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理员!》 0001 求职不容易 “来应聘的吧?叫什么?” “李昂……里昂·莱恩。” 莱恩? 听到这个颇为熟悉的姓氏,办公桌后百无聊赖的女面试官眼眉一扬,抬头看向桌前面有菜色的瘦削青年,略带诧异地询问道: “莱恩……狮心公爵那个莱恩?” “不是的……” 求职的青年似乎已经习惯了被问这个问题,微微摇头后直接熟练地解释道: “虽然读音一样,但那位狮心王的姓氏取自家纹上的金狮‘莱恩’,我的姓氏则取自莱恩郡的那个‘莱恩’,我们家祖上似乎是出身那里的平民。” “哦……我想也是。” 红发女人一脸了然地点了点头,顺便为自己的敏感感到好笑。 那个以纯金发色为傲的讨厌家族,总共也没出过几个其它颜色头发的族人,怎么可能会有黑发黑眼的后裔?而且还沦落到来自己这儿求职? 打量了一下里昂的衣饰,盯着他虽然浆洗得干干净净,边角却磨得露出里衬的旧大衣看了看后,红发女人似乎对他失去了兴趣,又重新把头低了回去,随即一边用羽毛笔在单子上划着什么,一边心不在焉地道: “那家庭状况就填平民了,其它还有文化程度、有无信仰、是否接受过义体改造、皮下有没有植入微型差分机、以及具体犯了什么罪,这几项你都挨个报一下吧。” 嗯?等等!具体犯了什么罪? 里昂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即有些疑惑地开口询问道: “打扰一下,您刚才说的最后一项,指的是我‘有无犯罪史’对吗?” “?” 听到里昂的问题,红发女人不由得皱了皱眉,接着屈起指关节重重地叩了两下桌面,毫不客气地呵斥道: “劝你最好老实点儿!这里是清理局不是法庭!要不是犯了必须上绞架的重罪,你会来这种地方应聘?犯了什么事儿你就老实说,别想着跟我耍滑头!” ?! 不是……我特么就找个工作,怎么还跟上绞架扯上关系了? 啧,遮遮掩掩的,一看就没干什么好事儿! 看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里昂,对面的红发女人有些鄙夷地轻哼了一声,随即再次用力敲了敲桌面,审犯人似地寒着脸道: “我最后重申一遍,这儿是清理局不是法庭! 我既不会也没那个兴趣审判你,之所以要问你到底犯了什么罪,是因为要把你的名字报上去,替你取消王国的通缉令,所以你最好老实交代!免得给自己惹麻烦,听懂了没?” 通缉令? 咂了一下红发女人的话后,反应过来不对的里昂瞳孔微微一缩,随即小心翼翼地开口确认道:“请问……您这里是王都第一清洁局吗?” “……” 清洁局? 这回被问愣神的换了个人,红发女人略一思忖,似乎明白了什么。 看了看对方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干瘦的身板后,刚刚还一脸厌恶的红发女人沉默了一瞬,随即坐直身体朝窗外指了指,放低音量蹙着眉提醒道: “你走错了,这里是处……是第六异常清理局,算是警务部编外的部门,你要去的清洁局是路政部下辖的部门,所以在斜对面那栋楼,门口排着长队的那个就是。” “哦哦!” 听到原来是自己找错了地方,里昂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尼玛吓死人了,我说怎么想当个扫街的清洁工,还得先被通缉才能入职,原来这儿不是自己要去的清洁局。 还有,话说这次不是总共才招十个岗吗?清洁局那边儿的队伍怎么这么长?一个扫街的工作也有这么多人盯着? “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礼貌地表示过歉意后,里昂透过窗户,再次遥望了一下对面楼那支长长的队伍,随即竟鬼使神差般地看向红发女人,满眼希冀地轻声询问道: “那个……如果您这边也缺人的话。” “你不合适。” “……” 看着也就十六七岁的男人那骤然黯淡了下去的神情,红发女人不由得犹豫了一下,随即开口解释道: “清理局虽然收入不错,比一般的市政公务人员都要高,但有大概千分之八左右的死亡率,所以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的话,你最好不要来我这儿。” 千分之八? 听到了“死亡率”这个有些冰冷的词汇后,里昂非但没有被吓退,眼中甚至还泛起了小小的惊喜。 开玩笑,这才接近百分之一而已! 如果是上辈子那也就算了,但现在这个蒸汽马车满街跑的奇怪世界里,那些做着烧炉下矿、魔能灌注、纯化药剂之类工作的工人,每年的基础死亡率就得接近百分之二,因为机器轧割和药剂挥发,造成残疾或者中毒的人更是数倍于此。 而按照他们平均三十年左右的“工龄”来看,能无病无灾干一辈子的工人几乎不存在,这才区区百分之一不到的年死亡率,完全就是…… “我刚刚可能说得不够清楚。” 见到里昂有些意动的神情,红发女人摇头解释道: “清理局的死亡率不是按年算的,是按月算的。” “……” 按月算……一个月千分之八,那一年的话不得接近十分之一?这个什么异常清理局,平均每年要死掉一成的员工?!?!?! 看着满眼震惊的里昂,红发女人微微摇了摇头,随即摆手撵人道: “明白了就走吧,我们只收那些犯了死罪的、或者本身就带着可控‘异常’的人,像你这样的普通人,根本应付不来清理局的工作的,这里并不适合你。” “那……打扰您了……” 伴随着红发女人温和却又不容辩驳的拒绝,里昂只觉得脑仁狠狠地一痛,耳边跟着传来了一阵无比刺耳的嗡鸣。 【由于第二十次求职失败,你成功激活了黑铁级徽章“待业青年”】 【待业青年:因为教育不足、缺乏经验、或者经济不景气等原因,暂时没有成功就业的年轻人】 【佩戴效果:你的父母在与同龄人交谈时,将会稳定触发特殊状态“闪烁其词”,自动回避关于你的话题】 【进阶路线:如果持续佩戴本徽章超过两个月,且依旧未能成功就业时,如满足与父母共同居住的前提条件,本徽章将会自动晋阶为青铜徽章“啃老族”】 【隐藏特性(无需佩戴):当激活“待业青年”徽章,且家庭总资产低于200金轮时,你通过相亲获得异性伴侣的可能性将自动下降80%】 “……” 0002 家与家人 还获得伴侣……再找不到工作的话,我怕是连获得一块面包都难了! 黑着脸离开第六清理局,加入了清洁局门前的长队后,看着虚拟面板上熠熠生辉的新徽章,待业青年里昂不由得幽幽地叹了口气。 好消息,自己不光还是个带把儿的,甚至还是个带挂的。 坏消息,这挂好像暂时用不太上,甚至偶尔还会背上奇怪的DEBUFF…… 盯着乌漆墨黑的【待业青年】徽章,以及那个相亲成功率-80%的词条看了一会儿后,里昂一边随着清洁局门口的长队缓慢向前“蠕动”,一边将目光投向了正处于“佩戴”状态的其它两枚徽章。 陪他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虚拟面板上,一共有三个徽章槽位,其中位于中间的槽位上,一枚徽章正闪烁着黯淡的深青色,并且透着一股暖融融的温柔之意。 【值得信赖的兄长(青铜):由于家中父母早亡,你很早便承担起了照顾弟妹的责任,是一位负责又可靠的兄长,因此深受家中弟妹的敬爱】 【佩戴效果:在和年龄低于你的未成年人交谈时,对方将很容易对你产生信赖感,且情绪激动时易触发特殊状态“吐露心扉”,向你倾诉心中的苦闷与秘密】 【进阶路线:暂无】 【隐藏特性:未激活】 而在这枚“好哥哥”徽章旁边的,则是一枚色泽炽烈如火,望着竟比太阳还要耀眼几分的赤红色徽章。 【唯物主义灵魂(异色·赤红·无法升级):作为一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你坚信物质是客观存在的基础,精神与意识现象都是物质的产物,一切无法理解的事物,都源于自身对世界的认知还不够准确与深刻】 【佩戴效果:对于自己能够理解的事物与知识,通过自身的分析与思考,你能够较快熟悉并将其掌握,且在使用时依据自身理解程度,获得额外的效果提升; 对于自己无法理解的事物与知识,通过扩展自身认知的边界,你能够立即获得部分与之相关的信息,且在遭遇时依据自身理解程度,降低来自对方的影响】 【进阶路线:已达最高等级,无法继续进阶】 【隐藏特性:未激活】 “……” 只看说明的话,这枚异色徽章似乎很了不起,但实际上却完全不是这样。 这枚徽章只有最开始的时候触发了一次,帮助自己在三天内掌握了这个世界的语言,达到了能够正常交流的程度,后面就好像不存在一样,再没出过什么动静。 不过就算触发难度很高,自己的徽章外挂也绝对不是“正常”范围内的东西,也不知道它这个情况,算不算那个红发女人说的可控的“异常”?如果算的话,那自己说不定很适合那个清理局? 忍不住回过头,朝清理局的方向望了望后,里昂又飞快地摇了摇头,彻底打消了这个荒唐的念头。 别傻了,那可是百分之十的年死亡率! 而且看对方的态度,清理局肯定不是能随便退出的部门,弄不好只要加入就得干上一辈子。 现在的自己才十七岁不到,如果干到六十可以退休,那就得干上四十多年,死亡率能顶到百分之九十几,几乎可以说是必死无疑! 要是自己孑然一身倒也算了,毕竟这条命本来就等于是白捡来的,与其苦哈哈地下矿烧炉炼药,当上几十年的劳力搞一身病,然后和那些住在老兵巷的邻居一样,先被伤病掏空为数不多的积蓄,接着再被扔到医院的过道里,躺在那些满是呕吐物的病床上等死,还不如现在就豁出去,用这条烂命拼上一把! 可……现在自己家里一共四口人,两个小的还没到自己腰高,大些的妹妹虽然只比自己小一岁,但娘胎带病从小体弱,再加上因为一场药剂泄露事故,误吸了不少炼金废气,肺病断断续续一直都不见好,根本就干不了重活儿。 自己倒是能豁出去拼上一把,但要是死在了那什么清理局的话,家里八成要先活活累死一个大的,再一点点儿慢慢饿死两个小的,全家四口人最后一个都活不了! “艹!” 想到这里时,里昂不由得抬起脑袋,望了望前方仍旧看不到头的队伍,继而用力地咬了咬后槽牙,恶狠狠地朝脚下雕着精致花纹的青石地砖啐了一口。 “这狗日的世界!” …… 夕阳西下,黯淡的余光透过混着炼金废气的云霭,洒落在王都脏乱的街道上,并在某人异常沉重的脚步下,被一点点踏污踩碎,直至彻底归于黑暗。 在排了两个多小时的长队,并接受了几轮检查跟询问后,某位待业青年不出意外地遭到了淘汰。 即便里昂豁出早就被扔光了的尊严,拉住面试官的袖子连声保证,自己一定能够胜任这份工作,就差没当场跪下来苦苦哀求了。 但看到里昂因为营养不良,明显比同龄人要瘦上一圈的体格,那名负责选拔的胖官员连话都懒得应,直接一巴掌搡开了他,接着挪到下一名应聘者面前,嫌弃地掐了掐对方的胳膊和大腿,随后在那人黑瘦胸口上扣了个通过的红戳…… 妈的! 回想起那简直没把人当人看,几乎跟挑牲口一般无二的场景,里昂不由得习惯性地咬了咬后槽牙,随即重重地吐了一口在心头盘积不去的郁气。 即便已经“来了”这里快三年,自己依旧还是习惯不了这操蛋的一切。 上辈子的自己虽然没什么大成就,但也父母双全家庭和睦,平平安安了小半辈子,人生中最大的坎坷,也不过是被上司劈头盖脸地臭骂几句罢了,结果一转眼就被丢到了这该死的世界,连最简单的活下去都要拼尽全力,真是…… 算了,与其想这些,倒不如琢磨琢磨明天该去哪里找点儿活干,想办法补贴一下家用。 眼见拐过前面的路口,便是自己一家居住的老兵巷,里昂不由得停住了脚步,用力地揉了揉僵硬的脸庞,脸上总算是勉强挤出了一点笑意。 努力保持住脸上的微笑,里昂熟练地步入采光极差的巷子,在黑暗中快步穿过堆满杂物的肮脏老街,走向了位于东南角的低矮小屋。 正当他在自家门口站定,抬起手准备敲门时,那扇外表布满锈迹斑斑,年龄比他还要大不少的老铁门却忽然打开,露出了一张算得上俏丽清秀,但却带着明显病容的白皙面孔。 “哥。” 唤了里昂一声后,清瘦单薄的少女还没来得及问问情况,就见门外的兄长皱起了眉,面色严肃地呵斥道: “我不是说过好几次,不要乱给人开门吗?” “我不是乱开门的呀。” 挨了训斥的少女也不生气,一边接过里昂的大衣轻轻拍打着,一边笑眯眯地道: “我认得你的脚步声,只有你回来我才会提前开门的。” “那也不行!” 听到清瘦少女的话后,里昂满是愤懑的心底不由得漾起一抹暖意,但还是板着脸教训道: “这边虽然没有外城的贫民区那么乱,但也不是没有坏人,万一你听错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会听错…… 听到里昂的话后,清瘦少女不由得在心里暗叹了一声。 即便是在普遍困苦的老兵巷里,脚步像大哥这样沉重的人也不多见,尤其是从三年前那场大病里熬过来后,大哥的脚步就愈发沉重了,自己哪怕在睡梦里,也能听出他那仿佛背着千斤重担一样的踏步声。 只不过,虽然自信绝不会听错,但清瘦少女也没和里昂争辩,而是接过他的大衣挂好,接着走进厨房,把还带着热气的晚餐端了过来。 等里昂满脸疲惫地坐在桌前,低下头开始狼吞虎咽后,她便跟着坐在跛了一条腿的老桌边,白白瘦瘦的手臂拄着瘦削的脸颊,眼神柔柔地凝望着大口大口吃着简陋炖菜的里昂。 都这么晚了,你不去好好休息,看我吃东西干什么? 因为饿了一整天,吃得有些急的里昂,被妹妹瞧得有些不自在,干咳了一声后轻声道:“俩小的呢?睡了?” “嗯。” 清瘦少女闻言轻轻点头,笑容温婉地朝前探了探下巴尖儿。 “太阳刚落山的时候,他们还吵着要等你回来再睡,但没一会儿就都开始揉眼睛了,最后还是倚一块儿睡在了饭桌旁边,我刚刚才把他们抱回里间睡下。” “下回别管了。” 看了眼妹妹白皙得几无血色的面庞,里昂忍不住摇摇头道: “你身体不大好,俩小的这两年长大了不少,下回再这样的话,你就先让他们睡着,等我回来再把他们抱回去,给他们盖个薄毯子别着凉就行。” “嗯嗯。” 清瘦少女柔柔地应了两声,依然不和里昂争辩,只是笑着点头,轻巧地朝前探了探下巴尖儿,直接收下了来自大哥的关心。 这一看就是又没听进去…… 见她这幅模样,里昂不由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对这个外表白净又柔弱,实际上性子却执拗得不行的妹妹,他一向是没什么法子的,见劝不动也没有再说,而是在默默吃完晚餐后,有些迟疑地道: “今天……” “今天很晚啦。” 打断了里昂的话后,清瘦少女抢先开口道: “路政部那么远,你又不舍得掏车票钱,一定是徒步过去的,如果明天你还要出去的话,那现在就该休息了。” “……” “嗯……” 明白妹妹已经看出来自己又一次求职失败了,里昂不由得叹了口气,随即眉头紧锁地道: “是我没用,如果我能……” “哥!” “嗯嗯,我不说了。” 用力攥了攥拳头,决定明天加倍努力,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一份工作后,里昂起身收好餐盘,朝着自己的小屋走去,在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后,总算带着满腹的愁绪艰难入睡。 然而还没等天亮,沉睡的里昂就被一阵风箱似的暴烈呛咳声吵醒,与之伴随而来的,还有家里两个小的声嘶力竭的哭喊。 “哥!快起来!你快起来啊!” 0003 再次上门 半夜仓惶爬起来,背着面色隐隐发紫的妹妹跑到医院,折腾了足足十几个小时后,满眼血丝的里昂背对着窗外的夕阳,坐在一张脏兮兮的病床边,看着总算不再呛咳的妹妹,神情复杂地低声询问道道: “安娜,告诉我,你的药什么时候停的?” 听见里昂少见地喊了自己名字,病床上面白如纸的清瘦少女不由得微微一颤,知道现在的哥哥虽然看起来平静,但实际上多半已经气得快要发疯了,只得微垂着头老实交代道: “差不多……两个月前吧?” 两个月前…… 里昂闻言回忆了一下,随即不由得用力攥紧了拳头,带着少许污泥的指甲几乎楔进了掌心的皮肉里。 两个月前,正好是自己满十六岁成年的时候。 那天王国军部的抚慰官准时上门回访,宣布自己已经成年,并按照那所谓的新政策,强行停掉了本该发放到二十二岁的阵亡军属抚恤。 那个少见的没有漂着废气和尘埃云,晴朗温暖又阳光灿烂的午后,在自己一家四口心里,却比严冬的冰原还要寒冷。 当军部为了做平超支的账目,选择侵占抚恤金填军费的坑,强行停发抚恤的决定,将这个原本还能勉强维持的小家,一把搡到了悬崖的边缘…… 回忆完那天的情形,里昂无声地咬了咬后槽牙,两只手掌攥得骨节处隐隐发白。 是了,明明少了四分之一的抚恤金,但这两个月家里的开支却没减少太多,伙食上甚至还能勉强维持不变……该死!我怎么现在才发现! “哥。” 看着身边低着头沉默不语的里昂,病床上愈发显得清瘦的少女沉默了一会,随即微微扭过头去,用轻飘得仿佛随时会散掉似的声线幽幽道: “要不,就别管我了吧?” 里昂闻言顿时浑身剧震,随即猛地抬头,瞪着满是血丝的双眼怒声呵斥道: “你胡……” “哥!” 努力抬高了音量,却引来了一阵剧烈的呛咳后,清瘦少女连忙抓住里昂青筋爆起的右手,一边努力平稳着风箱似地的呼吸,一边尽量平静地柔声劝说道: “我这两个月里仔细算过了,哪怕我死掉之后会再少一份抚恤,但只要不用买我的药,靠着两个小的那两份抚恤金,你再多打一些日结的零工,就足够把他俩勉强带到成年了。 还有,我的登记年龄要比实际小一岁,所以等我病……等我离开之后,你只要避着点儿巡逻队,趁夜偷偷把我扔进王都外城的排污河里,再把我的旧衣服挂在家里的衣架上,装成我还在的样子,咱们就能再领两年军部的抚恤金。 哥,你听我说,老兵巷里的人家,我已经提前去求过了,他们都愿意帮着咱们遮掩,只要他们配合你骗过军部的抚慰官……哥?哥!你去哪儿?” 去杀人!我要去杀人! 听到安娜的提议后,浑身战栗的里昂无比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有那么一瞬间,下意识地认同了她的办法,在来到了这个世界三年后,自己居然开始习惯了这一切! 仿佛身后有另一个麻木冰冷的自己,正在身后死死地追赶着,想要把现在这个勉强还算鲜活的自己彻底吞掉一样,里昂开始不自觉地发足疾奔,滚烫的热血几乎瞬间便胀满了脑子。 在狂奔出去的路上,他粗暴地撞翻了一辆医疗推车,直接俯身摸了把还沾着血的手术刀,便踉踉跄跄地冲出了医院,朝着三条街外的路政部埋头猛冲! 如果不是路政那帮狗东西,把炼金厂批建在了民居附近,安娜就不会因为炼金废气泄露得病! 如果不是他们跟工厂沆瀣一气,出具了泄露事件未造成污染的证明,她的病也能有钱医治! 如果不是王国军部的无耻侵占,身为机械师的父母留下的双倍抚恤金,完全够我把三个弟妹拉扯到成年! 还有!如果不是这狗日的世界烂成了这个鸟样,我TM就不用像现在这么苦苦挣扎,多少也能活得像个人! …… 热血冲脑的里昂攥着手术刀穿过三条街,在血红的夕阳下冲到路政部,来到了昨天排着长队,像牲口一样任人挑选的广场。 虽然离王国规定的下班的时间还有一小时,但路政部的职员们,却已经从灯火通明的大楼里鱼贯而出,谈笑着从衣衫破旧的里昂身边路过。 “下周王尔德大师的剧团会来王都,在中央十字戏院表演他的成名歌剧,你去不去?” “我可没你那么高雅,马戏什么的我倒是有兴趣,歌剧还是算了,话说你怎么找我看歌剧?你老婆呢?” “她?她是喜欢歌剧没错,但她更喜欢漂亮的皮包跟鞋子,以及会在那天打折的百货公司。” “怪不得,哈哈,那就只能祝你的荷包好运了。” 歌剧、马戏、皮包、百货公司……如果不听他们说这些,我甚至都要忘了,这并不是一个贫瘠穷困的世界,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痛苦。 听着衣着光鲜亮丽的路政部职员们的谈笑,里昂不由得缓缓抬起头,两枚生满粗大血丝的眼珠,定定地望向了面前灯火通明的大楼。 安娜是对的,与其被她的病拖垮全家,最正确的做法就是放弃治疗看她病死,然后再把尸体偷偷丢进那条满是粪便和馊水的排污河,想办法再“骗”两年军部的抚恤,把剩下两个小的抚养长大,但…… 对不起,我真的已经撑不住了…… 早出晚归努力了整整三年,却发现生活不仅没有变好,反而开始滑向深渊的里昂,先是用力抿了抿裂了血口子的嘴唇,随即含着满嘴腥咸的铁锈味,快步朝着路政部的大楼走了过去。 现在是路政部的下班时间,也是最容易混进去的时候,接下来自己要先上二楼,找到那个当初批建炼金药剂厂的狗东西,一刀剖开他满是肥油的肚子。 接着再趁乱跑上四楼,找到那个给药剂厂做伪证,导致家里拿不到赔偿,没钱给安娜治病的混账,然后跟他同归于尽!让这些该死的…… “膨!” “你瞎了吗?往前走的时候不看路?” 瞥了眼被碰倒在地的瘦削青年,从拐角出来的肥壮男人皱了皱眉,满脸嫌恶地拍了拍大衣前襟上的灰,随即啃了一口手里涂满了芝士的汉堡,绕开倒地的里昂扬长而去。 有些发懵地爬起来后,看着那个有些熟悉的背影,里昂不由得微微一怔。 是昨天那个“挑牲口”的死胖子! 盯着那个蛮横男人的背影,看着那张油腻又可憎,正抓着一只双层肉堡大口撕咬的胖脸,里昂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嗡得一下乱了起来。 仿佛被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支配了似的,脑海中几乎快要炸出来的怒焰,恰当地找到了最合适的宣泄口,把他本就满是血丝的双眼染得一片猩红,并驱使着他攥紧冷硬的手术刀,踉踉跄跄地追了上去。 如果他昨天能让自己通过,说不定现在的自己就不会这么绝望!如果他昨天能让自己通过,说不定自己还能保住安娜的命!如果他昨天能让自己通过…… “爸爸~” 就在里昂已然追到男人身旁,准备做些什么时,一道清脆的童音忽地从耳侧传来。 伴随着那风铃一般清脆的呼唤,面前那张满是傲慢和冷漠的面孔忽地一暖,高胖男人脸上的倦色瞬间一扫而空。 只见他先是用力吸了吸鼓胀的肚皮,随后有些艰难地蹲下身,笑呵呵朝飞奔而来的小女孩儿张开了双臂。 “……” 看着欢笑着从自己身边跑过,乳燕一般投到男人怀里的小女孩儿,里昂不由得逐渐放缓了脚步,随即有些茫然地回过头,发现身后不远处,一名体态有些发福的中年妇人,正笑容温婉地朝这边凝望着。 即便活在这么垃圾又操蛋的世界里,妇人看向那父女俩的眼神,却依旧漾着令人艳羡的幸福……和昨天晚餐时,安娜望向自己的笑容简直一模一样。 “……” “妈的!” 不知所谓地咕哝了一声后,不知道在咒骂什么的里昂右手微微一松,沾着血的手术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顿时引来了肥胖官员怀疑的眼神。 直接无视了这幸福得让人憎恶的一家三口,再次朝脚下光可鉴人的青石地砖啐了一口后,冷静下来的里昂默默地转过身,迈着自己那标志性的沉重脚步,朝坐落于阴影之中的清理局走了过去。 手刃仇人然后一死了之,固然很TM的痛快,但总有些时候,人不管多么想死,都得好好活着……起码也要死得更有价值一点。 站在清理局那扇黑沉沉的厚重大门前,里昂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抓住被摸得油亮的黄铜把手,朝里面用力一推。 记得昨天这个时候,那名红头发的面试官说过,清理局算是警务部的编外部门,按照这种外勤部门的规矩,如果自己因公殉职的话,应该也能留下一大笔抚恤金。 所以如果自己一家四口里,注定要先死掉一个,剩下三个才能哭着活下去的话……那还是让我来吧! 0004 水面之下的世界 抱着能活就努力活,活不了也能骗一笔抚恤的心思,里昂走进了鬼屋一般阴森的清理局,并沿着走廊上皱巴巴的指引牌,再次找到了最里面的大办公室,用力敲响了那扇熟悉的大门。 “有人在吗?我是来应聘的!” “吱嘎。” 伴随着金属门轴生涩的转动声,黑沉沉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不过从里面出来的人,却并不是那名红发的女面试官,而是……一只用两条后腿站立的黑山羊? “看什么看?没见过恶魔吗?” 似乎被里昂满是震惊的目光冒犯到了,叼着一支香烟的黑山羊熟练地吐了个烟圈儿,随即翻着沾满可疑白沫的嘴皮,怒瞪着里昂恶狠狠地道: “我真是服气了,你的卵蛋是TM被人捏爆了吗?咱把你心里的恶念放大了足足七倍,你居然还能忍住不捅那死胖子一刀?” “???” 恶魔?站着的山羊?你放大了我的恶念?所以我刚刚并不是失控? 一连串大大小小的问号,疯狂地涌进了里昂的脑袋,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追问,一只巨大的空酒瓶便打着旋儿从门内飞出,砰地一声砸在了黑山羊的后脑勺上。 挨了这一发暴击后,那头满脸嚣张的黑山羊哼都没哼一声,当场就被砸得翻了白眼,长满短毛的身体直挺挺地跌了过来,扑通一下摔进了里昂怀里。 “滋滋!” 【遭遇无法理解的特殊存在,异色徽章“唯物主义灵魂(赤红)”激活,你的认知边界得到了扩张,并获得了该存在的部分信息】 伴随着熟悉的刺耳嗡鸣,赤红色的奇异徽章一闪即逝,黑山羊头上的虚空中,骤然浮现出了大量奇怪的文字。 【名称:恶魔对角(堕落、学识、低语)】 【外观:两枚带着螺旋纹路的漆黑对角,在以威尔士郡岩山羊为祭品,并正确完成侵蚀仪式后,祭品将变为一只喜欢抽烟、习惯用两条后腿直立行走、并自称恶魔的黑色山羊】 【能力:恶念放大、见闻广博、神秘学知识】 【代价:一包“高特”牌香烟,或者一条罪恶的灵魂】 【档案:清理局第六分局主管奥莉薇娅,于阿斯兰战役中捕捉并上报,后自行申领使用。 请注意,该异常物被申领后,虽然没有造成命案,但却有大量间接伤人记录,五年间共使路政部超过四十名员工受伤及退职】 【评价:有着轻易挑起一场战争的可怕能力,但本体却十分孱弱,与一般山羊无二,并且十分惧怕出身威尔士郡的男性人类】 【浸染值:0.1】 在不到0.01秒的时间内,离奇地记下了所有的内容后,看着虚拟面板上重新黯淡了下去的赤红徽章,抱着黑山羊的里昂不由得愣了愣。 恶念放大?浸染值? 还没等里昂消化掉这些古怪的信息,昨天那名一头红发的女面试官,拎着一只同样巨大的酒瓶走了出来。 “你怎么又来了?” 仰脖猛灌了一口麦酒后,看着面前满眼血丝的里昂,红发女面试官忍不住蹙起眉,神色不善地质问道: “我不是都跟你讲明白了吗?像你这样的正常人,根本就不适合加入清理局,你还是去……” “请等一下!” 眼见对方有赶人的意思,不想放过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里昂,连忙出声解释道: “我不正常!不!我的意思是,我其实有一些超出普通人范畴的特殊能力,说不定刚好就是你们需要的!” 超出普通人范畴的特殊能力? 听到里昂的话后,红发女人柳眉不由得微微一扬,眼底掠过一抹不以为然的神色,随即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不置可否地道: “行啊,那你说来听听。” 说来听听……既然自己准备加入这里混抚恤,那肯定得先展现一下自身价值,但“徽章”这玩意又该怎么讲? 飞快地盘点了一下自身的情况后,里昂眼珠微微一转,果断瞒下了“徽章”的存在,转而开口交代道: “我的观察力很特殊!能分辨出一些特别的东西,如果有直接接触的话,还可以立刻获得一些相关的情报!” 怎么可能…… 红发女人闻言,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摇头。 虽然的确有很多人天生携带着“异常”,但这种强行获知情报的能力,九成九属于最难搞的“概念型”异常,只有在自身“位格”稳定高于对方时才能生效。 所以如果他真能做得到的话,那自身的基础位格怕是高得吓人,最起码也得跟来自异位面的邪神一个级别才行,但那种级别的东西会来我们清理局求职? 只不过,虽然并不相信里昂的话,但红发女人也没有直接开口驳斥,而是朝昏厥的黑山羊抬了抬下巴尖儿,一脸平静地道: “喏,它就是个‘特别的东西’,而且你们也算是接触过了,那现在你就开始讲吧,让我看看你到底特殊在哪儿。” 呼…… 听见红发女人给出的“考题”后,里昂不由得悄悄松了口气。 眼下他最怕的,就是对方不给机会直接撵人,现在既然得到了展现自身能力的机会,只要“徽章”不出问题,那这份工作应该是稳了,毕竟不管对什么组织来说,情报应该都是很有价值的东西。 还有,如果这个什么清洁局十分看重情报能力的话,那自己就算不受到重用,应该也不会被当做炮灰使用,说不定还能有些特殊待遇,在那个按月统计的可怕死亡率里多撑上几轮。 虽然走进这里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做好了用命换抚恤金的准备,但如果能好好儿活下去的话,那谁又会想死呢? …… 抱着说不定能多活上几年的期盼,里昂定了定神,有选择性地回答道: “这只羊的本体,其实是头上那一对山羊角,它的能力是放大别人心里的恶念,而且还掌握了不少神秘学知识。 另外,它喜欢“高特”牌香烟跟罪恶的灵魂,现在属于一个叫奥莉薇娅的人,过去几年曾造成了路政局大量官员受伤退职,害怕出身威尔士郡的男性人类……” 随着里昂一句一句地转述从徽章中获得的情报,红发女人原本不以为意的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最后更是眯起了眼睛,开始反复打量面前这个瘦削的半大男人。 能力是恶念放大、喜欢高特烟这些情报也就算了,这些获取起来没有任何难度;蠢羊造成路政局员工受伤的事儿也好说,只要多看报纸也有可能发现;但蠢羊的本体是角以及自己的名字,可完全不是普通人能够获得的情报。 还有,蠢羊害怕出身威尔士郡的男人这件事儿,更是连自己都是头一回听说。 那么如果这家伙说得是真的,他天生自带的“异常”的位格恐怕高得吓人,就算达不到异位面邪神那种级别,最起码也要比蠢羊这头大恶魔要高…… 想到这里时,红发女人一仰脖喝干了手里的麦酒,随后提着厚实的空酒瓶,重重地磕了下黑山羊的脑袋。 “唔……咱这是……该死的!奥莉……臭女人!你又用酒瓶砸我!” 在红发女人的瞪视下,把念出半截的名字硬吞了回去后,被砸醒的黑山羊伸蹄护住脑袋,恶声恶气地埋怨道: “咱曾经好歹也是个大恶魔!你就不能稍微尊重我一点儿吗?” “呵呵,你干那些破事儿,就不配得到我的尊重。” 仰起头颠了颠空酒瓶,把最后一点挂在瓶壁上的残酒也喝掉后,红发女人指了指满眼不安的里昂,微眯着眼睛对黑山羊道: “这个威尔士郡来的小伙子,刚给了我一瓶价值两个银轮的好酒,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他的了。” 威尔士郡来的?! 听到红发女人的话后,黑山羊不由得浑身一颤,又惊又惧地打量了一下里昂,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她多半是在胡扯,便立刻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满脸鄙夷地冷哼道: “呵,少骗我了,还有两个月就到年底,总部一定会来人进行年终审查,就算是你,也绝对不可能在这种时候乱来!” “没错,我是骗你的。” 红发女人点点头,坦率地承认了黑山羊的判断,随即微微翘起嘴角,饶有兴致地询问道: “不过……你似乎很害怕出身威尔士郡的男人?” 该死!她怎么知道的?! 正在黑山羊眼珠乱转,琢磨该怎么遮掩自己的“弱点”时,验证完情报真假的红发女人轻笑了一声,转过身朝里昂伸出了白皙的右手,神情亲切地微笑道: “很好,看来你确实是我们需要的那种人,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处女清理局的一员了。” 呼……真不容易啊! 听见自己得到录用的消息,满眼紧张的里昂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紧绷的神情也微微放松了一些,然而…… 等等?好像有哪儿不太对? 重新咂了一下红发女人的话后,里昂不由得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你再说一遍?你们是特么什么局??? 0005 第六清理局 “咱们清理局虽然是警务部的编外部门,但并不完全隶属于王国警务部,属于相对独立且松散的跨国组织,在全世界各国都有分部,并接受各个国家的指派和领导,负责处理一些特殊情况。 除开不知道具体地点的总部之外,咱们清理局总共有87座分部,并各自被安排了一个天文星座当代号,你现在加入的,就是用处女星座为代号的六号清理局,也叫处女清理局。” 慢条斯理地介绍了一下清理局的情况后,看着明显松了口气的里昂,恶趣味得到满足的红发女人翘了翘嘴角,随即伸手指了指旁边的黑山羊道: “至于咱们的工作内容,就是搞定这些会带来麻烦的家伙,免得它们影响到一般人的生活。 具体包括但不限于,试图搜刮灵魂的异度恶魔、想要意志降临的疯狂邪神、准备掌控世界的激进神明、诞生于人类执念的特殊怪异、想要反攻陆地的海洋种族、封冻在极地冰川的史前文明、逃离了正常时序的不死幽魂、存活于地壳深处的远古生物,在月亮背后繁衍生息的原住民等等……” “……” 卧槽……这个世界这么复杂的吗?我还以为只是类似科技树点歪了的19世纪,没想到暗地里居然藏着这么多危险? “你怎么还真信了啊!” 看着眼里满是震撼,被自己唬得一愣一愣的里昂,红发女人似乎见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抬手遮住微微翘起的莹润唇瓣,柔软的腰肢微微向前弯下,忍俊不禁地轻笑了一声。 而随着那丰盈身姿的轻轻舞动,女人本就带着三分醉意的面庞,悄然漾起一抹俏美的晕红,好似一簇明丽娇艳的夹竹桃花,正在这昏暗的走廊内悄然绽放,幽幽地散逸着含有微毒的甜腻香气…… 原来是在唬人啊,吓我一跳…… 看着面前笑得十分动人的红发女人,虽然刚被骗了一下,但不知道为什么,里昂因为妹妹旧疾复而万分沉重的心情,此刻却陡然轻松了不少,然而…… 等一下,我刚刚问什么来着?她告诉我答案了吗? 在红发女人明媚的笑颜中,里昂的脑子里蓦地飘过一片浅淡的薄雾,原本清晰的记忆诡异地糊掉了一块儿,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悄无声息地抹掉了。 欲言又止地站了一会儿后,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缘由的他,只得暂时绕过这片奇怪的迷雾,开口问起了自己最关注的问题。 “那个,请问咱们清理局的待遇……” “待遇很不错哦。” 盯着里昂的眼睛看了看,捕捉到了那一缕熟悉的茫然后,红发女人笑吟吟地回答道: “只要你能通过试用期,那就是王国的助理级公职人员,但薪金比照文书级发放,周薪应该能拿到12金轮左右。” 12金轮?这么多?! 听到清理局的薪资水平,里昂顿时不由得浑身一震,瞬间便把那点小小的疑惑忘在了脑后。 1金轮=10银轮=100铜轮,12金轮就是1200铜轮,一年52周那就是62400铜轮! 按照王都的消费水平,一顿相当丰盛的早餐,也不过才两到三个铜轮而已,自己转正后年入六万多铜轮,已然一步从贫民跨进了中产阶级的门槛! 啥都别说了,从现在开始,清理局就TM是我第二个家! “而且除开薪水之外,你还能享受一些其它的福利。” 瞥了眼明显呼吸有些急促的里昂后,红发女人笑着开口补充道: “正常文书级的公务员,一年有两次为期10天的长假,以及周六周日双休,算上节假日的话,总共可以休息一百六十天左右。 但咱们清理局工作特殊,需要随时待命,所以没有这些假期,再加上你并不是被通缉的罪犯,属于主动加入危险部门,因此还能额外拿到不少特殊的好处。 除开和其它公职人员一样的养老、购房优惠等福利翻倍领取外,你、你的配偶、还有你的所有直系亲属,都能享受免费的医疗服务,所有人每年共有两千金轮的报销额度。 还有,等你的子女到了入学的年纪,能自由选择除皇室内校以外的所有公学,并且无需考试内部直升,外部就学也可以随便转校; 等他十八岁之后,清理局还可以帮你出具推介信,除开最优秀的那三所大学还需要一定成绩支持外,应该都能免试入学,哪怕你提前殉职了也一样有效……” 殉职!我现在就TM殉职! 啊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从现在开始,我TM生是清理局的人!死是清理局的死人!火化之后就是清理局的骨灰!哪怕被人反手扬了,也是咱清理局的沙尘暴! 偷偷做了两个深呼吸后,对清理局归属感爆棚的里昂抬起头,用力攥紧拳头,神情尽量平静地询问道: “那……请问我什么时候能来入职?” “现在。” 回到自己的大办公桌后面,在抽屉里掏摸了两下后,红发女人抬手丢过来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笑吟吟地道: “拿好,这是你的证件,先把名字写上,再把里面夹着的那枚徽章别好,你就算走完手续了。” 就这么简单? 接住小册子的里昂,将信将疑地打开新到手的证件,在看了看里面那枚徽章的形制后,不由得讶异地道: “这个推着球的女人是……” “是咱们第六局的徽记。” 红发女人解释道:“清理局的标志是一只推着粪球的圣甲虫,寓意着清理局就像圣甲虫一样,会去清理那些会造成污染的东西,又从那些东西中获得养分和力量。 不过因为有辨识不同分部成员的需要,所以每个分部的徽章都不同,譬如咱们第六清理局,因为用处女座为代号,所以就改成了一个推着粪球的女人。” “……” 推着粪球的女人……屎壳郎娘?这特么是哪个人才设计的啊? 拿着手里与其说创意十足,倒不如说想要创死佩戴者的诡异徽章,里昂的脸皮不由得狠狠地抽动了一下,感觉自己心里憋了一万口老槽要吐。 看在清理局丰厚待遇的份儿上,硬生生把这些老槽生咽了下去后,里昂默默地将这枚屎壳郎娘徽章戴好,并接过红发女人递来的羽毛笔,在小册子内页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滋” 【你成功获得了一份工作,并激活了黑铁级徽章“试用工”】 【试用工:因符合岗位基本需求而得到企业或组织聘用,但尚处于观察期的求职者,是一家企业或国家职能部门中的最下级成员,由于尚未被企业正式聘用,有时也会被称呼为临时工】 【佩戴效果:你在进行份内工作时,工作效率将获得少量提升】 【进阶路线:如果连续佩戴本徽章超过两个月,且并未被开除的话,本徽章将会自动晋阶为青铜徽章“打工人”,且在进阶完成前无法卸除】 【隐藏特性(无需佩戴):当本徽章尚未进阶至青铜级,且所属部门出现严重问题时,你担下该责任并被开除的几率将大幅上升】 【请注意,本徽章特性与已获得徽章“待业青年”冲突,无法同时进行佩戴,徽章“待业青年”已自动卸下】 0006 三级处理员 这个隐藏特性……背锅侠? 看着明晃晃的开除二字,刚刚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里昂不由得一激灵,下意识便想把这枚徽章拿掉,但却得到了“暂时无法卸除”的反馈,只能无奈放弃,改为在心里默默祈祷。 老天保佑,在这枚徽章晋级青铜前这两个月,清理局可千万别出什么大事儿啊,自己全家还指望这份工作翻身呢,还有妹妹安娜的病…… 对了!安娜! 想到还在医院病床上等待治疗的妹妹,刚刚完成入职的里昂连忙告了个假,随后急匆匆地奔出清理局,准备动用刚得到的福利待遇,让安娜得到更好的治疗。 而在他匆匆离开后,一直在默默旁观的黑山羊却啧啧了两声,满眼幸灾乐祸地对红发女人道: “呵呵!你连清洁局的工作内容都不想让他知道,应该是没准备让他参与任务吧? 怎么着?看出来这小子已经走投无路,又发了善心,准备伸手拉他一把?” “不。” 不知从哪儿又取出一瓶酒,仰脖灌了一大口后,红发女人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神情淡漠地道: “我们人类接触到的‘真相’越多,遭受来自暗面的浸染越深,身上的味道就越容易引来新的异常。 里昂的天赋非常不错,但现在局里人手吃紧,没办法派人一直保护他,我暂时屏蔽掉他的这部分记忆,是为了别让他被异常找上门。 至于具体的工作内容,等找到适合他的异常物之后,到时候再告诉他也不迟。” 拉倒吧,那小子有个屁的天赋! 完全不相信红发女人的解释,黑山羊嗤之以鼻地道: “少扯了!虽然他抗住了咱的【堕落低语】,但这可不代表他的意志力有多出色,这小子只不过是性格还算理智,道德观也比一般人强些罢了。 要咱说的话,他这种几乎被彻底磨平了血性,像绵羊一样习惯了顺从的家伙,连那些只能当炮灰的死刑犯都不如,多半连第一个任务都撑不过去。” “能撑过去的。” 并没把里昂拥有的“异常”告知黑山羊,红发女人再喝了一大口麦酒后,随即神情淡定地道: “前几个任务我可以先带着他做,而且艾玛的工作也快结束了,差不多今晚就能回来。 之后如果我有时间的话,那就由我带着他,我要是没空的话,那就让艾玛替我带他一下,直到他能独当一面为止。” 好家伙,这么照顾的吗?你看上这小子什么了? “你可别乱搞!” 黑山羊皱了皱眉,满脸不爽地道: “清理局的业绩一向按正职成员数量算,咱们六局的业绩现在排倒数第二,还有两个月就是年终审查,你这时候招这么个大累赘?担心自己当不上倒数第一?” “你别管。” “咱才懒得管!” 黑山羊撇嘴道: “被你弄死的人,比我这辈子见过的人都多,所以咱其实一直都挺欣赏你的,唯独你滥发善心的时候除外。 身为全清理局最疯狂的刽子手,你老老实实干自己的本行不好吗?非要装什么滥好人?你知道自己发善心的模样多恶心么?” “哦。” “……” “啧……你不会真以为拉那小子一把,就能拯救他的人生吧?” 看着一脸漠然地喝着酒,明显懒得搭理自己的红发女人,黑山羊不由得面色一黑,忍不住开口讥嘲道: “人类这种东西我可太懂了,如果一直都在黑暗里挣扎的话,还能靠着习以为常的麻木勉强撑住,但现在你把他拖上了岸,让他看到了太阳底下的模样,那一切就已经回不去了。 等年底过不去审查被问责,导致他也被清退的时候,亲身感受从天堂跌回地狱的落差,这小子弄不好会直接疯掉,甚至会和当初那个谁一样,怨恨你为什么要拉他一把…… 对了,那个谁当初是怎么说的来着?” 大刺刺地走进昏暗的办公室,坐进铺着厚实软垫儿沙发里后,黑山羊翘着二郎腿,当着沉默不语的红发女人的面,扬起前蹄一脸戏谑地模仿道: “我恨啊!奥莉薇娅!我恨你啊! 本来我可以继续忍受黑暗的,你为什么要把我拽到太阳底下,让我知道一个人应该怎么活着?” “吱!” 黑山羊话音刚落,利刃划过骨骼的刺耳刮擦声便响了起来。 仿佛一瞬间被无数薄而锋利的刀刃切割了千百次,扬着前蹄的黑山羊于顷刻之间四分五裂,各种零件噼里啪啦地散得满地都是。 但奇怪的是,即便黑山羊已经变成了羊杂碎,但这间办公室内却并没有出现任何血腥气,桌后的女人也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得,大口大口地喝着手里的麦酒。 只不过,她那一头明艳的红发,色泽突然间黯淡了不少,因为缺少打理而微微蜷曲的发尾处,更是悄然洇上了少许怪异的殷红。 “我提醒过你很多次了,不要直接叫我的名字。” 丢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喝干的空酒瓶,红发女人朝沙发上勾了勾手指,一只被红色丝线缝住嘴巴的羊头便飘了过来,端端正正地摆在了她的桌上。 和桌上满眼惊怒的黑山羊对视了一眼后,名为奥莉薇娅的红发女人摇头道: “看在你上次干得不错的份儿上,我才允许你在局里自由活动,但现在看来,还是这幅模样比较适合你。 还有,接下来我准备抽空去趟威尔士郡,好好查查当初都发生了什么,以及为什么你会害怕威尔士郡出身的男人。 在我回来之前,你就先这么呆着吧!等弄明白你究竟在怕什么后,我会让你好好享受享受嘴臭的代价的!” “唔?呜!呜!!!” …… 并不知道自己离开后发生的事情,匆忙赶回医院的里昂,匆忙敲开了呼吸病科室的办公室,赶在收拾好东西的科室主任下班之前,递上了还没捂热乎的新证件。 第六清理局?警务部下辖有这个部门吗?三级事故处理员又是个什么职位? 接住里昂递来的证件,将信将疑地往后翻了翻,辨认出了几项特殊标记后,刚刚还满脸疑窦的胖子主任,顿时不由得神情一凛。 王国的公职人员体系一共分五级,从上到下分别是执政级、行政级、文书级、助理级、以及庶务级。 自己这个下级医院呼吸科的主任,在庶务级里勉强算是前列,等过二十几年快退休的时候运作一下,说不定还有机会混进助理级的尾巴里。 但面前这个穿着旧大衣的干瘦年轻人,居然已经是助理级的公职人员了,而且待遇还直接比照文书级发放!这种人估计熬上个三五年,就能再往上动一动,直接挤进文书级公职的行列。 妈的!那不是要跟我们院长一个级别了? 看着面前怕是连二十岁都没有的小年轻,胖子主任的眼底忍不住露出了浓浓的艳羡之意,以及一丝隐藏极深的妒忌。 里昂·莱恩,这个和狮心公爵一样的姓氏,再加上不到二十岁的助理级公职,对方什么出身也就不用说了,必然是那家声名显赫的大贵族,而且多半还是资源极好的嫡系。 自己在院里辛辛苦苦熬了二十多年,最大的指望也不过是退休前混个助理级公职而已,但人家才十几岁就是助理级前列,直接坐到了自己一辈子梦想的尽头,甚至还能额外再饶出去半拉屁股,这特么上哪儿说理去? 暗骂了一句该死的关系户,并在心里给对方打了个绝对不能得罪的标签后,胖子主任脸上层层堆叠的肉褶,直接花一样地展了开来,搓着手满面笑容地对里昂道: “里昂先生,请问您是有哪里不舒服么?” “不是我,是我妹妹。” 简单讲了一下安娜的情况后,里昂都还没提要求,大腹便便的胖子主任便主动提出,可以立刻把她转到最好的病房,配上最好的药剂,并且还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这个主任一定会亲自跟进,保证安娜小姐得到全王都最高水平的治疗。 对胖子主任过度的热情有些不适应,里昂忍着心头的别扭,勉强跟他寒暄了几句后,便在护士的指引下,提前来到特护病房松软的沙发上坐好,等着护士们把安娜推过来。 一个人坐在安静整洁的病房里,看着面前那张铺着洁白床单的新病床,沙发上正襟危坐的里昂,不由得产生了一种物是人非的奇怪感觉。 从自己捏着手术刀冲出医院到现在,才只过去了一个小时不到,但那个曾将自己全家逼到绝路的困境,却已经迎刃而解了。 不光妹妹的病有了办法,刚刚还在王都底层苦苦挣扎的自己一家,还能够靠自己的薪水过上不错的生活,这一切的代价只不过是…… 唔?代价是什么来着……咝!好烫!好烫!!! 正在冥思苦想自己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的里昂,只觉得心口处的皮肤猛然传来一阵灼痛,那枚代表第六清洁局的屎壳郎娘徽章,蓦地散发出了烙铁一般的恐怖高温,隔着三层衣服恶狠狠地烫了他一下。 【出现符合工作内容的失控浸染者,黑铁徽章“试用工”激活,你的工作效率得到了少量提升】 0008 社会人 一天内第二次冲出病房的里昂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避开了人头攒动的接诊区,从医院二楼的窗户翻了出去,朝着清理局的方向拔足狂奔。 既然带着安娜离开行不通,那自己的选择只剩下一个,那就是立刻去清理局报信,把能解决“失控浸染者”的人带过来! 不知道是精神过度紧绷下,产生了时间变慢的错觉,还是“去清理局报信”也算工作内容,能够得到来自“试用工”徽章的加成。 一夜未眠的里昂明明已经十分疲惫,但速度却比上一次要快得多,没过多久便冲到了清理局的楼下。 然而当里昂忍着肺里火烧般的痛苦,踉跄着闯进最深处的办公室时,出现在他面前的,却只有一间空空荡荡的屋子。 人呢?为什么没有人? 透过窗子看了看已然黑下来的天色,满面焦急的里昂这才猛然惊觉,眼下早就过了公职人员下班的时间,那个神秘兮兮的红发女人肯定已经走了。 麻烦了……要不先在楼里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值班的人? 扑了个空的里昂咬了咬牙,正准备离开红发女人的办公室时,身后却传来了砰地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重物摔在了地毯上。 里昂惊讶地回过头,发现是桌上的一座羊头摆件掉了下来。急着找人的他没心思多管,刚想转身离去,却发现那个羊头摆件离奇地扭动了两下,居然自行把正面转了过来。 