个官员少了还不行,按照州府如今的在职情况,需要州牧,长史,别驾至少两位领导的画押啊!不知道这规章制度我记得对否?”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4章 在座的谁赞成谁反对 就在董舒和郝昭在围寨莽村对峙的时候,夏侯晚就坐在长安行宫苑焦急的等待着大司马曹真。 但一直等到天水的信使把消息传给曹也,曹也又把消息传到行宫苑,曹真才悠哉悠哉的走进会客堂。 “不必多礼了,让你久等多时,委实是军务脱不开身。”曹真冲夏侯晚摆摆手,示意他不必拘礼,自己则阔步走到八仙案前在左上坐下。 “杨参军说你是来询问董舒带兵去拿水神教是否合适的?可我这刚刚收到消息,董舒已经带着百余人马跨过溱水闯入天水东村一带了,你们长安府玩的哪一套戏路啊?”曹真端起茶碗,语气松散浅淡,没有怪罪的意思也没有惊疑的顾虑,反倒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庄重感。 “回大司马的话,事情是这样的,董舒早上去长安府要求郭太守配合他调兵抓人,郭太守说需要州府公文,董舒就去我别驾苑求公文,我想着董舒办蜀谍案本身没什么错,水神教确实牵连其中,二是上次我们也商量过可以继续放任董舒在长安活动,所以我就给他写了批文,让他拿着批文到州府去签章。董舒得了公文和签章就从长安府调了兵往溱水码头去抓人,可没多久我就听到信使回报,说董舒要渡河抓人,我当时就觉得事情可能会失控,赶紧去找曹长史和夏侯刺史商量对策……我想着是立即制止董舒的行动,但……但夏侯刺史却让我们再领三千人支援董舒,他说案子既然办了,索性就办个干净!”夏侯晚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突然意识到把自己摘得太干净了,就赶紧改口说道: “我起初也觉得可以这样做,因为蜀谍案积压的太久了,如果继续拖拖拉拉下去可能会影响防务也说不定。但下来后我跟曹长史又商量了一下,觉得当下派重兵去拿水神教是不妥当的行为,因为水神教动辄上万人的规模,可能会造成新的内患影响长安边防的形势。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我们就想着还是来问一问您,更为稳妥一些。”夏侯晚在椅子上坐得笔直,简直像一个恭敬的小学生。 “你们夏侯刺史有些过于激进了,水神教能发展这么大,是因为先帝有包容边防信仰的美德,所以说水神教存在是符合历史进程的;其二近万人如此集中的区域,他当真是一点后果也不考虑……他这几天在忙什么呢,享受过头了吧!”曹真言语虽然严厉,但神色依然是那副松散的状态。 “夏侯刺史近日带头自查自省,对州府下的官员逐个排查,查出了一批贪官污吏,可能太过于糟心了!”夏侯晚替大哥解释了几句。 “提前自查自省倒也正确,免得进入冬月后巡查组过来弄得措手不及。事情既然出了就不能停留在原地抱怨,好在郝太守暂时把董舒一行人拦在溱东了。你有什么想法,水神教还要不要查下去?”曹真反问夏侯晚。 “依下官所见,董舒如此兴师动众闹得满城风云,想必水神教也早已听到风声,如此情况下倒不如主动出击趁势瓦解了这个庞然大物也罢,放眼国土,再没有如此体量的民间组织了,现在我们不处理,将来消息传到朝廷,有可能会落个降罪。”夏侯晚说的口干舌燥,端起茶碗呷了一小口润桑。 “所言有道理,我们可以允许民间组织发展,但必须要控制他们拓展的体量,主动出击是我们职责所在,但当下时机未到,我新作的布防军队还在适应,如果这时候关内出现暴动,无疑是给诸葛孔明可乘之机,那就风险太大了!”曹真看向门外,一副深谋远虑的样子。 “大司马总揽全局,呕心沥血,我等见识短浅了,险些给敌人以可乘之机,真让人后背发凉!”夏侯晚赶紧站起身,主动认错。 “倒也没那么夸张,大家在其位谋其政,都是为了把工作搞好。我意董舒既然去了这一趟,也别无功而返,你们把公文签了字让他拿水神教教主等1-3人回来问话,我这边也给郝昭打个招呼,让他做好善后安抚工作;这样该查案查案,该尊重的尊重,尽量保持住平衡的状态,你看怎么样啊?”曹真收回目光,落在夏侯晚脸上。 “大司马如此安排甚妥,下官这就去办。大司马您来了真是太好了,关内关外立马就有了主心骨,大家的精神都很振奋!”夏侯晚恭维了几句。 “夏侯别驾此话欠妥啊,我没来之前,夏侯刺史也把长安治理的有条不紊,经济常年居八州之首,这份安定谋略比我这武夫子强出不少啊。” “大司马言重了,家兄确实颇善经营,但镇守边关,还是更需要大司马这样文断武伐的领袖才是!” 看着夏侯晚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曹真不由地扬起嘴角笑了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轻声说道:“出来吧,这个夏侯晚你看的还算准确。” 话音未落,屏风后走出赵俨和曹也。 “该夸的要夸,该吵的还要吵,你上午就知道董舒去拿人的消息,为何不第一时间来报啊?”曹真盯着曹也。 “回大司马的话,下官确实胆子小,怕过来挨骂……”曹也在曹真身边也逐渐琢磨出相处之道,实实在在的装猥琐,对自家这位位高权重的堂哥来说确实有用。 曹真听完果然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阵又对两人说道:“对夏侯晚施以董舒同样的手段,等我们不需要夏侯楙的时候,就让他出面解决了自家兄长。” …… 一匹快马穿过乡道追上打算逃窜的詹家兄弟。“报告宫主,新来的荀先生当真从天水府找来了关系,小的奔过来的时候,碰到郭督军正带人去拦长安府的人。” 詹水兴跳下竹椅,“你可打听清楚了,郭厚安是去抓我们还是去救我们?” “报告宫主,小的打听了,郭督军绝对没有抓我们的意思,而且小的听荀先生的意思,天水府还会出面保护我们……” 詹水兴皱起眉头停在原地,这个意外情况真让他惊喜又意外!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5章 州府的手令还差点意思 长安州府中跑出来一匹骏马,马上骑着一位皮肤黝黑的传信兵,信兵手上执一水红色窄旗,窄旗上绣着“急”字。 这是州府部门第三级别的传信兵,上边两个级别分别是皇上亲传和中央使传。这个三级急传,已经能够让商户退市农夫让耕给信兵清道!州府签发了这个急传,一定是发生了不小的动荡。 这个传令不是别人,正是长安州府别驾夏侯晚刚刚签发的,他从行宫苑回去州府的路上就写好了亲笔手令,到了州府盖上章,急命传信兵快速送达董舒行动部队。 看着传信兵跑出去,他才晃晃悠悠的走进州府内院,去找哥哥夏侯楙汇报此事。 夏侯楙因为逞一时之快签调兵令去抓水神教,此刻正有些后怕堵在心口,一个人坐在思净亭内看着高大的银杏树,看那青黄层染的树叶像无依无靠的小手一样缓缓跌落…… 夏侯晚远远的看见这一幕,心里难免有些悲凉,因为刚刚在行宫苑一念之差,他把州府突击水神教的一部分责任推到了哥哥夏侯楙身上。当时说话的时候,他心里是带着怨气的,怨哥哥软弱不争不为家族的长远发展做规划……可如今看了这个场面,他又恍然同情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 “晚弟吧,你不是去调兵了么,怎么站在那里。”夏侯楙一回头,看到弟弟孤零零的身影正看着自己。 “大哥,我正要来给你汇报。我们出了门,曹也就说还是去请示下大司马,我当时也有点慌就同意了。”夏侯晚惴惴的回答着,一边抬腿走向思净亭。 听到弟弟的回答,夏侯楙抬起的眼神中瞬间失落了一层光芒,他很快调整好情绪声音清朗地说道:“他做的没错,该有这个流程,大司马怎么说,驳回了么?” 夏侯晚点点头,无声的坐在一旁的栏杆斜靠上。“大司马的意见是,可以传詹水兴等核心人物回来问话,激进的冲突和大面积的逮捕教众可能会引起整个长安防线的动荡。” 夏侯楙没有说话,点了点头把目光看向一侧。良久他没有回头轻声开口问道:“大司马应该很生气吧,对我很失望。” “那倒……没有,真的没有!我和曹也达成一致,尽量把事情往董舒的主观草率去引……反正董舒在内部已经宣判死刑!”夏侯晚尽量把语气说的真诚,想让夏侯楙能听信进去。 “曹真我还是了解的,如果没有一颗功利心,曹休死了以后也轮不到他来主政,他毕竟是个旁系!”夏侯楙说着站起身,“为兄历经三朝,对曹家的事也算颇有经验,先武帝打天下,不拘一格用人才,这才有了我们如今的几大家族。先文帝就在我们这些世家大族和曹氏宗族中斗争长大,所以他不喜欢任何宗亲氏族坐大……到了现今皇帝,少年继承大统,不得已又把叔叔辈的宗亲们叫回来铸守曹氏基业,在他眼中我们这些人都成了坐享其成的庸才,所以你不必看曹真如何如何,曹真的一举一动都是当今圣上的一颦一笑。”夏侯楙站在弟弟背后,他仿佛突然苍老了很多,双眼开始浑浊起来。“先文帝在世的时候,就连曹休也忌惮我几分……远的你不用看,你就看这次曹真带过来的人,陈群让出孙礼,司马懿让出郝昭,郭淮让出郭配,我夏侯家可能要付出更多的代价了,董舒只是个开胃菜,我们长安夏侯家才是压轴的那条鱼。” “大哥,那我们也向曹真表忠心不行么?”夏侯晚不想听大哥再絮叨过去的辉煌,他跟曹丕走得近这是满朝皆知的事情,但如今皇帝是曹丕的儿子,所以说过去的辉煌毫无意义。 “曹真觊觎长安久矣,表忠心有用的话,他就不用过来了。你以为春天里皇上御驾亲征是来打仗么,他就是来看一看我们不中用的样子。”夏侯楙回到弟弟面前坐下,看着弟弟的表情,希望能看到弟弟听懂的神色。 但夏侯晚明显听不进去,他微微皱着眉头,不认同兄长所说的“不中用”三个字。你不中用了,我还正值当年呢!他这么想着扭过头去,把目光落在地上觅食的一只斑鸠身上。 一阵风抖落掉几粒桂花,悠哉悠哉的带着那香味飘过溱水河,散落在溱东一带的荒野村落。 疾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围寨土堤两侧的人马也都紧张的站 起身观望,尽管大部分人知道这样自相残杀的局面根本打不起来,但关于事态的走向大家都又很好奇。 举着绿色旗帜的传信兵勒住缰绳,“长安州府信令,着参政局董舒,天水太守郝昭共令。” 董舒用惊疑的目光盯着信兵,似乎在怀疑他的身份,抢在郝昭前边一把拿过那信鉴。等郝昭从堤上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信封已经被拆开了。 “喏,州府亲发的手令,抓詹水兴!”董舒没好气的把信笺扔给郝昭,自己转身就去整理兵马。 “慢着,董大员,手令上确实说了可以传詹水兴等核心成员问话,但也没约定具体的形式,本太守出于风险考虑,还是不能放你这么大张旗鼓的抓人!”郝昭看过信鉴,握刀横跨在张远面前,当即引得堤上冲下来数十校刀手。 “我说姓郝的你什么意思,不管是洛阳来的还是宛城来的,州府给你手令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还想怎么样……”董舒刚跨上马,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凑到郝昭面前。 “董大员,郝某身在职位,没有什么出身可论,所言所为均是为了职责考虑!州府既然下令可以传詹水兴等人问话,郝某以为就传到天水府审讯吧,这样郝某能保证天水辖内数万教众不会发生暴动!敢问董大员抓人的话,敢做这个保证么?”郝昭看到那手令上有大司马介入,心里当即就有了底气。 “你……你敢无视州府的手令!我泱泱大魏难道因为害怕乱民暴动就不办案子了么,如此置国法规章于何地!州府既然敢拿人,自然就有镇压他们的手段……” “董大员,希望你能正视这个问题,不要意气用事……”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 第166章 儒生赵俨 夜幕遮天,董舒和张清的队伍偃旗息鼓回到州府,他憋着一肚子气去找州牧夏侯楙,但被内府的管家拦在门口。 夏侯晚从内府出来的时候,月亮刚好也突破云层露出笑脸。 “夏侯别驾,刺史大人知道这事么?那郝昭就差把手令给撕毁了,他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们长安州府。”董舒气呼呼的,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扶在那石头明狮上。 “什么意思?没抓回来人?”夏侯晚有些惊疑。 董舒皱着眉头难过的看了夏侯晚一眼,叹了口气把下午在溱东莽村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夏侯晚不太愿意相信,州府的手令有签章有签字,更重要的是同大司马汇报过,他还特意把这个情况也写进了手令中,即便郝昭不听州府的他也不能不听大司马的。 “夏侯别驾,您是不是觉得不可信啊?我董舒如有半句虚言……我没必要骗你啊!”董舒表情愤怒的凑近夏侯晚面前。 “董大员见外了,我怎么可能不信您呢,我只是觉得奇怪,一个宛城来的郝昭挂着天水太守的职位就敢无视州府的手令么!”夏侯晚解释道。 “说的就是啊,我第一次见这么没规矩的人……” “你不是带张清去的么,张家可是虎豹兄弟,你拿着州府手令还不敢闯过去么?”夏侯晚语气浅淡的问了一句。 “我……我也有点懵了。什么虎豹兄弟,他比张远可错远了,对面来了个郭厚安,他到人家面前只剩点头哈腰了!”董舒一脸轻蔑。 “郭厚安都出动了!他没见到州府手令么!” “见到了啊,我拿着手令转了一圈,像个跳梁小丑一样……” 夏侯晚不再说话,他隐约感觉到事情似乎有点复杂了,天水换了郝昭,就敢抗拒州府的手令,长安换了郭配,想必也不会比郝昭逊色。这么一来的话,长安州府慢慢就要被架空了。 大司马要架空长安州府也还算是他预料之内的事,但抓水神教也触动大司马的利益了么?他一时间有点弄不明白。但郝昭肯定是有准备的,不然他不可能公然抗拒州府。 夏侯晚到底还是个愿意动脑子的人,他猜的一点也没错,行宫苑的智囊团已经跟司马师那条线搭上联系,一个庞大的军事计划正在有条不紊的推进。 就在傍晚夕阳将落的时候,行宫苑内抬出来一顶轿子,隐藏在行宫苑门口的一个钩子很快就摸出了轿子里的主人,正是大司马幕府参军赵俨。这名钩子一边把消息回传给逢乐官,一边继续跟踪轿子跨过溱水河,一路来到天水府。 天水府内,郡丞简明正陪在郝昭左右。“郝太守,这趟浑水可能会比较麻烦,水神教虽然是在我们管辖内,但其实那一点我们从来没管过,默认都是长安府管的。这水神教,一是教众多影响大,二是这个詹水兴……他老奸巨猾且背景颇深……”简明忧心忡忡,当时新来的太守要调兵去拦董舒他就不同意,如今太守又把主动把案子揽在天水府,这简直是自讨苦吃么! 郝昭坐在太师椅上,眯着一双眼睛,似乎根本没听到郡丞句句肺腑的言论。 简明说了半天得不到回应,就自顾地叹了一口气坐在右侧椅子上。原来的太守上调,把天水府长史也给带走了,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 大概坐着有两炷香的功夫,一名小厮跑进来报告说门口有位姓赵的先生求见太守。 郝昭当即睁开大眼笑呵呵的对简明说道:“简右丞不必焦虑了,我们的长史到了,长史新到总要替我们解决难题的!” “长史?新来的?”简明随着郝昭站起身,心里却幽怨的嘀咕道:新来的人别惹麻烦就行,还能解决难题,你忘了眼前的难题就是你这个新来的人给制造的了。 两人一块出了大门,只见府院的阔庭内站着一位儒雅的先生,穿着紫色袍袖,头戴墨绿绸巾,腰间系着赭石色的低调千层带,整个人看起来大方雅致。 “赵先生,真没想到是您过来了!惹下这一摊麻烦,我还忐忑着不知道谁能来解决呢!”郝昭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拉住来人的双手。 来人是谁呢,正是随大司马从洛阳而来的赵俨。 简明上前问了好,上下打量了一番,不觉得此人有过人之处。因为自曹丕建立大魏之后,他为了压制曹子健做了很多针对学士的政策,为了掩盖他对这些学士的压制,他就鼓励雅士多张扬,越张扬代表越有才华……所以在这些年从京师来的人大抵分两种,一种是性格张扬的权贵子弟,另一种内敛低调的就代表没多大能量。 所以简明看赵俨的这身装扮,就从心里笃定他不是什么高雅名士。 当下几个人客气着进了厅堂,简明去吩咐酒食,房间里就只剩下郝昭和赵俨。 “赵先生,我这没给大司马惹麻烦吧。”郝昭问道。 “没有,来之前大司马还夸你呢,看似老诚实则机灵多变。大司马留着水神教有用呢,现在还不是拔掉他们的时候!那个董舒极力的想拔掉水神教,可能就是听到什么风声了,所以大司马让我来走一趟,配合郝太守……” 两人正这么说着的时候,简明走了进来,于是赵俨就从袖子中掏出一纸文书,向两人说明自己由大司马府受命天水长史一职的事情。 郝昭和简明就一块表示欢迎,只等酒菜上了桌,又叫来主簿督军几人一起吃到烂醉。 长安州府内,夏侯晚觉得很多事情都不受控制了,于是想让董舒去搅浑那一潭深渊。“董大员,我觉得事情的重点不在州府也不在夏侯刺史,我特意在手令中写了大司马授意州府,那郝昭敢抗拒,他抗的可不是州府……” “夏侯别驾是说,他们行宫苑另有安排?”董舒看向夏侯晚。 “也只能是如此了,为了董大员这个事,我下午亲自去了一趟行宫苑,大司马亲口同我说的这个批示,我回来后都没有经夏侯刺史同意就把手令给你发过去了……” “别驾亲自去见的大司马?”董舒瞪大了眼睛。 “曹长史推脱不去,我只能硬着头皮去了,大司马还是挺好沟通的,临走还夸了你我等诸多官员……”夏侯晚斜着看了一眼董舒,董舒暗自思忖的样子,心里应该是已经有了去行宫苑拜访的计划。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7章 行宫苑行走 一顶六人抬的轿子再次出现在春熙坊门口,只停留了片刻,就急匆匆的朝东南方向赶去。 轿子不远处,一袭白衣躲躲闪闪的跟着,一路来到行宫苑附近。 那白衣男人跳上屋顶眼看着轿子中走出来的女人进了一个富丽的房间,房间四周也随之增加了几名守卫,他只好躺平在房顶的灰瓦上,用耳朵听取房间里的动静。 这一夜月色残缺,但斑斑点点的星星隐约在青云之中,将夜色装点成迷离的朦胧美。 这白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长安别驾苑逢乐官,他刚给司马昭喂了丹药,就有一名钩子来汇报行宫苑的情况。他并不关心谁乘坐轿子去了溱水南岸,他更关心的是行宫苑六人抬的轿子又一次去往春熙坊的方向。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躺在房顶上,衣服已经被深秋的夜露给浸湿,逢乐官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微微抬起脑袋,借着院子里的灯龛看到一个模糊又熟悉的身影。 董舒也来行宫苑了,而且是进入大司马的内院。 就在逢乐官琢磨不透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一名体态轻盈的婀娜女子从房间里走出来。 那管家立刻领着董舒站在过道侧边,低着头让女子先行过去。逢乐官在楼顶上看得清楚,女子经过董舒时,董舒刻意抬起头盯着女子,两人目光交换了十滴左右,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管家领着董舒进了大司马的房间,逢乐官犹豫片刻没有翻身下楼,而是继续趴在瓦片上,把耳朵贴在瓦片上,试图听到房间里的任何动静。 但很可惜,因为房间离得太远,他听不到一点动静,半炷香的功夫过后,他轻身翻下屋檐沿着墙根朝城南走去。 大司马房间内,董舒忐忑的站在门口,他甚至不敢抬头看那个披头散发的男人。不过他心里也算有底,因为刚刚在院子里,秋娘看他那一眼,目光里透着愉悦和坚定。 “参政局的大员,姓董名舒,陈司空的弟子,我对阁下也算是早有耳闻。”曹真从宽阔的方形垂花门后走出来,随手把宽松的袍子在腰间系紧,但那一头散乱的头发他没有打理的意思。 “小人何其幸甚,能让大司马费心了解。”董舒一说话,腰弯得更厉害了。 “不必拘谨,到前边来回话。你那八颗珠子可是价值不菲啊,其实就算没有这些珠子,就看陈司空的面子,你也不必如此多礼!我在长安布防,可全靠司空在中央帮我筹调军需。”曹真一脸温和的看着董舒,董舒抬起腿就像是不会走路了一样,几步路走的扭扭捏捏,凑到桌子旁边。 “大司马万福,小人承蒙恩师教诲,驻守长安多年,兢兢业业之余不敢奢求恩师更多福泽,惟愿踏踏实实尽忠尽职而已。”董舒迅速调整心态,他知道真正起作用的还得是那八颗珠子,与什么多年不联系的恩师根本没有关联。 “敢为勇士先,我刚到长安就听说你把长安司马家给抄了,今天又听说你带着百余人的队伍就敢去水神教抓人,真是后生可畏啊!你有如此尽忠尽职的胆识,何须给我送这些珠子呢?”曹真不管说话还是不说话,只管把清净的眼神看向董舒,看得董舒心里发毛。 “大司马远道而来,做下属的略表孝顺之心,不足挂齿。没想到下官的这些分内本职还叨扰大司马知道,下官定当再接再厉守正出新。下官今日来,也只是请教工作上的事,绝没有其他心思。”董舒翻起眼皮看了看曹真,自我感觉说话还算得体规矩。 “那就说说看吧,本司马倒是很愿意积极的融入你们工作之中。” “回大司马的话,下官带着州府的批文去天水督办蜀谍案,就是要把水神教与案件有关的人员都带回来审讯,但州府签过字的公文到了郝太守眼中,成了一文不值的废纸,而且还扬言说州府的决定会影响天水的安全稳定,拒绝我去水神教抓人。后来州府又派人送去加急手令,是通过大司马您批示的,说可以带水神教核心人员配合查案,但那纸手令传到郝太守那,他又拒绝了,说拿人办案可以,但为了安全稳定起见要把案子留在天水办……大司马您说这叫怎么回事,长安州府办案子倒在天水办不下去了!”董舒 压制着心中的愤怒,尽量让语气听起来不那么焦躁。 “董大员不必着急,郝昭真如此执拗也只是为了工作而已,他的出发点同你一样,都是想把本职工作做好的。说到这个事,下午我把曹也叫过来数落了几句,他作为此案的总督办,倒让你和夏侯晚上下忙碌,真是愧对曹氏宗亲这个名号!如今你也不必着急,我已经让府内幕僚前去天水了解……其实蜀谍案在哪里办都一样,重点是不影响大环境还要办的明明白白!” “大司马所言甚是,下官对郝太守也没有任何怨言,包括现在来找大司马诉苦,也全是为了尽快解决问题……下官斗胆向大司马进言,其实曹长史对案子还是很上心的,下官办案子也离不开曹长史的支持。”董舒听到夏侯晚,心里稍微懊恼觉得自己又晚了一步。 …… 行宫苑院外,逢乐官尾随着轿子进了春熙坊,等秋娘扭着腰臀回到房间时,他已经坐在桌子旁喝起茶水。 “呦,妈妈好大的本事,竟能请到官人为奴家独守空房,何其幸甚美哉。” “秋姑娘说笑了,逢某擅自进入闺房,没吓到姑娘已经是万幸了。”逢乐官放下茶盏,温柔怜爱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还是乐官会说话,三言两语说的秋娘心花怒放,倒把身上的寒气给驱散了!”秋娘说着来到逢乐官身边,身体轻轻的倚在男人的肩膀外侧。 “是不是董舒请你引见大司马,他有什么计划?”逢乐官突然压低声音,话锋一转换了话题。 “你到底是什么人?”秋娘有些惊疑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第168章 有缘千里来相会 夜色之中,秋水沫沫,空气中颠簸着丝丝缕缕的桂花香甜,若隐若现的,似乎只是一转身这属于秋季独有的味道就会消逝不见。 春熙坊的挂顶灯笼在一声声喝彩中逐个被点亮,点灯的是个毛头小伙子,是王龟公的儿子王富贵。他一手拉着从房顶垂下来的绳子,一手举着一个精巧的火把,绳子在楼顶通过滑轮把另一端安排在几个壮汉手中,几个壮汉每喊一声号子,王富贵就会被拉高一个灯笼的位置,然后王富贵点亮灯笼,周围看热闹的人们就欢呼雀跃的喝彩鼓励…… 如此景象每个傍晚都在春熙坊门口上演,每天的这个时候,也代表着春熙坊即将开启纸醉金迷的长安夜色。 王富贵一直被拉到四楼,头顶也只剩下最后一个灯笼,但他举着火把似乎忘了自己的使命,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屋内,屋内就坐着秋娘和逢乐官。 “我是什么人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所有的秘密,但我替你保守着这些秘密。”逢乐官看着秋娘脱下轻纱和外衣,把那迷人的香肩袒露在他的眸子上。 “身为舞姬,我的命一文不值,官人能为我保守秘密,我很感激,但秋娘身上的事情很重要,如果官人不想为我保守秘密,也是秋娘应得的结果。” “每个人的命,都很重要,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如果你接受的指令是事情比命重要,那你的上级很不负责任,因为这样的误导会让你很快暴露并搞砸事情。”逢乐官呷了一口茶,语气平缓。 “每个人的生命确实很重要,但没有意义的活着,还不如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情。” “我虽然不知道你来长安之前经历了什么,但请永远不要浪费生命,你到大魏来做任务,最好的伪装就是贪财好色做个俗人……” 没等逢乐官说完话,秋娘就把手指举到嘴巴前示意他不要再说话,她起身到窗前拉上了帘子,然后整个骑在逢乐官的腿上小声的说道,“你不用回答我,点头摇头就可以,你为大汉天下么?” 逢乐官愣了片刻,点了点头。 “你为丞相工作么?”秋娘接着问道。 逢乐官盯着秋娘的锁骨,轻轻的摇了摇头。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有机会,你会放下这一切么?” 逢乐官深呼吸一口,抬起右手在秋娘的背上上下摩挲,“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彤红的灯光忽然照进整个房间内,窗外王富贵点亮了最后一个灯笼,楼下喝彩声滔滔不绝,就像八月正午煮熟的鼎沸,蒸腾着四楼这个安静的房间。 “董舒给我八颗夜明珠,让我替他献给曹真,我照做了,曹真对董舒很满意,今天下午还问我,董舒想要什么样的赏赐。”秋娘关上所有的窗帘,安静的坐在逢乐官对面。 “曹真是这样的酒色之徒么?”逢乐官问。 “看起来像,他还说要把我纳为十六小妾,不过这都是在他很兴奋的情况下说的,兴奋过后他依然放我回来勾栏。”秋娘回答。 “你的任务是什么?” “我没有太具体的任务,随时会有人来给我送任务,我唯一长线的任务就是盯着董舒联络董舒,我最近的一个任务就是让董舒借州府的手拿掉水神教。”秋娘伸手摸了摸鼻子,因为她对自己的任务有所隐瞒,她刻意隐瞒了关于郭敖的那一部分。 “你是魏延的人?”逢乐官问道。 秋娘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魏延不信任水神教,所以就想看看州府会不会跟水神教来真的……” “应该是这个意思,但背后的逻辑是什么,我并不清楚。”秋娘把那茶盏握在手中,来回转动。 “你要处理好跟董舒的关系,董舒已经是州府的献祭礼品了,如果曹真会宽恕董舒,那说明他就是个财色兼收的曹氏宗亲,如果他毫不留情的处理掉董舒,那他就是个杀伐决断的实干家。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还放你回勾栏,他大概率不是个酒色之徒……”逢乐官垂下眼睑,似乎陷入沉思。 “你的任务是什么?我能知道么?”秋娘问了一句。 “最好不要知道,你已经处在危险之中了,知道的越多就会越危险,我会暗中保护你的,你听我的,尽快在曹真面前处理好你和董舒的关系。” “我知道,这两次去行宫,你都跟在轿子后边。”秋娘故作深情的看向逢乐官。 “贾充是个很危险的人,最好不要再跟他接触了……” 逢乐官走出春熙坊的时候,心里已经把事情的大概脉络梳理出来了。六月份,詹水兴与蜀军取得联系,七月份同魏延制定了蝉鸣计划,九月份郭敖从蜀中踏子午谷而来,冬雪之前,蝉绝唱过后,就是计划全面推进的时候。魏延为了计划万无一失,就让人试探詹水兴是否真的有诚意跟他合作。 而整个计划的始作俑者,就是长安州府别驾夏侯晚。他早已得到消息,过年之前兄长夏侯楙会被调回洛阳,而就在长安州府刺史这个位置悬而未落的当前,他会引爆蝉鸣计划,灭掉蜀军,立功戍边,承袭州牧大权。 而在此之前,对他产生威胁的司马昭,曹也,董舒,魏子谏等人,都会被他先后拿下。 这其中最大的变数,就是扬言御驾亲征的皇帝曹叡突然变成了大司马曹真,不过这个问题也不大,曹真是不可能戍守长安边防的。 逢乐官一边往别驾苑走,一边犹豫着司马昭的去留,结果鬼使神差的就走到了僻静的宿堂。宿堂前守着两名官兵,那檐下挑着的灯笼也换上司马二字,代表司马家正在宿堂办事。 逢乐官算了算日子,司马虚怀停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就走进去烧了些纸钱,一群和尚和几个管事的人一齐对他回了礼,他站起身又留了一枚金块,然后把一名管家拉到门外说话。 “洛阳司马家还没有来人么?”逢乐官问道。 “老爷听到消息病倒在宛城,因为家里前段时间刚处理两件殡仪,他吩咐不让老家人知道,等他身体好一些亲自来处理此事。我们也是刚得到消息,正准备去请范仵作过来处理尸身呢。”那管事回答道。 逢乐官点了点头,离开院子,看着天上月亮旁边绕着忽明忽暗的两颗星星,心里决定不对司马昭使毒。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9章 猎户座 逢乐官回到别驾苑,时辰已经亥时过半。 这时节空气中虽然还有温暖的桂花香甜,但风总是清冷的,凉寒的,如果你从温暖的房间内推门而出,或许还要禁不住一阵颤抖。 别驾苑的风水格局属于修阴,所以火光布置的很少,如果是没有月亮的夜晚,府内到处都是黑漆漆的,需要人提着灯笼来引路。 但如果你能参透星象的奥秘,从进门开始把看到的火光都记在心里,当你走到一半的时候,大概就能知道别驾苑整体布局以猎户座为上形指引。 夏侯晚的几间书房就分别布置在猎户的脑袋,以及举起的双手上。 门仆要提着灯笼送逢乐官进去,他摆摆手拒绝了,逢乐官穿过庭院,习惯性走到猎户脑袋的那座书房,他远远的看过去,房间里没有灯火,以为夏侯晚已经睡了。这才放下心,浑身轻松的朝东边走去,东边是猎户座举起的左手,在这个位置上按照汉弓的形式建造了一排院子,这一排院子住着以逢乐官为首的一批幕府人员。 逢乐官走近汉弓院,却隔着竹林看到水上的书房内灯火通明,他心里顿时觉得不妙……这是一间几乎被夏侯晚弃用的书房,因为这间书房离幕府从事们居住的地方太近,每当夏侯晚在这里办公的时候,大家都有种被监视的感觉,互相都不自在,时间久了夏侯晚来的次数就越来越少。 书房虽被竹林掩映着,但东西弦窗对空着,夏侯晚坐在那张青台案上,随时可以看到左右窗外的情况。所以无论如何,逢乐官都没办法绕过书房回到自己的住所。 在假山旁停了片刻,逢乐官整理了衣服走上水边的栈道。这时候月亮却像调皮的小孩一样透过云层露出一张明媚的笑脸。 “主人,今日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好久没收拾了。”逢乐官站在门口,夏侯晚正在房屋中间的那排书架上寻找些什么。 “是你啊。”夏侯晚回过身,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春天桃花开的时候,我在这里读过一本屈原大夫的《天问》,今天早上林管家说前院的牡丹叶上落了一层浅霜,我大概记得屈原大夫在书里说了这个异象,似是冬有劳伤……” “应有此事,那本书是泗水一个县官给奉上来的,说是地下出土的,一个秀才因为看此书参破天机,于是悲愤的守着此书长眠地下。”逢乐官一边说,一边迅速的走到书架旁边。 “你记性挺好的,那一块找找。”夏侯晚转身继续在书架上忙碌。 逢乐官蹲下去,他记得这本书被他收起来放在最下边的位置,因为这种地下出土的书多半已经被湿气浸透,能够自然的抵抗地上水汽带来的伤害。 “你今日又去哪里了?身上怎么又是尘土仆仆的。”夏侯晚没有看逢乐官,像是平常说话的语气一样。 逢乐官当即愣在原地,他听到“又”这个字,说明夏侯晚就是在这里等他。而且这个“又”字说明夏侯晚是有愤怒值的。他很快想到自己上一次满身尘土回来的样子…… “回主人的话,我这几天都去行宫苑了。”逢乐官站起身体回答道。 夏侯晚没有说话,照旧在书架上寻找,意思是让逢乐官继续说下去。 “我上午在长安府炼制丸药,听一个药房的伙计说行宫苑又有轿子去春熙坊抬人,我就想看看抬的什么,所以就去了趟行宫苑。”逢乐官一边说一边打量夏侯晚的神色。 夏侯晚却只是忙着寻找书籍,似乎并不在乎逢乐官说点什么。 “卑奴没想到,大司马这一次点又是春熙坊的头牌,卑奴觉得奇怪,如果大司马真看中了那个头牌,就把头牌留在行宫则矣,没理由每次都抬过去再放回去让她在春熙坊卖座。” 这个消息引起夏侯晚的注意,他停下寻找的目光看了逢乐官一眼,“有什么发现?” “女人确实进了大司马的榻房,具体说了点什么没有听到,但根据之前的观察,女人应该是吴谍。”逢乐官回答。 “吴谍,吴谍到长安来,大概率不是什么重要的活动。大司马可能也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暂时留着吧。”夏侯晚回答。 “但这次不太一样,女人这次出来的时候,董舒刚好走进去,这个女人盯着董舒看了几息,似乎是在传递某种信号。这个女人跟董舒是一早就认识的,董舒通蜀,这个女的是吴谍,如果他们勾结在一起……” “有没有可能,这女的也是蜀谍呢,吴谍只是她掩盖自己的保护色。”夏侯晚突然打断逢乐官。 “也有可能吧……主人,董舒极有可能是通过这个女的再接近大司马。”逢乐官说出自己认为的重点。 “我让他去的,你去府里炼药,天水出了点事,这个事应该让董舒买单。”夏侯晚说道。 “傍晚有钩子传来消息,说行宫苑的赵俨坐轿子去了天水,具体是做什么,他们还在探。” “长安最近有什么新人来么?司马府的那两个人有什么消息了么?”夏侯晚似乎是有些累了,回身坐在桌子旁的梨木条凳上。 “天水那边似乎有人活动,但那一带人员流动一直很大,他们还在排查。之前司马府的邓艾似乎就在那一带活动,另一个人应该是在城内,不过他不敢有什么活动,可能在等洛阳司马家来人吧。” “赶紧排查清楚,现在司马家太安静了,静的好像这些事都没有发生在他们家一样。天水那边多使点钱吧,我感觉大司马似乎在天水有什么布局。”夏侯晚说着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茶壶。 逢乐官赶紧上前给主人倒了一碗茶水。 “地牢的蜀谍,有什么反应了么?”夏侯晚问道。 “小的今天问了送饭的牢卒,说还没有什么反应,吃饭也正常。”逢乐官回答。 “不要图省事,你要自己去看……”夏侯晚盯着逢乐官,目光犹如一道闪电。 逢乐官这才反应过来,夏侯晚是在问吃了五毒散的郭敖有没有毒发的征兆。他不由地一阵心虚,赶紧弯腰去找那书籍,但整个书架已经被等了他许久的夏侯晚折腾打乱,要想找到确实需要费一番功夫了。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0章 荒野有遗孙 花了大半夜的功夫,逢乐官把那书房又整理一遍,总算找到那本屈大夫的《天问》。 他在房间里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就带着书去找夏侯晚,他特意绕道前院去看牡丹,牡丹上并没有降霜,有的只是斑斑点点晶莹剔透的露水。 夏侯晚还没有起床,他把《天问》放在书房的桌子上,然后出门往长安府走去。 长安府的地牢中,关着很多没有查清原委的犯人,用比较实际的话来说,这些人都是前朝旧臣,不管他们有没有罪名都不可能放还人间。 经过这些年官员换届,有点家底或者有点人脉的,都想法混出去偷生了,而最后留在这的这批人,就算能走出去也大概率会丧失活下去的勇气。 但有一个人是例外。 此人的卷宗上写着姓张名蜚,但据传他是李榷的孙子。几十年前,东汉末年,李榷郭汜在长安动乱,李榷带兵杀入长安犹如蝗虫过境,把老百姓的身家掠夺一空,所以长安百姓恨透了李榷这个虎狼将军。 先武帝重整京师以后,对李榷进行诛三族,李榷的这个小孙子就留了下来。也不知道是先武帝突发慈悲还是当时有其他说法,这个孙子被关进长安府内。 后来政治中心迁移,长安府各方势力动荡不安,李榷的旧部下为了能师出有名的统一溱水附近的部落,就花钱把李榷的孙子捞出来拥立为部落王,因为李榷之前就是溱水两岸的部落王。 这个孙子被救出去以后,那些人既不教他识文断字,也不教他礼仪规范,反而是把虎狼一样的生活习性教给他,放纵他为祸长安郊区百姓。 如果说他爷爷李榷当年对长安百姓是物质层面的伤害,那么他这个孙子就上升到精神层面的伤害!这个孙子吃人肉,专吃小女孩的嫩肉和小男孩的内脏,他奸淫成性,经常当街对过路女人不论老幼实施暴行,而且从不避人。最癫狂的时,他在尽兴高潮的时候会一刀结果掉身下女人的性命,眼看着肉体在自己身下抽搐颤动! 据说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年左右,随着曹魏政权稳定,溱水两岸的小部落也逐渐被收服编队。当时的太守为了宣扬曹魏章程,就用正规方式收监了李榷的孙子。 这一关,就是十年,那孙子从一百八十斤的体重变成一个不足百斤的瘦弱病患。逢乐官就把夏侯晚让他喂给郭敖的五毒散用到了这孙子身上。 逢乐官正在府院门口等着郡丞刘明带自己去地牢的时候,一名管家模样的人远远的喊住了他,“逢乐官早上好!” 这管家姓薛,是城郊一位地主老爷的小妾的弟弟,那小妾是个有上进心的美妇,就经人推荐把弟弟送进别驾府来,希望以后能混个体制内的差事。 夏侯晚碍不开情面,就让那糊涂子弟跟在门口传信送报,如今三年有余,糊涂子弟也成了小管家,能够快速精准的分辨消息真假和轻重缓急,这其中离不开逢乐官多番点拨。 “薛办事,慌慌张张的有事情么?”逢乐官站定脚步。 姓薛的子弟就不好意思的笑笑,放慢脚步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客气的说道:“我又失态了,见到哥哥太过欢喜!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刚刚有钩子来传消息,说赵俨去天水做了主簿,让给您说一声。” 逢乐官点点头,上前半步掸了掸管家肩上的尘土。“你从家里出来?” “是呀乐官,我听到消息就赶紧出来找你了,怕耽误您的事情。”管家笑呵呵的,似乎自己立功了一样。 “以后别再因为这样的小事擅自离守了,做好事可以,但不能影响到你的本职工作!”逢乐官敲打了一句,那管家的脸色当即就阴沉下去。 其实他也不是特意来找逢乐官告知此事,但他就想耍这个小聪明显得自己跟逢乐官很亲近。 逢乐官看到他变了神色,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刚吃完早饭的刘明叫了一嘴。于是就打发姓薛的离开,自己随着刘明去看李榷的孙子。 “逢乐官,你今天看蜀谍明天又看李松,再这么下去该引起新太守的怀疑了。”刘明开玩笑的说道。 “新太守这么严格么?”逢乐官看着刘明。 “我也大概了解他一些了吧,不是严格,就是较真,这种文武兼修的人啊,就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什么都要有自己的规矩……所以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刘明挑了挑眉毛,意思是:你懂的。 “别驾苑想来看人也不行么?”逢乐官装作没看懂刘明的意思。 “哎呀,那肯定行啊,但是万一他要流程的话,兄弟们面子上都不好看么!”刘明愣了一下,笑着拍了逢乐官肩膀一把。 “哈哈,我懂刘兄的意思,不过我想刘兄这个县丞肯定也不是白当的么!”逢乐官也客套的拍了刘明一把。 当下打开牢门,李榷的孙子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你装死呢!”牢卒快步走上去,照着破床板踢了一脚。 “大人,你们饭菜,饭菜有问题啊……我这几日半夜间……肠子像打结了一样疼痛难忍,折腾半宿也没人搭理我,不出三五日,我怕是就要没有了!”那孙子撑起半个身体,眼窝黑乎乎的深陷,一脸憔悴的样子。 “嫌有问题啊,可以不吃!”牢卒啐了一口,转身来到刘明和逢乐官身边。 待出了地牢,刘明支开牢官。“怎么着乐官,还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有人去别驾府为他求情,别驾大人就让我过来看一眼。”逢乐官大大方方的回了一句。 “乐官……”刘明拉了逢乐官一把,两人来到路边上。“大司马如果审蜀谍,你说会是什么结果?” “哪个蜀谍?”逢乐官明知故问。 “就秘牢那个么!不瞒你说,也有人来找我使银子,但凡有点消息就能挣钱,嘿嘿嘿……”刘明做出猥琐的样子。 “这钱可不太好挣,小心别把自己挣进去了!”逢乐官严肃了一句,又想起以后还得麻烦刘明,就又说了一句软乎的:“还不好说呢,你留心司马别驾的动作,他现在跟蜀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蜀谍可以死,但他不见得吧……!” 刘明咬着嘴角若有所思一息过后,当即“哦~哦”的坏笑起来。“明白咯乐官,有事你随时说话,我刘明竭尽全力。”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1章 人生无处不相逢 溱水南岸,天水北章故郊,东天的朝霞正潦草铺垫,一阵凉风拂过,传来水稻和秸秆交织着泥土混合散发的清香味道。 一个壮汉推着一个瘦弱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村边的小道上,两人没有说话,只顾朝那水稻金黄的荒野中走去,就像是画匠步入自己的画作当中一样,沉默着绘声绘色。 男的不是别人,正是被张远废掉半根阳根的溱水首富詹恩贵。 一个月前,他还在地牢中混吃等死,一个月后他神奇的出现在水神宫密室,又被他大哥詹水兴催促着向南逃亡。 自从那玩意少了一半之后,他感觉整个人都浑身轻松,心里的杂念也少了一半!要说残存的另一半是什么,大概只有对张远的恨意了。很多个夜晚他都在想,张远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自己给个痛快呢……他想着想着就恨意丛生! 两天前他们一行人来到这小山回民部落,这里的部落领头是詹水兴的信众,他拍着胸膛告诉詹家兄弟,就是官兵来了也不敢放肆嚣张! 詹水兴对此深信不疑,因为团结的回族人民确实有实力硬碰官府。 于是一行人就留在村子里吃着羊肉喝着酒,领头还把村子里的年轻女孩们奉给詹水兴夜修,这大概也是他的福分吧,逃亡路上还能夜夜笙歌。 詹恩贵本来已经清心寡欲了,如今看着大哥此般待遇,难免心里又升起落差,于是傍晚就出来散步,很晚才踏着月光回去;早上又很早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等大哥房间里清净下来再回去商量下一步计划。 太阳刚出来的时候,灿黄的光芒像橙汁一样从空中倾泻下来,撵着山上的白雾像溃军一般败到山脚,隐入地下。等山上地上的白雾全都散尽,太阳也收起金黄的光芒,折射出炫彩斑斓的明白色,在这明白色之下,山是山的样子,地是地的样子,金黄的是稻谷,翠绿的是大树,等一阵风从人的身边吹过,这大地万物一切就冗冗杂杂的成了我们口中的社会。 詹恩贵很享受坐在水稻田中央的轻松惬意,一方面是因为在此之前他过了几个月的地下生活,另一方面是因为身体残缺之后眼睛更能看清大自然的美好了。 他现在可以一整天不说一句话,不见一个人……如果换成现在这样的稻田美景,他愿意余生不再同任何人说话。 可命运给了他前半生功成名就和金帛财富,又怎么会放任他后半生仓皇度日呢。远处的田埂上突然出现一支迎亲队伍,抬着大红色的轿子吹吹打打的好不喜庆。詹恩贵也觉得欢快,他虽见不得大哥夜夜笙箫,但对于人世间的美好生活,他有了超乎寻常的感知能力。 队伍走近他们两人时,骑着喜马的新郎跃身下马要给两人分享一些喜食酥,新郎越走越近,詹恩贵心里却越绷越紧,他微微回头问身边的壮汉,“你看那走过来的人,像不像院里的小狗。” 那壮汉听到主人吩咐,当即瞪大了眼睛看过去,“二爷,您眼光还真老道,这可不就是原来您府上的詹小狗,没想到能在这碰到他呢。” “你先不要声张,看他能不能认出我来,如果他要跑你就抓住他。”詹恩贵小声的吩咐着,一双眼睛毫不避讳的看着来人。 “今个逢哥们大喜,逢山皆有路,遇水皆化财,碰着人就是缘分贵人……哈哈哈,来来来,吃一点哥们儿的喜食酥,共同喜庆喜庆。”男人说话间已经凑到詹恩贵面前,笑嘻嘻的抓了一把包着油纸的食酥递到詹恩贵面前。 詹恩贵盯着男人的神态,男人趾高气扬浑身放松,哪里还有当年那个唯唯诺诺的贱仆模样。 “小狗,你眼里连老爷也看不到了么!”詹恩贵轻轻的开口,惊得男人愣在原地,瞪着一双小眼睛看来看去,突然转身拔腿就跑。 但詹恩贵身后的壮汉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当即一个飞身跃步将詹小狗踢到在地,然后像提小鸡一样提着他的新郎红服丢到詹恩贵面前。 “老爷,主人~主人,小狗有眼不识泰山……” 詹恩贵朝壮汉摆摆手,壮汉就转身示意迎亲队伍走到前边去等。 “小狗,老爷我平时只是对你玩笑几句,其他的地方还算提携信任你吧,那危急关头你怎么弃我于不顾呢!”詹恩贵语气轻浅,就像是山上的泉水一路流到山脚,在平坦的土地上就那么平平缓缓的朝前流着。 “主人,主人,我当时真的跑去大老爷那里求救了,我把消息都给他说了,然后大老爷让我回去守着,我走到咱大门口,门口有人守着,我进不去……主人,我~小狗对你忠心耿耿啊!”詹小狗伏在路上,头如捣蒜。 “你说这些我都信,可是你也太不小心了,去夫人房间里偷拿珠宝的时候,你就已经想好了不会再回去了吧。”詹恩贵丝毫没有责备人的语气。 “我错了主人,主人我错了,我当时鬼迷心窍,大家都在拿,我一时间糊涂了……”詹小狗涕泪交零,他本身脑子就不太够用,这时候更组织不出华丽的语言为自己开脱。 他想起詹恩贵原来虐待下人的手段,心里不由地一阵惶恐,只能像一瘫可怜虫一样跪在主人的脚下求饶。 “小狗,你抬头看着老爷,你看看老爷跟之前有什么变化?”詹恩贵静静的看着地上的男人。 “老爷,我不敢,我不看,我求求您饶了我吧……我就是一条狗……” “让你看你就看。”詹恩贵加重了语气,詹小狗吓得立马抬起头眼神飘忽的看着他。 “说说看,有什么变化?” “老爷看起来憔悴了一些,不过还是英气逼人,富贵堂皇,大富大贵……”詹小狗胡言乱语起来。 “行啦,起来吧!你我主仆一场,你偷点钱花了就花了,你不花也会被充公到官家,还不如让你们花了。你要是还记着老爷的恩情,就请我喝一杯喜酒吧,老爷一样赏你喜钱……” 日上三竿,那壮汉推着詹恩贵跟在迎亲队伍后边,走在乡间田埂上,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2章 小人要赏银两千两 詹恩贵跟着詹小狗进了一座村子,热热闹闹的参加一场婚礼,喝了些酒又许诺给小狗百两银子。 小狗全家感激涕零,把詹恩贵安排到上宾,位置比双方父母坐得还要尊贵。有了这层身份地位,席间免不了觥筹交错迎来送往,大家都争着抢着要敬先生一杯。 中午过了一半,詹恩贵就醉得不省人事。可能是这几个月的生活压抑太久,只要人家尊他一声先生,他就手起杯落,杯杯空盏。 喝醉了酒,有些该说的不该说的,就都一股脑吐了出来。就在詹小狗说百两赏赐太多的时候,詹恩贵扶着他的肩膀笑吟吟的道:“多,你怕是不知道什么叫多吧,你老爷我的这颗脑袋送到长安官府去,少说值个千把两银子!” 詹小狗虽然大字不识几个,说不出文绉绉的客套话,但他自幼混迹于市井街头,对来钱的门路那是来者不拒,如今你说自己这么值钱,可别怪我打你的主意。 他看看壮汉,再看看憔悴的詹恩贵,大概猜出这两人是出来逃难的,已经不能像之前那样风光无限手下护卫成团……于是特意留了个心眼,少喝了一些酒,待中午散席后就把家眷都赶到山里去,自己奋马扬蹄朝长安府赶去。 快马骑了两个时辰抵达溱水码头,为了不被人认出来,詹小狗还特意化了个惨妆,但没想到进了溱水码头,夕日詹家的档口一个个挂上五颜六色的幌子,怎么也看不到那土绿色的詹家幌子。 “看来詹家是真不行了!”詹小狗~哦不,胡久生这样感慨了一句,犹如无人之境一般就闯到长安府门口。 门口值班的管事正是郡丞刘明,刘明一听说詹恩贵还活着,当即就把小狗留在门房,然后差一名衙役去喊逢乐官过来。别看刘明做的是糊涂差事,但前任太守是怎么下去的,他比谁都清楚,他虽没苟同主簿杨颐和的意见,但心里其实也笃定长安府地牢被劫的事情,多半是州府监守自盗。 这消息卖给逢乐官,刚好讨个顺水人情,待逢乐官离开后再如实上报新任郭太守,又是大功一件。 逢乐官刚给司马昭喂了药,听说郡丞刘明找自己,还以为是李榷的孙子出了问题,慌忙间顾不得脱下围衣就跟着衙役来到大门口。 刘明把詹小狗提供的线索给说了,逢乐官心里有些猜疑,当初詹水兴答应把詹恩贵送去千里之外,这会没理由出现在溱水两岸啊,除非詹水兴根本就没把人送出去! 但当下也来不及思考,如果詹恩贵再被抓住,詹水兴可能就不受控制了,毕竟现在大司马说了算,而且也不可能再上演一场监守自盗。于是逢乐官让刘明拖住詹恩贵,自己则去隔壁找夏侯楙商量对策。 夏侯楙正带着慕容卿在庭下赏鱼,看到逢乐官慌慌张张的进来,就支开了所有下人。 “老爷,出事了,有人从天水来长安府举报线索,说詹恩贵出现在天水东郊回民部落村。”逢乐官尽量使自己情绪稳定。 夏侯楙撒鱼饵的动作停顿下来,转身看向逢乐官,“消息确切么?” “确切,此人原来是詹恩贵的一个仆人,他说詹恩贵还参加了他的婚礼,如今喝的烂醉如泥。”逢乐官回答道。 “那长安府该派人去抓啊,你家主人怎么说?”夏侯楙似乎并不在意。 “时间太紧,我怕跑回去来不及,所以夏侯别驾还不知道。”逢乐官有些惊疑夏侯楙的反应。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不要插手,让长安府去抓人,詹家兄弟本来就为祸一方,抓起来处死一了百了。”夏侯楙丢下这一句话,就自顾地朝前走着,一边往湖中丢鱼饵。 逢乐官看了慕容卿一眼,慕容卿低下头。 难道这段时间自己错过什么了吗?夏侯楙怎么会不害怕詹家兄弟被抓呢?逢乐官想不明白。不过既然夏侯楙有这个指示,他就也不用慌张了,从通信处借了匹马朝西别驾苑赶去。 刘明坐在门房外等了一个时辰,觉得差不多了就带着詹小狗去郭配的书房汇报此事。 郭配这几日盘旧账,翻旧案,试图从原长安太守手下找到能牵连夏侯兄弟的罪证,但一无所获!甚至长安府多次向州府借钱不还,如果真查得紧了,他还真没有银子还给州府。 就在他准备作罢的时候,刘明给他带来了新的线索。长安府地牢被劫的事情,本来已经把突破口寄托在司马昭能醒过来,现在又有了新的当事人,他就又有事情可以干了。 当下也不啰嗦,收拾了装扮就要去行宫苑汇报。但刘明却像是焊在椅子上一样,一动不动的。 “还有事么?”郭配问了一句。 “那个,来人说想要点赏钱。”刘明故作维诺的回了一句。 “要钱,那就给他点碎银子打发了呗。”郭配不以为然。 “郭太守,他,他要两千两,说是詹恩贵说自己值这个钱。”刘明紧皱着眉头。 “两千两,你回去告诉他,一点没有,耍赖的话直接抓起来……”郭配虽然出身名门,但两千两对他来说也是个天文数字,当场就被气得火冲脑门。“罢了,还是先稳住他吧,免得他回去通风报信,你告诉他可以,等人抓到了就兑现!” “真能给两千两啊!”刘明还没摸到新太守的脾气,瞪大了嘴巴惊在原地。 “你先去稳住他么,我这就去找大司马商量,要是大司马同意了,一万两都行啊!”郭配带着情绪一顿输出,赶走了撇嘴皱眉的刘明。 刘明走到府门口,心里憋着的闷气逐渐消散,他这才咂摸出新太守的味道,敢情这郭配就是大司马远程操控的提线木偶,根本不抗什么事啊!他上任以来盘旧账翻旧案,大概率就是针对夏侯刺史的吧! 想到这,他觉得还得抽时间给新任太守上点眼药,不能空着那个主簿的职缺,不然回头有什么乌漆嘛黑的祸锅不都得自己背么!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3章 听老夫一席话 郭配带着随从骑着快马风风火火的赶到行宫苑,曹真正盯着子午谷的地图发呆,来长安之前,他研究了诸葛亮第一次北伐的进军路线和驻军部署,再通过之前曹魏对诸葛亮的了解,他无比笃定诸葛亮第二次进军会走陈仓道。 但到了长安之后,蜀谍泛滥官员松懈,加上子午谷被打通,他开始怀疑自己原来的判断。 他一早就看过郭敖的案卷,但他迟迟没有下决定审讯这名蜀谍,因为郭敖的行径有很多怪异之处,这些怪异的背后要么是郭敖根本不是蜀谍,要么就是有人盘根错节的下了一盘大棋。所以他想再等一等,事缓则圆,那些藏在水面下憋气的人,早晚会浮出水面露出真实的面目。 “大司马。”郭配气喘吁吁的出现在门口。 “郭配贤侄,出什么事了吗?”曹真转过身,缓步走到书桌前坐下。 “报大司马,劫长安府地牢的案子有进展了,当时水神教有两个人被关押在地牢中,一个被救出去了,一个被杀死在牢中,那个救出去的有线索了。”郭配喘着气,又一口气说那么多话,言语间压制不住激动的颤抖。 “说下去。”曹真挥挥手,禀退了正要前来奉茶的仆人。 “那个被救出去的人,就是水神教组织者詹水兴的弟弟詹恩贵,詹恩贵手下有个贴身仆人叫胡久生,今日下午胡久生跑到长安府说在天水东郊见到詹恩贵,他听说举报詹恩贵能领赏钱,就趁着詹恩贵喝醉酒跑来举报。”郭配说道。 “贴身仆人,一来关系很好,二来应该不会缺官府的那点赏钱……”曹真分析道。 “下官也问了,据胡久生自己说,当年詹恩贵对他很不好,简直拿他不当人看,所以他对此怀恨在心。另一个,他要的赏钱可不低,足足要两千两银子……”郭配小声的回答道。 曹真点点头,“他有没有说詹恩贵是如何出现在天水东郊的?” “这个下官还没来得及细问,因为觉得案情挺紧急的,我就着急过来了。大司马,要不要马上派人去把他拿回来,以免再被他逃走了。”郭配请求道。 “不急,你把这个胡久生的情况和他反映的线索整理成文书留在这里,其余的我来安排。你还记得孙礼和赵俨之前提出来的猜想么,说长安府地牢被劫的事情可能是有人监守自盗。”曹真摆了摆食指和中指,继续用平和的语气跟郭配交流。 “下官记得,当时赵先生说的是水神教可能花钱买通了关系,这才创造了劫地牢的机会;孙先生说的是水神教就居长安,大概率已经跟当地政府形成了利益勾结,所以劫地牢救人这个事也就顺其自然的成了。”郭配读书多,记性好,基本滴水不漏的复述了那晚围着篝火述说长安的内容。 “他们两个说的各有道理,到底是哪一个还有待商榷,但他们都说到一个共同点,就是政府关系,这个关系到底是谁的关系呢……”曹真站起身,从架子上取下一瓶蜜桃果酒,又取来两只小碗,一边倒酒一边等待郭配的回答。 “这个关系……长安太守肯定不会因为詹水兴砸了自己的饭碗,如果排除掉长安太守,那就基本可以排除掉整个长安府的人,往上能制造这个机会的,应该就只剩下那三个人……”郭配慢慢收了语气,不敢再说下去。 曹真却静静地看着他,似乎是在等着他说下去。 “西别驾夏侯晚,长史府曹长史,州牧~夏侯刺史。”郭配的声音很低,语气孱弱,像是在说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听说你最近在长安府翻旧账查旧案,是想从过去破局现在吗?”曹真突然转了话锋。 “下官,下官想先整顿内务,让他们都懂懂规矩,这样才能顺利~破局……”郭配有点摸不透曹真的心思,身上就跟着一阵一阵的紧张压抑。 “官场呢是笔糊涂账,你们郭家世代戎马,到了你这里大概刚刚体验到文职工作的软滑弹性,历任新官到任,多少会推翻一些旧制,但要保留大部分的空间,这也算是约定俗成的江湖规矩。留的这个空间呢,并不是上一任的体面,而是对下边有一个合作的态度,流水的将军铁打的营盘,你是过渡,他们是身家生活,这个道理你慢慢琢磨。回去之后旧账不要着急翻,关于长安近期的文书卷宗多看一看,或许也会有不错的收获。我最近就看了一些你那送过来的抄本,有一本《年叙礼事编撰》就写得不错,上边记着今年九月份的时候,西别驾苑为公主承办了一场游园夜会,邀请曹氏宗亲和夏侯家的亲眷一块在雁鸣湖夜游,场面盛大空前绝后,抽调了城内大部分安防去维持秩序,就在那一晚,长安府地牢被劫……当然那本书里不会写长安府地牢被劫的事情,这个事情要从另一本才能看到。”曹真转动着右手拇指上的扳指,语气中没有一丝说教的意味。 但郭配的脸还是刷一下红了,曾几何时他信心满满意气风发的举着酒杯对曹真豪言壮语,说自己所学所识足够担任一个长安太守的职位。 “难道是公主?不对,西别驾苑承办,还是夏侯兄弟。”郭配咬着牙说出了那个之前让他犹豫的名字。 曹真笑了笑,将一碗酒推到郭配面前,似乎是在嘉奖对方说出口自己想听到的答案。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把人抓回来严刑拷打让他指证背后的人。”郭配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曹真笑着摇了摇头,“不要急,有些事情捅破的太快,不见得对我们有利,以上只是我们的猜想,或许他们没有那样做呢?你回去把事情如实的向州府汇报,请州府给出一个意见……” 郭配猛地一拍脑门,“小侄太鲁莽了!大司马说的太对了,把事情推到他们面前试一试就能知道他们是不是始作俑者了!” 郭配前脚欢欢喜喜的去长安,后脚行宫苑就走出一个信使直奔天水方向。而城西的桑陌大道上,夏侯晚带着逢乐官正朝城内赶去。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4章 你们,才是我们 郭配回到长安府换了一身官服,又叫上郡丞刘明,两人隆重其事的到了州府,去跟夏侯楙交涉到天水抓人的事情。 另一边夏侯晚带着逢乐官,着急忙慌的也进了州府,直奔公主的小皇家园林而去。 “夏侯刺史在上,下官有礼。”郭配跪在堂下,心里充斥着一种傲强的精神劲儿。 夏侯楙听人报告,说有两人顶冠袍服的求见,搞得声势很隆重,他就也换了一身官服在讯事堂接待了郭配两人。 “郭太守如此隆重而来,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汇报?”夏侯楙没有跟郭配过多寒暄,而是清冷的直奔主题,因为他对郭配上任就杀了杨颐和的事情,颇有几分不悦。 “叨扰夏侯刺史了,若不是有重大的事情,下官也不好如此煞有介事的求见。”郭配倒寒暄起来。 “郭太守不必拘礼,你我虽不熟悉,但我跟你兄长分治雍凉多年,你也算是自家人,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夏侯楙保持着礼貌和客气。 “仰仗诸位哥哥扶持。那我就开门见山说了,今日下午有一人从天水而来,名胡久生,原是水神教二宫主詹恩贵的贴身仆人,他来报告说在天水东郊发现詹恩贵的行踪,他听说举报詹恩贵能获得两千两赏银,于是就求财败主,绕过天水把线索带到长安。此事事关重大,下官又新到长安府,确实弄不清头绪,所以就来上报州府,求合理万全指导。”郭配简单陈述了案情。 “詹恩贵,他不是死在长安府的地牢中了么?”夏侯楙打起太极。 “回夏侯刺史的话,据下官了解,当时牢中死的那个是水神教副宫主东方澉,被救走的是詹水兴的弟弟詹恩贵。”郭配也没敢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只是试探性的回答了夏侯楙的问话。 “这个案子确实不小,但因为发生在长安府,当时就交给你的前任太守自行督办了,后来他渎职被大司马发落,事情就落在曹长史和董舒身上……来人啊,传董舒过来。”夏侯楙挥挥手,“郭太守不必着急,人只要在天水,他就跑不出去,到时候我修书一封送与你兄长,长安与天水协作,一定能把此等无法无天之徒缉拿归案。” “大人的的意思是直接抓人?”郭配看着领命的从事走出去,半信半疑的问了一句。 “该抓的人为什么不抓呢,他本身就应该在牢中,后又被贼人劫地牢救走,判死刑都算轻的了!”夏侯楙自然是听懂了郭配的试探,所以言语上滴水不漏,他倒想看看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想耍什么手段。 “该抓的人自然是要抓,只是董大人刚刚把水神教吓得不轻,大司马又明确表示当前尽量不要把水神教逼到死角,所以下官才犹豫顾虑……”郭配做出一脸真诚的样子。 夏侯楙抿着嘴笑了笑,心里寻思你这个后生还是太年轻实诚了,先说抓人又说怕东怕西,你这摆明了是来试探我的。要放在以前我可能还真犹豫片刻,但如今只要是水神教姓詹的那点事,我就一个态度,直接打死。 “大司马高瞻远瞩自然顾虑的周全,水神教教众数万的确不容小觑,但我们抓的又不是詹水兴,詹水兴就是再爱护他这个弟弟,也犯不着因祸作乱,公然与朝廷对抗吧!”夏侯楙放出话来,笑眯眯的看着郭配。 “那夏侯刺史的意思是,抓人!”郭配心里一沉,又反复确认了一遍。 “抓人,如此机会还等什么呢,等他跑到天涯海角就难抓喽!”夏侯楙越说整个人越显得放松。 “刺史大人,你看还有没有必要,再问问大司马的意思?”郭配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可以,那是自然,如今长安雍凉要按战时特备状况来打算,所有事情都要尽可能的让大司马知道!” …… 公主正在葡萄架下品尝波斯帝国的一种饮品,那饮品颜色橙黄,略微带一点杜康的味道,又有葡萄的香甜,还真是让人着迷。 一个女仆领着夏侯晚和逢乐官走进来时,公主已经是微醺状态。 “公主嫂夫人在上,臣弟这厢有礼。”夏侯晚和逢乐官一齐跪了下来。 “哦,是夏侯晚和那~乐官啊!”公主回过头,身子却依然半躺在石榴木圈椅上,显得臀部和胸部丰满挺拔。 逢乐官对上公主迷离的眼神,赶紧低下头去,可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公主的目光依然照旧停留在那里,羞得他再也不敢抬起头来。 “公主嫂夫人,臣弟有些事情同您商量。”夏侯晚说着看了看旁边的女仆。 “没事,你就直说吧,她跟你那位乐官一样,都是自己人。”公主语气散漫的说道。 夏侯晚还有些拘泥,他往前凑了凑才说道:“嫂夫人,詹恩贵被人举报行踪说在天水,长安府要去拿人回来。” “詹恩贵!什么人?”公主把目光挪到夏侯晚身上。 “詹水兴的弟弟,前段时间从长安府地牢中劫出去的那个人。”夏侯晚抬起眼睛看着公主会有什么反应。 公主皱了皱眉头,慢慢坐起身体,散落的头发瞬间包裹住整个昏沉的脑袋,让她一时间有些宕机。詹水兴这个名字,陌生又遥远,因为他总是出现又离开……这几天她派出去线报找这个人,但都毫无音讯。 “他本身就是戴罪之人,该抓就抓么!”半晌公主昂起头颅,满不在乎的看向夏侯晚。 这下轮到夏侯晚皱眉头了,他大哥夏侯楙同意抓人,他还能理解,因为詹水兴给他戴了绿帽子,于公于私夏侯楙都不可能善待詹水兴。可公主也同意去抓人,这让如履薄冰的夏侯晚心里猛地一阵抽紧。 “嫂夫人,抓人回来简单,但现在的长安府可不受我们控制,人一旦抓回来,难免鱼死网破……到时候不好收场的是我们!”夏侯晚忧心忡忡。 “我们……”公主声音低沉的说了一句,说完她撇了撇嘴,似乎根本不在乎。“你应该去找你大哥,你们才是我们……”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5章 你商量半天,让我去伺候公主洗澡 夕阳藏到西山,窗外一阵凉风拂过,天气转瞬阴沉,缠绵的秋雨淅淅沥沥就要落下。 胡久生坐在长安府的门房内,门口守着两名士兵,时间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他弄不明白官府的人办事效率为什么如此低贱。 他想去问问士兵,士兵却是冰着一副面孔,他又把目光看向打更的老者,老者像个奄奄一息的病人…… 他想不到的是,因为他这个恩将仇报的线索,整个长安和天水两千石以上的官员几乎都忙碌起来。 夏侯晚咬了咬后槽牙,“嫂夫人,逢乐官刚从大哥那回来,大哥的意思是让长安府去抓人,他是在气头上……” “他为什么在气头上,在什么气头上?”公主冰冷的打断了夏侯晚的说话。 “他,他气……”夏侯晚皱着眉头说不出话。 空气沉闷了几十滴的时间,一阵风带着秋雨透过葡萄架落下来,打破了几人之间的尴尬。等挪步到房间里之后,公主似乎也清醒了一些。 “你大哥同意去抓詹恩贵,意思是他已经做好同水神教撕破脸的准备,他在想什么呢,这个时候对他有什么好处?”公主端起一盏茶,还有些不以为然。 “不清楚,所以我赶紧来找嫂夫人商量……”夏侯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沟通,现在他只希望公主能以大局为重,去找夏侯楙说说好话,先把眼前的难关渡过去。他自认为刚在曹真面前留了个好印象,可不能让不要脸不要皮的詹水兴给破坏了。虽然当时策划事件时留了后手,他完全没有出面去部署这件事,可撕破脸以后詹水兴毫无疑问会拉他们兄弟俩下水。 而曹真,司马懿,甚至郭淮、曹也,可能都在等这个搞死夏侯家的机会。 “真的不清楚么?”公主看着眼前的聪明人,心里生出些不太喜欢的情绪。 夏侯晚一咬牙转头对逢乐官摆摆手,示意他出去,接着又把目光落在公主的女仆身上,女仆看了公主一眼,也知趣的离开了。 “嫂夫人,现在没有外人,我肯定是忠心曹家忠心大魏的,我猜测,大哥肯定是知道您……和……詹水兴的事情了!”夏侯晚说完伏跪在地上,做出一副认罪认罚的诚恳态度。 公主虽然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个答案,但夏侯晚真的说出来的时候,她心里还是生出一阵不悦,脸色也跟着涨红起来。 “我跟你大哥,早已名存实亡,这些年他在长安逍遥快活,可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如今我做了这么一件事,他就受不了了……这些年我又是怎么过来的呢!”公主说着不禁眼眶湿润起来。 夏侯晚战战兢兢的跪着,不知道如何接也不敢接话。 “他这么做,实在是太没有政治敏感性了,把他继续留在长安,早晚会出事的,他出事了,大概率就会牵连到整个夏侯家……” “嫂夫人……”夏侯晚听到公主这样说,心里也不由得一阵委屈。 “我虽然只是夏侯家的媳妇,但好歹也进了宗祠,现在又是你们长嫂,我也要对你们夏侯家负责!”公主叹了口气,看着夏侯晚泪眼婆娑的直起身。 别看男人在外面有多刚强,一旦牵扯到家族命运氏族名利,都会戳中他们内心最柔软的禁区。 “你信我吗?”公主看着夏侯晚。 “我信,我心里清楚,大哥已经没有带着夏侯家走下去的心思了。”夏侯晚回答。 “那就让你大哥回去吧,我这一趟过来本身就是接他回去的,只不过看他留恋这里,就拖延到现在!你大哥回去后,我的能量加上他的资源,保住你保住夏侯家的产业,再从长计议……” “嫂夫人!”夏侯晚做出很感动的样子。“臣弟也已经没有想那么多了,因为现在的长安不同往日,大司马来了之后,对夏侯家似乎并不感兴趣。臣弟能守在如今的岗位上兢兢业业为朝廷贡献已经心满意足……” 夏侯晚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十足虚伪,因为如果他只是想保住如今的位置,他大可不必慌慌张张来找公主求个万全之策。 “如今的位置有什么可保的,你就说吧,还有谁能威胁到你承袭长安州牧的位置?”公主收起柔软,眼神中立刻散发出杀伐决断的皇家英气。 “臣弟之上,还有曹也曹长史,郭淮郭刺史,而且臣弟听说大司马此次来长安,极有可能长期护卫长安……因为大哥的事情,他对我也颇有微词。”夏侯晚回答道。 “曹真你就不用管了,他不是对你们有意见,就是曹氏宗亲他也都有意见,这里边的事情你不知道。郭淮也不用担心,他们郭家没有这个根基,董舒在朝中还有个司空陈群当老师呢,郭家没有人。你反而应该担心的,是张合,他和曹真是替调关系。至于曹也,你手里不是有他作奸犯科的把柄么!”公主慵懒的靠在椅子上,面部疲惫尽显。 “嫂夫人是说,曹也夜宿青楼嫖奸疑似间谍的事情?” 公主点点头。 “嫂夫人,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夏侯晚低眉顺眼的看向公主。 公主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逢乐官亲眼所见,行宫苑出了六人轿,把曹也曾经嫖宿过的女人抬进了大司马的房间。” “亲眼所见?”公主猛地坐起身。 “亲眼所见,万分不错。”夏侯晚语气坚定。 “很好,那就不用担心了,你踏踏实实办你大哥回去的事情吧,这个詹恩贵抓了就抓了,戴罪之身早该死了!”公主笑着翘起兰花指,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夏侯晚走出房间,逢乐官和那女仆正在门口等候,他对那女仆吩咐道:“公主说身体乏了想要泡个澡,你去准备一下。” 看着女仆的身影走远,他踌躇着来到逢乐官面前:“公主想找你核实下春熙坊头牌进行宫苑的细节,你如实奉告不要有隐藏。” 逢乐官点点头,“卑奴荣幸,一定知无不言。” 夏侯晚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轻声说道:“去内院洗个澡再过去。”说完他伸手在逢乐官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一个人迎着秋雨走向门外。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6章 远山淡水 同样冒着秋雨走路上街的还有一人,那就是州府参政局董舒董大员。他从陈掌柜的茶楼出来,慌慌张张的朝州府赶去。 昨夜从川蜀过来一批茶叶,陈掌柜照例要同大东家董舒商量定价以及包装,因为这一次进茶的渠道又往川蜀境内推进了一些,算是弄到了新茶。 董舒自从搭上大司马这条线之后,那颗忠耿红心再一次活泛起来,他原本已经对朝廷失望,对恩师失望,对上司领导失望,可大司马一席话,让他心头温暖,似乎又回到当年寒窗十载一朝中的的青春澎湃。 他这一次去陈掌柜那,打算丢下被自己垄断的茶叶生意,让整个长安的茶叶市场恢复自由贸易该有的竞争活力。他想清楚了,对公主和夏侯楙,他需要经营生财的能力,但是对大司马,他需要一颗红心向上表,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保留好向上经营的基础条件。 但话还没有说到一半,州府的信兵就在管家的带领下找到了陈记茶楼。听说刺史大人紧急宣见,他做贼心虚一般慌慌张张的愁眉紧锁。 其实大司马并没有明确拉拢他,只是对他敢于干实事的性格表示默许,他进一步向大司马表态说自己会坚定的把水神教查下去,大司马就说会把他的意见通过行宫苑传递到天水团队……董舒从这一刻开始,感觉自己和大司马站在同一个战壕了。对他这样的官场老油条来说,能得到曹真这样的实干家拉拢,他会毫不犹豫的挣脱束缚奔向对方。 轻柔的秋雨迎面扑打,本应像是缠绵悱恻的女人绕在身旁,但此刻却犹如一根根银针扎进董舒的心中。 到了州府大院,打听之后才知道是长安太守郭配来商议事情,董大员当即沉静了一些,因为郭配也是大司马团队的一员。 “下官参拜夏侯刺史。见过郭太守。”董舒进门就先施了礼,然后迈着轻盈的步伐上前两步说道:“今日茶市有些动荡,我去南街走访茶商,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那个不打紧,郭太守要办的事情才比较着急,他说之前有个叫詹恩贵的逃亡犯人在天水出现了,向州府请命去抓人,这个案件是你和曹长史督办的吧。”夏侯楙提点了几句。 “回刺史老爷的话,这个詹恩贵就是詹水兴的弟弟,长安府地牢被劫的时候,他和东方澉都被关在地牢中,地牢被劫以后,死了一个人逃走一个人,因为死的人面目全非穿的是詹恩贵的衣服,所以当时都认为是东方澉逃走了,詹恩贵死了。”董舒回答道。 “你看郭太守,我就说这个案情相对复杂,我的意思还是那样,该抓就抓,先抓回来看看再说!”夏侯楙看向郭配。 董舒在台下听的有点发懵,他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夏侯楙口中说出来,因为就他知道的,夏侯家和詹水兴有很多纠缠不清的事情。 “董大员呢,听说你前两日去天水拿人,被大司马拦下来了。”郭配把目光落到董舒身上,又把话题引向大司马曹真。 “这个……州府大人既然同意抓,那就应该去抓,不过涉及到水神教和回民部族,问一下大司马的意见也无妨,下官前两日去见大司马,他好像在那一带有布防计划。”董舒小心翼翼的把话题推回给夏侯楙。 夏侯楙叹了口气,很明显他已经被架空,就连董舒做事之前都要去问大司马的意见,那他这个州牧刺史还能处理什么事情呢!“要问就去问吧,郭太守你直接带着人去行宫苑问,大司马同意的话就尽快抓人归案,董舒你协助郭太守把案子查个水落石出,尽早公示,不能因为这个案子泯灭了长安府在百姓心中的公信力。”夏侯楙说着就站起身,打算离开了。 郭配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想了想又吞咽下去,看了一眼董舒,站起身恭送夏侯楙离场。 董舒倒觉得心情舒畅,秋娘让他引州府去办水神教,这个詹恩贵也属于水神教,如此一来,他对秋娘也算是有了交待。 就在郭配整顿兵马领着胡久生往行宫苑出发的时候,天色已经尽然黑透。天水府内冲出去一匹快马,一路朝东奔驰到回民部族。 这一晚詹水兴没有与少女共修的心思,因为他弟弟詹恩贵早上出门之后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他不知道弟弟心里在想些什么,已经是近乎残疾的人了,心气还那么高,这不满意那看不惯,总是阴阳怪气的说些零零碎碎的事情……让他甚是心烦。 出去找的仆人回来一批又出去一拨,都没有消息,直到月上柳梢头,一个仆人带着一人一马走进院子里。 “宫主,此人说是天水府来的,带着二宫主的令牌,我就把人带回来了。”仆人声音低沉,带点试探的意味。 “天水府!”詹水兴打量着来人,一边接过令牌看了看,确认是詹准也的手牌。“谁让你来的?来做什么?”詹水兴警惕的问道。 “我是天水府的传信兵,受天水郝太守指令来找一位姓詹的先生。敢问阁下可是姓詹名水兴?”来人不卑不亢,语调沉稳。 “你们郝太守找詹水兴有什么事?”詹水兴问道。 “你只需要回答你是不是就可以了,官府办事,哪轮得到你问东问西!”来人轻蔑的看着詹水兴。 在如此情况纷乱的时局下,詹水兴当然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可前边有消息说新来的荀师带着詹准也打通了天水府的关系,万一这是来解救自己的呢!詹水兴思考了一阵,从怀里掏出来一块手牌,和詹准也的手牌一起举到来人面前。 “既然是詹先生,我的任务就完成了,郝太守还有一句话让带给詹先生:切记不要轻举妄动,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家里等着你回去呢。”来人说完这些话,归还了令牌,就转身回去复命了。 詹水兴把人送到院子里,仰天看着澄明的月色,心里暗自感叹一句:吉人天相,逢凶化吉。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7章 郭配到了天水府 继州府参政局董舒董大员带百余人马从天水败北以后,新任长安府太守郭配也带着数十人浩浩荡荡的开往天水。 就在郭太守踏着月光出城的时候,两名轻骑从天水而来进长安城门,直奔州府而去。这是公主派出去的眼线,目的是寻找水神教宫主詹水兴,趁着月色看这两名轻骑的神色,应该是有所收获铩羽而归! 而此刻的天水府内,郝昭和赵俨就坐在厅堂内等着郭配的到来。一个时辰前,两人在这个房间内见了司马师,赵俨带来行宫苑的最新计划,说可以配合司马师暂时保留水神教,让司马师完全取得詹水兴的信任。 但前提条件是,以后司马师和邓艾的行动必须提前向行宫苑报备。 郭配带着胡久生到了天水府,他让刘明把大司马签字的州府文书传递进去,自己就骑着高头大马站在府门口等消息。 郭配和郝昭交集不多,就是大司马开军事会议时见过几次,不同于自己是大司马从洛阳带过来的,郭配从心里觉得,师承司马懿的郝昭不会被大司马曹真信任。所以这一趟过来,他心气十足,他要把州府大员董舒没办明白的事情,在他这里办明白了。 郝昭和赵俨看着手中的文书,不由得一块皱起眉头,外面长安来的伙计是什么意思,也要像董舒那样打擂台么! “是不是大司马没给他交待啊?”郝昭看向赵俨。 “依大司马的习惯,看来这个事情无关紧要,那个什么詹恩贵就让郭配带回去吧!”赵俨捋了捋胡须,脸上透出自信的神情。 “先生的意思是,留下詹水兴,那个詹恩贵算是对长安的交待了。但据我所知,那可是詹水兴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郝昭有点怀疑。 “詹水兴要是真在乎他这个亲兄弟,他这个兄弟也不至于落到近乎残疾的地步,相反对他这样的老狐狸来说,祸福相依才能露破绽。”赵俨收起文书。 “先生不愧是礼阁大学士,若没有先生点拨,这事情我得两天也想不明白。”郝昭笑嘻嘻的拍了拍手,两人带着随从一块出门去见郭配。 月光下,一明俊少年郎手握丈八弯刀,银盔银甲,像是天兵下凡一样带着几十官兵站得整整齐齐,如果让寻常百姓看到了,还以为外族打进天水城了呢,如此金贵的将军都站上街头迎战了。 “郭太守远道而来,缘何不进府内歇歇脚喝一杯简茶呢!”郝昭的声音像铜钟一样洪亮,惊得郭配胯下的战马嘶嘶作响,四只蹄子不安的在脚地上蹦哒。 “小弟见过哥哥,赵先生……只因公务紧迫,小弟怕误了正事,所以没进去行李讨茶,还望哥哥和赵先生见谅。”郭配举起弯刀,双手抱在脸前,连连施礼,语气不弱郝昭三分。 “郭太守太客气了,虚长几岁而已,你到天水来公干,我这个做哥哥的理应充分接待!既然弟弟不给这个机会,那就直奔主题吧,案子你想怎么办,我们天水府全力配合!”郝昭挥了挥手,一副肝胆相照的样子。 “那我就不藏着掖着了,恰好我来之前刚见过参政局的董大员,他劝我说不要掺和天水的案子,但臣弟思来想去不敢废公,所以斗胆向两位哥哥请命,我要去天水东郊抓一个长安府在逃凶犯,我这里有人证可以证明那凶犯就藏在天水东郊!”郭配说的一字一句一板一眼,认认真真。 郝昭却没理会,转头看向赵俨,赵俨捋着胡须笑了笑,郝昭也跟着笑了几声。 “郭贤弟啊,话说到这个份上,哥哥我是真没啥说的了,你且说说要抓什么人,我们走个简单的程序,免得董大员说我们天水府处事不公!”赵俨上前半步,像是看热闹一样盯着认真的郭配。 “九月底,长安府地牢中有一名犯人越狱,此人姓詹名恩贵,在溱水两岸颇有名声,他身上除了原来的案子,还牵扯着长安府地牢被劫的案子,所以此人事关重大线索……” “贤弟啊,我听明白了,也就是说你这个案子与董大员办的案子还有些渊源,我且问你一句,你只拿此人,还是连同涉案的其他人员都要缉拿?”郝昭问道。 “哥哥的担心我明白,你放心,我今日此来只拿詹恩贵,其他人员在没有新的证据之前,均与本案无关!”郭配斩钉截铁的表了态。 “那好,贤弟到此办案,我们理应安排周全,今日天水府也接到线索,董大员要缉拿的人员也出现在天水东郊,我们就同贤弟走一遭,也请贤弟回去对董大员传个话,天水诸官员绝没有私心,一切都是因为特殊时期大局为重。” 郭配把这几句话听到心里去了,伸手朝两人抱了拳就引着队伍让出一块空地,等着郝昭整顿人马一齐朝回民部族进发。 一阵凉风透过窗户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惊醒那睡在竹榻上的闲人。詹恩贵睁开眼,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凉杀杀的月光撒在脚地上,将房间里清孤的氛围渲染到极致。 就在他扶着竹木栏板坐起身之后,窗外的院子里突然火光冲天,一阵乒乒乓乓的兵器碰撞声之后,他那个强壮的仆人被五花大绑的推进门来。 “詹恩贵,看你还往哪里逃。”随着这铿锵有力的声音传进来,几名官兵簇拥着一位俊明的少年郎出现在他的眼前。他透过这些陌生人看出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詹小狗,没错,就是他曾经踩在脚下的践踏尊严脚踏人格的詹小狗。 这一刻,这一切,他都明白了。 另一边郝昭带着一队人马冲进了回民部族的村子,詹水兴吓的要往枯井中跳,却被两名官兵拦下来,规规矩矩的说了句:“詹先生,您这是要干嘛呀,我们老爷请您回去喝茶呢!” 詹水兴回头打量了两人,两人一本正经面容严肃,看起来不像是戏耍挑拨的样子!于是清了清嗓子,整理了衣服,随着两人走出荒芜已久的院子。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8章 兄弟再分离 就在官兵闯进回民部族抓人仅仅过去半个时辰后,整个村落就变成火光冲天夜如白昼的样子,因为所有人不论男女老幼都带着兵器聚拢到詹水兴短居的院子。 回民部族就是这样,只要是发生在他们土地上的事情,一律只能由他们自己解决,这也是詹水兴一直与回民部长交好的原因。 别看他的水神教泱泱万余人,但要与官府对抗,他心里没有这个底气,因为他的教众大部分都是底层人民身份。 “詹先生,你要是不想跟他们走,就可以不走。”部长双手叉腰站在郝昭身边,似乎根本没把他那个天水太守看在眼里。 一旁的东郊亭长着急得额头冒汗,小心拉扯着部长的衣角,“什部长,借一步说话,借一步说话吧……” 郝昭却并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站在那里,目光好奇的巡视着将他们围起来的回民。 詹水兴慢慢地走到众人跟前,看了一眼什部长,最后把目光落在郝昭身上,“敢问这位老爷,詹某犯了什么错,要这样大费周章的捉拿詹某。” “詹先生,久仰大名,早就想去拜访您,却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与您相见。郝某并非是来缉拿你的,只是应上司衙门的要求,请先生到天水府喝喝茶,聊聊贵教的事宜。”郝昭看那村民目光中都带着明显的戾气,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原则善待詹水兴。 “上司衙门!长安州府?”詹水兴一边说,一边悄悄往什部长身边挪了挪。 “你就别管是哪个衙门了,我能保证你只是去天水府喝茶,如果你身上没有作奸犯科的事情的话。”郝昭一边说一边把目光落在什部长脸上,目的是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 “那自然是没有,但我在这里还有些紧急事情要处理,等我处理完必然主动去天水府找大人喝茶。”詹水兴表现出自己老奸巨猾的一面。 “先生所惦记的事,可能已经在回去天水府的路上了,要是先生这会动身的话,或许还能在路上碰到,要是再晚的话,可能就得去长安府找了……”郝昭笑吟吟的,若不是身上穿着将军的铠甲,看起来简直就像是精明的生意人。 詹水兴不由地眉头紧皱,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巡视了一圈,突然间脑袋昏昏沉沉的眩晕!其实换谁都要眩晕,他日夜与少女共修,本身就极度消耗精气,如今暗夜里又点燃那么多消耗氧气的火把,再加上他惊慌奔走,没有骤然昏厥已经是万幸。 “什部长,谢谢你的照顾,我跟这位老爷也颇有交情,我跟他们先回去了,等这段时间忙过去,我一定亲自上门好好报答。”詹水兴说着双手合十,对着什部长以及他身后的人们鞠躬表达谢意。 …… 天水东城门楼下,郭配的队伍正在小憩休息。郭配却没有休息,他依旧是那个明俊少年郎的造型,英姿飒爽的骑在高头大马上,手里紧紧的握着那把长柄弯刀,目光深邃的看向东边。 这位少年郎心里早有计划,他把董舒到天水没办成的事情办成了,这是他个人能力的体现,他现在就要带着他的政绩回长安去,免得夜长梦多,也让夏侯楙等人看到他的实力,同时还得赶紧去请教大司马下一步计划。 “郭太守,怎么不进城去啊,夜色这么深了,带兄弟们去府院喝口热汤明早再启程回去吧!”郝昭远远地招呼道。 “郝太守不必客气了,此去长安不过几十里路程,长安府的兄弟们还没这么矫情!”郭配踢了踢马肚子,迎上郝昭。 “那么着急干嘛,我已经把你来了的消息送到郭将军府上了,你要就这么走了,郭将军该说我不靠谱了!前些日子拜访他,还说起你来着,说你到西北来了也不去见他。”郝昭语气平缓,像个邻居的大哥哥的一样。 “劳郝太守费心了,热汤就不必了,改日我自当去拜访郭将军。那后边就是詹水兴吗?”郭配看到队伍中央,有一架竹椅上坐着一个衣着华丽的人。 “不错,那就是董大员想要带去长安的水神教组织者~詹水兴!”郝昭说着凑近郭配身边:“要不是大司马有命令,我必须给他上枷锁拖在马屁股后边走,可如今还得善待他呀……万望郭太守回去一定帮某在董大员面前解释几句,都是为了西北防线,为了工作……” “郝太守顾虑周全,董大员一定能懂得太守的苦心。今晚事情都很顺利,全凭郝太守和赵先生筹划,改日郭某自当陪酒道谢!以后在长安有用得着某的地方,随便开口。”郭配伸出拳头,两人在月光下碰了碰拳头。 “郭太守别着急走,我答应了詹水兴让他见詹恩贵一面,郭太守不会介意吧。”郝昭试探的问道。 “应该的,毕竟是亲兄弟……来啊,把犯人带上来!”郭配朝着众官兵喊了一声,当即有两个人押着披头散发的詹恩贵走上前来。 这詹恩贵只是被张远废掉了半根阳物,但逃出来以后就颓废地坐在轮椅上,装作是整个下肢都被废了。 半躺在竹椅上的詹水兴看到那个熟悉落魄的身影,当时差点从椅子上跌落下来,他怎么能不惊吓呢,短短一个多月,一母同胞的弟弟两次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真让他难受压抑。 …… “詹先生,不必拉拉扯扯,是非清白长安府会查清楚给令弟一个交待的,但他越狱这个事情总归是板上钉钉,你要振奋好精神,他才有希望的。”郝昭看詹水兴对詹恩贵拉拉扯扯,就悄然走上前去敲打提醒。 “没错没错,你看到了么,这都是大哥的朋友,大哥有办法救你,你先随他们去,大哥自有办法……” 一朵闲云似乎看不了大老爷们拉拉扯扯的场景,悠哉悠哉的覆盖了整个月亮,接着把一阵凉风和秋雨撒落天水。 而在几十公里外的长安,秋雨停了一阵,月亮明朗朗的挂在当空,惹得董舒董大员睡不着觉,起身朝城南走去。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9章 求同存异 细润的秋雨过后,月亮挂在长安城的上空,照着长安大道上被无数人脚踏过的青石板,就像是一面镜子挨着一面镜子,每面镜子上都是繁杂的人间俗景。 董大员走上春熙坊的四楼,站在栏杆前朝南看过去,有一队灯火正在城郊不远处蠕动;那正是郭配凯旋而归的小部队。 自从大司马宠幸秋娘以来,董舒就给鸨妈打过招呼,不让秋娘再接外边的散客了,虽然曹也没有这么吩咐,但董舒有一颗为大司马考虑的“送心”。 所以秋娘的夜晚也便闲下来,因为经常昼夜颠倒,导致她无事可做以后就像个怨妇一样孤独的守在房间里。 董舒扣了扣门框,红枣木发出清脆的声响,房间里没有说话,他推了推门,毫不费力地就推开了。 秋娘就半躺在窗台前的贵妃榻上,慵懒的眼神从窗外收回来挪到董舒身上。 “原来是董大员,我说怎么这走路的声音听着也不像妈妈呢!”秋娘没有动身,保持着自己慵懒的状态。 “那你该有点警惕性啊,听到声音不对还这么淡定的躺着,万一是坏人歹徒闯上四楼了呢!”董舒关上门,满面春风的走到桌子旁坐下,他要了几碟小菜和上好的杜康酒,所以就没伸手去动那杯子。 “我一个风月女子,怕什么,歹徒要什么给他什么就是了……”秋娘把身体坐直了一些,眼神玩味的看着董舒。 “秋娘总是这般率性豪爽,你可不是什么普通女子,你现在可是大司马罩着的奇女子……说到为人圆滑,还真得是曹也深藏不露,我都没想到你能迷倒大司马!”董舒咂咂嘴,为自己感到惋惜。 “董大员走南闯北见得多了,我这样的根本看不到眼里吧!” “胡说,看不到眼里我能把夜明珠交给你么,我只是……只是留恋秋娘的滋味,我还想着有一天能带秋娘去浪迹天涯呢!”董舒胡乱的哄着秋娘,两人说说笑笑,消磨着时光。 …… “董大员公务繁忙,竟然还夜半抽身来撩拨奴家,可要当心身体啊!”秋娘给董舒斟了一杯酒。 “那些都是闲忙,唯有陪姑娘你,才是我心之所向!”董舒吃下一块牛肉,脸上带出满足的神色。 “怕大员不是陪奴家,而是有事情要嘱咐奴家吧。”秋娘端起酒盏。 “哈哈哈……你说男人有什么理由不爱青楼呢,所天下女人都像你们这般善解人意娇娇欲滴,男人就是累死苦死,也死而无憾矣!”董舒笑着站起身,走到秋娘刚刚卧榻的床边,往外看了一眼接着说道:“你对夫的好,夫全记在心里,夫是个懂得感恩的人,所以有了好消息就想第一时间与你分享。” “哦,我就说今天的大员看起来格外英气逼人,快傍晚的时候还有一只花喜鹊落在这窗台上呢,敢情是有好事藏在大员这里。”秋娘喝了酒,双腮泛起晕红,她擎着胳膊用右手拖住脸颊,含情脉脉的盯着董舒。 “你来,我让你自己把这好事看个真真切切。”董舒说着快走两步拉起秋娘,两人来到窗边。 窗外不远处,郭配的人马举着火把正在穿过城楼。 “看见那一队人马了么,那是我们州府派出去的,抓回来的人是詹恩贵,詹恩贵就是水神教詹水兴的弟弟!”董舒兴奋的介绍着情况,一边不时地打量着秋娘的神色。 “州府为什么要去抓詹水兴的弟弟呢?谁去抓的?”秋娘满脸疑惑。 “你管他为什么去抓呢,我告诉你啊,这个詹恩贵号称溱水首富,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水神教的二当家!而州府这次去抓人的命令,就是州牧刺史夏侯楙亲自签发的!这下够你高兴起来了吧。”董舒说着伸手搂住秋娘的肩膀,掩饰不住眉宇间的喜悦看向不远处的城楼。 “大员的意思是说,这等于长安州府对水神教下手了!”秋娘作出稍微兴奋的表情。 “对啊,要不怎么能叫好消息呢!答应你的事,不管想什么办法我都会做到的,只要你是真心实意的帮我,我董某绝不是寡情的人。”董舒的手掌握住秋娘柔软的肩膀,挑逗着秋娘的情绪。 “秋娘混迹江湖那么久,一眼就看出来大员是个值得依靠的人!不过大员这也是一步险棋,奴家毕竟是从川蜀来的,指不定以后会牵连到大员!”秋娘说话的语气逐渐轻柔,也收了那副慵懒的姿态,小鸟依人的偎进董舒怀中。 “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吧,世道无常,我已经不能考虑太长远的事情了。当初答应带你来长安,我其实就是想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当时没有变现在也不会变!你在大司马身边帮我掩护着,我在州府内帮你完成任务,看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董舒低头看了一眼秋娘,眼神中真的裹挟着宠溺。 “有大员如此安排,秋娘也不觉得身份卑贱,如果能一直这么下去,在这乱世中也不失一桩浪漫!”秋娘说着挣脱董舒的怀抱,解开自己的轻纱,像只蝴蝶一样轻盈的到桌子旁取了两只酒盏,又轻盈的回到董舒身边。