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糟糕,我被东林党包围了》 第474章 那就是没得谈喽? 五个阁臣都先后出言反对,自打张世康与崇祯老哥合作肃清朝堂之后,廷议时所有阁臣还是头一回如此正式的集体反对。 就是土地改制和户籍改制时,以及取消徭役制度时都没这么集体强烈反对过。 可即便面对如此强烈的反对,张世康的表情仍旧很平静。 “诸位为何如此激动呢?”张世康面露不解的道。 “我有点不明白,海阁老说,科举制施行千年,所以不得更改。 那徭役制度,可是施行了两千年不止,当初为何就没看到诸位如此激动的反对呢?” 科举制度从隋唐到现在,也就一千年刚出头,可徭役制度那是公元前就有的。 “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科举制度在隋唐时,也是有明算科的,到了五代时,因为不符合当时的情况,便取消了。 你看,现在的科举,就不符合咱大明的情况了,为何就不能改了呢?” 张世康不论是陈述还是反问,表情都很是平和,有争议嘛,不要紧,大家来辩论就是了。 “取消明算科,是因为明算科进士,只能做些低品级的小官,报考的人少,是以才取消。 而取消徭役制度,全是因为……因为公爷你执意如此。 今岁目前已经征召了两百多万民夫用于挖渠,消耗的钱粮已经是个天文数字,公爷你应当知道的。 国库的银子倘若很快消耗完,想要再恢复徭役制度,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海中期反驳道。 “既然明算科是因为只能做低品级的小官,才造成报考的人少,那为何不是取消这个限制呢? 我想既然当时的统治者将明算科加入科举,肯定是因为明算科很重要,既然重要,就因为这个小小的原因,就取消,是因为什么呢? 至于海阁老说的徭役问题,你看看,你们当初明明就没怎么反对嘛,现在就说是本公爷执意为之,搞的跟本公爷很霸道似的。 倘若真是我执意为之,那我现在再执意一次,我就是想把理工科加入科举,你们就说同意不同意吧。” 张世康换了一副说辞道。 你说老子耍无赖是吧,既然耍无赖能把事儿办成,那老子就耍给你们看。 “本官不赞成。”内阁首辅李邦华再次强硬的表态。 “李阁部言之有理,本官附议。”海中期也道。 另外三人也都相继附议,不同意张世康的科举改制意见。 “那就是没得谈喽?”张世康都被气笑了,看着海中期耸了耸肩道。 海中期将头扭到了一旁并不与张世康对视。 于是廷议暂时就陷入了僵局。 沉默了一会儿,见几个大叔、老头儿都不肯退让,张世康只得收起了笑脸。 没得谈,那特么就别谈了! “既然你们不肯回答我的问题,那本公爷呢,就替你们回答。 当初取消明算科的真正原因,其实很简单,什么报考的人少,都是屁话。 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儒学想独霸科举!” 张世康的表情,瞬间变得盛气凌人。 两年多的征战和遭遇过的上百次刺杀,早已无形中改变了张世康的气质,只不过他已经锻炼的收放自如了。 平日里嬉皮笑脸,大家站在朝廷的角度上谈事情,即使发生争执,张世康也会耐心解释。 但倘若你丫的不讲理,开始耍无赖,那张世康绝对不会惯着。 从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开始,千百年来,随着专制的不断提高,儒学也逐渐的渗透到了统治者和全天下读书人的血肉中。 仿佛懂了儒学,便真的可以治理天下,狗屁。 张世康心里清楚的很,儒学从来都只是表象,倘若没有大明律,光是靠所谓的礼教,看看你们晚上敢不敢出门儿? 一直以来,都是法家那一套真正在撑着国家的秩序。 但儒学发展到现在,几乎已经垄断了国家的政治资源,这是不争的事实。 取消明算科,而不是提高明算科的待遇,是因为这一点。 拒绝将理工科加入科举,也是因为这一点。 如果他们答应,那几乎就是让儒学让儒生让出一部分政治资源,那李邦华、海中期等人,就要遭受天下儒生的口诛笔伐。 在这样的时代,对于海中期这等不贪不腐的朝臣,唯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名声了。 他们在乎自己的名声,甚至高于在乎自己的性命。 但即便如此,张世康还是要掀开他们的遮羞布,然后指着他们的软肋高声痛骂。 质问他们,到底是你们的名声重要,还是朝廷的未来重要? “你们之所以反对将理工科加入科举制度,不就是不想让其他学科,分享儒学的政治资源吗? 难道你们能否认理工科的重要性吗? 你们吃的、穿的、用的,哪一项能离开了理工科?” 张世康发起飙来,是丝毫不留情面的。 所谓的明算科,其实就是几何、数算相关的学科,难以想象没有数学的支撑,大明朝廷会是什么样子。 而张世康所言的理工科,其实更为宽泛,只说一个理,就是将明算科也给包括了进去。 除此之外,理当然还包括物理、化学等跟工业有强关联的学科。 至于这个工,也是个宽泛的概念,可以是工业的工,也可以是工匠的工。 但不论是理还是工,目的只有一个,一切有助于实现大明工业化的,都应该包括其中。 只有将理工科加入科举,才能吸引更多的人才主动去学,大明朝廷也缺乏真正的理工人才。 而科举制度,又是全天下老百姓实现阶级跃迁的少有的通道。 它不是唯一的通道,但却是最安全的通道。 张世康说罢,海中期、李邦华、范景文等阁臣都皱起眉头,显得有些下不来台。 闹到这个地步,张世康才不管这些家伙下不下得来台,他只关心怎么去实现工业化的问题。 儒学、儒学,特么的满脑子都是儒学,儒学早晚毁了中华。 海中期等人不吭气儿,张世康也寸步不让,廷议再次陷入了僵局。 “咳咳——”崇祯皇帝见状,终于咳嗽一声,结束了摸鱼状态。 …… 第476章 春华秋实 上了战场,要跟敌人斗智斗勇,站在朝堂上,也要跟朝臣斗智斗勇。 任何一项新政的施行,都是对旧有弊端的破坏,都会遭遇各种奇奇怪怪的反对。 张世康其实可以理解海中期等人心里的郁闷。 但理儿就是这个理儿,谁敢阻止大明中兴,那就是他与崇祯老哥的敌人。 对于敌人,那是没必要仁慈的。 虽然张世康说的法子不怎么光彩,让海中期的喉咙里如同塞了一坨狗屎一般难受。 但话糙理不糙,法不责众,真要这么操作,那些天下儒生,反倒不知道该唾骂谁了。 唾骂全体朝臣吗?他们敢吗?还想不想当官了? 于是科举改制最大的难关,就在张世康与崇祯皇帝的一唱一和之下,完美解决。 众人便开始就改制的具体内容发起讨论,张世康建议理工科必须与进士科摆在同一位置。 不能像隋唐时期的明算科一样,即使考中,也只能当个八九品的小官,那样的话,改与不改,就没什么意义了。 最大的问题解决之后,海中期等人对于这一项,反倒没有怎么反对。 只是在录取比例上发生了争执,最终定项,理工科与进士科比例为四比六。 也就是在每年录取名额固定的情况下,理工科选其四,进士科选其六。 至于理工科具体的考试内容,张世康并未与李邦华等人谈论,他认为这些阁臣虽然学识渊博,但倘若论到理工科的专业知识,跟毕懋康、王徵、宋应星等人,还是差的太远了。 这次廷议一直持续到了中午才结束,李邦华等人郁闷的离开后,张世康本来以为老哥会留他吃顿午饭。 结果结束了廷议后,崇祯皇帝就心事重重的离开了乾清宫。 张世康左右无事,便跟在了崇祯老哥后头,想看看这老哥要去干嘛。 两人出了乾清宫之后左拐右拐,行到了皇宫内的一处花园。 花园的两处出入口,竟然都站了平日里双倍的侍卫,张世康本来还有点疑惑,但一进入花园他直接满脸的黑线。 但见花园的正中央,所有的名贵花草都被铲除,腾出了好大一块空地来。 空地用篱笆隔开,分成了好几块,大部分都还是空的,只留着铲除原来花草树木的痕迹。 而其中的一块,已经栽种下了番薯的藤蔓,崇祯皇帝担心藤蔓不早点种下会死掉,是以拿到各种种子的当晚,便命令王承恩去赶紧腾地方。 他又觉得身为天子干这些,让外人瞧见了不大好,所以不仅给这个小花园增加了双倍的侍卫,就是他的嫔妃们也不得随意进出。 “陛下啊,您能告诉臣,您为啥突然这么喜欢种地吗?” 张世康眼睁睁的看着崇祯老哥拎起锄头,竟然还是锄地,不由得好奇问道。 崇祯皇帝也不吭气儿,只是笨拙的松土,干了一会儿,这才喘着粗气道: “朕忙于政务十几年,只见草木,而不识草木。 阳明先生曾言,知而不行,非知也。 朕只从书中知道,春华秋实,却从未真正感受过一束花的绽放,也从未亲眼看到春华秋实。 朕那天去往农田,看到地上绿油油的苗子随风飘荡、茁壮成长。 朕没有别的心思,就是想亲眼看看,这些苗子是如何生根发芽、如何又变得硕果累累。” 崇祯皇帝说罢,就又开始锄地。 张世康听得云里雾里,一副不明觉厉的表情,觉得有点无厘头,挠着头就要离开花园。 “你近来怎的不带太子和坤仪出去游学了? 无忌啊,既然你是他们的师傅,就要负责教导他们。 下午若无紧要事,便去带上他们,不知民间事,如何能真正的明理?” “不是陛下,教导太子臣明白,可为啥非要带上公主殿下?” 张世康其实一直都不大明白,说教说教太子,让那孩子知道这世界究竟多么复杂,总归是有点好处。 可大明的公主,不都是当温室花朵一样在宫里好生养着,等到了年龄,随便找个驸马完事吗? 何必也让他教? 坤仪那丫头很怪,自打上次他夹着兄妹俩跑路之后,一见他就要脸红。 “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说罢,崇祯皇帝便继续种起了地。 张世康一头雾水,想不通干脆不想了,直接就奔着文华殿而去。 文华殿试太子平日里读书的地方,张世康到文华殿的时候,坤仪公主竟然也在读书。 见张世康前来,兄妹俩都很高兴,张世康带着他们在京城四处游历之后,书里的大道理,仿佛已经不能再吸引朱慈烺了。 于是张世康便在并不认识的那位教书官员不满的表情下,将兄妹俩打包带走。 他先是带着兄妹俩去了一趟西山大营,将朝廷准备改制科举,将理工科加入考核的事情告知了毕懋康等人。 这件事在毕懋康等人中引起了轩然大波,王徵得知消息后甚至潸然泪下,作为一个老官员、老科学家,他是深知理工之学对国计民生的重要性的。 当然,他们浸润大明官场数十年,也知道改制科举,将迎来多么大的阻力。 即使张世康说的轻描淡写,几位白发苍苍的老科学家,仍旧十分郑重其事的向张世康躬身表达敬佩。 张世康当然不是为了来装逼的,而是让王徵、毕懋康、宋应星等各理工科大佬们开会,议一议理工科的具体科目以及考核标准。 毕竟术业有专攻,作为一个合格的甩手掌柜,张世康最懂的便是知人善任了。 王徵等人闻言都兴奋的保证,一定不会辜负张世康的期望,承诺会将此事办好。 张世康则一甩手,就带上了朱慈烺兄妹俩去往了距离制造总局不远的一处建筑工地。 那是一众勋戚们合伙集资建造的瓷器工坊,由于钱给的足,虽然才两个多月时间,但瓷器工坊已经基本建造完毕。 勋戚们家大业大关系也多,两个多月时间,不仅建造好了工坊,竟然连一应的工人、工匠都给雇佣齐备。 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今天在瓷器工坊盯梢的,乃是对未来商贸最上心的,和联胜商会八位协理之二的泰宁侯陈延祚和西宁侯宋裕德。 一番叙话之后,陈延祚高兴的道: “大侄子啊,咱们的瓷器工坊是建好了,但这牌匾,可一直等着大侄子你的书法呢!” “对,定国公还想自己来写,被我俩联合否决了。 大侄子你作为咱们的话事人,这牌匾当然得用你的书法!”宋裕德也半是恭维半是认真的道。 张世康一脸的黑线。 书法……你们哥俩儿是认真的吗? 他的书法,在军营里是出了名的,出了名的丑,写的军令,还不如那几个不咋识字的老将。 但这可难不倒张世康,他笑着看了一眼朱慈烺道: “殿下啊,不若便由你来写吧?” …… 第477章 那里,便是你要的答案 “张师傅,这……不好吧? 本宫才十二岁,书法拙劣……还是张师傅来吧。”朱慈烺有些不好意思。 再拙劣也比老子强,张世康皱眉道: “就你来写,日后这也算是你家的产业,不要磨磨唧唧。” 宋裕德和陈延祚本来就是半拍马屁,张世康不想写,他们也并不为难。 当今的太子,便是以后的天子,他们的第一个正式产业,由未来的天子赐匾,也是一件幸事。 朱慈烺见张世康凶巴巴的,只得同意。 在一处房子内,空的牌匾早就准备好,那是陈延祚在京城跑了好几家制作牌匾的店铺,才终于定下的。 牌匾做的相当精美,乃是采用上等红木雕刻而成。 坤仪公主很懂事的为皇兄研墨,墨水金黄,朱慈烺拎着毛笔沾了沾墨水,扭头为难的道: “张师傅,我……我写啥啊?” 张世康想都没想道: “和联胜第一瓷器工坊。” 有第一,肯定就会有第二,这是个好开端。 朱慈烺很听话,片刻之后便题好了匾额。 该说不说,朱慈烺虽然才十二岁,但书法还是相当不错的,字体娟秀而又不失大气。 至少要比张世康的字好上十倍。 匾额刚题好,宋裕德和陈延祚便命工匠搬走,还让人准备好了爆竹,兴冲冲的去挂牌匾去了。 朱慈烺其实自打来了瓷器工坊后,心里就有不少的疑问,陈延祚两个大灯泡离开后,这才询问道: “张师傅为何要建瓷器工坊呢? 我听说江南有不少的瓷器工坊,张师傅办工坊,是想和他们抢生意吗?” 朱慈烺本想说与民争利,但想了想,还是觉得换了个说法。 他小小的脑袋里,其实是不太理解的,他觉得这样不太好。 朱慈烺明白张世康很厉害,他的父皇也给了这位张师傅很高的权势,倘若他的师傅要跟那些江南瓷器工坊抢生意,那些人指定斗不过他张师傅。 “谁说我要把这些瓷器在国内售卖? 在国内卖,这些瓷器不仅没什么竞争力,而且价格也低,利润更是微薄。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海贸吗?” 朱慈烺眼前一亮。 “张师傅是打算将这些瓷器卖给外藩人吗?” “当然,一船瓷器,销往东瀛,就是两倍的利润,销往印度,就是三倍的利润。 销往阿拉伯,就是五倍的利润。 倘若远渡重洋到欧罗巴,便是十倍的利润。 一万两银子,变成十万两,懂吧?”张世康谆谆教导道。 朱慈烺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道: “可是张师傅,我听说大海上不仅风浪大,会将船吹翻。 还听说会有很多海盗,专门干着打家劫舍的生意。 很危险的!” “你说的对。 但是小朱啊,做事情,不能遇到困难就退缩对不对?”张世康反问道。 三人一同出游多次,关系早已熟络,私下没外人的时候,张世康更喜欢叫朱慈烺为小朱。 “嗯。”朱慈烺很是肯定的道。 “打渔的渔民间有句老话,风浪越大,鱼越贵。 做海贸也是如此,你当知道,所有的商业行为,利润总是跟风险成正比的。 倘若一个行业利润很高,却又没什么风险,那所有人都会去追逐,利润很快便会降下来。 海贸也一样,但海贸有个优势,并不是谁想做便能做。 不论是海难还是海盗,都让大部分人望而却步。 但也正是因此,只要咱们能克服这些风险,未来就可以赚取到你想象不到的巨额利润。” 张世康不厌其烦的给朱慈烺解释。 朱慈烺之前一直学的,都是那学士大夫教给他的四书五经,张世康第一次见到他时,只觉得都快被教成书呆子了。 他可不想自己跟崇祯老哥辛苦把大明中兴了,结果这小子一上台,就来个烽火戏诸侯。 是以,他只得亲自上阵,让这小子明白,让国家强大起来,儒学那一套是不顶事儿的。 得让这小子开眼看看这个世界。 张世康谆谆善诱,朱慈烺脑瓜里立即就又蹦出了新的疑问。 “可是张师傅,如何规避那些风险呢?” 此时的朱慈烺满脑子都是好奇,他年纪小,海洋对于他来说,充满了太多的神秘。 不论是海浪还是海盗,也只存在于先生的口中和书本里。 “问得好。 我看今晚你们俩也不用回去了,我带你们俩去个地方。” 张世康说着,便让自己的一个亲卫前往皇城,让人代为给崇祯老哥传消息,他要带太子兄妹俩去一趟天津卫。 听了这话,朱慈烺倒是没觉得什么,甚至还有点期待。 他还从未在皇宫之外过过夜呢! 可坤仪公主闻言有点焦急的道: “张……张师傅要带我和皇兄去哪儿啊? 怎么还要在外头过夜,这……这……” 她毕竟是姑娘家家,虽然才十一岁,但却已经知道不少事情。 骨子里的保守,使小小年纪的她心里十分不安生。 “哦,倒是把小公主给忘了。 我要带你皇兄去天津卫转转,那里有咱大明正在建造的海军基地。 你一个小丫头,若是不想去,便跟着我的亲卫回宫去吧。”张世康随口道。 可坤仪公主闻言反倒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咬了咬牙道: “皇兄不回去,我……我也不回去,坤仪也要去看海军基地。” 她甚至都不知道海军基地是个啥。 见小丫头如此坚持,张世康也没说什么。 很快的,洪秀成便备好了马车,带着一千亲卫便出发了。 京城距离天津卫看似不远,但由于做的是马车,速度自然也就快不起来。 未时出发,天将黑之时,路程才走了一半,一行人最终在武清县城过夜。 第二天一大早继续赶路,终于在中午时分,一行人抵达了卫河的入海口。 卫河便是后世的海河,也是大明水师第一舰队的军港所在地。 此时的军港还在建设之中,无数的工匠、民夫忙的热火朝天。 军港已经初具规模,在距离军港不远处的海面上,错落有致的停靠着大大小小上百艘战船。 望着蔚蓝的海面,以及那上百艘的各式战船,张世康意有所指的对朱慈烺道: “那里,便是你要的答案!” …… 第478章 毁灭你,与你何干? 第478章 毁灭你,与你何干?远洋的方向一片蔚蓝,几只不知名的海鸟呱呱叫着,在上百艘战船上空盘旋嬉戏。 更远处,是仿佛没有边际的、神秘的海洋。 才十二岁的太子朱慈烺,还是头一回见到海洋,他呆呆的观望了好久,看了一会儿海洋,又看了一会儿那对他来说庞大无比的战船。 “这里有经验丰富的航海专家,他们懂得通过天气来判断是否有可能遇到大风浪。 他们通过海图和丰富的航海经验,来规避海中的暗礁。 有他们的保驾护航,更多的商船,便可以拉着一船船的货物出去,然后载满了黄金、白银回来。 你爹总说为师乱花银子,他呀,对于现在的局势,看似明白,实则还是那过时的一套观念。 总认为中兴大明就是好好种地,认为只要种出更多的粮食,大明就算中兴了,呵呵。” 张世康一边畅想着未来,一边谈及崇祯老哥,言辞间并不避讳对崇祯皇帝的鄙视。 若不是张世康强力干预,即使能对土地进行重新分配,也绝对不会像现在那么彻底。 大明也不会再次组建水师,不会有新的更大的军港,不会有匠人的出头之日,更不会耗时耗力耗钱的去进行挖渠运动。 以上的工程,倘若保质保量的完工,至少要花费上亿两的白银,这即使放在整个大明两百七十多年的历史上,也是绝对的超级大手笔了。 但不论如何,张世康明着鄙视当今天子,若是其他朝臣在这儿,估计早就破口大骂张世康无君无父了。 可朱慈烺兄妹俩早知道他这位师傅,是最受他们的父皇信任的。 即使张世康的言辞并无多少恶意,不过坤仪公主还是气鼓鼓的为她的父皇抱不平道: “张……张师傅,我父皇乃是天子,不许你这么说父皇! 种出更多的粮食,那些百姓就不用挨饿了,那还不算中兴吗?” 朱慈烺其实也有这个疑问,见妹妹问了,他也便歪头看向张世康。 “倘若有一天百姓不用饿肚子了,如果只是与此前比,那当然算得上是中兴。”张世康考虑了一下道。 “那您为什么要那么说我父皇?我父皇可好了! 他时常对坤仪说,您就是拯救大明的大英雄,坤仪最喜欢大英雄了! 坤仪不喜欢您这么说父皇。” 往常的时候,坤仪公主跟着张世康出来巡游,几乎就是个小跟屁虫一般,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尤其是那次被张世康强行抱着的事情发生之后。 不知道怎么的,小小的坤仪公主一见到张世康便会脸红,说话都有点结巴。 可这次她实在不能忍受,心目中的大英雄诋毁她最敬爱的父皇了。 “你这小丫头懂个屁,你可知道,倘若我不说,有些话,就不会有人对你父皇说。 而且,想让所有百姓都吃饱饭,哪有那么容易呢?” 张世康记得,一直到了二十一世纪,国家都还在为某些偏远地区的脱贫打攻坚战。 更别提生产力落后的现在,所谓的盛世,仅仅只是百姓不至于饿死而已。 而这里说的百姓,大概率还是天子脚下,更有朝臣的吹捧和刻意隐瞒。 谁会去统计偏远地区的百姓呢?可他们也确确实实是大明的百姓啊! “我……我哪里小了!我都十一岁了!”坤仪公主挺了挺胸脯不满的道。 坤仪公主刚听到第一句就皱起了小眉头,很明显,她的注意力全在第一句上。 然而张世康懒得搭理坤仪公主,再度把目光望向了大海。 这可把坤仪公主气的不轻,她正打算继续争辩,朱慈烺却开口道: “张师傅是认为,就算我大明百姓都种地,也无法让全部百姓都吃饱饭吗? 然后再通过海贸,赚来更多的银子,好弥补粮食的缺口?” 张世康闻言摇了摇头。 “不单单是这样。” 说罢,张世康的表情有些复杂,有愤懑,也有悲悯。 “倘若大明只管老百姓能吃上饭,那大明的君主,也算得上是个圣君了,也算得上是个盛世了。 可我问你,倘若有一天,从这片海洋里,突然来了一伙儿强盗。 他们船坚炮利、兵强马壮。 他们要把百姓种出来的粮食抢走,甚至要把百姓掳掠到他们的国家去当奴隶。 你怎么办?” 张世康曾经看过一本书,里头有句话发人深省。 毁灭你,与你何干? 你种地种粮食,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这上面,你让老百姓吃上饭,你确实是个合格的天子。 可真正的强者,是不跟你讲道理的呀,他们的拳头,就是道理。 他们掠夺你,并不会在意你是不是得民心,是不是个好君主,他们只知道他们需要白银、需要市场、需要拿到他们所需要的一切东西。 从鸦片战争、到第二次鸦片战争,从甲午中日战争到八国联军侵华战争。 那一系列的屈辱条约,张世康曾经并没有多么深的感触,只觉得上学时要背诵那么多枯燥的条约。 可是当他成为冠军侯,真正的去打过仗,又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是民生多艰之后,那种感同身受,就变得刻骨铭心了。 只要他还在,就不允许那样的情况发生。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不论儒家有多少糟粕,但精华,也是有的。 张世康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把朱慈烺都给干懵了。 他原本很佩服他的父皇,一直以来以他的父皇为榜样。 父皇的目标,是让百姓吃饱饭,他的目标也同样如此。 他学习儒学也因为这个原因,现在跟着张师傅长见识,其实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现在张师傅告诉他,这世界,是有老虎的。 老虎是不跟你讲道理的,他不管你是不是好人,他饿了,就是要吃你。 于是才十二岁的朱慈烺刚建立起的价值观,咔嚓一下被击了个粉碎。 张世康说罢,他足足缓了半晌,才嗓音有些干涩的道: “所以,张师傅才要去建造那个制造总局、建造这个军港,包括张师傅让人研制火器。 还有那一支舰队,都是在为海外的敌人做准备。” “小伙子,很聪明嘛。”张世康扭头看了一眼朱慈烺,面带笑意的道。 朱慈烺被夸赞,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又问道: “张师傅,你之前对我说,建造那个瓷器工坊,是为了通过海贸把瓷器卖到海外去。 我有些不明白,张师傅说的海外,会包括那些强盗吗?” “对,有的,他们都已经开始对大明周边的区域进行掠夺了。”张世康想了想道。 荷兰人在南洋的基地,在巴达维亚,也就是后世的爪哇岛。 水果牙除却在壕镜有个小规模的基地外,也已经开始了对印度西部沿海的殖民。 整个南洋的大部分香料群岛,都已经开始遭遇欧罗巴人的侵略。 这种状况,将在接下来的两三百年时间里愈演愈烈。 于是,朱慈烺又开始皱眉。 然后他大着胆子对张世康道: “那……那张师傅,咱们为什么还要跟他们做生意? 咱们可不可以直接抢他们?” …… 第479章 张师傅我懂了 啊? 听了朱慈烺的话,张世康脑门里全是问号。 他甚至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这句话是从朱慈烺的嘴里说出来的。 要知道两年前的朱慈烺,还是个浸润在儒学里的乖乖学生,甚至一度因为张世康羞辱和杀戮那些腐儒跟他闹脾气。 可是现在,这小子竟然满脸认真的对他说。 ‘为什么不直接去抢他们呢?’ 不是,小伙子,你学的论语呢? 怎么一股子抡语的味道? 咱大明可是以礼治国的呀? 这话让你爹知道,你就不怕挨揍吗? 张世康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朱慈烺道: “这哪儿行?直接抢不成了强盗了吗?” “可是张师傅,他们不也是强盗吗?” “问题是人家这不还没来抢咱们吗?” “张师傅,书里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让你爹知道,你要当强盗,非揍你不可。” “那就不让我父皇知道,嘿嘿。”朱慈烺少有的展露天性道。 “那也不成,咱们不能因为强盗杀人,就也去当强盗。” “可是张师傅,那咱们就只能等着他们来抢咱们吗?”朱慈烺不理解的道。 “当然不是,你小子,狠劲儿倒是出来了,可还是太笨。”张世康敲了一下朱慈烺的脑袋道。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咱们大明现在的火器和战船水平,还落后于他们。 卧薪尝胆晓得吧? 那些战船和火炮,就是咱们大明要舔的苦胆。 咱们的火炮和战船还不够厉害时,就好好跟他们做生意,互惠互利嘛。 等有朝一日,咱们的火炮和战船足够藐视他们,生意怎么做,就是咱们说的算了。 真到了那时候,咱们就有两种选择了。” “哪两种选择呢?”朱慈烺认真的询问道。 张世康想了一下,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 “嘿,欧罗巴佬,你为何在我大明的疆域上呢? 你看看,这是我大明的疆域图,这片地盘,明明是我大明的呀! 识相的,就赶紧滚蛋! 什么?不交? 看到老子身后的战列舰没?一艘就有一百门大炮!” “张师傅,我明白了,大炮,真理。 你说过的,真理只在火炮的射程之内!”朱慈烺有些激动的道。 张世康向朱慈烺投去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朱慈烺十分受用,并接着问道: “那第二种呢?” “这第二种嘛,也简单。 嘿,欧罗巴佬,你们为何无故打压我大明的百姓呢? 你们是不是看不起我大明? 什么,他不是我大明人? 谁告诉你的?难道你不知道,他昨晚已经正式成为我大明人了吗? 吃老子一炮!” 张世康表演的特别滑稽,一旁的坤仪公主笑的花枝乱颤,早已忘了刚才的不快。 “张师傅我懂了,这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朱慈烺都学会抢答了。 “所以啊,身为上位者,这脑门儿得活。 只有强盗才会干强盗的事儿,你瞅那些欧罗巴人,也从来不说自己是强盗,他们总是头上顶着一本书。” “什么书呀张师傅?”朱慈烺又问道。 此时的朱慈烺两眼放光,已经被张世康渲染的世界所吸引,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思维已经在潜移默化的改变。 “那本书啊,叫圣经。 这些鸟人,捧着圣经,以传播主的福音为借口,大肆掠夺殖民地上的财富。 把人印第安人都快杀光了,好几千万人呀! 他们的主要是知道他们这么传播福音,个个都得让他们下地狱。” “我知道,就是那个汤教士嘴里的主吗?” 朱慈烺之前跟着张世康去西山大营时,曾经见过两次汤若望,那汤若望除了张世康交代的差事外,逢人就要宣扬主的光辉,是以,朱慈烺是有印象的。 “对,就是那个主。” “可是张师傅,既然他们那么坏,你为何不杀掉他呢?”朱慈烺皱着眉头道。 “你这小子,小小年纪,怎么总是打打杀杀? 朝廷那不是打打杀杀,那是人情世故! 欧罗巴佬也不全是坏人,那汤教士虽然也是欧罗巴人,但人家是真的在努力传教。 为了传教,甚至自学成才,咱们目前刚研制出的新式火炮,人家是出了力的。 我大明虽然不再是之前那个迂腐落后的朝廷,但也应当投桃报李不是?”张世康继续开导道。 他之前觉得朱慈烺太木讷,被腐儒教成了书呆子。 可是这小子跟了他半年,现在却又变成了愣头青,总想着用拳头解决一切问题。 好像有点矫枉过正了呀! “那张师傅是要帮他传播那个什么主吗?” “什么主,我大明有太上老君、有元始天尊,还有老子,没地儿了呀!”张世康一语双关道。 且不言大明这块土地,尤其是统治中心的核心区域,中原地区,本就缺乏外来宗教的土壤。 就是有,张世康也不希望基督在这里大行其道。 他还是很推崇道教的,各个山头的老道士们,太平时期悬壶济世,战乱时期,那真是拎着宝剑就下山卫道呀。 这一点,可是只会给自己的神镀金身的那些人能比的。 而在大明,道教是正儿八经的国教。 “张师傅我懂了,假以颜色,曲线图存。”朱慈烺又懂了,都学会活学活用四书五经了。 “小伙子,你大大的有前途呀!”张世康高兴的夸奖道。 崇祯老哥那样子,性格早已固化,估摸着是难以改变了。 可是小孩子不同,他们的价值观还未定型,这就要看影响他的人是个什么思维了。 很幸运,张世康在这时候出现了。 “张师傅,既然咱们不能明着当强盗,可欧罗巴佬有圣经,咱们有什么啊?”朱慈烺甚至学会了举一反三。 “咱们可以用的,那也多着呢! 你不是常读论语吗? 我看这本书就行。”张世康随口道。 “论语?那是教人识礼数、学做人的呀! 我听说海外都是蛮夷,这能感化他们吗?”朱慈烺再次皱眉。 “还是笨! 你把论语那个论,换成抡拳头的抡,不就能感化了吗?” …… PS:咱也不求打赏,观众老爷们,咱能给个好评吗?评分都一个月没动了,呜呜呜 第480章 多多益善 “张师傅我懂了,活学活用。” 朱慈烺又悟了。 该用论语的时候要用论语,论语讲不通的时候,就上抡语。 张世康拍了拍朱慈烺的肩膀,觉得很是欣慰。 “鲁圣人曾经说过,论语,是为了心平气和的跟欧罗巴佬说。 抡语,是为了让欧罗巴佬心平气和的跟我们说话。 你小子,要走的路啊,还长着呢。” 朱慈烺一副受教的模样,但本着不懂就问的美好品德,便又不解的道: “张师傅,鲁圣人是哪位圣人呀?” 张世康闻言直接皱眉。 “你怎么跟你爹一样,连鲁圣人都不知道。 记住了,本师傅只说一次。 这鲁圣人啊,就是鲁树人,又名周讯。” 张世康当然是在胡扯,不过鲁圣人毕竟不生在这个时代,张世康杜撰都是为了教诲小辈,他老人家想来即使知道了,也不会生气才是。 眼瞅着墨武快步冲他走来,张世康也笑着冲对方招了招手。 “属下见过大帅!”墨武冲张世康行礼道。 墨武在去年年底时,被张世康破格提拔为广州造船厂的舵主。 张世康留在那边的厂卫人员给他发消息称,墨武执掌广州造船厂后,仅仅用了一个多月,就使广州造船厂重新步入正轨。 又用了两个月时间,在广州造船厂那边一百多位船匠的配合下,不仅真的造出了一艘赶缯船,甚至连盖伦船的结构剖析图纸都给反向的拆解出来。 张世康在年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高兴坏了,觉得墨武果然有几把刷子,留在广州那个不大的造船厂当舵主,属实有点屈才了。 于是张世康便将他调到了京城来,不仅让他负责军港、天津造船厂的建造,还任命墨武为船舶局的局座。 局座和舵主的称谓,当然都是张世康取的,若按常规思路,既然是船舶局,那领头的该叫局长,而造船厂就该叫厂长。 可这现代称谓在这年月怎么叫怎么别扭,但这也难不倒张世康这个取名小能手,当即就取了局座和舵主的职称。 船舶局作为制造总局下辖的四大局之一,主要负责战船、商船、漕船的建造和维修。 只是目前的船舶局,除了广州那个规模不大的造船厂外,还是个空壳子。 不过万丈高楼平地起,只要再等两年,该有的都会有的。 “且说一下目前的施工进度吧。”张世康不喜繁文缛节,只是摆了摆手,便朝着一旁的小木屋走去。 那是一处临时搭建的房子,墨武平日监工和处理一应工作,都是在这间房子。 “回大帅,属下认为当务之急军港的优先级应该先于造船厂,毕竟一直让咱们的水师停留在海上,一旦遭遇战事,不方便补给和作战。 是以属下便调集了更多的人手来建造军港,按照目前的进度,天津卫军港将在今年年底前建造完成。 不过造船厂的进度也并不会落下太多,最迟明年这个时候,便也可以投入使用。”墨武沉着的道。 他申请的一批批拨款,户部都没有刁难全部实额发放,有钱就好办事,人多就更好办事了。 这也是墨武敢明确完工时间的底气。 “不错,辛苦你了,待这两大项目完成,本帅不会亏待你。”张世康喝了口茶水道。 实际上天津卫除了一个军港和一个造船厂外,还有一个民港,作为日后大明海贸在北方的集散地。 只是相比于最紧急的军港和造船厂外,民港的优先级就更靠后了。 “属下不敢,大帅于属下有知遇之恩,属下即便肝脑涂地,也定不会让大帅失望。”墨武十分郑重的向张世康行礼。 墨武曾在南洋流浪,最终进入郑家造船厂,但也不过是郑家造船厂内一个普通的船匠罢了。 即使他的造船工艺再高超,也不过是个船匠。 可自打他遇到了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命运就如同滚滚的车轮一般将他改变。 先是让他管理广州的造船厂,而今又将他摆在了目前这个重要的位置上。 墨武在南洋时,便知道海贸的重要性,而面前这个年轻人,是将海贸的根基都交到了他的手里。 他之所以能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就造出缯船,以及画出盖伦船各主要结构的图纸,那是因为这本就是他热爱的事情。 他并不喜欢千篇一律的重复造缯船,实际上他也曾向郑家管事的提过建议。 认为欧罗巴人的战船,已经在性能上大幅度超越他们的福船,他希望郑家的高层能拿出更多的人手和精力,去研究对手的战船。 奈何没人理会他的建议,除却少有的几个船匠在琢磨此事外,郑家的两个主要船厂都仍旧在建造福船。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不仅不再是个只能听船厂管事造船的低等人。 还能通过现在的平台,实现自己多年的夙愿,更别提这也算是为朝廷做事,当然是干劲儿十足。 “大帅,属下近来在天津卫沿海调研,觉得除了咱们的军港和造船厂外,很有必要在险要处建造一些防御工事。” 墨武想了想还是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给了张世康听。 “炮台?”张世康立马想到了这个名词。 他去年在壕镜,是见识过葡萄牙人的炮台的,一个小小的壕镜,竟然被葡萄牙人都给打造成堡垒了,足足有两个炮台群。 “大帅英明! 建造炮台虽然会增加成本,但对于海防十分必要。 战船不比炮台,被火炮轰击,总会有损伤,但只要不是正中炮管,炮台在夯土以及其他建材的保护下几乎就是无伤的。 而且炮台的火炮不必担心过载问题,多大的火炮都能架设。 有了炮台的掩护,不仅能大大提高近海海战的优势,只要选对了位置,即便不出动舰队,敌人也不敢贸然靠近登陆。” 墨武侃侃而谈道。 张世康不懂技术,但他的所作所为,十分的尊重技术。 这一点,不仅墨武能感受到,毕懋康、宋应星等人也能感受到。 “要得要得!炮台多多益善。 位置选好了吗?”张世康点了点头道。 “回大帅,属下早已走访多处。 认为最合适建造炮台的地方,在大沽。” …… 第481章 享受享受按摩服务,不过分吧? “大沽炮台吗?” 张世康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来。 他记得初中学习近代史时,就曾听历史老师讲过大沽炮台的故事。 两百年后大清将炮台修筑在这里,而如今墨武也建议在大沽修炮台,足见大沽口地理位置的重要性。 “是的大帅,大沽口位于卫河南岸,乃是入京之咽喉,津门之屏障。 除了大沽口外,北塘也是十分有必要构筑炮台的位置。 若有这两个炮台群,可将咱们建造的军港以及造船厂保护在内,使敌人不得轻易靠岸。” 墨武又道。 “两地都要建造,此事便交给你了,先评估一下大致需要多少门炮、多少成本。 记住,要建就建最好的,但是银子必须花在刀刃上,评估过后将方案和相应成本列为文簿,我来跟户部商议。” 张世康想了想道。 该省省,该花花,国防乃是真正的后盾,即便到时候那户部尚书海中期再铁公鸡,他也得把炮台钱拿出来。 聊完了目前工程进度和炮台的事后,两人又闲聊几句,墨武突然想起了件事,略微皱眉对张世康道: “大帅,前几日有几个红毛夷来到这里,他们鬼鬼祟祟的,似乎有意想见您。 但属下担心他们是想图谋不轨,便没叨扰大帅。 如今大帅来到这里,属下认为还是应该告知您。” 郑家与荷兰人乃是死敌,墨武毕竟曾在郑家当差,是以对荷兰人并没有什么好感。 “荷兰佬找我?嗯……因吹斯听。”张世康闻言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意。 “他们似乎是从日本国过来的商人,只是或许是担心被郑家的巡海船只发现,到了哪儿都鬼鬼祟祟的。”墨武补充道。 “可以一见,你且去找找他们吧。”张世康随口道。 荷兰人找他,无外乎就是贸易,荷兰马车夫的称号可不是白叫的,这群人为了做生意那是无所不用其极。 而不论是荷兰人,还是葡萄牙人,谁看到大明这么个广袤的市场不眼红呀? 打发墨武离开后,张世康继续带着朱慈烺兄妹俩在港口附近巡视,后来又去了造船厂。 墨武果然是个人才,即使是造船厂还正在建造,但是对于船匠的培养却并未停下。 造船厂附近甚至搭了不少的窝棚,而那些窝棚的主人,相当一部分是从广州造船厂带过来的船匠学徒。 也有自本地征募过来的家庭贫困的半大孩子,墨武让自己的几个得力船匠负责教授造船知识。 条件虽然简陋,但半大孩子们都学的认真,张世康慰问了他们,到了傍晚的时候,甚至跟那群学徒一块吃饭。 吃的当然跟学徒们一样,张世康不仅自己吃,还让朱慈烺兄妹俩也吃,边吃他还跟船匠以及船匠学徒说说笑笑。 晚上回住所的路上,张世康便意味深长的询问朱慈烺道: “小朱啊,今天下午有没有悟到什么?” 朱慈烺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道: “那些学徒生活的很艰苦。” “哦?为什么这么认为呢?”张世康又问道。 朱慈烺不假思索的回道: “他们的饭好难吃的。” 于是张世康一脸黑线,果然还是个小屁孩啊。 “你要记住,从今往后,要善待工匠,尤其是那些技艺精湛的匠人,那可都是以后大明的宝贝。 农业重要,但工业也很重要。” 张世康教训朱慈烺道。 一边说着,张世康便抵达了住所,那是一处位于军港不远处的军营。 军营当然也是新建的,乃是大明水师驻地。 刚到军营,水师副提督马统便来问候,张世康三言两语就先将他打发走了。 上午赶了一上午路,下午又四处巡视,张世康只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朱慈烺抱着一本书在看,张世康就挺佩服半大小子,不论白天怎么折腾,精力永远充沛。 他就不大行了,坐在躺椅上不想动弹,用右手自己给自己捶腿。 而坤仪公主,则坐在朱慈烺的身边发愣。 她看似在发愣,但其实是装的,眼神不时还往张世康的方向飘,眉头时而蹙着时而舒展,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坤仪公主仿佛打定了主意般站起身来,搬着自己的小凳子走到张世康身前道。 “张……张师傅,坤仪……坤仪帮你捶腿。”坤仪公主结结巴巴的小声道。 一旁看书的朱慈烺闻言,手里的书都掉到了桌子上,有些不解的看着妹妹。 两人只相差一岁,从小又是在宫里头长大,娇生惯养谈不上,但却也从未吃过什么苦。 朱慈烺记得,他这妹妹好像只给他父皇捶过腿来着。 不过他只诧异了一下,便重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书本上。 “呵,小公主,这可使不得,让你爹知道,不得把为师好一顿骂。”张世康倒是没有惊讶,只是随口调侃道。 可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的一动不动,一方面是确实很累,另一方面他想看看这小丫头要捣什么鬼。 “我……我不小了。”坤仪公主坐在小凳子上,说罢便真格的便开始给张世康捶腿,捶捶小腿,捏捏大腿。 此时的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她确实只给她的父皇捶过腿。 每逢他的父皇劳累一天坐在龙椅上长叹时,坤仪公主就靠这个方式缓解父皇的辛劳。 可除了她的父皇外,坤仪公主确实从未与其他男人有过接触。 不对,除了她的这位总是说些古怪话语的师傅。 想起那次被张世康拦腰夹在身上的那副场景,坤仪公主的俏脸不自觉的便又红了。 张世康舒坦的不行,闭上眼睛都快睡着了。 虽然被崇祯老哥知道,或许真的会把他臭骂一顿,毕竟这可是老哥的小棉袄。 但张世康转念一想,自己辛辛苦苦教俩学生,这俩学生还笨的没边,干啥都要解释。 劳累一天,享受享受学生的按摩服务,不过分吧? 只是刚捶了一会儿,张世康觉着小公主的动作越来越慢,也越来越绵软无力,便睁开眼睛看向坤仪公主。 “小公主呀,你这咋还把自己脸都给捶红了?” …… 第482章 不好意思,本帅现在看谁都像刺客 第482章 不好意思,本帅现在看谁都像刺客“没……没有……”坤仪公主急忙否认。才十一岁的小丫头哪里知道如何表达喜欢,她能想到的,也仅仅是像给父皇缓解压力一般给张世康捶捶腿。这是坤仪公主第一次主动接触除了她父皇之外的男人,心里有忐忑也有欣喜。因为张世康毕竟没有喝止她的举动。这是否就是说明……他接受了她?肯定是这样的。“好好捏,不然下次出来玩不带你了。”张世康再度闭上了眼睛。“噢。”兄妹俩还是头一回在宫外过夜,即使是在军营,兄妹俩还是有些害怕,都坚持要跟张世康睡在一个房间。其实朱慈烺心里还是觉得奇怪的,他跟张师傅睡一个房间,但毕竟他是男人。可妹妹一个姑娘家家,却也要挤在一个小房间里。不过他转念又一想,妹妹不跟他们睡,还能去睡哪儿,外头全是粗鲁的士兵,一个都不认识。想着想着,朱慈烺很快便睡着了。到了第二天早上,三人都起了个大早,天都还没亮就起来了,因为张世康说要带他们去海边看日出。自打上辈子累死了之后,张世康在大明绝对不是个勤快的人,但这仅仅只表现在工作上。对于生活,张世康还是挺认真的,就比如,他上辈子辛辛苦苦,竟然连大海都没见到过,更别提在海边的早晨看一次日出。三人都洗漱好之后,张世康便带着一群亲卫走向海边。此时正值四月的好光景,惠风和畅,空气中弥漫着大海的味道。朱慈烺兄妹俩在海边捡着各种贝壳,有时候掀开一个大贝壳,里头竟然藏着一只小小的八爪鱼,都要兴奋的大叫。这是兄妹俩从未有过的经历,一切都是新鲜的。当海的尽头,一轮红日刚刚露出一丝红晕的时候,兄妹俩都看呆了,他们从未认真的体会过一天的开始。少倾,红日逐渐浮出海面,将朱慈烺、坤仪公主的小脸映衬的红彤彤。张世康也很是平静的感受着这一美景,两年多了,如今的大明,也正如坤仪公主眼睛里初生的朝阳一般,一切都还刚刚开始。“张……张师傅,太阳是住在海里吗?”坤仪公主询问道。“妹妹,太阳怎么会住在海里,应该是住在山里的。”朱慈烺答道。“不对,太阳是飘在空中的。”张世康纠正。兄妹俩闻言都露出惊讶的神色。“怎么可能呢?只有羽毛那样轻的东西,才能飘起来。”朱慈烺反驳。“我若说,咱们居住的这个地方,其实是个球,也是飘起来的。咱们看到的月亮,也是个球,同样是飘起来的。月亮距离咱们这个地方,大概八十万里。而这是距离咱们这个球,最近的球了,你俩怎么看?”张世康开玩笑般看着兄妹俩道。张世康说的话对于此时的朱慈烺兄妹俩来说,无疑太过于匪夷所思,再加上张世康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兄妹俩确信,张师傅又在胡言乱语了。这世界总是这样,即使是真理,在被大家认同之前,总是会被当作异端邪说。张世康当然不指望兄妹俩认同,也不指望他们对天文学感兴趣,路要一步步走。在海边玩了一阵,墨武便找到张世康,说昨天已经寻到了那个红毛夷,张世康便约那荷兰人在军港驻地见面。一个时辰之后,张世康与兄妹三人简单的吃了个早餐。吃饭时,还专门叮嘱朱慈烺,要他观察自己跟外藩人会谈的细节,当作他在天津之行的考试。三人再度回到军港驻地时,那荷兰人已经在驻地等候多时了。张世康刚一进屋子,那荷兰人便躬身向张世康行礼,用的还是大明的礼节。“我是荷兰国驻东番商馆理事达文西,很高兴见到公爵大人。”“哦?你有多高兴?”张世康落座后饶有兴致的看着达文西道。张世康说罢,他身边坐着的朱慈烺兄妹俩都差点没忍住笑场。达文西大约四十多岁,身着典型的十七世纪航海服,戴着类似杰克斯帕罗式样的船长帽。只是他的表情很是不解,不知道面前的大明公爵为什么这么问。“公爵阁下,我确实很高兴,我找您很久了。您比我想象的要年轻,您很英俊。”达文西重复了一遍,甚至还学会了拍马屁。“你找我作甚?你想刺杀我?”张世康皱眉。朱慈烺兄妹俩也突然变得有点紧张,他们对刺杀都有阴影了。