在里昂震惊的目光中,嘴巴被缝住的羊头滴溜溜转了两下眼睛,随即恶狠狠地瞪向了他。 ?! 昏暗的走廊,装饰华丽而古怪的办公室,一枚嘴巴被红色细线缝住的羊头,正满面狰狞地瞪视着你…… ‘你搁那儿看你马呢!’ 满含愤怒的嗓音在里昂耳边响起,破坏了眼下堪称恐怖的氛围。 黑山羊在地毯上滚了好几下,都没能把自己重新摆正后,转而气哼哼地瞪视着里昂,恶声恶气地“开口”道: ‘还不赶紧把我扶起来?咱还在当大恶魔的时候,像你这么没眼力见的东西,早就被我一巴掌拍死了!’ 大恶魔……那头黑山羊?这才一个多小时过去,你怎么就剩个脑袋了? “你……您好!” 认出了这家伙就是刚刚那头黑山羊后,担心妹妹那边情况的里昂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开口询问道: “我刚刚应该撞见了失控的浸染者,就在三条街外的医院,清理局里现在还有值班的人吗?” 有个屁!局里要还有别人的话,你能就这么闯进来?早让那帮疯子卸吧卸吧搞死了! 就在黑山羊眼皮一翻,准备接着“开口”骂人时,精通对症下药的里昂连忙补充道: “只要你帮我找人!我就给你买烟!一包‘高特’!不!两包!” ‘……’ 两包的话……啧……咱这么善良,从来都见不得人间疾苦,帮你一把倒也不是不行,问题是…… ‘唉……’ 在里昂紧张的神情中,黑山羊先是叹了口气,随即有些遗憾地摇头道: ‘交易就算了吧,咱是讲信誉的恶魔,办不了事儿绝不拿好处,现在局里早就没人了,咱想帮你都没办法帮。’ 没人了? 里昂闻言不由得急道: “这么大的一栋楼,怎么连一个值班的人都没有?” ‘还不是得怪那个红毛娘们儿?’ 黑山羊一脸不爽地道: ‘都怪她平时活儿干得太糙,搞得每次任务评价都不高,因为担心过不去年底审查,上个月就把所有人都派出去冲业绩了,弄得局里现在空得能跑耗子…… 小子,咱跟你讲,你可别被她的美色蒙了眼! 虽然她长得是好看,比起那些纯血的魅魔都不差,但这人酗酒贪财小心眼儿还不讲卫生,咱甚至见过她关着办公室的门偷偷抠脚丫子!这臭娘们纯纯就是个……诶?’ 口吐芬芳到一半儿的时候,似乎发现了什么情况,黑山羊努力扭过头往东边看了看,随即微微咧开被缝着的嘴巴,朝着里昂嘿嘿一笑。 ‘算你小子走运,刚入职就能混上一笔业绩……赶紧的!把咱捡起来抱着,能干活儿的人回来了,咱这就带你去找她平事儿! 还有,记得你答应我的烟!必须两包,少一根我就弄死你!’ 只要你能解决这个事儿,别说两包了,两箱都行啊! …… 听见事情有了转机,里昂顿时大喜过望,弯腰捡起羊头后快步冲出清理局,按照它的指引朝东边跑了快两条街,终于在街角拦住了一个满身绷带的高挑女人。 “你是……唔……局里居然招新人了啊。” 和里昂怀里的羊头对视了一眼后,似乎直接从它那里得到了不少消息,浑身缠满绷带的高挑女人笑着朝里昂伸出了右手,神情亲切地道: “我叫艾玛,加入清理局已经六年了,自问还算比较熟悉局里的业务,今后工作方面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好……好的……” 刚拦住这个满身绷带的怪女人时,里昂还以为她又会是个黑山羊那样“个性满满”的奇葩,没成想到却听到了这么“社会人”的开场白。 不过……看来她似乎很好说话? 想到医院那边的情况后,里昂立刻便按下了心头的别扭感,握住绷带女的手草草地晃了下,随即有些急切地开口道: “医院那边……” “我会去的,不过并不是现在。” 绷带女温和地笑了笑,不急不缓地道: “按照局里的四步行动操典,我们应该先仔细观察,确定异常的种类跟危险性,以及失控浸染者的身份; 随后按照受害者的情况,初步猜测浸染者的能力效果,判断可能造成的影响; 接着是找寻具有针对性的工具及特殊物品,确认自身状态,并制定完整的行动计划; 最后才是发起行动,尽量以伤亡最少,影响最小的方式,控制或者击毙目标,完成清理工作。” 看着听得有些愣神的里昂,绷带女神情友善地提醒道: “现在太阳已经落山了,我们由于视线受阻会导致行动能力降低,且在失去了太阳的压制后,大部分异常物在夜晚都会更加活跃,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行动时机。 另外,我刚刚完成一项时长两个半月的任务,体力与状态都到了极限,需要最少为期一周的休养,才能保证足够的专注力,并不适合立刻接下危险程度未知的新工作。 因此现在最正确的方案,是我们先回清理局,等明天局长上班之后,将这项任务转交给她处理,所以我们还是……” ‘你怎么又搞这一套啊……’ 被对方专业到甚至有些冷漠的态度震了一下,里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他怀里的羊头却扭了两下,一脸不满地吐槽道: ‘你们局长已经去威尔士郡出差了,三天之内肯定回不来,你难道还一直等她?’ “还是等她回来吧。” 看着面前陡然间神情一变的里昂,名为艾玛的绷带女再次温和地笑了笑,眼神中微带歉意地道: “看你的表情……你是有亲属在那间医院里吗? 抱歉,我有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的理由,在无法确定是否绝对安全的情况下,无论什么情况我都不会贸然行动,所以还是请你等上三天吧!” 0009 槽与火 等三天……那还能来得及吗? 没想到态度友善的绷带女居然会拒绝出手,担心医院那边情况的里昂咬了咬牙,低下头试着再次开口恳求道: “如果您愿意出手的话,我可以……” “抱歉,这不是代价多少的问题。” 打断了里昂的话后,满身绷带的女人摇摇头,神色遗憾地道: “我之所以能在清理局里平安呆上六年,靠的就是没把握的时候绝不出手。 虽然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我有绝不会轻易涉险的理由,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决定。” “……” 理解,当然理解,毕竟不理解的话我还能怎么办?强行拖着你过去吗? 听完对方不容辩驳的拒绝后,里昂不由得无力地松开了手掌,眼珠里渐渐泛起了一抹绝望的浅灰。 虽然听起来显得有些冷漠,但对方说得其实没错,她并没有为了自己的事冒险的义务,但……安娜怎么办? 眼下自己虽然还能选择回到医院,趁那个什么“失控浸染者”还没有闹出大动静的时候,提前把安娜带出来。 但如果那名护士说的是真的,那现在停药带安娜离开的话,她后半辈子基本就只能在病床上躺着了,怕是连洗衣做饭这样的家务活都做不了。 这些年因为肺病拖累家里,已经让安娜很痛苦了,按照她那表面温柔乖巧,实际上却执拗异常的性格,假如发现成了彻头彻尾的“拖累”,恐怕…… ‘小子,你可不能赖账奥!’ 就在里昂在两个选择间反复权衡,犹豫着要不要把安娜带出来时,被他抱在怀里的黑山羊不适地扭了扭脖子,有些担心地提醒道: ‘咱们之前可是说好了,咱帮你找人,你就给咱买烟!现在人咱已经帮你找到了,她不愿意帮忙那是她的事儿,你欠咱的烟可一根都不能少!’ “……” 对了,还有这个货! 似乎瞥见了一根从眼前漂过的救命稻草,里昂的眼神猛地一亮,抓着羊头满脸急切地道: “你呢?你能不能解决这次的事?如果你能做到的话,只要我还在清理局上班,那我每周都给你买一包‘高特’!” 啧……又跟我来这套……咱特么是不是给你脸了? 听到里昂提出的条件后,黑山羊的脸上不由得泛起了一抹愠色。 小子!你不会真以为,咱是看在烟的份儿上才帮你找人的吧?咱堂堂大恶魔,会差你这一包卖才三银轮的便宜烟? 咱跟你讲!要不是那个红毛娘们儿欣赏你,别说区区一包烂烟了,就算你现在跪下,求咱把你的灵魂收了,咱都不稀罕拿你知道吗? ‘最少三包!’ “成交!” 艹!要少了! 有些懊恼地撇了撇嘴后,黑山羊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随即哀叹着用力往里昂的怀里拱了拱。 唉……谁让咱就好这口呢。 而且咱现在这羊头羊脑的模样,连去打劫的资格都没,弄不好不光钱抢不到,连自己都被人炖了,搞得手里连买包烟的钱都没。 妈的!一想起这茬就闹心!那红毛娘们儿虽然不穷,但每周的薪水刚一发下来,就全他妈换成马尿喝掉了,连半个铜轮都不舍得给咱花! 等咱再多抽两口烟,攒够翻身的力量之后,一定要把全王都的酒馆统统砸了!连含酒精的香水工厂也一起砸!让你个臭娘们儿连根毛都没得喝! 黑山羊一边在心里暗暗发狠,一边积聚所剩不多的力量,在里昂的胸口打了个属于恶魔的标记,主动给了他“使用”自己的权利。 与此同时,里昂的耳边再次响起了熟悉的噪声。 “滋滋” 【首次获得可使用异常物,异色徽章“唯物主义灵魂(赤红)”隐藏特性激活】 【唯物主义灵魂(异色·赤红·无法升级):……】 【佩戴效果:……】 【进阶路线:……】 【隐藏特性:徽章槽位+1,当前槽位数:4,开启下一槽位所需异常物总数:2】 伴随着机械化的提示音,原本只有三个槽位的虚拟面板滚动了一下,悄然出现了第四个槽位,一枚长得羊头羊脑的青色徽章,已经提前嵌在了里面。 【获得异常物“恶魔对角”的使用权,你成功激活了青铜级徽章“恶魔眷者”】 【恶魔眷者(青铜):在完成了一场肮脏又卑劣的交易,并约定今后每周都要进行一次极端邪恶的献祭后,你成功获得了一名高位恶魔的青睐】 【佩戴效果:与带有“堕落”标识的异常物亲和度上升,在略微降低使用代价的同时,大幅强化使用效果】 【进阶路线:在不被“恶魔对角”前主人奥莉薇娅发现的情况下,私下里完成十次约定好的邪恶献祭,本徽章将会自动晋阶为白银徽章“恶魔之友”,当前进度1/10】 【隐藏特性(无需佩戴):你的灵魂染上了微量的恶魔气息,将更容易受到某些邪恶存在的关注】 【你的浸染值增加了】 【当前浸染值为:0.1】 …… ‘咝……你小子……居然还跟咱挺对味儿的!’ 躺在里昂有点儿硌羊的怀抱里,感受着那种“如鱼得水”般的和谐感后,黑山羊不由得仰起头,满脸惊讶地吐槽道: ‘之前那种情况下,你都能控制住自己,不给路政部那胖子来一刀,咱还以为你是那种道德观很强的人,觉得应该跟你合不来。 但看咱俩这契合度,你小子明显不是什么好人啊!虽然还不至于大奸大恶,但肯定也没揣着好屁,平常坑蒙拐骗之类的事儿没少干吧?’ “……” 跟你契合度高那是徽章的效果,我两辈子都是守法公民好吗? 虽然一向过硬的人品遭到了无端指责,不过里昂的脑子还算正常,自然不会对一头恶魔坦白自己的外挂。 而在捧着喋喋不休的羊头感受了一下后,里昂无比惊喜地发现,自己似乎暂时获得了窥探灵魂的能力。 以他手里捧着的羊头为中心,半径大概两公里左右的范围内,蓦地亮起了数千枚飘摇不定的微弱“火苗”。 憎恨、背叛、愚弄、嫉妒、狂怒……无数阴冷且黑暗,但又如同火焰一般灼得人灵魂发痛的恶念,如同深夜在墓园中飘荡的幽蓝色磷火,星星点点地浮现在里昂眼前。 只要他将注意力汇聚过去,就能穿过水泥砖石的重重阻隔,直接窥见那些“火苗”中蕴含着的灼灼恶意。 里昂甚至还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预感,似乎只要自己伸“手”过去轻轻一挑,便能让这些阴冷的毒火瞬间暴涨,将宿主的所有理智烧得一干二净,将那些原本只是泛着浅灰的灵魂,熏上比焦炭更暗十倍的墨黑! 0010 转机 这就是异常物的力量吗…… 通过与黑山羊之间的联系,借用它的“眼睛”观察过这个世界后,里昂隐隐有些明白,它为什么能隔着两条街的距离,直接锁定绷带女的位置了。 在自己那半径大概两公里左右的“灵魂视野”中,所有人的灵魂都有着迥然相异的颜色,并不是红橙黄绿那种物理意义上的颜色,而是超脱于肉眼和光谱之外的,唯有灵魂才能够触达的奇妙色度。 那些欢欣积极的灵魂,色度便显得纯净炽烈,而那些阴暗偏执的焰苗,色度便显得浑浊暗沉。 而面前满身绷带的高挑女人,却在“亮度”惊人的同时,还拥有着无比“深邃”的暗面,光与暗既划分得泾渭分明,又无时无刻不在疯狂地互相撕咬,在一众灰蒙蒙的灵魂中,只一眼就能轻松辨认出来。 热心、温暖、友善、慈爱……刚她对自己释放的善意,并不是伪装出来的,但她暗面的冷漠、狠辣、憎恨、与疯狂,却同样真实存在。 里昂实在很难想象,这些近乎完全对立的情感,到底是怎么能在互不消磨的情况下,强行挤进同一个人的灵魂里的? …… ‘哈哈,小子,被咱的力量吓到了吧?’ 见里昂愣了好一会儿没说话,以为第一次获得“灵魂视野”的他被震撼到了,黑山羊梗着脖子一脸倨傲地道: “虽然被人弄死了一回,但咱曾经可是排得上号的大恶魔,只一个眼神就能挑起百万生灵心底的恶念!哪怕现在只剩俩犄角,那也不是一般玩意能比的!” “嗯嗯……” 配合着点了点头后,里昂半是真心半是吹捧地感叹道: “哪怕不算那个放大恶念的能力,光能够看到两公里范围内的灵魂这一点,就已经十分了不起了,有了你的能力,我肯定能把那个失控的浸染者找出来!” 那是! 听到里昂的马屁后,黑山羊不由得骄傲地一仰头。 咱虽然没啥正面战斗力,连个拿草叉的乡下农夫都打不过,差点儿被他按住撅了一顿,但咱这能力绝对实用,尤其是足足两公里的…… ‘等等?你的灵魂视野直径是两公里?’ 里昂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即摇头道: “不是。” 艹!吓咱一跳! 听到里昂的否认后,黑山羊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都怪那该死的红毛娘们,自己现在衰弱得厉害,视野直径就剩下两公里出头,这小子要是也有两公里的视野直径,那岂不是快撵上自己了?幸好他没…… “两公里的话,是我灵魂视野的半径。” “……” ?! 听到里昂的话后,黑山羊和绷带女的身形齐齐一顿,尤其是黑山羊,它那张黑脸上的震惊和妒忌,已经快要直接溢出来了。 你的视野半径有两公里?咱的视野直径才TM两公里!艹啊!咱借给你的能力,你用着居然比咱还强? “等下。” 瞥了神情惊怒交加的黑山羊一眼后,刚刚还面带愧意的绷带女神色一正,指着黑山羊满脸讶异地询问道: “你刚刚是得到了它的认可,获得了它的能力?你现在也有灵魂视野,能看到别人灵魂的颜色了?” 呸!我TM才不认可他!赶紧把能力还回来!咱不给了! 在黑山羊满脸妒意的瞪视中,里昂点了点头道: “是的,比如你的灵魂,就是黑白……” “证明给我看!” 打断了里昂的话后,身量高挑的绷带女,两只眼睛好似燃着灼人的烈焰一般,用力抓着里昂的肩膀激动地道: “我不知道自己的灵魂是什么样的不用跟我讲你看到了什么,既然你得到了那头羊的能力,那就放大我的恶念让我感受一下!” “……” 看着面前满眼激动的绷带女,感受着肩膀上铁钳一样的握力,里昂的呼吸顿时也急促了起来。 好像……她有什么很要紧的事情,需要借用用黑山羊的力量?那如果我用这个做条件的话,能不能让她…… “我帮你!” 轻易地看穿了里昂的想法,都没用他开口,刚刚还严词拒绝表示绝不冒险的绷带女,满眼炽热地许诺道: “只要你证明给我看,再保证之后也帮我一次,我立刻就去医院!” “好!” 没想到情况峰回路转,里昂不由得大喜过望,只见他立刻搂紧怀里的羊头,试着把意志放了出去,搭住绷带女灵魂的暗面轻轻一引。 轰!!! 仿佛一座压抑许久的火山被彻底引爆,无数凶戾的黑色“火焰”瞬间炸开,并沿着里昂的意志一路烧了过来。 而绷带女的眼神也倏地一变,原本满是激动和喜悦的眸子里,有什么比刀子还要锋锐,比冰川还要冷厉,令人灵魂发颤的东西瞬间蔓延开来。 只是和她对视了一眼,里昂就感觉自己的呼吸猛然一滞,头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化为实质的杀意”。 此刻绷带女看向自己的眼神,已然超越了愤怒和憎恨的范畴,像在看一团混着骨血的烂肉,仿佛下一秒就会扑过来把自己彻底撕碎! “抱歉……” 收回了扼住里昂脖颈的双手后,看着那快速由红转暗的手印,绷带女满眼愧疚地致歉道: “我……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不好意思,我会给你补偿的,不管是钱还是别的什么都可以。” “不……咳咳……不……咳咳咳!” 所以……我是真的差点被掐死了吗? 从刚刚那个眼神中缓过来后,喉结痛得要死的里昂一边连连摆手,一边弯下腰干咳了起来,眼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幸好自己没敢多用“力气”,只是轻轻撩拨了一下,要是刚刚再多挑起一点绷带女的暗面的话,没准自己真的会被她当场掐死。 ‘呵呵,蠢材!’ 看着连连咳嗽的里昂,闷不吭声旁观了全程的黑山羊,忍不住幸灾乐祸地嘲讽道: ‘连把目标的恶念引给别人都不会,你还是赶紧把能力还我吧,咱这么好的能力给你用纯属浪费!’ 把能力“还”你?意思是已经借给我的能力,你不能主动拿走的吗? 敏锐地捕捉到了黑山羊话里的信息后,里昂暗暗把这个情报记在心里,随即一脸诚恳地开口请教道: “你能不能教我怎么……” ‘不能!’ 连把话说完的机会都没给,不爽自己被一个人类比了下去的黑山羊哼哼道: ‘你死心吧!咱的交易到此为止!’ ‘咱就算一直没高特抽,天天被那个红毛娘们儿欺负,甚至被扔回威尔士郡的羊圈里,也绝不会再教你一点儿东西!’ 0011 恶疫与真香(二合一) 虽然疑似发出了真香宣言,但作为一头有底线的大恶魔,人家黑山羊还真就说到做到,直接玩起了原地闭麦。 无论里昂开出什么价码,它愣是憋着保持一声不吭,甚至连眼睛都闭上了,突出一个油盐不进。 由于惦记着医院那边的情况,再加上绷带女改了主意愿意出手,见实在劝不动这头麻烦的山羊,里昂便索性无视了它,直接带着绷带女朝医院的方向赶了过去。 然而也不知道附近发生了什么情况,此时明明已经入了夜,但路上却总能碰见急忙忙赶路的人。 这些路人的脸上,大多都戴着巨型乌鸦嘴一样的奇怪面具,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并用两杆金属制的担架或滑竿,抬着一个面朝下趴着的人,闷着头快步前行。 奇怪的是,这些人明明看起来十分着急,但在路口或窄巷里遇见里昂两人的时候,却又会忙不迭地让开路,不停抬手地示意让他们先过去,好像不想跟他们有接触似的。 由于急着确定妹妹的情况,里昂实在没精力关注这些神秘兮兮的路人,只是着重看了眼他们的灵魂状态,确认没什么异常后,便准备赶紧通过,没成想却被绷带女伸手拦了下来。 “等一下。” 神情凝重地打量了那些怪人两眼后,绷带女打开随身的行李箱,弯腰翻找了几下,取出一面造型十分近似的面具戴在了脸上,随即闷声对里昂嘱咐道: “你站在这边不要动,在我回来之前,绝对不要贸然靠近他们!” 怎么?这些人有问题?! 隔着鸟嘴面具的镜片和绷带女对视了一眼,发现这位谨慎的“前辈”似乎对那些怪人十分忌惮,里昂顿时也跟着警惕了起来。 按照绷带女的嘱咐留在原地后,他用力抓紧怀里的羊头,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那些怪人的灵魂,准备一旦发现异常情况,便立刻出声向绷带女示警。 但令里昂没想到的是,那些衣饰怪异行动鬼祟的怪人,虽然灵魂的状态不大“稳定”,里面满是不安与焦躁,但似乎并不带有敌意。 在和绷带女快速地交谈了几句后,那些人甚至还取出了一张新的面具塞到了她手里,并朝着自己这边指了指,似乎是……想让自己也戴上这种奇怪的面具? 果不其然,等绷带女回来后,一把便将面具塞到了里昂手里,神情严肃地催促道: “出事了,快把这个戴上!” 见她的神情颇为凝重,里昂不敢怠慢,连忙按照她的指示,把缝在黑色兜帽上的面具整个套在了头上,眼前本就昏暗的世界顿时为之一黑。 里昂这才发现,这件皮质的鸟嘴面具居然是全封闭的,通体黑沉沉不见半点杂色,连眼睛处的两枚小镜片都特意漆成了黑色,只有中间一枚眼瞳状的小球镜里,能够隐隐透进一些外面的光亮。 如果白天的话倒还好,但现在简直就像戴着副墨镜一样,视野受到了极大的阻碍,甚至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楚。 “我看不……” “别动!” 没等里昂把自己的情况说出来,绷带女便伸手过来,对着面具的鸟嘴部分狠狠一拍,原本跟里昂的脸之间还有些空档的面具,直接死死地贴了过来,那枚小小的瞳镜更是直接碰上了他的眼睛。 吓了一跳的里昂本能地想要闭眼,但却发现自己的眼皮被镜片撑开了,少量浅黄的冰冷油滴从镜片一角挤出,眨眼间便润满了他的眼球。 绷带女皮箱上的花纹、脚下地砖的接缝、街边建筑的纹理,整个世界被强行镀上了一层怪异的薄黄…… 等等!我能看清东西了?! …… “这是疫防局用来防瘟的夜鸦面罩,就算夜间去没有街灯的地方也能看清路,记得不要用你的眼睛看外面,要把瞳孔紧贴在那枚瞳镜上,学着用瞳镜去观察。 还有,面具一定要戴严实,把口鼻卡在鸟嘴里呼吸,那里面有草药、香料跟特制的嗅盐,能够避免被大部分疫病感染。” 绷带女一边指点面具的使用方法,一边语速极快地朝里昂解释道: “我刚和那些疫防局的人问了一下,上周的暴雨导致排污河涨水,路政部修的拦坝当天就被冲垮,导致排污河的支流跟王都的取水河接到了一起。 如果光这样倒也没事,但包出去的水力公司为了节省开支,没有按照规定的十二道工序净水,在把水从河里泵出来后,只滤掉了杂物和泥沙,弄了次粗消毒除掉异味,就直接灌进了市政水管。 这些被抬着的都是喝了脏水的人,主要症状是恶心、呕吐腹泻、腹部剧烈绞痛,然后拉到脱水昏迷,接触过他们呕吐物的人也开始有类似的症状,已经有大概五百人出现这个情况了。 疫防局那些人,怀疑可能有瘟疫发生,所以正在把出现症状的病人,大批大批往红砖路医院送,希望能够控制住情况。” 红砖路医院?那不就是安娜住的那间吗? “他们他妈的疯了吗?” 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离谱的事,里昂忍不住怒声道: “中央医院呢?皇家第一医院呢?实在不行的话,教堂街和梅塞大学的医院也行啊! 那几家医院的病床起步都在一千张以上,红砖路医院的病床总共才一二百张,而且一直都排得满满的,有时候过道上都躺着人,为什么还要把人往这边送?” “因为位置。” 似乎已经见多了类似的事情,绷带女神色平静地道: “中央医院周围是富人区,皇家第一医院附近是贵族区,教堂街是教士们的住所,梅塞大学周围都是王国未来的精英,疫防局肯定不敢把病人往那边送,老城区的红砖街医院必然是第一选择。 而且这次大规模出问题的水管,本来就只有老城区而已,新区水力公司的取水点在更上游,并没有受到排污河支流的污染,老城区的问题当然老城区自己解决。” “凭什么?!” “凭他们交的水费是老城区的五倍。” “……” 钱!钱!钱!归根结底!还他妈的是钱! “别想这些了。” 见里昂的情绪明显有些不对,绷带女连忙劝道: “就算那些医院同意接收病人,老城区的人也不会去的,他们付不起那边的费用。” “那路政部和水力公司呢?” 里昂闻言咬着牙道: “路政部的拦坝一场雨就垮了,水力公司那边也违规操作,按照王国的律法,这次不应该由他们承担……艹!” 这次没等绷带女回答,里昂便主动停下了提问,因为这个问题真的太蠢了。 别说这种暴雨导致的“天灾”,哪怕是批建在居民区的炼金工厂废气泄露,导致安娜得了肺病那次,路政部还不是一样找理由不肯赔? 至于偷工减料的水力公司,分红一发设备一卖,再报个经营不善大额亏损,直接宣告倒闭破产就算完事儿。 连仅有的那点儿财产,估计也要先被上下游公司和股东要走,当做违约和亏损的赔偿,最后能留给这些受害人的,怕是连九牛一毛都没有! 妈的!妈的!妈的!妈的! 感觉自己的胸口里,好像有块火炭在烫着似的,里昂咬着牙刚想说些什么,胳膊却被绷带女轻轻拽了一下。 “走吧!我们已经挡着路够久了,不要再耽误他们的工作了。” 指了指转角处那些“乌鸦人”后,绷带女轻声道: “他们的工作是救治病患,避免瘟疫大规模爆发,我们的工作则是清理出现的异常,避免普通人的世界遭到侵蚀。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发现的那名失控浸染者,应该和这次的事脱不了干系,这些人继续向前的话,很可能会有危险。 所以,要是你讨厌这种事情,想为他们做些什么的话,那现在咱们就该动身了。” “……” “嗯……” 深深地吸了一口鸟嘴里刺鼻的香料气,里昂低下头应了一声,随即跟在绷带女身后,小跑着朝红砖路医院赶了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沉默了许久的羊头突然有了动静,用自己的羊角悄悄拱了拱他的胸口。 ‘喂!’ “嗯?” ‘嘘!嘘!你别说话!’ 见里昂似乎想要开口询问,黑山羊连忙嘱咐道: ‘咱说你听就行了,咱问你问题也不用回答,只要看你的灵魂,咱就能知道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 瞥了眼前面绷带女的背影后,里昂立刻明白,这头自称恶魔的黑山羊,是想在不被清理局发现的情况下,偷偷和自己做点儿交易了。 这算是来自恶魔的引诱吗? 想到这里的里昂神情一凛,本能地就想开口朝绷带女举报,让她和她背后的清理局,关注一下这头想要搞事的恶魔,然而…… ‘放心,咱不会向你提任何条件,你也不需要为咱做任何事。’ 看了眼里昂明明亮得惊人,底下却又压着滔天黑焰的灵魂后,刚刚还在闹别扭的黑山羊笑吟吟地道: ‘等找到合适的目标之后,咱教你怎么引导人类的恶念,诱使他们互相残杀,怎么样?有兴趣吗?’ “……” ??? 你刚刚不是还说,就算被扔回威尔士郡的羊圈里,都不会再教我一点儿东西么?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注意到了里昂灵魂中的疑惑后,黑山羊乐呵呵地咧了咧嘴,恬不知耻地道: ‘你就说你想不想学吧!’ 里昂闻言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我当然想学,毕竟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为什么不答应?但……你一个恶魔会这么好心? …… 好心是不可能好心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好心的,当一个恶魔不谈交易,反而异常慷慨地想要帮你的时候…… 呵呵,那只能证明它想要的更多! 看着明明满眼防备,但又没有向艾玛(绷带女)举报自己的里昂,黑山羊眼底不由得浮现出一抹得色。 自己的眼光果然神准! 这小子虽然勉强算是个“好人”,甚至道德感还比一般人强不少,但或许是他太天真,或许是这个世界太黑暗,或许二者兼而有之,让他的心里积攒了很多不得了的东西,这种人简直天生就该堕入深渊。 朝正在奔跑的里昂的胸口贴了贴,忍着那令魔厌恶的道德观跟善念,深吸了一口光亮下深藏着的无边暴怒,与那恨不能毁灭一切再推倒重来的极致疯狂后,黑山羊不由得万分陶醉地闭上了眼睛。 手执利刃,杀心自起。 现在你还能够勉强忍耐,只是因为你还弱小罢了,等获得了足够强大的力量后,你还愿意像现在这样,任凭愤怒肆意炙烤自己的灵魂吗? 加油吧小子!咱一定会好好帮你的!帮你处理掉那些讨厌的垃圾,帮你收割那些罪恶的灵魂,甚至帮你实现你心底那荒唐的愿景。 不过,等你自以为完成了理想,志得意满地沉沦在幸福之中后,如果发现一切正在尽复旧观,世界的底色还是原来那副模样,甚至变得更为不堪的话…… 深渊欢迎你的加入。 …… “咳咳……您能不能帮我问一下?” 透过特护病房的玻璃门,看了看躺了不少人的过道,病床上的少女不由忍不住拉了拉身边护士的袖子,满脸担心地询问道: “我哥哥回来了吗?还有,外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走廊会躺着这么多人?” “这个……还是别出去了吧?” 看了眼外面越来越多,甚至快要堆到特护病房门口的病人,那名模样俊俏的年轻护士有些畏惧地道: “能一次性来这么多病人,要么是出现了大规模中毒,要么就是有什么急性传染病,如果是前者还好,如果是后者的话……”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也已经晚了。” 朝病房外面望了望,看见一滩已然涌到门口的呕吐物后,另一名年纪大些的中年护士叹了口气,摇摇头道: “能把病人摆到特护门口,证明咱们医院应该已经到极限了,如果真是什么传染病的话,咱们就算呆在特护里面也避不开,甚至可能已经被感染了。” “这样的话……反正已经避免不了了,那不如打开门让他们进来?” 看着那些躺在冰冷的地砖上不断抽搐,乃至于捂着肚子惨嚎出声的病人,安娜咬了咬没什么血色的嘴唇,神情有些不忍地道: “虽然这里只有一张病床,但还有一排沙发,地上也铺着地毯,再怎么也比躺在石砖上舒服一些……可以吗?” “当然可以!” 有些惊讶地看了安娜一眼后,年长护士眼底闪过一抹暖意,和蔼地微笑着柔声道: “这是您的病房,只要您愿意就没问题。” 说完,她便招呼着脸色有些难看的年轻护士,打开了特护病房的门,弯下腰想把附近的一名病人搀进来,然而…… “咦?” 看着明明身形十分瘦小,但却沉得像是焊在了地上一样的小男孩,两名护士不由得同时瞪大了眼睛。 虽然都是女护士,但在医院工作的话,经常避免不了要抬些重物,两人的力气都不算小。 如果是个壮汉,那她们抬不动倒也罢了,可这明明就是个才十岁出头的孩子,怎么……真神保佑! 伴随着男孩因为疼痛发出的哭喊,两名护士无比惊恐地发现,自己刚刚的“手感”并不是错觉,这名瘦瘦小小的男孩,居然真的被“焊”在了地上! “这……这……” 看着男孩已然陷进了地砖的胳膊,年轻护士不由得一屁股坐倒在地,嘴唇哆嗦着刚想说些什么,却见中年护士猛地神色大变,一把将她从地砖上扯起,动作极其粗暴地拽回了病房里。 “嘶啦!”“啊!!!” 衣物被扯碎的裂帛声和女人的惨叫同时响起,年轻护士攥着鲜血淋漓的右手,噗通一声惨叫着摔回了病房的地毯上。 而她刚刚坐倒的位置,除了一截护士服的白色残片外,赫然还留着一层血肉模糊的皮肤,看大小居然和她的手掌一模一样,明显是刚从她的掌心扯下来的! 看着走廊上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正一点点陷进医院地砖里的病人,眼疾手快地救回了同事的年长护士,只觉得自己双腿猛地一软,噗通一声也跟着坐倒在了地毯上,满眼惊恐地喃喃自语道: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0012 你这画风不对吧? 在红砖路医院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开始一点点吞噬病人的时候,已经赶到附近的里昂只觉得眼前一痛,发现眼前的整个世界都黑了下来。 “等下!先别进去!” “怎么?” 被他拉住手臂的绷带女疑惑地回过头,却惊讶地发现,仿佛被某种强光晃到了一样,无论里昂还是他怀里的黑山羊,此刻都死死地闭着眼睛,里昂的眼角甚至开始大量流泪。 “这座医院是活的!” 仰望着灵魂视野中冲天而起的黑色火焰,“眼睛”被焰光灼伤的里昂忍着火烧一般的刺痛,拉着绷带女的胳膊解释道: “就在刚刚,你准备往里走的一瞬间,它好像得到了什么信号一样,突然有了自己的灵魂,而且……大概有普通灵魂几百个那么强!” 整座医院吗? 听完里昂的话后,绷带女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面具后的双眼微微眯起,开始快速分析这次的情况。 医院突然有了灵魂,那么最有可能的,是直接附着在建筑上的异常物、失控浸染者的能力可以操纵建筑、或者整座医院被暂时从世界剥离,不再遵守现实的规则这三种。 不过第一种情况的话,应该不会控制得这么精准,刚好在我将要进去的一瞬间激活;第三种情况不仅需要足够的力量,还需要破开世界的位格,如果强度只相当于几百个灵魂的话,应该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多半是失控浸染者的能力与建筑有关,甚至干脆需要依托建筑物来施展了。 “你不用进去了,留在外面帮我就好!” 站在医院门口琢磨了一会儿后,绷带女俯身打开行李箱,从底部取出几组哑光金属件,手脚利落地拼接了起来。 随着她拼装出来的物品逐渐成型,里昂十分愕然地发现,这东西竟然有那么几分眼熟。 内膛刻满螺纹的黄铜长管,由机腔、减震簧、闭锁器和扳机构成的激发组、卡在长管下的支架、符合肩部曲线的肩撑、以及架设在长管之上的单筒瞄准镜…… 不是……这画风不对吧? 我还以为你会左手圣经右手战锤地冲进去,嘴里念诵着咒文使用神秘道具去净化怪异,结果你反手给我发了把大狙?! 在里昂一脸懵逼的注视中,完成了枪身拼装的绷带女,先从行李箱最底部取出三枚银白小罐,咔哒一声将其中一枚叩在了黄铜枪管侧面,随即打开下方大概是“弹匣”的配件,给里昂看了看里面亮白色的金属长钉。 “这是局长帮我从军部弄来的便携射钉枪,靠一次性储气罐给射钉提供动力,射程和威力比照正常的版本弱了不少,大概只有五百米出头,但也足以打穿医院的外墙,直接击毙目标了。” 绷带女一边说着,一边将其它两枚储气罐递给了里昂,神情认真地嘱咐道: “等下我会进去寻找那名失控浸染者,试试看能不能直接解决它,如果我没能做到的话,也会尽量想办法贴身纠缠住,要是出现这种情况,你不要犹豫直接开枪! 另外,这把枪里剩下的射钉虽然还有不少,但储气罐只有三个了,所以你也只有三次机会,三次不中必须立刻撤离,跑回清理局等局长回来,记住了吗?” “……” 记住了倒是记住了……但你也太信任我了吧? 看着地上那杆造型怪异的黄铜“大狙”,里昂不由得有些麻爪。 我上辈子虽然没少吃鸡,但那时候用的都是键盘跟鼠标,可从没亲手摸过这玩意,现在能正常把子弹打出去都算万幸,更别提在你们贴身纠缠的时候开枪了。 说实话,我真怕我这一枪打出去,不仅没能击毙失控浸染者,反倒先把你给带走了…… “你不用担心伤到我。” 看出了里昂的犹豫,绷带女温言安慰道: “我既然敢让你来开枪,自然有不怕被你误伤的把握,这杆枪的瞄具和标尺我刚帮你调整过了,至于具体的操作方法,接下来我会详细给你讲一遍……” “操作的话,我可能稍微知道一点儿……” 回忆了一下上辈子看过的影视作品后,里昂有些不确定地道: “找个视野好的高处,两腿分开趴在地上,身体保持紧贴地面的姿势,然后肩膀顶住枪托,瞄具、枪口、目标,三点一线?” “嗯?” 听到里昂的话后,绷带女眼带惊讶地道: “卧姿射击操典?你有军部背景?” “勉强……算吧?” 里昂眼神闪动了一下,出言搪塞道: “我父母在牺牲前,是军部下辖的机械师,稍微给我讲过一些这方面的东西……嗯……只有一点点。” 原来如此…… 绷带女闻言了然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怀疑这些知识的来路,不过却又很快摇头道: “你的答案虽然不算错,但那是另一种中程速射枪械的瞄准方式,那种枪械的射击距离较短,瞄具位置和枪身齐平,所以可以用三点一线来确认目标。 但我这杆不一样,你仔细看就能发现,瞄准镜的位置是要高于枪身的,还用三点一线的规则射击,射钉的落点就会偏离到目标的下方。” 指了指装在枪管上方的瞄准镜,在瞄准镜和枪口之间虚空画了条斜线后,绷带女对一脸恍然大悟的里昂讲解道: “射钉被打出去之后,轨迹其实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会微微下坠,想使用这种中长距离精瞄枪械,就必须知道射钉的飞行轨迹,然后计算落点位置,并靠着密位表校准你的瞄具和枪口……” “滋!” 【通过艾玛·阿尔曼深入浅出的细致讲解,你成功激活了黑铁级徽章“射击菜鸟”】 【射击菜鸟:只经过了简单培训,水平相当低劣的新手射击者,射击精准度令人担忧】 【佩戴效果:虽然只经过了简单的训练,但终究要比完全陌生的普通人强得多,在有意识地校正枪口瞄向时,你的射击精度将获得小幅提升】 【进阶路线:完成200次实弹射击,或完成1000次模拟激发后,本徽章将会自动晋阶为青铜徽章“射击者”,当前进度0/200,0/1000】 【隐藏特性:无】 “滋” 【通过自身的学习与思考,你掌握了低水平的枪械射击能力,异色徽章“唯物主义灵魂(赤红)”激活。 你对枪械射击的理解程度为“低”,但因为擅于思考总结和自我调整,你在瞄准相同目标进行射击时,每失败一次,下一次命中的概率便会小幅提升】 0014 再转回去(二合一) 安娜!!! 在清瘦少女猛然下坠的刹那,斜对面正用镜筒观察这边情况的里昂,一瞬间只觉得如坠冰窟! 此刻的他脑子里甚至连死亡的概念都没转过来,整个人的意识瞬间放空,心脏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紧,似乎直接停掉了全身的供血,手脚更是失去了知觉一般冷硬地僵住。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无比的安静,一切的一切,都定格在了那张用力抿着薄唇,无助地向下跌落的苍白小脸儿上,而里昂现在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妹妹,满眼绝望地从高空坠下! “膨!!!” 震耳欲聋的轰鸣响彻了大半条街道,接踵而来的,则是玻璃大面积破碎的裂响,和金属在巨力下产生形变时那低沉且刺耳的尖啸。 整间医院半数以上的窗户,都被这次猛烈的撞击直接震碎,四楼外墙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嵌在墙里的金属骨架拗弯突出,将外层的砖石顶得四下崩飞,把正下方的街道砸得一片狼藉。 然而让里昂欣喜若狂的是,刚刚还在急速下坠的安娜,此刻却并没有直接坠地,而是猛然停在了一楼和地面之间。 虽然她不仅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晕了过去,似乎还被崩裂的玻璃碎片划伤了大腿,但里昂从镜筒中望过去时,依旧能见到安娜前胸剧烈的起伏,证明她最起码还活着! 谢谢……谢谢!我欠你一条命! 然而,正当里昂惊喜地盯着被一点点放到地面的安娜,心中对靠谱的绷带女千恩万谢时,黑山羊却眯起了眼睛,拧着眉毛道: ‘不好,这下麻烦了!’ 是啊! 听到黑山羊的话后,里昂顿时一个激灵,猛地反应了过来,刚刚的撞击点就在安娜的病房!绷带女还在里面! 虽然绷带女能抓住安娜,证明了她还活着,灵魂的状态也稳定依旧,但遭到了那种规模的撞击,她真的能毫发无伤吗? ‘我不是说艾玛有危险,放心吧!那个绷带女的保命能力,在整个清理局里都是排得上号的,就算你死了她都不一定会死。’ 察觉到了里昂灵魂的异动,黑山羊摇摇头主动解释道: ‘我想说的是,这次的事儿不太正常,那名失控浸染者多半不是‘自然’出现的,他大概率知道清理局的存在。’ 这么一说的话……好像真是! 里昂闻言不由得神情一凛,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无论是在绷带女踏入的瞬间,才刚刚好拥有了灵魂的医院,还是卡在她将安娜吊出窗外,无法躲闪的时候,恰好出现在特护病房的撞击,这一切都太刻意了,似乎像是在专门针对绷带女搞袭击一样。 所以……说不定还有同伙?我留在外面也不一定安全是吗? 看着安娜被先下来的护士从窗帘上解下,踉踉跄跄地背走之后,松了口气的里昂,竭力压制住心头想要逃离的畏怯,一边继续搜寻属于失控浸染者的灵魂,一边咬着牙开口询问道: “你们……咱们清理局有什么敌人吗?” ‘那可太多了。’ 黑山羊咧咧嘴,嘿了一声道: ‘恶魔邪神浸染者、真神月民史前人,你们清理局的死敌我都数不过来!如果它们能联起手来的话,你们清理局就算再强十倍也得让人剿了! 不过好消息是,你们清理局的敌人们也都不是一伙儿的,互相之间的仇恨甚至更大,哪边儿眼看着要成了,另一波人都会暗地里扯他后腿,甚至明着向清理局出卖他的弱点,所以你们暂时还是安全的。’ 解释了一通清理局的处境后,看着面色愈发难看的里昂,黑山羊笑呵呵地道: ‘行啦,那些事儿不是现在的你有资格考虑的,还是专心干你的活儿吧! 至于艾玛那边,她是局里的老员工了,肯定也发现了这次的事情不对,你只要盯好那些灵魂的位置,等到需要你动手的时候,及时补上一枪就成!’ …… 果然,这次的浸染者有问题! 比黑山羊猜测的还要更早,在螺栓莫名其妙地崩开,金属角柜猛砸过来的瞬间,绷带女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自己从大厅上到四楼,这一路上都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出现,偏偏在救援里昂的妹妹,无法躲闪的瞬间才遭到袭击。 所以这名失控浸染者,必定知道清理局的存在,明白普通的袭击对自己这些人是无效的,才会特意选在这种时刻发难。 不过,即便知道了对方的打算,但绷带女却并没有松手,也没有进行闪躲,而是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结结实实地吃下了这一撞。 这一撞之下,她不仅大腿骨在巨力下向后弯折,甚至连整个腰椎都被砸得变了形,整个人无力地扑倒在了歪斜的窗台上。 死了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名被卡在外墙上,刚刚还在苦苦哀求,希望能得救的年轻护士,此刻已然重新冷静了下来,并用一种很淡漠的眼神,打量起了绷带女的情况。 全身多处骨折,眼睛没有焦点,胸膛也被石制的窗台撞凹了进去,浑身缠绕的绷带散落一地,多半是死定了。 像一只怪异的壁虎似的,顺着外墙往上“游动”了两下,从窗台旁边的内墙钻出来后,年轻护士走到绷带女旁边,用自己血肉模糊的右手,摘下了她的面具,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 确实死了。 有些嫌恶地丢掉了染血的乌鸦面具后,年轻护士刚准备转身离开,却有些惊讶地注意到,绷带女即便已经身亡,她的手掌却依旧死死地攥着窗帘,攥得骨节发白了都没有松开。 呵……以这个女人的身体素质,就算直接跳出去应该也不会死,结果居然连躲都不躲……无聊的坚持。 探出头朝下瞥了一眼,看见了正在急忙忙解窗帘的年长护士后,年轻护士撇了撇嘴,伸手从窗台上捡起了一枚巨大的玻璃碎片,然后朝着下方用力一掷! “原来是你啊!” 就在玻璃碎片即将脱手的瞬间,一道平静的音色从年轻护士身后传来。 在她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地上散落的大量绷带猛然探起,如同一条条找到了目标的蟒蛇,将年轻护士的手臂死死缠住,并且朝着关节相反的方向猛力一拗! “吱嘎!” “啊!!!” 看了眼四肢关节被扯得脱臼,整个人几乎被缠成了球状的年轻护士,绷带女不由得摇头道: “能设下这种局埋伏我,你倒是挺有想法,不过手段还是糙了些。” 伸手抵住角柜用力一推,将这足有三百多斤的凶器甩开后,绷带女不急不缓地站起身,开始将自己被撞得移位的骨骼一一复位。 甚至连被窗台磕得凹陷了下去的胸口,亦随着她有力的呼吸缓缓鼓起,如果不是绷带上还残留着大量的血迹,看着就像完全没受过伤一样。 “喂,她们之所以会选择从窗户下去,应该也是你诱导的吧?这个计划虽然还凑合,但破绽真的太多了。” 走到护士球的身边蹲下,将缠住了她嘴巴的绷带拉开后,绷带女眼神平和地询问道: “能这么容易就暴露了自己,你不像有脑子能设下这种杀局的人,这套东西肯定是别人教你的。 听话,没脑子的蠢东西,如果不想吃苦头的话,那就老老实实告诉我,你的背后是谁?” “呵……呵呵!” 用力地喘了几口气后,被抓住的年轻护士一边死死地盯着绷带女,一边满脸狰狞地开口道: “你才是真的蠢!你不会以为自己已经抓到我了吧?这个女人只不过是我控制的傀儡而已,你已经完了!”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说完了这番话后,年轻护士的神情猛然一变,先是疑惑自己为什么被绑住,随即似乎察觉到了四肢传来的剧痛,只惨号出了半个音节,就被直接活生生疼晕了过去。 抓错人了? 绷带女闻言眉头一挑,刚准备再试探一下,看年轻护士是不是装晕骗自己时,特护病房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现在你信了吗?” 从满地的病人中穿过,在特护病房外站定后,那名把安娜安排到特护病房的胖主任冷笑着道: “这所医院里的人,全部都是我的工具!只要我想,就可以任意支配他们!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根本就不可能抓得到我! 还有,蠢女人,低头好好看看自己的脚下吧!” 指了指绷带女已经陷进地面以下的双脚,“胖主任”扬了扬自己层峦叠嶂的双下巴,一脸倨傲地道: “除了控制这间医院外,我真正的能力,是可以直接吞掉患病的人!在这间医院的范围内,只要遭到感染,就再也没办法抵抗整间医院的吞噬。 明白了吗?之前没对你出手,并不是我不想,而是你一直都带着防疫面具,但你的面具刚被我摘了!你已经完了!” “……” 自己过去谨慎了足足六年,结果还是大意了吗? 看着面前大笑着的胖子主任,下半身都已经被吞掉的绷带女,感受了一下已经动弹不得的双脚,不由得懊恼地叹了口气。 虽然自己只要一秒钟的功夫,就能把这家伙撕成碎片,但事情就像对方说得那样,这些人并不是他的本体,这么做并没有任何意义,这回自己确实是栽了。 明明还能靠绷带拦一下,但为了把他钓出来,自己选择了靠着不死之身硬抗,结果没成想却抓了个假货,还搞丢了能阻挡对方能力的面具,真是有够蠢的。 嗯……还有,除了除了钓鱼外,自己之所以选择硬抗,也是想特意卖个惨,让那个新人欠自己一个人情,方便以后找他帮忙。 结果这一下居然玩儿脱了,最后估计还得让他去帮自己求援,等三天后局长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自己…… 无奈地摇了摇头后,心情不大愉悦绷带女实在懒得多讲,直接闭上了眼睛,选择拒绝交流,然而对方似乎还不够痛快,除了胖子主任之外,又弄来了其它几名医生护士,冷笑着站在病房外,一人一句地嘲讽道: “你以为自己很聪明?你简直蠢透了!” “这里有五百多人,等把他们完全吸收,我的力量还会更强!” “呵呵,你不是想知道谁要对付你们清理局吗?” “告诉你也不怕!准备对你们出手的,是一位伟大的真神!” 嗯? 听到这里时,原本准备闭麦三天等队友来捞的绷带女眼皮一抖,心里大喜过望。 这家伙真是……比自己预料的还要白痴啊! 随便乱讲自己能力的触发范围也就算了,居然连背后是谁都能随便往外说的?讲道理,选中了他的那个真神,如果知道这家伙这么蠢的话,恐怕会恨不能直接降临宰了他吧? 并不知道自己的智商在绷带女心中已经跌到了谷底,“胖主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半身已经陷入地砖的对手,一脸亢奋地高举双臂,做出了一个拥抱太阳的姿势,随即满眼狂热地宣布道: “听好了!蠢女人!吾神是诞生于混……” 就在绷带女全神贯注地支起耳朵,准备探听这个无比重要的情报时,不知道怎么回事,面前十多名医生护士脸上的表情齐齐一僵,随后仿佛得到了什么指令一样,齐刷刷同时扑倒在地,而她原本被束缚在楼板中的下半身,也诡异地被直接“吐”了出来。 而等到她满眼懵逼地抬起头时,医院斜对面的商场楼顶,堪堪传来了一道无比刺耳的气流爆鸣声…… “砰!” …… ‘小子,打得挺准啊!’ 看着医院六楼那道瞬间熄灭的晦暗灵魂,黑山羊有些眼馋地吧唧了一下嘴,随即乐呵呵地夸赞道: “这都快三百米了,居然还能一枪解决,你说不定很有玩儿枪的天赋哦!” 天赋……那是肯定没有的,这一枪之所以能蒙中,一半是绷带女已经先帮自己调整好了位置,大幅降低了瞄准难度,另一半则是外挂的加成。 无声地摇了摇头,表示只是运气不错后,里昂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徽章槽,两枚闪烁着灰黑光芒的徽章刚刚黯淡了下去。 