“大员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大员呢,前日去行宫伺候大司马,他说要办一场私会,犒赏这段时间跟随他辛苦布防的文官武将们,大司马特意问我,你会不会愿意参加。” “你怎么回答的?”董舒紧张起来。 “我,我说大员事务繁忙,未必能来参加这样的私会!”秋娘调皮的摸着董舒的喉结。 “哎呀,秋娘你糊涂啊,这是大司马信任你呢,你应该试探性的问问大司马,我这样的身份参加是否合适!”董舒着急的皱起眉头。 秋娘也赶紧皱起眉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只等董舒安慰了她几句,她才笑吟吟的说道:“奴家给大员开个玩笑罢了,大司马说了,他对你也颇有了解,如今有些暗着使钱的地方刚好需要你配合,她问奴家你会不会愿意配合!奴家对大司马说,大员就是砸锅卖铁抛家舍业也坚决维护大司马的安排!” “哈哈哈……” “嘻嘻嘻……”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0章 从长安到天水 大司马举办私会的消息突然就传播起来,长安案场众说纷纭,但真正能去参加的寥寥数人。因为大家凑在一块讨论,总也讨论不出来到底谁去参加了,于是这场会议就更加神秘隐晦。 逢乐官回到别驾苑,主人夏侯晚正亲自收集桂花说要泡酒。自从见过公主之后,他情绪低沉了一段,因为公主让他着手弹劾亲哥哥夏侯楙的事情,他一时间还难以痛下决心,所以这些天思来想去犹犹豫豫。 “主人,我在长安府,听到众人都在说大司马秘会的事情,您听说了么?”逢乐官上前去帮着搜拣桂花。 “有点耳闻,你听到都有谁去参加了?”夏侯晚撩起额前的头发,停下手中的动作。 “目前听说有长安府的郭太守,天水府的郝太守,统军局夏侯大员,还有参政局~董大员。”逢乐官顿了顿说出董舒的名字。 “就这几个人?”夏侯晚反问。 “目前听说就这些人,还有大司马自己带来的几位将军。” “这些传言中,没有关于夏侯刺史的版本吗?”夏侯晚问道。 “回主人的话,目前还没有听说到。”逢乐官回答道。 “蜀谍怎么样了?”夏侯晚话锋突转。 “每日心腹绞痛,据说是饭菜已经吃不下多少。”逢乐官把李榷孙子的情况描述出来。 夏侯晚点点头,没有说话,转而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琉璃瓶,“这里边有微量解药,你去挑他最痛苦的时候让他吃一粒,让他知道解药在我们手里就行。” 逢乐官接过小瓶,“主人,郭太守对我频繁去看蜀谍的事情颇有不满……” “不必管他,以前的太守是怎么样,现在就还按怎么样做事,不要被他吓着了。”夏侯晚不以为然的回答道。 “还有件事主人,昨晚郭太守连夜从天水把詹恩贵押解回长安了,据探子汇报,詹水兴也被郝太守带到了天水府。” “人抓回来了?”夏侯晚惊疑。 “是的,詹恩贵现在就关在长安府地牢中,郭太守调了军队加固地牢防守,不让任何人进去探视。”逢乐官小声说道。 “詹恩贵,詹水兴……”夏侯晚放下手中的工具,整个人很疲惫的坐在旁边的青砖护栏上,目光忧郁的看向远方。 “我已经让人去天水打听了,看能不能打听出来郝太守对詹水兴是什么态度。只是这个郭太守,他立功心切,恐怕会对詹恩贵严刑逼供,詹恩贵本来对我们就有仇视……” 夏侯晚伸出左手,制止逢乐官继续说下去,他知道事情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了,大哥势必要为他的一时意气用事付出巨大代价!如今他只能寄希望在公主身上。“你等会去州府,把近三年内的礼事,修建,兵功,还有大案全部借回来,拿着我的手令去。”夏侯晚说着从袖笼中掏出一封印鉴。 逢乐官接过手令,迟疑着不肯离开,“我们不做点什么吗?主人。” 夏侯晚闭上眼,“新桂花酿酒免不了滋味苦涩,你去帮我买一些老黄糖,我试一试能不能去掉那苦味。” 一阵凉风从半空中降落在院子中,吹着那刚被剥落了满树桂花的枝丫,竟有种寒冬提前的意境袭来…… 清晨一大早,长安城南门口围了一群急利的商贩,他们大多是在城内有仓库,每天都要抢最早的时间拿着货品去郊区换新鲜蔬菜,一往一返低廉积压的货物就成了溢价昂贵的刚需时蔬。 秋冬交替之际,就是所谓青黄不接的时候,由于刚从繁盛的夏季出来不久,馋嘴的人们还惦记着那点绿油油的东西,而一旦到了隆冬,顺应时节的礼序下,大部分人也都能控制自己的欲望。所以越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城郊的时蔬需求量越大,价格也越高…… 但着急出城的这一批人中,并不全是物品商贩。还有一些扮做商贩的身材削瘦的人们,这些人就是所谓的钩子,专门倒卖各种信息来挣钱。有些钩子是大家宅院豢养的固定信息渠道,另一类钩子则是混迹江湖的荒野镖客……这些人聚集在城南门,目标很明确,就是去天水。 昨晚夜更时分,有人把天水府抓了水神教头目的消息传进了长安府,但消息的真假,还要靠各家自己去核实。 卯时一刻,城门官才晃晃悠悠的揉着惺忪的睡眼站上城楼,只见他举起黄色的令旗摇了摇,楼下的两队士兵就立马喊着口号驱散聚在门前的众人,有条不紊的开了城门。 随着一个腿脚灵活的年轻人的背影,我们依次会看到长安南郊的村镇,集市,田陌桑道,山丘河流,最后进入一片荒野。 出入五十公里后,在小松驿同一水平线上,会有一家开在山上的客栈,有实力的钩子到了这家客栈就会点些酒菜犒劳自己,同时等着天水方向过来的自己人,两人在客栈吃吃喝喝推杯换盏间就完成了信息传递。 而我们今天跟随的年轻人明显没什么实力,他只要了一碗烧汤和两个芝麻烧饼填饱肚子就继续往天水府赶去。 这情况有两种因素,一种是他确实没什么实力也没什么朋友,另一种是背后的卖家花了高价要确切的消息。什么是确切的消息,耳听为真眼见为实! 年轻人吃了食物,重新整理了鞋子绑腿然后在脸上蒙了一片湿过马尿的棉布,就继续出发了。下山的路上有一片樟林,每到秋季多雾的时节,分不清是樟毒还是白雾,所以有必要装备一下。 从山上下来以后,到天水府都是平坦的腹地,这时候他只需要租一匹快马就能在一个半时辰内赶到天水府。 时间精准无疑,年轻人到了天水还了租借的马匹,随即灵活的翻墙入院潜入天水府。而就在他抵达天水府的前一刻钟,司马师和詹准也已经带着几名小厮抬着几大箱金银珠宝进了天水府的内院……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1章 天水参宝茶 日上三竿,天水的空气中透着一股瓜果成熟的香甜,因为在天水生长着一种酸涩的人参果,这种人参果的果实只能长到铜钱大小,所以不能食用,导致它在野外的繁殖能力极强,在天水境内,十步开外必见人参果树。 天水府前的大街上,夹道两旁就生长着十几棵人参果树,只不过这里的树经过打理,能结出拳头大小可以食用的果子。 随着年轻钩子的视角看下去,司马师和詹准也已经随着几只木箱子进了郝昭太守的会客厅。 “郝太守在上,小的们前来拜谒。”司马师和詹准也坐了一会,看到郝昭从堂后走出来,就主动上前施了恭礼。 “荀先生客气了,你我是老朋友了,不必如此俗套。”郝昭一边说话一边对着司马师弯了弯腰,算作是主仆一场对主子的回礼。 三人各自坐下,司马师朝詹准也递了个眼神,詹准也当即心领神会。 “郝太守,承蒙您跟荀兄弟的交情,我这边上下拣拾略备薄礼,想来打听下我家主人的消息,不知方便与否?”詹准也走到一个箱子旁边,伸手掀开盖子的一半,里边透出金光闪闪的宝贵气息。 郝昭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瞄了一眼就抬手拿过桌子上的茶碗,悠闲的喝着茶水。 “郝哥哥此番来天水,一定还没喝过天水的参宝茶吧,这参宝啊~讲的就是天水随处可见的人参果,茶呢是根据个人的品饮习惯,有加碎叶的,有加本地红茶的,有加云南普洱的,有加龙井的,总之滋味各异各有千秋!”司马师说着展开手心,手心里竟然躺着一枚绿翠的人参果。 “哦,早听说雍凉之地是物华宝丰,但我来了这些时日还喝着从宛城出发时,司马都督所赠的上等碧螺春!郝某人生活简单,这复杂融合的参宝茶,还真不一定能喝得惯呢。”郝昭放下茶碗,眯着眼睛,一副待价而沽的姿态。 “这个无妨,我们詹堂主已然熬得一手好茶,回去就能给太守大人配一副上好的碧螺春参宝茶!但詹堂主比起他们宫主的熬茶手段,那就错的远了……哈哈哈。”司马师一边说,一边说,一边看了看詹准也。 詹准也附和着两人哈哈大笑,心里才琢磨明白,两人说的是茶,谈的却是价码。他扭头看了看四大箱金银财宝,心里割肉般的血疼。詹家的财宝他自然是不知道藏在哪里,这四大箱已经是变卖资产以及教众共筹的极限。 “要不说荀先生当真是神通广大的百晓生呢,昨夜我们天水与长安府联合行动,在回民部族抓到了在逃犯人詹恩贵,同时啊也碰到你们詹宫主在当地养清闲,所以参照长安府的协函,我们已经把詹先生请到天水府休息,你们刚刚说的那什么宝茶,有的话就送进来吧,我还正愁没什么合适的茶叶招待他呢。”郝昭见詹准也对价码没有异议,就打算结束此次谈话。 司马师听到了弦外之音,当即就站起身打算告辞。但詹准也却顾不了这么多,“郝太守,既然大哥已经在天水府了,能不能让我见一面啊,你也知道,这么大个组织,没有主心骨随时都会出状况的啊!”詹准也说的情真意切。 “詹堂主,你怕是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当时长安府董大员来天水府拿人,是荀先生央求我务必把事情拦在天水,为这事我特地跑了一趟长安大司马府,这才把人暂时落在天水。人虽然落在天水了,但案子还是长安府的,所以后边的事情还多着呢,别说你们见不到詹先生,在天水府来人之前任何人见了你们詹宫主,责任都系在我身上呢!”郝昭站起身,说得意味深长。 詹准也虽是个士家出身,但对于官场的事情也说不明白,只听说牵扯到长安府和大司马,他就知道事情严重了。于是把眼神看向司马师。 司马师朝他点一点头,他也就不好再说什么。深深鞠躬客气的说道:“有劳太守大人费心,我等回去立刻着手准备,以供大人不时之需!” 郝昭眯着眼睛点点头,演活了一个贪官的典范。 当下让詹准也在门外等着,司马师又进去同郝昭密语几句,两人这才打道回府。一路上痴心抱怨愤愤不平,但回到水神宫,詹准也还是清查资产,翻箱倒柜召集众堂主筹钱救人。 司马师坐在一旁看着,听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破碎的说法,心里百思不得其解,就这样一帮人是怎么发展到万余教众的呢! 藏在天水府的年轻钩子偷听了郝昭等人的谈话后,就沿着屋脊徘徊了一阵,在一个封闭的小院子中发现了詹水兴的身影,然后一个跃身跳到府院后巷,一路风驰电掣的往长安赶去。 一大早雾水还没散去,长安府院门口热闹非凡。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斜躺在衙门前的台阶上,手舞足蹈嘴里呜呜啦啦的说些不讲信义,官大欺人的言语。看热闹的人很快就把衙门口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这时候有人认出来披头散发的男子是天水东郊的胡久生……这下子就热闹了,因为上一次如此这般闹腾州府的也是天水人,所以谣言就从口耳相传中传递出去:听说天水的郭淮想取代长安州牧夏侯楙……是啊,听说州府的人去天水办案子,天水都不配合呢…… 闲话是这样传出去,但总有些清醒的人会凑到男子旁边探听真实的消息,当你走近去听,就能听到男子念叨的是:长安府言而无信,我举报了线索却不给赏金…… 那名年轻的钩子回到长安府的时候,人群还没有没消散,郡丞刘明正在好言相劝胡久生。胡久生是主动出来解决这件事的,他也没想替长安府解决这件事,只是想着事情闹大了挺好的,闹大了他就可以向新任太守进言要一位主簿做搭档!因为这类事情照例是归更亲近太守的主簿去做的。 年轻的钩子坐着大口喝茶,他不关心是非对错,他只是等一个人,把自己手里的信息卖个好价钱,好给年迈的老母亲挣一笔棺材本。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2章 要债长安府 长安府郭太守正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门外的官员仆人站成一排,不时有人进去汇报情况。 “郭太守,账上实在没这么多钱啊!”一名头戴巾冠的中年男人皱着眉头耷拉着脑袋,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一座长安府,连一点银子也没有,你们的俸禄都是怎么来的!”郭配很生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回郭太守的话,俸禄银子都是从州府协调下来的,前任太守在这里十几年,一直都是这个形式……” “够了!出去吧出去吧……”郭配挥挥手,满脸懊恼。 又一名管家跑进来,汇报了胡久生要吊死在衙门口的信息。 郭配一个头两个大,分别打发人去州府和行宫苑征询意见。这边刚把人散出去,郡丞刘明就迈着小碎步挪了进来。 “郭太守,不管怎么劝,这胡久生就是不走,现在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再这么下去不好收场啊。”刘明故作焦虑的说道。 “你早干什么了,人少的时候就不能上几名衙役直接给他拖进来么!现在闹成这样你来问我,我能怎么解决!”郭配生气的坐进椅子里。 “要是有个主簿在就好了,着他去对接上下财务,我们府衙也不至于如此被动。”刘明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郭配听到他说主簿,心里邪火就上来了,以为他在为旧同事杨颐和鸣冤叫屈,当时就咆哮式的说道:“缺了土夜壶你就不撒尿了么!缺了个主簿,府衙就不开门了么!”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历久以来都是长安府主簿上下对接赋税银款,如今空了这个职缺,州府不跟我们对接,钱也就要不下来。”刘明站起身,说出了利害原委。 郭配皱起眉头,他顺着刘明的话往上捋,就捋到参政局的董舒。董舒管着州府的钱,可因为自己没有配合董舒去天水抓人,如今更不用想能从州府要来钱。郭配想着觉得事情繁杂,心里思忖着回头去曹也府上走一趟,请他出面调停一下长安府和州府的关系。但如今府衙也不能被一个胡久生给难住啊,他用余光扫了一眼刘明,心里立马觉得自己更不能被这个郡丞给难住,于是抖了抖袖子逼近刘明两步说道: “以前是主簿的工作,现在就是你的工作,长安府不可能被一个刁民给难得开不了门,我给你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如果他没走,你就走吧。”郭配扔下这一句话,自己转身去了后院书房。 愣了好一会儿功夫,刘明才摇了摇脑袋弄明白事情是落在自己身上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官大一级压死人,别想从你的领导那里讨来清闲。不过这点事情对于久经官场的郡丞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难事,刘明出门看了看挂在天上的日头,悠然自得的说道:“想为难老爷,老爷偏不受这个气,今天就让你就看看刘老爷的号召力,你给老爷三个时辰,老爷只要一个时辰,过了巳时,老爷还要赶鲜去吃那第一锅的蒜羊血呢!” 说罢出得门去,在门卫处抓了一把炒熟的南瓜籽打算嗑着吃着看胡久生还能折腾出什么动静。 胡久生扯着一根悬在檐梁上的白布带,赫然看见刘明站在台阶下的人群中嗑瓜子,当时心里就不淡定了,这什么意思啊?他在心里琢磨着,难道是自己闹得太过分了?一时间他也想不明白,那拉着布带的手就像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刘明正冲胡久生使眼色呢,一双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却是肿着一双黑眼圈的逢乐官。 逢乐官刚花了十两银子买下年轻钩子从天水带来的消息,正要从侧门进长安府去给司马昭炼药,却看到刘明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人群中看热闹。 两人相跟着走到人群后边的僻静处,“刘郡丞,你这就有点过分了,长安府遇到难事了,你竟然围在人群中看热闹,把食君禄忠君事的章程忘了个干净呀!”逢乐官调侃道。 “乐官快别调笑我了,这时候还讲什么章程,我没有躲远点就已经算是尽忠尽责了。”刘明的语气略带愤恨。 “听着刘大人的语气,似乎是颇有烦闷啊!”逢乐官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掏出两枚槟榔递给刘明一枚。 “哎~小官难做啊,这也不知道哪来的小鬼到衙门口闹腾,咱那位太守老爷直接把烂摊子扔给我处理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啊!”刘明嚼着槟榔,满脸通红,一时间看不出来是因为事情生气还是嚼槟榔上头。 “不就是钱的事么,你劝劝郭太守,虽然悬赏是前任太守发的,但案子毕竟是长安府的呀,何况现在他抓了人立了功,这钱应该出。”逢乐官笑着说道。 “钱是应该出,咱这位郭太守好歹也是名门之后,他倒也不在乎钱,可问题上长安府账面上没有钱啊,州府、长安府老早就实行一体化了,以前的款项都是杨颐和和太守老爷亲自去州府张落,咱这位老爷来了以后他也不去张落啊!”刘明倒出来一堆苦水。 “那郡丞大人打算怎么解长安府之围呢?”逢乐官看向不远处的衙门口。 “我这不发愁么,想不出办法所以就只能躲在人群中装清闲了……”刘明压着眼皮看了逢乐官一眼,心里有七分把握逢乐官会出手相助。 “嗐,不就是钱的事么,长安府属辖数百公里,这点钱还能凑不出来么!我给大人出个招,你往长安大街上丢两个钩子,把新太守贺岁的消息传出去,不出一日,保管凑够长安府到年底的开支!哈哈哈……” “要不人家说州府中都是弄钱的好手段呢!哈哈哈……”刘明嘴上这么说着,其实他心里早已做好了打着太守旗号去敛财的主意。这可不能怪他刘明操守不正,要怪只能怪郭太守安排不周。 拿了主意的刘明吐了槟榔丢掉南瓜籽,上前让胡久生两天后来取银子,胡久生还不愿走,非让刘明给他写个条子,刘明当即喊来两名带刀衙役,那明晃晃的冷刀片在胡久生面前秀了秀,他就跳着下了台阶高声对众人说长安府许诺两天后给钱…… 两天后不仅胡久生来取钱,还有一位重量级的人物也因为这件事特意来到长安府!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3章 玄武迎客来 秋凉的傍晚,曹也正坐在池塘边垂钓,这是这一段时光以来,他难得清闲的一天。没有大司马召见,没有州府事务,司马昭的身体也逐渐恢复,他心里牵挂的事情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他让两名仕女在旁边下棋,自己则一边钓鱼,一边喝茶,一边赏棋。不过在这三重享受背后,还有一重顶级享受,就是两名仕女身上都涂着皇宫内流出来的迷迭香。 与司马懿痴迷艾草香味和夏侯晚痴迷龙涎香味求同存异的是,曹也不喜欢生火燃烧所散发的香味,他更喜欢内敛低调去璞存真的香味,于是他的香料是涂抹在仕女的脖颈,手腕,脚腕等这些脉搏跳动的器官上,脉搏每跳动一次,香料就会混合着仕女身上的体香散发出一种独特味道。 有一段时间他特别喜欢哺乳期女人身上的奶香味,于是就专门找哺乳期的女人涂抹香料,那种混合香味让他晚上睡得特别踏实。以前在许昌和洛阳的时候,他只是个提笼架鸟的公子哥,但到了长安之后,他就多了这些绘声绘色的风雅趣味。 一只蜻蜓扑扇着翅膀落在他的鱼竿上,那浮子上下抖动了两个来回,一旁的管家就眼疾手快挑起丝线,只见一个椭圆形的黑物件被提出水面…… “老爷,您快看呢,是一只元龟!”管家双手捧着那黑色的椭圆物件来到曹也身边。 “哦,快让看看,没想到半天不上饵,为的是赐我们一片祥瑞。”曹也捋着胡须,低头去打量那乌龟。 乌龟只有巴掌大小,却已经是长了几十甚至上百年的历程。曹也看着那一对前爪挥舞个不停,便捏着几根指头掐算起来……一时间大家都放下手中的繁忙,满脸期待的看着老爷,看老爷能算出什么祥瑞来。 放眼整个长安,主仆关系最和谐的莫过于曹也的长史府!因为长史府内常年没有女主人,没有曹也的亲戚,所以就少了很多拉帮结派的蝇营狗苟。曹也孤身一人在长安,也时常把年轻的仆人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去赏赐谈心,所以长史府就像是一个大家庭,这个家庭的核心宗旨就是老爷好大家才能好…… “天降祥瑞,拱臂作揖,酉时将近,客从东南来。”曹也捋着胡须,又把那手指搓了搓,“没错了,客从东南来,从水而来!” “老爷神机妙算,真让奴才等人惊羡不已!”管家在一旁恭维了几句,众人也都嘻嘻哈哈的拍手笑起来。 就在第二竿放下去不久之后,从家里来了一名管家,说府上有两人带着两只大木箱到访。曹也听到这个消息更是开心不已,他痴迷这种相术,但十次能有半数扑空,没想到这一次还真应验了。 “先不着急,我且问你客人从哪里来?”曹也兴致勃勃。 “回老爷的话,从哪里来小的不知道,但他给了小人一个物件,说您一看便知。”那管家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枚玉块,递到曹也面前。 曹也接过玉块举在夕阳下看了看,当即开怀大笑起来。这玉块明显是宛城独山的风格,他当即想到是司马师从水神教回来了。水神教在溱水南,长史府与它成对角,这么一分析,就应验了他预测的客从东南随水而来…… 于是满心欢喜的让人收拾物件准备回家,还特意交待管家好生处置那元龟! 一行人回到长史府,天色已经暗绰下来,曹也到了会客厅,赫然入眼两只大木箱子,每只木箱子足有一张八仙桌那么大。透过木箱子,他看到脚地上站着两个人,一人正是潜伏去水神教的司马师。 “晚生荀师特来拜谒曹长史,前年许昌一别,可让晚生好一阵牵挂惦记。”司马师抢先行了礼,并给曹也递去一个眼神。 曹也当即就懂了,司马师已经化名荀师混进了水神教。 “若不是见到那块璞玉,我真不敢相信是贤侄来到长安了,当年一别匆匆又几载,没想到贤侄还能记得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啊。”曹也坐上太师椅,吩咐给两人看茶。 “曹长史这么说,倒是责怪晚生来迟了!哈哈哈……” “哈哈哈……” 喝了一盏茶,客套了不少废话,司马师才站起身介绍了同行的詹准也。“曹长史在上,晚生实在不想一见面就给长史添麻烦,可委实是碰上詹先生的事情了,您也知道我是个性情中人,感觉詹先生所求也不算过分,所以就带着他来麻烦曹长史,万望曹长史见谅。” 曹也听到这就明白了,这两只大箱子里装的,全是水神教带过来的金银珠宝。 “贤侄不必客气,你既然找到我这来了,就有什么说什么,能帮的我帮你一把,不能帮的我也给你指说明白。”曹也笑呵呵的说道。 司马师就给詹准也递了个眼神。 “长史老爷在上,小的是水神宫二宫主,曾有幸跟随宫主一块见过长史几面,但从来也没想过能到贵府上喝一杯茶,今日却因为有些劳烦的事情叨扰了长史大人,真是千不该万不该……”詹准也拿出自己的公关能力,对着曹也连吹带捧捎带着把詹水兴被扣押在天水府,天水府要等着长安府去人拿意见的事说了一遍。 “天水府做的倒没错,案子是长安府的,理应长安府来办,但因为你们宫主身份特殊怕引起民变,所以压着案子在天水秘办,这个郝太守却是个明白人。那你们此番到我这里……” “回曹长史的话,听说长安府的这件案子归您总督办,所以特地前来讨个面熟,等您回头去了天水办案子,好歹能让我们进去见一见詹宫主,给送些衣服吃食……这一点东西不成敬意,只等我们宫主稍有自由,定当致以更丰厚的谢意。”詹准也一边说一边拉开一只箱子的木盖,箱子里仍然是金光闪闪珠宝璀璨…… 曹也看了一眼司马师,司马师点点头!曹也就笑呵呵的站起身,说了些宽慰詹准也的话。 其实詹准也大可不必来这一趟,只不过是司马师想借他的手给曹也送一份大礼罢了。因为在大司马的计划中,詹水兴已经拿到暂时安全的身份设定!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4章 红翡翠玉如意敬上 司马师带着詹准也从长史府离开,刚好就碰到郭配带着一名随从去找曹也。 郭配看着锦衣华服的两人,只觉得其中一个面熟,但那人只与他对视一眼就低下头快步走开了,他敲打着脑袋半天没想起来是谁,索性就不再理会。 他可以不理会,但伏在屋顶上钩子肯定要弄明白,于是只一会儿的功夫,一名管家就来到长史府后门,那里早有一名钩子等在暗处。 曹也正在欣赏那两大箱财宝,忽听管家报告说长安太守来访,于是赶紧收拾了装扮,让把人引到书房去等候。 “郭太守深夜来访,真让老夫不曾预料啊,没能去迎接太守。”曹也说着客套话,满面春光的走进书房。 “不敢不敢,白天只怕曹长史公务繁忙不好打扰,所以踏着月色来找前辈讨碗茶吃。”郭配站起身,客气的行礼作揖。 “郭太守不必拘礼,你我虽然不曾交道,但你哥哥我们也还算熟悉,况且今后还要一起共事,切不可如此繁褥礼节。”曹也在上位坐下来,让仆人重新换了茶水。 两人喝了一盏茶,聊了些闲话,郭配看时机差不多了就主动屏退左右,说想跟曹长史左有些隐秘话题。曹也就挥挥手,让管家也带着仆人退出门外去。 “曹长史,晚辈来长安的时间短,做这个太守也是赶鸭子上架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却依然理不清事务规章,今日明月照夜也照着配某对大司马和朝廷的忠心,特来向长史大人求教,还请不吝点拨。”郭配说着躬下身,把一只精巧的翡翠红玉如意端在曹也面前。 曹也顺着目光看过去,那玉如意在灯光下泛出猩红的光芒,待他走近去看时,只见那光滑的表皮下藏着血液一般的内脂,看得人双眼炫目,仿佛那内脂真像血液一样循环流动起来。 “郭太守这是干什么,有什么问题只管来问就行,何须此般生分。”曹也扶着郭配的胳膊。 “孔孟束修之礼自古有之,今日郭配前来请教,又岂敢两手空空!请曹长史一定笑纳,否则配当转身就走!”郭配说话的语气生硬,看得出来不是一个经常走人情世故的人。 曹也冷呵呵的笑了几声,故作难为情的搓了搓手,“那老夫就收下了,念在后辈你诚心诚意,吾也一定全心全力尽数教出。” 曹也收了玉如意,两人各自回到座位上,又吃了一回茶,郭配才娓娓道来。 “长史在上,当前长安府主要的问题是没有经济支出,我那个郡丞刘明说长安府的财务一早就归到州府总提,这个事归主簿管,现在没了主簿就等于没了钱,偌大的长安府没有钱来办事,那可真是举步维艰啊!”郭配说出第一个情况。 “你这个事情我略有耳闻,其实不是州府要统领长安府的经济,是当年夏侯刺史来到以后,原长安太守主动提出让州府把长安府当成是一个直属部门,主动把经济大权交到了州府,所以才有了主簿挂账的说法。此事不当为难,这些年虽然把长安府合在一处,但州府从不干涉长安府花钱,只要是长安府收上来的赋税,除了上交朝廷的,只要他们没有花超额,州府基本不会干预他们的账目。你只需要带着新主簿去找州府对接此事就行。”曹也端着茶盏,满脸轻松。 “听曹长史一席话,我心里瞬间没有那么大的压力了。只是州府管账的参政局董大员,前几日因为去天水抓人的事,我没有第一时间配合他,不知道他会不会记恨下官……”郭配小心的问道。 “这个你放心,董舒虽然有些不着调的事情,但对于规章制度内的事,他不会随便造次。明日去州府点卯,我再与他说上一两句,下午你就可以带人去对接此事了。” “万分感谢曹长史提携,此事解决了,就了却我一桩大事,我也能踏实在府内办事了。”郭配再次站起身,拱手做谢诚意满满。 “不用这么拘礼,坐下喝茶,喝茶……”曹也挥挥手,心情着实美好。 郭配坐下身还没来得及端起茶盏,就又说起另一件事。“如今我去天水把詹恩贵带回来了,他是当时劫地牢案的当事人之一,我听说夏侯刺史让你总权督办此事,您看有没有必要我把人送到州府去?” “那倒不必这么麻烦,州府的犯人一般也都羁押在长安府,这本身就是你们长安府的案子,只是当时原长安太守渎职,夏侯刺史怕没人查案所以让我督办一阵,如今你上手工作了,理应把办案权交还给你们!这个你踏实办案就行,我自会向夏侯刺史有个交待。”曹也一听更高兴了,新来的郭配想办案子,这简直就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给他派过来的人,他正愁两脚踏在泥水中不知道如何脱身呢。 郭配听到曹也的回答,自己也高兴坏了,还省得去跟夏侯楙那个老狐狸打交道了,他心里感慨这一只玉如意花的真超值。 说完了这两件事,郭配信心满满,曹也愈加兴奋,直言以后长史府对郭配随时开放,有任何事情拿不定主意都可以前来探讨。两人又说了一阵许昌洛阳的闲话,郭配就起身准备告辞。 曹也拉着郭配的手一直送到门口,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切记不能冒失激进,长安的事情还是多去州府和行宫苑问一问意见,免得以后出了事情不可收拾。” 郭配连连点头,但至于他有没有听进心里,可能就只有今晚澄澈的月亮能说清楚了。 郭配没走出几步远,就碰到一顶轿子,他站在路边等了片刻,只见那轿子果然停在长史府门口。他瞪着眼睛看过去,轿子里走下来一位身材枯瘦但举止做作的男人,他看着熟悉却认不出是谁,皱着眉头走出半里路才想到男人就是参政局的大员董舒!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5章 看我董某人左右逢源 董舒深夜到访长史府,跟前边两位客人不太一样,他没有带厚礼,只是拎了一盒陈掌柜从川蜀贩来的新茶。他也没有事情要求曹也,反而像是公事公办一样来通知曹也一些事情。 曹也还没来得及收拾宝贝,转身又迎上董舒,心里虽然不快,但脸上还要装作过得去的样子。他忽然听到肚子叫了几声,这才意识到已经过了饭点,索性就邀请董舒一块用餐。 董舒连连拒绝,说自己吃过饭才来的,不好意思再拿曹长史的碗筷。曹也就说你是吃饱了,老夫还饿着呢… 于是两人坐进了饭堂。 丫鬟立在一侧斟酒,曹也吃嘛嘛香,董舒则自顾的喝着小酒,等着曹长史垫吧一口。 “董大员有什么事情不能白天交待则个,如此摸黑过来,倒让我手足无措,也没准备些鸡鸭大菜。”曹也吃了一阵,停下筷子,朝董舒举了举酒杯。 “昨夜宿醉半宿,真是上年纪了,一直睡到下午才醒,还错过了应卯的时间,下午去处理点公务时间就晚了。曹长史莫怪!”董舒一饮而尽,向曹也展示杯底。 “董大员年富力强热爱温柔乡,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哈哈哈……”曹也挥挥手,示意他放轻松不必较真。 酒过三巡,仆人重新换了茶水。 “曹长史,找您来是因为下午接到天水的公文了,说已经把詹水兴看管在天水府衙,让我们自行便宜安排人过去办案子……”董舒看着曹也,简单阐述了到访的原因。 “这个天水太守行动力还是很高的么,这么快就把詹水兴抓回来了,我听说你去那一趟把詹水兴吓得逃跑了……真是后生可畏啊,你来之前长安太守刚走,他把詹恩贵给抓回来了!大司马安排的这两名年轻人,真没看走眼呢!”曹也取过毛巾擦着手,一边打太极一般避开董舒的话题。 “大司马高瞻远瞩,安排人自然是恰到好处。不过曹长史,天水府应该不会替我们办案子,但如果我们去天水又有点折腾,您看这个事情……?”董舒不依不饶,心里想着这事怎么着也是你的总督办,你可别想一推二五六。 “天水府拿了人却不办案子,又让你去天水办案子,你若到了天水肯定是诸多不便,办得重了激起水神教哗变,办得轻了隔靴搔痒还得罪天水府,董大员是这个顾虑吧!”曹也站起身,从条案上取下装着烟丝的锦盒。 “曹长史明察事理,我前边贸然去天水,已经把郝昭给得罪了,回来还受到大司马的批评指正,所以如今只能慎重行事,不敢再给州府和自己添麻烦了。”董舒眼疾手快的拿过火石折子,预备着随时给曹也点烟。 “工作嘛,没有添麻烦的这个说法,只不过是现在外患侵扰,所以内部的很多事情都要顾全外部的大局!解铃还须系铃人啊,依我看天水这一趟,还是你去比较合适,一来有始有终有头有尾,让外人看到我们州府办事的依据;二来大司马的用意你还看不懂么,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要给年轻人让路,所以不管是天水府还是长安府,你都要试着跟这些年轻的后辈搞好关系,你说呢。”曹也抽着烟,做出一副人间清醒的分析。 “曹长史这样说,自然是深谙局势,可让下官再走天水一趟,着实心里没底,经过上次一闹,下官实在不知道案子该怎么办下去,下官是一个管经济行政的官员,本身就不擅长办案子……”董舒故作一副心情苦闷的样子挂在脸上,抬手就喝下一整盏小酒,皱着眉头看着烟雾缭绕的饭菜。他其实不是心里不清楚,他只是想让曹也这个总督办给个底牌!我董舒可以去办案子,但我不能再像上次那样背后没个支撑,像跳梁小丑一样被人家挡回来却毫无办法……另外这黑锅也不能让我自己背,上次我主动去是为了跟秋娘做交换,现在我不需要了,所以办不办这个案子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曹也抽了两口烟,只觉得滋味乏苦,因为对面坐着的老狐狸不依不饶的非要他给一个说法,就是想把他拉进浑水中,一块受苦受难。他猛地把烟锅在桌面上敲了敲,吓得董舒一个激灵,把筷子碰丢在脚地上,董舒弯腰去捡的时候,他看到董舒掺白的发丝和削瘦的后背,心里也有些不忍!一旦生出恻隐之心来,思绪就宽泛无际,他接着想到这趟浑水的始作俑者是州府刺史夏侯楙,夏侯楙却毫无忌惮的让他和董舒去查这个案子…… “你去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吧,我们是要以时局大局为重,但也不能纵容作奸犯科的人尾大不掉,特别是这件案子牵扯到蜀谍,更应该彻查清楚。”曹也说到这不打算再说下去了,因为蜀谍案和长安府地牢被劫案到底有没有关系他不清楚,这两件案子并查也是董舒自己提出来的,后边如果查出来没有关联,那就让董舒自己去收拾烂摊子。 此刻的董舒并不在意曹也的那些小心思,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如果劫地牢只是水神教的行为,那就权当是为民除害了,即便是发生民变也无所谓,他还有川蜀那条退身之线呢!如果真像传说的那样,劫地牢是水神教与州府勾结,那么他进可向大司马谄媚,退可向公主报信求平安,前者能赢得大司马一党的扶持,后者能笼络夏侯楙、夏侯晚等一派的亲近,这个事情似乎就是为他董舒修桥铺路的。 拿到曹也的办案意见,董舒心里暗喜,但他还不能表现出来,在曹也这个宗亲面前,还需要做点小文章体现自己的高情商。“那下官就依曹长史的意见去办,不过……不过州府夏侯刺史那边,是不是要提前打个招呼?免得他老人家觉得我们行事鲁莽……”董舒假模假样的给曹也提醒,别忘了州府还有个刺史呢! 曹也刚平静下去的情绪就又被他调动起来,愤愤不快的说道:“正常查案子有什么招呼可打,明日我自然会去跟夏侯刺史汇报办案思路。”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6章 噩耗竟从长安来 夏侯晚到州府去准备月底开会的内容, 他刻意绕开同样内院的青砖道,但走出几米后又停下脚步回过身看向内院。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内院中的亭台楼阁桑槐柳树隐隐约约的映入眼帘。那栋金顶屋檐的是大哥最喜欢的书房,常常吃住都在里边……夏侯晚抬头看了看天色,或许此刻大哥正坐在里边抄碑书呢。 思绪正沉浸的时候,一阵凉风突然从西迎面而来,吹得他眼眶猛然温润,不由得收拾心情加快脚步朝偏堂走去。 公主让他准备弹劾自己大哥的资料,他一边准备一边彷徨,好几次放弃又好几次重新启动,也就是这样复杂往复的取舍之间,把这个精明能干正值当打之年的长安别驾,折磨得眼眶里多了些挥之不散的温柔。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这抹温柔将会在夏侯晚的眼睛中消失,他翻阅这一个月州府批示的公文记录时,发现就在上午州府批准了一份长史府签拟的呈文,呈文的内容就是关于指派董舒去天水府主办蜀谍案的事情,其中把办案权不限于天水府和长安府两地的文字做了重点圈注,表示要把詹恩贵和詹水兴的事情一并调查。 在这份呈文的最后,以生泪怆然的姿态写出了督办蜀谍案和长安府地牢被劫案的决心和坚定! 夏侯晚看得头皮发麻,他清楚的知道,这是曹也在对夏侯家开战,曹也极有可能已经掌握了某些线索,所以才把詹水兴控制在天水,让他们无法接触詹水兴。那郭配把詹恩贵带回长安是什么意思呢? 眼下没时间顾虑这些了,案子只要在长安办,一切都有缓和的余地,可一旦案子在天水办,他能用上的气力小之又小!他揣着这一纸公文满心忧虑的闯进州府内院。 但一名管家把他拦在静湖之外。 “混账下人,连我也不认识了么!”夏侯晚训斥了管家,抬腿就要往里边进。 “夏侯别驾,小的当然认识下,只是老爷吩咐过,谁都不见,特地让我守在这里,请大人别为难小的了。”管家弯着腰,不敢看夏侯晚的眼睛。 “谁也不见,谁也不见还能包含我么,我再给你个机会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来找他说水神教的事情……” “大人,我实话对您说吧,老爷特意叮嘱了,就是您来了也不见。”那管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整个人的姿态像壁虎一样几乎把头埋进野草中。 “不见我,好,不见我……”夏侯晚似乎有点崩溃,他在原地走动了两圈,眼神中迸射出复杂的光芒。他转身朝绕过静湖朝后院走去。 公主的小皇家园林就藏在后院之中。 董舒带着州府的公文,再一次踏上天水,这一次虽然只有随行三五人,但他仍然选择骑着高头大马绕道经过溱水码头,似乎是在告诉那些看他笑话的人,要把目光放长远一些,别因为一时的失利就觉得董某人混不下去了。 要说一个州府参政局的大员为什什么会对寻常百姓商人的目光如此在意呢,这取决于董舒的挣钱的模式。他表面上是替州府垄断盐茶铁一类的经营,但实际上为了敛财,他与夏侯楙沆瀣一气扩大了垄断行业的类目,但因为此事见不得光,所以很多时候会打着生意人的旗号去进行不正当竞争。 你打官府的旗号,大家都惹不起,但你打生意人的旗号,那就丁是丁卯是卯,谁也别说为谁做嫁衣的事。董舒手下有两名管家专门负责打理这些生意,于是这一次复出天水,董舒就让这两位管家随行左右。在董舒的想象中,水神教失去对溱水码头的控制以后,这里应当有一半姓董。 进了天水地界,董舒没看到迎接的人马,往前一直走了2-3公里也没见到有人对接,当时就觉得自己就这么走进天水府似乎有点轻薄,于是就让人去喊溱东亭长廖天前来开路。上次被困在围寨,这个小伙子表现还不错,等天水的事情办完了,就给他提提身价…… 董舒等了一阵,却只回来了小厮一人。“禀报大员,廖亭长说自己被打那几十大板实在过于严重,到现在还没法下床,他说感谢大员提携,等身体好了自当去府上谢恩。” “下不了床!你可亲眼看见他了?”董舒不屑的问道。 “回大员的话,小的一直走进廖亭长的卧房,他确实躺在床上。旁边还随着两位大夫。” “哦,那看来郝昭下手挺黑的呀!既然如此我们就先不去天水府了,先去雍州府见一见郭刺史!” …… 董舒这个人好面子,上次在郝昭面前吃了亏,这次再见面就总想找补点什么,如果没人开道的话,他就想着先去郭淮那坐一坐,一来是讨点办案意见,二来是让郝昭知道他董舒也不是吃干饭的文弱书生。 可他还没走到郭淮的刺史府,就远远的看见一队人马簇拥着一架马轿朝东北走水路去了。等他带着人走到刺史府门前时,那辆马轿已经上了东堤。抓着门前一个扫地的小厮问了问,才知道出去乘轿出去的正是雍州刺史郭淮。 “你家老爷往哪去啊,这么着急忙慌的。”董舒问道。 “回官爷的话,我家老爷往长安去了,适才有急信送到府内,说长安府有个什么故人去世了,所以老爷才走得如此匆忙。”那小厮回答道。 “长安故人去世……”董舒回头看了看两名管家,“有此等事么?”两名管家摇摇头。 “那我的拜帖你家老爷没看到啊?”董舒接着问道。 “哦,您就是长安来的董大员吧,老爷看到您的拜帖了,特地给你留书一封,说已经给天水府打过招呼,一定全力配合董大员办案子。”说着递上来一张纸,董舒看了全是些世俗的客套话,根本就没提到办案子的事情。 董舒抬起头看了看马轿扬起的灰尘,心里一阵纳闷的思索着:长安谁去世了呢!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7章 李榷的孙子死了 早上逢乐官刚进到长安府,他正想去看看李榷那孙子的情况,却刚好撞上从地牢方向而来的郡丞刘明。 刘明慌慌张张的差点跌进逢乐官的怀抱中。 “怎么了刘兄。跑得这么慌张?”逢乐官扶住刘明。 “是乐官啊……”刘明大口的喘着粗气,“李榷的孙子~死了!”刘明止住喘息,却又做出呕吐状,似乎刚刚经历了难以遏制的恶心事情。 “死了?就是前几日我们去看的那个李榷孙子?”逢乐官瞪大惊疑的眼睛。 “是啊,狱卒说他最近总是翻来覆去的腹痛,能疼到一整晚睡不了觉,又吃不下去饭,今天早上他们去送热汤的时候,人就不行了,血从嘴里流出来掺着腐败的内脏,铺满了半个牢房……呃~呃~”刘明一边描述,一边哇哇做吐。 逢乐官扶着刘明的后背拍了拍,不由地皱起眉头,他猛然想起主人夏侯晚给他的那只玛瑙瓶解药,他想把这解药的成份给破译出来,所以就想着等几天再喂给那孙子也来得及,却没想到十毒散药效如此强劲。 难道说夏侯晚根本就没想留蜀谍的性命?逢乐官一时间想不明白这些,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夏侯晚还需要蜀谍的配合来压倒董舒,那么夏侯晚没理由下这么重的药啊,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边境长官,做事之前一定会通盘考虑到每一处细节和风险! 想到这,逢乐官不由地后背发凉,根据他追随这位主人多年的了解,这大概率是一次考验,一次带着风险和必须要有结果的考验,这个考验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他名满长安的别驾府心腹逢乐官! “哎呀,不跟你说了乐官,我得去喝点水压一压,然后还得通知仵作和太守,这孙子也算是重犯……”刘明说着拍了拍逢乐官的肩膀,佝偻着腰身就要离开。 “那我替你去找范仵作吧,我刚好去司马昭那!”逢乐官眼看着刘明要走,赶紧拉回自己的思绪。 “也好,那就麻烦乐官替我去跟仵作说一声。实话实说,我还不愿意去见那俩人呢,满身尸臭味!”刘明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逢乐官客套的笑笑,拍了拍刘明的胳膊,两人告别。 一边往前走,一边觉得脑袋越发沉重,明尸仵作范兵,内尸仵作范民,两人虽是亲兄弟,但却总要在同一具尸体上争个高低,两兄弟只要一出手,李榷孙子是中毒身亡的消息就瞒不住……近期去看过那孙子的,也只有逢乐官自己,所以他必须想办法搞定仵作兄弟俩,让他们把李榷孙子的真实死因掩盖过去。反正这孙子坏事做尽,也算是罪有应得。 逢乐官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敲击着自己的太阳穴,回想着关于两兄弟身上的所有往事,这两个人不争官场名利,不争金钱女人,几乎毫无弱点,他俩唯一所求就是比谁更能振兴家风! 就在这个时候,长安太守郭配刚接到董舒前往天水府办案的消息,他突然心血来潮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远在天水的堂哥郭淮,因为他从曹也身上尝到了一些人情世故的甜头,他知道要想在这片土地上站住脚,除了大司马的背书,还需要哥哥郭淮的站位。 就在他写完等着晾干的时候,刘明闯进来报告了李榷孙子死在牢中的事情,郭配想了想,当即又提笔加上了这个信息。 远在天水的郭淮对这一封不速之信感到意外和叹息,很明显对于董舒的到来他毫无波澜,让他有所触动的是李榷孙子的死亡。当年父亲郭汜和李榷两人共同创业,最后走上不同的道路,子孙后代的下场也迥然各异……但不管怎么说,父亲临死之际还在惦记着曾经的战友,这一点就让郭淮无比唏嘘! 就在他准备回信的时候,前门斥候随着管家来报告消息,说董舒带着几人正往刺史府赶来。郭淮不想掺和长安的事情,索性就不回信了,动身往长安去拜谒大司马曹真,同时打算抽空祭奠故人子孙。 逢乐官找到仵作范民的时候,夏侯晚正好从内院出来,他一脸不快的经过两人身边,几乎没有说话的打算。逢乐官心里一阵发虚赶紧丢下范民追上去汇报了一个新的情况。 “主人,有钩子从天水来消息,说天水最近来了一位姓荀的先生,往返出入水神教与天水府之间,似乎是与新任天水太守很熟悉,更诡异的是,昨日这位荀先生竟然带着水神教的堂主到长史府停留了一刻钟,这个人是个生面孔,卑奴正在到处打听消息。”逢乐官跟上夏侯晚的步伐,说话的语气略带紧张。 “姓荀?生面孔……还能认识郝昭和曹也,把他的模样画出来,看是不是大司马身边的人。他去天水府和长史府都做点什么?”夏侯晚停下脚步。 “应该不是大司马身边的人,他吃住都在水神教。去天水府送了四大箱金银珠宝,去长史府也送了两大箱金银珠宝……对了,昨晚他们走了以后,郭配太守和董大员也分别去了长史府……” “昨晚的消息为什么昨晚不来报!”夏侯晚突然生气的吼了一句。 逢乐官当即低下头躬着腰身站在原地。 夏侯晚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一抬眼看到不远处站着范民,就甩了甩袖子低声说道:“别忘了你是在别驾苑当差,你不是替曹也当差!” “卑奴知错,主人切莫生气伤身,卑奴尽快解决曹长史吩咐的事情。”逢乐官回答道。 “回去再说。你跟范民在这干嘛呢?”夏侯晚看逢乐官态度真诚,就收敛了情绪。 “地牢中李榷的孙子死了,听说是传染病,范民特意过来跟我说一声,让这两天做点防范措施。”逢乐官回答道。 “行了,生面孔的信息尽快查,我交代你的事情尽快做,现在已经到了很危急的关头……”夏侯晚咬了咬嘴唇,咽下那后半句话背着手离开了。 与此同时,公主正收拾装扮,打算出去走一趟!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8章 身为长史,竟敢嫖宿青楼 董舒到了天水府,郝昭带着赵俨和几名衙役给他做了个简单的欢迎仪式。董舒看到赵俨,来时心里装着的那点底气就彻底消散了! 很明显,他把事情想简单了,赵俨在天水任主簿,那说明大司马已经插手这件事了。 “董大员一路奔波至此,加上上次多少有点不愉快,郝某特意在八仙楼备下一桌宴席,一来为大圆接风洗尘,二来算是郝某一点歉意,不知大员赏光否?”郝昭笑吟吟的上前,做出一副诚恳的样子。 董舒撇了撇嘴,回忆起上次郝昭态度强硬的嘴脸,心里觉得这人怎么可以如此善变,全然不像是大丈夫所为。但自己孤身远到天水,又要办些复杂的事情,所以也只能陪着笑脸接受郝昭的好意。 当下几人在酒楼坐定,天水方面有郝昭,赵俨,简明,郭厚安;而董舒这边,只有一位不太面熟的管家,和一名带刀侍卫。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董舒总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他应该把张清也带上,但张清不愿意再空跑一趟,他更愿意去折磨已经被关进地牢的詹恩贵。 “董大员,詹水兴及其随从党羽十余人已经被看管在偏院,您看这个案子该从何办起?”郝昭领了一杯酒,待众人放下酒杯再添上新酒,赵俨就直奔主题,打探董舒的虚实。 “郝太守当真是有大能力之人啊,仅仅几日的功夫就拿回来十余人,有此迅猛之力,破案还不是手到擒来。我等从长安府突然来到,也不熟悉天水府的办案规矩,依太守,主簿和郡丞之言,我们应该如何办起,全凭天水府做主。”董舒推得一手好太极,想探听此案有没有大司马的指导意见。 “天下九州百余府,莫非王土,董大员在长安怎么办案子,到了天水依然是那个流程。其实下官想问的是,董大员是先办蜀谍案还是先办长安府地牢被劫案?”赵俨接过话茬,把更具体的太极推回给董舒。 董舒心里一沉,暗自佩服自己的冷静,这个赵俨果然不是什么善茬,开口就直击要害,弄得董舒左右为难。当日说办蜀谍案,完全是为了讨秋娘的信任,他根本就没找到蜀谍案跟地牢被劫案有什么联系!而这一次,他就是奔着地牢被劫案来的。 不过还好自己来之前找了张底牌,正好拿出来抵挡一下,顺便亮明自己隶属大司马阵营的身份。“董某从长安来之前,曹长史曾有交待,不管是蜀谍案还是地牢被劫案,都要查个清楚明白,这不仅是府衙公信力的问题,还要给天水府一个说法。董某心里清楚,这是曹长史在责怪某上次的鲁莽行为!呵呵呵……今日刚好趁这个机会借郝太守一杯酒,向各位赔个罪。”董舒说着举起酒杯站起身一饮而尽,然后向众人展示滴酒不剩。 “哈哈哈……” “呵呵呵,董大员折煞我等了……” “嘿嘿” 一整个上午,曹也都躲在地库中盘点那两大木箱珠宝礼器,他一件一件的拿出来分类放好,然后与之前收藏的宝贝对比把玩,一直玩到午后时分肚子发出抗议,这才恋恋不舍的拣出两箱东西,走出地库。 下午还要去州府为月底开会做点准备工作,所以让厨房做了简单的面条,随便垫补下肚皮。 他正吃着的时候,一名管家神色慌张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老爷,老爷……有大事……” 曹也看着那管家由远到近气喘吁吁,他甚至都没有停下筷子犹豫片刻。 “老爷,公主的轿子马上就到门口了!”管家憋着一口气汇报了所谓的大事,差点没两眼一花晕倒过去。 “公主?你确定公主是来我们这的?”曹也放下筷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禀老爷,千真万确,我亲眼看着是公主的轿子!” 曹也顾不得吃面条了,站起身一边让仆人准备朝服,一边喃喃自语:公主来我这会有什么事…… 一通收拾之后,公主的轿乘已经在门口等了一会,恭恭敬敬的把人迎进院子里,公主说觉得阳光甚好就在院子里坐了。 “来长安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到皇叔府上拜访,没想到皇叔的起居竟如此简朴。”公主打量着僻静的小院,言语间流露出对曹也的调侃。 “劳公主费心了,当年来长安时只说不出一年半载就要回去,所以没想着安置宅院携亲带眷,却不曾想边防纷乱时光荏苒,这一待就这么多年,却也住习惯了,懒得再折腾。”曹也一边说着,一边从仆人手中接过托盘,把茶盏落在公主面前。 “皇叔着实辛苦,住的质朴简单,身边也没有个人关心生活……你要是在长安在纳一房小妾,我想婶娘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公主端起茶盏,笑吟吟的说着。 曹也心里一阵惶恐,不管是从家族关系还是官场尊卑再到伦理道德,他这个皇侄女都不应该说这样的话。 “平日里丫鬟仆人们也能伺候,少个妾室也能少却很多繁俗……” “皇叔倒是活得通透,这长安山高水远景好人美,养个妾室确实不如夜夜做新郎来的快活!”公主截断了曹也的话,惊得曹也生出一身冷汗。 “公主所言老臣不知何谓……” “不知何谓!我就明说了吧,要是夏侯楙点头,他水神教敢去劫长安府的地牢么,若不是詹水兴的亲弟弟关在地牢中,他又会冒险去抢劫地牢么,要不是司马师找詹恩贵为你买青楼的那一夜快活,詹恩贵又怎么会被抓进长安地牢中呢……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皇叔,如今你安稳过了河就想趁着大司马在这里讨个刺史赚赚对吗!”公主猛地把那茶盏丢在石桌上,茶盏的底座从中间裂开一分为二。 “公主所言,老臣……老臣……”曹也当即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他没想到抢劫地牢的事情早已把他给算计进去了。虽然朝廷有明令禁止官员嫖宿青楼,但天下知法犯法的官员多了去了,有几个男人能挡住这样的诱惑呢! 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眼前的公主是当今皇上的姑姑,她无心的一句话都能引起皇上的重视,更不用说如果她在皇上面前说起这位曹氏宗亲的风流韵事……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9章 你能看的再核心一点么 就在曹长史跪在公主面前,浑身的血液轰然充上脑门,他知道自己的政治生涯即将停滞的时候,雍州刺史郭淮的的马轿从行宫苑走到了长安府门口。 新任长安太守郭配正领着刘明等一干官员列队在台阶下迎候。 郭淮下了车轿,目光往旁边的州府大院看了一眼,就招呼手下一名随从把一个礼盒和一张拜帖送给长安刺史。 “听闻大哥到来,小弟不胜欢喜,已在此等候多时!”郭配上前几步,行礼作揖语气乖巧,整个过程既官方又透出几分熟悉的亲近感。 郭淮微笑着点点头,算作回应,然后错开郭配的正面迎接,去同郡丞,文记,城门郎将等人一一握手。待这些繁琐的礼节过后,郭配解散众人,兄弟俩绕着亭廊往内院走去。 “听说你去天水拿人,我在家里等了半宿也没等到你去,那案子办的怎么样了?”郭淮语气轻飘,三人听不出有怪罪的意思。 “回大哥的话,当日抵达天水已经夜深,一是不想打扰大哥休息,二是我一个长安的府官跑到天水去抓人,害怕夜长梦多贻误案情,所以拿了人就连夜回来了。那人是实实在在的在逃犯,案情结果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了。”郭配回答道。 “如此简单的案子,还需要你一个太守亲自出马么,派个副手过去拿人就是了。”郭淮停在一株海棠树前边,盯着主干上旁逸的枝条端详。 郭配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枝条只有筷子粗细,却在延伸出去以后左右旁生出交错的细支,把它本该向上生长的身躯压成大虾一样的弯弓状。 “臣弟觉得可能没那么简单,因为之前参政局董大员也带队去天水拿人,但碰了一鼻子灰,我怕长安府也这样碰壁,就把名声给碰没了!”郭配解释道。 “想多开花是好事,但花开灿烂只是瞬间,花败了以后就像这枝条一样,你前边长出来多少,后边压着你的就也有多少。刚刚在门口,没见到你的新主簿,你是不打算要主簿了么?”郭淮继续往前走。 “臣弟新到长安就杀了原主簿杀鸡儆猴,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愿意做我的主簿,而且长安府的这个主簿职权过大,我需要个过程把很多事情揽在手中。”郭配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你打算长治长安府?”郭淮问道。 郭配嗯了一声,点点头。“大司马应该是这个意思,上任之前他告诉我要在长安打好基础。” “大司马所说的这个基础,你是怎么理解的?”郭淮问道。 “早就听说皇上有让大司马统领西线的打算,臣弟以为大司马是想让我以长安府为根基,为他日后统领西线做准备。”郭配回答。 “具体一点,做什么根基?”郭淮回头看着弟弟。 “比如,把夏侯家这样虎踞长安的势力瓦解掉,把洛阳能插进长安的势力瓦解掉……”郭配小声的回答道。 “这些势力都瓦解掉……你说的不错,那郭家在雍凉多年,大概率也在被瓦解的名单上吧。”郭淮笑了笑,走近弟弟一步。 “大司马不会有这个想法的,如果真有他就不会让臣弟到长安来打根基了!大司马曾说过,我们郭家上对洛阳有功,下对雍凉功不可没,西北线有郭家,则高枕无忧矣?而且,大哥您和大司马也有一定的交情……”郭配的语气有些着急。 郭淮看着满脸通红的弟弟,没有说话挨着弟弟的肩膀朝前走去。 “你说说大司马到西线抵御蜀军,最核心的是什么?”郭淮问道。 “排兵布阵,修筑长期防线……”郭配不自信的回答。 “再核心一点呢?”郭淮问。 “是人,是冲锋陷阵的将军士兵和善谋伐道的谋士!”郭配肯定的回答道。 郭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如果再核心一点呢?” “再核心一点……”郭配挠了挠头,“是钱,有钱就能养人,就能养人去冲锋陷阵。” “你说的对!不管谁去打仗,都需要有钱。我们大魏虽已历经两世,但国库仍没有闲钱供大司马如此规模的调兵遣将,所以你知道为什么你在长安而不是天水了么?”郭淮随手折下一片梧桐叶,递到郭配手中。 “大哥的意思是,我和郝昭各提府院,是为了从天水和长安弄钱?但碍于我们的关系,所以我不能去天水……”郭配停在原地,皱起眉头。 “我反问你,你想去天水么?” “那是自然,有哥哥在上边照应,臣弟治理起来一定得心应手……”郭配回答完这个问题,他心里原有的答案已经开始动摇,脑海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大哥说的对。 “不过我说的不一定都对,大司马不是也邀请你参加私宴了么,到那时候自然就知晓答案了。”郭淮继续往前走。 “还有一件事你要知道,你那个瓦解其余势力的思想很让人担心,不管你跟在谁的身边,要始终记得天下是黎民的天下,朝廷是当今皇上的朝廷,如果大司马也像你想的这样,他还能在西线长久吗?” 郭配的脑子轰然膨胀,瞬间有了书上说的那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好多以往听不懂的大司马赠言,都在这一刻得到具体的反响。“大哥,您高瞻远瞩胜我十倍不止,以后有机会的话,小弟真想跟在你身边成长几年。” “你还年轻,慢慢来,看得出来大司马还是很信任你,就这一点,你已经很不错了!”郭淮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小弟倒也还有些领悟能力吧!嘿嘿……”郭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过大哥,我觉得大司马是真的想对夏侯家动手了。” 郭淮往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一切都是为了钱!” 两人这么说着就来到地牢门口,李榷孙子的尸体已经被内尸仵作范民处理好停在旁边的矮房。 “怎么就你自己,你哥哥范兵呢?”郭配问道。 “回郭太守的话,小人家中祖祭,哥哥回去主持了,留下小人处理公务。”范民回答道。 “行啊,忙完了你也回去祭祖吧,祖祭是大事。” “感谢大人体恤,小人全家感恩戴德……” 当下掀开白布看了,那孙子被拾掇的干干净净,只是嘴唇乌青发黑。郭淮端详了一阵对郭配说道:“既然是传染病,还是烧了为妙。” 躲在暗处的逢乐官听到郭淮这样说,当即心里一阵后怕!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0章 一树梨花压海棠 郭淮和郭配还在地牢门口看尸体,一个衙役就领着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走到近前。 “小人夏侯垚见过郭刺史,郭太守。”那管家半跪着作了揖,脸上笑得像一团灿烂的牡丹。 郭淮扫了他一眼,听他的姓氏就知道是夏侯楙派过来的人。 “我家老爷收到郭刺史的礼物,当即就让人煮水备茶,邀请刺史大人和太守大人叙旧聊天,还请两位大人赏面前往。”夏侯管家言辞拘淤礼数。 “不敢不敢,郭某自当前去拜访州牧大人,只是怕州牧大人事务繁多,所以才幸备薄礼聊打前站,你且回去报与州牧大人,郭某随后就到。”郭淮吩咐了两句,抬手示意管家先走。 “大哥不想去见他?”两人走上亭廊,郭配问道。 “想见或者不想见,都要去见,所以想与不想不重要。”郭淮的步伐依然散漫,似乎刚刚根本没有收到夏侯楙的邀请。 “刚刚给你说到钱的事,钱是一把双刃剑,打仗养人的时候需要钱,他就是个好东西,就像当年父辈们在长安城外招兵买马……可一旦有了钱又不打仗了,钱就是万恶的开始,就像李榷的孙子,但凡他出生在一个平民家中,他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郭淮看着弟弟,希望他能处理好权力与金钱的关系,他想再说得明白一点,但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下去了。 “大哥放心,有你在前边做榜样,臣弟自然会效仿一二……” “不必效仿于我,家叔对你的栽培,自然是高于我这些经验的。做大哥的只希望你好,没有危险……前两日我听说你在长安贺岁,拿着日子算了算,还真是那几天,我也没什么好给你的,这把锉刀随我上阵多年,刀剑利刃都靠它磨出来,就送给你吧!”郭淮说着从腰间取下一支牛皮裹着的短挫。 郭配心里一紧,双手颤抖的接过短挫,言语哆嗦的说道:“大哥,臣弟知道错了,我也不想那么办,但府上当时确实没有钱,这个办法虽然粗犷一些,但也没坏了规矩……” “大哥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给你提个醒。你这偌大的长安府怎么连两千两钱都拿不出来呢?”郭淮打断了郭配的解释。 “现在有了,当时臣弟刚到任,没弄清楚州府的流程,后来去拜谒曹长史,算是把这一块的问题都解决掉了。”郭配羞得脸皮涨红,抬不起头。 “这就对了,遇事不要蛮荒的去干,要多找利害关系,找关键人物,找提高效率避免风险的手段!”两人说着就又走到那棵海棠树下。“你看这枝条被压弯成这样,如果没有园丁修剪的话,风吹日晒一个秋天,等降一场雪,它就会被压垮了!”郭淮说完这些话,就加快步伐领着郭配朝隔壁州府走去。 此刻的长安大道上,公主的十八抬大轿在前边走,曹也的八台大轿在后边走。刚度过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这巨大的灾难就横亘在眼前。真是应了那句话,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他现在回想起自己去找夏侯楙汇报让董舒去天水办案子的情景,只觉得夏侯楙真是个可怕的老狐狸,竟然一副面不改色毅然公正的样子,原来是早就留了后手,只等着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浮出水面呢。 不过也无所谓了,大司马到了以后,这长安就再也不是你夏侯楙说了就算了,即便是你把公主搬出来,也需小心说话权衡利弊! 此刻的曹也虽然内心慌张,但还不至于泄气,因为他认为既然公主能私下找他聊这件事,说明对方还没有跟他摊牌的底气,这只是一次不希望事态严重化的交易而已。他可以妥协,反正夏侯楙在他眼中早已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如果下一次再拿公主和春熙坊的事情做棋子,他是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的。 想着想着曹也有些恍惚,如果公主的背后是夏侯楙在博弈,这个事情不太成立啊!一是众所周知两人感情不和,二是让堂堂的公主当今皇上的姑姑来给说他嫖宿青楼的事,这未免也太有失体统了吧! 曹也有点坐不住了,那柔软的熊皮底座此刻如坐针毡,如果是公主冒天下之大不韪来找他摊牌,那背后的逻辑肯定不会简单!而且公主直接把夏侯楙勾结水神教的事情给挑明了,这似乎不像是为了保护夏侯家。 难道坊间传言是真的,公主当真与詹水兴私通,她这么做是为了救詹水兴?曹也想着就撩起帘子,看着前边气派的黄绸面软轿,心里烦乱不堪。 就这么一路颠簸的到了州府,太阳忽而藏在云层后边,忽而泻下金光普照大地,就像是情绪不稳定的女人,玩着欲擒故纵的把戏。 一阵凉风迎面吹来,吹的刚走出轿子的曹也面皮发冷,他眯着眼睛看过去,公主就站在前边看着他。 “曹长史,这一路上可想明白了该怎么办?”公主笑着问道。 “回公主的话,老臣全然想明白了,明日就亲自去一趟天水,尽快结案,不让任何内乱出现在西北防线。”曹也低着头,不敢看公主的眼睛。 “如此最好,免得天水一帮人不知深浅,为了讨个前程,致国家大局于不顾!像曹长史这样为国家付诸终生的人,我一定会面呈皇上,让你老有所依的!”公主说完就在随从的搀扶下走进了州府,留下曹也站在台阶下木然的吹着冷风,心里犹如塞进去一块寒冰。 只说自己去把事情处理了就算结束,却没想到公主直接宣判了他的结局,他好不容易调动起来的野心和积极性,被公主的三两句话打压得灰飞烟灭。 不过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很勉强的自我安慰了一句: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两个时辰后,州府内走出来一名长史府文记,这名文记带着一封书信马不停蹄的朝天水赶去。另一边的长安府内也走出来一位郭淮的随从,他远远地跟在焚烧李榷孙子的队伍后边,按命令要去捡两块殖骨回来。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1章 一张画像 水神宫的后门,两名小厮抬着一个黑布袋子走出来,那黑布袋子呈长条状,看起来像是动物或者人的尸体。从现场情况来看,大概率是人的尸体无疑,因为动物尸体完全不用套装袋子。 两名小厮把尸体抬到不远处的架子车上,一名农夫装扮的男人就推着架子车走上山路,他的目的地是后山的野狼谷,随着那黑布袋被褪去,一个年轻人煞白着脸庞被扔在满地骸骨之上。天上秃鹰和乌鸦闻到生人气息开始聚集盘旋,地上洞穴中的野狼和山猪似乎也略有动静…… 农夫把袋子折叠起来背在身上,就赶紧逃离了这片无主之地,一个尾随的身影才远远的走出来,朝着年轻人奔来,但他还是比秃鹰和狼群晚了一步,就在他抵达垭口的时候,地上的年轻人已经血肉模糊。 那些秃鹰和野狼只是看了他一眼,甚至都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但就是那一眼,吓得来人不敢在靠近。 来人是长安的一名钩子,死去的年轻人自然也是钩子。 一个时辰前,两人结伴来到水神宫,势必要把荀先生的身份摸清楚卖个好价钱,因为发布任务的人给的条件足够诱人。两人一路摸到水神宫,绕过守卫和管家仆役,一直排查到一间普通的客房,这才发现那位荀先生的踪迹,就在两人掏出纸笔打算画下荀先生的样貌时,两只梅花镖突然破瓦而出精准的打在两人身上。 一名钩子迅速推开作画的那名钩子,自己则咬断舌头顺着屋脊滚落在院子里,头朝下当场毙命。然后就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死去钩子的尸体被抬到野狼谷处理,而荀先生盯着面前的一只梅花镖目光坚毅深邃。 “荀先生,你没事吧?”詹准也带着一群手持片刀的侍卫冲进来。 “二宫主,在下没事,只是让他们逃走一人。”荀先生没有站起身,心里仍在思索是谁要谋害他。 “先生没事就好,且放心,水神宫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我已经吩咐下去严查各个关口,来人一定逃不出去。”詹准也收起武器,信心满满的坐在荀先生对面。“荀先生,长安府过来人了,说是参政局的董舒董大员,你看……?” “董舒!探听清楚了吗,没有其他人来么?”化身荀先生的司马师问道。 “没有,据消息来报,董舒只带了几名随从,进天水府之前还先去拜访了郭淮刺史,但郭刺史并不在家。”詹准也回答道。 “董舒到天水来没有立即去办案子,说明前几天我们去长安走一趟还是有效果的,现在可以再去找郝昭了,他只要能开个价码,就没有问题了,如果他不开加码那就还需要往长安去使劲儿!”司马师看着詹准也,意思是在问你做好准备了吗? 詹准也点点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救回宫主,一切都值得,我把东街的铺子都打包卖了,不怕他天水太守开价钱。” “也只能如此了,希望詹宫主不会怪罪我们……” 两人随即收拾行装出门,抬着两箱金子直奔天水府而去。躲在暗处的无数双眼睛有的随着两人一起去到天水府,有的则乔装打扮收买护卫打听荀先生的情况。 两个时辰后,一张画像出现在长安西别驾苑。“禀报主人,这就是那位荀先生的画像,根据钩子的消息,这荀先生早年在许昌活动,据说是在吴质的家族做教书先生,后来他去洛阳谋生,被吴质推荐到钟太傅府上,现在又流落到长安,大概是在洛阳混不下去了吧!”逢乐官介绍些画像的信息。 “许昌人士,吴质推荐,钟繇府上做事,再流落长安与水神教混在一起……这个人的经历颇有意思。”夏侯晚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他已经有日子没出门了,因为公主交待他要沉得住气,只要有她出面,整个长安都掀不起什么风浪,在帮助他登顶州府之前,他只需要安静的修身养性,不犯大错就可以了。 夏侯晚虽然对公主的能力有些怀疑,但他对公主身上的权力无限信任,因为公主说的很对,曹也,司马昭,董舒这些人根本不值一提,真正需要对付的人只有大司马曹真,雍州刺史郭淮,还有特进右将军张合!但面对这三个人,他夏侯晚实在没有同他们过招的资本,所以他现在必须信任并服从于公主。 “主人的意思是,此人的形迹不太合乎常理?”逢乐官问。 “能在钟繇府上从事,只要不作奸犯科,到地方做个主簿文记之类的闲职是没有问题的,他却选择到偏远的长安并且主动与民间组织厮混在一起,这样的概率确实太小了。”夏侯晚让逢乐官把那画像挂在柱子上,自己则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细细地端详着。 约摸小半晌的时间过去,他突然站起身,“去把司马虚怀的画像拿过来!” 逢乐官被主人惊了一回,稍微平复了情绪就让人去理堂取司马虚怀的遗像回来。两幅画挂在一起,夏侯晚仔细看了,摇了摇头,“这人看着有几分司马昭的面相,但却跟司马虚怀又不一样……奇了怪了……” “您怀疑这个荀先生是司马师?”逢乐官凑到画前又看了一回,那荀先生果然与司马昭有些相像。 “现在就派人去宛城和洛阳,看看司马师,司马懿都在哪里!” 从西别驾苑出去的信官奔南出城的时候,曹也正带着一队人马往天水赶去。 而百公里外的天水府,司马师和詹准也又一次见到太守郝昭。 “郝太守在上,小的们又来麻烦了,听说长安府的使官昨天已经到了,不知我家宫主的事情可有消息?”詹准和司马师站在堂下,他们身边并没有那两箱金子,他们想先探探口风再施以金钱魔法。 “两位来得还真是及时,长安的董大员昨天确实到了,本来说要连夜审讯的,但据说长安方面还要来更大的领导督办此案,所以暂时还没有定论。”郝昭回答道。 “郝太守,可有更确切的消息谁会来督办此案?”司马师问道。 “不要着急这一时半会儿了,等人来了自然就知道了,在此之前我们还是静待时机吧。”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2章 黄昏将近抓蜀谍 曹也的轿子抵达天水,郝昭领着一干人等在城门口迎接,有小厮把消息送给董舒,董舒肿着脸满心不快,但他还是收拾装扮去参加迎接仪式。 “董大员,昨夜休息的可好啊?”赵俨上前去打招呼。 “还行还行,天水的气候较长安更温润一些,尤其是喝了点美酒,睡得更踏实了。”董舒走进凉棚中还没坐下,就听到赵俨的声音,赶紧折身相迎。 “如此甚好,郝太守还怕有照顾不到之处,特让我来问问。”赵俨拱手作揖接着说道:“詹水兴已经提审到侯堂了,等迎接完曹长史,您就可以开堂问讯!” “劳赵主簿费心,案子其实不着急,这不曹长史也过来了么,等等他的意见再办也不迟。”董舒摆摆手,脸上挤出一抹尴尬的笑容,因为就在昨夜三更时分,他收到曹也的书信,说案子有缓情,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这与他白天喝酒时说的强硬态度大相径庭。此刻赵俨恬着脸来问他,在董舒心里,颇有点拿他打趣的意思。 董舒懒得同他理会,本身他也就不想办这个案子,丢点脸就丢点脸吧。 曹也到了天水,众人先吃了一顿酒,席间几个文记,狱丞,县吏先后几轮给他敬酒,一开始他还热衷于应酬,但直到他醉意上头的时候才明白是要灌醉他。他当时就猜到,曹也和郝昭等人应该想要瞒他点什么,但他来不及思索就醉倒在管家的怀抱中,等他傍晚醒来的时候,一左一右夹着两个柔软香蜜的胴体,他不动声响的享受了一阵,才匆匆逃离房间。 而曹也,郝昭,赵俨,三人就带着微醺的醉意喝了小半下午的香茶。 “没想到曹长史会亲自过来,下官两人心里踏实多了。当日给董大员的接风宴上,他说要严明审讯詹水兴,弄得下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调和,只怕耽误了大司马的计划!”郝昭笑呵呵的端着茶盏,虽然不知道曹也有什么想法,但可以明确都是一个阵营的兄弟。 “是啊,当时也吓我一跳,董大员先说办案子的事,随后又说一切都听曹长史您的调遣,我也有点弄不清楚他的意思了,只怕他是来诈我们的。”赵俨跟上话茬,一双聪敏的眼睛盯着曹也的浊黄的眼眶。 “误会了误会了,董舒来之前去找我咨询意见,我也防着他是不是来诈我的,所以就按正常流程告诉他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想着有你们在这里,多半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可后来想到董舒的荒唐行径,心里又有点担心,所以连夜给他写了书信,这不一大早就赶过来了。当前不管是什么事,也没有大司马的事情重要啊!”曹也做了点解释,心里觉出一丝害怕,差点因为一时冲动两头得罪人。 “哈哈哈,所以嘛,一听说您过来,我真是开心极了,立马召集所有人去迎接您,听说给董大员弄得还挺别扭……哈哈,他来的时候没有给组织欢迎仪式。”郝昭说道。 “是啊,那会在城门口我又去探听口风,他就灰着脸怏怏不快,好像我得罪他了一样。”赵俨附和道。 “不过说归说,这个案子以外的事情还是要拉拢他,毕竟他也算重要的一个环节,这个人缺点多,但能挣钱这一点,老夫自愧不如啊!”曹也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茶香清冽淡雅,全然不像是川蜀和关中地区的浑厚朴实。 “曹长史说的是,我从第一眼见到董大员,就觉得他能在长安赚这么多年是有道理的,此人虽然身材削瘦,但财库饱满爆实,端的是命里有钱的人物!哈哈哈……” “没想到郝太守还懂相面之术呢,真文物双祥之将者也!”曹也陪着笑脸恭维郝昭,他本是个简单的人,更不想卷入复杂的争斗,所以对郝昭这样浑身上下透着聪明的人,能躲就避。 “略懂一点,略懂一点,跟在司马都督身边时间久了,略微知道那么一点……”郝昭放下茶碗,刚说出口心里就悔恨起来,这些年伺候司马懿时间久了,这些阿谀奉承的话随口就说出来了。 “是啊,司马都督可是上知天文地理,通晓奇门八卦,又能带兵远征,若能在司马都督身边跟上一阵,想不长进都难啊…”赵俨抢先接过郝昭的话茬,他这三言两语浅话,傻子都能听出来是在敲打郝昭,提醒他现在是身处大司马的阵营。 “哎呀,曹长史远道而来,我们还是少叙些闲话,说说案子的事,也让曹长史早点回去休息。”郝昭听出来话音不对,就赶紧换了话题。 “不知,两位有什么高见,我这几日忙于州府公务,正想着到天水之后同两位细细商量呢!”曹也听得气氛有些诡怪,就接过话茬看向赵俨,一来这种出谋划策的事情理应是他这个谋士更有发言权,二来也算是缓解他敲打郝昭的鲁莽。 “不瞒曹长史,您到来之前,司马师已经带着水神教的人捐上来几箱珠宝,我们粗略的估计这应该不足詹水兴身价的十分之一,所以暂时没有松口,想着等长安来人之后再拿个两到三成,才给他点消息,等最后把人放出来,少说也要拿到七八成吧。”赵俨看向曹也。 曹也点点头,表示赞同赵俨。“这个司马贤侄确实有过人本领,不仅给你们送去几箱珠宝,还带着人给我也送去两箱珠宝,我觉得赵先生计划可行,最终能拿到七八成算是可以了,毕竟还不能一次性把他弄死。”曹也看向郝昭。 “全凭赵先生计划,我等粗人哪算过来这个账啊!” “哈哈哈……” “哈哈哈……” 三人这么说着笑着,茶水喝了一碗又一碗,直到那微醺的状态将要消散了,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别,各自回去休息。 就在这个黄昏将至的时候,一名男子被五花大绑押进了行宫苑,据准确消息说,此人是藏在长安城内的蜀谍,要往城外传递消息的时候被抓到了。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3章 家产都变卖了 一张告示贴在天水城正南城门前的木栏上,众人挤着脑袋上去察看,但大多数人只能是看个热闹,他们不识字,要等着那些卖弄学识的人一字一句念出来,才能懂个大概。 而人群中的一个半孩子,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就整理了黑色的头巾转身朝天水城北面跑去。 他跑去的方向,正是水神教水神宫所在的位置,因为那张告示上所说的内容,是一位姓詹的人这两天就要被公开审讯。他知道这个消息能换钱,所以一溜烟跑向水神宫。 詹准也收到消息,果然就赏了半孩子一块分量不轻的银坠,那孩子得了钱,不消分说将在青楼勾栏内度过半个月,直到被老鸨吃干抹净分文不剩,就会立马变了那副笑盈盈的嘴脸,凶神恶煞般将他赶出来。 这样的戏码在长安春熙街和天水勾栏巷每天都在上演。 拿到消息的詹准也赶紧去找司马师,“荀先生,大事不好了,官府发告示说不日就要审讯我们家宫主了。” 詹准也领着一帮兄弟去找司马师,司马师正坐在水神宫最高的看台上眺望远处的京师洛阳。这里也曾经是詹水兴最喜欢的地方,但随着水神教不断扩大,教众进献的少女越来越多,他就再也没时间上来远眺了。 “官府发了告示吗?”司马师回过头,看着一帮虎头虎脑的堂主。 “消息是小片传过来的,我已经让人去核实了,我们送出去的钱是不是要打水漂啊!”詹准也这么说,完全是说给其余众堂主听的,因为大家都知道花钱了,可钱花了没有效果,就说不过去了。 其实詹准也大可不必如此理性,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筹钱的这个过程中,下边的人也是能贪则贪,借这个机会大肆变卖资产和敛财。 司马师走下台阶,“诸位不必惊慌,钱只要花出去了,必然就会有效果,只不过人家要对我们的诚意有一个评估,比如你有良田万亩却只拿一斛粮去孝敬,这个就叫做不诚不敬!我和詹堂主已经去探听过消息了,长安来了新的主审官,如果荀某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天水府给我们透出的信号,意思是要我们放手一搏了……不着急,只等告示全文抄回来,某心里自有打算。” 詹准也听着司马师有条不紊的说话,眼神中不由自主地透出崇拜的光芒,他早听詹水兴说过,今年水神教会醒来一位贵人,此刻在詹准也的心里,已经把司马师认定是这位贵人。 而他不知道的是,詹水兴所说的贵人,另有所指。 一顿饭的功夫,告示全文被抄送回来,司马师拿着看了,哈哈大笑起来,“你们看这个日期,注意不日这两个字,这就是给我传递的信号,如果是没有缓和的余地,那就会直接注明具体日期了。” 众人一齐“哦”了一声,频频点头。荀先生的戏份结束了,接下来为难的还得是他们,按照先生的说法,这次需要送过去十二箱金银珠宝加上那两大箱沉甸甸的纯金。 詹准也让众人下去准备,自己则柔弱的问了一句:“荀先生,果真照这个花钱速度,即便宫主出来,水神教也折腾不起什么风浪了。” “詹堂主优思过重了,从我第一天进入水神教看到这个规模,我就被它震惊到了,詹宫主所建立的事业,绝不是那一点金钱可以衡量的。而且依我对曹魏官府的了解,他们在接受我们的钱财之前,肯定也已经让人对我们的财务做了评估,他们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但也会把我们折腾个七八成,这是官府一贯的敛财手段。”司马师走到一根铜柱旁边,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听说宫主的弟弟是溱水首富,我们这一次花的钱,可能还没有动到首富钱财的一半。” “先生要这么说,还是比较有信服力的,当时朝廷去副宫主的宅子抄家,据说没抄出来多少东西,但副宫主溱水首富的名号却是实实在在名至实归的!”詹准也的眼神中透出精明的目光,很明显此次筹集款项的过程中,他也算是赢家之一,据说有人看见十几公里外的詹家大院,有人趁着夜色抬进去几只大木箱子。“不过~先生,我这可是实实在在变卖的是水神宫的资产呀,副宫主是有钱,但谁也不知道在哪里藏着……”詹准也很快变了一副嘴脸,试图掩盖自己心虚的模样。 “不要拘泥这些细节了,做事情最怕的就是遗忘初心,我们的初心就是不顾一切救回宫主,如果宫主不能回来,轻则四分五裂,重则你们这些核心人物都要被牵连进去!只要詹宫主能回来,水神教能保住,这些不都是分分钟就能拿回来的东西么!”司马师语气坚定,眼神坚毅。 “先生说得对,我这就下去督促他们筹措,如果宫主还不能救出来,整个溱水码头都要更换成董家的生意了!”詹准也说着丢下司马师,自去账房清算资产,筹备金银。 再说长安城内抓了蜀谍的事情传到西别驾苑,夏侯晚却丝毫不为所动,现在的他关心两件事情,一件是给大哥夏侯楙安罪名,另一件就是那个突然走进水神教的荀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联合公主给大哥治罪,关系着他的政治前途,关系着夏侯家的发展与壮大。而混进水神教的荀先生,则关系着他能否坐稳唾手可得的政治前途。因为司马家太安静了,长安司马府经受了这么大的变故,可司马懿连一点动作也没有,这让夏侯晚时常感到后怕。 “主人,是不是该让司情局去行宫苑问一问蜀谍的事情,毕竟司情局是相关主政部门。”逢乐官端着一盏茶走近夏侯晚。 夏侯晚没有说话,眼神略带笑意的盯着逢乐官,好一阵才开口说道:“顾虑得倒也仔细,司情局毕竟挂在我的名下,你就亲自去走一趟吧,拿着我的拜帖带着东顺他们去行宫苑问一问有什么需要配合的?”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4章 十二箱珠宝见我家老爷一面 大司马来长安之前,整个长安几乎没有事情能逃过逢乐官的脉络线索渠道,可自从大司马到了之后,很多凭空的信息让人目不暇接,一方面是大司马的权力太大了,另一方面是大司马出的价钱更高了,所以逢乐官的脉络就被自然而然的断了。 但逢乐官好几次认真梳理自己的信息渠道,他认为在自己细致的把控下,不应该出现那么大的信息偏差……不过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他这个脉络渠道建立的有一段时间了,任何组织发展到一定的周期都会出现分裂变异的情况,他对此深信不疑,所以他几乎从不完全相信任何人。 就拿这次行宫苑抓到蜀谍来说,司情局满大街的人都一脸懵逼,他们眼睁睁看着焦三的邻居,那个卖西域肉饼的男人在城门口被人带走,紧接着就有消息出来,说男人是蜀谍,计划带着消息出城。 逢乐官连夜去那间肉饼铺考察,铺子的所有权是焦三儿的,男人两年前租过来卖烤肉饼,两年间风雨无阻准时开门做生意,这一次据说是要回西域参加三年一度的朝拜会,却在城门口被抓了。 逢乐官思索着这些凌乱的线索,就跟司情局现任领事东顺和司情局特员伯考走进了行宫苑。 交了夏侯晚的拜帖,说明了来意,大司马帐前千事孙吾接待了三人。 “孙千事,我们三人此行是受夏侯晚别驾指派,调动司情局所有的资源全力协助你们侦破肉饼铺蜀谍案,这位是司情局东顺领事,另一位是伯考特员。”几人在小堂坐定,逢乐官起身向孙吾介绍了同行之人。 “幸会孙千事,我东顺身兼长安司情局领事,心里万分愧意,有烦大司马清算蜀谍,司情局上下愧对朝廷天子。”东顺站起身,表达了一番愧疚之情,因为大司马身边的关系早已被他们摸清了,这个孙千事的哥哥就是大司马帐前参谋孙礼! “东领事切勿这么说,倒让孙某惭愧抢着做了司情局的任务,颇有点狗拿耗子之嫌。这次抓到蜀谍,纯属巧合,我们并没有要插手长安事务的意思,还请东领事不要介意。”孙吾也站起身,作揖客套。 “不敢不敢,千事请座,都是为朝廷做事,应当无巨细,相互配合。” …… 几人客套了一阵,东顺和伯考就想进一步讨论案情,但孙吾却以蜀谍牵扯到军方机密拒绝了两人,甚至连怎么抓人的过程也不愿意透露,把原本和谐的气氛弄得尴尬起来。 “逢乐官,回去还请转告夏侯别驾,案子本来确实该司情局督办,但因为涉及到军方机密,大司马的意思是暂且关押在行宫苑,司情局如果有相关线索,可以一并送到行宫苑复盘。”孙吾说话的时候已经站起身,明显是打算送客了。 逢乐官回头看了一眼东顺和伯考,随即也站起身客套着告辞。从行宫苑出来,东顺一句话也没有说,伯考却一拳打在马脊上,嘟嘟囔囔地说道:“什么东西,没见过办间谍案绕过司情局的!” “伯考,要沉得住气多反思自己,那不是不让我们办,而是不信任我们!”东顺跨上马,劝了一句。 “不信任我们,我们一年抓多少间谍,他们今天抓了这一个,还不知道真假呢,就把我们撇开了……” 逢乐官心里一震,被伯考所说的这个真假给吓到了,他想起自己连夜去看肉饼铺的事,心里一阵懊悔,万一这只是大司马的一次垂饵诱钓呢? “不管真假,我们该查还是要查的,据说这个卖饼的已经在城里住了两年多,司情局想查应该还是很容易的!”逢乐官接过伯考的话茬。 “乐官说的对,不管真假我们司情局也要查一查……” 两人还在说着话,作为领事的东顺却已经走出十步开外! 傍晚时夕阳绚烂,难得深秋还有大面积的火烧云,人们携老提幼都挤在空旷的地方,恣意观赏。 司马师和詹准也再一次从溱水南岸出发往天水府去,路上遇到了往长安府去的董舒董大员。不过两帮人并不认识,所以就在晚霞满天的风光中擦肩而过。 只不过董舒浩大的车队引起司马师的注意,司马师看了看挑着的旗子,猜测应该是参政局董大员。 两人到了天水府,曹也领衔郝昭和赵俨在正堂会见。 詹准也看到曹也,当时面露喜色,一切如荀先生所料,花出去的钱自然都会有效果,前几天去长安拜码头,还真是不多余半分。 “两位救主心切的事情,本长史已经听说了,但情是情法是法,你家主人犯了官司理应受责,你们如果有证据线索就速速提供上来,如果没有,官府就按正常程序开堂问审了。”曹也摇晃着脑袋,演活了一个贪财好色的芝麻官形象。 “回长史老爷的话,小人们此次前来正是有线索提供,线索已经整齐备好十二箱,停放在门口侯停,这些线索足够证明我家老爷没有参与抢劫长安地牢的事情,那件事情全然是詹恩贵的几名门徒自发组织的,与我们一心向善为民的水神教毫无关联!”司马师跪着上前一步,念台词一般说出了令詹准也惶恐的言语。 詹准也拉了拉司马师的衣服,司马师回过头冲他点了点头。 “哦,竟然有如此隐情……郝太守,你安排人把线索抬到后院去吧,我们细细整理,一定要把案子查得公平公正,水落石出。”曹也点点头,目光转向郝昭。 “长史老爷,小人们有个请求,现在案子清晰了,能否让我们去见一见詹老爷,教内诸多事情没个主心骨,怕积压起来影响到我们服务的溱水民众……”司马师接着说道。 “这个……郝太守赵主簿你们怎么看?”曹也装作为难的看向两人。 “回禀曹长史,下官去溱水调研的时候,发现水神教确实为民做水利,开设小学堂,甚至是传授庶民天文地理知识,也算是造福一方,看在这个情面上,再加上案情清晰,让他们去见一见也无妨!”赵俨看郝昭不想说话,就主动接过话茬,三人半推半就的完成了一场事先预谋的演出。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5章 董大员又被牵进蜀谍案 长安出了蜀谍,自然要把董舒从天水叫回去,谁让他已经是州府推定的间谍身份呢。 可这一次召唤他回去的却不是州府,行宫苑的参军孙礼签发了文书,让董舒配合蜀谍案的调查。董舒心里很慌张,他素来不喜欢同大司马身边的人打交道,因为那些人做事目的性太强,要做什么就会直接说什么,从不藏着掖着,就像是没在官场历练过的愣头青一样。 不过董大员并不觉得害怕,因为这不是第一次有人说他是蜀谍了,之前西别驾苑的逢乐官也对他当面质问,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他同川蜀做生意,自然免不了与川蜀的人接触,如果拿这个说他是蜀谍,他毫不担心,因为长安几百名大小官员的俸禄福利,哪个不是靠他做生意赚过来的!董舒甚至觉得这一次去行宫苑对质,是他向大司马展示自己能力的机会…… 但他同时明白功大遭人妒忌的事情,所以他惶恐自己只是落在孙礼的手中。 董舒骑着高头大马从南城门经过的时候,逢乐官正在春熙坊秋娘的房间内。 “城里抓了一名蜀谍,你知道吗?”逢乐官问。 “蜀谍,是什么人?”秋娘虽然顿了顿,但语气中还是让逢乐官听出有焦虑的成份。 “一个卖西域烤饼的男人,两年前到的长安,据说要带信息出城被军方给抓了。”逢乐官回答。 “军方还负责抓蜀谍吗?”秋娘的眼神看向窗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军方什么不能抓,朝廷官员都能抓别说是蜀谍了!你看董大员,他就是被军方从天水叫回来的。”逢乐官端起茶碗。 “董大员的身份会被刺破么?”秋娘问道。 “这正是我想来问你的,你们最近对外传消息了么?”逢乐官盯着秋娘。 “传……消息,官人别取笑我了,我只是等着别人来问我消息。”秋娘笑了笑,撩开衣服露出香肩。 “你还是觉得我不可信吗?”逢乐官逼问道。 “官人若真是想让我相信,就不该来逼问我,你应该知道不管在什么条线,只要是处在敌人腹部,所有的行动都是被动触发机制……” “所以你没有传递消息出去?”逢乐官继续逼问。 “目前为止,还没有我能确认无误需要传递出去的信息。”秋娘表现出嫌烦的语气。 “这样的话……”逢乐官小声嘀咕了一句,目光落在一个斗笠人偶身上。他怀疑这是曹真的诱饵计,但也不敢确定,因为现在两国交战期间,谁也说不清楚会有多少条明线暗线交织在长安。 他把目光挪回到秋娘身上,眼前的女子看起来江湖气十足,但实际上却是个有些单纯的青年,根本看不到潜藏在人性深处的险恶。 董舒在城门口就被一队黄甲护卫拦了下来,为首的正是随大司马从洛阳来的千军带刀侍卫曹进。“董大员,舟车劳顿辛苦了,孙参军特地让我在这里等大员。” “本大员没什么辛苦的,四平八稳的轿子坐着,倒是曹将军辛苦了,站在这里等了不少时间吧!”董舒心里堵着,本来想低眉顺眼过去就算了,但一看到曹进的那张嘴角,当时就忍不住了。 “我们行军打仗的,受点苦也没什么,就怕董大员受不了苦啊!请把大员,行宫苑已经为大员准备好了卧榻的地方。”曹进本以为董舒是个软柿子,却不防被当众怼了一回,当时脸上就挂不住,但还是强忍着怒火冷言讥讽董舒。 董舒抬头看到不远处的春熙坊,突然想到可以让秋娘帮着吹吹枕边风,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身为男性的理智在最后时刻唤醒了他心中对公平正义的信仰,他从没有跟城内的蜀谍有什么牵连,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的心虚呢!