不过看他们的张师傅一副气定神闲,也没有跑路的意思,朱慈烺便料定张师傅是装的,故意吓面前这个长着赤色头发赤色眉毛的家伙。不过屋子内的亲卫还是很配合的,当即就抽出了战刀夹在了达文西的脖颈处,差点把达文西吓尿。“公爵阁下!您怎能如此对待远道而来的客人?我没有想杀您?这完全没有理由!我是来谈合作的!”达文西语速极快。他的大明语虽然带着一股子翻译腔,但大抵是能听出来,确实把他给吓到了。“哦,谈合作的呀,你早说嘛!你看你长那模样,不好意思,本帅时常遭遇刺杀,现在看谁都像刺客。”张世康胡咧咧道。噗嗤——坤仪公主没忍住,笑了场。张世康随即让达文西落了座,达文西这才松了一口气。“说吧,什么合作?你最好能说出点本帅感兴趣的,否则就把你丢海里喂鱼。本帅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张世康端起茶碗吹了吹茶叶道。什么是天朝上国?张世康现在表现的就是,傲慢、鄙夷,喜怒无常。这与他见施罗保时,完全是两个态度。“公爵阁下,我知道大明什么都不缺,但是……公爵阁下就不想要更多的银子吗?”果然,这达文西是懂大明的,或许之前也跟大明的其他官员或者士绅有过联系。他很清楚应该怎么跟大明的上层阶级相处,就比如现在,他就将自己的身段摆的很低。同时,也亮出了自认为最能吸引大明权贵的武器——钱。“这不废话吗?谁不喜欢钱?你是要送本帅钱吗?这敢情好,钱在哪儿?”张世康放下茶碗脸上都露出笑意来。…… 第483章 荷兰国的宿敌 第483章 荷兰国的宿敌此时的张世康表现出来的不止是傲慢、无知,甚至还带上了贪婪。这让朱慈烺兄妹俩十分的不解,他们二人跟张世康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认为他们这位有点无厘头的张师傅,虽然总会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但性格跟傲慢和贪婪是毫不沾边的。但兄妹俩知道他们的张师傅是在谈大事,都并不敢打扰。“公爵阁下,银子都在那里。”达文西指着大海的方向道。“都在大海里!”他的目光十分坚定,似乎是想让张世康明白,海贸里究竟蕴藏着多么庞大的财富。“啥?你把银子都给扔海里了?大胆!你这狗贼,扔海里都不给本帅,你是不想活了?”张世康再度震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茶碗都要跳起来。达文西闻言吓的赶紧起身解释:“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海贸,海洋贸易!只要公爵阁下能跟我们荷兰国做贸易,就会有很多钱,银子。”达文西本来不想如此快速的表达自己的需求,这在谈判桌上是十分不利的。可是面前这个年轻的大明公爵,脾气实在是太不稳定了,他担心再乱说话,很可能就走不出这个地方了。大明的贵族,果然比大明的官员更加的傲慢和无礼,达文西心道。作为荷兰驻东番岛的理事,他这几年一直在想方设法的跟大明朝廷接触。但也不知道是因为他倒霉,还是说大明朝廷真的行将就木,遇到的官员不是腐儒就是贪财,或者既傲慢、又贪婪。达文西倒是也没因此而退缩,毕竟大明这块土地人口众多,拥有着十分庞大的市场潜力。只要他能将这个市场打通,在公司里必然就立下大功,到时候凭借自己对周边势力的了解,说不定就可以被提任为下一任的东番总督。去年的时候,达文西得知大明朝廷发生了剧变,崛起了一位新贵族,竟然一口气将大明的官员杀了一个遍。于是从那时候起,达文西就一直在着人打听着这位大明国新贵族的消息。他认为既然大明国发生了剧变,可能也是他们荷兰人的机会。可如今看来,大明国的官员和贵族,都实在太不靠谱了。以大明国的人口数量,必然对各种消费品都有着很大的需求,而他们欧罗巴人又那么需要大明的瓷器、丝绸和茶叶。只需要他们这些官员和贵族稍微动动手,把贸易一做,不就能得到很多银子吗?可他们就只会贪婪的要银子,目光短视的令人发指。说老实话,此时的达文西极度的失望,认为大明果真是行将就木了。“海洋贸易?”张世康露出很是疑惑的表情来。可能是演技实在太好了,以至于朱慈烺小声的提醒道:“张师傅,咱大明一直有禁海政策,百姓片板不得入海。”“哦对呀,达文西,朝廷不让啊!说是什么与民争利?”张世康道。朱慈烺闻言,更加确信张师傅就是在演戏,因为张师傅不止一次与他调侃过朝廷官员嘴里的与民争利,那些官员实在是太无耻了。“公爵阁下,我可以告诉您一个秘密。”达文西略带着几分神秘道。“哦?说来听听。”“大明虽然禁海,但其实贸易却一直都未曾停歇,只不过是那些官员不告诉大明天子罢了。他们……是在走私。”或许是担心说的不够直白面前这位看起来傻了吧唧的大明贵族听不懂,达文西再度解释道。“什么?谁人敢走私?本帅杀他全家!”张世康佯装大怒。达文西并不质疑张世康的言辞,因为去年这位大明贵族就杀了数万的大明官员及其亲属。“尊贵的公爵阁下,我的意思是,海洋贸易是禁止不了的。这就如同人的贪欲一样,不论如何施加法律,总会有人贪污腐败。既然如此,大明朝廷为何不开放海禁呢?与我荷兰国做生意,这份利润,就该属于公爵阁下以及大明的天子!”达文西脸上带着笑意,一副都是为大明朝廷考虑的样子。“你不对劲儿!”张世康琢磨了一会儿,突然面色很是不善的对达文西道。他的亲卫们立马又开始抽刀子,达文西的心脏立马又提到了嗓子眼。“跑这么大老远,就是要给我大明朝廷送银子?你难道是做慈善的吗?说!你到底意欲何为?”“公爵阁下息怒!我真的只是想跟大明做贸易呀!您应当知道,做生意便是互通有无,您能从生意里获取利润,我同样也可以。咱们这是双赢呀!”达文西赶紧解释。他现在是真的快被张世康整出神经病了,这人怎么这样,说发火儿就发火儿,动辄就要杀人全家。关键是……他还真的这么干了。都说神秘的东方大国乃是个礼仪之邦,达文西觉得肯定是有人乱说,他从未见到过。“你这厮,说话就把话说明白,莫要藏着掖着,搞的跟本帅要占你便宜似的。”张世康这才一挥手,让凶神恶煞的亲卫队退下。“既然你说我大明一直都有走私的情况存在,你为何不去找走私商人谈生意呢?”张世康好整以暇的再次询问。这话让达文西的表情很是古怪,他似乎是在琢磨着措词,担心一旦惹怒了这位喜怒无常的大明贵族,估计这次可真就危险了。“回公爵阁下,这都是您的功劳呀!我听闻公爵阁下去年一年,为大明朝廷杀了无数的贪官污吏。公爵阁下立下如此大的功劳,肯定很受大明皇帝陛下的信赖和赏识。不过公爵阁下,那些走私商人们,似乎……也被大人一同杀死了。”夸了张世康老半天,最后一句话,才是达文西最想说的,可却没敢直接说。就连张世康也没想到,自己去年整顿朝堂的行动,竟然连走私团伙们也顺带给一网打尽了。“哦,这样啊。不过本帅听说,郑芝龙好像也做海洋生意,你为何不去找他?”张世康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同时又将郑家给提了出来。果然,一听这话,达文西顿时就皱起了眉头。“公爵阁下,一官郑,乃是我荷兰国的宿敌啊!”…… 第484章 八十年战争 “什么?你们乃是郑家的敌人?你知不知道,郑家乃我大明的海清伯?你若为郑家的敌人,那便是我大明的敌人,你这厮竟敢来此,难道是为了挑拨朝廷与郑家的关系吗?”张世康闻言再次大怒,于是屋内的亲卫再次抽刀子。达文西人都麻了。他见过目光短浅的人,也见过喜怒无常的人,可却没见过张世康这样,一刻钟不到的功夫,就数次想要砍他的。“公爵大人呀!您难道真的以为那一官郑是心向大明吗?郑家不过是依靠大明赚钱而已,您知道他一年从海洋贸易里赚取多少利润吗?”达文西赶紧解释。“哼,休要在这里挑拨离间,本帅只知道,海清伯不仅送给朝廷这支舰队,还每个月为我大明供应二十万石粮食。你这红毛夷又能给我大明什么?”张世康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神态,临了还反问道。他现在大致明白荷兰人为啥要找自己了,去年他清缴了东林党人和那些地主大户之后,沿海走私情况也因此销声匿迹。毕竟走私团伙的东家都被张世康给宰了,现在张世康有理由怀疑,那群走私团伙便是与在东番有基地的荷兰人贸易。而没人走私之后,那部分份额,全都到了郑芝龙手里,这样荷兰人就更加难受了。他们原本跟大明贸易,就要遭受郑芝龙的盘剥,利润还没赚到手,还要先给郑芝龙交保护费。现在连货源都给断了,而郑家又有自己的远洋贸易商队,根本不给荷兰人分一杯羹的机会。大明朝廷又禁止海贸,这是彻底将路都给堵死了。想明白了这一点,张世康稳如老狗。“公爵阁下,您糊涂啊!郑家仅仅是用一些蝇头小利,便换得大明对他的不管不顾,您可知道,郑家一年就能从南洋贸易中赚取到白银两千万两以上吗?那支舰队是郑家给的?倒算得上是大手笔,可是郑家的船性能不佳,早已不是我荷兰海军的对手。至于粮食,只要公爵阁下与我东印度公司合作,一切都好说!”达文西生怕张世康不等他说完便要杀人,是以语速极快。“大胆!敢说我家大帅糊涂,你是不想活了吗?”一个亲卫把刀架到达文西的脖颈上,这亲卫眼力见不错,都学会自我发挥了。冰冷的刀刃都触到达文西的皮肤,使他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竟然跪倒在地。“公爵阁下饶命!我说的都是真的,只要大明与我荷兰合作,日后每年都能赚取千万两的白银!我说的是实话呀!”张世康闻言再度挥手,那亲卫很识趣的退后一步收回刀子。“你说郑家的船性能不佳?难道你能给我大明提供性能更好的战船吗?”“回公爵大人,这没问题,只要大明给银子,战船不是问题!”达文西拍着胸脯道。他这段时间没少在天津卫转悠,也远远的用望远镜查看了大明朝廷的新舰队。早发觉那支舰队里都是郑家的缯船,倒是也有一艘破损版的盖伦战船。若只以盖伦战船的性能比,也比郑家的缯船火力要足,而且更适合复杂风向的海域。倘若大明要买,达文西都可以做主接下这笔订单。毕竟盖伦战船在荷兰国已经使用了几十年,而他们如今,已经拥有了更好的战船。“哼,说了半天,还是想赚我大明的银子。你说你们的战船厉害,可据本帅所知,你们已经接连两次败在郑家的手里,这又如何解释?”张世康面露不屑的道。“回禀公爵大人,那两次失败,皆是因为我荷兰国主力舰队并未在大明海域。确切的说,我荷兰国只用不足郑家水师十分之一的海军,还击沉了数十艘敌船,已经算是虽败犹荣了!”达文西解释道。“你说的好听,本帅只看结果,结果就是你们红毛夷输了。大明舰队里那艘盖伦船,便是我大明的战利品。那船本帅看了,还算不错,但也没比我大明的福船高明到哪里去。你们所谓的主力舰队如果真的厉害,干嘛不直接跟郑家决战?郑家送朝廷一支舰队表忠心,你说你是来谈合作的,难道就是这样的态度吗?倘若送上几十艘盖伦船都不肯,我看你还是莫要再浪费口舌了!”张世康端起茶碗来喝茶,言下之意是,你给的如果不能打动老子,那就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达文西闻言大皱起眉头,送上几十艘盖伦船,那不是疯了吗?他们荷兰人做生意,向来是童叟无欺,但有一条铁律,那便是亏本的买卖不做。不论多么诱人,都不能打破这个规矩。可面前这位大明的贵族,已经是达文西这几年来能见到的,大明权位最高的人物了。倘若失去这个机会,恐怕他们东印度公司接下来几年,都很难打开中国的市场了。念及此,达文西慎重的考虑了之后道:“公爵大人,盖伦战船的性能确实会比郑家的主力战船更高。之所以不与郑家决战,乃是因为还没到时候,实不相瞒,我荷兰国如今正与弗朗机国作战,主力舰队暂时并不能离开欧罗巴太久。至于送上几十艘盖伦船,公爵大人说笑了,那是不可能的,太昂贵了。不过我可以向公司高层申请,以略高于成本价的价格,为大明提供这种战船。我荷兰国拥有全世界最好的造船厂,盖伦战船已经不断建造改良了几十年,生产出的盖伦战船也是最好的!”达文西说到此时,脸上难掩骄傲,这表情像极了施罗保夸赞自己国内的铸炮水平一样。荷兰国拥有最好的造船技术,小弗朗机国拥有最好的铸炮技术。“八十年战争吗?本帅掐指一算,应当是快打赢了吧。不过你给出的条件并不能打动我,我不能为你转身。拿银子买可以,但本帅要最好的船。比如……双层甲板战舰。”张世康随口道。…… 第485章 人嘛,总是难免双标 所谓的八十年战争,自然是指荷兰国的独立战争。说起来,欧罗巴人在中世纪时期有相当一部分战争,都是因为继承问题打起来的。欧罗巴人拥有一套自成体系的继承制度,以血统来区分优先级。比如A国与B国有王室联姻,而B国绝嗣,那么A国的国王就有可能继承B国的领土,成为A国和B国的双料国王。加上欧罗巴不少王室很喜欢近亲结婚,在这种继承制度之下,便很容易绝嗣。就比如西班牙、哈布斯堡、波西米亚甚至是法兰西国,以及神圣罗马帝国境内的诸多公国、伯国,就经常因为继承权问题互相攻讦。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不少国家也发明了更多的继承制度,比如欧罗巴大聪明波兰国,就想出个新法子——选王制。各国只要跟波兰有王室联姻,就都可以推荐自己国家的贵族来当波兰国的国王。当然,也有不少国家为了避免这个问题,干脆选择了共和制。而荷兰国的独立战争,原因就更复杂了,荷兰国又称尼德兰,尼德兰意为低地,乃是整个欧罗巴最富庶的地区之一。西班牙人通过两百年的联姻,逐步控制了低地,但此时欧罗巴宗教改革风起云涌。荷兰国由于经济超级发达,思想也更为开阔,低地地区不少民众更倾向于新教的教义。西班牙国作为天主教的忠实拥趸,当然不能容忍低地地区的这一行为。在教权高于皇权的时代,比异教徒更不能容忍的,便是异端。于是西班牙国统治者,便开始在宗教裁判所不断的迫害尼德兰新教教徒。最终荷兰人无法容忍,爆发了革命,而这场战争竟然一直持续了八十年。才因为另一外一场战争的结束而结束,而这另外的一场战争,便是使欧罗巴人失去大量人口的三十年战争,简称宗教战争。最终在天主孝子的帮助之下,新教赢得了战争的胜利,也是在这一年,荷兰国才借着古二爷的东风,赢得了独立。至于张世康所言的双层甲板战舰,其实是他在试探面前的达文西。张世康曾经玩过一款叫做欧陆风云的游戏,知道战船的更新换代史。至少在欧罗巴那边,主力战船,从最初的克拉克战船、到盖伦战船,再到双层甲板战舰,再到三层甲板战舰。发展史是知道,但双层甲板战舰具体什么时候问世,又是什么时候顶替盖伦战船,成为最新一代的主力战船,张世康确实不知道。“什么?八十年战争?公爵大人如何确定我荷兰国的战争要打八十年?双层甲板战舰?公爵大人竟然还知道我荷兰国最新的战船?”达文西眼睛瞪的老大,他确实太震惊了。算一算,他们国家的独立战争,已经打了足足七十二年了。但即便如此,谁胜谁负达文西也并不能看出来。如今不止他们的国家在打仗,整个欧罗巴诸国,都乱成了一锅粥。至于双层甲板战舰,他们荷兰国确实已经开始量产,只是鉴于国内的局势,这种最新式的战船并不曾用于东印度地区。就连郑家的人或许都不清楚,而面前这个目光短浅、贪婪傲慢的大明年轻贵族竟然知道,达文西如何能不震惊?“这些你不用管,你只需要告诉本帅,双层甲板战舰能不能卖?”听到荷兰人的战船竟然真的已经换代,张世康尝试着问道。如果荷兰人的舰队真的全部完成换代,那整个东亚、东南亚地区的地区局势,在未来或许都会发生重大的变化。大明的福船与盖伦战船相比,性能和火力上已经开始落后,倘若到时候荷兰国真的将主力舰队拉到亚洲来,或许郑芝龙那厮也够呛。不过算起来,不论是荷兰的独立战争,还是发生在整个欧罗巴的宗教战争,都是在八年之后,签订了所谓的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结束的。到了那时,大部分的欧罗巴国家,为了谋取更多的利益,都将开始全力争夺海外市场,殖民运动也将达到高潮。也就是说,大明最多还有五六年的准备时间。五六年时间看起来漫长,但对于一个国家整体技术进来来说,还是格外短暂的。且不言光是港口、船厂建设动辄就要一两年,战船的改装,包括盖伦战船的研制、下水试航、量产,整个流程就又要不少的时间。张世康在荡平朝堂之后,原来还打算喘口气歇歇来着,如今看来,还是得加快步伐了。“公爵阁下,双层甲板战船乃是我荷兰国最先进的战船,即便是巴达维亚的总督大人,也无权买卖呀!请您相信我的诚意,盖伦战船我可以帮您争取到足够优惠的价格。而且在整个亚细亚,盖伦战船都是最优秀的战船。”达文西十分笃定的道。就是不包括欧罗巴对吧,狗东西,张世康心里格外不爽。他靠着汤若望搞出了在欧罗巴都算得上先进的二十四磅火炮,还要瞒着人家,不让其知道改进黑火药、以及制造总局正在研制的其他项目。人嘛,总是难免双标。皱眉考虑了一下,张世康还是决定先跟荷兰人合作。不论如何,都要尽可能的提高大明的海军力量,跟老郑合作是因为这个,跟水果牙合作也是因为这个,跟荷兰人合作,同样也是因为这个。“你们的盖伦战船,一艘多少银子?”张世康询问道。郑家的缯船,造价十万两,算上全部的水手、炮手、船工,以及各式火炮、火铳、冷兵器、盔甲等等,郑芝彪要价一艘缯船十九万两。张世康知道郑芝彪给的价格,绝对算得上内部价,因为郑家当初有求于他。可荷兰国的情况他是知道的,这是个包装成国家的商团,无利不起早,他已经做好了这厮狮子大开口的心理准备。达文西一听这话,当即喜笑颜开,做生意乃是他的强项,而政治需求反倒是其次了。“公爵阁下,请问您是只要战船呢?还是连火炮、火器也要?我们荷兰国的火炮质量,在整个欧罗巴都是数得上号的!”“跟小弗朗机国比呢?”张世康随口道。 第486章 狗日的,就知道没憋好屁 达文西被噎了一下,当即表示小弗朗机国不是好的盟友,说他们见利忘义云云。张世康只当放屁,竞争对手的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制造总局目前已经拥有铸造二十四磅铜炮的能力,而目前战船用火炮,十八磅已经算是相当厉害的了,郑家的主力战船最大口径也不过十二磅左右。考虑到战船到货也需要相当的时间,而张世康此前已经跟小弗朗机国订购了一百门二十四磅铜炮和两百门十八磅铜炮,便不打算再购买了。达文西琢磨了一下,似乎是在合计报价。“公爵阁下,若是只要盖伦战船的话,我可以给到您的最大优惠,每艘盖伦战船十万六千两。”“若是量大呢?”张世康道。对于这个报价,张世康其实还是有些惊讶的,盖伦战船体积要比缯船足足大一圈,所能承载的火炮自然也多,竟然才比缯船贵了六千两。不过他略微一想就明白了,荷兰国号称海上马车夫,又拥有目前最先进的造船工业,听说光是造船厂就有几十上百家。估摸着整个欧罗巴,大半的战船订单,都是荷兰人接下的,当形成了规模效益之后,成本自然也就下来了。达文西似乎早就猜到会是这样,毕竟大明帝国的体量,比他们荷兰国大了十倍不止,战船的需求量自然也比寻常国家要大。“您需要订购多少艘呢?”“这要看你们多久能把船运过来,如果需要两年,那本帅买你们的船作用就不大了。”张世康摊了摊手道。天津造船厂最迟也将在明年年初建造完毕,而墨武已经立下军令状,一旦造船厂竣工,缯船将立即开始量产。而盖伦船的图纸已经基本逆推完毕,只需要造船厂竣工,便可以立即开始尝试复刻。天津造船厂的规模很大,目前还在大量的征召和培训船匠,一旦开始造船,只以缯船为例,马力全开的话,年造缯船将达到四十余艘。缯船虽然比盖伦船差点,但至少在东洋、南洋也算够用。而且据墨武估计,盖伦船从研制到量产,周期也不会超过一年,荷兰国的订单如果也需要等太久,那还真不如自食其力。当然,造价成本也是不同的,就比如郑家的缯船,单船造价十万两。而墨武估算,天津造船厂即便开始投产,单船造价也至少得十二万两。这一方面是因为船匠还不够熟练,一艘船需要更多的船匠配合,更主要的还是原料。越是大的战船,对木料的坚固程度要求越高,建造缯船需要的木料,有相当一部分需要通过郑家从海外购买。郑家也会赚一部分差价,成本自然也就上来了。但即便如此,张世康还是十分坚定的认为,所有关于国防的产业,都要尽可能的实现自给。达文西闻言考虑了一下道:“我们最近的造船厂在巴达维亚,那里有两家船厂,合计年造船量可以达到四十艘。如果公爵阁下需要,我可以向总督大人申请,将大明国的订单排到最前,并且我可以将报价再降三千两这是我对公爵阁下的诚意,也是东印度公司对大明国的敬意。”“我要三十艘,凑个整吧,十万两一艘。”达文西之所以报价十万六千两,其实就是给了张世康还价的空间。他不是第一次跟大明人做生意了,那些走私商人一个比一个奸诈,总想压低报价。是以他早就学聪明了,会在谈判前故意给出高价,然后谈判时再降下来,这样对方还以为是占了便宜。但对于张世康这个大明贵族,达文西其实并不敢胡乱对待,因为他十分清楚张世康背后的力量。十万六千两的报价并不高,他给印度地区的报价都是十一万两以上。张世康喊价十万两,几乎已经触及成本了,可达文西略微考量了一下,还是答应了。“这没问题,最快可以在今年的年底交货。但如何运抵这里,将是个大问题,事实上,这笔生意倘若让郑家知晓,您应该知道后果的。”达文西面带忧虑的道。“你们不是占着我大明的东番岛吗?运到那里吧,其余的事情,本帅来解决。”张世康盯着达文西道。“这……”达文西迟疑了一下。荷兰国在东番岛已经经营了几十年,虽然岛上还有日本人、弗朗机人以及大量的土著,但唯独不见大明的官员。达文西本想说东番岛就是荷兰国的,但他迟疑了那一下,考虑到面前这位年轻大明贵族的脾气,还是没有说出口。“便依公爵阁下之意,我东印度公司,将在今年年底前,将三十艘船运到东番。在此之前的风险,由我东印度公司承担,若有损毁或者其他风险,诸如没有按时运抵,我东印度公司将提供双倍赔偿。但战船一旦运抵东番,我东印度公司就视为已经完成订单义务,您运走之后的风险,便由大明来承担了。您认为这样合理吗?”达文西说罢,很是认真的看向张世康。“没问题。”张世康当即答应。该说不说,荷兰人做生意,比水果牙周到多了,不愧是全世界第一个搞股份制公司的国家。见张世康答应,达文西随即身上变戏法似的拿出几张纸来,那是一份东印度公司制式的合同。他又找来墨水,用鹅毛笔写写划划,随即将合同递给了张世康。“三十艘盖伦船,总造价三百万两,预付金三十万两。具体的工期、责任划分,都在这里,请公爵阁下过目。”张世康接过一看,好家伙,这跟后世的合同已经大差不差了,心里直呼荷兰人牛掰,果然先进。那合同文字竟然都是双语的,看来荷兰人之前的确没少跟大明的走私商人贸易。张世康仔细看了一遍合同,没发现有明显的坑之后,很是利落的在两份合同签了字,并且盖上了自己兵马元帅的印信。可到了达文西那边,却将两份合同放在了一边,并没有立即签字。“公爵大人,想来您已经感受到我荷兰国的诚意。但我认为,我还并未感受到您的诚意。”达文西露出了奸商的笑容来。狗日的!就知道没憋好屁!张世康暗骂道。…… 第487章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将本帅当傻子 “你说吧,你想要什么?”张世康不悦的反问。三十艘盖伦战船而已,即使没有,大明也死不了,这个屌毛假惺惺装到现在,终于是露出狐狸尾巴了。既然如此,你想要啥,你自己说,看看你脸皮有多厚。“公爵大人,您知道日本国的情况吗?”达文西当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将话题引到了东洋。“小日本嘛,大明早晚要去改造他们,怎么?”张世康想都没想道。这几乎是他下意识的想法,但达文西却吓了一跳,见张世康似乎没有明白,只得再度解释道:“日本国刚结束战乱没多久,幕府在去年再度颁布锁国令,禁止除了我荷兰国外与其他任何国家的贸易往来。”达文西言辞间不免有些骄傲,他正是因为这个功劳,才被东印度公司高层提任为理事。“想让我大明也只跟你们荷兰人交易?你脑子被驴踢了吧?”张世康一听达文西的话差点笑出来。日本那弹丸之地,封建腐朽又落后,刚结束战国村战时代,被你荷兰人捡了个便宜,这特么还捡出优越感来了?想垄断跟我大明的贸易,你有那个能耐吗?“公爵阁下,博尔格总督也十分在意您这位朋友。您在大明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听闻大明的皇帝陛下对您很是信任。如果您能达成此事,我荷兰东印度公司必然不会让公爵阁下白帮忙。这份订单的款项一旦到账,我们的总督大人必然会有表示,至少是一百万两的大明银票。”达尔文露出你懂的的表情。尼玛,回扣!这厮等于是赤裸裸的在贿赂他了。还别说,倘若这事儿若是搁在张世康惩处贪腐之前,搁在东南沿海的东林党巨贪官员身上,说不定还真能成。可海贸乃是张世康未来的重要投资方向,怎么可能把贸易都交给你荷兰国。一百万两,或许对于任何官员来说,都绝对是一笔巨额财富。但对于张世康,呵呵,他缺钱吗?就算是缺钱,他伸手找老哥要,老哥能不给吗?“达文西阁下,本帅现在就可以正式的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还是别想了。海洋拥有无限的财富,你知道,本帅也明白。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将本帅当傻子?”张世康其实已经够客气的了,不论是郑家还是荷兰人、水果牙人,是敌是友,现在都不明确。他刚才装傻充愣,无非就是想知道这荷兰人的底线,如今想要的已经达成。不装了,摊牌了。“这……公爵阁下如此回答,我很难跟博尔格大人交代,这份合同恐怕……”“哼,谁稀罕,你们荷兰人不做,本帅就找弗朗机人做。”张世康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盖伦战船作为整个欧罗巴的主力战船,大小弗朗机人都会建造,虽然工艺或许跟荷兰人差点,成本或许也高点,但总是有的。当然,他说这话,其实是故意气达文西的。张世康很清楚,荷兰人来找他,贸易是一个原因,但绝对不是全部的原因。荷兰人的敌人实在是太多了,在遥远的欧罗巴,他们正与大弗朗机国,也就是西班牙打独立战争,是死敌。而小弗朗机国,也就是水果牙,因为在南洋的殖民冲突,被荷兰佬抢了不少岛屿,也处于严重的敌对状态。这是壕镜总督施罗保当初告诉他的,施罗保就很担心张世康或者他背后的大明与荷兰人接触。大明拥有庞大的市场潜力,施罗保之所以能以相对低廉的价格卖给张世康火炮和商船,当然也是希望日后跟大明做生意。但施罗保却没像这达文西一般,张口就要贸易垄断权,疯了吧这是。果然,一听张世康提及大小弗朗机国,达文西当即就皱起了眉头。他原本以为面前这位大明贵族,傲慢又贪婪,如今看来似乎是看走了眼。“公爵大人,小弗朗机国见利忘义,不值得作为朋友。”达文西认真的道。“拉倒吧,施罗保乃是你的敌人,你当然不会说人家好,你们荷兰人又能好到哪儿去呢?”张世康十分不屑的道。可达文西闻言似乎更加激愤,立即辩解道:“我们荷兰国十分在意诚信,我们的生意遍布许多地方,我们按照合同参与贸易,一直在欧罗巴拥有良好的信誉。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比弗朗机人要好。”“即便如此,我大明也不可能将对外贸易全部交给你们荷兰人,别做梦了。”张世康果断的回绝。于是交谈一时间陷入僵局,达文西此行的主要目的,当然还是为了贸易为了赚钱。第一笔生意或许不怎么赚钱,但只要打开张世康这个突破口,拿到大明的独家贸易权,日后肯定就能赚取更多利润。可张世康不同意,倘若如此的话,这笔生意对荷兰国来说,就太不划算了,他根本无法跟公司高层交代。而站在张世康这边,大明的贸易权,当然是要牢牢的抓在自己手里,跟谁贸易,怎么贸易,都得自己说了算。但这根本难不倒张世康,见达文西沉默不语,他尝试的道:“我大明朝不可能将独家贸易权交给你们荷兰人,这一点你不必再抱任何希望。但是达文西阁下,你难道不认为,荷兰国在东方需要一个强大的朋友吗?你刚才说过的,一个强大的国家,怎么可能将海防交给一个家族。”言下之意,当然指的是郑家了。这么一说,达文西果然立马就有了主意。“公爵大人,您已经打算对那一官郑动手了吗?我想这个消息倘若让博尔格大人知道,他肯定很高兴。我们或许真的可以合作,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本帅,只不过是给你一个交代。如何,可以签字了吗?”张世康冲着那两份合同努了努嘴。“当然!您既然如此说,日后大明与我荷兰国必然可以合作的!”达文西说罢十分干脆的就在合同上签了字。有了这份合同,就算日后面前这位大明贵族反悔,郑家人只要看到这份合同,必然不会再相信大明朝廷。而猜疑链一旦开始,就只有反目成仇这一种可能,郑家一旦失去大明朝廷这座靠山,在南洋,绝对是斗不过他们荷兰人的。“预付金三日后可以送到此处,与郑家的事,要等到完成这次交易。你也都看到了,我大明如今正在组建水师。在盖伦战船形成战斗力前,本帅不会跟郑家翻脸。是以,在此之前,本帅不希望你自作聪明,倘若让本帅知道你们故意给郑家透露消息,本帅将联合郑家、大小弗朗机人,一块对付你们荷兰人。你应当明白后果。”张世康提醒道。荷兰人的敌人太多了,可大明朝廷由于一直都不怎么理会海洋,所以外部一个敌人都没有。而欧罗巴人有一个算一个,又都眼红大明的市场,这就造成了,大明倘若想交朋友,那选择就多了。“明白,明白,公爵大人放心,我们荷兰人最讲究合约精神,我们绝不会乱来。”达文西最终很是开心的离开了。张世康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看向一旁的朱慈烺道:“小朱啊,说说吧,你从这场谈判里学到了什么?”…… 第488章 小公举,来给为师捶捶腿吧 国与国之间的谈判,基本就是国力之间的博弈。谈判场上硬不硬气,跟你说的话有没有道理,并没有太大的联系,只要你的拳头足够硬,你的拳头就是道理。当然,目前而言,大明的拳头显然是不够硬的,不然张世康只会更嚣张。朱慈烺兄妹俩全程观看了张世康与达文西的谈判,朱慈烺身为储君,当然明白谈判也是他应该掌握的技能,是以听的十分认真。可他毕竟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想了想回答道:“张师傅,我学到了谈判不能说真话,得吓唬他,让他害怕,乱了他的心神,这样就更容易达成我们的目的。”“嘿嘿,皇兄说的对,刚才他都把那红毛夷吓的发抖了,坤仪都瞧见了呢!”坤仪公主十分俏皮的道。张世康一开始的表演十分滑稽,坤仪公主甚至都笑场了。不过不论是张世康还是达文西,没人在意一个小女孩的表情。“你这小丫头,演技还差点,那般容易就笑场,日后必成不了大事!”张世康瞪了一眼坤仪公主埋汰道。“坤仪又不用继承大位,只需要找个好驸马就够了!”坤仪公主不服气的道,可是说罢她又难为情的脸红了。“呵呵,你这妮子倒是早熟,不过啊,这世上渣男可不少呢!到时候若真是寻驸马,莫忘让为师为你把把关。”张世康调侃道。后世多渣男,可渣男是不分时代的,古代的渣男也比比皆是。大明历代的公主,就有好几个最终嫁给了渣男,落得凄凄惨惨戚戚的下场。坤仪公主性子单纯,张世康觉得他这个当师傅的,也教不了什么四书五经,倒是可以在其他方面弥补一下。可谁知道这话说出来,坤仪公主反倒很不乐意。坤仪公主委屈极了,小小的她以为自己给张世康捶腿,而张世康没有反对,就是接受了她,如今却又要把她推给外人,失望的扭过头来不再理会张世康。朱慈烺却浑不在意的继续道:“张师傅刚才说要跟红毛夷联合对付郑家,这是真的吗?”郑家的事他听张世康说过一些,但不多,他觉得郑家又给朝廷造战船,还卖给朝廷最需要的粮食,一直以来都未曾对朝廷不敬。张师傅动辄就要对郑家下手,让朱慈烺觉得有失天朝威仪。“为师记得宋太祖说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郑家对我大明确实还算恭敬,但这份恭敬,却是建立在损害大明利益之上的。你也听那达文西说了,郑家在海洋贸易上,一年的利润就在两千万两以上。你应当明白这是多么庞大的数字吧?大明一年的税收才多少?”张世康一边喝茶,一边教育朱慈烺道。朱慈烺沉默了,他小小的脑袋仍旧不是很理解这其中的道理,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他还是觉得无法取舍。“你不明白很正常,你年纪还是太小了,不知道民间疾苦。一个家族的兴衰,与我大明一万万百姓的兴衰相比,微不足道。为君者,就应当懂得取舍。我大明既然日后要发展海贸,郑家就是绝对绕不过去的一环。他们垄断了整整三条航线,还是我大明最主要的三条。如今我大明实力还不够强大,所以为师才想尽办法,从红毛夷、从弗朗机人那边获取更多的力量。你别以为他们都是真的想帮助咱们,绝无这种可能。”张世康十分笃定的道。朱慈烺点了点头。“张师傅说过,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他们找张师傅谈生意,是因为利益。”“确切的讲,人与人之间大部分时候,也是因为利益在交际。你若是一无是处穷得荡气回肠,就很少有人跟你交朋友。但你若是财大气粗威风八面,你的身边永远不缺朋友。所以,你要学会区分,什么样的人值得信任。这一点上,越是地位高的人,反而越容易被蒙蔽,就比如你爹。”张世康现场教学,再度点名了崇祯老哥。崇祯老哥继位的十三年来,自认为寻到了好几个能托付大事的同仁,奈何都被错付了,被坑的很惨。“张师傅,你总是这样说父皇,父皇知道了会伤心的。”朱慈烺小声道。他当然知道张世康是在教他道理,可总是拿他的父皇当反面教材,朱慈烺觉得很愧疚。在他父皇的眼里,这位张师傅就是治世能臣、国之柱石,几乎很少说他这位张师傅的不是。哦,当然也有,他父皇偶尔总说他张师傅懒惰。但这都是小问题,至少他父皇从未说过张师傅其他的不是,可是在张师傅眼里,似乎认为他父皇很不合格。“你父皇可没有那么小心眼。小朱啊,为师只是希望你引以为戒,眼光要放的高远些。为师与你父皇日后将会为你打下好大一片江山,能不能守住,不在你父皇,而在你。”张世康意味深长的道。他与崇祯老哥还年轻,日后肯定是要为大明开疆拓土的。张世康当然不希望自己与老哥辛苦打下的江山,跟秦二世一样很快被后辈败光家底。培养继承人是件很重要的事,老哥将这差事交给他,他当然会尽力的教。他教不了什么四书五经,但却可以教会朱慈烺开拓视野,开眼看世界。毕竟啊,这世界是他与崇祯老哥的,也是朱慈烺的,但归根结底,还是朱慈烺的。“小公举,来给为师捶捶腿吧?”调教完朱慈烺,见坤仪小公主一直背过身一副赌气的样子,张世康便逗弄道。“哼,说父皇坏话,坤仪回去便告诉父皇!你休想再让坤仪捶腿!”坤仪公主哼了一声道。“好啊,你这丫头,为师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要出卖为师,真是太令我失望了!”张世康故作生气。可坤仪公主仍旧不为所动,她跟在张世康身边久了,知道她这个师傅鬼点子最多,最会演戏。“唉,为师真羡慕你们兄妹俩,做个小孩子多好呀,不用操那么多心。不像为师,天天忙里忙外。这趟回去,用不了多久,为师便又要出征去了。”张世康长叹一声道。“出征会有危险吗?”坤仪公主闻言立刻扭回了头,抢在了她皇兄之前问道。“刀剑无眼,说不得哪天啊,你们就见不着为师喽!”张世康悠悠的道。…… 第489章 真理的声音,真好听 张世康这么一说,朱慈烺和坤仪公主马上就变得有些激动。“张师傅可以不要去吗?我父皇那么看重你,你如果说不想去,我父皇肯定会同意的。”朱慈烺十分笃定的道。“嗯,皇兄说的对,我父皇肯定不会难为你的,如果父皇不同意,我……我……”坤仪公主眼睛都朦胧起了水花。张世康摇了摇头。“是为师自己要去的,你们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有些事情,是必须有人要去做的,比如改制、比如剿寇、比如北伐。如果该做事的人不去做事,大明就会变成之前那副样子。你们明白吗?”朱慈烺和坤仪公主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们年纪还是太小了。“趁着为师还在,小朱啊,你要抓紧时间学会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天子。小公举啊,还不快快给为师捶捶腿?”朱慈烺轻声应喏之后捧起了自己的书,而坤仪公主再次认真的给张世康捶起了腿。小孩子真是好骗呀,张世康舒坦的闭上了眼睛。第二天一大早,张世康带着兄妹俩登上了大明水师的旗舰——狗剩号。当马统得知张世康的两个跟班,一个是当今太子,一个是大明的长公主,很是兴奋的给他们介绍起了水师的情况。朱慈烺还是头一回登上如此巨大的战船,他摸摸这里看看那里,尤其是当他把手放在船舱内厚实的炮管上时,眼睛里迸射出奇异的光。张世康不止一次的对他说过,这世上如果有真理,那便是他面前的这些火炮。朱慈烺一直都惦记着,直到今天亲手触摸,他觉得,他已经触摸到了真理。“想不想来一炮?”张世康眯着眼睛道。“啊?张师傅这……可以吗?”朱慈烺有些惊讶。“当然!”张世康随即对马统下了命令。马统也是有些手痒,自去年年底抵达天津卫,这支舰队已经在海上飘了半年了。而他作为水师副提督,这段时间只能在陆地的临时驻地操练水手。天津卫海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火炮的声响了。命令一下达,旗舰的旗手立即向所有战船传递了消息,同时马统也将试炮的命令传给了军港、造船厂等建筑工地的工人。旗舰很快开始转舵,将炮口对准了东侧一望无垠的海面,二十几个炮手已就位。“请太子殿下下令!”准备好了一切后,马统走到朱慈烺跟前。朱慈烺抬头望向张世康,张世康点了点头。“开……开炮。”朱慈烺有些青涩的下令。旗舰一侧的十几门大小火炮,尾部全部燃起黑烟。张世康提醒朱慈烺捂住耳朵,一旁的坤仪公主还在扒着船舷往外看,张世康便走过去用双手捂住了小丫头的耳朵。但听轰轰轰的一阵巨响,整个船体都开始大幅度的震颤。坤仪公主被张世康抱住小脸,起初还很害羞,但巨大的声响让她立即明白,张世康是在保护她,红着小脸高兴的看着张世康。须臾间,距离舰队三四里的海面上荡起巨大的水波,那是十几发炮弹落入水中产生的动静。朱慈烺很快便放下捂住耳朵的双手,神情激动的扒着船舷看向远方。“感觉怎么样?”张世康也放开了小丫头,对朱慈烺道。朱慈烺只觉得心脏砰砰的跳动,略显兴奋的回道:“张师傅,真理的声音,真好听。”“这还只是十二磅炮,待日后我大明的战船列装到十八磅、乃至二十四磅重炮,真理的声音,会更加动听。”张世康笑着道。这支小舰队来自郑家,用的火炮不仅口径一般,大多还都是铁炮,不仅射程近、威力也小,准头也不如葡萄牙人最新式的铜炮。参观完了舰队,张世康又告诉马统,让他在半年时间内多征召水手、炮手。荷兰佬虽然同样唯利是图,但商业信誉向来不错,年底的三十艘盖伦战船一旦成功拿到手,大明水师才算是真正有了应对海战的底气。吃过中午饭,张世康便开始返程了。这次旅程朱慈烺兄妹俩都很高兴,朱慈烺见到甚至摸到了真理,现在满脑子都是战舰、火炮。甚至都开始询问起海盗的故事,张世康算是看出来,这小朱同学甚至羡慕起海盗这等无本买卖。张世康曾经给朱慈烺兄妹俩讲的关于海洋的故事里,时不时偶尔也会谈及海外的各种矿藏,朱慈烺甚至恨不得自己立刻长大,好率领强大的舰队去海外挖金子。四月二十五日下午,张世康带着兄妹俩再次回到皇宫。三人去乾清宫给崇祯皇帝问安,结果扑了个空。张世康立马就猜到了崇祯老哥在哪儿,当即就带着兄妹俩赶往崇祯皇帝的秘密基地——小花园。当三人来到那处小花园时,崇祯皇帝正身着便服,撅着个大腚在给刚破土而出的嫩芽松土。整个苗圃约莫有半亩,崇祯皇帝除了整地时让王承恩等内官帮手外,其余都是亲力亲为。“陛下呀!您这又不务正业了!”张世康一见面就开玩笑道。朱慈烺和坤仪公主立即向自己的父皇行礼。崇祯皇帝扭头看到三人过来,这才放下了手里的活计道:“你们仨回来了,天津之行如何?”“军港和造船厂都在紧张的施工,进度还凑合,或许到了年底,我大明就可以拥有一个像样的军港了。哦对了陛下,臣又买了三十艘战船,陛下莫忘跟户部吱一声,让他们赶快把银子送去天津卫。”张世康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把锄头来,他挥舞了一下感觉很是陌生。崇祯皇帝闻言皱了皱眉头。“怎么又买船?郑家和小弗朗机国订购的船可都还没着落呢!”从去年到今年,朝廷花在海事上的银两已经达到两千多万两,并且直逼三千万两。若是其他任何人想这么花银子,崇祯皇帝早给对方来了个九族消消乐。毕竟两千多万两银子,若是用在国内的民生上,不知道多少百姓的生活可以得到改善。即使崇祯皇帝很信任张世康,也不免觉得这小子实在是花钱如流水,大有崽卖爷田心不疼的感觉。“不买不成啊陛下,盖伦船虽然不是如今最好的战船,但在南洋包括郑家在内,都是最优质的船了。咱们的造船厂还没完工,即使完工后开始造船,等能大批量量产,最少也要等到明年年底或者后年,不赶趟啊!”郑家消息灵通,张世康与荷兰佬以及水果牙的私下交易,一旦被郑家得知,大明的海防都将面临很大的危机。除此之外,勋戚们也都一直在紧锣密鼓的为海洋贸易做准备,瓷器工坊用不了几个月便能开始投产了。水手、乃至商人领队也都开始稳步招募,泰宁侯他们甚至已经开始筹集资金,想在江南盘下一个经营不佳的纺织工坊。不论是大明的海防,还是未来的海洋贸易,都已经迫在眉睫。张世康不想再等三年,大明需要一支强大的水师,来支撑未来可能发生的任何冲突。“父皇,儿臣觉得张师傅说的对。真理不在圣贤书里,在我大明的火炮射程之内!”朱慈烺帮腔道。…… 第490章 插标卖首 听了朱慈烺的话,崇祯皇帝直皱眉头。“你尚年幼,懂得什么是真理!既然回来,还不快去给你母后问安?”崇祯皇帝对太子向来严厉,若是以前,在他跟前倘若不是他张口提问,朱慈烺都是不敢说话的。而这次,朱慈烺不仅主动说话,甚至还站在张世康一方来反驳他。真是翻了天了。“哦。”朱慈烺被崇祯皇帝训斥了一句,听话的行了个礼就要转身走。从表情上来看,朱慈烺很明显不服气。火炮就是真理,天王老子来了也是。“父皇,张师父跟那个红毛夷说话可威风了!张师父买东西肯定是有道理的呢!”坤仪公主也小声对父皇道。“你也去给你母后问安。”崇祯皇帝瓮声瓮气的道。这才多少时日,小棉袄这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这让崇祯皇帝十分郁闷。坤仪公主压根没搞清楚状况,悻悻的跟她皇兄离开了。“朕会跟户部说的,你啊,朕知道你有能力有见识,但朝廷好容易才有点底子,你当尽力节省才是。”崇祯皇帝倒是也没有训斥张世康的意思,但他实在不想再看到国库跑老鼠那样的光景了。“是是是,臣晓得了。”张世康很是老实的道。“听你爹说,你打算将你在江南养的那几个歌姬接到京城来?”崇祯皇帝又表情不善的看向张世康。“爹怎么什么都跟别人说……”张世康无语的嘀咕道。“嗯?”崇祯皇帝皱起眉头。“哦,对对对,留她们几个在那么远的地方这不是不放心嘛。”张世康随口敷衍。“听你爹说,那几个歌姬是有了身孕?”“回陛下,是有这么回事儿,唉,臣这都还没娶妻呢,这先有了孩子,陛下你说这该咋整?”张世康有些苦恼的道,说罢还悄摸看向崇祯皇帝。虽然他心里已经大致有了主意,起码给个名分,但还是想看看这老哥的意思。“哼!你干的好事,也不怕落了名声!堂堂镇国公,未婚先孕,还是一群歌姬!真真是……唉!”崇祯皇帝一想到这事儿就跟塞了苍蝇一般难受,但临了还是没说太难听的话。“她们没有做妻的资格,朕顶多允许你纳她们为妾,而且,以后不准你如此沾花惹草!”“不是……陛下,臣只是问问您建议,臣的私事您也要管吗?”张世康咧咧嘴道。他原本是想以朋友的身份,询问这老哥,觉得要不要给八个妹子补办个婚礼啥的,毕竟纳妾也是要办事儿的。问题是有四个怀了身孕,等人到齐估摸着就是两个月后了,到那时陈圆圆她们仨都已经七个月身孕,肯定已经很显怀了。所以张世康就有点纠结,到底要不要办。哪里想到他把老哥当朋友,这老哥压根还是把他当臣子。说臣子似乎也不对味儿,总之就是一股子怪怪的感觉,就好像……老哥把他当不懂事的……后辈?“朕为天子,这天下之事,天下之人,有什么不能管?”崇祯皇帝凛然道。“得,天大地大,陛下最大,陛下说的都对。”张世康很是失落的道。崇祯皇帝似乎听出张世康言不由衷,但他也不生气,捡起锄头一边给土豆苗子松土,一边道:“当把心思都放在国事上,女人难养,近之则骄,远之则不逊,多则又伤身,你当谨记。”崇祯皇帝这几年基本都住在乾清宫,跟自己后宫的嫔妃也几乎好几日才会去见上一面。以前是因为国事焦头烂额,没心情,现在是有这么一大片苗子要照顾,没精力。他的后宫也不多,算上周皇后所有加一块,也就八九个,张世康这一下子就整出来八个,可把崇祯皇帝给吓一跳。“陛下,臣怀疑您这是在cpu我。您不也是一样不务正业吗?”张世康不服气的指了指崇祯皇帝手里的锄头。自打开发了种地的爱好之后,这老哥一旦处理完朝政,立马就兴冲冲的开始刨地。那副痴迷的模样,跟近来他老爹钓鱼时的心情如出一辙。哼哼,让老子把心思放在国事上,你却率先不务正业,哪有这个道理呀。再说了,工作哪儿有爱好令人舒服,老哥你爱种地,老子我就爱做贸易,谁也别说谁呀!崇祯皇帝闻言皱了皱眉头,前半句他没听明白,张世康总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他早已习惯,可后半句他都听到好几次了。