【试用工】的工作效率加成,配上【射击菜鸟】的精度提升,似乎有着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在自己开枪之前的那一瞬间,这两枚徽章同时激活,自己的手则福至心灵地微微一压,将枪口向上抬了差不多两毫米的距离。 而就是那一点点的抬升,原本可能只会打伤目标的射钉,恰到好处地往上一抬,直接一击毙命! 至于为什么能确认谁是目标…… ‘这次的浸染者,脑子应该不太好使。’ 遗憾地看了眼那个罪恶灵魂消散的位置后,黑山羊有些忍俊不禁地道: ‘这傻子可能不知道,自己在控制别人的时候,被控制的人的灵魂波动,会变得和他完全一样。 如果他只控制一次倒也算了,就算只关注那些心里黑暗的灵魂,想从这六七百人里把他筛出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但他偏偏控制了一次又一次,甚至还控制着那些人,去围着艾玛……前辈,弄出了一堆波动一模一样的灵魂,那就有些太显眼了。” 接过黑山羊的话头后,想起刚刚那莫名有些滑稽的一幕,神情严肃的里昂也忍不住抿了抿嘴唇,开口补充道: “等找到那些波动一样的灵魂后,唯一没有去四楼的,自然就是真正的浸染者……对了,我记得你说过,清理局也是有业绩的?” ‘对!而且还有额外的好处。’ 黑山羊闻言连连点头,看它那亢奋的模样,如果不是就剩个脑袋了,估计会乐呵呵地给里昂再竖个大拇指。 ‘你才刚入职三个小时,就在咱的指导下,成功发现并击毙了浸染者,甚至还救出了被困的老员工,奖励绝对大大的! 还有,哈哈哈!咱这回这么配合你们,事儿做得又干净利落,那个红毛娘们儿就算再不是东西,也得对咱稍微好点儿了吧?’ 0015 奖励(加菜) “送后厨炖了吧。” 在黑山羊震惊得无以复加的眼神中,红发女人合上【红砖路医院事件】的归档材料,随后拎起羊头丢给了桌前的里昂,一脸淡然地吩咐道: “咱们和警务部共用厨房,你把这家伙送过去之后,跟那边的主厨说一下,这次做成羊头汤,要求还跟过去几次一样。 姜片和葱段不要放,多加肉桂和草果,去骚的料酒要双倍,再添一勺白胡椒跟东方舶来的黄豆酱,今天中午给咱们局里加餐,去吧。” “等……等一下!你混账!” 没想到自己立了大功之后,迎来的居然是这等下场,黑山羊不由得怒上眉梢,躺在里昂怀里据理力争道: “奥莉……臭娘们儿!这回咱又帮你带新人,又帮你解决事件,你就这么对咱?你特么还讲理不讲理?” “我已经很讲理了!” 听闻王都出了大规模伤害事件,连夜赶回来的红发女人哼了一声,随即曲起指关节重重地敲了敲办公桌,眯着一对俏美的狐狸眼,神色不善地质问道: “既然你想跟我讲理,那我就问问你,你知不知道,在你带着新人干掉那个院长之前,他正在做什么?” “做什么?他不是正控制了一堆人围攻艾玛么?” “不止!” 想起自己在行动报告上看到的记载,红发女人万分恼火地喝道: “他以为吃定了艾玛,正在得意洋洋地炫耀他的来历!而就在他准备说出自己背后是谁的时候,他的本体刚好被你们给毙了!” “……” 惊愕地张了张嘴后,黑山羊皱着眉反问道: “这……哪有这么巧的事儿,你不是唬我吧?” “呵……” 看着一脸将信将疑的黑山羊,红发女人按了按气得闷痛的心口,实在懒得跟他解释,抬手直接把桌上的报告扔了过去。 “自己看!” 自己看就自己看!咱现在有人,用不着你了! 张嘴叼住了扔过来的报告后,黑山羊一扭头把报告递给了里昂,而里昂则心领神会地一手托住它,另一只手打开报告,直接递到了它的眼前。 黑山羊:…… 里昂:? “它的意思是让你来念。” 看了看桌前大眼瞪小眼的一人一羊,红发女人仰脖灌了一口酒,嗤笑了一声后摆手道: “你就帮他念念吧,这个白痴不认识字!” “……” “咱也不是完全不认识,只是……认得不是很多……” 看着里昂惊讶地望向自己的眼神,黑山羊有些恼羞成怒地道: “咱是恶魔!恶魔你懂吗?咱会讲恶魔语不就行了,学你们人类的文字干什么?赶紧的!这上面都写了什么?快点儿给咱讲一下!” “哦……” 黑山羊的态度虽然不大客气,但考虑到这货确实帮了自己不少忙,还愿意免费教自己使用它的方法,欠了魔情的里昂便没跟他计较,转而展开报告看了起来。 【红砖路医院事件清理报告】 【事件评级:事故级】 【事件状态:已清理】 【事件经办人:艾玛·阿尔曼、里昂·莱恩】 【动用异常物:恶魔对角、游蛇绷带】 【……】 一目十行地扫过前面的登记表后,里昂快速地将报告翻到了第二页,想要尽快找到有关幕后黑手的部分,但看着看着,他的阅读速度却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经后续探访调查,失控浸染者的真实身份为红砖路医院院长托马斯·沃克,此人疑似接受了某位真神的灌注,把身为院长的权柄与红砖路医院结合,将整所医院彻底侵蚀,做成了属于自己的异常物】 【该异常物目前已探明的能力共有两种,第一种是控制医院内部的工作人员,将其强行化为可供自己操纵的傀儡,此能力怀疑是院长权柄被侵蚀后的异位体现。 另外,我在执行清理任务过程中发现,有一名医护人员始终未被其操纵,即使面临危险,仍旧坚持带着病患逃离,所以在此额外做出猜测,此项能力可能无法对心地善良,或者敢于抵抗权威的个体生效】 【该异常物的第二种能力,是吸收病人强化自身,在踏入其范围后,如果身体存在较为严重的病症,将会直接遭到来自整间医院的吞噬,并以较慢的速度持续流失生命力。 每成功吸收一名病人,红砖路医院的坚固程度便会小幅提高,在吸收了三百五十余名病人后,原本能连续穿过六面墙壁的特制射钉,仅仅在穿过两面墙壁后便彻底失去了动能。 据后续调查猜测,这项吸收病人生命力的能力的来源,应当与红砖路医院长期进行超额开项收费、优先售卖高价药物、刻意开具成瘾性药品等榨取病患财富的行为有关……】 原来如此…… 报告看到这里时,里昂不由得神色一正,心里对绷带女的严谨细致产生了由衷的敬佩。 昨天晚上自己收好大狙赶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提前去了六楼,在院长室里翻翻找找,不仅取走了不少东西,甚至还直接撬开了院长室里的保险柜,把里面的物品一扫而光。 当时自己不知道她在做事件调查,还以为她是奔着院长的“私房钱”去的,结果没想到才过一个晚上,她就弄出了这么详尽专业的报告,不愧是清理局的老员工,这份办事能力真心没得说。 “你小子……怎么光点头不吱声?你倒是念啊!” 等了半天没见里昂出声,担心自己真被不要脸的红毛去送去炖汤,黑山羊顿时急了,忍不住开口催促道: “赶紧的!你要不想念就直接看一下记录,告诉我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就完事儿了!” “是真的。” 快速扫了一眼相关的记录后,里昂无奈地点了点头道: “当时那个院长的话才刚开了个头,正准备透露幕后黑手的身份时,咱们刚好确定了他的位置,隔着院长室一枪把他打死了……” “……” 这……居然真有这么寸?这也太倒霉了吧? 见里昂的神情不似作伪,刚刚还气焰嚣张的黑山羊顿时萎了下去,缩着头底气不足地嘟囔道: “咱……咱隔着好几百米呢,谁知道那边的情报这么要紧?就算害你们没得到情报,咱这也是情有可原……” 0016 不会还有反转吧? “呵呵,你就算了吧,但新人倒是的确情有可原!” 颇为欣赏地打量了里昂一眼后,红发女人凌厉的面色微微一缓,神情温和地出言安慰道: “里昂,情报的事你不用在意,你在发现浸染者时立刻报告,又搞定了这头麻烦的恶魔,哄着它带你找到了艾玛。 后面艾玛被困的时候,更是一枪击毙任务目标,成功把她救了出来,连带着救了几百人,没让他们损失太多生命力。 作为加入清理局才几个小时的新人,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至于情报的事,那只是个没办法的意外而已。” “不是!咱好歹也立了功,你屁股要不要这么歪啊?” 没等里昂回答,被这过于鲜明的对比气坏了的黑山羊忍不住嚷道: “那一枪是他开的好吗?咱就是帮着判断了一下位置而已,怎么到他这儿就是没办法的意外,到咱这儿就要被送去后厨炖汤?” “为什么炖你……你干了什么自己没数么?” 红发女人冷笑道: “别以为我不清楚你的打算!里昂不知道艾玛有不死之身,你还能不知道? 艾玛那边没有危险的情况下,你完全可以让里昂带你靠近医院,再从远处放大那名失控浸染者的恶念,让他失去理智,把他强行引出来抓住!” “咱那是一时间没……” “别跟我说你想不到,你在我手里的时候,用的可一直都是这个手法,这次怎么就突然失忆了?” 双臂抱胸往椅子上一靠,红发女人盯着缩头缩脑的黑山羊,冷笑着道: “明明能活捉目标的情况下,偏偏要引着里昂直接射杀他,你肯定有问题! 说吧,你是想要吸收目标罪恶的灵魂?想要引诱里昂帮你恢复力量?还是说…… 你跟对方背后的人有勾结,觉得他被抓后可能泄露情报,所以特意灭了他的口?” “你胡扯!” 听到红发女人的推论后,被怀疑是叛徒的黑山羊顿时跳了脚。 “咱没有!这都是你瞎猜的!你没有证据!” “清理局又不是法院,什么时候需要讲证据?” 再次嗤笑了一声后,红发女人蓦地皱了皱眉,若有所思地盯着黑山羊道: “唔……我承认,之前我确实是开玩笑的,但这么一琢磨的话,我倒是发现了更多奇怪的地方。 虽然局里的人都被派出去了,但我还留在王都坐镇,哪个幕后黑手会蠢成这样,派人在离我只有三条街的地方捣乱? 所以,如果不是刻意派人送死的话,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那个幕后黑手在局里有眼线,知道我昨天突然离开了王都!” 卧槽?! 听到红发女人合情合理的判断,里昂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地望向了怀里的黑山羊。 整个清理局昨天就没别人在,知道局长离开的人除了你还有谁?没想到你居然是内鬼?! “不是……咱没有……” 看了看满眼震惊的里昂,又看了看不知何时又一次眯起了眼睛的红发女人,黑山羊不由得哆嗦了一下,随即鼓着两只羊眼,气急败坏地反驳道: “咱才没有通风报信!你不能冤枉咱!” “是吗?” 红发女人闻言缓缓起身,双手叉开撑住办公桌,上半身极富压迫感地俯了过来,一字一顿地道: “那你怎么解释这么多巧合? 赶在我突然离开时出事就算了,昨天你明明能抓活的,却偏偏要借助里昂的手灭口,这个你又准备怎么解释?” “都说了那是个意外!” 黑山羊怒道: “我特意帮那小子击毙目标,是为了让他手里沾点儿血!好习惯……习惯……” “好习惯在遇到类似的情况后,直接选择依靠杀戮来解决问题,进而受到你的引诱,不断放低自己的底线,在不知不觉间一点点走向堕落……我说的没错吧?” 看了看面前被套出了小算盘,一脸懊恼地闭了嘴的黑山羊,又看了看猛地打了个激灵的里昂后,刚刚还面色阴沉的红发女人翘了翘嘴角,笑盈盈地重新靠回了柔软的椅背上,温言对里昂嘱咐道: “里昂,好好记住你刚才听到的,如果今后的任务里,再碰到类似的情况,记得回忆一下今天再做决定。” “我……我一定会记住的。” 心有余悸地看了眼黑山羊后,里昂先是犹豫了一下,随即双手捧着羊头,将它放回了红发女人的办公桌上。 “这个……还请您收回去吧。” 打量了一下里昂的神情后,红发女人笑道: “怎么?担心自己控制不住它?” “嗯……” “没关系的,你还是拿着它吧。” 对里昂的谨慎颇为欣赏,红发女人笑吟吟地拄着左脸颊,一边用白净的食指卷着自己鲜红的发尾,一边微笑着对里昂道: “这种有自己智慧跟欲望的异常物,一般来讲确实不太适合由新人持有,但你当初能在他的影响下保持理智,那就证明你起码有拿着它的资格。 而且艾玛早上跟我汇报过了,你灵魂视野的范围足有两公里,这证明你和这东西的相性确实很高,再加上你比较谨慎的性格,我认为你完全有能力持有它。” 说完自己的判断后,她从座椅上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还在迟疑的里昂身边,亲昵地拉过他的手掌,把满脸憋屈的羊头放了上去。 “拿着吧,今后记得保持理智,不要被它影响了自己的判断和决定,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 看着面前一脸嘉许地拉着自己,表示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到的红发美人,里昂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莫名地有些快,不由得下意识地扭开了视线,但很快又逼着自己转回头来,一脸认真点了点头,神情严肃地承诺道: “我一定会的!” “啧……你会个屁!” 往上抬了抬眼皮,看了看里昂略微有些发红的耳垂后,憋了一肚子火的黑山羊撇了撇嘴,忍不住开口嘲讽道: “被人拉着手哄两句而已,这就晕得连北都找不着了?那她要是搂着你亲一口的话,你小子是不是还要替她去死啊? 呵呵,咱也就吃亏在是头山羊了,妈的咱要也是个大美人儿,就你这种动不动就发骚的纯情小处男,咱分分钟哄得你……唔……唔!你放手!你捂住我也要讲!你踏马就是……” 0017 确实该炖 你踏马就是欠炖! 用出了吃奶的力气,死死地卡住了黑山羊的嘴巴,把它满嘴的骚话怼了回去后,里昂抬头看向依旧笑吟吟的红发女人,有些尴尬地搔了搔后脑勺道: “那个……局长,我妹妹昨天受了不少惊吓,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下午能不能请个假?” “嗯嗯,去吧!刚完成了一次那么危险的清理任务,你也是该歇歇了。” 笑着准了里昂的请假,等他夹着不停挣扎的羊头离开后,红发女人脸上的微微笑容一收,随即双手十指交叉,仰面靠在了椅背上,若有所思地望向了老旧的天花板。 有点不对…… 之前自己明明屏蔽了里昂的记忆,让他暂时忘掉了清理局的工作内容,那他在徽章示警之后,为什么知道该来清理局求助? 还有,刚才自己特意释放了一点魅力,看里昂的模样也确实动了心,但为什么他这次的表现很正常,似乎并没有失去任何记忆? 想到这里时,红发女人的眉毛不由得微微一扬,回忆起了一个之前被自己忽略了的小细节。 昨天下午这小家伙跑过来,想要凭借自身的“异常”加入清理局的时候,并没有立刻讲出自己的能力,而是稍稍犹豫了那么一下,然后才说自己的能力是强制获取情报…… “呵呵,有意思。” 嘴角微微翘了翘,红发女人伸手拿起蘸水瓶里的羽毛笔,随后拉开抽屉取出里昂的档案,找到能力一栏的【情报获知】,提笔在上面画了个小小的问号。 谨慎的小家伙呀~你的心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 …… 【遭遇无法理解的特殊存在,异色徽章“唯物主义灵魂(赤红)”激活,你的认知边界得到了扩张,并获得了该存在的部分信息】 【名称:无忆之爱(遗忘、低语)】 【外观:无实体】 【能力:当有人对宿主产生了喜爱、宠爱、敬爱等“爱”情后,该异常物的宿主便会获得记忆屏蔽能力,可以暂时遮蔽对方短期内产生的一小段记忆】 【代价:在父母之爱、子女之爱、伴侣之爱这三项至爱之中,将永远无法获得其中之一,如果有人对该异常物宿主产生了相应至爱,便会立刻失去有关这段爱的所有记忆】 【档案:该异常物由清理局第六分局主管奥莉薇娅持有,其人无父母、无爱侣、无子女,因此无法判断她到底失去了哪一项至爱。 另外,该异常物有记载的最后一次动用记录,是在1794年的红月降临事件。 第六分局主管奥莉薇娅伪装成歌手,借助公共广播大规模播放歌曲,骗得了大量月之民的喜爱,一口气屏蔽了七万余人的记忆,并借此彻底挫败了月之民的降临计划】 【评价:极其强悍的能力,但需要付出的代价也颇为沉重】 【浸染值:7】 【通过自身的观察与归纳,你获得了大量有关“无忆之爱”的情报,异色徽章“唯物主义灵魂(赤红)”激活。 由于理解了“无忆之爱”的生效规则,你对该异常物的抗性大幅增加,已经能够屏蔽一般程度的影响了】 …… 原来如此…… 看着被红发女人拉住右手时,突然弹出来的新异常物情报,站在局长办公室门口的里昂,不由得一脸恍然地点了点头。 怪不得自己会忘了清理局的工作内容,原来是被暂时屏蔽了相关的记忆。 按照黑山羊给自己讲的“规则”,知道越多“真相”的人,就越容易被异常找上门,局长暂时屏蔽了这些记忆,应该是担心自己在没能力自保的时候遇见危险。 但一个是自己当时“动心”的程度并不高,受到的影响很小,再加上后面徽章又发热示警,使自己得到了来自失控浸染者的变相“提醒”,这才破除封锁找回了记忆。 不过这种事其实完全可以对自己说的啊,为什么要…… “里昂?” 一道柔柔的呼唤声传来,打断了里昂的思路,他抬起头循声望去,却感觉自己的眼睛被狠狠地晃了一下,一名穿着米色半身套裙的高挑丽人,正站在走廊的另一头,神色温婉地朝自己微笑着。 与俏丽而危险的红发局长不同,高挑丽人的的美,是一种几乎没有攻击性的美,她的身段虽然修长纤细,但却不乏女性独有的丰盈体态。 那白皙得似乎沁上了玉色的肌肤,再配上柔美精致的五官,一种甜美而安详的奇妙气质油然而生,令人发自内心地想要亲近一二…… “昨天的事谢谢你了。” 气质柔婉的女人似乎和里昂很熟悉,开口打了个招呼后,便抱着怀里的文件夹轻盈地踱了过来,站在他面前微笑着询问道: “局长找你谈完了没有?我想把另一次单人任务的报告交上去,现在方便进去吗?” “……” 昨天的事、单人任务、和我认识……难道你是那个绷带……啊不是!你是艾玛前辈?! 昨天那个带着鸟嘴面具,浑身缠满绷带的可靠前辈,跟眼前这位眉眼温婉的高挑丽人,形象上的差距实在是有点儿大,里昂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顿了一下才匆忙让开了门口,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方便!当然方便!我和局长刚刚已经谈完了,不好意思挡住你了。” “没关系的。” 换了身装束后,颜值爆炸式提升的艾玛笑了笑,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那个,过几天我还要出一次任务,等我再回来之后,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放心,我可以保证,到时候你绝对不会有危险,只不过可能有些累……” “没事没事!” 里昂闻言立刻严肃了下来,一脸认真地承诺道: “你昨天冒着那么大的危险救了我妹妹,所以不管多累多辛苦,到时候我都一定会全力以赴!” “呵呵,那我就提前谢谢你啦!” 盈润纤巧的唇角微微翘起,再次朝里昂笑了笑后,绷带女……艾玛便推开门走进了局长办公室。 看着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门内,反应过来的里昂不由得暗自咋舌。 好家伙……要不是声音一样的话,我都不敢认!这差别也太大了吧!要是…… “要是我床上的臭虫都像她一样美就好了,尽管咬,咬死我也不带哼一声的……小子,你是这么想的吧?” “……” 接到了里昂无语的眼神后,黑山羊咧了咧嘴,嘿嘿冷笑道: “呵呵,咱劝你最好别发骚了,人家孩子都好几岁啦!你没机会的~还是趁早死心吧!” (ーー゛) 什么机会不机会的……我只是被她跟昨天相比过于巨大的反差震了一下,一时间有点儿不敢认人好吗?你怎么老是往那方面想? 还有,就你这张讨人嫌的破嘴,是怎么活到现在还没被人打死的?凭你炖出来的汤好喝吗? 0018 别问,问就是爆炸(上) 拿这头碎嘴子山羊实在没什么办法,毕竟不好真的把它炖了,里昂只得一脸嫌弃地拎着喋喋不休的羊头,快步穿过清理局有些昏暗的走廊,开始辨认一间间办公室外挂着的铭牌。 哈利·摩根(二级危机处理员) 艾玛·阿尔曼(一级灾害处理员) 里昂·莱恩(三级事故处理员)……嗯,那就是这儿了,话说我的办公室就在艾玛前辈隔壁啊~ 扫了眼隔壁铭牌上那个熟悉的名字,里昂的嘴角,不由得下意识地往上翘了翘。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里昂对她有什么想法,主要在刚刚入职的时候,隔壁是个温柔漂亮,又十分可靠的前辈这一点,本身就是件非常让人开心的事……嗯?她办公室里好像有什么在闪? 从开在走廊这边的小窗户上,瞥见了艾玛办公室里怪异的闪光,里昂有些好奇地往回走了一步,朝里面望了一眼,然后马上便面无表情地走了回来,绷着脸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无它,艾玛前辈的办公桌上,赫然劈着一柄足有三米多长,上面满是褐色锈蚀痕迹的曲柄大镰刀,自己看到的闪光,居然是镰刀的刀刃折射出来的阳光。 除此之外,她的办公室里也不是自己想象得那样,摆放着颇有意趣的绿植花草、成熟漂亮的衣裳裙装、或者可爱风的小孩子用品之类的,反倒堆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甚至有些可怕的东西。 染血的绷带、残损的钉锤、敞开的老旧棺椁、材料可疑的皮质古书、不知名生物的骨骼标本、甚至还有半架斜卡在墙边的行刑台,就是把巨大的铡刀拉到几米高吊住,接着由刽子手砍断绑绳,然后落下来……咔嚓!的那种。 好吧,艾玛前辈或许是个性格温柔的人,但清理局过于特殊的工作性质,使得她的温柔作风,貌似只能存在于性格上。 犹记得昨天晚上,自己匆忙赶去特护病房的时候,甚至在那架坚硬的金属角柜上,见到了她凭手劲儿生捏出来的指印儿…… 再次坚定了绝对不要惹她的判断后,里昂在属于自己的办公室里翻找了一下,成功在红发局长说的地方,见到了跟艾玛前辈那只几乎一模一样的大号行李箱。 黄铜色的金属防撞角、宽大结实的实木框架、蒙着纹路类似鳄鱼的坚韧兽皮……虽然外观非常朴实简洁,并没有时下行李箱常见的刻花跟金属扣环,但一上手就知道,单凭这个扎实的用料,就必定造价不菲。 而整个行李箱外部,唯一能称得上装饰的,就是金属把手衬垫侧面压印的金色纹章,正是处女清理局的标志——那只推着粪球的屎壳郎娘。 至于行李箱的内部,则有着多个嵌套式的定制隔层,最左边带着两个犄角的空挡,明显正是留给黑山羊的,旁边则是一把拆散了的长距离射钉枪,跟六枚香瓜大小的银白色储气罐。 看到这杆熟悉的“大狙”,里昂的心头不由得微微一暖,知道这东西必定是艾玛前辈给的。 她对自己真的是十分照顾,甚至昨天在做完了调查后,都没有先去处理身上的血迹,而是拉着自己聊了很久,给自己讲了很多进行“清理工作”时的细节,并反复嘱咐自己一些需要格外小心的地方。 而眼下马上要出去执行任务的情况下,居然又特意把她的武器留给了自己……这份人情属实欠得太大了,等她需要帮忙的时候,自己绝对要加倍努力,必须对得起人家的照顾! 满眼感动的里昂支好行李箱,把还在骂骂咧咧的黑山羊卡进了羊头凹槽里,随后重重一关。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在大皮箱扣严的瞬间,仿佛直接被掐死了一样,无论耳边的聒噪还是脑子里的咒骂声,全都在瞬间消失无踪,整个世界都清净了下来。 挺好~有这玩意在的话,就能把黑山羊带出去,还不怕它乱说话吓到安娜了。 满意地点了点头后,里昂伸手抓住行李箱的把手,用力一提! 纹丝不动…… ??? 看着连晃都懒得晃一下的大行李箱,里昂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双手抓住行李箱的大号把手,不信邪地全力一拽。 面对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了出来的里昂,巨大的行李箱终于给了点反应,但也只微微离开了地面一点点,随后便砰地一声轰然倒地,巨大的声量震得整间办公室里的浮土都飘了一下。 “……” 实木框架、类鳄鱼皮、金属配件、里面还装着羊头跟大狙……这尼玛要是没个五六十公斤,我直接就把这箱子吃了! 看了看自己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干瘦的胳膊,又看了看不动如山地躺在地上,好像在嘲笑自己一样的大箱子后,“身娇力弱”的里昂无奈地叹了口气,理智地放弃了把它带走的想法,转而拿着自己的证件,恶狠狠地推开门,朝警务部的食堂走了过去。 吃!我要猛着劲儿的吃!把自己吃成一个壮汉!然后加紧锻炼!别的不说,再怎么也得练到能自己提箱子的程度! 不然等艾玛前辈找自己帮忙的时候,如果自己连个箱子都拎不动,还得舔着脸求她帮忙拎着,那自己特么还活不活了? …… “安娜……嗝……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推门走进了特护病房后,看着病床上一脸惊喜地望过来的病弱少女,里昂的脸上不自觉地也带上了一抹笑容。 提起手里的楠木午餐箱,轻轻摇晃了一下,还不等安娜回答,里昂便笑着揭露谜底道: “是你小时候特别喜欢的银鳕汤!我特意问过了,是今天早上才从外河捞上来的鳕鱼,里面还加了新鲜的牛奶!” 银鳕鱼和牛奶……那岂不是很贵? 听到里昂的话后,安娜有些迟疑地道: “哥,你昨天才刚入的职,结果又是帮我转病房,又给我带这么贵的鱼汤,会不会有些……” “没事的,这些都不用你担心,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病……来,让我看看腿。” 把从警务部食堂借来的三层餐盒放到床头柜上,里昂将被子掀起一角,看了看妹妹包扎起来的右边大腿,有些心疼地询问道: “疼不疼?都怪哥哥不好,要是我没把你送到这间医院的话,你也不会……” “不疼的!哎呀!” 没想到里昂居然手这么快,病弱少女的脸颊不由得微微一红,连忙伸手抢过被子重新盖住了大腿,随即抓住他的手臂埋怨道: “哥!我的裙子在包扎的时候被剪开了,你不要乱翻!还有,你能不能不要老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背啊? 你送我来这边的时候,又不知道医院的燃气管道会突然爆炸,这次的事只是个意外而已,真不是你的错!” 0019 别问,问就是爆炸(下) “嗯……确实,的确只是个意外而已。” 看了看温言安慰自己的妹妹,以及她脸上明显好转了不少的气色,里昂只觉得自己心头压着的重担微微一松,便笑着附和了两句。 …… 没错,昨天那场波及了四五百人的失控浸染者事件,在“罪魁祸首”被里昂一枪击毙,艾玛前辈上交了事件报告后,就已经变成了一场意外事故。 按照红发局长的说法,在清理局总部的地下,藏着一件位格高得惊人的异常物。 只要清理局的员工完成清理任务,并上交事件报告后,就会触动那件异常物的规则,强行改写掉绝大多数亲历者的相关记忆,像这次的事件,就被混淆为了燃气爆炸事故。 在安娜等人的记忆中,先是医院的燃气管道开裂,产生了第一轮爆炸,这轮爆炸巧合地震碎了装着麻醉剂的储藏室,大量的麻醉剂顺着通风管道快速散播,造成了数百名病人及医护人员的集体昏迷。 紧接着的第二轮爆炸,则发生在院长室所在的六楼,跟特护病房所在的四楼,红砖路医院的院长当场被炸死,安娜所在的特护病房也被轰得一塌糊涂。 多亏她提前闻到了燃气泄露的味道,当机立断地带着两名护士吊出窗外,这才侥幸保住了性命,但也被楼上炸下来的碎玻璃划伤了腿,另有一名护士摔成重伤,浑身上下多处关节受创。 而就在第三轮爆炸即将开始时,幸好来看望她的里昂跟同事赶到,及时关闭燃气阀门,阻止了更大的灾难发生,救下了医院里这几百人的性命。 …… 是的,那件据说灰常牛逼的异常物,在“编故事”掩盖事件的时候,甚至还照顾到了清理局员工的心理健康,特意把里昂两人的“功劳”给留下了,免得他们救了人还没得到尊重心理失衡。 更奇葩的是,为了方便清理局向上面打报告骗奖金,它甚至还给受害者们补了个清理局接到群众举报,曾派人来调查红砖路医院乱收费问题的记忆,突出一个贴心开放人性化,以及些微的不是很要脸。 在听到了这种离谱至极的操作后,明白“程序”跟“人工智能”之间区别的里昂,近乎本能地质疑起了这件异常物,感觉这么会“变通”的东西,很明显是有自己智慧的,觉得它应该有问题,并不是一件单纯在按照规则办事的物件。 然而里昂从红发局长那里得到的答复是,这件异常物本来就是有脑子的,甚至于它本身干脆就是个脑子。 这件能够扭曲记忆的高位异常物,原本是某个没有做足准备,仓促降临之后被活捉的邪神。 清理局在干掉了它之后,发现它在篡改记忆方面的能力十分出色,索性直接把它的脑子挖了出来,装进了一件名为【幻象缶】的异常物里,做成了专门为大规模事件收尾的异常物。 只不过,因为这件东西修改群体记忆的能力过于危险,如果任由单人掌握的话,很可能出现极为严重的后果,所以启用条件极为苛刻,必须要得到十二名董事中,半数以上的人同意才行,平时只能深埋地下任其运转,只有到了非常危险的时候才能动用。 …… 那么,这个非常危险,到底指的是什么呢?或者再直白一点,有人想对清理局动手的话,算不算非常危险? 在听红发局长讲到这里时,里昂几乎瞬间便想到了关于“危险”的定义,并解开了一个巨大的疑惑——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的国家,会允许清理局这样的组织存在?甚至还积极进行配合? 恐怕它们并不是想配合,而是不得不配合! 毕竟光这个修改群体记忆的邪神之脑,就已经够所有动心思的王国喝一壶了,而清理局的历史不知道有多长,鬼知道它们还藏着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而在通过这个消息,变相地了解了清理局到底有多强大后,现在的里昂已经十分确定,自己这辈子怕是都要跟这个神秘组织绑定了。 站在守卫人类的最前线、能够知道世界的真相、获得远超普通人的能力……光这些就已经让他难以拒绝,更别提清理局的待遇又高,福利又好,甚至还是王国正规编制了。 尤其是编制问题,听说王都现在的相亲市场上,那些有正规编制的人,无论男女都特别吃香…… 咝……等一下,我不是做好了单身到死的准备吗?为什么会突然想到相亲?难不成是今天受了什么刺激?或者跟黑山羊说得那样,已经到了蠢蠢欲动的年纪? …… “哥?哥!你怎么了?” 喊了里昂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后,正捧着碗小口小口喝着鱼汤的安娜,不由得困惑地眨了眨眼。 看着面前一会儿神情严肃异常,一会儿又笑得有些腼腆的哥哥,病弱少女想了想后,将奶白色的鱼汤重新放回床头,随即抬起右手,捂住因为沾了油星而显得粉光致致的嘴唇,压着嗓子极低极低地咳嗽了一声。 “嗯?” 听到了过去这两年多里,无时无刻不让自己牵肠挂肚的压抑咳嗽声,里昂简直如同条件反射一般,瞬间便从满脑子胡思乱想中挣脱了出来。 他急忙忙地朝病床上的少女看了过去,见安娜只是轻咳了一声便没了下文,这才放下了心,随即伸手端起床头柜上的汤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哥刚才在想工作上的事,一时间没照顾到你……刚刚怎么咳嗽了?是呛到了吗?要不还是我喂你吧?” “没……嗯……” 看着听到咳嗽声后立刻看了过来的里昂,病弱少女的眼底不由得微微一暖,摇摇头刚想说自己没有呛到,但看着已经喂到嘴边的汤匙,想了想后还是没有拒绝。 搭着里昂的手臂,支起身子向后坐了坐,靠在了他拿来的靠垫上后,病弱少女倚在床头,小口小口地再次喝起了喂到嘴边的鱼汤。 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刚刚独自喝了大半碗汤的她,现在却时不时地轻轻呛咳一两声,然后在里昂关心的询问中,浅笑着摇摇头,继而微微张开有些油汪汪的嘴唇,心安理得地等着下一口鱼汤的到来…… 爸爸妈妈,你们还在看着我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能让这一碗汤能再多些,让哥哥多陪我一小会儿,不过也不要多太多,只要再多几口就好…… “笃、笃笃。” 指关节磕碰玻璃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病弱少女的祈祷。 病房内的两人循声望去,随后颇为惊讶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门外居然来了一名眼睛红红的女孩。 娃娃脸的女孩儿看年岁跟他们相差不大,应该都是十六七岁的模样,但她却穿着一身成熟风的职业套裙,胸口也挂着精致的名章。 看她的样子,似乎已经开始参加工作,甚至有可能已经工作好几年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上到处都有些奇奇怪怪的违和感,好像还不是很习惯这套衣服似的。 “我是燃气公司的,医院这边的管道当初就是我签的验收单,我……对不起!” 得到了里昂两人的准许后,眼睛肿了一小圈儿的女孩小心翼翼地推门走了进来,见面二话不说,瞄准里昂就是一个九十度的深躬,眼泪汪汪地道: “这次的事情全都怪我! 如果我当初验收得再严格一些,这边的管道说不定就不会爆炸,也不会害您的妻子跳楼受伤!请放心,我一定会给出让你们满意的赔偿!” 0020 嗯?!!! “……” 管道?验收?爆炸事件?啊这…… 看着面前这名眼睛肿得跟桃子一样,小脸儿上满是愧疚的燃气公司员工,里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只得尴尬地搔了搔自己的后脑勺。 如果这次真是燃气管道爆炸,结果导致安娜大腿受伤,甚至差点儿摔死的话,自己现在怕是活拆了对方的心都有。 但问题这回还真不是人家的错,爆炸事件是那个邪神的脑子编的,医院的事故属于院长搞的袭击,并不是燃气公司的管道不合格。 至于面前这个小姑娘,她的工作也没出问题,纯属运气太差摊上了事儿,被清理局那件异常物的骚操作连累了…… …… “这个……我看你道歉挺诚心的,要不……你只要担了医药费,这次的事儿就这么算了?” 良心有一丢丢不安的里昂,本来想着直接算了,但又觉得妹妹差点在“燃气爆炸”里出事,自己不追究实在太假,索性提了个比较折中的要求。 反正自己的亲属看病,能用清理局的证件报销,安娜的肺病并不用私人支付,而且她在“燃气爆炸”事件里也只是伤了腿,撑死了交一两个银轮就够,不会给对方造成多大的经济压力…… 没想到里昂两人居然这么好说话,娃娃脸女孩猛然抬起头,满脸不可思议地道: “只要这样……就可以了吗?” 回头看了妹妹一眼,见她面颊微红地在出神,并没有提出异议,里昂便回过头来,歉疚地对面前哭得可怜兮兮的女孩点了点头。 “嗯,这样就足够了。” “……” 只要这点儿赔偿就好?居然还有这样的人吗? 听见里昂肯定的回答后,穿着职业套裙的女孩不由得愣了一下,肿成一条缝的眼睛里,满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 受到这次事件波及的人中,大多数都是被挥发的麻醉剂迷昏,继而吸入了过量的麻醉气体,有些甚至现在还没醒,但这些人其实属于比较好赔偿的,只要把误工费和汤药费赔了就好。 剩下最严重的是医院的院长,不过那个人似乎不是什么好人,被举报做了很多坏事,如果没死的话说不定也要上绞架,干脆就不用赔了。 再然后就是从四楼跳窗的几个人,那名年纪大些的护士没有受伤,只是受了些惊吓,而那名关节受创严重的年轻护士,则跟她的未婚夫一起,联手狠敲了自家公司一笔。 但她的未婚夫说要置办什么东西,急忙忙地拿着钱走了,自己觉得那个男人好像要拿钱跑路,特意提醒了她一句,结果被她指着鼻子骂了一个多小时……呜…… 想到这里时,娃娃脸女孩儿不由得用力吸了吸鼻子,眼泪汪汪地看向了面前和善的里昂,感觉人和人之间真心没得比。 剩下最后这个姑娘虽然伤得没有那个护士重,但也被碎玻璃割伤了大腿,甚至要不是她反应够快,恐怕下场会跟六楼的那个院长一样。 自己过来之前犹豫了好一会儿,都做好了被痛骂甚至被打的准备了,结果他们夫妻俩居然这么和善,只让自己赔医药费就可以,他们人也太好了吧? “那个……我还是多付你们一些赔偿金吧!” 看了看里昂有些破旧的大衣,又看了看这间住一晚连两银轮都用不了的“简陋”病房后,娃娃脸女孩儿的心里更过意不去了。 面前这对小夫妻,明显是那种没什么钱的人,但遇到了敲一笔的机会后,却只要求赔偿基础的医药费,自己可不能让这样的好人吃亏! 用力攥了攥小拳头后,娃娃脸女孩儿抬起头,一脸感动地对里昂劝说道: “你们夫妻俩这么年轻,应该还没攒下太多积蓄,这次您妻子受伤,您又要请假照顾她,肯定会耽误工作的。 我多赔偿您一些钱的话,您就可以用这笔钱,给您的妻子请个护工之类的,既能让她得到更好的照顾,也免得耽误……” “等下?你是不是弄错了?” 越听越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脑海里满是爆炸事件的里昂,认真咂了一下对方的话,顿时有些无语地道: “我们不是夫妻,是兄妹!” “啊?这样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听到里昂的纠正后,娃娃脸女孩儿面色一红,随即连连鞠躬道歉道: “我拿到的赔偿名单只有姓名,我在医院的访问登记里,看见你和她的姓氏一样,你们的发色又不同,就以为你们是……啊!对不起!非常抱歉!!!” “没事的……” 抬手摸了摸自己浅金色的头发,又看了看里昂那一头深邃的黑发后,病床上的安娜似乎心情不错,朝着她浅浅一笑,柔声开解道: “我和哥哥的头发颜色不一样,长得也不是很像,一不小心的话确实容易误会,至于赔偿的事,我也没受什么伤,就按我哥哥说的来吧…… 哦!对了!” 说到这里时,安娜似乎想起了什么,从病床上勉力支起身子,一脸认真地开口询问道: “汉娜阿姨呢?虽然她没受什么伤,但昨天也被吓坏了,今天到现在都还没来医院,你们给过她赔偿了吗?” “您说的是那位年纪比较大的护士吗?” 娃娃脸女孩儿回忆了一下后,满脸歉疚地道: “她的话,我们已经给过赔偿了,而且保证十分丰厚! 毕竟她虽然没受什么伤,但真心被昨天的爆炸吓坏了,甚至可能……可能有些精神失常……” “什么?” 听见那名很照顾自己的年长护士出了事,安娜顿时急了,扶着里昂的手臂直起身,满脸担忧地追问道: “怎么会?昨天晚上分开的时候,她不还是好好的吗?”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想起另一名可怜的受害者的情况,娃娃脸少女不由得愧疚地低下了头,抿着嘴唇眼泪汪汪地小声道: “我们去的时候听她的丈夫说,昨天晚上她只是有些不安,但状况还是挺稳定的,可今天早上一起来,就突然开始莫名其妙地讲胡话。 她先是坚持并没有发生爆炸事故,接着又说医院的地板会吃人,好多病人都被吃掉了,只不过后面来了一个满身绷带的女人,把她从窗户里放了下去什么的……她应该是被昨天的事给吓坏了……” 听到这里时,脸上满是同情的里昂不由得微微一怔。 等下,没有发生爆炸、医院的地板会吃人、以及满身绷带的女人…… 嗯?!!! 0021 局长的弱点 “你是说,那名年长些的护士,很有可能也是天然携带‘异常’的人?” 听完里昂的汇报后,红发女人的眼眉微微一扬,若有所思地道: “怪不得……我记得艾玛的报告里也提到过,有名护士能抵抗住院长的控制。 原本我还以为是她比较善良正直,能够坚持自身的立场,不被权力裹挟,所以才规避了来自权柄型异常物的影响。 但现在看来,恐怕是她自身就携带有‘异常’,所以才能避免被操纵……里昂,你做得很好!” 赞赏地看了里昂一眼后,红发局长笑吟吟地道: “明明刚结束辛苦的清理任务,却依旧坚持主动申请出外勤,辛苦走访复查受害人的情况,并从少量蛛丝马迹之中,敏锐地发现了新的异常物的线索,真是辛苦你了!” 啊?不对吧? 听到红发女人的总结后,里昂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即开口提醒道: “谢谢局长,但我今天下午其实不是出外勤,而是请假去看我妹妹,这个消息也不是走访得来的,而是……” “请假扣半天工资,主动出外勤一次,能向上面申请两金轮的补助。” “……” “而是我在出外勤途中,积极与燃气公司赔偿员沟通,并按照局长跟艾玛前辈教授的方法,成功分析得来的。” “嗯,不愧是我看好的人,你果然很适合清理局。” 满意地看了看识趣的里昂后,红发局长笑道: “回去按你说的内容,待会儿补个外勤结果回执吧,不过我和艾玛的部分就不用写了。 骗经费是骗经费,功劳是功劳,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管别的局什么样,咱们处女局不搞这些。 而且你在休息时间里,打听到了很有价值的消息,一次特批的外勤补助本来就是你应得的。” “那……谢谢局长……我这就回去补回执!” “嗯嗯,去吧去吧!” …… 对自家这个能毫不避讳地把骗经费挂在嘴上,可作风又莫名很“正派”的局长,里昂实在是有些不知道怎么评价。 不过虽然手段有点难绷,但这种既能替手下争好处,又不喜欢占下属功劳的领导,应该很受局里的人欢迎吧?无怪艾玛前辈提起她时总是非常尊敬……对了! 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刚准备离开的里昂重新站定,有些犹豫地道: “那个……局长,明天我能不能再出趟外勤?” “……” 红发女人闻言微微一怔,随即下意识地眯起了娇俏的狐狸眼,似笑非笑地道: “怎么?缺钱了?还想再骗一次经费?” “不不不,这次是真外勤,或者您算我请假也可以的。” 赶忙摇了摇头后,里昂一脸诚恳地解释道: “昨天我看了艾玛前辈对红砖路医院事件的归档材料,感觉那些病人的出现有些过于巧合了,像是为了强化失控浸染者而特意‘制造’出来的。 毕竟红砖路医院平时的病床才一百多张,要不是水力公司和路政部同时出了问题,根本不会一次性出现这么多病人给那个院长吸收。 所以我想着,局里能不能去这两个地方调查一下,看看究竟是有幕后黑手在捣乱,还是水力公司跟路政部本身有问题……” “顺便再借助清理局员工的身份,挖一下水力公司和路政部失职的证据,好给那些还躺在医院里的病人争取点儿赔偿……我猜得对么?” 红发女人睁开俏美的狐狸眼,柔柔地盯着吓了一跳的里昂,笑眯眯地道: “呵呵,看来那头山羊说得其实不错,你果然是那种道德感很强的类型,一旦遇见看不惯的事情,总是忍不住想插手做点儿什么。 嗯……别紧张,虽然你的提议里,稍微包含了那么一点点儿‘私心’,但我其实并不讨厌呢,毕竟幼稚又善良的小家伙,总是很令人怜爱的~” 给了里昂一个意义不明的奇怪评价后,红发女人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展露了一下自己姣好的曲线,随即舒舒服服地靠在松软的椅背上,笑吟吟地道: “想去就去吧,而且这次还算你外勤,但下不为例。” “谢谢局长!” “不客气,不过……” 抬手拄着脸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里昂,红发女人笑眯眯地道: “你只准备口头谢谢我?不来一点儿实际行动吗?” “额……” 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当面索贿”弄得有点儿懵,看了看红发女人办公桌后堆积如山的空酒瓶,里昂试探着道: “那……等今天下班,我请您喝几杯?” 嗯?有酒喝? 听到里昂的话,红发女人的眼睛不由得微微一亮,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哎呀真是……我说的实际行动,意思其实是局里最近人手不够,想让你主动加个班,等调查完水力公司跟路政部之后,再替我去那个叫汉娜的中年护士家里,看看她到底什么情况。 但你非要请我喝酒的话……嗯……难得有新人入职,那我这个做领导的,似乎是该跟他多亲近亲近,好好联络联络感情? 把手悄悄伸到腰间,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荷包后,红发局长在自己的位置上坐正,用力清了清嗓子,双手交叉一脸温和地道: “原则上来讲,我其实不太好接受你的邀请,不过既然你才刚刚入职,那就当给你开欢迎会了,顺便庆祝一下你成为清理局的一员。” “啊,好的!” 里昂点了点头,随即开口提议道: “那我喊一下艾玛前辈,还有刚回来的……” “咳……她们就没必要叫了。” 悄咪咪地算了下里昂的薪水后,红发女人喊住了他,一脸义正辞严地道: “艾玛她要赶着回家带孩子,至于刚回来的那两个,待会儿我就给他们安排……我的意思是说,他们马上就会有新任务,今天太阳下山之前就要出发,所以晚上我自己喝就行!” “……” 你自己喝就行……不是,你这连装都不装一下了吗?哪怕你说你自己给我开欢迎会也行啊? 看着好像突然之间失了智,说话变得顾头不顾腚,原本的理智缜密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红发女人,里昂顿时有些无语地张了张嘴,想起了黑山羊对自家领导的评价。 “咱跟你讲,那个臭娘们儿虽然冷静又狡猾,实力还强得吓人,但她一旦喝上劲儿了,那就是个纯纯的酒蒙子,脑浆子都唰唰往出窜酒花儿的那种。 不提到酒一切好说,无论对手是谁都能掰掰腕子,但如果碰见酒了,那她要多不靠谱那就有多不靠谱,素质要多低就有多低,你可小心点儿,千万别被她缠上!” “……” 完了……我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0022 饮酒有害健康……太自信也是 “给他就好,我不需要菜单。” 理了理大红色高腰紧身裙的下摆,施施然坐在了餐厅的窗边后,比天边未散的晚霞还要明艳几分的红发女人,摆手拒绝了侍者递来的菜单,熟极而流地直接“点名”道: “先来一打巴斯淡啤开开胃,期间醒一瓶玛歌庄的干红,清一清啤酒的麦芽味儿,然后宝摩、塔利斯卡、格兰菲迪的平价经典款威士忌一样一瓶。 最后等我……等我们俩喝得差不多了,再上一件雪莉桶的麦卡伦威士忌收尾,然后补一瓶摩根船长牌的黑朗姆外带。 嗯……暂时就这些吧,对了,账单抬头的名字写里昂·莱恩,然后寄到警务部下辖的清理局,等发薪日再付。” “……” 看着不到五秒钟便搞定了菜单……或者说酒单,甚至连账都直接赊好了的红发女人,拿着另一张菜单的里昂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强笑着提醒道: “局长,您点的这些都是酒啊,咱们是不是再要一些餐点?” “啊没事,你吃你的,不用管我,我有的喝就可以了。” “……” 一口别的都不吃,光喝酒?所以你特么是准备喝死在这儿吗? 打开菜单的酒类部分,找到了对方点的那些酒种后,看着足足五六个个明晃晃的深色“烈酒”标识,里昂只觉得自己的头皮开始阵阵发麻。 按照王国商业部推行的酒业分类标准,酒精含量30%以上的品种必须标注为烈酒,但这几款不仅是烈酒标,甚至还是深色的烈酒标,证明酒精含量起码要40%起步。 我……我特么真是吃饱了撑的,请她喝个毛线的酒啊! 看了看价格并不算贵,但也绝对说不上便宜的菜单,肠子都快悔青了的里昂犹豫了半天,到底还是没舍得花太多钱。 东挑西捡下,他最终只选了一份由羊肉、土豆泥跟生菜层叠压制的牧羊人派,并且要了一盘餐后上的时蔬烩小牛肉,准备给家里的两个小的打包回去,便胆战心惊地观摩起了自家局长的表演。 …… “唔~真怀念啊~” 用里昂完全看不懂的速度,优雅却又狂野地干掉了半打淡啤后,在餐厅里其它人的窃窃私语中,奥莉薇娅将一头红发撩至耳后,旁若无人地俯下身,在醒酒器的开口处轻轻一嗅,俏丽的面颊上顿时飞起一抹娇俏的嫣红。 “覆盆子、烤面包、很醇很醇的咖啡味道、还有一点点淡淡的松露香气~真是好久没喝到这么精致的酒了~” “……” 有这么厉害? 被红发女人享受的表情唬了一下,里昂悄悄耸起鼻子闻了闻,但却只闻到了一点酸酸甜甜的水果香气,并没有闻到其它的东西,不由得有些怀疑地皱了皱眉。 哪有什么面包咖啡……骗人的吧? “怎么?不相信?” 