甚至说从之前到现在,除了生意上的往来,他跟川蜀也没有任何出格的交易,那自己有什么好怕的呢……面对大司马,他必须建立全新的形象。 一行人就这样进了行宫苑,董舒猜想的没错,大堂之上并没有大司马,有的只有孙礼,孙吾和两名文记。 “辛苦董大员了,若不是事情紧急,也不会耽误大员在天水办案子,属实是涉及到边防安全,一点也马虎不得!”孙礼坐在堂上,阴沉着脸说出一番客套话。 “孙参军不必客气,这样挺好,早日查清楚才能还董某一个清白,董某愿意全力配合参军办案。”董舒在圈椅坐下,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那我们就开始吧,不要浪费大员的时间。”孙礼挥了挥手,示意孙吾开始梳理案情。 “禀报参军、董大员,部队到达长安以后,需要采购木材制作弓箭,太仓局就去长安军情局对接木头供应事宜,但军情局所能供应的实在有限,太仓局曹致富就找到一位木材商人谈妥了采购数量,交了定金以后等到提取木材的日子,那位木材商人却说供应方要求支付全款然后才给发货,曹致富怕贻误军情就违规预付了费用,结果可想而知,钱花了木材也没有买到。曹致富把事情上报并领了处罚,护军司介入调查此事,那位木材商人也逐渐浮出水面。原来此人并不是我魏国商人,而是川蜀的一名茶商,随着护军司深入调查,他的身份也不是什么茶商,而是川蜀汉中的一名边防校官,常年以商人的身份活跃在汉中,天水和长安一带……董大员对此人应该并不陌生吧!”孙吾看向董舒。 “董某愿闻其详。”董舒强装镇定,事情一旦跟生意扯上关系,他心里就没底了,他做生意的圈子范围实在太大了。 “此人矮胖,脸似秤砣状,化名黄汉安,黄汉定,黄安平,还有药商,茶商,盐铁商等诸多身份……” 董舒一下子瘫进椅子里,那个秤砣脸,他再熟悉不过了,当年川蜀茶道被封死,全靠此人到东吴边境打通新的茶道,这才保证了长安的茶叶供应,此后董舒就跟他保持着各种贸易关系……如果这个人被抓了,供出他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6章 军方的损失总得找补回来 花了十二箱金银珠宝,两大箱沉甸甸的纯金,几乎是把水神教那些不核心的资产全部卖掉了,二宫主詹准也终于得到了一次看望詹水兴的机会。 喜鹊嘈杂的午后,司马师和詹准也沿着天水府的亭廊走进一处偏院,偏院内有一潭深水,深水上架着一座竹桥,竹桥联通处是一所浮在水面上的木屋,木屋与竹桥间还有一架活动阀,随着两名衙役转动岸上的绳索,竹筏缓缓落下接通了桥与木屋的通道。 司马师和詹准也走过竹筏来到木屋,一股刺鼻的酸臭味同时袭上口鼻,那木屋似乎没有窗户,只有门洞下的一点亮光,一个浑身邋遢披头散发的人躺在那亮光上,像一只孤独的病猫。 詹准也看了一眼随行的衙役,目光惊疑又复杂,“这是我家詹宫主?” 衙役点点头,捂着鼻子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詹准也皱着眉头愣在原地,顿了片刻才猛地扑上前去,嚎啕大哭:“宫主,宫主你怎么成这样了呀!” 詹水兴慢慢抬起头,动作迟缓的撩起头发,痛苦的眯着眼睛看到是詹准也出现在面前,当即眼眶里渗出两行泪水,像个垂暮的老人一样,看到了生前最让他牵挂的东西。 两人抱着头哭了一阵,司马师拍拍詹准也的肩膀,“留点力气说正事,不然且有你家老爷在这受苦的日子呢!” 詹准也这才擦了擦眼泪,扶起詹水兴靠在木墙上。“宫主,您还记得这位荀先生吧!”詹准也指着司马师。 詹水兴看了司马师一眼,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您出事这段时间,全靠荀先生带着我们上下打点,花了不少银子这才换来见你一面的机会!不瞒宫主您说,那些原来被你定义为二三线的资产都被我变卖成钱了,请宫主降罪……”詹准也说着装模作样的跪在地上。 詹水兴艰难的摆摆手,气若游丝地说道:“没关系,没关系,钱没了想办法再挣回来就是了……”詹水兴微微抬起眼皮看着司马师,目光里充斥着渴望被救的神情。 “谢宫主宽宏大量,您有如此胸怀,我们在外边做事心里也就有底了。眼前的情况是这样的,荀先生已经打通了天水府和长安总督的关系,可以把案子调整成副宫主的手下自行组织去抢劫长安地牢的事实,我们需要花点银子并且找到愿意顶罪的人,事情就算成了。”詹准也看着詹水兴。 詹水兴没有立即表态,顿了顿接着说道:“长安是谁总督这个案件?” “回宫主的话,是长史府曹也。”詹准也回答道。 “詹宫主,这个案子的背后是否还有隐情,您若有线索提供,有的话您说出来,我们也好在外相机活动。”司马师感觉詹水兴想说点什么,于是就蹲下身子凑上前去。 詹水兴吞咽了一些口水,闭着眼睛停了一阵,才沉默的摇了摇头,“没有什么线索了,就按照你们刚说的办吧,可以多花点钱留恩贵一条命么?”詹水兴那浑浊的目光乞讨似的投向两人。 詹准也也转头看向司马师。 司马师叹了口气,“可怜天下手足情!我们尽力吧。” 詹水兴喘了两口粗气,用力挤出一点笑容,“在我寝宫后院的假山中,藏着水神教这些年的积蓄,你们拿去使用吧,告诉大家不要慌,人心不要散!”费劲的说完这几句话,詹水兴挣扎着眼睛,随时都会有晕倒一样。 詹准也两人就给衙役使了些银子,让衙役买些饭菜照料詹水兴,把那好话硬话都说了一遍,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赵俨的书信抵达行宫苑时,孙礼已经是第二次提审董舒。当天说完秤砣脸男人的事情后,董舒神色不太好,孙礼就叫停了审讯,把董舒安置在客院休息,却把他的随从都放了回去。 随从回去董府以后,聚在一起商量如何搭救老爷,他们前后思量,这时候能发挥关键作用的还得是州牧大人夏侯楙,于是凑了一箱金子抬到州府去。 一名小厮拿着孙礼的书信走进讯堂,“禀报孙参军,赵先生从天水来的信件。” 孙礼也不顾现场是在审讯,当即拆了信来看,看得是满面春光欣然若喜。 “孙吾,继续给董大员梳理案情!”看罢了信,孙礼连说话的声音都升了几个调。 “在护军司锁定黄汉平之后,他就有所察觉的逃离了长安和天水,护军司就查封了他的资产和府邸,发现……” “孙参军,我想起来了,州府的生意中有一部分是跟一个姓黄的男人对接的,这个男人我见过一两次,确如孙千事说的那样,长着一张上窄下宽的秤砣脸。”董舒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打断了孙吾的话。 “哦,董大员想起来了?”孙礼笑着问道。 “是的,的确有这么个人,他有茶叶,木材,甚至是盐铁的资源,据说是从川蜀运过来的,而且时常能弄到锦绣丝绸,所以州府跟他有贸易关系……但未能探明他是蜀谍的身份,董某难逃其咎。”董舒说着低下头去。 “董大员经营万机,公务繁忙,弄不清楚对方身份却也情有可原。孙吾,继续往下说吧!” “随后护军司对此人的人脉关系进行全面调查,顺藤摸瓜就找到了这个卖烤肉饼的西域人……黄汉平每次出城前都会到男人的小摊上吃喝一回,同去者三五人,吃喝后各自离散,我们有理由相信他是在收集情报送往汉中,事实果真如此,这名西域男子当天就携带着部分文件试图浑水摸鱼出城,被护军司当场拿获。这个男人供出来的名单中,就有董大员……”孙吾看了董舒一眼,压低声音说道。 董舒皱着眉头面露难色。“孙参军,董某真的只是同他有些生意往来……” “董大员不必紧张,我们完全相信大员一心为朝廷办事的忠贞,只不过此事涉及面太广,军方还承担着损失,护军司还扬言因为此人长期在长安和天水活动,要把诸葛亮第一次北伐带来的战机损失也算到这个案子上边,提交朝廷……所以我们才着急把董大员您叫回来……”孙礼皱着眉头,似乎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董舒也听明白了,冤有头债有主,案子好破,但军方的损失目前没地方找补,所以就盯上他这位财神爷了。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7章 请救救我家老爷吧 董府的大管家董晋,带着一名小厮进了长安州府,身形稍微伛偻,脚步也显得沉重,他无数次进出过州府见过夏侯楙,但这一次深感疲惫心里没底。 因为他是来求夏侯州牧出手救自家老爷的。在长安这个地方,山高皇帝远,本来做点人情世故是很轻松的事情,但这次与以往不同,他花了银子到处打听消息,才知道老爷董舒卷进了蜀谍案中。 虽然山高皇帝远,虽然董府有的是钱,但在曹魏政府,只要你跟谍沾上关系,顷刻间家破人亡不在话下。 长安州府老爷夏侯楙这两天心情不错,因为郭淮来的那一天,两人一直聊到秉烛夜游,谈起雍凉的形势,夏侯楙赞叹这位年轻的将军治理有方,西北蛮夷部落遍布,但只要郭淮在,一年到头几乎没有叛乱。郭淮对这位名义上的老领导也袒露心扉,说如果没有长安的经济支持,他这个西北侯也早就焦头烂额了。 郭淮全程没有为自己的堂弟郭配说半句好话,他心里清楚大司马把郭配放在长安的想法,就是想挑起郭家和夏侯家内斗,但他同时清楚,夏侯楙带着驸马爷的身份不可能被打倒,反而是夏侯楙回到洛阳后,皇上问起郭淮的情况,他的回答会直接影响皇上对郭家的看法。 所以郭淮愿意跟夏侯楙袒露心扉,他没有太大的野心,只要能守住西北做个偏安一隅的将军就行! 郭淮的态度让夏侯楙很受用,在职期间,虽然对边防没有建树,但长安治下大小官员的福利居全国之最,长安辖属军队的条件也是全国之最!别的州府都是强硬的摊派任务敛财,只有夏侯楙带领的长安州府,时不时的接济各级下属单位。 这个行为在曹氏宗亲看来,是一种无能讨好侵害国家资产的行为,但在陈家,荀家,司马家,郭家,王家这些世家大族看来,是一种有深度且值得尊敬的行为,所以整个朝堂之上,除了公主和曹氏会抨击夏侯家,其余王公大臣都对此保持沉默态度。 夏侯楙为官数十载,除了伺候曹家,更是是对时局研究透彻,所以他宁愿得罪天下所有姓曹的人,也不愿意公开打击任何世家大族。这几天他躲着弟弟夏侯晚,也是这个初衷,弟弟是个很有才干的政治家,但他的眼中容不下其他世家大族,他错误的认为夏侯家就是要高他们一等。 董晋的帖子送进来时,夏侯楙正在看自家的族谱,他想着回洛阳后如果能安定下来,就要重修夏侯家的祠堂,把父亲夏侯惇和叔父夏侯渊分建的家族合二为一。 董晋的名字他并不陌生,但董晋平常来一般是递董舒的帖子,递他自己的帖子这还是第一次。 “可说了有什么事么?”夏侯楙把名帖放在一边,抬手拈开了那尊伏虎砚。 “回老爷的话,董管家没有说,但听说董大员被行宫苑从天水叫回来,还没到家就被请去了行宫苑,可能与行宫苑抓了蜀谍有关。”管家赶紧从架子上取下绢匹,平平整整的铺在桌子上。 “那他这是来搬救兵了吧。”夏侯楙笑着说了一句。 “应该如老爷所料……”管家上前去研磨。 “取我昨日抄词的废纸来,我修书一封你且送与他,不管他带什么东西来,一并退还。” 管家诺了一声,赶紧去旁边的卷缸中寻找,找来找去昨天只写了一卷小方轴,打开看了是董仲舒的《举贤良对策》。夏侯楙接过小卷先看了看自己的笔迹,然后摇摇头把它翻转摊平在桌子上,提笔写下四个字:配溪入流。 写完看了看自觉满意,就让管家拿着去打发董晋。 “夏侯州牧就给了这四个字吗?他知道我为什么事情而来吗?”董晋把管家拉到一旁。 “知道,我都按你说的复述了,你好好研究下这个小卷吧,这几天老爷根本就不见客,能给你送几个字出来,必然有他的深意……”管家挣脱董晋的手,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有可能戴上蜀谍罪名的人。 董晋把那小卷翻来覆去看了一遍,最后把目光落在那个配字上。他原本想着如果夏侯楙不见,他就去找夏侯晚,但这个配字让他想起另外一个人。 没错,就是新任长安太守郭配。夏侯州牧给的提示也没毛病,郭配毕竟是大司马带来的人,自然能跟大司马说上话,行宫苑的事情不就是大司马一句话的事么。 董晋想到这就把小卷揣进怀里,朝隔壁长安府走去。 可惜董晋只读懂了那四个字的第一层意思,他到了长安府之后,自然也没能说服郭配。 时间再次回到郭淮与夏侯楙秉烛夜游的间隙,郭淮说起大司马带来的军队,很多装备都没办法跟长安军对比,不仅落后而且老旧,接着就说起发生在天水的一件事,几名士兵闯到村子里偷吃了几只鸡鸭,当地县官查下去,发现是大司马的部队,当时也不敢再办下去,府衙出钱赔了当地的老乡。 夏侯楙听完就笑了,“此事可千万不能让大司马知道了。你那里是吃鸡鸭的事,我这里大司马的护军司都要搭门脸做生意了……” 两人相视一笑,大司马从洛阳到长安,带着几万士兵,一路上还不断招兵买马,他此刻最缺的就是钱,而要钱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打场胜仗好跟朝廷开口……如果打不了胜仗,就得想办法自筹资金。 两人笑的是,近期在天水和长安的各种事情,大概率都是为了给大司马筹钱而发生的。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所以两人谁也没有点破。 夏侯楙给董晋提的那四个字,核心思想就是让董家的钱流进行宫苑,而在流进去的过程中可以借长安太守郭配的手,这也算他对郭淮的一点心意。 可惜郭配没听懂郭淮的暗示,也没抓住夏侯楙送上门的机会,不久后会有一场盛大的难堪,等待着这个年轻人。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8章 天水的事情办妥了 眼看大司马私宴在即,天水府也已经把水神教抢劫地牢的案件侦破了,郭配心里更加着急,他把被张清折磨得站不起身的詹恩贵提审到讯堂。 并且把军情局大员魏子谏也带到隔壁讯堂,打算来最后一次彻底的审讯,给案子划上一个句号。 前一天,长史府曹也从天水回来,他们在长安大街上碰到,殷勤的奉上几杯茶水后,郭配问起詹水兴的案情。 “郭太守这边有什么线索么,你可是守着当事人呢。”曹也玩味的笑了笑,没有托出他们几人在天水府谋划的结案陈词。 詹水兴愿意花钱,公主又不想让查,事情推到詹恩贵手下身上,也算是圆满结束,但詹水兴提出一个条件,留詹恩贵一条命。 从维护公主的角度出发,詹恩贵自然是不能留,最好结案之后把詹水兴也给做了,事情就不会有露馅的机会。但对于郝昭来说,詹恩贵和詹水兴都可以留,因为他的终极目标是效忠司马家,他至今还清楚的记得从宛城出发前,老师司马懿对自己的一番展望,他同样记得老师交给他的任务,查清楚水神教跟什么势力勾结在一起。 他原本认为是夏侯家,因为夏侯楙把控州府,詹水兴想在长安一带活动,自然免不了跟州府打交道。可董舒从长安来的时候,拿的就是夏侯楙签发的文书,文书上并没有要包庇詹水兴的意思。隔了一天,曹也又亲自来到天水,否定了董舒的文书,把水神教的案子变成詹恩贵自己的案子……这么看来,曹也是在包庇水神教! 那么,与水神教勾结的势力是长史府么?郝昭觉得这事儿挺邪乎的,一是长史府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二是曹也是大司马曹真的堂弟,他有一个大胆的设想,但压在心里不敢说出来……曹也回长安之前,问他和赵俨,对詹恩贵的去留怎么看。 赵俨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的任务就是帮大司马来天水搞钱,钱搞到了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曹也就把目光看向郝昭。 “一个詹恩贵死不足惜,我怕的是杀了詹恩贵以后,詹水兴会反水,说我们串供办案屈打成招就不太好了……”郝昭回答道。 “郝太守说的有道理,但我们可以先押着詹水兴不放,明确告诉他,他和詹恩贵只能活一个……”曹也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头,面容严肃。 “大司马私宴在即,詹水兴还是要尽快放回去主持水神教的工作,不然就影响大司马下一步计划了。”赵俨一开口,两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我意,不如暂且留詹恩贵一条命,等大司马私宴过后再行处置,大司马拿到想要的结果了,对我们自然也能宽容一些,到时候即便詹水兴想反水,大司马也不一定会留一个无用之人了!况且,我们总要给长安那位郭兄台留点路子,我们使的毕竟是他哥郭刺史的地盘!”赵俨接着说下去,两人都认可的点了点头。他们在天水的任务是完成了,可长安太守郭配,好像还没弄清楚游戏规则呢! 曹也一想到郭配,心里又沉稳一些,那个家伙看起来是个头脑简单的公子哥,等到了长安事情该怎么办,还不是自己手拿把掐! 于是当下欢欢喜喜的又喝了一顿酒,就坐着轿子离开天水。而在他走之前,从东村的水神宫内有一支运输小队已经把几十口漆红箱子运进天水府的内宅。曹也喝得醉眼迷离之际,模模糊糊的记得有人抬着两个箱子放进他的轿内,并且同样醉言醉语地说道:“此番能成事,全凭曹长史调度,这两箱加上原来司马师送到府上的两箱,就当是我和赵先生孝敬您老的……” 曹也以为是自己的梦魇,但他走到溱水上时吹了些凉风,凉风带走了醉意,他睁开眼果然看到两只箱子,心里得意的笑了。 “回曹长史的话,这詹恩贵好似疯了一般,不管怎么审讯,就是痴痴的笑,一句话也不说,我要再打下去就成严刑逼供了!”郭配实实在在的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的回答了曹也的问话。 “郭太守是不是审讯他,谁来抢劫地牢救他的事?”曹也喝了一口茶,笑容更加散漫。 郭配抬起头,紧接着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哈哈……”曹也肆无忌惮的笑了笑。 “曹长史有何高见还请不吝赐教,小弟在这里先行拜谢了!”郭配一头雾水的看着曹也。 “郭太守啊,詹恩贵本来就是死刑犯,这次再被抓到他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怎么可能再牵连那些救他的人进来呢!”曹也放下茶碗,给郭配分析道。 “曹长史所言不虚,但案子总得办下去啊,我听说天水那边已经办的差不多了,我这边也得有个交待啊!”郭配皱着眉头。 “不瞒郭太守说,天水的案子已经办结了,用不了一二日,天水的卷宗就会送来长安,你都没想么,你们办的其实是同一个案子,他们没有联系你协同证据,说明那边已经有人认罪伏法了,你这边怎么办无所谓了,詹恩贵反正就是一死。”曹也的手指敲打在桌面上,满身松弛。 郭配的目光从曹也身上收回来,四十五度缓慢看向天空,这一刻他有些怀疑自己。他一直认为自己在办一件有颠覆性的案子,可如今却被曹也说成是无所谓的折腾,更离谱的是,他竟然听进去了,这个观点横亘在心里,简直如鲠在喉。 大司马私宴在即,天水府的郝昭可以拿着结案卷宗去汇报自己的工作成果,而自己呢,押着一个犯人去汇报成果么?于是辞别曹也之后,郭配立马让刘明组织升堂办案,如果詹恩贵还是那个疯疯癫癫的模样,他就快刀斩乱麻杀人结案。 至于魏子谏,郭配知道自己没有对他办案的权力,把他提审出来,也只是为了增加些影响力罢了!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9章 首见雍州刺史郭淮 三十多箱金银珠宝运进天水府内宅,詹水兴也从水牢被转送到可以自由活动的偏院软禁,同时在当天下午,几名被买通的村民被押进水牢,对营救詹恩贵劫长安府地牢的事情供认不讳! 到了这一步,距离詹水兴被放出去还差最后一步,就是天水刺史郭淮对结案卷宗的批注。 郝昭的手中拿着一轴卷宗,在他的袖口还藏着另一轴卷宗,随他一同前往刺史府的,不是主簿赵俨,却是郡丞简明。 自从赵俨到了之后,简明就主动化身小透明,对任何案子一概不发表意见,因为他托人查过赵俨的底细之后,知道眼前是一把高端局,不是他这样没背景没资源的人能玩的动。 他每天尽量在外边出勤,假装对府内的事情毫无关心,但也多留了一个心眼,让一名心腹把府中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记录下来,一份呈交郭淮,一份自己留作底牌。 郝昭去送卷宗,本想让赵俨一同前往,但赵俨说最好带郭淮的人前往铺垫。郝昭觉得不用那么麻烦,郭淮必定效忠大司马无疑,不用跟他客套那么多。 但赵俨还是细心的做了计划,誊写两份结案卷宗,反复思量敲定简明一同前往。 一路上简明心事重重,他怀疑是自己暗中给郭淮报信的事情败露了,所以才被两人胁迫着同去面见郭淮,不过他很快又都定了这个猜想,郝昭和赵俨毕竟只是大司马的幕僚,而郭淮可是皇上亲封的西北重臣,两人再怎么折腾,也不敢同郭淮当面硬刚吧。 进了刺史府,郝昭让简明随管家先去通报,简明这时候才明白,郝昭和赵俨是让自己来做个跳板的,跳板做明白了,回去大家还是兄弟,如果没做明白,那他也没有在天水府晃荡的必要了。 简明能看懂,郭淮自然也能看明白。 “这一趟随行什么物品?”郭淮问简明。 “回郭刺史的话,三十匹蜀绣,两箱金银细软。”简明回答道。 “来之前郝昭和赵俨可有什么交待的?”郭淮继续问。 “回郭刺史的话,没有特别交待,只说下官与刺史交道多年,只当为天水府打个头阵。”简明回答道。 “行啦,带郝太守进来吧。”郭淮痴心于军事,并不喜欢同这些文官牵扯太深。 一阵凉风把门口木棉树的叶子吹落几枚,郝昭抬起头看向那枝丫,只觉得无限萧索,心里生出些悲秋的情绪,就在这情绪悄悄蔓延的时候,管家客气的请他们一行人进去。 “下官天水太守郝昭见过郭刺史。”郝昭跪下行礼,看到左右站着管家丫鬟还有几名侍卫,心里大概清楚,郭淮不愿与他有深交牵连。 “郝太守不必客气,起身说话就行。”郭淮摆摆手,让人看座上茶。 “听简丞说,此行是来汇报结案的,其实大可不必亲自跑一趟,只把结案卷宗送到府上即可,他们自会呈上来等本刺史批注。”郭淮没等郝昭开口,直接点明了主题,示意郝昭不必兜兜绕绕。 “郭刺史真乃清明领导,此般体恤下属,让郝某受宠若惊。”郝昭忙站起身,说了几句客套话却没有直奔主题的意思,大概是还没有做好心理建设。 “郝太守言过了,你刚到任不久,还不太了解我,我对大家一向如此,也能提高效率,不必一趟一趟折腾,真有需要你们解释的东西,我自然会召唤你们过来。”郭淮客套的敷衍着。 郝昭看了一眼简明,简明赶紧冲他点头使眼色,示意他可以开始汇报了。郝昭却看了看周围的人,示意简明把这些人撤掉。简明只好硬着头皮起身说道:“郭刺史在上,我们天水府此番的案件,颇有些杂糅的隐情,所以有些待商榷的观点,郝太守想同您私语一二,您看……” 郭淮没有回答,把目光挪到郝昭脸上,郝昭赶紧站起身认真的点点头。 “私语一二,你简丞还要不要听啊……”郭淮的语气中有些不满。 “小人……” “回郭刺史的话,简群丞一同协案,他自然也要在场汇报。”郝昭看出了郭淮的不满,就抢话让简明也留在现场,因为郭淮的意思很明显了,不想跟他们有私通的关系,那么就让简明留在现场做个见证吧。 郭淮点点头,抬手让管家带着众人退出去,四名侍卫守在门前听候使唤。 “郭刺史,遵从长安府州府的意见,针对长安地牢被劫的事情,我们把涉案人员詹水兴关进了牢内,正在调查之中时,曹长史到了天水,他带来新的证据铆钉整个案情都是詹恩贵收养的门徒自发组织的,与水神教和詹水兴关联不大,唯一关联时,詹恩贵出事以后就把财产全部转移给了兄长詹水兴……我们提审詹水兴的时候,詹水兴就说愿意把他弟弟的财产全部捐出来为国戍边,共计金银珠宝三十八箱,目前已悉数到帐,所以特向郭刺史申请结案。”郝昭一边说一边把手中的卷轴举过头顶。 简明赶紧接过那卷轴,递到郭淮面前。 郭淮没有看,而是摆手示意郝昭坐下。“你说案子是州府曹长史来钦办的?” “回郭刺史的话,长安州府原定参政局董大员来督案,但只隔了一天,曹长史就亲自过来了,所以算是曹长史钦办。”郝昭回答。 郭淮点点头,“既然曹长史是奉命钦办,证据确凿,当事人也没有异议,那就正常结案罢了。” 郝昭抬起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这么结案了,内容看也不看?他下意识的看了看简明,简明站在郭淮面前低着头,只想做个透明人。 他用余光看了看地上的布匹和箱子,心里不由得感慨郭淮真是位刚毅的将军,对摆在面前的金银财器竟能充耳不闻。 “郭刺史,案件是办妥了,但对于结案的内容,下官等有些小小的意见,不知能不能讲?”郝昭硬着头皮说下去。 “是关于你带来的这些金银珠宝和布匹吗?”郭淮笑了笑,像个常胜将军一样看着满脸涨红的郝昭。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0章 天水的账目有赊欠 西面的窗户突然被风吹开,凉风绕着珠帘来到厅堂上,经过简明的时候,他禁不住一阵寒颤打了个喷嚏。 郝昭被这喷嚏吓了一跳,思绪从暇远处拉回来,鼓足勇气向郭淮开口。 “回郭刺史的话,这两箱金银器物就是从水神教供奉的财物中挑出来的,这些蜀绣是下官代表天水府孝敬大人的。案子这么破了,曹长史没有意见,长安府也没有意见,下官等想着曹长史辛苦一趟,就给他随了些礼……”郝昭一边说一边抬起眼皮偷看郭淮的脸色。 郭淮只是微微点头,对这种人情世故见怪不怪。 郝昭这才接着往下说,“曹长史带着礼物回长安,我们天水的事情就可以关起门来向刺史您汇报了。自打臣受命领衔天水,发现账上有一笔不小的亏空,挂的是年初诸葛亮来犯,赊欠的军饷钱粮,当时张准将军交接的时候说他自去朝廷讨要这笔钱……下官愚钝~想着年底清账在即,能不能……”郝昭抬头看着领导,停顿几滴的时间继续说道:“能不能先从詹水兴供奉的钱里边划扣下来,这样省得张准将军在朝堂为难!” 郝昭说完这些话,心里的那根弦还在绷着,他必须先通过郭淮对此事的看法,再判断自己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 “既然郝太守说了是关起门说话,本刺史就同两位做个权衡。简明你也不要举着站着了,回去坐下吧。”郭淮说着站起身,径直走到墙边关了窗户。 “年初的那笔账,也不全是军饷军粮,诸葛亮撤退的时候,从三群带走不少人,后期为了三群的稳定,从天水府抽钱调人补充其余两群,此事我同右将军一起商议过,因为最终是打退了诸葛亮,所以把损失一并报上去,再加上奖赏的钱应该能把亏空平个七七八八,但没想到圣上离开时在民间留了一小队内线,这些内线不管边防资金的紧张,把天水府还能调出来钱的事汇报给了圣上,所以打胜仗的奖励就被三公议政时给否定了,故而才有这一笔赊欠!八月份开会的时候,我明确给其他几郡的同袍们说了,如果查帐前天水还不能平了这笔帐,这笔账就在雍凉摊派,明年苦一苦打个胜仗也就缓过来了……”郭淮走到郝昭身后,假意侍弄着盆栽绿植。 郝昭抿了抿嘴唇,只是略微向郭淮侧了侧身体,暂时猜不透郭淮的心思。 “如今郝太守愿意从大司马的任务中挤出来一部分钱,本刺史深受感动,虽说这赊欠是你的职责所在,但你毕竟为大司马做事,能如此体恤三郡的民众,倒是他们的福分。”郭淮绕过郝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下官出仕不久,尚弄不懂朝廷官府的规矩所在,只是平常多读四书五经略知民意深重,明白在其位谋其政的说法,为领导排忧解难也是职责所在。”郝昭听到郭淮表扬自己,就先说了一堆官话,然后酝酿情绪带着真诚接着说道:“下官虽然是大司马指派而来的,但既然身在天水,就愿意听从刺史调遣!早在许昌的时候,就常听闻将军文武双全的事迹,所以今天才敢斗胆奉上金银,一来为天水为百姓,二来向将军表达心迹。” 郝昭说着跪在地上,从袖笼中掏出另一轴卷宗,“不瞒将军说,此次从詹水兴处共收缴金银珠宝四十六箱,简郡丞手中的那一份是三十六箱,下官手中的这一份是四十四箱,将军如果签了下官手中这份四十六箱的,下官自当去向请罪。” 简明听到郝昭这么说,赶紧也举着卷轴跪在一旁,一时间厅堂上静悄悄的,只听得门外的杜鹃鸣叫几声,扑闪着翅膀飞上高空。 “你的心意,本刺史已然知晓,天水偌大一个府郡,后边还要应对诸葛孔明骚扰,这钱留了就留了罢!只是有一条,放在堂上的那些财物,你也一并带回天水,该清偿的清偿,该备用的备用,该奖赏的奖赏,本刺史不喜欢这些劳什子!简明,去准备朱笔吧……”郭淮朝简明摆摆手,然后端起茶碗自顾地喝起来。 “将军,您如果不收下这些东西,整个天水便没人敢收……”郝昭还想争取一步,郭淮直接伸出右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简明端着笔砚凑到身旁。 “将军,还有一件事……詹水兴有一个请求,希望能留詹恩贵一命,下官考虑过这件事,认为可以让詹水兴在长安府使一笔钱,暂且留他兄弟一条残命……”郝昭眼看郭淮提笔就要批红,赶紧说出了另外一条建议。 自从他在天水大张旗鼓的改革整顿,郭淮一句话也没说一件事也没掺和,他就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已通晓大司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今日这一番公堂对弈,更让他清楚郭淮的睿智和城府。所以他早就计划好了,郭淮同意他的请求后,他就顺手送郭配一个人情,把事情里里外外办的漂漂亮亮。 郭淮停下手中的笔,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继续签批了案卷。 他反感有这样滴水不漏的下属,但这个顺水人情对远在长安的弟弟又确实很实用,所以他只能沉默着默许了此事。 但是当天水的卷宗和郭淮的书信送到长安时,一切为时已晚,郭配已经坐在午门外扔出斩立决的令签,刽子手手起刀落,詹恩贵的脑袋滚落到那几只噬肉的野狗面前。 而在同一时刻,不远处的茶楼上,逢乐官的对面坐着曹也,曹也歪着脑袋看向午门,嘴里轻轻地说道:“竟然没有人来阻拦。” “早就应该是个死人了,谁会去救他,就是他哥哥詹水兴,不也被曹长史安排妥当了么!”逢乐官起身给曹也斟茶,语气轻浅又诡异。 “哪有什么十分妥当的安排,有的只不过是权衡利弊罢了,喝完这杯茶就可以去给你家主人带个消息了,他应该也惦记着这场问斩呢!” 逢乐官心里一惊,他抬起慌张的目光看向曹也,曹也却邪魅一笑,捏着茶碗盖一下一下的撇着浮沫。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1章 我董舒又抖起来了 十一月的第一个阴天,是个不多见的黄道吉日,这一天长安行宫苑内人如梭织,上到管家幕僚,下到腿快言传,都在紧锣密鼓的为大司马私宴做准备。 傍晚的时候大司马从陇右回来,月亮就像府衙门前的竖鼓一样庞大,明晃晃的挂在屋檐上,照得长安花亮如昼。 宾客们依次入院,先是长安州府的夏侯楙,曹也,其次是长安府的郭配,紧接着郭淮从天水而来,身后跟着郝昭,赵俨,还有天水副将军马遵,此人原本有一个心腹叫姜维,因为姜维降了蜀汉,他就被停职软禁,大司马到了之后重新启用他。再接着是一众黑披风将军,个个神采奕奕人高马大,其中就有长安统军夏侯清,天水督军郭厚安。 夏侯清远远的看见大哥,却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只是铁青着脸色与众人站在一起,倒是夏侯楙许久不见这个弟弟,主动伸手朝他摆了摆,却换来仍是一副铁青脸色。 他不知道的是,几天前夏侯晚组织了一次小范围家宴,把几个青年俊秀拉拢在一起,怒声斥责大哥不为家族着想的营私作为,说的众人群情激愤!另一方面,自从夏侯清跟着大司马曹真以来,曹真用自己的手段把这个莽撞人训练成了真正的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军人。 而郭淮则毫不吝啬的带着郭厚安等一众郭家俊秀与郭配站在一起,他们互相客套寒暄了几句,郭淮悄声问道:“我给你的书信收到了吧。” 郭配满脸局促,信他是收到了,可信到的时候,詹恩贵已经身首异处了!郭配虽然慌张,但他对哥哥妄言猜测大司马把他安排在长安是为了捞钱的事,不置可信。 “收到了,感谢大哥提醒,但人已经杀了。” “杀了?”郭淮不敢相信,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弟弟总是一副文弱书生状态,却没想到如今杀伐决断,上任一个月接连杀了两个人。 “证据确凿,事实清楚,案件前后贯连,杀他合情合理。”郭配闭口不谈哥哥在信中提醒他的事情。 郭淮知道再多说无益,于是拍了拍郭配的肩膀,目光看向圆门外二进院忙碌的搬运工,那些搬运工正抬着一只只木箱子分类归置…… 郭配顺着大哥的目光看出去,心里的信念逐渐动摇。 正在众人一片融洽的时候,孙礼带着几名管家出现在圆门,他逢人就拱手作揖尽显待客之礼数周到,一一为众人安排了座次,然后转身进了内院去筹备节目……这时候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一个人影就显得突兀起来,他抬起头朝众人微笑的时候,众人都惊讶不已。 此人是谁呢?正是前几天被孙礼以通叛蜀谍的名义,紧急从天水调回来的参政局大员董舒。 董舒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站在当中,脸上带着痴痴的笑容,目光一一扫过众人,频频点头致意,似乎他也是这场晚宴的组织者一般。 众人看他随孙礼一起进来,一时间弄不清他是怎么回事,也只好礼貌性回了笑容,不远不近的看着他。 他给一圈人都打了招呼之后,就挑着靠近夏侯楙的位置,挨着坐了下来。 董舒不是被关进去了,他是怎么出来的呢?还要从夏侯楙写给董晋的那四个字说起。董晋拿着那四个字出了州府就进到长安府,但被郭配用仆人给打发走了…… 董晋又想去找夏侯晚或者曹也,但他看着那四个字心里泛起嘀咕,如果夏侯楙都不敢插手的话,那么曹也和夏侯晚自然也不会插手。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他就把那四个字读懂了,所谓配溪入流,其实就是两层意思,配溪的意思是郭配是一条能直达巨流的小溪,如果这条小溪行不通,那就只剩下自行入流罢了。 入流,巨流,这个流就是大司马带来的行宫苑一派!董晋明白了,夏侯楙的意思是,如果郭配靠不住,就只剩他们自己主动靠近大司马才能救回董舒。 要不说董晋年薪十万也是花的值,他当即一套行云流水的贿赂就见到了被软禁的董舒,董舒已经把时局看得更加通透,再加上夏侯楙的“配溪入流”,他当时就指挥董晋去溱水下游的一处码头开回来两条江舫,舫上满载着两船金,他让董晋把这笔钱交到孙礼手上,只说这钱是保证董舒清白的保证金…… 孙礼听了哈哈大笑,一边吃着橘子一边对董晋说:“你家老爷的清白,哪里需要这些金银俗物来保证,他能主动靠近大司马,就说明他不可能是蜀谍了!” 董晋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从怀中掏出一串钥匙,“听说孙参军的家眷也到了长安,我家老爷特意为您安置了一处宅院,虽然离行宫苑远了些,但却是个僻静的去处,也适合您尊贵的身份……” 事办到这个程度,话说到这个份上,孙礼收了钥匙让董晋踏实回府里去,自己清点了两船金银,就晃着四方步回到行宫苑,先给好朋友赵俨写了封同样报喜的书信,然后悠哉悠哉的来到软禁董舒的偏院。 “董大员当真是明白人,人坐在这里一动未动,外边的事情却已经轻松破解,不愧是能在州府参政局坐镇多年的老吏,我这个帐前参军且得向前辈学习呢。”孙礼摇着折扇站在门前,语气中特意掺杂着诸多喜色,因为眼前的这个老朽木,大司马还有用处,所以他也需要善待则个!更重要的是,这个老朽木能弄来钱,还刚送了他一座前朝司徒的宅院。 “孙参军过奖了,都是为国效力经验累积所致,说起学习,老朽还得向孙参军学习呢,刚到长安没多久,就能破获蜀谍……” “哈哈哈,董大员莫要取笑我了,快去梳洗打扮准备参加大司马的宴请吧,您可是大司马钦点的嘉宾!” …… 两人推诿说笑了一番,董舒换上了新的朝服,临进那院子的时候,他遇到自家管家董晋,董晋说花了两舫半金银,董舒心里紧了一阵,小碎步追上孙礼,“孙参军,我身上的嫌疑洗清了罢!” 孙礼没有回头,小声回了一句:“那是自然,不然您能来参加宴请么!”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 第202章 请君一曲凉州乐 董舒攀在夏侯楙肩头说些私语的时候,一名俊秀潇洒的男性领着几名舞女走上中央,随着他轻轻挥手,众宾客身后的婢女开始上前斟酒。 “各位老爷晚上好,本家姓曹名艺,乃大司马帐前音律官,大司马刚从防线回来正在沐浴更衣,特命我端一曲《凉州乐》给诸位起兴。”那俊秀的男人自我介绍之后,众人皆拍掌附和,不仅仅因为他是大司马的音律官,更因为他跟陈四县食邑三千户的陈王有些渊源。 这陈王是谁呢,就是独占建安七成风骨的曹植曹子建。 一曲既罢,月亮西上偏移,拉长的光芒从门洞洒落进来,照在光滑的石砖上,闪耀着众人的眼睛。 大司马从堂后走出来,身边服侍着春熙坊头牌秋娘,两人可谓是锦衣夜行,奢华富贵,如果没有人提前知道秋娘的身份,那一定会认为她就是王妃福晋或者权贵妾室。 音乐停止,众人齐刷刷站起身,大厅里静的像深邃的湖底,甚至能听到某盏油灯从某个方位发出噗噗的声响。 大司马取下随身佩剑,脱履站上坐垫目光一一巡视众人,然后缓缓开口道:“大家各自安坐不必拘礼,今日只是一场潦草的小宴,在座的都是与我有些谈资的人,比如夏侯刺史郭淮刺史,本身就有一些私交,又帮我开展边防工作,可谓是言浅但交深;再比如郭配太守郝昭太守,两位少年郎追随我不久,但颇具才干英勇不凡,算是老夫看得见的后起之秀;再说就像是参政局董舒这样的人才,为州府为朝廷苦心经营,这样的经济人才对我们很重要啊……别的不多说,今日一场小宴一是对各位表达谢意,二是我这些将军们就要正式接入边防岗位,日后免不得同各位打交道,你们一起喝顿联谊酒,为了我们边防事业,为了保家卫国,为了不负圣望!” “不负圣望,不负大司马!”曹真话音刚落,董舒就按捺不住自己躁动的内心,带头喊起一句口号。自己何德何能,竟被大司马提携为经济人才,他为长安这么多年,也不曾从夏侯楙口中听到半句诚挚的夸奖。 众人先是错愕,紧接着喊起口号,这是那个时代特有的节目!文人总是依歌而和之,武将总是群情激昂而呼杀也,而走上仕途的这一批人,欢歌显得轻浮,嚎叫又觉得粗俗,于是延传了喊口号这一礼节。 当下喊完口号,众人落座,孙礼走上中央朝大司马施礼。“大司马在上,今日贵宾满堂,我们帐前参军处筹措粗鄙,只怕怠慢了各位老爷,特准备一个保留节目,请大司马应允。” “哦,难得你们参军处一群腼腆的汉子还能主动要求上个节目,不妨一试,给诸位奉些乐趣。”曹真一言既罢,孙礼朝鼓乐摆摆手,一曲蜀汉流行的陌上桑随着编钟音律展现,孙礼从怀中掏出一块五彩斑斓的锦绣,然后对众人点头礼貌一笑,开始了表演。 “西北天水府,郝昭、赵俨领衔进贡战防军需三十六箱;关中长安州府,夏侯刺史奉献战防军需六箱;雍凉郭淮刺史奉献战防军需四箱,长安长史府曹长史贡献战防军需两箱;参军处联合长安参政局董大员进贡战防军需一十八箱……”孙礼像吟诵古仁人的着作一般,把在场所有人带的礼品按箱和托盘转换后如数家珍一般唱了出来。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端坐在正上方的大司马已经变了脸色,所以众人一脸错愕的看着他,看着他兴奋的神情,各自陷入尴尬的处境之中。 郭淮躲过诸多神色,把目光投向郭配,郭配已经涨红了双颊,右手在袖笼中把想要汇报的事情死死的攥在手心,从孙礼开始唱这个礼单,他就已经抬不起头了,所以他也就没看到大司马不满的神色。 可即便看到了又怎样呢,孙礼敢这么唱,没有大司马授意,有可能么! 孙礼一曲既罢,把愉悦目光落在董舒身上,董舒满怀感激之情,如果没有这么多人在现场坐着,董舒简直想冲上去抱着孙礼亲一口。以至于他完全忘了换算,董晋所说的两舫半金银珠宝,最少可以换算到二十五只木箱,而孙礼只唱出来十八箱…… 一切都像彩排好的一样,孙礼转身面对大司马,恭恭敬敬的低头俯身,准备接受奖赏或者严词批评。 “以后像这样的节目,就没必要拿出来现眼了,一场筹划多日的小宴,让你整得变了味道。诸位有这份心,曹某不胜感激,但以后不要借这样的机会如此进献了,知道的是你们操心边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曹某贪钱呢!下去吧!”曹真的语气多有愠声,喝退了孙礼,招呼大家喝酒吃肉。 同一场晚宴,几人欢喜几人愁,郭配远远的看着郝昭,心情无限低落。而夏侯楙看着董舒,心里也有一些说不出来的感受。董舒自顾的喝着酒,痴痴的笑着把一双目光无处安放,寻觅了好久,终于把目光落在秋娘身上,心里悄无声息的与那美人共饮了几杯。 酒至正罕,大司马起身唤夏侯楙和郭淮到内府叙事,临走到厅侧,他又站停身体转身朝董舒招了招手。 董舒一看大司马亲自召唤自己,赶紧如同饿虎扑狼一般冲将上去,差点没栽个跟头。 看着几人的身影消失在粗壮的榉木梁柱后,曹也心里丢了些味道,他以为在大司马的心中,自己是能凌驾于夏侯楙和郭淮之上的,但没想到董舒都比他更加核心!当下端起酒盏正要消遣,却迎面来了两位杂号将军,于是赔着笑脸喝下几杯闷酒,怏怏不快的闲坐着不愿说话。 大厅里气氛正浓,厅后的内府中,大司马命人展开一张地图,把自己最新的边防计划讲给三人听。 就在董舒疑心为什么要把自己也带进来的时候,一名全副甲胄的将军突然闯进院子里。 第203章 反思北伐防御战 随着那全副甲胄的士兵闯进来的,还有一阵凉风,凉风中掺杂着酒肉二次发酵的气息。 “禀报大司马,曹恒将军已经抵达子午谷,但他并没有按照既定的计划从子口进入,而是在距离子口西北方约十公里处一个叫八里坪的地方扎营,听传信兵说……说……”来人微微抬起眼皮观察着大司马的神色,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说什么?”曹真脸上的愉悦瞬间退散。 “曹将军说,根本不可能有军队能从子午谷穿越到长安,即便是有,等他们劳师动众抵达子口也已经是疲惫不堪,他只需要带千余骑冲杀过去就能横扫敌军!他还说,带兵深入子午谷去埋伏才是兵行险着……”来人的语气哆哆嗦嗦,但也完整的转述了曹恒的话。 听到这个情况,夏侯楙郭淮等人当时连大气也不敢出,都以为曹真会大发雷霆,因而搅散这一场宴会。毕竟一盏茶之前,曹真还在洋洋得意的介绍自己的部署…… 可曹真却捋着胡子哈哈大笑起来,“从我到长安来,诸将都把担子压在我身上,万事都要来找我请示,他们真应该学学曹士进的带兵之道,因地制宜随机应变!传我的令,赐曹恒部美酒百坛,以资鼓励!” 曹真一语既罢,众人悬着的心情也安然落下,夏侯楙和郭淮趁机拍起马屁,赞扬大司马如何亲官亲民,足有韬略。 董舒坐在最下边的位置,脸上堆着笑容,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只觉得这些领导们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无穷魅力。 “诸位也看到了,这一次布防,我们也算是兵多将广,从长安到陇右,每个关口都不怕诸葛孔明带兵来犯。诸葛孔明远道而来,他是打不起持久战的,而且我听张合将军说,孔明生平不愿用险,这对我们来说压力就小了很多。”曹真端起琉璃盏,向众人举杯。 “大司马分析的极是,听说诸葛亮为这次北伐足足筹备了三年,但他拿下西南三郡之后,第一时间还是去抢夺粮食,足以说明他打不起持久战和消耗战。”夏侯楙端起酒盏,附和着曹真的意思。 曹真点点头,把目光看向郭淮。 “大司马和夏侯刺史所言非虚,年初下官督战不力被逼到上邽,诸葛亮本可以趁势稳定陇右三郡,进一步徐图大业,但他却在大司马击退赵云、张合将军击退马谡后草草收兵退回汉中,说明他确实没有打持久战的计划。不过此人老谋深算善用权谋,早在进军陇右之前,曾派杨仪董允等人到西线少数部落游说,扰乱民心,破坏我军的前沿防线!最近下官又收到线报,说有几个部落蠢蠢欲动……”郭淮站起身,语气刚毅,对自己年初的兵败毫不忌讳。 曹真点点头,伸手示意郭淮落座。“伯济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如果没有那两郡望风投降,诸葛孔明未必能从你那里讨到好处。而且诸葛孔明是集中重要力量突击你的防线,我带兵到斜谷道的时候,赵云和邓芝边打边退,我就知道他们只是佯攻做做样子,整个防御战的压力都堆到你那了!”曹真呵呵的笑着,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所以圣上并没有处罚你们,只是单独奖赏了张合将军,圣上虽年轻但心里是有杆秤的!” “吾皇圣明!”众人一齐喊了一回口号,现场气氛热烈起来,每个人心里也都暖暖的。 “不过伯济你说到重点了,这也是今天让参政局董舒来参会的原因,我们防线做得再细致,也挡不住少数部落临阵倒戈,他们扰民不说还会对我军行动造成困扰……怎么防止他们叛变呢,就是开一个诸葛孔明开不起的价格,彻底稳定住他们。”曹真说着把目光落在董舒身上,其余两人也把目光看向董舒。 董舒哪里想到自己会有如此重用,当即浑身上下的血液瞬间冲上脑门,手脚也跟着颤抖哆嗦,足足愣了几十滴的间隙,这才惴惴不安的开口道:“承蒙大司马和各位领导提携,下官一定竭尽全力,开源造益,为边防事业奉献终身!” “哈哈哈……董大员言重了,我可不敢让你在边防奉献终身,这个事别说夏侯刺史和郭淮刺史不同意,就是你远在洛阳的老师陈司空也不会愿意啊……你放心,我只是在特殊时期借调你一阵,等击退了诸葛孔明,是走是留我都会向圣上为你请功!”曹真向董舒举起酒盏,董舒哆哆嗦嗦的双手举杯。 “全凭大司马调遣,我董舒绝无二心!”说完手起杯落,那小盏中不留一滴多余的酒水。 “哈哈哈……大司马喜得董舒效力,可谓是如虎添翼再无短缺,我等在此预祝大司马奉迎三合一举将诸葛亮送回川蜀小山小谷之中!”夏侯楙趁机端起酒杯,说了些阿谀奉承的话,算作是给董舒吃个定心丸! 言里言外之意是告诉董舒,你就踏实跟大司马干吧,我这边也会尽全力支持你。 四人又喝了一些酒,只把董舒一人喝得烂醉,临散场时,他手舞足蹈的像个疯子,在曹也诧异的目光中,被管家董晋扶上轿子,朝城中走去。 大司马带着秋娘回了后院,夏侯楙带着曹也往州府走去,郝昭和赵俨孙礼说要去隔壁(青楼)买醉,就只剩下郭淮和满脸失落的郭配。 郭配想说点什么,但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郭淮静静地站在院子里,享受着月光的沐浴,眼神死死的盯着不远处走廊上一位喝多了的士兵。 那士兵全副甲胄,正是刚刚去内堂汇报曹恒驻守子午谷的信兵。这信兵一开始汇报情况,郭淮就觉得不对劲,他如果是从子午谷过来,身上应该是带着秋木腐败的气息才对,可他偏偏带着一身酒肉气息,这完全不符合一个执行边防任务的传信兵形象! 郭淮突然想起半个月前大司马到长安的第一场公开会,那次会议确定了两件事,一是罢免原长安太守,二是确定董舒通蜀。 那么如今受到重用的董舒又是怎么回事呢? 第204章 水神宫有密室哒 天气响晴的上午,詹准也带着粗莽和邓艾出现在溱水码头,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收复旧山河,要把原来属于水神宫的产业一个不落的抢回来。 码头上人声鼎沸,刘家和董家作为瓜分水神宫产业的大户,也各自叫来一帮打手,守护在自己的摊位前。 那时候的生意没有什么商业风云,有的就是拼拳头拼关系,谁把能做生意的地盘抢过来,谁就可以在那里做生意!詹水兴进去的那段时间,詹准也领着八位堂主卖资产筹钱,根本顾不上溱水码头的生意,如今詹水兴回来后,开的第一个会议就是要求詹准也迅速把生意恢复回来。 詹准也不是傻子,他说现在的溱水码头一半姓董,我们能跟姓刘的火拼,难道还能跟州府参政局大员火拼么? 詹水兴没有说话。那位荀先生却开口了,“当官不能从商,这是我朝的规矩,上岸才看两腿泥,先抢了再说!我们有在天水府花了那么多钱,天水府会照应我们的!”他说完看了一眼詹水兴。 詹水兴沉默片刻点点头,让詹准也放心大胆去干。 就在码头上一阵紧张的时候,董舒带着一队官兵开进人群,他二话不说命人拿出一张告示,帅了些浆水就把告示贴在墙上,众人围过去看时,才知道那上边说的是溱水码头从今日起就要被收为官府经营,限所有商户清理库存统一售卖给官府,七日内搬离码头市场。 整个上午,董舒一连跑了四个市场,肉市,布市,粮市还有这个长安最大的码头!控制了这些市场,再加上官府原有的盐铁茶叶,董舒似乎已经看到自己会成为大司马的门前常客和座上贵宾。 不过他也是有原则的,像青楼,赌挡,酒肆等这些属于夏侯楙的产业,他一概没动,他跟夏侯楙谈好了条件,官营行业的钱除了上缴国库,应对州府支出,其余的一概充入大司马军需库,相当于原来分给夏侯楙的钱,现在一分不剩分给了大司马曹真,其交换条件就是不管董舒怎么为曹真筹钱,都不能影响夏侯楙的生意。 夏侯楙当时没有反对也没有答应,他沉默了一会对董舒说道:“如今特殊时期,需要我们让出来的话,也无可厚非!” 董舒对着领导一顿彩虹屁,心里却觉得夏侯楙当真怯懦。竟能为了曹真舍弃自己的生意,他董舒可做不出来这种事,他花出去的两舫半金银,势必要从曹真的军费中抠出来。 “这怎么可以呢,码头是我们大家苦心多年经营起来的,怎么能说改就改成官营呢!”粗莽赤裸着上身,站在人群前边吆喝了一声。 一名校尉听到声响,一脸不屑地走到他面前,冷笑了两声猛然挥动马鞭打在粗莽脸上,他接着还要打第二鞭,被粗莽反应过来伸手拽住那鞭子。 “钱校尉,不必同他们争执,让他们看清楚了自行考虑,这告示上写得清清楚楚,战时紧急调用,他们如果想反抗,就让他们反抗从洛阳来的军队吧,我们只是后期在此经营而已,说不定还要仰仗他们照顾呢,可不要把关系闹僵了!”董舒捋着胡须,挑着眉毛说了这句话浅淡的话就调转马头朝来路走去。 董舒到底是个精明的人,他这么说一来把责任都推到军队身上,二来说明了在场的如果还想做这个生意,就赶紧来找我谈合作吧!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不仅强调了此次针对码头市场调整的背书单位,主动压制了商户们奋力反抗的心思,更是从内部瓦解了商户团结一致的可能性!因为不是所有的商户都是粗莽这样的汉子,像刘家老爷已经悄然退场,打点了一箱金银细软准备送到董府。 詹准也一行回到水神宫,没敢去找詹水兴,就先去找司马师商量,却没想到自从詹水兴被救出来之后,整个人就变得稍许怯弱,他整日拉着司马师谈天说地希望能加深两人之间的感情。 一行人到的时候,两人正从水神宫密室出来,詹水兴的密室平时鲜有人能走进去,这次却是他主动邀请荀先生进去看一看水神宫的实力。 詹水兴所谓的实力不过是一箱箱粪土金银,那密室中有四道暗门,詹准也之前开了一扇搬出三十箱金银,那后边的三道暗门应该就是藏着更多的金银。 但司马师这么问的时候,詹水兴却摇了摇头,“非也,荀先生也是在官场待过的人,你应该知道人一旦有了管一群人的权力,那么钱就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我之所以存钱是为了向有权的人讨个方便,可真正能讨来这个方便的,却从来不是钱!” 詹水兴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却把司马师给弄着急了,他想着话都说到这份上,应该会打开让他看一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却没想到詹水兴往外走了。 “晚生虽然混迹在官场,可做的都是瘦小文职,我看那些人去找老爷们办事,无非就是使些金钱,吃喝酒色而已!”司马师故意装作听不懂,跟在詹水兴身后。 “哦~如此也不怪荀先生不知,你毕竟还年轻,等你再跟这帮老爷们多打些交道,自然就明朗了。詹准也跟我说,你们前后四次同天水府送几十箱金银,才勉强把我救出来,你就应该知道,金银对老爷们来说,没有 什么吸引力!你想同他们做交易,倒也不像同魔鬼做交易那么复杂,只需要善于做局拉他们下水就好了……” 司马师还要再问点什么,詹准也三人却已经在密室门口等候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最靠里的那间密室,心中泛起涟漪。 “宫主,溱水码头的生意没法做了,姓董的说官府接手了,告示都贴出来了!” “没法做了!我花了那么多钱,还死了亲弟弟,怎么能没法做了呢!”詹水兴停下脚步,眼神中带出凶狠和严肃,活像一匹走出深山来到平原的野狼。 第205章 秋色小松驿 清晨的水神宫内缭绕着一丝雾气,司马师刚刚起床,就见门外站着一名小厮,不住的侧着脑袋朝屋里张望。 看见司马师开始净面漱口,那小厮就轻轻的走进屋内:“荀先生早上好,老家让您一起吃早餐。” 司马师回头看了一眼,觉得这小厮陌生却又有点熟悉,便一边擦手一边问道:“你是新来的?” 那小厮局促的点点头。 “伺候在宫主左右?”司马师问道。 “是的,老爷让我随侍左右,做些端茶倒水的事情。”小厮的语气生涩,完全不像是伺候过人的样子。 “你是怎么来到府上的?”司马师坐下端起茶盏。 “这个,荀先生,小的只是传个口信……” “传口信也不是那么好做的,你传到了但我不去,回头老爷问起来我就说根本没有传到,老爷是信你还是信我?”司马师一边喝茶一边说道。 “荀先生……小的说!小的胡十,有个哥哥叫胡久生,他最早是在二老爷府上当差,后来二老爷出事他就逃跑回家,前段时间在隔壁村碰到二老爷,他就去官府举报二老爷的行踪,因此得罪了老爷,老爷就罚我们一家上下二十一口全部来这里做奴隶……”那小厮说着就哭起来,呜呜咽咽的泣不成声。 “行啦,我说怎么看着面熟呢,那你那个哥哥胡久生去做什么了?”司马师问道。 “回荀先生的话,他从官府得了些银子,就再没回家,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了,连累二老一把年纪还得在磨坊推碾……” 司马师不禁皱起眉头,心里感慨那些不脚踏实地生活的人,自然也不会是讲信义有信仰的人,当下喝了两盏茶对那小厮说道:“回头如果有了你哥哥的消息,切记劝他回来,到时候我自然会帮你们说些好话,好歹过上正常日子。” 小厮跪下磕了几个头,千恩万谢,领着司马师到了詹水兴的书房。 “詹宫主早上好,早饭我自己糊涂吃了就行,怎敢劳烦宫主去请。”司马师一边说一边行礼一边在靠外的位置落座。 “不是刻意要讨先生麻烦,只是今日有些事情商量,索性就边吃边聊。”詹水兴招了招手,身后走出来两名丫鬟开始斟酒。 “宫主不必客气,有事但说无妨。” “我打算去跟州牧夏侯楙大人见一面,想让先生陪我一同前去,为水神宫讨个前程,我这个人虽比不得什么权贵,但有些过于烂俗的话确实不好在场面上说出来,另外最重要的一点,我想让先生看一看,我是怎么不花钱还要办事的!不知先生可否愿往?”詹水兴语气懒散,似乎正在进行的是一场无关紧要的谈话。 司马师心里一紧,如果去州府的话,免不得被人认出来,虽然夏侯家的人他大部分都没见过,但公主和长安太守郭配还是有些熟悉的,万一被认出来,也没什么大问题,但自己肯定不会再被詹水兴信任了。 “是去州府相见吗?”司马师问了一句。 “这些事情自然不能到州府去详聊,我已经给夏侯楙去过书信了,约在城北小松驿,他也同意了。”詹水兴拿起筷子夹了一段辣炒梅豆。 “既然宫主都安排好了,某自当全凭差遣。只是当年在洛阳时,某没少得罪人,去之前我简单做些乔装,不知可行否?” “无妨无妨,吃完饭先生自己回去准备,我们巳时出发,预计午时抵达。” …… 到了巳时初,司马师在左眼戴了一个护罩,披发换成了挽在脑后的发束,宽敞的长衣换了一套行走江湖的短武裙,只是在外边又穿了一件深绿色的袍子,整个人完全变了模样,再看不出原来那儒雅的气质。 这个时节的小松驿,大片麦田已经长出绿油油的新芽,一块连着一块,像是土地爷煞费苦心拼织的地毯。高大的桑树和杨树上,凄惨枯黄一片,叶子落在地上风吹雨晒堆积起脚脖深浅,踩在上边软绵绵吱吱作响,伴随着迎面吹来的凉风,能闻到瓜果豆子熟透落地的香甜。 早春有惊蛰时节,人们呼朋唤友四野踏青,晚秋有立冬时节,不冷不暖,人们也愿意结伴出游。 詹水兴和司马师坐着两乘竹椅轿穿过喧闹的人群,淌过两座小桥,白墙黛瓦的小松驿就出现在眼前。这是詹水兴自出事后第一次来到小松驿,六堂主詹素也特意准备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欢迎会。 司马师觉得别扭,认为现在的詹水兴应该更低调才对,但詹水兴却并不顾忌,大大方方的下了竹轿,与几名核心成员握了握手,甚至在众人面前发表了一番演说,引得一些游客也驻足观望。 午时将至,詹素也提着裙边来传报夏侯楙一行抵达小竹桥的消息。詹水兴便组织众人一齐到门前欢迎。 两顶深蓝色呢绒轿子停在大门口,十几名官兵迅速展开在两列,一名威风凛凛的将军带着两名短刀校尉凑到宽大的轿子旁边说道:“夏侯刺史,小松驿到了。” 夏侯楙从轿子中走出来,远远地看了一眼詹水兴,却并不着急上前走,而是昂起头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三次,脸上露出惬意享受的神情。 这时候第二顶轿子也走下来一个人,青色长衫,浅棕色内搭,头发从金饰小冠披散而下,整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权贵气息。他跨过轿木走向夏侯楙,身后立马跟上来一名白衣白袍的俊秀男人。 詹水兴带着司马师和詹素也上前迎接。“有劳夏侯刺史大驾光临,小弟不胜感激,恭候多时。” 夏侯楙转头看了一眼詹水兴,“小松驿放在长安府手中,再过十年也不一定有如此规划啊,看来当年把这一片划给詹先生没有托付错人啊!”夏侯楙说完话,把眼神落在青色长衫的男人身上。 “大哥何曾看错过人,詹先生也不是那种会做错事的人!”青衫男人摇着手中的折扇,缓缓开口。 “小的见过夏侯别驾,没想到别驾能赏脸到此,倒让詹某觉得怠慢!”詹水兴赶紧拱手作揖,朝夏侯晚讨了喜色。 “谈不上怠慢,我本身就是不速之客,听闻大哥要来小松驿转转,我也想念詹宫主啊!” “哈哈哈……” “哈哈哈……” 几人说笑了一阵,在詹素也的带领下,一块进了大堂,七拐八折的到了后院的一处亭台水榭坐下。 第206章 你就是想找个靠山石罢了 五个人依次入席,上边坐着夏侯楙,夏侯晚,詹水兴,下边陪着司马师,詹素也。 酒菜具备,詹水兴起身介绍,当他说到司马师姓荀名师的时候,夏侯晚和逢乐官的目光就像天雷勾出来的地火一般,死死打量着司马师的脸。 “怎么,夏侯别驾认识荀先生吗?”詹水兴看出了两人的异常。 “不认识,只是先生的眼睛,让我想起洛阳的一位青年才俊,当年在铜雀台上有幸见过一面,此后念念不忘。”夏侯晚一边说一边盯着司马师露出来的那一只眼睛。 司马师心理素质足够强大,他面带微笑看着夏侯晚,一副你随便打量的样子,只是把那一丝慌张藏在心底。他这辈子最慌张的时刻,就是杀了司马衿之后,父亲每次因为这个事盯着他看的时候。 “那确实巧了,我们荀先生自幼生在颍川,后来到许都和洛阳都有深造!”詹水兴着重念了许都和洛阳两字,言语间带着些不可言传的深意。 “听闻最近有位姓荀的先生常在天水和长安之间奔走,想必就是这位荀师先生吧。”詹水兴正要往下介绍詹素也,逢乐官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不才正是在下,因为略懂些本朝法理,所以帮着老爷上下走动。早就听闻别驾府逢锦官,名长安。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能深受两位夏侯老爷信任。” “行了行了,你们也不必互相吹嘘了,该吃饭的吃饭该喝酒的喝酒,该聊正事的就聊正事,下午本刺史还打算到隔壁香坛寺赏红叶去。”夏侯楙拿起筷子,嘴上虽然说了这么一大串,其实是在催促詹水兴赶紧进入主题。 詹水兴是个明白人,自然听懂了夏侯楙的意思,就简单介绍了詹素也,然后举着酒杯邀请众人一同畅饮。 此刻的司马师对对面三人还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他心里惦记的是,詹水兴会用什么样的方式给他演示不花钱找权贵办事的套路。 司马师本可以拒绝詹水兴避免自己暴露的风险,但当他听到詹水兴要对夏侯楙使用套路时,他不由地想起了密室中最靠里的那间暗门,或许那里边藏着的,就是长安诸多官员的把柄! “首先跟州牧大人表明心迹,今日我带到现场的,都是水神教核心成员,想跟大人探讨的也是水神教未来发展的问题,我们毕竟不是个小组织,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溱水两岸的群众生活,但我们之所以能顺利发展这么多年,离不开大人您的宽容有度和合理引导!”詹水兴说着喝干了一盏酒,他瞄了瞄夏侯楙的神色,夏侯楙怀抱双手坐着,做出愿意倾听的姿态。 “但如今,因为詹恩贵的事情,水神教仿佛遭了天灾,为了弥补他犯下的过错,我们大部分产业都变卖了送到天水府,才换来今天的一丝喘息,这几日我痛定思痛反思自己,决定改头换面重新开始,我们要在政府的领导下合理开展活动……” 詹水兴的话还没有说完,夏侯楙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了,詹水兴当即愣了愣,扬起手中的酒盏一饮而尽,然后表情木讷的看着夏侯楙。 “你的产业变卖了送到天水府,你就应该去找天水府,其次是水神教作为民间组织发展的事情,现在我已经不能统领你了,你也知道大司马带着军队来长安,你这种有规模的组织,要主动向大司马的行宫苑去报备。今日这酒菜着实不错,我记得小松驿有两样特产,梅豆和火节柿子,你看这两盘东西摆的多诱人,大家赶紧动手吧别老坐着了……”夏侯楙两三句话搪塞了詹水兴表达出来的诚意,饭局上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夏侯晚和逢乐官就开始动筷子,夹那清炒的梅豆,一口接着一口。 “大人,说起这梅豆和火节柿子,当年水兴初到长安,是比如今还要再冷一点的节气,没有食物果腹没有衣服御寒,住在溱水岸边的茅草屋中,每日靠着读圣贤书和吃柿子度日,那一段时间虽生犹死,我感觉可能都活不过那个冬天,但是日子一天天消磨下去,竟也捱到春天,在小松驿附近遇到大人出游,我给乡邻们讲之乎者也吸引了大人,大人叫来亭长,说要对我的行为进行鼓励和嘉奖……”詹水兴说到动情处,抬手又是一盏酒。 夏侯楙就放下筷子,表现出淡淡的共情,眼眶中极自然的涌现出潮红。 “就是因为有了大人的鼓励,我才能从水亭那一间小小的茅草屋,办到现在的水神宫,每逢初一十五,万余人踏宫而行,香火缭绕……” “詹宫主不必怀念过去了,你现在依然做得很好,经历那么大的事情,水神教也没有解散,这都是乡邻对你的信仰,你就踏踏实实的往前走,以前的都是过去式,不必纠结了。”夏侯楙端起茶碗,润了润嘴唇。 “大人……”詹水兴这么喊了一声,表情开始抽象,但他很快停止了自己抽象的表演,转头对司马师和詹素也递了个眼神,两人就知趣的站起身,说去安排舞蹈和音乐。 夏侯楙这才笑了笑,把目光落在夏侯晚和逢乐官身上。逢乐官当即就明白是让自己退场的意思,赶紧放下筷子站起身,准备离开。夏侯晚却愣了片刻,脸上有些不情愿 的离开了。 “詹先生还是那般客套,有什么话总要兜兜转转的让人猜你的心思,我既然能来,就是希望你能坦诚相见,别聊那些虚与委蛇的东西了。”夏侯楙用毛巾擦了擦手,把毛巾丢在自己面前的骨碟中。 “大哥,非是小弟要讲这套俗虚,委实是迫不得已啊,水神教现在外缺产业支撑,内部也总有小人觊觎小弟的位置,小弟不得已才同他们此般游戏!大哥能来这一趟,小弟感激涕零,也知道自己以前做错了不少事……” 夏侯楙伸手示意停止,他眼神冰冷的看着詹水兴:“所以这一次,你还想拿我当个靠山石么!” 第207章 我夏侯家承袭护国公 詹水兴还在酝酿进一步深情表演的情绪,却猛不防听到夏侯楙那般说话,当即好像被人当头喝了一棒,心里的热情瞬间跌到谷底。 他抬头对上夏侯楙冰冷的目光,一时间惶恐焦躁,不知道眼前这个出了名的情绪稳定的人,今天是怎么回事。 “詹水兴,你我也不必装了,你去找我是什么意思我都知道,但我这一趟能来,是什么意思你未必知道。做人啊,不自知很可怕,不外知更可怕,所谓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心里都要有个定数,你心里有定数吗?”夏侯楙缓缓开口,语气沉静。 “大哥……” “不要叫我大哥,我从来都没有你这个小弟,以前我帮你,是因为水神教不管怎么做,至少能为乡邻带来福利,能稳定溱河两岸。可你拿自己当什么了,你以为你是关外那些游牧部党么,你以为你万人之众就可以兴风作浪了么,你还不把知县放在眼里,一个知县掌管几万民众,不比你有实力么!我是你什么大哥,我跟你有什么情分可言!再换句话说,你真拿我当大哥了么!詹水兴,你的聪明劲用错地方了,你以为你和公主那些贱事是皇家秘闻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詹水兴听到这,整个人身上几乎没有任何能支撑他跪着的力量。他也不敢抬头看,那段脖子长在身上就像是一段朽木,似乎轻微一动就会支离破碎,遗落圆滚滚的脑袋。 “你竟然还能厚着脸皮来找我,无非是说蝉鸣计划我也有份,呵呵呵……詹水兴,一个通奸皇室,一个通叛蜀谍,你知道朝廷有一个机构叫绣衣使的么,他们对威胁到皇权和给皇家抹黑的人是怎么处理的你知道吗?”夏侯楙几乎是跟詹水兴摊牌了,他收到河运总管给他递来詹水兴的手书时,他就想好了这一套说辞对付詹水兴,他忍了很久,也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今天这个机会。 詹水兴瘫坐在地上,他昂起头颅看着眼前巍然不动的州府刺史,:“大人,蝉鸣计划中,通叛属敌你们夏侯兄弟全都有份……”话说的似乎是逼到绝境,但语气上已然气势全无。 “老夫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你以为老夫不知道么,你这个破计划早就在士大夫之间流传开了,你背后投了多少家,你自己心里清楚,老夫想要去解释这个事,易如反掌,夏侯家以护国公的身份统领百官,还需要老夫去解释什么?”夏侯楙站起身,已经不想再同犹如烂泥的詹水兴有任何交流。 “夏侯~刺史……我,我……” “君以此兴必以此亡,人生在于进退二字,想明白了天高海阔万物自然。”夏侯楙说着整理了腰束衣衫,抬腿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下来说道:“詹水兴,往后的路还有得选,但要怎么走,可切记提前想清楚了。” 十一月的午后,太阳慵懒的像是偷夜的汉子一般,只有冷白的光芒照亮大地,却并不掺杂任何温暖的情愫。 夏侯楙从后院走出来,夏侯晚和逢乐官正在一棵柏树下喝茶,夏侯晚抬头看到大哥面若冰霜,当即心里惶惶不安,不敢与大哥对视。 “走吧,这顿饭吃的潦草,香坛寺的花茶和点心却还在等着我们呢。”夏侯楙几乎没有停留脚步,他一边说一边接过仆人手中的大氅,朝轿子走去。 夏侯晚站起身整理衣衫,猛不防对逢乐官问道:“老爷情绪是不是有点低?” 逢乐官一时间被问住了,“看起来还行吧,我记得但凡老爷提到吃的东西,就说明他情绪还不错。” “是这样吗?”夏侯晚问了一句。 “应该,大概是!”逢乐官递上大氅,言辞闪烁。 小松驿背靠的有一座土丘山,形似一个粗胖的土坛,高不过三百米,整座山都被针叶林覆盖,一年四季郁郁葱葱仿佛有不老的气势,因此香火不断,养着一大帮诵经和尚。黄初三年,曹叡从民间召集禅师到洛阳进行祭祖活动,夏侯楙就把香坛寺的坛一大师送到了洛阳。 坛一大师从洛阳回来后,名声大噪,香火更加旺盛,因此招揽了两位敬佛俗家在山门内开展接待工作,衍生出一些素斋和静修的活动,这份产业就算在夏侯楙名下,一年进项过数万两。 夏侯楙几次表示要把这笔钱捐给香坛寺,但都被坛一大师拒绝。 一行人走到山脚下,轿夫正要咬牙往上走,夏侯楙却叫停了众人,说自己要徒步上山。夏侯晚只能带着逢乐官紧随其后。 好在众香客已经在松林间踏出来一条一米宽的山石道,走起来并不费事,午后的时间当地人成为鬼时,也没什么人到处走动,这一条小路就显得曲径幽深。 “逢乐官,你先去前边打点吧,我有些话同你家主人聊一聊。”夏侯楙坐在半山腰的一块石头上,看着山下平坦的农野,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 几只鹧鸪鸟从远处飞过来落进林间,叽叽喳喳没一会儿就又结伴飞出去了,因为针叶林中没有它们能安歇的枝丫。 “几天前,有密使从洛阳来,让我赶在冬月前回京,到中书省去履新。”夏侯楙接过夏侯晚递过来的厝金烟斗,语气平缓而平静。 “这个昭令终究是下来了……”夏侯晚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心虚的搪塞了这一句,坐在石阶上手里握着青玉玛瑙烟斗。 “早就定过的事情,只是我一直推脱着罢了,大司马一天不到,我不能贸然回去,长安州虽然不大,却装着夏侯家这些年的心血,总不能因为我走了就毁于一旦。”夏侯楙点燃了自己的烟斗。 “大哥……” “你什么都不要说,我什么都知道,大哥不怪你,大哥也知道你没有害我的心思,如此一来更好,公主能举荐你,你也就能顺顺当当的出来竞争一把手了。但是你不该同那个女人做交易,你应该第一时间把那个女人做的贱事告诉我。”夏侯楙的语气平静的可怕,就像是大风从远处跑过来跌跌撞撞的进了松柏林,再吹到两人脸上时,就像是慈悲佛柔软的手摸在脸上。 第208章 密使从洛阳来 夏侯晚战战兢兢的回过头看着身后坐在石阶平台上的夏侯楙,他的眼神落在哥哥的脸上,瞬间就被弹开了,弹开后就像是枯败的木叶一般飘零在犹如虚幻太空的山谷之间。 他想了无数次事情败露后的情形,可他从来没想到会是如此平静的一个午后。他以为大哥这种自私怯懦的人,面对兄弟的背叛,会歇斯底里的吼叫,愤怒,叫天骂地,甚至是嚷嚷着同归于尽……他已经做了如此情况的应对方案,他会拿家族未来和公主的皇室身份来打压大哥,可如今,这一切都没有发挥的机会。 “大哥,我当时……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被公主说服了,这段时间我一直活在懊悔之中深居简出,我觉得做的好像也没有错,但心里却一直有种声音在否定自己……”夏侯晚低下头,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 “事到如今,也不必懊悔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该继续走下去。我走之前,会尽量给你扫平需要收尾的事情,就像詹水兴,他如果够聪明的话就不会再找你麻烦。之后的路你自己走,除了杀伐决断,还要有未雨绸缪的心思。知道我上次为什么骂你吗?”夏侯楙看着山脚下几株零散的红叶。 “司马昭那次?”夏侯晚这么说的时候,心里更加懊悔,因为他思忖良久,大哥似乎并没有因为其他的事情跟他发过火。 “纵观整个朝局,只有两个人不能惹,一个是大将军府的曹爽,少年暴戾玩弄政权骨子里带着乱世枭雄的气质;另一个就是司马懿!父亲还在的时候,就常说要忌惮司马家三分,如果同朝为官那就秋毫不犯,如果同军共阵那就善听其谋,如果……第三条不说也罢。司马懿跟太宗的时候,常常是一副潜龙勿用的姿态,小心的藏着自己的野心,一路封官加爵;到了高宗的时候,因为是高宗的老师,不得已做出见龙在田的姿态,时常为国家大事谋划操劳,实际上却一再为自己安排退路;到了现今皇帝,司马懿仍是身体健康精力充沛的样子,所以他才落得个颠沛流离不能在京师开府的下场,但明眼人都知道,司马家越是低调他们积蓄的野心就越是膨胀,如果司马懿跟当今皇帝提点什么要求,你猜皇帝会是什么态度?”夏侯楙看着自己的弟弟。 夏侯晚皱着眉头看着脚下的台阶,似乎想用沉默代替回答。 “回答。”夏侯楙的语气中掺杂了严厉。 “皇上乃真命天子,司马懿想提请求,那也要看皇上的心情怎么样。”夏侯晚回答道。 夏侯楙冷笑了一声,叹了口气。“我们做曹家的奴隶太久了,即便是你这样攻心善术的聪明人也对皇权如此痴迷!今日在这山上我告诉你,如果司马懿向当今皇帝提出请求,当今皇帝不仅不会看心情,还得紧急召集曹氏宗亲预警准备……如果司马懿提的不过分,该驳回就要驳回,如果司马懿提的很过分,该妥协还要妥协!你知道吗!” 夏侯晚再一次转过头,满脸的不置可否,他不知道大哥从哪里得到的这个结论。 “能听进去则罢,听不进去也罢,你做这件事我一点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但夏侯清不应该进来掺和,他是个单纯的人,留着那一身力气在军中,没有人会与他为敌,但你把他卷进这场争斗中,别人就有了对付他的借口。本来他在军中是能同你壮壮声望的留条后路的,如今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初一的晚宴上,他看到我像看到敌人一样,这颇让我心痛。”夏侯楙说完,就从石头上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抬腿往石阶上走去。 “大哥!”夏侯晚慌忙站起身,又转身跪在那台阶上,他的脑袋中嗡嗡的,气血压制了他修习几十年的理性。 夏侯楙没有回头,只是抬腿往前走,一阵风从上而下扑打着他的脸颊,他的眼眶禁不住温润热燥。 他该说的都说了,面对一个有上进心的年轻人,述说未来的苦难的没有意义,有的人生来就是为了浮躁而活着的,他弟弟就是这样的人!别看平时总是斯文儒雅的做出一派沉静气质,但骨子里却不甘平凡争强好胜。 从洛阳到长安,顺利的职场生涯让他以为金钱和权力能够摆平所有事情,而信任了权力之后,他就会成为皇权的奴隶,因为皇权凌驾于所有之上!可事实上呢,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情并没有过去太久,只不过他选择视而不见罢了。 现任司隶校尉段墨的书信比洛阳王宫的书信早一天抵达长安。段墨给夏侯楙介绍了他被公主和两个弟弟以及长安数十位官僚上书弹劾的事情,他几乎就要压制不住内心的躁动,但看到最后,说公主他们力荐夏侯晚任新的州牧。 他这才平息了怒火,如果夏侯晚能承接长安的事情,他的去留毫不在乎。他之所以抗拒着不想离开长安,就是因为不想把夏侯家在长安的一切付诸东流,他心里同样清楚,弟弟夏侯晚以别驾的身份,是很难承接州府的。 现在好了,有公主和一帮人主动扶持夏侯晚,再加上他暗中助力,也该有6-7成胜算。 段墨说皇帝把他叫过去之后,就把书信让他看了,他也把能说的都说了,该做了也都做了。剩下的就交给天意和圣意了。 而段墨能帮助他的基础,也是因为他跟司马懿完成了约定,他答应不管长安怎么乱,要把司马昭清清白白健健康康的送回宛城。这个目标,基本上算是已经达成了。 而段墨在皇上面前为他说话之后,司马懿答应他的事情,也算是达成了。段墨欠司马懿的人情,也便对冲消耗掉了。 一天之后,洛阳皇宫的密使抵达长安,曹叡的亲笔信展现在夏侯楙面前,言辞谦逊字字真诚,肯定了他作为一州刺史这些年的付出,也明白告诉他此次回去不是终点,而是新的起点。 夏侯楙如释重负,第一次踏踏实实睡了个囫囵觉。 此刻的凉风吹着他,除了吹着他对弟弟们的柔情,还吹着他脚踏实地的放松感。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弟弟,却听到轰隆一声,弟弟身后不远处的斜坡上,一块巨石突然顺着山体崩塌滚落。 第209章 信使接连到长安 洛阳有密使到长安一周后,接连就有信使从洛阳到长安来。他们目标明确,在城外稍事歇息后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得长安,进城后毫不停留沿着城墙根钻进小巷子里,赶在宵禁前把身影隐没在一座座深宅大院中。 长安行宫苑最先接到消息,消息是从宫内传出来的,不过曹真对此并不关心,他让孙礼把信拆开看了,有没有关于派谁来长安总督州府的信息。 孙礼一字一句都读了,信里并没有大司马关心的内容,他抬头看了看曹真闭目养神的样子,小心地说道:“大司马,信里只说公主联合长安几十名官员举荐夏侯晚总督州府,但皇上并没有给出批注意见。” “没批注就是不放心,不放心就是不答应。”曹真对当今皇帝曹叡还是比较了解的,他知道这位少年英主的心眼其实很狭小,对自己继承来的皇权也很谨慎。 “大司马真料事如神。圣上对他们联合弹劾夏侯刺史的事,当场就做了批注。”孙礼收起信封。 “哦,如何批注的?”曹真睁开眼,来了兴趣。 “圣上召司隶校尉段墨对夏侯刺史进行评估,段墨说长安刺史虽然不善百治,但为人忠孝分得清大事小情,善于经营也是戍边的一种手段,所以这些罗织的罪名不应该用来否定刺史的功劳。他还说有了夏侯刺史在长安打下的经济基础,这一次抵御川蜀,才更得益彰!”孙礼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段墨的这几句话明显能分散大司马戍边的功劳。 曹真抬起左手,管家赶忙递上一支点燃的烟斗,他猛吸了一口捋着胡须说道:“你看这世间的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谁也定不准祸福呢,让夏侯楙回去是六月份就定下的计划,当时只道是他无法抵抗蜀军的进攻,贬回洛阳做个空闲的司吏,没想到拖了半年时间,他又成了戍边有功的封疆大吏。” “大司马不必在意,这不过是世家大族们的联合手段而已,早在今年9月份,我们就接到消息说长水校尉段墨乔装进入长安,当时不知道他来干嘛,现在看是来是替有些人做说客来了。”孙礼从座位上站起身,在厅堂上踱步。 “你说的是,司马懿。” “回大司马的话,能调动长水校尉的,恐怕也只有司马家了。” “司马懿这个老狐狸,人在宛城却给他的宝贝儿子下了双保险,其人谋量和见识可见一斑啊!”曹真端起茶盏呷了一口。 “司马昭还在长安府治病,您看需不需要给曹长史打个招呼?”孙礼跟司马懿早有过节,于是进一步向曹真献言。 “不必了,守陈仓还用得着郝昭,这一次只要我们在长安大败诸葛孔明,以后西线就也是我们说了算……”曹真的目光看向院子中的门海,门海中残存着几株破败的晚莲。 曹真的想法没有错,这一次他如果能平定西线,那么整个曹魏的防线基本都落在他的家族手中,如亲父一般的曹休生前在东线折腾费力总算攘平了东吴鼠辈,临死前对他说的嘱托就是,要为曹家守住江山。 曹休死了以后,曹真经常夜不能寐,关于他的身世,已经很少有人提起,但对他来说,这是一道藏在心底的伤疤。他苦心积虑战战兢兢的承袭了大司马一职,然后就开始谋划自己的霸业,他心里的那道伤疤,时常会带给他不安和焦虑,他必须尽快稳定自己无可替代的地位,然后再做计划。 可他征战一生少读经书,不懂得显象之道,当他看着门海上的晚莲思索这件事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东边缺失了一片,西边这一片此时也已是日落西山之景。 第二个收到信息的是长史府曹也。以他的谋划本没有在皇宫内安插眼线的能力,但他的夫人是当今皇太后的妹妹,于是一封书信就传到长安,一来是让他知晓形势,二来是希望他也能像夏侯楙一样,找到机会全身而退,回洛阳与大家过上共享天伦的日子。 可曹长史在这几个月的风云变幻中,心里逐渐升起了想要当家做主的念头。他每每想起夏侯晚要挟他的语气,都觉得浑身不自在。加上前几天又被公主敲打,他对夏侯家的忍耐已经到了极致。 第三个收到信息的,就是参政局董舒。董舒受公主点拨以后,就往洛阳发了三舫珠宝和特产,那一箱箱财器送到陈群府上的当晚,就被陈群连夜转送回老家安置在密室之中。陈群预感自己的职业生涯就要随着年龄到头了,但他没想到多年前的一颗弃子竟然给他回报了如此丰厚的引退礼,那他就再发挥一把余热,帮一帮这名求上进的年轻人吧。 陈群的书信足足写了三页纸,一页是阐述当下的形势,一页是分析董舒的竞争者,最后一页则是帮董舒谋划了一条上进的路线。 他让董舒第一时间打压夏侯晚,争取把这个人从竞选名单上抹掉,剩下的郭淮和曹也,他都有在皇上面前说话的份量。陈群的考虑很贴近曹叡的想法,因为曹叡已经肯定了夏侯楙在长安经营有方的功劳,那么顺势而为让夏侯楙背后的功臣董舒浮出水面,也是职场应当的传承秩序!这就是贴近皇帝的好处,总能顺势而为快人一步。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位爱徒早已被长安统战部门当做一号间谍待宰在即。这也为他谋划多年的平安落地带来新的危机。 第四个收到信息的,就是雍凉刺史郭淮,郭淮本无心争官夺权,他只希望守好自己的西北贫瘠防线,做个悠哉悠哉的土皇帝……但好朋友张合却不想能征善战的郭家就此没落! 原因很简单,这些年张合在边防和中央来回切换,他深刻的认识到曹魏政权的弊端性,那些门阀家族早晚会毁了曹操从乱世中打下来的江山,他想改变这个现状,就必须从自己入手,先团结一股足够强大的势力在身边。 郭淮看完那封信,一个人去山上吹了一阵风,他遇到一位少数部落的禅师,就想把随身携带的金银授与清的禅师,可禅师却点了点头拒绝了…… 傍晚残红的夕阳落在他一身白衣上,他怔怔的站了好久,内心惶惶不安。 第210章 雨落封卷阁 阴雨连绵的天气,夏侯晚坐在长安府封卷阁翻阅记事资料,他的经验告诉他,越到如今这个节骨眼上,越要沉得住气,一动不如一静。 他原本还有很多对付曹也,对付董舒,对付司马昭甚至是魏子谏的计划,可自从夏侯楙带他去香坛寺之后,他似乎是有点顿悟了,知道格局的重要性,知道道法自然无为而治的处世法则。 有公主替他向上争取,有大哥夏侯楙替他平定长安,他只要不犯错做出如履薄冰不敢与人争的姿态,就是最强的争。 所谓不争,是争也;争,则败也。 他坐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的桂花树正发呆,一个急匆匆的身影带着几名仆人风风火火的跑过去,只一眨眼的功夫,那身影又折回来凑到窗前。 “你们先去忙吧,我跟夏侯别驾打个招呼。”来人正是董舒,他想在长安城内有青石道的路上征收过路税,提案传到郭配的桌子上,郭配顿时暴跳如雷。 “前些日子大司马开会,你们把能弄的钱都弄走了,如今还要从长安府拿钱去往上送,我长安府就是个摆设吗!”自从大司马晚宴过后,郭配整个人都有些颓废,他读了二十多年的圣贤书,也练的一身武艺,但没想第一次入仕就遭遇这样的打击,他满长安的找事情做,想让大司马的托付看起来光明公正,可他没想到,大司马想要的结果,根本不是他读了二十年的圣贤教义。 当他看到董舒满长安搞钱的竹简时,脑海中第一时间划过的,竟然是堂哥郭淮来看他时那匪夷所思的眼神。因为他的坚定,堂哥没有把搞钱的事情讲明,而是很隐晦的用旁逸的枝条提醒他,要揣摩上司的心思,参照就近处理的原则,避免处处给自己埋雷。所以他暴怒了,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竹简也被丢到门外支离破碎。 这副场景被门外的小厮看到,很快就传进董舒的耳中,董舒二话不说带着几名随从就冲进长安府!他不相信连夏侯楙都不敢阻挡的事情,一个小小的长安太守还能有什么想法。 “夏侯别驾,您怎么有时间到封卷阁闲坐啊!”董舒远远的打着招呼。他想起陈群让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弄垮夏侯晚这个州牧候选人,于是就把郭配的事情往后放了放。 “吆,董大员,听说你最近身兼军统要职,想见上一面都难,没想到却在这里撞见了。回大员问话,刺史可能对我工作不满,就罚我在这里编撰年历,正焦头烂额没有头绪呢!”夏侯晚眯着眼睛,一副谦逊的样子,配合他今日素雅的装扮,头上也没有带金属配饰,只是简单的捆了一条锦绣,倒真有些夫子的气质。 “不敢当不敢当,大敌当前,大司马邀请我做些特殊贡献,董某也没有其他才能了,做完这一趟差事就该告老还乡了!”董舒觉得用不着低调,于是端着四方步款款走上前,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看着夏侯晚。 “董大员祖籍是冀州吧,早就听说冀州城内藏着一座江南园林,有传言姓董,应该是董大员家族修的吧。”夏侯晚之所以被说阴柔,就是喜欢这样话里藏针,明明是一副不愿得罪的样子,却总要在言语上刺痛你三分。 “怪不得夏侯刺史不满意别驾的工作,别驾的时间都用来打听消息了……哈哈哈……董某确实让家弟修了一小片林子,不过五进宅院而已,谈不上冀州有名。”此刻的董舒有种春风得意的感觉,他完全忘了去年秋冬的萧索,脑海中惦记的只是今年夏秋果繁叶茂!他有大司马,有公主,还有恩师陈群,他如果不处在春天,他想不明白还有哪个节序更匹配他的现状。 “让大员见笑了。大员这么匆忙是干什么去?”夏侯晚不想再跟膨胀的董舒聊下去。 “哦,到长安府办点小事,新来的年轻人太不懂事,竟敢阻挡为大司马筹钱,想想都觉得可笑……” “那就不耽误大员的时间了,改日请大员喝酒……” “哎,还没聊到重点呢!我听说夏侯刺史要调回去了?而且要把州牧位置传给您,这可是喜事一桩啊!”董舒叽叽喳喳的,身体靠在窗台上,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大员哪里听到的消息,不保真啊!今年六月就有消息说让州牧大人回洛阳的事,但到现在也没回啊!再说州牧一职又不是爵位,哪有家族承袭的道理,无稽之谈,大员不必理会!”夏侯晚摆摆手,表示自己不知情。 “夏侯别驾可真是个低调的人……”董舒露出一脸坏笑,两根手指几乎指在夏侯晚脸上。 “不管消息准不准,以后还请夏侯别驾多多照顾,同朝袍泽多年,想必你也知道我董舒是个上道的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董舒笑着离开了,步伐大步流星,仿佛刚看了一场街头杂耍一般。 夏侯晚手中的竹笔已经被捏的微微变形,如果不是今年的新竹,恐怕已经被捏碎在手中。 董舒进了郭配的书房,郭配正在抄写道德经,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董舒暗暗一笑:年轻人,你跟我来这一套还是太嫩了。 “郭太守在上,董舒这边有礼了。” “吆,董大员,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啊?”郭配赶紧站起身。 “那应该是一股浮躁的热风……听说郭太守把参政局的折子给撅了,下官这不赶紧来亲身请罪了么,下官害怕那钢刀插进参政局呢!”董舒不客气的坐在椅子上,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 “董大员说的哪里话,赶紧喝杯茶消消气,参政局递过来的折子,我已经批示过送到行宫苑去了,如果大司马没有意见,本府自当向州府讨个批文不日执行。”郭配虽然憋着一肚子气,但此刻仍要表现出镇定和大方,而且一句送到行宫苑请示,就是告诉董舒:我可是大司马的正统嫡系! 董舒撇着嘴角冷笑了两声,“如此最好,茶就不喝了,我还忙着把今日的钱结算好送到军中呢,郭太守自忙自顾吧!” 董舒大步流星的出了长安府,却在拐角处碰到几个人撑着油伞拦住去路。 第211章 小巷绫罗姬 缠绵的秋雨忽而变成一阵松针,噼里啪啦的砸在油纸伞上,惊得董大员平白生出一身冷汗。 几名护卫赶紧拔刀冲到前边,对巷子里的几把油纸伞对峙在街头。 “董大员,不记得我了么?”油纸伞下的一个男人昂起头,笑着喊了一声。 董舒眯起眼睛透过雨丝看过去,但眼神多少有点迷离,隔着十步左右的距离,看不太清楚。 “废话少说,尔等拦在这里想要干什么,可知道我家老爷的身份。”一名护卫上前两步,刀剑顶在众人面前。 “不要慌张不要慌张,都是自家人……”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高高的昂起头朝董舒喊道:“董大员,是我,詹水兴。” “詹宫主。”董舒松了一口气,揉揉眼睛走上前去。“詹宫主今天唱的是什么戏,怎么在雨里搭起场子来了。” “董大员见笑了,小人在此等候多时,敬候大员的一点时间。”詹水兴往前走,两把油纸伞碰到一起,两个中年男人互相笑了笑。 …… 巷子中间有一户挑着翠绿灯笼的人家,挂一只灯笼代表家里有一名歌姬,挂两只灯笼就代表有姐妹两名歌姬,这一家挂着四只灯笼,有大有小,说明是一家两代同堂的歌姬店。 战乱年代的民间,也顾不得许多伦理道德,一大家子想在长安存活,要么有家人在仕途,要么有家人在经商,再或者家里有良田在乡下,这种都算是正常人家。其次还有些暗门手段,比如挑灯笼做歌姬,或者家中有美人生得百里挑一,也可做权贵老爷的私养妾,靠着一妾养活一家老小。 但像这条巷子里两代同堂做歌姬的,算是少数。随着两扇窄门走进去,院子里青的粉的纱幔并没有因为下雨就收起来,中央走廊上也没有像寻常人家放着门海,进得厅堂以后,一张红木圆桌赫然入眼,左边是三间客房,右边是一间厨房,看不出再往后还有没有二进院和三进院。 一名老者招呼众人坐下来,董舒就坐在上位,詹水兴和司马师左右陪座,几名亲兵护卫安排到厨房杂间去吃饭。 老者询问菜色,司马师从怀里掏出来几十两一块的银疙瘩丢过去,让有的尽管上。不消一杯茶的功夫,三五个凉菜瓜果小盘就摆上桌面,一桶温烫的浑酒也架在桌边,只听那老者一声呼唤,从客房中走出来三位花红柳绿的女人。 董舒抬眼看过去,原来是一老两少母女三人,那两名女孩身高样貌都差不多,应该是一胞同生。再看那母亲的模样,正应了那句徐娘半老,当下心里一阵痒痒,不承想长安城内还有他不知道的此般好地方。 詹水兴一看董舒的眼神,当即明白了他的心思。“三位小姐都过来陪着董老爷,我二人也陪着董老爷吃些闲酒,今日雨势渐大,管叫董老爷在这里放松开心。” “岂可岂可,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两位兄弟在此,理应见者有份!再说了詹宫主邀我到此,不会只是喝喝酒那么简单吧!”董舒这么说着,两名少女已经搂在左右,那少妇站在身后,不知所以。 “董老爷是场面人,詹某也是实实在在想交老爷这个朋友,老爷只管玩开心了,再说后边的事情。”詹水兴站起身拉着那妇人硬推进董舒的怀抱中,董舒呵呵的笑个不停,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同时招架住三个香软的女人。 笑了一阵,咝嚤了一阵,董舒有些累了,就让那两名少女去给詹水兴和司马师舀酒,自己则搂着那妇人坐在腿上,一双手不安分的上下游走。 “也别等稍事之后了,有什么咱就在这里说了,规规矩矩清清朗朗,免得日后互短人情。”董舒在心里一阵感叹,自己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玩过,可今天见到这母女三人,心里异常欢喜愉悦,不知道是动了哪一点凡心。但欢喜归欢喜,他就听说过詹水兴是个没皮没脸的破落户,自己犯不上因为一点欢喜惹上麻烦。 “董老爷要是这么说,我就也不藏着掖着了,小的淋雨等候,确实有事相求。但不管老爷答应与否,今日这顿消遣詹某安排了,等会吃好喝好我等自行离开,老爷且自行娱乐不必拘束。若有招待不周,小的带人砸了他门招牌!”詹水兴举起酒杯,也不碰身旁的女人,只让她舀酒添杯。 “詹宫主到底是财大气粗,动不动就要砸人家招牌,吓得董某也怕你去砸了我参政局的招牌呢!”董舒笑盈盈的,搂着那妇人甚是满足。 “老爷说笑了,借我十个胆也不敢去您那放肆……” “废话就不说了,有事情就说说吧,你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长安府下手是有点黑了。”董舒撅着小嘴喝了妇人喂的酒,已经显出放浪形骸的样子。 “那小的就直说了,这一次詹某确实是伤筋动骨还丢了手足,教里教外万余人看着呢,哪里有不需要花钱的地方!这边刚准备再从码头干起,就收到大员以公废私的告示,小的也不敢同大员争,就让这位荀先生去找些其他生意,可找出去才发现,大员已经把能做的生意都包圆了……” “我以为是别的什么事呢!”董舒忙里偷闲伸出手打断了詹水兴的说话。“如果是来讨要生意,那就没得商量了,我董某做这个得罪人的差事,完全是因为惹不起上边,你要是为这个同我作难,你还是自己出去打听打听吧,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 “这个自然,来见老爷之前,我们也稍微了解了一些,想着看能不能从老爷指缝中漏出来一点……哈哈哈……嘻嘻嘻……” “那就别想了,即便是真能漏一点,也轮到你我这些人去谋红利啊!长安的形势早就变了南北!”董舒讥词寡调的拒绝了詹水兴。 詹水兴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独自喝了一盏酒,然后皮笑肉不笑的凑到董舒近旁:“董老爷,如果此事行不通,我这倒有些旁的生意想跟老爷做个商量,如果能做成了,三成红利让到老爷名下,老爷您什么也不需要做。” “哦,难道这长安城还有我不知道的生意,就像这三位美人儿一样,缘分竟如此浅薄?” 第212章 董大员的恻隐之心 詹水兴放下酒盏,干咳了两声,司马师应声站起身,给董舒大腿上的妇人递了个眼神,那妇人就眼神缠绵的看着董舒站起身,领着两个女儿退到客房去了。 厅堂里只剩下詹水兴和董舒。客房中传出古琴的声音,右边厨房中传出护卫们猜酒划拳的声音。 “大员,您现在是为军队做事,我自然不能让你为难,我说的这个生意,是您没动的那一部分。”詹水兴拉着凳子往董舒身边凑了凑。 “我没动的那部分,长安有我没做到的生意吗?”董舒捋着胡须,似乎不太待见詹水兴的样子。 “大员您也是仗义的人,其实您心里跟明镜似的,可您不说。得,詹某不怕得罪人,詹某就斗胆跟大员说明了!”詹水兴喝下一盏酒凑上前小声说道:“夏侯家门下的产业,我愿意花功夫抢过来,只要大员您不干涉这些事,三成红利交给您,再有两成上交军队,詹某能拿一部分运转教会就行了!” 董舒心里一惊,他压低眼皮庄重的看向詹水兴,没想到这个人路子竟然这么野,把那一双不知所谓的小手伸向夏侯楙的生意。 “大员,你我都清楚,夏侯刺史早晚要调回去,有大司马在这里主持大局,他还占着一半的生意资源,已经不合适了……” “住口。”董舒呵斥了一声。不管怎么说,夏侯楙是官,自己也是官,自己跟夏侯楙的利益是共同的,今天这个人能推翻夏侯楙,明天就也能如法推翻自己。董舒不是个糊涂人,他不能在这个事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哪只眼睛看到夏侯刺史出来经商了,朝廷明令禁止官商不得混为一体!岂容你此般污蔑朝廷命官。” “大员,大员消消气……詹某着急了,怪詹某说话没个遮拦!”詹水兴两手拉住董舒的胳膊,心里也是一阵慌乱的忐忑,不知道哪里惹得这老东西不高兴。 董舒整理了衣衫重新坐下,他本想一走了之,可此刻外边下着雨,况且他还惦记那三个娇媚的女人呢。 詹水兴一边道歉,一边给董舒的酒盏中新舀了酒,又找机会给暗处的司马师递了眼神。司马师赶紧唯唯诺诺的走出来凑到近前。 “大员,小人荀师,现在詹先生左右讨碗饭吃,以前也曾洛阳行走过一段时间,结交了一些朋友,这几日得到消息,说中书省已经在为夏侯刺史布置居公场所了,消息千真万确,所以这个时候时机刚刚好……”司马师小声的说着,一副猥琐小人的姿态。 董舒有些吃惊的看着司马师,又转头看看詹水兴,詹水兴赶紧点点头,对司马师的身份进行加强。 “詹宫主果真实力不俗啊,这位荀先生一看就不简单。不过可惜了,这个消息还有后半段呢,你们只拿到前半段,恐怕对你们贸然出击不利啊。”董舒放松自若。 “大员说的没错,如果只有前半段消息,那确实不敢贸然出击,所以我们恰恰是拿到了后半段消息,才觉得时机到了……”司马师笑了笑,也做出放松的姿态。 董舒把目光看向詹水兴,眼神中多少带着点惊疑。“说下去!” “大员,据我们得到的信息,这后半段说的是让夏侯别驾承袭州牧的事情,不知对错与否?”司马师问道。 董舒没有说话,简单的点了点头。 “既是如此,那恰恰是我们要把握住的重要时机!” “此话怎讲?” “大员可听过骑虎难下的故事,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夏侯兄弟就像是骑在老虎身上,光鲜亮丽有了,背后那见不得人的事也就格外引人注目。如果这个时候出点意外,轻则夏侯刺史不能到中书省去上任,重则整个夏侯家都得跟着受到牵连……所以……”司马师伸手做了个切刀的手势。 “所以这个时候动作要快下手要狠,能抢过来多少就抢过来多少,我们抢得越凶他们越不敢有什么动作,您说呢,大员?”詹水兴接过话茬。 董舒当即皱起眉头,他从没想到会有人从如此刁钻的角度去兵行险招。他瞥了一眼司马师,司马师是一副胜券在握得样子。他又把目光挪在詹水兴脸上,詹水兴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这可真是兵出奇谋啊!不知荀先生原来在洛阳是做什么业务的?”董舒没有对詹水兴的话做出回应。 “大员过奖了。小人读了几年经书,尤为喜欢兵法,早年间想到将军府上谋一份参军的事务做做;可以手无缚鸡之力根本通不过军营考试,于是后来到钟太傅府上专司外务,所以言官言商都略微知晓一些!”司马师这会儿说得诚恳内敛,显示些大家风范。 “原来是钟太傅府上的外务长,我说怎么气质不凡呢。想当年董某也是在司空府做外务出身的,你我也算同行……” “小人何德何能,敢跟大员相提并论!况且小人这外务也没做明白,如今落得个流落长安,若不是碰到詹宫主高看一眼,说不定已经客死异乡!”司马师连连摆手。 “嗐,不是你做不明白外务,你就是做明白了也早晚得离开那鬼地方,不然我能来长安十年么!到了长安你就笑吧,有的是外务发挥的机会……” “大员一句话且暖小人的厌世之心啊,这一杯酒敬大员,敬詹宫主!”司马师做出一副动情的样子,站起身激动的喝下一盏酒。 …… “既然看好了机会,你们想试试就试试吧,我不阻拦你们,但你们要是被夏侯家打败了,跟我也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事成了,五成利你们拿走,五成利我替你们交到大司马那,这样才能长长久久……” 大员如此安排甚妥…… “哈哈哈,嘿嘿嘿……” 三人又吃了一巡酒,左右房间里的声音都停了,詹水兴引着众人退出去,醉意正酣的董大员被三位女子推搡着进了青纱红幔的房间内。窗外雨声渐停,风也安静下来,只听得有些水滴从檐上滑下的哒哒声,根本压不住房间内轻盈浪荡香舌交吮的肉欲之欢。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3章 司马师身份暴露 一匹快马冲过长安大道的哨卫点,速度之快差点把一个挽着梨筐的小孩给撞倒,几名卫兵看了一眼马上的人,瘦像、破衣烂裤,一双厚草鞋却扎得结结实实,当时就翻身上马朝着城门的方向追过去。 不出意外的话,此人就是一名急于往城外送消息的钩子,因为这个消息值老钱了,所以快意潇洒一次,租了匹青棕大马。 两名卫兵追出城门外,看着那匹青鬃马跑往西别驾苑的方向,就勒住缰绳停了下来。但凡体制内的,谁不知道西别驾苑就是长安城的信息情报中心,况且如今司情局也搬到西那边去了。 夏侯晚的手段,众人皆知。可夏侯晚到底有什么手段呢,又没什么人真的体验过,大家恐惧的应该还是夏侯家在长安的实力! 青棕马进了西别驾苑,逢乐官正要出门去,他看着气喘吁吁的钩子和牵在身后的高头大马,就知道是个重要情报。来人是从长安和宛城回来的,他以最快的速度走了一个往返,探听到司马师的消息。 “主人,探子刚刚来报,九月份司马师从宛城回河内主持奠礼,此后就再没回宛城和洛阳,钩子特意去了一趟河内,司马家确实有一起治丧,但没人见过司马师。”逢乐官一边整理香薰盘,一边轻声汇报道。 夏侯晚慢慢睁开眼,咳嗽了两声,这几日连阴天,他在卷藏阁受了凉,身上裹着一条西域针织花纹毯,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少。 “治丧?司马家谁过世了?”夏侯晚坐起身。 “据说是一个管家和一名青年将军,那将军原来在我们司情局做副手,叫司马衿。”逢乐官一边说一边朝门外的管家挥挥手,意思是可以让那名钩子领赏后离开了。 “司马衿,司马昭的堂哥,郭配上任后还在到处找这个人,说是在宛城见过,按照这个推算,司马衿应该是从长安去宛城给司马家传递信息,然后就死在了宛城。” “主人分析得有理,宛城一定是有了什么变故,才死了司马衿和管家,按照正常的设想,有点杀人灭口的意思。”逢乐官分析道。 “远处的我们就不说了,这样就可以锁定那个姓荀的就是司马师,他潜伏在水神教想做点什么呢?”夏侯晚转过头,看着逢乐官清理香薰盘。 “派出去的人回来报告,这个荀师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詹水兴身边,偶尔会出去见一些人,天水府的郝昭,赵俨,长史府曹也,昨天见了董舒,还有几个生面孔像是行宫苑的人。” 夏侯晚猛地站起身,毯子随即滑落在地上。“他这么两方游走,恐怕是想对付我们夏侯家吧!我就想着司马懿不会吃这个亏。” “卑奴也想过这个事,可他联合水神教能对付我们什么呢?”逢乐官走上前去,为夏侯晚捡起毯子披在身上。 “他一早就到了长安,然后目睹司马昭的别驾府没落,没有去吊唁大哥司马虚怀,也没有去救司马昭,他肯定是布局了一盘大棋,想把我们一网打尽同时为司马家正名!你还记得司马懿写给老爷的那封信么?螳螂扑蝉黄雀在后……我们能借水神教整垮司马昭,他自然也能借水神教整垮我们……”夏侯晚抖落肩上的毯子,开始在房间内踱步。 逢乐官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他随意的一句话都有可能影响夏侯晚的判断,所以他选择沉默。 “你有什么看法?”夏侯晚突然抬起头,看着沉默的逢乐官。 “主人,我……”逢乐官吃了一惊,手中慌乱把那熏香盘跌落在地上,香灰洒了一地。 夏侯晚眼中划过一丝狐疑,静静的看着逢乐官跪在地上收拾。 “按照之前的信息,长安司马家并不知道司马师要来的消息,所以他来了以后到底想做什么,卑奴不敢妄言猜测。至于他出现在水神教,我觉得有可能是为了调查司马昭的事情……” “他会跟大司马有什么联系吗?”夏侯晚打断了逢乐官的话。 “应该不会。卑奴说句不太合适的话,大司马如果想掌控西北防线,他最想看到的就是有人跟我们斗起来,斗个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翁之利!至于司马家,他更不会因此把司马懿引到长安来……卑奴说的只是自己的猜测。” “你猜的没错,连当今皇上都不想让司马懿来这里掌权,更别说大司马了。大司马到长安也有一段时间了,他一点也不着急提审蜀谍和司马昭,有可能是他也知道司马懿派司马师到长安来了,想看我们两家斗法。” “主人分析的是,所以他对司马师的小动作睁只眼闭只眼,默许曹长史帮助司马师。” “我们只有两件事是比较可怕的,一是蝉鸣计划,二是詹水兴抢劫长安地牢。蝉鸣计划大哥会去搞定,抢地牢的事公主已经搞定了曹也,其余的事情应该都不致命吧!”夏侯晚回头看着逢乐官。 “只要詹水兴还能把控水神教,他应该不会傻到与我们同归于尽,但司马师在他身边还是很危险的,如果让司马师掌握了事实证据,他是不介意同时摧毁水神教和我们的。”逢乐官忧心忡忡的看向主人。 夏侯晚收回目光,他走走停停,心里反复念叨着那句:一动不如一静。如果是放在以往,他会杀伐决断的处理掉司马家两兄弟,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知道这么做是对还是错,会不会引发不可收拾的后果。 “司马昭怎么样了?” “脉息已经恢复平稳,但人还没醒过来,您给我的药,只能每次掺进去一点,多的话就会引起脉息紊乱。”主人,司马昭跟个活死人没什么区别,依卑奴之见不如直接解决掉司马师,趁着他没有暴露身份,正好方便我们下手。 “让我想一想,目前威胁最大的还不是司马家……”夏侯晚正在心里权衡的时候,一名管家着急忙慌的冲进来。 “老爷,逢乐官,出事了!”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4章 曹长史点兵 随着管家进来的,除了慌慌张张的气息,还有一阵透凉的微风,引得夏侯晚接连咳嗽,整个人疲惫的坐回椅子中。 逢乐官拿过毯子盖在他身上,语气嗔怒的看着管家说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你也是老先生了,这么没有规矩。” “老爷容小的知错,小的确实慌张失态了!”管家当即跪在地上,诚恳求饶。 “说吧,什么事……”夏侯晚半躺着,昂着一张脸,尽显疲惫。 “通樊楼和春熙坊被人举报了,郭太守带人去守在门口,贴了告示让停顿整业。”管家些许紧张,说话有些结巴。 “举报?举报什么?”逢乐官手里端着一碗热茶。 “说是使用私盐,逃税,还有房租侵占大路……”管家哆哆嗦嗦的一时间说不明白。 “只道是什么人举报的吗?”夏侯晚问道。 “小的打听了一下,说是从关外来了一批游商,住在春熙坊吃喝在通樊楼,花钱如流水,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吃的住的都不开心了,扯着一串人到长安府去举报。” “那郭配就带人去查铺子,这么大的事情他都没有向州府汇报一下吗?咳咳咳……”夏侯晚生气的嚷了一句,剧烈的咳嗽起来。 “你去州府探探消息,老爷是什么态度,赶紧回来报告!”逢乐官冲管家摆摆手,让他出门去。 “昨天还有探子来报,詹水兴和司马师去见了董舒,卑奴怀疑跟这件事有关,董舒肯定不敢动老爷的生意,但詹水兴却是个没脸没皮的老油条。”逢乐官把水端在夏侯晚面前。 夏侯晚接过茶碗连喝了几口,一股热流涌遍全身,整个人也觉得舒服通透了一些。 “大司马要钱,董舒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雍凉贫瘠,郭淮没什么钱,剩下的也就是长安了,郭配没有能力弄钱,就成了他们提线木偶!敢跟州牧亮剑,詹水兴未必有这个胆识,要么是司马师拱火要么是大司马暗中授意,他们赌的就是我夏侯家现在不敢还手!”夏侯晚闭着眼睛,心里乱成一团麻。 听到主人这么说,逢乐官心里突然涌出一阵荒凉,曾经的夏侯家咳嗽一声,整个长安都要颤抖一阵,如今却被人明刀暗枪的如此折磨。他觉得夏侯晚说的没错,现阶段所有的事情都要为大司马筹钱而让路,可见曹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打赢这场边防守卫战。 “主人,要不要提前引爆董舒,如此一来大司马必然要放弃董舒,董舒死之前肯定也不会把手里的生意留给他们。到那时候您或者老爷出面为大司马筹钱,则极有可能扳回一局,毕竟长安有一多半的生意都在我们手中。”逢乐官接过夏侯晚手中的茶盏,觉得有必要借助夏侯家的力量破坏曹真蓄钱的计划。 “要做就做场大的,让司情局给蜀谍出一份新的供出,供出司马昭和曹也,供词过了州府之后,你就做掉司马昭,把责任推到曹也身上,让他和司马师狗咬狗!到那个时候大哥出面控制全城的生意,就能跟大司马谈谈条件了……”夏侯晚干咳了一声。 “那詹水兴,郭配怎么解决?”逢乐官问道。 “詹水兴就不用解决了,那不过是条趋炎附势的狗,谁有实力他就凑到谁面前摇尾巴。郭配毕竟是郭淮的弟弟,我们想掌控州府,郭淮也算是必过的一个环节,给郭配留点余地,他郭刺史会明白是怎么回事的。” “主人高见,卑奴这就去下去准备。”逢乐官准备告退。 “慢着,现在做事情要缓一缓,等等老爷的意思,说不定他有更稳妥的办法呢。”夏侯晚指了指案角的檀香,逢乐官顺手看过去,那香不知在何时烧干殆尽了。 长安大道通上樊楼内,郭配内心有些忐忑。清晨六点,他到前院应卯轮值,刚让人打开府门,就看到曹也的轿子停在门前。 “曹长史这么早啊,晚生自愧不如。”他远远的打了招呼,曹也端着一碗馄饨朝他走来。 “要论勤快,那还得是贤弟,我只是今日有些早务要处理。州府的门也没有开,可否借贤弟这里坐一会儿,我这个形象让人看见紧得笑话。”曹也举了举手中的粗陶碗,又挺了挺身上的官服。 “曹长史请便,院子里有张小几。”郭配一边说一边差门口侍弄沉冤鼓的衙役再去买一碗馄饨和几样小菜。自己则引着曹也到那石案小几上坐下。 “扯点闲话,长安的形势要变化了,你家兄长给你说了么,夏侯刺史要回去中书省了。”曹也捏着筷子,小声的说道。 “哦,这几日没去见郭刺史,也没听他说起过。但夏侯刺史回洛阳的事,不是早就有消息传出来了么!”郭配不解的问。 “贤弟你还真是能沉住气啊,洛阳家里没给你带消息么,这两天驿道上都是从洛阳来的信使,说的就是这个事,圣上把夏侯刺史回去的日子给定了,就在月底。”曹也做出一副唠闲话的小市民形态。 “要是这样的话,那形势确实要有变化,不知道谁会来接替夏侯刺史!”郭配露着一口白牙笑了笑,模样憨憨的。 “那还用说么,若不是郭淮刺史赢面最大,我跟你唠这些闲话干嘛!”曹也低头喝了一口汤,故意对着郭配翻了翻白眼。 “曹长史此话当真……”郭配显出惊疑。 “这次用说么,就是轮也该轮到他了!但是也不防会有人从中作祟……” “长史说的是何人?” “你想想,哪个家族在长安势力最大……” “夏侯……别驾……?” “呵呵,随便说说,随便说说呵!”看到那衙役端着托盘走进来,曹也赶紧打着哈哈吸溜起馄饨。 “曹长史说得有道理,夏侯家在长安产业这么大又深耕这么多年,怎么甘心拱手为他人做了嫁衣。”郭配看着眼前的吃食,顿时没了兴趣。 “我就说贤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曹也笑嘻嘻的夹起一块薄饼。 “不行!那我得去给堂哥说一声……”郭配当即就要站起身。 “别别别……年轻人别这么冲动,你去说了又如何,郭淮刺史也不敢轻举妄动!你看最近长安出了这么多事,夏侯家的人都沉着气一概不管,就是为了不跟人起冲突,免得坏了大事!” “长史说得极有道理,可他们沉着气是因为有底下的人在帮他们做事,我堂哥那人……” “嘘!”曹也把食指比在嘴唇前打断了郭配的话。“郭淮刺史不是也有你么!”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5章 郭配立于通樊楼 几只鸟儿从隔壁州府院子里飞出来,落在长安府的房檐上,像是监视着两人一样,在那青灰瓦片上来回踱步。 “让曹长史见笑了,我郭配虽然挂着长安太守的头衔,可我根本不能替郭刺史做点什么,上次大司马晚宴上你也看到了,就数我最没用,连大司马想要什么都弄不明白。”郭配泄气的说道。 “哎,各人分工有不同,只要大司马没骂你,就说明你已经达到他的预期了,他把你放在长安府,就是因为欣赏你为人正直率真!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在遍布夏侯家势力的长安府支撑下去!”曹也故意吹捧郭配,把郭配说得瞬间内心暗喜。 “曹长史莫要取笑晚生了,大司马嘴上没说,但小弟能体会到他的不满。不过曹长史刚才说堂哥的事情,小弟愿请教一二,还请长史不吝赐教。” “嗨,这还用什么赐教,明明白白的事情,我就是不说早晚到你面前,你就能咂摸出味道来。”曹也故意卖了个关子,低头吃起早饭。 郭配赶紧端起茶壶起身给他斟出一盏茶。“还请长史指点一二,晚生心里早有个准备。长史大恩,定没齿难忘!” “得了,我就给你随口一说,具体怎么办你自己也能提前考虑考虑。昨日孙参军给我透了点消息,说最近要注意点夏侯家的动向,毕竟还有半城的生意都在他们手中,我们不能做坏人,破坏人家半生的积蓄,但要做最坏的打算防止他们以此谈条件或者破坏边防和谐。”曹也看着郭配,想从他脸上看出点态度。 可郭配一脸懵逼,缺乏政治斗争经验的他,暂时还想不出夏侯家会在这上边做什么文章。 “官场你来我往,不都是朝廷做好的安排么,夏侯刺史纵然有权有势,他也不能对抗朝廷吧!”郭配问道。 “哎呀,我的郭太守啊,你这个性格是好,但有时候也会害了你。你想一想,夏侯刺史到了中书省,看起来是升迁到中央了,可那是个清水衙门啊,哪有封疆大吏山高皇帝远过得舒服!所以他肯定不甘心放弃长安这一片家业,那么最好的安排就是他指定一个自认为靠谱的人来接班,这个在官场也算是约定俗成!但长安这个地方不同于其他州府,极有可能不会按照夏侯刺史的想法提拔人上来,到那个时候万一夏侯刺史想不开,他想毁了这盘棋,给下一任留一个千疮百孔的长安,你说有可能吗?” 郭配点点头,他委实没有这些经验,更没有解析夏侯楙和长安局势的能力。 “如果朝廷和大司马选的是郭淮刺史呢!孙参军就是这个意思,郭淮刺史是自己人,这个时候他不方便出面,我们就替他看紧一点。有些事情,甚至是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去做!贤弟能听懂吧。”曹也笑眯眯的搁下碗筷,自认为是给眼前这个年轻的小兄弟解释通透了。 “那需要我做点什么,还请曹长史明示一二!”郭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哎呀!”曹也心里暗叹一声,想着郭配也是人高马大眉清目秀的,怎么脑子像是个榆木疙瘩呢!“贤弟啊,暂时不需要做什么,你在你的位置上尽忠职守,稍微抽点功夫关注下这类案件就行,你心里记得那个目标,遇到事情,你就自然而然知道该怎么办了。” 曹也抹着嘴离开了长安府,辰时刚过,几名头戴狗皮帽的商人就凑到长安府前敲响了沉冤鼓。 郭配开堂审案,没想到这几名商人牵扯的就是通樊楼和春熙坊的纠纷。郭配心里一下豁然开朗,他回想起曹也说的没有条件制造条件也要做,瞬间就明白了这两个案子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因为他刚到长安的那几天,长安统军夏侯清作为东道主宴请他们几位将军,喝得烂醉的时候,夏侯清说漏了嘴,说长安几条街上的生意都是他们夏侯家的…… 郭配瞬间来了精神,让文记把案情登记了,当即就带着一帮衙役封停了长安最繁华的两个娱乐场所。 关了门的通樊楼大厅内,一改往日宾客满座的热闹气氛,此刻宽阔的屋子里静得能听到壁虎漫步的声音。从掌柜的到刷碗的,百十号人被困在二楼,只放出去一个小厮去通风报信。 案子其实也挺简单,那几名狗皮帽商人身上携带着几件价值连城的玉器,昨晚先是在通樊楼喝得大醉,晚上又回到春熙坊夜宿,早上起来后发现玉器全都丢了,一时间不知道是丢在通樊楼还是春熙坊,于是索要无果后就到府衙去状告两家大店。 案情简单,郭配的思路也清晰,办得最轻一点也得是把店里所有人叫回去盘问几天,毕竟那几件玉器价值不菲,按照大魏规章,合情合理。所以郭配就坐在店里等,等着看谁会来找他求情。 曹也带着一名随从坐在街对面的干果铺内,一双眼睛有意无意的看向通樊楼,和郭配的想法一样,他也想看看夏侯楙或者夏侯晚谁会出面解决这件事。 时间再往前推两天,他正在枇杷树下欣赏那松果似的塔状穗穗种子,嘴里啧啧称奇,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一名管家走上前来报告说有个姓詹名水兴的人前来拜访。曹也心里琢磨了片刻,自己与詹水兴并没有什么交集,难道是来感谢帮他解天水之围的? 几个人在亭子中坐下,管家拿来四只小盏,分别摆在詹水兴,司马师,詹准也和曹也面前。 还不等曹也开口,司马师就说明了此番来意,想借董舒之手把夏侯家的生意给接过来。当然几个人不是空手来的,第三代楚王刘戊墓中出土过一套精致的小型编钟,詹水兴把它装在一个箱子中,让詹准也亲自抱着,摆在曹也面前。 曹也本不想掺和,但看到那套编钟又喜欢的不行,就在左右为难的时候,看到远处的荒野上孙礼骑着一头小马正悠哉悠哉的闲逛。 于是上前去打招呼,他故意说起夏侯家的生意,想探探孙礼的口风,孙礼竟然大放厥词的预测了长安夏侯家的命运,几番明示暗示的引导,曹也心里一横决定跟夏侯家掰一掰手腕。 但现在坐在干果店内,想到自己刻意来通樊楼看热闹,他忽然觉得当天孙礼的出现太过于巧合了!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6章 莽撞人粉墨登场 通樊楼被封停,一时间长安躁动,隔着几公里的人们都挤过来看热闹,把长安大街这一段围堵的水泄不通。 还有些流动的闲人,从春熙坊走到通樊楼,看到没有热闹可看,就赶紧再从通樊楼走到春熙坊。他们主打一个真诚看热闹,恨得分身乏术,不能一次看完两个热闹。 不过机会总是就给那些有准备的人。随着一阵萧索的凉风吹下来,干果铺周围的人群引发一阵躁动,一时间咒骂推搡熙攘的声音传进曹也的耳朵中。 曹也伸着脖子看出去,只见一位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银盔甲胄的少年将军带着一队重甲禁卫军出现在人群中央。闲人们纷纷让开位置,事情显然超出他们的想象,不知道这队禁卫军是来加强秩序防守的,还是来解救通樊楼的。 不过答案很快就被解开了,因为禁卫军后边还跟着长安府的郡丞刘明,和众多看热闹的闲人。这些闲人口耳相传把春熙坊的情况带到了通樊楼。 “老爷,春熙坊的封条被夏侯将军当场给撕了,撕完就强行把就郡丞他们给赶出来,然后直奔对面来了。”管家凑到曹也面前,把现场吃瓜得到的情况转述明白。 “莽撞人夏侯清!真不愧是莽撞人这个名号,当下这个情况竟敢带着军队横冲直撞,他真当长安是他夏侯家开的瓦舍了!他在春熙坊是怎么说的?”曹也嚼着干果,随口问道。 “据说是……一句话没说,上来就动手,刘明他们也不敢得罪,就被他赶出来了。”管家迟疑了片刻,给出传闲话的标准答案。既然您老人家也知道是道听途说的,那我用一招沉默以对,您又安能辨真假。 况且这夏侯清都到眼巴前了,他说什么做什么咱瞪大眼睛看不就完了。 顺着曹也的目光看过去,夏侯清的军马已经逼近通樊楼的牌匾下,上一次有人把坐骑骑到这个位置,还是春天曹叡来督战的时候,有一天早上突然想吃长安的葫芦鸡,内务总管就差人拿着夏侯楙的牌子,散出去九匹马全程寻找现成的葫芦鸡,要保证曹叡在见到御厨上菜的时候,葫芦鸡能一块摆在桌子上。 那名叫李德善的御前采购,因为欠了乡人百十两银子,所以屈着大丈夫身姿到内务府太监麾下做事,想的就是有一天能有个机会尽心为皇上办成一件事,据说得到的赏赐给个亭长也不够换。 李德善出了行宫苑直奔长安大街通樊楼,一来是作为土生土长的长安郊区人,他知道这里不仅有卖的而且味道最上乘,二来他之前在通樊楼受过辱,这一次带着牌子直闯贵地,看谁还敢说个不字。 于是在春寒料峭的这一天早上,店里伙计们都无精打采的伺候少量吃客进食高档早餐的时候,一匹并不张扬的枣红瘦马三两步跨上台阶,一张大嘴喘着粗气怼在宽阔的正门中央。惊得那些食客一阵心悸没有了吃饭的心思。 大堂倌长赶紧上前去找李德善要个说法,李德善不慌不忙的掏出手牌,吓得倌长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一边让小二给李德善准备茶点,一边让肴传赶紧去后厨准备葫芦鸡食盒。 听说是大官要吃通樊楼的葫芦鸡,店里的食客们也不再抱怨,一边把谄媚的目光看向李德善,一边排出大钱让小二来一只同款葫芦鸡。全然忘了刚刚揪着小二要退钱的想法。 这时候有人认出了李德善。 李德善会永远记得那一刻,他骑着“高头大马”站在平时不敢靠近的长安贵地,听到人群中口耳相传:“这不是东郊老李家的三儿子么,如今也是出息了,听说在省里做着差事……” “那肯定是飞黄腾达了,不然能把马骑到通樊楼的台阶上吗?这通樊楼是什么地方,听说夏侯老爷也有股份呢!” “这么说您认识李家老爷啊,呦,那可真不错,备不住您也能跟着沾沾光呢……” …… 此刻的夏侯清就站在当时李德善所站的位置,但他耳边只有嘈杂的声音,并没有很清晰的观点传进耳朵里,他迟疑了片刻转动脑袋环顾四周,长安府的衙役被他带来的卫兵拓展到迎宾道外场,零零散散没精打采的站着,完全没有了刚来时列队整齐的姿态。 夏侯清翻身下马,走进静若悬谷的大厅内,郭配就坐在正东位的八人台圆桌前,淡定的喝着一碗茶水。 “郭太守,这里已经被军方接管了,带着你的人离开吧。”夏侯清整理着手中的鞭子,声音低沉有力的说了一句。 “哦,夏侯将军不问案情缘故,就凭这一句话就让配某离开吗?”郭配轻声回应了一句。 “正是。”夏侯清没有过多言语,两个字确定了两人的谈话氛围基调。 “那本太守倒要问一句,夏侯督军是奉命前来,还是自愿前来,奉的是谁的命,又为何自愿前来?”郭配本也是京城的纨绔子弟,夏侯清来横的,根本吓不着他。 “奉命前来也好,自愿前来也罢,本督军自然会给刺史衙门和司隶校尉府说明情况,郭太守怕是看不到清某的手书了。” “下官位卑职低,自然是看不到督军的手书,但如果督军今天想让配某从这里无功而返,恐怕还需要给我看点文书之类的流程。”事情到了这一步,郭配心里也明白了,如果他今天不配合,夏侯清极有可能会给他来硬的,毕竟莽撞人的名声在外。所以首先要问清楚夏侯清这一趟来,有没有拿到大司马或者行宫苑其他人的授意。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做局的事情,谁知道局里局外会牵扯到多少人呢。 重要的是夏侯清只要来了,这个局就成功了一半。 “郭太守倒是个谨慎的人,但当时府门前手刃主簿却也显出几分莽撞来。也罢,既为袍泽我也不为难你!来人啊,取我盖印信札,让郭太守回去自己写,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7章 今天吃不上小红鱼喽 坐在干果铺的曹也眼看着郭配从通樊楼走出来,路过夏侯清的那匹马时,还被那马吓得趔趄着身体。 曹也心里就明白了,郭配这个新手不是莽撞人夏侯清的对手。莽撞人之所以是莽撞人,走的是先发夺人的套路,上来就是鱼死网破的气势,吓住你你就被拿捏了,吓不住你,就再拿你没办法了。 郭配带着刘明从通樊楼离开,但看热闹的人都没有离开,通樊楼背景再强大,这也毕竟牵扯到案子,总不能不管不顾无视纲常法纪,所以闲人们都赖着不走,想看看夏侯清会怎么处理。 夏侯清让人去二楼,把掌柜的一帮人叫下来,他打量着富丽堂皇的通樊楼,语气认真地说道:“多好的一个地方,你们中有些人在这里待了五年八年的都有,好好经营,守住你们自己的饭碗。” 老掌柜是跟着夏侯楙从洛阳来的,这些年兢兢业业做下这份产业,虽说自己也挣了不少钱,但也明白这都是夏侯家所赐。如今有人敢来通樊楼找麻烦,他敏感的感知到,夏侯家或许要有麻烦了。于是忍不住当场泪目,眼看着夏侯清离开,又强振精神给大家做了一番动员,重新挂出招牌去。 长安大街上的闲人们,在通樊楼招牌重新挂出来的那一刻,就知道没什么热闹可看了,官家到底是官家。众人作鸟兽之散后,曹也才从干果铺走出来,他斜眼看着那高挑的招牌,眼神像蒙着一层灰。 消息传到西别驾苑的时候,夏侯晚的病情有点加重了,逢乐官正在院子里烧一个炭盆,试图增加房间里的温度。 管家把消息先说给他听,他犹豫了片刻,让管家直接进去说给夏侯晚听。 房间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管家随即出现在门口:“乐官,老爷叫你。” 逢乐官这才端了炭盆走上前去,让管家去城西找赛神医来给夏侯晚开药。屋里的夏侯晚听到了,提高声调说不用去找,语气中掺杂着愤怒。 大概一个时辰前,管家从州府回来,带着夏侯楙的口信,让夏侯晚静观其变,以静制动。夏侯晚心里就窝着一堆邪火,因为对方已经欺负到头上来了,这第一把火一旦烧起来,以后就会连绵不绝想扑灭都无计可施。逢乐官当时在侍弄一盆兰草,有意避讳谈主人的家事。 可夏侯晚偏偏就让他说点意见,他就说以大局为重,听老爷的话,一动不如一静。夏侯晚当时没有说话,躺在椅子上身体沉沉的,目光也沉沉的。 时间仅过去一个时辰,管家就带来莽撞人独闯长安大道的事情。夏侯晚有点沉不住气了,他苦心诣志的折腾,不就是为了保住长安夏侯家的事业么,现在却被牵制着一动不动,眼看着自己的兄弟去冲锋陷阵。 他怎么能不生气呢。他虽然是次子,但他已然有了家长的风范和心思,他就是对大哥恨其不争,这才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前去。 逢乐官走进房间内,夏侯晚已经坐起身,眼眶里闪烁着猩红,不知道是因为情绪所致还是风寒所致。逢乐官把炭盆放在椅子旁边,自己又伸手去拿那件掉在地上的毯子。 “主人,您千万别再动怒了,风寒吃几服药就能驱散,但最怕郁结积聚会落下病根。”逢乐官要把那毯子披在夏侯晚肩上,却被一把推开。 “让门房备轿,去州府。”夏侯晚坐在躺椅上,闭着眼睛。 逢乐官不敢再说什么,就转身去拿衣服。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夏侯晚突然问。 “回主人的话,卑奴没想到三老爷也会出面去解决这件事。”逢乐官回答道。 “你想到了,你早就想到了!你甚至还想到老爷会亲自出面去解决,对不对!”夏侯晚带着几分嗔怒。 “回主人的话,卑奴不敢。”逢乐官拿着衣服来到夏侯晚身旁。 两人至此再没说话,逢乐官准备的羊毛大氅,夏侯晚也没有穿,他穿着单薄的长衫,做出雄姿英发的气势。 日近正午,长安州府内,司隶校尉关拢属司明泰主事正在议事堂上踱步。家里有亲戚从建康来,带着一坛腌制的红鱼,他跟夫人和亲戚们约定中午一定回去小酌几杯,于是就在属司内喝茶读牒等着时间过去,整个上午眼瞅着风清云静,却没想到快中午的时候,夏侯清拎着头盔走了进来。 “夏侯督军,您怎么有时间到我们这小属司来坐一坐啊!”明泰远远地打着招呼,满脸堆笑的迎上去。 夏侯清没有说话,死气沉沉的穿过院子走进厅堂,把那厚实的头盔丢进椅子上,哐啷一声引得左右属员纷纷瞩目。 明泰一看气氛不对,也不敢再多说废话,赶紧唤人弄来茶水和脸盆,端到夏侯清面前。 司隶校尉关拢属司,是司隶校尉府设在长安的下属机构,主要职责就是监察百官。文帝曹丕前期,监察百官是刺史府的职责,到后期各地方刺史已经发展成封疆大吏,为了给儿子就一个稳定的局面,就趁着最后一口气把监察地方官员的主要职责落在司隶校尉府上,当年第一任司隶校尉总属大员就是现在的太傅钟繇。 钟繇接管司隶校尉府后,迅速集结了一批正直但备受冷落的老官员到各地去清除奸佞。这一批官员年轻时大多手握重权,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尊贵,但年龄到了以后逐渐没落只能做些清闲的工作半死不活的拿点俸禄养活家眷,人走茶凉的套路在他们身上展现地淋漓尽致。这一次再被启用之后,他们对朝廷忠心耿耿说一不二,对下边的官员,更是绝不心慈手软,杀伐决断…… 一时间朝野动惊,文武百官都盼着新帝赶紧即位,好停止这一帮老年收割机的疯狂行为。毕竟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哪有不贪的官员呢! 靠着这一批人,曹丕给曹叡留下一个百官拥戴的时局,给司隶校尉度奠定了坚实的部门基础。钟繇也摇身一变成了托孤重臣,荣加太傅。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8章 明主事左右为难 夏侯楙从州府后院走出来,身上带着一股羊奶的馥郁香甜味。有人从山上送来一只八个月的小羊羔,说是在一个穴洞中发现的,这羔仔因为先天腿伤,大概率是一点杂草也没有吃过。 于是猎人们就把它带下山来,也算是为老羊做个解脱。府衙上有人在集市撞到,就特意花钱买回来送给夏侯楙,因为都知道夏侯楙喜食羊肉。 但夏侯楙这阵子内心喜静,有意戒掉热燥的羊肉,甚至是其他荤腥也都很少吃。可那小羊羔送来的时候,已经被褪毛去内脏处理,雪白的身体躺在暗红的托盘上,隔着两米远都能闻到奶香味。 夏侯楙就破戒了。 “下官见过夏侯刺史,实在或许鲁莽,打扰刺史午休了。”明泰弯腰拱手,目送夏侯楙坐在堂上。 “不必拘礼,明主事赶点前来,想必是有重要事情。”夏侯楙坐下端起茶盏,示意明泰落座。 “大人宽宏。下官上午遇到一件案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所以前来给刺史大人商量一下。”明泰局促的转着拳头,大拇指快速的从四根手指上划过,掩饰着自己的不安。 “说说看吧,司隶校尉府监察百官,不可迷茫也不可粗滥。” “那下官~就详细汇报了。上午夏侯清督军突然到属司去,他说自己犯了违规滥用职权罪,让我看着处置。我再详细的问他,他却一言不发只是坐着,喝了两盏茶,他让我去找长安太守郭配核对案情,他说郭配说什么就是什么!下官就赶紧带着书吏去长安府找郭配太守,可到了长安府才知道郭太守去行宫苑了。所幸是碰到郡丞刘明,他说整个案情他也清楚,就给我讲了个大概。”明泰一口气说完,连咽口水,明显是有些过于紧张了。 夏侯楙皱起眉头,脸上带着一个大大的问号。是夏侯清吗!不是夏侯晚? “据刘郡丞介绍,长安府一早接到关外串子报案,说他们有价值不菲的玉石在春熙坊或者通樊楼丢了。因为涉案价值太大,郭太守就让人去暂时查封了这两处场所,以待查个水落石出。但就在刚贴完封条的时候,夏侯督军就带人赶到了。当时刘郡丞守在春熙坊,他说……”明泰翻起眼皮看了夏侯楙一眼,然后端起茶盏装作口渴了。 “你们先下去吧,明主事说的事情涉及到军务,守在门外任何人不能进来。”夏侯楙冲管家吩咐了一句,让明泰继续说下去。 “夏侯督军说让刘明只管离开,春熙坊出了任何事情,他都能承担这个责任。刘郡丞不好说什么,就带人撤出了春熙坊,跟着夏侯督军去了通樊楼。当时郭太守就坐在通樊楼内,夏侯督军一人进去,大约两盏茶的时间,郭太守从里边出来,带着长安府的人离开。据刘郡丞透露,郭太守说那几个串子的事情跟军队有关,他们不便处理了,于是他们回到长安府以后,郭太守就一人去了行宫苑!”明泰皱着眉头说完这些话,脸上故意做出忧愁的神色。 明泰师承钟繇,他本来不用跟夏侯家族这样的武侯世家走的太近,但如今司隶校尉负责人段默替夏侯楙说过话,再加上老太傅退休在即,他也不得不掺进这趟浑水。 其实作为长安监察百官的地方单位一把手,明泰心里对诸官员的动向可谓是了如指掌,一方面他们手中的笔能影响中央对地方官员的判断,另一方面,他们更容易能看出官员的所思所想。 夏侯楙心里有些郁闷。这个莽撞人怎么就点不破呢!当日香坛寺与夏侯晚挑明立场后,他连夜又到夏侯清家里坐到深夜。他希望夏侯清能认清当下的形势,踏踏实实的在军中跟着大司马尽忠,说不定夏侯家的以后就靠他了…… 可他没想到,这才没几天过去,莽撞人就把这一切忘到脑后!他心里的第一想法,竟然是二弟夏侯晚有没有怂恿三弟夏侯清。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明泰放下茶盏没掌握好力度,发出一声沉闷的硬陶碰撞声响,拉回了他的思绪。 “夏侯清现在在哪里?” “回刺史的话,还在下官属司院里坐着,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明泰回答道。 “他是让你给他治个罪名!这个人生性莽撞,做事不经思考,放在前线冲锋陷阵是块材料,一旦脱离了军营,很多事情都弄不懂!不过他今天做的倒没有错,还知道先去你那领罪名。”夏侯楙苦笑两声,风轻云淡的示意明泰喝茶。 “刺史大人言重了,依下官看,现在给夏侯督军定罪为时过早,一来案件并不清楚,二来夏侯督军身份特殊,即便是定罪也应该由军政局提案,交由州府审核,明某这边自当配合附查。”明泰本着不得罪夏侯楙的心思,也算是隐晦的给夏侯楙出了个主意。 夏侯楙笑了笑,“明主事果然熟记规法,不过在地方做事,也不能太死板教条,现在大司马是观内外最高领导,除了州府审议,也要给行宫苑去一份汇报。你看郭太守就做得很好,有事情知道往行宫苑跑。” 明泰听完就笑了,夏侯楙这么说,明显是对郭配不满,长安府的隶属单位毕竟是州府,你郭配虽然是大司马带来的,但也不能一有事就往行宫苑跑!于是他潦草的回应道:“夏侯刺史教诲的是,下官谨记。” 两人又喝了一阵茶,明泰过了紧张的情绪,突然记起家里小红鱼的事情,于是又显出几分焦躁。“夏侯刺史,那您看此事该怎么办下去,夏侯督军坐在我们那,大家都显得慌乱……” “你回去吧,让他到州府来。等郭太守回来了,你正常去询问案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姑息也不纵容……” “夏侯别驾,州牧大人正在里边谈事情你,您等一等吧!”门外传来管家慌张的声音,但他的语气卑微,明显是挡不住来势汹汹的夏侯晚。 明泰听到夏侯家最喜欢弄权的人来了,就赶紧站起身准备撤退,就在他转身往外走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夏侯晚带着逢乐官出现在门槛外。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9章 夏侯三兄弟 夏侯楙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夏侯晚也黑着一张脸,兄弟俩各自坐着一句话也没有说,只等逢乐官把新茶换了旧茶,关上房门退出去,夏侯楙才放声说话。 “老三是自己去的吗?”夏侯楙盯着弟弟,满脸不悦。 夏侯晚一脸诧异的抬起头,他正要反击大哥,嗓子却一阵发痒剧烈的咳嗽起来。 这一阵咳嗽让夏侯楙看在眼里,顿时生出些悲悯的情绪来。“有病就在家里养病,冒着风寒出来做什么,给你说过了沉住气稳住身,拿出成大事的气度来,外边的事情我来操作!” “你怎么操作,你所谓的操作就是一味的忍让么!这很明显是冲着夏侯家产业来的,先拿掉鸡头,那些凤尾分分钟就会被分化蚕食。他们故意挑这个时候这么做的!”夏侯晚嘶哑着嗓子,情绪中不满更多。 “你以为我想忍让,你以为你想上位就不需要任何交换么?你是能去打仗建功立业还是能去皇上面前说几句好话!这些产业丢了就丢了,只要你能走上这个位置,什么样的产业弄不回来,你不明白这个道理吗?”夏侯楙的手掌拍在桌面上,发出生冷的啪啪声。 “我想上这个位置,就是想守住家业,现在因为上这个位置,要先丢了这份家业还得处处受限于人,那上这个位置还有什么意义!”夏侯晚斜倚在椅子上,卷缩着脖子,加上那低沉嘶哑的声音整个人显得弱小无力。 “平日里看那么多史书都看到哪里去了,你的目光为什么总盯着眼前的这些事呢!司马昭的事情还不够是个教训么,如果你当时杀了他,司马懿还能让段默帮我说话吗!夏侯晚,你要记着,我们身上只是承袭了父辈的荣耀,我们不是他们那样追随先帝征伐一生的国之栋梁,我们与司马家,陈家,钟家,王家没什么区别,你想得到就要先舍去,或者交换……你明白吗!”夏侯楙近乎语重心长,他一直觉得夏侯晚聪敏机灵,对人对事都相对通透,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弟弟为什么总是短见于眼前。 “我是没有那么长远的布局,可我知道只要盯着眼前的每一步不要出错,我就能坚定的一直走下去。这里是边陲戍地,谁知道一场战争下来以后会是什么格局呢,在这种地方,有必要规划的很长远么!每走一步都锋芒毕露,让他们看看我每一步都走的很踏实,他们就不敢再来捣乱,我做的有错吗?”夏侯晚声音颤抖,明显是用多了力气。 夏侯楙叹了一口气,似乎是不想再说了,他把身体调成侧坐,看着不远处的一幅求道图,微微闭上眼睛。 “这肯定是大司马干的,他为了钱已经不择手段了,董舒把外边的钱都帮他收拢起来了,他就又盯上我们家的产业了!当时还说过要把董舒通蜀的事重办特办,现在因为他能拢钱,恨不得给他加官升爵……你看看在这个地方有人做长线布局吗!那个不是心狠手辣的走一步算一步!” “住口!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刚刚说的又是什么话,你这点气度和格局,怎么统领州府。为官者,切记言少言浅言大局,天下州郡,哪个老爷是小孩子脾气的!刚刚说的话,就是在你的别驾苑也休要再提!”夏侯楙听到大司马三个字,猛地站起身。 “你是不愿相信还是不敢相信,除了他,还有谁敢动通樊楼和春熙坊呢!”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就目前长安的形势,你觉得你去硬碰硬就能上位吗?” 夏侯晚不再说话,事实胜于雄辩,如果硬碰硬有胜算的话,他也不至于来找大哥生闷气。 两人长久的沉默了一阵,窗外传来几声狗吠,不知道什么人从外院经过。 “你说的都对,这是个不能硬碰需要从长计议的事情。但我们不能就这么被动的坐着了,你是要回洛阳的人,那毕竟是家里根基所在,你不能再出手了,我也不能再忍了,我必须让他知道,夏侯家不是只有鼻子眼睛和耳朵,还有一双腿和一双手,他们想做点什么,必须要问问这双腿和这双手答不答应。”夏侯晚一字一句的,都带着仇恨和冲动。 “你不要这么冲动,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大司马如果想筹钱,他大可直接跟我明说,没必要跟我们闹到翻脸的地步,说到底长安夏侯家也是他的一个棋子!你什么都不要做,等郭配回来我亲自去走一趟,探探他们口风。” …… 两人这个话题还没达到一致,门外就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稍刻,只听得管家一声高喊:“夏侯督军到。” 两人赶紧收拾了面色,各自装出一张故作轻松的面容。 夏侯清低沉着脑袋走进房间,把手中的头盔放在桌子上,整个人如同泥尊一般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三弟,你糊涂啊,就算是反击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带兵驱赶他们。”夏侯楙语气轻盈,比责备更多的是惋惜和惶恐。 “大哥二哥,我应该是又闯祸了,可我实在忍不了,这个办案的理由荒唐至极,这根本就是冲着夏侯家来的阴谋!”夏侯清抬起头,说完话把目光落在对面夏侯晚身上,他不指望大哥能听懂,他希望能得到二哥的支持。 夏侯晚冲弟弟点点头,转而把目光丢向夏侯楙:“你听听,我们都能感受到这是大司马的阴谋,只有你还觉得他拿你当自己人!” 夏侯楙还没有说话,夏侯清却突然站起身:“应该~不会吧,二哥……大司马他一向光明磊落,在军营中……”说了一半,他又自己坐下去,他这个时候脑袋里一片慌乱,根本没什么清晰的头绪。 “不要再争了,就按我说的办,事情做了就做了,不管怎么说,不能影响老三在军中的前程,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才是我们夏侯家的担当所在!” 一阵凉风透过窗户漫上柱子间的纱幔,扰得夏侯楙头顶上的水晶帘细碎作响。整个下午三兄弟都没有离开这个房间,他们一会儿聊天一会儿沉默,说了很多,但又好像没说什么! 第220章 阿大单挑庄家 长安大道东侧是以春熙坊等烟花柳巷为主的生活街道,分布着茶庄,饭铺,酒馆,群郗,典当,布庄等这些有档次的门面生意。其次就是各大官员权贵和少部分富裕人家的深宅大院。 长安大道西侧,过了临街的那一排门面房,后边逐层向西扩散,一层穷困比一层。长安大街西街,住着焦三这样通过劳动致富的小生意人,这些铺面后边分布着几个流通杂乱的市场,像古玩市场,粮市菜市,炼铁坊,熟食铺等。就像之前孙吾抓到的间谍,那个西域男人卖烤肉饼的小铺子就掺杂在其中。不过这些浮在表面的东西,并不代表这个区域的生产力,这个区域中最重要的两个版块,黑市和赌市才是贯穿整个区域的核心动力。 司马师带着两名小厮走进西街最大的地下赌坊,里边人头攒动挤挤攘攘呼喊声咒骂声汇成一片巨大的云层,笼罩在整个赌坊上空。在这间赌坊内,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折价扔上赌桌,你的房产,良田,妻儿老小,甚至是身上的一件皮袄,庄家都可以折算出价格。 这就是地下赌市的魅力。平常你在东街的赌坊玩耍,玩到没有筹码的时候就会被强制清退,导致没有翻身的机会。可如果是在西街赌坊,你觉得自己是到了否极泰来的地步,你就可以质押任何物产来殊死一搏,有些人就靠着这个特性,完成了一夜暴富或者咸鱼翻身。 而西街赌坊之所以能给万物折价,就是因为西街黑市的存在。而西街黑市能提供如此便利的服务给赌坊,则是因为这两桩产业同属于一个老板,也就是夏侯楙。 司马师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旁边的几个短衫苦力在猜大小,其中一个小伙子猛地扯下头巾拍在桌子上,“我还就不信了,押上我家那篷敞口船,老子要来一场翻身仗!” 旁边一个中年人赶紧拉住他,“阿大,那船可是你父亲的,算不得你的产业。” “你懂什么,自古父业子承,那不就是我的东西了么!”阿大虽然这么说着,但也明显不自信,把一双怯弱的目光看向庄家。 庄家似乎懒得搭理他,只是冷冷的一点头,算是应承下来。 一阵吆喝一阵买定离手,庄家的手压在骰盅上,目光盯着司马师。“这位客官,您怎么不下注呢!” 司马师赶紧站起身表现出卑弱的样子,“庄家哥有礼,我还不懂怎么玩呢,先来看一看,看懂了再回去筹钱。” “那有什么看的,我告诉你一个技巧,就你们这样的纯新手最容易赢钱了。你看看像这个阿大他们,心思越多输的也越快!哈哈哈……” “恒哥话可不能这么说呵,你那分明是要忽悠新菜啊……” “哈哈哈,赌一把赌一把就知道了……” …… 随着一阵玩笑话,那名叫恒哥的庄家看着阿大下了注,随即掀开骰盅,不出意外,阿大输掉了家里的敞口船。 阿大不服气,他把那头巾甩到地上,语气恶狠狠地说道:“我还要再来一把!” “您还有什么能来的,你家那个破草屋我可不要啊,修补的钱都够重新盖两间了。”庄家说着就摇了骰盅一边吆喝其他人下注,故意把阿大晾到一边。 “不要草屋,我押上别的就是了!我那孩他娘,够赌上几把了吧!”阿大已经赌红了眼,直勾勾的盯着庄家。 他这么说出来之后,周围无一人感到惊奇,反而有人小声地说:“吆,阿大屋里人可是个好胚子啊,那身段可有些讲究……” 声音虽小,但庄家听到心里去了,像是老鹰看到兔子一般,眼神中划过明目张胆的猎人般的精神头。 “你家屋里人的事情,不同于敞口船,你还是回去问一问再来翻身吧!”庄家随口丢了一句,就继续招呼别人下注,把那阿大尴尬在牌桌上。 “嫁前从父母,嫁后从丈夫,那还用商量个什么劲儿,我做了主了,你就说能折多少吧!”阿大拍打着桌面,像是在做一桩生意一样。 “你要这么说,我也不能折了你这个当家的面子,凡是成过家走过孩子的,年青者十五两,色退者八两,衰者三两!看你这个年纪,约摸也能来个十五两,先给你赌上五两的你先玩着,我这边自然有人去估价回来!如何?”庄家停下手中的骰盅,眼神带着压迫感看向阿大。 “就依你,五两先耍着,等你看完我要另作单场!”开单场是给抵押财物的赌徒们专门定制的服务,专场金额五两起步,对赌只有庄家和赌徒两方,同时开场联赌,所有人都可以押注庄家或者赌徒,只是这个联赌需要十贯本钱成本,这十贯相当于入场券,交进去以后你才有下注的 资格。庄家和赌徒谁赢了,谁就可以同时收获联赌收缴的成本。 当然这个成本的一部分是要交给赌场做开盘费用的! 但凡是到了另开单场这一步,都会引起大量的闲人围观,因为这距离一个家庭家破人亡只差最后一步。另一方面,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可以在这一步拦截那些家庭流向黑市的资产。 司马师打量着阿大,小伙子虽满脸涨红,但依然无法遮挡辛勤劳作在他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如果没有沾染上嗜赌的恶习,他应该也是个踏实肯干的青年后生,可惜从那一纸典钱的契约签字之后,他的命运和上半辈子的付出都将樯橹灰飞烟灭。 五两银子递到阿大手中,仅过去半个时辰,就只剩下一两五钱。旁边的中年人提醒他停一停,他无所谓的笑笑,说赢到最后才是真的钱。 就在这时候一个小厮绕到庄家身旁,悄悄耳语一番。那庄家大手一挥,说阿大的妻子能值一十五两,可以另开单场了。 周围的人随之欢呼雀跃起来,嘈杂的声音像七八月田野的热浪,一层层一阵阵的涌向青年阿大!阿大在头昏脑涨的这个时候,心里突然生出怯场的念头,或许是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或许是听到妻子只值十五两良知被唤醒…… 可一切都晚了,当他头脑幡然醒悟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推到牌桌前。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 第221章 阿大的财产清算 长安西郊,麦田里刚长出绿油油的绒毯,太阳虽然尽力照耀着大地,但当凉风掠过人群的时候,那刺骨的冰寒仍让人禁不住全身颤抖。 几个老头领着孩童在护堤下晒太阳,说说笑笑的,尽显黄发垂髫怡然自乐。阿大身后跟着一帮人,从他们面前经过,老人赶紧把孩童护在身后,好像有凶神恶煞走过一般。 毫无疑问,阿大在另开的单桌上输了个干干净净,只是一把,就输光了十两银子。他当时就头晕目眩,整个人像木偶般站着,手里紧紧的攥着那一两五钱,可当他被推搡着下了牌桌往大门外走的时候,他伸开手看了看,那一两五分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 他哇的一声哭起来,嚎啕大哭悲天恸地,他像烂泥一般赖在地上不愿回家,可马上就走上来几名皮肤黢黑纹着虎豹的壮汉,他们轻轻一提,就把阿大像只弱鸡似的提在手中。 几个人来回轮换了一阵,就走出三五公里的路程,阿大知道再闹下去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于是病恹恹的自己走在前边,失魂落魄的磨蹭着时间。 可路虽远行则将至,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进梅园铺,停在三间简陋的茅草屋前。 “阿大家的,出来回个话。”赌市管家一脚踹开那篱笆门,走进院子一半才发现有个腰身伛偻的老汉正在粗壮的梅子树下忙碌。 “来人是谁啊,我家阿大进城里去了……”老汉慢慢的转过身,花白的胡须干枯稀疏。 “老人家,不用忙活了,该享福了,你家阿大在城里出息了,快让他娘子出来接喜。”管家笑嘻嘻的,憋着一肚子坏水。 “什么喜,有什么喜了?”老汉还没顾得上回答,北边正中间的茅草屋门口走出来一位手脚还算麻利的老婆婆,她侧着右耳同时把目光也看向管家,整个人呈现出滑稽可笑的状态来。 管家抿了抿嘴唇回头看了一眼阿大,“老婆婆,你家阿大出息了,让我们替他来接娘子去享福呢!” “谁,阿大出息了,那个龟孙儿能有什么出息,好好的日子不过,学人家去耍钱……”老婆婆显然不信,摆摆手就要返回屋里。 “这婆子好不讲道理,耍钱怎么了,阿大就是耍钱耍出息的,耍了大钱了……哈哈哈……” “大哥说的可是真话?”房门口突然飘过来一句轻盈的言语,听得人心头酥痒,喜上眉梢。 管家隔着老太婆看过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位体态轻盈,五官端正,秀发厚重的年轻女子,那女子扶着门框斜探出上半身,一张粉扑扑的脸上挂着兴奋的潮红,一双大眼睛就像夜空中的星星一般盯着赌市管家。 “……哎,没错……我……我能骗娘子么!就是你家阿大耍钱耍出息了!”管家结结巴巴的,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心里已经盘算好了该怎么处理这个小娘子。 “我家阿大早就说过,凭他的聪明能耐,早晚会从城里带钱回来的,他人呢?”小娘子走出茅草屋,整个人像是蝴蝶一般飘到那婆子身边。 “还是小娘子有远见,怪不得你家阿大出息了也不忘回来叫上你!”管家上前绕着阿大媳妇打量了一圈,越看越觉得心里满意。转身满心欢喜的朝院子外边喊道:“真货正版,这可是笔好买卖,快把货主带进来吧!” 随着管家话音落地,黑压压的一群人跟在阿大身后出现在小院门口。阿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再次嚎啕大哭起来:“我对不起你们,我不是人……” 阿大这边还在哭泣,可他身后的闲人们已经跃跃欲试,有的甚至已经把钱袋子举在头顶,吆喝着愿意花重金买下小娘子。 院儿里的气氛瞬间就发生了转变,小娘子迅速的躲在老太婆身后,不远处的老汉也握着铲子走上前来。 “老人家,莫说我们欺负人,给你看看这两样契约,一个是外边的敞口船,一个是你们身后的小娘子,你家阿大已经把这两样作价输给我们金水堂了。白纸黑字,签字画押,也可以当场对质!”管家一边唱契约,一边把挑衅的目光看向老汉。 “端的是个败家子,小时候我就看着心术不正,长大了却也任劳任怨一阵,没想到最终还是落个邪门歪道的下场,也罢也罢……命里不饶人啊!这位管家老爷,着小老汉一个蜡黄面皮,能不能商量商量,这院儿里能看上的东西你都拿走,包括那红脸泼皮(阿大),你都一并带走,只是我这小女子乃左庄故人之子,实在不好辜负,还请老爷包涵……包涵……” “包涵个鬼啊,黄脸皮有什么好讲的,老爷我只喜 欢听白脸皮讲话。你也不抬头看一看,你这院子里哪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也给某一个面子,把这小娘子交出来,我留一条敞口船给你们一家老小过活!”赌市管家说着冲后边挥挥手,当即走上来几位纹身壮汉,一步步逼近三人。 “阿大,你办的混账事……”老汉骂人的话还没全部脱口,脑袋上就挨了重重一拳,当即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那老婆子弯身去扶老汉,身后的小娘子就被人轻易抓在手中,管家见那小娘子扑腾,就坏笑着走上前一把从身后抱住她,死死的贴在女人身上。 阿大眼看亲爹被人打,娘子遭人蹂躏,身上的血性冲上脑门,当即挥舞着拳头就要上前去解救。可还没跑出两步,就被三名壮汉打翻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 这边管家抱着小娘子来到众人面前,满脸淫笑的对众人说道:“大家不必等了,这小娘子我们不卖,这等货色哪有肯出让的道理……” 众闲人一阵抱怨,吆喝了几句有气无力的废话,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管家抱着寻死觅活的小娘子走上大路。 一直藏在暗处的司马师对一名小厮低语了一阵,那名小厮下意识的把手摸了摸腰间的钱袋,随即快步跟上赌市管家去了。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 第222章 若有伤死必究其意义 小院里丢了新娘子,一时间两位老人哭天喊地求神不灵,缓过劲之后,就开始咒骂抽打那不争气的儿子。 此时的阿大浑浑噩噩,已经忘了自己该做点什么,整个人像是在土地上扎根了一样,死坐在泥泞的土地上,只有脑袋和上半身随着推搡不规律摇摆。 “你活着做什么啊,不如死了算了,让我这将入土的老汉怎么跟亲家交待,怎么有脸去见列祖列宗!我怎么养了你这个儿子……”老汉一屁股坐在地上,已然没有力气再跟阿大推搡,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喊累了就双目放空的愣在原地,像是一口气喘不上来,突然宕机了一般,缓一会儿的功夫又接连发出一串呃呃呃呃的声响,接着又开始涕泪交零。 一股寒风吹进院子里,阿大猛地一个激灵,目光中带出一道凌厉,像是突然觉醒了一般,利索的站起身大步朝院外走去。 “你去干什么啊,伢仔!……这世道是怎么了……”老婆子喊了一声,又把目光看向老汉,老汉也只是痴痴的看着阿大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儿子要冲动就让他去冲动吧,自己是老了没什么用处了,可事情总得解决啊,穷人没什么好手段,就只能靠着一股冲劲去表表态。到目前为止,老汉最在意的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亲家交待。 可老两口哪里想到,阿大在城里早已见识过那帮人的手段,他站起身利索的走出门外,只是想快刀斩乱麻的解决这一切。 西流河畔,一棵粗壮的杜仲树斜着枝干延伸到水面上空。阿大三几下就爬上树干来到河面中间,眼神空洞的看着那急湍的水流。 “年轻人,有什么事想不开啊,人生都过了一半,岂不闻退一步海阔天空,混一天算一天时光。”司马带着一名小厮摇着折扇走到岸边,伸手摘下一片叶子丢进水中,那叶子迅即被涌流卷走,消失在波涛之中。 阿大看了司马师一眼,心灰意冷的低下头:我哪里还有退一步的余地。喃喃自语后,抬头看了一眼青蓝色的高空,心里已经静若旷崖。 “哎,那兄弟,我家先生问你话呢,怎么躲着不回话呢,如此不懂礼数。”小厮上前几步,目光盯着树上的人。 “你家先生有什么重要,他问了我就要回答么!你们都看到我要在这里寻死,还故意来打扰,也不是什么懂礼数的人!”阿大情绪激昂,这会就是天王老子过来,他也不放在眼里。 小厮听得心里生气,挽了袖子正要吵上几句,却被司马师扶了扶肩膀,示意退下。 “阿大兄弟,不就是赌输了一场么,我们一生中不知道要赌多少场呢,如果都像你这样输了一场就寻死觅活的,这世上早没有人了!”司马师抬起目光看着阿大,目光中充满讽刺的挑衅意味。 阿大苦着一张脸,眉头拧巴在一起,喉管里上下动了动却没有声音说出口。 “你死了是简单了,你新娶的娘子就这样被他们带走么,你的老父亲老母亲还要再承受一层苦难么!你要真是有必死的决心,还不如去死在那赌市门口,让大家看看你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你若死在这荒野水乡,什么也不是,保不准还会遗臭乡邻。” “你休要再胡说了,愿赌服输欠债还钱,我阿大也是个有担当的人,是我自己赌输了,凭什么去找人家麻烦!” “行,你说的对,你愿赌服输有责任感有担当,你就应该这么死在这里做个短命水鬼!”司马师说着盘腿坐在地上,嘴里叼着一支枯草接着说道:“那你跳吧,有我在这里做个见证,到了阴曹地府也不至于落成个孤魂野鬼,你跟阎王老爷说说你的事,你看他会判你下油锅还是来世做个牲畜……” “下油锅?我为什么要下油锅,我这辈子不能报答父母呵护娘子,我下辈子拼了命也要周全他们!”阿大咆哮着,像一只藏在枝叶上的脾气暴躁的原始猴子。 “下油锅!你必须下油锅,赌得倾家荡产卖媳妇又抛弃父母,下油锅炸你都算轻的了。你没看过阴曹冤名录吧……哦对,你一个下地干活的,怎么会读过这种书呢!”司马师故意做出洋洋得意的样子。 “你说的是那本阴阳仙儿们常用的阴曹诡书吗?”阿大神情紧张,他不害怕生死,不害怕劳累,却非常害怕死了之后被发配去阴曹地府,被油炸,被下辈子轮回成牲畜!这些没有读过书的人,着实憨厚得可爱。 “那你还是有些见识的!你没听附近的阴阳仙阐述过类似的事情么。” “没有,我一般都不太敢听这些……”阿大情绪逐渐低迷,瞪大了眼睛惶惶不安。 “那你且下来吧,我不拦着你去死,但是死之前也要做几件救赎的事情,灭了身上阴曹冤名,来世好堂堂正正做人。”司马师脸上转 换成厚重的微笑,慈眉善目的看着阿大。 其实司马师也是现学的这套忽悠人的本领。三天前,詹水兴去东村福善堂安抚教众躁动的情绪,那些趁着时局混乱蠢蠢欲动想自立门户的教众,在詹水兴一番威逼利诱的演讲之后,纷纷作出低眉顺眼的样子。司马师当时看得惊诧,他自认为已经是能够深入群众去做工作的了,却没想到高手藏在民间。 阿大在司马师的引导下从树上跳下来,像个虔诚的教众一样跪在河岸边。“先生,您救救我吧,我生来是个普通人,死了之后只希望也能做个普通人就行!” 司马师笑了笑。“我教你做个普通人,至于能活多久就看你的造化了。” 一条草鱼在河中央跳出水面,摇头摆尾两三个来回,像是想挣脱身上的束缚脱甲化鳞一般! 顺着西流河往下走,河面逐渐收缩,等绕到州府后边的河沟中时,水面变得清莹透亮,河底的鱼虾在太阳的照射下直入眼帘游姿可见。 第223章 州府飘进蓝色妖姬 长安州府后院的园林花园中,锣鼓喧天,唱声咿呀,一支由西南异域尤人组建的歌舞队正在绘声绘色的演出。 舞台设在假山前方的聚水池上,楠木实材高挑厚重帘幕,台子中央铺着一张虎皮绒毯,那尤人轻身细腰只在胸前和臀上系了两条蓝色的丝巾,站在雪白蛋黄交织的绒毯上,就像一只轻盈的蝴蝶来到连绵起伏的雪山,整个画面中没有风没有雨,唯一会动的就是这只精灵般的蓝色蝴蝶。 随着舞台一百八十度铺开视野,地上秋草伏没,高于脚脖的植被全都被清理,避免影响到观客的目光所至。 正对舞台的是一座可移动的挺阔木亭,木亭上装饰着深色皮绒,让人完全看不出木材的纹路,显得更加尊贵奢华。亭子中央正对舞台摆一张小案,上边堆满美酒和肉脯瓜果,小案两边是两张单人可躺榻几,左边坐着夏侯楙,右边坐着曹真。 遵循左上右下的礼制,本来应该曹真在左上,夏侯楙在右下。可曹真坚决推让,让夏侯楙坐在左上。曹真给的理由是,在家里就应该参照祖制,夏侯楙贵为驸马,理应坐在左上。 夏侯楙就不再推辞,自己要调回中央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他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以前他忍让曹真,是因为曹真卫京师要给天子当面汇报工作。可这一次两人对调了一下,夏侯楙回去后肯定要给天子当面汇报工作,如果那时候他有意无意的说曹真两句坏话,当今天子大概率会秋后算账。 其实曹真本可以仗着打仗的机会不理会当今天子,可他刚刚上任一年有余,很多高深的政治斗争经验,都还没有涉猎的机会。 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曹真在曹休门下隐忍多年,他太知道跟着老曹家混口饭吃什么时候该忍,什么时候该跳。 在这座木亭的左右,左边坐着曹也和夏侯晚,右边坐着孙礼和夏侯清。 没有人能说明白这是一场怎么样的聚会,曹也和孙礼只知道是夏侯楙组局,却没想到夏侯三兄弟竟然罕见的同框出现。 曹也隔着一层轻纱黄看向孙礼,孙礼也显得很拘谨,举杯落杯之间目光频频看向曹真。他心里甚是疑惑,不管怎么说,也不能是大司马坐在右下啊!两人会聊点什么呢?孙礼这个行宫苑大管家,心里无比忐忑。 酒过三巡,鼓点和尤胡骨笛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是烈火鼎釜炒黄豆一样,紧跟着紧,浓跟着浓。夏侯楙摆了摆手,让左右侍候的婢女退下。 曹真看着婢女扭着腰肢退下去,脸上带出些预料之中的笑容,身居高位,他就知道没有一顿饭是白吃的。 “早就说要请大司马一台戏,拖拖沓沓却等到现在,大司马可不要见怪啊。”夏侯楙举起酒杯,身上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私怯,敬畏以及忐忑。 “夏侯驸马厚待了,你我来到边防,都是为朝廷事业,你我更是自己人老相识,何须这么客气。”曹真也端起酒杯,脸上笑呵呵的,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态度。 “就因为是老相识,更应该我来安排。本想着细水长流,好好跟大司马叙叙旧,汇报汇报这些年的工作,怎奈我们今年情深缘浅,匆匆之间我就要调回去了,所以赶紧把这台戏奉上!说来也凑巧,我昨天说起唱大戏,曹长史就引荐了这支尤人歌舞,我这个人保守惯了,听他形容有女子衣不蔽体在众人面前卖弄,还以为是不正经的东西,没想到今日一看大开眼界,不知道大司马能适应吗?”夏侯楙拿起旁边的木舀,为曹真添了温酒。 “果不凡常。我在洛阳的时候曾有幸陪圣上观看过类似的演出,圣上当时没有批评,所以尤人歌舞就在境内流传起来。但在洛阳大家都矜持着,不敢私下观看,没想到今日在长安,承蒙子林兄厚待,能看个尽兴。哎呀!你我二人也真是情深缘浅,当年在许昌和洛阳,我常常去拜访驸马,不论夜昼,你也总是热情款待不吝言传,后来我随大将军四处征战,你又到长安镇守,如今我来到长安协防,你又要回去拱卫京师,真乃造化弄人也。”曹真一口喝下盏中酒,双眼透出些迷离色。 “是啊,难得大司马还能记得当年旧事,我这个人上年纪了,脑袋总是昏沉,很多事情不经人提点,就束之脑后了,现在回想起来,子丹当年雄姿英发,总是战甲随身,完全有别于当时同龄的颂雅之辈!你看看那批人,现在在干嘛呢……哈哈哈……” “驸马过奖了,当年少不经事,虽然少交了一些朋友,但也算磨练了一身坚定的意志,否则还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再为国家效力呢!”曹真手里握着小盏,似乎陷入对遥远的沉思中。 “大司马过谦了,如今诸葛亮从关拢来犯,我们就需要大司马这样的典范为后辈做个表率。说到后辈了,不得不提大司马带来的这些年轻人,都可谓是人中极品,后生可畏,相比起来我的胞弟却还在给我惹麻烦……”夏侯楙也带出迷离的神色,试图把话题引到正轨。 曹真听出夏侯楙的意思,就笑了笑拉回思绪,端着小盏邀夏侯楙喝酒。 夏侯楙看他不接话茬,明显是等着自己放低姿态去说事,于是就喝下那一盏酒,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道:“夏侯清的事情,想必大司马也已经知道了,我听说郭太守已经整理成卷宗送到行宫苑去了。” “确有此事,我已经责令郭配把案卷带回长安府按流程审核后提交州府批示。没有多大的事情,那几个人团伙出行多半是境外来的间谍,夏侯清还是很敏感的,当机立断平息了事情,以免继续发酵!子林你也知道,当下这个时候长安天水一带可见不得半点动荡,一旦有变,时局就不一定了呀!”曹真凑近夏侯楙,说话时满脸庄重,让人看不出真假。 “涉嫌间谍?”夏侯楙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怀疑自己跟曹真说的不是一个事。 就在这时候,假山后边探出来一个脑袋,正是夏侯楙的经济管家,从他着急的面容来看,想必是夏侯家的生意又出了什么问题。 第224章 驸马爷多虑了 夏侯楙看到自己的管家站在不远处着急,可他此刻并没有时间搭理那下人,他更关心的是大司马对夏侯清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定性的。 “大司马,您说夏侯清是为了抓间谍的吗?我得到的消息不是这样啊,因为这个事我对他动了家法呢!”夏侯楙做出惊诧的神色。 “哈哈哈哈,驸马爷你还真是个循旧的人,我的夏侯督军已经是朝廷六品官员了,你可不能再对他动大家长那一套心思,免得影响他在军中的地位。这个事情我听孙礼说了,那几个串子就是川蜀派来捣乱的,他们专挑长安城最热闹的地方动手,这个意图还不明显么!”曹真摆摆手,脸上满是不屑的表情,似乎是对蜀谍的行动并不放在心上。 “大司马明鉴。那是我错怪夏侯清了。” “做哥哥的教训弟弟,本身就没有错,何况是州牧指导督军工作,那更合情合理了。不过此事虽然荒唐了一些,却也有双重收获……”曹真笑了笑,故意卖起关子。 “哦,还请大司马赐教。”夏侯楙探起身体给两只小盏中舀了酒。 “你真让我说?“曹真问了一嘴。 他这轻描淡写的一问,倒让夏侯楙增加了心理负担。自己毕竟是夏侯清的哥哥,又是通樊楼和春熙坊的幕后老板,好不容易刚刚化解了弟弟的危机,大司马这一笑,还真有点生死难料的诡异。 但气氛到这了,夏侯楙只能糊里糊涂的点点头,表示自己愿意听下去。 “这个事啊,还得说年轻人莽撞,几个串子本来是军方盯着的,没想到先把长安府给牵扯进来了,郭配到青楼和酒楼一顿调查,没查到丢失的玉石,却查出来两家店少交税赋的事情……咱俩的关系我也不瞒你,他不仅查出来这些,还查出来你在里边有股筹!所以犹犹豫豫的不敢找你汇报卷宗……哈哈哈哈,你说这年轻人……”曹真肆无忌惮的笑着,好像在说一件并不起眼的事情。 夏侯楙的额头上已经渗出汗珠,他伸出绫罗袖帕擦了擦,大脑快速的思考后知道这是曹真在给自己送台阶呢。 此时舞台上几种乐器重奏到高潮,一声高比一声,一调凶猛比一调。 “大司马,下官明白您的意思了。刚到长安那几年,外无战事内有经济基础,我就想乘着身上跟淄乡男刘徽恩师学得有经营算数的能力,做点生意试试,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随着时间累积,还真做成了这两间铺子……大司马你放心,下去我就让管家去对接郭太守,该补齐的补齐该整改的整改,这也是个挺严肃的事情。”夏侯楙赔着笑脸,把话说得很真诚。 曹真却不以为然的摆摆手,“这也不算得很严肃的事情,即便在洛阳,又有几个官员名下没有生意的呢?驸马爷你身份尊贵,能为国家戍边镇守多年,有点兴趣爱好也不妨事呀……何况我们不贪污不受贿又没有损害国家利益……”曹真呲着牙花,一股喝醉了上头的状态,说得夏侯楙一愣一愣的。 曹真能说什么呢?远在洛阳的皇上已经给夏侯楙这个事定过性了,只是善于经营而已,调回中央还能保持不错的待遇,这可不全然是他驸马爷的身份在支撑,说明皇上对他在长安的工作还是认可的。要知道早春诸葛亮第一次来犯的时候,皇上盛怒之下杀了五六个不干实事的曹氏宗亲。 两只酒盏碰在一起,热闹的音乐也随即落幕,换了平缓的节奏带着蓝色妖姬徐徐舞动。该怎么形容这一刻呢,杯酒释恩怨?金杯共汝饮? 反正大司马的态度有了,夏侯楙心里的疑虑解开了。但这场宴会还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大司马,不久时我就要离开了,你如今长线重防,正是用钱的时候,长安州府虽然富庶,但有的也都是董舒帮你经营的那些钱。我把这两间铺子还有沿街的生意都交到军谋司吧,也算是最后为长安做一次贡献。”夏侯楙神色端重,但说话的语气却明显带着试探的态度。 曹真故作惊诧的抬起头,像是大冬天看到有人在雪地裸奔。“州牧怕是有些误会吧,我说店铺的税赋问题可没有让您把铺子交出来的意思。我戍边协防是国家的事,钱不够本司马自然会向朝廷伸手,这个阶段之所以让董舒出去张罗钱,一是补充军需其二是有不能言明的计划,你可千万不要多想。你虽然要离开长安,但夏侯晚夏侯清两兄弟还带着众多亲信在这里生活,你的产业理应交给他们打理。什么时候他们两兄弟也要回洛阳了,就把这产业作价卖掉就是了。驸马爷你这么说,倒显得是我度量狭小一样!”曹真瞪大着一双眼睛,脸上带出一丝愠色。 “大司马言重了,我决不是那个意思。圣上的意思已经下来了,给我定了个善经营有误体事的说法,我就不能再把这个错误传递给他俩了,而且他俩也没有这个经营的能力。夏侯晚专司别驾多年,州府中大小事务都是他尽心尽力多一些。夏侯清是个莽撞人,每天混在军营,连几钱能买些酒菜都弄不清楚。这点产业放在他俩手中,也是迟早凋零的……” “这些我就管不着了,你要觉得留不住,就作价卖了,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买主,我让军谋司帮你张罗张罗,他们合作的供应商大抵有些实力。可不要耽误了驸马你回朝述职。”曹真端起酒盏,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竟然不带一丝一缕的江湖世故,就像是真心实意在为老朋友着想一样。 夏侯楙一时间看不懂曹真的意图,但话已经说出去了,就顺着说道:“那就有劳大司马了。” 两人举杯落定,舞台上的音律渐低,那蓝色妖姬解开脸上的面纱,生得肤色瑕白双颊圆润,目若荔枝,一颗尘埃惹上仙似的星点小斑点缀在左眼鱼尾下方,把那一张脸做得是楚楚动人直撩凡心。 夏侯楙看向曹真,曹真却刻意避开目光,全然不像曹也董舒之流。 “大司马,还有一事下官想同你商量,若圣上问起谁能堪当州府……”夏侯楙一边舀酒,一边抬起眼皮打量曹真的神色。 第225章 曹真没有问题 几只大雁从天空经过, 它们扑闪着翅膀落进州府后边的河野上,打算歇歇脚再往南走。 随着它们一块来的,还有北部高原上蔓延下来的凉风,凉风卷起凋零的木叶,扔向院子里的蓝色妖姬,似乎是不太满意在这样的时节看到如此鲜艳灵动的舞姿。 一枚梧桐叶子落在曹真和夏侯楙中间的桌子上,搅散了缠绕在两人身边的尴尬气氛。 “长安的事情我不应该掺和意见,夏侯州牧在这里耕耘多年,想必心里早有答案了吧。”曹真推辞了一句,不想多发表意见。 “长安的事情其实就是戍边的事情,大司马这一趟过来,费心尽力搭建起关拢防线,如果随便换个人过来,有点其他想法,岂不耽误了戍边大业。”夏侯楙伸手拿开那枚梧桐叶,继续说道:“要说心里有底,也算有一些,若放在以前我就自己做主了,但现在大司马在这,理应参考你的意见。我们既是多年交情,又携手共领长安,还是先达成统一意见吧。” 听到夏侯楙这么说,曹真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有些难为情,又像是醉意阑珊的样子。“那驸马爷就说一说吧,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夏侯楙笑着看了一眼左边的曹也和夏侯晚,“按照官制承序,曹长史内领州府有些日子了,他应该有被推选的机会。” “然也然也。曹也能来长安领这个长史,算是为曹家挣了一些脸面,但如果圣上认为他能领衔长安,当年就让他领了,毕竟夏侯驸马是有统帅三军的才能。”曹真挥挥手,隔着夏侯楙看到曹也的一对眼神几乎黏在那蓝色妖姬雪白的大腿上。 夏侯楙点点头。“曹长史或许也有回洛阳的心思了,听说他家公子新添宝丁,该是有天伦之乐的有福之人啊。” “看他个人吧,他要回去我们便送他回去,他若不想回去,这长史府的差事就一直随着他。” “那么天水郭淮将军也是能统领州府的人,他扎根西北的时间也不比我短,说起来只是家世根基浅了一些。”夏侯楙继续说道。 “郭淮倒是个帅才,有文韬也有武略,有他在,西北必无缺。所以要想关拢协防能稳定下去,西北就离不开郭伯济。”曹真捏起一枚花生送进口中,眼神淡薄的看着夏侯楙。 “如此倒是实情,前些日子伯济来长安府吊唁李榷的孙子,还同我促膝长谈,他说的也是这个意思,只想为朝廷镇守西北,不想纠缠那些是是非非的官场。”夏侯楙拉了拉衣领,好像是感受到凉寒一般。“不考虑朝廷派人的话,再往下就是舍弟夏侯晚了,他于我次年到长安,从军政局参政局再到领衔别驾苑,对长安算是了如指掌。若扶他上来,于情于理都是我的本分,可真要我举荐他,我心里又颇多思绪。”夏侯楙说着抬起目光大大方方的看向曹真,希望能看到一些肯定的或者否定的细节神情。 可曹真照旧是一脸懒散,摇晃着身体和脑袋做出一副不在乎的神情。“夏侯州牧思虑过多了,据我所知半个月前有一封信从长安寄到洛阳,信上说你疏于管理专善经营,列举长安目前的几大弊端,那封信上就有令弟的署名。我当时很觉得震惊,可后来也想明白了,从武皇帝长治太平以来,饶有个性的年轻人正轰轰烈烈的走上大魏舞台,就像这一趟来长安,那些跃跃欲试的老家伙们都被我劝退了,我就是要带着年轻人打败诸葛亮,让国家面貌常换常新。这一段时间接触下来,我才知道不是年轻人太张扬离经叛道,而是我们老了,总是用旧目光打量新世界。我觉得夏侯晚挺好的,有个性不张扬内核凝聚有坚定,比起我那个痴儿曹爽,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大司马过奖了,夏侯晚是有一股聪敏劲,但比起公子武卫将军,岂能相提并论。”夏侯楙脸上洋溢着笑容,端起酒盏频频示敬。 举杯落定,夏侯楙眯着眼睛做出思考的样子,想了一阵才接着说道:“如此顺下来,长安州府再没有合适的人了。大司马帐下精英拔萃,可有人选推荐?” “你说精英拔萃我不反对,但要说孙礼或者赵俨他们能堪当州府那肯定是尚缺资历,郭配郝昭等人你也看到了,一个郡守都让他们忙得焦头烂额,更不用说州府了。”曹真摆摆手。 “那洛阳府上呢,大司马开府以来人才踊跃,总有合适的人选……如果说把州府交到旁戚士族手中,还不如从大司马落派一位。” “哈哈哈,夏侯州牧就不要纠结此事了,我记得你也是杀伐决断的性格啊,怎么如今多添了几分柔寡。我们该说的都说了,该聊的也都聊了,如果朝廷不派人最合适的就是令弟夏侯晚。你也别有什么心里负担,以我对圣上的了解,那一封书信之后,你和夏侯家已经是分散的两块,其中利弊只有看圣意何裁了。”曹真一脸认真的看着夏侯楙,说出了这场宴会上最发自肺腑的一句话。 这句话的意思是告诉夏侯楙,你不用扭扭捏捏的,我已经知道整件事前前后后都是你谋划的了,你想跟夏侯晚做好切割然后扶他上位,这么做没有毛病,我也不会再出手,因为在我看来这个计策在放进皇上那只有一半的胜算!曹真在心里没说出来的话是:以我对圣上的了解,你若是跑去诉诉苦说说夏侯家的光荣历史以及这些年在长安兢兢业业,圣上或许就答应让夏侯晚序承长安;可有了这封信,谁不得防着夏侯晚这样目无尊长的人呢! 一曲既罢,宴席也到了尾声,三兄弟和和气气的送走曹真一行,管家才慌慌张张的凑上来说话。 “老爷,二老爷三老爷,西市出问题了,项伯已经在书房坐了多时,只等着老爷散宴。” 第226章 夏侯清你随大司马去吧 长安项伯。 一个听起来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字,在这一天夕阳将落得时候,夹杂着落日最后的余晖走进长安州府。 他挺直的腰背罕见的显出落寞,没有带随从小厮也没有坐轿骑马,他是从长安大道上通樊楼徒步走到州府的。 大司马一行从甬道离开的时候,他就站在那一排陈枳树后,静静地看着夏侯三兄弟与众人寒暄告别。 “夏侯清,你随大司马一起回军营吧,记着我给你说的话,两耳不闻窗外事。”夏侯楙看着夕阳漫上照壁,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 夏侯清看了夏侯晚一眼,上前两步说道:“我还是去校尉属司吧,犯不着这么低三下四的求个讨饶。” “怎么就低三下四求个讨饶了,同僚间一起吃个饭互相聊聊工作,怎么到你这就这么多偏见呢。你要再不回去,我就该登门去求个讨饶了。大司马为了照顾你的面子,把那几个串子按蜀谍处理了,你也算督谍有功。”夏侯楙没好气的说到。 “蜀谍?他什么意思?” “快去吧,你管他什么意思呢,给你说了你能明白么!之前给你说的话,记清楚了,踏踏实实的,没有比长安更适合你的地方了。”夏侯楙目光盯着远方,示意夏侯清赶紧离开。 夏侯清搓着双手就追赶大司马去了。大哥说的没错,从小到大他就是最不明白的那个,稀里糊涂跟着二哥去弹劾大哥,可如今出了这个事以后,他恍然觉得大哥不是那个对夏侯家不负责任的领头人。但就像大哥说的那样,他能弄明白什么呢?他要是能弄明白,他就不会去弹劾自己大哥了。 夏侯楙看着三弟略显失落的背影,心里生出些惆怅,军营十年生活,这个年轻人身上的变化太小了。换句话说,他把这个年轻人保护的太好了。这一刻他突然想起原长安东别驾司马昭,他的父亲司马懿就如此简单的把年轻人放到长安来历练,不可不谓之有先见之明也。 “大哥,大司马没有动我们的心思么?”夏侯晚上前半步,打断了夏侯楙的思绪。 “先不说这个事了,项伯在偏院,先去见一见。”夏侯楙撇开话题大步流星的朝后院走去。 这是一道长约800步的东西走廊,太阳从西边斜照进来,夏侯晚跟在夏侯楙身后,他皱着眉头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已经完全丧失了主动权,从联合公主之后,他就像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每天都活在对大哥的愧疚之中,他想振奋着精神挑出点大哥的毛病好让自己恢复到之前的敏锐,可他越想挑毛病就越是挑不出毛病,反而觉得自己之前亲笔手书那些罪行的行为非常滑稽。 走廊不短不长,八百步也要不了多久,可夏侯晚像是走了前半辈子!漫长,沉重,压抑,无所期求。 他不知道的是,接下来还有关于他下半辈子的事情正在发生。 “项子明,好久没见你,我就知道你该来了。”夏侯楙笑着张开双臂,要给院子里的人一个结实的拥抱。 “子……夏侯州牧,别驾。”项伯本来想直接称呼夏侯楙的字号,却不防夏侯晚从拐角处出现,于是当即换了称呼,迎上夏侯楙的同时对夏侯晚点头示意。 “叫什么州牧,叫子林弟!平日里你总说避嫌,从来不登我这州府的大门,如今好不容易来一趟却又拘谨着乱七八糟的身份,你还要不要我们之间的那点情义了。”夏侯楙搂着项伯的肩头,一同走进偏院的客堂。 夏侯晚跟在后边,像个多余的人,他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旁边又多了一个身影,思绪突然回到二十年前的那个春天。 建安十三年,夏侯惇随曹操出征赤壁,家里的老祖母就趁着春色带三个孩子去始祖庙,为夏侯家出去打仗的男丁祈福。车轿走到许昌北五十公里,有一片植被密集的野树林,林子里荆棘遍布,高的也全是苦槐苦楝。探路的管家回报说前路不通。 祖母就问怎么个不通法。 管家如实汇报,说遍地荆棘,而且苦槐和苦楝的寓意不太好。 祖母却笑了笑,带着孩子们下车要亲自去看一看。 等她们走到的时候,天色已近正午,外边如沐骄阳,林子里却遮天蔽日,抬头望去尽是些纵横交错的枯树枝丫,密密麻麻的缠绕在林子上空。 管家和随从都在一旁窃窃私语,说此路断不能走。祖母却沉着脸对众人说道:“哪有遮天蔽日无穷无尽的时候,只要坚定信念走下去,终究会再次见到春色满眼。” 说完这句话,她就领着三个孩子和一群管家仆人走进了树林中。约摸走了一个时辰,头上的光线越来越暗脚下的杂草落叶越来越厚,人踩在上边摇摇晃晃的,颇有点步入玄空的感觉。 “老夫人,不能再往前走了,如今走了一个时辰也不知道前行了多少,后边还有多少,不如趁早折返出去,绕着林子走吧。”管家忧心忡忡的说到。 “休要危言耸听,你我走这点野树林还能有你家老爷去战场厮杀更恐怖么!且只顾往前走,直走到出口再说。”祖母态度坚决,拉扯着三个孩子走到最前边。 众人无言又走了一个时辰,林子里能见度越来越低,而且空气也变得潮湿起来,时不时会传来蝙蝠扑扇翅膀的声音,就在众人提心吊胆的时候,一声尖锐的啸叫从前方传来,紧接着一只庞然大物快速的冲向众人,怪物每一次跳跃奔跑似乎都搅动着整座林子的气流,众人只感觉耳边呼啸声越来越近,却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管家发现是一头体积庞大的野猪从对面冲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来不及做任何应对措施,只能高声呼喊祖母和三个孩子躲开。 但一向从容的祖母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整个人当场就愣在原地,瞪大着眼睛任由眸子上那个粗鄙的野猪身影迅速放大…… 第227章 项伯往事 电光火石之间,林子上空突然窜出来一条黑影,大人们甚至都没有看清那身影是人是鬼,一根小臂粗细的罗汉竹就精准无误的插在野猪脖颈上。 跳起来的野猪瞬间栽倒在地上,像一摊生硬的粪便。 关于那条黑影,只有夏侯楙看清了,那是一个赤裸着上身肩膀套着项圈的半大孩子。 他不紧不慢的从树下落下来,甚至还吹着口哨,若无其事的走到野猪旁边,蹲下身子摸着野猪脑袋嘴里啧啧啧地说道:“追你好几天了,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众人惊魂未定,再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长头发肩挎项圈只在腰间缠着一块鹿皮的大男孩。男孩站起身从腰间取下一盘绳索,利落的开始捆绑野猪。 “你好,谢谢你……”管家上前几步,想给男孩打个招呼。 可男孩警觉的站起身,一双大眼睛瞪着管家,吓得管家说不出话。 “你好,我叫夏侯楙,你叫什么名字?”尴尬之余,夏侯楙上前几步打破了紧张的氛围。 男孩看到夏侯楙,当即收起警觉的眼神,“我叫项伯,跟父亲在这里打猎,你们没事吧。” “没事,祖母说谢谢你救了我们,我这个玉佩送给你,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夏侯楙展开手心,手心里躺着一枚鱼状玉佩。 “嗯,不用谢我,我还得感谢你们把这野猪引出来呢,我找他好几天了。你送我玉佩,那我送你这枚狼牙吧,这是山里最大的狼,狼王的呢。我们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抓到这头狼王。阿爸送了我一颗狼牙,说是奖励最勇敢的人。”项伯伸开手心,手心里放着一枚苍黄的狼牙。 “那我们就是好朋友了,以后我可以来找你玩吗?”夏侯楙把狼牙戴在脖子上。 项伯摇摇头,“阿爸我们是流浪部落,春天在这里夏天就要往北走,冬天再赶回来。所以你到这里找不到我。” “那怎么办?” “你住在哪里,如果我们部落离你近的时候,我可以去找你。如果不能离得近,就看缘分了。”项伯洒脱一笑,转身继续捆绑野猪。 “那你记着啊,许昌夏侯家,你到了许昌随便打听就能知道。” “行,许昌夏侯家的夏侯楙,我记下了。你们快走吧,我阿爸他们就要过来了,他们不喜欢看到生人……” “壮士少年,我们到这里就已经迷路了,你能给我们指条明路吗?”管家上前拉住夏侯楙,恭敬客气的问了一句。 “看到槐树上的双道印迹了么,就沿着双痕迹往下走,不出半个时辰就能穿过树林看到郑县的南山。”男孩抬手一指,一枚飞镖顺势飞出,飞镖落下的位置,正有两道不太显眼的划痕。 管家上前看了看,取下飞镖还给男孩,对着男孩作揖答谢,随后就带着众人往林子深处走去。 这一年的秋天,夏侯惇从战场上回来,右眼就伤残了。祖母总是给孩子们讲起春天在野树林的经历,说她抬头看向那些枝枝丫丫的时候,心里就有些不太好的预感,还好当时顺利的到达始祖山,为夏侯家几个兄弟做了祈福。 夏侯惇不以为然,他总说上战场就是这样,没丢性命就不算大事。 而夏侯楙心里想的,总是那个长头发赤裸上身的大男孩。 五年后,夏侯楙已经在许昌执官事,有一天他正在城门巡防,管家远远的呼喊他,又把他拉到巷子里,说有人浑身是血倒在府门口,扬言找许昌夏侯家的夏侯楙。 夏侯楙心里一惊,这会是五年前的项伯吗?他当即就穿着一身盔甲赶回家中。 来人已经被抬到后院,破衣褴褛披头散发,身上多处刀伤整个人奄奄一息。守门的管家说只听到门外有动静,就赶紧让人爬上院墙去看,但是只看到两个叫花子打扮的人匆匆跑过去,以为是有人恶作剧,没想到来门口门口也躺着一个叫花子。 躺着的这个叫花子应该是那两个叫花子送过来的。管家分析道。 夏侯楙打量着那张黑黢黢的脸,完全看不出长相,顺着身体看下去,发现来人紧紧的攥着拳头。夏侯楙俯下身掰开手指,发现手心握着五年前的那枚玉佩。 项伯随着部落经过陇山,正赶上马超联合羌族和胡族进攻山北的郡县,被官军打败以后,马超率众躲进大山之中,与项伯阿爸的部落遭遇在山脚下。马超焦躁久已,当场就下令杀了这帮四处流浪的人,项伯阿爸等人没有准备,一百多口族人根本无法抵挡马超的西凉铁军。 最终只有四五名族人护送着受伤的项伯逃出来。族人只记得首领交待的许昌夏侯家这几个字,于是抬着受伤的项伯一路来到许昌。到了许昌的时候,就只剩下两个人和奄奄一息的项伯。 