若是其他朝臣,早要挨了廷杖,于是便不满的反驳道:“朕已然把朝事都处理完了,难道还不能歇歇吗?”“臣也没有耽误各项事宜呀!臣甚至还帮陛下带孩子呢!”张世康撇撇嘴。“朕是为你好,近色伤身,你明不明白?再说,太子和坤仪也不小了,你怎能还将他们当成小孩子?罢了罢了,不提此事,确定六月份就要去剿寇了吗?”张世康巧舌如簧,崇祯皇帝知道辩解不过,只得烦恼的岔开了话题。“对,臣这几日就打算选定出征的人选,户部那边也得提前转运粮草。倒是也不必转运太多,再有两个月江南那边的稻米就熟了,就地买百姓的粮食便是。”张世康想了想道。“总算是干件正事儿了,打算带多少兵马去?”崇祯皇帝双手压在锄头的尾部,半撑着身体道。“五万吧,配合上秦将军的四万兵马,当足够了。”张世康沉吟一下道。“只是那张献忠便有十数万人马,李自成也有至少五六万,你莫要托大!”崇祯皇帝皱眉道。他倒是不担心打败仗,就是担心这小子出意外。以如今大明的财政状况,吃个败仗无伤大雅,但这小子若是没了,以后可多的是败仗吃。“时代变了呀陛下,这次剿寇您就等着瞧吧,臣必定打的他们落花流水!”张世康拍拍胸脯道。如今的近卫军不仅士气高昂,武器装备也都早已鸟枪换炮。鲁密铳换装成了遂发式火枪,旧式弗朗机铁炮,换成了新式二十四磅铜炮。铜炮的数量不多,水果牙先期交付的现货就只有二十门,广州铸炮厂留了一门,西山大营有十九门。汤若望保证在两个月后,尽全力打造新式铜炮,争取出征时凑齐三十门。除此之外近卫军还拥有足足一万骑兵,以及九百的重甲兵,这都怪制造工具还在建设,工部效率也不高,致使半年多的时间,才做出九百套重甲。但就目前的军备而言,已经比两年前好出太多了,两年前他都敢硬刚建奴。区区流寇,还在话下吗?“臣观那张献忠、李自成,不过插标卖首尔!”…… 第491章 小别胜新婚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一转眼就过去了两个月。这两个月来,张世康基本都是家、西山大营、天津卫、皇宫四头跑,偶尔也偷偷懒摸摸鱼。六月十八日那天,陈圆圆等七女终于在厂卫的护卫之下抵达了北京城。当孙氏看到七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姑娘,彬彬有礼的向她行礼时,孙氏高兴坏了。她只听儿子说那些女子都是歌姬,孙氏没有去过江南,以为歌姬与京城内的烟花女子一样。原本心里总归有些不舒服的,毕竟她这小儿子能力出众又大权独揽,找烟花女子总归不好。可当陈圆圆、柳如是、李香君等女站在了她们面前,各自有其独特的气质,言谈举止都透露着典雅,就是京城里那些名门闺秀,也不过如此了。还是她儿子厉害呀!当天晚上,国公府热闹极了,孙氏召集了全家人一块吃了个饭,算是承认了包括陈珠儿在内八个女子为他儿子妾的身份。但张世康跟爹娘商议,鉴于陈圆圆等四女都大着肚子,再加上张世康尚未娶妻,便打算将妾的过门仪礼延后。八女能被国公府接纳早已心满意足,自是没有意见。张世康将自己的八个水灵灵的小老婆,全部安排在了自己的四合院内。于是影视剧里翻牌子的剧情,便在张世康的身上上演了。一别半年多,可谓小别胜新婚。即使四个小老婆都怀有身孕,但还有另外四个,当然要雨露均沾。十六日,寇白门、董小宛。十七日,柳如是、寇白门。十八日,寇白门、卞玉京。十九日,董小宛、寇白门、卞玉京。……白门是真的好。除了那点事之外,张世康也时常抽出时间来陪伴众女,就连军营去的都少了。用张世康的话来讲,工作是工作,家庭是家庭。张世康虽然有点色,但这些年轻女孩,都是将自己的未来全部交给了他。她们各自有其悲惨的境遇,大多都是因为家道中落才沦落至此。她们别无所求,一心的服侍他,自打张世康将她们收到家中,张世康便是她们的天。这年月的女子皆是如此。封建礼教,不允许她们拥有除了相夫教子以外的其他身份。不过张世康管不着天下的女子,也无意与封建礼教对抗,但他自己的女人,却是要自己来疼的。这半年多以来,张世康不在她们身边的日子,她们都听了张世康的话,很是钻研着关于数算、关于经济方面的书籍。而且柳如是、卞玉京等几人还真的挺感兴趣,还特地通过南京城留守的厂卫,弄清楚了如今大明各地钱庄的运营模式。目前大明的钱庄,主营业务有两个,其一铸银,其二汇兑。老百姓平日购买东西与店家发生交易,会将手里的银子剪成碎银子,长此以往,碎银子太多,便需要重新铸成整锭的银子,便是铸银。至于汇兑,主要分两种情况,其一是百姓用银子兑换铜钱,当然也可以铜钱兑换银子。其二是会票取现,比如你拿着某个票号的银票,想将银票兑换成银子,只能找所属票号的钱庄。当然,以上都是有类似手续费存在的,这也是目前钱庄的主要收入。可以说,这时候的钱庄,压根就算不上古代的银行,而银票也不是古代的现金,只是一种凭证罢了。钱庄在这时候,更被大众所接受的称谓是钱铺,这种行当的利润并不高,与开米铺、布庄的生意相比,也不怎么起眼,甚至开钱铺的还不如开布庄的利润高。“夫君之前说,咱们要开的钱庄,会颠覆整个行业的认知。我想了许久,也不曾想到,夫君的回信还卖关子,现在可以告诉宛儿吗?”床榻上,董小宛乖巧躺在张世康的怀里,一边阻止张世康渗入亵衣的大手一边道。张世康的右边是有气无力的寇白门,刚完成一场大战,寇白门如同虚脱了一般慵懒的趴在软软的床榻上,嫩白的手臂耷拉在床边。而张世康仍旧性致勃勃,似有些意犹未尽。“不许动,否则为夫不告诉你。”张世康下令道。董小宛撇了撇嘴,只能任由其施为,张世康一边自娱自乐,一边道:“以后为夫要搞的钱庄,只一点,便可颠覆这个行业。”“那到底是什么呀?夫君莫要再……再……呀,痒……”“你说,若以后百姓来咱们的钱庄存钱,不仅不用交保管费,为夫还根据他们的储额,给他们额外的钱,百姓们会不会都过来存钱呢?”张世康使出一招一阳指,直把董小宛折腾的叫苦不迭。“可是……夫君,这样做,百姓或……或许会有很多来存储,但……但……呀,咱们的钱庄不是就亏钱了吗?”“笨,百姓存到这里的钱,可以生出更多的钱。不止如此,还能因此促进商业的繁荣,商业繁荣,朝廷也能因此收到更多的税。”这时候的钱庄,只能算是后世银行的雏形,百姓倘若去存钱,不仅没有利息,还要出保管费。这也就意味着,百姓将银子放在钱庄的时间越久,手里的银子就越少,直到有一天,存款低于保管费,那这笔银子就消失了。也是这个原因,一般的大户都会将银子藏在地窖里,也不会存到钱庄里。而去钱庄存钱的人,一般都是突然得到一笔货款,放在手里不放心,属于短存随取,钱庄挣个保管费,储户则落个安心。大明的钱庄大概是在万历五年时,才获得法定地位的,在此之前朝廷不仅不认可,还大肆管制过。虽然到现在也才发展了几十年,放贷的业务也近十几年才开始出现。当下钱庄放贷的利率极高,达到了恐怖的五分,年利率高达60%,妥妥的高利贷,是以这方面的业务很少,老百姓又不傻。“钱又不是人,这如何能生?夫……夫君……不成了!”董小宛抓住张世康的手道。“嘿嘿,钱能生,你也得能生才行啊,来,让为夫再耕耘一番。”……ps:这两天成绩下滑,心态有点绷不住,是以更新不太稳定,真是抱歉。思前想后,应当是最近的剧情过于平淡,铺垫了太多日后的事,我明天就开启下一个副本。 第492章 滑天下之大稽 一番成长过后,张世康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董小宛成了寇白门刚才的模样,才恢复过来的寇白门则充当了技师在给张世康捏腿。“钱庄是势在必行的,最迟明年,为夫就会跟陛下说。不过为夫要搞的钱庄,可不是私人生意,乃是依托于朝廷信用的官办钱庄。它将独立于户部以及其他衙门之外,而你们几个,将作为背后的掌舵者。说起来,或许以后你们也可以混个一官半职的。”张世康笑道。他所言的依托朝廷信用,便是对标后世的中央银行了。以张世康目前的身份地位,私人钱庄这等小买卖,他是看不上的。但中央银行就不同了,做的好了,是可以极大促进商业发展的。以利息为诱饵,使家资丰厚的百姓将银子存入钱庄,再将这些银子的一部分,用来给需要启动资金来做生意的人放贷。当然,放贷利率必然要比私人钱庄要低的多,而且对贷款人的偿还情况以及投资方向都要有严格的筛查。作为九年义务教育的受益者,张世康深知,钱只有流通起来,才有其价值。只是放在阴暗的银窖里,那不过是一堆金属罢了。朝廷取缔了大多数的士绅大户,不仅使朝堂澄澈,不少大的商贾也失去靠山,或被抄家,或被砍头。剩下的也不得不与其他商贾一样,参与正常的市场竞争。大明此前重农抑商极为严重,如今张世康放开了所有的枷锁,大明这么一个商业蓝海,才刚刚开始泛起波澜。太多有生意头脑的普通百姓,由于缺乏启动资金而不得参与。百姓有需求,官府就要有作为。另一方面,张世康之所以要搞中央钱庄,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发行纸币。银票虽然也有纸币的属性,但毕竟只是一种兑换凭证,而且面额最小也是五十两以上。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五十两已经算是个很大的数字,日常生活消费还是以铜钱为主,碎银子为辅。铜钱这玩意儿,在大明私铸十分严重,而且屡禁不止,致使同一种通宝,竟然有高达几十种的铜钱。铜钱的成色各不相同,钱庄的兑换比例自然也不同。官铸铜钱,一千钱兑一两银子,而私铸铜钱则需要一千两百钱甚至一千五百钱,才能兑换一两银子,这就造成百姓的重大损失。而且铜并不适合做一般等价物,银子虽然可以,但交易起来十分麻烦,还要反复的剪开银锭去称量。但纸币就不一样了,只要在防伪上多下功夫,又能依托国家信用,交易过程就简单多了。当然,对于纸币而言,最大的问题,还是使百姓接受。毕竟大明宝钞,可是足足坑害了一把老百姓,不少人都对纸币有心理阴影。不过这都是后话,张世康相信,只要做好铺垫和引导,事在人为。“妾身都听夫君的,不过陛下岂会同意让我们一群女人为官,岂不是荒唐。”寇白门调皮的道。“那可不见得,也不想想你夫君是谁?”张世康臭屁的道。他当然是在装叉,事实上是因为他早已大致摸清了崇祯老哥的脾性,但凡是能对中兴大明有帮助的,老哥大概率都会支持。想想之前是什么个模样,倘若用女眷可以解决大明的问题,估摸着周皇后都会被他推到前台来。大明王朝最后的那几年,崇祯老哥都快疯魔了。夫妻三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很快就相拥着,叠股而眠。如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一样,相聚的时光也总是短暂的,一转眼到了六月二十五日。张世康终于要出征流寇了。这一天,张世康先是经历了与陈圆圆、寇白门等女的离别。当他身披金甲、腰佩天子剑、骑着骏马、带着孙维藩等几个近卫军高级将领,来到德胜门时,崇祯皇帝已经带着百官前来送行。不止是君臣,京城的数条大街上,也站满了前来观看的百姓。张世康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又鲜衣怒马英姿飒爽,不少百姓都对着他夸赞不已。更有甚者,还有不少百姓激动的落了泪,那大抵上都是因为张世康的一系列改革、过上了好日子的百姓。张世康下了战马来,对崇祯皇帝行礼,而后又对六部诸多大臣拱手。张世康英姿飒爽满脸笑意,崇祯皇帝也很满意,就如同看到有出息的后辈一样笑着对张世康道:“无忌啊,朕对你只有一个要求。”“陛下请言,臣必当牢记。”“到了四川,不得轻敌。”崇祯皇帝很是认真的道。虽然张世康自打领兵以来,还从未吃过大亏,虽然崇祯皇帝并不十分了解战事,但他却是明白骄兵必败的道理。而张世康之前对四川流寇的鄙夷,是不加掩饰的,崇祯皇帝总归是有点不放心。“放心吧陛下,臣很怕死的,一旦情况不对,臣就跑路。”张世康回道。崇祯皇帝这才微笑着点了点头,他身后的各部尚书海中期等人抬头望天,如同没有听到。这君臣俩真是绝了,张世康身为大明镇国公、兵马元帅,军队的一把手,当着天子的面说自己怕死,不行就跑。而当今天子竟然含笑点头,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还有身处外头,一定要多带亲卫,不可以身犯险,堤防身边小人。”崇祯皇帝再度叮嘱。他身在皇宫里,刺客即使想动手也难,可张世康这两年来遭遇的近两百次刺杀,可不是盖的。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刺客可以一直失败,但只需要成功一次,就是他不能承受的重量。“臣领命,臣就是去上厕所,都要带上一千个亲卫看着臣撒尿。”张世康无奈的道。这话倒是令周围的人哄堂大笑,张世康也不在乎。“还有,不得再去留连烟花之地,你什么身份,不可再自毁名誉。”崇祯皇帝小声道。去了一趟南京,带回来七个,这次又要去四川,崇祯皇帝心里多少有点别扭,他可是还指望着小子当女婿呢。张世康听的直皱眉。“陛下连这个也要管吗?”“朕乃天子。”张世康不吭气儿了,只得拱手领命。“还有……”“陛下,您刚才说了,只有一个要求来着……”“好吧。”崇祯皇帝略显尴尬,但总觉得仍旧有一肚子话要讲。“那臣走了。”说罢,张世康再度冲崇祯老哥拱手,又冲其他朝臣挥挥手,顺便还冲海中期挤了挤眼睛。不论如何,大军出征,户部都是整个军队的支柱。送别之后,张世康拍马冲身后的四万大军高声道:“开拔!”…… 第493章 张献忠的癖好 崇祯十三年六月二十六日,四川,成都,蜀王府。今年三十五岁的张献忠坐在蜀王府的大殿里,踌躇满志。蜀王府的原主人,早被张献忠大卸八块,他将蜀王府稍作休整,便作为了自己的王宫。入主四川已经一年多了,起初,张献忠还担心朝廷来攻打,坐卧难安了几个月之后,发现朝廷似乎像忘记了这里一般。张献忠当然也不敢懈怠,一直保持着十数万的军队数量。去年那张世康在朝廷胡作非为,导致天下大乱,张献忠本想趁着这个机会,彻底击垮驻守石砫的秦良玉部。奈何那次战争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有取得战果,家还被李自成那个狗东西偷了,致使被抢走了好几座城池。当时,张献忠都被气坏了,怒不可遏之下,便想直接拉着大军去攻打李自成。最终他最小的义子张定国,冒死拦下了他,说他们内讧,正是朝廷想看到的,才勉强将他劝下。后来,李自成将那几座城池的百姓交还给了他,张献忠才决定暂时不对他动手。自那以后的这一年,张献忠觉得是自打起兵造反之后,最舒坦的一年。他张献忠,再也不必被朝廷撵着四处跑,四川号称天府之国,这两年年景还算好,收上来的粮食,足以让他养活十几万的大军。张献忠一度猜想,或许正是因为四川被群山包围易守难攻,而那个叫张世康的狗东西,或许也有故意不攻打他的想法。听说那小子,已经位极人臣,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自己与那李自成真的不在了,或许也是张世康那狗东西的死期。想明白了这点,张献忠便彻底的放开了。不仅再度让手下为他进献美女,还命工匠修缮他的王宫,使这座宫殿的规格更大、更气派。月初的时候,甚至有几个文官建议,说他兵多将广、又得民心,应该称帝。张献忠故作推辞,除了最小的义子张定国外,其余三个义子也表示了支持。如此之下,那些个文官就更加频繁的上奏,希望他称帝。张献忠本来还想着玩一玩文人那一套三辞三受的,但只第二次,便没忍住。于是在六日前,张献忠便正式称帝,还根据那些文官制定的仪礼,似模似样的做了一场登基仪式。国号大西,年号大顺。同时,张献忠大封群臣,将跟着自己的老弟兄们全部封了个遍。四个义子这么多年为他南征北战,当然是封赏的重点,四个义子被张献忠正式赐姓张。长子张可望被封为平东将军,次子张文秀封为抚南将军,三子张能奇被封为定北将军,四子张定国被封为安西将军。至于他的子女,早在前些年的逃亡生涯里死伤殆尽。不过张献忠丝毫没有为此难过,他讨厌那些只会哇哇叫的孩子,没有他们,他的四个义子个顶个的忠诚能干。但自打入主四川后,这一年多,他后宫的嫔妃又为他诞下了两子、三女,于是,张献忠再也不曾宠幸过她们。那些文官虽然总喜欢说些好听话,张献忠却并不如何信任他们,他最讨厌可恶的读书人。即使需要他们做事,张献忠仍旧不会给他们好脸色,反正谁敢不听话,他就杀谁。当然,身为皇帝,各地的奏疏他也会像模像样的处理,但只要看到谁的奏疏写他看不懂的文言文,轻则杖毙,重则五马分尸。分完了尸,他还会让部下将尸体的一部分带到各地、乃至朝廷里,让文官们观看。夏天热的时候,有些残体都腐烂生了蛆虫,但张献忠总能笑呵呵的跟那些文官们一起看,他十分开心能看到文官们吓的瑟瑟发抖,还强装笑意镇定的模样。“陛下,嘉定州的官员,进献来八位美人,请陛下过目。”一个宦官踏着小碎步施施然走过来。这宦官看似身着宦官服饰,其实乃是女人假扮,凡是让张献忠不高兴的嫔妃,分分钟就会被他贬斥,这个女人就是因为犯了错才被从贵妃贬为了宦官。“那还等什么?快给老子叫进来!”张献忠收起踌躇满志的表情,瞪了一眼那宦官道。那宦官被吓得一哆嗦,赶紧继续踏着小碎步去传唤,片刻后,八个身着宫装的美少女被带了进来。八位少女一进来就开始搔首弄姿,似乎很想得到张献忠的欢心,这让张献忠略微有些失望,仿佛失去了大半的成就感。他最喜欢征服桀骜不驯的女人。“真是扫兴!来人呐,传朕的旨意。”张献忠说罢,那宦官女子赶紧去取了纸笔,准备写旨意。张献忠皱眉琢磨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措词,但很快便想好了,道:“你个狗官,光想着讨老子欢心,指定是想靠着这个升官发财!重打二十大板,教你长长记性,朕老子也不是好糊弄的。钦哉!”旨意写完,很快就有人去传旨,张献忠却再次看向那八个少女。但他的眼神却并不曾在八个少女们的脸上或者胸前停留,而是继续往下,再往下,直到停到了少女的脚上。“把鞋子给朕脱掉。”张献忠下令道。八个少女不知就里,但鉴于天子的威名,都手忙脚乱的照做。“入你娘的,把袜子也脱掉!”张献忠皱眉,觉得这群蠢女人,真是没有眼力见。八个少女一脸懵逼,仍旧不敢忤逆的照做。片刻后,八个少女便光着脚丫子了。张献忠饶有兴致的从龙椅上站起身来走过去,绕着八个少女的脚丫子好一番欣赏。还特地让女子把脚抬起来,这让在场的女子立即明白了天子的癖好。其中便有一女子投其所好,故意将白嫩的脚丫翘起老高,都快伸到张献忠的眼前了。张献忠鼻息煽动了一下,立即皱起眉头。“入你娘的,翘那么高作甚?显得你能?你胆敢勾引朕?实在是罪该万死!来人呐,将此妖女拉出去,鞭笞二十,送去军营劳军!”张献忠生气的道。说罢,便有殿门口的士兵进来,那女子被吓坏了,立即哭着跪地求饶。张献忠更厌烦了,只挥手让部下带走。完了还嘀咕了一句。一点味儿都没有,狗日的!…… 第494章 都给朕杀掉 那显摆自己脚丫的女子被带走后,其余七女再也不敢放肆,战战兢兢的光着脚在大殿内。劳军是个什么意思,就是傻子也能明白,粗鄙的大头兵可不会怜香惜玉。这位天子自然也不会,但至少她们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只要伺候得天子开心,说不定很快她们就会被封为皇后。听说现在大西国的三位皇后,其中有两位都是刚入宫没多久,就被封为皇后的。是的,大西国不止一位皇后。可张献忠被扫了兴致之后,对另外那些女子也没了心思,一挥手便都让人带了下去。而后有些郁闷的独自坐在龙椅之上。这时候,那被贬为宦官的前贵妃,似乎觉得自己有了机会。她施施然的靠近张献忠,而后不动声色的,双脚互相一压脱下鞋袜,侧着身跪坐在龙椅下的台阶上,露出自己白嫩嫩的脚丫来。“陛下,奴婢……奴婢知错了,奴婢恳请陛下给奴婢个机会,奴婢定当好生服侍陛下,再不敢乱说话了。”这女子之前以为得到了张献忠的宠信,便在枕头边说三位皇后的坏话。哪知道张献忠竟然勃然大怒,一脚就将她踹下了床,并将她从贵妃一下子贬为了宦官。张献忠闻言嗅了嗅鼻子,似乎被那女子脚丫子的味道吸引,立即就变得有些色眯眯。“你这贱人,倒是有双好脚丫!”那女子一听这话,自以为张献忠是原谅她了,立即便要站起身来坐到张献忠的怀里。她觉得自己上次是太心急了,这一次,她必然不会重蹈覆辙。自打被贬为宦官之后,那三个皇后,以及其他的嫔妃,都明里暗里欺负她。得亏她挖空心思,再度回到张献忠身边当差,否则她早晚会被那些女人折腾死。这次的她早已想明白了,先再度讨好陛下,日后等位子坐稳了,定要让那些贱女人都付出代价。念及此,这女子将自己的宫装往上拉,不仅将整个白嫩的脚丫子露出来,还将细长白皙的双腿也露了出来。她自认为知道张献忠的癖好,是以几乎觉得自己要成功了。然而张献忠确实心动了,于是便道:“如此漂亮的脚,竟然生在你这贱妇身上,实在可惜!来人呐!将此女的脚砍下来,交由太医院保管。”漂亮的脚使他兴奋,但张献忠不喜欢被人猜中心思,这让他格外的没有安全感,并坚定的认为,这种人都该死。他绝不会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比如这女子,他早从对方的眼里看出狠辣,认为这女子肯定是想伺机报复。他喜欢的,不过是这些女子的脚丫,脚丫多漂亮,又不会行刺他。太医院那群庸医,看病不咋的,保存肢体却能保持很长一段时间。毕竟,不能坐到的,都去见了他们的太奶。须臾之后,殿外他的部将立即冲了进来,拖着那女子便出去。那女子哀嚎着都吓得失禁了,张献忠仍旧不为所动。待部下将大殿处理干净后,张献忠便下令让文武大臣上朝。是的,大西国的朝会基本不定时,张献忠啥时候有空,就啥时候上朝。他很不喜欢天不亮就起床,认为都是那群鸟文官想折腾他。不多时,文武大臣便身着飞禽走兽步入大殿,并向他磕头行礼。张献忠很享受这种感觉,总是会让朝臣跪上一会儿才喊平身。其实他朝中的文武大臣,大部分都是充数的,比如武官里权势最大的,当然是他的四个义子。不过四个义子都分布在大西国的各处险要之地统兵,而那些文官,只有两个是进士,其余最多也不过有个举人身份,大多都是秀才。说是议事,也不过是张献忠的一言堂,他就是享受这等感觉,所以才喜欢开朝会。朝会议事也不寻常,张献忠觉得,各地的要事,都已经通过奏疏的形式经他审批过了。是以,朝会上,他更喜欢听听各地的奇闻异事。那些文官也都绞尽脑汁的去讨好他,有时候滑稽的他都想笑,可怜那些文官还以为是自己说的事使他高兴。照例是文官们的讲故事时间,张献忠觉得百无聊赖,一刻钟后,右丞相袁州律出班奏道:“陛下,今年科举考试已经结束,臣作为主考官,共为陛下选出一百二十位新科进士,其中状元为张大受。有了这些贤才辅佐陛下,我大西国日后必定繁荣昌盛啊!”袁州律撅着个大腚十分谄媚的道。他是大西国的众多文官里,在职最久的一个,大西国成立之前便在张献忠身边做事了,而他的那些曾经的同僚,已经换了好几茬。“是啊陛下,丞相大人慧眼如炬,选出来的那一百二十位进士,必然都是惊才绝艳之辈,这是我大西国之福呀!”礼部尚书秦东来也跟着附和,其他朝臣也都相继附议,尤其夸赞新科状元张大受。说其长相俊美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器宇轩昂,还有了不得的骑射本领,文采也十分出众,可谓文武双全。张献忠本来还挺高兴,但不知怎的,突然就生了气。“朕有尔等重臣就够使唤了,要那么多进士作甚?岂不是要抢了你们的位置?你们竟然丝毫没有危机感,真是辜负朕的信任!”其余朝臣都有点懵,唯独右丞相袁州律继续道:“陛下教训的是,微臣愚钝,请陛下开导微臣,臣应当如何处置?”张献忠当然不是真的因为朝中的重臣够多,或者埋怨这些大臣没有危机感。他从不在意这些重臣,这些人能留在朝堂,只有一个原因,张献忠能一眼看透这些人。他喜欢有小聪明的人,却不喜欢真的聪明人,尤其是有学识的聪明人。那些人坏透了,都是居心叵测之辈,日后定会坏掉他的基业。张献忠十分满意袁州律这个丞相,想了想后就面色不善的道:“那个张大受留下,其余的,都给朕杀掉。”…… 第495章 你是什么龙王? 大殿内瞬间鸦雀无声,只有袁州律没有丝毫的迟疑,立即领了命令而去。虽然一口气就要杀掉一百多新科进士,但张献忠面不改色,便召见了张大受。张大受进来拜见之后,张献忠一看这俊美男子,果然就喜欢的不得了。与其畅谈一番后,就更喜欢了,当天便赏赐了张大受许多金子以及弓马,等数种恩赏。第二天朝会,张大受入朝叩谢隆恩,那群文官见张大受如此受宠,便立即开始夸赞张大受聪明能干、诗词歌赋无一不通。张献忠听了更加高兴,便当即着人摆宴,款待张大受,连带着文武大臣也都沾了光。散席时,张献忠将宴席上的金银器皿,全部赏赐给了张大受。第三天朝会,张大受再次入朝叩谢皇恩,那群大臣们仍旧夸赞非常,尤其是右丞相袁州律,十分夸张且兴奋的表示:“陛下刚刚建立大西,老天就为陛下赐下这等良才,正说明我大西国有着万年休、繁荣昌盛之征兆。陛下应该考虑其形象、传播各地,让我大西国的臣民都知道我大西国有如此贤才,那么敌人就可以不战而胜了!”张献忠听了高兴的合不拢嘴,立即便命令画师为张大受画像,再次设宴招待张大受,并赏赐了他五名美女,以及一座豪华的府宅、二十个仆人。张大受对此自然是感恩戴德,兴奋的一晚上睡不好觉,就想着第二天如何谢恩。可是到了第四天朝会,当张大受再次跪在午门外请求谢恩的时候,张献忠坐在大殿内却道:“这个张大受是个人才,朕老子打心眼里喜欢他,一见他就更加爱他爱的要命,搞的老子都有点怕他了。”一群朝臣正想随声附和,却听张献忠又道:“你们赶紧去杀了他,朕不想再看到他了。”于是张状元一家老小,连同赏赐的美人、家丁尽数被斩首。在整个过程中,全体朝臣没有一个敢出言反对的,张献忠似乎对自己的决定很满意,便又要求朝臣继续奏事。礼部尚书秦东来便奏报:“启禀陛下,有地方寺庙僧人报与衙门,希望朝廷能分配给他们一些田地。衙门官员不敢妄自下令,便将奏疏递交陛下定夺。”张献忠闻言就皱了皱眉头问道:“僧人此前是怎么过活?”“回禀陛下,僧人原本是有田地的,僧人不用缴纳税赋,是以近来各寺庙僧人人数激增,以至原本田地不足以支撑,方有此请。”“驴球蛋子!不给朕缴纳税赋,还要真给他更多田地,这是什么道理?”张献忠果然更愤怒了。“凡缴纳税赋者,方为我大西国百姓,不缴纳税赋的,皆非我大西国臣民。既然不是我大西国臣民,却敢在我大西国要这要那,都该死!传老子君令,尽杀寺庙僧人,将寺庙的土地分配给百姓!”张献忠几乎都没有犹豫,他不信神佛,只信自己手里的刀。他认为被他厌弃的妃嫔再次讨好她,有可能是想趁机对他行刺,所以他就杀了以绝后患。太多聪明的举子,将来有可能就会图谋他大西国的江山,是以张献忠便杀光举子。僧人不上交赋税,却又张口要好处,张献忠自然不会惯着,杀杀杀!仍旧是没有任何一个官员出来阻止,敢于阻挠张献忠的,都去见了他太奶。而在整个大西国的文臣武将里,唯有四将军的谏言,能让张献忠听进去一些。“陛下,成都府自入夏以来,已经一个多月未曾下雨,老百姓因此苦不堪言。有地方官认为,陛下登基伊始,当为我大西国祈雨,以增进百姓对我大西国的认同。”右丞相袁州律出班奏道。“他娘的,两个月不下雨?好像也确实如此,咱老子也都好久没见下雨了。”张献忠听了后,捋着自己的长髯,皱眉沉思。下面的朝臣都不敢胡乱开口,很少有人能猜透陛下的心思,能猜到的,大部分都已经死了。“这可不成!”张献忠沉吟片刻,似乎下了决定。袁州律立刻就想说,这官员岂有此理,竟敢让陛下九五之尊去给百姓祈雨,实在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罪当凌迟。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听张献忠道:“不下雨可不成,收不上粮食,咱们不得完犊子?咱老子的百姓苦啊!”说罢,张献忠竟然真的面有戚戚然。“是啊陛下,我大西国的百姓在受苦,臣也恳请陛下为百姓们祈雨,教百姓感受天恩浩荡!”袁州律为人圆滑,立马就改了口风,而且是三十六度大反转。其余朝臣也都相继拜倒,恳请陛下为大西国百姓祈雨。“还用你们说,朕当然要去!不仅朕要去,你们也要去!”说着张献忠竟然真的就当场出了大殿,带着一群朝臣就出了皇宫。张献忠带着两千侍卫一路纵马,身后稀稀拉拉的大臣坐着马车落下了好几里。半个时辰后,张献忠抵达华阳,此地供奉着一座较大的龙王庙,一般成都府出现旱情,百姓都会来此供奉香烛,以乞求龙王降下甘霖。当张献忠来到这里时,周围的百姓都惊呆了,赶紧跪倒在地。“都给朕平身吧,朕刚得知这里的旱情,于是直接结束了朝会便赶了过来。老天不下雨,让尔等不能好好种地,朕心焦啊!朕今日来,便是为尔等祈雨。”说罢,张献忠便从部下手里接过三根香烛点燃,甚至对这龙王庙里的神像微微躬身,将香烛亲手插在香炉里。“龙王,朕是天子,是皇帝,你虽然尊贵,但王哪有帝大。这么说,你倒还算是朕的手下,但是朕这个人呢,向来是客气的。朕劝你莫要跟朕置气,香烛也给你上,贡品咱老子送你一头牛,赶紧给咱老子下雨,听到没?”张献忠确实觉得自己很客气了,完了还真的命人拉来一头牛,来充当此次祈雨的祭品。然而,就这么等了老半天,天气依旧是晴空万里,大太阳高悬,一点面子都不给。袁州律本想提醒陛下,祈雨心要诚恳,最好能连着乞求三天。可是他还没张口,张献忠看到周围衣衫褴褛等待降雨的百姓,立马就怒了。他怒目圆睁,指着龙王的神像高声道:“龙王,你是什么龙王?你管的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驴球蛋子两个月不下雨。害的庄稼不生不长,害的百姓喊爹叫娘,入你娘的,你坐在这儿大模大样不干事,你什么龙王?你是耳聋王!”…… 第496章 挨千刀的张世康杀过来了 说着,张献忠抓起香炉就丢向龙王的神像,只砸得龙王的一只胳膊都掉了。“俺入你了个娘的告诉你,三天之内再不下雨,咱老子用大炮崩你个忘八蛋!你要不信咱等着瞧!”说罢,张献忠就大踏步的离开龙王庙,看着周围的百姓,张献忠的表情很是复杂,甚至竟带着一丝愧疚。于是就这么等到了第三天,仍旧没有下雨,张献忠真个是怒了。当即带着满朝文武再度奔着那龙王庙杀去,而且还真的命人运过去整整三十门弗朗机火炮。当张献忠再次抵达那龙王庙时,龙王庙周围仍旧聚满了前来祈雨的百姓。“都给朕起开,别跪了!这个狗日的龙王不识好歹,朕今日就给他点颜色看看!”他的部下很快将百姓驱赶到安全的地方,张献忠立即命令炮手将整整三十门弗朗机炮拉过来。在距离龙王庙五六十步距离的高岗上排成了两排,炮口全部对准了龙王庙。一些百姓跪着哭泣,喃喃自语些诸如‘对龙王不敬是要天打雷劈的’之类的话。张献忠听到了一些,更加生气了。他没有去惩处那些百姓,反倒是将火气全都洒在了那龙王身上。他虽然不信鬼神,但龙王被人供奉千百年,心底总还是有些犯怵,满脸怒色的皱着眉头,似乎也有些纠结。可是当更多的百姓小声劝谏,希望他不要对龙王不敬时,张献忠左右看看百姓,又看看那龙王,再也受不了了。他仓啷一声抽出腰间佩刀,十分坚决的道:“龙王,俺入你娘——开炮!”几十个炮手立即点火,周围的百姓赶紧捂着耳朵趴伏在地上。轰轰——轰轰轰——随着一轮炮击,还算气派的龙王庙,再也没有了气派的模样。龙王庙不仅整体垮塌,连神像也被轰成了渣渣,只余屁股下面的部分还算完整。张献忠正考虑着要不要再轰一轮,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随着一阵风的袭来,天空的云朵遮蔽了太阳,天色也变得阴暗起来。一刻钟后,阴云密布的天空突然出现一道闪电,而后轰轰的雷声之下,竟然真的下雨了。张献忠人都愣了一下,几滴雨落到他的嘴唇上,张献忠舔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真的。雨陡然间就下的挺大,还伴随着更加激烈的闪电雷鸣。‘对龙王不敬,是要天打雷劈的!’张献忠突然想起刚才老百姓的呢喃,当即就有些慌了。“回宫,回宫!”说罢,他骑上高头大马,就朝着自己在成都的皇宫疾驰。就这样到了七月底的时候,张献忠得到消息,病了半年多的马守应死了。马守应临死前的遗书,想将手底下的一万多兵马交给曹操罗汝才,希望他能同意。来报信的不是别人,而是四将军之一的平东将军张可望。“父皇,马守应和曹操虽然明里遵从父皇的命令,但其实一直都对咱们不太服气。这次马守应死了,咱们必须趁着这个机会吞了他的人马。若是给了那曹操,那曹操就更不可能归心了!”孙可望珍而重之的谏言道。张献忠一边在妃子的伺候下换衣服,一边皱着眉头道:“入他娘的,都是一块四处奔走的老伙计,让咱老子动粗,属实有点不地道咧!”当初闯王一代目高迎祥在时,诸如李自成和他八大王张献忠,以及太多的其他义军首领,都是以高迎祥马首是瞻。尤其是开荥阳大会时,十三家义军相约攻守同盟,绝不互相攻讦,一起反抗暴明。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张献忠跟马守应、曹操等少数几个义军头领经常合作摆脱朝廷的军队。危机出现在一年多前,那一次,李自成被打的只剩下十八骑,而张献忠、马守应、曹操等,也只能先以诈降保命。那个时候,张献忠有兵马四万多,马守应和曹操合起来,也只有一万多,从那时起,这二人就以张献忠马首是瞻。直到现在他们一同入主四川,张献忠都将他们当作部下。他这么想,可马守应和曹操却不这么想,曾经他们可是平起平坐的。张献忠称帝时,也给了二人封赏,奈何二人似乎并不如何领情。但张献忠念着旧时情谊,也没有太当回事。如今马守应死了,连个后都没能留下,他手下可是有一万六千多人,而且战斗力还不赖。若是按义军的老规矩,要么是由义军的首领指认军中的人当下一任首领,要么是交给信得过的其他首领。可现在除了四川,哪还有义军?自己怎么着也是大西国的皇帝,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个马守应,确实有点不懂事儿了。张可望见父皇这么说,不由得有点焦急,便又道:“父皇既然已经建国,不论是马守应,还是曹操,只要在大西国土上,就都是父皇的臣属。兵权自古以来便是大忌,这马守应的所为如同叛国。儿臣知道父皇不想兄弟阋墙,但儿臣以为父皇身为天子,就应该遵从礼法,而非那些老掉牙的规矩。父皇您,就是最大的规矩。父皇倘若不想大动干戈,致使亲者痛仇者快,儿臣倒是有个法子。”“哦?旺儿有什么计策,且给朕说来听听。”张献忠换好了衣衫后道。“父皇可以下一道诏令,表示愿意将那些兵马交给那曹操。父皇还可为那曹操封侯,如此大的恩赏,自然要隆重些,便由儿臣亲自去宣旨并恭贺。到时儿臣便可趁其不备直接将那曹操,以及他的一应骨干部下全部杀死。儿臣会事先将自己的部下埋伏在资阳周围,一旦行事,便让他们立刻冲进资阳城稳住大局。到时候那群人群龙无首,自然只有归降我们这一条路!”张献忠听了之后不动声色,似乎也觉得可行,他摒弃掉对老伙计下手的那丝愧疚感,正要下令,却看到几个部下有些慌张的跑进来。“陛下!陛下!不好了!那挨千刀的张世康要杀过来了!”…… 第497章 天纵奇才 重庆府,石砫县。正值中秋佳节,秦良玉少有的召集了秦家和马家的后辈,在府宅内一同吃了一次团圆饭。秦家和马家的后辈男丁,也几乎都在军中任职,但与边军的世家化、军阀化不同,这些后辈男丁并无世袭。秦良玉这一天很是高兴,甚至还在后辈敬酒的过程中喝了两杯。她当然有理由高兴,再过几日,朝廷的大军就要抵达这里了,大元帅的军令早已下达,此番出征,意欲一举荡平流寇,使大明朝再不必受流寇之患。秦良玉等待这一天,已经等了很多年。她在中秋节这一天召集家族后辈,自然也是趁着这个机会勉励这些后辈,希望他们在这次大战中,莫要辱没了家族的荣誉。天子待他们不薄,秦良玉至今还留着天子早些年写给她的那四首诗。当初朝廷窘迫,白杆兵也在历次的征伐中消耗殆尽,直到后来那位大元帅送来白银一百万两。自那时起,钱粮不断地运到石砫,才使得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不仅白杆兵又恢复到了巅峰时期的两万人,还拥有两万的常规军。这都是那位从未谋面的大元帅的功劳。秦良玉只知道那位大元帅是当朝英国公家的三公子,很年轻,但至于是个什么性子,却只能从往来的几封信里揣度。不止是秦良玉好奇,马祥麟和秦翼明也很好奇,今年刚满十八岁的马玲绮更好奇。晚宴结束,一群后辈们各自回营,秦良玉拄着拐杖回到屋子,马祥麟和秦翼明都知道定然还有事交代,也都跟了过去。马玲绮眼珠子转了几下,也狗狗祟祟的悄摸跟了过去。她先是给祖母端茶水,而后又搬着个小凳子,蹲在秦良玉身前给祖母捶腿,以此换得聆听军机大事的权力。当然,不论是秦良玉还是马祥麟,压根就把这丫头当成了空气。“麟儿,剑南司、黔江、石门关等地都布置好了吧?”秦良玉开口道。作为目前朝廷在川蜀境内的唯一屏障,如今控制在秦良玉手里的,只有三座小城和一道关隘。从北往南依次是剑南司、石砫、黔江以及石门关,而石门关正是大元帅此番出征选择的行军路线。石门关再往南酉阳宣抚司和保靖州宣慰司,这些土官都摄于张献忠的威压投降了所谓的大西伪政权。大元帅入川,她作为四省总督,自然要为大元帅布置好一切,以防流寇可能的袭击。“母亲,六千精兵早已布置妥当,周边的几个土官断然不敢来犯,儿后天就打算亲自前往布防。”马祥麟道。“翼明也跟着过去看看,六千还是太少了,再加派两千人过去,记得夜间行军,莫让那张献忠知晓了。”秦良玉琢磨了一会儿后又道。整个防线这阵子一直都是外松内紧的状态,一方面朝廷大军抵达之前,秦良玉不想过分刺激流寇,另一方面她也不想让张献忠摸清大元帅的入川路线。可是大元帅的安危她却是不敢马虎的,大元帅虽然还未抵达,但秦良玉最近一段时间已经收到了好多人的书信了。十四天前,陕西总督孙传庭写信来,提醒她一定要保护好大元帅的安全,大元帅在,大明的一切都在。十六天前,虎贲军大都督卢象升亲笔信告诉她,铲除流寇事小,大帅的安危事大。除了这两位虎贲军同僚外,也有边军的其他几个总兵、乃至近卫军留守将领给她的信,大致都是这个意思。但是半个月前,宫里突然也来了信,那是一道密信,前来传信的乃是锦衣卫的人。秦良玉在打开密信之前,便已经确认了写这道密信的人的人身份。她还记得天子的字迹,信写的很短,除了前篇对她功劳的嘉奖之语,剩下的全是关于大元帅张世康的。林林总总几十字,意思只有一个,不论战事如何,让她务必确保张世康的安危,明里暗里都是关切。秦良玉此前只知道大元帅如此惊才绝艳,自然很是得天子的信任,却没想到这份信任已经到了这等地步。从虎贲军到近卫军,从厂卫到天子,没有一方不关心这位年轻大元帅的安危,而且字里行间都表露着一层意思。他们对自己的功劳都很肯定,但若是大元帅在她的驻地出了事,那就是有罪,他们都不会原谅的那种。一直驻防山城的秦良玉、秦翼明、马祥麟三人才明白,大元帅已然成了大明朝的希望,是大宝贝一般的存在。太多的人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年轻人身上。于是,他们都更加好奇了。“放心吧姑母,我定然不叫姑母失望。”秦翼明很是郑重的领命。一旁的马玲绮歪着脑袋似乎很是疑惑,终于没忍住开口道:“祖母,玲绮听说大元帅武功盖世,又带着那么多大军,还有必要如此谨慎吗?”她确实有点不解,莫说‘武功盖世’的大元帅,就是她,凭借着一把银枪,五六个手执兵器的大汉都近不了她的身。马祥麟一听这话立即训斥道:“你懂什么?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咱们这位大元帅,乃是全天下的希望,如何能够犯险?”远了说,朝廷如今局势越来越好,近了说,白杆兵团能够重建,都是这位大元帅的功劳。马祥麟都想好了,这次征建虏,一定要说服大元帅,让他只留在后方督战,至于前线,便由他们来拼命就好。毕竟战事打的再好,若是大元帅没了,莫说天子饶不饶他们,就是近卫军和虎贲军的吐沫星子,都能把他们淹死。“听说他也只比玲绮大三岁,姑母,他为什么那么厉害呀?”马玲绮皱着小脑袋晃了晃秦良玉道。她的头发在上一次的大火中烧掉了大半,如今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但长度仍旧只到肩膀。这样的长度并不符合如今女性的常规发型,是以马玲绮干脆只用了一根头绳松散的绑在脑后,其余的则自然垂下。看起来怪怪的,像是古代的非主流。“有些人啊,本就是天纵奇才。”秦良玉将手放在马玲绮的脑袋上微笑着道。…… 第498章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这世上总有一些惊才绝艳的人,甚至被后人认为超脱了时代的猛人,比如王莽,比如刘秀,比如镇国公张世康。没有人明白,这些人究竟是从哪里得来那么多的才能。有些人单单是专精于一行,一辈子都难以摸透,而那些人,不仅有文治,还有武功,似乎没有什么,能难得倒他们。马玲绮眼睛眨巴了两下,再度提高了张世康在她心里的地位。如果说她的父亲在她面前夸赞那个人,马玲绮或许还会觉得有夸张的成分。可她在此之前,最钦佩的便是她的祖母了。祖母德高望重,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这片土地,以及背后的朝廷。现在就连祖母都这么评价那个人,想来,他肯定是非常厉害的了。八月十七,张世康率军抵达石门关。此番出征,张世康总共只带了近卫军的四万人马。相比于张献忠的十几万大军,以及李自成部,这支兵马人数并不多。但这四万人,几乎全是近卫军精锐中的精锐,不仅次子团全班人马皆在此列。作为主力的两万火器营,全数列装了遂发式火枪,六千骑兵也勉强做到了一人双马。除此之外,还有一支三千人的火炮部队,而这次出征所用的火炮,便是目前大明能制造出的最大口径——二十四磅铜炮,整整四十门。部队行军速度慢,足足用了两个月时间,才堪堪到了石门关,最大的原因,便是新加入的火炮部队拖慢了整体的行军速度。说起来,这还是张世康执掌兵权之后,第一次正式出征时带上火炮部队。第一次带兵出征时,他的手下满打满算也只有两万人,而且那些京营兵只经过半年多的操练。可是如今,近卫军也算得上是鸟枪换炮,不仅军服整洁,整个军容军貌都不可同日而语。之所以只带四万,也有粮草的原因在里头。整个大明北方,都在挖沟,到了此时动用的民夫已经超过了四百万人。陕西又在闹鼠疫,也需要更多的粮食用于赈灾,虽然新作物也已经开始推广,但总有些青黄不接的现状。当然,张世康也并非托大,近卫军的四万精锐,最擅长打阵地战、野战,毕竟主力几乎都用火器。而秦良玉手底下的两万白杆兵,便是专门的山地特种作战部队,另外的两万常规军,则可以弥补近卫军的某些不足。张献忠的嫡系约莫有八万多,其余的非嫡系部队大致在四五万上下。李自成的兵力倒是不多,但厂卫奏报,说是这厮目前走的乃是精兵路线,兵力约莫在六万上下。整个四川大半圈都几乎被朝廷严防死守,那张献忠竟然还敢在这时候称帝,简直是不知死活。是以,八万对二十万,优势在我!虽然已过中秋,但正午时的天气仍旧有些炎热,前来迎接张世康的,乃是石砫宣慰使马祥麟。张世康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因为面前这位正值当年的将军乃是个独眼龙。马祥麟很是恭敬的向张世康行礼,询问才得知,三国时的那个马超,还真是其祖上先人。当天晚上,张世康便在石门关停顿休整。又三天后,张世康率领大军,在马祥麟的接引下,终于抵达他忠诚的石砫。而此时,秦良玉早已率领石砫上下将领、官员出城相迎。阵势说不上排场,也丝毫没有铺张,但张世康没有丝毫的怠慢,战马距离秦良玉还有十几步,他便下了马。他一下马,身后的孙维藩、黄得功、曹变蛟等近卫军高级将领皆下马。张世康走过来,秦良玉立即率领众人行拜礼。大明在礼节上有着一套严格的规定,即使是上下级之间,一般情况也不得行跪礼。朝堂之上更是如此,比如上朝时,崇祯老哥是君王,群臣朝会也只行拜礼。而当崇祯老哥祭祀天地时,身份便是天子,群臣才行跪礼。这礼节在官员中又有不同,品级相差不大的,互相行答礼,即拱手礼。相差过巨的,比如三级以上,下级则行拜礼,上级则仍以答礼回应。正常情况下,秦良玉为四省总督,是不必行拜礼的,但可能是出于感激和恭敬,秦良玉以六十七岁高龄,向着张世康行了拜礼。这可把张世康吓一跳,赶紧也行了拜礼回应,身后的黄得功和孙维藩没来得及反应,差点怼着张世康。“秦老将军久违!您老人家劳苦功高,可莫再折煞我这小辈了!”张世康站直了身体率先笑着开口道。早在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张世康就挖空心思想起几个能干事的老将,这其中有卢象升和孙传庭,第三个便是秦良玉。作为大明朝唯一一个以女性身份单独列传入明史的女将军,在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年代,其含金量是不必多言的。张世康之所以到了哪儿都能稳如老狗,并不是他不怕死,而是到了哪儿都有真正的大佬带飞。他唯一最操心的只有最初的那场贾庄之战,不过大半的活儿也是孙维藩干的。之后的泾水之战,则是卢姥爷全盘指挥,就连去年的平叛战争,张世康看似南征北战,但其实都是黄得功、孙维藩在打工。而张世康无非是跟着大部队溜达,当然,这主要表现在具体的战术上。在战略层面,张世康也都会与卢象升、孙维藩、孙传庭等大佬商议,参与整个计划。