瞥了眼里昂的表情后,红发女人取过一支杯子,给他倒了半杯鲜红的酒液,随即笑吟吟地递了过来。 “尝一尝?” “唔……” 嗅到了略微有那么一点点刺鼻的酒精气后,不喝酒的里昂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本能地想要拒绝。 但想到这酒自己可是花了钱的,而且还不少,他的手便不受控制地接过酒杯,按照红发女人教的方法猛喝了一大口,并用两腮鼓动着酒液,绕着舌头快速地转了两圈,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怎么样?” 看着面前被酸得直吸气的里昂,红发女人以手托腮,一边观察他涨红的脸庞,一边笑吟吟地道: “对于刚接触葡萄酒的人来说,其实还是一些比较甜蜜的类型更适合,这种更强劲刺激的干型酒,对你来说大概有些早了……呵呵,小家伙,你还想喝吗?” “咝……” 慢慢吸了两口气后,感受着牙齿周围略微有些不舒服的酸涩,里昂的眼睛却不自觉地亮了起来。 “喝!而且别的我也要一杯!” 之所以这么快转变了态度,倒不是里昂体会到了酒精的美妙,也不是被红发女人对待小弟弟一样的调戏态度刺激到了,而是…… 【第一次品尝到“精酿”级别的好酒,你成功激活了黑铁级徽章“酒国新人”】 【酒国新人:不用劝了,我知道的,爱它会损害我的生命,可最令我无法快乐的东西,恰恰就是我那漫长且无聊的生命本身】 【佩戴效果:饮用含酒精液体后的一段时间内,恐惧、畏怯、惊慌等一系列负面情绪,对你产生的影响将会遭到削弱】 【进阶路线:品尝十种“精酿”级别以上的好酒后,本徽章将会自动晋阶为青铜徽章“酒国老饕”,当前进度1/10】 【隐藏特性(无需佩戴):你的酒量获得了大幅提高】 …… 真没想到,你还挺有喝酒的天份…… 看着眼睛闪亮闪亮,明显亢奋了起来的里昂,原本只是想逗逗他的红发女人,顿时也跟着精神了起来,抬手给他倒了一杯度数颇高的威士忌,并隔着杯壁轻点着金黄色的酒液,笑眯眯地讲解道: “这是在桶里陈酿了10年以上的单麦芽威士忌,气味跟肉桂和香草非常相似,虽然非常烈,但细品的话却又十分顺滑。 像这样喝……喏,你的舌头如果足够敏感的话,应该能尝出类似水果干和橡木的熟成风味……好吧~” 看着还没等自己介绍完,就拿起酒杯一口灌了下去,结果被辣得连连咳嗽,眼睛里满是泪花儿的里昂,红发女人不由得摇了摇头,随即有些好笑地道: “你喝得也太急了,刚刚这杯的度数可是之前那杯的四倍还多,被辣到了吧?你……嗯?你还要?” “要!” 眨了眨眼睛后,慢慢缓过劲儿来的里昂,看着【酒国新人】下方大幅提高酒量的词条,抱着能刷徽章就多刷一点的心思,颇为自信地点了点头道: “我感觉自己的酒量其实还行,就算不如你,应该也不会差特别多……嗯,不过我一样只喝一杯就好。” 哦?不会差太多吗? 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里昂这句话一出口,本来只准备小喝一场的红发美人的眉毛一扬,笑吟吟地抬手再次招来了侍者。 “那今天就喝到尽兴好了~放心,剩下的我请,不用花你的薪水~” 等到新一轮酒水被六名侍者气喘吁吁地抬过来后,红发美人笑眯眯起身倒酒的模样,便成为了里昂今晚记忆中的最后一个画面…… …… “唔……太阳怎么又上来了?” 捂着疼得几乎裂开的脑袋,晕头转向地从家里的小床上饿醒时,看着窗外离奇地爬回了地平线以上的夕阳,里昂不由得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开喝的时候太阳才刚落山啊!我这是睡了一整天吗? 等他抖着手唤出徽章面板,看到了槽位上那枚金光灿然的【酒国烈士】后,更是直接懵在了原地,嘴唇都不自觉地哆嗦了起来。 黑铁——青铜——白银——黄……黄金? 一晚上连跳三级徽章?我这是喝了多少啊?!!! 0023 徽章盘点(二合一) 【酒国烈士:这是酒吗?这是流淌的冷火,是忘忧的良方,是城市里的绿洲,是痛苦生活的解药,是有着温度的江河,是无数个清冷的夜里,沸腾在心底最深处的孤独】 【佩戴效果:身体中的酒精含量越多,恐惧、畏怯、惊慌等一系列负面情绪,对你的影响便越低。 在每100毫升血液中含有0.1克酒精时,本效果将达到最大值,直接免疫相关负面情绪造成的影响,但会进入特殊状态“醉酒”】 【醉酒:你的反应时间增加50%,肢体协调能力降低50%、对周边环境的感知能力降低50%,勇气增加300%】 【进阶路线:分别品尝一千种“精酿”级别以上、一百种“佳酿”级别以上、十种“醇酿”级别以上,一种“醉酿”级别以上的好酒后,本徽章将会自动晋阶为异色徽章“酒中仙”。 当前进度分别为117/1000,7/100,1/10, 0/1】 【隐藏特性(无需佩戴):经过一场地狱级别的豪饮后,你的身体已然适应了酒精的肆虐,并找到了应对的窍门,你代谢酒精的速度得到了巨幅提高】 狂喝一整夜再睡了一整天,换来了一枚黄金级的徽章……这……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看完了【酒国烈士】的具体效果后,里昂的情绪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 不愧是黄金级别的徽章,效果确实非常强力。 自己的胆量虽然不算小,但那天面对会直接“吃人”的医院时,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恐惧的。 尤其是一楼大厅里活地狱一般的景象,即便只是在瞄准镜里观察,都让自己一阵心惊肉跳。 讲真,如果不是躲在远处狙击,而是端着枪跟着艾玛前辈一起走进去的话,在那极端可怖的场景下,自己怕是当面都不一定能打得到人。 但有了这枚黄金级徽章后,只要随身带着一瓶高度酒,便能直接大幅降低这些负面情绪的影响,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而对于这种游走在生死关头的工作来说,冷静和理智在关键时刻可是能救命的。 另外,按照艾玛前辈的说法,像黑山羊那样直接影响灵魂的能力虽然不多,但并不是没可能遇到,以清理局那大得恐怖的工作范围,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撞上一个。 而这枚【酒国烈士】虽然限定了范围,只能免疫恐惧、畏怯、惊慌之类的负面情绪,但如果对方的能力刚好在这个范围内,就会被直接克制到死,哪怕范围被限定得比较窄,这也是一张极其强力的底牌。 看来……徽章系统可以挖掘的东西还很多。 看了看面板上的四个槽位,以及三黑铁、两青铜、一黄金一异色七枚徽章后,里昂不由得沉思了起来。 自己目前激活的七枚徽章中,【待业青年】不光能力很迷惑,而且想提升还需要退出清理局,不是光努力就能升级的,暂时PASS,入职两个月才能升级的【试用工】同理。 剩下【值得信赖的兄长】没有进阶路线,【唯物主义灵魂】升无可升,【酒国烈士】虽然还能往上,但自己并不懂酒,而且也没有买那么多好酒的钱,同样只能暂时放弃。 那么有可能主动升级的,就只剩下【恶魔眷者】跟【射击菜鸟】了。 前者最好办,只要背着清理局的人,多给黑山羊买几包“高特”就行;后者则需要实弹射击,可能要从军部那边想想办法……唔……等下,警务部好像也有靶场吧? 回忆了一下在警务部食堂蹭饭时,似乎曾经见到过配枪警察,里昂便打起了警务部的主意。 虽然只是挂靠在警务部下面,但清理局名义确实上从属于警务部,对他们来说,自己也能算半个自己人,那借用一下他们的训练设施……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唔……练枪刷徽章、调查水力公司跟路政部、上门拜访那位叫汉娜的中年护士……明明才入职两天而已,结果自己要做的事情就这么多了啊…… 捂着还有些发晕的脑门,面色发白的里昂爬起身来,在床边的旧桌里翻了翻。 在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动过后,他找出捡来的半截碳棒跟草纸,将自己要做的事情一一记录了下来,随即小心翼翼地叠好,跟钱包一起揣在了怀里。 “哥!你醒啦!” 可能是听到了翻东西的响动,一个眉眼五官跟里昂有七分相似,但看着有些憨头憨脑的小男孩,扒着门缝悄悄往里看了看。 见到里昂已经起来后,顿时随即满脸惊喜地奔了进来,死死地抱住了他的大腿,随即眼圈儿有些泛红地道: “姐姐前天咳得那么大声,手绢都咳红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你回来之后又怎么都叫不醒,我……我还以为……” “威廉!你干什么!” 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响动,另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小女孩儿,晃着一头淡金色的头发跟着跑了过来,扯住小男孩儿的袖子气呼呼地道: “那个头发和番茄一样的姐姐不是说了吗,大哥只是醉了!醉了你懂吗? 就是和感冒一样的小病,睡上一觉就能好,不会死掉的!你再乱说话我就打你了!” 训了比自己还要高半头的小男孩儿一句后,和安娜发色一样的小女孩儿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扑了过来,抱住了里昂的另一条腿,低着头红着眼圈儿道: “大哥,姐姐她……她怎么样了?” “安娜很好,她已经没事了。” 看着一左一右死死抱住自己大腿的两个孩子,里昂的眼里不由得闪过一抹愧疚之意。 前天夜里安娜突然咳血,自己把这两个小的匆忙托付给邻居,连句嘱咐也来不及说,就背着安娜跑去了医院,折腾了足足一整天,当天晚上又是加入清理局,又是遭遇异常事件,又折腾了一整夜。 后面解决完失控浸染者,自己跟艾玛前辈一起救醒医生护士,帮安娜换了病房跟新药剂后,天都已经蒙蒙亮了,自己困得不行实在回不去家,就直接在安娜的病床凑合睡了一会儿。 等自己一觉醒来,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清理局汇报情况,汇报完特意请了个假,本来想确认完安娜的情况就回家,结果又从燃气公司那个娃娃脸员工嘴里,听到了疑似异常物的情报,只好临时再一次跑回清理局。 哎……自己连着两天没怎么睡,再加上忙昏了头,不光没想着托人回家报个平安,甚至下班之后还被拖去狂喝了一通,然后又呼呼大睡一整天。 真是……家里的大人一个病一个躺,还两天多都没怎么着家,她俩肯定已经吓坏了,自己这个大哥当得属实不是很称职…… …… 轻轻摸了摸弟弟妹妹的脑袋后,里昂带着她们坐到床边,俯下身柔声安慰道: “放心吧,我昨天特意问过医生,医生说安娜的情况很稳定,她的病已经不是问题了。” “真的呀!” 听到里昂的话,憨头憨脑的威廉埋着头没吭声,明显活泼很多的小女孩却猛地抬起头,满脸开心地道: “所以那个红头发姐姐说的是真的?安娜姐马上就能回家了?” “嗯。” 里昂笑着点点头道: “医生说,她只要再休息两天就能回家了,后面按时服药就可以,最多三个月就能痊愈,今后再也不会咳嗽了。” 两个小的在听到这个好消息后,顿时开心得不得了,两张小脸上满是发自心底的欢乐。 在她们俩还没有什么记忆的时候,四兄妹身为机械师的父母,就已经牺牲在了几年前的卫国战争里,两个小的对父母的记忆都不甚清楚,几乎就是安娜一路照顾大的。 所以别看安娜自己也才不到十六岁,但在这两个弟妹心里,长姐如母并不是一个夸张的形容,而是切切实实的描述,听到安娜已经没事的消息,她们俩绝对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开心。 仔细看了看弟弟妹妹的模样气色,确定这两天既没有饿着也没有冻着后,总算放下了心的里昂摸了摸小女孩儿的金发,微笑着询问道: “那个红头发的大姐姐呢?玫兰妮,跟我讲讲,她是什么时候走的,都跟你们说什么了?” “啊……我想想……” 虽然是家里最小的,但比起有些憨厚的双胞胎哥哥来说,名叫玫兰妮的小女孩儿明显要机灵得多。 在歪着头回忆了一会儿后,她掰着手指一脸认真地转述道: “红头发大姐姐把你扛回来后,给了照顾我们的姨姨一个银轮,拜托她在你睡醒之前一定要照顾好我们。 然后她还说,今天再放你一天假,护士什么的明天再弄,嗯……还有,她还给我跟威廉买了好甜好甜的奶糖,还说要送我们一身新衣服……” “但是我们没要!” 就在这时,一直在默默旁听的小男孩儿忍不住插嘴道: “哥哥和姐姐都说过!碰见要给我们糖或者给衣服的,肯定都是坏人,是拐小孩儿的人贩子,绝对不要跟他们走。 所以一听到她要给我们买衣服,我就立刻特别用力的瞪她!还大声喊有人拐小孩儿,直接就把她给吓跑了!” “……” (⊙_⊙)? 在里昂三分无语七分懵逼的神情中,憨头憨脑的小威廉腾地站了起来,用力拍着自己的小胸脯,满脸骄傲地道: “哥哥!我吓跑了坏人,保护了玫兰妮!我做的好不好?” “呸呀!你还好意思说!” 没等里昂开口,气坏了的金发小女孩就腾地一下扑了过去,伸着小手使劲儿地拍自己双胞胎哥哥的脑门儿,一边拍一边一边气呼呼地吼道: “笨蛋!白痴!大蠢货!死心眼!木头脑袋! 你是不是傻啊!能不能动动脑子?咱哥都是她扛回来的,那她能是坏人吗?你快赔我新衣服! 还有,你要是真怕她是坏人,那你连糖也别要啊,为什么还跟我抢糖吃?你讨厌死了!” “我……你不是先吃了好几块儿吗?” 憨头憨脑的小男孩儿,一边抬起瘦瘦的胳膊抱住脑袋,竭力抵挡着妹妹的攻击,一边理直气壮地争辩道: “我想着,既然你吃了糖都没事儿,那证明糖肯定是没毒的啊,没毒的糖我为什么不吃?” “……” 好家伙……逻辑性倒还挺强,但你这到底该算笨蛋还是聪明蛋? 看着一追一逃愈发闹腾,把屋子弄得乱七八糟的弟妹,刚刚还满心愧疚的里昂,立刻切换到了越看孩子越嫌弃的家长模式,捂着宿醉后还在发晕的脑袋,有些无力地摆手道: “快别闹了,哎……你们俩真是……咱家里就快有钱了,等工资发下来,不管糖还是新衣服,哥都给你们买!” 许诺了价值两个铜轮的巨大好处,好不容易才安抚住了两个小的后,里昂看了看外面黑沉沉的天色,勉力支起身准备去弄点儿吃的。 “都饿坏了吧?哥哥给你们做饭去。” “不用啦,我们吃过了!” 怒瞪了笨得要死的双胞胎哥哥一眼后,玫兰妮晃着两条淡金色的发辫,开心地回答道: “虽然被白痴威廉气跑了,但那个红头发姐姐后面又悄悄回来了,在咱们家里放了好多好多吃的,够咱们一家吃好几天的呢,我们俩就是吃完了才来看你的。” “对对!” 似乎想起了刚刚的美味,憨头憨脑的威廉舔了舔嘴唇,连连点头道: “尤其是炸鱼和熏红肠,特别特别香,我们吃了好多!” “哼!你不是说她是坏人吗?怎么还吃她的东西?不怕被抓走了?” “不怕,我都是等你先吃完,看你没事之后才吃的,像你没吃的土豆泥,我就一口也没吃,我聪明着呢!” “我……你气死我算了!” “行了行了!” 看着两个小的说着说着又吵在了一起,马上就要开始新一轮战斗,里昂连忙一手一个拉住,有些头疼地转移话题道: “然后呢?你们俩吃了人家那么多好东西,有好好谢谢人家了吗?” “当然了啊!” 瞪了眼自己愚蠢的双胞胎哥哥后,玫兰妮一甩头上的发辫儿,骄傲地道: “安娜姐说过,我们只是家里穷,又不是没有父母的野孩子,一定要有礼貌! 所以我不光对大姐姐说了谢谢,还按着威廉的脑袋逼他也说了!不过……嗯……大姐姐好像不太开心,我想抱抱她的时候,她就直接跑了……” 说到这里时,似乎想起了什么弄不明白的东西,玫兰妮眨巴着自己亮晶晶的大眼睛,有些困惑地捏着自己的小裙子道: “她好像说……她不喜欢小孩子,说是小孩子一旦熟悉了,就容易把别人当妈妈看,然后又会擅自忘掉她…… 哥,大姐姐说的话我没太听懂,为什么我们跟她熟悉之后,就会忘掉她啊?” 0024 咖啡与点心(二合一) “咝……有点儿冷了啊……”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辛勤的打工人里昂便爬了起来,打着哈欠走在了上班的路上。 等被深秋的冷风迎头吹了一通,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儿后,里昂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把安娜织的大围巾再饶了一圈,随即不自觉地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 玫兰妮提出的那个问题,他最终并没有给出答案,而是含混着讲了些你大了就懂了之类的话,勉强糊弄了过去。 即便哪怕和玫兰妮讲了,才几岁的她也不一定能听明白,但对于清理局跟异常物这些“另一个世界”的消息,普通人知道得越少就越不容易撞见,所以自然还是能瞒就瞒。 不过,玫兰妮的问题虽然到此结束,但似乎也并不是全无意义,最起码它为里昂解答了一个小小的疑惑——局长到底失去了什么。 …… 按照【唯物主义灵魂】给出的情报,拥有【无忆之爱】这项异常物的人,必定会在“父母之爱、子女之爱、伴侣之爱”三项中失去一项。 现在看来的话,她失去的应该是来自子女的爱,而从她昨天的表现来看,应该又是十分喜欢小孩子的。 毕竟自己家住的老兵巷虽然不属于贫民窟,但也不是什么好位置,周围除了吵闹脏污的各种公司,就是一座关押了不少重刑犯的监狱,居民的数量本来就不多,孩子就更少了,自然也不会有卖糖果的小商店。 所以她给玫兰妮她们买的那种用彩纸包着的奶糖,要去四五条街外的百货公司才有得卖,而她愿意走这么远的路,去给两个才刚见面的小孩儿买糖吃,自然不会是讨厌小孩子的人。 嗯……对于特别喜欢孩子的人来说,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也就算了,如果有了孩子之后,还会不断被自己的孩子忘掉,没准还真是挺残酷的一件事。 有些同情地摇了摇头后,里昂刚准备加快步子赶往清理局,然后带上黑山羊,去拜访那名疑似身怀“异常”的护士,但却被一阵甜腻的焦香留住了脚步。 装着板凳和台子的手推车、巨大的锡制热水锅炉和铜龙头、泛着红亮焰光的炭火炉、几组锯木架拼出来的矮桌凳…… 在盈满鼻腔的咖啡香气中,一处被旧帆布牢牢包裹着的、不会遭到深秋寒风侵扰的、泛着融融暖意的小小空间,赫然撞入了他的眼帘。 咖啡摊啊…… 望了望在这灰蒙蒙的寒冷清晨里,显得格外诱人的温暖小摊,里昂不由得停住了脚步,犹豫再三后,还是败在了那诱人的甜香之下,缩着身子走进了帐篷的范围,找了张靠里的桌子坐下。 “老板,一杯咖啡,两片薄面包。” “好嘞!” 取出一只断了把手的杯子,手脚利落地抖入咖啡粉,接着用抹布包着手,拧开冒着白烟的铜龙头倒进热水,三指捏起搅拌棒唰唰转了两下,一杯热气腾腾的黑色液体便被摆到了里昂面前。 “客人,‘两薄’要刷黄油吗?如果您有兴趣的话,我这里也有火腿片,早上出摊前刚炸的,还热乎着。” “额……加火腿片要多少钱?贵不贵?” “不贵不贵,便宜的很!” 在黑乎乎的围裙上擦了擦手后,年纪看上去五十出头的老板憨厚地笑了下,举起了一根黑黝黝的手指头。 “不加火腿片一个铜轮,加的话总共两个铜轮!” 两个铜轮……加一片儿火腿就要另收一铜轮?你怎么不去抢?我去百货公司买一整只也才不到一银轮好吗! 无语地看了眼这名貌似憨厚,实则奸诈得不行的咖啡摊老板,里昂不由得撇嘴道: “火腿就算了,面包刷黄油就可以……记得刷厚点儿!” “好嘞!” 额外加项推销失败,老板憨厚的脸上也没见失望,而是笑呵呵地取出一条长吐司,唰唰两刀切下了精薄精薄的两片,用给皮鞋打油都嫌小的刷子沾了两下,便扔到炭炉上面的石板上烤了起来。 日……这生意让你做的,可太尼玛扣了。 望着那两枚放进兰X牛肉面里都嫌薄的面包片,里昂的心里不由得大呼上当,知道自己怕是碰见了宰人的高手。 但毕竟来都来了,而且也舍不得这小摊里烧得很旺的炉火,他最终还是没有提出异议,而是捧起热腾腾的咖啡,小心翼翼地啜饮了一小口。 唔……真好啊……感觉跟活过来了一样…… 随着手被杯子烫暖,空荡荡的胃也被咖啡焐热,里昂不由得惬意地眯了眯眼睛,而死奸商老板也适时地将“兰X面包片”送了上来。 “客人,您的餐上齐了,承惠一铜轮。” 看了看小碟子里几乎“透亮”的面包片,里昂最终虽然老老实实掏了钱,但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满,忍不住开口嘲讽了一句道: “老板,您切面包的刀法这么利落,想必一定赚得不少吧?” “呵呵,还凑合吧,勉强糊个口而已。” 估计像里昂这样说怪话的客人不在少数,老板被嘲讽了也不生气,而是憨笑着指了指身后的炉子,笑呵呵地道: “您看我家的炉子,烧的可都是最好的炭火,而且一直都在填料,保证不管什么时候来客,冲出来的咖啡都是最热乎的,这炭火钱也都是成本啊!” 这话倒是没错……不过凭你一张火腿片卖一铜轮的脸皮,再加上那堪比兰X大师傅的切面包手艺,炭火上多花的那点儿钱,怕是扭头就能翻着倍赚回去了,绝对没少赚你的。 “不怕实话跟您说,像您这样去市政区上班的早客,最看重的其实真不是那点儿实惠,而是实打实的温度。” 似乎想把里昂发展成熟客,见他似乎对自己的话不以为意,老板便又伸手朝街对面指了指,耐心地解释道: “我这儿的咖啡可能不够甜也不够浓,但温度绝对是最好的,而且炉火也是烧得最旺的,一直能热到帐篷外边儿去。 甚至为了方便您暖手的时候别被烫到,我这儿连杯子都用的加厚的陶瓷杯,而不是只能捧一下就得烫得放下来的薄铁杯子,保证您别管怎么来,都能从里到外地暖着离开。 不然您看,那边儿那么多摊子,为啥就我这儿人最多呢?那是因为我卖您的可远不止这一杯咖啡,还有一份寒冷早晨里的温暖,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哦,对了,我跟您讲的这些,您可别往外说啊!” 似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些话泄露了不少“商业机密”,面带憨相的老板连忙摆着手,神情腼腆地道: “这小咖啡摊子,未来我还准备传给我女儿的,这样不管她在外过得怎么样,回家都能有个营生,要是连这些窍门儿都让别人学去了,那她可就有麻烦啦!” “……” 我信你个鬼!你这么精明的人,能什么都随便跟人讲? 别的不说,你这咖啡可一点儿都不甜,但我刚才可是顺着甜香味儿来的,所以你那锅里肯定还有门道,我要真学你这么干的话,怕不是要赔得当裤子! 啧……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卖东西抠门得要死,但毕竟也用了这么多心思,那这钱确实活该你赚! 被咖啡摊老板这套主打附加值的生意经干麻了,里昂不由得心悦诚服地给他竖了竖大拇指,随即快速吃完面包喝光咖啡,便起身朝着清理局的方向匆匆离开。 而就在他离开没多久后,一名穿着职业套裙的娃娃脸女孩儿,便顺着满街的甜香气一路找了过来。 见到满脸憨厚的咖啡摊老板后,女孩儿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由一亮,急忙哒哒哒地跑了过来,扯住老板埋怨道: “爸!你身体才刚好,怎么又偷着来出摊儿了?妈发现之后都气坏了啊!” “哼!老子出个摊儿,她有什么可气的?” 听到娃娃脸女孩儿的话后,刚刚和蔼憨厚的老板鼻子一扭,化身不讲道理的倔老头,没好气地反问道: “咋?你也看不上我这小摊子?我跟你说,当初要不是靠这小咖啡摊儿,咱们一家三口早特么饿死了,咱家还能有今天?” “哎呀!没人看不起你的小摊儿!但你非要今天摆吗?” 看着面前突然闹起了别扭的爹,娃娃脸女孩儿无奈地道: “咱家的燃气公司管道裂了,才刚赔出去一大笔钱,结果水力公司也出了事儿,正是麻烦的时候。 妈气得是你在这时候还乱跑,不紧着处理公司的事儿,居然大早上跑出来摆摊儿……” “有什么好处理的?该赚的赚,该赔的赔!瞎耍什么心思?还有,我一天才来出两个小时的摊儿都要管?公司没了我就不能转了吗?” 咖啡摊儿老板闻言顿时更气了,吹胡子瞪眼地道: “再说了,当初我就讲过,这些市政工程就不该碰! 虽然做这些赚钱快还稳定,基本每年都有一大笔入账,但问题主事儿的权利它就不在咱手里,最后什么样只能建议不能决定,这能行? 老子从一开始就知道,按那帮孙子办事儿的风格,早晚特么得出事儿!不如继续老老实实地干咱家的百货公司,虽然风险大而且利润薄,但起码自己能盯着,出了事儿也好解决。 偏你妈她倔!非说靠咱家的名气,人家办事儿多少要收敛一点儿,愣是一门心思的往里钻,我拉都拉不住! 结果呢?那帮孙子为了省点儿过滤钱,把踏马排污河的粪水直接往公共水管里灌!搞得全王都治拉肚子的药卖到脱销!他们收敛个**!***简直脸都不要了!” 骂骂咧咧地嘟囔了几句后,见太阳出来后温度慢慢上来,客人也差不多没了,咖啡摊老板抬手叩上炉子,闷灭了炭火收好帐篷布,推着小车带着女儿气呼呼地走了,一边走一边继续询问道: “燃气管道裂了的事儿怎么样了,有好好跟人家道歉,然后给赔偿了吗?” “给啦给啦!就是有一家人好像不太想要,说是没受什么大伤,替他们付完包扎的费用就行了。” “他们不要是他的事儿,但咱家的公司出了问题,赔偿肯定要给到位……对了,那家人叫什么?” “姓有点儿记不太清了……啊!莱恩!对!里昂·莱恩!是个虽然没什么钱,但一直笑得很温和,对妹妹也特别温柔的好人!” …… “你问我们局里的新人?他叫里昂,里昂·莱恩。” 除了咖啡摊父女之外,此时还有另外两个人也在谈论着里昂的情况。 “莱恩?” 听到这个有些熟悉的姓氏,金镜里的小个子女人眨了眨眼,猛地咬了一口手里的海绵蛋糕,有些好奇地询问道: “狮心公爵家的人?你不是很讨厌贵族吗?为什么会收他进你们处女局?” “只是姓氏一样而已,实际上是两个词。” 简单解释了一下里昂的姓氏后,看着金镜里放下蛋糕,嚼起了酥皮塔的女人,红发局长不由得皱眉道: “你问他干什么?想挖人?” “倒是有点儿这个想法。” 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自己的打算后,穿着黑白萝裙的小个子女人拿起一枚果仁蛋糕圈儿,舔了舔上面甜腻腻的杏仁粉,随即笑嘻嘻地道: “我看了你上报的档案,这可是位格比大恶魔还高的【强制获取情报】能力,用好了可是很了不得的,哪个局长又能不惦记呢?” “……” 看了看镜子里闺蜜陡然眯起的眼睛,小个子女人啊呜一口吃掉蛋糕圈,接着又拿起了一小张油茶煎饼,一边往上面刷草莓果酱,一边开口解释道: “不过你放心,我这次真不是为了挖他,而是想跟他做个小小的交易……那个医院院长的异常物取出来了吗?” 原来如此……你是惦记上那件吸收病人的异常物了么? 看了看金镜上扒拉着粪球的狮子雕纹后,红发局长略一思忖,眼底顿时闪过一抹了然之色。 贝芙丽所在的狮子局的辖区内,有座被失控浸染者占据的港口,附近十余座村镇里的近万名居民,都被强行赋予了某种无法根除的疫疾,只要那名失控浸染者死亡,所有人都会一同死去。 虽然狮子局的人反应得足够快,及时将港口封锁,没有酿成更大的麻烦,但实在拿绑架了近万民众的失控浸染者没什么办法,又不好为了这种中等规模的事件动用底牌,只好暂时对其听之任之。 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被里昂击毙的医院院长的能力是吸收病人,恰好正是那名失控浸染者的克星,而按照清理局的规矩,完成了清理任务的人,有优先申领提取出来的异常物的权力。 所以她今天突然通过【天球镜】联系自己,并不是想久违地联络一下闺蜜之间的感情,而是想和自己事先通个气儿,让里昂别跟她抢这件异常物…… 盯着金镜里又开始吃奶酪布丁的好姐妹看了一眼后,红发局长眨了眨娇俏的狐狸眼,面色有些为难地道: “这个……我明白这东西对你很重要,但里昂他在清理过程中,亲眼目睹了失控浸染者的力量,对这件异常物也非常感兴趣,所以……” “啧!少废话!” 对自己闺蜜的性格不能再清楚了,金镜那边的贝芙丽翻了个白眼,一边啃着椰鬆面包,一边没好气地道: “直接说吧,这次又要找我借多少钱?” “哎呀,这可不是钱的事儿。” 红发局长摆摆手,笑吟吟地道: “人家里昂一个刚入职的小新人,千辛万苦完成了自己的第一个任务,好不容易才得到了自己的第一个异常物。 像这么具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就这么被你一句话给要走了,不给他补一件好东西,你心里能过意得去吗?” “……” 听到这里时,看着闺蜜那双不怀好意的狐狸眼,金镜另一头的贝芙丽身体微微一僵,感觉嘴里的香橙奶油派都不香了。 三口两口吃光了手里的点心后,贝芙丽拿出了狮子清理局局长该有的气势,伸手猛地一拍桌子,狮子似地瞪圆了眼睛怒声喝问道: “赶紧说!你到底要什么?” “我想让你把魔女之帚换给他。” “呸!你做梦!” 0025 调查任务(上) 并不知道局长正在厚着脸皮帮自己讹好处,此时的里昂正站在中年护士家一公里外,靠着羊头的灵魂视野,满眼警惕地反复“扫描”范围内所有人的灵魂。 虽然入职后的第一个任务无惊无险地成功了,除开肩膀被大狙的后坐力撞青了一块儿以外,几乎可以说连点儿油皮都没破,但里昂始终谨记着入职前和红发局长的谈话,以及那个颇为惊人的数据。 清理局的总死亡率是千分之八,而且是每个月千分之八。 不论艾玛前辈还是红发局长,都不止一次地跟自己强调过,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必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因为清理局面对的任务目标“花样”太多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碰上一个刚好“克制”你的能力。 甚至医院那次就是,连有不死之身托底的艾玛前辈都翻了车,大半截身体都被吞进了医院的楼板里,要不是提前安排好了自己跟羊头狙击的话,那她就只有等着局长来救了。 而更令人细思极恐的是,这次的事件发生在清理局三条街外,艾玛前辈翻车了的话,还能等着局长来救她,可如果这次的事件发生在哪个人迹罕至的偏远山林呢?或者红砖路医院能够移动,难以确定位置呢? 那她就算靠着不死之身不会死掉,但也很可能被关上几个月、几年、甚至保持着被吸收的状态,就这么清醒着一动不动地被关在水泥楼板里,那可真是比死还要痛苦得多…… 呼……谨慎谨慎再谨慎! 回忆完上一个任务的情况后,里昂不由得做了两个深呼吸,并反复告诫自己,哪怕看似没什么危险的情况,只要可能和“异常”扯上关系,就一定要保持警惕。 虽然自己有着独特的徽章外挂,未来必定能够不断成长下去,可如果光论保命能力的话,现在的自己连给艾玛前辈提鞋都不配,然而有着不死之身的她都能翻车,自己又凭什么不加倍小心? …… 反复确认过周边所有人,尤其是中年护士一家的灵魂状态,确认他们的情绪还算稳定,且暂时没有表现出异常后,里昂便将骂骂咧咧的羊头塞进购物袋,快步走向了中年护士一家所在的街区。 在和公寓的管理员亮了下清理局的证件,表示自己是来调查医院院长贪污事件的公务人员后,靠着跟警务部形制相同的证件,里昂很轻松地得到了管理员的信任,管理员大妈甚至放下了手中打到一半儿的毛线,亲自带着他上了楼。 “警官,汉娜一家那都是好人,她虽然在红砖路医院上班,但跟那个坑钱的院长完全不是一路人,您可千万别冤枉了好人啊。” 年纪估摸着得有六十多的管理员大妈,一边带着里昂慢腾腾地爬楼梯,一边絮絮叨叨地垫话儿道: “记得二十几年前,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在那家医院当护士了,一直都兢兢业业没出过啥差错,我老头子跌断腿去住了半个月院,人家给照顾的妥妥当当,比我们亲闺女都细致。 那孩子唯一说得上问题的,也就是性子耿直了点儿,按资历的话,她十年前就能当上护士长,但护士长要管着药品记录,她因为不愿意配合那帮人作假,结果每一次晋职都轮不上她……” 嘴皮子不带歇气儿地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后,管理员大妈悄没声地路过了中年护士家所在的五楼,带着里昂往都是空屋的六楼走,并一边偷瞄着他的表情,一边试探着询问道: “对了,警官,您这次来是找汉娜,是想让她去作证,证明那些人坑我们这些病人钱的?还是想带她回去问话的?” “……” 看样子,我要说自己是来抓她的,你就准备随便在六楼找间空屋子,用力敲一会儿门,然后告诉我她不在家是吧? 有些无语地张了张嘴后,在五楼站定的里昂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大娘……她家应该在五楼吧?您是不是多上了一层?” “啊?哦哦!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呵呵呵。” 管理员大妈的心理素质相当不错,被拆穿了也没慌,而是慢腾腾地又从楼梯上挪了下来,但她竟然还是没有把里昂朝中年护士家带,反倒往楼梯左边的另一户空屋走了过去。 “……” 不是……我都知道她家在五楼了,你还想试着把我往别的地方带?这属实有点儿太糊弄人了吧? “啧……” 这小黑皮狗还挺龟毛,来之前怕是都调查好了啊! 见里昂死活不上当,甚至直接站在汉娜家门口等起了自己,管理员大妈的眼皮跟嘴角立刻同时往下一耷拉,倒腾着有点儿罗圈儿的腿蹬蹬蹬走了回来,气呼呼地敲响了中年护士家的房门,然后黑着脸威胁道: “我告诉你,你要调查就好好调查,别想着往汉娜身上泼脏水,医院那些腌臜事儿跟她没关系! 还有,汉娜那孩子现在好好儿的,等她回来之后如果身上有伤,或者状态不对劲儿的话,我绝对会去作证的,投诉你们警务部非法刑讯!” “……” 在管理员大妈防贼一样的眼神里,中年护士家的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一名满脸倦色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见到外貌有些陌生的里昂后,一身书卷气的中年男人扶了扶鼻梁上的镜片,有些诧异地道: “请问,您找谁?” “他是……” “我您的太太,汉娜女士。” 猛地抬高了一大截音量,盖住了管理员大妈的话后,里昂抢先解释道: “我叫里昂,您太太之前是我妹妹病房里的护士,不知道她有没有和您说过?” “哦哦!说过!说过!” 听到里昂的话后,满面倦色的中年男人神情一喜,直接推开门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里昂的右手,激动地大力摇晃了起来。 “昨天多亏您和您的同事及时赶到,关了医院燃气管道的阀门!哦还有!要不是您的妹妹发现了不对,让汉娜提前顺着床单滑了下去,她说不定都…… 哎呀!真是!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谢你们一家了,其实应该我们去拜访您的,结果您倒是先来了!” “您客气了,我妹妹没少受您太太的照顾,昨天她也只是出了个把窗帘系起来的主意而已,她们最后能平安无事,还得多亏您太太。” “别别别,还是您妹妹……” ??? 看着门口握着手大力晃来晃去,一个劲儿地感谢对方家属,气氛相当之和谐的两个男人,旁边虎视眈眈的管理员大妈,不由得直接愣在了原地。 等……等会儿……容我先捋捋…… 0026 调查任务(中) “哎呀真是……原来你是汉娜救命恩人的哥哥!是大妈误会你了!” 弄明白了到底什么情况后,刚刚还一脸凶神恶煞的管理员大妈,顿时恢复了和蔼慈祥的模样,甚至还拉着里昂的胳膊埋怨道: “你看看这个事儿闹得……你直接说自己是听说汉娜病了,过来看望她的不就行了?还跟大妈掏什么证件?我一直拿汉娜当闺女看的,要知道有这层关系在,大妈还能不让你上来?” “……” 你可拉倒吧……要不是之前你把我拦下来,防贼似地一个劲儿盘问我,我早就直接上楼了好吗?还用得着亮证件证明身份? 被里昂无语的神情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管理员大妈老脸一红,吭呲着道: “大妈之前拦你,那是看你面生,这公寓里我都熟悉,之前确实没见过你,而且你穿……咳咳,而且你还拎着一大袋东西,我就想着多问问……” 不是看我拎东西,是看我穿的比较破,担心我是小偷吧? 看了看自己身上边角磨损严重,估摸着得有快二十年历史的旧大衣,里昂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这大衣还是“自己”父亲留下来的,年纪比自己都要大好几岁,卖相确实惨了点儿,不过按自己家原来靠抚恤度日的情况,能有足够暖和的衣服穿就不错了,自然没有挑挑拣拣的能力。 眼下自己虽然有了高薪工作,但第一周的薪水都还没下来,当然也没钱换新的外套,穿得实在很拮据,再加上被冷风吹得有些缩手缩脚,被当成可疑人物倒也不奇怪…… “咳咳……对不住,小伙子,是大妈看走眼了。” 看着里昂无奈的表情,知道他已经听明白了自己的“话外之意”,管理员大妈连忙道歉,然后跟中年护士的丈夫一起,把里昂引进了屋,顺便伸手去接里昂手里的购物袋。 “哎呀,你妹妹可是汉娜的恩人,上门还带这么多东西,手都勒红了,快放下歇歇……额……” 虽然里昂反应很快,闪身躲开了管理员大妈的手,但黑山羊的犄角实在过于锋利,剧烈晃动下竟然直接划破了袋子,噗通一声掉了出来。 “……” “……” “那个……不好意思,这是我们局长托我买来炖汤的。” 连忙弯下腰,把黑山羊的脑袋塞回袋子里,并在破口的地方打了个死结后,里昂有些腼腆地解释道: “我们局长特别喜欢喝羊头汤,但她睡得晚早上起不来,所以喊我帮她去早市跑个腿,我买完羊头就顺便过来了。 嗯……还有,我才刚入职几天,手里还没什么钱,所以这次上门没带什么东西,不好意思。” “啊,对不住小伙子,是大妈手快了,呵呵……” 连着办了好几件错事儿,把气氛弄得十分尴尬,管理员大妈也没脸呆下去了,硬撑着再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后,便借口自己还要看门儿,匆匆离开了中年护士的家。 而等她离开后,中年男人则不好意思地再次道歉道: “玛丽阿姨她……今天可能是过于担心汉娜,所以办事儿稍微有点儿莽撞,但她并不是有意的。 平常公寓里的住户谁家有个大事小情,需要人帮忙的时候,有时候不用说她都会来搭把手,她真是个相当亲切又细心的好人,如果有冒犯到您的话,我替她向您道歉。” “没有没有。” 回忆了一下进入公寓前,在灵魂视野中看到的情况,里昂微笑着摆摆手道: “我看得出来,她是个非常非常善良的好人,而且不光她,甚至你们整栋公寓里的人也都是好人……嗯……我能不能提个冒昧的要求?” 看了看里间紧闭的房门后,里昂试探着开口道: “我听燃气公司的赔偿员说,对于昨天的事情,您太太似乎有些……不同的想法? 您先别急,对于您太太的情况,我大概猜到了一些原因,可能对解决她的问题有些帮助,请问我能不能单独和她聊聊?” “这……” 听到里昂的要求后,满身书卷气的中年男人迟疑了一下,似乎有点想要拒绝,但想起对方的妹妹是自己妻子的救命恩人,并没有害自己妻子的理由,最终还是勉强答应,引着里昂进入了里间的卧室。 “汉娜?” 轻唤妻子的名字,心疼地将还在裹着被子酣睡的中年护士唤醒后,还没等中年男人道明里昂的来意,头发乱糟糟、眼底满是血丝的中年护士便猛地坐了起来,望着里昂满脸急切地大声询问道: “我见过你!你是安娜的哥哥!你前天也在对不对! 快!你快告诉我!你有没有看到医院吃人!你有没有看到那个力气特别大的绷带女人!” “嗯嗯,当然看到了,我今天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给中年男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担心,一切交给自己后,里昂神情温和地道: “放心吧,您没有疯,您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你看!他也看到了!” 听到里昂的话后,中年护士不由得大喜过望,连忙拉着自己丈夫的手臂大声道: “我说我看到了!医院真的出了问题!也真的有个满身绷带的女人。” “……” 看着神情亢奋的妻子,中年男人望着给出了肯定答案的里昂,嘴唇不由得微微张合了两下,脸上写满了欲言又止。 喝了些镇定安神的药剂,半睡半醒地熬了差不多两天后,自己妻子虽然还是认为看到了绷带女人,但在其它人的坚持下,也似乎有点怀疑是她自己弄错了,情况好像正在好转。 可眼下这个突然上门的救命恩人,又信誓旦旦地肯定了她的幻想,这真的不会导致她的病情重新加重吗? “算了,您也留下一起听吧。” 看了看中年男人的表情,知道他恐怕不会放心离开了,里昂不由得摇了摇头,放弃了让他离开的打算,转而回身抓住门把手,关上了里间的屋门。 “您妻子看到的……额……” 【遭遇无法理解的特殊存在,异色徽章“唯物主义灵魂(赤红)”激活,你的认知边界得到了扩张,并获得了该存在的部分信息】 【名称:寄灵之寓(奇迹、守护)】 【外观:一幢老旧的普通公寓,大厅值班室里常年坐着一位满头白色卷发、背部有些佝偻、生着罗圈儿腿的年老女性】 【……】 0027 调查任务(中二) 【名称:寄灵之寓(奇迹、守护)】 【外观:一幢老旧的普通公寓,大厅值班室里常年坐着一位满头白色卷发、背部有些佝偻、生着罗圈儿腿的年老女性】 【能力:恶物驱灭、意外避险】 【代价:早上出门的时候,请微笑着和管理员打声招呼,有空的时候最好陪她拉拉家常,如果可以的话,也请善待她身体不好的丈夫】 【档案:这间公寓的前身,是建立在王都老城区舰桥街三十五号的济贫院,该济贫院由一对晚年丧女的老夫妻捐建,常年无偿容留战争孤儿及残障人士,并为其提供庇护和基本的生活福利。 大约九十五年前,捐建济贫院的老夫妻相继去世,由于路政部未将其登记为合法福利设施,且无人继续补交不动产税,因此济贫院被取缔收回,强制清退所有住户并重新装修后,改名为幸福寓所向外招租。 然而奇怪的是,明明位于王都老城区副中心,毗邻大量企事业单位,且地段宜居、交通便利、价格低廉,但幸福寓所的入住率奇差,只有近似条件寓所的三成不到,大多数租户都会在入住一个月内主动搬离,仅有极少数住户能够在这里长租】 【评价:这是间适合普通人居住一辈子的好公寓,足以保护其家宅平安、万事顺意、灾祸不扰,只可惜这间公寓和你之间的相性实在太差了】 【浸染值:0.1】 “……” 所以……这次整栋楼都是异常物?甚至那个非要带着我上楼的管理员大妈,本身就是异常物的一部分? 看完自己眼前出现的情报,里昂不由得猛地打了个激灵,随即话头一转,立刻朝面前的中年护士夫妻询问道: “你们住这里多久了?知道刚才那个大妈多大岁数了吗?” “啊?” 被里昂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有点儿懵,中年护士夫妻俩对视了一眼后,满身书卷气的男人迟疑道: “住了多久……我刚进舰桥公学教书的时候,就已经搬过来了,后面认识了同样租在这儿的汉娜……应该有二十七八年了吧? 至于玛丽阿姨的话,我刚住进来的时候她就一头白发,现在恐怕得有九十岁了,只不过她没什么心烦的事儿,保养的很好,所以看着比较年轻而已。” “……” 九十岁……九十岁的人爬楼梯能比我还快?而且她刚才抢购物袋的时候,手脚可是利落得很,我差一点都没躲开好吗?这哪儿像九十多岁的人? 唔……等一下!虽然【唯物主义灵魂】给出的情报里并没直说,但字里行间的透露出来的意思,再加上【寄灵之寓】这个名称…… 她和她身体不好的丈夫,不会就是当初捐建济贫院,然后在九十几年前去世的那对老夫妻吧?不过……我和她只是第一次见,她为什么好像很防着我? 抱着这个疑问,里昂的脑子立刻飞快地转了起来,等看到评价里的“相性太差”后,他顿时猛地反应了过来。 带着某种不详的预感,里昂抬手点开面板,找到了从黑山羊那儿得来的【恶魔眷者】徽章,直接看向了最下面的隐藏特性。 【隐藏特性(无需佩戴):你的灵魂染上了微量的恶魔气息,将更容易受到某些邪恶存在的关注】 “……” 明白了…… 不论是一进门就被扯住反复盘查,还是管理员大妈死活不愿意带自己过来,再或者她为什么要突然抢购物袋,这一系列问题已然得到了解决。 对于这间有着【恶物驱灭】能力的公寓来说,灵魂沾染了恶魔气息的自己就是标准的“恶客”,而大恶魔出身的黑山羊更是彻头彻尾的“恶物”! “叩!叩叩!” 就在里昂恍然大悟,逐渐理解了一切的时候,房间外突然传来了沉闷的大力敲门声,中年男人过去把门打开后,门外赫然站着一位叼着雪茄的高壮老头。 朝有些惊讶的中年男人微微点了点头后,即便在深秋也只穿着一件小背心,浑身肌肉爆炸一样鼓胀着的老头,两个指头一摁掐灭了嘴里的雪茄,沙哑着嗓子道: “听玛丽说来了陌生人,我就特意过来看看。” 解释完自己的来意后,背着一个大箩筐的肌肉老头,拧了拧跟里昂大腿差不多粗的脖子,那张满是灼烧痕迹和刀疤的面孔上,两只眼窝深陷的绿褐色眼珠,不怀好意地朝里昂盯了过来。 “……” 这他妈还叫身体不好? 被壮得不行的老头瞪得头皮发麻,里昂忍不住想到,就对方这接近一米九的身高,以及那比自己脑袋都大的二头肌,估摸着他只要拎一把水果刀,就能去深山里猎狗熊了吧? “这是约翰叔叔,玛丽阿姨的丈夫。” 看着里昂紧张起来的神情,中年男人不由得笑了笑,开口解释道: “别担心,约翰叔叔这么看你,并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而是他年轻时候当过海兵,跟海盗作战的时候被炮口的余焰伤了脸,又落下了一些伤病,所以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做不出太多的表情。 平时他负责打扫公寓、清理杂草,修理水管燃气管什么的,特别认真仔细还不肯收费,夏天还喜欢给楼里的孩子们抓蝴蝶,所以你别看约翰叔叔长得凶,但他其实是个很和善的人。” 他……很和善吗?我怎么不这么觉得呢? 看着对面死盯着自己不放的壮老头,里昂的喉头不由得上下动了动,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拎着购物袋的右手中指悄悄探出,轻轻点了下黑山羊的犄角。 凶!焰!滔!天! 望着灵魂视野中,那几乎胀满了整个楼道的暗红“火光”,以及火光之中比极地冰川都要冷厉的滔天杀气,里昂不由得后背一凉,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两步,老老实实地站到了中年夫妻身后。 和善个屁啊! 要不是你们夫妻俩还在这儿,他恐怕下一秒就会摸向身后背着的箩筐,然后掏出里面那把一米多长的园艺剪,冲上来咔嚓一下,直接把我从里昂变成里·昂! 0028 调查任务(下) “约翰叔叔,这位是里昂,那个救了汉娜一命的女孩儿的哥哥。” 似乎也发现了壮老头的状态有些不对,好像对里昂抱着某种莫名的敌意,文雅的中年男人连忙开口解释道: “您知道前天医院燃起管道爆炸的事吗?当时就是他冒险关了阀门儿,足足救了几百人的命!” “哦!” 听到里昂救人的光荣事迹后,壮老头死板僵硬的面孔上,终于有了些可以被称呼为情绪的东西。 只见他微微扯起肌肉扭曲的嘴角,露出了一个与其说和善,倒不如说狰狞可怖的微笑,随即猛然俯身上前,以让人肉眼难辨的出手速度,在中年护士夫妻俩的下颚轻轻一托。 面对熟人猝不及防的袭击,两夫妻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便翻着白眼当场晕厥。 而在壮老头出手打晕两人之前,里昂已经先一步伸出双手,抵住两夫妻的后背,猛地把昏迷的两人朝他推了过去,随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直接冲进了中年护士睡觉的里间。 “啧……” 见到里昂的动作后,正准备掏大剪刀的壮老头不由得满脸不爽地啧了一声,随即赶在两夫妻倒地之前,一手一个接住了他们,动作轻柔地放在了地毯上。 处理好了昏迷的两夫妻后,壮老头嘴角刚刚被摁灭的雪茄无风自燃,只见他伸手向身后的背篓一掏,取出了那把大得吓人的园艺剪刀,随即板着一张死人脸,拖着大剪刀一瘸一拐地朝里间走了过去。 …… 真是……好不容易碰见个“善良侧”的异常物,结果因为灵魂沾染了恶魔气息,反倒要惨遭对方追杀,我这点儿也太背了吧! 听着金属大剪刀在地板上划过的瘆人响动,跑进里间的里昂不由得面色一黑,再顾不得会不会破坏中年护士家的财物,直接对着窗户的防盗插销就是一脚! “吱嘎!” 伴随着金属钮形变的刺耳吱嘎声,里昂用力掰掉防盗插销,拉开窗户就想往下翻,赶紧远离那个一看就战斗力惊人的壮老头。 然而这时,他的脑袋里微微一晕,响起了了黑山羊不紧不慢的提示声。 ‘小子!咱劝你最好别跳!’ 里昂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愣。 为什么别跳?那个拎着剪刀的壮老头马上就要进来了,不赶紧跳窗的话,难道还留下跟他皇城PK吗?他虽然腿残疾了,但那个体格……唔……等一下! 心念电闪间,里昂再次把手伸进购物袋,飞快地撸了一把羊头,随后无比震惊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壮老头那满是杀气的灵魂,已然游鱼一样地穿过楼板,朝着自己正下方缓慢地前进着。 如果自己翻出窗外,借助防盗拦网一点点往下爬的话,会在二三楼之间,刚好被拎着大剪刀的他堵个正着! 阴险!这老头太阴险了! 忍住了破口大骂的冲动,里昂忙不迭地返身冲出里间,跨过昏倒的中年护士夫妻,直接夺门而出。 顾不得会不会伤到膝盖,抱着羊头的他一步直接踩下了五六级台阶,两步便直接下了半层楼,开始用自己这辈子最快的速度,玩命一样地往楼下猛冲! 似乎发现了里昂并没有翻出窗外,灵魂视野中壮老头的灵魂微微一顿,随即又慢吞吞地朝楼梯的方向赶了过来。 ‘再快点哦~不然他可要追过来喽~’ 听到黑山羊满是幸灾乐祸的提醒,里昂不由得心头一紧,发现自己的速度还是不够快,只得一咬牙,开始试着在转角的时候去抓楼梯扶手,以便更快地完成两层楼梯之间的转身动作。 然而这幢公寓虽然盖得还算精细,但毕竟已经有些年头了,木质扶手上时不时就会有些支起的木刺,划得里昂的手掌鲜血淋漓。 不仅如此,由于很难在这种高速下楼的过程中控制身体,只要放手得稍微晚上一点点,里昂的胳膊就会被自身的重量狠狠地拽上一下,手臂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拉伤。 然而这些疼痛,全部都被大剪刀开合时的喀嚓声盖住了,在疯狂合成肾上腺素的催动下,里昂近乎仿佛飞一样地在楼梯间快速转折,只用了几个呼吸的功夫,便甩掉了穷追不舍的壮老头,从五楼一路冲回了大厅。 尼玛……终于逃出来了! 看着五步之外敞开的大门,和大门外灿烂的阳光,被撵得心惊肉跳的里昂,赶忙踉跄着朝外面冲了过去,可就在这时,他的脚下却绊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一头扑倒! 这是……毛线球?那个管理员大妈打围脖用的毛线? 辨认出脚上缠的东西后,里昂不由得微一愣神,刚想伸手去解毛线,却听到脑海里传来了黑山羊的一声叹息。 ‘一路走好,小子,咱会想念你的。’ ?!!! 你踏马在说什么?! 反应过来不对的里昂猛一抬头,随即一颗心差点儿直接从喉咙里蹦了出来! 在自己让毛线绊倒的这一瞬间,原本被甩了老远的壮老头,仿佛察觉到了蛛网上猎物动静的蜘蛛一样,直接顺着深入墙壁的毛线,挥舞着大剪刀一路追了上来! 我尼玛! 看着那柄已然张开到极限的、闪烁着可怖寒光的大剪刀,已然陷入死境的里昂福至心灵般地一扬手,举起装着山羊头的购物袋狠狠往上一迎! “咣!!!” 只听得菜刀剁岩板似地一声轰响,里昂只觉得自己两臂一酸,整个人如同被公牛迎面撞了一下似地,直接向后翻了个好几个大跟头,一骨碌栽出了幸福公寓的大门。 ‘啊!!!!!!!!’ ‘咱的角!被劈豁口了!!!’ ‘咱就*了!你***真是***!你***!’ ‘居然拿老子挡刀!小子!这事儿没完!*!’ 终于跑出来了……只不过上门问几句话而已,差点儿直接把命给丢了,清理局这B活儿可真特么不是人干的…… 在暴怒的黑山羊满是屏蔽词的“电报”声中,浑身疼得要死的里昂吃力地抬起头,勉力朝幸福公寓里望了一眼。 见到阴着脸提着大剪刀站在门口,但却并没有追出来的壮老头后,里昂终于放下了心,随即抬起还流着血的右手,朝这个不听人话的老货狠狠地比了个中指,接着便噗通一声又躺回了街道上,在刺眼的阳光下大口大口地喘起了粗气。 什么破幸福公寓!再踏马不来了! …… 【进行了一场堪称生死时速的极限追逃,你成功激活了黑铁级徽章“跑酷新人”】 【跑酷新人:通过自发的研究及身体锻炼,掌握了少量基础跑酷技巧的跑酷初学者】 【佩戴效果:虽然技术还十分拙劣,但你的确掌握了一定的提速技巧,在城市等复杂地形中快速移动时,你的速度将获得小幅提高】 【进阶路线:完成100次复杂地形移动,并完成100次五十米短跑训练后本徽章将会自动晋阶为青铜徽章“熟练跑者”,当前进度1/200,0/100】 【隐藏特性(无需佩戴):经过了一场刻骨铭心的实跑追逐后,你学会了如何在高速移动中更好地保护自己。 你在进行高速移动时,受伤的概率将会下降10%,如果不慎受到伤害,伤病强度将会降低20%】 0029 疑问 “局长,调查任务完成了……” “嗯?” 打量了一眼进门的里昂后,发现他不光身上沾了不少灰土,甚至连手上也包着绷带,正喝着白开水的红发局长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即有些好奇地道: “怎么弄成这样了?这次的任务只是调查一下情况吧?你又能提前窥探别人灵魂的状态,应该没什么麻烦吧?难道那个异常物很危险?” “异常物倒是不危险,甚至还是个挺好的东西,但问题它跟我不太合得来……” 简单讲了一下自己的遭遇后,看着面前被逗得笑眼弯弯的红发女人,面色不大好看的里昂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局长……我能不能问您件事儿?” 红发女人闻言,脸上的笑意顿时猛地一收,警惕地按住了自己干瘪的钱袋。 “里昂啊,真不是我小气,只是我作为处女局的局长,虽然薪水要比你们高上那么一点点,但平时的开销也格外的大,所以……嗯……” “您误会了,我不是要找您借钱,是真的想问您一个问题……” 有些无语地眨了眨眼后,里昂回忆着自己看到的资料,深深地皱着眉头道: “局长,在来跟您汇报之前,我先去隔壁路政部的档案部门,申请翻阅了一下他们九十多年前的记录,找到了幸福公寓……嗯……就是今天那个异常物相关的档案。 那对老夫妻捐建的济贫院,最多的时候容留了三百多名孤儿跟残障人士,但除开因为用水人数多,得了水力公司一点水费优惠外,再没得过王国半点帮助,基本都在用他们的积蓄维持济贫院的开支。 后面等老太太病重,发现自己可能撑不了多久之后,她一共向路政部申请了三十几次,希望把济贫院转为合法的市政设施,然后用自己的财产继续运营下去,起码撑到里面的人离世再收回关门,但就是一直都没有成功。” 简述了一下情况后,里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握拳道: “我路上一直在想,这明明是件一举两得的好事,为什么就是审批不下来呢? 那些没有劳动能力的人,能靠着老夫妻的财产维持济贫院,勉强活下去;路政部也不需要付出什么,不仅不用额外占据开支,甚至都不需要加派人手管理。 但为什么当初负责审批的那个人,宁肯看着那些孤儿和残疾人被撵出去,就在他们曾经的家门口,在那块“幸福公寓”的牌子下面饿死冻死,也不愿意通过她的申请?” “你错了,路政部要付出的东西可并不少。” 听到里昂的问题后,红发女人微微闭了闭眼,随即面色平静地反问道: “假设你就是当初负责这方面的人,那我问问你,王国明明有自己的济贫院,为什么你主持的济贫院没有接收那些人,反而被市民自建的济贫院容留了?你平时的工作到底是怎么做的? 还有,如果接手了这间济贫院,就算平时不用派人管理,也一定要有负责的主理人,那么发生火灾或者其它意外造成伤亡,你愿意跟着担责么?如果火灾是济贫院的人引发的,你能接受因为疏于管理被解职的下场吗? 最后,接收市民捐赠的济贫院,可不能算什么功劳,而且一旦成为市政认可的合法设施之后,这间济贫院如果因为没有收入,维持不下去最后倒闭,主理人却一定会被问责。 这种没有任何好处,反倒接下一堆麻烦,而且几乎必定会在履历上留下污点的事,怎么可能有人愿意做?” “……” …… 可真像啊……唉…… 看着面前被自己的问得沉默不语,面色愈发难看的年轻男人,红发局长在心底微微地叹了口气,随即凝视着对方的眼睛,神色严正地提醒道: “里昂,我明白你看不惯这些,但你不要忘了,我们清理局的工作,只是将“异常”拦在正常人的生活之外,其余的事情并不是我们能随便插手的。 按照清理局和各大王国间的协定,除非涉及到异常物相关,否则决不允许动用“非人”的力量进行干涉,这既是清理局的生存守则,也是各大王国能够容忍的底线。 所以你听好,绝对绝对不要越过这条线,做事的时候也再多想一想,千万不要害了自己,知道吗?” “您多虑了,我真没想做什么……” 里昂闻言不由得用力捏了捏拳头,随即低垂着头,神情平静地反问道: “那都是九十多年前的事了,不仅当初被撵走的人已经死了,甚至连负责审批的那人都已经死了,我还能做什么呢?” “……” 是,这件事里你确实什么都做不了,但路政部和水力公司的事呢?以后遇见的更多事呢? 瞟了一眼里昂手里微微抖动的购物袋,红发局长不由得在心里再次叹了口气,望向里昂的目光逐渐复杂了起来。 虽然没了那头山羊之后,我不能再用灵魂视野查看你的状态,但我太了解那头该死的山羊了,从你低下头不吭声开始,它就已经兴奋得开始发抖了…… “那就这样吧……今天辛苦你了。” 没有继续讨论这个话题,接过里昂写好的报告扫了一眼后,红发局长努力压制住心头怪异的既视感,柔声宽慰道: “看你手上受了伤,我再批你半天假,你先回家好好休息休息吧。” “放心,我不会逼着你对那些事情视而不见,也不会拦着你去调查水力公司的事,甚至已经给你换来了能护身的异常物,等明天就能送到,好让你在惹了麻烦之后安全撤离。 但你一定要记住,当你想做些什么的时候,必须像水力公司这次一样,找到合适的插手理由才行,而且绝对不能随便动用‘异常’影响普通人,这是我的,也是清理局的底线!” “嗯,我记住了……” 看着面色依旧不太好看的里昂,红发局长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随即继续叮嘱道: “里昂,我知道的,你是那种道德观和正义感都很强的人,我其实并不讨厌你的性格,甚至十分欣赏你在苦日子里挣扎那么久之后,还能守住底线的坚持。 但你也要明白,我们就算有着超出寻常的能力,但终究也是人类的一员,不能脱离人类这个群体单独存在,也依旧要遵守一些社会运转的基本规则。 哪怕你是某个王国的国王,甚至是清理局的局长,也做不到让一切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管不了所有你看不惯的事……我知道这些话可能不太好听,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多想一想。” “我会的……不好意思,今天打扰您了。” 朝着一再深切地叮嘱自己的红发局长道别后,里昂缓步回到属于自己的办公室,眼睛定定地看向放在桌上的另一个购物袋,脑袋里却在不断回想着局长对自己的评价。 我的道德观很高尚吗? 我的正义感很强烈吗? 我的底线很坚定吗? 自己被侵吞的烈属抚恤金、造成安娜肺病又不肯赔偿的炼金工厂、喝了水力公司提供的脏水后,现在还躺在医院过道里的几百名病患。 以及被从济贫院中无情驱逐,绝望地死在九十四年那个寒冷的冬天里,连名字都不配被记录下来的那些可怜人…… 虽然说出这句话,似乎有些莫名的羞耻,但我现在是真的很想知道,有问题的到底是我?还是这个狗日的世界? …… “走吧。” 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站了一会儿后,里昂伸手拎起装满灰色烟盒的购物袋,随即摸了摸黑山羊被剪刀磕坏了一块儿的羊角,若所有思地轻声道: “找个僻静点儿的地方……我请你抽烟。” 0030 浸染值 【恶魔之友(白银):通过十场极端邪恶的献祭,连续献上了蕴满人类憎恨与血汗的祭品后,你灵魂深处埋藏着的野望,幸运地得到了一名高位恶魔深切的钟爱】 【佩戴效果:与带有“堕落”标识的异常物亲和度大幅上升,降低使用代价的同时,大幅强化使用效果】 【进阶路线:继续进行约定好的邪恶献祭,直到该恶魔的化身完全复苏后,本徽章便会自动晋阶为黄金徽章“我即是恶魔” 另外,每向其献上一道罪恶缠身的人类灵魂,该恶魔复苏的速度便会获得相应程度的提高,当前复苏值为5%】 【隐藏特性(无需佩戴):天长日久的相处下,你的灵魂染上了属于恶魔的邪恶气息,将更容易受到某些邪恶存在的关注】 【你的浸染值增加了】 【当前浸染值为:0.4】 浸染值…… 看着这个再次出现的奇怪数值,蹲在警务部附近的巷子里,正给黑山羊点烟的里昂,不由得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 自己私下里问过黑山羊,但清理局里似乎并没有关于浸染值的说法,所以这项数据的意义只能由自己来推断。 而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这个叫做浸染值的东西,到目前为止总共出现过四次。 第一次是自己触碰到黑山羊的时候,通过【唯物主义灵魂】的效果,得知它的浸染值是0.1; 第二次是自己获得了黑山羊的认可,得到了它的使用权,自身的浸染值被提升到了0.1; 第三次是得知了红发局长【无忆之爱】的情报,得知了那东西的浸染值是7; 第四次则是在触碰过幸福公寓的门把手后,在弹出来的消息中,得知【寄灵之寓】的浸染值也是0.1。 所以目前基本可以确定,带有浸染值,应该是异常物独有的特性。 另外,从黑山羊开始复苏之后,自己的浸染值也跟着提高这点来看,恐怕在获得了异常物的使用权后,使用者的浸染值便会升高同样的数值。 想到这里时,里昂不由得伸手过去,摩挲了两下黑山羊的脑袋。 【名称:恶魔对角(堕落、学识、低语)(复苏中)】 【外观:……】 【……】 【浸染值:0.4】 果然,数值和自己一样。 看了看黑山羊已经变成了0.4的浸染值,里昂的眼中顿时闪过一抹了然之色,连带着也猜出了中年护士没有被邪神之脑清除记忆的原因。 按照【寄灵之寓】的“使用代价”来看,她们这些会和管理员大妈打招呼的住户,每天都在使用这件异常物,所以自身的浸染值应该都是0.1。 而清理局掌控的那枚邪神之脑,分辨普通人和清理局员工的方式,应该就是看身上有没有浸染值,所以被视为“相关人员”,没有进行记忆处理。 如果自己猜得没有错,那这应该就是清理局所理解的,凡是使用过异常物的人,就不会被邪神之脑清除记忆的真相。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浸染值的多少到底代表着什么,而目前最有可能的推论,就是代表着异常物的强度。 因为【恶魔对角】的强度和【寄灵之寓】相同,都是0.1,所以黑山羊才能抗住壮大爷一剪刀,只是羊角被划了个印。 而局长的【无忆之爱】,能够一口气屏蔽七万多人的记忆,要比这两个货强得多,所以它的浸染值才是7? 唔……自己接触过的异常物还是太少了,情报不太够啊……不过似乎可以想办法再尝试一下。 想到这里时,里昂不由得再看了一眼黑山羊头顶浮现的面板,一边望着它那已经增加到0.4的浸染值,一边若有所思地再次摸了摸黑山羊的脑袋。 如果浸染值真的代表物品强度,那0.4>0.1,黑山羊现在的强度就要大于【寄灵之寓】。 所以以后等实力强了,可以再去一趟幸福公寓,试着用黑山羊接一下大爷的剪刀,如果这次没被磕出坑的话…… …… “你老摸咱脑袋干什么?撸狗呢啊!” 并不知道里昂正打算拿自己做实验,不爽地甩掉里昂摸来摸去的咸猪手后,叼着烟的黑山羊吐了个乌蒙蒙烟圈儿,随即眯缝着眼睛惬意地道: “小子!看你这么大方的份儿上,拿咱挡刀那事儿就算过去了,只要你继续给咱上供,那今后咱们就还是好搭档!” “嗯嗯。” 敷衍地应和了两声后,经过了一系列事件,现在对力量愈发渴求的里昂,再次点着了七八根香烟,一边往黑山羊的嘴里塞,一边试探道: “我仔细观察过,咱们局里的人,体质似乎都很不一般!艾玛前辈能在合金柜子上捏出手印,局长喝了上百瓶烈酒也只是面色微微有点儿红。 还有之前刚回来就又被派出去的哈利前辈,我使尽浑身力气也拖不了多远的箱子,他拎着比拿一只水杯都轻松……” 讲完了自己的观察后,里昂紧盯着黑山羊,眼睛眨也不眨地询问道: “如果只是一两个人的话,还可能是因为异常物的效果,但局里所有人都这样,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拥有他们那种身体素质?” “啧……你观察得倒挺仔细,不过这个急不来的!” 猛嘬了一大口嘴里的烟后,耳朵眼都在冒着烟气的黑山羊懒洋洋地道: “嗯……这么跟你讲吧,你在使用咱的能力的时候,用多了之后是不是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好像整个人从精神到肉体都被掏空了一样?” “有吗?” “……” 日……忘记这小子跟恶魔的相性特别高了…… 无语地看了里昂一眼后,黑山羊厚实的嘴皮翻动了两下,把嘴里叼着的烟夹到两边,随即神色不善地道: “咱的能力可不是观察灵魂,是挑动别人心底的阴暗面!你一直拿咱当望远镜和半个读心术使,根本就没正经用过咱!当然不会感觉有什么消耗!” “哦……” “总之每次使用异常物,除了要满足它自身的规则,还要付出一定的体力和意志力作为代价,发挥出来的效果越强大,需要支付的体力和意志力就越多。 嗯……比方说你们局里那个叫哈利的,他手里最强的异常物,是一卷永远都用不完的胶带,那东西不仅能黏合物理上的实物,甚至连概念上的东西也粘得住。” “概念上的东西……指什么?” “就是灵魂啊、羁绊啊、破碎的信念什么的……总之你尽量小心着他点儿,哪天你要突然发现对他产生好感了,那你八成就是被他给粘了,赶紧给自己一巴掌醒醒脑袋!” 0031 非人与打靶 嘱咐完里昂,让他千万小心来自男同事的“爱的贴贴”后,黑山羊继续道: “如果他只是想用胶带粘点儿实物,比方说某条中间缺了一截的铁轨、因为干涸枯水而断开的溪流什么的,以他的体力,差不多能连续粘出几公里那么远。 但如果是概念上的粘贴,可能稍微粘个五六十次,他就会先一步掏空自己的意志力,而且被粘贴的对象意志力越强,他的消耗也就越恐怖。 像去年那次,他为了抢到合适的任务,试图用胶带粘住那个红毛娘们对他的信任,结果直接弄得自己精神崩溃,意志力无法控制肉体,在病床上躺了足足三个多月才能下床。” 讲完那卷胶带的能力情报后,黑山羊总结道: “总之异常物的能力虽然有个限度,但也并不是完全固定的,除了异常物本身的力量外,你的身体和精神能够承担的消耗越高,异常物能发挥出来的效果也就越强。 譬如咱,别看咱现在弱得很,但你要是能担负得起消耗,把咱的力量发挥到极限,依旧可以一口气挑起几千人的争斗欲,直接掀起一场小规模的战争!懂了吗?” “大概懂了……”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后,里昂微蹙着眉头开口追问道: “但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啊?我问的并不是异常物的能力,而是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拥有像其它人一样的身体素质?” “咱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吗?这个你急不来的~” 猛嘬了一口嘴里的香烟后,黑山羊眯着眼睛惬意地道: “多出任务,多收集异常物,然后多使用收集到的异常物,你自然而然地就会受到影响,慢慢从人转化成‘非人’一般的存在,而且越是那种疯狂偏激的强大异常物,你的‘被转化’速度就会越快。” “还是拿咱做例子,之前咱的转化速度,跟那个破公寓基本是一个级别的,你哪怕连着用咱很多年,估计也就是体魄比一般人健康点儿。 但你小子给了咱这么多好东西后,咱现在的转化速度高了一大截,估计能有那破公寓三四倍。 而且如果你愿意弄死几个王八蛋,再把他们罪恶的灵魂献给咱的话,这个转化速度还能继续涨! 估计用不了一年,你的身体素质就能达到那个玩胶带的哈利的程度!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试一试?” “……” 这货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哄我下水啊…… 听到黑山羊不遗余力的蛊惑,里昂不由得无语地皱了皱眉,但很快,他又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 唔……等下!它刚才是不是说,过去它的转化速度和幸福公寓一样,而现在的转化速度,则是幸福公寓的三四倍? 这不刚好一个0.4,一个0.1?所以这个“影响”和“转化”,实际上就是异常物的“浸染值”?! 发现了浸染值的真正意义后,里昂还没来得及开心,便猛地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了正在大口抽烟的黑山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红发局长的【无忆之爱】的浸染值可是7!而你原本的浸染值是0.1!才只有人家的七十分之一? 好家伙,你这货天天念叨自己是了不起的大恶魔,我特么还真以为你很牛逼呢!结果你居然这么拉的吗? …… 这小子……怎么突然这么看咱? 接到里昂两分无语三分震惊,还有五分深深嫌弃的眼神后,黑山羊不由得猛地一激灵,随即感觉自己的心里阵阵发虚。 他不会发现是咱拖累他了吧? 唔……应该不会。 每件异常物的具体转化速度,都只有用过异常物的人才知道,那个红毛娘们儿虽然也用过咱,但她强得实在过了头,估计根本就感觉不出来咱的转化速度是快是慢,也不可能把情况告诉他。 嗯!他不会知道的!肯定不会知道的! “咳咳!” 虽然觉得里昂肯定发现不了问题,但由于被他看得有点儿发毛,黑山羊连忙清了清嗓子,努力转换话题道: “那个什么……虽然多收集异常物能让你变强得快一点儿,但你也别太乱来哈。 毕竟并不是所有异常物都像咱这么好说话,互相看得顺眼就愿意罩你的,很多异常物索要的代价都大得惊人! 嗯……比如说艾玛吧!她的不死之身是不是很强?但你知道她付出了什么吗?” 艾玛前辈吗…… 听到黑山羊的问题后,里昂的神情不由得微微一动。 对于艾玛前辈的不死之身,自己确实已经好奇很久了,但她似乎看过局长手里的档案,知道自己的能力是通过触摸获取情报,一直都在避免跟自己有肢体接触。 而人家又那么照顾自己,不仅救了自己妹妹,甚至连配枪都送了,自己就算再好奇,也得差不多一点,着实不好特意打探人家的隐私……但终归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想了解一下…… 呵呵,好哄的小处男!之前走廊里碰见那回,你眼睛都快黏她身上了!咱就知道你肯定对她感兴趣! 看着里昂眼里遮不住的好奇,黑山羊不由得嘿然一笑,把快要烧到嘴唇的七八个烟头全都咽了下去,随后一边嚼着还在冒烟的烟头儿,一边笑嘻嘻地道: “这样,你去弄死一个罪大恶极的王八蛋,发泄发泄心里憋着的怒气,顺便给咱献上一个罪恶的灵魂,咱就告诉你艾玛付出了什么~怎么样?” “……” (╬ ̄皿 ̄) “哎?不同意就不同意,你抢咱的烟干什么? 不是?你还敢动手?擦!真以为咱没脾气是吧?咱特么……有能耐你别上脚!咱们公平一点儿,都用嘴啃行不行?艹啊!” …… “砰!” 看着五百米外被轰然洞穿的靶子,里昂的脸上不仅没有露出命中目标的喜悦,神色反倒显得颇为凝重。 收拾了一顿菜还嘴欠的黑山羊,把它扔回了清理局的办公室后,里昂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提着大狙去了隔壁警务部,用清理局的证件借了一处僻静的靶场,刷起了射击徽章。 不过为了在以后的任务中,尽量提高命中率,里昂并没有单纯的刷实弹射击的数量,而是将靶子选在了最大有效射程上,踏踏实实地一枪接一枪地训练着射击手感,只不过…… 命中率十分感人。 面对立在五百米处的固定靶,即便有着【唯物主义灵魂】的命中率累计,里昂也要平均四到五枪才能打中一次,十发射钉里面平均要脱靶七到八发之多。 看来医院那次能一枪命中,果然还是运气的成分占大头……以及有艾玛前辈帮忙,事先调整好了枪械的标尺,自己的真实射击实力,依旧只是个新入门的菜鸟罢了。 从瞄镜里看了看人形纸靶上的洞眼,发现基本都在一些不重要的位置上,里昂不由得摇了摇头,随即用力吹了一下嘴里的哨子,接着拿起手边的小红旗,朝着靶场管理员的方向摇了摇。 五百米极限距离的射击,已经超过了自己当前能力的极限,这种命中率到了实际任务里,基本是没什么实际意义的,所以与其追求最远距离杀伤,倒不如先拉近到三百米左右,尽快练出更有实战价值的射击。 呵呵,果然换靶了。 听到哨声望过来的管理员,看见里昂手里代表三百米的小红旗后,不由得眼眉一挑,随即扭过头看向身边的同事,两个人近乎同时咧了咧嘴角,一阵心领神会地挤眉弄眼。 刚刚这小年轻扛着枪进来,张口就要打五百米靶,自己两人还劝过来着,建议他先按最大射程的五成打。 毕竟射钉的下坠弧度越往后越难控制,差不多到了极限杀伤距离之后,有时候甚至还会在空中出现横滚,预判落点不是一般的难。 所以五百米全射程靶的难度,可比二三百米的半程靶大太多了,像他这种没怎么摸过枪的小年轻,半程靶的难度完全绰绰有余。 奈何人家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庶务级公职的顶点,甚至隐隐能摸到助理级公职的屁股了,心气儿方面怕是高得很,根本就不屑于听两个靶场管理员的建议。 面对自己两人的好心建议,非说想要试试看能打多远,坚持就要打五百米靶……怎么样?发现自己死活打不中,这回知道换靶了吧?枪这东西公平的很,可不会因为你有个好爹就会多照顾你! 负责换靶的管理员,笑嘻嘻地拉了操作台上的操纵杆,在一阵齿轮咬合声中,慢慢竖起了三百米处的半程靶,把五百米的全程靶放平并收了回来。 而另一名管理员刚想离开座位,去把靶纸跟靶子换掉时,却被他伸手拉住了胳膊。 “你干什么去?” “啊?你说什么?哎你别拽我啊!我得去换新靶了!” “换什么新靶啊?” 负责拉操纵杆的管理员噗呲一乐,伸手把同事的隔音耳罩掀起了一点儿,在靶场密密麻麻的枪声中大声喊道: “坐下歇着吧你!他带来那枪我认识,有效射程也就四百七十多,打五百米靶那算超程射击,能打中就有鬼了! 虽然咱部里也有能打超程靶的,但那几个基本都是摸了快二十年枪的老油条,你瞅那小子的模样,最多也就十六七岁,怎么可能打得了超程靶?难不成他还在娘胎里就开始摸枪了?” “啊哈哈哈,倒也是,那我就再歇一会儿~” …… 并不知道自己命中率低的原因,并不是射击技术太菜,而是枪械本身射程的限制,里昂仍旧趴在地上,一枪接一枪地刷着射击徽章的射击数。 在将靶子调整到三百米后,他的命中率果然上升了非常之多,不仅再没有一枪脱靶,甚至枪枪都能命中人形靶纸的关键部位,差不多每二十几次射击里,才会有一次稍微偏离目标。 而等到太阳开始西沉时,平均一分钟能打出两发射钉的里昂,终于完成了200次实弹射击,把射击徽章从黑铁刷到了青铜。 【射击者:虽然接触枪械的时间并不长,但靠着过人的天分和艰辛的训练,你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射击者了】 【佩戴效果:通过大量练习,你已经熟悉了射钉落点的分布规则,在有意识地校正枪口瞄向时,你的射击精度将获得大幅提升】 【进阶路线:完成5000次实弹射击,或完成30000次模拟激发后,本徽章将会自动晋阶为白银徽章“射击达人”,当前进度0/5000,0/30000】 【隐藏特性(无需佩戴):作为一名枪械爱好者,在使用自己熟悉的配枪进行射击时,你的射击稳定度将小幅提高】 想继续提高的话,需要再射五千发吗? 看完徽章系统的提示后,里昂估算了一下自己的射击速度,发现认认真真地打完这五千发子弹,差不多要花上四十几个小时。 而如果后续白银到黄金需要的射击次数,也按200-5000这样同比例增长的话,需要花的时间恐怕要达到上千小时之多。 虽然认认真真一枪一枪练习,也能让自己的基础技术得到提高,但恐怕远没有一枚高阶徽章带来的提升大,所以……要不要试试钻钻空子? 想到就做! 抱着纯刷徽章的心思,里昂这回并没有像每次那样屏息凝神,而是在装好储气罐之后,直接找了个大概位置便一枪打了出去。 而从认真瞄准换成蒙着来之后,速度果然猛提了一大截,除去换气和装填的时间,一分钟内足足打了十几发射钉出去,而因为有着【唯物主义灵魂】提供的命中,这些瞎蒙的射击居然也中了五六发。 然而当里昂停止射击,看了眼【射击者】徽章的面板时,却无奈地发现,刚刚那十几发射钉打出去,进阶的“熟练度”居然还是0/5000,连半点儿都没有涨。 所以果然只能一板一眼地认真练习啊…… 摇了摇头后,里昂熄了走捷径的小心思,抬头看了眼天色,随即将手里的大狙拆成零件,捆好装进了一个大帆布袋里,提着袋子吃力地离开了靶场。 而就在他走出去后没多久,一名穿着黑色警察制服,小麦色肌肤的女警快步走了进来,看了看几个空着的位置后,最终选择了角落里这道刚空出来的靶场。 神情略显倦乏的她似乎有什么心事,在沙哑着嗓子朝两名管理员打了声招呼后,便拿着自己选好的枪械上了射击位,晃了晃代表五百米的小黄旗。 等到远处的靶子渐渐升起后,女警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用力咬着嘴唇,把眼睛凑到了瞄具后方的观察位,纤长的手指稳稳地搭上了扳机…… 嗯? 看着瞄具里足足有着五六个大洞的靶子,女警察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随即举起小黑旗晃了晃,唤来了靶场的管理员。 “这个靶子没换过。” 指了指远处的木靶后,女警察面无表情地道: “你可以看一下,上面还有前一个人打出来的枪眼儿。”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听到女警察的话后,靶场管理员不由得连忙道歉,随即陪着笑脸解释道: “刚才来了个没见过的生脸,看准备动作挺生疏,打了几下后又主动换了半程靶,我们以为是他没打中全程靶,就没急着换新靶,不好意思。” “没关系。” 摆摆手示意无所谓后,女警察眯眼看了看瞄具里的靶纸,随即皱着眉冷声询问道: “我看靶子上的洞都不小,这是超出枪械最大射程三十米以上,射钉失控横滚打出来的吧? 部里最近不是在强调控制为主,尽量减少非必要的杀伤么?怎么还有人在练这种打中了必死无疑的东西?” 0032 查尔公司 靶子上的洞“都”不小? 听到女警察的问题后,负责换靶的管理员不由得微微一怔。 意思是刚才那小子不止蒙中了,而且还蒙中了不止一次? 不信邪地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朝着靶子的位置看了一眼后,管理员的眼睛不由得猛然瞪大,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超程射击,六枪上靶? 那个小年轻打五百米的超程靶,总共也就打了二十枪出头吧?居然能做到接近三分之一的命中率? 这……警务部可不是专门玩儿枪的军部,论格斗的话可能差不太多,枪能打这么准的人可就少得很了。 全王都各个警务分局加起来三万多人,能打超程靶还保证一定命中率的人,怕是加起来都没有两手之数!真是……刚刚那个小年轻才几岁?难不成他真的从娘胎里就开始摸枪了? “?” 看着脸上表情一变再变,似乎发现泰迪在按着藏獒疯狂输出一样的管理员,女警察不由得深深地皱起了眉头,随即开口解释道: “你不用紧张,我只是见到那人打的靶,随口问一下而已,没有找他麻烦的意思。 练这种危险的东西虽然不大好,但只要他没有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用,那我也管不着!” “啊?哦哦!” 几乎没听清女警察在说什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靶场管理员,想起自己跟同事之前的对话,一张黑脸顿时不由得瞬间涨得通红。 人家敢要五百米靶,那是确实有能打中的自信,而自己俩看人家年轻,先是倚老卖老地一顿强劝,非要他换半程靶,后面更是连看一下靶子都懒得看,就直接断定人家一枪也打不中,现在想想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嗯嗯啊啊地支吾了几句后,满脸羞惭的管理员同手同脚地离开,灰溜溜地跑回去换靶了,而女警察则趁这段时间,回头查了一下靶场入口处的登记表。 “上一个人……里昂……里昂·莱恩?” 看到那个熟悉的姓氏,女警察本就紧锁着的眉头,不由得隆起了一个秀气的小小“川”字。 莱恩……怎么又是狮心公爵家的人? ……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辛勤的打工人里昂,便再次伴着深秋的寒风,走在了上班的路上。 倒不是里昂非要想起得这么早,而是从他一家居住的老兵巷到清理局所在的市政办公区,差不多有五六公里那么远,想要靠两条腿走过去,差不多要花上一个小时,自然只能早早地从床上爬起来。 至于为什么不坐有轨机车,或者蒸汽马车之类的公共交通……只能说公共交通虽然名义上是“公共”的,但那平均每三公里一铜轮的超高收费,已经直接排除了王都五成以上居民的乘车权。 而加入清理局后的里昂,虽然年入六万多铜轮,并不是坐不起这东些东西,但给黑山羊买的“高特”烟实在太过昂贵,一包就要三银轮之多,花光了两金轮的外勤补助不说,更是几乎把他手里的钱掏空了。 冒着寒风走一小时的路上班虽然辛苦,但跟兜里没钱的辛苦比起来,那明显还是前者更幸福一些,而且腿着去上班,似乎也不是完全没好处……最起码还能喝上一杯热乎乎的咖啡。 “老板,一杯浓咖啡,两片薄面包。” 缩着身子避着寒风的里昂,熟练地钻进了咖啡摊的帐篷,小心地解下脖子上的围巾,找了个离火炉最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朝里昂这位“熟客”点了点头后,咖啡摊的老板表面上紧了紧自己的围裙,暗地里却偷偷把装着火腿片的保温抽屉往外拉了拉,让里面的肉香散了出来,这才笑眯眯地询问道: “好嘞~黄油呢?火腿片要加吗?” “……” 看着咖啡摊奸商那张笑眯眯的脸,里昂顿时不由得犹豫了起来。 不加黄油只要咖啡的话,半个铜轮就可以吃完这顿早饭,加黄油的话要一个铜轮,加火腿片的话还要再付一个铜轮。 而自己从家里坐车去清理局,车费总共也才两个铜轮而已,如果刷黄油加火腿的话,那自己这五公里可就白走了。 但…… 嗅着空气中那温暖甜美的黄油香气,以及火腿片的脂肪在高温下滋滋作响并逐渐融化时,散发出来的那股子抓人的油脂香,“不要”两个字却陡然变得懒惰了起来,死活都不愿意从他的嘴唇里爬出去。 “这样,今天没有昨天那么冷,来的客人也不多,火腿片我又煎得多了些,不一定卖得完……” 似乎看穿了里昂的挣扎,面相憨厚的奸商老板嘿然一笑,开口提议道: “要不……您今天加火腿片的话,我少收您半个铜轮,权当给老客户的优惠价了,您也算照顾照顾我的生意,怎么样?” “……” “加!黄油刷厚点儿!” 终究还是没忍住脂肪的诱惑,里昂摸了摸自己干瘪的钱包,又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胳膊后,咬着牙恶狠狠地点了点头。 还有三天就是清理局的发薪日,刨出去请红发局长喝酒的钱,自己估计还能有七八个金轮入账,也就不差这两个铜轮了! 还有,今天等拿了局长换回来的新异常物之后,自己还要去水力公司调查,中午多半是蹭不上警务部的免费食堂了,要是早上还不吃点儿好的,怎么有体力跑外勤? “好嘞~” 笑呵呵地点头应了一声后,奸商老板摸出已经所剩不多的火腿片,手脚利落地淋了点儿自制酱汁,跟面包一并摊在了炭炉上面的石板上,看得这几年节俭惯了的里昂心里隐隐作痛。 为了能让自己心里好受点儿,里昂只得抬起头,不去看石板上那两片正在加热的“铜轮”,没话找话地跟老板攀谈了起来。 “老板,您叫什么啊?” “查尔,查尔百货的那个查尔。” 能在外面干小摊的,自然不会是社恐,奸商老板笑呵呵地回应道: “客人,敬称就别用啦,您直接喊我老查尔就行。” 查尔百货……查尔公司? 这名字,不就是把粪水往公共水管里灌的王八蛋水力公司吗! 0033 魔女之帚 听见自己准备去调查的那个水力公司的名字,里昂的神色不由得微微一沉,随即又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和自己的“莱恩”一样赶了巧,只是一个了撞姓一个撞了名而已。 被这个熟悉的公司名唤起了回忆,想到那几百个还在医院过道里躺着的病号,以及去看安娜时听到的走廊上痛苦的惨嚎,里昂的好心情顿时消散了大半。 几百人的医药费自己是肯定付不起的,公共水管事件之后,老城区的止泻剂价格翻了五十倍不止,能治疗这次疫病的特效补剂就更贵了,掏空自己一年的薪水都买不了多少支。 而红砖路这边虽然只有四五百个病号,但这些是腹痛难耐的重症,老城区真正受到影响的居民起码数万人,付不起钱还在硬挺的病号不知道有多少。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次的病传染性并不强,只要别直接接触排泄及呕吐物,或者呆在这些东西大量挥发的密闭空间里,基本都不会染上疫病,大部分人都还是安全的。 但麻烦的地方在于,这个源自脏水的疫病似乎很难自行痊愈,最起码也需要打上一针炼金补剂才行,可以老城区的人的收入水平,根本就没多少人买得起炼金补剂。 而自己目前能想到的,唯一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就是找到查尔水力公司跟路政部失职的证据,然后不管是朝王国的更高层举报,还是给不怕事的大报社提供消息,总之要把事情闹大,逼他们掏这笔买药钱! 还有,如果最后发现还是解决不了的话…… “客人?” 看了看听到自己名字后突然陷入沉思,脸上表情变得阴晴不定的里昂,奸商老板不由得诧异地挑了挑眉,随即开口轻唤道: “客人,您的餐齐了,承惠一个半铜轮。” “哦哦!” 听到奸商老板的唤声后,回过神来的里昂哦了两声,随即一边伸手掏钱,一边面色不太好看地摇了摇头道: “不好意思,您这个名字让我想起了一些事儿……还有,您的年纪比我父亲都大了,直呼名字不太好,我还是喊您叔吧!” “呵呵,成,你都愿意喊我一个摆小摊的叫叔了,我又有什么不愿意答应的?” 把咖啡跟盛着面包的碟子端过来后,看着身形有些单薄,估计比自己女儿还要小两岁的里昂,咖啡摊的老板慈祥地笑了笑,随即扯了条瘸腿凳子坐到旁边,温声询问道: “既然喊我一声叔,那叔就托大问两句,刚刚提到查尔公司的时候,你的表情似乎不是很好……你跟那家公司之间,是有过什么不愉快的事儿吗?” “嗯……算是吧……” 略微犹豫了一下后,里昂并没有说自己准备调查那个查尔水力公司,而是讲了下安娜因为“燃气管道爆炸”受伤的事。 原来如此……你就是那家不肯要赔偿的人啊。 “那你们家还真是挺不容易的啊。” 听完里昂的话后,咖啡摊老头不由得眨了眨眼,随即跟着叹了口气道: “你妹妹明明还病着,结果又碰见这种倒霉事儿……这样吧,凭你喊我这两声叔,今后只要你来我这儿点东西,甭管点什么我都给你半价,你乐意不乐意?” ??? 啊这……我这一声叔效果这么好的吗? 看着对面突然同情心爆炸的咖啡摊主,里昂不由得诧异地扬了扬眉毛,对这份突如其来的好意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该怎么问,却见面前的奸商憨厚一笑,退回了半个铜轮,并开口补充道: “当然,你既然都喊我叔了,那也记得常来我这儿坐坐,多照顾照顾叔的生意哈!” “……” 懂了,我这一声叔喊出去,就相当于在你家办了会员卡是吧? 好家伙,如果我是那种抹不开面儿的人,这回甭管其它小摊儿多便宜,我估计也得半锁死在你家摊儿上,如果当你面儿去别家吃了早饭,估计心里起码得内疚大半个星期……为了留客你算是煞费苦心,真是活该你赚钱那! 明白了这多半又是揽客的套路,里昂笑了笑后也没多说,而是直接应了下来。 毕竟这家咖啡摊虽然价格贵些,但确实是这条街上所有摊子里最让人舒坦的,眼下为了把自己发展成常客,又愿意给优惠价,那自己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三口两口吃完面包和火腿片,和自己刚认下的便宜叔叔道了个别后,从内到外都变得暖融融的里昂,重新围好安娜亲手织的围巾,再次走入了深秋清晨的凛凛寒风。 等他离开之后,火炉边一名看热闹的熟客端着咖啡凑了过来,挤眉弄眼地调笑道: “老查尔!我在你这摊子上喝了七八年的咖啡,可从没见你这铁公鸡主动给人降过价!今儿你怎么转性了? 难不成是你那闺女一直嫁不出去,你急着物色女婿,准备先跟人家小伙子混个脸儿熟?” “呵呵,哪儿有的事儿啊~ 我只是跟那小伙子挺投缘而已,看他最近手头可能有点儿困难,就稍微照顾一下,也好让他多来照顾照顾我的生意。” 摆摆手表示你想多了后,看着里昂远去的背影,咖啡摊的老板笑呵呵地扯闲道: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不行,我觉着那小伙子人应该挺不错的,虽然略微有点儿瘦,但个子不矮,长得也还挺清秀。 而且你看他去的方向,前面只有市政区的那些办公楼了,那他应该也有正经工作,还有,哪怕对我这个街边儿卖咖啡的,也一直都很有礼貌……嗯……挺好一孩子。” 想了想从女儿艾米嘴里听说的其它情况,咖啡摊的老板微微挑了挑眉,又跟熟客闲扯了几句后,便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一边仰头望着咖啡摊黑漆漆的帆布棚顶,一边若有所思地摩挲起了下颌处花白的胡茬。 人呐,在面对熟悉的人跟环境的时候,总是喜欢把自己藏住。 只有面对唾手可得的诱惑,以及那些境况不如自己,且几乎不会有什么交集的陌生人面前,才会忍不住稍微漏出来那么一点儿。 这孩子不自觉地漏出来的东西,倒是挺少见的那种……嗯……温和守礼、认真踏实、脑子也挺灵醒,如果艾米喜欢他的话,那我还真是没什么反对的理由…… 但问题是,我们家不接受娶妻,只接受入赘啊,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同意? …… 并不知道自己被人列入了赘婿考察名单,等冒着寒风赶到清理局后,里昂刚打开自己的办公室的门,便见到了红发局长说的新异常物——一把漂浮在半空中的黑色扫帚。 【名称:懒惰魔女的出租帚(堕落、飞行、防护)】 【外观:通体漆成黑色的硬木扫帚,顶端挂着少量乌鸦羽毛做的垂饰,除了挥之不去的轻微松油味儿以外,扫帚杆上还经常出现小小的猫爪印】 【能力:魔术强化、飞行、气流遮罩】 【代价:每周五下午三点半,会有一只猫科动物敲响你家的大门,请务必要招待好它】 【档案:不知名魔女淘汰下来的旧扫帚,该魔女每周五下午要出门打飞行球,次日凌晨才会回家,没有功夫照料自己的爱猫,便特此与清理局狮子分局达成协议,通过租借扫帚的方式,换取扫帚使用者每周照顾一天自己的猫猫】 【评价:简单实用的异常物,而且还可以免费撸猫,狮子局局长贝芙丽的最爱】 【浸染值:0.5】 0034 吊炸天 【获得可使用异常物,异色徽章“唯物主义灵魂(赤红)”隐藏特性激活】 【唯物主义灵魂(异色·赤红·无法升级):……】 【佩戴效果:……】 【进阶路线:……】 【隐藏特性:徽章槽位+2,当前槽位数:5,开启下一槽位所需异常物总数:4】 【你的浸染值增加了】 【当前浸染值为:0.9】 …… 仔细看了看“魔女之帚”的说明,尤其是浸染值一栏里的0.5后,里昂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办公桌上的黑山羊,眼中的神色格外复杂。 你是真的菜啊…… 天天喊着自己是了不起的大恶魔,又是看不起这个又是看不起那个的,结果浸染值居然连把扫帚都比不过? 你知道吗?如果不是昨天刚“升过级”,你的浸染值就只有这把扫帚的五分之一,一把扫帚就能顶五个的大恶魔……真是……简直不能再掉价儿了…… “你瞅啥!” 和里昂对视了一眼后,被他眼睛里的东西狠狠地扎了一下,脸上还有个鞋印的黑山羊梗起脖子,瞪着里昂怒声质问道: “你是不是嫌弃咱了?混蛋啊你!咱们可是一起历经过生死危机的搭档! 你小子差点被那个老头儿咔嚓的时候,可是咱给你挡的刀!现在拿到新异常物之后,你居然嫌弃咱?” “没有没有。” 虽然这货嘴欠的很,还老想着引诱自己堕落,动不动鼓动自己去干坏事儿,但救过自己的命也是真的,作为一个作风温和而且颇念旧情的人,里昂只得默默地侧过头去,违心地撒谎道: “你误会了,我没有嫌弃你弱,嗯……真的没有。” “……” 那你踏马倒是看着咱说啊! 如果里昂当面吐槽自己弱,黑山羊或许还不会这么憋屈,论嘴臭它是真的从没怵过任何人。 但里昂这幅因为怜贫惜弱,而不忍戳破真相的同情模样,就像“我错了”之后再接一句“行了吧”一样,瞬间扎穿了黑山羊身为大恶魔的自尊心。 “你少看不起魔!” 噗通一下从桌子上翻了下来,心态崩了的黑山羊一边在地毯上打滚,一边气急败坏地吼道: “咱真的是大恶魔!整个深渊都有数的大恶魔!” “嗯嗯,我信,你的能力其实挺厉害的。” “啊啊啊啊!!!” 被里昂的态度气得脑仁儿疼,黑山羊连声尖叫道: “你小子……咱是刚降临的时候遭了暗算!咱的心,咱的眼,咱的胃……全被人给摘走了,这一对角还被红毛娘们祸害过! 别看咱现在这样,只要你能把咱丢的东西都找回来,那咱就是你们清理局最强……前十……起码也是前三十的异常物!” “……” 好家伙,所以你还是个恶魔系列的套装? 虽然没相信黑山羊嘴里明显底气不足的“前三十”,但听说除了【恶魔对角】之外,很可能还有其它的同系异常物,里昂依旧本能地精神一振。 白银徽章【恶魔之友】的效果,是提升与带有“堕落”标识的异常物间的亲和度,降低使用时的消耗,并大幅强化能力效果。 而这也就意味着,这些【恶魔之心】【恶魔之胃】【恶魔对角】【恶魔对眼】之类的异常物,和自己之间的相性非常之高,只要一到手就能快速提升自身的实力! …… “跟我讲讲吧。” 俯身捡起羊头重新放回桌上后,里昂暂时将“新欢”推到一边,颇感兴趣地朝“旧人”询问道: “你被拆出去的异常物总共有几个?我又该从哪儿弄到那些东西?” “你有兴趣的话……算上这对角,咱身上能被称为异常物的东西,应该分成了七份儿!” 发现里昂似乎对“凑齐自己”很是上心,黑山羊顿时不由得精神一振,忙不迭地大力吹嘘道: “咱实力在巅峰的时候,位格只比邪神级别的存在弱半头而已,像咱这种最顶级的大恶魔,肉体本身就是极致罪恶的化身!” “咱的角是用于争斗的武器,象征着暴怒与战争;咱的心脏是膨胀的野望,象征着傲慢跟叛逆;咱的眼是扭曲的意志,象征着嫉妒和渴望; 还有,咱的胃是贪婪与征服;舌头是暴食和荒芜;尾巴是懒惰跟隐秘…… 小子!你信咱!只要你能把咱凑齐,那你的实力绝对能挤进清理局的第一梯队,连那个红毛娘们儿都不一定是你的对手!” “……” 凑齐什么的先不急,你这数量对不上啊? 角、心、眼、胃、舌、尾……数了一下黑山羊提到的东西后,里昂不由得皱了皱眉,眼带怀疑地开口询问道: “这不是才六个吗?还有一个呢?” “最后那个不急……” 黑山羊闻言讷讷道: “那件异常物当初被彻底损坏了,现在估计还在慢慢修复,咱们等它缓过来再找就行……” “不急归不急,但你总要告诉我最后一个是什么吧?” “……” “你怎么支支吾吾的?” “……” “说啊?