接下来的几天,夏侯楙又高兴又忧愁,高兴的是时隔多年终于又见到救命恩人,忧愁的是救命恩人的至亲和族人都被西凉军杀害了。 项伯醒了以后就在夏侯家住下来,可当年机敏的大男孩如今变了一副低沉消极的模样。夏侯楙一日三餐都陪在身边,总想聊点让项伯感兴趣的话题,但项伯感兴趣的话题只有为族人报仇。 隔了一年之后,马超的西凉军大败,他退往汉中依附张鲁,后来又归顺刘备。时间像一团浓雾逐年累积的笼罩在项伯的心头,像是一架钢铁牢笼困住了这个来自山野的猛兽。 夏侯楙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就把夏侯家在许昌东街的生意交给他打理,仅仅两年过去,夏侯家的生意就扩大了两倍,而且项伯这个名字,也在许昌街头有了一定分量。 有人觉得他心狠手辣,有人觉得他无奸不商,可更多的人愿意跟他交个朋友和夏侯家做点生意。 有了这个基础之后,夏侯楙调往长安的时候,项伯就恳请把自己带去长安,夏侯楙知道他的心思,他是想离自己的仇人更近一点!这么多年,他从没有放下心里的这段仇恨。 可惜天不遂人愿,项伯随夏侯楙到长安的第二年,时领蜀汉凉州牧的马超就在阳平关去世。马超的家人早就被杀光了,死后也没有留下遗孀孩子,项伯心里的仇恨也就再没有寄托的地方。 他把这种遗憾化成动力,花了两年的时间,帮夏侯家整顿垄断了长安赌市和黑市,成为当地人尽皆知的社会大佬。 第228章 项伯新事 残败的夕阳随着三人走进房间内,也彻底日落西山,夜空随即拉拢而下,长安城内的灯火依次亮起。 夏侯楙吩咐管家去备酒菜,项伯却拒绝了,只说聊完事情就走,他说话时虽然平淡的笑着,但内心的慌张感却在言语间表现出来。 夏侯楙这才意识到,刚按下葫芦又浮起瓢,而且这次的瓢可能还不好再按下去。 “西市出什么事了?”夏侯楙平静的问。 “是我疏忽大意。一个赌徒输丢了新媳妇,就在赌市放了一把火,还在自己身上浇了油,说赌市拐卖人口把他逼的家破人亡。巧合的是,还不等我们出手,一队军人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当场按下了赌徒,传唤走赌市大庄家,而且还没有救火。”项伯看着夏侯楙,眼神低迷。 夏侯楙没有说话,目光平静的碰撞项伯,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我赶到的时候,赌市已经被烧了三分之一,营业已经是不可能了,我让所有人开始抢救,同时动用所有的资源去查那名赌徒和那支军队。赌徒没有问题,但他的媳妇在半路上被人花重金买走了,花钱的是一名小厮,小厮是水神教的人,我不认为詹水兴有胆子敢动赌市,所以就没有继续去查这条线。那支军队,是洛阳来的护卫军,肯定是大司马的军队,但具体隶属于谁,还没有查到……两下信息综合起来,应该是有人给水神教出了招,目的就是整垮赌市的生意……” “有人?这还不明显吗!这就是曹真干的,他还假情假意的带人来吃宴席!”夏侯晚愤怒的站起身,打断了项伯说话。 夏侯楙啧了一声,他想呵斥几句但又觉得没有必要,于是就眯着眼睛压了压手腕示意夏侯晚坐下。 “二少爷猜疑的也有可能,结合那支军队出现的巧合,极有可能是水神教勾结上了行宫苑的府官,这才炮制了这个计划。” “詹水兴肯定没有这个能力,能勾结上行宫苑的人,只有司马师!”夏侯晚再一次打断项伯的话。 夏侯楙正要批评二弟,却猛不防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当即有些吃惊。 “我已经查到了,近期有一个姓荀的人出现在水神教,那个人就是宛城来的司马师,水神教能从劫地牢的案子中脱身,靠的就是司马师和郝昭。大哥还记得董舒带兵去天水么,他拿着大司马的手谕去天水,竟然也被郝昭给拦下来,这不就是唱双簧给我们看么!”夏侯晚尽力使自己保持平静,但急促的声调在对外宣泄着不满。 夏侯楙把复杂的眼神挪向项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二少爷掌握的信息没有问题,那么这个推测是没有问题的,放火烧赌市,就是长安府也不敢担这个责任。”项伯看向夏侯晚,夏侯晚点点头。 “你继续说下去,是不是大司马我自有判断。”夏侯楙撇开两人。 “赌市还在休整,黑市也出了问题,有人放话说要高价收购官盐,数量越多价格越高,一时间黑市上人人屯盐,把官市流通的盐都给抢没了,我一早就觉出异常,赶紧让人用特殊手段强制让官盐在黑市正常流通,可军谋司还是因为官市缺盐找到了我们,扬言要治我们叛敌误国的罪名。我一边按官市的价格给军谋司筹盐,一边去查那个放话高价收盐的人,最后查到一个名叫胡久生的人,发现此人有通蜀的过往,我就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了……我接着往下查,这个胡久生是天水东县人,曾在詹水兴的弟弟詹恩贵府上做奴仆,后来偷了詹家一笔钱逃到乡下过生活,后来又举报詹恩贵和詹水兴,因此得了一笔钱跑到川蜀去生活,不知怎么的最近又出现在长安。”项伯一口气说完这些,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接着说道。 “这两件事都跟水神教有关是无疑的了,可詹水兴一定没有胆量跟你或者我公开对抗,如果他这么做了,再加上你要回洛阳的消息,我才来找你讨个意见,是继续做下去,还是拱手让给他们!我也明白现在不是斗勇斗狠的时候,川蜀进犯在即,如果被人别有用心的胡乱安个罪名,弄不好夏侯家的基业都会毁于一旦。”项伯放下茶盏,像个雕塑一样坐着,等待夏侯楙说话。 夏侯楙却没有立即说话,他饱含深情地看着项伯,“你我只三个月没有见,如今你已是两鬓斑白,垂目慈容,是被这些事情烦心所致么!” “拖州牧的福,伯今年六十有余,已深感体劳不力,这些只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项伯回答道。 “你六十有余,我也有五十了,你只是感觉体劳不力,我已经很多次躺下都不想起来了!这纷乱的官场,我是一点都不留恋呀!”夏侯楙笑了笑,像个孤独自嘲的小老头。 “大哥,项大哥所说的,我们已经被人尿在脖子上了,即便是你回洛阳,他们也不能如此的人走茶凉吧!你要真是觉得困顿,我自己动手,我不信我在长安将近十年,还拿不下一帮外来的人!”夏侯晚紧攥着拳头,眉间拧巴成一团。 “年轻有些斗志是好事,但你一定没听明白项大哥说的深意。我且问你,曹真今年多少岁了?” “比大哥年轻五七八岁吧。”夏侯晚回答。 “那也将近五十了,他带着军队来长安,难道就是为了跟我们夏侯家争权夺势?”夏侯楙看着弟弟。 夏侯晚长吁了一口气,似乎不太赞同兄长的说法。 “这里是西北边防,兵家争地,鱼龙混杂派系复杂,如果你没有独善其身的心思,顷刻间樯橹灰飞烟灭不是没有可能!你项大哥的能力,对抗军队也不是没有可能,可他是怎么说的,这都是值得你学习的地方!”夏侯楙语重心长的教育起弟弟,似乎项伯说的事情,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项伯随着夏侯楙的目光看向夏侯晚,当他看到夏侯晚并不情愿妥协的样子时,就慢慢的站起身对夏侯楙说道:“州牧,我就先行离开了,只要有我这把老骨头在,西街两市他们还没那么容易得手,我等你的消息。” 夏侯楙站起身苦留他不住,于是挽着胳膊送到门口。“州牧,年龄大了记性不好,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两市出问题以后,董舒去找过我,大概意思是劝我卖了两市变现。” 项伯说完,跟两人一一告别,独自一人举着灯笼走上甬道直奔大门外去了。 第229章 我问的是你明白吗 饭菜摆上桌,夏侯晚根本没有吃的心思,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反复考量项伯说的那几句话和大哥提点他的那几句话。 他现在思绪有些混乱,难道大司马不是这背后的推手吗? 夏侯楙却没有那么多顾虑,春熙坊和通樊楼他都能送出去,更不用说朝廷打击的这两个市坊了。今天的这场演出看得很值得,他落实了大司马对夏侯晚的态度,对曹也和郭淮的态度,那么距离夏侯晚想要的东西,就基本达到预期了。 至于长安街两侧的生意,他甚至有想法清清白白的回洛阳去,只要项伯在,夏侯家的生意就可以在洛阳再次生根。不过眼看项伯的状态,已明显不如从前。 “大哥,大司马到底是什么态度?”夏侯晚提起茶壶,为夏侯楙倒了一杯茶。 “你再问具体一点,是对什么事什么态度。”夏侯楙一边嗦着鱼刺,一边不动声色的问道。 夏侯晚沉默了片刻,他首要关心的肯定是大司马对于他顺承州府是什么态度。可要当着夏侯楙的面把这句话说出来,却也没那么随性。 “大司马,对通樊楼和春熙坊是什么态度?”他语气低沉的问了一句。 夏侯楙放下筷子,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弟弟。“夏侯晚,这些重要么?在你的意识中,这些生意重要吗?” 夏侯晚的脑袋更乱了,难道不重要吗?我上位不就是为了守住这些产业吗?“重要,大哥你在这里耕耘这么多年,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把这些东西拐走吗?”夏侯晚咬着嘴唇,语气肯定的回答到。 “那我告诉你,一点都不重要,我之所以愿意扶持你上位州府,跟这些产业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想的是夏侯家还能有人在朝廷重要的岗位上,尽心尽力。曹真什么都知道,但他愿意给夏侯家一个面子让夏侯清体面的留在军营,你能猜到他的心思吗?” “他怕,怕大哥回去以后给他穿小鞋。”夏侯晚犹豫的回答。 “你认为我是那样的人吗?”夏侯楙反问。 夏侯晚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或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想一想曹真的处境,春天刚接替曹休,就协助圣上来长安打了一场御驾亲征,回去开府不到三个月,又被安排带着一群年轻人出来打仗,你觉得他会怎么想,你站在他那个位置想一想换做是你该怎么办。通樊楼和春熙坊我送给他他都不会要。”夏侯楙端起茶盏,瞥了一眼脸色木讷的弟弟。 “你的意思是当今皇上不喜欢再有权倾朝野的大司马!所以曹真不会在长安花费太多心思和时间?” “前半句说对了,洛阳肯定是做不大了,曹真如果想权倾朝野,那就需要一个全新的根据地,长安就很不错!但他还不能把这个心思表现出来,所以他不会插手干预任何地方政务,他所有的出发点都是抗击诸葛亮,但所有的落脚点应该建立以长安为核心的曹氏宗亲派系。到时候只要蜀国不灭,这个派系就可以依托长安蓬勃发展!”夏侯楙分析到。 “那对啊,所以他要提前抢我们的产业,霸占州府……这些都是他做的。”夏侯晚接上话茬。 “戍边寸功未立,就忙着抢生意抢地盘,是你你会这么做吗?”夏侯楙放下茶盏。 夏侯晚沉思片刻,接着问道:“那确确实实有军队的人在做这件事啊。” “这就是事情的诡异所在,大司马表态说不会做这样的事,但事情却这么发生了!如果你盲目的对抗大司马,是不是就成了别人枪炮。”夏侯楙说道。 “有人想借机坐收渔翁之利!那肯定是司马师。司马家暌违雍凉和长安久矣,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不然司马昭能来长安么!”夏侯晚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如果你说的那个出现在水神教的人是司马师,那这些事情肯定跟司马家脱不了干系,但司马家是来救司马昭还是别有所图,还得再调查。也有可能是大司马麾下有人想趁机对我们做点什么!” “董舒!他也想上位,” “董舒有这个想法,但还没这个实力跟军队扯上关系,即便能搭上点关系,那也是被人利用。”夏侯楙否定了董舒。 “曹也,郭淮,孙礼,郝昭……”夏侯晚说出这几个人名。 “大概就是这些人了。他们处心积虑的想拿掉夏侯家的产业,到底是为了筹军费还是为了把我们赶出长安,这才是我们首要弄明白的事情,你觉得呢?”夏侯楙看着弟弟。 夏侯晚点点头。 “现在我再问你,你想要大司马的什么态度?夏侯家的产业到底还重要么?”夏侯楙平淡的笑着,似乎刚刚分析出来的复杂情势,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愚弟想问,大司马对于我顺承州府是什么态度?”夏侯晚终于把这句话说出口,但情绪上依然做贼心虚似的。 “这就对了,你想站这个位置就要有站这个位置的底气和格局。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曹真对你没有任何想法,只要皇上没有意见,他就不会有任何意见,而且谁领这个州府对他会有什么威胁吗?相反是下边那些人,恨不得能做点动作拉你下场,等你犯了错有把柄被人拿着,那些觊觎这个位置的人才有机会上位。明白吗?所以那些生意还重要么?”夏侯楙再一次反问,希望得到夏侯晚正面回答。 夏侯晚却再一次沉默了,他顺着自己的思绪往下走,如果这些生意都丢了,自己领一座空州府又有什么意义呢!长安府有郭配,天水府有郝昭。 “我再问你,抢生意这件事发展到最坏的结局是什么?” “夏侯家的生意都被人瓜分掉。”夏侯晚回答。 “那跟你不能顺承州府比起来,哪个更糟糕?” 听到夏侯楙这么问,夏侯晚下意识的抬起头看着大哥,一时语塞。 “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夏侯晚问道。 “你想做也可以做,只做对的事,比如拔掉董舒,让董舒身后的人站出来。”夏侯楙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通过香坛寺那一次沟通,再加上这一次沟通,他心里隐约有了答案,那些藏在弟弟骨子里的东西,很难会被改变。 第230章 贾充再现江湖 一匹快马从长安大道上跑过,马掌钉落在厚重的青石板上,发出急促的哒哒声。 一名卖梨的小贩正在当街跟开茶水铺的王婆插科打诨,差点没躲开这快马,跌倒在路边上,翠梨洒落一地,气得他跳起来朝着快马远去的方向破口大骂。 隔壁卖陶缸的张二哥赶紧上来捂住他的嘴,好言相劝道:“不要命的小犊子,知道那是谁么就敢张口骂。” “怎的?那是你家亲戚啊?”那小子不以为然,从张二哥怀里挣脱出来,去捡自己的翠梨。 “我要有这样的亲戚,端的让你骂几句也无妨!那可是别驾苑的逢乐官,他开口说句话,把你家梨树伐了都没得说理的地方。” “逢乐官,那是个什么职务?”小伙子听出了厉害,一脸好奇的看着张二。 “算不上职务,但却比一般职务高出不少。你就记着不能惹就行啦……”张二哥看这孩子有点不识调教,就伸手从那篮子中摸着一颗脆梨,咬上一口回自己铺子里去了。 卖梨的收回目光回过神来,才发现梨子在不知不觉间少了两三枚,当即跳起来当街骂个不停。骂了一阵眼神还是看向快马消失的方向,心里大概在琢磨,有朝一日自己能否落个乐官当当。 因为夏侯楙不让夏侯晚轻举妄动,逢乐官这一段时间也很少出别驾苑,可昨晚夏侯晚从州府回去以后,独自在湖心的书房坐了一整夜。临近天亮的时候,逢乐官被叫过去,夏侯晚言简意赅的吩咐了两件事情,这一次没有询问没有犹豫,看得出来是他反复取舍得到了想要的方向。 逢乐官的快马径直来到长安府,他把缰绳交在马夫手上,自己就脚步撵着影子往内院走去。 他要去的地方,正是司马昭休养的偏院。门口两位医师还在炼炉制药,看到逢乐官进来就站起身行礼。逢乐官冲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两人对视一眼,收拾那瓶瓶罐罐朝门外走去。 “下来见个面吧,每天躺在上边,风餐露宿的,别把身体给熬坏了。”逢乐官坐在司马昭身边,轻轻的把手搭在他的左手脉息上,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只有他那句话的余音绕着四面墙来回碰撞。逢乐官却一脸笃定的坐着,手上没有任何动作,似乎是在很用心的诊断司马昭的脉象。 一阵凉风透过窗户缝吹进来,吹动挂在床角的两个挂帐梨木弯钩,梨木碰在一起发出敲木鱼一般的声音。 紧接着房顶上有了些细碎的响动,像是脚步声,又像是风吹动瓦片上枯草的声音。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一直等到门口扑通一声,似乎有东西落下来…… 逢乐官却依然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坐着。 脚步声开始从门口传进来,一点一点移动到逢乐官身后,一条人的影子就覆盖在乐官身上。 “还真藏得住啊,到了冬月底下起大雪,你还能挺过去吗?”逢乐官浅浅的说着,似乎在跟老朋友叙旧。 “撑到下雪的概率不是很小么,逢乐官怎么忍心看我受冻挨饿。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来人的身上有一股陈旧发酵的气味,像是夏天的烂西瓜在阴沟中逐渐腐败。 “年轻人,我再送你一句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感谢逢乐官赠语,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是乐官第三次送我良言了。”来人讳谟一笑,但仍然站在逢乐官身后。 “算不得良言,多是调侃之语。说说吧,你们还有什么计划?能让你家大少爷的尸骨躺在理堂这么长时间都不去理会。”逢乐官问道。 “哪里有什么计划!大少爷的事情已经这样了,家里不发话谁又敢去做决定呢,司马家的规矩是,哪来的事情就从哪了,大少爷死在长安,就要在长安把事情弄个清楚。眼前首要的是,我家昭少爷不能再出事了。”来人回答着,语调还是欢快的情绪。 “据我所知,你从没跟过司马昭身边,你对他了解么?”逢乐官问道。 “那有什么不了解的,我十岁就进了司马府,虽说没直接接触过昭少爷,但府里的规矩都是很通透的,昭少爷的规矩,自然也懂得不少。” “那你猜一猜,你家昭少爷脉象如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逢乐官的语气像是开玩笑。 “脉象在您手中掌握着呢,我怎么猜得出来。”来人推辞道。 “你这句话说到重点了,不仅脉象在我手中掌握着,你家少爷的用药也在我手中掌握着。你每天辛苦的趴在房顶上,只能保证他不受皮肉之伤,可如果这药里有毒呢,阁下如何应对?”随着逢乐官转过身,来人的相貌出现在他的眼前。 没错,来人正是随着长安司马家没落就一同消失的贾充。 逢乐官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可当他回过头看到贾充的样子,整个人还是被震惊住了。 蓬头垢面破衣褴褛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眼前的这个人,甚至是在这个人前边加一个野字,或许更能说明他看到的状况。头发打着结缠绕在一起,胡子有手指头那么长,泛着油光,脸上没有胡子和除掉五官的位置,已经结上细碎的鳞片状的泥垢!那穿在身上的衣服,已经不再是衣服了,到处都透着枯朽的片状和线状,哪里实在破的太大了,就用麻绳绕身体一周捆绑起来,一圈一圈的绳索,把他绑个像个粽子一样! 逢乐官对上那双眼,没错!还是那个少年的眼神。尽管所有的都变了,但那双眼,依然充斥着坚定信念的光芒。 为东家如此,夫复何求。逢乐官不得不感叹司马懿手段之厉害,即便是家里的下人,都能调教到如此地步。 “你给我家少爷下药了?”贾充惊疑的看着逢乐官。 “也不一定是我,你家少爷就这么躺着,每天进进出出的医师这么多,万一有他的仇家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贾充有种做了无用功的感觉,当场神色大变。 第231章 让司马师上大号回话 贾充站在司马昭的床前,看着逢乐官落在司马昭手腕上的右手,神色变得紧张起来。 “我们也算打过几次交道,你对我多少也有点了解,我从来不说废话,今天过来提醒你,一是我觉得你这个年轻人有点意思,二是替司马家着想,长安毕竟不是宛城,接连有司马家的人折损在这里,委实没有必要。”逢乐官收回右手,脸色平静的看向贾充。 “是你的意思,还是夏侯家的意思?”贾充面色充血。 “对你我来说,重要么?”逢乐官反问道。 贾充一下子沉默了。他扭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司马昭,心里有些情绪泛滥起来。这个姓逢的美男子说的没有毛病,自己说到底只是司马家的一个外事随从,两大家族的明争暗斗,跟自己又有多大的关系呢! 这段时间躺在房顶上,白天看着厚重的云层东飘西移,晚上看着漫天繁星星罗密布,在深感自身渺小单纯的同时,他把这些年的生活做了个彻底复盘之后,对从前对未来,都有些懵懂的情绪潜滋暗长。 这些情绪吸收日月精华有了成长之后,他再看到太阳一点一点从东边升起,那个渺小单纯的自己似乎也随着昨天的夕阳挥手告别。 贾充把目光从司马昭身上挪开,心里的情绪也都收拾起来,他把目光对上逢乐官,一字一句的说道:“感谢逢乐官提醒,但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没有权利帮司马家做任何决定和选择。” 逢乐官笑了笑,看了贾充一眼,就把目光洒落在司马昭身上。“不愧是司马都督调教出来的人才。有朝一日,真想当面见识一下司马都督。你家少爷脉象很平缓,身体机能应该是调回来了,但如今这个时节水汽氤氲,长期这么躺下去,后背容易生烂。”逢乐官站起身,整理了衣衫接着说道:“你不用在这里守着了,守也没有什么用,想杀他的你根本拦不住。你往天水走一趟,告诉你家二少爷,我家主人想见他一面。” 贾充整个人瞬间愣在原地,他没想到逢乐官话锋转得这么快,上一秒还在说司马家和司马昭的事情,这一秒立马就说到司马师了。 贾充当即在脑子里盘算了一阵,司马师到长安将近一个月,不长也不短,如果是隐藏身份的话,应该也能藏得住,但面对手眼通天的逢乐官,身份暴露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逢乐官,是不是宛城有什么风声?”贾充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这个时候逢乐官已经走到门口,只留下一个背影对着迷茫的贾充。 “我等你的消息。”逢乐官回过头看了一眼贾充,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项伯从州府离开后,并没有立马回到西街两市,而是让一名小厮叫来两个人,一个是河渡陈老大,常年盘踞在溱水码头上游的河道,凡过往船只必须缴纳保护费和过路费,靠着这一项业务,得了个河渡老大的诨号,称霸东村西村一带。 另一位则是溱水码头的青帮大佬,杜笙。要在溱水码头做生意,大概有三种情况,一种是詹水兴这样有官府背景的,能占据主导地位,第二种是溱水冯家,是当地的宗族大家,溱水码头的地都是他们家族的,他自然也能做点生意;第三种就是刘家这样的散户,他们做点两大家族看不上的生意,但即便是这样的的生意,也还有人会来争抢,为了避免生意被抢走,他们就只能寻求青帮的庇护。如果跟青帮有交情,那就是吃吃喝喝把事情给办了,但如果没有江湖人脉,那就只能花钱解决问题。 青帮中都是些狠角色,只要钱到位了,让他们对抗官府和冯家他们也不会眨眼睛。之前詹水兴被抓走之后,姓刘的就找到青帮抢了水神教的生意。 项伯把这两个人找来,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查清楚这个荀先生的来源和身份。 当天夜半三更,东村的酒堂内,霸娘刚送走一帮地痞无赖,正在厨房里收拾的时候,几名挎刀佩剑的黑衣人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霸娘听到响动从厨房中走出来,看到几个人额的装扮,脸上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借这个时间,我们重新打量下霸娘,她身上已不再穿着竹片自制的类似盔甲的东西,头发也不再零散随意的顶在头上。现在的她,穿着青麻汁染成黄绿色的粗布衣裳,衣裳紧紧的缠裹着她那略显丰满的身体,衬托出凹凸有致的女人味,脸上全没了结婚前霸气哀怨的五官。 这么大的变化,都来自于那个看起来粗壮的男人,邓艾。邓士载早些年也是个舞文弄墨的搔首青年,后来知道自己的外形够不上风流才子,于是早早的拜入司马家门下,学习兵诡伐道之术。 司马懿在四十五岁同龄人身体机能都走下坡路的时候,又纳了一名二十岁的青楼卖唱女,这一段时间也正是邓艾贴身服侍司马懿的时间,于是跟着老爷学了不少存本固阳,泡妞撩妹的手段。 自从在众人起哄下跟霸娘结了婚,他就把这些本领悉数用在媳妇身上,短短两个月时间,把一个吞狼骑虎的女人调教出温情似水的柔媚来。 “几位客官从哪里来,小店已经打烊了,要是方便的话去别处看看吧……”霸娘陪着笑脸,真诚的看着几个人。 那几个黑影却不说话,只是笔挺的坐着,也不说吃喝,那态势很明白了,就是来找麻烦了。 霸娘也是经过江湖的人,当即用围裙擦了手,到柜台里摸出几两散碎银子藏在袖笼中,接着来到几人面前,一边倒茶一边说道:“几位客官,倒不是小店不招待,委实是天色太晚,后厨里吃喝都没有了,要不然我开门做生意,怎么也不能不招揽客人,您说对吧!” 霸娘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几人的神色,看到其中一个人嘴角挂了点笑容,她以为是来人听懂了她的意思,就抖落着袖笼把那几两银子放在桌子上。 “这点碎钱权当是小妹赔个不是,你们出了这里往西南走,二十公里到了天水,那里有花灯夜市,也有美酒姑娘……” 话还没说完,只听到哐啷一声,那嘴角带笑的男人把佩刀扔在桌面上,面色铁青地说道:“谁要你这点银子,让你家男人出来说话。” 第232章 东来来了夜行人 凉杀杀的月光透过茅草棚拼凑成的酒堂,房间里取暖的炭火已经用水浇灭,结合着四处透风的凉意,霸娘心里一阵哆嗦,竟下意识的怪罪起粗莽那帮闲人!平日里没什么事的时候,一帮酒鬼在这里插科打诨直到月上二更撵也撵不走,可今天有点事的时候,一帮说话就肝胆相照的汉子,竟一个也不曾露个熟脸。 其实也怪不得粗莽那帮人,今晚这个情况,即便是他们在这里,也需得拿捏着分寸不敢多管闲事。 这来的到底是什么人呢?为什么开口就要找霸娘的丈夫呢?霸娘心里也是一样的疑惑满满。 “我家男人在外上工挣钱,今晚可能回来的要晚一些了,各位客官识得他么?”霸娘纵然有些江湖经验,但也不好回答,毕竟夜色已经深重,这酒堂又远离村子,他若说男人不回来,怕是这些人杀了她也不带犹豫的。可如果说男人马上就回来,又怕这些人死等,万一等不到还有可能会杀了她!于是这么模棱两可的回答了第一句,想从对方身上探听点消息。 “家里开着铺子,这么晚还在外边挣钱,挣得怕不是黑钱吧!”那个把挎刀扔在桌子上的男人15度角仰起脸,一副挑逗的模样。 “客人说笑了,我们都是本分的人家,如果能挣黑钱还开着铺子干嘛呢!”霸娘灵机的应对着,一边打量几人的装扮,想从他们身上找到些线索。可是几个人身上都裹着夜行衣,摆明了就是来干点白天不方便干的勾当。 但他们不要钱,又打听自己男人,难道是想劫色?霸娘这么灵光一现,很快又否定了这个说法,如果是有一个男人冲自己来,那可以说这男的口味特别,但如果是几个男人一起,他们完全可以拿了钱去烟花柳巷找些软胸嫩腰好好享受。 “来的路上,听说你是新婚,还是跟一个流浪过来的人,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吗?”另一个男人把佩剑抱在胸前,说话一副柔声细语的样子,但听了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几位客人到底是做什么的,关我家男人什么事!”霸娘的语气中多了几分警觉,她虽然强悍久了,早已把害怕置之生死以外,但如今这几个聊的事情,却是她心里刚刚腾出来的柔软地带。 “不该问我们是做什么的,你应该问你男人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我们要找他!现在你这么问,我只能认为你跟他是一伙的,合起伙来戏弄我们!”抱剑的男人说完这几句话,转过脸站起身一点一点靠近霸娘,突然从袖中滑出来一柄精细的小剑,随手插在霸娘的胸腔上。 霸娘来不及反应,就被那小剑刺进心脏上两公分的位置,她挣扎着跳起身想要逃跑,可另外三个人已经迅速控制了她的双手和身体。 还有一个人走到门外去,应该是去把风了。 抱剑的男人从桌子上拿起油灯,把灯举在霸娘脸旁,那脸上已经渗出豆大的汗珠,疼得霸娘嘴唇霜白。 “我不喜欢对女人动手,但来的路上,他们都说你不像个女人,要不是你身上的悍劲还没完全消散,我差点就认不出来是你了。说说吧,说清楚了免得我找错人,你那个男人是从哪来的?” “你不是来寻仇的吗?寻仇的不知道仇人是谁吗?”霸娘忍着疼痛反驳道。 “寻仇,从来都不是最有意义的复仇,寻仇就应该把仇恨办得比杀了他更让他难受……”男人说着从袖中滑出第二枚小剑,那剑在霸娘的眼前晃了晃,以四十五度角下插进她的右边胸腔。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霸娘的声音中开始掺杂着气息不够用的器官疲劳感。 “很好,你越硬气,我对女人动手的罪恶感就越少。扯开她的衣服,男女构造不同,我都找不到她身上的穴位了……”男人像个变态一样,语调掺杂着嘶哑和夹音。 随着霸娘的上衣被完全扒开,露出雪白的上半身,两团肉乎乎的囊白展现在几个人面前,她心里的防线一瞬间被击垮了。“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直接去找他不行吗?”霸娘的声音中开始有了哭腔,这个用强悍武装了自己多年的女人,在被人扯掉衣服后,才发现之前自己把害怕置之生死之外是多么滑稽可笑的认知。 “我要说的都已经说过了,如果你配合的话,我或许可以讲江湖道义,如果你不配合的话……我总认为,女人最美的地方在大腿,特别是你这样看起来很有力量感的大腿,如果你腿上还有肌肉线条的话,啧啧……我该怎么形容呢,今晚给你找十个正当年的流浪汉,或许他们还会害怕愧对我的安排,不能完全满足你呢!”男人一边说话,一边用右手抚摸着霸娘紧张绷直的臀大肌。 “不要,不要,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霸娘话还没有说完,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右腿传来,让她几乎不能站直身体,这一击疼痛之所以,正是男人趁霸娘大腿肌肉紧绷的时候,带着几分内力硬把小剑刺进去,进去之后霸娘全身的神经瞬间松弛,再也使不上劲。 “那就让兄弟们看看你的大腿吧,我相信他们会跟我一样,从此以后爱上每一个女人的大腿……” 就在一个男人解开霸娘衣服的同时,用手快速的像揩油一样接触了一下霸娘那不可描述的内里时,霸娘整个心理防线被全部击垮,她昂昂昂的哭着,紧闭上眼睛,至此她认为此生最重要也最值得守护的东西,溃然消失了…… “我全都说,我知道的我都说……”随着这一声轻唤,男人收起油灯好不遗憾的说道:“真扫兴,我还没欣赏完这该死的大腿呢!” “那您接着看一会呗,大哥!”旁边的一个男人凑上来,讨好谄媚的说道。 男人啪一个巴掌打在那谄媚的脸上:“做事还有没有规矩了。” 第233章 溱水不缺画舫 当夜月色惨白直到寅时,溱水码头上,一艘画舫随风飘荡,破碎了水面上白晃晃的月亮。 寅时中,一条小舟从码头上划出,径直朝画舫追去。随着来人登上画舫,舫内灯火明亮,坐着项伯和河渡陈老大以及青帮杜笙。 “老爷,事情办明白了。”来人凑到陈老大旁边,小声的说了一句,生怕打扰到三个人饮酒叙旧。 “说来听听,好久没用过这些暗路子了,效率这么高,还真让我不一定拿得准。”陈老大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脸上已然挂着自信的笑容。 项伯没有接话,而是端起一盏凉茶,呷了一口,对陈老大微微点头。 “那个女人说一开始她也是被瞒着的,可后来他男人就主动说了,他们是从宛城来的,还是个大户人家,来长安办些重要紧密的事情,什么大户人家没有说,但男的姓邓名艾子士载。其他再也问不出来什么了。”小厮回答了,就站在原地等候着指示。 陈老大觉得这个答案还算满意,就抬头看向项伯。 项伯点点头,这样的信息量已经够了。自古英雄难过女人关,男人加上女人,没有不坏事的。 “老爷,他么还在东村等着,要个发落的回复呢。”小厮看大佬们点头了,就问起霸娘的处理意见。 “走暗路,那是断不能留活口了,这次用问么!”陈老大瞪了小厮一眼,显得有些烦躁。 “不急,先把人带回来吧,青帮不是被人半路劫走一个阿大的媳妇么,今天这个面子就算是陈老大卖给青帮的吧!”项伯看向一旁的杜义笙。 “这个面子杜某接下了,赌场的事情没处理好,是我对不住老大哥,我杜义笙在这里放句话,以后河渡的事情就是我们青帮的事情,以后西街两市也绝不会再有闹事的人出现!”杜义笙说着举起一盏酒,当着两人的面一口喝下去,算是表了态度和诚意。 贾充找到司马师的时候,水神宫内一片热闹,因为这段时间从春熙坊到通樊楼,再到西街两市,他认为自己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尤其是早上的时候在溱水码头碰到董舒,董舒说项伯找他聊过出让西街两市的想法。詹水兴当时就压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悄么么告诉董舒,他新买来两名西南流民少女,不日就送到董府去让董大员拿味。 这一对臭味相投的中年老色批,为了合力牵制夏侯家,竟然在两顿饭之后冰释前嫌,全然忘了之前董舒追到天水去缉拿詹氏兄弟的事情。 董舒本没有对夏侯家动手的心思,因为他心里明白自己不管怎么折腾,都跟驸马爷的量级错的很远,即便有恩师重新在中央为自己背书,他也不可能越过夏侯楙晋升州府。所以他表面上还要把自己当成是夏侯家的人。 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有人愿意出面顶风作案,他不仅能趁机捞油水,还能进一步扩大生意在大司马面前表现能力,同时在夏侯楙进退两难的时候帮忙把生意折成钱,说不定夏侯楙还得感激自己呢!怀着这样的心情,在西街两市出事以后,他就去见了项伯……他以为事情做得很圆滑,但殊不知,他已经被行宫苑内的赞美声膨胀了头脑。 詹水兴回到属地,就拉着司马师组织大家庆祝,司马师正想趁着他忘乎所以之际问问最后一间密室到底藏着什么秘密的时候,突然两声突兀的鹧鸪哨在身后响起。 这是情况紧急的讯号,他赶紧借口上厕所来到后门溜出门外。然后就在一棵乌桕树下看到历经沧桑的贾充。 司马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把来人仔细打量了一遍,也只是觉得跟贾充有几分相似,直到贾充精神萎靡的喊了一声“师少爷”,他才放下心中的警惕。 “你怎么到这来了,昭弟出事了么?” 贾充点点头,示意司马师到乌桕树后说话。 “那个姓逢的似乎发现你的身份了,他早就知道我藏在长安府内暗中保护着昭少爷,还说我这么做完全是徒劳,如果有人想动昭少爷的话,通过医师投点毒药任何人也查不出来!” “投毒!他这么做了么?有曹长史在偏院把关,投毒也没那么容易吧!”司马师反问道。 “不知道他有没有做,但根据我的观察,他们要想投毒的话,确实很容易。昭少爷一切正常,自从月初醒了之后,身体恢复的很快,只是每天躺着一动不动,他说挺难受的。”贾充回答道。 “难受也得受着,没洗脱嫌疑之前,醒过来就会被人拿着把柄送进大牢去。他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你详细说说……” 贾充就把逢乐官在偏院的细节详细说了一遍。 司马师独自上前走了两步,站在那一堆落叶之上,神情严肃。当朝大都督家的少爷,竟然跟民间组织纠缠在一起,如果自己的身份真的暴露了,卧底水神教也变成了一件有风险的事情。 “他会不会是诈我们的?”司马师不愿相信。 “说不上来,这个人在长安手眼通天,如果说他用一个月来发现你的身份,这一点都不会让人感到好奇。”贾充分析道。 “那夏侯晚见我干嘛呢?鸿门宴?”司马师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了思绪。 贾充没有说话,他整个人在房顶上待了近一个月,根本没时间关注长安和天水的事情。夏侯晚要见司马师,肯定是因为夏侯晚注意到司马师了,简而言之,司马师潜伏在天水肯定也做了很多动作。 尽管这一天的阳光还算明媚,但凉风从溱水河面上漫到水神宫的时候,丝毫没有减弱浮躁的寒意,吹得两个沉默的人儿显得消沉低迷。 “荀先生……荀先生……”两声带着哭腔的呼喊突然从远处传来。 两人一齐回头看过去,只见邓艾正从远处的堤坡上跑下来,整个人失魂落魄的看起来比贾充还要颓靡。 第234章 天水外来人 邓艾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就出现在司马师脚下,这失魂落魄的样子,看得贾充一脸嫌弃!虽然同为司马家做事,但之前总听说邓艾是老爷的得意门生,这得意门生不该是这个状态啊。 “有什么事,踏踏实实说,怎么弄成这副落魄的样子,简直没规矩了。”司马师面不改色,冷冷的说了一句。 “没了,霸娘没了,我回去看她,酒堂里已经没营业了,她贴身的几件衣服胡乱扔在桌子上,现场还有一把小剑。”邓艾对霸娘是动了真感情,每隔两天他都会跑回去看一看,夫妻俩厮守一夜。 三天前他回去过一趟,两人相拥在一起,几乎整晚未睡,霸娘还絮絮叨叨的说打算把酒堂翻修一下,再请一位掌柜的,她想退到后院给邓艾养个孩子。 邓艾就说没有问题,过不了多久肯定会让霸娘过上小姐太太的生活。夫妻俩躺在小屋里计划着未来,甚至对回去宛城的生活也做了规划。 昨晚邓艾再次回去,却只见酒堂敞开着大门,柜台里明显被人翻捡过,不知道丢了多少钱,还有那一排存酒的坛子,悉数没有了。后厨更加凌乱,吃喝用具一应丢失…… 邓艾思索了片刻,觉得像是遭了强盗,可转念一想,强盗不至于把锅碗瓢盆也给带走,于是出门去找邻居打听,一打听才知道丢失的用具是附近村民给拣走了,因为酒堂门开着老板娘不在,过路歇脚的人们就动了心思。 邓艾觉得蹊跷,但邻居再也提供不出来信息,他就回到店里把霸娘说过有矛盾的人想了一遍,想完就去村里找人对质,可惜一无所获。 就在他坐在店里苦思冥想的时候,发现桌子下边有霸娘的贴身衣服和一把精致的小剑。 他心里顿时慌了,这件衣服是三天前新穿在霸娘身上的,按照他们的生活习惯,霸娘还不至于脱换得那么勤快。一种不好的预感立马漫上他的心头。 霸娘常常营业到凌晨,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有粗莽那一帮兄弟在店里照应着,可最近粗莽他们在着手准备接管西街两市的事情,人手可能都忙起来了。如果真有些专走夜路打家劫舍的贼人碰上霸娘,难免见财见色临时起意。 邓艾手里捧着那把小剑,试了试锋利的剑刃,认定这就是一枚江湖暗器。于是带着小剑找到粗莽等人,粗莽只看了一眼,就问邓艾哪里来的物件。 邓艾把前前后后说了一遍,粗莽的脸色也阴沉下来。“这是黑衣帮的暗器,可我们跟黑衣帮无冤无仇啊,黑衣帮专走夜路,做事不讲规矩完全以利己为主。但一个小小的酒堂,会碍他们什么事呢?” 粗莽也想不明白。 邓艾已经按耐不住了,他才不在乎什么江湖门派,这些民间组织在他这种门阀世家的门徒眼中,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当场就嚷嚷着要去黑衣帮讨个说法。 关键时刻粗莽还有些理智,安排人去打听黑衣帮最近的活动范围。 这一打听不打紧,回来的人汇报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因为西街两市最近情形紧张,长安几大帮派几乎同时收到邀请,去保卫西街两市。虽然没有明确查到黑衣帮有没有被人使钱办事,但粗莽结合自己这一帮人最近的行动,心里觉得极有可能是项伯找黑衣帮的人来给他们些警告。 不过一个机灵的下属很快指出不同的思路,他认为即便项伯想对他们发出警告,也不至于找黑衣帮来欺负霸娘,第一霸娘同他们并没有深重的感情,第二项伯完全可以对他们家人动手。 粗莽想了想觉得这个分析有道理,于是反问邓艾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毕竟霸娘是他的妻子。 邓艾沉思片刻,突然想到自己少爷司马师,司马师最近帮詹水兴谋划了一系列抢夺夏侯家产业的事情,如果夏侯家的代理人项伯想敲打司马师,无疑是从他身边的人下手最 为合适。 跟司马师走得最近的,无疑就是他这个一块流浪到东村的难兄难弟。 想到这的时候,邓艾整个人已经不能按条理逻辑再去分析情况了,他一心只想找到司马师,赶紧想办法救自己的结发妻子。 他没有意识到,从霸娘消失的那一刻开始,司马师和他的身份已经暴露在项伯等人面前。 所以邓艾把前后事情串联起来讲给司马师听了以后,司马师一贯沉稳的脸色也变得慌张起来。结合贾充说的夏侯晚想见一见他,他的身份暴露已经确认无疑,如果再加上项伯对邓艾下手,那只能说明他的整盘计划也暴露在对方面前。 现在再结合贾充转述逢乐官的那一番话,就特别的耐人寻味了。 他们以为有贾充在,就算是保护了司马昭,可逢乐官投毒的那一番话告诉他们,司马昭就是砧板上的一条鱼,如果有人想杀他,只是动动嘴的事情!司马昭到现在还能留一条命,要么是对方留着他有用,要么是有关键性人物在暗中保护。 事情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司马师沉思片刻,觉得没有拒绝夏侯晚的理由。长安有多复杂,他这一刻才深有领悟。 记得临出发前,父亲教导他到了长安不要轻易出头,要记着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句话,他当时不以为然,觉得夏侯家是攀附皇室才有今天在长安的地位。如今看来,夏侯家几兄弟也绝不是什么酒囊饭袋!他不仅为自己这一阵搅动天水的行为,感到后怕。 其实司马师早该反思自己的行为,他以为有郝昭在天水府执政,他就可以趋利避害,实际上天水的背后控制人,郭淮,早就在暗中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不过郭将军无意长安之争,所以才由着他这个外来的人放肆搅动天水。 事情弄清楚之后,司马师扶起邓艾,“是我疏忽大意了,这一切都因我而起,你放心我一定能把霸娘给你找回来。”他拍了拍邓艾的肩膀,转身对贾充说道:“你给那个姓逢的回个话,见他家主人之前,我想先见一见他。”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 第235章 鹧鸪令 半下午的时候,太阳暖洋洋的照着,空气中蔓延着温暖的气息。这时候风没那么凉了,草木静闲的站着,一切颇有点岁月美好的样子。 逢乐官从地牢走出来,脸上满是疲惫,每一次见到郭敖,双方都在极限拉扯,那种互相不信任却又疯狂试探的语言逻辑,折磨得他恨不得揪一团头发下来。 他摇了摇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可一转眼却看到郭配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边。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如果不招招呼走过去,双方明显是看见彼此了,可要是过去打个招呼,逢乐官实在也不认识这位新来的长安太守。 郭敖被关在密牢,这地方平时就罕见人烟,更别指望半下午会有人突然出现。想了想,逢乐官还是整理了衣衫走到亭子旁边。 “小生见过郭太守。”逢乐官隔着十步左右,就鞠躬打了招呼。 听到声音,郭配把视线从面前的茶桌上抬起来,整个人的重心随之挪到凭几上,目光似水地说道:“是别驾府的乐官啊,久闻其名,鲜见真身,这一见真若面受春风,让人觉得舒服。” “郭太守厚赞,小生没什么能力,只是伺候在夏侯别驾左右,能处理些生活上的事情。”逢乐官客气的说着,只想赶紧抽身离开。 但郭配似乎没有放他走的意思,端起茶杯看了一眼西边柔和的太阳,“我到长安不久,很多东西都是道听途说来的,我听说在长安范围,一个时辰内发生的事情,没有你不知道的……” “那完全是坊间流传,就是今年司情局的担子落在西别驾苑以后,我帮着整理了一段时间的情报,于是就有了这个传言。其实我连夏侯别驾的门客都算不上。”逢乐官继续客气。 “乐官说笑了,你虽不是门客,却比门客更重要。曹长史也时常提起你,还说要组局让我们一起坐坐,认识一下。今日倒不期而遇了,可否共饮一杯闲茶。” “如此……如此折煞小生,小生这个身份无论如何也不敢同太守大人席地共饮。”逢乐官推辞。 “今日这里没有太守和乐官,只有两位喜欢词令的男人,我就以仲秋鹧鸪为题邀请逢兄对词,逢兄不会拒绝吧。”郭配看着逢乐官,脸上是一副童叟无欺的神情。 逢乐官咬了咬嘴唇,只好硬着头皮走上亭子,朝着郭配施了一礼,然后脱鞋跪坐在对面。 郭配一边倒茶一边做出苦思冥想的样子,“是前天还是大前天我忘了,已经接近子时,我听到有鹧鸪的声音,追着出来就追到这里。昨晚我就特意等着听这个声音,没想到还真就在子时又听到了,我觉得这附近应该是有一个鹧鸪窝,大冬天的不往南迁徙,应该是有眷恋的东西就留在这里。” “郭太守真是观察入微,如今这个天气鹧鸪还不往南走的话,大概率是不会再迁徙了,如果他们能找到避寒的地方,或许可以平稳度过这个冬天。” “恐怕会有些难度,他们惧怕人类,只能从荒野去找地方,荒野之上,寒冬无处可藏!”郭配笑的意味深长,像是暗中做好了某种布局一般。 “郭太守说的是,荒野之上遍布寒冬,他们的确无处可藏。可我听过一个故事,有一对野燕子在当年九月孵出幼崽,为了保护幼崽它们选择不向南迁徙,大雪漫天的时候,它们叼着几只幼崽落在一户官员人家檐下,那位官员老爷是个心善的人,就让人在暖房搭了一个柔软的小窝收留了燕子一家。此后的每一年,燕子一家就落在官员的房檐下不离不弃,直到官员升了职位调往其他地方,据说那燕子从南方回来见不到官员,盘旋几天后撞死在柱子上。”逢乐官一板一眼的讲了这个故事。 “精妙绝伦,逢兄果然是见多识广,把这一个小故事讲得有声有色。在此之前我也有个想法,帮着鹧鸪搭个暖房,可你这个结局又让我动摇了,这偌大的长安府,我又能坐多久呢!”郭配抬了抬手,示意逢乐官喝茶。 “郭太守肯定是有更好的前途,可如果比起让鹧鸪今年就冻死,小生建议还是帮他们一把。”逢乐官真诚的笑了笑,同时给出真诚的建议。 “不说鹧鸪的事了,这一片到处都是地牢,如果它们足够聪明的话,肯定能找到一个栖身之所。逢乐官来密牢做什么,办案子吗?”郭配话锋一转,问的逢乐官猝不及防,一时语噎。 “是……司情局向夏侯别驾呈报了一些线索,是跟蜀谍有关,就让我来问询九月份抓的一名蜀谍,看能不能问出点线索来。”逢乐官强装镇定,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紧张。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出来的那间密牢,应该是条件最苦的一间,里边关着指认东别驾司马昭和大司马的蜀谍郭敖对吧。” “郭太守说的是,正是此人。”逢乐官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这毕竟是长安府的地盘,自己颇有僭越的成分,所以只能等着郭配继续说下去,看他到底想表达点什么。所谓的看鹧鸪,根本就是个借口,其实就是在等他。 “司情局办案,按说我们本不该多问,但这个人不一样,他敢诬陷我当朝大司马,背后必然带着狼子野心,我也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请逢兄下次走个流程,免得回头大司马审讯他时,出什么纰漏。”郭配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前边铺垫了那么多,就仅仅是为了说出这个简单的要求一样。 “郭太守提点的是,不管什么样的犯人,都应当有个协查流程!是我过于懒散了,下次一定规避。”逢乐官紧赶着道歉,然后想听郭配再说点什么,他也回去好跟夏侯晚交差。 可郭配却再不说话,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有种该说的都说了的慵懒感。 看到这种情况,逢乐官识趣的起身告别,郭配也没再挽留。逢乐官就带着满肚子疑惑走出长安府,刚经过芝麻胡同口的时候,恍然瞥见那巷子中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是别人,正是洗漱打扮后的青年俊秀——贾充。 第236章 陇西有军报 时间来到魏太和二年冬月中旬,陇西郡和南安郡几乎同时发现有蜀军斥候出现在附近的河流,山脉等地点。 两郡太守不敢大意,急忙把消息送到天水将军府,希望郭淮能给出明确指示。他们实在担不起这个责任,上一次诸葛亮从陇右进攻,他们的上一任纷纷弃城投降;曹叡就下了命令,再有弃城者谁能杀之,谁继任官爵。 这对两人手下的人来说,已经不是改命那么简单了,想在曹魏政权下做到一郡太守,首先你命里就得带这个运数。所以如果有大头兵能以杀太守擢升官爵,那几乎是逆天改命! 郭淮收到消息,端着油灯在地图上看了半天,提起毛笔在一张帛巾上写下两个字,然后把那帛巾从中间一分为二,差人分别送到南安和陇西。 陇西太守拆开帛巾看了,上面黑漆大字躺着一个急!这个急仿佛比诸葛亮的四轮车还要恐怖,吓得太守当场瘫坐在椅子上,大病一场。 隔壁的南安太守听说了这件事,就赶紧登门看望,毕竟两家离得很近,算是唇亡齿寒的抱团关系。 陇西太守见老朋友来了,脸上还泛着精神的光亮,心里更加糊涂了,一时情急,竟伏在老朋友的胳膊上,诉说自己是外来人不受郭淮待见,只是批了一个急字,让他听天由命。 南安太守听到天水府给陇西回复一个急字,当即就让把帛巾拿上来看看!看完之后,他哈哈大笑,说从自己认识郭将军以来,从未见过郭将军坑害下属,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取出自己的那一半帛巾,上边同样是一个黑漆大字,禾。 陇西太守看着老朋友亲手把两张帛巾拼凑在一起,拼成一个“稳”字,当时就止住了哭哭啼啼的声音! “陇西在西,南安在东,诸葛亮从西来,所以西急东缓,这无可厚非。但这两个字拼在一起,不就是个稳字么!吾兄大可放心,将军府的意思是,诸葛亮大概率不会奔我们来了。”南安太守笑呵呵的说道。 “听兄一句劝导,如沐春风,我心想以陇西的防御,无论如何也挡不住诸葛亮第二次北上啊!”陇西太守丢掉头上的暖帕,眉宇间逐渐舒展。 “不过郭将军这个禾字,也不容忽视,想必是有所指,吾兄怎么看?”南安太守问道。 “禾,意指粮食,如果西北大局稳定的话,郭将军的意思是让我们好好屯粮,以备不时之需。”陇西太守的眉宇舒展开,些许笑意漫上脸庞。 南安太守笑着说道:“吾兄所言甚是,这也是郭将军对我们用心良苦啊!” “喝酒去喝酒去,了却我心头一块大病!可要畅饮到通宵达旦……”陇西太守听到对方要念郭淮的好,就赶紧拉着他去喝酒。郭淮好不好,不需要别人来证明,但身在曹魏朝廷,站队是个大问题。 就在两郡太守喝起下午酒的时候,隔壁天水太守却没那么清闲。司马师把夏侯晚约在天水,他稍微有点私心,怕自己在长安地界上吃亏。虽然平时办事的时候也经常往返长安,但那时候像在暗处行走,心里觉得是处在安全范围中。 可身份暴露后再面对夏侯兄弟,他就没那个安全感了。从司马虚怀到司马昭,那已经触及到性命攸关的底线,让人不得不防备。 郝昭帮着安排了地址,还有埋伏的人手,整整谋划了一天,却在暖阳柔和的未时末,等到主仆相随的夏侯晚和逢乐官。 司马师当即觉得来人并不简单,竟敢单刀赴宴。当他的眼神碰上夏侯晚的目光,那种谦逊的,温和的,儒雅的形容词一时间漫上他的心头。他应该是第一次见到夏侯晚,只这一眼就颠覆了存在他心底的原有印象。 他忽然觉得长安司马家的事情未必跟眼前这个男人有关,因为这个男人的外在形神几乎符合民间星宿仙传的美化形象。顺着他的目光往下走,白衣长发飘飘若仙,逢乐官一向是锦衣华服的打扮,他这么穿没人会觉得抢风头或者喧宾夺主,因为你只需要看他一眼,就会觉得他对于自己所有的安排,都很合理。 银杏树的叶子几乎要落光了,只是在枝头挂着星星点点零散的黄叶,像是贪欢的小孩毫无意义的挥动着小手。 司马师上前迎了几步,两个曹魏当朝有名的美少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打量着对方。 “其实早就想去夏侯府上拜会,但刚到长安就赶上司马昭的事情,我怕也上了通缉令,所以就退到天水暂避!还望夏侯州牧和夏侯别驾见谅。”司马师款款行礼。 “司马兄客气了,该去州府还是要去的,毕竟我家大哥时常念叨自己跟司马大都督的情义。至于我就不至于拜会了,你开个口,我这不就来了么。”夏侯晚带着些自我调侃的小情绪,同样款款的向司马师回礼,同时避开司马昭的话题。 两边各自落座,现场没有礼乐和庞杂的闲人,只有咕嘟咕嘟的烧水声和野鸭在湖泽芦苇荡中觅食的声音。 “想必这位就是名满长安的锦人逢乐官吧,真是闻名不如一见,一见自惭形秽。”司马师一边弄茶,一边把目光落在逢乐官身上,试图挑起现场的气氛。 “司马先生过奖,小生只是虚有浮名,倒是我在长安坊间行走,常能听到司马满门英秀的说法,今日得见,果然非同寻常,司马先生的气质,比起司马别驾更胜一筹!”逢乐官回答道。 “说起司马别驾,我也有日子没去长安府看他了,你跟着曹长史炼药制丸,正好把情况给司马兄说一说。”夏侯晚很放松地靠在凭几上,目光在逢乐官和司马师身上来回切换。 这次会面的主题,就在这样不经意间被点开了。 “根据城里数十名老医生的诊断,司马别驾的身体已无大碍,他现在之所以没醒过来,可能是歹徒当时用毒太甚,伤到内脏神经,我督促他们再用些好药调理,想必不需要太久就能让东别驾苏醒过来。”逢乐官简短的介绍了几句,司马师的脸色已经挂不住笑容。 他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主仆二人敢单刀赴宴,因为司马昭这条砧板上的鱼还在人家手中控制着。 第237章 缘溪行互有礼节 老白茶在粗陶小缸中被炉火煮沸,略带梅香的茶气氤氲在空气中,中和了天水湿冷的冬季特征,使得河畔的这场聚会,多了一丝温和的情调。 “昭弟这个人,生性浮躁,却没有什么大心眼,当初家父答应他来长安历练,也是希望在边防情势复杂的地方,能让他多学习人情世故通达文章,如今一晃两年过去,他应该是长进不大,不然也不至于落到这个田地。”司马师感慨了一声,顺着司马昭的话题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等着对方继续亮明态度。 “我主西别驾,司马昭主东别驾,我们配合也有两年之久,在我看来,东别驾可不是你这个兄长看到的全是缺点!他掌管司情局以来,破获蜀谍吴官数百起,有一段时间坊民曾流传一句口号,金箍银桶治长安,说的就是司情局治理有方,能把长安保护得如金银一般稳固!不过这句话也有隐喻,因为长安毕竟是经济大省,很多贸易商务是前汉既有的基础,在这个基础上免不了多国通商,人员复杂,司马昭严治以后,肯定就会挡了有些人的财路,免不了处处受敌。”夏侯晚说起司马昭的往事,意在引导面前这个看起来稳重的人,多考虑事情的本质。 从第一眼见到司马师,夏侯晚就在心里轻蔑的笑了笑,人言司马家英秀满门,但眼前的这个二少爷,看起来就是一副俊秀公子哥的模样。满三必有损,就像自己夏侯家一样,出了个莽撞人夏侯清,那么司马家三兄弟,这个老二看起来就很平常。 “夏侯别驾所言甚是,我来长安也有一段时间了,这里民风势强,商道发达,官场清寮,足以窥见夏侯刺史治理有方,上下通达。家父的本意,就是让司马昭来感受学习,但他还是过于年轻,执着于眼前浮事……”司马师笑着给两人斟茶,默许了夏侯晚的说法。 “司马兄果真见识博着,几天前司情局呈上来一份密报,说天水来了位手眼通天的荀先生,近期活跃在政商两界,我还以为是上边派下来年审秘访的人,就赶紧让逢乐官通过其他渠道去打听,这一打听不打紧,没想到是司马都督府来的人,我心想这也不能怠慢啊,于情我是司马昭关系最亲密的袍泽同僚,于理我们两家互有交集,所以就想着组个局见一见,一来表示地主之谊,二来想必你也在为司马昭的事情奔走,我们通一通信息,或许能加快解决事情的进度。”夏侯晚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茶水,落落大方的表明自己来见对方的态度。 “有劳夏侯别驾费心,我也正是在为昭弟的事情奔走,本来想直接去找大司马和夏侯刺史报道,但司马昭这个事毕竟牵扯到蜀谍,不想给他们添麻烦!以我对司马昭的了解,他不会做这种离家叛国的事情,就想先从侧面了解下情况。”司马师端坐着身体,有种看你尽情表演的姿态。 “那有什么发现么?”夏侯晚问。 司马师摇摇头。不是你喊我来的么,有什么话你就说呗,我这边就算是有发现,也不能告诉你啊! “长安鱼龙混杂,司马兄又是待在溱水河岸那种地方,民间组织,军队,青帮漕运聚集在一起,大概率是查不到什么信息。司马别驾这个事,根源就在蜀谍身上,这个蜀谍跟我们逢乐官又有点联系,让逢乐官给你大概讲一讲吧。”夏侯晚看着司马师,整个人心态和语境都很放松。 司马师连连道谢,随即把目光看向逢乐官。 “今年八月份,有一条线报从十里坪传过来,说会有蜀军小分队穿越子午谷而来,这个线报的来源非常可靠,我就把事情上报了夏侯别驾,夏侯别驾说这是归司情局管的事情,让我直接报到司情局去。当时我想了想,线报来源虽然没问题,但具体靠不靠谱还不一定,因为长安的信息特别乱,万一是别有用心的人放出的干扰信号也有可能,我就想自己先去一趟,如果属实,再让人去东别驾府报信。当晚忙到凌晨,抓获了一名叫郭敖的蜀谍,因为太晚,我就把人先带到西别驾苑去了。”逢乐官端起茶碗,呷了一口,润了润嘴唇。 夏侯晚跟着端起茶碗,那茶已经不冒热气了。他是个修阴的人,基本喝不了热茶。 “第二天一早,司马别驾就带着司情局的人硬闯西别驾苑,要把人带走。当时我还觉得委屈,我觉得自己是帮司情局办了事,司马别驾误会了。我家主人劝我,说我自作主张僭越了司情局的事务,我这才明白过来,就当场把人交给司马别驾了。这事过去没多久,城里关于蜀谍的谣言突然多起来,闹到最后,曹长史主审蜀谍一案,蜀谍当场翻供,指证司马别驾屈打成招诬陷当朝大司马。”冯乐官手中握着茶杯,一脸平静的看着司马师。 司马师点点头,他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个案情梳理过很多次了,症结在蜀谍身上,可现在他接触不到蜀谍,只能听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至于司马昭勾结蜀谍这件事,他觉得完全没有逻辑,因为司马昭从小就不是这种犯低级错误的人。 “逢乐官和夏侯别驾千万别放在心上,我听说过司马昭带人擅闯西别驾苑的事情,说到底还是少不经事,一遇到事情就毛毛躁躁的,没个固定的章程。这名蜀谍倒也是真的聪明,都被关进去了还懂得三角离间计,让自己多活一天是一天。”司马师悻悻的笑了笑,不愿承认司马昭有屈打成招诬陷的嫌疑。 “果真如此的话,我也得佩服这名蜀谍的坚强。听逢乐官说,四个月的地牢生活,已经把他折磨的精血耗尽半死不活了。逢乐官带了些补药给他,他都拒绝了!”夏侯晚接过话茬。 “乱世穷坚志,确实弥足珍贵,有机会倒真想见一见他。” “机会会有的,此番来拜访司马兄,就是因为有了些许机会……” 第238章 我救司马昭你回宛城 听到夏侯晚说有机会,司马师的眼神中掠过一丝警惕。这主仆二人像是人堆里挑出来的极品,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约自己出来见面,所以要么是圈套,要么是有所图,再加上郝昭和霸娘的事情,他完全有理由相信,眼前这两个人是来摊牌谈判的。 “不知是什么样的机会,还请夏侯别驾赐教。”司马师做出态度诚恳的样子。 “我可以让司马昭洗脱关于蜀谍的罪名,但是我想知道,司马兄在长安有什么计划?”夏侯晚不打算再兜圈子,于是脸色一变直奔主题。 “有什么计划?此话怎讲。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支援司马昭。”司马师眼神变得躲闪,明显是撒了谎。 “我关注荀先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觉得今天既然能坐在一起,还是开诚布公的聊清楚吧,这样对你我都好。毕竟在如此乱世,又是边防戍地,能否分清是敌是友,这很重要。”夏侯晚手里把玩着茶盏,无意间把盏底翻上来,看到底上刻着陶俑官窑,立马警觉的抬头看了司马师一眼,明白了司马师把见面地点约在天水的用意。 “夏侯别驾在长安,果然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我自以为瞒过了所有人,却不知道早已暴露在你们的情报中。所以你们就对邓艾动了手。”司马师也不再为难怯场,话说开了就是这样,要么你有筹码交换,要么你有底牌撑场,如果还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那就只能等着被人家拿捏了。 “邓艾!”夏侯晚用陈述的语气念出了这个仅有一点点印象的人名,随即把余光看向逢乐官。 主仆多年,逢乐官自然知道夏侯晚是在问自己有没有动手的事情。他随即不动声色的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知道这件事。 夏侯晚把目光落在司马师的脸上,司马师已经变得严肃起来,看着不像是开玩笑。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大哥和项伯,大哥可以隐忍些许,但项伯是个不能忍受不公平待遇的人,难道是他们出手了?夏侯晚在心里问了一句。 “我只是关注荀先生,关注荀先生所做的事情,但我看不太懂,所以想问问你们在长安到底有什么计划。”夏侯晚选择忽略邓艾的问题,再次要求司马师直面解答。 司马师笑了笑,认为这是夏侯晚默认了邓艾的事情。他深吸了一口气,为自己接下来的妥协做了做心理建设。司马昭和邓艾都在对方的控制之中,他还有什么办法呢!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一开始就是想救司马昭,所以才潜入水神教,因为根据案卷记录,是水神教对司马昭下手,才导致司马昭至今昏迷不醒。我想知道水神教为什么如此愤恨司马昭,所以只能帮着詹宫主做事,先赚取他的信任。司马师回答到。” “因为这个原因,司马兄就带着人到处活动,帮詹水兴掠夺长安的生意吗?”夏侯晚态度强势,就差说出你是在抢我们家的生意了。 司马师没想到夏侯晚会这么直接,于是只能装作糊涂的回答道:“詹水兴花钱平息了抢劫地牢的案子,几乎伤筋动骨花掉大量的财富,他就想用一些低劣的手段抢夺他人的生意。本来只是想把溱水码头的份额拿回来,但董大员以戍边为名义接管了整个溱水码头,詹水兴只好把目光放在长安!你也知道,天水的生意没什么含金量。” “我还得提醒司马兄一句,长安情势复杂,不要犯跟司马昭一样的错误,詹水兴是民间组织,如果让朝廷知道司马家帮民间组织完成利益传送,这对司马家来说,应该是挺严重的一个问题。”夏侯晚放下空的茶盏,等着司马师斟茶。 “夏侯别驾提醒的是,邓艾身上发生的事,已经给我提醒了……我做这一切的初衷,只是为了解救出司马昭,并没有其他计划,家父是个明白人,每天说的也只是宛城的事情……” “司马都督高瞻远瞩,自然是有独到见解。大哥也经常教导我,学习大都督的忠良智谋,所以有这个机会,我希望能跟司马兄交个朋友,我帮你解救司马昭,你可以停止在长安的高风险潜伏了。” 夏侯晚的茶盏还在空着,司马师的表情愈发严肃。那一句高风险潜伏让他听到心里去了,这段话前边的意思是交个朋友,后边的意思是如果做不了朋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一时间曹也,孙礼,郝昭,甚至是大司马等这些名字挤成一团出现在司马师的脑海中,他做了这么多努力与这些人交好,为的就是救出司马昭,同时为司马家入驻长安打下基础!可折腾了那么久,夏侯晚只用一句轻描淡写的交个朋友,就能解决掉第一个问题。 他心里逐渐明白了,之所以这么多人都没办法解救司马昭,一是他们根本没有上心去做这件事,二是这件事的本质掌握在夏侯家族手上。 司马师抬起眼神看着夏侯晚,夏侯晚靠在凭几上,做出一副清闲的姿态,似乎根本不在乎司马师会做出什么抉择,他还有更王炸的底牌留在手中。 目光挪到逢乐官身上,他对贾充说的那番话更为阴险,如果今天谈不拢的话,或许司马昭就会再次投毒。 真正手握筹码的谈判就是这么朴实无华,我说话你做选择,选对了你我我好,选不对的话,后果你将无法承担。 “夏侯别驾愿意跟我交朋友,师荣幸之至,只要能确保司马昭可以全身而退,我会带着他返回宛城……”司马师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处于下风时心里不自觉的有些别扭,那些没有意义的话就条件反射一般被咽下去了。 如前边所说,司马师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在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时候该说什么。 面前的茶盏落满了水,夏侯晚也压制着没有表现出愉悦的情绪。他微微笑意的看着司马师,轻声对逢乐官说道:“从今天开始,凡是喂进司马别驾口中的药,你必须亲自检查一遍,在给司马别驾洗脱冤情之前,他的健康情况就干系在你身上了。” 逢乐官点头答应的时候,对面司马师和贾充的脸上同时蒙上一层杂疑色。攻于算计的夏侯晚给自认为聪明的两人上了抵达长安后最生动的一课! 这不是谈判也不是威胁,而是一场关于拿捏和被拿捏的教科书般的案例! 对方是答应解救司马昭了,可解救司马昭的本质是什么呢?如果是洗脱了冤区却丢了性命,那洗脱冤区还有什么意义呢! 今天的太阳似乎有意提前落山,随着茶局沉默下来,周边的空气也肆无忌惮的寒凉弥漫。 第239章 二更柳叶巷 踏着月光,夏侯晚一路来到州府,经过三院往湖边走廊漫步的时候,两个油头粉面的小生在一名家仆的带领下,正低着头快速赶路。 三人本想绕远点从没人的西廊走过,却没承想正好碰到喜欢走西廊的夏侯晚。家仆注意到夏侯晚,就停在一边垂着脑袋向他问好,那猩红的灯笼落得低低的,想把自己融进这无穷无尽的夜色之中。 夏侯晚闻到一股幽深的龙涎香味,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整个长安城内,又有几人用的起龙涎香呢!他的目光犹如一把冰刀,冷冷的暼了那家仆一眼,抬腿朝前边走去。 经过五院圆拱门的时候,他声音低沉的对逢乐官说道:“去给我做掉他们!”月光下,夏侯晚狰狞的面容没有展现在我们眼中,但从他停下的身姿和憎恨的语气,不难想象一个浑身血性的男人,此刻是如何挣扎的心情。 还没有跨进第六院的门,夏侯晚就没有犹豫的转身朝外边走去。他本来是想跟大哥再聊一聊,毕竟再有十多天,夏侯楙就调回洛阳了,一是聊聊情感,二是聊聊今天的意外收获。他没想到大哥瞒着自己让项伯对司马师下手,怪不得整个下午司马师看起来失魂落魄,原来不仅是司马昭受到威胁,就连他身边的邓艾也被项伯拿下了!通过这件事,就能让他明白,不要单枪匹马的在长安闯荡,这里不是搞个人英雄主义的地方。 这个晚上的长安,月亮越升越大,似乎违背了近大远小的规律,把长安一派繁华的景色,照的像一幅宫廷画作。 逢乐官从外边回到西别驾苑的时候,身上沾满了血迹,他应该是亲自去动手了。守更的管家看到这副模样,赶紧唤人要帮逢乐官挑灯引路,逢乐官连连拒绝,客气了几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在他的后腰上,有一个小包袱藏在长衫内,等他回到房间脱掉染血的衣服,只见那包袱中是两本密折。 趁着月光追上那两名粉面小生,两人已经拐进西街的暗巷,夜色已经进入凌晨,西街三市冷清了一些,但也还算得上影影绰绰,人来人往。逢乐官正愁不好下手的时候,两人却抬腿进了柳叶巷,柳叶巷的尽头有一家花纸棺材店,所以到了晚上之后,食色性赌的人们大都不愿往这里边走。 这两人今日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偏偏抬腿走进去,被逢乐官一个翻墙下跃,一把匕首同时划过两人的脖颈,当时鲜血喷溅,让他来不及躲闪。 两人倒地之后,他从尸体上摸出两块龙涎香,这才知道两人是想拿着香去花纸店换钱。逢乐官笑着叹了一口气,多少人想活着享用这个东西,都没有途径搞到,这两个人却把如此天物卖到棺材铺去。 逢乐官正打算回去交差,猛不防抬头一看,月光下一个桦木雕琢的大圆饼亮堂堂的挂在头上,他上前几步看了看,原来这里正是上个月被军方抓走的那名西域间谍藏身的饼铺。 按道理来说这里应该有人把守啊,可逢乐官四下打量了一番,连兵士守卫的岗哨也没见到,看来军方没打算继续跟这个案子纠缠下去。难道当时就是为了诈董大员一笔钱么! 逢乐官一边思索着,一边撬开木窗翻了进去。一股浓郁的羊膻味立马充斥进他的鼻腔,同时夹杂着胡人身上让中原人诟病的狐臭味。 铺子很小,外边一间是临街长条,散落着几张围桌,里边是一个方形操作间,摆着一口巨大的铜釜,釜中还残留着发霉的食物和骨头。逢乐官吹亮火折子,在房间里上下搜索,想看看那位化身商人的蜀谍有没有在这间铺子中留下没来得及转移的东西。 蜀谍的事情传到西别驾苑的时候,夏侯晚就不以为然的笑了,在他的意识中,没有人会蠢到用商人的名义来做间谍,因为那一道道通商官牍都不是轻易能糊弄过去的。夏侯晚当时就断定,这只是大司马手下那帮人筹钱的手段罢了。就拿董舒来举个例子,他已经是长安州府级大员了,掌管州府的生意,权力滔天,可他因为和蜀国通商的事情,还是被贴上蜀谍的标签。 况且在洛阳有些不成文的潜规则,很多事情都没有底线,为了上位,为了完成任务,不惜套用各种手段,组织阳谋阴谋,不计代价不看后果,只为了一时的上达下效,为了那些看得过去的面子工程。 这些官员身上的嗜血性,近乎地方官员的十倍左右。因为地方官员没有太大的竞争压力,如果他们能安于现状,那就足够快意人生了。 逢乐官心里有些不同的见解,自三国鼎立以来,战事稍停,各个国家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实际上都在增加对间谍机构的培养和细化。当下的情报工作,已经渗透进生活的方方面面,就像一张张堆叠在一起的纵横交错的大网,盘根错节的服务着各级部门。 他觉得军方既然敢释放信号出来,那事情肯定是有依据的。而且那个姓黄的商人确实也在事发后逃到蜀国再没回来。 怀着这种心情,逢乐官把那操作间翻了个底朝天,就在火折子即将耗尽熄灭的时候,他忽然看到头顶悬着的人工扇板似乎被风吹得左右晃动了几下。 他站上锅灶伸手去摸扇板,勉强够着之际,他摸到一个落满灰尘的布包。当下来不及细看,他怕待的时间久了外边有人发现那两具尸体,于是把布包缠在后腰上,翻身下了窗台,奔城西去了。 洗过澡换了衣服,他又去门口看了一圈,天色即将大亮,他就拿着那布包蹲到墙角,取下东墙的一块石砖,以备随时把来不及收拾的布包丢进去。 那布包一层一层打开,竟是两本密折,密折上写着长安府和天水府这一年的收成,开支,粮食消耗和存量…… 逢乐官粗略看了一遍,就把那布包藏起来,然后疲惫地躺在床上,脑子中无限遐想……想着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那两块龙涎香他已经托管家一早呈到夏侯晚的书房,所以他可以放心的睡去,睡到太阳升起被自然唤醒! 第240章 西街赌市外来人 西街赌市的外场管家赵孟祥,是个瘦削大脸的中年汉子,他父母双亡无妻无儿无女,所以最合适做赌市外场。 赌市外场的工作,高风险高收入,那些在赌桌上输得家破人亡的事情,都是外场去执行的。 月初,年轻的阿大在赌市输掉了家里的敞口船和刚过门的新媳妇,赵孟祥带人去阿大家里凭押取走敞口船和那个新媳妇,可当天赵孟祥回到赌市的时候,只带回一只敞口船和五十两银子。 他的说辞是新媳妇当场卖了,比阿大的赌资高出二倍不止,没有不出手的理由。赌市小掌柜的拿赵孟祥当心腹,自然也没有追究,他只当是赵孟祥单身多年看上了那个小媳妇。 这事情可大可小,赌场生意流水大,只要是赚钱的生意,就没人会注意到。 可是没几天过去,大管家突然查问起这件事,听说一个刚过门的新媳妇才卖了五十两银子,当场破口大骂,让小掌柜的彻查到底,并且把那媳妇给带回来。 小掌柜的心里委屈,私下找到大掌柜求饶,却得知这是青帮杜笙要找那个小媳妇,当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忍着牙疼回去给赵孟祥一顿数落,然后责令他两天内把那小媳妇找到。 赵孟祥能在赌市混那么久,一靠的是无牵无挂天不怕地不收,二靠的是广散金银结交勇义之士!所以在长安找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不出大半天的时间,司马师当天随行的一名小厮就跟他在一家茶馆见了面。 赵孟祥开门见山,拿出一百五十两银子,一百两是司马师当天买下新媳妇的钱,五十两算是赔金,他要赎回那个女人。 小厮一脸苦闷,把一百五十两全部推回赵孟祥的面前。“孟祥哥,不是兄弟不给你面子,这个事真办不了。” “办不了?天大的事情今天也得办了,你知道是谁要这个女人吗?”赵孟祥冷冷的瞪着小厮。 小厮没有回话,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赵孟祥。 “是我们青帮的杜老大,他关注到这个女人了。”赵孟祥挤了挤眉头,伏在桌子上凑近小厮。 小厮却表现得异常平静,甚至那张脸上还带了点淡淡的冷笑:“孟祥哥,这个事情,还真跟杜老大搭不着边,我实话跟您说了,即便是杜老大把我剁成碎肉去喂鱼,他也得琢磨琢磨要不要继续追究下去。” “什么意思,多大的来头?”赵孟祥的意识中,几乎没有比项伯更让人害怕的现世大佬了。 “那人自称荀先生,一是水神教的人,二是天水太守的好兄弟,三是州府曹长史的朋友,您说吧,就是杜老大来了,他要不要考虑一下!”小厮看着赵孟祥,一副你看着办的姿态。 “哪里来的人,这么大来头。”赵孟祥缩回脑袋靠在椅背上,皱起眉头。 小厮耸耸肩,“只听说是洛阳来的,具体不知道。我也不是天天都能跟着他,哪天运气好点才把我带上。” “你这样,话虽然是这么说,但项伯的事情该办还得办,这五十两银子你拿着,帮我给荀先生传个话,就说有人想聊聊阿大媳妇的事情,你看他是个什么口风!但是切记别把项伯给说出来了。”赵孟祥商量道。 “这事吧……倒也不是钱不钱的事,我这小人物,估计说不上话的!”小厮一边说一边拿眼睛去打量那一百五十两银钱。 “放心吧,只要能把话带到,不管这位荀先生愿不愿意见一面聊聊这件事,我都会再酬谢三十两。不过这事一定要快,我没有时间了!”赵孟祥神情严肃又认真。 “放心吧,您赵爷的名声也算在外,我也有意结交您这样的大佬朋友。”小厮满意的收下五十两银钱,当即换了一副嘴角。 “这个女人带回去,做什么用的?”赵孟祥喊住站起身的小厮,多问了一句。 “不知道,养在水神宫一处偏院,没人去打扰过。”小厮回答道。 …… 一个时辰后,邓艾和贾充出现在长安西街赌市,他们进门后就打听一个名叫赵孟祥的人,几名打手当即警觉起来,聚拢着把两人带到赌坊后院。 一张陈旧的桌子,烟雾缭绕低矮的房间,两侧墙边坐着十几名精干的打手,桌子中央坐着一位黑眼窝深陷的中年男人。男人鼻梁猛挺,脸皮焦黄,在昏暗的光线下,生得一副气场磅礴的大人物模样。 “请问哪位是赵孟祥?”邓艾扫了一眼众人,目光坚毅冰冷。 “他外出做任务去了,两位有什么招呼?”旁边站起来一个男人,男人分明就是赵孟祥。 “自然有事,他不在的话就等他回来再谈。”贾充上前半步挡在冲动的邓艾前边。 “那就请便了。”深眼窝男人突然说话,声音低沉沙哑苍劲有力。 “我们是来谈阿大媳妇事情的,哪位能做主?”邓艾不等贾充回答,走上前直勾勾的盯着深眼窝男人,两人目光碰撞的那一刻,男人的眼神也看得邓艾心里发毛。 “你既然能找到这里,我就能做这个主,江湖道远,交个朋友也只是平常事。你们说说情况吧。”深眼窝男人的上半身整个伏在桌面上,做出一副稍感兴趣的样子。 “我们找赵孟祥聊这个事,其他人跟这件事无关,他不在我们改日再来就是了。”贾充拉了拉邓艾,对这种环境有些不好的预感。 “在你们看来是赵孟祥的事,可在我们这里,就是西街赌市的事,两位可以选择转身从这里走出去,但我保证再没人能帮你们解决事情。如果你们做不了主,我可以安排人去帮你们送信。”深眼窝男人站起身,病态且高大的身体挡在一处光线前边,把桌子后边的空间映衬得像是阎罗地府。 贾充心里当即有些发毛,知道这一趟来的有些着急了,如果谈不好的话,或许他和邓艾也会被留在这里。他四下打量了一番,想看看有没有就近的出口,不过不很可惜,这是一间半地下室的房间,唯一的窗户就在那个深眼窝男人身后。 第241章 青帮杜义笙 就在双方情势紧张之际,邓艾看了一眼贾充,上前两步凑到深眼窝男人面前,“我不管你是谁,赵孟祥想要的那个女人在我手上,你要是能做主这个事,我们就接着聊,你要是不知道这个事,那就把赵孟祥找回来解决这个事。” “好一个快言快语,不知道两位想怎么解决那个女人的事情呢?”深眼窝男人斜坐在桌面上,眼神灰蒙蒙的看着两人。 “我们是讲规矩的人,如果没有前后因果我们也不会来到这里!”邓艾说着从袖笼中甩出那枚精致的小剑,放在桌子上。 深眼窝男人递了个眼神,一名打手走上前把那小剑递到他手中。 “黑衣帮的暗器,你们手中的女人跟黑衣帮也有牵连吗?”深眼窝男人问了一嘴,语气显得不像之前那么有针对性。 贾充再一次拉住邓艾的后衣襟,“让你们管事的出来吧,我们既然敢来,自然是摸过底的,你们解决不了这个事。”贾充的话一说出来,吓得旁边的邓艾连连皱眉,因为他看那深眼窝男人气场十足,从进门以后就认为他是青帮的老大。 可男人那一句问话,让敏税的贾充意识到,他们只知道女人的事,可能并不知道霸娘的事。因为一收到赵孟祥的消息,邓艾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找到出路一般,向司马师请命来解决此事。 司马师还沉浸在夏侯晚的手段中,整个人还没想好进路和退路,看着邓艾着急的样子,就让两人先把霸娘救出来。他心里也清楚,救人的代价无非就是退让。项伯和青帮这些人做事,不比世家大族夏侯晚,如果晚一步,可能救不回人了。 深眼窝男人笑了笑,他也是个聪明人,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老大杜义笙最近每天都会来两市坐镇,原来等的就是这两个年轻人。 自从司马师带着水神教勾结军队督金大使董舒进军西街以来,很多青帮镇守的场子都被他们以各种手段破坏占领,赌市和黑市,是青帮最后的脸面,也是杜义笙在项伯面前最后的体面! 这一次项伯仅用一个女人就调动河渡和青帮两大门派,要的就是重整西街,拿回丢掉的东西。不得不佩服项伯的谋识,他只是在西街上走了一圈,就知道对方虽然来势汹汹,但也不过乌合之众利益联盟罢了,只要刺穿单一群体的利益,联盟自然就土崩瓦解。 回到几天前的那个黄昏,项伯去见夏侯楙,他没有把自己真实看到的东西直接说出来,因为他意识到自己老了,或许很多事情已经没有再替东家做选择的能力。 他的猜想没有问题,夏侯楙的几句话,就让他感受到一代仕官即将日暮西山的沧桑感。稍挣到什么时候才是够,产业做到多大才算大,夏侯楙的总跟他提起在许昌的日子,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想让项伯跟他一块回洛阳或者许昌。 长安十载,背靠着夏侯家,项伯垄断了除官府直营外的大部分产业,按照长安的经济能力,就说项伯富可敌三省也毫不为过。 当天从州府出来,他没有坐轿乘马,独自一人沿着长安大道横跨南北,就像他当年初到长安那样,怀揣着梦想和实干,从南走到北,这一次从北再走到南,他心里只有深情的两个字:再见。 深眼窝男人带着两名打手领着贾充和邓艾穿过低矮的毡房,不知怎么七绕八绕的,在一个胡同转角后竟豁然出现一块园林宝地,这宝地上山石流水鸟语花香,空气中还透着一缕让人忍不住贪婪呼吸的沉香。 穿过山石流水,一座竹木吊脚楼出现在众人面前,深眼窝男人走上门前的台阶,恭恭敬敬的弯腰说道:“先生,有两个年轻人带着黑衣帮的信物想找你聊事情。” 房间里长久没有听到回音,深眼窝男人就那么站着,邓艾和贾充也被这气氛弄得紧张起来。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房间里突然响起高山流水的古琴声,深眼窝男人赶紧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整理了衣衫上前几步推开门走了进去。 此刻的太阳照进园子里,配着和风鸟语,简直让人忘乎所以,忘了这是长安西街最破败混乱的一片土地。 “你们两个进去吧。”深眼窝男人从吊脚楼出来,站在门口右侧示意邓艾和贾充进去。 房间内当堂放着一个硕大的落地茶台,茶台是红木曲形的,茶台后有一整面墙的书架,上边堆满了各种竹简片牍丝帛锦书。再往左侧是一处琴台,琴台边坐着一个素衣道士发髻的男人,男人的背影看起来很普通,可他动琴的举止却又透着一股盛气逼人的气场。 往右是一间榻房,中间隔着一排莹光闪闪的水晶帘。 男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频频起手袖舞飞扬,琴声也越发高昂激进,似乎在以这样的形式,对来人表示欢迎。 深眼窝男人让邓艾和贾充在茶台前坐下,自己就退出了房间。 时间随着滴水一点一滴消逝,到那首高山流水完整的呈现出来,已近中午时分,吊脚楼内的气氛也暖和了一些。 “恕杜某不知礼,慢待了两位客人。”男人转过身,是一张精干的面庞,全然没有杀伐的青帮气质,但脸上写满了江湖故事。 “您就是长安青帮杜先生吧,久闻大名,今日能得见实在意料之外。”贾充拉起邓艾,两人朝男人拱手作揖。 “这位小兄弟还是识货的,我这把老骨头很少出去见人了。”杜义笙打量着两人,一眼就从两人的相貌中看出非同寻常的端倪来。 “杜先生深居简出,别人想见一面也难……” 杜义笙听着贾充的话,想起来几天前和项伯的那顿饭,渡河陈老大把一个女人交给青帮,其实远没有那么简单,项伯的意思是,你青帮惹的麻烦,陈老大帮你做了,现在把筹码送到你手上,你把这里的事情做个收尾吧,往后西街这个场子,就归陈老大玩了! 第242章 青帮往事 东汉末年,随着曹魏政权站上政治舞台,汉朝国都长安就逐渐没落下来,此后多方势力进入长安,一个个圈地建制,打算承接长安的繁华。 公元220年,黄初元年,杜义笙来到长安。他带着一支驼队和五十名奴隶,本想在长安做土陶和细瓷的生意,但仅仅是在十里坪住了一晚,骆驼和货物就被偷走一半……这极大地刺激了杜义笙的内心,也动摇了他安分守己做生意的心思。 这一年的长安,项伯已经带着天量资金开始了买买买的布局。杜义笙在酒场上见过项伯两次,就萌生了认做大哥的想法。 因为当时的项伯并没有亮出夏侯家的背景,可他做事经商都很有大家风范,更重要的就是他好像有使不完的银子。杜义笙看到这一点之后,就把五十个奴隶训练成壮丁,率先挑出了长安青帮的大旗。 青是壮年青年的意思,帮是帮你摆平所有事情的意思。青帮的名号打出去以后,还需要做出成绩来站稳脚跟,于是他在没有项伯授意的情况下,公然带着人抢砸了当时盘踞在长安刘氏大族的生意,并且放话让刘家把生意交出来,否则这口锅就别想再揭盖了。 虽然项伯多次在公开场合说不是自己指使的,可又有几个人相信呢,你项伯那么大手笔的收购生意,碰到刘家这样不缺钱的霉头,使点手段也是常规操作之一。 此后就是项伯和刘家的一段拉锯战,杜义笙的加入,并没有使事情得到快速解决,反而是刘家放出风声,如果是这样的手段来竞争,刘家宁愿把锅砸了,也不会妥协。 夏侯楙到长安时,这段拉锯战还没有结束,当时的刘家手握西街半壁江山,宁愿铺子荒在街上,也不愿对外转让,其实对外转让也没人敢接,因为在这段时间内,杜义笙已经通过这件事,把青帮做成规模庞大的门派,掌握着青楼,赌市,当铺等这些场子的安保工作,逐步走上正轨。夏侯楙到了以后,也想通过做一件事建立自己的威信,于是就把长安以长安大道为界,划分成东西两市,东市主打高端展示城市繁华的形象,西街则包罗万象,把各国汇聚在长安的文化都融合进一间间格子铺中,打造出一片高度包容性的街市文化。 要问这个规划是怎么来的,自然是项伯在这场拉锯战中反复琢磨、预演、实验得出来的。 有了夏侯楙的加入,大家才知道项伯真正的背景和实力,刘家也不再拘泥守旧,想主动去找项伯言和,但又怕项伯不给这个面子,于是只好屈身找到青帮大哥杜义笙帮忙说说好话。 刘家找上门的时候,杜义笙瞬间就愣在那里,他并不是对自己之前打击刘家的行为感到愧疚,而是对刘家提出来的这个请求感到为难。 让他去找项伯说情,在外人看来是顺水推舟理所当然的事情,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项伯从没把他当回事看在眼里。可如果不把刘家这个事办妥了,那他的江湖地位也有可能被舆论给摧毁了。毕竟江湖真的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和虚与委蛇的人设。 杜义笙满口答应刘家,并且面对刘家的重金酬谢分文不取,送走刘家后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中,端着诸葛孔明写出的广为流传的《入局录》,一局一局的揣摩以求从百般做局的手段中找出一段适用自己这种情况的。 可诸葛孔明字字珠玑,也没能保全杜义笙的手段,他放下那卷竹简已经是两天后,这两天的闭关修炼也不是一无所获,他从那一局又一局的巧妙中悟出了一个真理,那就是诚。 不管对人对事,如果你想达到目的,光明正大的诚意和铭毅坚持的诚意缺一不可。他沐浴焚香,衣冠楚楚,带着一名小厮和一坛美酒亲自去项伯府门前等候。 项伯有理由不见他,可是却没有理由拒绝即将发展成长安第一大帮的杜义笙。虽然在项伯面前,杜义笙还是当年那个落魄的年轻人,但在此时的项伯心中,杜义笙也已经是长安举足轻重的人物。 至于跟刘家和杜义笙的那段三角拉扯,项伯早已抛至脑后。 杜义笙为了促成这件事,也给项伯送了一份大礼,就是让刘家带着钱财去溱水河岸修建新的码头,一来是为了安置刘家,二来也算是政绩工程,三来他也从项伯身上学到了赠人玫瑰的真谛。 这件事情之后,项伯,杜义笙,刘家,在一次又一次默契的合作中,逐渐垄断了长安的大小产业,当然了,这些产业都挂着项伯的名声……在这个基础上,夏侯楙每年都能给朝廷交一份超额完成指标的答卷。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神这些年过去,随着项伯,杜 义笙,刘家主理人渐渐年迈,他们三人统治的江湖也发生了万千细微的变化。 以詹水兴等人为代表的新势力,正在悄悄蚕食他们的商业版图。刘家已经没落到几乎没有什么产业了,杜义笙带着青帮最大的业务也只剩下项伯的场子。项伯就不用说了,他越发喜欢留看夕阳,无非是感同身受英雄迟暮罢了…… “你们要找的人确实在我手上,可我需要同你们一起完成一件使命,才能得到皆大欢喜的结局。准确来说,是你们皆大欢喜,我从此退出西街。”杜义笙斟出两盏茶,开门见山的说了条件。 “什么使命?”贾充用眼神压制住邓艾。 “肃净西街。”杜义笙说出这四个字,眼神冰冷的看着贾充。 “我们退出去,就把人还给我们,如果不退呢?”贾充同样冷冰冰的看着杜义笙。 “没有如果,只有肃净这一种结局,任何你能想到的如果,都需要你自己去承担后果。事情也没那么着急,你们也不占西街多少份额,三天之后你们再来回答我,我相信三天之后你们看到西街的新样貌,或许也会有临时变动的主意。哈哈,哈哈哈……”杜义笙笑了笑,那份洒脱与从容,的确是平常人少见的气质。 两人穿过赌市的时候,看到那个深眼窝男人正在对一个精瘦的中年人执行责罚,他们打听了一下,知道被罚的那个人正是赵孟祥。 原来阿大的女人一点也不重要,那只是做局的人放出来的诱饵罢了。 第245章 各行各道 贾充和邓艾出了西街赌市,脚步匆忙的拐上长安大道,着急着出城去找司马师汇报情况。 经过烟柳巷的时候,看到逢乐官正往春熙坊的方向走去,贾充停下来给邓艾指了指那抹素雅的背影。 “我是真的看不透他,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贾充自言自语道。 “夏侯家的人呗,有什么好看的!一个不男不女的玉面狼罢了。”邓艾急着走,直接用手推着贾充的后背。 “看起来不像,他身上有很多谜团,那个诬陷昭少爷的蜀谍,也是他第一个发现的,他肯定知道很多隐情。他应该是忠于夏侯家的,可很多时候又看起来别有心思……前几天师少爷特意让我去试探他,想先见一见他再见他家主人,他拒绝了,金银财宝都不能打动他,这可不像是纯粹做奴仆的人。” “你这点怀疑倒还说得过去,像我们做门人,图的无非就是功名利禄,如果这个人不图这两样的话,那他肯定有问题。”邓艾一边推着贾充,一边大声的说着。 “你别推我啊,我看看他去哪?你家霸娘的事不是已经有眉目了么,只要师少爷让詹水兴的人从西街撤出去,这个事就算了结了……”贾充把重心移到脚掌,不想走得那么快。 “哪有那么容易,你没在水神教待,师少爷刚刚才算是取得詹水兴的信任,而且据说也查得有点眉目了,他岂是肯这时候放弃的性格!”邓艾停下脚步,站在路边喘着粗气。 “你说的倒也没错,如果能查出点什么东西的话,就能一举推倒夏侯家彻底解决当下的难题,可现在依我看,这事还难着呢,夏侯楙毕竟是驸马,想彻底扳倒他,哪有这么容易。”贾充也双手叉在腰上,连连叹气。 停顿了片刻,贾充接着说道:“士载兄,要我说宛城的好女人多得是,你……” “你混蛋!”邓艾举着拳头打断了贾充的话,眼睛瞪得像天上的太阳,凶光锋芒。 “当我瞎说,我也就是瞎说……”贾充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给吓到了,如果真动起手来,他还真不是这个矮壮丁的对手。 “生逢乱世,我几乎就没想过成家这回事,可没理由的就跟霸娘成了亲,成了亲两天三天回一次家,心里慢慢有了一份牵挂,出去的时候挂在心里,回去的时候就落在手中眼中,这份踏实也真连累我茫然无措!但这种踏实很真实,就像把你飘飘忽忽的人生装进了画框中,从此你就有了模样有了价值,有了被安放的位置……嗐~我跟你说这些干嘛,你也是个不走心的木头人,每天就知道执行任务!”