而如今到了四川地界,张世康当然也没打算大权独揽,开什么玩笑,那得多累。“大元帅肩负着大明中兴的重任,老身即便行跪礼,大元帅也当得。”秦良玉也微笑着回道。她已经很老了,头发已经花白,但身子骨还算硬朗,说话时也带着中气,慈祥里又暗含着睿智。“什么大帅不大帅的,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祖父母过世的早,一直颇感遗憾,本帅见着您,就感觉亲切。不若老将军,便唤我为无忌吧。”张世康走过去搀扶着秦良玉的胳膊,以后辈之礼待之。这反倒让秦良玉十分惊讶。这两年多时间,她与这位大元帅有过好几次军令书信往来,大元帅的信多少有点混不吝。再加上她也听说这位大元帅,此前乃是京城著名的纨绔,虽然秦良玉认为当时的张世康是因为什么原因在藏拙。但大抵上应该也是个性格桀骜的年轻人,可如今观之言谈举止,实在是令人有些吃惊了。“好好好,那老身便恭敬不如从命了。”秦良玉虽然觉得有些突兀,但既然是大元帅这么说,她也不会当作什么大事。可没曾想,她刚答应下来,便听到大元帅道:“嘿嘿,既然如此,那此番征流寇之战事,便由老将军多多费心了!”…… 第499章 无忌哥哥 “大帅这是何意?”秦良玉直接停下了脚步,很不解的问道。她当然明白张世康的言下之意,这是打算让她来指挥作战。秦良玉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历来大军出征,各地主将都会牢牢抓住自己的军权。而面前这个年轻人,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是有权将她手下的军权也抓到手里的。“我毕竟远道而来,也不太了解四川的局势和地势,老将军生于斯长于斯,对这里毕竟比我了解,而且老将军熟读兵略战功赫赫。不交给您,交给谁呢?”张世康微笑着上来就是一通彩虹屁。秦良玉略微蹙了蹙眉头,还是觉着有些草率和唐突。“大帅虽然年轻,但正是磨砺的时候,陛下信重你,或许这也是陛下的苦心。老身看,还是……”“军营里不能有两个声音嘛,就这样。”张世康说着,便进入了石砫城。他曾在好几本明末小说里,都看到过关于秦良玉,关于石砫这座山城的故事。因此,一旦走进城内,张世康的兴趣都被这座小山城吸引。这座城不仅城墙大部为石头所铸,就连城内的房屋,也多为石头所建。大大小小的石头严丝合缝,间杂着三合土之类的建筑材料,城内的规划跟京城的平坦形成鲜明对比,高高低低的倒是错落有致。不少百姓都站在屋子门口观望,张世康还笑呵呵的跟他们打招呼。待到了宣慰使府,宣慰使府里早已备好了酒席,酒席共备了两桌。张世康、秦良玉、马祥麟、马万年,还有个张世康不认识的非主流妹子坐了一桌。秦翼明、黄得功、孙维藩、曹变蛟等人坐一桌。次子团的孙大胜、徐文远等将领并未设席,但据说军营里今日也有加餐。张世康与秦良玉、马祥麟母子聊了才知道,那女子乃是马祥麟的幺女,很受秦良玉宠溺的孙女。她有个很好听的名字,马玲绮。只是这妹子的发型与张世康见过的其他女子都不一样,更像后世的大学生。马玲绮很淑女的坐在一旁,就连夹菜也是一副淑女的模样,只吃很小的一口。张世康很快便不如何感兴趣了,就与秦良玉和马祥麟聊起目前的局势。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秦良玉母子在说,张世康只是偶尔点点头。马祥麟今年也四十多岁了,与卢象升、孙传庭差不多的年纪,也是历经奢安之乱等无数大战。张世康在这等老将面前,都还是很谦逊的,但在马万年这个后辈面前,就开始摆谱了。他装作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模样,考教马万年,可谁知道马万年竟然能对答如流。询问了一下才得知,人比他还大两岁,真是日了狗。酒宴虽谈不上多丰盛,但有张世康这个和气的一把手在,吃的还算愉悦。大概在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孙维藩等人先后离席,张世康也打了个饱嗝,站起身来要与秦良玉、马祥麟道别。他多少喝了点酒,然而酒量也不咋地,属于又菜又爱玩的人。走的时候还有点晃悠,马祥麟便吩咐马万年兄妹俩,亲自将张世康送到客房去。于是三人便朝着客房走去,刚一脱离秦良玉、马祥麟的视线,马玲绮便跟在旁边小声道:“大……大元帅,我父亲和我表叔说,你武功盖世,这是真的吗?”马玲绮的模样甚是乖巧,声音也很动听,张世康带着酒气笑道:“你总没我大吧?先叫声哥哥听。”也不知道为何,他来到马家,总觉着一股子亲切的气息,就好像回到家里一样轻松。“无……无忌哥哥?”马玲绮的眼睛忽闪了一下,尝试着叫了一声。“哎。”张世康心满意足的应了一声。自打有了这个表字,崇祯老哥天天都是无忌啊无忌啊的叫着,在军营里又都称植物。到了国公府里,也只有幺妹张婧奕比他小,但幺妹叛逆的很,三哥叫习惯了,说什么也不改口。以至于自打他成了张无忌,还是头回听到有人叫他无忌哥哥。“你刚才问什么来着?”“无忌哥哥,我父亲和我表叔说你武功盖世,这是真的吗?”马玲绮又重复问道。“这绝对是当然的!”张世康大言不惭。在软妹子面前表露强大,是每一个钢铁直男的传统艺能。“那……那……”马玲绮似乎有些迟疑,说话结结巴巴。“玲绮,此乃大元帅,你休得胡言!”一旁搀扶着张世康的马万年瞪了一眼妹妹,很是严厉的警告道。“哦。”马玲绮撇了撇嘴,似乎很是失落。“万年呀,哪有你这样当兄长的?玲绮肯定是想让我来教她几招防身的功夫,干嘛如此严肃?”张世康略带不满的道。他那个幺妹跟着个女师傅学武艺已经两年了,起初孙维藩告诉他,到了他这个年纪再学武艺已经晚了。于是张世康就真格的放弃了,可如今他竟然连张婧奕那丫头都打不过了。他觉得老孙是骗了他,还生气的罚了孙维藩一个月不能喝酒。也是后来他才知道,小妹为了学武艺,每天天不亮就会开始练习,那是拿出了十二分精力在学。不像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今天跟老孙学孙家武艺,明天跟老黄学黄家武艺,后天又跟洪秀成学拳法。又不想起早贪黑的扎马步、练底子,这个学两招,那个学两招,到最后成了三脚猫。不过看马玲绮这小姑娘,一副大家闺秀的乖巧模样,想来应该是完全不通拳脚的。那他这个三脚猫功夫,说不准还真的能教上几招。“大帅呀,我妹妹不是这个样子的,您……您别被她骗了。”马万年面露不忍的道。他扭头看了一眼妹妹,结果得到妹妹的一记白眼。“什么意思?你的意思难道是说,你妹妹其实不想学?”张世康面露疑惑,看了一眼马玲绮,见到的仍旧是一副乖乖女模样。于是微醺的张世康脑子立即开始转动,嘴上想学,但其实并不想学,这是什么意思?她喜欢我!肯定是这样子!我张世康果然是个芳心纵火犯啊!…… 第500章 大宝贝早已饥渴难耐 “无忌哥哥,我想跟你切磋一下。”“大帅啊,我父亲都不见得能打过妹妹。”马万年和马玲绮异口同声的道。两人说罢还对视了一眼,马万年皱着眉头,马玲绮则挑了挑眉毛。很显然,马万年并不能真的管住这个妹妹。张世康脑瓜子一下有点懵。他看了一眼马万年,又看了一眼马玲绮。马万年皱着眉疯狂暗示,马玲绮则仍旧一副无辜乖乖女模样。这个丫头,是在扮猪吃老虎?不能吧?就这身板?能跟马祥麟过招?他左右看了两遍,终于意识到,似乎马万年的说法更靠谱一些。有鉴于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张世康立即打定了主意:“本帅日理万鸡,哪有空切磋武艺,再说了,伤着你,我如何跟你父亲和你祖母交代?不妥,不妥。”说罢,张世康便进了客房,年轻人就这点好,倒头就睡。房门外头,兄妹俩一边回去,马玲绮还在埋怨兄长。“都怪你,干嘛要多嘴,我只是想切磋一下嘛!”马玲绮嘟着嘴道。“切磋也要看对象!你跟军营里的其他将领切磋,跟为兄切磋,都是自家人,伤着了都不甚要紧。可大元帅什么身份?你可知道,就这十多天的功夫,祖母光是密信,就收到了八九封,从近卫军到虎贲军,就连当今陛下都有旨意。若大元帅出了任何事情,咱们马家就是全部陪葬,那也赔不起!”马万年说的极为严厉,他其实很少跟妹妹这么严肃,但这件事确实不是小事情了。他这个妹妹,在武学上格外痴迷,尤其是这两年,力气几乎已经跟他一般大了。最离谱的是,他这妹妹走的并非力量路线,而是敏捷路线。力气不输于他,灵活性就更远超他,他早在前年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他这妹妹的对手。这两年来,妹妹时常身着银甲手执长枪,将白杆军营从下到上切磋了个遍,以前还时常被打的一瘸一拐。但是去年的时候,听这妹妹说,她已经通关了。今年年初的时候,她还击败了自己的表叔秦翼明,据说上上个月的时候,还于父亲打了个平手。马万年毕竟也有武艺傍身,凭借直觉,他可不认为那位年轻的大元帅是自己父亲的对手。就怕玲绮这丫头一个没轻重,把大元帅给……唉,还是得防患于未然啊!“他既然那么厉害,不应该打不过玲绮才对。”马玲绮仍旧嘟着嘴,但看到兄长真的露出怒色,立即便改口道:“好吧好吧,玲绮听兄长的,不与他切磋便是。”……到了第二天,在张世康与秦良玉的主持下,近卫军高级将领、白杆兵高级将领们坐在一起,一同拟定针对流寇的战术方略。四川的流寇总体来说只有两大股,分别是张献忠和李自成,且张献忠的势力更大一些。但其实不论是张献忠还是李自成,其内部也是有着不同的派系。比如李自成,其嫡系兵力大约五万,除此之外,还有夔东十三家以及摇黄诸部的人马。张献忠部,除却其嫡系外,还有马守应、罗汝才部,以及各地归降土司的兵马。近卫军和秦良玉部合兵虽然有八万兵马,而且也都是足粮足饷的精锐。但毕竟与流寇的总兵力相比,还是差了一倍有余。是以,问题的核心,便是尽可能的避免两面作战。李自成与张献忠不对付,此前李自成还趁着张献忠大军东进,偷袭了张献忠好几座城池。再往前数,两人早在凤阳一块掘崇祯老哥家祖坟时,就曾闹了矛盾。如今之所以能在四川境内相安无事,大抵上是因为唇亡之寒。张世康也曾在四川广布厂卫,从此前收集到的消息来看,张献忠和李自成少有联系甚至互相戒备堤防。但如今朝廷大军压境,只要不是傻子,应当都能明白,朝廷这一次肯定是想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是以,张献忠和李自成最终会不会选择联合起来,张世康心里也没底。不过他出京之前,已经知会了陕西总督孙传庭,让其在八月底屯兵汉中府宁羌州、七盘关。迫使李自成不得不派重兵驻扎朝天关、剑门关防线,大大牵制了李自成的兵力。在座的高级将领里,有提议先攻打兵力少的李自成的,也有提议先攻打距离最近的张献忠的。有秦良玉和张世康在,倒是都还算和气,秦良玉便笑着示意张世康先说说看法,张世康想了想道:“诸位,若按兵法看,自然是先打兵少城少的李自成。但兵法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从厂卫收集到的消息来看,李自成虽然处于弱势,但这两年修筑了不少坚固的防御工事。且此人自打经历上次惨败之后,变得更加谨慎,去岁甚至于朝廷一起,完成了土地改制,赢得了其治下百姓的民心。除此之外,李自成军纪严明,上行下效,严格意义上,说是流寇或许已经不恰当。此人已经算是典型的割据势力,并不好对付。”张世康对李自成的评价很高,在此之前,不论是张献忠还是李自成,在大明四处流窜的十年里,除了破坏,还是破坏。而现如今,李自成竟然也学会了建设,已经完成了自我进化。相比于李自成,张献忠虽然兵多城池多,但其本人性格乖张时常杀人。他治下的生员,几乎已经被他屠戮殆尽,那些大地主们,也被张献忠劫掠一空。李自成还会将打地主的银子拿出来搞防御工事,发给兵士提振士气。张献忠这厮搜刮了四川大部的财富,大部分都藏于他那所谓的皇宫里。不过厂卫传来的消息,张献忠虽然杀了不少生员、士绅地主,但却并未对治下的百姓大开杀戒。想想也能明白,既然已经打算建国,把百姓杀光了,谁给他种粮食?“大帅之意,正是属下之意,属下也以为,吾等当集中优势兵力,尽快解决张献忠。此贼虽兵多,但精锐不过其治下的四将军。昨日有哨骑来报,武隆、彭水两县的流寇已经撤往黔江以南。属下担心,那张献忠可能是想在江对岸以逸待劳,阻击我等。”秦良玉略有些忧虑的道。自古以来,渡江作战风险都极高,人在船上时,几乎就是对岸敌人的活靶子。张世康闻言随口道:“最好是这样,本帅的大宝贝早已饥渴难耐了。”…… 第501章 还有谁? 高级将领们在开作战会议,在近卫军大营里,一身戎装的马玲绮已经开始了自己新的挑战行动。她身着一套亮银色盔甲,那盔甲很是贴合她窈窕的身段,很明显是特制的。那是一套轻甲,除了身体的关键部位外,多处都只有薄甲一层乃至皮甲。轻甲的防御力虽然比不过中甲和重甲,但其灵活性几乎不受盔甲约束。马玲绮并未佩戴铁盔,而是将齐肩的长发以头绳捆缚,随意的绑了个单马尾。她的手里拿着一杆亮银色长枪,映着日头看起来格外飒爽。近卫军的军营里何时来过女人,更别提是马玲绮这等年轻的美女,不少士兵都时不时的投过来目光。孙大胜和徐文远正无聊的擦拭着战刀和明甲,看到来了位身着甲胄的姑娘,一时间也来了兴致。“哪里来的女子?此乃军营,岂是你能随意走动的?”徐文远一边走过去一边呵斥道。言辞说不上严厉甚至有点缺乏中气,没办法,谁又忍心对一个萌妹子恶言相向,大抵上是走错路了吧。马玲绮扭过头,看到徐文远的装束,大致猜到应该是近卫军的中级将领,便柔柔的道:“我父亲是石砫宣慰使马祥麟。”马玲绮很知道如何应对这种情况,直接就自报家门。果然,徐文远一听,立马就知道,这女子如果不是在说谎,就是四省总督秦良玉的亲孙女。只凭着这个身份,去军营里玩耍,那绝对是够格的。“原来是宣慰使家的闺女,不过军营里乱腾的很,到处都是怪蜀黍,你最好还是回家玩去。”徐文远半开玩笑的提醒道。“大哥哥在军营里所任何职?”马玲绮脆生生的询问。徐文远闻言立即挺起胸膛半仰着头略带着几分傲然道:“我乃近卫军第一营参将、霸州伯、上轻车都尉、太子太保徐文远!”一般自报名讳时,顶多说自己的主要官职,比如若是见到不认识的勋戚,便自报霸州伯,若是见到其他不认识的友军,便自报近卫军参将。诸如一上来就将自己的所有头衔报出来的,都是受了近卫军大元帅张世康的影响。这绝对有装逼的成分,而且证据都不用找。马玲绮蹙了一下眉头,觉得此人油腔滑调,倒有些街头青皮的习性,于是心中立即有了定意。“徐大哥年纪轻轻就成了伯爷,想必武艺肯定十分了得,不知能否赐教一下小妹?”马玲绮仍旧很有礼貌。可是这礼貌在徐文远、孙大胜眼里,自动转化为了仰慕。“这……这不好吧,万一不小心伤了你,我可怎么跟秦总督交代?”徐文远嘴上这么说,其实还是很想露两手的,他们这些中级将领,整日呆在军营里还是挺无聊的。不像他们大哥,即使打仗的时候,也时常四处溜达,一趟南京之旅,竟然给他们搞到七个嫂子。“没关系,我祖母不会生气的,来吧。”说着马玲绮就将银枪指向徐文远,并且摆好了架势。这时候,郑冲、宋亮祖、王敬铎几人也闻声走了过来,都是一副看戏的派头,徐文远只得硬着头皮上阵。他担心战刀太过锋利伤着马玲绮,就也从一个士兵手里夺过一杆长枪。徐文远的体能在近卫军里自然是出类拔萃的,虽然是火器营的参将,但冷兵器搏斗能力也完全不输普通步军营的将领。原本想着随意的露两手,让这位姑娘知难而退,最好能对他生出更多的好感来,或许……嘿嘿。可是这想法是在两人刚交上手的一瞬间,就消散了大半。马玲绮见徐文远准备好了,当先就冲了过去,一个直刺、一个侧挑,紧接着便是一脚高鞭腿,打得徐文远连连后退。哪知道马玲绮的一套动作只是简单的试探,只过了几招之后,马玲绮就大致判断出了对方的水平,于是便胸有成竹的道:“徐家大哥,我要发力了,接招!”徐文远额头都有些冒汗了,他指定是看走眼了,面前的这位姑娘哪里还是刚才脆生生的模样。马玲绮的出招倒说不上出奇,但问题是这姑娘力气贼大,而且出招又极快。往往是左边一刺,你去防备左边,结果人真正的意图是右边,不仅快,力气加持之下,下手还重。被银枪猛的砸上一下,即使用手中长枪格挡住,双手也被震得发麻,自己都气喘吁吁了,对方竟然脸不红心不跳。砰——的一声响,徐文远手里的木质长枪,竟然被马玲绮直接砸成了两截。而后马玲绮顺势一个斜刺,直指徐文远的腰子,并且精准的停在了两寸的位置。很显然,倘若马玲绮不停手,徐文远将痛失一个腰子。“承让了,徐大哥。”马玲绮很轻松的赢下了第一场比斗,露出了个很是开心的笑容。那笑容很是甜美,搞的徐文远仿佛没那么郁闷了。“徐二哥,你这……输给一个小姑娘,实在是……嘿嘿。”孙大胜嘲讽道。“哼,你行你上去试试!”徐文远撺掇道。次子团的七八个兄弟里,若论绝对武力,孙大胜当仁不让。与定国公、英国公等人不一样,怀宁侯孙家一直不曾丢掉自家的武艺,孙大胜虽然不如他老爹厉害,但一身蛮力,外加沙场拼杀出来的经验,那也是不容小觑的。孙大胜眼瞅着徐文远落败,便找来一把对练时所用的未开刃的战刀。“妹子,来,让你瞅瞅什么叫真正的武艺!”孙大胜摆好了架势。片刻之后,孙大胜的战刀不翼而飞,自己也被马玲绮借力摔了个狗啃泥。他确实比徐文远坚持的更久,也知道战刀与长枪对阵,当尽可能的近身攻击。奈何马玲绮的速度太快了,以蛮力著称的他根本无法近身,唯一的一次机会,还被马玲绮四两拨千斤,竟直接将他给丢出去好几步远。马玲绮越战越勇,将次子团的六人单挑了个遍,郑冲、宋亮祖、陈涛悉数落败,唯独最瘦弱的王敬铎,反倒坚持了半刻钟之久。这主要是由于王敬铎走的也是敏捷路线,他身材矮小瘦弱,对敌之时也专攻下三路。不过最终还是因为实力的差距,被马玲绮一脚踹出去三米远,当场饮恨西北。“还有谁?”马玲绮手执银枪挽了一个漂亮的枪花后道。…… 第502章 金刚芭比 马玲绮击败了孙大胜等人后还不罢手,见到张世康的亲卫队在一旁守候,于是再次摆出乖乖女的模样前去搭讪。只不过这次着实碰到了钉子,洪秀成作为张世康的亲卫统领,在武学这一块绝对是顶尖的。不然有孙维藩、卢象升、孙传庭,乃至崇祯老哥盯着,能力不行早被换下去了。洪秀成不仅武艺高强,反应能力、随机应变能力都是一流的,马玲绮比斗不过,便要比力气。结果力气也没比过,又比速度,还是没比过。于是……她更兴奋了。仿佛找到了下一个将要逾越的山峰一样兴奋。“洪大哥,你们的大帅武艺到底如何呀?”马玲绮认真的询问道。她到底是武道高手,就昨天晚上的简单碰面,她并不觉得张世康的武学非常高强,可是又不太确认,于是便想通过洪秀成来验证。洪秀成毕竟跟随张世康最久,还替张世康化解了一百多次刺杀,对张世康的了解肯定也是最多的。只是洪秀成是什么人,哪里猜不到这位漂亮的不像样子、又蕴含着暴力因子的姑娘问这个做什么。但作为张世康的亲卫统领,洪秀成十分清楚,不该说的不能说,沉吟了一下后便道:“昨日姑娘曾与大帅一桌吃过饭,姑娘若有疑问,可以直接问大帅。”“你们大帅那么忙,哪里有功夫理我,就昨晚聊了两句,他倒头就睡了,一点武艺宗师的修养都没有。”马玲绮嘟着嘴道。“哦?大帅说什么了?”洪秀成饶有兴致的问道。“也没说什么,言下之意应该是怕伤到我,洪大哥,他真的那么厉害吗?”马玲绮又问。这下洪秀成心里就有底了,不假思索的道:“那是自然,大帅的武艺天下绝伦,莫说是你,就是我也是不敌的。”既然大帅把自己吹嘘成武林高手,那作为亲卫统领,洪秀成自然要添油加醋,反正是大帅自己说的。洪秀成一边说着,一边上下看了看马玲绮,不知怎的突然眼前一亮道:“不过呀,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大帅为了天下苍生,得罪了太多的人。不瞒姑娘,就是这次出征的路上,大帅就曾遭遇过四次刺杀。若是算上最近的两年多,大帅已经足足遭遇过一百九十二次刺杀了。亲卫队的人数虽然不少,高手也很多,但我的压力实在是很大。不知姑娘有没有兴趣加入亲卫队,倘若有姑娘的加入,想必就更加稳妥了。”亲卫队不比寻常部队,他们的唯一职责便是保护主官的安全。倘若主官身死,所有亲卫队成员不论功劳如何,全部都是死罪。而张世康于当今大明朝廷的重要性,自是不必多言的。一旦张世康出了问题,莫说他们,或许连带着他们的直系亲属都会遭殃。洪秀成明白,大帅也好、卢都督也罢,都是很好的人,但到了那时,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毕竟,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洪秀成为了保护张世康,想来都是十二时辰待命的,张世康不喜欢别人盯着他上茅房,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上茅房之前,洪秀成甚至连茅房的茅坑都已经检查过。即便如此,也难免百密一疏,比如有几次遇险,便是大帅寻花问柳之时。这事儿虽然难以启齿,但也确实如此,洪秀成将其称为英雄难过美人关。看看,当一个人牛逼了以后,干点啥,得到的评价都是正面的。“可以的吗?我爹爹说,军营里是不允许有女人的。”马玲绮闻言反倒有些兴奋,俏脸上都掩饰不住。作为马家的千金,马玲绮被父亲和爹爹,以及兄长保护的很好。虽然秦良玉和马祥麟从不娇惯,但马玲绮除了石砫城以及白杆兵军营,确实也没更多的经历。十八九岁的年纪,正是对未来充满幻想的年纪,换一个环境对她而言,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不过他竟然可以抵挡那么多次刺杀,想来武艺定是不差的。”马玲绮又补充道。张世康的经历,说是大明史上,不,说是整个中华史上的最强耐刺王也不为过。“这个好说,你本就出身行伍世家,在出征流寇的这段日子里,暂时加入卫队,想来没人说什么。等会儿大帅开完会,我便请求大帅。”洪秀成想了想道。倘若这位姑娘可以加入卫队,洪秀成自然是高兴的。马玲绮的武艺绝对是出类拔萃的,最关键的是,这是位姑娘,漂亮的姑娘。说不定日后便可以堵上洪秀成等亲卫队成员防卫的死角。毕竟嘛,这大帅什么都好,就是偶尔喜欢做进出口贸易。上茅房他可以提前下功夫检查,可那事儿……他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说能不能他在旁边盯着这等话。但有位武艺高强的姑娘,似乎就容易多了。“那洪大哥,以后咱们能经常切磋吗?还有你们的大帅,玲绮这下就有两个目标了!”马玲绮从小就待在白杆兵的军营里,胜负欲非常强。“当然,只要你加入卫队,闲暇时,我们都可以互相切磋的,卫队里的其他弟兄,身手都很不错。就是不知,你爹会不会同意。”“我爹听我祖母的,我祖母听你大帅的。”马玲绮眨巴了一下大眼睛,她的思维格外敏捷,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重点。于是两人很快就如狼和狈一样,达成了共识。于是当张世康开完了作战会议,从屋子里出来时,便看到一个俏生生的萌妹子端正的站在洪秀成的身边。张世康认得,正是昨晚吃饭时的那个非主流姑娘,秦良玉的亲孙女儿。洪秀成赶紧走过去解释,将马玲绮刚才在近卫军军营里的表现说了一遍,顺带着表达了自己想将此人加入卫队的想法。张世康听了之后眼睛瞪的老大。他将目光看向身着银甲的马玲绮,马玲绮很是乖巧的冲他笑了笑。张世康又看向洪秀成,洪秀成点头如捣蒜。张世康瞬间觉得有些抽象。不是……就她?打败了徐文远、孙大胜他们?还跟你老洪能过几招?张世康如同看怪物一般,再度看向马玲绮。他不得不承认,世界的参差是如此的巨大。这非主流萌妹子……竟是个金刚芭比! 第503章 柱子,把咱们的大宝贝拉出来 在确认了马玲绮确实很能打之后,张世康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当然同意了洪秀成的提议。虽说这样做多少有点胡来,但马玲绮自己都不介意,而且军营里能打过她欺负她的人估摸着也没几个。于是张世康便询问了马祥麟的意思,哪知道马祥麟直接拍板,甚至还很高兴,搞的张世康莫名其妙。按照既定计划,接下来的三天时间,不论是近卫军还是白杆兵,都开始了总动员。粮草、军械物资、战车等等都已经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秦良玉本来还打算带上不少匠人,好临时打造攻城器械,但被张世康否决了。除此之外,张世康还从郑家借来了五十多艘运兵船,自应天府入江,也在昨日抵达了既定江域。对于可能遭到的渡江攻击,张世康不是没考虑过用战船来解决。但四川区域的江流,已经算是大江的上流区域,曲曲折折的有些地方根本不适合大船航行。若是只用中小型战船,作用又不大了,张世康干脆直接放弃。八月二十四这天,张世康、秦良玉率领六万大军出发,直奔距离石砫城最近的武隆县城。为了防止李自成背后偷袭,秦良玉留下了两万部队,留在石砫沿线防御要地。两天后,大军抵达武隆县城时,武隆县城大门洞开。县城内的流寇部队早已撤退,他们临走时将县城内洗劫一空,不少之前幸存的地主老财都遭了秧。最让张世康生气的是,这群流寇撤离时连老百姓也没放过,将他们的粮食、钱财也全部劫掠一空。唯一比较庆幸的是,张献忠倒是也没失了智的对平民展开杀戮。武隆县的百姓并不多,只有三万多人,张世康与秦良玉合计了一下,只得先从军粮中抽调一部分先给老百姓度日。然后火速通过厂卫给湖广、江浙地区的布政司下令,让他们立即就地买粮。这时候江南江北的应季粮食正好已经成熟,与前年杨嗣昌的暴力征收相比,朝廷拿银子买粮已经温和了太多。大军并未停歇,一路经过彭水县、酉阳宣抚司、平茶洞司、石耶洞司。所过之处,均已经没有了流寇的身影,但同样的都被流寇洗劫一空。最倒霉的还是酉阳宣抚司等几个土司,他们原本已经向张献忠投降,可大难临头之际,却又得不到张献忠的信任。头目都被杀了了事,照样也被洗劫了一番。对于这些墙头草一般的土司,张世康也没有手软,一边上书崇祯老哥,请求取消他们的世袭官职。同时,他开始指派当地有名望和功名的人暂代县令之职。土司制度贯穿大明的始终,四川、云南、乃至贵州,都有着非常多的土司。这些土司的官职基本都是世袭,但大明却鲜少能从土司所在的地方收到太多的税目。大明朝对于各地少数民族都有着很大的优待,甚至超过了张世康所认为的程度。而这些土司不仅掌握着当地的经济命脉,还拥有着自己的军事武装。然而,在大明此前的乱局里,却并没有发挥出多少作用,除了石砫的白杆兵外。这肯定是很不合理的。张世康在见识到了当地的情况之后,立即就想到了四个字。改土归流。但此时说这个事很显然不合时宜,张世康只是先指派了官员管理,只能待战后再去与崇祯老哥商议。不过他认为,这是很有必要的,不仅能提高这些地区百姓与朝廷的联系,而且还能收取到更多的税收,而不是被那群世袭土司们截流。大明,不养蛀虫。处理了重庆府西南的土司之乱之后,大军折返至武隆,并在此地经运兵船安全渡过黔江。黔江又称涪陵江,属于大江的支流,是以并不是很宽,张献忠并未选择此地阻击。而黔江以西涪州、南川、巴县等三城,仍旧是与黔江以东无二。张世康不由得有些佩服这张献忠,特么的,是真能忍,说跑就跑,毫不含糊。不仅撤了兵,还将城池劫掠一空,不仅补给了自己,还将累赘甩给朝廷,张世康还不能不管。是以,一路上张世康都觉得非常窝火。直到大军抵达江津县城时,张世康终于通过望远镜看到了张献忠的主力部队。双方竟然不约而同的将渡江与反渡江的地点选在了江津地区。江津地区的大江走势十分蜿蜒,大江东去,却在江津地区形成了个几字型的弯。在几次型弯的下游不远的地方,江道最窄处只有不到四百步,且流速比之其他区域要慢上一些。秦良玉有些忧虑的看着江对岸的流寇军队,她本想建议从最窄处渡江。毕竟江面越窄,渡江的速度就越快,安全性也越高。可是张世康却否决了这个建议,而是将渡江地点选在了更下游,一处宽约六百多步的江域。明制一步约等于一点五米,换算一下,那处疆域的宽度已经达到了九百多米,将近一公里的宽度。五十多艘运兵船早已抵达江津区域大江的南岸,六万大军也都严阵以待。秦良玉虽然很不理解,但她老成持重,早已看出张世康必然是有什么杀手锏,便也没有反对。张世康望着江对岸看了许久,才终于放下望远镜对身后的齐大柱道:“柱子!把咱们的大宝贝拉出来!”“卑职得令!”齐大柱躬身领命之后,便向着军营后方跑去。近卫军正式组建火炮营之后,张世康便将齐大柱选为了火炮营的主将。齐大柱作为原京营的老兵,经历了张世康加入京营后的一系列战事,可谓从底层爬到副将之职的典范。齐大柱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对于火器有着很强的天赋和学习能力。在选拔火炮营主将时,先后以实际操作能力,击败了十几个对手,乃是近卫军公认的炮王。一刻钟后,在大江南岸的滩涂上,就列好了四排盖着麻布的大块头。张世康一声令下,炮兵便掀开了麻木。赫然映入众人眼帘的,便是被张世康倚为重器的、黄澄澄的二十四磅铜炮。…… 第504章 将军大人,不对味儿呀 四十门铜炮里,有十一门乃是毕懋康和汤若望在两个月间加紧铸造的仿制炮。之所以效率低下,主要是因为缺乏足够多的熟练工匠,不过经过多番改良,目前制造总局制造的铜炮,在性能上已经与葡萄牙人的铜炮相当。这种铜炮含铜量在百分之九十左右,除了铜之外还有百分之六的锡,以及一些铅和锌。二十四磅铜炮重量在一千三百公斤左右,若是加上运炮的车子,几乎达到了一吨半。四十门这种铜炮,光是炮手以及相关运输人员,就达到了四五千人。当然运输的辎重除了铜炮,还有大量的弹药,这种火炮口径炮弹重量达到了恐怖的十公斤。按照比例,每发射一枚炮弹,便要用去黑火药三点五公斤。这种规格,几乎已经算得上亚洲最牛的火炮,比大明的旧式弗朗机炮的用药量足足多了一倍还多。当然,火炮体积重量也很大,导致运输不便,为了将这四十门火炮运到这里,一路上可没少闹幺蛾子。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攻城炮不比野战炮,要的是绝对的威力,毕竟一个对付的是人,一个对付的是坚固的城墙。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威力自然不是普通火炮能比的。在此之前,大明最常用的旧式弗朗机铁炮,有效射程只有五百步左右,也就是七百五十米上下。而且目标越远,准头就越差,基本超过三百步,都会变成没良心炮,因为没人知道炮弹究竟会落到哪儿。而这四十门铜炮,有更精良的照门和准心,射程达到了恐怖的两千三百多米,有效射程也有一千两百米左右。除了铜炮本身的性能外,也跟毕懋康改良的颗粒黑火药有关。加工成颗粒化的黑火药,燃烧效率比之前提高了将近三成,同样的黑火药却能爆发出更多的推力。经过反复测试,原本的铜炮射程仅有两千米,而使用了这种颗粒化的黑火药,才达到了如今的射程。以至于张世康甚至觉得,即使面对葡萄牙人与荷兰人,在火炮方面也已经完全不输于对方。就是不知道葡萄牙人本土是否在用更大口径的火炮,不过好在大明与葡萄牙人短时间内倒是也没有利益冲突。“大帅,火炮已完成装填!”齐大柱高声喊道。“目标,江对岸流寇主力,机会可不多,校准了之后再打。”张世康看着江对岸的流寇大军道。江对岸除却流寇大军之外,也在滩涂摆好了数排火炮。不过张献忠哪有铸炮能力,用的火炮多是从四川各城城墙上拆下来的各式旧炮。大明前些年穷困潦倒,四川作为大明的大后方,火炮等装备大多都是几十年前的老家伙,射程顶多也就五百步左右。张世康十分明白江对岸流寇的意图,无非就是等待运兵船横渡到江中间,好用火炮来炮击运兵船。这法子虽然老套,但倘若张世康没有新式火炮,一时间似乎还真拿这招没啥好办法。虽然渡江的地方很多,但想运六万人渡江需要太长的时间,是绝对瞒不过张献忠的。去岁剿灭江南叛军时,为了渡江他还大费周折的去向郑芝龙请求支援,将江南叛军的水军主力消灭之后,才能安稳渡江,如此可见一斑。不过现在不同了,大口径火炮,完全可以覆盖江对面的流寇。而对面的流寇,竟还在傻傻的等待着他们渡江。他们认为朝廷是待宰的羔羊,正如张世康将他们当作羔羊一般。“将军大人,不对味儿啊!朝廷怎么在江对岸也摆上火炮了?难不成是在等着咱们渡江吗?”亲卫看着江对岸的阵势,有些疑惑的问张能奇道。张能奇眯着眼睛也在观望,只是他们没有望远镜,如此远的距离,只能大致看出江对岸的情况。张能奇当然也觉察出了江对岸的不对劲儿。作为张献忠麾下的四将军之一,张能奇虽然才二十出头,但跟着张献忠南征北战也有七八年了。这次义父派他做前锋将军,正是让他前来阻止朝廷兵马渡江的,为此还为他调集了整整五十门各式火炮,就连大西国的都城上都拆下来十几门。张能奇当然明白自己肩头的责任,若是让朝廷兵马渡过江,那将是大西国立国以来的最大危机。是以,即使觉得江对岸的朝廷兵马很是蹊跷,他仍旧没有下令撤军。他倒是要看看对方摆的是什么迷魂阵。“大帅,已经校准好了,不过敌方主力距离咱们足有八百步,准头上估计会差点,但卑职能保证至少有六成能击中敌军。”齐大柱禀报道。“管他呢,开炮!”张世康三下五除二便对那群炮手们下令。随着他的一声令下,炮手们立刻点燃火炮尾部的火绳,滩涂上很快燃起浓烟。张世康端起望远镜望向江对岸,他很快便锁定了敌方的主帅,只从穿着便能辨认出来。望远镜内,张能奇眉头紧锁,似乎在为什么事所困扰。能有此疑虑,想来对方也是个作战经验丰富的将领,但一切都没有意义。在火炮炸响之前,没有人会知道答案。因为最先进的火器,总是有其跨时代意义的,即使你再聪明,也不可能想明白从未见过的杀器。张世康嘴角上扬,紧紧的盯着那张能奇。秦良玉、马祥麟、秦翼明、孙维藩等高级将领,也都在期待着张世康所谓的大宝贝。秦良玉和马祥麟、秦翼明,还是头回见到如此大口径的火炮,脸上也都带着期待之意。相比于老将们的老成持重,第一次正式跟随大军出征的马玲绮就显得有些紧张了。作为张世康亲兵卫队的一员,她仍旧穿着那身亮银色轻甲,估计是洪秀成提醒了她,她便将银枪夹在腋下,用双手捂住了耳朵,看起来格外的可爱。同时,马玲绮还悄摸的看向张世康。此时的张世康歪着嘴角,整个人都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那是憋屈了两三年后,扬眉吐气的嘚瑟,也是身为近卫军大元帅的胸有成竹。他身着金甲骑在战马之上,沉着中带着一丝傲气,竟让马玲绮看的有些呆愣。轰——轰轰——突然间,大地传来惊雷般的阵阵巨响。四十门大口径铜炮先后喷发出了怒火。…… 第505章 朝廷的火炮太邪门了 通过望远镜,张世康看到四十发炮弹,大多数都落在了敌方火炮阵地后头的主力军队中。巨大的惯性之下,没有任何血肉之躯可以阻挡,十公斤重的炮弹在敌方阵营里留下了二十多道血槽。炮弹所过之处,不论士兵身着轻甲还是重甲,全都被巨大的冲击力七零八落。江对岸的流寇大军当即就乱了起来。张世康皱了皱眉头,通过望远镜他一直观察着敌方的首领。但很可惜,敌方首领运气不错,并没有被任何一枚炮弹击中。“迅速装填,继续打!”张世康再度下令。马祥麟与秦翼明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惊骇。如此远距离,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威力,他们倘若有这等火炮,这些年何必用部下的性命来死磕敌人。秦良玉也满意的点了点头,有了这四十门威力巨大的火炮,或许整个剿灭流寇的过程,都会容易一些。而马玲绮对火器就没什么概念了,她也不懂什么兵法,这些年除了武艺还是武艺,对其他事都不如何上心。不过看父亲和表叔都那么惊诧,她便也张开小口露出惊讶的表情来。齐大柱立刻开始命令手下炮手动作,清理炮膛的火药残渣,装填新的火药和火绳,而后以布帛裹住炮弹,并用特制的杵将炮弹压入炮膛。整个流程用去约莫两分钟。这是没办法的事,即使是小型铁炮,该有的流程也一个不能少,旧式弗朗机炮虽然可以设子母炮。但这种新式铜炮还未来得及改动,而且这种炮口径太大,也不知用子母炮会不会炸膛。不过两分钟的时间,江对岸的流寇根本来不及撤退,在齐大柱的一声令下之后,四十门火炮再度开火。又是一轮炮击,这次齐大柱选择的重点,乃是靠近对岸滩涂火炮的敌人。很明显,齐大柱并不希望对方撤离时将火炮带走。江对岸,张能奇龇牙欲裂,他做梦也没想到,朝廷军队竟然有这等大杀器。足足八百步的距离,朝廷的火炮何时这么厉害了?这还怎么打阻击战?“将军!快撤吧!朝廷的火炮太邪门了!”一个亲卫拉着他道。“不成,快,将那些火炮拉回来,不能丢下,陛下饶不了咱们的!”张能奇稳定了一下心神,立刻下令。这次超远距离的炮击,不仅打了张能奇个措手不及,整个战阵都有些人心惶惶。张能奇一边命令部下去拉那些火炮,一边命令其余部将往后撤。但在此时,江对岸的火炮再次开火。负责去滩涂拉火炮的士兵以及车马都被轰了个人仰马翻,滩涂阵地顿时变得乱糟糟的。有士兵被轰掉了胳膊腿儿,哀嚎着在地上打滚儿。有战马整个马屁股都被轰没了,战马倒在地上,仍旧挣扎着想站起身,肚子里的肠子等内脏流了一地……有的炮弹正撞击在火药桶上,不知怎的竟将木质的火药桶也给点燃,燃起巨大的烟雾。“别管那些炮了!都给老子撤!”张能奇终于下定了决心,再这么让朝廷打上两轮,士气都要被他们打没了。于是两万多流寇在张能奇的带领下,火速往后回撤了两里。江对岸,见敌军果然后撤,张世康果断的对秦良玉道:“秦老将军,可以开始渡江了。”秦良玉随即一声令下,五十多艘运兵船外,一列列白杆兵开始登船。近卫军的主力为火枪队,这种攻击模式,只有形成稳定队列的情况下,才可以提供最大的火力输出。而渡江作战很明显风险很大,相比于火枪方阵,白杆兵反倒更擅长各种条件下的单兵作战。白杆兵开始登船,张世康也没让齐大柱闲着。炮兵们仍旧在紧锣密鼓的装填弹药,很快四十门铜炮再度装弹完毕。齐大柱立刻下令重新校准炮口,将射击目标再度放到跑远了的敌军前列。他没有下令开炮,下马威已经给到,他的任务很明确,保护己方运兵船登陆。一旦流寇敢前来阻击,迎接他们的,必然是大口径火炮的怒火。只要能让战船顺利登陆,他的任务就完成了……一半。两刻钟后,五十多艘运兵船,满载着九千多名白杆兵出发。秦良玉、马祥麟等人心里的弦瞬间绷了起来,就连张世康也有些小紧张。有这四十门大口径火炮在,运兵船运兵途中倒是不必再担心遭受攻击。怕的是登陆的那一刻,己方毕竟只有九千多人,而且下船整队至少也需要一刻钟甚至更多。倘若这时候那流寇领着两万多人杀过来,九千多人能不能顶住是个大问题。毕竟这个节骨眼上,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若是九千人没顶住,那很可能就回不来了。选择的江面并不宽,郑家派过来的人也很懂水运,特地计算好了流速,在选定的登陆地点一里多处开始横渡。等运兵船随波逐流到了对岸,恰好便是在已经狼藉一片的地方火炮阵地滩涂,也就是齐大柱火炮方阵所控制的范围内。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半刻钟后运兵船终于抵达了对岸,一些白杆兵已经开始跳下战船。同时,躲在远处的张能奇咬了咬牙,当即带着两万多嫡系部队开始发起冲锋。诚如秦良玉等人担忧若不能在江对岸站稳阵脚,九千多白杆兵就回不来。张能奇心里也很明白,若是不能阻止敌人登陆,他这次的行动就是彻彻底底的失败,回去后他义父不知道该如何处罚他。又半刻钟后,张能奇终于带着两万部下开始与白杆兵短兵相接。而此时白杆兵大约只有一半人下了运兵船,并且还未完成整队。轰——轰轰——四十门铜炮再度发威,炮弹再度在张能奇的队伍中炸开,顿时在张能奇后方的队列中开出几十道血槽。张能奇怒目圆睁,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骑虎难下了,只能继续命令部下迎着炮火冲锋。白杆兵很快与流寇战在一起。…… 第506章 你负责嘎嘎,我负责乱杀 “柱子,给我瞅准那个流寇头子,集火攻击!”张世康将望远镜递给了齐大柱,指着江对岸一直在忙着指挥作战的张能奇道。流寇兵力太多了,必须给白杆兵争取更多的时间,否则船上的将士还没来得及下船,登陆的白杆兵就被流寇淹没了。一旦第一次登陆失败,不仅使地方的士气得到提振,己方的士气也会下滑。而且第一次登陆失败,第二次将会更加困难。齐大柱接过了望远镜,顺着张世康指的方向观察了一阵,而后便皱着眉头向炮手下令,将炮口的角度按照他的估算开始调整。将近八九百步的距离,齐大柱也没有太大的把握。但此时去说些没有把握的话,没有任何的意义,所以齐大柱只是全神贯注的指挥自己的部下调整火炮。而张世康则继续端着望远镜,观察着流寇首领的具体位置,以便于随时做出调整。所幸那张能奇只是在亲卫的护持之下指挥战斗,而并未来回跑动。三分钟后,四十门火炮终于按照齐大柱的命令,调整好了炮口。“预备,点火!”随着齐大柱的一声令下,四十门火炮尾部先后燃起白烟。张世康端着望远镜的胳膊都有些微微颤抖,何为千钧一发,现在就是。每一分一秒,白杆兵的伤亡都在扩大,倘若这一轮炮击不能命中,或许已经上岸的那三四千白杆兵很快就将被全歼。轰——轰轰轰——四十门火炮再度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张世康肉眼可见的看到几十发巨大的炮弹划过江面。在张能奇周围数十步的范围内落地,同时巨大的惯性再度在流寇后方掀起数道血槽。几十发炮弹落在方圆几十步的范围,在滩涂上荡起阵阵烟尘,阻挡了所有人的视线。张世康略显焦躁的皱了皱眉头,尘土逐渐消散的短暂时间里,是张世康感觉最难熬的时间。片刻之后,当张世康再度拿起望远镜观察时,他看到流寇的后方陷入混乱。他在人群里反复观察,并未看到那个流寇首领的影子,几个张能奇的亲卫抬着一个人慌乱的往后跑,更多的流寇士兵也跟着往后撤。张世康的脸上随即露出喜色。这么远的距离,就是炮神来了,以目前的火炮技术,也难说能命中目标。他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但是他赌对了。流寇的那个首领倒下后,两万多的流寇当即就开始陷入混乱,随着更多的白杆兵下了运兵船。半刻钟后,白杆兵已经开始形成阵线。再一轮炮击之后,流寇撤退了。得知了消息之后,近卫军、白杆兵们都爆发出了欢呼声。齐大柱则立即命令炮手开始清理炮膛,但却并未让炮手立即装填弹药。连着发射了五六轮,炮膛的温度已经很高,流寇既然已经退却,便没有必要再冒风险了。毕懋康曾经跟汤若望做过一系列的测试,这等铜炮最多一次性连射十二三次,就必须让炮膛冷却半个时辰。而且还不能使用冷水直接降温,那会极大缩短炮管的使用寿命,导致退火、金属强度降低,继而导致炸膛的发生。当然,在极端的情况下,若是不能给炮膛冷却时间,也是可以继续发射,无非就是久了之后火炮废掉。“此番作战之后,或许我该跟卢都督商议一番,确立一套接班制度。”张世康放下望远镜喃喃的道。主将一倒下,队伍就阵脚大乱的情况,不止是流寇中有,大明军队也有,而且是长期存在的。在以往大明、乃至历朝的作战中,军中主将往往都是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以最大程度的提振士气。这当然是一把双刃剑,张世康很早就知道。这两年,张世康倒是以军令的形式告知大明各路军镇的主将,不到万不得已,主将本人不得以身犯险。但仍旧不能解决主将一旦身死,对军队造成的巨大士气打击。张世康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只有离他最近的秦良玉、孙维藩等少数几人听到了。“只要大帅老实的在后头呆着,咱们近卫军的士气,绝对散不了。”孙维藩瓮声瓮气的道。言下之意,你小子莫逞能,咱们近卫军就能嘎嘎乱杀。你负责嘎嘎,我负责乱杀。张世康连理都没理孙维藩。“或许可以在战前,便由主将指定特定副将继承指挥权,并将此消息告知全体将士。”秦良玉折中了一下道。这是大明目前军律中有提及的,只是主将鲜少会将此事告知全体将士,以至于主将一旦身死,士气难免会遭受重大打击。但若是在战前便明确了指挥权的接替,并且让所有士兵都知晓,不论如何,即使主将身死,士兵也总能有个新的主心骨。但张世康仍旧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若是指定的副将也死了呢?若是接替的参将也死了呢?主将倘若当着全体士兵的面,一次性指出一系列的指挥权接替者,那这仗还打不打了?问题的根源,并不在指挥权上,而是在其他的方面,只是张世康一时间还未想明白。流寇的大军撤退后,第一次运输的白杆兵已经全部登陆,并迅速的开始在滩涂上原来流寇火炮阵地列阵。五十多艘运输船迅速转舵,开始往返。所有人都清楚,渡江作战计划已经初步成功。而朝廷一方的成功,便是流寇一方的初步失败。当张能奇在永川城内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他是被一发炮弹的余威击晕的,倒是没有受太重的伤,只是脑袋疼的厉害。早有士兵将当时的情况告知了他,并且告诉张能奇,朝廷大军已经连夜全部完成渡江。而在张能奇倒下的时候,便早有传令兵将前线的消息传了回去。张能奇面露苦涩,这一战不仅没能阻止朝廷渡江,还将整整五十门各式火炮也给丢了,连带着还死伤了两千多将士。实在是败的彻底。