为什么偏这最后一个要藏着不讲?” 在里昂穷追不舍的逼问下,黑山羊虽然极不情愿,但最终还是吐露了最后一件异常物的真面目。 “最后一个……是咱的鞭……代表淫欲与媾和……” “……” 真是的……看不出来咱不想说吗?没事儿老瞎问什么啊你? 瞪了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里昂一眼后,黑山羊拉着一张臭脸道: “至于怎么获得这些……当初被暗算之后,那帮人趁咱虚弱,不知道用啥制住了咱,然后一点儿一点儿地往下卸东西。 咱担心就这么被彻底弄死,等他们快摘到那啥的时候,一咬牙一狠心,直接主动炸了那玩意,把其它六件异常物都崩飞了出去,所以别的东西在哪儿咱也不太清楚。 咱就记得自己落地之后,随便找了一个可依附的目标,就让他带着咱玩儿了命地跑,一路东躲西臧了不知道多久。 直到后面发现似乎没人追杀,咱就稍微搞了点儿事儿,试图恢复一下力量,然后马上被那个红毛娘们儿逮住一顿收拾,直接给咱毁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你又犯什么毛病?” 发现里昂看自己的眼神一变再变,先从嫌弃到震惊,再从震惊到无语,最后从无语到敬佩,黑山羊心里顿时一突突,停下回忆满眼警惕地道: “小子?你为什么这么看我?” 为什么这么看你……那当然是因为敬佩啊!别的先不说,就你这个敢于吊炸天的操作,难道还不值得我好好佩服一下? 0035 战术成型1.0 诚心诚意地给黑山羊竖了个大拇指后,里昂默默地算了一下它的情况,发现这货大恶魔的名号貌似还真不是吹的。 眼下黑山羊……或者说【恶魔对角】的复苏程度只有百分之五,浸染值就已经是0.4了。 那么等【恶魔对角】的复苏进度达到百分之百,它的浸染值很可能会直接达到8,比红发局长的【无忆之爱】还要强出1点。 而要是能凑齐全部的七件异常物,组成完整的“恶魔套装”的话,那可就是七乘八,足足56点总浸染值! 仅仅7点浸染值的【无忆之爱】,用好了就能一口气屏蔽几万人的记忆,那总浸染值高达56点的“恶魔套装”又该有多强? “有机会的话,我会试着找找看的。” 也不知道是对黑山羊的承诺,还是对自己的提醒,在把寻找“恶魔套装”的事儿记在心里后,里昂看了眼时间,便摆摆手主动结束了谈话。 接着,他取出在百货公司买高特烟时要的购物袋,熟练地把黑山羊装了进去,随即拿起旁边飘着的扫帚,试探着两手抓住扫帚杆,片腿往上一跨。 “蓬” 伴随着微不可查的气流音,里昂的屁股并没有落到坚硬的扫帚柄上,而是接触到了一层无形的气流,整个人被柔和地托了起来,与此同时,一道朦朦胧胧的气流屏障,在他身体外二三十公分处悄然凝结。 此时的里昂隐隐有一种感觉,这道气流屏障似乎是自己意志的延伸,能够随着自己的念头转变模样,除开飞行时用来遮挡气流之外,应该也能有其它作用,比如…… “蓬!” 短而快的气流爆鸣响起,在里昂有意识的操纵下,原本流畅运转的气流遮罩微微一抖,猛地向外“炸”了一下,凌乱的暴风瞬间在小小的办公室内肆虐了起来,将所有能吹起来的东西掀得到处乱飞。 看了看气流爆发后的效果后,里昂不由得满意地点了点头。 飞行、遮罩护身、少量操纵气流…… 徽章给出的评价没错,局长的确帮自己换来了一件极其实用的异常物,如果再加上羊头的提前预警,自己的保命能力真是快要拉满了。 以后任务里要是遇见了危险,自己见势不妙可以抬手气流糊脸,然后立刻翻身上帚,在气流遮罩的保护下逃之夭夭,甚至过后直接在高空架狙,反过来追杀对方。 高空运动中难以瞄准也不怕,只要自己飞得够高,靠着【唯物主义灵魂】提供的命中率累加,大不了一枪一枪慢慢磨,早晚都能蒙中一下 反正以射钉枪的破坏力,只要不是那种肉体强化型的目标,挨一下基本也就没有然后了。 虽然这个变种的风筝战术,听起来莫名的猥琐,甚至还隐约有点儿赖皮,但自己又没有艾玛前辈的不死之身,能安安全全地远程风筝不干,难道还特意近身去送头吗? 简单动脑琢磨了一下,确定了今后一段时间内的主要战术后,里昂忍住了出去飞一把的冲动,把装着羊头的购物袋拴在了扫帚柄上。 接着,他找了块长布条把魔女之帚缠好,“提”着包起来的扫帚快步走出清理局,按今天原定的行程,朝着老城区码头的方向赶了过去。 …… 作为王都六家水力公司中规模最大的一家,市区供水只是查尔水力公司的业务之一,剩下还有借助水力制造贮气罐,配合农业部承建灌溉引水工程、配合路政部进行防洪排涝及河道疏浚建设,以及维护排污管道及排污河等等等等。 这间由查尔百货公司出资,大量有封爵的老牌贵族参股,与王国数个市政实权部门紧密合作的企业,远远超出了普通公司的概念,甚至担负了部分市政职能,是毫无疑问的巨型企业。 像这种规模的大公司,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建在什么荒郊野岭,而是建在了邦克河上游的一片小平原上,占据了视野最开阔,交通最便利的两块位置之一,甚至还有自己的专属码头跟渡口。 而作为贯穿王都的三条主河之一,邦克河除了是王都的主要取水河外,也是最重要的运输水道,河道两岸分布着大量的码头、渡口跟仓库,河面上扛着大号烟囱的蒸汽航船络绎不绝。 这些工业时代的机械巨兽,每天都要吃掉海量的煤炭与鲸油,再一边从烟囱中吞吐着满是酸气的滚滚白烟,一边往来输送着货物跟行人,直至深夜方才停歇…… 掏了高达三枚铜轮的昂贵船票钱后,里昂提着扫帚跟羊头,俯身钻进了三层客船的最下层,在充满汗臭气跟霉味儿、只有一盏昏暗蒸汽灯照明的平价舱里站了一个多小时,这才登上了查尔水力公司专属的渡口。 “你可真是……咱就没见过你这么抠门儿的!” 从挤得要命的渡口离开,周围的行人稍微少了一些后,被熏得晕头转向的黑山羊忍不住吐槽道: “真特么熏死人!你旁边那个汗脚的王八蛋还脱鞋!妈的!咱的鼻子里现在都是一股馊臭! 算咱求你了,真的,下舱太尼玛臭了!等调查完回去的时候,你能不能稍微往上坐坐?” “坐上面太贵了。” “贵个屁!” 见里昂居然如此执迷不悟,黑山羊不由怒道: “咱也没让你坐一银轮的贵宾舱啊!咱是让你坐中层的标准舱!标准舱的船票也才五铜轮而已! 你好好想想!只要多花上区区两个铜轮,不仅有地方坐还通风,这不比你在下舱那咸鱼罐头里腌着强?” “……” 听到黑山羊的质问后,里昂闻了闻自己身上直冲鼻子的馊味儿,不由得犹豫了一下,但想了想那个和查尔公司同名的咖啡摊老板,以及早上那杯从里暖到外的咖啡后,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算啦,臭点儿就臭点儿吧,两铜轮都够我吃两天的早饭了,而且还能加一张煎火腿片儿。” “咱特么看你像火腿!吃吃吃!吃死你算了!啊!!!” 眼见里昂打定了主意,回去的时候还要坐那该死的下舱,黑山羊只得大力擤了一下鼻子里挥之不去的臭气,随即满眼绝望地赌咒发誓道: “该死的!你等咱把力量找回来! 到时候咱一定要天天把着这条臭河,过一条船踏马掀一个船盖子,把所有在船舱里脱鞋的王八蛋全宰了!” 0036 谁才是恶魔(二合一) 在黑山羊骂骂咧咧的诅咒声中,浑身泛着汗酸气的里昂,提着包起来的魔女之帚,顺着人流来到了查尔水力公司的大门外。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进去开始调查,而是先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绕着水力公司的外墙走了几圈儿。 果不其然,在一处背阴的小巷子里,里昂找到了大量衣衫破旧,“形迹可疑”的人。 侧耳听了一会儿那些人的交谈后,里昂没有直接询问情况,而是悄没声儿地混入其中,义愤填膺地痛骂起了水力公司的无耻,引起了大部分人的共鸣,一个个跟着愤怒地咒骂了起来。 用心记下了这些浑身是伤的人咒骂的内容,收集到了足够丰富的信息后,里昂这才提着扫帚走回水力公司的正门,昂首挺胸地迈着大步走了进去。 “停下!” 里昂围绕着水力公司绕圈儿的时候,门卫早就盯上了这个形迹可疑的穷酸小子,见他终于进了门,直接二话不说地拦了上来,横眉怒目地恐吓道: “你知不知道这儿是……” “警务部的。” 朝满脸横肉的门卫亮了亮证件后,瞥了眼陡然间神情一紧的壮汉门卫,里昂直接板着脸要求道: “我来查案,带我去找你们安保部门的经理。” “啊?好的好的!” 辨认公职人员的证件和级别,是这种大企业门卫的“必修课”,在确认这张证件的签印齐全,并不像是假货后。 面对一位助理级的警务人员,刚还满脸警惕的壮汉门卫瞬间老实了下来,二话没说便直接把他带去了安保部门的办公室。 而安保部门的经理在看过清理局签发的证件后,同样没有……或者说没敢怀疑里昂的身份,而是陪着笑脸询问起了他的来意。 看安保经理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估计里昂只要板着脸说一句任务机密,他怕是也不会多问,而是会就这么和着稀泥地把里昂放进去。 原因无它,清理局的证件是真的好用。 在王国的执、行、文、助、庶五级公务员体系中,里昂所在的助理级公职虽然只能排第四档,听着好像没什么了不起,但已经切实进入了文官体系的中层。 如果平着换算到王国军部,那就是能指挥一支二百人连队的尉级军官,如果扔到王都之外的地方郡,甚至有资格争一下地方实权部门副职的位子。 再加上里昂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以及那个颇为唬人的姓氏,就差没直接把不好惹三个字写脸上了,面对这么一个麻烦的恶客,安保部经理自然不敢硬拦。 毕竟真惹急了对方的话,查尔水力公司虽然背景深厚,但也未必会替他一个小小的经理出头,人家报复起来可还是要自己担着。 只不过…… 看了看里昂年轻的过分的面庞,年纪大概三十多岁,脸上一直笑容可掬的安保经理嘴角微微一扯,眼底不自觉地透出了一抹隐隐的轻视。 不敢硬拦归不敢硬拦,但如果这位“三级事故处理员”来者不善,想要插手一些不便碰的东西的话,那拖住对方的办法可有的是! ……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把手伸进购物袋里,摸了摸黑山羊的脑袋后,看着安保经理那在顺从和抗拒间闪烁不定的灵魂,里昂脸上的表情顿时一柔,温和地笑了笑道: “这段时间来你们公司闹事的人,数量实在是有点儿多,部里担心你们安抚不住这些人的情绪,导致他们冲击水力公司,所以特地派我过来跑一趟查查情况。” 听到里昂是来问供水的事,安保经理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随即收起脸上的笑容,面现难色地道: “这个……倒也不是不能说,主要公司对我们这些人有规定……” “老哥,我也不跟你玩儿虚的。” 打断了安保经理的搪塞后,里昂伸手摸出软纸的“高特”烟盒,熟练地一敲盒底弹出一支,随即学着奸商老板的憨厚笑容,并在脑海里黑山羊心疼的咒骂声中,笑呵呵地把烟递了过去。 “直接说吧,公共水管那事儿到底什么情况?我就要一个答案,这事儿你们到底能不能压得住?” “这个……能肯定是能的。” 眼馋地看了眼一包就要三银轮的高档香烟后,安保经理忍着心痒打着哈哈地道: “只不过还要一点儿时间,而且最后的安抚情况怎么样,还得看赔偿方案到底……” “你最好跟我讲实话!” 看了眼对方在拉扯下逐渐紊乱的灵魂后,里昂的眼睛微微一眯,骤然抬高音量加压道: “外面儿闹成什么样,我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 堵你们大门的人虽然被你赶走了,但墙上那些‘要么赔我们药钱,要么出来喝粪水’的字可还没铲干净!你当我瞎么?” “这个……不好意思,我只是个安保经理,这次究竟影响多少人,该怎么赔偿这些事儿,我是真的不清楚啊!” “你是不清楚,但你带我进去之后,可以帮我查清楚。” “这个……虽然您是警务部的人,但这些事儿属于公司的机密,我再怎么也是安保部的经理,总不能……” “我之所以找你没找别人,就是因为你是安保经理!” 里昂默默上前半步,盯着有些慌乱的安保经理的眼睛,重新放低了音量,温声蛊惑道: “我原本以为这些事儿不用我提醒的,但看你似乎没什么自觉啊? 老哥,动动脑子!之后真要闹出乱子的话,一旦暴民冲击水力公司,上边会让你放他们进去?还是会让你带人去拦? 你们拦人的过程中万一见了血,或者那些因为治不起病,被抬过来要钱的病人死了几个,你猜这件事最后,会不会变成你这个安保经理自作主张?” “这个……” 听完里昂的假设后,安保经理的神情不由得微微一变,额头上隐隐见了汗。 “我也只是照规定办事,而且……这个……这个它也不一定就会闹起来,公司也不一定……” “别这个那个的了!能为了节省成本,直接往公共水管里灌粪水的公司,会在乎你一个经理的死活?” 瞥了眼对方极不稳定的灵魂火焰,判断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动摇后,里昂一把扯过安保经理的手掌,蛮横地把整盒烟都塞了进去。 随即一根一根地掰过他的手指头,按着他的手掌慢慢将烟盒攥牢,接着再凑近了一点,用近乎耳语的音量柔声道: “你好好想想,这件事其实真没那么难,结果其实无非两种而已。 第一种,我认真调查,你好好配合。 之后要是真发生了什么事儿,我们警务部也能有个准备,早点儿把情况控制下来,你说不定还能落个及时通知,配合到位的功劳。 第二种,你刻意瞒报水力公司的情况,耽误我进行情况调查。 之后一旦闹出大乱子,部里脸上无光,我要狠狠吃挂落,你则背上引发流血冲突的黑锅,被从水力公司开除,全家滚去贫民窟拾荒。” 通过一点儿话术,把对方思考的范围偷偷限定在了是或者否之后,看着面前汗如雨下的安保经理,心脏明明跳得极快的里昂,口中却不紧不慢地轻声描绘道: “老哥,你去过王都的贫民窟吗?见过那里的人都怎么活着吗? 你要是不知道的话,那我可以告诉你,他们每天都穿着捡来的破烂衣服,甚至披着从葬仪公司偷来的裹尸毯。 还要跟乌鸦和野猫一起争抢垃圾桶里的垃圾,在有毒的炼金废料堆里刨上一天,只为了找几块儿能换上半个铜轮的旧金属。 而且到了每年的冬天,只要下了一场大雪,第二天路政部清洁车的垃圾堆上,就会多上几具硬得野狗都啃不动的瘦骨头…… 老哥,好好想想吧,如果你选择这条路的话,你和你的家人,今年会不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替安保经理描绘了一下他的美好未来后,看着对方那扑簌簌冒着冲天黑焰的灵魂,判断火候到了的里昂猛一收手,突然往回退了大半步。 “等!等等!” 轰! 安保经理灵魂中,那已经比蛋壳还要薄的灰白防线,彻底被下方汹涌的黑焰烧穿。 里昂毫无征兆的突然远离,仿佛直接撤走了隔在他与贫民窟之间最后的屏障,面色发白的安保经理近乎本能地跟了过来,一把死死地扯住了里昂的胳膊,磕磕绊绊地道: “你……我可以带你去一些……一些没那么重要的地方,但你可不能出卖我!你要出卖我的话,我……我就……我就……” “呵呵,这点你完全可以放心。” 再次观察了一下对方的灵魂状态,确认他已经彻底“破防”后,表面看似稳如老狗,实则心跳已经快到一百六的里昂笑了笑,直接开口反问道: “你觉得出卖你一个安保经理,对我而言有什么好处么? 为了让你鱼死网破给我一刀?为了让上边知道我使用不正当手段获取消息?还是为了方便水力公司投诉我窃取机密? 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这种根本没半点儿好处,甚至还全是麻烦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去做?” “你……你……” 看着面前温和地朝自己微笑的年轻人,安保经理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微微一花,好像在对方的头上,看到了两枚缭绕着黑气的锋利羊角。 猛地哆嗦了一下后,他不敢再看这个笑得很憨厚的年轻恶魔,忙不迭地扭过头,微微佝偻着脊背,把里昂往资料室带了过去。 …… ‘啧啧啧……愤恨、背叛、嫉妒、恐惧……你小子了不起啊!’ 看了看安保经理几乎烧得透黑的灵魂,黑山羊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在里昂的脑海里啧啧称奇道: ‘只不过听你说了几句话而已,他的灵魂怎么就被染黑了?你这……难不成你还有别的异常物?但咱也没感觉到啊!’ ‘这不是异常物的效果,是观察和判断的结果。’ 从装着羊头的购物袋里取出一小瓶提前准备的散装劣酒,忍着冲鼻子的难闻酒气灌了一大口,激活了【酒国烈士】徽章后,感受着心里逐渐消散的畏怯与紧张,里昂伸手抵住黑山羊的脑门儿,平静地解释道: ‘艾玛前辈跟我说过,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绝对不要忽视情报的重要性,细致观察,冷静思考,谨慎判断,这些才是她能够在清理局平安呆上六年的原因。 而我在进来之前,特意观察过那些来抗议的人的伤势,发现都是朝着肉厚的地方打的,证明安保部的人被嘱咐过控制力度,而最可能做这些事的,就是发生严重事件后,大概率会被当做弃子的安保经理。 从这里我发现,他虽然是水力公司的一部分,但他的利益和水力公司并不完全一致,只要着重攻击他害怕的地方,把他的利益从水力公司上拆下来,就能让他变成咱们的帮手。’ 好家伙……那些先不提,你都已经学会用灵魂进行沟通了吗?你小子果然是个天生的恶魔! 感受着通过手指传递到自己灵魂中的意念,黑山羊心里略微有点儿妒忌里昂的“恶魔”天赋,忍不住开口抬杠道: ‘蒙的吧你!才第一次见面,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因为不忍心,才特意吩咐下手轻点儿的?还有,你又怎么知道他怕什么?’ ‘他如果不忍心的话,就不会亲自动手,而且在完成把人赶离门口的目的后,还继续持械追打那些手无寸铁的人了。 至于他怕什么……他的衣领洁净裤线平直,办公桌上的相框里有全家福,角落里还放着马球杆,明显是个生活安稳家庭幸福,还有精力追求自己爱好的那种人。’ 回想起全家福上搂着妻子和孩子,笑得十分温暖的男人,以及小巷里那些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抗议者后,里昂不由得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继续总结道: ‘这种人最惧怕的,一般都是平静安稳的日子被打破,以及自身阶层的跌落。 所以只要把不配合我的结果,和这些强行联系到一起,再不停打断他的话,不给他思考的时间,他自然会一点点屈服的。’ ‘……’ 妈的!你小子真是……跟你比起来,咱这个恶魔就跟假的一样! 用自己不大灵光的脑子想了想,并没找到什么太明显的错处后,黑山羊不由得泄气地咂了咂嘴,感觉自己这个恶魔真是白当了,但很快,他便又缓了过来,神情亢奋地腆着脸恳求道: ‘里昂里昂!等你后面出卖他的时候,能不能也带着咱? 哎嘿嘿,因为自身的软弱和怯懦,没有经受住恶魔的诱惑,被从安稳的人间打落地狱……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咱真是越来越欣赏你啦!’ “……” ‘你怎么不说话?’ 等了半天没见里昂的回答,黑山羊不由得愣了愣,随即气急败坏地道: ‘你不会考虑到他也有老婆孩子,就特么心软了吧?艹啊!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儿?他可是水力公司的狗腿子!带人殴打过那些来要赔偿的人! 小子!你不是想着惩恶扬善吗?那就放手做啊!等调查完了水力公司的问题,直接反手举报狠狠地出卖他! 然后再用你的鞋底踩着他的脑袋,一脸傲慢地告诉他你这么做的原因,接下来让他在人间地狱里,好好品尝一下什么叫做绝望!’ “……” ‘看看情况再说吧……’ 微微摇了摇头后,里昂叹了口气道: ‘你不是也能看到他的灵魂吗?他虽然不是那种善良的好人,但灵魂的暗面比起一般人来说,其实也并没有大多少,基本都在一个水平浮动,甚至还透着一股温暖的感觉。 要是后面发现他替水力公司做了很多脏事,那该卖掉他的时候,我绝对不会手软,但在连他名字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直接毁掉他乃至于他一家的人生,我觉得还是些微有点儿草率……你怎么了?!’ 看着灵魂视野中猛然涨起的暗色烈焰,感受到了黑山羊灵魂深处翻涌而起的强烈渴望后,里昂刚想细问,脑海里却猛然响起了黑山羊歇斯底里的尖叫: ‘心!咱的心!’ ‘还管什么草率不草率啊!你快给咱回头!刚刚路过那间屋子里,有人曾经碰过咱的心!’ 0037 谈判?屠刀!(上) 什么? 听到黑山羊的尖叫后,里昂不由得微微一怔。 出发前自己才刚得知“恶魔套装”的消息,结果这才过去三个小时不到,居然就找到了其中一件“羊杂”的下落?自己的运气有这么好吗? 在黑山羊急不可耐的连声催促中,里昂眯着眼睛想了想,并没有直接闯进那间屋子,而是先回头看了眼门口的铭牌,随即喊住安保经理询问道: “刚刚路过后面那间会议室的时候,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谈公共水管的事,那里面都是什么人?” “那是二号会议室,至于里边都有什么人……我先查一下。” 被攻破了心理防线后,安保经理卖起公司来简直毫无心里负担,干脆直接从怀里掏出对接访客的行程单,唰唰唰地翻找了起来。 “找到了……是路政部河道局、农业部水利局、查尔百货公司的代表、还有狮心莱恩、塔盾约克、玫瑰马赛尼等几家老牌贵族的人。 按发给我的行程单上看,他们占了那间会议室已经快三天了,应该……应该是在谈关于赔偿的事儿……” 嗯?还真是跟水管的事有关? 里昂本来只是想找个理由,套点儿有关羊杂的消息出来,什么听到有人谈论水管的事,自然都是信口胡诌的。 可没曾想,这一番误打误撞之下居然蒙对了,那间会议室里的人还真和公共水管事件有关系。 感叹了一番自己的好运气后,里昂伸手指了指身后的会议室,随即微微咧了咧嘴角,朝着安保经理露出了一个你懂得的微笑。 “这个……这个我真做不到……” 看到里昂的表情后,安保经理不由得一哆嗦,随即苦着脸哀告道: “我只是一个安保部门的小经理啊!带您去档案室翻翻记录,就是我能做的极限了,这个我真的混不进去。 里面开会的那些人,根本就不是我碰得到的,像我这样的小人物,连翻看会议记录的资格都没有,您……” “放心,我并不是要你帮我混进去,只是想提醒你一些安保方面的漏洞而已。” 伸手搭了搭安保部经理的肩膀后,里昂柔声提醒道: “你们公司最近出了不少事,外面那些野蛮的暴民,今天还刚来骚扰过一轮,你也该警惕起来了。 譬如现在,路政部、农业部、查尔公司、老牌贵族……有这么多重要客人参与的会议,门口怎么能没有值班的安保人员?” “……” 看着表情若有所悟的安保经理,里昂开口要求道: “你们安保部的值班室里,应该有换洗的制服吧?帮我找一套身材差不多的来……嗯……一个保安有点奇怪,再多喊一个性格老实话少的保安过来,跟我一起守着会议室怎么样?” 听完里昂的要求后,安保经理不由得呼吸一滞,本能地希望这个恶魔少接触些可能会导致自己暴露的人,不由得咬咬牙主动提议道: “要不,我跟你一起在这儿……” “别别别,你可是安保部的经理啊,怎么可能亲自站岗?更何况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呢。” 一口回绝了安保经理的提议后,里昂神情平和地吩咐道: “我在这边站岗的时候,麻烦你去档案室,想办法把有关的档案带出来,那些实在带不出来的文件,就把关键的部分誊抄下来,放在你的办公室里,等站岗结束后我会过去拿的。 嗯……为了避免我拿错东西,东西就放在你桌上那张全家福下面好了。哦还有,看照片上制服胸口的印徽,你太太似乎是维克多教区小学的老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女儿应该也在那里上学吧?” 在安保经理陡然惊恐起来的眼神中,里昂收回了搭在他肩上的手掌,温和地笑了笑并满眼鼓励地道: “真好啊,女儿这么活泼可爱,当老师的妻子又温柔漂亮,自己还是大公司的中层职员,你的生活已经比王都九成的人都要美满了。 所以,答应我,一定要做个好丈夫,更要做个好父亲,千万别让她们失望,好不好?” …… “不好意思,这个恕我不能答应。” 看完了手中已经改到第七版的补偿方案后,一头金色长发的中年男人摇了摇头,神色平静地拒绝道: “从筹资翻修并扩建市政水管开始,每一轮我们莱恩家都跟着投了不少钱,这两年的分红只是勉强回本而已。 如果按这个赔偿方案来的话,不仅今年的分红要被扣光,甚至还要退回去年的分红,我们莱恩家是不会接受的。” “我们约克家也不同意。” “马赛尼家反对。” “六位董事已经有三位拒绝,那看来这一轮投票,也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了。” 看了看会议室内众人的表情后,负责主持会议的主理人摇了摇头,朝着左手边面色难看的中年女人道: “查尔夫人,虽然您在水力公司筹建的过程中出资最多,但我还是建议您再修改一下提案,您希望的那种天真的解决方式,是绝对不可能通过的。” “修改……这方案还要怎么修改?” 不知道是被连续数天的拉扯磨光了耐性,还是被主理人话里隐含的讥讽激怒了。 虽然眼角已经泛起了鱼尾纹,但容貌仍旧十分美丽的中年女人猛然起身,迎着其余人冷淡的目光,柳眉倒竖地怒声质问道: “我们分红的时候只拿走三成,赔偿的时候要出五成!你们还要怎么改?直接让我们查尔百货全都担下吗!” “查尔夫人,还请您冷静一些。” 等到中年女人发完了火后,莱恩家族的中年男人曲起指关节,轻轻叩了叩桌面,神情淡然地道: “我们并没说让查尔百货全部担下,只是对赔偿的方式有异议而已。比起找到那些所谓的受害人,一个一个地予以赔付,我们更希望可以处理得‘灵活’一些。 譬如直接将除供水业务外,能源、灌溉、排污等其他五个业务拆分出去,再成立一家新的公司,直接让查尔水力公司陪完所有的钱,之后直接倒闭掉就可以了。” 看着对面满眼惊怒的女人,中年男人往身后的沙发里倚了倚,神态平和地补充道: “这次既然是供水业务出的问题,那赔偿就止步于供水业务获得的利润好了,没必要牵连水力公司其它的部分,我个人认为这是一个很合理的结果,您觉得呢?” 0039 幸运日? 啊这…… 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喊声,门外正穿着小号制服站岗的里昂,不由得诧异地眨了眨眼。 几小时前刚知道“七羊杂”的消息,就意外发现了其中之一的下落;为套消息随口胡扯了一句,却刚好撞见了水力公司的董事会议; 正琢磨着怎么才能混进去认认人,会议室里就立马出了事,一个听着有点儿熟悉的女声,直接哭着喊着让外面赶紧来人…… 我今天的运气是不是好过头了? …… “来了!” 暂时把有关运气的事抛下,有些吃力地将沉重的橡木大门拉开后,里昂直接冲进了会议室,而黑山羊兴奋之极的叫嚷声,也急不可耐地在他脑海中响了起来。 ‘右边儿!就那个小金毛!碰过我心脏的就是他!’ 金毛……莱恩家族几代人都是金发,眼下屋子里也只有一个人是金发,所以黑山羊的羊杂在莱恩家? 状若无意地朝金发中年人一瞥,把他的体型长相牢牢记在心里后,里昂微微低了低头,用帽檐挡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随即快步朝着左手边倒地的女人赶了过去。 “快!” 并没发现这名进来的保安还是个“熟人”,看着已然开始抽搐的母亲,六神无主的娃娃脸少女一把抓住里昂的手臂,忙不迭地哭喊着道: “快去找医生!快喊人来,直接抬起来去……” “先别动她!” 刚刚扫了眼中年妇人的状况,认出了这大概是癫痫后,里昂曾经犹豫了过要不要帮忙,感觉贸然插手的话,弄不好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但想到刚刚在门外站岗时听到的,这个什么查尔百货的夫人,似乎会担下公共水管事件的赔偿,为了避免赔偿的事再节外生枝下去,里昂最终还是喊住了娃娃脸少女。 在指挥着慌乱的她将中年妇人放平,把头侧到一边,防止口水呛进气管儿后,里昂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随即从旁边的沙发靠枕上扯下一块衬布,卷成卷后塞进了中年妇人的牙关。 “差不多了……你稍微抬着点儿她的下巴,衣服过紧的地方也松开些,让她保持呼吸通畅!” “好好!我这就抬!” 人在突发情况下,最怕的并不是有明确的危险,而是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 本能地按照里昂的吩咐,跟着做完了一系列处理后,面对唯一给出了“该做什么”这个答案的里昂,娃娃脸少女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他,泪眼婆娑地询问道: “然后呢?还做什么?” “然后等几分钟,看看她能不能自行缓解。” 回头跟另一个“临时门卫”嘱咐了几句,让他去找个小推车以防万一后,里昂半蹲着身子低声安慰道: “这个病我见过的,只要别呛进气管或者咬到舌头,一般几分钟就能缓过来,如果情况一直不见好转,就保持这个姿势推着去找医生,基本不会有生命危险。” “好的!谢谢……谢谢!” 听到不会有生命危险,娃娃脸少女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只觉得两腿发软的她向后一仰,噗通一声像小鸭子似地坐倒在地毯上,随即一边托着自己母亲的下颚,一边淌着眼泪向里昂连连道谢。 这一切说起来复杂,但实际上加起来也才一分钟不到,等见到中年妇人的病情似乎得到了控制,屋内被突发情况震慑住的其它人,顿时也跟着长出了一口气。 联手侵吞查尔百货的资产,终究只是商业上的事,这里面虽然有不少违规操作,但自己几家联起手来,完全有信心压得对方的反扑可如果查尔夫人气得发了急病,直接当场死在了这里的话,那事情的性质可就变了。 现在不比过去,凭借一个贵族身份,就能直接压得商人无力反抗,如果事情真的闹大,引起了商业联合会的同仇敌忾,自己三家怕不是要遭到商人的联合抵制。 人家商联手里也是有不少议员席位的,同样是一股不可小觑的政治力量,真要让这些人感到危机抱起了团,再加上身为商联副会长的老查尔运作,自己三家怕不是也要狠狠地喝上一壶! “做得好!” 眼见一场剧烈的动荡被提前消弭于无形,几名董事大喜过望的同时,水力公司的会议主理人更是长出了一口气,笑容满面地对里昂道: “你这个月的薪水翻倍!去找你们部门的……额……” 看着这个明明穿着保安制服,手上却拎着一把大扫帚的奇怪员工,主理人不由得疑惑地皱了皱眉。 “你哪个部门的?安保还是清洁?” “安保的!我是安保部的。” 再次摆出了从咖啡摊老头那儿学来的憨厚笑容,里昂有些“腼腆”地低下头,一脸淳朴地道: “这几天外面老是有人闹事儿,我们经理怕有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混进来惊扰贵客,就安排我们在门外守着,而且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也能进来搭把手什么的,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嗯,很好!” 满意地点了点头后,会议主理人挥手撵人道: “保安部的话,那就去找你们经理安德鲁,告诉他你这个月的薪水翻倍,之后的薪水在基础上再提高30%!行了,这没你的事儿了,你出去吧!” “好嘞!” 虽然对这一屋子王八蛋很是不爽,但这一趟既探听到了消息,又确认了羊杂之一的下落,待会儿还能拿到水力公司违规操作的证据,已然大丰收的里昂自然懂得见好就撤,压了压帽檐后拎着扫帚就想离开。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里昂转身离开的瞬间,购物袋里的羊头顺着转身的力道微微一晃,锋利的羊角又一次割破购物袋,直接翻了出来,噗通一声砸在了地毯上,端端正正地和几名董事对视了起来。 (⊙?⊙)? (⊙?⊙)? (⊙?⊙)? 话说……这一幕怎么有点儿熟悉? “这个……不好意思,我妻子爱喝羊头汤,这是我去早市上买的,下了班就带回去。” 面不改色地撒了个和上次一样烂的谎后,里昂手脚利落地弯腰捞起羊头,准备趁着这些人懵住的功夫赶紧撤退。 然而倒霉的是,他身上这套保安服的上衣短了些,口袋的位置也明显偏高,顺着里昂俯身的动作,原本放在前胸口袋里的证件,极为诡异地直接滑了出去。 在地毯上欢快地弹跳了两下,划出了一道调皮的弧线后,里昂的证件直接落到了众位董事眼前,警务部那独特的徽记正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Д?′)!! (?`?Д?′)!! (?`?Д?′)!! 甚至这都还不算完,就在这分外要命的时刻,会议室的大门外,又猛地传来了噗通一声闷响。 看着会议室豁然洞开的大门、门里口吐白沫地躺在地上的贵客、以及旁边正俯身去捡警务部证件的里昂,刚从档案室回来的安保经理不由得瞬间崩溃,一把扔掉了手里的文件,指着里昂面无人色地尖叫道: “不是我!这一切都是他逼我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0040 生日? 我真是日了黑山羊了! 没想到刚刚还演得好好的,结果一秒之内居然能连翻三车,把自己的身份卖了个底儿掉,里昂只得暗骂一声离谱,随即拎着扫帚猛然回身,两步就窜出了会议室的大门,和满脸狰狞的安保经理照了个当面儿。 “你……” “你完了!” 一记飞脚狠狠闷在安保经理的脸上,把他连人带着后半截话一并踹飞了出去后,里昂一把捞起地上的文件夹,直接奔着门外埋头猛冲。 到了这个时候,就算再蠢B的人也该反应过来不对了,五六道不同音色的怒吼,近乎同时在会议室内响起,最终仿佛交响乐般汇聚成了同一句话: “抓住他!!!!!!!” …… 你们绝对抓不住我! 虽然莫名其妙地翻了车,但里昂的心里却丝毫不慌。 因为除开【酒国烈士】的镇静作用外,由于有着艾玛前辈亲授的经验——“比起怎么完成任务,最先思考的应该是失败了之后怎么跑路”。 所以在进入水力公司的时候,里昂就已经仔细观察过地形,提前想好了被识破后的逃跑路线,根本就不担心自己会被逮住。 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后,考虑到水力公司正门处,有着防备抗议者的安保小队,里昂便没有朝着离大门最近的方向跑,而是反向启动,朝着公司深处一路疾奔! “拦住他!” “抓住那个人!” “别让他跑了!” 在乱嗡嗡的呼喝声中,仿佛从山上往下滚雪球一样,追在里昂身后的人越攒越多,密密麻麻地直接塞住了大半个走廊。 而由于身上带了不少东西,里昂的速度一直提不起来,很快就被身后的“追兵”撵到了身后,其中几名身体素质最好的保安们,离他已然只有三步不到的距离,甚至还有余力一边追赶一边大声呼喝。 “把东西放下!” “前面没路了!” “停下!你已经跑不了了!” 谁说我要“跑”了? 回头瞥了眼身后的追兵,发现保安们已经追到了很近的距离,早有准备的里昂眯了眯眼,抓住【魔女之帚】的杆子用力一攥! “轰!” 用来遮挡气流的遮罩轰然爆开,本应该封闭的室内,猛然刮起了一阵怪异的暴风,而且还极为离谱地只朝人的下半身吹。 里昂身后缀着的保安们,跑步的时候本来就上身前倾,被这股邪风一冲后,顿时割韭菜似地齐刷刷扑倒在地,一个个跌在地砖上磕得头破血流,个别反应慢的甚至直接撞昏了过去。 后面跟着的人虽然没有直接被暴风吹倒,但却被摔倒的保安们绊了个正着,大多直接摔在地上滚做了一团,连带着把后面的人也给挡住了,“追兵”的人数瞬间减员近半! “该死的!绕过去!” “滚啊!别挡路!” “他上楼了!” 不得不说的是,水力公司安保的身体素质是真不错,有几个人维持住了身体并没摔倒,只是稍稍被阻拦了一下,而跌得不太狠的人也陆陆续续地爬了起来,咬着牙重新追了上去,撵在里昂身后冲进了楼梯间。 然而,令所有人懵逼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闯进楼梯间的里昂,活像一只回到了树林里的猴子,本就有些瘦的身体轻飘得跟纸扎的一样,仅一个纵跃就上了大半截楼梯。 等用空着的手扯了下扶手,完成了消力后,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快,里昂一手搂住羊头跟文件夹,腋下横夹着那把扫帚,居然直接翻进了两段楼梯之间的空挡。 在一众保安看上帝一样的震惊眼神中,那个和他们穿着同样制服的人,竟然连楼梯都不愿意走了,直接脚蹬手攀地从楼梯井的空隙开始往上“游”! 仿佛身边围绕的并不是虚无的空气,而是能够提供浮力的河水一般,那并不壮硕的身体只需要一收一展,在扶手和楼梯上轻轻借力,就能直接向上窜出小两米的距离,简直比抱着空酒桶从海里往水面飘都轻快! “你们……你们停下来干什么?!” 气喘吁吁地跑进楼梯间后,看着一众呆呆地仰着头的保安,脸色发白的会议主理人不由得怒声咆哮道: “给我追啊!他拿走了档案室的记录!你们就算是累死在这儿,也得给我……给我……啊?” 看着猴子似地手脚并用地攀上六楼,接着一脚踹碎气窗,直接骑着扫帚飞了出去的里昂,会议主理人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 那张满是怒容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甚至憋得泛起了隐隐的青紫。 “啊?!?!?!” …… “啊哈哈哈,真没想到!咱的心居然就在王都!” 无视了迎面吹来的暴风,被挂在扫帚柄上的黑山羊,咧着嘴一脸亢奋地大笑道: “你的运气可真好啊!咱才刚跟你提了一嘴,你转身居然就碰见了一个,而且还是最强的心脏! 小子!你快点儿变强吧!等你实力足够了,只要一个小时,咱就能帮你把莱恩家的人全干掉,把咱的心抢回来!” “说到运气的话……” 习惯性地无视了黑山羊的恶魔发言,在回忆了一下刚刚的情况后,里昂忍不住皱眉道: “你不觉得今天有点儿奇怪吗?” “啊?” “直到离开会议室之前,我今天的运气都好得出奇。” 跨坐在扫帚上的里昂伸出手,一根一根地掰着手指道: “我想找一下你的羊……异常物,结果马上就得到了消息;我想了解一下水力公司的赔偿方案,结果立刻就发现了董事会议;我想混进去看一下到底是谁碰过你的心,结果里面马上就出了事……哦还有!” 摸了摸保安服胸前的口袋后,里昂眉头紧锁地道: “你从购物袋里掉出来也就算了,毕竟我转身的动作确实有点儿大,但这个口袋就太奇怪了。 为了避免弄丢证件,我特意把口袋上的扣子系上了,结果就在我弯腰的时候,扣子的缝线却刚好崩开了一根,直接把清理局的证件甩了出去。 还有那个安保经理,他但凡早一点或者晚一点路过,都不会有什么事,偏偏就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恰好出现,今天的巧合是不是太多了?” 好像是有点儿离谱……而且好运和厄运的次数正好相等?唔……咱知道了! 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后,黑山羊一脸笃定地道: “小子,今天应该是你的生日!” ??? 生日?我的生日还早啊!而且这跟生日又有什么关系? “呵呵,这是你们清理局从星空之主手里抢来的祝福。” 看出了里昂的疑惑,黑山羊笑呵呵地反问道: “你不会以为清理局的87个分局,名字都是随便起的吧? 小子,咱告诉你,你们这八十七个分局,本身就是一件概念型的异常物,好像叫星图护佑还是什么来着。 那东西的效果,是让你们清理局的员工在自己生日的那天,获得对应星宫的庇护,拥有类似心想事成的能力。 当然,这个心想事成的能力是劣化的,只能帮你达成一些本来就有可能达成的目标,你要是想成为世界之王的话,肯定什么都得不到。” “不对吧?” 里昂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随即摇头否认道: “心想事成是好运,但我有一半可都是厄运!” “有厄运就对了,你真当人家星空之主没脾气么?” 似乎想起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黑山羊嘿嘿笑道: “虽然被逼着给了你们赐福,但那位星空之主可是小心眼儿的很,反手就给你们补了一个同等规格的诅咒。 你们清理局的员工,在生日那天用这个赐福获得了几次便利,等达成目标后就会遭受几次厄运,也算是有借有还了。” “似乎说得通……” 再次回忆了一下刚刚的情况后,里昂先是微微点了点头,但很快又蹙着眉摇头道: “但我的生日已经过了,根本就不是今天啊!” 0041 归家与挨揍 你说你生日不是今天?开玩笑! 听完里昂的质疑,黑山羊不由得撇嘴道: “别闹,要么是你自己记错了,要么是你爹妈弄错了,要么就是王国登记生日的人给你写错了,你的生日肯定是今天。” “可是……” “别瞎琢磨了,没有可是。” 黑山羊一脸笃定地反问道: “你觉得是你、你爹妈、或者那个登记员记错日子的概率大,还是一位真神的权柄出了问题,给你定错了正位星宫的概率大?” “……” 倒也是…… 回忆了一下自己上辈子的生日,确定日子同样对不上后,既然已经排除了能想到的所有可能,里昂只得认同了黑山羊的说法,觉得应该是妹妹弄错了自己的生日,至于为什么不是自己记错了…… 那当然是因为自己根本就什么都不记得啊! 三年前自己“来”的时候,完全就是一张彻头彻尾的白纸,别说生日之类的事儿了,甚至连“自己”的名字叫什么,都是听安娜讲了才知道的。 嗯……回去再问问她好了。 虽然生日到底是哪天,并不算什么大事儿,但如果真能借助那个什么【星图护佑】,在生日当天获得劣化版的心想事成能力的话,那还真是得好好确认一下。 把这件事也记在心里后,里昂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好的草纸,拿着一截碳棒在上面勾勾画画了起来。 练枪刷徽章——刷到了青铜 上门拜访叫汉娜的护士——发现了幸福公寓 给黑山羊买烟刷恶魔徽章——刷到了白银,兜里没钱暂时刷不动了 调查水管事件,争取拿到违规操作的证据—— 找黑山羊的“七羊杂”—— 嗯……这么看的话,之前想做的事几乎都完成了啊! 满意地在水管事件上打了个对号,并往“羊杂”那项上画了个爱心,表示找到了羊心的下落后,里昂两腿夹住魔女之帚,捏着碳棒在草纸上又添了三项。 查一下莱恩家那个金发中年人的情况,找找羊心的消息—— 找安娜确认自己的生日,看看明年能不能利用一下生日时的强运—— 找个有背景又胆子大的报社,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情况下,把水管事件捅出去—— 嗯……暂时就这些吧! 盯着草纸琢磨了一会儿后,若有所思的里昂捏着碳棒,在报社两个字上画了个黑色的圆圈儿。 正好今天还有点儿时间,等会儿先跑几家报社买几张报纸,读一读它们的新闻选材,看看有哪家是敢捅事儿的! …… 查尔水力公司资料失窃的事虽然不算小,但对于一座人口破千万的超级大都市来说,这点儿骚动并溅不起多大的水花,整座王都依旧安安稳稳地正常运转着。 而随着天空中的太阳缓慢向西沉下,这座号称由“工厂、烟霾、和人海”组成的喧嚣城市,终于一点一点地沉寂了下来。 随着机器的喧嚣与轰鸣渐渐停止,无数辛劳而疲倦的工业齿轮,开始从一家家工厂之中鱼贯而出,并在街灯昏暗的照耀下,满脸疲惫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哥哥还没下班吗? 并没有等里昂的接送,自己提着换洗的衣物和行李,离开医院回到了老兵巷后,看着家里次卧那扇黑漆漆的窗户,安娜不由得下意识地咬了下嘴唇,随即取出钥匙开门走了进去。 “是姐姐!姐姐真回来了!” “我就知道大哥不会骗我的!” 听到大门处有响动,两个小的本来还有些害怕,但见到来人居然是离开了好几天的安娜,顿时惊喜地扑了过来,树袋熊一样抱住她的大腿不撒手,好像只要一松手就会被她跑掉似的。 “嗯,姐姐回来了。” 拖着两只小树袋熊往前走了两步,吃力将手里的行李放到桌上后,病弱少女仿佛下班回家的母亲一样,亲昵地抚摸了两下弟弟妹妹的脑袋,随后俯下身一人亲了一口,笑眯眯地询问道: “我不在的这几天,你们两个乖不乖啊?有没有给大哥捣乱?” 听到安娜的问题后,屋内的气氛不由得微微一滞,两个小的本能地对视了一眼,接着在玫兰妮惊慌的神情中,憨头憨脑的威廉老老实实地开口道: “我们很乖的,不过……唔……” “没有没有!我们什么都没干!” “……” “嗯?” 看着姐姐陡然眯起的眼睛,捂嘴捂慢了的玫兰妮不由得扭过小脑袋,恶狠狠地瞪了眼自己的憨批哥哥,随即满脸懊丧地坦白道: “也不是捣乱啦……就是杰克他们几个很讨厌,非说姐姐你这次……这次肯定回不来了,我们俩实在气不过,就稍微……稍微作弄了他们一下……” “……” 听完玫兰妮的解释后,看着妹妹委屈的小模样,安娜的心底不由得微微一疼,伸手摸了摸她乱蓬蓬的金发。 这件事还真不全怪他们捣蛋,要怪的话也得怪自己。 在这次发病的前几天,自己就已经预感到可能回不来了,所以提前和巷子里的人家商量了一下,希望他们能帮着瞒一瞒,好让哥哥继续领自己的抚恤金。 那个杰克也是巷子里的小孩儿,而且还正是那几家人之一,估计是大人们说漏了嘴,被孩子们给听到了,然后在一起打闹的时候讲了出来,把玫兰妮他们给惹恼了。 而威廉的性格比较稳重安静,估计只会心里生生闷气,等自己回来之后再告状,但性格古灵精怪还有点儿小心眼儿的玫兰妮,肯定会想办法直接报复回去。 嗯……如果自己猜得没错的话,她多半还会用“保护妹妹”的名义,哄着老实的威廉一起干,看她支支吾吾的模样,这几天估计给别人家折腾得够呛。 “你呀你!唉!” 轻掐了一下妹妹比熟鸡蛋还要嫩滑的小脸后,病弱少女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在这两个小的这几天吓坏了的份上,本想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但最后还是硬起心肠板着脸喝道: “别和我打哈哈!赶紧老实交代!你们两个小混蛋这几天都干什么了! 如果做得不太过分,明天姐姐带你们去给人家道个歉就算了,要是比上次还过分的话,那不管什么原因,今天你们都得挨打!” 听到安娜的话后,玫兰妮不由得身子一抖,小手攥住裙摆,低着头眼珠乱转地道: “这个……说不过分的话……似乎确实有一点儿过分,但说过分的话,倒也……倒也不是特别过分,主要……嗯……那个……” “别这个那个啦,往杰克嘴里塞马粪的时候我就知道,这顿打咱们肯定跑不了的!” 扯了扯还在负隅顽抗的妹妹后,小威廉熟练地把裤子一脱,直接亮出了光溜溜的屁股蛋儿,随即扭过小脑袋,对身后一脸震惊的两姐妹认真地建议道: “姐,我已经算过了,要是打我的话,按上回两倍的量打就行,至于玫兰妮的话……你就先按着五倍那么打吧!” 0042 管教与报纸 “我真是……啊!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你是我哥哥么?你……啊!你分明是来讨债的!” “如果早知道这样,当初还没……啊!没生出来的时候,我就该……啊!就该直接跟你拼了!” “呜呜呜,我错了姐姐!我……啊!你轻点儿打,别累到……啊!” 当里昂抱着两摞报纸回到老兵巷的时候,还没等进家门,隔着老远就听见了自家小妹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以及巴掌炖屁股时清脆的啪啪声。 除此之外,还有六七个浑身臭烘烘的小屁孩儿,正一边抹着辛酸的眼泪,一边站在远处朝着自家的方向鼓掌欢呼。 “呜呜呜,太好了,安娜姐终于回来了!” “是啊是啊,终于等到这时候了!” “我也等好几天了,她可终于挨打了!” “安娜姐一定要长命百岁啊,不然她可没人能治了!” “……” 好吧……我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打量了一下惨兮兮的小屁孩儿们,在其中一个的牙缝里看到了还没漱干净的马粪后,里昂不由得面色一黑,赶忙举起要来的报纸挡住脸,灰溜溜地走向了自家大门。 在一众小屁孩儿分外遗憾的目光中,还没等里昂靠近大门,里面巴掌炖屁股的声音便戛然而止,一身白裙的安娜直接打开门,红着眼睛走了出来,唤了里昂一声。 “哥……” “进去说,进去说!” 被小屁孩们埋怨的目光看得浑身难受,里昂连忙扶住安娜的肩膀,推着她走回了屋里,随后匆忙放下了遮窗的板子,把小屁孩儿们的目光统统挡在了外面,这才稍微好受了一些。 “呜呜,大哥我错了!” 而里昂两人先后进屋之后,还没等安娜开口告状,熟知流程的玫兰妮赶忙先一步扑了过来,抱住里昂的大腿就不撒手。 随后一边闪躲着安娜的抓捕,一边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几句话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出来。 “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 听完了大致的缘由后,看了看玫兰妮哭得跟两个小桃子似的眼睛,有些于心不忍的里昂叹了口气,只得认命地当起了和事佬,开口苦劝道: “往人家孩子嘴里塞马粪是该打,但也是那些孩子先说了不该说的,玫兰妮这次也不能完全算调皮捣蛋,而且你看她哭得这样子,应该也知道错了。” “她才不知道错!” 看着一边绕着里昂转圈子,一边偷偷瞪着威廉的玫兰妮,安娜不由得也抹了把眼泪,气道: “哥!你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咱们一家本来就……能一点儿点儿撑到今天,受了邻居多少照顾?结果咱们就这么回报人家的吗? 你别拦着我!今天她敢往人家嘴里塞马粪,以后还不知道会干什么!这次要是不打疼了她,下次她肯定还敢!” “哥,姐姐说得对。” 就在两边相持不下,里昂犹豫着要不要让开时,旁边依旧撅着屁股的威廉突然扭过头,一脸认真地补充道: “玫兰妮中午跟我说了,觉得姐姐回来之后多半要挨打,但如果还有这种事,那她肯定还是要这么干,不过方法得换一下。 她觉得马粪虽然个儿大,但是味道不够臭,没有猫狗的好用,所以昨天下午逼着我陪她捡了不少狗屎,还非要藏在我的旧鞋里,准备明天拿去试试看…… 哥,我觉得你们确实该好好打她一顿了。” “……” “……” “啊!我!我跟你拼了!” 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会横遭背刺,玫兰妮先是绝望地尖叫了一声,随即松开里昂的大腿,直接张牙舞爪地朝威廉扑了过去。 奈何她手短腿短动作慢,刚窜出去半步就被安娜一把薅住,反手按倒在膝盖上,扒了裤子就是一顿噼啪暴揍。 “我让你跟他拼了……你要跟谁拼?啊?” “不拼了不拼了……啊!我说着玩的!” “我让你说着玩儿……所以下回不敢了也是说着玩儿的?嗯?” “没有没有……这个是真的!啊!是真的” “是真的?所以明天拿狗屎试试看也是真的?是不是?你说话!” “这个不是!啊!这个不是!你不讲道理啊!” “……” 算了,管孩子的事儿安娜熟悉,我还是别跟着瞎掺和了,万一养歪了可就不好了。 怜悯地看了眼玫兰妮肿起来的屁股后,里昂转头望向旁边还在撅着屁股的弟弟,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要不……你先把裤子提上?” “没事儿的哥!” 小威廉闻言摇了摇头,掰了掰手指后一脸自信地道: “我算过了,姐姐还得再打我十五下,现在穿上了一会儿还得脱,等都打完了之后我再穿吧!” “……” 先不提你这个数到底是怎么算出来的,光看那边如火如荼的“战况”,我就知道安娜今天应该是没工夫揍你了。 “行吧……那你小心点儿别着凉……” 无语嘱咐了一根筋的弟弟两句后,里昂捧着手里的两摞旧报纸,转身朝自己的小卧室走了过去。 按照里昂原本的计划,其实是准备去买一些新报纸的,不过他口袋里实在是没钱了,算了一下似乎不够撑到发薪日,只好回清理局问了下,最后从有订报习惯的艾玛前辈屋子里取了一些。 反正里昂又不是想从报纸上得到什么消息,只是想通过各家报社的报道选题,找几个最不怕事儿的报纸出来,把水力公司的事情闹大而已,报纸的新旧本来就无所谓,有得看就行。 一屁股坐在瘸了条腿的旧桌子前,将手里报纸摆上去后,里昂的神情迅速严肃了起来,在玫兰妮的哭喊声中,一张张地翻起了要来的旧报纸。 《角巷报》、《金融时报》、《舞娱报》、《新工业报》……这些就算了,上面貌似都是些各自领域发生的行业情况,不太报道民生新闻。 《图画新闻》、《评论家报》、《太阳报》也算了,这三个报纸里面,前两个好像都有旧贵族背景,上面全是对旧贵族体系的歌功颂德,后面这个光名字就是个王八蛋报纸,一看就不能选…… 所以剩下能选的,好像也只有三家了啊。 在一大摞报纸中挑挑拣拣,最终择(zhai)出了《每日要闻》、《皇家邮报》、《王都晚报》三家后,里昂正犹豫着到底该选谁时,次卧的门却被人敲响了。 “哥,姐姐已经打完了。” 提上了裤子的威廉出现在门口,只见他先是用力吸了吸鼻子,随即背着手挺着胸,跟小大人似地建议道: “玫兰妮倒是还好,姐姐没舍得打太重,让她趴着缓缓就成,但姐姐打完直接回屋里哭去了,你要不要去劝一下?” 0043 全家福与主角(二合一) 劝肯定是要去劝劝的,安娜的病情虽然已经稳定,但毕竟才刚出院没多久,哭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摸了摸弟弟说聪明的话有点憨,说笨又什么都明白的小脑袋瓜后,里昂放下手中的报纸,起身离开次卧,朝着安娜的房间走了过去。 这间位于老兵巷的旧屋,并不是里昂四兄妹原本的家,而是军部强行扣下部分抚恤金后拨给的老屋,年纪都快有里昂的五倍大了。 老屋整体又旧又破,采光也一般,甚至连厕所都没有,除开和厨房连在一起的小客厅外,只剩下了一间主卧和一间次卧。 其中稍小些的次卧,一直都被里昂占着,至于所谓安娜的房间,实际上就是她和两个弟妹共用的主卧。 “吱嘎” 伴随着老门轴生涩的哑叫,里昂推门走进了主卧,第一眼就看见了趴在被褥上抽噎的妹妹。 和里昂居住的次卧一样,这间小小的主卧里同样只有一张单人床,威廉和玫兰妮还小时倒勉强睡得开,等后面两个捣蛋鬼长大了一点后,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于是里昂便从外面捡了些木板和砖头,在原来的旧床边加了一截,垫上了褥子和父母的旧衣物,希望弟弟妹妹能睡得舒服些,只不过因为材料问题,搭出来的那部分稍微有些不太稳,床板很容易出现晃动。 而安娜此时正趴在这部分床板上,随着她每一次闷闷的抽噎声,新搭出来的半张床就跟着晃荡两下,连带着她的屁股也晃荡了起来,随着抽噎声一扭一扭的,看起来着实颇为滑稽,逗得里昂噗呲一乐。 “哥!你还笑!” 听到里昂的闷笑后,趴在床上的安娜顿时更气了,极少见地耍起了性子,两只白嫩的脚丫气呼呼地虚空蹬踹了两下,随即忍不住开口埋怨道: “都是你惯的!之前她们捣蛋的时候,你就老是拦着我不让打!现在她们都开始往人家嘴里塞马粪了!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额……” 没好意思解释自己到底在笑什么,里昂只得主动挪开视线,一边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一边顾左右而言它地道: “我就是觉得光打屁股可能不太行,还是得让他们知道为什么挨打,要不然的话,别让他们觉得挨了揍捣蛋就没错了。 不信的话你看威廉,对于捣了什么乱之后,会被你打多少下屁股,他都已经总结出经验了,所以证明还是得好好讲道理。” “但是得先挨过打之后,他们才会听你的道理!” 在里昂面前一直都很温柔,几乎从不发表意见的安娜,唯有在教育弟妹这方面极为强势。 用手背蹭了蹭眼泪后,止住了抽噎的她回过身来,撅着嘴不服气地争辩道: “你平时带她们的功夫少,根本就不知道她俩有多气人! 玫兰妮不是不懂对错,是觉得靠耍滑头就可以糊弄过去!威廉就更让人操心了,他虽然不怎么主动捣蛋,但想法总是很奇怪,就像……就像……” 在那儿就像了好半天,也没想出能够描述弟弟奇特脑回路的词汇后,病弱少女气得一锤床板,直接总结道: “反正就是要管!再不管等大了就来不及了!” “嗯嗯,管!一定要管!再有下回我肯定不拦着!” 跟着附和了两声后,里昂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一边伸手轻抚着妹妹的脊背,一边柔声安慰道: “不过你也不妨往好的方面想想,她们俩虽然确实淘气了些,但从来都不欺主动欺负人,以前几次也不全是他们的问题……嗯……我想想。” 回忆了一下自己记得的几次情况后,里昂神情略显复杂地开口道: “这次他们惹事儿,是有人说你回不来了;上次是做游戏急了眼,有个小孩儿骂威廉是野孩子;再上次是阻止那个叫杰克的小胖子欺负人; 再往前一次,是我去码头当装卸工,因为力气太小被撵走,巷子里有人说闲话;再往之前好像是你夜里咳嗽声音太大,吵到了邻居休息,被说是病痨鬼……” 越是回忆两个小的为什么捣蛋,里昂和安娜的表情就越是难受。 之前还没太觉得,但现在一看,两个小的虽然十分调皮,但每次惹事几乎都事出有因,所以与其说他们两个“调皮”,倒不如说他们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维护着这个脆弱的小家。 要是自己这个当哥哥(姐姐)的,当初能再厉害一点儿,多替他们拦下一些来自生活的恶意,俩小的说不定就不用这么“淘气”了,也能快快乐乐地当两个活泼天真的普通孩子…… “先别想这些了。” 看了看妹妹眼中盈盈闪动的泪花后,发现越劝情况越遭的里昂连忙转移话题,伸手从床头的架子里拿起了一本泛黄的旧相簿,揽住安娜瘦削的肩膀安慰道: “哥现在有警务部的公职,等年底转正之后,还能让威廉他们免费入学,再不用和巷子里的小孩儿打架了。所以这些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咱们家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对了,咱们上次一起看相册,还是两年多之前我发高烧的时候,正好今天时间还不晚,你要是身体没感觉不舒服的话,那就再陪我翻翻看?” “嗯……” 顺着里昂的力道歪了歪身子,轻轻地倚在了他肩上后,眼圈微红的安娜接过相册,怀念地抚摸了一下破损的硬纸板外壳,随即打开相册轻轻地翻动了起来。 “这是母亲年轻的时候。” 打开相册的第一页,指着一张褪了色的大合照中,一名眉眼和里昂有些相似,脸上洋溢着勃勃英气的戎装丽人,安娜轻声解释道: “小时母亲跟我……跟我们讲过,这是她考上了机械师学院,被分到了炮械调整班时候的照片,然后这是父亲……” 安娜柔软的指腹往上抬了抬,点了下后排角落里一个高大俊朗,笑得很是温和的黑发男人。 “父亲和母亲原本是同学,毕业之后又被征召到了同一支部队,就慢慢熟悉了,接着就有了……你,然后第二年又有了我……” 随着安娜轻而缓地翻动着相册,看着那陌生的一男一女,从相识相知再到相恋,最后各自穿着礼服和婚纱,在一间小教堂里含着幸福的热泪动情地相拥,里昂的心情也跟着美好了起来。 和冰冷又残酷的现实不同,相册里定格的那些幸福瞬间,显得是那样的温暖,即便因为时间的原因褪色严重,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些笑颜的灿烂和夺目。 话说……安娜小的时候,原来是这么活泼的孩子吗? 相册里令人艳羡的幸福仍在继续,看着照片上那个笑得无比灿烂的金发小女孩儿,里昂忍不住伸手过去,轻轻摸了摸小安娜灿烂的金发。 在他记忆中的安娜,除了眼神柔柔地朝自己浅笑着点头外,就只剩下了病痛时捂住嘴唇的呛咳,和时不时紧紧皱起的眉头,里昂从没有见过自己妹妹笑得这么开心过……那到底是什么夺走了她的笑容? 看着明明两个小的都还没出现,但却已然翻完了大半的相册,不言而喻的答案猛地涌上心头,一股令人心扉寒彻的阴绵冷意攀援而上,悄悄攫住了里昂的心脏。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儿工作上的事没做完!” 由于清楚地知道,相册中那个无比美好的家庭,最后将面临多么残酷的终局,里昂的身体不由得微微一僵,一边懊恼着自己为什么要提出看相册这么蠢的主意,一边满含歉意地对安娜道: “要不咱们就先看到这儿?你今天也累了,还是早点儿休息吧!” “嗯……” 清瘦少女柔柔地应了一声,似乎没有发现里昂的异常一样,直接合上了手中的相册,轻笑着点了点下巴尖儿。 然而等到里昂逃似地离开后,她却并没有起身,而是将这本沉甸甸的旧相册重新打开,慢慢地翻到了最后一页。 在已然泛黄的相册封底,本应留给最重要的照片的位置上,却粘着一张被撕破的老照片。 那个撕破照片的人似乎十分用力,甚至还很用力地揉过碎片,导致照片很多裂缝都翘了起来,即便似乎被悉心处理过,仍旧无法完全展平,甚至连人像的脸都不是很完整。 在这张奇怪的照片上,相册前面出现过很多次,现在却已经死了足足六年的夫妻,仍旧幸福地朝着镜头微笑,在写着花体字“全家福”的牌子下相拥而立。 然而在他们身前的,却并不是两男两女四兄妹,而是只有一个八九岁左右的小孩儿,那孩子正一左一右地牵着父亲和母亲的手,对着镜头露出无比幸福的微笑。 伸出手指摸了摸照片上那孩子的脸,将裂缝处翘起的部分压平,露出了和母亲同色的灿烂金发后,看着女孩儿脸上那张令自己都觉得十分陌生的笑脸,安娜不由得用力咬了咬嘴唇。 紧接着,她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用指甲将粘好的碎照片一片一片刮下,随后在屋里找出火柴盒跟一只小桶,将碎片统统扔进了铁桶里。 满眼不舍地扭过头去后,安娜嚓地一声划着了火柴,点着了一团棉絮后丢进了桶里,将父母与自己的最后一张合照,直接烧成了桶底的黑灰! …… 唔……昨天有件事貌似忘记做了。 并不知道昨晚自己离开后发生的事,身为一名没有假期的社畜,天才刚蒙蒙亮,里昂便从自己的小床上爬了起来。 等拿出用来当备忘录的草纸看了看后,他有些无奈地发现,昨天因为担心让安娜想起伤心事,自己照片看到一半就提前溜了,把找她确认自己生日的事直接抛在了脑后。 现在的话……她和两个小的应该还没睡醒吧?那还是等晚上回来再问吧! 看了看依旧黑着的主卧,里昂摇摇头放弃了现在询问的打算,转而捧着一摞旧报纸,轻手轻脚地推门离开了家,披星戴月地走在了上班的路上。 嗯?咖啡摊儿呢? 等走到和前几天差不多的位置时,里昂有些惊奇地发现,明明眼下的温度非常适合咖啡摊儿开张,但那个和查尔百货同名的奸商,今天居然没有来出摊。 在附近两条街转了一下,都没见到老查尔的踪影后,里昂终于对说好的半价咖啡彻底死了心,耷拉着脸走向了街对面的另一家小摊,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咖啡。 不得不说的是,虽然老查尔的咖啡摊死要钱,东西还给的贼抠门,但“消费体验”确实是一等一的好,别的咖啡摊还真就是比不了,这家小摊给的东西虽然量很足,但还真就是没老查尔摊上那个味儿。 相当遗憾地叹了口气,三口两口把有些烫嘴的咖啡喝光后,里昂正准备起身离开时,却在邻桌瞥见了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 那人……好像也是老查尔的熟客? 辨认了一下那张脸,确认自己没有认错后,里昂短暂地犹豫了一下,随即快步走了过去。 “您好,打扰一下。” 伸手朝街对面指了指后,还没等里昂开口说出自己的问题,那名熟客一脸恍然地扬了扬眉毛,居然先一步开口道: “哎哟!这不老查尔选的女婿吗?” ??? 啥?我就喝了他几次咖啡,而且还都是付了钱的,怎么还成他女婿了? 看着被自己喊得一头雾水的里昂,那名大概五十多岁的熟客哈哈笑了两声,简单解释了一下这个称呼的来源,随即笑着问道: “你找我说话,是想问问老查尔为啥今天没出摊儿吧?这个我还真知道!” 招手示意里昂也坐下后,五十多岁的熟客接着说道: “昨天晚上我碰见他了,好像是他媳妇和人联手做生意,结果不小心进了别人联手下了套,好像亏了不少钱,气得她当场就抽了过去。 虽然他媳妇运气不错,被一个路过的好心小伙子给救了,没出什么大事儿,但估计也得养上大半个月。 老查尔跟我说,他要照顾他媳妇,顺便找那些人讨个公道,这几天肯定是不能出摊儿了。” “……” 做生意……被下套……亏大钱……气得当场抽了过去……还被一个路过的好心小伙子救了……这怎么听着有点儿耳熟呢? 听完了另一位“查尔夫人”的遭遇后,里昂不由得有些别扭地搔了搔后脑勺,感觉这世界上的巧合属实有点儿太离谱了。 讲道理,如果自己去水力公司偷资料那事儿,也能算做是一种“路过”的话,那这两个查尔夫人的遭遇,那还真是半点儿都没差。 至于这两个查尔夫人有没有可能是一个,以及这个在街边买咖啡的老查尔,会不会就是查尔百货的那个查尔…… 这怎么可能嘛! 想了想出现这种奇葩巧合的可能性后,里昂不由得翘了下嘴角,在心里狠狠地嘲笑了自己一声。 街边摊遇见个卖咖啡的大叔,结果刚好是王都排名前三的富豪,然后昨天出外勤任务的时候,恰好救了富豪夫人的命,结果今天一早上就听别人说,那个富豪似乎还有意选自己当他女婿,继承他开遍了王都的百货公司…… 少特么扯淡了,真以为你是主角儿啊! 0044 读心与认亲 跟老查尔咖啡摊的熟客聊了一会儿后,差亿点成为大富豪女婿的里昂,最终还是顶着深秋的寒风,缩手缩脚地走向了上班的路。 对此我们只能说,由奢入俭难这种事,不仅仅体现在精神上,甚至还能体现在肉体上。 换成原本的里昂,哪怕到了能冻得人脸色泛青的严冬,也一样经常要早早爬起来努力找活儿干,深秋这点儿冷意真的只能说是小意思。 但在习惯了那个满是甜香气的温暖小帐篷之后,只是没能坐在炉火边暖暖身子,就让他忍不住一路哆嗦着开始小跑,一直到了清理局的大楼附近,这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不错不错,很有精神嘛~” 从一楼局长办公室的窗户里,看见了小跑着来上班的里昂,端着一杯热水的红发女人推开半掩的窗子,曲线相当傲人的上半身轻轻俯在窗台上,笑眯眯地朝里昂招了招手,眉眼弯弯地笑着问道: “小里昂~水力公司调查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啊?” “……” 虽然知道她应该是在打趣自己,询问的并不是自己有没有找到异常物,而是有没有成功获得水力公司违规操作的证据。 但想到莱恩家族那个接触过黑山羊心脏的金发中年人后,里昂的神情还是不由得微微一顿。 “嗯?” 敏锐地捕捉到了里昂的小小迟疑,红发局长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收,有些诧异地询问道: “水力公司那边还真有异常物的踪迹?” “……” 你猜出来了啊……不过那边虽然有异常物,但却并不是造成大量病患的异常,而是黑山羊吊炸天之后遗失的七羊杂之一。 话说黑山羊现在虽然拉了,但当初好歹也是个大恶魔,而自己又是个刚入职的新人,清理局会容许自己同时保有两项危险的恶魔异常物吗? “嗯???” 再次捕捉到了里昂的小小迟疑,红发局长不仅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甚至连眼睛都不自觉地眯了起来。 “你在犹豫要不要和我汇报?所以这次的异常物有些特殊?而且对你有用?但上报了之后你不一定能申请得下来? 唔……我想想……你在水力公司发现的异常物,不会就是那头死羊当年搞丢的其它零件儿吧?” “……” 不是……我连一句话都还没说呢啊! 看着仅凭两次不到一秒钟的迟疑,便把事情的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的红发女人,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里昂,不由得第三次陷入了沉默当中。 这也太离谱了……她不会有什么类似读心术的异常物吧? “放心吧,我不会读心术的。” 哦,原来你不会读心术啊,那我就能放……个屁啊!连我心里在想什么都听得到,你还说你不会读心术?! 看着窗外明显被吓了一大跳,眼神中满是警惕的里昂,红发局长不由得莞尔一笑。 “没骗你,我真的不会读心术。” 将还冒着热气的杯子放在窗台上后,她伸手托住自己的脸颊,笑吟吟地解释道: “以前我经常跟隐藏在普通人之中的浸染者‘捉迷藏’,已经习惯了靠观察别人的表情和行为下判断,而你偏偏又是那种情绪都写在脸上的类型,所以凑巧连续被我猜中了几次而已。” “……” 我信你个鬼! 对于红发局长给出的解释,里昂当真是连半个字都没信。 自己虽然不算城府深沉,但平时的喜怒也较少上脸,老兵巷那些街坊对自己的评价,也都是一个偏向少言寡语的人,怎么可能被连续猜中这么多次?她肯定是在忽悠自己! “真的,我没骗你,你的表情虽然不算多,但眼睛里的东西却多得快要溢出来了~” 看了看明明脑海里心思百转,却仍旧在努力绷着脸的里昂,红发局长的嘴角翘了翘后,伸出手指朝着里昂的眼睛遥遥点了点。 “比方说现在……你的眼睛里有被我看穿之后的懊恼、还有对我是不是真的会读心术的警惕跟怀疑、以及不用想办法瞒着我的放松和坦然……嗯,还有一点点难以按捺的色心。” 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俯身而稍稍敞开的领口后,红发局长伸手将露出来的一抹白腻遮好,随即慵懒地站起身抻了个懒腰,笑吟吟地对有些不好意思的里昂勾了勾手指。 “来我办公室吧,我们好好聊聊。” “……” …… “原来如此……那头死羊的心脏居然在莱恩家。” 字面意思上地好好跟里昂聊了聊,听完了他在水力公司的发现后,红发局长先是一脸恍然地点了点头,随即毫不犹豫地给里昂下达了新的工作任务。 “这种级别的东西不能放任不管,最好想办法混进去调查一下,至于理由的话……” 看了看里昂的脸后,红发局长不由得眼前一亮,随即笑吟吟地开口提议道: “寻亲怎么样?” “寻亲?” “对,寻亲!正好你也姓莱恩,这不就是最好的借口么?” 面对一脸诧异的里昂,红发局长笑眯眯地道: “只要你拿着清理局的证件过去,说怀疑自己也有莱恩家的血统,以你十六七岁就是助理级公职的远大前途,就算是大名鼎鼎的狮心公爵家,也不会把你拒之门外的。” “可我的头发又不是金的……” “哎呀!头发的事儿还不简单?染一下不就好了!” “但我还准备去举报他们来着……” “举报归举报,认亲归认亲!不耽误!” “……” “你要实在不想去的话,我也能给你换别的任务。” 见里昂似乎还想拒绝,难得找到点儿乐子的红发局长顿时面色一板,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一沓任务文件,唰唰唰在桌子上一字排开。 “包法利山林连续下了两周血雨,近千头动物在水源附近渴死。” “阿道夫庄园出现五米高的巨兽,大肆破坏农庄造成多人受伤。” “莱恩郡的远洋港大量航船失事,可能遭到大型海民部落袭击。” “浑河谷地的燃煤场大规模塌陷,疑似数万条沙蛆将山体挖空。” “你还有可能完成的任务,暂时也就这几个了,你选吧!” “……” 怪异的血雨、五米高的巨兽、生活在水下的海民、能挖空一座山的沙蛆…… 无语地咂了咂嘴后,里昂满眼无奈地“主动选择”道: “那我还是去认亲吧……” 0045 别低头,节操会掉 “这就对了!” 把一大摞写着“已完成”的任务文件塞回抽屉后,看着面前一脸无奈的里昂,红发局长笑眯眯地解释道: “我可不是特意逼你哦!咱们局里一直以来安排任务的共识,就是让能力合适的人去做对应的事。 比如艾玛,她有不死之身保命,所以得到的任务往往很可能肉体遭到破坏,但却基本不涉及灵体鬼怪之类精神层面的东西,譬如阿道夫庄园报上来的那头巨兽,就是她……将要完成的。 而你能够通过触摸获得异常物的情报,手里还有那头死羊在,能够看到别人灵魂的状态,直接判断他们是不是在说谎,有这两个能力的你简直天生就是干调查的人才!我不让你去又该让谁去呢?” “……” 倒也是…… 想了一下自己目前拥有的手段后,里昂不由得认同地点了点头。 以自己目前拥有的能力来看,比起那什么天降血雨和五米巨兽,还真是干调查任务最合适,而且就算认亲失败应该也能全身而退…… 吗? 回忆起黑山羊发现心脏下落时激动的模样,里昂不由得踌躇了一下,随即有些担心地开口道: “局长,我倒不是想要拒绝进行调查任务,但如果那颗【心脏】也像【对角】一样,能够察觉到其它部件的存在,而且还控制了莱恩家族的人的话,我担心自己会遭到围攻,不一定能跑得掉。” “放心,这个我也考虑到了。” 打量了一下里昂的身板儿后,红发局长有些犹豫地抿了抿嘴唇,随即伸手挽住自己的发尾,用力扯下了几根鲜亮的红发递了过来。 “这东西加上魔女之帚,足够在大多数情况下保护你的安全了,不过……你先别摸!” 纤细的手腕微微一扬,避过了里昂伸向红发的手掌后,红发局长一脸认真地警告道: “它能自行保护你,也不需要你提供体力和精力,但在把这东西给你之前,你必须跟我保证,绝对!绝对!绝对!不许用你的手碰它!” “……” 不许用手碰……意思是不想让我知道这东西的情报吗? “算了,当我没说……” 看着神情有些不解的里昂,红发局长似乎有些后悔,急忙忙地收回了手掌,摆手拒绝道: “艾玛的任务快做完了,你还是先在局里等几天,等她回来之后,我让她带你去做这个调查任务,她的绷带和我这几根头发效果差不多,也一样能够保护你。” “……” 听到居然还要让艾玛前辈来保护自己,里·拖油瓶·昂的神情不由得微微一囧,在心头涌起的一点点大男子主义的趋势下,直接伸出右手道: “那还是给我吧,我保证不用手碰……额……” 被红发局长看傻子似的眼神弄得有些不好意思,里昂忙用左手把袖子往上扯了扯,露出了自己的手腕道: “您误会了,我伸手的意思,不是想让您把头发放到我手里,是希望能直接系在我手腕上。” “手腕还是不太安全,没准一不小心就碰到了。” 摇头拒绝了里昂的提议后,红发局长走近了一些,随后伸手勾住里昂的后颈,朝自己的怀里拉了拉。 “你低一下头,我把头发直接系在你脖子上。” “额……好的……” 看着已然离自己鼻子尖儿十分贴近的一对丰盈,里昂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微微一热,随即赶忙闭上眼睛,微微弓着后背,僵着脖子等红发局长把头发系上,然而…… “你头再低一些,我够不到。” 听到耳边响起的柔媚女声,里昂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猛然提速,脑子里的血开始不受控制地往耳朵上涌,他似乎听见了热血在自己耳朵里飞快流过的唰唰声。 再低……再低就要埋进去了啊! 刚刚自己进楼之前虽然悄悄瞄了一眼,可那真的只是个小小的意外,只是近乎本能地瞟了一下,就立刻礼貌地主动挪开了视线。 但眼下自己要是应了局长的邀请,直接一头埋进去,那可真是坐实了色鬼的身份,甭管跳进什么河里都洗不清了。 下意识地微微攥紧了拳头后,里昂有些尴尬地提醒道: “这个……我低头恐怕不太方便,要不你掂掂脚?” “我掂什么脚呀!” 似乎有些不耐烦,红发局长连声催促道: “明明是你一弯腰就好的事儿!非要我掂什么脚?快点儿动!” “……” 虽然真没准备占这个便宜,但自己都提醒到这个份儿上了……算了,我还是再提醒一下吧! 为了让对方明白,现在确实不适合继续低头,闭着眼的里昂只得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地从鼻子里哼了出去。 “哎呀!” 伴随着一阵轻嗔薄怒的娇哼,里昂不仅没有听到有人退后的声音,反而再次听到了红发局长的埋怨: “你吹我胸口干什么?别闹了,快点低头!我还有不少事儿要忙呢!” “……” 啊这…… “对,低头就对了嘛!” 看着闭着眼睛一脸无奈地低头的里昂,红发局长不由得笑吟吟地点了点头,随即很快却又开口催促道: “你刚才低了有一毫米吗?再动动啊!” “……” “嗯,再低点儿,还是不够!” “……” “再低!再低!” “……” 还低?我都鞠成九十度躬了!你特么哪怕是条京巴儿,俩后腿立起来也该够得到了吧! 这还低个什么头,必然是被耍了啊…… 万分无语的里昂索性直接睁开了眼睛,果不其然,入目的并不是那什么和那什么,而是局长办公室有些陈旧的木地板。 至于刚刚还在自己身前的红发局长,早就已经坐回了办公桌后面,正一边小口小口地抿着热水,一边笑吟吟地继续朝这边喊“再低!再低!”。 “……” “哎~不要生气嘛~” 看着面前神色一黑的里昂,红发局长放下水杯,靠在椅子靠背上笑眯眯地道: “你先是瞒着我羊心的事,后面又在我走光的时候偷瞄,这样我都没有生你的气,现在我只是捉弄了你一下而已,你可不许不开心啊~” “……” 伸出食指对准里昂凭空画了个圆圈儿,控制着头发在他脖子上系好,并打了个精巧的小蝴蝶结后,红发局长笑眯眯地嘱咐道: “能坚持闭眼这么长时间,始终都不偷瞄一下,甚至明明有借口,都能忍住不占我的便宜,我现在可以相信你会遵守承诺了。” 记住了哦!现在系在你脖子上的头发,就等于我的胸口,你不小心看两眼的话,我并不会生你的气,但你要是敢用手去摸……那可就别怪我发脾气了!” 0046 清理局等级 不摸!别说只是你的头发了,哪怕真是……我也不稀罕好吧?你这人真是…… 被半测试半调戏地捉弄了一把后,里昂忍不住瞪了红发局长一眼,感觉黑山羊对她的评价还真是中肯。 这人有酒喝的时候是个大酒蒙子,在没酒喝的时候是个超级促狭怪;要么喝得大醉之后出乖露丑,给别人提供乐子;要么清醒的时候一肚子坏水儿,惦记着拿别人找乐子;总之没有一刻是安生的。 对了,话说这两天她办公室好干净啊,怎么没见堆着酒瓶子? …… 他这是……在找我喝完的空酒瓶吗? 看着不住朝自己办公桌后面打量,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的里昂,想起之前那顿让自己欠了一屁股债的豪饮,红发局长的心不由得狠狠一揪,看向里昂的眼神顿时危险了起来,似笑非笑地道: “怎么?没占到便宜还不舍得走了?” “额……您说笑了,我是还有事情想问一下。” 听到她的话后,回过神的里昂想起了正事,偷偷攥了攥拳,一脸认真地询问道: “如果确认黑山羊的心脏在莱恩家,那等完成任务将它回收之后,我有可能获得它心脏的使用权吗?” “唔……这个倒是真不好说,得看你的运气。 如果不是你亲手回收的异常物的话,你要是想重新拿到它,就得先看看有没有其它比你级别更高的人想和你争……还是这么和你说吧!” 红发局长想了想后,拿起桌上的蘸水笔,找了张废文件的背面,从上到下唰唰唰画了五个圆圈儿。 “如果说这五个圆圈,就是咱们清理局的级别的话,那最上面这个就是局长和十二名董事。” “局长虽然比十二董事高半级,但如果超过三分之二的董事达成共识,也可以否决局长的提案,超过四分之三的话甚至可以罢免他,所以局长和董事们勉强算同一级别。” 笔尖往下挪了挪,戳了戳第二个圆圈儿,留下了一个大大的墨点后,红发局长继续解释道: “接下来就是87个分局了,你应该知道什么是黄道星座吧?咱们这十二个黄道星座的分局算大局,其它75个星座算小局。 大局局长一般要比小局局长实力更强,地位方面也同样高半级,不过大体上也能算是同一级别里。 而除了第一级董事和第二级分局长外,剩下的三个圈儿,就是你们这些一二三级异常处理员了。” 提笔在第三个圈儿里写了个一后,红发局长笑吟吟地道: “首先是一级灾害处理员,能被分到这个级别的,一般都是各个局里的王牌员工,属于能够单独带队处理大规模灾害的超级强手。 等75小分局的局长出现缺额后,这些王牌员工中的佼佼者们,只要经过董事同意,立刻就能直接递补上去,艾玛她现在就是这个级别。” 艾玛前辈……王牌员工吗? 听到熟悉的名字后,里昂不由得微微一怔,心里颇有种“小学同学上了电视”一样的奇怪感觉。 主要艾玛前辈给自己的印象,一直都是谨慎温柔的靠谱前辈,跟这种业务强人的感觉不是很搭,毕竟她带自己做的第一个任务就差点翻了车…… “小里昂~你不会以为艾玛她很弱吧?” 似乎猜到了里昂的想法,红发局长用笔尖儿点了点圆圈儿里的“一”,笑眯眯地道: “之前医院的事情之所以出问题,首先是对面的背后是位真神,基础位格太高,她又先一步被感染,触碰了对方能力的核心规则,随身携带的异常物无法生效,这才会被逮住。 其次则是她的主力异常物体积都太大,局里配发的箱子装不下,平时都堆在她的办公室里,只有确认用得上才会带出去,医院那次她的实力连百分之一都没发挥出来。 这样,正好你本来就有强制获取情报的能力,等她回来之后,让她带你去摸摸她那些宝贝,你就不会对她一级灾害处理员的身份有疑问了。” 她那一屋子……都是异常物?! 听完红发局长的解释后,想起自己路过艾玛前辈办公室窗外时见到的东西,里昂的瞳孔顿时微微一缩。 绷带、棺材、钉板、刮刀、碎颅锤、十字架、铁处女、处刑台、骨骼标本、曲柄长镰刀……那一屋子东西就算没有五十件,也得有个三四十件了吧! 而她办公室角落里,貌似还有几个偶尔会发出奇怪动静的旧箱子,里面更是不知道能放下多少小物件儿……好家伙!艾玛前辈到底有多少异常物啊! 我就知道,说出来肯定能吓你一跳! 看了看面前一脸震惊的里昂,恶趣味得到满足的红发局长嘴角翘了翘,笑眯眯地继续道: “至于剩下的二级危机处理员和三级事故处理员……你就先理解成资深员工和普通员工吧! 按照清理局的规矩,一名资深员工和五名普通员工组成小队后,也可以处理一些上限不高的地区性危机,不过你的话,应该是没有参与这种集体任务的机会了。” “啊?为什么?” “因为咱们局虽然是大局,但因为我以前做的一些事,现在人已经跑了大半,凑不齐集体任务需要的人……你没看见一楼大部分的办公室都空着吗?” 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后,红发局长仰脖喝了一口闷……水,随即满脸遗憾地道: “虽然‘一级’的王牌员工,咱们局里还剩下两个,但二级的和三级的员工就很少了,加起来都不到十个人。 嗯……更准确点儿说的话,是还剩下九个二级灾害处理员,和一个三级事故处理员。” 九个二级和一个三级……那不就我一个普通员工了吗?! 听到这里的时候,里昂早就忘了自己一开始想问什么了,忍不住满脸无语地吐槽道: “咱们局的办公楼可是有七层啊!能一口气吓空了六层楼的人……局长!您当初到底干什么了?” “一些我这个位子的人该做的事而已,只不过可能残酷了些,确实有点儿让人难以接受吧……另外,有件事你搞错了。” 挪开眼神望向了窗外后,红发局长盯着窗外枯干的柳树,神情平静地陈述道: “上面六层楼并没有空着,里面现在装满了我的异常物。” 0047 内脏与毛发 你的异常物……足足装满了六层楼? 被这个过于离谱的答案狠狠地震了一下,里昂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直到看见红发局长微微上翘的嘴角后,他这才明白,自己应该又被耍了一道。 “总之只要能把羊心拿回来,它就是我的对吧?那我没问题了!” 没好气地瞪了红发局长的背影一眼后,两度被耍的里昂实在不想继续陪着她扯淡了,留下了一句话后便直接黑着脸离开了局长办公室。 而在他推门离开后,望向窗外的红发女人,这才缓缓把头扭了回来,妩媚而不失娇俏的面孔上虽然满是笑意,可那对水润澄澈的眸子却不见半丝喜悦,反倒幽深得像两枚结着坚冰的寒潭。 “现在这样……其实也挺好。” 不知所谓地咕哝了一声后,眼神有些寂寞的她敛起了脸上的笑意,仰脖将杯子里的白开水一口喝干,随即像是醉倒了一般,直接俯身趴在了办公桌上不再动弹,很快,办公室里便响起了细而平稳的鼾声。 而随着鼾声的慢慢扩散,二楼、三楼、四楼……一直到所有窗子和气孔全部封死,保证不会有任何光源照入的最顶层,整整六层办公楼内,数不尽的小小生灵口中,一并跟着响起了细不可闻的打鼾声。 …… “还有这种事!!!” 看完了手中有关查尔水力公司违规操作的记录后,《每日要闻》社会版的主编不由得怒上眉梢,克制地轻捶了下餐厅的桌子,随即满眼愤慨地小声承诺道: “居然往公共水管里……这些该死的家伙,脑子里除了钱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吗?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捅出去!” “嗯……” 手指轻轻抵着羊头的里昂,看着主编那张满是愤怒的面孔,脸上不禁闪过了一抹浓浓的失望之色,随即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起身开始收拢桌上的资料。 “既然你已经同意了,那咱们今天就先到这儿吧,也希望你回去之后能说到做到。” “我一定会的!” 一把抓住了里昂的手腕后,《每日要闻》的主编跟着站起身来,满眼热忱地承诺道: “这些就交给我吧!等回去之后,我一定要如实把这件事写出来,让那些该死的家伙得到应有的惩罚! 对了,这些材料还是有些单薄,估计只能让查尔百货赔钱,那几家真正的罪魁祸首弄不好能继续置身事外,你还有其它能指证那三家的资料吗?” “暂时还没有。” 看了看对方根本没有半点愤怒,反倒溢满了慌乱、阴谋与恶念的灵魂,一股浓浓的厌恶之色,不由得从里昂眼底一闪而过。 忍着一拳锤在对方脸上的冲动,乔装打扮过的里昂推开了他的手掌,面无表情地把桌上的资料重新收回文件袋,随即开口道别道: “主编先生,既然你觉得证据还不足,那这些我就先拿回去整理一下吧,等找到了足够的证据之后,我会再联络你的。” “啊?不用不用!” 眼见里昂似乎要走,《每日要闻》的主编似乎有些急了,赶忙拉住他的手臂苦劝道: “那些受害者还等着赔偿呢!这些资料虽然不完善,但也足够让大部分人重视起来了,要不你先把它们留给我,我先赶一篇报道出来?” “不用了。” “为什么不用了?” 忍无可忍的里昂直接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因为把东西给你的话,这篇报道恐怕就再也出不来了。” “……” 呵……被看出来了啊,看来这小子也没有看起来那么蠢。 望着里昂冷淡异常的目光,《每日要闻》的主编眉毛微微一扬,知道对方已然看出了自己的打算,恐怕不会再把资料交出来了。 鄙夷地打量了一下只露出眼睛的里昂,看了看他瘦削的身形和破旧的衣着后,刚刚还满眼都是亲近与热切,对里昂赞不绝口的《每日》主编嘴角向下一撇,直接重新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高喊道: “服务生!” 朝远处一直往这边瞄的服务生招了招手后,《每日》主编抬手指着里昂,一脸淡然地吩咐道: “关上门,再喊两个安保过来,这人刚偷了我的东西,他怀里那个就是。” “好的先生!外边儿关一下门!” 看了眼一身弗洛克高档西装,胸前口袋缀着叠好的丝帕,帽子领结手表手杖一个不缺,脚下还蹬着高帮小牛皮鞋的《每日》主编。 又看了眼穿着一套不合身的破旧风衣,还用黑纱巾遮着口鼻的里昂后,服务生连半秒钟的时间都没用,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哪怕这两人刚刚是一起进的餐厅;哪怕他们中间隔着桌子,全程没有半点儿身体接触;哪怕那位富有的先生指着的东西,从一开始就抱在那个蒙面风衣男的怀里……这些都没有能够影响到他的判断。 毕竟客人总是对的,而这两个人中的一个,很明显不是这家店的客人,不是么? “……” 看着喊来了四个安保,将自己堵在了卡座出口的服务生,里昂不由得皱了皱眉,回头冷眼望向了好整以暇地理着领带的《每日》主编。 “你要强抢?” “我不是强抢,只是想救你一命而已,顺便也救救最后被你选上的那个可怜人。” 细心地抹平了领带上的褶皱后,《每日》主编拄着手杖站起身,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虽然一直蒙着脸,但听你的声音看你的行动,你的年纪应该不大吧? 呵呵,年轻人,你的正义感值得钦佩,但你明显不懂这个社会的规律。” 微微抬起细长的“手杖”,在里昂的裤子上拭掉了末端的泥水后,《每日》主编微笑着轻声道: “对我们这个国家而言,王室是心脏,贵族是脏器,议会是头脑,工厂是最强健的肌肉,商人是能不断造血的骨头,至于剩下的……只是会自行剥落再生的皮肤,和一茬又一茬不断更替的毛发罢了。” 看着面前默然不语的里昂,《每日》主编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收,随即眼带厌恶地凑到他耳边,用只能让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质问道: “我问你,当头发对脏器有了意见,那作为舌头的我,是应该帮着把这件事喊出去,让其它愚蠢的毛发和皮肤沸腾起来,造成更多无谓的混乱呢? 还是该做得稍微聪明一点,直接拦住这根多事的头发,让他学会怎么闭上自己那张该死的嘴?” 0048 大出血 王室是心脏、贵族是脏器、议会是头脑,工厂是肌肉,商人是骨头,剩下的只是皮肤和毛发? “我的看法和你不太一样,” 并没有理会《每日》主编的质问,在思考了一下他的比喻后,看着面前这个傲慢中盈满了腐烂臭气的灵魂,里昂面无表情地回应道: “比起骨头,商人倒像是肠道里的细菌,正常生长的时候还算有益身体,但如果放任它们自由繁殖的话,弄不好会让整根肠子都烂掉。 至于王室和贵族……比起没了就会死掉的脏器,他们更像一群长在裤裆里的虱子,一旦吸血吸得疼了,下一秒就该被抓出来一把捏死!” 把王室和贵族……一把捏死?!!! 听完里昂的回应后,《每日》主编不由得浑身一抖,原本满是傲慢的眼睛,只一瞬间便瞪到了极限! 这人怎么……啊!!!怪不得他敢把这种事往外捅!他必定是乱党!是那些刻意煽动叛乱的暴徒!!! “来人!!!” 蹬蹬蹬连退数步,一直退到了卡座的隔板边后,《每日》主编满脸惊慌地凄声尖叫道: “抓住他!他是之前刺杀过王女的乱党!他想……啊!!!” 抡圆了手中的文件夹,重重地抽在了《每日》主编的脸上后,看着这个还准备诬陷自己的垃圾,已经憋了太久太久的里昂,心里腾地一下窜上了一大股邪火。 由于脸上戴上了遮挡面目的薄纱,不用担心身份暴露会影响家人,明明套了好几层大衣的里昂,却觉得自己的身体从来没有这么“轻快”过,血管里流淌的鲜血更是热得发烫。 “乱党?你不是说我是根毛吗?” 伴随着快意的质问声,早已经捏得骨节泛白的拳头猛然挥出,重重地擂上了《每日》主编的面门,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这一拳竟然直接撞断了木条,将他的后脑勺一下砸进了卡座的隔板。 “你不是要让我这根毛闭嘴吗?” 被对方断裂的门牙划伤,拳面豁出了两大条血口子的里昂,仿佛完全没察觉到疼痛一样,抡着染血的拳头再次一拳凿了过去,砰地一声打歪了《每日》主编的鼻梁,硬是把两眼翻白的他重新疼得醒了回来。 “那你倒是把我拔了啊!” 双手把住两边的桌子,一记窝心脚重重地蹬在《每日》主编胸口,往洁白的丝帕上留下了一个满是污泥的脚印后,把人直接踹到隔板另一边的里昂喘了口粗气,并在身后的保安们扑上来之前,一把抓住了购物袋里冰冷的羊角。 “到你们了。” 彻底激活了【恶魔对角】的真正能力,将十余名保安心底的恶念彻底勾起,统统缠到了《每日》主编身上,并粗暴地拧成了一团死结后,里昂抬起还在淌血的右手,一把搡开面前瞳孔快速充血的保安,直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厅。 “好好打!” …… “小子!你终于跨出这一步了!” 伸出舌头在购物袋上舔了个眼儿后,眼睛看着后面已然乱成一团的餐厅,耳朵听着一直传到了街上的惨叫声,黑山羊不由得大喜过望,对里昂连声夸赞道: “管他什么清理局的狗屁规矩,对这种垃圾,就该直接弄死!咱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 不过你的活儿干得还是太糙了点儿,一口气把所有人的暴怒系在了一起虽然爽,但他们打一会儿之后就会互相殴打,到最后不一定能打得死人。 听咱的!下回你想要把人弄死的时候,记得把这些恶念一条一条的分开缠,让十几个人打一个,这样就算手里没有武器,也绝对能把他当场打死!” “喂!小子!咱可是在教你咱的用法,你不得好好谢谢咱的慷慨?说话啊!你怎么不吱声?” 没有搭理亢奋过头的黑山羊,从身上扯下一块比较干净的布,胡乱缠住了受伤的右手后,里昂拎着沾了不少血的文件夹,眼神复杂地望向了街边的垃圾桶。 当初要来拿一大摞旧报纸后,自己看完了他们近期的所有新闻选题,最终才筛选出了《每日要闻》、《皇家邮报》和《王都晚报》三家。 其中《皇家邮报》的人根本理都没理自己,对于手抄的材料概要更是嗤之以鼻,看了下标题后连翻都没翻一下,就直接喊人把自己撵了出去。 至于《王都晚报》的那个小编辑,在被约出来之后,只看完了涉事家族的名字,便直接抖得跟筛糠一样,连咖啡钱都没付就直接跑掉了。 剩下这个《每日要闻》的主编,不准备刊登新闻也就算了,甚至想要把证据骗回去毁掉!还诬赖自己是小偷、是刺杀王女的乱党! 而如果连这三家已经算是“敢说话”的报社,都不敢接受这些证据,写报道把事情捅出去的话,那自己从查尔水力公司抢出来的这些材料,跟垃圾桶里的废纸又有什么区别? 唔……等一下!查尔水力公司!查尔! 想到这个名字后,里昂猛然间发现,自己过去貌似钻进了牛角尖里,明明一直在想怎么能解决这次的事,但却只想着自己动手,忘了还有查尔百货在!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自己拿着这些资料到处送,当然只能处处碰壁,可如果把这东西交到查尔百货手里,那个和咖啡摊老头同名的大富豪,必定会抓住机会,发动他的能量狠狠地倒戈一击! 我真蠢啊! 懊恼地捶了下自己的左手,里昂把视线从街边的垃圾桶上收了回来,决定去查尔百货再试一次。 等抬头看了眼天色,发现时间有些不太够后,他更是一咬牙一狠心,直接奔向了几百米外的站台,朝正在等客的蒸汽马车招了招手。 “租车!一位!” “好嘞!” 见到有活儿自己找了上来,正无聊地叼着烟卷儿的马车夫精神一振,随手碾灭烟卷儿夹在耳后,便直接乐颠颠地赶了过来。 但在将马车赶到近前,看清了里昂的衣着打扮后,刚刚还满面笑容的车夫顿时脸色一垮,随即一边伸手去摸耳朵上的烟卷儿,一边惫懒地重新倚回靠背上,臊眉耷眼地报价道: “四人位观光厢式轻马,两公里一铜轮,五公里两铜轮,五公里以上一公里一铜轮,不足两公里的按两公里算,走不走?” “走!” 算了下大致的乘车距离后,心都在滴血的里昂点了点头,咬着牙踩住客用蹬,一猫腰钻进了蒸汽马车的车厢。 “查尔百货总部大楼!尽快!” 0049 首富之资 查尔百货总部……那得二十二公里吧? 眼见居然来了笔大生意,蒸汽马车的车夫顿时精神一振,直接把手里的烟卷儿一丢,扬起鞭子轻抽马臀。 “驾!” “咴~” 伴随着两头矮脚马异口同声的长嘶,车厢后的小号锅炉冒出了细细的烟雾,顺着厢壁的气囱一路向上,而藏在底盘里的水箱也传来了哗哗的水响。 接下来随着引擎搏动时吱嘎声和轮轴旋转时的咔哒声,整辆车厢的底部都被气流拱离了地面,等到马蹄敲击沥青地面的嗒嗒声响起时,这辆吵闹之极的蒸汽马车已然窜出了七八米开外。 “客人!查尔百货那边儿人可多!” 看来不管是在哪个世界里,能干这行的人就没有不是话唠的,即便锅炉的吼叫声就在耳边萦绕,也依旧也没阻挡蒸汽马车夫兴致勃勃的攀谈,从后窥镜里瞄了一眼里昂后,他便扯着嗓子喊道: “您也是听说那边搞促销,准备去大采购的吗?