邓艾发了一通牢骚,踮着脚尖走了,留给贾充一个浑厚落寞的背影。 贾充猛地摇了摇脑袋,把自己从邓艾那一番煽情的话中强拉回来,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好像被雷电从身上走了一遍一般。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城南大门,此时的太阳也兜着圈子来到侧西,把那温和的光亮投在通樊楼的四楼檐瓦上。 四楼是秋娘的房间,平时能走上来的也没有几个人,逢乐官就算是其中之一。 这几天逢乐官很忙,他要部署引爆董舒的计划,本来这是个很着急的事情,但夏侯晚是个很沉稳的人,他打算再给司马师一点时间,让他好好考虑清楚,也算是再给项伯一点时间,看他能不能通过江湖手段肃清西街。 “官人好久才来看我一次,不知道奴家会想官人吗?”秋娘照例收拾了一些酒菜,眼神中卖弄着风情,像是调戏般看着逢乐官。 “姑娘说笑了,谁不知道在春熙坊这欢乐场上,你想谁就是谁,怎么会偏偏想着我呢!”逢乐官也不避讳,他觉得秋娘这样的性格挺好,落得凡俗出得江湖,也算是一个奇女子。 “莫言长安人云云,偏奴思欢不得君!呵呵呵……呵呵呵,先喝上一杯吧……”女人媚笑着,一盏小酒就递在逢乐官面前。 “姑娘好文采,只可惜小生今天来,却没有心思把酒言欢。你们是不是还有人在城中行动?”逢乐官话锋一转,直奔主题。 “官人说的是哪里话,上次不是都告诉你了么,我现在没有联络人。”秋娘伏在逢乐官的耳边,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我倒真想有你这样一个联络人。”语气中带着诚意和哀婉。 “天水和长安的收成,你们是在找这个东西吧!”逢乐官低声问道。 “听过这个事,不过可惜了,不是我跟的。我现在只跟董舒这一条线。”秋娘照旧懒散的回答道。 逢乐官没有立即接话,他皱眉头思索了片刻,又把目光落在秋娘脸上。这个女人七分媚相三分懒散,确实不像个能托付大事的间谍。但如果是跟着董舒这条线,那 自然是再适合不过了。 “那你做好准备吧,董舒就要走上绝路了,他应该很快就会来找你,希望能得到蜀地的保护。到时候你可千万沉住气,不要贸然出手,现在长安的谍报,一半在司情局手中,一半在军方手中。还有你记着,如果有人来找你说长安和天水收成的事情,务必想办法通知我。明白吗?”逢乐官严肃的神情,有点吓到秋娘了,秋娘收起天生的懒散,目光冰冷的看着逢乐官。 “董舒如果是被逼走投无路想要逃蜀,他们是有预案的,愿意以这样的机会接纳董舒。”秋娘小声说道。 “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要学会保护自己!”逢乐官一边说一边站起身,他可没时间在这里风花雪月,可自从捡到那两本密折之后,他心里总是一阵阵慌乱,不知惹到了哪路鬼神。 秋娘看着他的背影,突然伤感起来,她昂起头四十五度角看着雕镂飞檐出神的望了一阵,蓦地自己笑起来,当时选择踏上这条路,就已经把性命和尊严一块丢在来的路上了,又怎么去谈保全自己呢! 第244章 司情局的新任务 司情局的人马从长安大道上经过的时候,冬月的太阳正在升起,那光亮像是能代表这个世界曾经陈旧的原色,明暗交错凡尘庞杂。只有在高处的琉璃屋顶上,挑起的鲜艳酒幌上,才能看到属于新世界透明的明黄色。 领头的是司情局领事东顺。这是一个土生土长的长安人,却长着一副冀州群像的脸盘,面着酱色目露凶光,留着三分胡须显示出正值当年的精干气息。 司情局在司马昭手下的时候,东顺只是司情局旗下物科属的从事,从资历来讲,他是长安司情局组合最老的官员,从技术来讲,他拥有对现场痕迹的高度敏感性,能够快速判断案情方向,可他却一直被司马昭压制,直到司情局转移至西别驾苑,夏侯晚发现了这个人才,就升他做了领事。 跟在他后边的是从事伯考,伯考的资历仅比东顺少两年,整个人看起来油腻市侩,没有什么特殊的技能,只是聪明加上协调资源的能力很强,就被东顺留下来做了副手。一是因为司情局是个很得罪人活,需要伯考这样的人去周济关系,二是因为伯考早年间曾去蜀地做过外线任务,据他自己说,至今还有一条暗线留在成都川蜀利益集团内。 这一行人经过西街两市的时候,忽然间发现往常各个巷口站着的地痞流氓或者闲人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阳光洒下来之后,那一片片民房井然肃立,竟给人一种路不拾遗繁华祥和的感官。 “东领事,你听说了么,西街要重新规划了。”伯考赶上东顺,试探着说了句闲话。 “重新规划了好,过了西街这两排门脸,后边乌烟瘴气的让人下不去脚!”东顺只是吐槽了一句,一点也没影响脚下的速度,他心里装着更大的事情,哪有心思顾及西街两市的变化。那些大的规划,是州府领导们应该考虑的事情。 东顺心里压着什么事情呢? 就是他现在执行的任务。一大早天还没亮,他刚到院子里应了卯,就看到司情局院子里的石桌前坐着一个白衣男子。 这些年他几乎从来都是第一个到达司情局的人,那些懒散的同事们,基本都不会来应这个五更卯。他当时就警觉起来,手里握紧了长剑。 可走近一看,才借着晨曦认出来是西别驾苑的逢乐官。这就相当于是自己直属领导的联络员一大早等在这里,东顺当即隆重的行了礼,引着逢乐官往房间内走。 点燃油灯,开了窗户通风,四围都是高大的书架,小案上还放着东顺昨晚看完没来得及收拾的竹简。 “这几日间谍活动频繁,逢乐官莫要见笑,我简单收拾一下。”东顺一边忙着四下收拾,一边又想起来去唤人拿热汤过来。 “东领事不必忙活了,如今是特殊时期,蜀谍可能真的有什么行动节点,我也是为这个事来的。”逢乐官觉得屋内比屋外还要寒冷,不自觉地抖起腿来。 “哦,别驾府有什么新发现吗?”东顺回到小案前,摸索着找到火镰去引炭。 “没有发现就不会来东领事这讨嫌了,昨晚我奉夏侯别驾的手令去长安府巡视蜀谍的状态,那名蜀谍突然跟我说起话来,他说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有些事情想交待清楚……”逢乐官故作镇静,语调说的很松散,好像在说一件市井传言。 “哦,他身体不行了吗!”东顺引着碳火,赶紧拍了拍手摊开一筒新竹简,打算记录逢乐官说的内容。 “密牢那个环境,又没人去管他,昨晚出来后我就把事情给刘明说了,该引起重视还是得引起重视,毕竟大司马还没审他呢,他要是死了很多事情就说不清啦。”逢乐官说道。 “乐官说的是,真要是死在密牢中,我们司情局也脱不掉干系。”东顺客气了一句,手中的毛笔已经蘸满墨水。 “他说当时在讯堂上指证司马别驾和大司马,纯粹是为了混淆视线把水搅浑,好让自己能多活几天,或许还能等来救援,可如今他也看透了,自己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多久,也不可能再等来救援,就想把事情说清楚了,留个善终……”逢乐官说道。 东顺点点头。 此时窗外的天色逐渐明亮,院子里也传来脚步声和人们打招呼的声音。 “我当时就答应他了,看他那个身体状况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他就给我讲了从蜀地来到长安的过程,如何从子午谷穿过重重障碍到了十里坪,又如何将计就计利用司马别驾完成了任务,再如何如何诬陷大司马混淆视线……这一切的背后,都藏着一个人,就是董舒。”逢乐官收起松散,整个人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董舒。”东顺重复了一句,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多变化,似乎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没错,蜀谍没有说太多,只说在蜀中时有人为董舒牵线,让他配合董舒完成这次的任务。事后如果落网,董舒会组织营救工作,如果一切顺利,他就会在九月份跟董舒完成会晤。”逢乐官说的很简短。 “按照这个事实来推算,一切都说得通了,之前司马别驾审案子的时候,蜀谍误导他去城楼上挂镶旗,然后城中行宫苑一带有人接应放烟火,我们当时就觉得好奇,有谁能在行宫苑放烟火呢!如果是董舒的话,那就没什么奇怪的了,身为参政局大员,他有正当理由出现在行宫苑内。而且近期随着军方查到黄汉兴,我们也跟着梳理出很多董大员跟蜀中做生意的线索,即便是没有蜀谍的供述,我们也要对董舒采取行动了。”东顺放下笔,把双手挪在炭火上取暖。 门口也传来敲门声,烧热汤的老管头拎着一壶滚烫的热水走进来。 “东领事,你刚说最近间谍活动频繁,是哪方面的?”逢乐官手中把玩着茶盏,只说喝上一杯热水暖暖身体就走,做出闲聊天的姿态。 “大概是边防调整后蜀谍也在调整,我们查到一些零星的线索,认为至少在长安府内还藏着高级别的间谍,当然董舒除外,董舒已经是很明显的线索了……” “长安府内,高级间谍……”逢乐官对着东顺做了个嘘的姿势,示意他小声。然后自言自语的喝起茶来,表示不愿过问太深。 第245章 司情局的令签摆在董大员面前 自从为大司马筹备军饷以来,董舒就几乎从州府参政局的院子里搬了出去,他每天早上去行宫苑应卯,晚上偶尔回到州府露个脸,日子过得相当充实,仿佛回到当年刚进入大院上班的激情。 这天早上的阳光十分温煦,董舒比以往到行宫苑的时间更早,因为昨天他接到消息,以詹水兴为代表的一群人突然从长安西街撤出去了,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心里一边惊喜一边慌乱。 惊喜的是,他作为詹水兴此次进军西街的背后联盟者,就是要等到詹水兴出面拿下夏侯家的生意后,自己再代表军方拿下这一片生意。慌乱的是,眼看胜利在望,詹水兴竟然临时打起退堂鼓,他生怕得罪夏侯家的这口锅独独落在身上。 他在参军府孙礼的门口已经等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大司马和夏侯楙好的像穿一条裤子,前两天还传出夏侯家要把东街的生意捐给军队的消息,以大司马的做事风格,完全不像是会出手抢夺西街生意的样子。他得找孙礼问问这个事,因为他所接收到的指令,全部是从孙礼的参军府下发的。 正在踌躇徘徊的时候,一名管家打开了参军府的大门,孙礼穿戴整齐引着两名小厮出现在黑漆大门后边。 “孙参军,早上好啊,昨夜休息的还好吧。”董舒迎上去鞠了一躬,客气的打了招呼。 “是董大员啊,怎么一大早站在这里,是在等我吗?”孙礼客套了一句,走下台阶站着微微施礼。 “昨晚突发了一些事务,我怕有碍咱们的部署,所以赶紧来做个汇报,可别出什么差错。”董舒脸上堆着笑容,透出几分媚色。 孙礼朝身后使了个眼色,两名小厮当即朝后退到墙边,远远的站着。 孙礼收回眼神,趾高气扬的落在董舒身上,示意他可以阐述了。 “是这样的,昨天水神教的人突然从西街撤出去了,那些好不容易抢过来的地盘也都放弃了,他们也没跟我打招呼,这事情弄得挺突然的,我一下子不知道还要不要往下推进……是不是请示下大司马啊,听说前两天大司马刚去州府吃了饭。”董舒说的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的看着孙礼的神色反应。 “撤出去了,这两天西街出什么事了吗?”孙礼面色平静的问道。 “没听说出什么事啊,一切都进行的挺顺利的,昨天上午,詹水兴的人还把赌市旁边的几条巷子给清理出来了,可以说是打得青帮的人毫无还手之力。”董舒得意洋洋的说道。 “那就不管他了,辛苦打下来的地盘岂有拱手相让的理由,他不占,你就带人去占,大司马不是给了你调动卫队的权力么,该用就用,有不配合的你过来找我。”孙礼掏了掏耳朵,几句话说的轻描淡写。 “孙参军,那就等同于公开跟司马家抢地盘了。您应该知道,西街两市是夏侯家最赚钱的生意了……”董舒有些担心。 “有什么问题吗?这些事情一开始我们都知道啊,当初过来献计的也是你,我们在后边支持你,你现在又不敢干了?”孙礼反问了一句,抬腿就要往前走。 “孙参军,我不是那个意思,要办肯定是要办的,我就是觉得詹水兴退得太诡异了,是不是有什么消息……”董舒赔着笑脸,试图从孙礼这打听点什么出来。 孙礼没有立即回答,他往前走了几步才停下来说道:“你就踏踏实实的干,现在是战时,一切都要为军队服务,你不要管别人怎么样,那别人还夹在州府和行宫苑中间摇摆,你猜他们会是什么下场!”孙礼的语气已经显得不耐烦,似乎想赶紧逃离这个地地方。 “明白了明白了,其实某心里一直有一杆秤,就是怕出了什么差错把事情给办砸了,听到孙参军这么说,我心里就全都明白了,我是坚决拥护大司马的领导!那我这就回去组织人,立马进入西街,争取在月底之前完成对西街的兼并。”董舒一边打着包票,一边跟着孙礼的步伐,活像个谄媚的小人。 等孙礼和两名小厮的身影从前边巷子口消失以后,他才直直的挺起腰身,猛地一口浓痰吐在地上,眼神中透出不满和鄙夷。 “什么东西,真给你脸了,不是我董舒鞍前马后跑着,你这样的菜鸟能从长安捞到什么好处!”董舒骂骂咧咧的拐上大道,朝设在城东的军需处走去。 他不知道的是,孙礼之所以走得着急,正是因为他心里也发慌,詹水兴的撤退无疑是一个信号,夏侯楙肯定是做出回应了,那个身居高位的男人只需要略微出手,完全可以达到吓退水神教的效果。他是跟着大司马去参加了州府宴请的,自然也知道大司马对夏侯楙的态度没有那么激进,甚至还提出想要收拢夏侯晚的想法。 但这些事情的背后,明显还有一个持不同意见的决策者。孙礼着急去见的,就是这个年轻的决策者,曹爽。 半个月前,曹爽来到长安,他是奉命来帮父亲筹粮筹饷的!在对长安府形势做了调研之后,他决定自己在暗处搅动几大势力龙争虎斗,然后坐收渔翁之利。可如今进行到这一步,虽说出了事有董舒顶雷,但他孙礼却担不起欺瞒大司马的罪名。 董舒到了军需处,恍惚间看见似乎是司情局的人正排列整齐的站在门口,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保持着冷静慢悠悠的走到大门口。 东顺和伯考远远的看见他,一齐上前迎了几步,脸色平静的说道:“董大员早上好,我们在此等一会儿了。” “等我?”董舒指着自己的手指头已经有些颤抖。司情局是专查间谍的部门,被他们盯上,那可是动辄诛九族的罪名。 “正是,案子上跟董大员有些牵连,还请董大员给予方便,随我们回去调查问询。”东顺一边说着,一边朝伯考递了个眼神,伯考赶紧双手端着一张令签呈在董舒面前。 董舒恍然觉得天都要塌了,怪不得詹水兴连夜拔腿就跑,这不还是惹上事情了吗! 第246章 我董舒几进几出靠的是你夏侯家吗 董舒当时就觉得身上一软,脑袋跟着恍惚起来,他扶着老腰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想见一见大司马……不对~我要见你们上属部门夏侯别驾,我要见夏侯州牧……”董舒像是乱了心智,说出这一连串没有逻辑的话,整个人没有要配合的意思。 “董大员,到了这个时候,我建议你谁都别见,先跟我们回去把情况说清楚,如果能证明你没问题的话,你想去见谁就去见谁。”东顺站在董舒面前,看着这个瘫软的男人,心里生出些鄙夷。 “让我想一想,让我想一想……”董舒的脑子还在飞速运转,这一刻他没有想如何自救,反而想的都是他那几船金银珠宝,藏在家里的钱财,还有市面上那些生意。 东顺没再给他时间,转头让伯考带人把董舒架回去。 藏在军需暂办处院子里的董府管家,远远地看着这一切,也不敢贸然上去说话,只是在心里盘算,该去找谁能说上话,再一次把自家老爷给捞出来。 太阳漫上三竿,长安城内逐渐人声鼎沸,喧闹的街头并不在意谁被抓了谁丢了场子,平头百姓的生活很富足,这是其他区域享受不到的经济红利。 董府的管家一路小跑把消息送回家中,董府总管家董晋,又一次面临去救主的使命。 “大管家,我觉得这一次不能再去州府了,老爷最近在有点脱离州府,去的话有可能引起州府的怒火。”小管家一边给董晋倒茶,一边把自己思索了一路的想法说给董晋听。 “上次夏侯州牧给提的那四个字,也算是实实在在救了我们老爷一次,按道理来说,我们还应该去找他,他毕竟是老爷的顶头上司,又是多年袍泽!可现如今长安的形势困顿,老爷他自己又卷在各个势力中间,你说的没有错,说不准州府对老爷是有意见的,我们应该把重点放在行宫苑,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去拜访夏侯州牧。”董晋站起身,他今年五十有五,腰身已经佝偻的不能完全站直,但董舒却并不放他回家养老,因为他根本没打算在长安久留,所以这些年也就没有着手去培养能接班的年轻人。 “还是总管家考虑的细致。”小管家端着茶水来到董晋身旁。 “家里的这些人,就数你还机灵一些,上次我去行宫苑找孙参军,你不是也见过么,你就代我去走一趟,向孙参军表个态度,董家不计成本也要把老爷救出来,把意思表达清楚就行了。”董晋接过茶水,抬头把目光看向窗外,那枯索的树枝上,有一条亮黑色的长虫正趴在那里晒暖,一动不动的,显出些苍劲老迈的体态来。 长安州府内,逢乐官正站在二院的甬道边,闲闲的看着东顺等人带着垂头丧气的董舒走进来。 “乐官,逢乐官,你可要替我说句公道话啊,这些年我为州府,为夏侯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帮我给州牧说说,好歹留个善终……”董舒看见逢乐官,就像看见救命稻草一般,哭天喊地的叫出声来,如果没有士兵拉着他,他大概率要扑到逢乐官身上。 “乐官怎么在这里,有什么交待吗?”东顺上前几步,停在逢乐官面前。 “没什么事,有几句话想说给董大员听,不知道能不能行个方便。”逢乐官说道。 “那有什么关系,董大员的事情还没有落实呢,目前还不能判定他有罪。”东顺说着朝身后挥了挥手,示意士兵松开董舒,一行人退到院子旁边去了。 “董大员你早该想到会有这一天的,我当时就劝过你,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踏踏实实的低调做人,都会有个善终,闹到如今这一步,谁还能替你收场呢?”逢乐官眯着眼睛,目光根本没落在董舒身上。 “乐官,话不能这么说,我也想低调做人,可去帮大司马筹措军需,是老爷答应的事情啊……” “你只是帮大司马筹措军需吗?你背地里干了些什么,你以为没人知道吗……” “逢乐官,乐官,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你帮帮我,我真的也受够了这混乱的生活,这一次如果能度过去,只要我有的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董舒拉着逢乐官的胳膊,表现出一片诚意的样子。 “董大员,你还没明白吗?你的问题不是钱的问题,你是通蜀,蜀谍你知道吗?诛九族的罪名,别说是我不敢帮你,就是行宫苑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敢帮你!你已经因为蜀谍的事情被关进去一次了,你就没有危机感吗?”逢乐官反问道。 “行了姓逢的,我算是听明白了,你站在这只是为了奚落我,嘲笑我,你就是代表你家主人来看我笑话的是吧!我还就告诉你,这段时间我不仅想明白了,也想了很多,只要我能为大司马筹措军需,我就还有存在的价值,孙礼把我关起来,不就是为了钱么,没问题,我董家有的是钱!这一次被你们关起来,更没问题了,我不在外边运作,一天近万两的军需谁能按时送到行宫苑!我也不求你们了,你们格局太低,就惦记着自己手中的那点权力……”董舒听到逢乐官的反问,当场也不装了,慢悠悠的站直身体,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像是变了个人。 逢乐官笑了笑,他要的就是董舒的这副嘴脸。因为夏侯楙还惦记着两人多年搭档的袍泽之情,想给董舒留一线生机,夏侯晚就安排逢乐官等在这里,激怒董舒。 董舒果真是个墙头草一般的人物,在如此特殊的时刻,竟然还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公然站队大司马,诋毁夏侯家。 董舒大声的笑着朝第三院走去,他此生践行的真理,就是认清自己的价值,此刻在他的心中,行宫苑的孙礼和大司马,都离不开他,更离不开他的银子。或许到不了黄昏时分,大司马的援救之手就会覆盖到长安府。 第247章 西街紫光巷 西市紫光巷是一片贸易集散区,这里住着一群往贵霜和安息倒腾器物布匹的生意人,他们的上一代组建了一个三十人的渠道联盟,打通了从长安到附近各国的贸易渠道。 后来曹魏政治中心转移,长安也就从一个极度开放包容的城市变成一个固守戍边的边境之地。 边境和城市最大的区别,就是贸易自由度大打折扣。以前全世界的东西都可以汇聚在长安来流转,可长安定位边防之后,像东吴的陶瓷,川蜀的丝锦,再进入长安的流程就繁琐的多,流程多了成本自然也就增加了,长安也就失去了贸易流转聚集地的优势。 路长生等人靠着祖业萌阴,在西街拥有近十条巷子的产业,可随着长安没落,他们的贸易生意也一落千丈,三几十岁的五六个兄弟,终日吃喝嫖赌混迹在一起,开玩笑说要趁着有生之年把十条巷子给挥霍光了。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从小被家里传授经商贸易之道,也没学下其他本领,忽然有一天这生意就不能做了,人又恰逢中年,躺平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但这几天平淡中透着诡异。先是一群人去赌市,发现很多庄家和打手都换了新面孔,那些人没有原来的热情劲,目光总是冷冰冰的,看待客人就像看待犯人一样。 其次是葫芦巷的那一群暗娼,涨价不说服务也比不得从前,好像没了规律一般,额外要钱的话张口就来。客人还不能闹出大动静,一旦起了争执,闯进来的不是龟公和鸨妈,而是一群彪形黑脸汉子,强迫客户解决问题。 街上也发生了不少变化,前几天还到处都有打砸烧杀抢地盘的事情,现在却平静的像是一泓潭水,供给那些鱼龙混杂徜徉快活。 “这是要变天了吧!”路长生手中握着一个驴蹄火烧,目光无精打采的看着斜对面的陈家媳妇。 “变天!下雪也不到日子吧,这还早着呢。”同伴嘴里嚼着驴宝,压根不关心路长生说的问题。 “什么下雪,你看看街上这些人,怕是青帮要撤了吧。”路长生说道。 “青帮要撤?西街的场子,如果青帮撤出去谁还能镇得住,靠军队吗?”同伴不屑地笑了笑。 “你别说,还真有可能,前几天我就见到参政局的董大员在附近出现过,说不定就是军队想接进来。”路长生说道。 “你还认识参政局的大员呢!进来就进来呗,谁不知道这西街两市都是夏侯家的地盘,可能是觉得青帮看场子不划算了呗!”同伴丢下饭碗,一脸惬意的样子。 “祖上阔绰的时候,咱家也是参政局的常客,我要是给董大员打个招呼报个家门,说不定他还能赏我个一官半职呢……” “哈哈哈,老路你还疑惑着呢,人家都说四十不惑,我看你疑惑得紧呢!啥也别说了,赶紧我带着你去柳莹姐儿那坐一坐,抽上几袋子水烟,你的意识就清醒了!” ……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一起动身,打算把后半晌安排在暗娼院子里消遣度过。 路长生的感觉还是很敏锐的,随着水神教的人全面从西街退场,杜义笙答应项伯的肃清两市也基本全面推进,那些已经肃清的场子,就逐渐接入渡河陈老大的人。 关于服务问题,几个大管家也曾跟项伯提过意见,说河渡的人实在没有服务经验,经常把客人都给得罪了。 项伯却只是宽慰他们,新陈交替总会出现很多问题,河渡提供不了的服务就恰好展现你们的专业之处……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清楚客户体验很重要,但项伯不想做出改变的事情,那就基本不会有什么变化了。 董府的小管家跟董晋在长安大道上分开两个方向,小管家去行宫苑找孙礼,董晋则拖着老迈的身体朝州府赶去。 小管家路过漆纸店的时候,看到有一个相识的小厮正守着几盒阴钱等在路边。那阴钱用的是上等锦帛,就一小盒也要值掉十两银子,看来办白事的也是个大户人家。 “这是哪家做这么大的场面呢!”小管家凑上前去,笑眯眯的客套起来。 “嘘,小点声,我家主子正忧愁着呢。”那小厮挤着一张脸,做出很紧张的状态,眼神不自觉的看向不远处那个身材矮壮的男人。 “明白明白,搁谁家里出了这个事,都得忧愁。”小管家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来一块奶甜,塞到小厮手中。 “你明白啥,你都不知道是什么事!”小厮把甜食藏在袖笼中,白了小管家一眼。 “不就是死人的事么,谁家没有这个事啊!你现在去哪位老爷家了?”小管家问道。 “还是我告诉你吧,你可别自作聪明了,瞧见后边那位爷没,水神教的一个小头领,他有个媳妇是天水东村的,方圆几公里都知道那个女人,前几天突然人就没了,回来的时候衣不蔽体,折磨的没个人样子,肯定是得罪什么人了…”小厮压低声音解释了一通,回头看那身影还在挑选殓物,就继续说道:“那女人才刚过三十岁,你说这愁人不愁。” 小管家皱起眉头,不自觉的看了那身影一眼,心里也跟着落寞起来。“劝你家主人节哀吧,我家老爷也出事了,虽然不像你家这个惨淡,但我听说处理不好的话,还要株连九族呢!” “株连九族,那不会牵连上你吧……” “应该不会吧,我又不是奴隶,我只是在董家做工……” 两人瞎侃了几句,各怀心事的告别,小管家迎着太阳往前走,心里想着那个矮壮男人的事情,二十郎当岁的青春脸上,多了一层淡淡的忧伤。 那矮壮男人却也不是别人,正是被长安府发过通缉令的邓艾。此刻他心如死灰,连自家少爷司马师说的话也放不在心上,更别说长安府那不痛不痒的通缉令了。贾充劝他乔装打扮一下,可他哪里有这个心情,霸娘被送回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他想去跟那帮人拼命,却被司马师死死的摁住。 抱着霸娘坐到半夜,他陷入无尽的自责中,觉得是自己害了这个女人,如果他没有来到这个地方娶她为妻,或许她也不会有这一场劫难。 第248章 我孙礼的天是真要塌了 董晋进得州府院子,找到相识的管家去给夏侯楙递求见的牌子。 隔了两盏茶的功夫,管家拿着牌子回来,说州牧老爷有事情要办,没时间见他。董晋无力的咳嗽两声,眼神朝院子深处张望了几眼,点点头声音低沉地说道:“好,谢谢夏侯管家帮忙,你去忙吧,我在这歇一会儿。” 那管家无奈地笑笑,摇着头离开了。 夏侯楙不见自己,董晋就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他垂坐在原地,一种情绪是无能为力,另一种情绪有点英雄垂暮的失落感。 在三国乱世时期,有一个靠谱的管家追随在身边,其实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因为你的同胞兄弟都有可能会加害你或者看你出丑,但你的管家会时刻维护你,拼命去捞你救你,因为你落魄之后,他身上所附加的一切能量和社会地位,也就不复存在了。 董晋抬头目光看向大院的高空,天上有一条纺锤状的长云,长云的一端是太阳,另一端空空如也,就如同董晋此刻虚无支撑的内心。 董府小管家这一段时间随董舒在军需处办公,也算是熟门熟路,他装作无事的进了院子,人们也像往常一样同他打招呼,这让他多了一丝底气和信心。 孙礼偶尔会来军需处批注一些公文,小管家也是抱着侥幸心理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他运气还不错,烧汤的老军告诉他,孙礼一大早就来了,还给后院的那帮人一通臭骂。 “孙参军是心情不好才骂人吗?”小管家问了一句。 “他心情好也骂人,孙参军来了要是不骂人反而不太正常呢!”老军也没有压低声音,说话的语气充满轻松和调侃。他是随先武帝上过赤壁战场的,退役后回家休养了一阵,觉得实在过不了田园生活,就又到后勤来讨生活。他手里有一张武帝冰魄落魄时写给他共勉的赠言,这个东西简直比县郡老爷官玺的含金量还要高。曾经有人花大价钱买那两句诗,都被老军拒绝了…… 吏部侍郎要安排他在朝廷做个闲差,老军却不乐意,非要跟着军队到前线去,这才出现在长安。 小管家进了孙礼的院子,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不知名的鸟儿吆喝了几声,像是跟他打招呼一样。孙礼就坐在靠窗的小案前盘算各地送过来的粮饷,他猛不防一抬头,看见门口探着一个脑袋,当时就大声呵斥了一句,吓得小管家哆哆嗦嗦的来到他面前。 “我正要找你家老爷,他去哪了,这个点还不来报道。”孙礼也没有抬头看他,只是语气严厉的问道。 “禀报孙参军,小的来找你正是有重要事情要汇报,我家老爷……老爷他被司情局的人带走了!”小管家做出一脸柔弱哭泣状,透出几分可怜的样子。 “被司情局的人抓走了?司情局不知道你家老爷为军队做事吗?”孙礼有些诧异。 “应该是知道吧,就在咱这门口给带走的,司情局那个领事东顺亲自带队,态度一点也不客气。我们想去探视,也不让我们看。”小管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接着说道:“孙参军,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家老爷啊,他尽心尽力为军队筹粮筹饷,怎么可能会是蜀谍呢,他不就是在筹钱的过程中得罪了那些人么!” “得罪了人,他为朝廷做事,能得罪什么人!”孙礼有点坐不住了,筹钱的事虽然是曹爽的步子迈得大了一点,但董舒是大司马计划中的一个环节,这还没到实施下一步计划的时候呢! “我家老爷为了能多收点银子,最近尝试在西街两市做了点动作,据说西街两市是有背景的……” 孙礼一下子听明白了,就是董舒和司马师把手伸向西街的动作,惹得夏侯家族不满,于是就有了司情局来抓董舒的戏码。不过这个不妨事,夏侯家让出长安的生意,这是迟早的事情,他接着就想到,董舒虽然不在了,但可以让司马师引导水神教全面占领西街。 可新的问题也浮出水面,大司马对夏侯家的态度远没有这么决绝,可能不会同意这么做。而曹爽做事又不计后果,一定会暗中指挥他这么做。这么做本身也没有什么毛病,可现在顶风得罪夏侯家的董舒被拿下了,大司马扰乱诸葛亮的计划可能会受阻,如果接下来水神教在抢夺生意的过程中也被夏侯家拿下,那大司马的计划就没办法推进下去了。 想到这,孙礼不禁后背发凉,从曹爽到了之后,一直暗中给他安排各种任务,很多事情都没有经过大司马的默许,他也没办法拒绝这个奉命前来的务军使,何况他还是大司马的亲儿子。 他让小管家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则着急忙慌的去见曹爽,不管什么事情,都不能破坏大司马的戍边计划。 行宫苑的西边,有一处小院子,原本是预留的客院,这些年基本没人住过,曹爽到了之后,一眼就看中这个新院子,他也没给谁打招呼,就带着一帮随从住了进去。 孙礼绕着主宾道从侧边溜进客院,曹爽正在教一名素女抚琴,他让那素女坐在他盘起的腿上,右手搭在素女的手上,没弹出什么音律,就这个姿势和神态已经培训了一上午。 “禀报老爷,孙参军来了,说有重要的事情要汇报。”一名管家打断了曹爽。 “什么事不能去堂上说,非要到我这休息的地方来说!”曹爽的语气带着不满,说话声音也不减弱,全被墙外的孙礼给听到了。 “武卫将军,出事了。”孙礼这一句话,让曹爽厌嫌的神情更加甚重。 “什么事,慢慢说,长安的天还能塌下来不成!” 孙礼迎头吃了一顿瘪,心里也有不满,这事情放在我面前,跟天塌了也没什么区别!于是就是攒着怒气把董舒去西街抢生意然后被司情局带走的事情说了一遍。 曹爽却没觉得什么,他也没参与曹真的戍边第一步,自然也就不知道董舒的重要性。 第249章 昂起头,眼泪不能掉 窗外的湖面上,一条锦鲤跃水而出,随着啪的一声传进房间内,孙礼猛地抬起头,眼神中透出几分倦怠。似乎曹爽沉默的这段时间,对他来说有点漫长且迷惘。 “仅此而已,也用不着慌张啊,夏侯楙拿董舒开刀,也是人之常情,长安西街毕竟是人家的生意,你总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对你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吧。”曹爽手中把玩着一只玉魄,说话的语气神态就纯纯是一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 “那如将军所见,我们应当如何应对?”孙礼小声的问道。 “应对?你说的是应对西街的生意,还是应对董舒被抓?”曹爽转过身,目光撒在孙礼身上,看得孙礼心里直发毛。 孙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面对暴躁的曹爽,这俩问题的关键根本不在于如何回答,而在于看你选择哪一个回答。孙礼的选择是,都不回答。 曹爽与曹真有本质的区别!年过五旬的曹真,喜欢在说出自己的判断之前,先听一听别人的判断,如果别人说的有理,他也会及时地调整思路。而年轻气盛的曹爽,颇有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感觉,喜欢把自己的态度强加在事情之前,逼迫人做出臣服的选择。 “你去通知司马师,让水神教顶上董舒的空缺,继续拿下西街的生意……董舒这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他自己要拓展生意为军队筹饷,结果一个不留神犯在夏侯楙手上,那是他们两家的事情!你说对吗?”曹爽盯着孙礼,他想让父亲眼前的这个红人,也说点他爱听的话。 “将军,事情这样说没问题,但具体能不能这么执行,还得去请示大司马……” “你们动不动就要去请示大司马,不就是怕担责任么,你别忘了你的职责是什么,不管用什么手段,只有把军饷筹到了,你才算尽职尽责,前怕虎后怕狼,事事都要请教询问,还能干成什么!你还有赵俨,都是磨磨唧唧的性格!”曹爽放下手中的把件,提高声音打断了孙礼的话,试图用自己故意表现出来的威严,震慑孙礼,不要拿父亲来压我。 “将军,我们不是前怕狼后怕虎,而是当今时局动荡,做事都要步步为营,免得给大司马惹下麻烦……” “你的意思是我莽撞了,我没有步步为营,我给你们大司马惹麻烦了!”曹爽不满的看向孙礼。 “将军,下官断断不敢如此妄议,下官所说只是下官为将军府做事的肺腑之言……” “哈哈哈哈……行了,我也没有那个意思,就爱看你们一脸认真的样子!起来说话吧,这能有多大点事,就按我说的办,尽快拿下西街的生意。”曹爽回到座位上,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将军。”孙礼喊了一声,眼眶中包着一团湿热。“西街的生意,可以通知司马师继续推进,但董舒这个事,您最好去找大司马碰一下,他不仅仅是筹钱而已,身上还有其他任务,下官不方便说得太多!”孙礼语气真诚,这短短的几句话,把他身上不满四十岁的青春劲儿都给消耗殆尽了。 “行了,你去通知司马师吧,我自己去找大司马!你告诉司马师,胆子放大一点,最不济还有水神教垫背呢!他司马家不是想来关中么,得有个想来的态度啊!”曹爽一边说一边往里屋走,准备换衣服去见自己的父亲。 走出客院的孙礼长吁出一口气,昂着脑袋使劲瞪大眼睛看向天空,装作是在看天象。实际上是为了融掉眼眶中的那一汪湿热。垂下脑袋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起早上自己在军务局骂那帮下属的场景。那些人会不会也像此刻的自己一样,忍受着自尊心被蹂躏的磨难呢! 他心里还是觉得委屈。毕竟自己骂那些人,是因为他们真的不作为,拖沓了工作!可自己对将军府一片赤诚,却总是无端招到曹爽的猜忌和打击!简直让人寒心。 出了行宫苑,管家追上来问他要不要准备轿子,他伤神的摆摆手,说想自己一个人走走。可还没出巷子,才惊醒自己是要去溱水河岸,那地方离得还远呢,就调整情绪又回去要了轿子。 半个月前,曹爽听说司马师也到了长安,知道他是为了救司马昭来的,就让孙礼去接洽他,言里言外是给司马师更多的力量赋能,但其实孙礼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他就是想在长安搞起一场风搅雪,他曹家是那阵风,司马家,夏侯家,郭家都是被风吹起的飘雪,他要让这三家自己斗起来,他好安排人重新部署长安! 曹爽的心思,向来不懂得遮掩,他觉得终归是曹家的天下,他就应当多管一点,嚣张一点,尽可能的压制着其他世家门阀。 在没有接洽之前,司马师就有撺掇詹水兴冒犯夏侯家的想法,因为他认为詹水兴手中肯定有夏侯兄弟的把柄,所以才敢在长安这么张狂!跟孙礼接洽之后,他心里更有底气了,为大司马做事也就是为军队做事,在这种戍边地区,战争能抹平任何痕迹!即便是夏侯家从此消失了,只要战争打赢了,那便没人再去追查其中的细节。 于是在司马师的引导下,曹也的撮合下,詹水兴和董舒在暗娼院子里见了面,并促成抢夺西街生意的计划。 孙礼一边走一边回忆着这些事,熟读史书和道德经的他,对成事有些超凡的认知,他现在觉得因为有了曹爽的加入,大司马的计划可能未必能达到预期效果。但他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曹爽是曹叡派来的,又是曹真的大公子,他即便是过来玩玩,自己也要听从他随意的调遣…… 行宫苑书房内,曹真和曹爽各自臭着一张脸,父子俩刚刚吵了一架,彼此还没有消气!曹真还要说点更严厉的话,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因为他看着曹爽的样子,知道说得再多他也听不进去。 “来人啊,把孙礼叫过来……” 第250章 不要动夏侯家的根本 行宫苑的管家还没走出二里地,就在一处桥上碰到慌张折返的孙礼。 “孙参军,老爷叫你回去呢,听起来语气不太好……” “说什么事了吗?”孙礼没有停下脚步,一边走一边问道。 “没说什么,但是大公子刚刚去了,我听到和老爷起了争执,俩人吵了一会儿。”管家跟着孙礼的步伐,说话已经气喘吁吁。 孙礼没有说话,快步走到一旁的马匹旁,翻身上马扬鞭而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向大司马汇报。 一个时辰前,他乘着轿子过了溱水,刚踏入东村的地界,就觉得整个氛围不太对,一路走到水神宫,才发现往日挤挤攘攘的青铜大门竟然锁了起来。 带着疑问的情绪,敲开门见到司马师,一句话还没说,他就发现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像是变了一副模样,眼圈发黑,愁眉紧锁,体态也没有以往轻盈活泼的气质。 “发生什么事了吗?”孙礼问了一句。 司马师没有说话,领着走进了房间,指着躺在床上的邓艾,“你自己看吧,我也劝不了。” 孙礼伸着脑袋看过去,“这不是邓士载么!他怎么了?” “你自己问他吧,跟他说说话,我不想聊这个话题。”司马师摇了摇头,就打算退出去。 “子元。士载的事情等会再说,现在长安有点新的情况,我们需要再商量一下……” “是西街的事?”司马师打断了孙礼。 孙礼迷惘的点点头,确定了他的判断。 “那你还是先问邓艾吧,他更了解那边的事……”司马师说完头也没回就走出了小院落,一个人站在假山前,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半个时辰后,孙礼从房间内走出来,他远远地看了一眼司马师,眉头也跟着皱起来。曹爽让他来给司马师下达新的指令,可曹爽不知道的是,司马师已经率部撤退了。 当然了,司马师也知道在这个率众撤退是不负责任的,所以他选择不跟孙礼解释,让孙礼自己去了解并体会他的难处。现在的孙礼站在院里进退两难,明显是已经感受到司马师的为难了。 一阵凉风带着街上茶油鸭的味道,飘到两人面前。 “子元,这个时候不能乱,邓艾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事情不能因此就荒废了,你是他们的主心骨,你得尽早做个决定。”孙礼没什么好说的,只能硬着头皮给司马师打气加油。 “孙参军,非是司马师没有那个心气,可咱出来办事,靠的不就是这帮兄弟么,兄弟成了这个样子,我要是置他于不顾,以后谁还能跟我做兄弟。眼前的事情你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我已经是进退维谷,花了很大的代价才把詹水兴劝回来,就这样心里还是没底,生怕人家一个不开心,我的手足就要缺胳膊少腿!孙参军,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司马师歪着脑袋,也没有去看孙礼,把目光落在远处有一只蹦蹦跳跳的松鼠身上。 “我明白,我的意思不是催你动手,我的意思是你心里要有一本账,知道什么时候该进该退……虽然是出来办事,但谁都应该为自己考虑一些。这一趟来,其实也不是我要来找你,是大公子,他想让你带着詹水兴拿下西街的生意,你可能还不知道,董舒已经被司情局带走了。”孙礼说道。 “董舒被司情局带走?”司马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时为自己的处境感到庆幸,因为以目前董舒在大司马面前的分量,他们都敢对其下手,那对自己只能说是手下留情了。 “昨天的事,今天董府管家来找我,想让我去救董舒,我才知道这个事!是我们大意了,夏侯家能在长安盘踞十年,这本来就不简单,何况我们还要动人家的根基。那……子元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孙礼问道。 “目前没有吧,我得去找曹长史,他说过的能帮我保全司马昭,如果他还能有办法保全,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司马师说着拿目光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房间,大概是想到了一些关于邓艾的内容。 “我会把你的情况跟大公子说明的。子元,如果当下是这个困境,不防亮明身份拿回司情局,那本来就是司马昭经营的事业。”孙礼拍了拍司马师的肩膀,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走一步算一步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怕对方连山也不给你留,目前他就是想让我安静一点,我就随他们安静一点……”司马师咬了咬嘴唇,言语戛然而止,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也安静下来。 …… 孙礼匆匆赶回行宫苑,在曹真的书房内,空气如他在水神教见司马师那般安静,但房间里却坐着两个脾气暴躁的人。 “你看看你做的这些事,有什么事非得瞒着我去做,他是什么性格你不知道么,你一把年纪了也陪着他做这些不值当的事情!”曹真劈头盖脸一阵输出,骂的孙礼睁不开眼。 曹爽坐在一旁,脸上带着不屑的神情。 “大司马……”孙礼酝酿了情绪,但这三个字刚说出口,情绪就崩溃了,他长吁出一口气,重新调整自己的情绪,“大司马,还有紧急的事情,他们也对司马师下手了,现在水神教已经彻底从长安撤出去了。” 曹真似乎注意到老搭档的情绪,也就没再继续延展下去,起身扶起孙礼,“不要去动夏侯家的根本,我就少说这一句话!不要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不是来捞钱的,如果西北不能用钱荡平,那就用军队去荡平,那个时候需要钱的话,对夏侯家也就是一句话;我们最终是要打退诸葛亮,向圣上证明我们有卫国卫家的能力,证明你们各位是国家栋梁之才,你们能明白我的心思吗?官职做多大算大,钱挣多少算多,你们啊就是中央待的时间太长了……“曹真让孙礼坐下,自己则踱步到门前,目光深邃的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心里做着从长计议的打算。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51章 长安街上的一杯闲茶 这几天的长安州府,人来人往如梭如织,因为州牧要调回中央了,虽然是个闲职,但他毕竟是武帝的驸马爷,仅仅这份荣耀,就足以抵达天庭。 长安各属司部门,没有不前来奏贺的。这是官场惯例,也是人情世故。 不过夏侯楙可没有功夫一一应对这些闲人,他喊来夏侯晚站在院子里迎来送往,也喊来三弟夏侯清,安排回礼事宜。这样的部署不难看出他的心思,夏侯晚是要承袭州牧的,这时候负责迎来送往,就是让百官认清门脸,知道长安夏侯家接下来的话事人是谁,其次夏侯清这个莽撞脾气没少得罪人,让他给百官回礼,代表着夏侯家对百官的态度。 夏侯楙最近称得上是日理万机,他一面召集重要部门开会扶持夏侯晚上位,另一方面要根据项伯的提案,把长安西街重新规划经济区,目标是明年之后能让长安的经济翻一番!当然这也是夏侯晚执政期间送给朝廷的一份大礼。 他虽然多年无心官事,但对于官场的人情世故,还有皇上对地区的侧重点,把握的相当精准。他知道夏侯晚想上位,除了当地百官的拥戴,还必须在短时间内为朝廷事业做出贡献,这样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甚至前一天晚上,他带着一份七个月的小羊羔鲜汤去了公主的小皇家园林。他没有向公主示好示弱,只是礼节性的问候,同时向公主表达要跟夏侯晚夏侯清做好分割的计划,并且断言夏侯晚难当大任,想以此来激怒公主帮夏侯晚上位的决心。 公主面无表情的喝着汤,对夏侯楙所阐述的事情,有些许心虚,可她娇纵惯了,堵在心里的怒气一刻也藏不住,当时就回怼夏侯楙为兄不道,只顾个人私利,不顾家族未来。 夏侯楙听着公主的话,一边窃喜一边烦恼,窃喜的是以公主的性格,肯定会立马上第二道书举荐夏侯晚,烦恼的是公主就这一点不好,总是分不清自己什么时候该是公主什么时候该是夏侯夫人,回到洛阳以后,俩人又要住在一个小院子里,那可真让人惆怅。 曹也身为州府二把手,这个时候无疑是有点尴尬,于情他是曹氏宗亲,于理他是现任二把手,如果州牧的位置不能传给他,那最好的安排应该是空降一位领导下来!而不是像现在,把州府别驾给跳级升上来。 夏侯楙也写了帖子请他去府内主事,可曹也哪有这个心情,让他去给夏侯晚当垫脚石,那真比杀了他还难受。 太阳升上三竿,曹也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他随机来到一处茶铺,要了一壶龙井就打量着西街的情况。昨夜月上枝头,他正在饮酒作乐,突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管家上来禀报,说有位荀先生来找他。 荀先生就是司马师,还记得上一次司马师来找曹也,那叫一个春风得意意气风发,可今天裹着夜色,司马师却头戴斗篷,穿着一身夜行衣。 “世侄怎么这身打扮?”曹也带着几分微醺醉意。 “曹长史,可否借一步说话?”司马师语气低沉,想找个安静的地方。 屋内油灯闪烁,两人合窗而坐,曹也喝着热茶醒酒,司马师则行云流水的讲起西街的变故。“你们都撤了?詹水兴也撤了?”曹也吐了一口茶屑。 司马师点点头,“曹长史,不是司马师不敢争取,一是司马昭还攥在人家手中,二是西街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夏侯家的背景已经不是最强大的了,西街所凝聚的势力,恐怕州府也要忌惮几分,连詹水兴都明白这个道理。” “詹水兴号称万余教众,他也不敢试一试?”曹也不愿相信。 “水神教核心的青壮也不过三五百人,其余大多是村夫老幼,他是清楚自己实力的,这些年敢跟州府硬刚,我觉得他是有夏侯家把柄的!”司马师看着曹也。 “应该不是把柄,而是合作。你别看他们现在闹得挺凶,可詹水兴是个没底线的混混,逮着机会他还会去抱夏侯家的大腿,毕竟现在夏侯晚的赢面很大。这个事是我欠缺考虑了,只顾着逢乐官医术高超能救回你弟弟,没想到也因此把人落在他们手中。如今只能把希望放在大司马那边了……”曹也说这句话,只是一句推辞,因为上次他陪着大司马和孙礼去州府吃饭,出了州府以后,曹真说夏侯楙做的没有错,也只是为了保全家族而已。 他说的没有毛病,不管州府换了谁,对他曹真都没什么影响,如果能换上夏侯晚,说不定夏侯楙还要承他一个人情。曹也听完那句话,当时心里就起了涟漪,那我呢!我辛辛苦苦跟着你鞍前马后,我就不能走上重要岗位成为你的左膀右臂么! 送走司马师后,曹也一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就收到夏侯楙的请帖,他困顿的写了一封病休贴,打发人带着礼品送回去,就一个人晃悠着来到西街。 此刻的西街上,完全没有了以往繁华冗杂的景象,河渡陈老大的人在一夜之间跟青帮做了交割,青帮带着人撤到溱水码头一带,要对这个乱象丛生的市场进行整顿。 在项伯的规划中,长安东西两街将同步升级,重启西汉时期万国来朝的繁荣商贸。而沿着现在的南城门直到溱水,将分区规划成政府控制下的各类市场!也就是把现在的溱水码头市场内欠并扩大百倍,而溱水码头只负责物流运输,以后长安的南城门就是天水! 所以项伯才不会在乎河渡对客户的服务质量,说白了用河渡换掉杜义笙只是手段不是目的,目的让河渡来进行西街的拆迁引导工作。 而杜义笙去溱水码头也是这个道理! 紫光巷的路长生,这两天就看出了一些端倪,他小时候听父辈讲起长安的变迁,里边就有很多次类似的桥段,他敏锐的感觉到,自己家族重获新生的机会可能就要到了。 他提着几件贵霜产的玉件从曹也所在的茶铺前经过,他的目的地是参政局董府,可他不知道的是,董舒已经被羁押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52章 曹长史原地挖坑 曹也的茶还没喝进嘴里,管家就一脸着急的找到他,说行宫苑来了帖子,让他赶紧去议事。 他着急忙慌的把帖子看了一遍,就换了衣服朝行宫苑赶去,可他不知道的是,大司马曹真不仅邀请了他,也邀请了夏侯楙和夏侯晚。 当他走进院子里看到夏侯楙时,双腿禁不住一软,差点跌倒在门槛上。 “赶紧扶一把曹长史!”夏侯楙从椅子上站起身,脸上的表情是藏不住的真实感。“早上我还给曹长史去了帖子,这几日去州府拜会的人太多了,我想让他去帮忙应付两天呢,不知道他染了风寒。”夏侯楙看着曹也走进来,就转身去跟曹真说话。 “倒也体谅,毕竟上了年纪,这几日又近仲冬,监天司说三五日就会有大雪,你们也要多穿衣物。”曹真客套了两句,示意众人落座。 “之前呢,我们订过一个计划,就是什么时候点破董舒,如今司情局查到董舒了,也就不能再因军务耽搁这件事,我本想直接提审蜀谍一案,但想了想觉得这个时机似乎不太对,所以今天把你们都叫来,把这个案件还给州府,还是由曹也带领长史府并统司情局去办,看看你们的意见。”曹真简明扼要,说出了此次开会的主题。 夏侯楙没有立即回话,朝曹真点点头,扭脸把目光落在曹也身上。 曹也和夏侯楙还是有默契的,当即明白夏侯楙的意思是他没问题,你曹也赶紧出来表个态吧! “下官天资愚钝,做不了太出彩的事务,但对于这样的案件,一定尽心尽力全责追查到底。”曹也站起身,一番话似乎回到当年请命来长安时的场景。 就在曹也说话之前,夏侯晚动了动身体,他想阻拦把审讯董舒的事情落在曹也身上,但立马就被夏侯楙的眼神给制止了。 “两军对阵在即,蜀谍的事情干系重大,能有曹长史统筹去办,最合适不过了。我建议把司情局也暂交到长史府,把夏侯别驾抽调出来帮我细化州府的事务,在朝廷的旨意下来之前,把州府工作分类细化,确保交割顺畅。”夏侯楙看着大司马,字字真诚。 曹真似是而非的笑着点点头,“按照正常的流程,州府交割要在一年半载,可朝廷有些事务需要夏侯将军早点回去,也就只能一切从简了。” 曹也迷茫的目光对上曹真略带玩味的笑容,他脑袋一转突然觉得这是在暗示他什么!“大司马,夏侯州牧,夏侯别驾,如果要把司情局并进来,我怕长史府不能周全,我这里倒有一人推荐,不知合适否?” “哦,你还有人推荐?”大司马皱起眉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曹也。“是的,这两日我才知道,当朝司马都督的少爷司马师也来到长安接管司马家的事务,这位二少爷聪敏多谋,之前在许昌也做过刑部的侍郎,况且司马家统领司情局也有一段时间,所以下官觉得由他暂领司情局,也不失合适。”曹也双手作揖,目光扫了众人一圈。 大司马皱着眉头,夏侯楙没有表情,当他看到夏侯晚脸上挂着笑容时,心里当时就慌张起来。前一天司马师来找他,随口说起孙礼的建议,说让司马师亮明身份向大司马讨个一官半职,这样也好办事,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曹也觉得自己能控制住司马师,此刻就萌生了加个帮手的想法。 而夏侯晚这一笑,则注定是生死难料。 夏侯楙没有接话,曹真也没有接话,现场一下子陷入尴尬的气氛之中。 曹也还在状况外,他丝毫没觉得自己是在为涉嫌通蜀的司马昭的哥哥谋前途。按照曹魏当时的律法,就司马昭这样的嫌疑犯,宁可错杀一万,也不会放过一人!何况这个罪名是足以诛杀九族的。 西院传来几声白头鸟的呜鸣,把这沉静的气氛又渲染加深了几分。 见众人都不说话,夏侯晚就看了一眼曹也,然后把目光挪到夏侯楙脸上。夏侯楙无奈地略微点头,示意他可以说话。 “曹长史,自先武帝始,我朝历来是举贤不避亲,你举荐大都督的二公子,他自然是有堪当此任的才能!不过你似乎长安司马家的现状,司马都督的小儿子还因为蜀谍的事情关在你的治下呢,这个事如果举荐得合适,司马师能够秉公处理,那也是一桩佳话?可如果没处理妥善,这可不仅仅是给您自己挖坑,更是辱没了朝廷的威信。”夏侯晚几句话,说得曹也心惊胆战,脑门子上逼出一排冷汗。 他惶恐的掏出手绢擦了擦汗,声音几近哆嗦的说道:“幸得夏侯别驾提醒,我只顾着司马师多有才干,司马都督忠心为国,却忽略了长安司马家的事情,差点闹出了笑话……” “你啊,确实不如年轻时精干了,但我看人也不会错多少,你记着多上心,考虑问题多往朝廷大局去想,别总抖搂小聪明,就不会办错事!”曹真看着曹也的窘迫,心里骂了句烂泥扶不上墙,可人还是要用的,而且这个事要想办好,还非他莫属。 还是那句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大司马关于点评曹也抖搂小聪明那段,在夏侯晚听来就格外别扭,他总以为其他人会嫉妒他的聪明,这也是他出身世家的局限性。 “我和曹长史搭档多年,对国家对皇上,他肯定没有二心,如今举荐司马师,也是为了政务着想。司马都督的二公子,我也略有耳闻,与钟太傅的儿子等人也曾名震许昌,是不可多得的风流人才。如今既然来长安了,想必也是为了司马昭的事情而来,如果要避嫌不能在重要部门上班,倒不防把他安排在长安府,看看两个年轻人能不能给长安弄点新东西出来!”夏侯楙端起茶盏,目光看向曹真。 曹真捋了捋胡须,“年轻人办事,多少还缺点牢靠性,现在司马昭的事情还没弄清楚,司马师还是先放一放吧。曹也你抓紧审,董舒身上的干系可比司马昭要重得多,查清楚了你大功一件,查不清楚我可要问你的罪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53章 曹长史判案 曹爽莫名挨了一顿吵,心情糟糕透了,本来这次下长安,他是怀着一种驾熟就轻的心态,觉得洛阳那么复杂的环境,他都能治服百官,就不用说小小的边塞长安了。 可他没想到,自己一连做了几个决定,都没有引起重视,反而还给自己惹来一身腥臊!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反思自己,他心里始终记着皇上常说的那句话:天下是离不开这些老官僚,但也不能缺了爱犯错的年轻人。 曹叡所说的爱犯错,并不是说曹爽这些人经常犯错,而是为了鼓励年轻人放开手脚去办事,要敢于把事情办在那些老头子出手之前,一旦错了,也还能长个教训然后眼看着那帮老家伙们收拾残局。 曹叡的手段,完全不输曹丕。他懂得用这些世家的年轻力量去牵制这些世家的话事人,说好听一点着叫权力制衡,说难听点,这叫挑拨父子关系。 而曹爽就被曹叡这一套所吸引,成为皇城内公然反对曹真的头号黑粉。这事听起来像是曹爽演的一样,可真正懂行的人,都知道曹爽是真的动了这个心思。 曹爽带着两名仆人怒气冲冲的进了军谋司,不顾任何人的阻挡,一路来到地下密牢,那名卖羊汤的异域壮汉就关在其中一间。 ……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站在地面上就能听到地牢中传出撕心裂肺的叫声。毫无疑问,这是曹爽又来拿犯人出气了。 大司马帐前千事孙吾刚从前线回来,水还没有喝上一口,就听到曹爽来宣泄的消息,他快步走下地牢,祈祷曹爽不要虐待那名异域男人,因为那个男人的案件刚有了最新进展。可是怕什么来什么,曹爽手中烧红的链鞭正一下一下抽打在男人身上。 孙吾不敢停留,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院子,脚下生风一般跨过几道围墙,直奔参军孙礼的房间。 “孙参军,公子他又去打犯人了,您快去阻拦一下吧。”孙吾语气着急。 “阻拦,你没毛病吧,这个时候你让我去阻拦?打起就打起吧,反正都是该死的人。”孙礼心情正差到极点,脸色不悦的看着几份文件,压根没抬头看进来的人。 “不是啊参军大人,那个案子现在有进展!”孙吾一连吞咽下几口口水,接着说道:“我们在那间羊肉汤铺子中故意遗漏了一份情报,现在那份情报被人拿走了。” “拿走了?”孙礼站起身,眼神中透出一抹亮光。 “是的,被一个俊秀的男人拿走了,我们也查到了那个男人的身份……”孙吾犹豫着,没有和盘托出。 “说下去!”孙礼来了兴趣。 “那个人是长安别驾府的乐官,这件事还在秘密调查中,我们还不确定他拿走那份情报有什么用途,因为他也经常帮司情局做事。”孙吾回答道。 “别驾府,乐官,司情局,情报……有点意思!”孙礼脸上露出笑容。“当时查到黄汉兴的时候,我就觉得这是条大鱼,但没想到还是让他给溜走了,所以大人这个卖羊汤的还不能死,要想揪出大鱼后边的鱼群,他可能还有点用……”孙吾说出自己的诉求。 孙礼收起笑容皱起眉头,目光落在孙吾身上,心里感慨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以武卫将军的脾气,我若没有正当理由,他怕是连我这把老骨头也一起打了。 …… 曹也奉命审讯董舒,两人同在长安多年,既是同僚也算道友,毕竟在长安风平浪静的日子里,董舒也没少在曹也身上花银子。此番一个坐在堂上,一个跪在堂下,各自不胜唏嘘。 按照大司马的指示,曹也需要查清楚董舒到底有没有跟蜀谍牵连,至于那些做生意的事情,可以暂且不必追究。曹也没去深究太多原因,上边让干什么自己就干什么,这是他最大的优点。 “董大员,你是个对长安有功的人,所以大司马和州牧安排我过来彻查你的案子,你可知道此般的重要性?”曹也缓缓开口。 董舒点点头,“曹长史在上,小人不敢有半句妄言,这些年兢兢业业董某何曾有过废国事的行为,还请长史明察。”董舒的声音颤抖,双腿哆嗦,明显是在狱中受了虐待。 三国乱世,若沾上通敌叛国的罪名,不管你原来是多高的职位,进了监狱都不能再享受特殊待遇,而且你之前得罪的人,也会趁此机会打发一些散碎银子,让狱卒收拾你一顿。狱卒也不必亲自动手,他们收了银子,只需要给牢里的杀人犯加一顿荤腥,杀人犯就会手段残暴的给新人打到吐血。 曹也点点头,朝一旁的邢吏点点头,刑吏就开始正常审讯。 一连审了两天,董舒的回答没有任何漏洞,他本身就跟蜀谍郭敖没有什么牵扯,曹也这样的水平,又能审出什么结果呢? 一个行吏就私下找到曹也,“曹长史,这案子要这么审下去,恐怕没有结果啊!小的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就说,办案子可是大事,磨磨唧唧的等什么呢!”曹也已经有些烦躁。 “大人是想要真判还是假判?”邢吏笑嘻嘻的问道。 曹也一个大嘴巴子落在那行吏脸上:“扯什么淡,有话就快说。” 那邢吏捂着脸呜呜咽咽地说道:“我们已经审了几天了,可以对外放出消息说案子已经终结,到时候肯定会有人来探视董舒打听消息,若要真判,就把这些人梳理了看有没有通蜀嫌疑的,若要假判,也从来人中随便拉出一个不起眼的,给他一块按上间谍的罪名,就算是证据闭环了。” “你小子怪不得能在邢属司混这么久,说出来的话简直没有人性啊!不过这倒也是个好计策,就这么办了,至于真判假判,老爷我自有主张。” 曹也笑呵呵的走出长安府,回想起昨晚夜上三更,董府的小管家拉着一车银子求见自己,态度真诚言语动人,斗车金银只为能见主子一面!这钱挣的,简直烫手!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54章 紫光巷的机遇 当天晚上,长安府来了两个人,一个是董府的管家董晋,另一个就是紫光巷的路长生。 两个人来的目的都是为了见董舒,来的初衷也都是因为相信董舒。董晋就不用说了,他的想法是把老爷捞出来。路长生则不同,在他的认知内,搞经济就免不了要跟其他国家打交道,如果因此就把做生意的人当做间谍去处理,那国家经济没多久大概率是要消亡的。 他一个草民都懂得的道理,统治者自然也能明白,所以他觉得董舒落魄只是暂时的,毕竟他手里几乎握着长安的经济,没理由就这样消亡了。所以他选择雪中送炭,在董大员贫瘠的时候跟他做朋友,后边才能苟富贵无相忘。 接受了一天审讯的董舒,身心疲惫,所有问题他都如实回答了,只有一件事悬在他心里,就是逢乐官曾说起那份蜀谍名单流入川蜀的事情。这个证据掌握在司马家手中,他不确定会不会有人站出来对质,所以他不敢多说。 董晋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几滴眼泪绕在眼眶内打转。能见到董晋,一是心里踏实,能知道外边还有人在捞他,二是说明他的问题不大,还能在如此关键的时候被人探视。 董晋把夏侯楙和曹真的态度一一说了,气的董舒怒上心头,他前边尽心尽力为夏侯楙挣钱,后边死心塌地为曹真敛财,可他出事的时候,这两个人却默不作声。夏侯楙就算了,只怪自己当初选了大司马,当时夏侯晚还派逢乐官来游说过,让他坚定的相信夏侯楙,可他一转身就投入曹真的怀抱。 “有道是人无前后眼,我要知道曹真是这样的人,就不该替他筹措这些粮饷,如今是两边都得罪了,都回不去了。如果这次还能出去,就该考虑后路了,这样刀尖舔血的日子,我们这种年纪还能经受几次呢!你跟着我受苦了,早该回家过上颐养天年的生活。”董舒一边吃肉喝酒,一边掏心掏肺地说道。 “夏侯州牧虽然没有伸手,但他也对我讲了一些,说我们都老了,不能再用老眼光看待问题,很多事情他也不想插手了,求个自保清白罢了。”董晋看着董舒,这一番话在他之前请辞的时候,就跟董舒说过,董舒却不以为然,觉得廉颇虽老却仍能食斗米上战场,他董舒为什么不能求上进呢。 董舒没有说话,吃喝了一阵接着说道:“曹也是个没主见的人,仗着曹氏宗亲的身份,也不怕犯错,你就想办法主攻曹也吧,这一次做成了,我们主仆二人就回老家去,不过这光怪陆离的生活了。” 董晋没有立即接话,他沉默的点点头,老态毕现。这个沉默一是没话说,一是对董舒的不信任。不过他在心里也下了决定,这一次把主子捞出来以后,无论如何都要退休了。 董晋离开以后,路长生就畏手畏脚的进了地牢,他是拿银子贿赂牢头进来的,原本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没想到只一两银子,牢头就爽快的答应带他进来。 这也很正常,牢狱这种地方,除了司情局的人比较关注,其他部门基本不会管。别说是上边特批董晋可以来看望董舒,就算是开了这个口子,即便是皇上钦点死牢的犯人,只要牢头想让你看,自然也有办法让你进去看。 董舒看着牢卒开了铁锁,目光落在路长生身上,怎么看这个人都觉得陌生,但这个时候还能进来看自己,还是小心一点吧!董舒害怕这陌生人是来暗害自己的。 “这是干什么的?我能被随便探视吗?”董舒喊住那牢卒。“董老爷,有人来看你你就烧高香吧,你这种情况,我就是把门打开让人来看你,恐怕也来不了几个。”牢卒一顿冷嘲热讽,扭头对路长生使了个眼神,示意他速战速决。 董舒在心里窝了一把火,可也不敢反驳,在这种地牢中,你要是逞口舌之快,免不了一顿毒打,这些牢卒都是光脚不怕穿鞋的痞汉,从来也不看长远后果,你要是跟他们较劲,他们随便使点手段,就能给你打出个等死的内伤。 “董老爷好,晚辈路长生慕名而来。”路长生恭敬的行了礼,目光对上董舒猜疑的神色,一时间没话往下说。 “你是?”董舒打量着来人。 “哦,您应该是不记得晚辈了,晚辈父亲是路路通,之前也曾随父亲去您府上拜会过。”路长生报出父亲的名字,脸上带出诚挚的神情。 “路……长安姓路的也不多……”董舒在心里盘算,得先确认对方是仇人还是朋友。“你莫非是紫光巷的路家?” “正是正是,晚辈早年间随父亲做生意,他常教导我要以您为楷模,却没想到还没一展抱负,如今就落得家道中落。”路长生语气感慨,偷偷打量着董舒的神色。 “人生浮浮沉沉,也是自然之事。我不也锒铛入狱,落得个阶下囚的下场么!”董舒端着酒杯,一股愁绪缠绕在两人之间。 “大员千万别妄自菲薄,您这只是一时的困境,定能卷土重来的!” “哈哈哈……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见识,倒也算个不俗的人物。说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冲你这份心情,我也应当做出点反馈。”董舒是个生意人,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不会只跟人谈情分,所以他才能把长安的生意做到各国去。 “大员当真是目不藏瑕,晚辈祖上做器物贸易,也算有一方名声,如今败落得卖房卖地,实非我所本愿,这满长安走过去,都是看我笑话的,我这才鼓起勇气来找大员,以求点拨一二……”路长生真诚的跪在地上,这一刻他甚至愿意把灵魂交给恶魔去做交易。 “不错,有胆识有魄力也有家世背景,你这样的年轻人,想不成功都难!你抬起头看看我这个状态,你现在转身出去,我就当你没来过,如果我董舒有一天能走出去,也不会忘了你的。” “大员,从我踏进长安府那一刻,我就没给自己留退路!”路长生抬起头看着董舒,两双坚定的眼神触碰在地牢冰冷的氛围中。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55章 我曹也判董舒无罪 一天后,曹也去行宫苑面见大司马曹真,汇报董舒一案的进度。 “你的意思是董舒没有问题?”曹真问道。 “回大司马的话,下官审讯了蜀谍郭敖和董舒,郭敖虽然一口咬定董舒是他们的接应,可又拿不出证据来,结合之前他也信口开河诬陷大司马您,我觉得这个人脑子有问题,所说的话不足以让人相信。”曹也看了一眼曹真,随即低下头去。 “不足以信,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啊,董舒这个身份位居重臣,也得小心重视。”曹真端起茶盏,语态不急不躁。 “大司马,您是没见到那蜀谍,在密牢中待了三个月,皮肤煞白,瘦的脱了相,垂垂不能久矣!脑子可能都不太清醒了。”曹也说道。 “孙礼呢,你怎么看,之前不是也因为这个事抓过董舒么,你觉得董舒有问题么?”曹真把目光看向孙礼。 “回大司马的话,之前因为两国贸易商人黄汉兴的事,我们也关押过董大员,不过那都是一些生意上的往来,没有涉及到政治内容,我们排查之后,觉得没有问题就放了董大员。”孙礼肯定不能说董舒有罪,不然以权筹钱的事实不就给大司马坐实了么! “那把董舒再放出来?你们这来来回回的,也有损政府形象啊!”曹真显出些不满的情绪。 “大司马,依下官之见,这样来来回回恰好能测试出董大员到底是否诚心为国,他若是忠心为国,抓他再多次他也会坦坦荡荡,你越是抓抓放放,他越能沉下心去做事。反之,他若真有私心,就会惶惶不安自己去找出路,到那个时候,谁也救不了他。”孙礼上前一步,给出自己的见解。 “是啊大司马,董舒有没有事,放出来以后我们再观察一段时间,真有事他也别想逃出去。”曹也跟着上前一步,附和孙礼的说法。 “司情局有什么意见,事情不是他们发现的吗?”曹真问道。 “案子审讯过程,司情局都在跟着呢,这份讯状上,也有司情局的签章。”曹也回答道。 “那就按这么办吧,你去知会夏侯州牧一声。另外董舒出来后,还让他回原单位去,他只要牵连上蜀谍,就不能再离军队这么近了。”曹真说完站起身,给孙礼递了个眼神,两人留下曹也离开了。 行宫苑书房内,曹真坐在椅子上,目光斜斜地看着孙礼。“董晋去找曹也,这个可以理解,无非就是花钱买通关系,我们曹长史就乐意挣这个钱。但那个叫什么……”“路长生。大司马。”孙礼补充道。 “路长生,他从长安府出来后,出城往西去,这个就有意思了。”曹真笑呵呵的。 “大司马神机妙算火眼金睛,没想到就两天功夫,曹长史还真把这个事情给办成了……我们的人跟到西南,再出去就是川蜀的地界了,这个路长生大概率是替董舒送信去了。”孙礼奉承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曹也这个人懒散惯了,什么钱都敢挣,我也只是试探他一次,没想到他会这么配合。回去给你们的武卫将军讲一讲这个例子,收收他的暴躁。董舒出来以后,继续给他上眼药,另外盯紧了你们的目标人物,董舒这个信号发出去,川蜀一定会有回应的。”曹真说道。 “遵大司马旨意。董舒抓了又被放,川蜀必然会怀疑他的真诚度,到时候难免派人进城探听虚实,我们就以此机会拔除藏在长安的隐秘间谍,拔了这颗毒刺以后,就可以全面推进囚妖计划了。”孙礼说道。 曹真点点头,在诸葛亮遭遇第一次北伐失败后,肯定会殚精竭虑部署第二次北伐,而他曹真要做的,就是让诸葛亮再败一次!所以任何事情,都要为他的囚妖计划让步,因为他心里清楚的知道,如果是打正面对战,当今世上少有人能与诸葛妖夫抗衡。 曹也走出行宫苑,整个人情绪非常饱满,他觉得这事简直不可思议,只是来汇报一趟就把钱挣到手里了?他甚至还想着私下把钱给大司马分一分,然后给董舒减轻点罪名。却没想到只是说几句话,就把人给放了。他能不知道董舒有问题吗?再者说曹真能不知道董舒有问题么? 这里边一定有文章,曹也左思右想,他想明白了,董舒这个人有什么用呢,无非就是帮大司马搞钱了,然后还能帮大司马往川蜀去传递消息……想到这,一切都通顺了!那两大车金银也拿得心安理得,这钱就该我曹也挣! 等回到长史府,命人把董舒叫来,说要网上疏通关系,让他再准备两车金银。董晋欣然若喜,只要能救出董舒,他连散尽家财的想法都考虑过了。 董舒给他拨了两舫金银,如今只用了四车,剩下那一车可以提前送回他老家了。 钱送到长史府,隔了一晚上,董舒被释放。曹也没去州府给夏侯楙汇报,只是冷嘲热讽的告诉董舒:“军需处你就不用再去了,去州府报个道,看夏侯刺史还留不留你这个参政局大员吧!” 董舒不敢多话,跪在地上千恩万谢,能活着走出来,已经是莫大的万幸。 当他回到家里收拾行装,带了珍物去见夏侯楙,夏侯楙吃了一惊,他没想到牵连蜀谍的董舒还能被放出来!不过他很快也想明白了,既然真的放出来了,自然是有人布局。能布这个局的人,当属大司马无疑。于是收下珍物,让他继续领衔参政局,并且封了个西街整改规划副指挥,毕竟搞经济,董舒是专业的。其次做整改,也需要人勇于献祭。 事情是这么安排了,但董舒的苦难才刚刚开始,因为牵连蜀谍,基本没人敢再搭理他,人走茶凉那一套,无时无刻不在他身上上演。董舒不挣扎也不辩解,每天专心搞规划,到处试探曹真和夏侯楙的态度,在路长生回来之前,他心里始终保持着美好的愿景,像在经历一场梦幻一般。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56章 有人从川蜀来 长安路家突然抖起精神来!整个西街都沸腾了,似乎路家能再次好起来,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一般! 可众人唏嘘之余,也不全是质疑,毕竟当年路家也算是家大业大,有这个根基在西街。真正难受的,是路长生那一帮狐朋狗友。 平日里大家一块吃喝嫖赌,谁也不嫌弃彼此是扶不起的二世子,可如今你路长生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官家买办,要名声有名声要威风有威风,这让兄弟们怎么承受呢! 事情还要从路长生去川蜀这一趟说起。董舒给他安排了任务,去边境眉县找一位姓黄的茶叶商,把自己的近况说给茶商听,并且让茶商准备一批茶具送给路长生。路长生因此扮做商人模样回了长安,此时的董舒已经担任副总指挥的角色,他力排众议大手一挥把紫光巷路家的产业给提前拆迁安置了,三条巷子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除此之外,西街的琉璃贸易,也尽数落在路长生名下。 这点生意对路家简直是轻车熟路,路长生只是派一名管家去西域南部,就谈妥了源源不断运进长安的琉璃,琉璃进了长安直接拉到路家的货仓,市面上没有竞争对手,路长生说卖什么价,这些琉璃就值什么价,这种生意,怎能不让人精神抖擞呢! 这一切的背后,都是董舒轻弹手指就能促就的。而路长生对此也不避讳,出门在外,就对董舒以义父相称。 路长生回来长安的第二天,有一个穿着粗布黄衣的男人也落魄的进了长安。 男人来到长安大道东街的隆庆坊,买了一身光面绸衫,然后租了匹青棕马往行长安府去了。他这样的行为,没有引起钩子的注意,说明他已经是往返长安和汉中的熟手。 长安府隔壁是一条撺金胡同,巷子里做的都是错金生意,打造各类金质器物,平时往来都是富商权贵。男人还了马,戴上一顶挡风帽,手里把玩着折扇走进一家店面窄内里却挺阔的商家。 “吆,这位爷看着像是稀客,您是来打金器还是来挑礼物,我们这一应俱有,师傅也都是满长安顶有名的北弓刀。”堂倌迎上来,语气很热情,但声音却不像酒肆饭铺那样聒噪。 “听说你们这里物品严实,出来进去都没个所谓,是这回事么!”男人问道。 “吆,爷您是慕名而来啊,您看小的把持这家门面,口小内大,讲究的就是个严实。”堂倌引着来人进了一间格子,那格子三面用草席围起来,透着微弱的灯光,故意让人看不清彼此的脸色。 “长安八十一号,无事莫进!若没有这个名号,我自然是不敢进来。” “看来爷是为明白人,您要错金,还是买金?”堂倌问道。 “不错也不买,我想见一见这店面背后的人。”男人缓缓开口。 “小的没听明白,爷您进店没有事,进来干嘛呢!这后面可没有什么人了。”堂倌谨慎起来。 “没有买金的事,但有问的事,我问的事你答不了,让管事的出来吧。”男人说道。 “这位爷看着不像是关中人士,你从关西来的吧。”堂倌站起身,往男人身旁嗅了嗅,脸上带着得意的神情。 “你知道的越少越好。”男人目光冰冷的看着堂倌,堂倌当即收起笑容,识趣的离开了。 长安八十一号,一个说法是外事莫进,另一个说法则是消失的堂倌。想要守住客人的秘密,难免失踪几个神秘的堂倌,这大概就是自然法则吧。 两盏茶的功夫过后,换了位堂倌出来,这位大老爷们带着面纱,轻轻地走到男人身边,“这位爷,您楼上请。”男人也不说话,收起折扇从怀里掏出一疙瘩金子,“打一个薄人陪葬他,其余的赏你了。” 入得二楼,走廊昏暗没有光线,只是在隔着三米处放一盏油灯在脚下,让人几乎辨不出方向。带面纱的堂倌引着他走了两段折廊,推开一间房的木门,刺眼的强光瞬间破墙而出,刺得男人睁不开眼。 待适应之后,他已经坐在一方床榻之上,面前两米远隔着一道草席,草席后就是亮光来源所在,透过草席能隐隐约约看到那光亮中有一抹人影,稳静的,沉静的,像一座雕塑。 “既然坐在这里了,就不要想得太多,你有问题尽管问,问到我不作答时,你就自行退出去吧。”那抹影子缓缓开口,语气像一位垂垂暮已的老人。 “规矩我懂,都是江湖儿女,但如果所答非真,你这长安八十一号也不用再开了。”男人伸手用折扇挡着光亮,语气充满挑衅。 “问就是了,何必多言废话。” “参政局董大员现状如何?”男人问道。 “董大员无事,擢升长安规划副总指挥。” “通谍的事情过去了?”男人问道。 “过没过去,我不清楚,恐怕他心里有数,你心里也有数。” “说笑了,您都不清楚的事,我怎么清楚。若想找董大员谈笔生意,该从哪入手?”男人问道。 “正经生意,从参政局入手,长安八十一号可以提供联络。若是地下生意,出门上长安大道拐政通街,有一家叫器云阁的铺子。” “单只有这两种途径吗?” “若你看到这两种,那便只有这两种。” “最后一个问题,夏侯楙走了之后,谁能统领州府?”男人问道。 “先生请回吧,树大招风,有些问题不要随口就出。” 男人咧嘴一笑,出门又赏了堂倌一块金子,然后阔步走出错金胡同,换了身狗皮大氅,来到西街。 映入他眼帘的,正是在拆迁的紫光巷,拆迁负责人是长安府郡丞刘明,他手里拿着一卷图纸正冲一个工头模样的汉子大吵大叫。 男人悄悄来到刘明身后,听他骂够了,才声音低沉的说道:“刘丞,小的是运木材的,木材在川道上被劫了,工头让我自己来领罪,还请刘丞责备!” “我他妈~的……”刘明转过身就要开骂,可一看到男人,他就愣住了,约摸十几滴的时间过去,他才缓过来故作生气地接着说道:“怎么事事不顺呢!”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57章 用金子换来的狗肉烹 天空落下瓢泼大雨,拆房子的奴隶们都在工长的指挥下躲进残垣断壁中,目光空洞的望着缠绵不断的雨线。 空气中有一股羊肉的香甜,味道鲜冽,能闻得出来是没有添加太多佐料,把食物本身的鲜味给熬制出来了。不过这味道可不是从郡丞刘明帐中传来的,而是从一个河内来的工长的毡房内飘出来的。 众人都知道河内羊汤鲜美,但真正具象性的体验到,还是第一次。刘明的帐房内也有一口香甜,不过他烹的狗肉,坐在他对面的就是那个穿着羊皮大氅的男人。 “你这么大的胆子,敢找到这里来?”刘明小声的说道。 “确实有一批木材在川道上被劫了,那两个化身民商的督官也被杀了,所以没人能对得上这个事。”男人低声开口。 “是有大事发生了吧,不然你不会冒这个风险过来。”刘明问道。 “刘兄所言不虚,两天前有一个商人到汉中去谈琉璃的生意,他找到黄商使,想通过汉中往成都倒卖琉璃,生意谈完之后,他说董舒出事了,让我们想办法组织营救,还说董舒会带着参政局和军需局的所有数据,落户汉中。条件就是我们对董舒以及他所有的财产进行营救转移。我们不知道事情真假,于是就亲自来走一趟。”男人一边说,一边轻抬脚步绕着帐房内走了一圈,似乎是在检查外围有没有人偷听。 “放心吧,这里不是官场,都是些工长和奴隶,没人会在意。只不过等会要做做戏,罚你个运输不力的罪名。”刘明松散的笑了笑,一点也不在意男人的行为。 “这个自然,只是我也耽搁不了几日,那个事情还得尽快做个答案。”男人重新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狗肉。 “趁着下雨,下午我就去探听一下虚实。董舒确实是被司情局抓了,可昨天又给放出来了,这个事情也挺蹊跷的,按说董舒已经是大司马的人了,司情局应该没这个魄力去动他,这不就抓了一天又给放出来了。”刘明说道。 “你是说董舒已经战队曹真了?”男人惊疑的问道。 “对啊,你们的情报这么滞后吗?”刘明反问。 “倒也知道这个消息,但想着董舒跟夏侯楙利益牵扯这么深,应该不会轻易分家。”男人说道。 “那点利益牵扯算什么,董舒一天能帮曹真筹措粮饷近万两,曹真看上他了,夏侯楙也拿他没办法!我怀疑这事就是夏侯楙干的,因为夏侯楙走了以后想把位子留给夏侯晚。”刘明说道。 “月初接到洛阳密报,曹叡有意让夏侯楙的弟弟承袭长安。但我们持怀疑态度,因为长安有实力的人太多了,加上曹真不太亲近夏侯家族。” “再看吧,总之夏侯楙是确定要回去了,他回去以后,长安的形势肯定是以曹真为主,如果能把董舒争取过去,那曹真部队的备战情况基本都能摸清楚了。这段时间董舒深受曹真的喜欢……”刘明喝了口汤,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男人。 “你看什么?”男人觉察出尴尬。“我看你好像是有点瘦了,你可千万别再瘦了,我们这个行业忌讳太瘦,人瘦事浮。”刘明开玩笑的说道。 “去你的乌鸦嘴吧,真有哪一天我要是折了,肯定也拉你去垫背……下辈子咱俩换换,我出外勤去享福。”男人深情的看着刘明,嘴上虽然那样调侃着,可心里却带出几分沉重。“来之前我去看马孚了,小小年纪已经在尝试批注《水经》,真有你几分才情。” “你姐姐怎么样,这些年苦了她了。”刘明的语气也沉重起来。 “还能怎么样,为你守着活寡,我每月都会送几尾鲜鲤过去,让她熬汤补补身体……” “刘指挥,河内羊肉炖好了,给你端来一些尝尝……”帐外突然传来一个醉汉粗犷的声音,刘明赶紧把食指贴在嘴唇上,示意男人不要出声。 竖起耳朵去听时,那蘸着雨水的脚步声越发逼近,刘明当场掀了桌子,怒声骂道:“不要跟我说这些理由,你以为送点金银过来就能消除你们耽误西街整改的罪名么,回去告诉你们督官司的庞老大,如果再有这种事情发生,我保证他会收到州府的传票!” 男人应声跪在地上,不情愿的从怀里掏出来几枚金块,捧在手中。 就在这时候,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端着一陶盆羊汤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男人看到这个场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索性就装得更醉了,舌头打着含糊说道:“刘指挥我是真想孝敬您,别看我喝醉了,我心里想的都是你呢,我们拜个把子吧!……” “胡说六七八,我堂堂长安府令丞,能跟你一介下商拜把子!我看你是喝点酒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刘明呵斥了一句。 “大人说得不对,我们能聚在一起就是缘分,有缘分就要拜把子……”男人开始胡说八道,只想着刘明赶紧把自己赶出去,好躲过这撞见领导被行贿的尴尬。 “来人啊,把这两人一块给我赶出去,都是些什么地痞无赖!”刘明吆喝了一声,帐内走进来四名军汉,拉拉扯扯的把两人带出去,并有意无意的抖落了那几枚金子。 长安大道上几匹快马跑过,惊得人群四下逃散。路长生花钱买下了焦三儿以及他左右邻居的房产,并在一夜之间打通了三所宅子,开了一家三国规模最大的琉璃供销所,今天正是开业的日子,董舒也毫不忌讳的站在店门前为路长生站台。 可那几匹快马冲散了人群径直来到董舒和路长生面前。“董大员,我们是将军府督军司的,你在职军需司使期间有些项目不清楚,跟我们回去走一趟吧!”来人并没有下马,趾高气扬的冲董舒说道。 “督军司,你们来请我回去,可有手续?”董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毕竟自己刚放出来没几天。 “那是自然!”来人挥挥手,身后一个军汉下了马,把一张绢布递到董舒面前,董舒看了,那绢布左上角赫然印着孙礼的签章! 董舒被带走以后,闲人们眨眼间四下离散,偌大的铺面前,只剩下路长生和他的几名伙计! 这天夜里,长安开始飘雪。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58章 眼看他起高楼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路长生的那一帮狐朋狗友,在董舒被当街带走以后,也随着人潮四散离去。 他们聚在陈记茶楼,也没个主心骨,七嘴八舌的应对着周边闲人的问询,言语间倒有点同情路长生的意思。他们似乎忘了,路长生一口气买下长安大道三所宅子的时候,他们是怎么巴结这位往昔的穷朋友了。 路长生被一群人围在铺子里,这都是他的债权人。董舒从长安府出来以后,是真拿路长生当自己人培养,不仅带给他垄断性的生意资源,还教会他白手起家玩轻资产模式,收割长安的富商。 那群富商眼看着路长生能垄断琉璃生意,都像饿狼一般争着出钱投资路长生的商行。那一晚路长生一夜未眠,在他的床边摆着几大箱金银,他本来是想效仿先祖脚踏实地的做贸易生意,可此时此刻他心里的信念被动摇了!这钱来得太快了,而且只要他想要,还会源源不断的送进。 董舒这哪里是贵人,哪里是义父,简直就是天神下凡。路长生心里暗暗下了决定,以后誓死追随董舒。 “路掌柜,咱可不能坐在这里干等着啊,我听说隔壁恒泰坊也去接洽琉璃生意了,咱这要不能长久,可要赔钱了。”有人喊了一声。 “是啊路掌柜,董大员走的时候就没给你交待点什么么?该找人得找人啊!”有人附和道。 “去找曹长史吧,我听说董大员的案子是他主审的……” 十几位长安富商坐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吵得路长生脑袋就要爆炸了。 “各位老爷们别着急,董大员进进出出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们放心安顿铺子的生意,我自会去长安府找人疏通,可别因为这个事坏了手里的生意,那就不值当啦…”路长生站起身,抬腿就要往外走。 一个小伙子立马就跟上他。 “卢老爷,这是什么意思?”路长生看了那小伙子一眼,转头盯着一个人群中一个有几分威严的老人。 “路掌柜你不要多想,这也不单是我的意思!你就当多个跟班吧,让他做点端茶送水的事情,随身使唤。”卢老爷缓缓开口,目光扫过众人。 众人也不敢同路长生对视,纷纷低下头,默许了此事。 路长生无奈的笑笑,抬腿走出了铺子。 刘明引着一名小厮,端着一个沉重的铜盒,盒子里是两尾海鱼,听送来的人说叫什么的鳗鱼,男人吃了堪比淫羊藿!如此好物,死的都不多见,更别说是活物了,一路上他只管催着小厮走快一点,生怕那奄奄一息的鲜物死在自己手上。 他这一趟的目的地是长史府。因为董舒的案子是曹也判的,所以找谁打听也不如去长史府问个明白! 两人走到胡同口将要右拐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刘明赶紧侧身停在路边,就看到一队军士押着董舒朝南门走去。“不是刚放出来么,怎么又进去了?”刘明摸着脑袋,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他原本还打算见了曹也之后,就再去找董舒验证一下,可如今没个能验证的去处了。 刘明眼看着那一队军汉朝南门走去,身上穿的也不是长安军队的着装,那只能是大司马带到长安的驻军了。看来董舒不仅得罪了夏侯家,也得罪了大司马。 他这么猜想着,一路来到长史府,长史府门前熙熙攘攘,都是排队求见曹也的。 “吆,刘丞,你也来拜会曹长史么?”有人认出他。 “公干,公干……”刘明推诿了两句,领着小厮径直走到门前,正要推门进去,却看到排在前边几位的竟然有州府属司的大员。 “吆,陈大员,黄大员,小的没留神,没看到您二位也在这里。这厢请安!”刘明单膝下跪,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刘郡丞不必客气,你是公干你先进去就是了,进去记得给我们两把老骨头递个话,就说恭候曹长史多时了。”陈大员主管州府后勤供应,是个衔高权虚的职位,真要论起来,还不一定有刘明的职权范围大。 “大员客气,小的进去自当禀报!”刘明返身进了院子,心里也没有什么压力,以他原话周济的人情世故,大可不把这些没有实权没有背景的人看在眼里。 …… “哦,这个是远海电鳗,你从哪里弄来的东西,这可是好东西啊!晚上不要走了,在心里陪我喝一杯。”曹也心里很高兴,因为曹真把董舒的案子给了他,他又办得迅速,一时间长安震动,都觉得他还是能在大司马面前说上话,于是这些求前程求财富的人们就一股脑涌到长史府来了。 “这东西弄着还是挺费劲的,我就不沾长史您的光了,您留着慢慢享用!再说门口还好一堆人等着您呢,我看陈大员黄大员也来了!”刘明说道。 “那都是些下作的人,理他们作甚!就那个老陈,在长安挣够了银子,想让我帮他说说话,把儿子一家都迁回洛阳去,这种只顾私利的人,搭理他做什么!”曹也喝着茶水,语气中充满不屑。 “曹长史说的是,我刚在门口还劝他俩回去呢,一把年纪啦别再晕倒在长史府门口,那不是给您添乱么……”刘明说道。 “哎……只顾着高兴了,我这刘丞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曹也放下茶盏。 “嗐,我能有什么事。托长史您的福,调去西街拆迁指挥所,这也是个肥差事么,我就托人弄来这两尾鲜物,孝敬长史您!”刘明客套道。 “你啊,才刚去多久,挣的钱够买这两尾鲜物么,咱这关系可用不着这么客套……” “应该的应该的!”刘明呷了一口茶,接着说道:“长史,我刚来的路上看见有一队士兵把董大员给带走了,往南城门去了,他这到底是犯了什么案子,还没结束么!” “士兵?你可看得仔细?是司情局的人么?”曹也不可置信的问道。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59章 北方紫气强劲 “我看着不像是司情局的人,司情局的人办事向来讲究个神出鬼没,抓人于无形之间。这帮士兵穿的是乌金鳞铠,头戴土黄镶月盔,应该是京师来的。”刘明端着茶盏,做出神情紧张的模样。 “这是间军司的人吧,间军司出来行动,大司马肯定是知道了,这董舒命运多舛啊!”曹也皱着眉头,隐隐担心起来,自己刚给董舒判了个无罪,这要是再有罪的话,自己可能也会跟着麻烦。 “长史说的真是啊,前边被司情局抓了大概率是因为生意牵扯到蜀谍,这次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现在长安形势不明朗,董大员这可别牵连出一串人……”刘明自顾自的感慨,却把每一句话都说在曹也身上了。 “不行,我得去行宫苑走一趟……”曹也猛地坐起身。 “曹长史,这个关头一动不如一静啊!”刘明也赶紧站起身,拉住曹也的胳膊。“依下官看,让司情局去探探虚实,合理也合规。”刘明继续劝解道。 “呵呵呵……我年纪大了,头脑比不得你们年轻人清醒啊!刘郡丞说的有道理,司情局去问询,合情合理!如此这般,我修书一封让人送去东院,你我二人就在家里品尝这鳗鱼!”曹也说着就去书桌旁铺纸。 “这鱼我就不尝了,今日下雨,工地上几个工头一早约着想意思意思,我也不好驳他们的面子。曹长史你只管修书,我顺手就给你带到东院去。”刘明主动上前去研墨,两人说话间,曹也就写好了一封书信。 水神教和司马师,怎么就突然安静下来了呢?事情还要从司马师劝诫詹水兴退出西街说起。 夏侯晚跟司马师亮了名牌之后,依司马师的性格,断然不会让司马师分毫,可仅仅就在一天后,郝昭就被调往前线驻防,失去了天水府的庇护,司马师也还可以跟赵俨孙礼接洽继续斗争夏侯家,可赵俨带来了另一个消息,曹爽也到了。 司马师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稳重的孙礼会突然给自己下指令,怂恿詹水兴带领水神教去搅混长安西街的生意。如果没有这个冒险的举动,也就不会有夏侯家手段凶狠的报复。 