战败对于将领来说,倒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张能奇只是觉得憋屈,他感觉胸膛里有一股子气郁结在那里,使他总有一股无名火。下午的时候,从成都方向来了几个宦官,张能奇立刻知道,应当是他义父兴师问罪的信。虽然憋屈,但张能奇还是跪地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格老子的,教你不要轻举妄动,你强要去跟那张世康硬碰硬,如今折损了许多兵马,连老子的炮都丢了。驴球子,入你娘的毞,钦哉!”…… 第507章 父子同心,其利断金 张能奇接了旨后脸上更郁闷了。即使早知道义父会因此生气,但身为大西国的四将军之一,还是会感觉很丢脸。“三将军,陛下还说,让你老实在永川待着,等候陛下的大军来援。”那宦官将圣旨交给张能奇后道。“陛下是打算在永川与朝廷决战吗?”张能奇皱眉道。这是显而易见的,他太了解义父的性格了,朝廷军毕竟只有七八万人,而义父倘若纠集全部人马,足有十几万。“奴婢不敢妄言。”宦官很是谨慎的道。在大西国,乱说话是随时可能掉脑袋的。“你回去告诉陛下,这次的朝廷军很不对劲儿,他们有威力十分恐怖的火炮。比咱们的弗朗机炮打的要远得多,让陛下三思!”张能奇皱着眉头对那宦官道。虽然这样说,有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口的嫌疑,但身为大西国的四将军之一,张能奇对自己的义父还是很忠心的。那宦官答应之后很快便离去了。张能奇独自在屋子里逡巡了一会儿,立即对屋外的传令兵道:“传我军令,拆除城内房梁,将一切可以用于守城的东西全部搬上城墙!”……大军渡过大江之后,张世康通过散布的夜不收,得知张能奇屯兵永川城严防死守,而张献忠的主力还未出成都府范围。于是果断下令兵分两路,攻取重庆府其他的县城。由于主力都被抽调,重庆府内其他县城的防御力量都很薄弱,两路大军并未遭遇太大的抵抗。四天时间,两路大军连破长寿、璧山、铜梁、合州四城。九月初一,在收复了重庆多处城池后,大军向西折返抵达永川城附近。当天傍晚,张献忠亲率十万大军抵达永川,双方都因为天色将黑选择了明日再战。当天晚上的时候,曹变蛟等数个将领都提议,以六千骑兵夜袭敌营,不过却被张世康否决。而在永川城内,张可望、张文秀也抱着同样的心思。这次‘御驾亲征’,除却他的第四个义子张定国留守都城之外,张献忠可谓精锐尽出。此时的他正坐在主位上,听着三子张能奇诉说着朝廷那新式火炮的情况。张可望皱着眉头不发一语,张文秀也只是出言安慰,张献忠略显焦躁的喝了一碗酒。“四十门大炮而已,火炮装填慢,你们仨莫要落了自己威风。”张献忠叮嘱三人道。张献忠信任自己的四个义子,胜于他的三个皇后,他在成都城内杀了不少人,也不信任那些文官,但却从未怀疑过张可望等人的忠诚。多年的流窜生涯,张献忠屡次抛妻弃子,四个义子却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张能奇虽然战事失利,但张献忠也只是嘴上骂两句,到了跟前反倒也勉励了老三。“明日决战,你们仨要抖擞精神,此战若胜,我等要一鼓作气拿下石砫,彻底将入川的道路封死。到时候那张世康倘若再想染指咱们大西国,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张献忠又道。加上张能奇的人马,他们的总兵力已经达到了十二万,而据探报,城外的朝廷军总兵力只有六万人。为了堤防李自成,朝廷军在后方不得不留下两万作为防备。不论如何,十二万对六万,优势在我。“放心吧父皇,父子同心,其利断金!儿明日必将那张世康的狗头砍下来,给父皇做尿壶!”张可望率先表明决心。张能奇也赶紧跟上,唯独张文秀迟疑了一下问道:“父皇,保宁王到底是何意思?难道不懂唇亡齿寒吗?”张文秀在四将军里,算是半个儒将,人虽然没有其他三个弟兄能打,却一直在历次战争中担任参谋的角色。而张文秀口中的保宁王,自然是指李自成。张献忠称帝后大封群臣,同样是义军身份,居于北部保宁府的李自成则被张献忠封为了保宁王。作为大西国第一个异姓王,爵位给的倒是不低,不过不论是李自成,还是张献忠,都没太将这王爵当回事。但鉴于有朝廷这个共同的敌人,双方倒是也没有产生冲突。自打得知朝廷来袭的消息后,张献忠很快便将这个消息分享给了李自成,意思当然是希望李自成与他一同抵挡朝廷大军。然而李自成却连书信都没回,这让张献忠十分的恼怒,并咒骂了李自成的八辈祖宗。“哼!待击溃了张世康那狗东西,朕必然饶不了他!”张献忠将酒碗摔了个粉碎道。提起李自成,张献忠就来气,上次他攻打石砫无果,这厮就趁他后方空虚,偷袭夺了他好几座城。若是依张献忠之前的暴脾气,早就跟李自成大打出手了,可为了大局他忍了。但这次朝廷大军来袭,这个狗东西竟然连信都不回,这事儿他绝对忍不了。“父皇勿怒,待击退了朝廷军,由儿臣亲率大军讨伐那李自成。”张可望再度表忠心道。父子四人又商议了一番明日的具体对策才先后回营,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相距只有五六里的双方军营几乎同时燃起篝火。所有人都明白,今日必是一场大战。半个多时辰后,张献忠与三个义子皆披甲来到军队的最前头。张献忠抬手至额头望了望远方朝廷的军阵,由于知道朝廷有射程很远的火炮,他离得太远看不清,只依稀看到朝廷将军队结成了数个方阵。这样的方阵明摆着朝廷是要打防守战,这也无可厚非,一般野战兵力少者,皆以地势结阵做防御姿态。张献忠坚信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他的兵力是朝廷军的两倍,四十门火炮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颠覆他的兵力优势。“旺儿!你率兵自左路进攻。秀儿,你攻中路,老四,你右路。朕着中军策应尔等,记住了,即使挨了炮,也不得后退。告诉二郎们,只要与敌军陷入混战,他们的火炮就不能发挥作用。敢后退者,杀无赦!”张献忠给三个义子下令道。“儿臣得令!”张可望三人昂声领命。片刻之后,张献忠大军中鼓声雷动。随着一阵阵喊杀声响彻天宇,战争开始了。…… 第508章 恐怖如斯 张世康身着金甲骑在二狗身上,居于整个战阵的中后方,十分淡定的望着乌泱泱冲过来的流寇大军。身着银甲的马玲绮很是兴奋,但兴奋中又带着紧张,她虽然武艺绝伦,但却很明白,在如此声势浩大的战争中,个人的武艺再强也无济于事。最关键的是,她从未如此正面的参与过这样的战争。“无忌哥哥,你……你不害怕吗?”马玲绮看了一眼张世康,小声的道。她在军中的正式职位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亲兵卫队统领帐下一小兵。“害怕?那是什么玩意儿?这个词,在我的脑子里就不存在。咳咳,你还是叫我大帅吧。”张世康干咳一声,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道。如果真是个娇滴滴的萌妹子,这样叫他倒是没什么,仿佛有一种英雄保护美女的优越感。但身后这丫头,连孙大胜那样的大块头,都能三两下撂翻,手里的银枪,枪出如龙,瞬息间就能给人戳上一万个透明窟窿。这么个金刚芭比,又这么娇滴滴的叫他无忌哥哥,总让他感觉不对味儿。“好的无忌哥哥,他们冲过来了!”马玲绮葱白的右手握紧银枪指了指战阵道。“哦,咱们看戏好了。”张世康平淡的道。他已经将指挥权交给了秦良玉,并且将近卫军的攻防特点也给秦良玉说了。秦良玉征战四十多年,什么阵势没见过,流寇的兵力虽然多,但这等战争强度,在秦良玉的战争生涯里,甚至排不进前五。张世康如此淡定,马玲绮就觉得果然不愧是大元帅,一时间竟更加崇拜起来。战场上,张可望、张文秀、张能奇各统领两万余人,自左中右三个方向突袭而来。当敌我双方距离还有一里的时候,随着秦良玉的一声令下,四十门攻城用的大口径铜炮已然开始发出巨响。近卫军炮王齐大柱在经历几日前的实战之后,对火炮的把控度更加纯熟,在他的指挥下,四十门火炮绝大部分都落在了中军张可望的部队里。靠着巨大冲击力杀伤的实心铁球,一旦落入地方军中,所过之处只留下一道道血槽,不论是士兵还是战马,触之即毙命。炮弹即使角度不好,砸在地上也能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开启弹跳模式,就如同平静湖面上瓦片打的水漂一样。孙可望的中军瞬时一滞,双方还距离足有一里,这样的距离,朝廷已经可以对他们造成这么大的杀伤力,这在他们此前的战斗中,是从未有过的情况。见身旁的部下有些慌乱,孙可望高声呵斥着,给督战队下了死命令,胆敢后退者,杀无赦。这次战争,关乎着大西国的安危,说是大西国的立国之战也不为过。他们输不起。但一里的距离还是太远,当步军终于冲到距离朝廷军两三百步距离时,再次挨了一轮朝廷军的重炮。由于距离靠的更近,受到的炮击伤害自然也越大,但此时的孙可望已经没有退路。“弟兄们!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再开炮,冲上去,杀光朝廷的鹰犬!陛下有言,此战若胜,加官进爵,必不会亏待了咱们。杀啊!”只要双双短兵相接,朝廷的火炮就会失去作用,只要能击溃这伙朝廷军,那些厉害的火炮就是他们的。没有枪没有炮,朝廷给他们造!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理念,他们手里的兵器、火铳、弓箭、火炮,绝大多数都是从朝廷手里抢过来的。果然,这么一喊,周围的部下士气再度提振起来。若论单兵对决,此时的他们已经完全不怵朝廷军,已经不再是之前朝廷在后头追,他们玩命跑的时候了。三百步……两百步……一百五十步。朝廷方阵里突然传来阵阵哨子的声音。呼啦啦——十数个火枪方阵顿时开始动作,最前一排下蹲举枪,中间一排弯腰,第三排直立。他们的手里握着的,乃是大明最新式的遂发式火枪。也是在这一代火器正式列装到近卫军之后,张世康正式将火铳的字眼,改作火枪。火枪本就是火铳的一种,在中华大地,火铳是所有管状火器的统称,从宋元起一直喊到现在。严格意义上来说,火炮也可以称之为火铳。而火枪是火铳发展的终极阶段,必将在此后的岁月里发展壮大,成为人类历史上杀人最多的终极利器。整整两万近卫军手持遂发式火枪,作为近卫军的绝对主力,这还是遂发式火铳大规模列装之后的第一次大的战斗。但此时的近卫军早已不是两年前的模样,他们个个表情坚毅,不仅对手里的武器信心十足,同时也对背后的指挥官——大元帅和秦良玉信心十足。一百四十步……一百二十步……“预备——”每个方阵的把总高声呼喝。一百一十步……“呜——”把总将铁哨吹的呜呜响,数十个火枪方阵立即扣动了扳机。遂发式火铳在鲁密铳的基础上改良,又用上了毕懋康在张世康提示之下改良的颗粒化黑火药。此时的有效射程已经达到了一百一十步,比之鲁密铳的九十五步多出了整整十五步,也就是二十二米。别小看这二十二米,这意味着在射程上,传统的弓弩将被火枪完全碾压。传统的弓弩将是在射速上,保留着那可怜的优越性。但火枪的射速也不慢,而且靠着互相配合以及多阵列,前中后三排齐射,射击密度十分的全面。伴随着阵阵白烟,流寇的三路进攻方向,冲在最前头的长枪兵呼啦啦的倒下。不论是张可望还是张文秀,亦或是张能奇,同时感觉头皮发麻。一百一十步的距离,朝廷军的火器……恐怖如斯!他们的不少部下都被击中,躺在战阵上翻滚、哀嚎,但再也站不起来。其他幸存的士兵都面露骇色,他们当然见识过朝廷军的火器,但除却跟装备鲁密铳的杨嗣昌直属部队发生过的小规模战斗外,见到的基本就是鸟铳。鸟铳这玩意儿,射程不过六十五步,只比他们手里的弓弩稍微远了二十步上下。而且那玩意儿射速也慢,他们只需一个冲锋,便可以使用弓弩来反制。可是,如今相距一百一十步,一百六十多米的距离,这……这……“呜——”随着尖锐的口哨声,近卫军火枪兵有条不紊的开始换队。只一息时间不到,三排早已装好弹药的火枪兵已经完成一切准备工作。“呜——”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第509章 梅开二度 随着阵阵白烟,数十个近卫军火枪兵方阵再度完成了一轮齐射。而流寇大军直到此时,才刚刚进入己方弓箭手的射程范围。但此时的流寇大军士气已经严重受损,只两万火枪兵的两轮齐射,死在火枪之下的士兵就足有三四千人。就在弓弩手刚要拉弓的前后,近卫军火枪兵的第三轮齐射又至。随着距离的拉近,火枪的准头和威力也得到提升,仅仅第三轮,至少有将近三千人死于新式火枪的弹丸之下。三路流寇大军的弓弩手们终于射出了第一轮箭羽,近卫军火枪兵方阵也开始遭受损失。但数十个方阵没有一丝的慌乱,如同机器人一般机械的后退、换弹,后方装填好弹药的士兵再度上前。张世康不止一次嘲讽过所谓的排队枪毙战术,但不得不说,在某一个时间段里,这样的战术还是十分有效的。嘲讽归嘲讽,但张世康从不怀疑古人的智慧,不论是大明,还是欧罗巴人,能成为军事主将,并且打出过多次胜仗的,没有一个蠢人。这时候的火枪射速还达不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就只能靠严苛的军队纪律,来保证将火枪发挥出最大的威力。火枪方阵最怕的就是慌乱,慌乱将导致队列不整齐,队列不整齐将会导致攻击有缺口。而一旦让地方突进方阵,就预示着火枪手的使命已经结束,等候他们的,可能就是敌方对他们的杀戮。就如同他们靠着射程对地方的杀戮一样。可张世康早已想到了应对之策,早在火器营组建的时候,张世康便要求火枪手的近战能力,不得低于普通步军。他们用比普通步军更多的时间来操练,除却火枪之外,战刀将是他们的第二作战工具。而且为了增进互相之间的配合,张世康在孙维藩的建议下,以什长为单位。一旦需要近身搏斗,他们将在什长的带领下,迅速将火枪交给后方辎重营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上。而后如同普通的刀兵一样,再度列阵近身杀敌。当然,这需要一个缓冲,这也是近卫军保留长枪兵、耥耙手、刀兵,乃至骑兵的重要原因,为火枪手换装迎娶时间。随着第四轮齐射的完成,再度收割了一次流寇性命之后,在秦良玉的命令下,两万近卫军方阵,其中一般开始有条不紊的撤离战场,剩下的一般火枪方阵逐渐靠拢。而早已饥渴难耐的两万白杆兵同时从方阵两侧和中央杀冲了出去。一万退下来的火枪方阵士兵,在什长的带领下,将手里的火枪交给其中一个士兵,那士兵抱着一捆火枪,飞也似的冲向后方辎重营。而什长当即命令部下士兵开始列阵,什长、哨总、把总,以六百人为一中等单位,以最快的速度完成火枪兵与刀兵的换装。再往上是千总、游击、参将,每个方阵间都有数个传令兵背着牙旗,传达主将的最新军令。这一万完成换装的近卫军,将作为可能的后备。而剩余的一万火枪兵在流寇大军于白杆兵陷入焦灼之后,便如同机器人一般肃然站立,等候主将最新的军令。牙旗再度挥舞,孙大胜率领六千骑兵加入战场,给混乱的战场再添新乱。这时候,一个背着牙旗的传令兵奔袭到火枪手方阵,而后火枪手方阵,连同一万刀手,开始转向,队头变队尾,开始向后方移动。而更后方所有人看不到的是,数千炮手也在指挥着一匹匹战马,拉着重达将近三千斤的重炮再往后撤。张可望见朝廷军只派出了两万多人与他缠斗,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虽然硬扛了朝廷军两万火枪手的四轮齐射,但当下他们兄弟三人手里仍旧有五万人马。虽然士气低落,但绝对的人数优势足以弥补。张可望三兄弟没有觉察出朝廷军的意图,可身处中军的张献忠却眉头紧皱。直觉告诉他,朝廷军不对劲儿!不断有哨骑,将战场的最新情况报给他,张献忠已经得知了朝廷军火器营正在悄悄的往后撤。这样的操作让张献忠有些疑惑,他不明白朝廷这是在干什么。只有两万白杆兵与数千骑兵在阻挡他的大军,张献忠虽然对白杆兵有了心理阴影,但这次他带过来的,可全都是精锐。他并不认为这两万多人可以阻挡住他的征伐,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张献忠突然虎躯一震。“格老子的!快传朕军令,叫旺儿他们不要与白杆兵缠斗,继续攻朝廷的火铳兵!”这毕竟是从未出现过的战术,以至于张献忠一时间竟然没猜到。那狗日的张世康,竟然是想梅开二度!当军令传达至张可望等三人时,朝廷军后方的火枪兵方阵已经往后撤了足足一百步,而四十门火炮在大批战马和炮手的合力之下,后撤的更多。张可望、张能奇等人由于不知道朝廷军后方的动向,还各自以为胜券在握。三人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毫不迟疑的执行了张献忠的军令。但将近十万人的混战,哪里是想不缠斗就能甩脱对手的,白杆兵们虽然人数不多,但以十人为单位配合的十分娴熟。上头给他们的军令很简单,不必冒险冲杀,只以防御为主。两万人在秦翼明和马祥麟的指挥下,始终不曾分散,虽然略有不支,但仍旧有条不紊。就在张可望等人苦于无法摆脱白杆兵纠缠的时候,朝廷军后方突然传来阵阵铜锣的声响,鼓进锣退,鸣金收兵。这下不用他们摆脱,白杆兵在马祥麟和秦翼明的带领之下,各自丢弃自己的对手,撒丫子就往后方跑。张可望脑瓜子都有点懵,虽然他们兄弟三人占了优势,但若说白杆兵没有一战之力,那纯纯是扯犊子。可敌人就这么连招呼都不打,说撤退就撤退,不带一丝犹豫。正待三兄弟迟疑之时,耳朵里突然再次传来巨响,张可望双眼圆睁,再度惊骇的张大嘴巴。那是朝廷的重炮。轰轰——轰轰轰——…… 第510章 狗日的张世康不讲武德 张可望兄弟三人哪能不知道自己中了计,当即怒不可遏,只能命令各自部众再度追向那后撤的白杆兵。而在此时,不放心的张献忠命令部下将自己的直属后备也派了出去。除却留下一万人护卫他之外,参与战斗的流寇大军总兵力再度达到了八万。先是被炮轰,后又被火枪四轮齐射,又被白杆兵的骚操作摆了一道,再度挨了炮。原本士气低落的流寇大军,在得到他们陛下三万直属精锐的增援之后,士气再度恢复了一些。在广阔的盆地平原上,八万大军再度向朝廷军发起新一轮进攻,声势之浩大,完全不输一个多时辰之前。然而白杆兵撤退的速度非常之快,又有趁人不备的先机。再快跑回己方射程之内时,马祥麟和秦翼明如同商议好了一样,立刻分作了左右两支。马祥麟领一队往己方的右边跑,秦翼明则率领其余的白杆兵往左边跑。正是干燥炎热的夏季,尘土飞扬之下,遮挡了后方流寇大军的视线。而当流寇大军在张可望等三将军的率领下,再度冲到前头时,尘埃落定,数万大军警觉的发现,他们再度来到了朝廷火枪方阵的射程之内。“呜——”砰砰砰——砰砰砰砰——呼啦——再度是重复的发射,重复的后退、装填,重复的列阵。一样的操作,一样的轮回。张文秀和张能奇由于冲的太靠前,一个左臂中枪,一个右肩中枪,先后摔下战马。但这次的战争太过重要,以至于两人仍旧死战不退。“冲锋!冲锋!”张可望也彻底疯狂,如此众多的兵力,三人都明白,一旦开始后撤的结果是什么。两万人想有序后撤,或许还容易一些,可当人数达到如今的规模,那就是件十分困难的事。这不仅要求将领有着绝对的威望以及指挥能力,同时也要求士兵有着铁的纪律。两者缺一不可。否则一旦一个方向的友军胆怯开始溃退,瞬间就会引起连锁反应。而一旦有序撤退被打乱,整个大军的整体溃退就很难挽回了。在历史上诸多的以少胜多的战役里,扩大战果,彻底取胜的关键,就是在这个时候。张可望很明显没有那个把我。所以他们只能前进,不断的冲锋,直到击败了朝廷军,除此之外别无他法。砰砰砰——砰砰砰砰——火枪方阵仍旧在稳定的齐射中,又是三轮齐射之后,张可望三部才终于再度靠近朝廷军。而此时,早已完成换装的一万近卫军刀手迎面就冲流寇大军冲了过去。同时,在方阵的左右两侧,已经完成重新列阵的白杆兵也从两侧加入战阵。在整个战场的最后方,孙大胜的骑兵护持着左右两翼,以及最宝贝的炮兵。四十门火炮也不曾停歇,每隔三分钟上下,便会对这流寇大军来上一轮齐射。张献忠不是没想过以骑兵偷袭朝廷炮兵,但都被孙大胜拦下并击退。而在一万近卫军刀手和两万白杆兵加入战阵之后,战场再度陷入近战的混乱。同时,剩余的一万近卫军火枪兵再度开始后撤。炮手在完成第八轮齐射之后,也紧锣密鼓的开始随着往后撤。张世康给一门炮足足配备了二十个炮手,这其中的四人负责清理炮膛、装填弹药,剩下的十六人,皆是负责火炮的转移和防卫工作。已经完成一次战略转进之后,熟稔的炮手们竟然一边移动火炮,一边清理炮膛,两不耽误。张献忠立即就觉察出了朝廷军的意图。“驴球蛋子!哪有这么打仗的!不讲武德!狗日的张世康不讲武德!”张献忠将手里的酒坛子摔的稀碎,在自己的中军大帐里大发雷霆。这样的战术,他还是头一回遇到。事实上,不仅是他,全世界估计也是头一遭。传统部队与火器部队的完美配合,火枪和火炮头一回以绝对主力的面貌在战场上展现。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时辰里,朝廷军以灵活的战术,梅开三度、梅开四度、梅开五度……张献忠使自己的骑兵三次突袭朝廷军的火炮阵地和火枪方阵后侧,均被朝廷军击退。而张可望三兄弟,仿佛陷入了无止境的轮回之中。他们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却有无法破除阻挠前进的白杆兵、近卫军刀兵的纠缠。尤其是那群近卫军刀兵,进攻之时仿佛是属蛇的,阴损的很。撤退的时候又变成了数兔子的,跑的贼快。数万人的混战烟尘滚滚,当尘埃落定,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清一色是近卫军的火枪方阵。不论他们从哪个方向进攻,方阵总能实时的调整方向,将枪口对准他们,完成一轮一轮不间断的齐射。这种战况一直僵持到下午,过了未时(下午三点)。朝廷军有条不紊,士气依然如虹,而张可望三兄弟已经个个带伤,最倒霉的乃是张文秀。他的左臂、左腿还有臀部皆中枪,一瘸一拐的已经几乎失去战斗力。张可望后背也挨了一枪,所幸有盔甲防护,弹丸并未伤及脏腑。张能奇右肩、左大腿中了两枪,右小腿被一个瘦小的刀兵小将给刺了一刀,血流不止。三将军已然如此,身后的部下士气也低落的不行,已经厮杀了四五个时辰没有停歇。不断的厮杀使他们精疲力尽,死在敌军火炮、火铳之下的同僚,使他们士气低迷。一整天没有进食,却只有不断的冲锋,却似乎永远也拿不到他们想要的战果。但义父仍旧没有给他们下达撤退的命令。三人现在实在有些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一瘸一拐的冲锋。张可望已经不知道这是第一次轮回了。当最后一次烟尘散去之后,就在张可望举着盾牌打算防备朝廷军火枪手射击的时候。耳中却并未响起熟悉的齐射,张可望小心翼翼的将盾牌往下放了一些,从盾牌后露出眼睛观望。但见朝廷军的火枪手方阵竟然不见了火枪,与那些刀手一样,不知何时已经全部完成了换装。张可望只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的直跳,他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朝廷军的阵前,孙维藩、黄得功、马祥麟、秦翼明,再往后各自方阵的前侧,是徐文远、王敬铎、郑冲、宋亮祖、陈涛……包括近卫军、白杆兵的普通士兵,所有人都目光坚毅,尤其是刚还完装的那一万近卫军,他们以逸待劳已经整整一天。所有人都明白,真正决一死战的机会到了。同时,作为底层士兵,为自己攫取战功的机会,也已经到来。孙维藩作为近卫军的二把手,已经抽出了战刀来,多余的废话完全不用说。他将战刀高高扬起,只简略的道:“将士们!流寇已是强弩之末。立功的时刻到了。由我以下,冲锋!”…… 第511章 把大帅给打坏了该怎么办 一声令下,近卫军、白杆兵,除却几千包围炮兵和张世康等主将的人手外,就连孙大胜也带着六千骑兵再度开启冲锋模式。朝廷军五万多将士全体压上,声势之浩大,远超最初流寇进攻之时。“太……太刺激了!无忌哥哥,我都想上去杀敌了!”马玲绮手里捏着个饼子,将银枪夹在腋下,一口一口吃着,但脸上的兴奋劲儿仍旧不退。张世康没作声,手里端着个望远镜不断的在观察着战场的局势。这句话,马玲绮今天已经说了很多遍了。“马姑娘,亲卫只有一个职责,那便是保卫主将的安全。”洪秀成提醒道。“噢。”马玲绮撇了撇嘴。作为宣慰使府的千金,张世康怎么可能真的放这丫头上战场。战场上毕竟刀剑无眼,这么个漂亮的小丫头上去,还不得被人集火。一旦有了闪失,秦老将军必然十分伤心。张世康的地位虽然高,但他心里清楚,秦良玉的几个兄长、儿媳,都死在为大明征战的数次战争中。家人,不止对他重要,对其他任何人,都很重要。与张世康一样,此时的秦良玉也在时刻关注着战场的局势,此时的她根本不像个六十多岁的老年人。她目光锐利而深沉,几乎每隔半刻钟,都会对各路将领下达不同的指令。背着牙旗的传令兵在战场与中军大营间来回奔波,不断的调度着战场上的将领,使他们能发挥出最大的战力。她的神色坚毅而果决,充满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上到将领下到士卒,没有任何人质疑她的任何军令。从清晨到如今,整整五个时辰,她几乎只喝过两次水,不曾吃任何东西,只是因为在战场上的士兵也一天未曾吃东西。打仗就是如此,并非你想如何就如何,兵法里学到的,永远都是死的。而在战场上,永远只有一条,随机应变。实际上,这也算是秦良玉最近十年来唯一一次指挥大军作战。起初她得知大元帅只带了四万兵马前来剿寇的消息时,还曾担忧过。甚至私下里坚毅张世康调动更多的兵马,比如让陕西的孙传庭自夔州府或者保宁府入川。但却都被张世康拒绝,拒绝的理由甚至都有些草率和狂傲,言之兵不在多而在精。秦良玉当时限于身份地位,也没办法,只是认为大元帅年轻气盛,不晓得骄兵必败的道理。不过好在大元帅竟然真的将全军的指挥权交给了她。她早就想好,此战尽力为之,若一旦事不可为,她也会保护张世康撤离,并且尽全力保住更多的军队。可是今日之战,近卫军的实战能力,还是大大超乎了她的想象。原本以为大帅口里的精锐,与她的白杆兵应该大差不差,她的白杆兵虽然只有两万,但秦良玉是敢于应对任何兵力相当对手的,包括建虏。但观今日之战,近卫军的战斗力还是大大出乎了她的预料。火炮营还好,毕竟前几天已经见识过。而火器营的沉着与冷静,颠覆了她对旧有火铳手的认知。她亲眼看到流寇冲锋时,箭羽将火器营士兵射伤,而被射伤士兵旁边的人竟然充耳不闻。就如同完全不受影响似的,仍旧有条不紊的完成射击。而被射伤的士兵,倘若无法完成射击,就会忍着伤痛自己退往后方。当完成射击之后,倘若有袍泽被射死,后退换弹的士兵会将袍泽的尸首一同扛走,以不影响后排的士兵进行射击。当她给其中一万火枪兵下达换装命令时,那一万士兵也如同被提线的木偶一般,整齐划一的后撤。以十人为一单位,将火枪和装着弹药的皮袋上交,而后再度重新列队,整个过程出奇的迅速。就连她下令让人撤退时,那群刀手的反应速度也比白杆兵还快,不仅反应快,跑的也快,主打的就是一个毫不迟疑,说跑就跑。悍不畏死、军纪严明、反应迅速而果决,对主将的命令毫不迟疑的执行。这已经不是一般精锐的标准,在大明诸多排得上号的有名之师里,像这样的军队,秦良玉认为只有一支可以比拟。那便是戚家军。直到这时,秦良玉才明白,不远处那个与自己孙女说笑的年轻元帅,原来真的不是骄纵。而是他真的有把握,有把握只靠六万精锐,打赢这场大战。见战场的天平逐渐向己方倾斜,秦良玉的神色也变得和缓一些,同时她看向张世康和自己孙女的眼神也变成了欣赏。之前她的儿子马祥麟曾隐晦的表示,想趁着这个机会,将玲绮许配给大帅。当时她还觉得草率和胡来,可如今看着两人说说笑笑,突然觉得还是有些合适的。她这个孙女打小就不安生,不仅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甚至动辄就要跟族内的其他男孩子打架。这一打就是十几年,到了如今这孙女早已打遍族内无敌手,听儿子说,前阵子竟与祥麟也打了个平手。而且她几乎没见到孙女对什么样的夫婿满意,这样的性子,也没几个男人能受得了。而不远处那位年轻的大帅,同样也是个古怪的性子,明明是朝廷的柱石,陛下的左膀右臂,却似乎童心未泯,总是喜欢偷懒和吃吃吃。就比如这几天,虽然一直在四处转战,但这位大帅自打把军权交给她,就真的不怎么过问,到了哪个县城就打听哪有好吃的……大帅尚未婚配,倘若两人真的生出情愫……别说,似乎还挺有趣的。只是有两个问题让她纠结,一是玲绮那丫头动辄就要单挑,若是两人在一块生了气,把大帅给打坏了该怎么办。另外一个,便是大帅如此年轻便身居高位,说是权倾天下也不为过,这等家世若是日后为皇权所不容,实在是前途未卜。唉!秦良玉少有的在战场上出了神。“报!秦总督,反贼撤退了!”…… 第512章 那……咱俩婚配好不好 酉时刚过,整整持续了五个多时辰的战争,张献忠终于抵挡不住了。随着张文秀和张能奇先后因为伤势陷入昏迷,流寇的左右两翼开始出现溃退。这溃退如同波浪一般,迅速的波及了整个战场,即使张可望将战刀砍的卷了刃,脱力的手已经开始发抖,即使他拼尽全力的维持,仍旧不能挽回整个溃败的局势。只剩下几千直属精锐后辈的张献忠,在中军大帐内咒骂了张世康的十八辈儿祖宗,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的下令撤军。当代表着撤退的军令一下达,整个战场上,早已精疲力尽、士气全无的流寇顿时就乱了套。张献忠似乎早有预料,作为一个拥有着丰富逃跑经验的老将,他在下达撤退命令之后,当即就带着自己剩余的几千精锐率先撤离。他命令张可望集结全体将士,尽可能的保住更多的部下。张可望得到军令之后想骂娘,但到了这等地步,除却他的一部分直属精锐,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对那些已经丧失了斗志的部下也是无法。此时此刻的他们,心里或许只有一个念头,保住自己的性命。他们不需要多能跑,只要比身边的同僚能跑,就可以保全性命。张可望带着自己的卫队在战场来来回奔袭,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才堪堪将张文秀、张能奇的直属精锐给笼络到了一块。望着周围四散奔逃的其他部队,以及凶神恶煞般扑过来的朝廷军,张可望再不迟疑,带着这部分人追着张献忠便去了。于是,一场盛大的捕猎盛宴开始了。在冒蓝火的加特林等热武器大行其道之前,任何大规模的战争,真正获取战果的时机,基本都是在一方开始溃退之后。溃退的一方不仅失去调度而且士气全无,成为一个只想逃命的羔羊。同样是在这个时候,比拼的就是哪一方能更跑。众所周知,若论长途奔跑能力,近卫军向来都是十分擅长的。直到现在,近卫军的操练项目里,每天早饭前,都要跑上个十里。每隔十天,还会有一次负重的二十里拉练,而选择的场地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西山大营之所以叫西山大营,那是因为旁边就是西山,这两年随着近卫军征召的士兵越来越多,西山几条羊肠小道,都被近卫军士兵跑成了宽两丈的大路。那二十里的拉练,有平坦的路面,也有崎岖的山路,各种地形几乎都有。长期的严苛训练,使得近卫军个个都是长跑选手。而张世康制定的每一项看似古怪的训练项目,都能在实战中得到印证。就比如现在,一方在玩命跑,一方在玩命追,仅仅不到两刻钟,那些流寇就已经气喘吁吁有些跑不动了。白杆兵虽然本就擅长山地作战,但在这等平原之上长期奔跑,也有些大喘气。可近卫军的完成换装的刀手们,一个个沉着冷静呼吸均匀,他们的目光如同最精明的猎人,看到一个猎物便紧紧的盯着。迫近它,杀戮它,然后再寻找下一个猎物。长期的负重拉练,已经使得全体近卫军士兵懂得如何调整呼吸,以保证能在这么好的时机里,获得更多的战功。从酉时初刻,到戌时,再到天色渐渐暗下去,整个追击溃兵的行动都没有停下。秦良玉心里清楚,这是最好的时机,必须尽可能的扩大战果。一旦停止追击,这些流寇就会完成靠拢,然后退往周边的其他城池。等他们惊魂已定完成集结,得到调度指挥,就需要再次投入巨大的精力去战斗。为此,秦良玉将军中的哨骑全部撒了出去,以这数百哨骑为网,互相通知联络,以使得各自去追击的大小部队不至于失联。这其实是个有些冒险的举动,毕竟夜间追敌视线很差,很容易遇到意外。追击的行动一直持续到戌时结束(夜间二十一点),才在秦良玉的军令之下,开始返回。这其中追的最欢,也跑的最远的,当属火器营第三营参将王敬铎。两个时辰的追击时间里,第三营在王敬铎的率领下,竟然追出去六十多里,直到丑时四刻(凌晨两点)才返回。由于近卫军的四万人马里,乃是从近卫军全军中抽调的,第三营里除却王敬铎外,还有郑冲和陈涛。这仨货砍人砍上了瘾,甚至还暗自比拼起来。搞得秦良玉一直忧心忡忡,一度以为第三营是遭到了张献忠的埋伏。张世康参与了追击运动,他给出的理由是,摸了一天鱼,要活动活动身体。他带着整整一千多的亲卫骑兵,这一千多亲卫一整天都未曾加入战场,可谓以逸待劳了很久。这样一支近卫军精锐中的精锐,又是满状态,虽说风险极小,打不过也能跑,但还是让秦良玉担心了许久。她还叮嘱自己孙女,一定要近身保护好大元帅。看着两人兴高采烈的去追敌,秦良玉只觉得头疼,自己那孙女玩心大,没想到这大帅……到底是在夜间,即使有皎月作美,视线也不怎么好,张世康跑的并不快。可马玲绮本就在山城长大,似乎夜里追敌对她影响并不大,仅仅半个多时辰里,马玲绮就轻松的斩杀了数人。一开始,她有所斩获,还会向张世康和洪秀成炫耀,但时间一久,也没了炫耀的心思,只剩下猎杀。马玲绮完全有理由憎恨那些流寇,上一次张献忠兵围石砫,不仅使得她认识的很多父老乡亲背井离乡。一场大火,更是烧死了不少她认识的白杆兵将士,就连她的一头秀发都给烧成了半卷毛。于是,马玲绮成了撒手没。张世康带着一千多亲卫狂奔了许久,才算是将这撒手没给抓了回来。据马玲绮说,她一共杀了七十二人,算是为她认识的那七十二个死在大火里的大哥哥报仇。张世康人都麻了,当即打道回府,生怕这个非主流金刚芭比再整幺蛾子。可马玲绮似乎还没过足瘾,回去的路上一直嘀嘀咕咕碎碎念。待快到了永川城的时候,马玲绮突然对张世康道:“无忌哥哥。”“叫我大帅吧。”张世康一脸无奈的提醒。“无忌哥哥,你能不能跟我爹爹和奶奶说一说。”“说什么?”“我想跟着你去打仗,我爹爹总是不让,我奶奶……”“不成,哪有姑娘家去打仗的。”“我奶奶!我奶奶在我这个年纪就开始帮朝廷打仗了呢!”“如果我没记错,你奶奶当时已经婚配,应当是陪着你爷爷在打仗。”“婚配后才可以吗?那……那咱俩婚配好不好?你娶我,我帮你打仗,我很厉害的!”…… 第513章 我可以保护你呀,我很能打的 嗯?张世康的眉头瞬间皱巴成了麻花。“你脑子秀逗了吧?”张世康扭头瞪了一眼马玲绮。他倒是早就发觉这小丫头神经大条,却没想到这么大条。不都说古人对婚姻大事都很看重的吗?这丫头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旁跟着的洪秀成,嘿嘿笑着不做声。“哪有,我可是认真的,是玲绮长的不漂亮吗?”马玲绮说着一夹马腹,走到张世康的跟前来,映着皎洁的月光让张世康看自己秀气的小脸。马玲绮有着精致的面容,虽然未施粉黛,但刚刚十八岁的稚嫩皮肤映着月光,给人一种清纯的美感。尤其是那光滑的脖颈,月光照耀之下显得更加白皙,配上可爱的单马尾,灵动中又添一丝干练。漂亮肯定是漂亮的。“可不是这么回事啊丫头!”张世康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收陈圆圆她们,起初其实只是临时起意,里头甚至也夹杂着怜悯的情分。毕竟那时四处都是战火,生的漂亮还在烟花之地,大抵上都是没有什么好结局的,收作小妾,算是保护了她们。当然,也能满足他自己做贸易的心思。毕竟这副身体也才刚过二十岁,说不好色,那特么绝对是虚伪。但马玲绮这丫头,又不用他保护,老爹是世袭的宣慰使,奶奶是四省总督。本人又能打,虽然神经大条,但性格单纯,即使没有他,她家里人也能将她保护的很好。明末这样的年月,美女并不多,但张世康却也丝毫不缺,完全没必要见色起意。“什么不是那么回事,男人怎么能婆婆妈妈?无忌哥哥……”马玲绮埋怨了两句,甚至开始了撒娇。这让张世康格外的不适应,要知道这丫头刚才还杀了七十二条人命,身上的血迹都还没干呢!“你好好说话,婚姻乃大事,假作人妇,就要生儿育女,还得听你夫君的话,陪你夫君睡觉。你知道睡觉是什么意思吗?”张世康虽然才二十一岁,但他两世为人,自觉已经很是成熟。是以看马玲绮虽然才十八岁,但如同温室里的花朵一样天真,天真这个词,有时候跟愚蠢是同义词。“我知道的,我……我偷偷看过怀民哥哥跟嫂嫂睡觉。就那样……唉,没什么趣味,但我都知道。不就是生儿育女吗,玲绮给你生,生完了就去打仗!”马玲绮认真的道。张世康无语了。“我那几个兄弟,其实也都不错的,要不给你介绍介绍?”张世康无语望天的时候,洪秀成悄摸的给马玲绮使了个眼色。“不成不成!我只嫁给你。”马玲绮想都没想道。“为啥啊?”“你长得还成,洪大哥说你很能打,可以教我武艺。你还是大元帅,以后天天都能打仗!”“就这?老洪,你丫的胡言乱语,都跟她说了什么?我连你一只手都打不过!”张世康扭头瞪了一眼洪秀成,他总觉得怪怪的。洪秀成仍旧嘿嘿笑着,马玲绮回道:“没关系,我可以保护你呀,我很能打的!”看着一脸认真的马玲绮,张世康顿时没了脾气,干脆不说话了。洪秀成望了望周围,很是识趣的给了两人单独说话的空间,并让以前多亲卫里的一半,散布于周围警戒。“我……我不想一直呆在小山城里,我想出去看看。可是……可是爹爹不允许,奶奶只想找个人将我嫁了。他们很疼我,我也很爱他们,可我就是不想那样,那些人都好无趣。无忌哥哥喜欢吃好吃的,我也喜欢,我们可以一块去找好吃的。无忌哥哥也喜欢出去玩耍,我也喜欢,怀民哥哥说,大明好大的,咱们可以一块去游山玩水。我都听你的,你带我去好不好?”周围没有了电灯泡,马玲绮再度认真的说道。张世康终于意识到,这丫头不仅没在开玩笑,而且相当的认真。“怀民哥哥是谁?”“是白杆军里一个很能打的什长,但是他战死了,被张献忠一把大火,给活活烧死了。”马玲绮神色有些悲伤,她几乎是亲眼看着怀民哥哥痛苦的在地上打滚,她却没有任何办法。“战争总会死人的。”张世康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叹了口气道。“所以我才要跟着你,咱们一起去终结这些可恶的战争!”马玲绮再度坚决的道。“我还可以给你生孩子呢,你考虑考虑呀,奶奶会听你的。”马玲绮的思维虽然清奇,但却很清晰,想走出石砫这个小小山城,即使对于马府的千金来说,也是极为困难的。在这样一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年代,一旦嫁给普通人,一辈子也别想走出牢笼。她从小就听奶奶讲她年轻时候的事情,最仰慕的也是她的奶奶。可身为女子,想披坚执锐何其之难。但若是嫁给张世康,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即使洪大哥再如何说张世康武艺绝伦,她其实也是不大信的,作为真正的高手,她能看出来,张世康的身手其实很菜。但她不在乎,至少这是一个很有趣的人。而且相比于武艺,马玲绮最崇拜张世康的,是他的才能。她的爹爹不止一次跟他说过,大明能有如今的局面,除了四川之外,歌舞升平,全是张世康改革的功劳。那些朝廷的事改革的事,她不明白,但觉得肯定是很厉害的人,才能完成,否则朝廷也不会那个样子。这段日子,她作为大元帅的亲兵,时不时就会跟张世康聊天,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喜欢上了张世康。而且她有充足的理由。张世康认真的听完了马玲绮的诉说,终于有些被打动。他这样的身份地位,民间的女子想要谁都可以,也都没人会反对。对于娶几个老婆的事,张世康其实也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家里也养得起。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是见一个睡一个,睡一个丢一个。马玲绮这丫头很天真,人也很漂亮,她想追寻自己的梦想,而自己就是那把梯子。她需要那把梯子。而张世康自己也到了年纪,需要一个可以匹配他身份的妻子,这样,他也可以给陈圆圆八女个名分。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崇祯老哥若是得知这个消息,想来也会为他高兴吧。念及此,张世康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娶你做老婆也还不错,不过本帅还是给你段时间考虑考虑。若是后悔,本帅就当没发生过。倘若在结束四川的战事之后,你还是这个想法,那其他事情就交给我。你最好想想清楚,这事儿可没有后悔药。”……ps:六章一万三千字奉上,求个打赏吧,没饭吃了都。 第514章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九月初三晨起,永川县城内外仍旧一片安静,若不是城外仍旧遍布着尸首,只看城墙全然看不出昨日这里经历过一场十数万人参与的大战。永川县城并不大城墙也不高,并不能发挥出兵力优势,是以张献忠将决战果断的选在了城外的原野。溃退之势初起,张献忠同样没有打算固守永川城,而是选择了逃回成都。大战一直从昨日晨起,打到凌晨两三点,追击的部队都收获颇丰。但将近一日夜的厮杀,士兵都疲惫到了极点,张世康一声令下,让全体士兵吃饱喝足后睡个饱。当然该有的警戒工作仍旧是没有懈怠,上千个哨骑在周围数十里的范围内逡巡,当然也有一部分夜不收负责查探流寇退兵的方向。以至于直到张世康睡醒,军营内仍旧呼噜声此起彼伏。直到时间将近中午,火头营传来阵阵饭香,军营内的将士才先后爬起来。打了个大胜仗,军营内的气氛十分活跃,将士们一边吃着饭,一边各自吹嘘着自己昨日的应用表现。战事虽然告一段落,但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首先便是尸体的收拢工作,这是张世康十分在意的大事。此时虽然已过中秋,但白天的温度仍旧不低,他不可能放任数万尸首在野外曝晒,那太容易引起瘟疫。前阵子传来消息,厂卫的人已经寻到了那个叫吴又可的瘟疫专家,如今应该已经在西安府开始处理鼠疫的事。大明实在经不起再来一次瘟疫了。秦良玉组织了两拨人,一拨由白杆兵组成,负责收集己方战死的士兵尸首,以及敌方士兵的武器装备。另一波由永川城内征召的民壮组成,他们负责挖掘土坑,掩埋流寇尸首。同时,紧张而嘈杂的军功统计工作也在进行。这是个更麻烦的事,涉及单人击杀、多人合力击杀的军功判定问题,以及集体功勋的组成部分,需要各种比对、互相指正。当然也会发生两人争人头,甚至大打出手的情况。这样大的战事,军功的统计工作至少就需要两三天。当然,以上这些麻烦事,跟张世康本人无关。作为一个合格的甩手掌柜,张世康大清早起来洗漱了一下就出了门。他也是没什么事,无他,就是在大街上溜达。当然,亲卫队是必带的,不过有马玲绮和洪秀成这两大高手的近身保护,剩余三百人就在二十步外跟着。一直到当天的傍晚,敌我双方的大致战损才最终确定。经过统计,此战共击杀流寇两万八千两百余,俘虏一万六千三百余。除此之外,还缴获战马三千七百多匹,收拢死去的战马、伤马一千七百余,兵器四万三千余件、盔甲五百多副、各式破旧军服四万六千余套,粮草十二万石……由于朝廷已经取消了徭役制度,征召的民壮当然不会被白嫖,不过倒是也不用花销实际的银两。四万多套破旧军服,便足以让干活的民壮喜笑颜开。这些军服将被裁剪成补片,分发给干活的民壮,以让其贴补家用。这年月布帛还是很贵重的东西,流寇军服的材质虽然比不上朝廷,但老百姓一年都没银两购买一点布料。相比于流寇,朝廷方的战损就好看多了,经统计,朝廷此战共出动四万近卫军、两万白杆兵。近卫军战死一千六百余人,伤四千余,白杆兵战死五千四百余,伤八千五百余。敌我双方战损比达到四比一,倘若算上俘虏,将超过六比一。不论如何,这都能算得上大胜了。算上数日前的登陆作战,仅仅十日内,张献忠就损失了五万多兵力,而且死的基本都是他的精锐。张世康不知道暴躁的张献忠该多暴躁,反正经此一战,张献忠基本已经失了锐气。张世康第一时间将战报让锦衣卫快马加鞭的送往京城,想来崇祯老哥得知这个消息,应该能宽慰不少。当然,张世康自己也能安生不少。这些天,几乎每隔三两日,厂卫就会从宫里递过来一次书信,当然全都是崇祯老哥写的。来来回回反复都是那几句,让他不要骄傲,让他注意刺客,打不过就跑云云。有次甚至还说他种的土豆已经快要成熟,地瓜也长满了藤蔓,他还按照张世康的建议,让尚膳监用地瓜叶做了汤羹,还专门写信说地瓜是个浑身是宝的好东西。张世康都快无语了。要知道从京城传递消息到四川,又是皇帝的信,厂卫的人必定是不眠不休,加班加点的送。山路崎岖多猛兽,张世康不知道那些送信的人这一路上经历多少艰辛,但有几次厂卫的人一下马腿都软了。