还是家里有人喝公共水管的水得了病,准备去登记索要赔偿?” 搞促销?登记索要赔偿? 原本没心思聊天的里昂,听到马车夫的问题后,顿时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文件夹,满脸疑惑地道: “查尔百货那边……已经提前开始给受害者赔钱了?搞促销又是怎么回事儿?” “啊哈哈,这俩其实是一回事儿!” 眼见里昂接了话茬儿,谈兴颇浓的马车夫乐呵呵地大声回答道: “前段时间公共水管不是出了问题嘛!那个承包了水管的水力公司,就是查尔百货跟别人合伙开的,不过好像是经营情况不好,到现在都没回本儿,弄得查尔百货也没钱赔,急得他们老板娘一口气没上来,人差点儿直接没了。 这事儿把查尔百货的老板弄得实在没招了,就直接挂起了卖货赔钱的牌子,把百货公司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堆在街上,标上价直接亏本儿往外卖,那东西便宜得简直吓人,估计小半个王都的人都去抢货了!” 似乎觉得光动嘴说,还不足以描绘那场景的壮观,马车夫还撒开一边儿缰绳,抬手比划了一个“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后,这才继续对听得目瞪口呆的里昂道: “还有,他后面还让人抬来了一个两面开口的大箱子,这边儿卖货的钱刚塞进箱子里,那边儿排着队领赔偿的人直接就能把钱领走,除了点钱跟核实病患身份的人之外,全程都不过他们公司的手! 最厉害的是,那箱子还是完全透明的,里面儿装着多少钱,大家看得都清清楚楚,保证有一个铜轮就还一个铜轮,总之水力公司的事儿他一定负责到底,赔钱赔到百货公司彻底倒闭为止! 啊哈哈!客人您还真别说,那老头儿虽然公司开的不咋地,动不动就赔钱,但这事儿办得可是真敞亮啊!现在不少人都担心他们倒闭得太快,没等自己占着便宜就完蛋了,都在疯了一样往那边儿赶呢!” “……” 他赔个杰宝!你们再这么买下去,他踏马估计就要亏成首富了! 听完查尔百货的骚操作后,里昂顿时对那个没见过面的“老查尔”钦佩得无以复加。 …… 作为经历过各种商业套路摧残的人,他实在是太明白这里面能有多少操作空间了。 百货公司东西的价格本来就水的一比,工业时代的产品生产成本有多低,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就无法想象的,卖到三银轮一包的高特,生产成本但凡能到五个铜轮,自己就愿意把头拧下来给他们当球踢! 所以这个特么所谓的大降价,最后肯定还是有的赚!甚至弄不好还是大赚特赚! 更何况买的人已经被刺激的没脑子了,卖东西的人可未必,最后到底什么东西降价卖,还不是人家百货公司决定的? 那些本来标价就虚高的东西,仓储久了卖不动的旧货,能和生产工厂谈出超低价的商品,可着劲儿地往外堆就完事儿了,反正三银轮的烟打五折都能有的赚,而且一摆出来就被抢光,这不得狠着劲儿地来? 至于货款一到手就赔了出去……骗鬼呢? 买货的人直接交钱就能走人,领赔偿的人不得好好核查一下身份么?这一进一出的速度差,那钱箱子就算再大也得被装满,到时候还能不让百货公司的人把溢出来的钱收走么? 反正对于来索要赔偿的人来说,最怕的就是没钱赔和没动静,查尔百货一直在老老实实的赔钱,不断承诺要赔到公司倒闭为止,再加上这么大一个满满登登的钱箱子摆在那儿,就算有些质疑的声音,要赔偿的人肯定闹不起来。 而收走了这“亿点点”多余的钱后,查尔百货恐怕会立刻去各个工厂下加急订单,甚至于干脆倚仗自身巨大的出货量,直接“半强行”地跟对面赊账,逼着工厂接受先货后款,顺便再狠压一笔价格。 商业时代里,能把东西卖出去的人就是爹! 这场“赔钱大促销”只要开上一星期,估摸着就能掏空整个王都小半年的购买力,除了查尔百货之外的所有百货公司,账面上都要血亏一大笔,底子不厚的更是会被货款和仓储直接活活挤死。 而查尔百货只要活下来,就能成功占据九成以上的零售端,并靠着自身的地位绑架绝大部分相关工厂,估摸着起码今后一二十年之内,都没人能在百货方面跟他掰腕子了。 至于事情做的这么绝,会不会被王国的相关部门盯上……开什么国际玩笑,我这是赚钱吗?我这是在赔钱!狠狠地赔钱! 还在等赔偿的大家听好了,我们可是真心想赔你们钱的,甚至为了筹钱已经在亏本儿卖东西了,没见我们老板娘都亏得直接病倒了吗? 但王国XX部门的XXX,和XX贵族XX议员一起站出来,说我们这是在恶意倾销扰乱市场,不允许我这么卖,所以等赔偿的大家先回去吧,等我们靠着正常卖货筹到钱再说,至于什么时候能筹到钱…… 呵呵,那就得看你们什么时候能把那些叉叉叉叉冲烂了! 0050 十九个铜轮引发的大案 “大势已成啊……” 虽然这么说略显中二,但里昂想了又想,觉得这句话来形容查尔百货现在的情况,还真是无比的合适。 在查尔百货刚开始搞事的时候,说不定还有人能拦住,毕竟火车还没启动的时候,想卡住它只要在轨道上放一个小木块儿就够了。 但眼下声势闹得这么大,得了利的人越来越多,还有更多的人眼巴眼望地等着赔偿,就相当于火车已经跑了起来,这时候别说木块儿了,哪怕是堵实心儿的铁墙,敢过去拦路都得被撞个对穿! 在对那位老查尔的好奇和与马车夫的闲谈间,蒸汽马车吼叫着一路疾行,已然来到了查尔百货总部的大楼附近。 透过擦得透亮的玻璃向外望,见到了外面疯狂的人群,以及那个马上就要被装满的大钱箱后,里昂不由得暗自咋舌,一边惊叹着那位老查尔的大手笔,一边心疼地摸出两枚银轮递给了马车夫。 “找钱!” “……” 看着给完钱后一脸坦然地朝自己伸手的里昂,马车夫不由得无语地咂了咂嘴。 好家伙,从出发地到这儿二十二公里,二十二减五再加二,这一趟本来就该收你十九个铜轮,我这一路上又有问必答,扯着嗓子陪你聊了这么久,结果你连一个铜轮的小费都不舍得给? 扣死你算了! 不好意思,给小费那是有钱人的陋习,而我两辈子下来都是穷鬼,到现在还没有完全脱贫,不配拥有这么奢侈的开支。 在马车夫的白眼中,里昂接过一个铜轮的找零,抱着怀里血迹已经干掉的文件夹,既开心又郁闷地下了马车。 之前一直驱使他去水力公司偷资料,去联系报社找人曝光的动力,就是想拉一把那些在医院过道里惨嚎的病人,感觉只有把这件事捅出去闹大,才有机会让这些人得到足够治疗的赔偿。 但现在还没等自己成功把事情捅出去,那些病人就已经开始得到赔偿了,担子被卸下里昂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难免有种下猛力扑了个空的失落。 嗯……要不还是去见一见那位“老查尔”吧! 想起在水力公司会议室外听到的情况,站在街边的里昂琢磨了一会儿后,还是朝着查尔百货的大楼迈开了步子。 当初听会议室里的争执,以狮心莱恩为首的那三家贵族,似乎是为了侵吞查尔百货,才特意减少过滤次数,往公共水池里灌了没净化完的粪水。 眼下虽然病患们得到了赔偿,但这三家王八蛋还没有受到惩罚,自己手里刚好有水力公司的操作记录,以及几张上下往来批复的文件, 虽然“惩恶”这种事的优先级,远没有“扶危”那么高,毕竟王国每天都要发生成吨的烂事儿,自己根本就管不过来,但…… 来都来了,我这二十个铜轮可不能白花! …… “你是说,那些最重要的文件找不到了?” 听完了侦探所给出的报告后,肤色黝黑的老人眉头一拧,曲起因为常年劳作而粗大的指关节,重重地磕了下面前厚实的曲柳木办公台,神色不悦地道: “别说只是买通一些保安和档案保管员了,我这些天付给你们的费用加起来,连买通一位郡议员都足够了,你们真的有在好好为我工作吗?” “这个……查尔先生,这次的情况稍微有点特殊……” 眼见自家最大的金主发了怒,侦探所的人不由得神情一变,连忙开口解释道: “我们真的是尽全力了,不光买通了两小队安保,收买了塔盾家族的几名亲随,还绑了水力公司档案室不少员工的家属。 趁着您夫人连续开了三天的会,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走的时候,整个水力公司最松懈的时候,我们的人已经彻底控制了档案室。 但就在我们的人整理出几份材料后,跟着那几名档案员进了里间,开始搜寻剩余档案的几分钟里,那个该死的安保经理却刚好进了外间。 他也不知道什么鬼运气,桌子上我们堆了快三十份档案,他随手那么一拿,偏偏就把最重要的那两份给带走了,查尔先生,我们真的是……” “行了,我对你们的故事没兴趣!” 瞥了眼侦探所那人一脸晦气的神情,满眼血丝的老查尔不由得拧了拧眉心,神色不善地道: “你们出了什么错是你们的事,我要的是能证明那三家旧贵族,尤其是莱恩家故意违规操作的证据!既然东西在安保经理手里,那就去给我拿回来!” “这个……” 侦探所的人掏出手绢,抹了把头上沁出的热汗,弓着腰低着头道: “我们的人一发现丢了东西就跟过去了,但那个安保经理拿到档案没多久,就被一个混进会议室里的人给抢走了,就是救了您夫人的那个警察。 而那小警察在拿了东西后,直接带着我们的人在水力公司里一顿乱窜,估计还提前在一些隐蔽的地方装了绊线,把我们的人摔得头破血流,一口气跌昏了好几个……” 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一下,让旁边脑袋上绑着纱布的人过来,张开嘴巴亮了亮门牙处空荡荡的牙床后,侦探所的人苦笑着继续解释道: “查尔先生,我知道这件事听起来很难让人相信,但您看他这牙……我们的人是真的玩命一样在追了,但也是真的追不上他。 主要那人的体能实在强得惊人,似乎还经受过一些特殊的训练,等把我们的人狠狠耍了一通,确认没人能追上去干扰他之后,他只花了十秒不到就窜上了六楼。 接着他一脚踹碎气窗,直接从六楼翻了出去,好像是从提前栓好的滑轨跑掉了,我们的人在后面追了一路,结果连他长什么样都没见着……” “那就去找和他见过面的人!” 伸手按了按嗡嗡作响的脑袋后,老查尔冷着脸再次敲了两下桌子。 “我养了你们那么多年,每年花掉那么多钱,要的就是能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不管是用钱还是用别的手段,总之无论他是谁,你们都得把他给我找出来!把那些文件拿到手!” “好的查尔先生,这方面我们已经在做了!” 眼见老人似乎不准备继续追究自己的责任,侦探所的人顿时大喜过望,连连点头保证道: “那人一直低头用帽檐挡着脸,见过他全脸的人只有您的女儿,和那个好运气的安保经理两个。 而因为您夫人突发急病,您女儿当时哭得有些……激动,所以看得不太清楚,描述不出来那人的长相,我们就把调查重心放到了那个安保经理身上,现在已经隐约找到点儿线索了! 查尔先生,您放心,只要那些资料还没有被毁掉,我们‘银钩’保证为您把它取回来!” 0051 夹心小棉袄 “希望你们这次能说到做到!” 再次伸手捏了捏眉心后,精力有些不济老查尔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道: “还有,他毕竟救了我夫人,等把人找到之后,手段尽量温和一点儿,注意别伤了人。” “好的,我们记住了!” “嗯,记住了就走吧,去把东西给我拿回来!” 等侦探所的几个人带着新任务离开后,满眼疲惫的老人身体一松,仰面靠在垫了厚垫子的办公椅上,两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不断地摩挲着自己胀痛的太阳穴。 还是老了啊…… 随着查尔百货日渐壮大,这些年的好日子过下来,自己的警惕心下降得实在太多了,如果换成二十年前,哪怕十年前的自己,也不可能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就算不能狠下心,从一开始就强行停掉水力公司的项目,也不会懈怠到连控制权都不要求,就同意那些混账冠上“查尔”的公司名…… 而就在老查尔按着自己胀痛的脑袋,琢磨着趁自己还能撑得住台子,赶紧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时,办公室的门却被人敲响了。 “笃,笃笃。” 听到敲门声的老人身体一绷,仿佛按下了什么开关似的,立刻重新切换回了精明强干的状态,并板直了微微佝偻的脊背,一边低头翻看着文件,一边朗声回应道: “进!” “爸,是我们!” 伴随着一道有些无奈的嗓音,某穿着职业套裙的娃娃脸少女,扶着满脸怒容的查尔夫人进了办公室。 “查尔!” 等办公室的门一关上,确认里面的声音不会传出去后,明显已经忍无可忍的中年妇人立刻尖叫着道: “公司的股份是怎么回事!你一口气把股份分出去四成,那查尔百货还是查尔百货吗?” “你还有脸来找我?” 中年妇人开口之前,老查尔便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了,直接用力一拍桌子,横眉立目地怒声质问道: “水力公司的事怎么样?我当初担心的那些问题最后出了没?如果不是我反应的快,没有全指望你去谈判,查尔百货现在就要没了!” “……” 听老查尔提到水力公司的事,中年妇人的气势不由得一馁,但还是强撑着继续道: “那也不能一口气给出去四成的股份啊,而且大部分还都是从我娘家那边……” “不给出四成股份的话,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朝我喊吗?” 没有在家人面前掩盖自己的疲敝,老查尔重新靠回椅子上,揉着眉心一脸疲惫地道: “你忘了么?十五年前查尔百货差点被打垮的时候,我都一点股份不肯让,我比你更反对把股份分出去,但这次真的不能不分。 现在看似问题是解决了,但解决的办法太粗暴,咱们是能赚到大钱,但却一口气伤害了所有同行的利益。 你知道吗?整整十五个行业的价格标准,都被咱们一口气打到了最底线,商业联合会那边的意见已经很大了,如果不把股份分出去,让他们也喝一口汤的话,你猜最后会是怎么样?” 看着突然间浑身一抖,似乎明悟了什么的妻子,老查尔面无表情地道: “今年查尔百货虽然能彻底做大,但等过了年底,事情的热度降下来,该给的赔偿也给完之后,查尔百货就不再属于查尔了。 没有商业联合会以及议员们的支持,凭我一个人根本守不住这家公司,甚至连基本的安全都保证不了,到时候咱们一家只能在监狱里团聚,懂了么?” 看着突然间汗如雨下,终于从天量的金钱刺激下清醒的妻子,老查尔似乎还不解气,敲着桌子抬高了音量道: “你知道你最蠢的地方是什么吗?不知道的话我告诉你!你最蠢的地方,就是总以为什么都会按照规则来! 你以为合同里写了一票否决,就能制住那些旧贵族不乱搞? 你以为咱们绑架了工厂和零售渠道,就能逼所有人让步? 你以为公司坐大了之后,就不用顾及商业联合会的意见? 简直蠢透了!” 看着面色一片惨白,靠女儿扶着才没有一屁股坐倒的妻子,老查尔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忍,但最终还是硬着心肠补刀道: “平时人家愿意陪你玩规则,那是因为玩规则之外的东西,他们也没有能赢我的把握! 但现在是我们先搞倾销,破坏了大家默认的规则,把别人也赶上了绝路,你还指望人家不下黑手,继续和你讲规矩? 这种时候不赶紧让出股份,拉着有能力的人一起扛,难道直接坐在钱堆里傻乐着等死吗?” “爸!你……你别这么说啊,妈她也是好心想着帮你一把,就是眼光上稍微欠缺了一点儿。 但爸你想一想呀,能一路几乎白手起家,二十多年就从一个小摊老板,一路做到了王都前三的大商人的人才几个?一般人的眼光怎么可能跟你比嘛!” 担心地看了眼抖个不停的母亲后,娃娃脸少女连忙一边使眼色暗示,一边努力打圆场道: “爸!妈她当初就是个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离家出走跟了你之后,又是学着洗衣做饭,又是常年熬夜帮你上货盘账,一路跟你打拼到今天,多不容易呀! 这么多年下来,除了这次判断上有些失误外,平时公司的事她也帮你打理得井井有条,从来都没出过什么乱子,而且我还小的时候,你一直都忙得很,她一边要负责照顾我,一边还要学怎么……” “别讲了。” 甩开了女儿扶着自己的手,样貌眉眼和女儿有六分相像,依稀能见到几分年轻时娇憨模样的妇人抿了抿嘴唇,别过头一脸倔强地道: “错了就是错了,你说这些过去的事干什么? 过去离家出走跟着他,是你妈我自己愿意!现在出了错也是我自己选的,没必要摆这些以前的事换同情! 还有,看你爸那样子,再没人管怕是要累死在办公室里,你留下看着点儿他!现在来买东西的人太多,公司的人不一定照顾得过来,我要去盯着!” “妈,你的病才刚缓过来,要不我还是……” “不用你!” “……” 看着风风火火地推门离开的妻子,老查尔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摆了摆手,对还想说些什么的女儿道: “你不用劝了,我没有怪她的意思,刚才我之所以那么说,是为了让她好好记住这次吃的亏,至于当初的那些事,我其实记得比你更清楚。 你知道吗?因为爸太穷没钱给你妈补身体,她生了你之后身体不太好,连奶水都没有多少。 那时候我还要赚钱养家,每天早出晚归使不上力,过去娇生惯养的她只能穿着一身破围裙,大冬天抱着饿得直哭的你到处去求人,最后给人跪下了才讨到一点奶水……” 回忆着当初的苦日子,老查尔眼神晦暗地道: “当初担心家里情况,提早赶回来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当时我就下定了决心,哪怕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恶魔,成为无恶不作的混蛋,我也要让你们娘俩过上好日子!唉……现在想想真是…… 你爸我这辈子谁都没怕过,唯有在你妈面前总是拗不过她,当初水力公司筹建的时候,如果我能再坚持一下,说不定也不用闹到现在这样……算了,还是别说这些了。” 抚摸了一下右手边四个叠放在一起的金属小箱子,确认上面的锁头依旧完好后,老查尔微微摇了摇头道: “走吧,你妈她身体不好,咱们还是去……” “不好了!” 就在两父女准备起身时,办公室的大门被人猛然拉开,一名穿着导购员衣服的员工闯了进来,满脸惊慌地道: “老板!购物广场那边的钱箱子里,钻出了一只……” “咕!咕!” 窗外两道震耳欲聋的蛙鸣声,打断了这名员工没说完的话,而一道温和清朗的男中音,则在查尔百货总部周围,足足五万多人的心头同时响了起来。 “追逐财富而来的人啊,我问你们。” 有些吃力地从巨大的钱箱中爬出后,浑身粘满各色货币的巨大蟾蜍,鼓了鼓自己脸颊两侧金灿灿的腮囊,呱地一声吐出了足以汇成河流的金轮,接着眯起眼睛和善地轻轻一笑。 “我吐出来的这些黄金,足够买下你的生命吗?” 0052 生命的价值 ??? 这些黄金……能不能买下我的命?! 听到在自己心头响起的温和询问,整个购物广场上足足几万名市民。不由得齐齐浑身一震,意识瞬间陷入了恍惚之中。 等回过神来后,这几万名市民无比惊恐地发现,自己正面朝购物广场中央的大钱箱,身姿笔挺地站立着,并错落有致地排成了一个均匀的扇形。 而一只足有两层楼高的巨大蟾蜍,正慵懒地趴在和它差不多高的大钱箱上面,鼓着两只向外突出的巨大金色复眼,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每一个人。 “……” 所以……我这是又赶上了异常事件吗? 摸了摸胸口烫得吓人的徽章,眉头紧锁的里昂先确认了一下羊头和扫帚的状态,发现依旧可以使用后,不由得稍微松了口气,随即立刻试着挪动自己的双脚。 不行,动不了…… 低头看了下自己双脚的情况后,里昂惊讶地发现,一只生着吸盘的巨大蛙手,正从购物广场的地面生长出来,牢牢地吸住了自己的小腿。 在这只怪异蛙手的手背上,生着大量和疙瘩一样的深青色凸起,看着像是一枚枚嵌进皮肤里的的铜轮,数量大约在二十三四个。 确认暂时无法挣脱后,里昂观察了一下自己周围的其它人,发现他们的情况也差不多,都被一只只蛙手牢牢吸在地面上,只能满脸惊慌地挣扎尖叫着。 而与自己不同的是,抓住他们的蛙手皮肤上的疙瘩,似乎并不都是深青色的,还有不少是阴冷的银白色,偶尔还能见到一些极眨眼的金色疙瘩。 金银铜……感觉似乎是某种涉及到金钱的规则。 蹙眉思忖了几秒后,扫帚上挂着两套童装和一件针织衫的里昂,大致猜到了这些疙瘩代表的意义。 查尔百货堆出来的东西,确实比市场价要低得多,而自己在路过购物广场的时候,也被格外诱人的价格吸引了。 抱着占点儿小便宜,为家里省些钱的心思,自己在服装区兜了一圈儿,给家里的弟弟妹妹各买了点儿东西,而这些东西和原本市场均价的差额,加起来大概二十几枚铜轮,和蛙手皮肤上的青色疙瘩数量相仿。 所以只要动了“贪念”,就会被与贪念强度等额的蛙手抓住? 试着丢下手中的购物袋,发现自己还是被抓得牢牢的,里昂不由得蹲下身,试着摸了一下蛙手,但却并没有触碰到任何实体,也没有得到任何来自【唯物主义灵魂】的提示。 看来这些诡异的蛙手,并不是真正存在的东西,而是触动了对方能力后,具现化出来的某种规则,估计只有搞定本体才能摆脱控制,可自己现在离那头蟾蜍足有六七百米,该怎么做才能伤到它的本体? …… “为什么没有人愿意答应我呢?” 就在里昂犹豫着要不要试试局长的红发时,看着广场上惊慌失措的人群,钱箱上巨大的金色蟾蜍眨了眨眼,有些失望地轻声叹道: “人呀,你们明明对金钱如此热爱,甚至深深地崇拜着它的魔力,但当我循着你们心底的渴望,将金钱送到你们面前时,你们却又连看都不愿看它一眼了,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因为代价太大了!” 见这头大蟾蜍表现得并不是特别“凶暴”,似乎是那种可以沟通的存在,一名身边掉满了购物袋的男人便壮着胆子回答道: “金钱虽然好,但和命还是比不了的,命是无价的。” “不是的哦。” 循着声音望向了男人,金色的蟾蜍嘴角微翘,轻笑着对他道: “以我对你们这个物种的了解,生命应该是可以用金钱衡量的才对,而且相当之廉价。” 见这头巨大的怪物看了过来,搭话的男人本能地就想跑,但他的腿正被地上长出的蛙手牢牢抓着,根本没办法离开原地,只得惊恐地尖叫了起来。 “你好吵呀。” 伸出沾着透明黏液的足蹼,在面前的金山上轻轻搭了一下,粘起了大量耀眼的金轮后,金色蟾蜍的“手掌”微微一攥,足蹼上黏着的金轮便瞬间消失,直接跨越了三十余米的距离,堆放在了男人的脚前。 “把你的声音卖给我吧,这样你就能学着安静些了。” 伴随着金色蟾蜍温和的嗓音,仿佛直接被掐死了一样,搭话男的尖叫和求饶声戛然而止,哪怕他惊恐地双眼暴突,拼命地用手抠挖自己的喉咙,却依然连最基础的“嗬嗬”声都吐不出来。 直接“买”下了搭话男的声音后,看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的广场,金色蟾蜍不由得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转头望向了离它最近的人,一对正在瑟瑟发抖的小夫妻,柔声询问道: “你们呢?你们愿意把自己的生命卖给我吗?” “不……不愿意!” 小夫妻中的丈夫,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而惊恐的妻子一边努力克制住自己尖叫的欲望,一边抱着丈夫的胳膊,拼命地摇头拒绝道: “我的命……我们俩的命都只有一条!如果……如果卖给你的话,我们就没了!” “是吗?” 有些遗憾地歪了歪头后,金色蟾蜍面带疑惑地道: “你说不愿意把生命卖给我,但是你们明明一直在出卖自己的生命啊。” “我们……我们没有!我们没有卖过自己的命!” “你们有的哦。” 伸出足蹼的指尖,轻轻粘起了两枚金轮后,金色蟾蜍眨了眨自己苍蝇一样的巨大复眼,不容拒绝地开口道: “这两枚亮晶晶的小东西,你要在棉纺厂工作七天,控制着机器处理几万斤原棉才能得到,而你的丈夫则需要穿着不透气的长胶鞋,在满是药水和试剂的染池里泡上整整五天。 所以我很公平地判断,你七天的生命只等于他五天的生命,他五天的生命则与这两枚金轮相等,而在过去的四年里,你们一直都在进行这样的交换,未来明显也将一直持续下去。 那么,与其将这些珍贵的生命廉价卖给别人,大半生都窝在闷热又吵闹的工厂里,痛苦地重复没有任何意义的劳动,为什么不选择轻松一些的道路,直接愉快地把这部分生命卖给我呢?” 给出了衡量生命价值的结论后,在那对小夫妻恐惧的目光中,金色蟾蜍开始一把一把地抓起身前的金轮,并将那些昂贵的金色货币一一送到他们脚下。 而随着脚下堆积的金轮越来越多,两人的发丝间渐渐泛起了道道苍白,面部的肌肉也在快速松弛,眉梢眼角的沟壑更是不断加深,俨然已经变成了中年人的模样,并且还在不断地继续衰老。 更为可怕的是,金色蟾蜍的话虽然是对着小夫妻说的,但脚下不断出现金轮的人却远不止他们两个,整座购物广场内五万多人的脚下,近乎同时涌现出了大量的金轮。 而随着一声声金属货币碰撞时产生的叮当鸣响,广场上的每一个人收到了“货款”的人,都开始不受控制地走向衰老! 0053 蟾蜍与羊 “小子,这回你真是死定了……” 望了望广场中央那枚巨大的灵魂,黑山羊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满眼遗憾地对里昂道: “那头该死的蛤蟆,是一个叫秤金教的隐秘教派膜拜的圣灵,它的主人是一位与星空之主力量相仿的真神,这蛤蟆是那位真神最喜欢的三头宠物之一。 虽然这蛤蟆跟过去的咱比起来屁都不是,但因为沾了那名真神的气息,导致它自身的位格极高,咱是真没有办法救你了……唉,可惜了一个好苗子……” “……” 等一下?你知道那头蟾蜍的跟脚? 听到黑山羊的话后,里昂的神情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即抬手点开了自己的徽章面板。 随后万分惊喜地发现,那枚红色的【唯物主义灵魂】已经隐隐亮了起来,只是似乎条件还不是很充足,导致光亮异常黯淡,还没有达到激活的水平。 感觉自己已经找到了脱困的办法,里昂不由得抬手地猛一拍羊头。 “快!再说点儿!” “啊?” 黑山羊闻言愣了愣,随即下意识地道: “额……你是个好苗子,虽然稍微抠门儿了些,连船票钱都不舍得掏,但起码愿意给咱买烟抽,比那个红毛娘们儿可强太多了,等你死掉之后,咱一定会多想念你几次的……” “我不是让你继续悼念我!是让你说一下那头蟾蜍的情报!” 看着【唯物主义灵魂(赤红)】下方,佩戴效果一栏中“在遭遇异常物时,依据自身理解程度,降低来自对方的影响”的词条,里昂不由得激动地道: “把所有你知道的,跟那头蟾蜍有关的事讲出来!有多少说多少!越详细越好!” “啊?你人都要老死了,还问这些干什么?” “你别管!赶紧说情报!再磨叽的话我把你扔过去喂蟾蜍!” “啧……也就是咱看你顺眼……” 不爽地嘟囔了两句后,黑山羊回忆了一下有关金色蟾蜍的情报,随即啰哩吧嗦地讲述道: “秤金教的人爱财货,所以那个真神养的三只宠物,多少都跟钱沾点儿关系,分别是招财的猫、噬财的蛇与吐财的蟾,它们的能力分别是获得金钱、消耗金钱获得某种东西,以及吞掉某种东西吐出金钱。 其中最强的就是这个死蛤蟆,它能够吐出海量的金钱,并强行购买几乎一切事物,只要你不能对金钱的魔力完全免疫,就无法豁免它的‘强买强卖’,它甚至连……咦?你怎么能动了?” 【通过“恶魔对角”心不在焉的讲述,你获得了大量有关“换财金蟾”的情报,异色徽章“唯物主义灵魂(赤红)”激活。 由于理解了“换财金蟾”能力的生效规则,你对该异常物的抗性大幅增加,已经能够屏蔽一般程度的影响了】 “别停!继续说!” 试着活动了一下被蛙手抓住的双腿,发现虽然依旧有些隐隐的滞涩,但已经能够自由行动后,里昂的嘴角不由得欣喜地微微上翘,发现自己似乎小看了黑山羊的作用。 关于这件【恶魔对角】的情报,【唯物主义灵魂】给出的名称后面,还跟着【堕落】【学识】和【低语】三个词缀。 其中【堕落】指的是黑山羊恶魔的身份,【低语】应该是蛊惑人心挑起暴怒的能力,至于最后的【学识】,则对应了它身为大恶魔的广博见闻,和理应掌握的大量神秘学知识。 而这份见闻和知识落在别人手上,或许只是一份没准儿用得上的情报,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但落在自己手上的话,黑山羊的学识配合【唯物主义灵魂】徽章那“越了解,越能抗”的效果,就直接成为了能够稳定触发的“异常”抗性,而且似乎效果还能更强…… 嗯?怎么没动静了? 迟迟没听到黑山羊继续提供情报,两眼紧盯着【唯物主义灵魂】的亮度,感觉还有上升空间的里昂不由得催促道: “能力说完了没?弱点呢?特征呢?还有那个真神的名字呢?赶紧继续讲啊!” ‘……’ 听到里昂的催促,黑山羊不由得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只得满眼无奈地提醒道: ‘小子,你要不要先抬抬头?’ 抬头?难道说…… 听到黑山羊的话,里昂的神情不由得微微一滞。 等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身边人的衰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里昂不由得面色僵硬地抬起头,朝购物广场的中央望了过去。 果不其然,那双本不该长在蟾蜍眼眶里的巨大复眼,已然隔着六七百米的距离,牢牢地锁定了自己,而那数百枚密密麻麻的怪眼中,简直蕴满了人性化的浓浓讶异。 “……” 不是吧? 和那两枚瘆人的巨大复眼对视了一眼后,里昂的心头不由得暗暗叫苦。 由于担心会被发现异常,刚才重新获得自由后,自己只挪动了连5厘米都不到的一小段距离,眼下这广场里足足好几万人正在挣扎,这你也能一眼就发现我? …… 奇怪……这应该是个人吧? 看了眼那个浑身沾满了恶魔气息的人类后,金色蟾蜍的嘴角不由得微微咧开,露出了一个兴味盎然的怪异微笑。 自己回应信徒的祈求,降临这个满是贪婪和金钱的广场后,本来只准备随便弄死些人,凑合着应付一下就离开,没成想居然还有意外惊喜。 如果自己没感觉错的话,他身边那个缩头缩脑的家伙,应该就是之前贸然降临,结果被拆成了七份儿的那个家伙。 巨大的复眼微微旋转了一点点,将视线的焦点汇聚到了里昂手中的购物袋上后,金色蟾蜍的嘴角不由得越咧越大。 了不起啊! 不愧是巅峰时期位格近神的大恶魔,明明都已经沦落到了这种地步,居然还有余力帮别人抵抗我的控制! 抬起黏糊糊的右前腿,捧起一大堆金轮后,紧盯着羊头的金色蟾蜍右“手”猛然一握,这些足以把一个成年人埋起来的金轮,瞬间便彻底粉碎消失无踪。 而与此同时,远在六七百米外的里昂,只觉得眼前的世界微微一糊,整个人连带着脚下几块路砖,与被捏碎的金轮一起瞬间消失。 等里昂的身形再出现时,竟然已经连人带砖,一并挪移到了金色蟾蜍面前,离那张微微咧开的巨大蟾口仅有一步之遥! “被恶魔选中的眷属啊,我问你。” 看了看神色异常僵硬,眼中有着挥之不去的恐惧,却仍旧死攥着一把扫帚不肯撒手的里昂,巨大的金色蟾蜍笑了笑,戏谑地将嘴又咧大了一些。 “为什么要抵抗?你难道不想把生命卖给我吗?” 0054 底牌 为什么要抵抗?不把生命卖给你?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面对金色蟾蜍的问题,里昂真心连一丁点儿搭理它的欲望都没有。 这头什么秤金教的圣灵,明显就不是那种讲道理的蟾,黑山羊那句“强买强卖”,已经很好地总结了它的能力跟性格。 对方那种剥离了生命带来的其他属性,只把通过劳动换取的金钱的过程,与生命本身划成了等值的操作,纯属蛮不讲理的诡辩和流氓逻辑。 只可惜,不怕流氓有文化,就怕流氓长得大。 仰望了一下对方接近六米的身高,以及那横向宽度超过十米的离谱体型后,里昂忍不住想起了早上红发局长给的那些可选任务。 自己虽然没去处理五米巨兽,可没想到转头就撞见了个六米的,而且体型貌似还只是对方最不起眼的能力。 这回怕是真跑不了了…… “我倒不是很介意出卖自己的生命。” 回忆了一下自己被“抓”过来时,那近乎空间挪移一样的过程,里昂便直接绝了骑扫帚逃跑的心思,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局长的保命红毛上。 取出随身携带的小瓶劣酒,猛地一饮而尽后,激活了【酒国烈士】的里昂一扫心头的犹豫与畏怯,仰头瞪视着这头掌握了无穷伟力的庞然巨兽,声线昂然地挑衅道: “但你开的价太低,想买我的命还不够!” 哦豁? 看着面前突然压下了灵魂中的恐惧,仰头地直视着自己的渺小人类,金色蟾蜍不由得诧异地歪了歪头。 按照它原本的打算,只是想随口戏弄戏弄这个人类,用他在面临死亡时涕泗横流的丑态取乐,顺便再嘲笑一下“老朋友”挑选眷属的眼光。 但没想到这只小小的蝼蚁,面对随手就能剥夺他一切的伟大存在,居然还有开口质疑,甚至于出言挑衅的勇气。 “呵呵,既然你这么有自信……” 对里昂产生了些许兴趣的金色蟾蜍咧了咧嘴,两枚巨大的复眼微微内凹,将无数细小球面的中心齐齐对准了里昂。 “那我就再替你估个价好了~” 伴随着金色蟾蜍温和的嗓音,倒映在他眼球上的无数个里昂齐齐一颤,随即迅速替换成了无数杂乱的新画面。 天真懵懂的孩提时代,承欢于父母膝下的幸福童年,失去双亲之后的嚎啕痛哭,之后是大片大片空洞的漆黑。 而等到一大片空无一物的暗色过后,则是高烧不退缠绵病榻的大半年,因为一场大病花光家里大半的积蓄,便开始为了金钱而拼命奔波。 在烈日下粉刷别墅的墙漆、支使着瘦弱的身体码头抗包、举着两米长的特制擦杆,吃力地擦洗被烟囱熏得泛黑的渡船。 等河道结冰船舶停运时,又接手路边废弃的报摊,在寒冬里缩着身子卖报、间或垫高鞋子伪装年龄,混进各种管理宽松的临时工厂,干些不要求履历的杂工,赚一点儿微不足道的零钱…… 可惜的是,经过整整两年多的辛勤工作,画面中那个贫穷的小家不仅没有变得富足,反倒显得越来越空荡,偶尔闪过的少女面色渐渐苍白,咳嗽得越来越严重,两个看不清面目的小孩也跟着一并开始消瘦…… “无趣的人生。” 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看完了足足五千多个日日夜夜后,金色蟾蜍意兴阑珊地摇了摇头,并在里昂误入清理局,见到了那一抹鲜艳的红发时鼓起眼睛,及时“掐断”了巨大复眼中放映的画面。 “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开价太低……那我只能说抱歉了,你的价值要比你认为的低得多。 就算你加入了那个讨厌的清理局,并且一直平安地活到老死,也只不过是多加些钱而已,我对你的评价仍旧不会有任何改变。” 伸出巨大的蛙掌,再次托起了小山一般的金轮后,金色蟾蜍将金轮递到里昂面前,神色平静地宣判道: “你和他们一样,都只是被金钱支配的奴隶罢了,而掌握了金钱的我,天生就拥有支配你们的资格。 即便你要比之前的人更值钱一些,但想要将你卑微的生命买下的话,光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 足够你妈! 眼见这蛤蟆居然光动嘴不动手,想要激它主动攻击自己,好触发“护身毛”的里昂不由得咬了咬牙,直接伸手摸向了自己的领口。 虽然局长说过,摸这捋头发就等于摸她的胸口,会让她十分生气,但眼下自己命都要没了,后果再严重也得试一试! “等一下!” 而就在里昂解开领口的扣子,即将摸到那抹鲜艳的红发时,一道颤颤巍巍的喊声从人群中响起,里昂和金色蟾蜍循声望去,发现喊话的是一位穿着布袍的中年妇人。 这是……那个癫痫的查尔夫人? 在里昂惊讶的目光中,两腿发颤的中年妇人看了看他手中的扫帚和购物袋后,随后竟然鼓起勇气,强行站直了身体,迎着金色蟾蜍的复眼大声反驳道: “他救过我的命!我……我也可以给他很多钱,你不能就这么买走他的命!” “哦?你是准备和我竞价吗?” 饶有兴趣地瞥了眼中年妇人后,金色蟾蜍咧开巨大的嘴巴,神情温和地微笑道: “可以的,价高者得是公平交易的一环,我非常欢迎你的参与,那么让我们开始出价吧。” 抬手抓起一堆金轮,将她也“买”到了自己面前后,金色蟾蜍抬起一根“手指”点了点里昂,面带戏谑地评价道: “这个被恶魔眷顾的人类,他一年能够获得的金钱大概在六百金轮左右,所以我认为他的生命并不昂贵。 以他还能工作四十年来计算的话,大概只要三万金轮,就可以买下他的全部生命,而这也是我愿意接受的价格上限,如果你的价格比三万金轮高,那他的生命就是你的。” 只要三万就可以吗! 听到金色蟾蜍的话,查尔夫人不由得眼神一喜,忙不迭地点头应允道: “我出!” “别买!” 窥见了金色蟾蜍灵魂中怪异的波动后,里昂不由得神色大变,立刻开口阻止,但终究还是慢了半拍,在查尔夫人话音落地时,金色蟾蜍已然咧开大嘴,异常开怀地答允了下来。 “成交!” “……” “没事的!” 见里昂的面色相当难看,查尔夫人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出言安慰身边的里昂道: “我的丈夫是查尔百货的老板,我自己这些年也有不少积蓄,虽然现在出了些麻烦,但三万金轮我还出得起!” “……” 听到她自信的发言,里昂不由得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感谢对方的慷慨相助,还是该无奈于她的天真幼稚。 这头该死的蟾蜍虽然表现得很守规则,但却从头到尾都在讲不要脸的流氓逻辑,它的交易根本就毫无公正可言! 而且别忘了,它能看到你的过去,知道你并不差钱,但为什么只开出三万金轮的价格?这里面要是没有猫腻,我当场就把购物袋里的羊头吃掉! …… 在里昂无奈的目光下,金色蟾蜍大笑着把他推向了中年妇人,随即在她面前摊开了手掌道: “他的命是你的了,把你的钱拿出来吧!” “好!” 眼见救下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中年妇人不由得松了口气。 “你放我离开,我马上就让人把钱带过来。” “不不不,那种钱可不行。” 金色蟾蜍摇了摇头,微笑着道: “你拥有的那些钱,并不是你的钱,而是丈夫的公司赚来的钱,是百货公司的顾客支付的钱,以及这个国家的铸币厂铸造的钱。 想要买下一个人的生命,这种只要多铸造一些就会贬值的钱可做不到,必须是完完全全属于你的,独一无二的钱才行……譬如这样。” 伴随着金色蟾蜍的右手一张一合,中年妇人只觉得面前的世界微微晃了晃,随即不仅向左挪了一点,甚至还直接变“窄”了三分之一。 “喏,这是用你右眼的视力换来的钱,只有这种钱才是完全属于你的。” 掂了掂右手上几枚可怜巴巴的金轮后,金色蟾蜍朝着惊慌失措的中年妇人摇了摇头。 “看来你的视力并不好啊,是年轻的时候经常熬夜盘账工作,损伤了你的视力吗? 真遗憾呢,看来我要多拿走一些东西了,这几枚金轮可不够买下他的命……哦对了,你还记得他的命值多少金轮吗?” 在中年妇人无比惊恐的目光中,金色蟾蜍的嘴巴越咧越大,脸上的笑容灿烂得令人毛骨悚然。 “整整三万枚哦!” “我算算,要凑齐这笔钱的话,你大概要付出五官、内脏、肢体、皮肤……嗯……或许还要再……” “停下!” 在金色蟾蜍再次阖上右手之前,里昂猛地扑了过去,一把扳住了它沾着恶心黏液的手指,愤怒地制止道: “少戏弄人了!你根本就没准备进行什么交易,只是单纯的拿别人取乐而已!就算她拿得出来三万金轮,你也一定会再找其它理由耍赖!” “不不不,这你就想错了,只要她拿得出三万金轮,我一定会和她交易的……嗯……或者说作为一名中间人,帮你和她完成交易。” 和扳着自己手指的里昂对视了一眼后,金色蟾蜍眨了眨自己巨大的复眼,笑眯眯地反问道: “你忘了么?她出钱买的是你的命啊,如果她拿得出钱,那我就会把她的钱交给你,再收走你的命交给她,这有什么不对吗?” “……” 然后我因为失去生命彻底死掉,她则失去五官、内脏、肢体、皮肤乃至更多,字面意义上“一无所有”地活下去? 看着金色蟾蜍那温和的笑容,浑身如坠冰窟的里昂终于明白,为什么红发局长会反复强调,让自己绝对不要相信任何有智慧的异常物了。 在自己的灵魂视野中,这头巨大的蟾蜍对自己并未抱有任何恶意,支持它这么做的最大原因,只是单纯的两个字——有趣。而只为了简简单单的有趣,居然就能够支撑着它做出如此可怕的欺骗和戏弄! 像你这样的东西……根本就不该存在!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终于找到机会靠近的里昂猛一咬牙,直接仰起头露出脖子,朝着金色蟾蜍锋利而坚硬的足用力一撞! …… 他这是……不想出现那样的结局,所以想要直接结束自己的生命么? “不要坏我的兴致啊!” 还没玩儿够的金色蟾蜍挥了挥手,一人多高的巨掌带着雄浑的劲风,直接把里昂扫飞了出去,只见它神色不悦地道: “你这人真是没趣,我……该死的!你带着那个女人的头发?!!!” 伴随着金色蟾蜍惊怒交加的咆哮,在被它的手掌拍到的瞬间,威廉大衣竖起的衣领瞬间破碎,十几根色泽靓丽的红发如同游鱼一般涌出,自动自觉地朝它飞了过来。 “退后!退后!” 明明只是几根纤细的发丝,但金色蟾蜍却好似即将刀斧临身一般,拼命地抓起面前的金轮,一把接一把地朝着前方砸了出去。 随着大量金轮被丢出消失,似乎整个广场都被放大了一样,红色发丝与它之间的距离瞬间暴涨,直接翻了百倍有余,并且似乎还在不断延长。 然而金色蟾蜍诡异非常的手段,却仅仅将状况维持了一秒不到,那十几根鲜红得扎眼的长发,瞬间便跨越了上千米的距离,飞鱼入海一般扎进了金色蟾蜍的身体。 “滚出去!你们给我滚出去!” 红发入体的金色蟾蜍满脸惊恐地嘶吼出声,随即张开三米多长的巨口,吐出了海量的金轮并不断使其消失,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将钻进身体里的红发“买”出来。 可惜即便它竭尽全力,吐出了难以计数的金钱,但仅仅只“买”出了一部分较短的碎发,剩余七八根最长最结实的红发并没有出来,而是在它的体内疯狂游走,沿着骨骼、皮膜、血管和筋络,进行起了肉眼无法辨识的高速切割。 伴随着一阵皮肉豁开的诡异响动,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过去,这头足足六米多高的庞然巨物,瞬间便皮开肉绽筋分骨离,不见一丝血浆地齐整剖开,哗啦啦散落一地,再无半点儿声息。 0055 三十年河西 就几根头发……它就没了? 看着刚刚还不可一世的金色蟾蜍,转眼间便七零八落地碎了一地,艰难爬起的里昂不由得愣在了原地,恍惚间隐约有种还没睡醒似的不真实感。 虽然平时发现的种种蛛丝马迹,一直都昭示着自家局长的实力绝对强得惊人,但……这可是一头真神的宠物,号称圣灵的强大存在,只是触碰了局长留在自己身上的几根头发,居然直接就被瞬间秒杀? 那头死羊可真是坑死人不偿命! 想起黑山羊以往那些信誓旦旦的自我吹嘘,里昂顿时不由得脸色一黑。 黑山羊说它巅峰期是近神的大恶魔,然后又吹嘘它的实力比起局长也没差太多,而位格近神的恶魔,听起来跟沾染真神气息的圣灵又实力接近。 这一套逻辑下来,圣灵蟾蜍≈近神恶魔≈红发局长,自己还以为这头蟾蜍的实力只比局长差上那么一两线,担心光凭几根头发护不住自己,一直没下定决心去“碰瓷”。 结果没成想,这头蟾蜍在红发局长面前居然如此不堪一击,真真正正的“连根毛”都不如,要是自己能判断得更准确一些,早点激怒那头蟾蜍,引得它对自己出手的话,也不用…… 懊恼地扭头望向身边呆住的中年妇女,看了看她失去光泽的右眼,又望了望广场上大量衰老的人群后,里昂不由得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购物袋里同样呆住了的羊头。 “那头蟾蜍的能力怎么解除?你知道么?” “啊?这个简单。” 回过神来的羊头猛地哆嗦了一下,随即连连点头道: “只要把从它那里得到的钱还回去就行……话说那个红……色头发的女人,怎么把她的头发借给你了?” “今天早上给的,为了让我在混进莱恩家的时候,能有个保命的手段。” 解释了一下头发的来历后,望着那些切碎了金色蟾蜍后自行飞走的头发,里昂不由得皱眉道: “你说把钱还回去……但那头蟾蜍已经死了啊,这钱该怎么还回去?” “额……” 有些被里昂问住了,黑山羊琢磨了一会儿后提议道: “倒是还有别的办法,你可以让他们拿着这些钱加入秤金教,找到那头同为秤金教圣灵的蛇,就能把失去的东西买回来!” “……” 让这几万人全加入秤金教……你这提议但凡有一点儿用,也不至于一点儿用都没有! 极度无语地撇了撇嘴后,里昂看了看散落一地的蟾蜍零件和金轮,摇头放弃了继续问计于羊的打算,转而俯身捡起了几枚金轮,准备回去看看局长有没有办法,然而…… 【遭遇无法理解的特殊存在,异色徽章“唯物主义灵魂(赤红)”激活,你的认知边界得到了扩张,并获得了该存在的部分信息】 【名称:换财金蟾币(神圣、天秤)(复苏中)】 【外观:一枚面值与标准金轮相等的特殊金轮,但背面印着的并不是各大王国的徽记,而是一只怪异的金色蟾蜍】 【能力:以秤金教圣灵“换财金蟾”认可的价格,购买任何能够被购买的事物】 【代价:接触即可使用,交易后金蟾币本体消失】 【档案:秤金教圣灵“换财金蟾”最后的保命能力,在必死无疑的危险情况下,它将直接用自己的生命交换大量金钱,把自己变为大量货币以进入假死状态,并在汇聚一定的数量后重新复苏,当前复苏进度为80435/88888】 【评价:它是活的,且对你怀着极深的憎恨,一旦复苏必定会发起无比疯狂的攻击,请务必小心】 【浸染值:0.1】 “……” 看完提示的里昂猛地一哆嗦,赶忙把手里的金轮翻了过来,发现正如情报所说,上面并没有王国的徽记,而是一只正在对自己怒目而视的蟾蜍! “艹!!!” 所以那头蟾蜍最后吐出的金币,不是为了把头发赶出来,而是为了假死骗过那些头发! 来不及和羊头解释,察觉大事不妙的里昂直接扔下了它,并用自己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朝右手边冲了过去——魔女之帚就掉在那边。 然而当里昂一个飞扑抓住扫帚柄,准备地把所有金蟾币统统吹走时,远处偷偷移动的金蟾币们见已经暴露,也跟着纷纷自动立起,朝着蟾蜍被切碎的位置飞快地滚了过去。 “啊!它还活着!里昂!它还活着!你快去抓啊!!!” “我不瞎!!!” 抽空吼了瞎指挥的黑山羊一嗓子后,满脸紧迫的里昂翻身上帚,匆忙追了下去,但他却满眼绝望地发现,随着金蟾币的不断汇聚,金色蟾蜍被红发切断的脑袋居然晃了晃。 完了,已经来不及了…… 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那头可怕的金蟾大口一张,猛地吐出了……一头半米多高的“巨大”蟾蜍。 “……” “……” “……” “你该死啊!” 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和阴沟里翻船的愤怒,由八万多枚硬币组成的金色小蟾蜍猛然抬起头,朝着冲到近前的里昂怒吼道: “我可是秤金教的圣灵!你居然敢带着那个女人的头发……啊!” 一杆带着暴风的黑色扫帚,猛地抽到了小蟾蜍的脑袋上,直接把它金灿灿的脑壳砸成了漫天飞溅的金轮,紧跟着的则是扔出扫帚后飞奔而来的里昂。 白痴!你不会以为自己现在还有六米高吧? “别追!你不许追我!” 被这一记扫帚彻底干清醒了,发现形势已然逆转的金色蟾蜍猛一哆嗦,随即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从身上抓下大把大把的金轮,尖叫着拼了命地朝里昂的身上砸。 奈何在【唯物主义灵魂】加持下,摸清了金蟾币全部情报的里昂,对它的抗性瞬间暴涨,已经从屏蔽“一般程度”的影响,直接升级成了豁免“绝大部分”的影响。 上千枚金蟾币砸出去,除开偶尔能稍微减缓一下他的步伐外,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一人一蟾蜍之间的距离不仅没有拉开,反倒越来越近,到了最后已然只有一步之遥! “退!退!退!你给我退啊!!!” 在金色蟾蜍绝望的尖叫声中,已然追到近前的里昂一个飞扑,猛地撞倒了这头由几万枚硬币垒成的金轮蟾蜍,随即连口气也不得喘,涨红着脸大吼道: “你刚刚买走的……给我全都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