曹爽这是想看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司马师突然想起从宛城来的前夜,父亲曾反复强调过,强龙不压地头蛇,以司马昭的道行,在长安死一百次都绰绰有余,可夏侯楙没有还给他留了一席之地,这不是给任何人面子,这是乱世之中纵横百家的生存之道! 夏侯家和司马家有没有竞争关系,答案是肯定有,可两家都不是彼此的死敌,两家真正的死敌,是拥有生杀大权的曹家。 想明白这个问题,再加上郝昭被调离,司马师自然是不敢再轻举妄动!因为他的行为已经越界了,如果事情继续恶化下去,夏侯楙真对他动手,也无可厚非!詹水兴是个迷信风水的人,恰逢河渡陈老大断流,司马师就拉着詹水兴针对长安西街的事情向天问卦,结果显而易见,司马师操控了结局。向天问卦后,司马师又分析了青帮撤退和河渡进场的前后联系,詹水兴听完心里暗暗思忖,怪不得天象异常诸事不顺,原来我老詹卷进两股长安势力最大最邪恶的黑社会斗争中了! 此后詹水兴就扬言要闭关奉神,把事务交给詹准也总管,司马师辅佐,从此淡出众人的视线。 可詹水兴也没闲着,他连续几个晚上坐在山顶夜观星象,分析长安的局势。夏侯家靠不住了,又得罪两大黑社会,新来的大司马这边又搭不上关系,水神集团的覆灭说不定就在顷刻之间。 詹水兴一直不敢把自己的事业往黑社会性质去发展,就是因为他从始至终就知道,自己所谓的蝉鸣计划,根本没有完全捆绑夏侯家的能力,只是夏侯家觉得他这张牌有点用处,所以才在某些事情上给他开了绿灯。如今就验证了这个现实,夏侯楙在自己调离之际,直接给他摊牌了,说你可以拿着蝉鸣计划去朝廷举报我,就看谁的损失更大一点。 詹水兴当然不敢,他手下万余教众也只敢发展三五百打手,在他的骨子里,还是个不善于斗争的文弱书生。他就拿这一万多名乡野村夫当个幌子,落个金银无度夜夜新郎就足以了。 可现在的形势不对了,得罪的人多了,再加上詹恩贵的死对他有一定打击,他心里突然动摇了安定在长安的想法。 如果长安待不住,那就只能越过关外,走进川蜀的怀抱了! 借着请神还愿得机会,詹水兴一封亲信飞向汉中,落在五丈原青锋将军魏沐的手上。 写信是詹水兴最擅长的事情没有之一,在他的信中,长安官员斗争不断,势力范围多次洗牌,为了蝇头小利,大打出手,带动长安黑社会彼此内斗,总之就是一句话,长安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蝉鸣计划是时候启动了。 魏沐收到书信,第一时间拿给镇北将军魏延看,魏延把那书信团成一团握在手中,身披战甲走出营房,抬头看着挂在西南方明晃晃的月亮,沉思片刻转身看向北方,北方的空中紫气弥漫,这紫气可是大有讲究,叫做帝王之气! 魏延咬了咬嘴唇,沉下目光看向不远处的魏沐,魏沐肥胖的身体站在帐门下,映着昏黄的火光显出几分憨态来。 刘明从曹也府上离开的时候,排队的人群末尾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刘明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人眉宇间藏着一团怨气,有点印堂发黑的意思。 这个人就是路长生。 路长生也是个性格孤僻的人,你说他聪明吧,这十万火急的事他竟然在这排队,可你说他不聪明吧,他能想出来去牢中看望落魄董舒的事情。短短几日之间,历经人生大起大落,如果他能沉下心平稳度过这次事情,想必未来可期!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60章 又见春熙 长安西街的拆迁如火如荼,一张署有夏侯楙夏侯晚名字的规划蓝图,也已经放在曹叡的龙案上。曹叡站在穹顶下,深深的吁出一口气,心里觉得这些王公大臣怎么如此不解人意呢…… 他不像父亲曹丕,见识过先武帝一代枭雄的风采,他出生以后就肩负使命规矩众多,长成之后,性格自然怪癖,总有种天下不愿臣服于我的挫败感。 司空陈群跪坐在一侧,头发胡须皆代花白,看起来垂垂老矣不能旷久。 “圣上所思忧虑,乃人性本身之道,此道不宜兵伐不以谋变,因为圣上贵为天子,不可下落凡道。”陈群缓缓开口,那一双眼睛却没有睁开。 “如此道理我岂能不懂,可长安是什么地方,诸葛亮又是什么人,他们非要挑这个时候起内乱吗?”曹叡折身走到天柱旁边。伸手扶住柱子。 “臣夜观天象,洛阳上空紫气强劲,卧龙生于鸡,这个戊申猴年于他不是祥兆!像这样的紫光,臣在建安十三年见过一次,圣上还记得那一年发生了什么吗?”陈群依然没有睁开眼。 曹叡看着他,板着指头算了算,“那是祖父平河北猎袁绍,以少胜多名垂青史的日子。” 陈群睁开眼,点了点头。“不管到什么时候,人和人斗其乐无穷,越是这个时候,越能看出眉眼高低来。” “陈司空的意思是,有人会浑水摸鱼?”曹叡的优势就在于聪敏异常。 “长安这个地方,汉祚四百年,俊杰辈出,也难免有些人想成就一番大事业。如果只是在自己阵营内斗争,谁又能斗得过大司马和驸马爷呢!”陈群说道。 “司空说得有理,那么曹真放任的态度,其实也是想让我们看得更清楚。”曹叡接上话茬。 陈群点点头,“大司马纵横朝野,少有心思能瞒过他的眼睛,他对此无动于衷,想必是有自己的考量。” “那我们也该做些准备吧!长安这个空缺,谁能顶上去?”曹叡问。 “无妨无妨……”陈群摆摆手。“圣上,我们做什么准备都显多余,反而会掣肘那些想浮出水面的俊秀人才。就让他们去斗吧,斗着斗着,统领长安的人就斗出来了。” “愿司空所言非虚!”曹叡看了看夜空,转身回到龙案前,提起朱笔批准了长安的最新规划。 刘明随司情局领事东顺一起到间军司打探董舒的消息,本来想着事情会很棘手,可没想到间军司的人很磊落,径直告诉两人,董舒在担任军需使司期间中饱私囊,所以才被带回来调查。而且这个案子不重,查清楚以后交了罚款,就会遣送回原单位。 东顺去找曹也汇报,刘明则满腹疑虑。按说董舒是站队大司马阵营了呀,可这种贪腐的小案子,大司马也会看在眼里吗?就在他走出二里地也没想明白的时候,一串人马经过他的身边,在城墙边的公告栏上,贴出关于董舒以权谋私的落罪说明。 他皱着眉头挤出人群,不经意的抬起目光,看到春熙坊的四楼,秋娘正打量着自己。 一坛黄酒,三碟小菜,这是秋娘招待刘明的固定套餐。 “汉中来人了,是来探听虚实的,如果顺利的话,老家应该会有动作了。”刘明小声的说道。“先生在乎的还真多,不像小女子,只求苟活而已。回去汉中是做这个,在这里也是做,这里挣钱还更多呢!”秋娘侧躺在美人榻上,一副慵懒无骨的样子。 “姑娘是真的洒脱,可那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故土难为,谁不想在家享受美好生活呢!”刘明喝了一口酒,身上顿时多了一股暖流。 “好一句故土难为,可我倒真的觉得,在这没人认识的地方,才真能洒脱自然……”秋娘看着窗外,湖面上一艘渔船正在辛勤布网。 “洒脱也只是短暂罢了,谁心里还没点牵挂呢,你若是没有牵挂,又怎么会来这里。”刘明说道。 “说说吧,有什么想法,你来了能说几句心里话,本姑娘也觉着高兴。” “你去行宫苑,可曾听到董舒的事情,曹真为什么会对董舒下手?”刘明问道。 “董舒本身就不重要,曹真留着他只是为了筹钱罢了,现在曹爽奉命来帮曹真筹粮。董舒也就没什么用了。”秋娘说道。 “曹爽来了!原来是这样……”刘明眉头的疙瘩解开了一大半。“那董舒没来找过你吗?没求你在曹真面前替他说话?” “到了这个节骨眼,他但凡聪明点,都不会再跟我扯上关系,毕竟他的身份能洗白,我可是货真价实的蜀谍。他真来找我的话,事情就要到了无法挽回的局面。”秋娘回答道。 刘明点点头,“是我欠考虑了。” 秋娘没再接话,继续把目光撒在湖面上。 “要不要做些准备,一旦董舒真来找你的话……”空气沉默了一会儿,刘明再次开口。 “我也说不好,但我感觉越是这个时候,一动不如一静。姓逢又来找我两次,也拿董舒的事情试探我。”秋娘说道。 “如果说姓逢的是我们自己人,我真不敢相信!……就听你的吧,一动不如一静,曹真也没有要整死董舒的意思,他应该不会那么快走上极端。你多保重!”刘明站起身。 “先生,他还好吗?”秋娘突然问了一句。 “放心吧,不至于死,如果有幸能出来,调养几个月就能恢复如初。”刘明回答道。 太阳落山以后,气温就瞬间降到零摄氏度左右,关中多风,人再走在街上,就有一种凛寒刺骨的感觉。 …… 曹也听了东顺的汇报,嘴里啧啧称奇,赞叹大司马当真是霹雳手段,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可真还是当年那个骄纵公子哥的作风。少了董舒在营前效力,曹也思忖着该轮到自己出场了,于是让人处理了那两尾鳗鱼,准备车轿仪仗,满面春光的走出后门,朝行宫苑赶去。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61章 不合时宜的水鸭子 曹也到了行宫苑,大司马曹真推脱不见,从他的层面来看,他跟曹也没什么聊的,要不是惦记着老曹家当年那点情分,他早就规劝这位老弟回家养老去了。 曹也心里觉得憋屈,因为他看到秋娘被人引着往后院去了,这代表曹真在家里,而且还有心情享受纵欲之欢。摆明了就是不见自己。 几只水鸭子从湖面上划过,翅膀折腾出翻滚水花的声音,曹也鄙夷的看了一眼,感慨曹真的品味真不怎么高,这偌大的行宫苑内,什么时候出现过水鸭子这种禽类呢!就这么鄙夷着走上游廊,刚抬起目光就看到一个刚强硬朗的少年,满身锦衣华服的坐在亭子中间,左右偎着两名精致的少女,拨弄着面前的一架古琴。 古琴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不像是音律也没有规律,仿佛是琴主人无所事事的弹弄,在等待着什么。 曹也瞪着眼睛看了一阵,才看出来是曹爽,当即心里打了退堂鼓,可偏偏自己已经走上这条游廊了,绕不开曹爽所坐的位置。 对于曹爽这位公子哥,曹也多年前就深有认识,性格暴戾,心胸狭隘,完全不顾及人伦之情,整个一浮夸公子哥。他自己是个浮夸的世二代,却还不屑于跟钟毓,司马师,曹刚等这样的世家二代相提并论,那些善文的,他说人家文绉绉的拘泥俗礼,那些善武的,他给人家起外号叫大石头,包袱块,毫无善谋之类……因此整个洛阳的同龄人都躲着曹爽,曹爽成了孤家寡人之后,只能跟那些工于心计善于权谋的官僚混在一起,久而久之积攒了治理官吏的本领…… 新帝曹叡也是个性格孤僻的人,于是就跟曹爽特别聊得来,尤其是他发现曹爽在治理老官僚非常有一套之后,就越发器重曹爽,因为在曹叡早期,大臣们欺负他年幼,总是有意无意的让他别扭难受。 有了曹叡的庇护,曹爽也越发脾气暴戾,甚至在有些问题上,公然当着群臣面前叫板自己的父亲,他越是这样,曹叡就越是支持他,久而久之,有些聪明人就开始站队曹爽,曹爽的权势也就一再扩大。 但在曹也这样的曹氏宗族长者眼中,曹爽就是不孝子孙的代表,为了自己熏心的利益,完全不顾及父辈的感受,在朝堂大放厥词,抨击老思想。所以不仅曹也,满洛阳上了年纪的官员,看见曹爽多半都是直摇头。 曹也想调头走对面去,可走对面还是会被曹爽正面看到,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曹叔父好久不见。小侄新到长安,还有水土不服的毛病,所以也没有去拜见叔父,叔父身体一向可好。”曹爽假心假意的客套道。 “武卫将军客气,按照官衔来说,该老身来跟将军汇报工作才是!”曹也施了一礼,静静地站在旁边。 曹爽收回双手,“叔父说得见外,除掉这一层官衔,我们到底是一家人,一家人老幼尊卑有序,况且叔父为国家驻守边防多年,甚是值得后辈敬佩。”曹爽回过头看着曹也,目光中带着一缕诡异的笑容。 “托武卫将军福,老身这把骨头还能为国家做点闲差事。”曹也回复道。 “曹长史做的可不是闲差事,大得能盖住整个长安呢!您是来找大司马商量事情的吧。”曹爽问道。 “司情局有些工作,需要跟营府对接,我怕底下的人做事不懂规矩,所以自己来找大司马汇报。”曹也回答。 “司情局,不会是董舒的事情吧?”曹爽问道。 “武卫将军神机妙算,前些日子州府把司情局和董舒的案子放在老臣的长史府,司情局给董舒判的是无罪,这间军司突然又把人抓了,我怕出什么乱子,所以过来看看。”曹也说道。“曹长史倒还真是负责任,那你应该去间军司,怎么来行宫苑后院了呢?”曹爽问道。 “间军司做事,我这个州府的部门又怎么能直接去问呢,所以想着来叨扰大司马问问。”曹也尴尬的笑了笑。 “那大司马怎么说?”曹爽挥挥手,屏退了左右少女。 “大司马……有事在忙~吧。”曹也回答了一句,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看不见得吧,你看那不是孙礼么,他应该不会跟你一样碰壁回来吧。”曹也站起身,双手甩了甩袖笼,一把鱼食散落在湖面上,砸起斑斑点点的涟漪层层叠叠。 曹也扭着头看过去,孙礼昂着头领着两名小厮,挺着大腹便便正从对面经过。“孙参军事务繁重,大司马见他也是正常……” “如果只是孙礼也就算了,怕就怕大司马只是不见您啊!我的叔父。”曹爽踱着步子走到曹也身后,语气寡柔的说了一句。 “武卫将军是什么意思?我没太明白……”曹也的眼神逐渐迷茫。 “叔父还真是装糊涂的高手。董舒为什么能做到军需使司,这是多大的肥差啊!叔父就没有一点想法么,大司马到长安后,所有能调动的资源都调动了,怎么唯独叔父闲着呢?”曹爽看着远处的墙头,墙头上有几株残败的衰草,随风摆动。 “恐~恐我垂垂老矣,大司马体恤老臣吧……”曹也的嘴唇哆嗦着,他没想到曹爽说话会这么直哏。 “叔父心态可真好,我要是您,就不会这么干坐着没有任何反应!”曹爽重新坐回在软榻上,目光看着湖面,突然高声喊道:“来人啊!” 一名仆人从游廊的石墙后走出来,恭恭敬敬的走到曹爽身后。 “孙礼去找大司马有什么事?”曹爽问道。 “禀报公子,曹长史送了两尾海鳗,老爷喊孙参军和赵主簿一同享用。”仆人回答道。 “赵俨远在天水,他也有份吗?”曹爽问道。 “回公子的话,加急传信已经送出去了……” “下去吧!”曹爽回头看着曹也,眼神中带着落井下石的玩味。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62章 长史府开府 长安长史府突然宾门大开,一改往日排队求见的场面,曹也坐在厅堂内,一一接待前来拜访的人。 不管是求人还是办事,曹长史事无巨细,一一做出回应。听到这个消息后,满长安的礼品都涨价了,不明白的人以为是曹也临近年关想收礼,可真正明白的人,笑而不语,都是江湖儿女,谁还不懂谁呢。 州府内,洛阳下批的长安新规划摆在夏侯楙面前。房间里只有夏侯家三兄弟,夏侯楙站在案前,脸上带着喜悦的情绪。 “圣上给批了什么评语?可少见大哥这么高兴。”夏侯清问道。 “你自己看呗,这又不是你的统军营,怎么还得我念给你听。”夏侯楙转过身,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 “看大哥说话,我这不想着活跃下气氛么,跟你和二哥沟通,多少有点费劲!”夏侯清一边说一边凑过去看。只见那黄色的锦缎上,用朱笔批着:关乎国计,尽心督办。“嗐嗐,皇上还是信任我们的,你看还特意你俩的名字后边勾了红。”夏侯清高兴的说着,凑到夏侯晚面前。 夏侯晚却没有说话,似乎是早有预料一般,见怪不怪。 “不管他们怎么乱,我们夏侯家在皇上心里,还是有分量的。夏侯晚,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好好跟项伯对接,把这个事情落实下去,其余的障碍,我自然去理会。”夏侯楙端起茶盏。 “今天曹也的府门大开,他可不是为了收那点碎钱,他这是想广纳宾客,谋求上进!”夏侯晚开口,脸上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不至于吧,老曹那个人能有这想法!平时长史府的事情他都管不过来……”夏侯清说道。 “管不过来和想不想管,是两回事。如果只是他自己有这个想法,我倒不担心,怕的就是有人让他这么做!”夏侯晚抿了抿嘴唇。之前公主已经去敲打过曹也一次,如果曹也再次动了这个心思,大概率是来者不善。 “所有的事情不可能都朝着我们设想的方向去走,但我们尽量不要树敌,因为我们已经走在光明大道上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要顺利的过了这段时间,往后有的时间折腾动静。夏侯晚你记着,现阶段所有的事情,都要留有缓和的余地,能交涉的就去交涉,该交换的就去交换,成事者,格局要大。”夏侯楙看着夏侯晚。 夏侯晚点点头。虽然他不完全赞同大哥的这个观点,但是一个月前他伙同夏侯清弹劾自己亲大哥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所以他也不好反驳什么。 路长生的运气不能说差,他仅仅排了一天的队,就赶上曹也大开府门,顺利的见到曹也。 “你说你是来为董舒办事的?”曹也问道。 “是的老爷,草民是董大员的跟班,不忍见他身陷囹圄,他对我大魏朝绝对是忠心耿耿的呀!”路长生跪在地上,头如捣蒜。“这倒是个新奇事,董大员出了事,董家的人不出面,倒让一个落魄贩商抛头露面,这里边不会有什么隐情吧!”曹也看着一旁的长史府从事。 “老爷,听说董晋已经先行回乡了,董大员上次从州府出来以后,董府就散了一批人。这个路长生,是董大员出来后重点照顾的对象,所以难免心里有些情绪。”那从事提前收了路长生的打点,自然是要说点好听的。 “原来是这样,看来董舒心里也早有预判,这个情况的话,你想让我怎么救呢?”曹也笑呵呵的看着路长生,怎么看,这个年轻人身上也没有拿出大手笔的气质。 “老爷,官场上的事情,小人说不清,可董大员他~绝对是忠心耿耿的呀!求您帮草民打听打听,董大员到底是犯了什么罪,该走什么流程?”路长生问道。 “打听打听,倒也不难,可那毕竟是军营统管的官司,我们这州府小门,可能插不上话呀。”曹也眯着眼睛,等路长生开个价格。 “老爷,小的都懂,小的都明白,现在长安的琉璃生意都是小的在安排,听说军方最近在筹粮运往长线,小的愿意联合琉璃商,共同为国效力。”路长生说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不帮就不合适了,当今乱世,你们能有这个想法,那可真真是良民。将从事,带到后边了解了解情况,该怎么帮,拿个主意……” …… 路长生交了一笔钱到长史府,只是在柜上喝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人把董舒被放出来的消息传到了柜上。 路长生激动的站起身,心里感慨还得是有钱好啊,有钱能使鬼推磨!当下也不觉得累了,浑身抖擞着精神,让伙计把门扇都摘开,锣鼓敲起来,大大方方的做生意。 出门左转,通樊楼买了一罐上好的鸽子汤,用食盒装好了让一名小厮提着,只身前往董府。 此时的董府,小管家已经晋升大管家,他还没来得及去张罗营救老爷的事情,老爷就被放回来了。身上多处淤伤,脸瘦得脱了像,短短半个月,经历两次牢狱之灾,对于他这个年龄的人来说,不亚于鬼门关走一趟。 “董哥,我是路长生啊,你忘了那天我们开业……董大员也在。”路长生被拦在门口,软磨硬泡也不得进去。 “快别提你开业了,你别忘了我们老爷也是在你开业的场面上被带走的!你可别来找麻烦了,让我家老爷歇歇好儿吧!”董管家说着一把推开路长生,关上了那扇漆门。 路长生抬起头郁闷的看着阴沉沉的天气,一股无能为力的压抑感,充斥在心内。这一刻他无比怀念之前吃喝嫖赌的日子,那些日子虽然悲丧,但情绪是饱满的,心里是不藏事的,快乐是放声大笑的。 就在路长生站着发呆的不远处,背阴墙头上一双眼睛正盯着他看。那双眼睛跟随着董舒回来就再没离开,可是整整一个下午,他也没看到有其他人来看董舒……他心里猜测,董舒的政治生涯可能要结束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63章 水神教遭抢 参政局当时弄丢了的那一卷蜀谍密卷,突然被人丢进长安府,密卷是手誊本,除了密卷还有一个故事,讲的是密卷如何失窃,通过哪些人流传到汉中的。 这密卷丢进长安府的时机和位置,一看就是经过精准测算的,因为他扔在郭配去应卯的路上,前一晚郭配喝了大酒,正在迷离之际,一个硬邦邦的包袱突然从天而降,吓得他还没拔出手中的佩剑,整个人已经跌坐在路上。 两名护卫握着挎刀四下追寻了一圈,没见到可疑的人,只能战战兢兢的打开包袱,希望可以找到新线索。 郭配重新换了衣服,确认那包袱没毒以后,免去了众官员议事的流程,把那密卷仔细的研究了一遍。 他是个正经的学院派青年,但凡遇到事情,必有三问,为什么发生,和什么人有关,想达到什么目的。 而这份蜀谍密卷并不复杂,只是一份普通的蜀谍名单,复杂的是密卷背后的故事。故事讲的是参政局董舒监守自盗,安排手下的一名仓掾把蜀谍名单送到汉中去,这件事被有人以第三视角全程跟踪,并且把名单和那名仓掾给带了回来,那名仓掾指证此事是受董舒指使。 郭配站起身,目光深沉,密卷的核心是指证董舒通蜀,前几天曹长史亲自审理此事,给董舒定的是无罪说明。现在有人把密卷丢进长安府,明显是不服曹长史的判决,想要通过其他途径来解决这件事。可是什么人会掌握如此机密的事情,并且把希望放在长安府呢? 院子里的两棵桂花树,深入冬月还有星星点点的花瓣开在枝头,但那香味比起上个月逊色大半。郭配打开窗户,闻着那淡淡的香甜,心里反复默念着四个字:事缓则圆。 经过堂哥的劝诫,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被人当枪使的年轻人,身在长安魔幻的官场中,不管做什么事,都要考虑背后会牵连出来什么人! 毕竟汉祚四百年,地势坤的长安,不容小觑。 在密卷丢进长安府的前一夜,水神教也发生了一大事。 因为詹水兴外出的时间太久,詹准也这个副宫主又不能主事,水神宫内的不稳定因素就跃跃欲试。当天晚上,一伙蒙面人冲进水神宫的地下密室,接连破开五道石门,把里边的金银珠宝瓷器还有大量诗经卷宗全部带走,关键是整个过程中没人出来阻拦,那伙黑衣人临走的时候,从护卫房拖出来3名打手,当场杀死在宫门口! 詹准也第二天酒醒,已经是日上三竿,水神宫八大堂主齐聚一堂,等着他拿个主意。 “荀先生呢?”詹准也扶着脑袋,说了第一句话。 “不见了,一早就没见到人,这事会不会跟他有关?”詹素也站起身问道。 “胡说八道,宫主送他整车的金银,他都不愿接受,又怎么会冒着风险来抢东西呢?”詹准也否定了这个说法。“詹淡也,你们青龙堂是干什么吃的,总部的安全都无法守卫,传出去我们水神教还怎么立足!你别干了,去后勤堂做个闲职吧!”詹准也指着自己最信任的兄弟,做出杀伐决断的气势。“都听你的,去哪都行……”詹淡也一看好兄弟拿自己开刀,当场站起来七个不服八个不忿。 詹准也却不在乎,扭头看向一旁的老者,这是宫内最德高望重的人,二堂主~三爷。“三爷,派人去通知宫主了吧!” 老者点点头,“去通知了,可宫主也没留个详细地址,也不一定什么时候能联系上。” “詹素也,你带人去找荀先生。接下来的时间我会亲自带领青龙堂,守卫水神宫。三爷,您老带人盘点一下损失,等宫主回来,我们也好有个说辞。” 一场群龙无首的会议,就这么解散了,众人好像都不怎么在意,反正丢的也不是自家东西。 …… 荀先生哪去了?此刻的荀先生已经换了司马师的身份,带着郝昭和几名随从,走到行宫苑的门口。 时间往前数五天,董舒被判无罪的消息传到司马师耳朵中,他不敢相信这个判决,直到有人把城门口的告示送到他面前,他才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他记得很清楚,在那个秋水漠漠的雨夜,曹也说的是会把罪名推到董舒身上,甚至是前几天,夏侯晚还当面表态,说要把司马昭的罪名洗脱在董舒身上……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仅仅过了这么几天,董舒就被无罪释放了。如果董舒无罪,那司马昭还能无罪吗? 想到这,司马师坐不住了,这些长安人太不讲武德了,都没有说话算数的么!反复思量之后,他邀请詹准也对月畅饮…… 所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在溱水河岸夜深人静时,灯火阑珊处商女柔声袅袅之际,荀先生给詹准也谋划了一条康庄大道。 溱水詹家,原来也是有名的大户人家,因为上一代犯了些低级错误,因此家道中落再没有入仕的机会,可虽然做不了官,但几代人积累的财富也足够詹准也挥霍完这辈子。 荀先生何许人也?河内司马师!司马师人如其名,少年时就好为人师,等到成年以后,就积攒了大量当老师的经验,以擅长传道和煽动演讲着称。在他的描绘下,詹准也在水神宫当这个副宫主,简直是浪费光阴虚度年华,甚至是水神教的未来,也毫无前景可言…… 詹准也在这一番煽动之后,对着月光发出饿狼般的啸叫声,仿佛得到新的进化和蜕变! 这一夜过后,詹准也经常夜宿在市井,对宫内大小事务一律冷处理,直到水神宫地下密室被抢,他似乎才想起自己还是水神宫的副宫主! 长安的太阳真明媚啊!刚下了一场雪,空气中的尘埃都被清洗干净,人们在街头猛吸一口气,甚至能嗅到泥土中瓜果香甜的气息。 司马师整了整衣衫,昂首走进行宫苑。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64章 司马师拜见大司马 司马师要面见大司马曹真,手里还拿着其父亲宛城都督的推荐信。 曹真不好怠慢,当即叫了曹爽和孙礼,在会客堂接见司马师。 “小民司马师,参拜当朝大将军,见过武卫将军,孙参军。”司马师款款行礼,落落大方,与在座的众人一一点头。 “贤侄不必多礼,你父就是有些迂腐了,以贤侄的才干,大可在京师校事府谋个职位,但他却偏偏把你藏在家里。玩的还是当年欺瞒武帝,不愿从仕的那一套。”曹真哈哈大笑。 “大将军盛赞!家父也是为江山社稷着想,只想着我为事还不够周到,所以带到宛城尽心朝廷之事,增长学识见识。”司马师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书信,递到管家手中。 曹真展开信,里边除了日常的客套,还希望司马师能在大司马帐下效力一二,为长安边防做出贡献。 “有汝父在朝野,真是我大魏幸事,这信里写的明明白白,因为司马昭不能为长安效力,所以就把你派过来顶上空缺,司马家何止是满门英秀,简直还是满门忠贤!”曹真把信递给孙礼,眼神中透漏出不吝赞赏的情绪。 “大司马所言不虚,司马家何止英秀,岂止忠贤,还有未雨绸缪之情商,据我所知,司马兄来长安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吧,今日突然造访,大概是又拿到什么时机了吧!”曹爽突然开口,打断了正要说话的司马师。 “武卫将军在上,司马师不敢妄言,小民确实先前就到了长安,但没料到家弟司马昭会出那样的事情,当时为了自保,只得暂缓拜见大司马的章程。在这段时间里,一直暗暗关注司马昭的事情,如今有了些眉目,心里清楚不会给大司马带来麻烦,所以就来了。”司马师说着侧身冲几名仆人招了招手,几名仆人就端着各自的托盘走上前来。 托盘内,正是水神宫密室中丢失的几件珍宝,几乎都来自汉室王侯的墓冢。 曹真冲管家摆摆手,管家就领着几名仆人下去了。 “既然是有眉目了,就坐下说说吧,想必贤侄也是为此事而来。”曹真瞪了曹爽一眼,他一直就不喜欢这个大儿子满副高调的样子。 司马师没有坐下,反而是扑通一声跪在脚地上。“大将军在上,小侄在水神教卧薪尝胆,总算收集到一些有用线索,而且有詹水兴亲笔记录和部分书信,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贤侄请单独与大将军汇报。” 曹真看了看孙礼,孙礼点点头,他一直跟司马师有接触,自然知道司马师查的是什么内容!当下司马师提出想单独汇报,自然是不想让曹爽知道。曹真就扭头去看曹爽,曹爽冷冷的笑了一声,站起身说道:“小人小事,不足以听!”然后甩着袖子带着仆人离开了。 曹真给孙礼使了个眼色,孙礼就追上去,一路给曹爽说些好话。 “大将军在上,今年七月份,我父在宛城就收到詹水兴的书信,说水神教有渠道联系上蜀军,可以传递假情报给蜀汉,以此给我方军队制造机会建功立业……言语间自信满满,透漏出和我朝多位将军有联系的意思!但我父觉察出此举有通蜀的风险,就烧了书信不做处理,毕竟是没有真凭实据的事情,怕挑起事端乱了长安的部署。可是没多久过后,家弟司马昭就出了事,我父亲怕司马昭真的有问题,就让我到长安详查,有冤申冤无冤保他一条贱命!同时暗访水神教是否真的有异心。司马昭事小,长安边防事大!”司马师抬头看着曹真,曹真目光平常的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小侄到了长安以后,听说您会亲自审讯蜀谍一案,当时就知道司马昭不会有生命危险,于是就放心去调查水神教的事情。可我不知道的是,司马昭还是被人设计,差点死在牢狱之中,后来是曹长史出面说会保司马昭一命,小侄这才放心潜入水神教,查找水神教通蜀的线索。” “你大概遗漏了一些,之所以能放心去查水神教,因为你心里清楚,只有通过水神教查清楚究竟是谁在通蜀,才能彻底洗清司马昭身上的嫌疑。”曹真插了一嘴。 “大将军所言极是,小侄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那你今天出现在这里,说明你手里已经掌握了大鱼的线索,对吗?”曹真笑呵呵的问道。 “大将军神机妙算,最近间军司动作频繁,想必大将军也掌握了不少线索。”司马师说道。 “你说说看,我倒真是有点好奇,是哪条大鱼在背后操纵此事。”曹真眯起眼睛,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回大将军,在詹水兴的密书中,记录了他与长安一位重量级官员的合作约定,他们商量了诱蜀军深入然后围而歼之的计划,以此建功立业各取所需……” “是哪位重量级官员?”曹真坐直了身体。 “密书中没有提到具体的线索。”司马师抬起头看了曹真一眼,曹真脸上果然带出失望的神色。他接着说道:“不过第二件事有一些线索!詹水兴为救詹恩贵,与一位重量级官员谋划了抢劫长安府地牢的事情。对方提出让詹水兴趁机杀了司马昭……” “杀司马昭?”曹真皱起眉头。 “是的大将军,明确记载杀司马昭。” “那你说的线索,从何而来?”曹真问道。 “小侄只是猜测,如果把两件事合在一起来说,这位官员迫切的想要建立功勋,同时对川蜀很熟络,并且对司马昭充满敌意,那么董舒应该是再适合不过了!”司马师看着曹真。 “董舒想进步,所以就勾结水神教贩卖假情报给蜀军,引诱蜀军来犯……其次是他想上位的话,按照规矩只能上东西别驾或者长史或者州牧的空缺,夏侯两兄弟就不用说了,得罪一个就要做好应对两个的准备,聪明人都不会挑这两兄弟!曹也就不用说了,皇室宗亲,他也不至于傻到跟曹家做对,那么能让他进一步的,也就只有司马昭这个东别驾的位置了!”曹真的语气带着反问。 司马师点点头,“小侄也是这么想的,还有~还有另外一种……”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5章 紫衣巷口 董舒回到家里之后,州府的官差接踵而至,一道道消息传过来,都是罢免他身上头衔的指令。 两天过后,他身上就只剩下一个卷藏阁领事的空衔了。可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长安府传来小道消息,郭配要重审蜀谍名单丢失一案。 郭配这次没有莽撞,他先去州府探了口风,又去行宫苑见了孙礼,然后才开始大张旗鼓的筹备此事。 刘明是长安府的郡丞,这个事情自然就落在他身上去执行,他心里思忖这董舒如果落在郭配身上,那个较真劲还不把董舒直接给定了死罪……这样的话,董舒还怎么带着大批资料投靠汉中。于是假借着和董舒的私情,悄悄把消息放到董府去了。 董舒整个人显得颓废,一开始被间军司抓走的时候,他还想见大司马,心里觉得委屈,可现在他完全没有这个想法了,五十多岁的时候又一次看清官场现实,只能说是开窍的有点晚吧。可这么说也不对,董舒能傲立长安十年,他一早就认清了官场的现实,并且拥有混迹仕途的高超技巧,但在知天命这个年纪犯了这样的错误,只能说他是君以此兴必以此亡,他以为掌握了人间捷径,却没想到有人以此谋局为他量身打造了退休计划。 但他想到的,还是太简单了。 他换了身寻常衣服,看了一眼参政局大员的袍冠,然后平静的走在大街上,像是陌生人刚来到长安一样。 路长生远远的看见他,就冲上来打招呼。董舒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铺面,“生意还过得去吗?” “托义父恩相的福,还能过得去,小的永远不会忘了义父的厚待。”路长生说着就要跪下去。 “起来吧,不要在大街上失了礼。”董舒说着阔步朝前走去,一直走到那铺子的牌匾下边,转过身看着路长生。“在我得意的时候,我帮你开了这间店,我没什么担心的,可马上我就一无所有了,我得给你提个建议,把这方匾摘下来,换个小的,铺面也不要开这么大,以后本本分分做生意,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你的造化了。”董舒说着转身就要走,路长生却哇得一声哭出来了,虽然相处时间短,可他对董舒付出了真感情。 “义父,义父,你有没有危险,如果有的话,我再去汉中走一趟……” “胡说八道些什么!”董舒一把甩开追上来的路长生,眼神凌厉的瞪着这个年轻人。 “孩儿知错,义父,孩儿知错!”路长生吓得瘫跪在地上。 董舒看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弯下身扶起他,“任何时候都不要慌不要乱,只有这样才不会错上加错,我给你说的话,可听到心里去了?” 路长生点点头,“听进去了,听进去了……” “那就回去吧,如果真有一天……我还指着你能给我奉个老呢!”董舒说完,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去,只留下路长生木讷的站在原地,像是丢了魂魄。 这一幕被藏在街头巷尾的很多双眼睛看到,并记在心底。其中有一双,明眸俊秀,自带忧郁……此人穿着一袭白衣,坐在糕点铺的二楼,面若秋水。 糕点铺的老板娘是个肤若凝脂的美人儿,据说曾是长安大户人家的女儿,家里为了避煞,把她嫁给西市有名的刽子手,嫁过去不到仨月时间,一向自诩命硬的张屠夫竟一命呜呼撒手人寰。此后这老板娘就取代张屠夫成了洛阳命最硬的人。 命硬归命硬,可生活还要继续,美人儿想回娘家,娘家不敢要,她就带着张屠夫的遗产买了长安大道紫衣巷边上的一间铺子,现学现卖做起糕点生意。逢乐官第一次见到老板娘时,就被那一副明艳动人的气质给惊艳了,了解女人的身世之后,心里更是多了一份同情,因为女人也就20多岁的年纪,却成了没人敢要的孤家寡人。 甚至她做的糕点,大部分人也都是避之不及。只有一些老色批,地痞流氓,会心怀不轨的照顾生意,但他们也只是有色心没色胆,真到女人想跟他们来一场真刀实枪的演练时,他们又嫌命短退缩了。 整个长安,只有逢乐官踏上过老板娘的闺床。有一回逢乐官问她,为什么没给张屠夫留个后代,这才知道张屠夫常年杀人心理扭曲,早就没有鱼水之欢的能力,但张屠夫突然把事给想明白了,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的大家闺秀,于是自绝在家中,希望能解脱这个美人儿…… 可他没想到,他死了之后,带给美人的灾难更加深重。 长安大道上有几百家铺子,但每隔二十间左右,就会有一家逢乐官熟悉的落脚点。这些铺子就是他潜藏身份掌握信息的奥秘所在。 自打从西域饼铺中拿到那份长安粮食存量数据之后,他就多方游走,试图打听出潜藏在长安的蜀谍力量,可走得越多越发现不对劲,有几名训练有素的钩子似乎在跟踪他……前边之所以没发现,是因为这些钩子从不跟踪为别驾府办事,只是跟踪他公务以外的时间,这就让他放松了警惕,可如今冷静下来一想,他一般也是利用休息时间去游访蜀谍的信息……因此多了个心眼,这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做任何举动,只是在暗处观察董舒,曹也等人的举动。 黑暗中的另一双眼睛,则是前两天刚刚冒雨见过刘明的蜀谍。他与刘明分开之后,就像个游侠一般穿梭在长安的大街小巷,熟悉地理方向,把那些重要的地标一一记在心里,然后蹲守在董府门前,观察董府的动向。 这一次董舒被罢免,他也算实实在在的看进眼中,只等着跟刘明最后汇合一次,整理了信息就潜逃回汉中去。可他以为轻车熟路的边境通道,其实早已在魏国大司马曹真到长安以后,以暗哨的方式给补缺了。 那条边境通道隐秘吗?确实隐秘。毕竟连掌握全长安钩子系统的逢乐官,也没有监测到有蜀谍明目张胆的渗入长安。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6章 董大员低下头曹长史挺起胸脯 董舒沿着长安大道往前走,依次会经过自家的生意,但他今天没有进去盘点账目的心情,他的目标是南城门附近的春熙坊。 经过焦三的宅院时,对面走过来一队仪仗,打前边的是六人高举回避幌,天子仪仗是九人,此人能用六人,规格已然不低。董舒站在原地看过去,只见那挑起的旗帜上写着郭字,他心里自然分晓,这是雍凉都督郭淮来了。 “郭将军去哪里呢?”董舒站在当街,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沌模样。 雍凉兵曹郭焕之看到是打扮低调的董舒,赶紧把消息报告给郭淮,郭淮也不好怠慢夏侯楙的大秘书,就撩开帘子探出半个身体远远地喊道:“没承想会在街上碰到董大员,大员好自在啊,徒步在街上闲游。” “让郭将军见笑了,可不是闲游么,以后有的是时间闲游。”董舒一边说一边走进仪仗队,身形懒散的像一只野鹤。 “这话怎么说的,听起来不像是董大员的肺腑之言啊。”郭淮一边调侃着,一边钻出轿子跑腿坐在前板上等着董舒靠近。 “肺腑之言,我董舒说的何尝不是肺腑之言。郭将军来此公干啊?”董舒靠在车把上,看着郭淮。 “能有什么公干,你们曹长史有事约我,不然我哪有时间来长安游荡。前几日听说你去间军司喝茶,看来都是坊间谣传……” “不不不,不是谣传,那是事实,只不过董某人没有问题,他们查不出问题,这不昨天给放出来了。”董舒冷笑了几声。 “还真有此事?”郭淮显示出惊诧。 “有何惊奇!我已经是二进宫了,刚被司情局抓了一回,又被间军司带走一回,如今我董某人,落个自由身了……哦不对,据说你那个本家弟弟,还要再抓我一回……哈哈,哈哈哈哈……” 郭淮看着董舒,心里不由地发毛,短短一个月的功夫,长安的变化竟如此之大。看来曹也的这场邀约,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董大员不必在意这些,身正不怕影子斜,想你为朝廷为长安兢兢业业,所谓真金不怕火炼,他们要查就让他们查去,查清楚了不就好了么!” “人间清醒郭将军啊!怪不得长安州府这个头衔你不愿意领,原来是早把这一切都看透了。雍凉是个好地方,你郭将军踏踏实实做个无冕之王,挺好的……”董舒说着站直身体,整理了衣衫,弯腰拱手作揖,然后转身往仪仗队外走去。 “董大员,没聊完呢,去哪啊!”郭淮眯着眼睛,他能感受到董舒心如死灰的悲痛。这些天发生在董舒身上的事,他怎能不知道呢,可官场就是这样,不在一个阵营,不是敌人也不会是朋友。 “留着你想说的话,去跟曹长史说吧!于我,多说无益了……”董舒回头看了郭淮一眼,意味深长,目光复杂。在冬日温煦的阳光下,那复杂的情绪,让人后背发冷。 郭淮的仪仗队继续往前走,他不能抗拒曹也的邀请,是因为大人物们退场之后,这个长史府大概率还姓曹,姓曹,就像是有一枚免死令牌,远可以救天下人,近可自保永昌。 当曹也广开宾府的事情传到天水,天水众多官员都来向他请教,问要不要前去拜会。他一一应允,只要长安的官员去了,天水的就也应该去。但他没想到,针对自己的邀约会来得这么快。 长史府内常年只有3-5个属司办公,平日里不算热闹,却也人来人往!但最近加进去司情局之后,门口就越发冷清。倒是后院曹也的门前,每天排着长队,甚至吸引了一些摊贩聚集。 郭淮的仪仗队还没到迎宾道上,曹府的管家就带着几名仆人前来迎接,他们引着郭淮的轿子特意从那些排队的人面前经过,让他们知道就连雍凉都督郭淮也来拜会曹长史了。 曹府本身就不大,只有两进院子,郭淮走进一进院,曹也正跟一群人相谈甚欢,他站起身丢开众人,领着郭淮到了后院。 “将军能来,某府蓬荜生辉,这么多年了,你还是第一次到我这来,地方小显得寒酸了。”曹也一边说一边邀请郭淮在酒席上落座。 “早就听说曹长史生活简单,却不想是如此简单,倒让郭某觉得汗颜,住了一所大院子!”郭淮笑着回话。 “唉,朝廷有规章法度,个人有喜好左右,我住大房子没有安全感!”曹也端起酒杯,邀请郭淮共饮。 两人坐着喝了一阵,一直也没聊到正题上,太阳逐渐南移,曹也觉得铺垫得差不多了,就缓缓开口:“将军独挡西北多年,可谓是大魏功臣,如此才干,只封一个雍凉都督实不相称。” “曹长史言重了,郭淮没什么大才干,只是熟悉西北这一方土地,所以能屡次平乱,能有如今待遇,已经是圣上厚爱。”郭淮解释道。 “将军谦虚了,放眼当今将领,能有此大才者,寥寥不堪。将军就是总领州府也未尝不可……” “长史可千万不要这么说,如今州府更替之际,郭某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哈哈哈!”郭淮连连摆手,制止曹也。 “何妨!你我辛苦了半辈子,又岂能看着江山社稷在他们手中如儿戏一般交给不识大体的青年人!咱们敞开了说吧,我今天叫将军过来,就是说说这个事,我觉得夏侯刺史想在长安搞家族承袭这一套,是对长安的不负责任!”董舒一掌拍在桌子上,做出义愤填膺的样子。 “曹长史万不可这么说,你说别的我都认,可您要说我郭淮当领衔州府,我万万不敢认同,这州府干系重大,若没有驸马爷或者曹长史这样的宗族身份,谁又有资格站得住脚呢!郭某断不敢领这个干系!”郭淮连连推辞,故意做出满头大汗的窘迫姿态。 “哈哈哈哈,郭将军还真是个仔细严格的人,说实话我也不想出这个头,但我一想到是让一个未及不惑的人来统领长安,我就一阵阵后怕……”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7章 董大员再上春熙坊 午后太阳慵懒的间隙,董舒迈着凌乱的脚步走进春熙坊。春熙坊的鸨妈是个势利眼,知道董舒卸下了一堆头衔,就收起以往的笑容,堵在董舒面前,等着董舒使银子买服务。 “这不是董老爷么,今日出行怎么如此简朴,也没带个随行。”鸨妈高着嗓门,脸上难免奚落之色。 “以往老爷我来的时候,陈妈妈倒也没这个热情劲,今日怎么赛到面前来,难不成是想亲自服务老爷我!”董舒昂着头,目光并不看那鸨妈,眼神中落下来的意思,分明是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也打算在我面前现脸。 “嘿嘿~瞧老爷说的哪里话,我这个成色也就能给老爷寒冬里暖暖脚头!”那鸨妈见董舒没有低头的气质,自己也知道该把握着分寸,何况董舒抖了抖腰间的钱袋子,算是给了她台阶。 “吆,瞧我看见谁了,董大员,你怎么这个天色就来了。”秋娘的声音突然在二楼响起,当下看热闹的人们纷纷把目光投向秋娘,瞬间忘了鸨妈调戏董舒的事情。 董舒从袖笼中取出一锭银子,扔在鸨妈手中,自顾地抬脚走上二楼,拉着秋娘往四楼走去。 董舒上秋娘的床,这还是第一次。他像个饿狼一般把秋娘压在身下,尽管他的身体早被酒色财气掏空了,但他还是压着秋娘,像是宣泄一般。 “早就听说了你的事情,想去看你又不知道是否合适,听他们说你牵连上蜀谍,我也战战兢兢的,想救你又怕给你添麻烦!”秋娘仰脸看着拢了青纱帐的床顶,眼神哀漠又平静。她的任务就是维护并监督董舒,而且董舒也是唯一知道她身份的人,所以面对董舒的索取,她无法抵抗。 “流言说什么不重要,曹真怎么说?”董舒趴在秋娘身上,一动不动。 “他从来不在我面前说这些事,但我在苑里听到一点消息,说是曹公子秘密安排了很多事情,弄得大司马很生气。”秋娘回答道。 “呵呵……真会演绎啊,他们父子俩谁做的不都是一个意思!”董舒长舒了一口气,把头埋在秋娘的香颈和秀发之间,眼眶也跟着湿润起来,一时间不知道是仕途不顺的糟心感作祟,还是对身体衰老无能为力的无奈感作用。 秋娘感受到董舒的情绪,心里突然涌上来一些反感,他觉得董舒要是像个糙汉子一样在自己身上宣泄一通,倒也还有点男子气概,可他偏偏说了句无能为力的废话,让人觉得他毫无气概也无信念。 不算欢愉的时间悄然消逝,两人穿衣打扮坐起身,夕阳的光辉已经落在东墙上,柔和的光芒把那幅顾恺之的山水图渲染的仿佛开了天眼。 董舒端着一盏茶站在床前,能看到郭淮的仪仗队正朝城外走去。郭淮就是这么个简单的人,谁找他来他就只拜会谁,从来不会办趁机顺道的事情,也从来保持着专人专事的真诚态度。所以他的口碑,一致高评。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秋娘梳妆完毕,静静地坐在圆桌旁。 “还能有什么打算,但凡有点操作空间,我也不能冒这个风险来找你。”董舒回过头,把光线挡在身体外,整个人身上像蒙着一层黑色。 “我就是看你无所顾忌的走进来,赶紧把你叫上楼了,这里人多眼杂,指不定出什么乱子呢。”秋娘看向他。 “走到这一步,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呢。我再不高调的出来走走,哪天被暗害在牢里,也没人惦记……”董舒叹了一口气,走到秋娘身边坐下。 “大员不必悲观,这么多年都过来,吉人自有天相。”秋娘宽慰道。 “吉人自有天相,你看我现在,还像个吉人么!”董舒自嘲了一句,目光散漫。 “那您想让我做点什么?”秋娘语气低沉。 “当初答应带你过来,他们也许诺我一点东西,我也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东西。你给他们传个话,说子午谷和长安,连同我的人一并送到。”董舒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蜡块,蜡块中间封着一个纸条。 “这是什么?”秋娘问。 “有关子午谷的机密。”董舒小声说道。 “子午谷……”秋娘皱起眉头,她心里惦记的那个男人,就是为了完成子午谷任务才落在长安大牢中的。 两个月前,西县来了一位面生的将军,身材偏胖,目光浑浊,看着有一股世家子弟的感觉,可他的头盔上插着一支白羽,白羽是特殊部队的标记。 将军走进郭敖的相思楼,让手下清退了所有酒客,然后拎着一壶酒坐在大厅的地板上,让鸨妈把所有的女人都叫出来。 女人们排成一排,个个媚骨天成,高矮胖瘦自有风格。将军看了觉得满意,大手一挥每人赏了十两银子。女人们都开心的手舞足蹈,可却有两名女子,只是淡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将军的脸上划过一丝不快,抬手把酒坛砸在墙上,让鸨妈把那两名不爱笑的女人留下,其余人全部赶到后院。 这件事情过后第二天,西县相思楼的两朵楼花就变成一朵了,那个性格慵懒眼神总是厌倦的女子突然就消失了。相熟的酒客问起她的消息,得到的回复是去做了将军夫人。 后来有人在五丈原见到那位肩别白羽的将军,打听他的身份,才知道他是骠骑将军的弟弟,身兼五丈原总兵的魏沐将军。好事的酒客在五丈原逗留两三天,却也没见到秋璇的身影,自此以后,秋璇这个名字,就逐渐被西县人们淡忘了。 秋娘站起身走到董舒刚刚驻足的西窗,隔着那一片建筑看过去,远处有一片环山,环山背后就是五丈原,五丈原西南,有一座山脚下的小城,就是她生活五年的西县。此刻看着远处苍茫模糊的山脉环线,她突然懂了相思总是一个人去江边远眺的心情! 一个人茕然独立,远眺万千,看的岂止是风景,还有藏在心底的牵挂。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8章 间军司查案,也要看人情 董舒那一碗黄酒还没喝完,长安府的衙役就列队开进了春熙坊。鸨妈听说是来抓董舒的,当即就不淡定了,一边骂这个短命鬼净给自己找麻烦,一边着急忙慌的引着官兵上楼抓董舒。 人间的薄情就是在这些人身上表现得酣畅淋漓!你说哪个人不是薄情的呢,可真正能把薄情做的这么明显,也只有这些特殊行业的特殊群体。 “哈哈哈哈……性子真急啊,抓我这么大的案件,你们郭太守和刘郡丞也不亲自来督署?”董舒坐在原地,右手还握着秋娘的胳膊。 “董大员,只是传您回去例行问话,还没有定性呢。况且刘郡丞去忙拆迁的事,也没有时间,您就别为难小的了。”领班的是衙门都头,见识过董舒的实力,自然不敢小觑。 “雷都头倒是个礼貌客气的人,我自然不能为难,只是能否退到外边去,等我喝完了这盏酒,自然会出去与你理会。”董舒笑了笑。 那都头朝身后摆摆手,一群人如潮水般退去。都头正打算关了门退出去,董舒唤了一声丢出去一腚十两的纹银,砸在雷都头怀里。 “大员不必担心,只是例行询问,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影响大员回去吃晚餐。”雷都头 “你会有事吗?”秋娘问道。 “趁这个功夫,你把信件看一遍,然后烧掉。我是不会有事的,扯上蜀谍虽然罪责深重,但按照他们做事风格,肯定想顺藤摸瓜,连出一串来。其余的,就看你们了……”董舒说着把油灯挪到秋娘面前。 秋娘去关了窗户,回来打开那书信看了,信上写着子午谷看虚则实,陈仓道以实待虚。秋娘看完皱起眉头,因为这两行字,虚实交映,用词讲究,如果按照这个传回汉中去,也还需要有人解释才能说得通。 秋娘看了董舒一眼,董舒面色平静,目光落在一旁的印花陶壶上。董舒的意思很明显,一是还有长安的存粮情况掌握在他手中,二是这封送出去的情报,也需要他本身解释。秋娘点了点头,把纸团放在油灯巧上点燃…… 一群寒鸦在天色未全黑之前成群结队的飞往城里,因为郊外寒气骤降,它们感受到异常的寒意不能让它们容身,于是就有组织有预谋的进城,打算找一家深宅大院躲过这场危机。 董舒跟雷都头一起走出春熙坊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四楼,秋娘也正站在窗前望着他,两人目光对视的瞬间,董舒散漫的笑了笑,像是笃定,又像是告别,让人无法琢磨。 随着董舒一同离开的,还有好几双藏在暗处,从未离开董舒身影的眼睛。同时随着董舒的离开,也有人来到春熙坊。 来人穿着军队的制服,二话不说就开始搜查整栋春熙坊。时临初戌,春熙坊正是华灯初上宾客满座的关口,这一队军人的出现,打破了热闹的氛围,也打破了春熙坊自营业以来的首次意外。 春熙坊作为夏侯楙的产业,就是曹叡亲临长安的当天,也照常营业热闹非凡,似乎这里的欢乐根本不受任何权势约束。也因此,得到长安一众酒客的信赖,把这里视为男人乌托邦。 可今天这帮军人打破了这个平静,要么他们是外来的,要么他们比夏侯家更有实力。 为首的人带着一顶宽沿盔帽,他领着两名军汉径直来到四楼,让秋娘褪下衣物,对房间内严格搜查。 “哎吆~这位军爷,咱这青纱帐中可没有这样的玩法,不知您是哪里的部队,容老奴多一句嘴。”鸨妈赶紧挡在秋娘前边,好声好话的周旋。 “哪里的部队,你不就是有夏侯家的后台么,我告诉你,夏侯家还真管不着我们!让开,否则抓你个妨碍军务的罪,你这把老骨头可是吃不了兜着走。”那宽沿盔帽只是轻轻一拨拉,就把鸨妈扯倒在一旁的地上。 “慢着,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就知道我要找的人管不了你!老娘今天还就告诉你,这偌大的春熙坊你动谁都行,唯独动这位姑娘,得先看自己有没有命!”鸨妈坐在地上直起身体,语气刚硬。 秋娘第一次看到如此强硬的妈妈,就赶紧跑过去搀扶她。 宽沿盔帽却并不害怕,闲庭信步走到鸨妈面前蹲下,“你倒是说一说,满长安还有什么后台!今日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鸨妈冷哼一声,姿态轻盈地说道:“当朝大司马,也管不得你吗?” 宽沿盔帽的眼神中瞬间划过一丝不安,仔细打量了秋娘一眼,咬着嘴唇说道:“说清楚点。” “我还以为,是通了天的人来了呢,看来也不过是个小角色。老娘告诉你,这位秋娘,每隔几日都要去府上伺候大司马,你要是也想看她的身子,你就张开眼往仔细了看,省得到了阴曹地府,你只喊冤枉。”鸨妈看来人变了脸色,当即就知道是洛阳来的军汉,心里也就没什么怕的了。 这宽沿盔帽只是间军司的一个从事,只是平日跋扈惯了,这才把声势造得好像有多大权力似的。其实间军司只是依附于军队生存的情报机构,他的前身是司情局的一个属部,后来军队厌烦司情局整日对他们指手画脚,就自己开设了这样一个部门。 说起来,间军司还没有司情局的权力大,只不过军队的行事风格一向鲁莽,所以才养得这帮人膘肥体壮嘴硬胆大。 关于大司马养外姬的事情,他当然听过,眼前的女子虽算不上国色天香,但也别有一番韵味,他匆匆看了两眼就起身走到门外,“把屋里给我仔细查清楚了,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半柱香的功夫过后,两名军汉一无所获,一人手里捧着一抹烧过的灰烬说道:“将领事,屋里没发现可疑的东西,这团灰烬是朝廷特有的桦纸,可能是董舒带过来的。” 宽沿盔帽转头看了一眼,“桦纸虽是朝廷特用,但民间也有不少仿物,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9章 谁在暗处谁在明处 一行军汉离开春熙坊,去往城东方向。城东五里处,有一桑坡酒肆,端的规模可比小松驿,但酒菜饭色又比通樊楼逊色很多,所以不上不下的落成个恓惶处境,可惜了湖光山色。 宽沿盔帽走进酒肆,在东南角的位置,坐着一位素净短衣的公子,公子抬起头,正是司马师。 当日行宫苑面见曹真,讲明了水神教的情况,大司马却并不着急,只说让子弹再飞一会儿,给司马师许了间军司领事的职位,并让他继续回到水神教卧底。 “司马领事,我们去搜查了,没留下什么线索,会不会只是他自暴自弃贪恋青楼。”将从事坐在司马师旁边,伸手给自己斟了一碗茶。 “没关系,盯紧那名潜进来的蜀谍,他们早晚会有行动的。我去天水之后,间军司的事情还是以你为主,我这个头衔只是暂时的,希望你不要有其他想法。”司马说道。 “司马领事多虑了,卑职是军人出身,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上级命令,领事去天水,我就去天水找领事汇报工作。”蒋从事放下杯子,语气真诚。 “如有紧急情况,直接向孙参军汇报。”司马师说完站起身,看了宽沿盔帽一眼,带着邓艾往天水去了。 长安府卷藏阁内,逢乐官抱着一沓西街规划的资料来入库,他经过田农数据册的时候,无意间瞥见架子上写着田亩两个大字,脑海中顿时灵光显现,只觉得这字眼很熟悉,像是刻在脑海中一样……等走出几步远,他突然想到,这个田亩二字不就是那本长安存粮密折上的田亩二字么! “这书架上的类目,都是谁提写的,写的还挺有分量的。”逢乐官笑着问道。 领路的是一名年近四十的书吏,在长安府工作了十年有余,对卷藏阁的事情可谓如数家珍。“你现在看到的这些字,是五年前刘郡丞还在位卷藏领事的时候,亲笔题写的,如今他已是长安府的二把手了。”书吏感慨着,仿佛在说一件很遥远的事情。 “刘郡丞……没想到他还写得一手好字呢。”逢乐官想起刘明的样子,不禁皱起眉头,难怪自己想不出密折出自谁之手,这娟秀的字体实在跟那个形象大相径庭。 可刘明为什么会把自己的手抄本放在那里呢?难道他是隐藏的蜀谍?逢乐官存了档案,脑子里反复回忆自己与刘明的每一次见面,试图从主观意见上,给刘明的身份做个定性。 领路的书吏远远的喊了他一声,他才发现自己思考的太投入,忘了签字盖章据就走出十几米远。 “你看起来有心事啊,乐官。” “没有没有,昨晚陪夏侯别驾饮酒,睡得晚了……”他一边掏出印章,一边昂着头故意打起哈欠。 出了长安府的大门,他径直朝西街拆迁计划部赶去,他需要试探刘明,越早越好。可刚走上长安大道,就迎面碰上曹也,曹也红光满面,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岁。 “逢乐官,什么事着急忙慌的?”曹也站在原地,像个地痞一样拦住逢乐官。 “小生见过曹长史,听说长史府近日大开宾门,没想到还能在这碰见长史。” “嘿呀,你也听说了,那夏侯老爷和西别驾想必也知道了。”曹也眯着眼睛。 “那是自然,长史府举足轻重,但凡有点消息肯定会传进州府。”逢乐官不想再跟眼前的人絮叨下去,只想赶紧离开此地。 “那你家主人,有什么说道没有?”曹也继续问道。 “也曾说起过,夏侯别驾向老爷推荐您接任州府,并且说这样的安排上应天意下顺民心。”逢乐官回答。 “哦,那准是西别驾生我的气了!回去还望转告别驾大人,曹某绝没有作乱的心思,只是这一帮同僚们怂恿,倒把我架在火上烤。”曹也做出委屈的样子,语气却是阴阳怪气的。 “曹长史多虑了,西别驾虽然也有意继承州府大业,但他心态还是很端正的,知道自己与曹长史和郭刺史还有差距,所以他只是静等朝廷命令,没有太多心思。” “哈哈哈哈……我的乐官啊,你还是不了解你家主子,或者你是在跟我装糊涂呢!也罢也罢,我实话告诉你吧,郭淮刺史~会投我一票。”最后这一句话,曹也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几分玩味。 “那,小人恭贺曹长史!”逢乐官弯腰作揖,一副低眉顺眼的姿态。 “话说到这个份上,帮我跟你家主子带句话,这天下始终是曹家的。”曹也说完这句话,甩着袖子往东边去了,身后跟着一长串护卫和仆人。 逢乐官突然记起,刚刚曹长史来的方向,正是西街拆迁计划部所在的方向。 来不及思考太多,他踮起步子朝前走去,可靠近目的地,越感觉气氛不太对。巷道中站着很多人,来回奔走的也有很多人,更诡异的是,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股什么东西被烧焦的味道。 逢乐官猛地抬头看过去,一道巨龙般的黑色烟柱正扭曲着身体盘旋升空,那烟柱的下方,正是拆迁工地的现场。 再往前走,人们就越发忙乱起来,有吆喝的,有救火的,有喊人的,有逃命的……逢乐官一一躲过众人,来到工地旁边,远远地看见刘明正穿着绿袍站在高架上指挥救援,根本没工夫说上半句闲话。逢乐官顺着火势看过去,火龙一般的明焰粘在土墙上随风扑闪,这分明是有人在废墟上泼了火油,所以才能着起这明烈火焰。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与自己在街头打过照面的曹也。他要跟夏侯晚竞争州牧之位,只需要打乱夏侯晚的西街经济规划就可以了,除此之外,无论是资历,人脉和金钱,夏侯晚与他都没有可比性! 真是应了那句民俗,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谁能想到在这难得的太平盛世,只是官员间的斗争,会有人放火连烧几条巷子。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0章 该回来的人接踵而至 就在詹准也被一帮堂口围着愁眉紧锁的时候,一名小厮连跑带跳的冲进人群中,高声感道:“荀先生回来了,荀先生回来了……” 众人忙让开一条窄路,让那小厮走进来,詹准也激动的走下太师椅,“你说谁回来了?” “报告二宫主,是荀先生他回来了。”小厮回答。 “不可能!”詹准也脱口而出之后,立马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赶紧救场说道:“瞧把我给着急的,还以为是宫主回来了,你可看清楚了?是荀先生?” “小的看的清清楚楚,就是荀先生,他还带着原来的护院长胡仇。”小厮接连吞咽下几口口水,语气坚定而确切。 詹准也略加思考,转而大声说道:“先请荀先生进来,诸位有什么说道,就在这大堂上一并说清楚了。” “他还敢回来,宫里财宝被盗的事情肯定跟他有关!”被贬职詹素也猛地站起身,因为这一场突然的变故,只有他受到最具体的伤害。 “好,既然你有这个心气,我就给你个恢复职位的机会,等会荀先生进来,你跟他当面对质,如果他露出蛛丝马迹,左右护卫可当场擒拿,论罪诛杀。如果他是清白无辜的,以后任何人都休要再提起此事,否则别怪本宫主无情。”詹准也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接着说道:“到目前为止,詹宫主还联系不上,荀先生有天水府的关系背景,好歹能替我们做点实事,你们要以大局为重……” 一番好话坏话说完,众人哑口无言,门口放哨的也领着司马师两人走进院子里。 “荀某见过二宫主,三爷,各位堂口也都在呢。”司马师走进大堂,礼貌地向在场人员打了招呼。 “荀先生去哪了,我们派出去几路兄弟也没找到你。”詹准也缓缓开口,一双眼神迷离的看着司马师。 “回报二宫主,前几日家里突然捎来书信,说老父亲夜染寒凉,我一时着急就自作主张动身往家里去了,不承想还没走出蓝田,就遇到新的书信说老翁是十月前病了一场,现在已基本痊愈没有大碍,这才又折返回来,因此耽误了一些时日……” “托词!即便是你老父亲身体不适,也不用不辞而别吧,我看这里边分明是另有隐情!”詹素也从末尾的椅子上站起身,昂首挺胸打断了司马师说话,一副天公秉法的姿态。 司马师微微一笑,转头看了詹素也一眼,心里已经明白地宫被劫的事情,给这位前任青龙堂堂主造成了巨大伤害。“啧啧……这才几天时间没见,怎么准也堂主身上就散发出一阵阵葱姜的味道。”司马师一边说一边走到詹准也身旁,深吸了两口气,脸上带出笑吟吟的神色。 “哼哼……你倒讥言寡词起来,我这个模样不还是拜你所赐……” “哦,跟我有关系?”司马师故作震惊,看向詹准也。“这我倒要了解了解,想必青龙堂主是有误会在我身上。” “误会!是不是误会,马上就要揭晓了。我且问荀先生,你可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詹素也瞪着眼睛,仿佛要生吞活剥了司马师。 “我正纳闷呢,大家为什么会聚在这里十堂议事,还请青龙堂主明示。”司马师始终保持着笑容,詹素也想跟他玩心理战,那无疑是踢到铁板上了。 “荀先生不愧是见过场面的人,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在你失联当天,地宫内六处密室也同时被盗,这未免太巧合了吧!”詹素也上前两步,逼近司马师,吓得邓艾紧紧握住手中的刀柄。 “地宫被盗了?”司马师避开詹素也,径直看向詹准也。 詹准也皱了皱眉,强装镇定点点头,作出肯定回答。 “怎么会有这种事呢,我多次提醒过青龙堂的兄弟,一定要加强对后院的保卫强度,没想到……”司马师说着把目光转向詹素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压低声音说道:”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姓荀的,你不用假惺惺的,你下午失联,晚上地宫就被盗,你说这事情跟你没关系,那你自己解释清楚吧!”詹素也在心里把这个事演练了上百次,他总结的第一个经验就是胡搅蛮缠咬定司马师;第二个还是从司马师身上学来的经验,不要陷入自证的盲区,对方不承认不要紧,让他拿出证明来,拿不出来不就等于认罪了么! 司马师满不在乎的笑了笑,心里感慨詹素也的悟性其实高过他大哥詹准也。“我理解素也堂主的心情,毕竟因为这件事,宫里损失了财物,素也兄丢了青龙堂主的位置……既然今日十堂主都在,如果我拿不出证明的话,恐怕就走不出这聚事堂了吧。”司马师淡定的扫过众人,脸色逐渐凝重。 “倒也没有那么严重,荀先生,我们水神教还是很信任你的,宫主曾与你寝同榻餐同桌,他完全信任你的能力和为人,我们也对此深信不疑。可今天詹素也作为当事人,他提出质疑也合情合理,你给他一个解释就可以,毕竟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一是把宫主找回来,二是集中精力查破此案追回财宝。”詹准也缓缓开口,给司马师递了个眼神。 司马师当即回馈一个笑容,转身看着詹素也说道:“詹堂主要证明,我便给你一个证明,当晚我和胡仇落脚在长安城南悦容客栈,本来是要连夜赶路的,但因为喝多了酒留宿到三更,赶在天亮之前到了渡河口,搭船往蓝田,这一路上客栈伙计和渡船伙夫都能证明,詹堂主可自行差人去问!” 詹素也看着司马师言辞凿凿的样子,心里当时就没底了,他没想到司马师会有这一手,当即就安排人沿着路线去打听,转过身继续胡搅蛮缠:“即便是能证明也说明不了问题,你可以指使别人来干这偷鸡摸狗的勾当……” “够了!詹堂主,我拿你当兄弟,才给你留几分面子的,你把持青龙堂的时候,我多次提醒你管理疏松,防守不力,你都不以为然,如今出了事又怪这个怪那个……” 正在几人喋喋不休的时候,一个小厮匆匆跑进来,报告了一个天大的喜讯,他们苦苦寻找的宫主詹水兴回来了。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1章 董舒三进三出 众人拥着詹水兴去地宫看现场,只见六扇石门大开着,地面只剩下凌乱的柜子和绢布。詹水兴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看过去,最终停在靠里的房间内,这里原本装的是绢布档案,可如今也被搬空了。 他轻轻的回头看了一眼众人,脸上带着不易被人觉察愠怒,心里隐隐的知道,事情大概率没有这么简单。 紫衣巷拆迁工地着火,因为火势没控制住,烧了两条巷子,整个西街改进计划的第一步,就受到莫名的阻力。夏侯楙很生气,要求严查失火原因,同时也把刘明作为此次事件的第一负责人,进行批捕。 郭配高兴坏了,他早就对这个不太听话的副手动了心思,但碍于刘明在长安官场人熟地熟,很多业务也没人买他郭配的帐,所以才把刘明任用至今。 先把刘明关进地牢,然后哼着小曲去审讯董舒,他甚至在心里盘算,让谁来做这个郡丞兼主簿的职位才合适呢。 刚走到第四进院的游廊尽头,昏沉的夕阳下,一抹身影站在湖岸边似乎是在等人。 “曹长史,您怎么独自在这呢?”郭配上前几步,才看清那抹身影是长史府曹也。 “没事,刚去西街看了现场回来,走到府门口想起你上次说有几笔财款颇感为难,现在解决了吗?”曹也应声转身,脸上带着不甚真诚的笑容。 “有劳曹长史牵挂,按照您吩咐的办法。基本上解决了。”郭配回答道。 “你这是刚从地牢回来吧,我看你的人把刘明带回来了。”曹也看了看郭配身后,身后是一名随从。 “是的,州府下了命令,刘明督办失职,应该下狱查办。这不刚安顿好刘明,正要去后堂提审董大员。”郭配也看了一眼身后,顺嘴说出了董舒的事情。 “说到董舒的事情,倒聊到正题上了,我有句话同郭太守斟酌。”曹也说着冲郭配身后的随从摆摆手,那随从当即不敢走,抬头看了郭配一眼,郭配点点头,这才离开了。 “不知曹长史有何吩咐,请到后堂用茶小叙。”郭配看着随从走远,就邀请曹也去旁边的厅堂落座。 “那倒不必了,只有几句话。”曹也一边说一边引着郭配往旁边的亭子走。 “董舒这个案子,郭太守打算怎么判?”曹也坐在石凳上,开门见山的问道。 “有物证在,只需要严格审讯董大员,看他是否招认,若不招认,再取证调查。”郭配一五一十的说出了办案思路。 曹也点点头,“公平公正,没有问题。但我有几句絮叨,郭太守听与不听都可……” “曹长史但讲无妨,配~资历尚浅,很多事情都需要像您这样德高位重的前辈提点。”郭配抢先表态,打断了曹也的犹豫。 “前些日子,我带着司情局刚审讯过董舒,审的是经他手的贸易生意,最后定为没有间谍行为。就在两天前,间军司也把董舒带去又审了一遍,结果你应该知道,只是生意上有点问题,关了两天就给放出来了,我没想到,他今天又被你带到长安府了。”曹也笑了笑,仿佛在说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曹长史的意思是……?”郭配一时间不知道对方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听郭太守的说法,目前只是有物证,还不能完全证明董舒有罪,对吗?” 郭配点点头。 “其实在边防长安,总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些蜀谍吴谍唯恐我大魏天下不乱,总是会故意造谣,甚至是伪造证据……” “曹长史的意思是,董舒应该是没问题的,那些物证只是有人故意为之?”郭配试探着问了一句。 “也不敢这么认为,但如果间军司都觉得董舒没问题的话,郭太守办案子也要慎重。毕竟间军司的意思,基本代表行宫苑的意思……本来间军司带走董舒的时候,我心里就提着一口气,后来间军司把董舒放了,我才放下心来,生怕办错了案子,如今郭太守把董舒带回来重审,估计间军司也跟我是一样的心情……”曹也觉得基本点到问题的关键了,就笑着咽下剩余的话,神态散漫的看着郭配。 “幸亏曹长史提点,我还没想到这层意思,怪不得下午就有间军司的人来府上打听消息。可是,我昨天去卷藏阁对了这件物证,物证是真实存在的!”郭配的眼神充满疑惑。 曹也不禁皱起眉头,“不要小看了这些间谍,别说物证可以是真的,就连我大魏官员的身份,都有可能被他们伪造出来。你看我说的没错吧,间军司肯定会关注这个事情,毕竟把间谍案给判错了,那可是杀头的罪过!”曹也把后半句话说的很重,想让郭配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话说到这,郭配自然就听懂了曹也的意思,“那下官回去就做做样子,审一审然后把人放了。” 曹也点点头,拍了拍郭配的肩膀往游廊上走去。 “曹长史,好歹喝杯茶再走吧!” “不了,这两日我在通樊楼设宴,明天就把请帖送到府上,还请郭太守一定到场。” “那是自然,晚生携长安府官员同去……” 当晚趁着月色,郭配在后堂秉烛办案,要董舒认了物证认罪伏法,董舒满嘴胡话,拼死不认,双方拉扯了半个时辰,郭配怒赏董舒五十大板,然后扬言会进一步调查取证,坐实董舒的罪名,然后把董舒放了。 董舒走了以后,郭配亲自到文房去看了文吏书写的审讯过程,上边详细的写着董舒被杖刑五十,以备后期追责。 光阴如梭,虽然郭配当这个长安太守没有太长时间,但长安官场的险恶他已经体会到了。虽然曹也亲自上门打招呼,但他依然选择保留长安府对董舒追责的判案思路,这就是圆滑的自保方案。 根据曹魏法规,凡杖责五十及以上,案件会记入档案运转洛阳,并且能达到这个刑罚的,基本算是默认了当事人有罪。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2章 间军司也不是吃闲饭的 刘明被抓以后,间军司跟着那双藏在暗处的眼睛在城里溜达了一天,也没再找到可疑的人,于是在傍晚时分,那双眼睛正要在青楼留宿的时候,被他们套上麻袋带回营帐去了。 蜀谍从来都是单线联系,他找不到姐夫刘明之后,自然也就没人能对接了。不过他基本掌握了董舒的情况,正打算当晚趁着夜色潜回汉中之时,突然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头上依然套着袋子,耳边能听到风箱和火苗燃烧的声音,还有人不时搅动铜器发出的碰撞声。 “这货看起来细皮嫩肉的,今晚找几个野人吃肉煲吧!”一个人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这可不能便宜了那帮野人,咱的护院卫使也没吃过这么上等的佳品。”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左前方响起,语调放松自然,应该是个小头目。 “旭哥说的是,前边来的蜀谍不是糙汉子就是军汉子,像这么白净的还是第一次!要我说这蜀谍真不如吴谍,吴谍还有过几个女人,那身子香的呀!”又有一个男人出现在右边,似乎就在一步之遥。 “看你那点出息,天天就想着女人,早晚有一天死在……”后边的男人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三人一齐住了嘴,静等着那声音越走越近。 随着脚步声停下来,男人头上的袋子也被拿掉,他努力的睁开眼睛适应了光亮,才看清房间内站着五六名赤膊上身的壮汉,左边是一盆篝火,右边是一个堆满刀具的平台。而在他面前站着一个身披黑皮大氅的男人,这个男人就是间军司的原领事蒋恩明。 将恩明最近心情不好,因为他执掌间军司已经六年有余,前几天突然一纸郜令下来,让年轻的司马师担任新领事。蒋恩明私下里去找孙礼,可孙礼却呵呵一笑,说这只是权宜之计,谁让司马师有个好爹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蒋恩明也不好再说什么,曹魏从来不缺忠心耿耿的老实人,缺的是忠心耿耿既有能力又有家世的老实人! “郑执,字孝和,南郑人,任蜀汉汉中治情从事,早年间部承魏延,现在归丞相府长史吏调遣。”蒋恩明缓缓开口,一双眼睛仿佛能刺穿椅子上的男人。 郑孝和皱了皱眉头,不屑地说道:“都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我早就不干那舍生忘死的勾当。” “我最喜欢蜀汉来的人了,嘴硬,素质高,嘴越硬的,含金量越高!今日我就让你死个明白,抓你的可不是长安司情局,而是大魏间军司……亏你做了这么多年外务从事,竟然不知道同一条暗道不能走第二次的道理,据我所知,你走的这是第三趟了,你抱着侥幸心理来完成任务,简直就是对国家的不负责任!”蒋恩明三两句话,像是一把把利刃插进郑孝和的心里。 “你说的这些,我完全听不懂,你觉得对~就行。”郑孝和虽然还在狡辩,但语气里已然没有了十足底气。 “说说吧,来执行什么任务,跟谁接洽……既然你不喜欢这个勾当,何不借这个机会金盆洗手,享尽荣华富贵偷亲天伦呢!只要你开口,其余的我给你安排。”蒋恩明走到篝火旁,伸出双手在火上取暖。 “您又何必再问呢,该知道你总会知道,不该知道的,或许就是孽障!”郑孝和歪着脑袋,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我想知道的,早晚都会知道,我想得到的也只是时间问题,我说给你听,是你还有听的资格,我敬重你这样能为国家事业抛洒鲜血的人!我们都做这一行,背后的辛苦,又怎能不感同身受。” “我如果一早知道间军司有你这样的人,我就不会来来长安了!别说了,动手吧。”郑孝和闭上眼睛。 “真的值得么!你不明白我手里的信息是怎么来的吗?他们值得你这么做吗?”蒋恩明扭头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眼神中充满怜惜。 “从我踏入这一行,就没什么值得不值得……”郑孝和睁开眼,对上蒋恩明的眼神。 蒋恩明却呵呵一笑,大手一挥,对面墙上的的草帘子被掀开,帘子下边是一面透明的琉璃墙,琉璃墙后有两个模糊的身影,只见那个站着的身影拿起一块烧得通红的铜器,径直放在那个坐着的身影身上,那个坐着的身影顿时嚎叫起来,撕心裂肺,声音传进郑孝和的耳朵里,那分明就是刘明! 郑孝和无法淡定了,如果只是他自己一个人消亡,还不会对汉中的布防产生什么影响,他心里的罪恶感也就没有那么深重!可因为他的侥幸心理,要把蜀汉培养多年的长安郡丞给浪费掉,那简直是毁了一茬人的功勋! 蒋恩明冲身后摆摆手,继续烤着篝火说道:“我们早就怀疑刘明了,只是你来了,给他的罪名坐实了。他可真优秀,一个人在长安十年,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成就……不过他也赚够了,如果没有他的情报,你们诸葛丞相恐怕也不会有北伐的决心。” “你想做什么?”郑孝和艰难地坐直身体。 “现在愿意谈谈了?”蒋恩明挪动步子来到他的面前。 “你说条件吧,我的命无所谓了,只求能保住他一条残命。”郑孝和皱紧了眉头。 “嘘!谁的命都有所谓,如果你准备好了,我就跟你谈谈,如果你没有准备好,那就没什么好谈的!”蒋恩明得意的笑了笑,像是看猎物一样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郑孝和大口的喘着粗气,颓废的昂起脸看着猩红的天花板,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你在西县有一双儿女,大的三岁,小的一岁,你本来不该执行这趟任务的,但你想见一见你的姐夫,替你的姐姐和外甥看一看姐夫~马督。说来你姐夫也是个命苦的人,春天的时候诸葛丞相怒斩马谡,他作为堂弟,却要在长安参加庆功宴,陪着一帮王公贵族歌颂胜利……如今又被你连累……” “不要再说了!”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3章 琅山围猎溱水喝酒 曹也在通樊楼设宴,长安大小官员基本都到场了,这可不是吃顿饭那么简单,而是长史府曹也对外官宣自己要竞选州府话事人的信号。 西街工地失火,就是他的首秀,首秀完成即代表秀实力成功,接下来大张旗鼓的表态,许诺,阐述自己才是当仁不让的新一代话事人,一切都自然而然目标明确。 但这场聚会上少了三个灵魂人物,一是代表官方正统的现任州牧夏侯楙没有到场,二是同样具备竞争资格的雍凉刺史郭淮没有到场,第三位就是曹魏灵魂人物大将军曹真也没有到场。 夏侯家没人到场,这是自然,因为他们拥立的话事人是夏侯晚,所以不可能来给竞争对手捧场。可夏侯楙其实有很高的格局和气度,他本来是打算去的,但听逢乐官汇报,西街工地失火是曹也让人做的,他就取消了这一趟行程。 郭淮就不用说了,他不争这个位置,而且谁在位也不会对他造成影响,所以他可以支持曹也,也可以支持夏侯晚。 至于大将军曹真,他从来就没看上自己的这个堂弟,如果他真有才能的话,早就在长安顶天立地了。当请帖放在他桌子上的时候,他甚至觉得纳闷,这个曹也有什么底气竞选州府话事人……他冷淡的笑了笑,就吩咐骑射令准备去琅山围猎的事情。 他不知道的是,曹也之所以突然跳出来竞选话事人,是因为他的大儿子曹爽在暗中怂恿。 曹爽的意图很明显,一是打压夏侯家的势力,二是想借机控制整个长安的经济。毕竟每年长安给洛阳送去的可是真金白银,这些钱是让曹叡都眼前一亮的好东西。 曹爽到长安之后,隐藏自己的行踪,先后借董舒,孙礼,司马师的手从长安搜刮金银,并让军需司接管大部分生意,可谓是把权谋玩的炉火纯青。现在他又把目光放在叔叔曹也身上,打算跟致力于西街整改的夏侯家掰一掰手腕,可他仍然不用出面,只需要祭出曹也这个炮灰即可。 他对官场的肆无忌惮,来源于当今皇帝曹叡的信任。自从他在朝堂上公然叫嚣父亲曹真之后,曹叡就把他视作改革先锋,凡是有重臣布局的地方,都少不了曹爽及其门客的身影。 琅山围猎,本是征南将军的一句玩笑话,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当时秋娘就侍候在曹真身旁,她心里测算了一下位置,大概知道当时进入长安的时候曾攀越此山,于是就顺着征南将军的话问起琅山的情况。 曹真一见美人感兴趣,正好在围猎场上一展雄风,于是当场定下围猎的计划。 刘明被抓了,董舒留给秋娘的消息就没办法送出去,不过除了刘明这条线,当时在琅山驻军的黄景部队,给秋娘留了第二条暗线。 就在琅山围猎进行的如火如荼之时,溱水南岸的司马师接到孙礼的书信,提醒他可以开展某项行动。 詹水兴消失的这段时间,以为自己的行踪瞒过了所有人,可他不知道的是,间军司和别驾府的钩子都在跟着他,所以他跟川蜀接洽的事情,已经暴露在有些人面前。孙礼通知司马师可以行动了,就是要借詹水兴向川蜀传递信息。 于是就在当天下午,去值守陈仓的郝昭突然出现在水神宫,他是来找荀先生喝酒的,故意在门口碰到詹准也,詹准也赶紧把事情报到詹水兴那,詹水兴想联系上曹真,正愁没有门路呢,当时就通知詹素也准备高规格宴席,他要厚待大将军眼前的红人。 郝昭为什么要来喝酒呢,因为军营生活不顺,几杯烈酒下肚,他就做出熏熏然的态势,大骂曹恒是个酒囊饭袋,大司马让他驻守子午谷,他偏把军队扎在八里坪,结果被一伙强人趁机盗走了军粮,但曹恒手执先锋调令,让郝昭从陈仓给他调粮扩充军需。郝昭接到命令整个人都不好了,陈仓城小,一般只存一个月的军粮,给曹恒拨去一半,那陈仓如果被围了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争执了几天,曹恒竟然亲自带着令剑直闯郝昭大营,剑锋抵在郝昭的眉心,让随行参军现场调拨军粮。 事情是上午发生的,郝昭下午就出现在水神教门口。他义愤填膺的说道:“这破营生不干也罢,我城里那点军粮,根本等不到新粮送到……” 司马师赶紧给郝昭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小心说话,这一切自然也被詹水兴看在眼里。 “有这样的事,将军为何不去找大将军说明情况呢!”詹水兴假装看不懂司马师的阻拦。 “嗐,这你就不知道了,曹恒是什么人,大将军的外甥,老话都说娘舅亲,这曹恒在军营中霸道惯了,我若因为这点小事去麻烦大将军,该说我是个没本事的饭桶了!”郝昭把酒盏举在手中,跟詹水兴频频邀杯,一副喝酒上头的样子。 詹水兴哦哦两声,眼神中划过一丝失落,因为郝昭的态度,让他明白想通过这条线去巴结曹真,几乎是不可能了。 几个人喝到太阳落山,詹水兴象征性地送了郝昭两大车粮食,算作支持。 剩下的人均已喝到烂醉,司马师更是扶着詹水兴的肩头醉醺醺的说道:“宫主,宫主,这曹魏是待不下去了,你带我们找个好地方吧,我真是待不下去了……前阵子……老爹说是风寒……其实根本不是,就是那个狗官把对我的气撒在老爹身上……他们……他们欺负一个弱寡老人!……啊……” 詹水兴撇着嘴角笑了笑,“我早知道你不是什么善茬,要不是今天喝多,你还不会跟我透露这个心思呢!明说吧,从你第一次来我这,我就知道你心里有什么想法!”詹水兴洋洋得意自言自语,搀扶着司马师走进书房。 “若不是你有点脑子和人脉,我肯定不会带你玩的,可现在我身边也没什么人能用了,要是恩贵还在,我何至于此……”詹水兴给司马师盖上被子,猛然间发现眼前的人跟自己已故的弟弟有很多相像之处!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4章 水波必兴 司马师醒来,已经是亥时初,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穹顶缠着织金锦缎,富丽堂皇。 “你醒了。”詹水兴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詹宫主!”司马师装作吃了一惊,赶紧从床上起身,来到詹水兴旁边。 詹水兴正坐在书桌前写字,手腕龙飞凤舞,字迹翩若游龙,这写的哪里是字,根本就是他情绪满满的心情。 “你昨晚喝得如此尽兴,我还是第一次见,喝多了怎么也不愿意走,非要跟我在一块,无奈就把你留宿在这了。”詹水兴放下笔,笑吟吟的看着司马师。 “让詹宫主见笑了,郝家兄弟是我多年至交,听到他的遭遇,我心里也难免凄凉。”司马师说着摸了摸桌子上的茶壶,壶体还是温热的,他就上前去给詹水兴倒茶。 “不过荀兄昨晚的表现,似乎可不仅仅是为好兄弟鸣抱不平,你可记得昨晚说了什么……”詹水兴眯起眼睛,挑逗似的看着司马师。 “我……我该不会是冲撞了宫主吧,詹宫主,我绝对没有其他心思,我这个人酒后品德不好,如果有冒犯的地方,您可千万原谅我啊。”司马师做出惊慌的样子,一把丢下茶壶,弯腰拱手作揖。 “你那点酒品确实一般,不过倒也不至于冲撞我,如果冲撞我的话,你就不会躺在这张床上了。”詹水兴站起身,去旁边的水盆净手。 司马师长舒一口气,转过身体看着詹水兴。 “你虽然没有冲撞我,但却冲撞了一个最不该冲撞的人……”詹水兴故意卖起关子。 “啊,冲撞了什么人,还请詹宫主告知。”司马师上前两步,伸手去接詹水兴用过的毛巾。 “哈哈哈,得罪了那个人,就是杀头的罪,你当着众人的面说尽当今天子的不是,我是想拦也拦不住,把你那位好兄弟都吓得酒醒了!”詹水兴做出轻松的姿态,把一件杀头的事情,说得简单散漫。 “啊呀!喝酒误事啊,若我自己就罢了,可怕的是会连累你们牵连其中……”司马师站在原地捶胸顿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倒是第一次见荀先生这个样子,看起来也有几分憨态可掬,哈哈哈哈……” “宫主莫要取笑于我了,要不我自己去天水府自首吧!” “哈哈哈哈……自首!”詹水兴听到司马师这么说,笑得更张扬了。一边笑一边走到书桌前,欣赏着自己的书法。“荀兄不要慌,你要不说那几句话,我还不知道你心里藏着这些事情呢,借着酒劲说出来了,倒让我看清你这个人,看清你的所思所想!你来看看我写的这几个字,反反复复写了一晚上。” 司马师皱着眉头走上前,只见那雪白的纸上写着八个大字:天不顺禄,水波必兴。 “这是……?”司马师装作看不懂的样子。 “看不懂吗?”詹水兴问道。 司马师摇摇头。 “念出来,念出来就说通了。”詹水兴眼神笃定。 “天不顺禄,水波必兴……必兴。”司马师咂摸了一句,当即回过味来,用复杂的眼神看向詹水兴。 “哈哈哈哈,不必再说出来了~荀兄,这八个字从你口中说出来,稍稍逊了昨晚的风采,不如那般潇洒快意!” “詹宫主。小的是真心追随你的,昨晚虽是酒后失态,但也是小的被压抑太久了,这曹魏的官僚,拉帮结党,根本不管我们出身寒微的读书人的死活!不瞒你说,老家传来消息,说我得罪过的曹氏远亲放出话来,只要有我的消息就有一百种让我消失的办法!詹宫主,我现在没有能依靠的人了,您愿意带带我吗?”司马师握住詹水兴的胳膊。 “我就说荀先生是个聪明人,睁开眼就能看出端倪,既然同是天涯沦落人,结伴而行有何不可。而且昨天你那好兄弟的信息,刚好能作为情报助我们一臂之力。只是有一件事……”詹水兴坐在椅子上,端起茶盏,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詹宫主请讲……”司马师上班半步。 “我这地宫被抢的事情,先生当真就看不出所以然么!”詹水兴语气低沉,仿佛早已洞悉一切的王者。 司马师没想到詹水兴会突然问起这件事,心里不由地左右忐忑,犹豫了片刻心里知道不能再迟钝下去,就果断开口道:“事情诡异,依在下看来,应该是监守自盗。” “监守自盗!我以为偌大的水神教再没有明白人了呢!除了监守自盗,荀先生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詹水兴接着问道。 “在下……在下……” “我替你说了吧,你不爱财,可你爱我那些秘密!没有人是善于隐藏的,只要你带着目的出现,你就会暴露在众人面前!”詹水兴转过头,一脸严肃的看着司马师。 “在下知道错了!”司马师眉头一紧,这才知道詹水兴并不是酒囊饭袋之徒,赶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宫主,请责罚在下的无知,我以为你这一去不可能再回来了,我只想拿到那帮狗官的黑料,一是替自己了事二是看能不能帮助郝兄弟留个底牌……在下罪该万死,一时蒙蔽了心眼,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别看水神教万余人,但他们一个个是什么样的底色,我心知肚明。就像你不贪爱钱财一样,我从第一眼就看出来了。识人辩相之术,我比起胞弟差远了,你说说吧,谁牵的头。”詹水兴歪着脑袋,看向司马师。 司马师伏在地上,心里鄙夷詹水兴的做派,但还是整理了情绪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是二宫主。”这还有什么好问的,除了詹准也还有谁有这个能力呢!如果是青龙堂主詹素也,他抢完东西还会留在这里等死么! 詹水兴笑了笑,“我还真是小看他了……” 司马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心里为刚刚那一跪觉得憋屈!因为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詹水兴所谓的识人术,压根不值一提。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5章 正经事不容易干 逢乐官在卷藏阁发现刘明的笔迹之后,回想起自己与刘明的每一次见面,他心里有一份隐隐的预期,逐渐笃定。 别驾府作为西街规划的总指挥部门,对拆迁工地失火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在承担责任之前有两件事必须完善,一是迅速调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拆迁计划持续进行,二是以最快的速度查出放火的元凶。 因此,逢乐官作为西别驾苑行走的代理发言人,主动请命去长安府审讯刘明。可当他赶到长安府之后,才发现所有人都对刘明的事情三缄其口。此刻他正站在地牢旁边的护卫房内,眼神冰冷的看着牢头和狱贩。 “逢乐官,您就别为难小的们了,刘郡丞确实被提审走了,可那是郭太守亲自过来办的,我们真的不清楚……” “行啊李牢头,长安府才换人不到两个月,你就找好其他心思了,以前我还真是小看你了……”逢乐官的话还没说完,仵作范民从外边走进来,牢头和狱贩一起行了礼,然后退到门外去了。 “不知道乐官来了,刚去陪郭太守巡视了。”范民拱手做了揖,姿态客气而谦卑。 现在的范民已经不是那个外伤仵作了,自打上次在李榷孙子的事情上给逢乐官帮了忙,逢乐官就几番运作指点,把他提到副郡丞的职位。逢乐官抬眼看过去,范民身穿锦缎脚踩厚靴,已然是个成熟老练的富贵阶级。 “我以为刘郡丞倒了之后,这长安府我就来不下了呢!”逢乐官调侃了一句。 “乐官说哪里话,只要范民还在长安府一天,长安府就没有乐官办不成的事情。乐官今日到这里来,是为刘郡丞的事情吧?” “你一直都是个明白人,我也不跟你多客套,就是为他来的。” “乐官借一步说话……” 两人出了护卫房,沿着那一排竹子走到游廊的僻静处,范民小声说道:“昨天下狱后没一会儿,就来了几名军汉,说是间军司的人,直接把刘郡丞提审走了。这间军司的勾当,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都避之不及。” “间军司。”逢乐官念了一句,眼神变得复杂起来,“长安府什么态度?” “乐官,……这……”范民吞吞吐吐。 “行了。不为难你!”逢乐官拍了拍范民的肩膀,自然知道他吞吞吐吐的背后,是不想背刺官大一级压死人的直接上司郭配。 “感恩乐官体谅,范民能做的事,一定鞍前马后!”范民说完低着头,不敢与逢乐官对视。 “明白,官场就是这样,身不由己!”逢乐官笑了笑,临走时又突然问了一句:“你哥,最近还好吧?” 范民听到对方这样问,当时忍不住全身冷颤,因为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用他哥哥范兵的前途换来的。当时给李榷的孙子验尸,本该他和范兵共同执行,可他跟逢乐官做了交易,就自己伪造了自然死亡的验尸证明,这才平步青云……范兵知道这件事后,要求重新验尸,但尸体已经被烧了,他就坚持去看尸灰……兄弟俩因此反目成仇!后来平步青云的范民,利用职权之便,把哥哥调回了老家,从此两人成了陌路人。 “感谢乐官惦记,家兄在老家,一切都好,都好!”范民心里清楚,这绝对不是关心,而是敲打和提醒。或许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当范民回首往事,他会对当下的生活有强烈的认知,会无比怀念之前做一个小小仵作的快乐生活。 