崇祯老哥这绝对属于浪费公共资源!他还有证据!相隔数千里,崇祯老哥都能三日一唠叨,若是有后世的即时通讯,张世康都不敢想。估摸着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崇祯老哥的九十九+未读消息,你不回复,他能一直碎碎念的那种。但张世康也没法,天大地大,天子最大,他也只能在回信里埋怨几句,然后再简单说下目前的情况。然后回信的结尾还有俩字。打钱!这么一场大胜仗,抚恤和赏银都是不能少的。战利品的分配上,张世康也很大方,将俘获的那三千多匹战马全给了白杆兵。作为镇守西南的主力,白杆兵竟然连骑兵都没有建制,实在是有些寒酸。除此之外,那些兵器、盔甲等缴获,也都给了秦良玉,让她用于补贴白杆兵的装备。当然,这主要是因为近卫军不缺。作为大明的王牌中央军,近卫军的伙食、军饷、装备,都是大明所有军队中最好的。秦良玉经历此战,也刷新了对火器的旧有认知,再加上张世康对她说过,未来他将会在火器上下大功夫,火器的威力只会越来越大。马祥麟隐晦的表示,希望朝廷也能分配给白杆兵一部分那种遂发式火枪。大口径铜炮他是没敢要,这玩意儿据说是朝廷新研制出来的,白杆兵作为镇守内地的军队,短时间内倒是用不太到。对于马祥麟的请求,张世康原本是要拒绝的,遂发式火铳到如今的产量一直都很低,近卫军也就装备了目前的两万支。随着近卫军接下来两年的不断扩军,需求量非常大。除了近卫军外,镇守北部长城的虎贲军也嗷嗷待哺,等待着新式火枪的装备。而遂发式火枪的产能提高,至少要到今年的年底,等制造总局紧要的火枪、火炮工坊建成才行。但考虑了一下,张世康最终还是决定给白杆兵挤出来三千支。没办法,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遂发式火铳相比于鲁密铳虽然性能高了不少,不过此番大战也暴露出了一些问题,最明显的就是故障率高。要么扳机出问题,要么燧石打不着火。这些问题也随着张世康给崇祯老哥的回信一同送了回去,让毕懋康等人继续改进。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就是后世一种新枪械的大规模装备,在此之前都要做一系列的试验,而这时候就差的多了。但总体来说,试验出真知,一场大型战争,不仅是胜利那么简单,对火器的不断改进,也都是因为战火的洗礼。得亏张世康当初没让毕懋康在遂发式火枪上加装刺刀,不然损毁率会更高。这时候的钢铁质量还不太行,制作工艺也不能跟后世比,甚至跟汉阳造都差十万八千里,若真是那火枪当刺刀、去格挡与流寇厮杀,或许打完这一仗,一半火枪都得报废。三日后,大军终于休整完毕。哨骑传来消息,张献忠退回成都府,张可望守潼川,张定国守简州,三地成犄角之势。张献忠明显是改变了策略,打算走防守策略。这倒是让张世康有些头疼,相比于野战,攻城战自然就麻烦多了。张世康之所以只带四万近卫军,也是出于这个考虑,倘若他一股脑带上八万、十万近卫军。估摸着张献忠一开始就不会选择跟他野战,那样的话,就需要他一座城一座城的去拔钉子。不过这是没办法的事,好在是永川之战开了个好头,张献忠将兵力收缩至潼川、成都两府,这就造成四川西南的二十多座城防守空虚。张世康与秦良玉商议,先以收复失地为主,倘若张献忠忍不住要派兵阻挠,那正如了他的意,继续野战。于是接下来的二十多天,大军转战四川西南,接连收复了乌蒙府、叙州府、镇雄府、乌撒府、东川府等大片领土。到了九月二十八日,大军北上,兵围潼川州。也是在这一天,京中再次来信。这次前来送信的不止是厂卫,还有位张世康不认识的公公,张世康立即想到,应当是嘉奖的圣旨。但他还是先打开了崇祯老哥的私信,原本以为还是碎碎念,结果打开信只一看,张世康就亚麻呆住了。他呆愣了片刻,随即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来,看着周围的孙维藩、黄得功两个大叔嘿嘿傻笑,而后双手紧紧的箍住孙维藩的双臂。“我当爹了!我当爹了!”…… 第515章 忠贞侯 崇祯十三年九月十二日,陈圆圆诞下一女,母女平安。这事儿是通过英国公传到了崇祯皇帝耳中,崇祯皇帝便在信中回了一嘴。只是那信里的口吻格外平淡,似乎那崇祯老哥并不怎么高兴,这让张世康有些莫名其妙。作为自己的亲密战友,自己当爹这等大喜事,老哥竟然连句祝福都木有,实在是抠门。不过这可并不耽误张世康炫耀,毕竟是来到大明两年多后,第一次当爹,张世康激动的手舞足蹈。他先是抱着孙维藩兴奋的将这个消息告知,而后又去找孙大胜等几个兄弟,见人就说,‘我当爹了!’。孙维藩和黄得功毕竟都四十多了,对这等事早有感悟,脸上只是笑着恭喜一二。孙大胜、徐文远等几个次子团的好兄弟就高兴多了,作为从小一块长大的好兄弟,张世康当爹了,就意味着他们做叔叔了。一群年轻人兴奋了足足半刻钟,终于才意识到现在正在打仗,而且倘若不是张世康闹这一出,攻城战已经开打了。张世康只得按捺住自己的激动,告诫弟兄们好好打仗,然后他才回去聆听崇祯老哥的圣旨。张世康在写给崇祯老哥的战功回信时,将江津登陆战、永川之战的功劳归给了秦良玉,并且在信中也表示,秦老将军一生为朝廷征战,家中不少亲眷更是为国捐躯,希望崇祯老哥不吝赏赐。这当然有为部下请赏的嫌疑,但张世康认为朝廷亏欠秦良玉、亏欠白杆兵太多了,趁着老将军还在世,该弥补就得弥补。那自宫里来的年轻公公也不生气,见张世康终于返回,这才从木匣子里取出圣旨来当众宣读。“四省总督秦良玉接旨。”与孙维藩、黄得功等高级将领站在一起的秦良玉明显的愣了一下,这时候来圣旨,众人都能想到,应当是朝廷的嘉奖令。对于此番大战,众人当然都认为首功当是张世康。这是毋庸置疑的,身为兵马大元帅,张世康本就是这次剿灭流寇的统帅。虽然张世康大部分时间都在摸鱼,但众人仍旧毫不质疑,因为所有人都明白,他们也好、朝廷也罢,能有如今的地位和局面,都是因为张世康。是以不论是永川之战实际的指挥者秦良玉,还是此前指挥泾水之战的卢象升,都对此没有任何怨言,甚至觉得理应如此。可如今朝廷的第一道嘉奖令,竟然是给她秦良玉的。秦良玉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张世康,张世康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秦良玉恭敬的冲京城的方向行叩拜之礼道:“臣,秦良玉接旨。”那年轻公公将圣旨摊开来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军伍之事,国之干城,而能者当之,功垂社稷。咨尔秦氏,英风卓异,不让须眉。值边患纷扰、流寇荼毒,烽火连天之秋,尔乃奋武扬威,披坚执锐,率貔貅之士,卫我大明。由是贼寇丧胆,疆场弥宁,百姓得安其业,此秦氏之功也。夫功之崇也,业之广也,西南之安也,皆赖尔之忠勤与智勇。永川一战,老将军再立卓功,满朝皆喜,朕心甚悦。敕封秦良玉为忠贞侯,赐丹书铁券,赏飞鱼服一件,赐金五百两。昭告天下,咸使闻之。钦此。”在这样一个重男轻女的时代,给一位女性封侯,在整个大明两百多年的历史里,都是绝无仅有的。而此诏令以诏曰为制,是要昭告天下之意,这对于一介女流而言,更是无上的殊荣。周围的将领们都向宣旨的公公投去惊诧的目光。秦良玉听完了诏令时,已然是满脸含泪。但她仍旧有些疑惑,或者是说惶恐,大明朝在此之前,从未有过女性封爵的先例,更何况天子还是跳过了伯,直接封侯。她身为女性,起初只是为夫君才加入行伍。马千乘作为世袭的宣慰使,有守土安民之责,也正是因为土司有一定特权,她才能加入行伍。马千乘被奸人陷害后,儿子马祥麟年幼,秦良玉才不得不代夫职挑起整个石砫的大梁。四十年来,秦良玉想的只是保境安民、以报答君恩,从未想过什么封赏。她惶恐是在考虑天子如此做,会不会开一个不好的头,使天子为朝臣、以及悠悠众口诘难。可天子毕竟不在这里,秦良玉扭头看向张世康。张世康也很是欣慰的冲秦良玉一笑,无疑,崇祯老哥还是很给力的。女性又如何,值此危难之际,谁能帮助朝廷平定天下,谁就是英雄。“老将军,你值得的。”张世康点了点头对秦良玉道。仅此一句,秦良玉眼里的泪珠就再也没崩住,顺着满脸的皱纹流淌下来。见张世康如此平静,秦良玉立即就明白,这道诏令里头,必然有大元帅的功劳,随即心里也有了定意。“臣秦良玉接旨,叩谢陛下圣恩!”张世康微笑着,马祥麟和秦翼明两个四十多岁的壮汉,眼里已经噙满了热泪,但毕竟年纪身份在这儿,都紧紧的绷着不让热泪流出眼眶。相比于马祥麟和秦翼明,才十八岁的马玲绮就不在意太多,高兴的笑着笑着就哭了,一个劲儿的抹眼泪。她的奶奶今年六十七岁了,这个年纪早应该在家里颐养天年,可她却知道,她奶奶时常去秦家祠堂,拜会她从未谋面的两位舅公。奶奶并不像带兵打仗时那么坚毅,但为了这个家,为了石砫城,为了朝廷,她不得不如此。见马玲绮小脸都哭花了,张世康随手帮她擦了一下眼角的泪花,并出言安慰了一句。但仅仅是这下意识的小动作,周围的人都投来震惊的目光。那目光,甚至比看到天子给秦良玉封侯都震惊。尤其是马玲绮的父亲马祥麟,眼睛瞪得贼大,仿佛见鬼了一样。在还没见到大元帅之前,马祥麟就跟秦翼明时不时的臆想,想着小女儿若是能嫁给大元帅如何如何。当时因为这件事,甚至还被母亲秦良玉呵斥过。马祥麟跟秦翼明当然也只是嘴里花花,用后世话讲,意淫而已。可大元帅来了四川没多久,事情就发生了变化,前阵子大帅的亲卫统领就找他聊过,聊得模棱两可。没过多久,小女儿就说跟他说想加入大帅的亲卫队,言之要为剿寇尽一份力。加上大帅也亲口询问,他便没怎么想,就同意了。可现在想想,似乎有一股暗中的力量,在推动一样。这才几天?大帅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玲绮这丫头,她竟然不躲!…… 第516章 慢慢来,慢慢轰 兵马大元帅亲卫统领洪秀成隐于众人之间,嘿嘿一笑,深藏功与名。“咳咳,都看什么看,该攻城了!”说罢,张世康就一溜烟回了中军大帐。当着人家爹的面,占人家女儿便宜,就算张世康脸皮很厚,也觉得不合适。马玲绮这才反应过来,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见周围人都看向她,捂着小脸就追着张世康跑去了。“恭喜秦老将军,恭喜马宣慰使!”怀宁侯孙维藩冲秦良玉和马祥麟拱手恭贺。周围的其他将领也都相继出言恭贺,秦良玉还好,毕竟人老持重,只是拱手一笑而过。马祥麟当然也听明白了众人的言下之意,若他幺女真的嫁给大帅,他马家也算是与有荣焉了。但不知为何,马祥麟的心情却有些复杂。不过此时毕竟不是谈这个的时候,那年轻公公宣读完给秦良玉的旨意后,又拿出另一道圣旨。这道圣旨以制曰为引,是对永川之战中的其他有功之人的封赏,包括赏银和抚恤,白杆兵里有两位将军被封了伯。旨意宣读完之后,那年轻公公和随行的厂卫人员就告退去寻张世康去了。而秦良玉则再度恢复了严肃的表情,战争还正在进行,此时容不得任何人掉以轻心。潼川州作为潼川府的首府,城墙比永川县城坚固多了。秦良玉原本打算用常规方式,让随军匠人打造云梯、攻城车来攻城。但最终还是听从了张世康的建议,选择用火炮轰击城墙。用火炮轰击城墙虽然可能要耗费更多的时间,但却不需要再用人命去填城墙。张世康一直主张兵不在多而在精,为了这个精,张世康在近卫军里投入巨大的成本。他可舍不得让近卫军战士去爬城墙,再好的身手也躲不过漫天砸下来的滚木、雷石和金汁儿。另一个原因,此番征伐流寇,已经不像之前的几次战争一样,都是火烧眉毛的情况。如今除却四川之外,关内承平,他这次又没有出动太多的军队,朝廷的后勤压力也不大。所以,就慢慢来,慢慢轰。应该着急的是张献忠,而非朝廷。秦良玉将炮击的目标选在了潼川城的南城墙,当然首要目标仍旧是城墙上的火炮,以及城门楼。潼川城墙上的火炮并不多,之前为了阻止朝廷渡江,被抽调走了一半。而剩下的一半对于拥有大口径、超远射程的朝廷军来说,也不过是摆设。一刻钟之后,炮击开始了。只用了三轮炮击,潼川城墙上的七八门火炮都被轰的散了架,城门楼也摇摇欲坠失去了瞭望和防御的作用。于是秦良玉就命令齐大柱,瞄准南城墙其中的一段不间断轰击。而另一边,回到中军大帐的张世康,犹自在兴奋的走动。突然当爹了,这名字可还没取呢!马玲绮身着银甲乖巧的守候在大帐里,此时的她,完全不理解刚为人父的张世康为何那么兴奋。但她并没有因为张世康有别的女人而不开心,甚至还有些庆幸的想着,有人生娃,是不是就不用她生了,听说很疼的。这样她就可以心无旁骛的打仗了。幻想着未来她披坚执锐,像她的奶奶一样驰骋疆场的模样,马玲绮嘿嘿傻笑着。“玲绮呀,你说我给女儿取个什么名字呢?”张世康琢磨了一会儿,问向马玲绮。“啊?什么名字?哦,我的名字是奶奶取的。”马玲绮被打断幻想,有些呆愣的回道。得,这丫头肯定是指望不上的。于是张世康又开始在大帐内逡巡,外头炮火连天,身为兵马大元帅的他,此时竟然在为给孩子取名而烦恼,也算是平生仅见了。宫里负责传旨的公公,以及厂卫人员十分恭敬的侯在外头,等候张世康的回信。一般而言,宫里来人到地方,不论是封疆大吏还是什么身份,对宫里的人都是诚惶诚恐的伺候,唯恐对己不利。可张世康不是一般情况,他完全不在意这些,而那位公公站在大帐外头也完全不敢表露不满。开玩笑,就算他进了宫去说坏话,死的肯定也会是他自己。半刻钟后,张世康突然灵光一闪。“有了!就叫张启月吧!”这时候的辈分观念很重,并且将辈分体现在名字里。就比如老朱家,朱元璋因为世次难明,给自己的所有儿子都规定了二十个字,一字为一世,作为名字中间彰显辈分的象征。比如如今的崇祯老哥朱由检,乃是燕王一脉,从朱棣的儿子开始,高瞻祁见佑,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简靖迪先猷。朱元璋不仅将子嗣第二个字给定了,名字的第三个字也给框死,规定第三个字比如以五行作为偏旁,以金、木、水、火、土为序。就比如老哥全名朱由检,就是由字辈,而这个检,则为木属性,这是因为他老爹叫朱常洛,洛为水,水生木。太子朱慈烺为慈字辈,烺为火,木生火。朱元璋的脑瓜绝对够用,能想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玩意儿来。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他的后世子孙竟然那么能生,一个王爷能生出一百多个孩子来。以至于到了后来,第三个字实在是太难取了,诸王子嗣们为了符合这个规矩,干脆就开始自己造字。当然,英国公一脉没那么麻烦,张之极本就为张家族长,拥有给长子取名的权力,给长子二字取世,其余宗族的同辈便都以世为辈分。同样的,张世泽给自己的儿子取名张启贤,张世泽为英国公一脉的继承人,其他同族同辈的再有子嗣,也必须以启作为辈分。也就是说,留给张世康的选择并不多,他只有取最后一个字的权力。好在是没有老朱家那么变态,作为父亲给儿子取名字,只有半个字能自己决定,实在有够离谱。想好了名字后,张世康提起笔,刷刷刷的给崇祯老哥写了封回信,又将自己取好的名字另写一封,让外头的公公代为转交。忙完了这些,张世康才溜达着去往前线看看,可人还没走到前线,便突然有个锦衣卫的百户官跑过来。“指挥使大人,急报,那闯贼率领大军已抵达柳边驿!”…… 第517章 张世康那狗东西攻而不围,父皇怎么看 “终于忍不住了吗?”张世康嘀咕了一句,当即就快步去找秦良玉。秦良玉之所以留下两万兵马在后方,正是为了防备北部的李自成。而张世康手里的厂卫,则负责敌后探查,自然也就比后方的兵马更早得知消息。不过对于这个消息,张世康倒是没有多惊慌。据厂卫探查,李自成的全部兵马大概在六七万的样子。已经屯兵汉中府沿线的孙传庭,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剑门关,李自成就不得不派重兵防御来自北方可能的进攻。也就是说,这次李自成率领的部队肯定不会太多。而流寇的兵马大多以步骑为主,不仅没有重甲,也没有火炮等火器。目前的近卫军最不怕的,便是野外防御战,只要那李自成敢来,保管叫他有来无回。张世康唯一担忧的,是那老小子不敢来攻,或者绕开潼川府去往后方袭扰。秦良玉留在后方的两万部队,底子乃是左良玉部的降兵,虽然秦良玉必然对他们进行过严苛的操练,但对于这些痞子兵的实际战斗能力,张世康是要打个折扣的。张世康的近卫军可以在战略上藐视李自成,但其他部队却没这个实力。李自成的兵力虽然没有张献忠多,但最近一年多,张献忠与李自成发生过多次冲突。张献忠不仅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反倒被李自成夺去了好几座城。由此观之,李自成部众的战斗力,当是在张献忠之上的。张世康找到了秦良玉,并将这个消息以及自己的揣度和担忧告诉对方。秦良玉沉吟了一下道:“大帅不必担心,倘若他敢进攻后方,这潼川咱们就不打了,咱们过顺庆直接去打保宁。属下以为,他绝不敢冒险的。”秦良玉几乎是有些笃定的道。剑门关防线需要重兵防守,以防备孙传庭可能的进攻,如果李自成再去绕后,他自己的老巢还要不要了。一旦他们能打下保宁府,孙传庭或许就可以绕过剑门关,从汉中走小道。孙传庭的秦兵倘若能从北方入川,那李自成就完了。现在的流寇,仿佛就是几年前的朝廷,顾头不顾腚。朝廷可以打潼川,也可以打顺庆,甚至可以不打,随时想打随时打。而李自成和张献忠只能被动接招。用某人的话讲,攻守之势,异也!“还是秦老将军独到,那我就放心了。”张世康听了秦良玉的推断,心里顿时就更有底气了。他用望远镜望了望潼川城的周边,略作沉吟后道:“秦老将军,我听说兵书里说过,围三缺一。不过这兵书是死的,依我看,咱们最好是围一缺三。”孙可望在潼川城内约莫有三万兵马,正所谓十则围之,近卫军加白杆兵只有五万多,自然是达不到的。而兵法里说的围三缺一,是说要给城中的守军留一个缺口,这样守城的敌人就不会困兽犹斗。诚如张世康所言,兵书是死的,写兵书的人,做梦也不会想到,未来会有火药,会有那么多的火器存在。将兵力分散到潼川城的三面城墙,是个有些不明智的决定,分散了太多火力。张世康不怕城内的人跑路,跑了他们也就不用攻城了。你跑哪儿,老子就轰哪儿,你跑了,城就是朝廷的了,有本事你一直跑。当然,张世康也不怕这群人出城决战,他等的就是这个。永川之战的战术运用的十分成功,这就是火力压制,除非流寇也有建奴的重甲部队,否则短时间内是无解的。秦良玉毕竟也是头一回指挥几乎全部以火器为主力的部队,听了张世康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很快的,围困其他两面城墙的三万部队再次向南城靠拢,半个时辰后,再次形成了完整的方阵。潼川城内的张可望人都麻了。他还是头回遇到这种情况,攻城的人不围城,也不用云梯等攻城器械,就只是用火炮轰击城墙。他承认朝廷的火炮很厉害,根据潼川城墙的防御力,四十门火炮至少得轰三天。最离谱的是,朝廷军除了轰击城墙外,对另外三面城墙不作任何布防,这就意味着他随时可以出城,或是偷袭、或是撤军。月初的那场大战,张可望的部队损失也不小,如今的部队里有将近三成都是补进来的一般部队。他义父十万大军都没打过朝廷的六万人,他这三万人,当然也没有偷袭的念头。但他就是感觉怪怪的,想不通于是就写了一封信,将这里的情况告知成都府的义父。可传信的人刚出城,就被朝廷军给逮住了,张可望在城墙上眼睁睁的看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断其粮道和通信,逼他出城,而出城只有两条路,要么与朝廷军决战,要么去往下一座城。奶奶的腿儿,闭环了!几乎是同一时间,张世康已经拿到了张可望写给张献忠的信。张献忠没啥文化,张可望也没啥文化,信甚至是用大白话写的:‘父皇,张世康那狗东西攻而不围,这是逼着儿臣出城呀,儿臣没得好法子,父皇怎么看?儿臣瞅着,这样下去可不是个事儿啊!’张世康看了信后不觉有些好笑,这世界有时候真像个草台班子。接下来的两天,双方一直相安无事,四十门火炮每天持续攻击,除了连射十二轮之后停上半个时辰,等候炮管冷却外,就连夜间都是不停。终于在第三天的清晨,潼川城的南城墙上已然出现巨大裂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南城墙支撑不了多久了。而在不远处的树林里,李自成紧皱着眉头望着潼川城。他的大军就在距离潼川城十数里之外,可对于是退是进,还真是被秦良玉给料到了。八大王和朝廷军在永川的大战他已经知道,并且还通过八大王的溃兵得知了战事的详细情况。种种消息汇总到一块,朝廷,已经不是两年前的朝廷。即使他李自成在四川韬光养晦,可仍旧无法抵挡兵力的巨大差距。大明朝廷这头生病的巨龙,一旦治好了病,于他们义军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闯王,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直接冲上去,与潼川城内的孙可望联合,夹击官军?”郝摇旗有些焦躁的问向李自成。…… 第518章 倘若朕需要你们帮忙,你们应该不会拒绝吧 张献忠十万大军都不是朝廷军的对手,自己这次出征只带了三万多人,就算加上张可望的三万人,真的是朝廷军的对手吗?可倘若一直龟缩不前,作势张献忠被官军逐步蚕食,早晚有一天这命运也会落在他李自成的头上。进不得,退不能。李自成从未像现在这般无奈,他在这里隐忍一年多,为这里的百姓分配田亩,打击豪绅,整顿军备。毫不讳言的说,他起事后的这十三年里,从未像最近两年以来这么用心的经营过一个地方。他有时候想想,倘若一直能与朝廷相安无事,自己若能偏安一隅也是个很好的选择。出了四川,不仅处处受挫,甚至连兵都有可能召不到。起事那么多年,他何时为征不到兵而发过愁,基本都是到了哪儿,都有一群群食不果腹的饥民要求加入他。就算他召够了人,那些饥民也会远远的跟着他的部队,随时等候他来征召。可时过境迁,此时的大明,已经失去义军的土壤。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必答之问题。沉默了良久,李自成终于道:“撤。”……十月初一中午,近卫军正在埋锅做饭,惊闻张可望自北城逃出,向西逃窜。秦良玉立即命令孙大胜率领六千骑兵前往追逐,但张可望跑的贼快,孙大胜被三千多断后的步军阻挠,待击溃了阻挠的敌军,已经失去了追击的时机。张世康有理由相信,张可望绝对是有备而逃,还特么的专门选择大军生火做饭的时候。不过他也不气,不论如何,他已经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了潼川城。这在往常的常规城池攻防战里,是绝难想象的,只是耗费的弹药多了点。二十四磅铜炮一次装填火药六斤六两,比之普通的旧式弗朗机炮要多两倍。经统计,除却炮管冷却时间,两天多没日没夜的炮击中,共计消耗炮弹两万八千多枚,黑火药十九万多斤。得亏大明不缺茅厕,也就不缺硝石,否则还真的扛不住这么个打法。好在是打下了潼川城,铁质的炮弹几乎全部可以回收。可别小看这些炮弹,一枚足有二十斤,两万八千多枚炮弹,光是生铁就是五十多万斤。张可望逃离潼川城后,张世康兵分三路,又用了五天时间,收复了潼川府的诸多州县,并在怀口完成集结。十月初六日,张世康五万多大军再度出征,兵锋直指成都府。……大西国都城。张献忠焦躁的在大殿内来回逡巡,最近两个月真是糟透了。战事接连失利,永川之战,他更是损失了足足四万多精锐,若加上张能奇在江津的溃败,损失的总兵力已经超过五万。损失让他心痛和愤怒,然而更让他愤怒乃至恐惧的,还是朝廷军的火炮和火铳部队。他这段时日反复思量,发觉自己竟然对朝廷军的火器毫无办法。除非他的部队可以击破那群讨人厌的白杆兵,然后在朝廷军火枪方阵后撤之前,击溃朝廷军的方阵。否则这个战术几乎是无解的。除非他有足够多的骑兵,这样便可以摆脱桎梏,不论多大损失,只有冲进那些火枪方阵里,才有破解的可能。可问题就在这里,张献忠并没有多少骑兵了。在十余年的造反生涯里,他本来一直以擅长长途奔袭而闻名的,不论是陈奇瑜还是孙传庭,亦或是汪乔年、傅宗龙、熊廷弼、杨嗣昌。都被他遛过。张献忠甚至还作过一首打油诗,来嘲讽官军的效率之低。前有邵巡抚,常来团转舞。后有廖参军,不战随我行。好个杨阁部,离我三天路。巅峰时期的张献忠,拥有战马两万多,骡子、驴子四万多。可是自打入了四川之后,他便失去了战马来源,一年多的时间,不少战马老迈已经不能承担骑兵的重任。再加上永川一战丧失了整整八千匹战马,如今他的骑兵仅仅只剩下六千多。昨日他的义子张可望突然带着两万多人从潼川府回撤,这更让张献忠暴躁非常,连着杀了好几个妃子泄愤。但他并不怪罪张可望,因为他也拿目前的朝廷军没法子。张可望向他说明了他所猜测的张世康的意图,张献忠一纸调令,将驻防简州的四子张定国,也调回了都城。在朝廷拥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分散兵力已经变的毫无意义。成都城的城墙毕竟是四川境内最坚固的,集中兵力之后,是攻是受都可以随时根据情况而定。但张献忠仍旧很焦躁,十万大军都无法击败朝廷军,如今就算将全部兵力都集合在成都城,也仅仅只有八万出头。而且永川等一系列的败绩,将士们的士气十分低落。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张献忠在大殿内不断的走动,他的两个皇后坐在一旁不敢说一句话,唯恐惹怒了张献忠丢了性命。一盏茶功夫之后,张献忠似乎终于想到了主意。见张献忠的脸色和缓了一些,其中一个皇后大着胆子道:“陛下英明神武,必然什么事都难不住陛下,陛下请用酒。”说着她端着一碗酒给张献忠递过去。“皇后说的是,朕征战多年,岂会被这等小事难住。你们说,朕这两年有没有亏待尔等?”张献忠接过酒碗一饮而尽,和颜悦色的对两个皇后道。两个皇后又不傻,见张献忠似乎高兴了起来,立即回道:“陛下隆恩浩荡,自然不曾亏待了臣妾。”“那倘若朕需要你们帮忙,想来,你们也不会拒绝吧?”张献忠说这话时表情有些阴沉,那笑意很像他要杀人时的样子。两个皇后一哆嗦差点没站住,但张献忠的话是让她们帮忙,看来似乎不是要杀她们。可她们两个对视一眼,想来想去也想不到自己能怎么帮上张献忠,但还是道:“只要能帮到陛下,臣妾万死不辞。”“哈哈哈,好好好!就知道你们不会让朕失望!”张献忠闻言哈哈大笑。“朕的后宫里,所有妃嫔应当有四百多位对吧,你们速去给朕全部召集过来。”两位皇后不知就里,便问道:“陛下这是何意?”张献忠也不隐瞒,盯着两女道:“哼,你们说,倘若朕将自己的全部妃嫔,都送与底下的将士们享用,他们肯定会士气大振吧?”…… 第519章 一条绳上的蚱蜢 两个皇后闻言当即大惊失色。“陛下!陛下饶命!饶命啊!”两个可怜的皇后立即跪倒在地哭泣求饶。倘若将她们送去军营,哪里还有她们的活路,数万将士非将她们生吞活剥了不可。“你看看,你们刚才答应的好好的,如今却又反悔,朕最讨厌言而无信的人!来人呐,将她们以及朕的所有妃嫔都看押起来。”张献忠不耐烦的下令道。很快的就有部下前来,抓住两个皇后如同抓鸡仔一样。怜香惜玉在大西国的皇宫里,根本不存在,张献忠换皇后如同换衣服。十月初六这天,张献忠在成都城内召集了全部将士。在宽敞的校阅台上,张献忠少有的没有着龙袍,而是身穿甲胄,如同多年前一样,站在了他的将士们面前。他的身后,是他的四个义子,张可望、张文秀、张能奇和张定国。张文秀和张能奇这段时间一直在养伤,经过一个月的修养,除了张能奇成了瘸子外,恢复的倒是还不错。老四张定国今年刚刚二十岁,但在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稚嫩,他很小的时候就被张献忠收作义子,十四五岁时便开始披坚执锐。到了如今,已经成长为张献忠的左膀右臂。他不像张可望一样阴翳,表情沉着冷静,不卑不亢。他们的身后是张献忠的数百个妃嫔,这些妃嫔仍旧身着宫装,有的甚至只穿着薄纱。只是她们此时早已没了身为皇后、嫔妃的傲气,脸上的妆也早就哭花了,一个个哆哆嗦嗦的互相搀扶着啜泣。校场周围的士兵穿着倒算整洁,大西国收上来的税几乎全都投入到了军队里,相比于普通百姓,士兵的日子可就好过多了。不过因为接连遭遇两次惨败,军队的士气不咋地,只是如同木偶一般麻木的站着。张献忠似乎听烦了背后嫔妃的聒噪,走过去对着几个嫔妃就是几个逼兜。“再你娘的苦,老子现在就剁了你!”那些个嫔妃见状只能强忍着不哭出声来,张献忠这才重又回到原地。他抖擞了一下精神,环视了一圈将士们道:“我大西国立国伊始,遭逢暴明的侵略,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朕这些年待你们不薄,抢来的东西,也都不曾苛待尔等。如今局势危急,到了你们报答朕的时候了。”校阅台的前头背着手站立着上百位大嗓门的家伙,张献忠说一句,他们就复读一句,将大西国皇帝陛下的话传至全军。“当然,咱老子……朕也不会亏待了尔等。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蚱蜢,若是朝廷真的攻过来,不会饶了老子,也不会饶了尔等。”这些年张献忠四处流窜、打劫,下头的士兵就算没有杀过官兵,也都杀过普通百姓,作奸犯科、欺辱百姓者,更是比比皆是。当然,站在大西国皇帝的角度上,他必须这么说,只有这样才能让这群兵放弃其他的幻想。“朕……朕尼玛,咱老子的性子你们都晓得,既然都是一根绳上的蚱蜢,咱老子的东西,就是你们的东西。咱老子的女人,也是你们的女人。咱老子说一不二,从今天起,这些妃嫔就是你们的!”张献忠当了三个月皇帝,仍旧很不喜欢自称朕,说了会儿就干脆继续按着之前顺嘴的说了。下头的士兵一听这话,麻木的脸上顿时来了精神。张献忠的性格虽然喜怒无常又有些暴虐,但说的话向来都是算数的。在普通士兵眼里,张献忠就是大西国的皇帝,而现在皇帝把他的女人都要分发给他们。张献忠的妃嫔都是从各地掳掠而来,又经常层层挑选,个个都算得上貌美如花。皇帝的女人,谁不想睡?见士兵脸上都露出兴奋之色,张献忠终于心满意足。他太懂得男人最想要的是什么了。吃不上饭的时候,粮食就是他们最想要的。填饱肚子之后,女人就是他们最想要的。除了女人,金钱、地位,也是他们趋之若鹜的玩意儿。一直以来,张献忠都是靠着这些东西,笼络住成千上万的人为他卖命,屡试不爽。但光有女人是不够的。“咱老子说话算数,自今日起,这些妃嫔就送入军营,任凭你们享用。除此之外,咱老子这些年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说着,张献忠冲不远处的马车车队挥了挥手,领头的马夫便牵着驴车来到数万大军前头。那车辙你碾在土地上,留下很深的车轮印记,很明显,车上装的东西很沉。前排的士兵看的真切,大概是猜到了里头装的是什么,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打开。”张献忠对那些车夫们下令。车夫得了令后,一个个将马车上的木头箱子打开,有的甚至只是盖着一层麻布。等木头箱子被打开,麻布被掀掉之后,一堆堆的金银、珠宝琳琅满目,顿时闪瞎了前排士兵的眼睛。这些金银珠宝,几乎全部来自四川境内的王爷、士绅、地主们。四川作为曾经的天府之国,承平已久,富商、豪绅、宗室都很富裕,不过最终都是他张献忠的嫁衣裳。“咱老子刚才说了,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蚱蜢,就应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咱老子把女人给你们,这些金银珠宝,也是你们的!”这话说罢,校场的数万将士彻底疯狂,一个个兴高采烈的跪倒在地,山呼万岁。张献忠终于不再焦躁了,反而有些志得意满起来。他连连摆手,让士兵们站起身来保持肃静。“不过,你们这群狗东西可不能只拿好处不干事啊!朝廷军再过几日,怕是就攻到成都了,女人可以先给你们。但这些金银,得等到咱们击退了朝廷的鹰犬再发。现在告诉朕,尔等有没有信心?”张献忠在军营里本就说一不二,承诺给士兵们,也几乎没有过食言的情况。是以,即使张献忠说击退了敌人才发,也几乎没人会去质疑。他刚说罢,下头就再度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有!”“击退朝廷鹰犬,分银子!”“陛下万岁!”…… 第520章 上中下三策 等士兵再度安静下来后,张献忠又道:“朝廷此番来势汹汹,但咱老子却是不怕的。你们跟着咱南征北战,当知道咱老子的能耐,咱就是那打不死的蟑螂,只要咱老子振臂一呼,到了哪儿都能成事儿。尔等只要记住,等朝廷的鹰犬们来了,就给朕狠狠地揍他们。让他们晓得,咱们大西国可不是好惹的!”看着下头的士兵终于完全被激发了斗志,张献忠心满意足,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四个义子,心里已然又有了定意。“来人,把朕的儿女们都抱上来!”张献忠说罢,早有几个宦官抱着五六个孩子走过来。这些孩子最大的也只有两岁左右,都是这两年张献忠的那些妃嫔才诞下的。张献忠这些年从不缺女人,之所以孩子们都年纪这么小,大抵上都是因为之前四处逃窜的途中死掉了。当然,怎么死的没有人比张可望等四兄弟更清楚。见到这种情形,张可望、张文秀、张能奇都见怪不怪,而张定国皱了皱眉头面有不忍。他当然也猜到了义父想干什么,见三位义兄都不吭气,他沉吟了一下,走到张献忠身前道:“父皇,他们不过还是孩童,您不必如此的,儿臣兄弟几个定当尽全力为父皇抵御朝廷。您……放过他们吧!”张定国说罢,就单膝跪地再度恳求。老三张能奇见状有些犹豫,但扭头看了一眼老二和老大,老二在闭目养神,老大则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于是他也没有吭气儿。“定国我儿莫要阻拦,这大西国现在是咱老子的,以后就是你们兄弟四个的。咱老子向来说一不二。”张献忠将李定国扶了起来。张献忠能有如今的局面,他的这四个义子功不可没,他刚才用金钱和女人激发了士兵的斗志。而现在,他便是要用自己的儿女,来激发四个义子的斗志。这样的情况,以前也出现过,而且不止一次。之前他给四个义子承诺的,自然是等他死后,队伍、军权全部交由他们。而现在不一样了,如今他是大西国的皇帝,但他张献忠的承诺仍旧奏效。甚至都不用明说,只要他没有子嗣,他的这四个义子必然竭忠尽智为他效死命。毕竟将来他们继承的,可不只是军队,还有大西国。说罢,张献忠再不顾张定国的劝阻,抽出战刀来,一刀一个,结果了自己在襁褓中的几个儿女。张献忠全程都没有眨眼睛,也没有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他本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大西国没有继承人,四将军就是铁打的继承人,为了他们自己,四个义子也会知道该怎么做。果然,儿女杀完,张可望才反应过来,立即扑倒在那些死去的弟弟妹妹跟前做痛苦状,而后跪倒在张献忠面前,发誓要为弟弟妹妹们报仇。张文秀和张能奇也一瘸一拐的向义父表达决心。张可望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大西国走到这一步,是他很早之前就预料到的事情。在他得知那张世康第一次击败女真人的时候,张可望就猜到,大明已经不一样了。再往后的朝廷不断的改制、清除东林党人,他的推测也不断的被印证。到了如今,大明这头生病的猛兽,已经基本被治愈。若他们是豺狼,那如今的朝廷就是雄狮,豺狼如何是狮子的对手呢?于是当天晚上,张定国便去宫里请见了义父,张献忠召见了他。当他见到义父时,张献忠正背着手观看着一副地图。张献忠身材魁梧虎背熊腰,见张定国过来,便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坐吧,你找为父什么事?可还在为今日的事介怀?大丈夫何患无妻,又何患无子?若是为此事来,便不用说了。”张献忠并不认为抛妻杀子有什么不对,只要能活下去,她们的牺牲都是有价值的。孩子是他生的,那些女人也是因为她才过上两年奢华的生活,他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义父,儿臣前来是想问下,朝廷军的战术,您可想好了对策?”张定国恭敬的道。张定国虽然并不认可义父的行为,但人都已经死了,再去争辩已经没有意义。“为父打算坚壁清野,同时联络李自成那厮,这狗东西明明已经派了大军在潼川,却又狗也似的跑了,实在是气人!”张献忠愤怒的道。这阵子他一直派人在联络李自成,他不认为李自成不明白,他张献忠倘若撑不住了,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他。要说这朝廷军那群狗娘养的,偏偏就是认准了自己打,明明过了潼川就是李自成的地盘,朝廷军却秋毫无犯。搞的张献忠一度认为,朝廷军是跟李自成商量好了。“坚壁清野并非良策,朝廷如今的秋粮已经下来。儿臣认为,指望闯王是靠不住的,还得靠咱们自己。”张定国想了想后道。张献忠皱眉。“我儿可有更好的对策?”“儿臣有上中下三策,但并未与三位兄长商议,且……怕义父震怒。”张定国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说了出来。张献忠一听自己这最小的义子竟然有上中下三策,不由得来了兴致。“你且说来听听,为父不罪。”“儿臣便先说下策,儿臣认为朝廷军的依仗不过是那些火器,尤其是朝廷的火铳方阵。若只是火炮,虽然威力不小,但毕竟换弹药麻烦,也发不了几轮。咱们只要能使朝廷的火铳发挥不出作用,便也可一战。比如趁着下雨的天气发动进攻,再比如打造战车,以用来抵挡朝廷的火铳。亦或是训练咱们的士兵夜间作战,视线虽然对我方也有影响,但朝廷用的是火器,夜间换弹药会更加困难,或者说根本无法完成。”张定国认真的道。张献忠一听顿时觉得眼前一亮。“我儿果真是为父的左膀右臂,这是个好法子呀!”虽说天要下雨不归他管,但只要他们能撑的够久,说不定老天就给他行了方便。即使不行,还有战车和夜袭,之前他老想着如何激励军心,却对朝廷的新战术焦头烂额没有头绪。如今倒好,自己的义子单单是下策,就已经让他眼前一亮了。念及此,张献忠立马又问:“那中策呢?”…… 第521章 找谁说理去? “这中策……儿臣认为,向朝廷投降也是不错的选择。只要朝廷能答应放过咱们,大不了将军队解散,义父也能做个富家翁。”张定国又道。张定国深知朝廷不会那么容易相信他们会投降,毕竟他义父在此之前,已经投降了好几次,每次都是渡过难关后立马反叛。而根据他对大明朝那位崛起新贵的推断,那张世康也不会轻易接受他们投降,多半会附加很多苛刻的条件。比如解散军队,并对他们严加看管,不许他们四处乱跑,不许他们科举等等。但不论怎样,总归是能活。然而张献忠听了这话眉头皱起就没有舒展开来。“我儿还是太天真了,你可知道咱们犯下多少罪行?你爹我还跟李自成那狗东西,一块刨了朱明的祖坟。听说朱由检那厮小肚鸡肠的很,又多疑,咱们若是真的交出兵权投降。估摸着没多久就会死于非命,这个中策不好,不好!”张献忠对朝廷是没有丝毫信任度可言的,正如同他认为朝廷不会再相信他一样。张定国似乎已经猜到义父不会选中策,所幸是义父并未因此苛责他,便又继续道:“上策,朝廷既已决定攻打四川,而咱们又无险可守,四川已经待不下去了。儿臣以为咱们或许可以去往云贵,儿臣已经探明了两条可以通行去往云贵的路。只是山路崎岖,或许很多东西带不走。但只要咱们逃出四川,或去云南、贵州两省占山为王,或经云南去往旧港,都是可能的出路。”以张定国的判断,朝廷这次对四川是志在必得的,即使他们可以挫一挫朝廷军的锐气,毕竟朝廷军也只有几万人。可是张定国却知道,朝廷军随时可以调动更多的人马来,他们即使赢得一时,早晚还是个输。攻守之势已异,如今是朝廷可以输一次、十次,可他们再输一次,可能就是灭顶之灾。然而古往今来,上中下三策之说,一般决策者都很难去选择上策,甚至选中策的都少。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所谓的上策,一般都不是决策者会考虑的,即使知道那样做或许是对的。可张献忠是谁,曾经的八大王,现在的大西国皇帝,现在让他去占山为王,做个山大王。如今孰胜孰负还尚未可知的情况下,就灰溜溜逃往深山,是懦夫的表现。至于那旧港,山高路远,人生地不熟的,前程也是未卜的,鬼知道那边是个什么情况。“还是你那下策好,不对,我儿你是说反了吧,那该是上策才对。”张献忠嘀咕了一句道。“只要咱们能打赢朝廷,只需要一次大胜,为父必当穷追不舍,直到将他们赶出四川。只要咱们能扼守住通往四川的那几条道,朝廷再想进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张献忠十分笃定的道。不论如何,入川的朝廷兵马也只有那点人,只要他拼一拼,总是有机会的。张献忠不怕死,却怕窝囊的死,他连老婆孩子都不在乎,唯独在乎是否痛快。所以他认为这义子的上策是下策,下策是上策,至于中策,也是太过窝囊,不好不好。“儿臣……皆听义父的。”张定国心里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躬身拱手道。他早在来的路上,就猜到了是这个结果。他太了解自己这个义父了。但即使知道是这样,作为臣子,该说的他还是要说。六岁的时候,倘若不是他义父救下并给他吃的喝的,那时他早就被冻死在榆林的冬夜里了。所以,他尊重义父的选择,无非是个死罢了。……十月十一日,张世康率领五万多大军抵达成都城近郊。三天前,张世康再度接到京城的来信,他又当爹了。而且这次一下又多了俩。顾横波于八月二十日诞下一女,张世康给次女取名张启雪。八月二十二日李香君诞下一女,张世康给三女取名张启雯。之所以三个孩子生日离得这么近,当然是因为张世康在去年整整一个月的集中耕耘。不过三个娃竟然都是女儿,还是让张世康有点意外的。这时候的人多少有点迷信,有的家庭一直生女儿就会认为是老天注定。但张世康作为九年义务教育的佼佼者,当然知道这只是个概率问题。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无非是都让他遇到了罢了。不管是男娃女娃,张世康都不在意,以他现在的年纪来看,都会有的。算一算,再有一个月左右,陈珠儿也该生产了。这么看的话,仅仅一年,张世康就多了四个孩子。这让次子团的其他弟兄十分的羡慕,诸如孙大胜、徐文远等人,近两年都只顾着打仗拿战功了。当初张世康召集他们入京营时,一再跟他们说,要报销朝廷,要为陛下分忧解难,还说什么,流寇不除,建奴不灭,何以为家等等的豪言壮志。次子团的兄弟们年轻气盛,全都信了。可两年多过去了,张世康一下子多了八个妾,眼瞅着妻也要有了。他们一个个的全都光棍一条,为了实现大哥的宏愿,家里头说亲,都被他们以建奴不灭何以家为的理由给拒了。这找谁说理去?“大帅,据锦衣卫奏报,那张献忠这些天砍伐了很多的树木,似乎是在打造战车。”亲卫统领洪秀成禀报道。“想来应该是为了应对咱们的火器。”秦良玉接过了话茬道。千百年来,战术总在不断的改良,当一个新战术出现,很多便会有应对措施。作为一个优秀的统帅,秦良玉当然可以猜到。“呵,张献忠能荼毒朝廷十几年,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不过倘若只是用战车来抵御咱们的火枪方阵,怕是还不够。本帅啊,就担心这天公不作美。”张世康望了望天色道。这时候的火器,最怕的就是下雨天,一旦下雨,所有火器几乎都得歇菜。火炮还好点,大不了可以提前让随军匠人制造些防水的棚子,一旦下雨罩上去还能勉强使用。可火枪却没有更好的法子,毕竟士兵一直都在移动,装填火药时一旦被淋湿,基本就完犊子了。“成都城墙坚固,就算用火炮轰,估计也得四五天,瞧着吧,张献忠这次绝不会再轻易出城跟咱们野战了。”张世康望向远处的成都城道。“他们在等下雨?”马玲绮有些吃惊的问道。答案不言自明,朝廷大军都快抵达成都城下了,倘若张献忠要打野战,早便出城应战了。“所以大哥这些天一直找会看天象的人,是担心这个吗?”孙大胜嘀咕道。“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谁知道呢?”张世康露出个令人玩味的笑意来。…… 第522章 原来这龙王敬酒不吃,就喜欢吃罚酒 果然,当朝廷大军抵达成都城下,成都城大门紧闭,一副要打城防战的样子。但张世康却是不信,张献忠会真的就这么当缩头乌龟。四十门大口径铜炮可不是盖的,缩头乌龟可以当,但只能当几天。成都城墙再厚实,也抵挡不住大口径火炮的不间断轰击,无非就是多花费点时间、多耗费点弹药罢了。仍旧是按部就班的战阵,仍旧是乏善可陈的安排。由于这两天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士兵们也不必休整,半个时辰之后,四十门二十四磅火炮就开始轰城了。这次选择的,乃是成都城的东门。当巨大的火炮声开始在成都城响起,城墙上守军的脸色都有些紧张,这里的不少人都经历过一个多月前的惨败,是知道朝廷军火器厉害的。张能奇一瘸一拐的在东城墙上逡巡,呵斥那些吓坏了的家伙,并想方设法的激励将士们的斗志。大西国皇宫内,张献忠领着另外三个义子,恭恭敬敬的向一尊一看就是新雕琢的神像跪拜。那是一尊龙王雕像。几个月前张献忠炮轰龙王庙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那时候的张献忠并不信鬼神,可现在却在拜龙王。实际上,现在的张献忠也不咋信,但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毕竟这可是在赌大西国的国运,倘若这几天仍旧不下雨,那他就不得不再次冒险出城迎战。虽然他已经打造了很多的战车,但倘若不下雨,张献忠仍旧没有多少把握。“龙王,咱老子给你跪下了,如果你能在三天内给咱老子下场大雨,咱老子给你镀金身!虽然之前咱老子把你的庙给崩了,但做人不能太小气。倘若你能帮咱老子打赢这场仗,明年咱老子给你盖天下最大的龙王庙!”说罢,张献忠就给龙王磕头,身后的张可望、张文秀和张定国也都跟着磕头。张献忠起身后,又跟龙王唠了会儿嗑,总之就是威逼利诱之类的话。而后便带着三个义子回到城内的军营,军营内的匠人还在加班加点的打制着战车。这战车打制起来并不复杂,战车有三面车厢防御,以木头为底,外覆牛皮、铁皮。张献忠听从张定国的建议,在面向敌人的一侧还挂上一袋袋厚约一寸的沙袋。张献忠的军营里也有火铳,不过这些火铳五花八门,有三眼铳、鸟铳,也有少部分的鲁密铳。无一例外,都是缴获自曾经的官军。在此之前由于火器庞杂,一直形不成太好的战力。这次有了战车,刚好可以站在战车上射击。看着那一辆辆厚实的战车,张献忠突然有些踌躇满志起来。这全是因为此前被朝廷军的火枪方阵打的憋屈和窝囊,而张献忠是最受不了窝囊气的。这次有了战车,必定要让朝廷军也尝尝他张献忠的厉害。当然,倘若能够下雨最好了,这段时间,张献忠不时的就会给他的部下们洗脑,告诉他们只有背水一战,才有可能活命。他将自己的数百个嫔妃都赐给了士兵,再加上他又承诺,一旦打赢,将会把皇宫内的财宝全部分发给有功的将士。几次三番的洗脑,再加上实在的奖赏,军营内的士气还是很高昂的,甚至不少人都吵嚷着出城迎战。张定国也跟着张献忠四处巡视,突然他感受到一丝不善的目光,便往那个方向瞅去。那个人张定国认得,叫罗文龙,乃是罗汝才的部下,不过罗文龙很快就收敛了凶气。“罗兄,可是还在为那件事耿耿于怀?”张定国走过去和善的道。“回将军,卑职怎敢,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为今之计,官军才是咱们最大的敌人。”罗文龙拱手道。前阵子马守应病死,留下遗言希望由曹操罗汝才来接管他的部队,罗汝才也有这个心思。但后来罗汝才死了,平东将军张可望以传旨给罗汝才加官进爵为名,行诛杀之实,并强行收编了罗汝才和马守应的部属。这罗文龙便是罗汝才的部将之一,据说乃是罗汝才的同乡。“这是真的吗?你看着我回答。”张定国盯着罗文龙,脸色看不出悲喜,那眼神锐利非常,似乎要把罗文龙看透。罗文龙脸上立刻露出被冤枉的表情来。“将军大人这是什么话?咱跟着陛下也有好几年了,值此危难之际,将军大人难道还在怀疑属下吗?实不相瞒,那罗汝才之死,是他咎由自取,若不是因为他死了,属下也升不到现在的职位不是吗?”罗文龙回答的密不透风,这时候张献忠也走了过来。“陛下!安西将军怀疑臣有二心,臣实在是冤枉。为正此名,恳请陛下准许臣担任此战的排头兵!”罗文龙向张献忠跪倒在地,满脸悲愤的请求道。“罗掌盘平身吧,朕既然让你接任掌盘,自然是信任你的。定国,莫要再无事生非。”张献忠瞪了一眼张定国道。张定国拱手领命。“谢陛下,不过臣确实想充当前锋,为我大西国击溃来犯之敌,还请陛下准允。”罗文龙再度请求。张献忠考虑了一下,便答应了。罗汝才死后,罗文龙立即就向他效忠,如今看这厮是真的想立功,张献忠就更加确信罗文龙是归心了。回去的时候,张定国仍旧在沉思,想了想还是道:“义父,此人不可信,还请义父下令,儿臣找个机会结果了他。”越是大敌当前,就越不能犯错误,罗文龙的言谈举止满是忠诚,但张定国却并不相信。可张献忠似乎有些不耐烦。“如今大敌当前,岂能还像从前那样说杀谁就杀谁,会扰乱了军心,你不要乱来!”说罢,张献忠就自顾自的离开了。张定国立在原地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整个十一日全天,成都城内的军民都在炮声中度过,一开始都还有些心神不宁,时间久了,便也都习以为常了。毕竟成都城不仅城高池深,城内还有整整八万兵马。到了第二天,炮声依旧隆隆,只是在傍晚的时候天气有些阴沉。张献忠当天再度去给那龙王神像敬拜。到了第三天,一大早天气反倒又变得晴朗了,张献忠一怒之下,命人直接将那新龙王神像又给砸了。说来也怪,到了正午的时候,天气突然急转直下,大片的乌云遮挡了太阳,风也刮了起来。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来,这是要下雨的迹象。张献忠望了望天色,顿时高兴的道:“格老子的,原来这龙王敬酒不吃,就喜欢吃罚酒!老天都要助我等,旺儿,快去召集大军,准备出城应战!”…… 第523章 天不亡我大西 成都城外,张世康皱着眉头望着阴沉沉的天色。他的周围站着几个老者,这些老者有的曾在南京钦天监担过职,有的则有过渔民经历,还有几个风湿类风湿患者。这些人无一例外,皆是对天气、天象颇为敏感的人。他们跟随军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张世康雇佣他们,正是为了实时预测天气,以防将战事选在不合适的时候。成都已经被他的火炮连着轰击了两天多,按照进度,虽然还得至少两三天时间,但也不过是个时间问题。可以想见,城内的张献忠该是如何的焦躁,按照张世康对此人的估计,张献忠定然不是坐以待毙的家伙。五万多大军仍旧集结于一处,并没有对成都城形成包围,张世康其实并不担心张献忠出城。是跑是战随他,而且离开了成都城,四川境内再无如此坚固的城墙让他防守了,对朝廷来说也是好事。从城内的守军数量,以及张献忠的性子推测,张世康是不觉得张献忠会直接跑的,否则他早就跑了。如今天色异常,很有可能张献忠就会把握住这个机会。对于可能的下雨天,张世康已经与秦良玉商议好了对策,如果真的下雨,火器自然是用不成的,最坏的打算便是将火枪兵当作刀兵用。近卫军火枪手的近战能力也是不弱的,但那样势必会增加伤亡,这是张世康不想看到的。“大帅,我这腿并未开始疼痛,这天气有点古怪。”一个老汉望着天色道。他的腿就是晴雨表,一旦出现阴雨天气,就会开始持续的疼痛,并且基本八九不离十。可这次天气虽然有些阴云,但他的双腿也并不疼痛。这老汉的发言得到另外几个有腿疾之人的赞同。那曾在钦天监任职过的老者也道:“大帅,雨大概率会下的,但卑职认为下不长,看看那边的天色就知道了。”那老者指着远天道,乌云虽有,但在遥远的天际阳光仍旧在普照,这种现象,对于天天观察天气、星象的人来说并不陌生。“懂了,阵雨。”张世康心里略微安生了一点。这时,一个哨骑过来汇报道。“大帅,北城有异动,张献忠可能要率军出城了。”“就知道这厮忍不住,告诉秦总督,按照既定计划,准备迎战吧。”张世康端起望远镜看了看成都城的城墙道。两刻钟后,张献忠的大军已经集结完毕。一排排的战车列在最前,每辆战车配备二十名士兵,其中三名或是火铳手、或是弓箭手站在车上,其余则负责战车的驱动。天气愈发的阴沉了。“众将听令!此战于我大西国至关重要,只许胜不许败。若胜,朕将会拿出我大西国皇宫所有的金银珠宝赏赐尔等。若败,朕与尔等共死生。罗文龙为前锋,出击!”张献忠抽出战刀来高举过头,冲背后的大军高喊。“必胜!”张献忠大军喊着号子开始向朝廷军挺进。秦良玉果断命令火炮营的齐大柱向着那些战车开炮,一轮齐射之后,掀翻炸毁了十几辆战车。但流寇军的战车太多了,些许损毁并不能改变局势,秦良玉只得命令火炮营将目标放在后方的敌军身上。张献忠见状不由得心中振奋,心道如果这时候能下雨就太好了。当战车接近近卫军的火枪手方阵时,随着阵阵白烟冒起,火枪手来了第一轮齐射。绝大部分弹丸都被流寇的战车阻拦,弹丸打在拥有木板、牛皮、铁皮、沙袋四层防护的车板上,仅仅是在沙袋上打出了一个洞。于是秦良玉果断的命令士兵停止射击,之后随着牙旗传令。孙大胜和魏双勇各自带领三千骑兵,自近卫军方阵左右两侧开始冲向敌人的车阵。流寇的弓箭手开始发威,不少骑兵中箭,但在严格的军纪之下,他们仍旧直愣愣的冲向流寇的车阵。两人的目标只有一个,杀死战车后方的敌人,使敌人的车兵瘫痪。正待此时,张献忠感觉到脸上的凉意。下雨了。“哈哈哈!天不亡我大西!”张献忠面露惊喜。“传我军令,不必管那些战车了,全军冲锋官军方阵,他们的火器用不成了!”雨下的很急,大概相当于中雨的程度。这似乎与往常的雨天不同,要知道一个时辰前还是艳阳高潮,寻常情况下下雨,天气都是要酝酿很久的,或许下雨的前一天就开始阴沉。秦良玉立即命令近卫军火枪兵换装。而孙大胜和魏双勇仍旧在全力斩杀敌人的车兵,不止是车兵,骑兵队伍里也有一部分骑手,手里拎着的乃是关宁铁骑的制式武器——三眼铳。当然,他们是把三眼铳当铁榔头使用的。他们的目标也很简单,以铁榔头锤击战车的薄弱地方,车轱辘、以及车架的紧要装置,以破坏战车的机动力为主。张献忠经历永川之败后,手里的骑兵已经不多了,他并未派自己的骑兵与官军骑兵对拼。相比于此,让骑兵冲击官军阵型来得更实在。是的,在天气开始下雨之后,张献忠就很果断的放弃了车阵。车阵的最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抵御火枪,而现在下雨了,火枪已经无法使用,战车自然也失去了作用。没人护卫战车之后,那些车兵也都很快跟随其他的部队去冲杀官军。孙大胜、魏双勇带领数千骑兵却并未退却,张世康给他们的任务很明确,必须破坏掉敌人的所有战车。即使这些战车因为下雨已经用不到,但军令就是军令,他们即使挨着流寇的箭羽也要执行这项军令。当所有的战车都被两人破坏后,张献忠的大军已经与近卫军战在一块。孙大胜和魏双勇完成任务后,并不将周围的敌军当作目标,而是立刻按照既定计划向后方撤退,此时已经过去了两刻钟。张献忠状若疯狂,不断的下令让部下冲锋。近卫军的近战能力仍旧让他吃惊,竟然完全不落下风,战场陷入了焦灼。正在此时,一缕阳光突然自云团穿过,射在了正在混战的战场上。只片刻功夫,雨就陡然的停了。张献忠整个的亚麻呆住了。…… 第524章 咱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雨是下了,但不多。总共也就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而在这半个小时的时间里,由于张献忠放弃了车阵,导致他打造的数百驾战车,几乎全部被孙大胜和魏双勇破坏掉。几乎是在雨量开始减小的时候,秦良玉就立即下令白杆兵顶上去,并同时命令近卫军的刀兵回撤。同时已经整队完毕的近卫军骑兵再度出战,以迟滞流寇的进攻步伐。也是在这个时候,火炮阵营将遮挡用的罩子撤下,同时上千匹骡子、驴子,与三千炮手一同转移火炮阵地往后撤。熟悉的放风筝战术再度开启了。“龙王!俺入你娘!”张献忠对着天空破口大骂。但战事一旦开启,就没办法轻易结束,两万白杆兵和六千近卫军骑兵配合,死死的咬住流寇。当白杆兵得到军令快速后撤时,近卫军骑兵也完成了后撤,流寇顿时暴露在了近卫军火枪方阵的射程之内。熟悉的作料,熟悉的配方。随着一轮轮不间断的火枪射击,没有了战车保护的流寇相继倒下。眼瞅着悲剧即将重演,愤怒至极的张献忠骂骂咧咧的选择了撤退。但秦良玉当然不会让他们安然退下,齐大柱命令四十门火炮照准了流寇入城的城门口,以及护城河的吊桥不间断轰击。吊桥很快被轰出了孔洞,拥挤之下,不少流寇掉入护城河中。同时白杆兵再度出击,咬着流寇的尾部扩大战果。得亏是背后就依托着成都城,张献忠在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后,终于撤回了城内。这得多亏了成都城墙上的旧式弗朗机火炮,否则能否安全撤回,还是个未知数。这场战斗满打满算也总共进行了一个多时辰,但张献忠付出的代价是惨痛的。不仅三百多辆战车损失殆尽,连带着还战死了八千多人。这八千多人中,死伤最严重的,乃是充当前锋的罗文龙部,只这一战,罗文龙部就战死了两千多人。马守应和罗汝才死后,马守应的六千多部队归入张可望部,而罗文龙则继承了罗汝才的七千多兵马,并入了张献忠的直属。这次战斗,罗文龙率领自己的七千多兵马,真个是拼了命。张献忠看在眼里,彻底相信了罗文龙的忠心,虽然战败,已然嘉奖并赏赐了罗文龙,罗文龙请求驻防北城,张献忠答应了。但接下来该如何面对,使张献忠焦头烂额,到了如今这等局面,张献忠也不得不考虑他的义子张定国此前说的中策和上策了。成都城的城墙顶多也就能再坚持个两三天,于是张献忠就再度召集了自己的四个义子议事。父子五人商议到深夜,张献忠最终决定选择上策,根据张定国探好的山路进入山林,而后去往云贵。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将是个艰难的抉择。这意味着张献忠必须抛下在四川的一切,在这里呆的将近两年,是张献忠整个造反生涯里最舒坦的。在此之前,他一直被官军追着四处逃,而四川给了他安稳。他多希望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可现在,他却要抛弃这一切了。山路多崎岖,大部分的东西都带不走,只能尽可能的多带些粮食。皇宫内的珠宝,张献忠也想好了,留下一部分用来应急,剩下的大部分全部赏赐给下头的将士。毕竟这次战略转移,他还要依托那些将士,相信有了这么大一批钱财的加持,士气应当会高涨不少的。时间已经过了凌晨,张献忠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明日就要把钱财发出去,最好将行动的时间选在明日半夜,选在官军最是疲乏掉以轻心的时候。按照张献忠的估计,官军大概率是不会追的,夜间火器可发挥不出多少作用。他就这么想着,一直到了寅时(凌晨三点)仍旧没有睡着。这时候外头突然传来宦官的声音。“陛下,驻防北门的罗文龙请您去趟城墙,说是有重要军情告知。”张献忠闻言皱了皱眉头感觉有些奇怪,这大半夜的,有甚军情。今日罗文龙的表现很是不错,他左右也睡不着,便很快的起身打算去瞅瞅。心里想着,万一是罗文龙想到了什么招子对付官军呢,但有一点办法,他都不想率军跑路。深秋的夜晚还是有点凉的,张献忠搓了搓手,带着几个亲卫向着北城行去。待他到了北城,罗文龙早已身着盔甲等候在此,整个北城的士兵也都恪尽职守的值守着。张献忠对此很是满意,并对罗文龙道:“你这厮倒是称职,不过也犯不着大半夜也不脱盔甲吧,咱们还没到枕戈待旦的份上呢。说罢,可是有什么重大发现?”罗文龙嘿嘿一笑回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陛下,臣的军营里有个能工巧匠,发现了克制官军火枪的方法,就在那屋子里放着。有了这东西,我大西国必然可以轻松击溃官军!臣带陛下去看!”张献忠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毫不犹豫的就跟着罗文龙向那间屋子走去。罗文龙跟在张献忠的后头,背在他背后的手不动声色的给部下打了个手势。张献忠饶有兴致的走到那间屋子门口,屋子内只点了一盏微弱的油灯。“你这厮竟还卖关子,朕倒要瞅瞅,你捣鼓出了什么好玩意儿。若真是……”张献忠一边说着,一边大踏步走进那屋子,但话语也随着进入屋子后戛然而止。屋子并不大,正中间的桌子上除了一盏油灯空无一物,但屋子侧面的墙体边,却有七八个全副武装的甲士。这些甲士的手中都握着一把钢弩,弩箭已经上弦,全都对准了张献忠。张献忠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下,他哪里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他额头的青筋顿时凸起,转身就要质问罗文龙,但刚转过身他的后腰就顿觉一阵刺痛。低头一看,罗文龙手里的战刀已刺入一半。咻咻咻——随着一阵阵破空声,屋子内的甲士扣动了钢弩的扳机,七八支铁箭顿时贯入张献忠的后背。张献忠双目圆睁,嘴里的鲜血很快涌出,他吃力的抬起右手指着罗文龙。又有一个甲士上前来,一刀刺入他的后背。张献忠终于体力不支跪倒在地。“罗文龙……入……入你娘,咱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说罢,张献忠再无气力,轰然倒在了门口。一代枭雄就这么死在了暗箭之下。…… 第525章 罗文龙,我必杀你 张献忠带来的几个亲卫很快也被杀死,有心打无心的情况下,并没有闹出多少动静来。“大哥,北城门的巨石已经清理完毕了,咱们怎么做?”一个士兵从北城门的方向跑过来。罗文龙用战刀接连砍向张献忠的脖颈,鲜血喷的到处都是,连砍几下,砍下了张献忠的头颅。罗汝才对罗文龙有救命之恩,罗汝才被张可望杀死,乃是罗文龙心里永远都解不开的疙瘩。但他深知想杀掉张献忠为罗汝才报仇很不容易,是以昨日之战他充当前锋,正是为了获取张献忠的信任。饶是如此,他仍旧损失了将近三千个弟兄。不过他倒也不全是因为要杀张献忠,才在今天的战斗里那般拼命的。实际上,罗文龙也希望这次战争能赢,他们毕竟是流寇,赢了对张献忠有好处,对罗文龙也有好处。可是很不幸,老天也不肯帮大西国,张献忠输了,所以他死了。而罗文龙必须做出选择了。“打开城门,咱们向官军投降,迎官军入城!”罗文龙当机立断的给部下下令。……张定国猛然间一阵心悸,从床榻上醒了过来。他眉头紧皱似乎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种预感使他的内心很是不安。他站起身来披上衣服,决定去外头走走。刚走出屋子,他便听见外头传来阵阵脚步声。虽然并未听到打斗声,但那脚步声杂乱而无章,听起来似乎格外散乱。在这样的深夜,这种奇怪的声响,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更何况那声响出现在北城。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北城应当是那罗文龙在防御的。他立即命令部下前去查探,自己则喝了一口冷茶后闭目想事情。半刻钟后,那部下慌里慌张的跑过来。“将军,那罗文龙打开了北城门,怕是……怕是要逃!”这部下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张定国闻言腾的一声站起身来。“立刻前去宫中禀报,其余人,随我去平乱!”他并不相信罗文龙是想逃,多半是要降,甚至引官军入城,这样那罗文龙在官军里便有了功劳。张定国连盔甲都来不及穿,立刻走到军营中央亲自敲响了战鼓。战鼓隆隆,很快的便有不少兵士奔跑着出了帐篷,甚至连军服都来不及穿。张可望也很快从大帐内走出,疑惑的看向张定国。“大哥,那罗文龙叛逃,咱们必须尽快夺回北城门,否则大事坏矣!”张定国高声将罗文龙的事告诉张可望,张可望顿时大惊失色,两人随即各自点了两千人,先行赶往北城门。北城门处,罗文龙留下自己的副手领三千人保护城门,自己则提溜着张献忠的人头,带着剩下的兵马前往官军军营。当张定国带着人赶到北城门时,罗文龙才刚刚准备走,他没料到张定国的反应会如此迅速。张定国来了,想来张可望等人也很快到来,罗文龙长叹一声,直接挥手,让自己的副手跟他一起走。映着火把的光,张定国似乎看到了罗文龙手里提着的东西,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虽然没穿盔甲,但张定国直直的就奔着罗文龙冲了过去,他的几十个亲卫立即跟着主将前冲。罗文龙是知道张定国厉害的,见事已败露,带着自己的部下直接就跑,并不与张定国对拼。奔跑了约莫半刻钟,张定国仍旧追在后头,甚至与他的队伍后方展开了激烈的拼杀。这时候,不远处出现三个骑兵,罗文龙当即冲那三人大喊:“我乃罗汝才麾下罗文龙,张献忠的人头在此,还请官爷速去汇报,我要向朝廷投降!”罗文龙猜到那三人肯定是官军的夜不收,眼瞅着北城门涌出更多的兵马,罗文龙心里焦急非常。那三个夜不收得了信儿后立即拍马往回赶。这时候张可望也骑着战马带着人冲了过来,罗文龙不得不暂且停下与张可望、张定国混战。大概僵持了两刻钟时间,随着敌人越来越多,罗文龙已经有些支撑不住。这时候,从官军大营方向冲过来一部骑兵,那是孙大胜所率领的马军。罗文龙大喜,而另一方的张可望顿时皱了皱眉头。如此仓促之下,他召集来的兵马并不多,一战之力是有,但目前最重要的是保住城门的归属。念及此,张可望立即冲张定国道:“老四,事不可为,快快回城!”张定国并不听,只是一个劲儿的带着亲卫杀向罗文龙,想替义父报仇。“义父已死,你不要意气用事,守住城门最重要!否则义父泉下有知,也饶不了你!”“罗文龙,我必杀你!”张定国恨恨的看了一眼罗文龙,这才收起刀兵撤退。“我乃兵马元帅麾下马军参将孙大胜,哪个是罗文龙?”孙大胜骑在战马之上,在亲卫的护卫之下询问道。那罗文龙闻言,立即丢掉了手里的兵器,一手提溜着个人头,另一空着,双手都举了起来,高兴的冲孙大胜走过去。“孙参将,我就是罗文龙,我手里的人头,便是那张献忠的!”说着罗文龙就将手里的人头递给了一个孙大胜的亲卫,自己则跪倒在地。“你要投降?”孙大胜皱眉。他一看就认出了,那人头确实是张献忠的,不过对于这要投降的流寇,孙大胜却并没有多少好脸色。在近卫军眼里,张献忠已经是瓮中之鳖,就算面前这厮不杀,张献忠也活不了多久。而这厮从城内逃出,居然连城门都没守住,让城内的流寇又给夺了回来。那对于孙大胜而言,这批人投降的作用,或许就只是让朝廷军营又多了不少吃饭的嘴。这时候张世康也揉着眼睛骑着二狗过来,他的身后依旧跟着一大群的亲卫。“回孙参将,大西国已时日无多,某愿弃暗投明,希望孙参将代为通传。”罗文龙一边说着,一边命令身后的部下丢掉兵器跪倒在地。“连个城门都守不住,你丫的真是有够笨的!”张世康十分不爽的道。大半夜的被吵醒,原本以为趁着这个机会可以直接杀进城去,全营都因此被动员起来了。结果这厮特么的直接跑路了。连城门都不守住,你投降要你何用?那罗文龙似乎看出了张世康的身份,他也知道自己刚才是被张定国吓破了胆,立即道:“回大人,某还知道,那张献忠是打算这两日便逃走。”…… 第526章 醒醒吧,李定国 “哦?要逃?他们要往哪儿逃?”张世康问道。“这……回大人,罪将只听说要逃,却并不知道要逃向哪儿。”罗文龙有些为难的道。就这还是因为他的军职不低,才能从四将军那里得到这个消息。至于具体要往哪儿逃,或许只有四将军才知道。这时候,一个士兵将张献忠的头颅拿到张世康面前,张世康皱眉瞅了瞅,一挥手便让人拿到一边。他对张献忠并没有恨,无非是立场不同罢了。张献忠人品虽然不咋地,但能在大明折腾十几年,说是个枭雄也不为过。厂卫传来的消息,张献忠在四川待的这一年多,不仅将大明在四川的宗室杀了个遍,也将地主豪绅杀了个遍。但对于平民,却并没有大开杀戒,甚至于不少地方的百姓都有为张献忠说好话的。无非就是杀光了宗室、地主、豪绅之后,老百姓的日子多少好过了一点。“大胜,收拢他们的兵器,带回营吧。”说着张世康便满脸失望的调转了马头。那罗文龙也皱了皱眉头,似乎对官军的态度很不满意,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敢忤逆,只能顺从的跟在孙大胜后头。待到了军营,罗文龙剩下的六千余部下皆被看押,张世康便让锦衣卫的人分别对罗文龙,以及他的几个部将展开审问。锦衣卫不愧是专业的,只用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摸清楚了罗文龙的前世今生。罗文龙自己的供述,当然是极尽给自己说好话,但在其他人的嘴里,张世康却撬到了很多为人不齿的事情。比如这厮经常强抢民女,而且很快那女子就会死去,据说光是最近一年间,就有十几个女子被他蹂躏至死。这还只是罗文龙罪行里的一部分。他的那些个部将也都不是什么好鸟,大多是强盗出身,也有犯了案的杀人犯。张世康直接命锦衣卫将这些首领看押,罗文龙肠子都悔青了。那原本以为自己向官军投降,会像往常那样得到官军的重视,不说升官发财,起码仍旧能执掌手里的兵马,为一个中级将领。没想到,这才刚到军营,就直接跟下了狱没什么两样。当然,张世康是有自己的理由的。罗汝才、张献忠投降官军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对于这等反复无常的家伙,张世康没有直接杀掉,已经是法外开恩了。最关键的是,朝廷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穷困潦倒的朝廷,并不会因为一小股流寇投诚就喜出望外。这六千流寇,再加上永川之战俘虏的那万把人,都需要朝廷拿出更多的钱粮去安置。而这些家伙大半都有杀人的经历,就算是安置了,也都是不稳定因素。相比于此,通过战争杀掉反倒效率更高,也难怪不论是张世康,还是孙大胜,都对流寇的投诚不感冒。张世康命人将事情的大致情况告知了秦良玉后,就自顾自的去睡了回笼觉。而在成都城内,四将军坐在了一起,正焦躁的商议着善后之事。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在此之前,大事虽然义父也会跟他们商议,但基本都是张献忠做主。如今张献忠突然被杀,四兄弟必须尽快决断,否则军心士气都会遭受重大打击。“诸位,不论如何,义父已死,咱们必须尽快选出一人来做首领,否则我等若各自为战,才是自寻死路。”孙可望看了看其他三人道。言辞间,称谓也变了,已经改称父皇为义父。意思也很简单,大西国不过是义父临时起意,如今大片领土已被朝廷夺回,成都城也危如累卵。再提什么大西国就是叫人笑话,但军队中只能有一个声音,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事。“既然不提大西国,那咱们就仍旧只是义军。义军以义为先,义父待咱们不薄,如今义父为奸人所害。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倘若大哥能承诺以为义父报仇为此后的目标,我便可支持大哥。”张定国面色平静的道。“义父他是待咱们不错,可他也不过是利用咱们的能耐罢了。醒醒吧,李定国,你姓李,不姓张。那罗文龙既然已向官军投诚,想杀了他哪有那么容易?咱们连官军的火枪方阵都破不了!”孙可望皱眉训斥道。“咱们如今最大的问题,是如何生存下来。刘文秀、艾能奇,你们二人的意见呢?”孙可望又道。张献忠刚死,孙可望就恢复了自己的本来姓氏,甚至喊出了另外三人的本来姓氏。刘文秀不语,艾能奇皱眉道:“我听大哥的。”“老四,大哥说得对,先生存下来才行。”刘文秀叹了口气道。李定国仍旧坚持自己的意见,但同意先解决目前的危机再说。四人商议,最终孙可望为军队首领,但各自仍旧统帅各自的部队。张献忠死后,为了军心士气,孙可望立即让军营的全部士兵埋锅做饭,同时命令一部分士兵前往张献忠的宫殿。他将宫殿内方便带走的金银细软全部打包,并趁着士兵们吃饭的功夫,当众宣布了张献忠的死讯。惊诧之余,孙可望就开始分发银两,每个士兵都分到了几十两,将领则更多。于是士兵们很快就从假装的悲痛中恢复,一个个都高兴的合不拢嘴。当听到孙可望说吃完这顿饭就要立刻转进的消息,众将士也都很是支持。仗打到这个份上,打是打不过的了,不少人其实早就有跑路的意思,毕竟张献忠此前一直都是这么干的。可大抵上是因为张献忠当了大西国皇帝,就有了守土的毛病。实际上大西国在众人眼里,跟草台班子没差多少,对于普通士兵来说,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于是卯时刚过,孙可望一声令下,城内剩余的六万人趁着天还未亮,打开了成都城的西门,仓皇出逃。两刻钟后,夜不收发现了这个消息,立即告知了秦良玉。秦良玉在从罗文龙口中得知张献忠打算逃走时,便留了个心眼,让六千骑兵不得卸甲。当得知了孙可望等人逃出城的消息后,立即便命令孙大胜率马军追敌。同时命令全军立即集结,准备追击歼灭张献忠残部。六万大军想全部出城,就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当孙大胜率领六千马军抵达成都西城外时,艾能奇才刚刚率领自己的部队撤离成都城。这时的流寇已经没有多少马军,是以很快便被孙大胜死死咬住。孙可望没想到官军来的如此快,知道再不做抉择,可能所有人都得留在这儿,于是立即对最后边的艾能奇下令道:“老四,你留下殿后。”“大哥放心,这里交给我,你们快走!”艾能奇没有丝毫的迟疑,说着便率领自己的部下迎向官军。…… 第527章 因为你是李定国 可步军又岂是骑兵的对手。艾能奇虽然有一万部众,但这些人先是经历江津之败,又是永川之败,昨日又败,一系列的败绩,使得士兵对官军畏之如虎。没过多久,东方就露出了鱼肚白。而这时近卫军、白杆兵全军将艾能奇包围,半个多时辰后,艾能奇身中三刀十八箭,殒命当场。剩余的流寇四千余人皆投降,秦良玉立即下令追击孙可望部。有太多的哨骑往返打探消息,以步军为主力的孙可望部,短时间内就根本无法摆脱追击。以至于接下来三天的时间,孙可望部与朝廷军永远都差了半天路,官军的骑兵还偶尔对他发起突袭,兵马一时在遭受损失。情急之下,孙可望在抵达雅州时,竟不顾李定国和刘文秀的反对,从雅州掳掠来了一万多百姓。当孙大胜再度带着数千骑兵袭扰时,孙可望命令手下士兵驱赶平民,来将朝廷的马军困住。孙大胜投鼠忌器,这次的突袭并未获取到什么战果。但也因此,至少有两千多平民死于这次冲突。孙可望立即将此计当作摆脱官军追击的战术,过雅州到黎州,再次驱赶平民参战。随后的数天天,孙可望到了哪里,便驱赶哪里的平民阻敌,八九天的时间里,至少有上万的平民死于历次的冲突。到了十月二十二这天,孙可望率军抵达了建昌,要再度驱赶平民参战时,三人终于爆发了矛盾。虽然孙可望仍旧以生存为由,试图说服刘文秀和李定国,但刘文秀和李定国已经不能忍受。最终三人分道扬镳,李定国从孙可望手里获取到十天的粮草,承诺为孙可望争取三天的时间。而刘文秀竟然提出了令孙可望更加惊讶的决定,他向孙可望要了一笔钱财,带着十几个手下退出了军队。据说是这些年,他早已跑累了,是要跟几个手下一起寻个地方归隐。孙可望当然很乐意的答应了,毕竟若不能逃走,带再多的金银珠宝也是无用。他给了刘文秀几人三十万两的银票,以及价值几万两的金银细软,便将刘文秀手下的一万多部下收入囊中。而李定国则带着自己的一万六千余部下,留下来负责抵挡身后的追兵。建昌这个地方,处于四川、云南与乌斯藏的交界,这里多山林而少平原。李定国趁着还有半天的时间,将自己的阵地选在了一处高低不平的山坡侧后方。他料定官军肯定无法将火炮拉到这里,而火枪手在山林间也很难发挥集群效应。虽说兵力差距不小,但只要小心应对,阻拦官军三天时间,还是有些把握的,大不了就边打边退,也比看着孙可望屠杀平民的好。而在几十里之外,通过哨骑,张世康也不间断的获取到张献忠残部的消息。他对孙可望驱赶平民的事情十分生气,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将这群该死的流寇消灭掉。一个时辰之后,哨骑再度传来消息,张献忠残部分作了两股,一股似乎朝着云南的姚安府进发。而另一部则在建昌的山林里设防,负责防守的将领名叫李定国。张世康得知了这个消息后,皱了皱眉头。他一早就知道这个人的名字,李定国的名号几乎出现在每一本他读过的明末穿越文中。李定国,陕西榆林人,明末抗清名将,民族英雄。这是当初张世康查阅某科时获取到的消息,按照正常的历史线,崇祯老哥自挂东南枝之后,大清入关。而后南明小朝廷建立,此时张献忠已死,李定国便率领自己的部下归顺南明政权,开启了自己的反清剧本。永历六年,出兵八万攻湖南,夺回湖南一半的领土,而后又攻打广西,大败清军,逼的清军主帅、定南王孔有德自杀。而后李定国势如破竹,为南明拿下广西大部领土,兵锋直指长沙。多尔衮大惊失色,加派十万大军增援,由亲王尼堪率军,但李定国略施计策,将尼堪的十万大军围困,四面出击,打得尼堪大败。最终大清国亲王尼堪被李定国斩杀,他的十万大军也被李定国打的全军覆没。李定国在湖南、广西两大战役的胜利,为南明的抗清大业打开了一个新局面。然而当时的南明小朝廷内斗不断,东林党人把持朝堂互相倾轧,致使李定国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很快便被奸人付之一炬。康熙元年,吴三桂在昆明杀死永历帝,南明亡国。李定国闻讯之后悲愤成疾,当年六月病逝,那年,李定国四十二岁。四十二岁,正是一个男人的黄金时期,他的学识、统兵经验、各项能力都是最巅峰的时候,却因为小朝廷的内斗,被打碎了心中的信念,实在可惜。但是,如今的李定国,似乎还没自己大,大明也没有亡,一切都还来得及。“秦总督,这个人不赖,我想收编他。”张世康对秦良玉道。这让秦良玉有些惊讶,一直以来,张世康对流寇都没什么好态度。那罗文龙刚一投降,就被张世康先是审问后是关押,现在都还在军营里吃土。收编的意思秦良玉自然明白,招抚的另一个说辞而已。只是秦良玉不明白,张世康为什么如此看重此人。但她身为属下,也不便多问,于是张世康便以兵马元帅的名义,给李定国写了一封劝降信。这还是他两年多来,第一次给别人写劝降信。信的内容也很简略,但却带着一丝真诚。很快的信就通过哨骑送到了李定国的手里,李定国打开了信后,人有些懵。但见信上写着:“定国兄弟,我乃朝廷兵马元帅张世康。你当明白,流寇大势已去,大明已换了新天。为朝廷而战吧,也不枉你的一身本事。我以兵马元帅的名义承诺,会善待你,以及你的部下。”信的尾部,还专门印上了兵马元帅的印信。李定国将这封信交给了自己的副将,那副将也满脸的震惊。但该说不说,这封信写的诚意满满,不多时几个部下便劝他,应当去见见这位兵马元帅。毕竟他们只有一万六千人,即使官军的火器在山林中难以发挥作用,但可别忘了,官军里可是有白杆兵的。白杆兵本就以山地战见长,他们是占不了什么便宜的。而孙可望留他们在这里殿后,才不会去管他们的死活。既然如此,接受这位兵马元帅的好意,或许是最好的选择。李定国独自踟蹰了一会儿,终于答应了。会面的地点选择了一处空地上,李定国带着两个亲卫,而张世康也只带了两人。一个是洪秀成,一个是马玲绮。张世康大老远就冲李定国微笑,搞的李定国有些摸不清楚路数。那封古怪的信,诚意是有的,但李定国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因此,刚一碰面,李定国就直接道:“为什么?”张世康似乎知道对方在问什么,直截了当的回了七个字:“因为你是李定国。”……ps:新的一年祝各位书友们财源广进、诸事顺遂,顺便求打赏、求好评,多谢。 第528章 想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 张世康的回答,令李定国更加不解,但既然对方怀着诚意,李定国想了想后便道:“我可以向你投降,但我有两个条件。”“说来听听。”张世康平静的道。“我的义父为罗文龙所害,此人现在归降了朝廷,我要杀了他,为义父报仇。”李定国十分坚定的道。“没问题,他就在军中,现在就可以给你杀。”张世康丝毫没有犹豫的答应了。罗文龙这厮恶行累累,留着也是个祸害,事实上倘若李定国不提,张世康也没打算饶过罗文龙。“他已经向你投降,你若如此,就不怕朝廷责难吗?”李定国反问道。在他的印象里,朝廷的官员最是擅长内斗,尤其是出征在外的将领,还要受他们的掣肘。杀降可是个大罪名,一旦被朝廷官员刁难,就算是封疆大吏也够喝一壶。“谁告诉你的,扯淡,根本就没这回事!罗文龙偷袭我大明军营,乃是被本帅活捉了。”张世康笑道。李定国闻言愣了一下。“第二件事,我答应孙可望,全力为他争取三日时间,我从不做不义之事。”言下之意,倘若张世康不答应,他即便拼死也会信守承诺。张世康并不怀疑李定国的决心,年轻人嘛,总将义气当作一切。“没问题,这个条件我也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应该明白,之所以如此,并不是本帅忌惮你那点兵马。我答应,只是因为你李定国这个人。”张世康仅仅迟疑了半秒,就答应了这个条件。实际上三天时间,再想追已经有点困难了,到时候孙可望多半已经深入云南深山。但相比于孙可望,张世康很明显更看重李定国。这厮才二十岁,是他来大明两年多,第一次碰到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名将。也就是说,只要李定国好好干,至少能为大明效力三四十年。又忠诚、又能干,这样的小老弟去哪儿找去?这时候,几个兵丁压着罗文龙走过来,罗文龙被捆成了麻花,只有两条腿可以活动。当罗文龙见到李定国,立即知道了自己将要迎来的遭遇。这些天罗文龙被看押,其实心里头早就后悔了,早知现在,他那天就该直接跑。他的眼神只与李定国碰了一下,就赶紧低下头来,因为他看到的,是一双吃人的眼睛。他立即向张世康求饶道:“大帅,我是诚心向朝廷投诚,您怎能如此待我?您如此做,就是陷朝廷于不仁不义,就不怕朝廷里那些文官的责难吗?”此时的罗文龙心底里到底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张世康顾忌官场里的争斗,放他一马。张世康一听便笑了。“罗文龙,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还真不怕。”就目前崇祯老哥那样子,谁敢刁难他,怕是崇祯老哥第一个不答应。再说,你罗文龙是个什么玩意儿,朝中连个鸟都不认识,谁特么会替你说话?见自己如此低声下气,换来的只是张世康的嘲讽,罗文龙自知在劫难逃,于是也不装了。“张世康,你这狗贼,老子瞎了眼才向你投降。老子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狗贼!”“省省吧,你若做了鬼,莫说张献忠不会饶你,就是被你害死的那些女人,也不会放过你。既然左右都是个死,你倒不如体面点。”说着,张世康就给李定国使了个眼色。李定国冷冷的盯着罗文龙,缓缓的冲罗文龙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抽出了自己的佩刀。当冰冷的刀锋驾到了罗文龙的脖颈,罗文龙的双腿都在发抖,可自知必死,反倒闭上了嘴。“义父,孩儿给你报仇了!”说罢,李定国只一个转身,锋利的刀刃就割开了罗文龙的颈部大动脉。鲜血喷出去一米多远,罗文龙的嘴张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吐出来的只有血沫。他的身体无意识的在地上抽搐,但却没人再去看他一眼。杀了罗文龙之后,李定国随手将佩刀丢到地上,立即走向张世康,并单膝下跪道:“李定国愿率部属向大元帅投降。”他刚一下跪,背后的山林间,就爆发出了一阵欢呼,那是李定国的部下。李定国带兵军纪严明,从不苛待下属,很是受属下的敬重。也正是因此,当李定国告诉他们,他将率领他们以一万六千兵力,抵御朝廷大军三天时,他们也全都服从了军令。但服从归服从,这场仗能不打自然是不打的好,是以当李定国接到张世康的招抚信,几个部下都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当李定国前去谈判时,那些个部将自然也都全神贯注的关注着,李定国一下跪,他们立即就明白,事儿是成了。“我也有一个条件。”张世康并未让李定国起来,而是自顾自的道。李定国略微皱了下眉头,不知道张世康是要提什么条件。“你的军中,但有多行不法、引得天怒人怨之辈,本帅必须依大明军律处置。”这些流寇造反,多半是因为当时活不下去,这没什么可说的。即使是参与过屠杀大明宗室、地主豪绅,张世康也可以就此揭过,毕竟是听命行事,而且这也算是为朝廷减负。但倘若除此之外,私下里还作奸犯科、杀人如麻且持枪凌弱者。张世康是绝不允许,这些害群之马败坏大明军队名声的。这与他处理边军将领的方式还不同,对于边军将领,张世康大抵上是抱着过往不咎,但自此之后不得再犯的方针。可对于流寇,多少普通百姓直接或者间接死于他们之手,倘若只要向朝廷投降,就能立即洗白。那可真就成了,想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了。“倘若我的军中果真有这样的人,我李定国第一个不饶他。”李定国闻言心里松了一口气道。张世康满意的点了点头。“起来吧。四川之行,本帅总算是有了点收获。”张世康笑笑,将李定国给扶了起来。然而此时的李定国仍旧一头雾水,他并不知道这位同样年轻的大帅,为何会如此善待他。便再次询问,可张世康仍旧没有明说,只是淡淡的道:“你以后会明白的,时间将证明一切。”张世康很是放心的让李定国去收拢自己的部将,李定国走后,张世康很快便喊过来锦衣卫的两个部下道:“你们俩火速去一趟云南,命黔国公沐天波阻击孙可望。”…… 第529章 帮本帅传句话 张世康只答应了三天内不追击孙可望,可却没说不管他。云南多山林,近卫军并不擅长山地战,火器也发挥不出什么作用,但大明在云南边陲可是也有军队的。黔国公一脉世代为大明镇守西南边陲,乃是当今朝廷除了张世康外,勋贵里仅有的执掌兵权的国公。卫所改组之后,现任黔国公沐天波,以及他麾下的三万兵马,被张世康并入虎贲军。虎贲军的职责便是拱卫大明边陲,而黔国公负责的云南,毗邻中南半岛。缅甸、暹罗等国,都与大明的云南接壤,这些国家也并不太平,时而便会侵入云南欺负大明百姓。虽然西南边患与北患相比不值一提,但黔国公的兵力也是十分必要的。半个时辰之后,李定国果真率领着自己的一万六千人马,正式向朝廷投降。为了表示诚意,李定国收缴了自己军中所有的兵器并上交。张世康也很是放心的当着全体将士的面,再次将那些兵器发还了回去,着实上演了一出你若真心,我必深情的戏码。可把孙维藩、黄得功、马祥麟等人看呆了,就连秦良玉也对此颇感惊讶。秦良玉毕竟与张献忠打过很多次,自然知道张献忠手下的人谁最能打。而李定国在张献忠手下的能力首屈一指,为人处事也刚正不阿,是个很棘手的对手。若是此人真是打定主意,要在山林中与他们死磕,说不得朝廷真得在山林里耽误好几日,而且损失必定是有的。可没想到,大帅仅仅凭着一手书信,便劝降了这位最难缠的流寇首领。并且可以看的出来,李定国对张世康很信任,而张世康也做足了礼贤下士的表现,实在是令人啧啧称奇。当天晚上,张世康甚至还在临时大营里,为李定国以及他的部众举办了简单的晚宴。吃的当然是马肉、驴肉和骡子肉,但有大的战事,这类牲畜就不免会有大规模死伤。张世康早在晚宴之前,便视察了李定国的部队,发觉这些人的军备虽然很简陋,但军容、士气、军纪却并不比白杆兵差。他当时就乐坏了,这与罗文龙的那几千人完全不同。普通的流寇,手下的士兵多半都带着癖性,这类人的实际战斗力,与曾经的卫所兵无异。欺负欺负老百姓还好,真若是上了战场,只能打顺风仗,一旦不敌,立即就是全面溃败。可李定国的部队不一样,张世康毕竟带兵两三年,也打过几场硬仗,只一看那些人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真是捡到宝了。这些人,是可以直接拉上战场打硬仗的,一万六千的精锐,一封信就搞到了。倘若需要自己练,且不言征兵需要多久,想练出来一支身经百战的精锐,要付出的那可就多了去了。是以当天晚上,张世康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李定国以及其部属并入近卫军。并直接任命李定国为近卫军步军营副将,其手下的三个副手,则被任命为参将。副将和参将,都算是大明军队系统里的高级将领,直接给降将如此厚重的礼遇,也算是大明的头一遭了。再联想到当年手握十数万大军、掌控东洋、南洋三条航线的郑芝龙,刚被朝廷招安时,也不过被任命为五虎游击将军。五虎游击将军也是游击将军,而游击将军只能算是中级将领罢了。张世康舍得给,李定国及其部众当然也都相继表忠心,甚至再三请求,在对李自成的攻伐中让他们当前锋。对于李自成,秦良玉一直觉得蹊跷。这厮最近两个月的动作,实在是太让人琢磨不透了。即使是傻子也应该明白,朝廷这次是肯定要一举荡平他们两股叛军的。李自成和张献忠本就处于劣势,她选择先攻打张献忠,倘若李自成不傻,应当趁着这个机会干点事。要么是与张献忠合兵一块与朝廷斗,要么是趁着她追击张献忠,在后方搞事情。