逢乐官走出长安府,心里的笃定已经变成肯定,刘明大概率是蜀谍无疑,因为他身上不具备大部分曹魏官员所特有的戾气。他明明官职不低,却总是一副讨好别人的面孔,处处圆滑,处处忍让,在职这些年,也鲜有听说他受贿卖官拉帮结派的行为……这些特征总结下来,高度符合一个资深蜀谍的形象。 逢乐官心里无比激动!有蜀谍能做到这个份上,担任边防郡府的核心成员,这是需要多大的契机和能力。 就这么一边想着一边往前走,迎面走过来一支仪仗队,逢乐官抬头看了一眼,却是州府夏侯楙的队伍。 上午的时候,项伯押着一名地痞走进州府的后院,这名地痞就是在西街紫衣巷放火的人,项伯找到这个人只花了一天时间,又花了半天时间让他开口,整个过程顺滑又自然。在长安就是这个样子,项伯想做的事情,除非有自然灾害阻碍!上一任长安太守就掌握了这个技巧,他基本把长安府外包给项伯了,长安府办不了的案子,几乎都是项伯出面办的。 逢乐官向夏侯楙和夏侯晚汇报西街的事情,猜疑幕后主使是曹也,夏侯楙还不愿意相信,他觉得曹也不会有这个野心,因为他根本没这个能力。可仅仅一天过后,项伯就把人带到他面前,他当时就怒了,觉得在夏侯晚跟前丢了面子。因为从开始到现在,只有两件事存在争议的空间,一是他认为曹真不会有主动害他的心思,二就是他认为曹也不会跟夏侯晚争这个位置。 可今天这件事,明显是把这两个论点都推翻了。如果曹也有这么猖狂的行为,那背后一定站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司马曹真。 他没有多说什么,拿了地痞的供述径直往行宫苑去了,他要跟曹真摊牌,如果曹真继续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那也别怪他不讲道理,真到了鱼死网破那一步,他这个前朝驸马也有破网冲闯的实力。 可行宫苑这一趟,交涉的并不理想。曹真刚从琅山回来,听了夏侯楙的汇报,并不以为然,嘴里说着小事转身从管家手中取过一副狼牙,说要送给夏侯楙。 夏侯楙心里憋着气,没有去接那狼牙,继续斥责曹也的行径不顾大局……曹真就来了邪火,随手把狼牙丢在桌子上,轻描淡写地说道:“他想进步人性如此无可厚非,但你要把他瞧在眼里了,你的格局也没高出来多少。” 这话一说出口,夏侯楙当时就垮了脸色,待他反应过来还想辩解,却被曹真的管家端着狼牙劝他回去再想一想。快走到长安府的时候,他心里就想明白了,曹真对这件事从来都是那个态度,他可以支持夏侯晚,可你夏侯家能不能保住这个位置,还要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6章 曹长史赴约上 曹也出门的时候,正是下弦月高挂梧桐枝,等他走到州府,天色全然黯淡,阴沉着像一团死气沉沉的雾霾笼在眼前。 他不经意的抬头看了一眼,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可他还是抬腿走上了台阶。 一个时辰前,夏侯楙的管家送来请帖,说州牧大人要在离开前最后一次约见他,聊些州府事务。他没有拒绝的理由,同时也有主动前往的意愿。 两天前,一封长安百位官员联名谏举的奏疏都被送行宫苑大将军曹真的桌子上,当时曹真正在琅山围猎,等他回来的时候,这封谏书已经在曹爽的批示下送往洛阳。加急文书的使令,曹爽特意誊抄了一份,送到曹也府上,曹也为之振奋,以为得到了大将军府的支持。 在这个基础下,曹也丛生了直面夏侯楙的心思。一旦他冷静下来,那个夕日不足夸的纨绔子弟形象也荡然不存,取而代之是沉稳睿智只求上进的官僚气派。他深知解决问题的关键是直面问题,所以当夏侯楙请帖送到的时候,他毫不犹豫欣然前往。 这一晚的州府,似乎也随着天色阴沉格外冷清,他带着两名随从一连穿过三进院子,都没有见到一个人,直到进了第四进院子,才遇到一队手执刀斧的护卫,稍微让他多了一丝安全感。 第五进院子里,家仆正在杀鸡宰鹅,惊得牲畜们接连哀嚎。从第五进院子到第六进院子,足足有一里地那么长,中间要依次穿过游廊,轩窗,亭台,水榭,林翳,石林,就像是把人间的美景又领略一遍。可今晚的曹也没有这个心情,他和两名随从只有一顶灯笼,他们穿行其中,就像是萤火虫一样微不足道!曹也生性胆小,心里已经是七上八下,但仍然是强装淡定,每一步都走得结实。 进了第六进院子,花园中燃着一处篝火,其他地方自然是漆黑一片,曹也走上前,没见到夏侯楙,只见在火光旁边摆着两张对坐的席位,有两名丫鬟立在左右,正要上去询问的时候,却听到暗处传来涓涓流水声。 “是曹长史来了吧。”曹也睁大眼睛看过去,才看到前边竖着一架屏风,屏风后忽然亮起灯来,透过屏风的缝隙能看到有一位体态丰盈的女子正在泡温泉。这女子的声音传出来,却正是武皇帝的第三女,清河公主。 “公主在上,某无意冒犯,正是受州牧邀请才来到此地!”曹也当时惊出一身冷汗,眼睛赶紧从公主白皙的皮肤上挪开,跪倒在地上。 “你们都下去吧,我跟曹长史有事情商议。”公主笑嘻嘻的吩咐了一句,然后就起身准备出浴。 曹也只听到水声涟涟,仿佛每一滴都滴在他的心上,涨红了一张老脸。再抬起头看时,公主已经披着一件夹棉的袍子出现在在他面前。那袍子紧紧地裹在上半身,勾勒出丰满多脂的体态,下半身却开叉在大腿上,露出白花花肉感的两条长腿。 “叔父请坐,我们只当是家人间聊天,怎么如此拘礼呢。”公主说着坐在席位上,从酒缸中取出温热的酒水。 “下官不敢!州牧大人有帖子过去,我还得去找州牧大人……” “帖子是他送的不假,但他临时有事出去了,所以托我照顾叔父!莫非~叔父不待见我?”公主打断了曹也的絮叨。 “在下从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无意撞见公主泡浴,怕耽误了公主的心情。” “你若是就这么走了,才真的耽误我的心情。我就得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叔父。”公主说道。 “没有没有,某……某……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还是先回去改天再过来吧!” “叔父若真的要走,我也不拦着你,可有些事情你要是直接去找州牧谈,怕是没有挽回的余地。要是你我先有个意见,或许我也能帮一帮叔父……”公主一双媚眼看向曹也。 “请公主见谅,恕某不知道公主所说的是什么事?” “哈哈哈……哈哈哈……叔父还真是装糊涂的高手。你是觉得我身份低微,不能在当今皇帝面前说上话吧!”公主说道? “下官不敢,从未有过这种想法,公主身份尊贵,回到宫阙也是乾坤殿的常客,自然是能跟当今圣上相谈甚欢。”曹也整个人伏在地上。 “既然如此,就请叔父落座吧,我们叔侄之间不必约束,畅所欲言。”公主喝下半盏酒,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曹也。 曹也知道没办法推辞了,就只好起身落座,礼貌性的抬头看了一眼公主,目光就赶紧低沉下去,却不曾想那一双眼神不争气,总是落在对面那一双遮盖不住的玉团之上。 “叔父太客气了,我们都是自家关系,有什么不能明说的呢,你都大张旗鼓的开宾门宴宾客了,心里到底想的什么,谁还看不出来么!”公主一边说一边扭动着腰肢带着欲望满身的香味来到曹也身边。 想曹也纨绔多年,称得上是阅女无数,再加上一把年纪了,应该对美色是有抵抗力的!可此刻公主的香味扑到面前来,再加上公主皇家身份加持,他当即心里像是吃了春天一样,热躁不安。 “下官~正要跟州牧大人汇报此事,下官只是觉得该顺应承序做点什么……”曹也想着州牧的位置,强迫自己恢复冷静,试探公主的态度。 “曹长史所言非虚,这官场名禄,先皇早有规章,按道理来说也应该是叔父应承。”公主一边说一边把身体贴在曹也的肩头,说话的时候,口中的香风已经吹到曹长史的耳畔! 曹也吃了一哆嗦,当即连滚带爬闪到一旁,不敢再看公主的眼睛。“公主在上,请自重……”他说完这句话,就大口的喘着粗气,整个人心惊肉跳。 “哈哈哈……我当叔父是个英雄好汉呢,却不曾想连我一个弱女子也怕,如此这般还怎么统领州府呢!”公主话锋一转,站起身来到篝火旁,背对着曹也。 曹也抬起头看过去,眼神复杂,心里忐忑。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7章 曹长史赴约下 天空飘起雨丝,篝火却越来越旺,曹也还没站起身,他的脑袋些许发懵,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封建王朝的权力中心就是如此任性,他们随便的一句话,就可以抹掉一个朝廷大臣的功禄或奸诈,而对于曹也这样不是凭实力走上来的王公大臣,对此更是忌惮入微。 “起来吧我的叔父,就这点手段,还怎么竞争州府之位。”公主转身取过一件大氅,很自然的披在身上,然后打来热酒暖口。 “是夏侯刺史安排的吗?今晚这次会面……”曹也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满脸写着不可预料。 “谁安排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有脑子,你要有脑子的话,根本就不会问这么白痴的问题!”公主靠在几榻上。 曹也还没从上一个懵逼中走出来,迎面又被怼一顿,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要见夏侯刺史,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下官先告退了。”曹也勉强保持了一点理智,知道自己玩不过眼前的女人,就打算走为上计。 “你要走,我也没拦着你,只要你不后悔就行。”公主一手端着酒盏,一手抚摸着自己裸露的大腿。 曹也愣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又有点担心,一时间陷入进退两难。 “我听说春熙坊那个名妓……” “公主,这事情也没有那么严重,我为朝廷戍边这么多年,不带家眷,我去烟花巷子买醉又有什么呢!您不用一直拿这件事压着我吧!”听话听音的曹也,预测公主还是想拿自己夜宿青楼的事情说话,于是就主动出击,试图以退为进。 公主却冷冷地笑了一声,“你别着急么,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沉不住气了。其实官员哪个不嫖呢,圣上早就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了!早些日子还有公公偷跑出皇宫嫖宿的呢,圣上也只是罚他半年的贴己而已。” “那您到底想说什么?”曹也疑惑地问道。 “走近一点。”公主眼神魅惑的冲曹也招招手,示意他上前。 曹也愣在原地,大脑飞速的运转着。 “害怕我吃了你不成么!叔父,近前些回话。”公主再次招了招手。 曹也就向前挪动了几步,抬起头看着公主。 “再近前一些!”公主只是淡淡的笑着。 曹也就继续上前几步,跪在离公主的榻席只有一步的距离。 “我听说叔父跟那名妓留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今日您就凭实际情况来说,我比那妓女差了几分?”公主的声音越发轻浅。 “下官惶恐,公主千金之躯,她一介肮脏之流,怎敢与公主相提并论!”曹也低下头,整个人几乎伏在地上。 “你把那千金之躯几个字去掉,就把当成是一个凡俗女子,实实在在的说,我到底差她几分,她能把你们这些男人迷恋成这个样子。”公主敞开胸前的大氅,把那酥胸裸露出一大片。 “臣斗胆进言,实实在在的回答问题,那女人比起公主您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她与公主根本没有可比性!”曹也说完这些话,几乎是把脸贴在地上,甚至连眼睛都闭上了。 “曹长史可不要虚言奉承,真像你这般说,我偏要你解释清楚,到底哪里胜她这么多!”公主微微向前俯下身体,那股迷人的体香,瞬间笼罩在曹也周身,迷乱着他的心智。 “公主之体态,丰盈妩媚,她虽然也有几分肉感,却比不上公主皮肤细腻。她的身姿尚可曼妙,却比不得公主恰如其分,她的眼神多情,却比不得公主您……”曹也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把目光往公主的脸上落,两双目光只是接触的一刹那,他瞬间就恢复了理智,赶紧伏下身体说道:“还请公主放老臣回去吧,我改日再来拜会夏侯刺史!” “回去!我压根也没拦着您啊,你现在就可以走,只要你不后悔的话。”公主一边说一边拱起左腿,那白皙的大腿在干柴篝火和细润的雨丝映衬下,越发诱惑动人! 曹也咽了两口唾沫,猛地甩了甩脑袋,开始往身后爬去。这一刻,理智还是占据了上风。 “叔父,您就这么走了!”公主坐起身,又倒了一盏温酒,抬手一饮而尽,脸上当即泛出潮红。“我听说那个女人,是你送到行宫苑去的。” 曹也忐忑的心情总算有了落地的征兆,之前那些胡乱猜想的东西,随着公主这一张底牌落地,戛然而止。他冷静地抬起头回答道:“大司马远道而来,我只说帮他找一个伺候的丫鬟,算是略表孝心。” “那您还真是体贴入微,懂得大司马的需求!可这个事情听来不好解释,这算什么呢,胞兄共御一女?”公主散漫的一句话,犹如一盆冰水泼在寒冬腊月的火盆上,巨大的温差瞬间传遍曹也身体的每一处细微,将他石化在原地。 “公主,有什么吩咐您就直说吧,老臣照办就是了!”曹也恢复了冷静,也听懂了公主那一句先跟我聊聊的意思,天下都知道公主和夏侯楙不合,本着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个原则,他觉得自己还有资格跟公主谈一谈条件。 “我可不敢吩咐您了,你除了违反祖制,今晚还想亵玩于我,您自己想一想吧!我本来是不想管的,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碰西街的生意!”公主站起身,把身上的狐狸大氅随手丢在曹也的脑袋上,自己则绕着篝火往院子里去了。 等曹也取下大氅再抬起头去看时,只见面前站着一位身材高大,脸色铁青,手执利刃的男人! 没错,来人正是夏侯楙,让曹也结结实实吃了一惊的夏侯楙。“曹长史,你若说出背后是谁指使,我保你死个体面,运回许昌。” “夏侯刺史,看在都是亲胄的份上,您饶了我吧,我不该争这个位置的……” 夏侯楙随手把剑丢在地上,两队刀斧手也踏着沉重的脚步围在曹也四周。 “自行了断吧,下辈子投个寻常人家!”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8章 夏侯楙也可以很畅快 曹也的死讯在长安传开,本该是震动十里,但那消息却像是被一股无名的力量压制着,只在权贵人家的茶余饭后游走。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曹也的尸体是从州府后院抬出来的,如果是普通州府的后院,那也算一件大新闻,可长安州府的后院,住着公主和驸马爷,所以这事就到不了寻常百姓家。 关于曹也的死亡,坊间流传着多种说法,但他儿子曹刚到了长安之后,只得到一个顽疾突发的说法。曹刚当然不信,他在洛阳手执宫内护卫朗的法戟,早就听说有一封联名举荐信从长安送来,信里举荐的就是他父亲曹也,身为儿子他当然知道父亲的能耐,所以写了一封书信劝他自辨轻重,不要卷入权力的游戏中!可去的信还没送到,就有一封五百里加急从皇宫传到家里。 信上说的,就是曹也暴毙的事情。 曹刚披麻戴孝去行宫苑问说法,曹真却拒口不提这件事,只是一味的帮着安排后事。因为在当天晚上,夏侯楙就带着曹也的尸体到了行宫苑。 他让人抬着尸体停在大门口,自己则进去面见曹也和曹爽。 “我只是晚回来一会儿,就听到曹也对公主有非分之想,况且当时公主正在泡浴温泉,他一个做叔父的人,就应该避而远之……我也是一时情急,没忍住下了手,主要是怕皇室的威严受到挑衅。”夏侯楙威风凛凛的站在堂下,根本就不是来说明问题,而是来谈条件的。 曹真皱着眉头,目光里充满疑惑,“我知道他游手好闲,好纨绔,好色……没想到他还有这个色胆!”曹真的话虽然是肯定陈述,但语气中带着怀疑。 夏侯楙就把目光看向曹爽,曹爽的一只手撑在眉头,做出不予理会的哀愁感。实际上他心里在想,长安这块骨头这么难啃么,连皇上的老叔叔他们都敢动手!接下来还能找谁去办事呢。 “这件事发生以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来说说情况,还请大司马拿个主意吧,就是要治我的罪,我也供认不讳!”夏侯楙看到曹爽的状态,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 “死了就死了,还治你什么罪,大军压境之际,接连处置州府和长史,岂不是让诸葛匹夫笑话。这事情就这样吧,他本身也犯了不少错……” 曹真的话还没说完,曹爽就开口说道:“事情是可以就这么算了,但毕竟是我曹氏宗亲,总还是要有个合理说法的吧。” 曹爽此话一出,曹真立刻把眼神落在夏侯楙身上,实际上这句话他也想说,可曹也跟他牵连的很深,如今曹也死了,那些能构成渎职,受贿,包庇的罪名,统统也就消失不见了,对他来说,这是一件顶好的事情。 “那公子以为,该以什么说法合适?”夏侯楙冷篾的看了曹爽一眼,眼神里满是我等的就是你的意思。 曹爽被这眼神吃了一惊,当即冷笑着说道:“我认为合适不合适,恐怕不重要吧,夏侯州牧在动手前,应该就想好说辞了吧!” 夏侯楙笑着低下头,往曹爽身边走了几步,玩味十足的说道:“动手之前我大概想了想,但是没想好,不过~来的路上我想好了,就说他是突发顽疾暴毙身亡!如果他家人实在追问什么症状,那就把他临死之前说自己利欲熏心受人指使的症状说个明白,我愿意签字画押为曹公正名!” 曹爽被这几句甩在脸上的话,说的哑口无言,心里难怪夏侯楙如此硬气,原来是曹也这个没脊梁骨的鼻涕虫出卖了自己。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尴尬地皱起眉头,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一帮被他和曹叡称之为迂腐的老政客。 “行了,我看这么说就可以,曹也也有60多了,这个年纪有点意外也很正常,死者为大,那些过去的就让他们过去吧,给他落个好名声,风风光光的葬回许昌老家去。”曹真看出了两人的端倪,知道儿子曹爽又背着自己干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强压着心底的怒火,劝走了火力十足的夏侯楙。 整个厅堂里就剩下父子俩,曹真咬着嘴唇看着曹爽,他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是把冰冷的目光的落在儿子脸上。 “他也太过于嚣张了,不管怎么说曹也也算是皇亲国戚,当今圣上的叔父,他竟然说杀就杀了!”曹爽心里憋着一股火,无处宣泄。 “他以前不嚣张,站在我面前话都说不利索,但今天他就这么嚣张了,你猜是为什么!”曹真淡淡地笑着。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不就是怪我没给你提前打招呼么,我做的是圣上吩咐的事情,我们路线不一样……”曹爽放低了姿态。 “为父不在意你的什么路线一样不一样,为父在意的是,你这么下去,迟早会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碎!你有没有想过,从许昌到洛阳,青壮派那么多人,为什么只有你整天受到皇上密诏……爽儿,我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曹真说完这一句,就起身走出厅堂,留下曹爽暗自不爽。 夏侯楙从行宫苑出来,浑身畅快!一天前他从行宫苑碰壁出来,回到州府公主又在小皇家园林内与乐人厮混,他当时就心火上头,差点晕眩跌倒。冷静两分钟后,他决定快刀斩乱麻解决眼前的困境。 于是他趁着公主苟合时闯进屋内,拿下那个荒淫无道的女人,让她配合自己斩杀曹也。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公主就像是被人擒拿住的小白兔,完全没有了往日暴戾的脾气。 除掉曹也,震慑曹爽,接下来的事情,就只等着夏侯晚全力推进西街拆迁! 曹刚一脸委屈的告别了曹真,正要遵照指示回去筹备往许昌的事情,却被曹爽拉到偏僻地方说话。曹爽能说什么呢,无非就是挑拨曹也和夏侯楙的关系,有意无意的让曹刚知道,夏侯楙就是他的杀父仇人!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9章 蜀汉番外 黄景是五虎上将黄忠的侄子,早年跟着关羽驻守荆州,黄忠的儿子黄叙身染恶疾暴毙后,刘备就把黄景调回成都,守着叔父黄忠。 可人之老矣无力回天,公元220年,黄忠病甍。同年,关羽兵败荆州,成都和荆州都成了黄景的伤心之地。 在成都这一年,魏延有意接近这个五虎上将的内侄,因此在黄景心灰意冷之际,魏延帮他安排了一份有意思的工作。 黄景的职位是戍东北将军,同时兼任监军属秘密从事,从戍边到谍报,他应该是蜀汉唯一一个有双重身份的军官。刘备在世时,蜀汉的情报工作基本都落在魏延身上,这个基础是魏延打下的,因此这个体系内的大部分人员,都是魏延的学生。 诸葛丞相开府以后,政务军权集于一手,他很重视谍报工作,于是把原来隶属于魏延的军情部门,重新部署为外务属,监军属,文记属三个板块归长史府东蓸掾蒋宛统领。 当时丞相长史府有两位统帅,一位是留守长史向朗,专职处理丞相外出打仗后所有政务。另一位就是丞相长史杨仪,随军出征,帮助丞相协调处理军营事务。 自从杨仪接手谍报工作以来,他和魏延就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对头。一个从武一个从文,对待谍报的态度和工作方式,自然也不一样,久而久之就成了互相看不上的模样。 可前边说过,蜀汉创业也没几年,根本没有太多谍报人才,因此杨仪还得用魏延培养起来的人,这就导致两人的矛盾愈发突出……到了公元228年,丞相第一次北伐失利,魏延子午谷的计划又被打压,他就把邪火发在杨仪身上,多次公然叫嚣杨仪对情报工作的无能! 杨仪是和文绉绉的秀才,被魏延骂了之后也没能力动粗,就一次又一次去找丞相吹耳旁风,说魏延的不是…… 诸葛丞相却是个明白人,他觉得有魏延在中间插一杠子挺好的,因为蜀汉起家晚,谍报人才积弱,有魏延和杨仪这么竞争着,大概率会促进相关人才的培养建设。因此每次听完杨仪的啰嗦,都只是劝他争取人才和培养人才……这也变相地鼓励了魏延跟杨仪争夺司军曹的行为。 黄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成为魏延的单线谍报人员。整个东北防线,杨仪的人几乎插不上手,他们的情报总是比魏延的更晚,还不准确。 琅山落雪之后,有一天黄景正在大帐内推演兵出子午谷的计划,两名斥候着急忙慌的闯进来,手里提着一只孔明灯。 “禀报将军,琅山脚下发现无火孔明灯,应该是有人想传递信号。”一名斥候把灯递到黄景面前。 黄景接过竹灯,翻来覆去看了一回,只见在底座的竹篾上刻着一个火字,他顿时来了精神! 一个多月前,魏延把一个女人送到琅山,让他接应并以合理的程序送进长安,这个女人就是秋娘。为了能跟秋娘保持单线联系,他们约定了这种联络方式。当下挥挥手让两名斥候退下,拆开孔明灯的底座,取出灯芯,灯芯内藏着一卷小纸,纸上写着代号为滑鱼的情报。 这个滑鱼不是别人,正是蜀汉联络了三年之久的董舒。 黄景不敢耽搁赶紧把消息送到汉中去,并在五丈原受到魏延的亲自接见。 曹也死后,整个长安沉寂了几天,西街整改计划也推进得异常顺利。夏侯晚在工作之余,总是自我对弈,黑白棋子一次次错落排布,他心里的有些问题也逐渐清晰起来。 两天前的一次例会上,有人无意间说起刘明被抓的事情,接着就有人说起将恩明的事,将恩明有什么事呢?夏侯晚当时就是这么问的。 “将从事带领间军司已经五年了,一直等着擢升呢,这几天却突然空降了一位专管,说是宛城来的……”那人回答了一声。 夏侯晚心里当时就有了情绪,从宛城来的,除了司马师还有谁能担当这个责任呢。散会后,十几名钩子被撒到行宫苑和溱水一带去打听司马师的消息。 大哥夏侯楙亲自现身,摆平了曹也和郭淮,剩下的威胁就只有司马家族了。本来夏侯晚以为司马师已经离开长安了,但没想到曹真又给他封了官职,所以有些事情,必须斩草除根。 就在一个钩子从水神教离开去往西街的时候,迎面走过来一个背着水烟枪的男人,长安地区习惯旱烟,因此男人的装扮颇为引人注意。可这名钩子没有时间理会,因为他手里掌握的那位荀先生的信息,价值不菲。 从南城门进入长安的时候,两名官兵正在盘查一位旅客。他抬眼看过去,旅客是一名身材挺拔的男人,头上戴着宽大的斗笠帽。在官兵的多次催促下,男人摘下帽子,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明显是刚刚被人殴打过。 走出去几步远之后,突然有一种熟悉感漫上他的心头,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楼上的士兵跟城门口的两名官兵交换了眼神,那两名官兵就把男人放行了。 男人往城外走,那个肩头耸动的背影,一下子让他想起这熟悉感是从哪来的了!一周前在西街紫衣巷的工地上,他曾见过这个背影,这个背影为刘明督办木材从川蜀运往长安,因为误了时辰,被刘明当众责罚! 想到这,他就没再继续深想,脚下加快速度赶到西街的工地上,把荀先生~也就是司马师在水神教的消息汇报给逢乐官。 而在此之前,另一名钩子从间军司带来确凿的消息,间军司确实空降了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新总管。 综合以上情况来看,司马师非但没有离开长安,反而一方面把握水神教,另一方面拉拢大司马曹真,这已经可以视为对夏侯晚造成威胁了! 扛着水烟枪的男人走到水神宫的门口,一句话也不说,就坐在门槛上抽烟,从上午抽到中午,一直抽到詹水兴从门后走出来。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0章 水神教辟新 水神宫门口来了个川棒子,坐着不说一句话,只是闷头抽水烟,消息传到詹水兴耳中,他掐指算了算时间,忙往门外赶去。 抽水烟的男人看到詹水兴出来,抬头对视了一眼,随即收起水烟枪就要离开。 “给他拿几两银子!”詹水兴大手一挥,两个门岗跑进院子里去帐房支钱。 詹水兴看着那男人的背影,男人伸手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他就弯腰掀开男人坐过的石头,果然在那石头之下,有一卷不起眼的小纸条。 在詹水兴心中,有一份执念,他看不起曹魏的司情局和间军司,觉得他们都是花架子,根本没有蜀谍那些专业和大胆的手段。就像他此刻看着那个老烟枪男人越走越远,心里充满无尽的踏实和安全感。 从汉中传来的消息很简单,要求詹水兴把人兵分两路散在南城门和东城门附近,且待下一步计划。詹水兴取过地图研究了一番,东城门靠近子午谷,南城门对的是陈仓道,看来蜀汉是准备兵分两路进攻,双管齐下确保万无一失! 如此一来,自己手中掌握的情报就没那么着急送出去了,他本来还想把陈仓被调粮的消息传给魏沐,但现在蜀汉兵分两路进攻,曹魏必定是首尾不能顾瑕。 司马师在屋里显得焦灼,郝昭来送消息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但詹水兴没有任何行动,中间他去旁敲侧击的问了一次,还说了些战机不可贻误等云云赘述……可詹水兴只是笑,笑得像一尊活佛。 就在他按耐不住想要再次去催促的时候,一名仆人从外边走进来,说詹宫主邀请去议事。司马师内心大喜,有一种等了好久终于等到这一天的感觉。 “荀先生,这几日过得安否?”詹水兴起身相迎。 “托宫主的福,吃喝偏安,无所事事。”司马师拱手作揖,语气中略微表达不满。 “哈哈哈……荀先生是个爱操心的人,我就知道你闲不住!”詹水兴示意他坐下。 “听下仆说要议事,不知道宫主所患何事?”司马师落座,迫不及待的展开话题。 “是这样的,这些日子边境战乱,有小道消息说阴平武都附近有敌方斥候出现,我们这个地方离这两郡都不算远,我的意思是把宫内的人分散一下,一部分到长安城东去设立分殿,另一部分除了驻守大本营,也出去一部分到长安城南隐蔽,待战事明朗再做打算。”詹水兴此言一出,在座的几位堂主频频点头,自古以来就是这样,战乱时期患寡患独,鸡蛋要放在多个篮子里,免得被一网打尽。 司马师却听得一头雾水,他皱起眉头看着詹水兴,似乎是在发问:我们不是都计划通蜀了么,怎么又做起长远打算了? 詹水兴看他不说话,自然也读懂了他眼神中的意思,于是避开他的目光接着进入下一个议题:“那趁着你们都在,讨论一下谁去城东,谁去城南吧!” 此刻的司马师如坐针毡,他就像个局外人一样被隔阂了。 一番密集的言语讨论过后,詹水兴站起身走到中厅。“大家的意思我基本上听明白了,基本符合我的预期,有一些小小的调整。第一,詹准也不能走,加上荀先生和我继续驻守大本营,所有的事务决定还从水神宫往下派发!”詹水兴看了詹准也一眼,詹准也探着脑袋,一副舍我其谁忠肝义胆的模样!自从詹水兴回来后,他就总是提心吊胆的,生怕被詹水兴看出破绽来。 “第二,原青龙堂堂主詹素也,本宫主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带青龙堂原班人马,去城东活动,范围控制在十里坪到七里坪之间,由五堂和六堂配合传教活动。” “宫主!我一定尽心尽力,不负所托!我詹素也顶天立地绝没有干过对不起大家的事情!”詹素也不等詹水兴说完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现身表忠心。 看得旁边的詹准也惊心动魄。 詹水兴点点头,上前扶起詹准也,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从怀里取出一枚令签交在他手上。 “詹隆,你原来是二宫主的管家,对天水以北的情况比较熟悉,责你带领三堂,七堂,九堂去往长安城南活动,且记注意隐蔽!二宫主在世的时候,常说你有将帅之才,可不要辱没了他对你的信任!本宫把副宫主麾下最能干的粗莽等壮领指派给你,想你肯定能安顿好此事!”詹水兴说出第三条指令,那名叫詹隆的,感激涕零,忠耿领命。 詹水兴回头看了詹准也一眼,詹准也赶紧点点头,然后把慌乱的目光看向司马师。司马师却皱着眉头根本没在意来自副宫主的焦虑。 “十堂主詹淡也,你的任务最为重要,即刻启程带领四堂和十堂,运载辎重退往水岛,保护本教的基本。同时,大量烤制生力丸,定期向分散的兄弟们供给,多备药品,以备不时之需!其余诸堂,随本堂主镇守水神宫!”第四条指令下发完毕,所有人站起身呼喊水神教的口号:顺水而为,水波必兴! 就在司马师还没从詹水兴的魔幻操作中缓过神来,贾充就远赴天水带来一个更为震惊的消息。 “昭少爷被转移了。”贾充喝下一口凉茶,大口的喘着粗气。 “转移,为什么会被转移?”司马师着急地问道。 “药殿本来是曹长史负责的,现在曹长史死了,药殿就归长安府管,可今天一大早,州府来了几个人把药师都驱散了,把昭少爷也带走了。”贾充皱着眉头咽下凉茶,冷得咧开嘴角。 “把人带去哪了?”司马师咬着牙齿。 “我一路跟着,那帮人也没进州府,把人抬进西街了!”贾充回答道。 “西街!”司马师当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是夏侯晚在向自己释放信号,如果继续在长安活动,他可能就要动手了! 一阵寒风吹开木窗撞在三人之间,司马师从未感觉有这样无能力为的时刻,他想了想,起身朝行宫苑走去。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1章 主仆迷雾 逢乐官从别驾苑回到西街,头上带着一团暮色,夏侯晚刚开完葫芦巷拆迁调度会议,眼神放空的看着营帐外的黑夜。 “主人,家里都安排妥了,你随身看的一些书籍也都带过来了。”逢乐官走到眼前,一袭白衣遮挡住无尽的黑夜。 夏侯晚把目光挪到一侧,“一个月前,你吃了一粒肠枯丸,身体有什么不适么?” 逢乐官后背直冒汗,他几乎已经忘了这件事,当天被夏侯晚逼着吃药以后,他就偷偷吃了解药,所以一时间还真不道有什么症状。 “没有任何情况吗?”夏侯晚只是瞥了一眼,就看穿逢乐官童叟无欺的神态。 “回主人的话,卑奴都要忘了这件事,前些日子倒是闹了一阵肠胃不适,我自己去南山上挖了几味草药吃了,最近又没什么情况。”逢乐官熟识药性,当然知道剧毒之物十步之内必有相克,因此说南山说几味草药,打算敷衍过去。 “上前来,我与你把脉。”夏侯晚伸出手,示意逢乐官上前。 逢乐官也不敢犹豫,心里战战兢兢的走上前,把那一双藕段似的雪白的手腕摆在小几上。 “药性还是不错的,一个月时间,你体内的热毒都已经清褪了。不过你肝火高旺,眼神浑浊,最近有什么心事吧。”夏侯晚一边把脉一边说道。 “回主人的话,这几日不在别驾苑住,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所以睡眠不好。您说您一个月前给我吃的,是清热毒的药丸?”逢乐官做出惊诧的样子。 “这一年来,我很少制毒丸了,如果你最近去柏盈街,就会发现我夏侯家所有的药铺,免费给大家提供清热解毒的药丸,这些药丸都出自我的手中。”夏侯晚用一种温暖的态度看着逢乐官。 逢乐官想抽回手,但夏侯晚稍微用力压了压,示意还要继续听下去。 “主人大善,卑奴竟然毫无察觉,实乃罪过。” “那就等着我治你不察之罪吧!”夏侯晚笑了笑,指尖突然用力摁下去,一股钻心的痛感从逢乐官的脉搏处传遍全身。“我让人把司马昭转移走了,怕他有个好歹,转移之前特意让云神医给他把了脉。” 逢乐官瞬间瞪大眼睛,后背的冷汗一层接着一层。 “一个月前我给你三粒药丸,一丸给你吃的,是清毒丸;一丸是百步枯,给那名蜀谍吃的;还有一丸十毒散,给司马昭吃的。半个月前我问你,你说蜀谍被药丸折磨得枯瘦如柴,生不如死,我给你一点解药要留他一命,他性命如何了?”夏侯晚阴沉着脸。 “前段时间董舒审讯他,他还能支撑。”逢乐官忍着疼痛回答道。 “司马昭这个事,你打算怎么解释?”夏侯晚冰冷的目光投在逢乐官脸上。 “主人!”逢乐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胳膊还高高的担在小几上,那一根筋绷直得爆起。“主人,请治卑奴的罪吧,这件事情奴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下手,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主人开口。请主人治罪。” “你一向办事靠谱,可自从这名蜀谍被抓了以后,你的行为就有些迷惑,我不希望在你身上的信任,如月轮替,你知道吗?” 听到夏侯晚这么说,逢乐官不自觉的看了一眼侧窗外的月亮,此刻月值中天,明堂如炬,帐外有些亮晃晃的东西,正是军营中善于近战的刀斧手所执的利器。 如果今晚要死在这大帐中,也不算憋屈,因为他一介奴隶,值得州府大员如此安排,也算是此生值得! “其实包括蜀谍那丸药,卑奴也犹豫了很久,司情局的刑罚太重了,他几乎就剩半条命,我真怕百步枯吃下去,他就一命呜呼了。曹也去深山请来医师,忙活半个月也只是维持司马昭能呼吸而已,我若投十毒散,只是举手之间,可不管是死了蜀谍还是死了司马昭,卑奴觉得都不好对大司马交待。如果他没有下令要亲自审讯案件,这两人死了就死了,可若我们在他的指令下作案,怕是不好收场!”逢乐官硬着头皮说出这一番话,心里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约摸有一口茶的功夫,他没有听到夏侯晚有任何回应,但手腕处的疼痛感,正一点一点得到缓慢的释放。 “你担心的也有道理。孙礼刚刚来过了,让我把司马昭交到间军司去,说蜀谍案子已经牵扯到军情方面了,大司马可能会提前审讯蜀谍案。”夏侯晚松开手,脸上的表情复杂中带着一派肃杀。 逢乐官没敢接话,他还不确定营帐外的刀斧手会不会随时冲进来。 “或许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司马昭说到底只是个入仕三载的年轻人,朝廷应该不会把这个担子交在他身上。但现在他出了事,他那位父亲恰好把经验丰富的司马师发派到长安,司马师能带来的威胁可比司马昭大多了。将恩明统领间军司五年,都没有进一步,而司马师只是去行宫苑走了一圈,就成了他的上司,或许我们应该重新梳理这一局大棋了。” “主任的意思是,现在应该把矛头指向藏在暗处的司马师。”逢乐官站起身,为夏侯晚端来茶盘。“可是老爷吩咐过,只让你负责西街规划的事情,如果我们贸然出手……” “他都亲自下场手刃曹也了,说明这已经是背水一战的时候,总不能等他去了洛阳,还要惦记着长安的事情吧!我一点也不担心司马师会竞争这个位置,我担心的是曹真和曹爽会借司马师的手,消耗我们!登顶州府从来也不是我的理想,我只是想守住夏侯家的基业,你说能靠大哥,能靠夏侯清?” 逢乐官斟出一杯茶,小声地问道:“那卑奴想办法给司马师戴上几项罪名?” 夏侯晚摇摇头,“有曹真和曹爽在这里做背书,小小罪名又怎么能奈何司马师。去找项伯来吧!”夏侯晚说完这些话,端起茶盏自顾的喝起茶来。 而逢乐官自然明白找项伯来的含义,项伯除了能做生意,还能处理好每一件见不得人的黑活!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2章 惊险葫芦谷 入夜时分,溱水河面上突然炸开一团烟火,接着一支渔队驶进水港,从吃水深度来看,船身很轻,应该是想来买鱼的!可他们走错了地方,溱水河虽然磅礴,但鱼的种类少,肉质差,长安本地的鱼稀缺,也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詹水兴最近都睡不好,连续换了好几名少女陪侍,也没解决掉心烦意乱的问题,于是索性不让人陪侍了,睡不着就睁着眼睛,一遍又一遍想那些复杂的事情。 烟花炸响的时候他也听到了,但他以为是有人喝醉了酒胡乱燃放,后边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把守门的小厮叫进来,闲聊般地问起那几声炸响。 “我看着是紫色的烟花,在溱水河面上炸开的,一连放了好几冲,应该是有新商船进港了。”小厮一边倒茶一边说道。 詹水兴点了点头,“明早让码头上回来一趟,听说青帮的人撤到码头了,也不见他们回来说点什么。”这话刚说完,詹水兴一拍脑门,想起来关于紫色烟花的约定。 于是起身看了看天色,已近五更天,就收拾打扮带了两名随从往溱水码头去了。 周围还是迷雾一样的夜色,码头上却已经是灯火摇曳人声嘈杂。卖早茶的,拉货贩物的,牛马牲口挤在一起,乱行大道,一派热闹景象。 詹水兴没有去自家码头,而是径直去了青帮的场子,这几日新旧人手更替,场子乱哄哄的,杜义笙也亲自在现场看着。他看的不是眼前的利益,而是青帮最后的脸面!只要夏侯家族接手长安成功,青帮在长安的辉煌就将彻底沦为历史,河渡陈氏会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膨胀。 对于这个结果,年近六旬的杜义笙并没有挣扎,他知道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时代,而一个江湖从来不缺乏过客。年轻时你可以争一争天命,年老了就要顺势而为…… 一名堂主提着青灯走进来,说水神教宫主来访。杜义笙侧身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语气凝重地说道:“让他进来吧。” “杜先生请早,詹某特来拜会。”詹水兴进门后,礼节性的掸了掸尘土,然后上前继续说道:“早该来的,但前几日染了一场病,所以晚了几天。” “詹先生客气,我乃一介浑人,何劳惦记。早听说水神教异术有方,今日可见一斑!”杜义笙从书桌前走出来,礼貌地看着詹水兴。 “杜先生,何出此言?”詹水兴笑着问道。 “这也才五更天多一点,先生就敢来登门拜访,若我还没早起,岂不是辜负了一片心意!想必是先生出门前术业了一番!”杜义笙朝仆人递了个眼神,仆人就下去备茶去了。 “哈哈哈……让杜先生见笑了,一来我病疾未去睡眠少,二来听坊间传言,杜先生勤政废晚,我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这里略备一些薄礼,还请先生笑纳。”詹水兴让人抬上箱子,展示着宝物礼品。 “詹先生客气,随意来喝杯茶就是,何必如此多礼。”杜义笙示意他落座,仆人也端着八宝茶进来款待。 “这是应该的,下边早来汇报说码头上换了新场主,他们来朝拜也找不着门道,总是担忧港口上出点什么问题。”詹水兴挥手让仆人退下,一边说着一边端起茶碗。 “现在早没有这回事了,都是官家的场子,我们只是做些过劳传话的业务!哪天官兵要取缔我们,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真要说朝拜门道,倒该我去拜一拜各位港口,是你们给我一个面子,才能养着千余号人。”杜义笙做出很平和的姿态,笑吟吟的看着詹水兴。 “先生说笑了……” 两人又说了些有的没的,窗外的天色已经透出鱼肚白的亮光。这时候一个场员走进来汇报,说昨夜有渔队开进码头,大大小小十五艘船只,全都停在水字号天水港口;天水港的把头送来每船十两奉银! “看来是笔大生意啊,我早就说过,溱水码头虽然大,可真正气派的还得是水神教的水字号港口!今日就算我给詹先生回一份薄礼……”杜义笙说着取来朱笔,在单子上划了个叉,让场员把奉银如数归还。 詹水兴自然是连连道谢,收下杜义笙给的这一份薄情面,神清气爽的回到自己港口。 太阳升上枝头,一股股水腥味漫上詹水兴的鼻腔,他把手搭在眼前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穿绿袍的瘦削身影正穿过一排排竹筏朝他飞奔而来。 这人就是胡久生的弟弟胡十,这个弟弟本来是替胡久生抵债被抓到水神宫的,但做事和心计深得詹水兴欢心,于是就被派到这溱水码头做差事。水神宫在码头的扛把子,一直是粗莽那帮糙野汉子,冷不防换了个文弱的人,左右都想欺负上来……可胡十巧用阴谋阳谋,明里暗里教他们做人,因此把水字号港口经营得越来越好。 “小的不知道宫主前来,该组织一场欢迎仪式的!”胡十单膝跪地,一脸真诚的看着主人。 “有你如此业绩,就不必繁琐的礼节了,杜先生给了个情面,免去昨夜那一单奉银,你去安排一下,随我款待船老大,做成这一单生意……” 当天下午,詹水兴吃酒很尽兴,从溱水码头离开的时候,绕道天水斜柳巷的一个暗娼院子里,让人去唤司马师同乐。 司马师本就焦急詹水兴不去送情报的事情,于是欣然前往。但走到葫芦口的时候,天色突然黯淡下来,他抬头看上去,峡谷两边都是阴影不见光芒,只道是夕阳落山并无多想,继续深入葫芦口走到中间的时候,前后左右突然冒出来几十名弓弩手,不由分说就是一通乱射,射的人仰马翻哀嚎遍地。 邓艾挥舞着大刀把司马师拉到隐蔽处,他自己身上中箭三处,司马师中箭两处,要命的是有一处射在左眼上方,挤得眼珠子遗落在眼眶外边。 当下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痛,扛起司马师就往旁边的山洞里钻,直钻到一处临崖深涧,筋疲力尽的跳下去,耳朵里总算没有了追兵的声音。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3章 天水蜀事 邓艾带着司马师回到水神宫,已经是后半夜了。詹水兴坐在中堂,听得小厮来报,心里压着火让人去传荀先生来见。 要说水神教没落,当真是体现在方方面面,门卫见到邓艾和司马师的时候,司马师左眼的眼珠已经暴露在空气中了,但他们去给詹水兴传消息的时候,却只说了一句荀先生回来了。 邓艾接到消息,心里当时就很抵触,从他的角度来看,詹水兴喊他俩去喝花酒,结果半路上就中了埋伏,谁知道这是不是詹水兴下的圈套呢。他一边给司马师换药,一边给司马师汇报情况,司马师疼得几乎晕厥过去,但还是勉强听懂了邓艾的意思。 他紧紧地抓住邓艾的手,让邓艾给自己简单的处理之后,去见詹水兴。对疼痛感已经麻木的司马师,心里快速的复盘这一次惊险事件,他觉得意图置他于死地的,首先排除詹水兴,因为詹水兴刚刚脱离夏侯家族,再没找到新的靠山之前,他还需要自己同郝昭的“关系”!其次是夏侯家,夏侯晚这个人做事虽然心狠手辣,但好歹是名门望族讲究方式方法,不会贸然采用这种让人物理消失的方法。 他脑子里想了又想,觉得问题还是出在行宫苑,他公然拿着水神教与州府官员私通的信息去对簿公堂,难免会走漏风声……这个涉及到很多人性命攸关的问题,有极大的风险会产生报复杀人的危害!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董舒。董舒不仅是与水神教勾结的头号嫌疑,他之前还主动查抄过长安司马家,说明他对司马家保持有敌意。其次,他不敢深想下去……坐镇行宫苑的大司马和曹爽,他们早有挤兑其他家族的心思! 当司马师顶着脑袋上和身体上的包扎,在邓艾的搀扶下来到中堂的时候,詹水兴慌忙上前拉着司马师,脸上的惊慌和疑问,不像是装出来的,这也证实了司马师的猜想。 “这是怎么回事,伤的这么严重!”詹水兴的语气带着心疼和怜悯。 “可能是长安的仇家追到这里了吧!昨晚昏昏沉沉的时候,我还告诉胡仇说不要回水神宫,免得给宫里带来麻烦!” “不妨事不妨事,让他们来,我们好歹也有几千人的护卫队,我一声令下让他们全部回来撤防…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闯进水神宫对你怎么的!”詹水兴看着司马师病恹恹的样子,眼眶里甚至泛出泪花来。 “给詹宫主添麻烦了!昨日收到你的消息,我俩就往天水街赶,没承想走到葫芦口就出了这个事!也不知道有没有耽误宫主的事情?”司马师说道。 “怪我怪我!怪我太性情啦!本来确实有大事要商量,但我一高兴就想着边喝酒边聊,我要没叫你去的话,或许就没这个事了……” “怨不得宫主,冤家早晚会碰头,昨日若不在葫芦口碰见,今日可能就在随便什么地方碰见了!好在葫芦口地形复杂,我们侥幸拿回来一条命!不知道宫主有什么大事商量?”司马师问道。 “你还是先养病吧,也不算大事情,我安排詹准也他们去办!”詹水兴轻描淡写的弱化问题。 “宫主!”司马师一把拉住詹水兴的手,“我之所以这个样子来见你,可不是来博取庇护和同情的,我是觉得当下教内的事情都很紧急,尤其是上次我们聊过的问题,在下愿以浅薄的认知,与水神教同生共死!我现在体力肯定是跟不上了,但我的脑子还算清醒,如若宫主不弃,重要的事情我愿意奉献见解。” 这一番肺腑之言说出来,詹水兴感动得稀里哗啦,当时就屏退左右,让邓艾把司马师搀扶到书房,同时整个水神宫进入一级戒备。 詹水兴去码头上走了一圈,那紫色的烟火果然是川蜀传进来的信号,那一支渔队也是川蜀通过手段买通的人员,这一次他们的任务是从长安接回一名重要人员及其私产。 这个重要人员,就是董舒。 但具体怎么把董舒运出去,这个难题就落在詹水兴身上了。 整个蜀汉的情报工作非常细致,针对董舒这条老泥鳅的接触考察验证,长达一年之久,期间验证人员不下三批!随着秋娘从琅山传回消息,外务领事郑孝和也带回去最新的消息,董舒这条线算是完成了闭环,蜀汉决定接纳董舒。 在这个基础上,魏延打算用董舒和詹水兴互相印证,进一步打探曹真对长安边防的部署。 “您是说,汉中让我们运一个人出去?”司马师做出震惊的表情。 “也算是个投名状吧,这帮人做事从来谨慎,就是我诚心诚意的去依附他们,也需要经过他们的考察。他们安排了一只船队进来,可能不止是一个人。”詹水兴回答。 “说是什么人了么?”司马师问。 詹水兴摇了摇头,“船队一问三不知,我们都是只有等通知的份。大概的事情就是这样,等接到通知了,我安排詹准也去运作,你就好好养伤,别等回头我们撤退的时候,你还不能上路就麻烦了!” 司马师撑着椅靠坐起身,“倒真是天助我们,不管是人还是物品,运出去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司马师停顿了一下,打算卖个关子。 “哦,荀先生有什么主意?”詹水兴慌忙追问。 “昨日我去看望郝昭,他说东家托他一件事情,或许正好能帮上我们。他的东家是河内司马家,前些日子长安司马家被州府抄家,惊吓了长公子司马虚怀,司马虚怀的尸体已经在理事处停了一个多月了,东家给他开了朝廷的条子,又让他上下打点,把尸体和家资一块运出去!他正问我港口上的事情呢!”司马师一口气说完这些,左眼就渗出血水来。 “倒真是个好机会!我遇到荀先生,真乃水神教的造化也!如此这般,我们便把宫内的重要财物也如数打包,一块运出去存在安全的地方,等汉中安顿好了,再做打算!” “甚好,甚好……”司马师看着詹水兴溢于言表的喜悦,一扭头故意晕厥过去。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4章 缠纸巷内死了钩子 四更天的梆声刚刚敲响,两条人影从缠纸巷走出去,神色慌张,脚步匆忙。 周围立马惊醒了两名钩子,一名钩子探着脑袋看了一眼,毫不犹豫的翻身下墙跟在两人身后。 另一名钩子继续躺在墙角假装睡觉。缠纸巷做的是死人生意,但凡长安死了人,都要到缠纸巷来采购殡葬用品,所以有些钩子就常年驻扎在这里,能够迅速的知道有哪些豪门贵族家里出了生死大事。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两盏茶的功夫过去……五更天已经透出黯淡的明亮色,这名钩子猛地坐起身,意识到出了问题。他和追出去的那名钩子有过约定,如果是要跟远的话,就会暗哨通知他,可这两盏茶的功夫过去,人没回来,暗哨也没吹响。 他绕着墙根往东出了缠纸巷,还没走出两条街道,就被绊倒跌了一跟头,爬起身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脑袋发昏心里吃惊,因为那地上躺着的就是另一名钩子的尸体。 把尸体反过来检查时,脖颈处有一道细微的利刃伤,伤口很细但深度已经触及动脉,如此专业的手段,要么经过特殊训练,要么就是把杀人这件事研究的炉火纯青了。 当下也顾不得伤心,做钩子本来就是今朝穷明朝富,三更有命五更收尸,他草草地打扫了现场,就扛着尸体往缠纸巷走。 缠纸巷最挣钱的,不是殡葬用品,而是处理尸体!有的尸体被大卸八块,有的尸体被砸碎脑袋,有的尸体缺胳膊少腿,但只要到了缠纸巷,只要一天的功夫,就给你推出来一个完整全乎的人。长安府的外尸仵作范民,就是在这里历练了十年,结交权贵一步登天。 技术是真技术,收费也是真的贵,因为老师傅们都被金钱和好话喂成了刁钻古怪有性格缺陷的人。 钩子的尸体被抬进店里,吊着烟袋的老师傅绕着看了几眼,就甩了甩手让来人哪来的回哪去。 还没等另一名钩子反应过来,柜上的把头当时就不乐意了,脚下生风的追出去客气的问道:“佟师傅,这可是正经生意啊,怎么能让人家回去呢!” 那佟师傅却不当回事,一边走一边在墙上磕烟锅,语气哀怨地说道:“你要不染上官司,我就给他处理了。你自己去看看他手心里写着什么。” 把头正盯着那石墙上被烟锅污染的地方心疼呢,再抬头看时,佟师傅已经甩着袖子走远了。只好憋着一口气回到前厅,翻开那钩子的左右手,只见左手手心残留着两团血渍,眯起眼睛看过去,映射出一个人名:刘明。 而右手的食指上,有一个明显的出血伤口。 “赶紧拉走赶紧拉走,多少年的交情了,这样的事你也敢往我这送!”把头擦了擦额头上汗,朝着钩子抱怨了几句。 那钩子凑上前看了看,又回忆起昨晚的细节,这才觉察那个高一点的身影,走路神态酷似刘明。 太阳升上竿头,间军司的牢房内,墙角还扔着一套夜行衣。没错,昨晚出现在缠纸巷的,正是刘明。 每月望月之后的第三天,刘明都会到穿过西街到缠纸巷走一圈,那里不定期会有蜀汉的情报传进来。郑孝和回去后,刘明就被转移进间军司第一号牢房,审讯他的就是间军司领事将恩明。 将恩明直接把郑孝和签字画押的愿为曹魏效力的卷宗拿给刘明看,一字一句念给他听,要挟刘明开口。 刘明睁开肿胀的眼睛,看到郑孝和的印章和签字,心里就徒生一层无奈感。他心里清楚,将恩明先是利用他胁迫郑孝和判蜀并签下这份文件,现在又反过来拿这份文件胁迫他叛蜀。 郑孝和一旦签了这份文件,不管他对蜀汉是怎么样的赤胆忠心,都只有死路一条!刘明在心里感慨郑孝和糊涂,脑子里却迅速冷静下来,因为他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局面! 更可怕的是因为他的被迫倒戈,极有可能会影响诸葛丞相的北伐大业,其次是他卧薪尝胆这么多年的付出,也将不复存在。 …… 望月之后的第三天,牢房内送来一套夜行衣,这个时候的刘明已经脱去枷锁可以自由活动了。间军司的人在缠纸巷守了两天,也没见到有可疑的人,可当晚将恩明亲自带着刘明到缠纸巷的那棵老槐树下边时,刘明只是一伸手就从树干上摸下来一个纸卷。 将恩明当时就瞪大了眼睛,他清楚的记得,手下人汇报说已经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这棵老槐树了。其实是刘明多留了一个心思,虽然接头时间是望月后第三天,可情报什么时候到,要看上线的安排。所以他多忍受了一天折磨,拖在望月后过一天,才表现出顺从的意思。 他赌对了这一天,情报正是望月当天,趁着人们挂祈福灯的时候送进来的。可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在下一个望月之前,他就会引爆自己,断了自己身上的上下天线。 将恩明问刘明,下一步做什么,刘明把目光落在纸条上,“把消息传给董舒,让他自己去溱水码头。” “怎么传给他?”将恩明追问。 “我自己去一趟。”刘明回答。 “你没有下线了?”多年谍报工作,将恩明不相信刘明没有助手。 “没有。”刘明肯定的回答。 几个汉子抬着那名死去的钩子出现在西街背巷,他们围在尸体周边,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直到一抹白色的身影从拐角处出现,一群人就潮水般退到后边去了。 “乐官,你看看,因为手心上写了这两个字,缠纸巷都不敢替他收尸。” “看清楚是刘明去缠纸巷了?跟谁一起去的?”逢乐官捏着手帕捂住鼻口,打量了那尸体一眼。 “他们都穿着夜行衣,连刘明也是我事后觉得像,当初并没有看出来。另一个人我反复想了,也打听了,不像是在长安行走的人!”钩子回答道。 “外来的人。” “想必是,听他们说最近间军司的人越来越多了……”钩子回答。 “间军司!”逢乐官皱起眉头。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5章 刘明被放出来了 刘明被间军司放回长安府,已经是一天以后。郭配正在对长安的屯田簿进行梳理,自打曹也死了之后,这个年轻人心里的危机感多了几分,对官场的险恶也认知更深。本来他还想去天水一趟,鼓动叔叔竞选州府,但曹也的尸体停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明白这不是他这个年轻人该插手的事情。 “你这一去多日,府院的事情荒废俱多,为了不耽误朝廷巡检,这些工作我都找人顶上来了。出事前你在西街办公,不如你还去西街吧,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我相信你有这个实力!”郭配坐在太阳下喝茶,目光柔和的看着刘明。他早有替换府下这一帮幕僚的心思,但如今才慢慢悟道,一棍子打死不是最终目的,转化一部分有资源有能力的人为自己所用,这才是高明的手段。 刘明抬起头看过去,只见原来的文记舒敏已经代替他的岗位,趾高气扬的穿行在一沓沓户籍档案中。舒敏曾做到长安府主簿的职位,但刘明上任郡丞后,设计把舒敏拉下水做了背锅侠,不过前任长安太守是个精明的油条,当即又空降一名主簿,防止刘明集团做大。 现在郭配懂得提刘明的敌对势力上台,说明这个年轻人已经开始往腹黑的方向迈进了。 “谢郭太守!卑职在任上犯了错,已经是给府院抹黑,郭太守能保留卑职的薪奉已经是厚恩厚爱,卑职自去西街报道,继续为朝廷奉献自身!肝脑涂地!”在众人的目光下,刘明心里泛起阵阵酸楚,一股无奈的失落感萦绕在眉宇。 郭配还想说点什么,但院子门口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哥哥,我来看你了!”声音活泼灵动,顿时把院子里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刘明就趁这个时机退出去。间军司把他放出来,一是让他去完成任务,二是让他继续停留在长安,让川蜀保持对他的信任。所以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态,知道自己面临的是生死大事,根本没有为这些小事戚戚怀怀的时间。 闯进院子里的人,正是郭配的妹妹郭槐!两人九月份随曹真在洛阳启程,中间在宛城遇到司马衿,这位的姑娘心里曾泛起朵朵涟漪,她本来是要协助郭配的,但司马衿的死讯让她心里的涟漪还没绽放就破碎成滴。所以郭配让她去天水叔父家闲住散心。 “你怎么想起来看你这个文弱哥哥来了?是叔父让你来的?”郭配问道。 “叔父才不愿让我来你这是非之地呢,听说你刚上任就杀了副手,我都不敢相信!但今日一见哥哥,确实成熟不少,脸上也多了些硬朗的气息。”郭槐凑到郭配面前,脸上尽然是喜悦,但眉宇间依然带着淡愁。 “自古男儿当自强,不强怎么做你这个野蛮丫头的哥哥!别总说我了,你看你这苦楚的小脸,不知道还以为我堂堂长安太守欠你三块糖呢!是不是还没走出来呢!”最后这一句话,郭配故意用足了调侃的语气,既怕妹妹念旧伤心又想激发她主动放下过去的信心!从小到大,这个套路屡试不爽。 “才没有呢!我每日跟着叔父演练雍凉军事,做的事情可比你这个小小的长安府重要多了!而且我前两天还救了一个人呢…我上山去采药,有两个人受伤落水,左眼都爆开了,我给他包扎的,如果包扎不及时的话,他可能就活不下去了。”郭槐的内心果然活泛起来,抢着说一些优秀的事例向哥哥证明自己已经走出来了…… 西街的工地上,项伯正从夏侯晚的营帐内走出来,他手里拄着一只藤拐,整个人苍老了很多。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不满的情绪。 几天前他接到逢乐官传信,要把司马师和邓艾置于死地。他想劝说夏侯晚不要再做这种不讲分寸的事情,因为长安的形势已经不是前几年可以比拟的了!其次暗杀的对象还是司马师这样的当朝名家,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早晚会败露,败露后就需要压上夏侯家的信誉去善后。 今天他来给夏侯晚汇报工程进度,捎带着汇报了司马师的事情。没想到夏侯晚竟然当场迁怒,斥责他办事不力!暗杀的事情是这样,如果没杀死后患无穷。但其实项伯有足够的手段让司马师查不到任何线索,可面对夏侯晚的斥责,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老奴无能!然后就走出了营帐。 “他什么意思?”夏侯晚看着逢乐官重新走进来。 “主人不必动怒,项伯毕竟上年纪了,还要为长安的规划做工作,何况司马师也的确是聪敏至极的人,项伯能让他身中多处箭伤,已经不容易!待卑奴派钩子去打探消息,看司马师还有没有命!”逢乐官劝诫道。 “那倒不必了,你现在去打听他,不就等于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吗?给他点教训就行了,把司马昭送到间军司去吧,记着让他毒发在间军司,出来混要讲信用,说了会给他投毒,就一定会让她毒发,如果司马师继续执迷不悟,就让他给司马昭收尸吧!”夏侯晚指尖用力,捏碎了手中的瓷盏。 “别驾老爷,郡丞刘明来了,说是刚从长安府被放出来,奉命前来应卯行事!”一名管家进了营帐,打破夏侯晚阴冷的目光。 “刘明!这种废物还有脸回来,要不是他失职,西街这一片早就拆完了!让他哪来的回哪去……”夏侯晚语气嫌厌。 “主人!”逢乐官冲管家招招手,示意他先出去。“主人,我曾去长安府打探消息,才听说刘明根本没在长安府受审,他被间军司带走了!” “间军司?”夏侯晚皱起眉头。 “是。他如果去了间军司还能被放出来,身上肯定带着其他事情,间军司那帮人做事,什么时候让人活着走出来过!”逢乐官小声的说道。 “你说的有理,将恩明这个人号称间军司从无冤假错案,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但这个刘明,就他那个样子能担当什么大事!”夏侯晚不屑一顾。 “主人说的是,但如果可以的话,卑奴愿意去试探则个,探一探间军司是什么套路。”逢乐官微抬目光看向夏侯晚,乞求应允。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6章 溱水终传消息 逢乐官走出营帐时,刘明已经垂头丧气的走到街上了。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去追那背影,却发现在转角的巷口分布着几个懒散的闲汉,这些闲汉不是钩子打扮,身上又带着庶民不具备的精干,按照逢乐官的猜想,他们大概率是间军司的缕子。 看到这一切,逢乐官不由地放慢脚步,朝身边的小厮挥了挥手,示意他追上去叫停刘明。 刘明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灰尘漫天的拆迁工地背景下,一袭白衣的逢乐官迎风而立,就像是战火中盛开的野雏菊一样,惊艳着他的眸子。 “在我这个时候,还能见乐官一面,也算是不虚此行吧!”刘明笑了笑,脸上露出欣然的神色。 “刘郡丞本是明朗的人,即便是进去一趟,也不至于这般灰暗了吧。往后还有大好前程呢!”逢乐官客套了几句,目光有意无意的投向刘明身后的缕子。 刘明显然觉察到逢乐官的心思,当即释怀的笑着说道:“乐官大概是想问间军司的事吧,没错,我去间军司走了一圈……” 逢乐官赶紧做了个停的手势。“军方的事情不敢过问。刘郡丞能说到这,我就明白了!前些日子去长安府地牢探视,没人敢说你的下落,这事就一直搁在我心里。”逢乐官把一双柔和的眼神落在刘明的眉心,他知道人在失落的时候是没有包装意识的,所以他想借机会看穿刘明。于此刻而言,从间军司走出来的刘明,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值得商榷。 几只白头翁从天上飞过去,凌厉的叫声引得众人同时抬头看上去,而逢乐官低下头时,看见刘明的额头上,已然是斑白参半。 “司情局还在别驾苑办公的时候,有一份你手抄的长安官粮库存卷宗,你还有印象这个卷宗最后流落到哪了吗?”逢乐官话锋一转,打算试探刘明。 “我以为逢乐官是念及多年感情来送我一程,没想到是当街来审讯明某!也罢~也罢,落魄之身何患无罪!当时做完库粮盘点,我确实是誊抄了一份,不过那是时任长安太守要的,明某抄录完就交上去了,其他卷宗一并存在卷藏阁。”刘明看着逢乐官,笑容略带诡异。 “这一份誊抄本被司情局在西域饼铺发现,我在想刘郡丞的事情会不会跟此事有关!逢某对刘郡丞,有的只是感谢感激之情,绝无其他心思!”刘明揽下这份誊抄本,其实就是告诉逢乐官,没错,我就是蜀谍,一个生死既定的蜀谍。 逢乐官看着他的眼睛,心里万分惋惜,但他还不能表露太多,因为此刻的刘明已经不是刘明了。他身上有蜀谍和间谍双重身份,虽然生死已定,但一念之间就能酿成两个国家间的悲剧。 “感谢乐官提醒。明某有此遭遇,只怪自己疏忽大意,想必你也知道,间军司和司情局办案不需要任何理由,而且一旦沾上基本就算爆雷了,明某已不求善终。西街也容不下我,我就在长安做个随叫随到的闲民。”刘明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不远处那个无心卖茶的汉子。 “逢某了解。传夏侯别驾吩咐,西街失火刘明罪责难逃,派着长安更夫职位,专司夜间防火。明日即到民事司报道不得有误。”逢乐官传达了指令,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分手,逢乐官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生凄楚。 那三只白头翁再飞回来的时候,就剩下了两只,它们落在不远处的房檐上,小巧可爱的看着逢乐官。 夜色拢上溱水河面的时候,一个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的来到水字号港口。当时胡十正在盘算一笔项目,被一口气息孱弱的声音给打断。 “这里可停着一支江北的船队来买鱼?” 胡十闻声看去,来人身材干瘦穿着暗色袍服,但眉宇间透着明色,一看就是权贵人家。 “老先生有何贵干?”胡十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自家的十几名水手正在船头喝酒吃肉。 “我这里有鱼,可以卖给他们,上好的鱼。”来人走进屋内,气派的坐下,语气却并不霸道。 “您这里有鱼?”胡十停下手中的账目,站起身来,他记得很清楚,那位江北来的船老大说过,只要能给他找来好鱼,每船多给港口支付一笔服务费。 “是的,好鱼。还请把头带我去见见船老大。”来人沉静的说道。 “老先生,满长安连官库都不敢说有好鱼,您怎么证明有好鱼呢?您是关外陶家?”胡十一边冲茶,一边小声的问道。 “那你就不要管了,我保证船老大满意,你也会满意。”来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金块,轻轻的放在桌子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好像那并不是一块碎金,而是随处可见的一文钱。 胡十看到这基本明白了,他只管挣自己的居间费就行,这些人谈的生意可能不足为外人道也。于是收下金子,带着来人穿过一排渔船,来到一艘舫上。 舫上一片男女的嬉笑声,船老大停靠的日子,每天都是3-5名小姐陪同,就是用挥霍无度来形容他们生活,也毫不为过。 …… 一个时辰后,一匹快马就出现在水神宫门口,来人是个外地汉子,操着一口东北话只说了四个字:“货已到港。” 詹水兴赶紧让人把消息送给后院养伤的荀先生,然后自己则带着詹准也连夜去码头打探消息。 两个时辰过后,夜色已近三更,詹水兴满身疲惫的回到水神宫,就连水也没有喝一口,就径直奔到后院,喘着粗气对司马师说道:“消息确凿,我们得把董舒和他的财产全部运出去!” “董舒!”听到这个名字,司马师只觉得左眼一阵一阵钻心的疼,虽然早知道这个人是蜀谍,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肩负帮董舒出逃的任务。要知道在两天前,他还跟邓艾分析,能对自己下死手的,恐怕也只有董舒了!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7章 画舫驶出溱水河 邓艾去行宫苑传消息的时候,刚好碰到夏侯晚派来护送司马昭的队伍。他踮着脚尖挤着脑袋看过去,正要看清楚被抬着的是什么人,却猛不防被人从身后拉了一把,整个脑袋恍然一阵眩晕。 等回过神来,才看清是有些时日没见的贾充。 “你还是劝劝师少爷回宛城吧,他们抬昭少爷出来前,我亲眼看到那个姓逢的给他喂了三粒药,也不知道是什么药。”贾充无奈的说道。 “我觉得也是,这长安是不能再待了,你看我身上的伤。”邓艾说着撩开衣服,两处箭伤还没有痊愈。“我这都算轻的了,大少爷他……左眼,不一定能恢复了!”邓艾说着把头扭向一侧。 “不一定能恢复,什么意思?”贾充追问。 邓艾就把两人在葫芦谷遇险的事情说了一遍。“一只箭直穿大少爷左眼上方,把眼珠都给挤压出来了,幸亏当时遇到一个农家姑娘给上了草药,不然的话,左眼就不剩什么了。” “现在呢,现在怎么样了?”贾充追问。 “静养了两天,看他自己的造化,左眼肯定是看不见东西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就回各自的岗位去了,在司马家做事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偃旗息鼓的态势!邓艾心里的那股冲劲,也被司马师一再劝诫,劝得如今像个脾气温顺的儒生。 也可能是霸娘的死,让这个汉子心里有了不一样的深沉。 曹真收到消息,脸上并没有多余的神情,反而是对司马师两人被暗杀的事情更感兴趣。他让孙礼把邓艾带上大堂,邓艾把当天的经历又讲一遍,还把箭伤也做了展示,曹真捋着胡须思索了一番,“若真把事情做到这么绝,未免太不把司马家放在眼里了。” “我等下去一定详查,给司马师和邓艾一个公道。”孙礼接上话茬,转身对邓艾说道:“告诉你家少爷,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他受的委屈,大司马都知道了。” 邓艾忍着眼眶里的泪水,在孙礼的相送下走出行宫苑。“孙参军,我家大少爷觉得是前段时间猜疑董舒的事情被他知道了,这才招来暗害,但我刚刚听大司马的意思,是我们猜测的不对吗?” “董舒!你们倒是高看他了,他接连被间军司和长安府抓走,那还有心思暗害你们。你们俩来长安这么久,与其他人结过仇吗?比如天水一带与水神教有冲突的势力。”孙礼整理着袖子,有意无意地随口问道。 “水神教向来敌首众多,可就算是有矛盾也不至于暗害我和少爷啊……” “行啦行啦,先做事吧!你们俩放心,从现在开始,我就让短刀营派人守护你们的安全。你告诉司马师,赶紧把董舒运出去!”孙礼说着把一个包裹放在邓艾手中,催促他赶紧上路。 这天黄昏时分,郝昭带着一队人马停在理堂门前,司马师也坐在小车上,被邓艾推着穿过长安大道,来到理堂门前。 之所以如此招摇过市,一是为掩盖偷运董舒,二是孙礼的话让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夏侯晚!夏侯晚能对司马昭动手,自然也能对司马师动手,况且前些日子他亲自来提醒司马师不要卷入长安的事情中,司马师没有顺遂他的心愿,或许这一次暗杀就是夏侯晚的手段也不可知。 但这一次暗杀给司马师提了个醒,长安地处偏远,这里的斗争是真的会死人的。于是司马师将计就计,招摇过市的宣告司马家即将退出长安的事情。 一口棺材,三十架马车,随行百余人,队伍走到南城门,夏侯晚带着逢乐官正等在门口。 “听到司马领事要带队回河内的消息,大哥特让我来迎送一程,略表心思。”夏侯晚主动下马,迎在司马师面前。 “有劳州牧大人惦记,吾家兄长在此停灵多日,只是为了等小弟司马昭一同回去。但如今将要满月,司马昭的事情也没定论,只好分作两路另行他事。”司马师在邓艾的搀扶下站起身,同夏侯晚客套道。 “司马别驾在长安经营三年,这一份家业搬迁,确实也够折腾人的。”夏侯晚看了一眼车队,阴阳怪气的调侃司马昭在长安敛财。 “长安司马府并没有这么多东西,是曹长史家里遗落了一些,托我们一并运回邺城。”司马师看着夏侯晚的神色,忙解释了一句。 夏侯晚笑着摆摆手,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走到一旁让开道路。 队伍一直走到溱水码头,詹水兴和董舒早已等在那里,只等带着大司马特批手令的司马师把财物运出长安,渔队就顺溱水往西南方向赶去。 下弦月挂在高空,天色水色混淆在成一团,一艘画舫引着几十只大大小小的渔船行驶在平静的水面上。 詹水兴端着一只琉璃盏站在船头,目光深沉的看着越来越远的天水,心里感慨万千。从这一刻开始,他就可以跟生活十年之久的长安告别了,水神宫所有的财物也随着船队运出来了。 船队走到贾充第一次遇见逢乐官的地方,司马师忽见那山崖上有一团亮光,亮光照着背山显出左右围合环抱之势,他当即叫停画舫,让人把司马虚怀的棺椁葬于此地。 往南又走出五十里水路,船队开进一条宽阔的水面,这是始于秦岭西南山脉的一条河道,往南连接汉江,船队一旦进入汉江,就等于到了汉中诸葛孔明的地界。 詹水兴带着詹准也,詹素也和司马师一行人就在这里与船老大和董舒告别。这一路上詹水兴把司马师看得很紧,不让他跟董舒有任何接触,他信誓旦旦的告诉司马师:“荀先生,这件事你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好。” 可他哪里知道,司马师费那么大的周章就是想为弟弟司马昭洗脱冤屈,他想让董舒给他说句实话,到底是谁设计陷害司马昭。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8章 准也命也 下了船队,詹水兴让詹准也和詹素也去附近的村子里安置财物,自己则带着司马师停在岸边的浅滩上喝茶。 “我知道荀先生心里有气,可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董舒身上有蜀汉需要的东西,所以我才不让你接触他!像董舒这样的人,在长安已经是走投无路了,还惦记着跟蜀汉谈条件,他的下场不会好。”詹水兴点燃小炉子,看着对面的司马师。 司马师把散漫的目光投在宽阔的水面上,他刚刚适应用一只眼睛看这个世界,尽管心里觉得自己还能恢复,但他时常在言语上跟邓艾开玩笑,说他一只眼睛看到的东西比邓艾一双眼看到的还要细致。 “董舒去抄家,逼死我大哥,这笔账我早晚会跟他算!”司马师做出仇恨的样子,转而话锋一转问道:“就这样把董舒放到汉中么,我们不用做点其他的么?” “蜀汉的谍报,对我们来说非常简单,上线下线都只需要等就行,这也保障我们绝对安全,不会被上下线牵连到。我们能把董舒运到汉口界,就算是完成任务了。荀先生你放心,这个仇我替你记下了,我会替你去办的。”詹水兴斟出两碗茶。 “全凭詹宫主吩咐。但我们还要回去天水么,我们这么大张旗鼓的出来,满长安应该都知道了。”司马师问道。 “大张旗鼓的出来,悄无声息的回去,就是要让他们以为水神教已经解散了,等到蜀汉兴兵的时候,我们才能出其不意建功立业!”詹水兴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那宫内的财物,为什么不直接像董舒一样运到汉中呢,放在这里靠谱吗?”司马师问。 “这就是我们与董舒不一样的地方,董舒是走投无路了,只能带着金银财物和一家老小投奔蜀汉,他只有这一条路能走了,所以我说他的下场不会好,因为蜀汉心里也清楚,他今天能背叛曹魏,明天就也能背叛蜀汉。而我们留着这些资本,随时可以东山再起,万一蜀汉过河拆桥,我们也有应对的实力。”詹水兴的目光掠过司马师,司马师身后的不远处,詹准也和詹素也的身影越来越近。 “禀报宫主,都安顿好了,除了素也和我,绝对没有其他人能知道地库的秘密。”詹准也停在两人面前,语气坚定的说道。 “好。从水神教创始以来,历任青龙堂堂主,你是我最满意的一位。出身名门,学富五车,有勇有谋,自打詹恩贵出事以后,教内的工作基本都是你在打理,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但我平时把心思都花在教育民众上了,对你们关心甚少,今日难得有一隙讨闲时光,坐下来喝杯茶,聊聊家里的事情。”詹水兴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詹准也坐下。 司马师听到詹水兴这一番话,心里当即不安起来,从他坐下开始,他的目光就总是有意无意的落在那第三把椅子上,因为詹水兴是个层级观念很强的人,如果不是特殊场合,他很少会跟下边的人同坐一个方位,但今日安排了第三把椅子,说明不是有重要的客人就是有特殊的事情。 当他安排詹准也坐下的时候,司马师心里怎能不慌。因为半个月前,詹准也是在他的撺掇下监守自盗窃走水神宫一半的财物,莫非詹水兴意识到了什么,要在这无人之野来一场清算!司马师看了一眼詹水兴,眼神迅速的落在邓艾脸上,试图提醒邓艾警觉接下来的事情。 事实上如果詹水兴真动了这个心思,受伤的司马师和邓艾,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船上的几十号人,都是詹水兴的心腹亲卫。 “谢宫主惦记!在下家里一切安好,老父亲闹了一场湿热,好在调养过来了。家里那些生意,能停的也都让他们停了,有我跟在宫主身边,养活他们足够了,所以没必要为了一点生意整日在街头巷尾你争我斗。”詹准也用余光瞟了司马师一眼,目光里满满是不安和害怕。 “如此甚好。长安的生意哪有好做的,今日姓夏侯明日姓曹,挣的钱还不够给他们交养廉费!要不是为了养活你们这一大帮兄弟,我都不想做码头和西街的生意。孩子们怎么样了,我记得之前总跟你习武来着!”詹水兴笑的很温柔,言辞和笑容甚至把河面吹上来的凉风都感染着温暖的气息。 “玉不琢不成器,两个孺子本来想一文一武培养成人,但长成以后却终日在街上厮混,说要做生意富甲一方,简直不值一提!这一趟回去,如果可以的话,我正想同宫主告假一段时间,去管一管两个不争气的孺子……”詹准也一边说,脸上挂着不好意思却沉浸着幸福的笑容,但他话还没说完,一张脸突然痛苦得扭曲起来。 他慢慢的低下头看过去,却看到詹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在他身后,一把手掌宽的短刀已经插进他的腰腹,他还来不及多说一句话,整个人就身体一斜倒在血泊中。 司马师当即皱紧眉头,虽然不至于慌张,但如此熟悉且有利益勾结的一条人命消失在眼前,心里难免恐慌和不安。 “荀先生不必害怕,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么,没有人能在水神宫骗我,我生平最恨的就是有人骗我,尤其是身边的人!素也把他视为大哥,但他竟然利用素也监守自盗,事后还大张旗鼓的打击素也,甚至是引导素也去诬陷你,这些事我都查清楚了,也没有再给他机会的必要!”詹水兴语态轻松,就像是完成了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幸得宫主明察,小的在位期间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怠慢,却不想被他猪狗一般狼心狗肺的人暗害,差点误会荀先生,小的在这里知错了!”詹素也端着带血的短刀,当即跪在詹水兴面前。 “行了,荀先生心里是明镜一样的人,你说的几句话于他只当是梦语一般。回去以后可要踏踏实实做好分内的事,也不枉我对你的心思。就把他安置在这里吧,他的家人要是愿意陪他,就一并送到这里来……” 借着朦胧的天色,詹水兴把目光看向司马师,司马师故作镇定的点点头,其实整个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衣服。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89章 从溱水到浏河 船队停在入汉江的壶口,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壶口东面是一座高山,挡住太阳和天光,在山脚下形成一片深藏挺阔的缓水区。 再往前走就要接入汉中区域,船老大不肯再向前,他说自己没有汉中的通行证,贸然闯关的话会被诸葛连弩射死。 董舒看着壶口茫然一片水面,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花甲之龄,竟然会落到叛国出逃的下场。现在回想起在长安的日子,他觉得自己真傻,竟然以为自己能帮人挣钱,就可以肆无忌惮笑到最后!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他能挣钱是因为他守在参政局大员这个岗位上,他能挣钱是因为夏侯楙愿意放权给他。 如果他坚定的选择夏侯楙,会不会不至于这个结局呢!水面上茫茫无际的水雾,给不了他确切的答案,仿佛那一团雾就笼在他心里一般。 他突然想起自己那个老骥伏枥的管家,董晋。在黄初五年的时候,董舒与夏侯楙的磨合达到巅峰,当时在长安,除了夏侯楙就是董舒。董晋就劝自己的老爷,说可以安排后路了…… 董舒不以为然。黄初七年,新皇继位,一度对官员的管理非常宽松,董晋又一次劝他提前做做准备,哪怕是回洛阳走走关系也行……可董舒还是没听进去。直到上个月董晋带着复杂的情绪同他告别,他依然觉得有些关于前程的事情刚刚开始! 只有到了这一刻,他看着自己枯瘦的身影投在甲板上,薄薄的一小片,仿佛随便一阵轻风就能给吹走了,他才踏踏实实的认为自己老了,已经是花甲老迈之人。 接近中午的时候,江上的雾气散开一些,一艘挑着魏字大旗的军船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停靠的渔船,运的是好鱼还是坏鱼啊!”一名小将站上船头,戏耍般的朝船老大喊话。 “看将军说的玩笑话,小的们以贩鱼为生,船上自然都是肉质肥美的鲜鱼,小的给将军准备了几尾无刺浑鱼尝尝鲜,还请将军让我们的小船开过去。”船老大常年在汉江游走,对过往军阀和强盗巧立名目要钱的套路,屡见不鲜。 “区区几尾鱼,就想从这里过去,也不看看这是谁的旗号!卖鱼的,我且问你,船队可是从溱水出发过来的!”那小将突然话锋一转,打破了船老大的套路。 船老大瞪大眼睛去看那挑起的旗帜,才发现上边写着中字魏!魏延的军队不是在五丈原一带屯田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船老大心里慌起来。他早就听说过,魏延军队纪律严明,绝不会允许手下做出敲诈商人和百姓的事情,可如今这偌大的画舫亘在眼前,让人捉摸不透到底是不是抢钱。 “回禀将军,就是给小的们狼心虎胆,小的们也不敢去溱水做生意啊,小的们是从浏河附近贩鱼回来,因为误了进码头的时间,这才停在这里歇息。”船老大小心的回复道。 “浏河,若是浏河来的,就按投机商人处理你们,若是溱水来的,本将军还能送你们几条鳗鱼尝尝鲜,你可想清楚了再回答我!”那小将说着搭弓开箭,一箭射在船老大身后的纱幔上。那纱幔上的印花是曹魏独有的长安水纹。 船老大扑通一声跪倒在甲板上,因为那纱幔正是在长安挂上的,一时疏忽大意忘了给摘下来。“将军,小的说谎了,小的是从溱水来的,可小的只是在溱水停靠,所有人都没有上岸啊……” 船老大再抬起头的时候,对面甲板上多了一个人,此人身材微胖,脸上的肉团在一起,给人一种懵懂微醺的感觉,可他腰间挎着朴刀,证明他是上过封册的将军。 “把钱给他,让他带人走吧,然后把船队运往井水台。”将军把玩着手里的虎皮马鞭,轻轻的开口,言语间似乎带着厌世的情绪。 当下小将带着一堆人乘小船划到渔队,两名军汉把一只箱子丢到船老大面前:“带着你的人去造船吧,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能赶上这么好的业务。” 船老大哆哆嗦嗦的把箱子掀开一角,当时吓得两腿发软,那里边整整齐齐的竟然是耀眼的金条!这一趟出发前,介绍人只说是个肥差事,可没想到肥到这种地步……好一阵功夫,他才在军汉的催促下回过神来,赶紧让人收拾细软,抬着箱子下了船。 甲板上的将军瞥了一眼几人的小船,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 此人正是魏延的堂弟,魏沐。自从子午谷撤军后,魏沐就被魏延抽调回五丈原,每日不是屯田就是做些军内的杂务,要不然就是像这样外出,做些迎来接送的工作。他心里早已生出烦闷,这种日子哪有他在西县驻军来的舒服。 男人去卖命当兵,图的不就是快意洒脱吃喝嫖赌享受个快意人生么,可你要是跟在魏延帐下,那你什么都不用想了,魏延想跟丞相较量,所以要求军纪严明,所有士兵不能吃喝嫖赌,每日就像个水牛一样一头扎在山上,要么屯田要么训练,一点乐趣也没有…… 本来这一趟差事,魏延是让陈式来的,但魏沐一听说能到汉中附近,就主动要来了这个差事,提前三天出发,在汉中东边不远的秦县吃喝嫖赌三天,痛快极了。 魏沐的军船在前方开道,董舒的渔船跟在后边一路往东北方向驶去。董舒找出地图看了又看,目前行驶的方向与汉中根本就是反方向,这路线肯定是不对的!他投降的是蜀汉情报机构外务属,外务属隶属丞相长史府,就在汉中办公…… 可他也不敢言语,他总不能大张旗鼓的喊着自己是来投降的,毕竟还不知道前边的军船上到底是什么人呢! 船队晃晃悠悠行进到下午的时候,一艘快船突然从后面追上来,船上只有两个人,穿着蓑衣带着斗笠帽,船舱中间放着一只众人眼熟的箱子。董舒亲眼看着那只箱子被两名军汉抬上军船,那场景与之前军汉抬箱子下船大同小异。 当晚船队抵达水井台的时候,月亮把一把破碎的金黄洒在汉江之上,而在壶口处,十几具尸体就漂浮在这破碎之上,成了鱼食。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90章 水井台 水井台位于五丈原西侧,之所以成名,是因为在此处在浏河河道中有一口暗井直通地下河。建安十三年的时候,益州天降干旱,此时中原大地上南北对峙焦灼,曹操试图建立以荆州为核心的天下一统大局,益州牧刘璋也有降曹之意,所以多次派人往许昌送信。 送信的这人从五更走到正午,到了五丈原附近,几乎是水米未进,他的搭琏中有的是钱,可沿途皆受干旱侵扰,根本没有能花钱的地方。 一直走到水井台,就在他坐在河道中欲哭无泪的时候,一股清澈的泉水突然从旁边喷涌而出,没一会就把河道给灌满了。信使喝了水吃了干粮,顺利抵达许昌向曹操表明了刘璋的心思,曹操授刘璋振威将军,并放言待他一统天下之日,益州百姓可承接刘璋恩泽,免去徭役一年。 消息传回益州,刘璋大为高兴,当即对信使论功行赏,信使就把浏河遇到暗井的事情说了,寓意天佑益州,把刘璋也给说高兴了。当即命张松去设祭台以孝天公。 因此这一口暗井就被开发成了当地着名景点。因为暗井在河道中间,当时还被洪水冲走了一批工人,也有几名工匠因为设计不力被杀死在河岸上。直到东汉水利专家王景的一位后人到此地游历,巧用借道错流的办法帮助建立了祭台,这才算完成了这项工程。 水井台刚建成的时候,人们除了诚心祭拜,也争相去打水回家,祈求沐遇天恩。但借道错流的后遗症在当年汛期就引发了危机,河水到分道口突然开阔,导致两岸水土流失严重,大片农田被冲毁。 到现在这个时候,浏河两岸基本很少有人家了,诸葛亮曾想修复河道,但因为此处毗邻长安,害怕会生长出流民,所以一直没有修。 董舒站在船头看出去,只见宽阔的水面中央有一处高台,高台有三五丈那么宽,月光下显得甚是诡异。他正沉思之际,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从远处越来越近…… 董舒目光看出去,只见一个体型微胖的男人正朝自己走来,他身穿铠甲头戴白羽,端的是一位少年将军。因为常山赵子龙的威名在蜀中颇为受用,所以少年将军偏爱赵云白羽白甲的装扮。而中年将军多是关于那一派肃杀之气。 “你就是董舒?长安参政局的大员?”魏沐开了口,一副瞧不上的姿态。 “鄙人董舒,不知将军是何人,何故把我带到这里。”现在的董舒有足够的理智,他知道自己这条命不值钱,值钱的是他脑子里的东西,所以没开口之前,他不必畏惧任何人。 “曹魏也真是人才凋零,弄个膏粱子弟当州牧,弄个病秧子做参政,这长安能好了么!”魏沐调侃了两句,径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下递上一支卷烟。 董舒看来人不善,自己身边又没有帮手,就愣愣的站在原地,并没有接话。 “说说吧,除了那些金银财宝,还有什么情报,交代清楚了送你去成都颐养天年,那里有数不尽的美女富贵。”魏沐吐出去一口烟,脸上透出畅爽的神情。 “将军,我连您是谁都不知道,我怎么给你交待这些呢。请让贵属东曹掾蒋宛或者指派一名外务属的人过来对接。”在长安这些年,无数次直面蛮横不讲理的武将,董舒对他们身上的缺陷就普通明镜在心里一般,所以他并不畏惧这位少年将军。 “到了如今这幅田地,还要摆你参政局大员的架子么,你真应该好好看看周围的环境,他们拿你当个宝,本将军有你没你一样杀到长安去!” “将军如此自信,又何必来接应我呢!我看你船头挑着魏旗,莫不是魏延将军的队伍,我劝汝不要自作主张,还是去通告外务属比较合适,免得给魏将军惹来麻烦!”董舒常年在川蜀和长安的贸易间行走,自然知道魏延和杨仪不合。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一直接触的都是魏延的心腹。这些人名义上是在外务属任职,但实际上风吹草动都会送往五丈原。 “倒不是个软柿子,不过也就是老油条罢了。到了汉中你是个宝,在我这里,你做了井下鬼我自有办法去汇报。”在魏延身边待久了,魏沐身上的戾气越发严重。为什么会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呢,就是因为人身上一旦沾染了不良习性,等你想变好的时候,这不良习性就会在被压抑的情况下,旁生变异,侵噬人的内心。 董舒小心的把目光挪到魏沐的脸上,那一张圆脸毫无神色,他又把目光挪到一侧的井台上,雾蒙蒙的夜色夹杂着湍急的流水声,董舒心里开始慌张起来。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董舒在思索对策,魏沐在等他开口,两人间仿佛结了一层冰,这冰漫过两人周身向四面延伸……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魏沐没等到有人开口,他有些烦闷的把烟头在脚下踩了三圈,目光凌厉的看着董舒。 董舒心里吃了一惊,两人间的那块冰也陡然破碎,不知道是寒意作怪还是他心底的防线崩溃了,双腿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魏将军……魏将军……”就在董舒哆哆嗦嗦的想要开口的时候,浓雾中传来两声呼喊。众人的目光一齐看过去,一团橘黄色的光芒随风摇摆着从若隐若现到真实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来了一艘快军船,船头挑着马字大旗,这是丞相帐前参军兼魏延部行军司马,马岱。 魏沐微微皱起眉头,却没有站起身的意思,不过董舒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新的希望。 “魏沐将军,传将军令,五丈原有八千石粮草要运出去,将军让你回去督办。”马岱探着脑袋看了一眼董舒,就知道董舒正在遭遇为难。 “运粮草……”魏沐小声的嘟囔了一句,站起身来到瘦小的董舒身边,仿佛老虎盯着兔子一般。 “将军,您自行前往即可,这里的一切交给我来处理。”马岱用的是征求意见的口吻,没敢说这是魏延吩咐的命令。 喜欢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请大家收藏:()魏延匹夫献破计,害我孤身入长安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