可整整两个月的时间里,李自成真个是原地踏步,他什么都没做,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张献忠被他们消灭。对于此,秦良玉不止一次找张世康商议,但张世康就是一句话,只要他不搞事情,就先不管他。可如今张献忠基本覆灭,孙可望如丧家之犬远走云南深山,接下来就不得不考虑如何处置李自成了。十月二十八日,张世康率领大军重新回到成都城。留守的伤兵营已经将张献忠留在蜀王府的财产清理清楚,张献忠在四川的这一年多,没少搜罗钱财。虽然相当一部分都被孙可望带走,但由于撤退的很急,一些不利于随军携带的名贵物品,诸如字画、古董、玉器等等,还有几大箱子银锭都没来得及搬走。经过查验,这部分遗留财产的价值,仍旧在一千万两上下。据查验人估算,孙可望实际带走的,应该不低于这个数额。毕竟张献忠搜刮的,乃是整个四川行省的财富,单单是蜀王府的财产,应该就不是一笔小数额。张世康直接命厂卫将东西打包装车,运往京城。蜀王一脉,连同整个四川行省内的其他宗室,都被张献忠一网打尽,这对于朝廷来说也不算坏事。大军在成都府休整了三天,十一月初二,大军自成都府继续进军。张世康并未直接进攻距离成都府最近的龙安府,而是过潼川府,直接去了李自成的老巢——保宁府。十一月十七日,七万大军抵达保宁府梓潼县,在此之前,大军没有遭到任何抵抗。梓潼县只有数百的老弱驻防,大军刚一抵达,梓潼县就敞开城门选择的投降。到了这个时候,张世康终于大致摸清楚了李自成的心思。于是他对周边的县城不再理会,而是带着大军一路向东。十一月二十日,大军抵达保定城附近,哨骑来报,李自成率领大军在保宁城外摆好了战阵,一副要与朝廷鱼死网破的阵势。对此,秦良玉等将领颇有些忧心忡忡。反倒是张世康显得有些轻松,他对李定国道:“李副将,本帅命你为前锋,去会一会那李自成。顺便帮本帅传句话。”…… 第530章 李自成的痛苦 “大帅,李自成在保宁府集结的兵马,至少得有五万多!”黄得功有些惊讶的道。这些天李自成虽然没有参与张献忠与朝廷的战事,但也并非什么都没做。他不仅加强了剑门关防线的防御,使孙传庭没有任何的可趁之机,还整合了摇黄十三家的兵马,全都聚集到了保宁城。而且根据哨骑奏报,李自成的兵马已经脱胎换骨,整体实力是比张献忠还要强的。李定国麾下兵马只有一万六千人,如何能抵挡得住李自成的五万多精锐。这几天黄得功与李定国没少聊,越聊就越觉得李定国这小子是个人才,是以他才第一个开口。可没想到李定国并未迟疑,立即躬身道:“属下得令,必不教大帅失望。只是不知大帅要属下传什么话?”张世康便叫李定国附耳过来,嘀嘀咕咕了一句什么,李定国愣了一下,但很快就上马去招呼自己的人马。李定国悍不畏死,跟着他的那群弟兄自然也不是孬种,一听是大元帅真让他们做了前锋,一个个铆足了劲。之所以如此,全是因为张世康给他们的待遇,不仅一主将两部将给了高级官职,各中低级将领也都获得了相应的职位。从反贼到大明将领,有品级的官员,只用了一天时间。不止如此,这些天来,他们不仅在近卫军大营内没有遭到任何歧视,还从近卫军其他士兵里知道了不少情况。比如说近卫军拥有大明所有兵马里最好的待遇,再比如说近卫军但有军功,都是实打实的封赏,没人敢贪墨近卫军的战功。而这些封赏也都不玩虚的,近卫军里光伯爵就有将近二十个,全是近两年天子亲封的。从反贼直接成为有品级的武将,没人歧视,还拿着最好的待遇,有功劳就必有奖赏,对于李定国以及他麾下的一万六千兵马来说,幸福来的实在太突然。这还有什么好说的,玩命干呗!一个时辰之后,李定国带着自己的人马终于抵达保宁城外。但见不大的保宁城外,乌泱泱的全是李自成的兵马,枪兵、刀兵、耥耙手、盾兵,两翼还有数千的骑兵。军容肃穆而威仪,军服的用料虽然一般,但士兵们的脸上都充满了傲气。只远远一看,凭借李定国的眼光,立即就知道这些军队都是精锐。即便如此,李定国也浑然不惧,他的身后有朝廷的五万四千大军,最多一个时辰便也能赶到。他李定国,已经不再是孤身作战,自那一跪起,他的背后也拥有了整个朝廷。李定国立即派人去给李自成传话,要求对方阵前对话。那士兵得了令后,便只身向李自成的大军跑去,脸上也看不到任何惧色。而另一头,一身盔甲的李自成却大皱着眉头。他的身后依次站着两个军师,以及十数个将领。牛金星身着长衫抚着自己的两撇胡须,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宋献策一身青色布衫,脸上显得有些严肃。李过与田见秀在交流着什么,刘宗敏、郝摇旗、刘体纯或是目光凶狠、或是表情阴翳的望着远方李定国的兵马。再往后,是摇黄十三家的十几个掌盘,分别是争天王袁韬、整齐王张显、必反王刘维明、争食王黄鹞子……李自成与张献忠同岁,都是三十出头的年纪,但十数年的造反生涯,早已将他锻炼的格外沉着。尤其是两年前的那次惨败,使李自成明悟了太多。这两年来,他将松潘、龙安、保宁、顺庆、夔州五府当作自己的大本营来经营。这在他此前的十几年奔走生涯里,都是从未有过的经历。宋献策告诉他,只有停止逃窜,学会经营和建设,才有可能真正成事。若是以前,李自成肯定会嗤之以鼻,但如今他深以为然。他吸取了历年来战败的教训,真个的开始经营这些地方。当宋献策说朝廷的一系列改制很高明,李自成便也有样学样,在自己的地盘开始铲除地主、士绅,开始给百姓重新分配土地。到了如今,几个州府的百姓对他都算得上爱戴了,李自成也真切的感受到治理带来的好处。对于军队,李自成这两年下的功夫也不少,不仅制定了一系列的新军规,要求士兵不得随意出营,更不得欺负百姓。由于各州府的税收一直在增加,而李自成又将兵额固定在了七万人上下,多出来的钱粮,便用于频繁的操练。仅仅两年的时间,李自成不仅学会了治理,受到了治下百姓的拥戴,而且还拥有了一支强大的精锐部队。若是故事到这里,李自成觉得以此为根基,击败当初腐朽的大明,不过是时间问题。可也是在他入川的这一年,朝廷也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那个新崛起的英国公府家的公子哥,接二连三的上演了一连串的奇迹。东林党垮台了、地主士绅被连根拔起了、就连不可一世的建奴也屡次栽在这个人的手里。当大明朝廷完成了土地改制时,李自成就顿感不妙,他之所以能振臂一呼变出十数万兵马来,正是因为大明的百姓吃不上饭。可完成了土地改制,所有的百姓都有了土地,谁还会去跟着他造反?这种忧愁幽思,一直存在于李自成的心里,但他当时仍旧抱着一丝希望。那就是出于他对自己精锐部队的信心,他认为只要能赢得战争的胜利,最好是直接将那个叫张世康的家伙铲除。以他对大明官场的了解,朝廷很快便会再次内斗起来,机会总是有的。抱着这一丝希望,他一直等到现在,直到上个月时,他亲眼见识到朝廷的火器、以及近卫军勇猛的战斗力,和张献忠的全面溃败。李自成终于意识到,自己仍旧是太天真了!那个张世康能铲除东林党,还能迅速平掉江南的叛乱,又岂是泛泛之辈。近卫军的火器更是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原本他还以为张世康或许只是运气好,才能击败建奴。可是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大明朝廷因为这么一个人,似乎完全被唤醒了。这头猛兽醒来,所有的宵小之辈,包括自己,都不再会有任何机会。李自成因此每天都十分的痛苦,这两年来他用全部的精力,来经营属地,来操练士卒,来做他认为可以提升自己的一切。但最后却悲哀的发现,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也是在永川之战后,李自成果断的将军队回撤。他召集了所有的高级将领开了一次会议,一次决定着所有人命运的会议。这次会议开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期间各队的将领互相争执不休,就连牛金星和宋献策都红了脸。但当现实情况摆在所有人面前,所有人却又不得不承认。最终全体将士得出一个结论:除了向朝廷投降,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第531章 给句痛快话,投降不投降 张献忠用自己的失败,证明了自己的无能。李自成虽然觉得自己的军队比张献忠要强,可与大明这头完全苏醒并康复的巨兽相比,还是太过渺小了。北边有孙传庭的秦兵,南边有张世康、秦良玉,他不会有任何的机会。虽然痛苦,但李自成知道,或许只有这一条生路了。也正是因此,永川之战后,李自成并未趁着官军去追击张献忠,就率领麾下的人马去侵略官军的后方。一切都没有意义。张世康敢带着四万近卫军来灭他们,肯定早已做好万全的准备。若是不力,朝廷自会调集更多的兵马,目前的朝廷有这个能力。但即便李自成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投降,可这投降也是有说道的。战败了,就是无条件投降,无条件接受战胜者的所有要求。可李自成没有战败,不止如此,他背后还有五万兵马,若是算上剑门关防线,他足有七万多兵马,而且战力都是不凡。这,便是他的依仗。是以,他将兵力都集中在剑门关和保宁城,不在其他州县设防,就是为了让朝廷、让那张世康明白,就算是鱼死网破,朝廷也必然会付出惨痛的代价。他可以降,但必须给他应得的保障。他可不会忘记,他是刨了当今天子祖坟的。且不言他这些年杀了多少朱明的宗室,光是刨了天子祖坟这一件事,崇祯皇帝就绝不会轻饶了他。他已经在保宁城外等候了太久,但当他看到来人是李定国时,仍旧是大吃一惊。当年他与张献忠都曾跟着高迎祥起事,也是在那个时候,李自成认识了跟着张献忠的李定国。那时候李定国才只有十一二岁,但他很喜欢这个孩子,还曾许以重金给张献忠,想将李定国收到自己帐下。当初张献忠已经答应了,可李定国却死活不愿意。到后来高迎祥被俘,众人便推举他为闯王二代目,他也与张献忠闹了不少矛盾,自此便没怎么见面了。他原本以为,李定国也会死在朝廷这次的攻伐之中,却没想到李定国不仅毫发未损,还投靠了朝廷。更没想到,相比于之前,此时的李定国反而更加的意气风发。朝廷或者说那个张世康,何时对他们义军如此厚待了?“大明近卫军大元帅帐下副将李定国,请闯王李自成叙话。”那士兵似乎认识李自成,直愣愣的走到李自成跟前十几步的距离,被李自成的亲卫拦下后,向李自成拱手行礼后高声道。“你家主帅倒是干脆。”李自成略带着讽刺意味的道。一方面是说李定国不尊长辈不懂礼节,另一方面自然是嘲讽李定国投降的干脆。那士兵并不理会李自成的嘲讽,而是直接道:“还请闯王告知是否同意?”“大胆!你算哪根葱,竟敢如此跟闯王说话?”郝摇旗当即怒道。“若是不同意,那我回去复命了,好教诸位知道,大元帅的大军最迟一个时辰抵达此地。”那士兵说罢,便要回返,郝摇旗当即挽弓搭箭,想要射死那个士兵,但却被李自成拦下。“罢了,让他到阵前来吧。”李自成叹了口气道。“闯王,当心有诈。”牛金星提醒道。李自成摇了摇头,李定国的品性他是清楚的,他根本不屑于做这等事。而后他便一夹马腹,只身便奔着阵前行去。不多时,李定国也骑着战马赶过来。李自成还打算开口寒暄两句,却没曾想李定国先开了口:“我奉大帅之令给你传话。”李定国并不想给李自成叙旧的机会,他很珍惜现在的一切,再也不用四处游荡躲避官军。他现在就是官军。与李自成有旧,就更应该公事公办,身份不同,在其位,需谋其政。李自成看出李定国的意思,多少有些失望,便干巴巴的回道:“你那大帅让你传什么话?”李定国闻言脸色变了变,有些古怪的咳嗽了一声道:“给句痛快话,投降不投降?”李自成听了这话,眉头当即皱成了麻花。按照他与牛金星和宋献策商议的对策,为了拥有一定的谈判筹码,不论如何,招抚的事他们不能先提。最好是让那张世康看到己方的军容士气,直到他们是块不好啃的骨头后,主动提议招抚。可现在的情况是,那张世康确实先开了口。但这口吻……味儿不对呀!那张世康压根就没看到他的强大,就直接派了李定国前来招降,不仅没有一丝尊重,甚至口吻里还带着嘲讽。“贤侄,你这是什么意思?真以为我怕了朝廷吗?”李自成皱着眉头反问道。“我只是代大帅传话,你不怕朝廷,但朝廷也不惧你,你应当知道结果的。还有,我可不是你的贤侄。”李定国十分平静的道。实际上,他也不怎么明白,大帅为什么要叫他这么传话,感觉总有一股子恶趣味在里头。“闯王,我只提醒你一次,你没有机会的。”李定国又道。这算是曾经相识一场的善意,也是李定国深入了解近卫军的战斗力后的真实看法。据近卫军里的其他将领说,大帅不仅手握兵权,还弄了个专门研究火器的制造局。如今他们手里的火枪和火炮,马上就能量产了,大明朝廷有着极大的底蕴。可以想见,一两年后,当数百门巨炮搁在他面前,任是天王老子在,估摸着也要抖三抖。李自成心里自然清楚,李定国说的是对的。但饶是如此,他的心里仍旧很是不满,落差实在太大了。“倘若我率大军投降,也能获得你这般礼遇,投降倒是也没什么。”李自成压抑着心里的不满,勉强道。这样的说话方式,对于闯王李自成来说,多少有些卑微了,可形式比人强。“我只负责传话,倘若不允,刀兵上见。至于大帅如何处置你们,是大帅的事。不过大帅并非擅杀之人,除非此人罪大恶极。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吗?”说罢,李定国便平静的看向李自成。 第532章 多大的仇啊,要去刨人家祖坟 “哼,才投降几日,便已经帮着朝廷说话了,你可真是厉害呀!”李自成脸上带着嘲讽之色。见李自成并不回答,李定国也不含糊,当即拍马就要回去。李自成顿时皱起眉头。“还是等你那大帅来了,亲自找我谈吧。倘若你那大帅真有气魄,降也不是不可以。莫要此时动兵,对你我都不好。”李自成望着远去的李定国,再度高声道。不过这话多少有些色厉内荏了,李自成说罢,自己也苦笑了一声。李定国本想直接发起进攻,这时两个传令兵从后方骑马赶来,并将李定国拦下。让李定国传话,还真就是张世康的恶趣味,他当然不会真的让李定国那一万六千人,去跟李自成的大军死磕。能证明李定国及其部属的勇气便足够了。“闯王,那李定国什么意思?还有那个张世康,他究竟会不会同意咱们投降?”郝摇旗性子急,立即就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李定国不过是来传话的,大明朝的那个大元帅很是嚣张,估摸着咱们要失算了。”李自成面色不愉的沉声道。“玛德,大不了就开打,咱不受这窝囊气!”郝摇旗闻言直接怒道。刘宗敏也出言附和,李过等人沉默不语。“依我看,还是先与那张世康见上一见,看看此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再决定如何。”宋献策张口道。宋献策自打入了闯王的队伍后,给李自成提了很多好的计策。当初李自成被杨嗣昌打的只剩十八骑,心灰意冷之际,也是宋献策才使得众人重拾了信心。吃闯王,喝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正是有了这个口号,李自成才能迅速在夔州府征召到军队,并迅速将地盘扩充到如今的地步。而后一系列的改革,也是在宋献策的建议和监督之下进行的。如果说牛金星负责的是军事方面,那这宋献策无疑便是内政和后勤方面,两个军师互相弥补互不冲突,才有了如今的局面。是以,众将领对两位军师都很尊敬。“宋先生说的是,我也打算等那张世康来了再作打算。”李自成点了点头道。倘若那张世康实在是个不可一世、蛮不讲理的家伙,李自成自然不会束手就擒,否则他也绝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当然,李自成的直觉告诉他,应当不至于如此。但不论如何,倘若对方随口一提,自己就直接投降,实在是会让人看轻,也会堕了闯王的名声。于是双方便就此僵持起来,直到半个多时辰后,张世康带着大军赶来。李自成担心那张世康直接开战,率先再度提出了阵前对话,并要求直接见兵马元帅。张世康考虑了一下便答应了,李自成仍旧是单刀赴会,张世康比较怂,带上了洪秀成和马玲绮。李自成倒是没有反对,但当双方靠近,他的右手就一直按在刀鞘上,堤防对方两个护卫可能的袭击。“你便是李自成呀,长的也不怎么滴呀!”张世康率先开口道,一边说还上下打量着李自成。相比于李定国,李自成的名声就更大了。几乎任何一本明末的小说里,这货都会出场。抛开事实不谈,李自成能将大明搅和成后来那副模样,还将崇祯老哥逼的自挂歪脖子树,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但究竟有几分,张世康还得划个问号。毕竟李自成在关内倒是英勇非常,可是一碰到建虏就直接歇菜。一片滩战役,李自成亲率二十余万大军,只几天功夫,就被建奴打的溃不成军。虽说有小桂子从中作梗,阴了李自成,但溃败成那副模样,仍旧值得让人怀疑。要知道李定国这小伙子,可是接连击溃过建奴多次,光是建虏的王爷,都弄死了俩。两相对比之下,差距就不止一星半点了。不过单单看李自成背后大军的军容,张世康觉得,不论如何,也是有点能力的。张世康打定对方的功夫,李自成其实也在打量着张世康。张世康的话自然是有些无礼的,这让李自成心里格外不舒服,他还没开口,便又听张世康道:“本帅知你心思,想投降又不舍得,不投降又没活路。投了担心朝廷清算,不投担心今天就完蛋。李自成,你犯下诸多大罪,还挖了老……陛下的祖坟。不是我说你,多大的仇啊,要去刨人祖坟,做事做这么绝,就不想以后吗?”张世康十分不客气的道。早在李自成踟蹰不前时,他就在琢磨李自成的心思。张世康前世送外卖闲下来时,曾读过几本关于心理学的书,人的心理实在是个复杂的东西。有时候人压根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直到碰到一件大事,才能迫使自己看轻。也有时候人会自己骗自己,最后连自己都信了。这两年来,李自成在保宁五府的作为,厂卫的暗探都如实的汇报给了张世康。李自成从只会破坏,竟然学会了治理和建设,虽然有抄他作业的嫌疑。但不得不说,正是因为张世康的出现,才使李自成提前好几年就明白了根据地的好处。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李自成必然对目前所拥有的一切充满不舍。出现若是早先几年可以这样,或许早就功成名就之类的心思。这种心思,随着张世康在与张献忠作战过程中的一系列大胜,终于如同镜花水月一般逐渐崩塌。张世康理解这种心思,他上小学的时候,有段时间跟父母较劲,打赌非要考班级第一。那一个月张世康没日没夜的学习,觉得自己牛逼极了,结果班长只略微出手就考了双门一百分。张世康当时大受打击。而现在的李自成,大概就是这个心思,这厮在保宁五府大搞改革、分配土地、操练兵马。结果自己率领大军兵临城下,而且朝廷还有源源不断的兵源储备,只要张世康想,随时可以调动数万、数十万的兵马,将李自成打的渣渣都不剩下。可以肯定的是,李自成想投降,但又心思复杂。不甘、不舍、丢份儿、害怕被清算,种种复杂的心思,导致李自成在此前奇怪的举动。李自成被张世康猜中了心思,但他当然不会承认,只是望着天空道:“可是你是否明白,那时的我,何谈以后?”…… 第533章 罪字营 不经人苦,莫劝人善。李自成有着悲惨的过去,这是毋庸置疑的。据说光是绿帽子,就戴过好几次。理儿是不错,但这世界就是如此,成王败寇,屁股决定脑袋。“你的过去,并不是你脱罪的理由。李自成,本帅可以保你性命,也可以仍旧让你统帅你的部队。现在,给本帅个痛快话,降,还是不降?”张世康没功夫跟李自成打嘴皮子功夫。谈判这种事,他说不得擅长,毕竟也不是科班出身。但谁叫他地位高,还掌握着真理呢?李自成闻言,这才有些动容。“你如何能保证?”倘若真是如此,李自成当然不必犹豫,能活命,还能继续统帅自己的部下。他做梦都没敢这么想。按照他的推测,即使他完美实施了自己的计划,比如让张世康看到自己强大的部队,让他明白想吃下自己,朝廷必须付出很大的代价。这样他便会提出自己的条件,要么给他在军中安排个不低的职位,统领一部分兵马。要么交出军队,朝廷赏赐他的闲散官职,最好再给一笔钱财安身。但这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朝廷必须保证给他安全,确保不会清算他,而且他自己得相信。这其实挺难办的,李自成自己都没什么太大信心。可没想到,张世康只是略微开口,就给出了他从未设想过的好事。保他性命算一条,可后者竟然同意他继续统领自己的部队。若是如此的话,他的性命就仍在自己的手里,毕竟手里握着军队呢。可是,真有这么好的事吗?“这还用什么保证,你的军队都依旧给你统帅了,你还想要啥?”张世康皱眉。“不可能,你怎么会如此放心?或者说好心?”李自成盯着张世康道。“当然有条件。”李自成心道果然如此。“条件是交出你的所有家眷,包括那些个主要将领的家眷,哦,就是人质的意思,你晓得的吧?当然,朝廷会确保这些家眷的安全,如果你老实听从朝廷诏令的话。”张世康继续道。“恐怕不止如此吧?”李自成又问。“那是自然,你将被并入大明虎贲军,全军出关去往关外。”“去关外,这是何意?”李自成皱眉。“当然是去赎罪呀!你不会真以为那么轻巧就能赦免你的罪行吧?你可是刨了老哥家的祖坟,陛下因此都写了罪己诏了。本帅就算想保你,你这么搞,我也很难办喽。不过倘若你能去关外赎罪,用建虏,以及投靠建虏的那群蒙古人的人头,来赎清自己的罪过,或许陛下能网开一面,也尚未可知。李自成,这可是本帅的良苦用心,你不要不识好歹。”张世康笑道。对于这群流寇,张世康说不上怨恨,毕竟起初也真是因为活不下去了。但李自成这厮着实是不给自己留活路,这时候的人最看重礼教,百善孝为先,你特么刨人祖坟,损的没边儿。就算崇祯老哥再宠信他,张世康也张不开这个口。可若是告诉老哥,让李自成这厮去与鞑子血拼,理由都帮老哥想好了。狗咬狗,一嘴毛,毕竟没有什么比看到两个宿敌互相撕咬来得痛快了。当然,张世康这样的心思,只是为了能让老哥心里好受点。李自成虽然有罪,可老哥当初那么多的骚操作,着实是不给老百姓活路。李自成倘若真投降,加上剑门关防线,七万精锐,可不是一股子小力量。若是运用得当,配合关外归化城的俄木布,或许能给皇太极造成不小的麻烦。如今四川倘若平定,于朝廷而言,最大的敌人就只剩下北边的建奴了。当然,郑芝龙也是迟早要做个了断的,不过相比于大清,郑芝龙的事还没那么急罢了。李自成闻言,足足沉默了三息时间,在张世康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才缓缓开口道:“倘若你所言皆能信守承诺,我……愿意率众投降。”李自成说罢这话,似乎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于他而言,说出投降的话,实在是有千斤之重。这意味着自此之后,他将不再是闯王,自此之后都要听从朝廷、听从面前之人的命令。自打高迎祥死后,他就再也不曾听命做事了。“放心吧,只要你在关外好好给皇太极添堵,朝廷保管给你的家眷养的肥肥胖胖。当然,若是你老婆再偷人,可不能怪朝廷。”张世康冲李自成挑眉道。都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可张世康不一样,他就喜欢打脸,杀人都要诛心,在朝廷都是出了名儿的。说完这话,张世康还认真的观察着李自成的微表情。倘若这厮恼羞成怒,就说明敲打的还是不够,不论如何,放六七万人出关,都是有些风险的。万一这厮一出关就投靠了皇太极,那可就是完蛋操了,所以他必须慎重。好在是此时的李自成只关心自己以及他的部众的安危,并不敢出言顶撞。李自成心里十分明白,当他说了那句话之后,张世康就是他以后的顶头上司了。真若是出关赎罪,一应粮草军械,肯定也是得指望朝廷。他本就是降将,若是一点辱都受不得,那干脆还是不要降的好。“若是没问题的话,你这就可以去安抚你的部下了。交出你们的亲眷,交出所有的武器军械,由剑门关出川,受孙传庭率军监督看押。直到你们全部出关,会将武器军械发还给你们,朝廷在关外有土默特部的归化城,可以作为你临时的歇脚之处。日后的粮草、军械等补给,本帅也会差人送至归化城。”张世康想了想道。见张世康考虑的竟如此周全,李自成几乎断定,面前这位年轻的大元帅,想必是真的带着诚意的。念及此,李自成翻身下马,抽出了自己的佩刀,单膝下跪后,将自己佩戴多年的宝刀高举过头。这是正式的投降仪式,主帅交出自己的佩刀,证明自己彻底的臣服。张世康其实看不上李自成的刀,跟崇祯老哥的尚方宝剑比弱爆了。但此时他若拒绝,就真是有点不尊重人了,便让亲卫统领洪秀成去接过那把战刀,而后张世康道:“你之军队的番号本帅都想好了,便叫罪字营吧。日后等你们赎轻了自己的罪过,回到关内,再为你们更改番号。”……ps:六章一万三千字更新奉上,稿费微薄,连烟都只舍得买八块一包的,求个打赏啊诸位 第534章 这条路,需要他自己来走 “谢大元帅赐番号,罪将必定不辜负大元帅的厚望。”李自成再度躬身抱拳,沉声道。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好的结果。在一年多前,他趁着朝廷平叛,与孙传庭对峙之时,他其实已经猜到,属于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朝廷这两年一直在各种改制,每次得到消息时,宋献策都会对他长吁短叹,哀叹生不逢时、时不我待。虽然张世康并未与李定国一样,给予他特别好的待遇,但同样也给他留了一条活路。只是这条路,需要他自己来走。罪字营,倒是贴切。李自成得了令后,立即回返自己的军队,告知众人这一结果。牛金星和宋献策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李过和田见秀也认为只要他们拧成一股绳子,到了哪儿都能闯出一片天。唯独刘宗敏和郝摇旗皱着眉头,他们这些年虽然四处流窜,却从未去过关外。不论是蒙古鞑子,还是女真鞑子,对他们来说都很陌生,而官军曾经在关外用一系列败绩证明,这些鞑子比官军可难打多了。比较让李自成意外的是,摇黄十三家的部众并不愿意背井离乡。摇黄十三家与李自成、张献忠等部大概同一时间起事,但与李自成、张献忠不同的是,摇黄十三家虽然在夔州起事多年,但却几乎没有离开过夔州。他们在夔州山林安营扎寨,只劫掠路过的行商,偶尔也去山下的村寨打秋风。凭借着夔州的山林之险,再加上朝廷一直无暇顾及,才使得他们一直存续到如今。这十三家首领,当然也是因为当时活不下去才选择造反,如今有了选择,而且看朝廷对李自成的处置,朝廷当是愿意接受招安的。他们便亲自去请见了张世康,并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对于这些没有斗志的人,张世康倒是也没强求,只是却不许他们再在夔州呆着。毕竟这些家伙就是夔州的地头蛇,真若是都放了回去,欺辱乡里是难以避免的。于是张世康就决定将他们分散迁往成都、叙州、庐州等府,并承诺给他们分配土地,十三家首领皆俯首答应。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在李自成的配合下,朝廷收缴了李自成部队所有的武器、装备,同时又令剑门关防线的守军放弃抵抗,由孙传庭的秦兵接管那里的防御。当然,这些事情压根用不到张世康操心,不论是秦良玉、马祥麟,还是孙维藩、黄得功,都对军务了如指掌。将这些事交给部下之后,张世康便带着一队亲卫进了保宁城。赶路赶了好几天,张世康吃军队里的伙食早就吃腻了,迫不及待的想去探访保宁城内的美食。行军苦,打仗苦,总需要一点调剂,而张世康的调剂,便是打仗之余自娱自乐,时而溜达出去吃独食打打牙祭。军队休整与流寇整编、以及即将的班师回朝准备工作,大概需要三天时间。自打六月底出征,到了如今即将进入寒冬,这一年大半时间,张世康又是在外头折腾。今年是这样,去年也是这样,一个不慎,就得在外头过年。前世过的苦逼,今生位极人臣,却依旧不轻巧,肩上的担子反而更多了。到了第二天,张世康带着马玲绮,依旧在保宁城闲逛。洪秀成很识时务,为了给二人创造培养感情的空间,只带着亲卫在十几步外跟着,并且装作不认识张世康的样子。马玲绮毕竟才十八岁,连石砫城都没出过,到了哪儿都一副新鲜感。张世康带着她吃遍了保宁城,而后在一处城隍庙外停下,那里有个算卦的摊子。马玲绮一时兴起,就想让那算卦的,为他们俩算一算姻缘。那算卦的姓孙,叫孙不义的,乃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身边还跟着个十六七岁的大男孩,看起来是父子俩。孙不义便询问两人的生辰八字,马玲绮很快告知,张世康皱了皱眉头,拗不过一脸兴奋的马玲绮,只好也说了出来。他其实不太信这些算卦的,全是因为他前世时被骗过。前世他二十六岁过年的时候,去了隔壁村一个据说算卦算的很准的瞎子家算卦。问及姻缘,那瞎子玄乎的算了半晌,得出结论,来年他找到老婆结婚的概率是八成,后年则是百分百。他信了。结果二十七岁即将过完,仍旧光棍一条,于是他不信邪,就又花了五十块,找那瞎子算了一卦。得出的结论是,明年百分百有桃花运,而且能成,还说莫忘给他带喜酒。稳了。结果呢,二十八岁年底,张世康终于确信,自己大概可能的确是被忽悠了。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怎一个惨字了得。他没工夫听那孙不义叽叽歪歪,反倒是跟那十六岁的后生聊起了天。那后生似乎很紧张,张世康还以为是因为自己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吓到了人家,于是语气变得更加温和。马玲绮将自己的银枪放在双腿上,蹲坐在矮木墩上听的津津有味儿,时不时的还点点头,示意那孙不义说中了。张世康与那后生闲扯了一会儿,听那后生言,他们来自山东曲阜,但这后生说话始终吞吞吐吐结结巴巴,时而还要用眼角余光去看孙不义,张世康便觉得有些古怪。正皱眉间,那正解卦解得起劲儿的孙不义,陡然间从摊位下抽出一把短刀来。张世康的魂儿都飞了,下意识的就要撒丫子。孙不义也没想到张世康的反应如此之快,情急之下,就要去刺马玲绮。而马玲绮人都是懵的,她正是天真无邪的年纪,哪儿经历过这个。上一刻还在认真的听着算卦先生讲解她与张世康的姻缘,下一刻直接就抽刀子捅人。眼瞅着那孙不义将短刃赐向马玲绮,张世康情急之下只得返身将马玲绮护住,顿觉右臂一阵剧痛。张世康顾不得痛,大吼道:“老洪!老洪!护驾!护驾!”…… 第535章 你别在这儿哇哇叫 那十六七岁的后生,也从摊位下头抽出一把刀来,当先就要砍向张世康。张世康护着马玲绮左右闪躲,但他的武艺实在是太蹩脚了。又要护着马玲绮,眼瞅着躲避不及,他都要闭上眼睛挨刀子了。正在此时,怀里的马玲绮陡然间挣脱了他,随即发出一声愤怒的叫喊。“呀——”从懵逼的状态反应过来后,马玲绮握着银枪,只一个照面就将那后生的刀子挑飞。而后马玲绮一个滚步逼近那后生,银枪翻飞,只眨眼功夫,就将那后生刺死。那孙不义眼瞅着儿子被杀,顿时龇牙欲裂的冲马玲绮冲过去。马玲绮皱着秀眉再度用手中银枪打飞了孙不义手里的断刃,并一枪刺在了孙不义的脚踝,使他失去了行动能力。刺杀只在一瞬间,马玲绮完成反杀,也只在一瞬间。此时洪秀成已然飞奔至现场,并很快控制了那孙不义,同时两百个亲卫分工明确,立即控制了半条街道。几个锦衣卫的缇骑四处奔走,有的去通知近卫军,有的则去通知秦良玉。马玲绮这才赶紧丢掉银枪,满脸焦急的跑到张世康身边道:“无忌哥哥,你没事吧?”“你说呢?”张世康满脸黑线,亮了亮自己的右胳膊,孙不义那一刀力道不小,直接刺穿了他的右臂。此时张世康的右臂鲜血直流,马玲绮一下子慌了,双眼含泪哇的一下哭出声来。“都怪我!如果不去算卦,你就不会受伤。都怪我!呜呜呜——”马玲绮一边哭着一边要去扯开张世康的袖子,她时常受伤,对处理各种伤口有经验。但她还是高估了张世康的忍痛能力,只一扯,就让张世康龇牙咧嘴的。“哭个毛线,死不了。”“呜呜呜——无忌哥哥你忍一忍。”马玲绮一边哭一边迅速从身上摸出个药瓶来。她小心翼翼的将药瓶中的白色粉末,一股脑全倒在了血流不止的伤口上。那药粉不知什么草药所制,只片刻功夫竟就止住了血。马玲绮从自己的衣襟上扯下一块布来,为张世康包扎。张世康看着这丫头泪眼朦胧,却又认真为自己治伤的样子,突然就不疼了。他伸出左手来,为马玲绮拭去眼角的泪花。“别哭了,这是本帅经历的第一百九十三场刺杀,我都习惯了,死不了。”张世康自嘲道。“可你是为了我,才中刀的!我真没用,洪大哥是因为我懂武艺,才不跟那么近的,都怪我!”马玲绮说着,愧疚的眼里再度涌现泪珠。“你还小嘛,哪儿经历过这个,莫自责了。再说,为自己的女人挨刀,又算不了什么。”张世康随口说道。马玲绮闻言愣了一下,突然觉得一种异样的幸福感油然而生。这幸福感来的突然,与兄长、父亲以及奶奶对她的爱都不一样,以至于她都分不清来由是什么。但她只知道,眼前的男人为了他挨了一刀,还说不算什么。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中的那股子暖意,只是情不自禁的扑在了张世康的怀里。张世康只觉一阵香风袭来,右手翘着,左手抱住了马玲绮纤细的腰肢。马玲绮扑在张世康的怀里,眼泪再度流出,但她只觉得温暖。刚才的情况太过突然,洪秀成也惊出一身冷汗,到底是有惊无险,洪秀成看到两人旁若无人的搂抱,也就暂时没有去打扰。“好了好了,这可是在大街上呢!”张世康左手拍了拍马玲绮的腰肢提醒道。张世康倒是不在乎,他脸皮贼厚,以前甚至经常看到小情侣们在街头互啃。但马玲绮到底还是个黄花小闺女,周围被控制的百姓,可都在瞅着呢,而且他看到不远处次子团的几个弟兄冲了过来。奈何马玲绮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她双手抱着张世康的腰,将脸颊贴在张世康的胸口,听着身体里传来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丫头呀,想抱抱咱们回去抱,你爹来了。”张世康一说这话,马玲绮一个激灵就脱离了张世康的怀抱,力气之大差点把张世康推倒。但见马祥麟、孙维藩、孙大胜、徐文远等一大帮子人,哼哧哼哧的跑了过来。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乌泱泱一大群近卫军士兵。“大帅!”“大哥!”“你没事吧?”一边跑,一大群人互相喊着称呼冲张世康喊道。张世康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大碍。马祥麟立即皱眉看向马玲绮道:“玲绮,你可知你差点犯下弥天大错呀!”他已经从来报信的人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劈口盖脸就把马玲绮一顿骂。张世康对于朝廷来说,不止是兵马元帅,还肩负着大明中兴的希望,马祥麟当然明白张世康的重要性。倘若张世康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出了意外,他就是以死谢罪,恐怕也难以抵消天子的怒火。“爹爹,玲绮……玲绮知道错了,我……我……”“你什么你?你习武那么多年,竟然连两个小毛贼都防不住,若是大帅……”“好了好了,马将军,你不要在这哇哇叫,我都说了没事了!”马玲绮被父亲训斥,既愧疚又委屈,可马祥麟很明显怒意难消,正打算继续训斥,张世康却皱眉打断了马祥麟的施法。马祥麟见张世康开口,这才拱手闭了嘴。他刚才其实看到了女儿在张世康的怀里,知道两人估计早已表明心迹。但即便如此,他该训斥还是得训斥,不然在军营里,他得被孙维藩、黄得功等人埋汰死。如果说前世的张世康经常号称自己是全村儿的未来。那他现在就是整个白杆兵的未来,虎贲军的未来,近卫军的未来,整个大明的未来。没有人能承受张世康出意外后的代价,这是所有人的共识。“咳咳——且先去盘问那刺客的身份吧。”张世康略微有些尴尬。不管怎么说,马祥麟日后可算是他的老丈人,他这么说话,总归有点不合适。好在是马祥麟并不在意,很快便走向洪秀成,决定与洪秀成一起审问这个胆敢刺杀自己女婿的家伙。而一旁的孙大胜等人,当然也看到了自己大哥刚才抱着马玲绮。“咱们是不是……该叫嫂子了?”孙大胜扭头问向徐文远道。…… 第536章 一头好用的驴 经过洪秀成、马祥麟以及锦衣卫的多番拷问,那孙不义确实来自山东曲阜。一家人算是衍圣公一脉的远亲,衍圣公被灭满门,他们也没了生计,后来被东林余孽暗中资助,设计行刺。老掉牙的剧情,可偏偏就是这么发生了,在张世康此前的一百九十二次刺杀中,大抵上都是这些倒灶的破事。要么是晋商余孽、要么是东林党余孽,要么是地主士绅余孽。当然,此后可能还会有张献忠余孽、以及其他敌人的余孽。这是没办法的事,敌人也不会讲道理。由于张世康受了伤,也没了继续逛街的兴致,张世康便拉着马玲绮回了临时军营。当天晚上,张世康以受伤为由,让小侍卫马玲绮照顾他。马玲绮心里愧疚的很,便由着张世康胡作非为,好在是受着伤,没办法做坏事。到了第二天,张世康便亲自去拜会了马祥麟和秦良玉,将自己与马玲绮的事儿挑明了,告诉他们自己要娶马玲绮为妻。马祥麟听了这话,扭过头去差点乐出声来。秦良玉闻言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沉吟了一下才道:“无忌惊才绝艳,要娶玲绮为妻,身为她的祖母,本该是高兴的。但无忌你可知道,你乃天下兵马元帅,执掌着整个朝廷的兵权。老身也为朝廷统兵之将领,倘若你我两家结亲,必然会使得朝廷文武忌惮,恐怕陛下会生疑。”秦良玉毕竟年老持重,一句话就点破了这样做的后果。大明律虽然没有禁止勋戚之间通婚,但这全是因为绝大部分勋戚手里都没有兵权。秦良玉乃大明忠贞侯,四川、湖广、云贵四省总督,手里掌握着西南的边防。张世康就更不用说了,大明两百七十多年江山,就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权臣,能达到他如今的权势。可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更应该尽力避免朝廷官员的忌惮。权臣的下场都不怎么好,秦良玉认为主要是因为,权臣不懂得收敛,都会犯结党营私的毛病。权臣想活命,就必须是个孤臣,这样天子才放心。而在此之前,张世康与满朝文武作对,秦良玉就觉得挺不错。虽然与朝中个别勋戚,诸如孙维藩、黄得功等人密切,但全是因为上下级关系,也不算什么。可如今倘若跟她孙女成亲,可能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张世康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啊。”秦良玉本以为张世康会放弃自己的孙女,毕竟与他肩头承担的巨大责任相比,儿女情长在秦良玉眼里不值一提。然而张世康皱眉思索了一下却道:“那这样,我回去就去找陛下,这个劳什子兵马元帅不当了。以后只当近卫军的元帅,或者近卫军元帅也可以不当。那些官职都可以不要,英国公府又不缺钱。再者说,我要是辞职,陛下怎么着也得给我多发点银子吧?”张世康表情认真,布拉布拉说了一堆。他说的倒是实话,自打穿越到这儿,他几乎没有多少日子是清闲的。好在是四处救火忙活了将近三年,大明总算是逐渐步入正轨了。如今东林党已除,流寇已灭,老百姓也都有了田亩,大明的军队也都整合的差不多了。只要崇祯老哥不微操,近卫军有孙维藩、黄得功、李定国,还有次子团的一帮小将。虎贲军有卢象升、孙传庭、秦良玉,还有边镇归心的那么多猛将。可以说,只要厂卫紧抓贪腐,户部紧抓商税,大明短时间内必然可以迎来一波中兴。而张世康自己,本来也没打算担那许多差事,什么兵马元帅啦、锦衣卫指挥使啦,还有制造总局啦,每一项差事都不是好干的。张世康每天都要抽出许多时间,来处理各地的军务,处理锦衣卫收集到的各路情报。真若是一直这么干下去,永远都没有机会清闲。张世康不止一次觉得,他似乎距离自己躺平的梦想,越来越远了。好在是秦良玉这么一说,他才终于意识到,或许、好像、大概他也可以趁此机会退下来了。“这……”秦良玉直接傻眼。她压根没想到张世康的思路如此清奇,为了自己的孙女,竟然连那么大的权力,说不要就不要。“无忌啊,此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反应过来的秦良玉少有的重复道。“国朝刚有些起色,你怎能如此?岂不是辜负了天子的信重?”秦良玉又道。“是啊无忌,陛下倘若知道是家母的原因,恐怕会怪罪于家母,无忌你可不能乱来。”马祥麟也立马劝道。“祥麟,过两日你便与无忌一同去趟京城吧,一定要如实向陛下禀明。”秦良玉对自己儿子道。对于张世康,她身为下属只能劝,但却不能以长辈的威严强加,但秦良玉觉得有必要将此事亲自告知天子。天子对她有大恩,而她年事已高,只能让马祥麟去一趟,以提醒当今天子,大明可以没有她秦良玉,也可以没有马祥麟,但却不能没有张世康。“老将军不必如此,唉,我也就随口说说,陛下不会同意的。”张世康摆了摆手无奈的道。以他对崇祯老哥的了解,想退下来,哪有那么容易。这老哥是有点笨,但却不傻,他发现了一头好用的驴,那也是可劲儿的用啊!张世康惊讶的发现,前世当牛马,而现在,也不过是个牛马大哥。秦良玉母子两个听了这话,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不过玲绮我可娶定了,天王老子都拦不住,老将军,还有马将军,您二位可不能不同意。”张世康嘿嘿笑道。历代婚配,讲究个三书六聘,礼仪规制都是极为严苛和明了的。诸如张世康这样,一个大女婿亲自上门说这个的,也算是奇葩了。不过他脸皮厚。“哦,两位放心,该有的三书六聘,我回去就跟我爹说。就是还真得劳烦马将军随我去一趟京城,不然……这道也忒远了,嘿嘿。”…… 第537章 但愿世间人莫病,何惜架上药生尘 崇祯十三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张世康率领五万余大军踏上班师回京的路程。张世康出征的时候,率领四万大军,打了将近半年,军队反倒越打越多了。这当然是因为李定国的那一万六千部队的原因。整个队伍拉出去足有二十余里长,除了张世康的五万余近卫军外,随行的还有李自成的六万降兵,以及来自张献忠部的两万余俘虏。摇黄十三家的一万人马,张世康交给了秦良玉,让她负责这一万降兵的安置。张献忠部的俘虏,以及李自成的六万人,将跟随张世康过剑门关,在汉中与孙传庭汇合。而后将李自成与张献忠部的俘虏,全权交给孙传庭,那两万多俘虏根据张世康的计划,他打算让孙传庭着人送到关宁锦去。关宁锦防线由于时常遭受建奴的侵袭,不少田地荒芜无人耕种,让关内百姓自行迁移,没几个人愿意。毕竟关内多好,歌舞升平的,谁愿意去关外战乱之地谋生,但俘虏没有选择。除了俘虏外,孙传庭将还负责李自成部,经由陕西出关,并交还李自成部的武器军械,并知会虎贲军都督卢向升,让其负责李自成部的粮草。当然,为了防止李自成怀有异心,粮草自然不会多给,除非李自成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忠诚。而张世康则经汉中、过西安府,在西安府秦兵大营内休整了一日,并顺便查看了西安府的鼠疫问题。瘟疫专家吴又可已经来到西安府治理鼠疫数月,万幸的是西安府的鼠疫已经完全被控制住,如今只剩下几个村落还在隔离治疗中。张世康从孙传庭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当天晚上就召见了瘟疫专家吴又可,打算好好奖赏此人。可没想到吴又可见到张世康后更加激动,纳头便拜道:“草民可终于见到大帅了!草民叩见大帅!”张世康赶紧上前来,主动扶起这位鹤发童颜的老郎中。“吴先生快快请起,何必行此大礼。”在前世世,张世康很敬佩两个职业,一个是教师,一个是军人。倘若再加上一个,便是医生,有医德的医生。而在这年月,有医德的医生更加让人敬佩。但愿世间人莫病,何惜架上药生尘。面前这位满面风尘的老郎中,正是背着一口药箱满天下行医救人的医生。而民间百姓困苦,多有付不起药钱的时候,不用查就知道,多少生命因为这份医德而活命。“老朽非为己也,这一跪是为西安府饱受鼠疫折磨的百姓,也是为天下人。大帅可知,您的冠军济生汤,已然传至大江南北,不知道多少受伤的黎民因此活命。老朽正是按照您的指示做出口罩,按照您写就的鼠疫注意事项,才能在短短几个月时间控制住了鼠疫的传染趋势。这都是您的功劳呀!”吴又可满脸的高兴,握着张世康的手道。自张世康捣鼓出了大蒜素,便命朝廷很快的将配置方法主动流传了出去。吴又可最近两年行医的过程中,就通过冠军济生汤,救活了十数个受严重外伤陷入昏迷的百姓。“老先生说笑了,我只是提提建议,能控制住鼠疫,这可都是老先生的功劳才是,等本帅回京,必定亲自向陛下为老先生请功。”张世康笑道。吴又可欣慰的摇了摇头。“非也非也,老朽虽然对疫病有些研究,但对于这鼠疫,却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况老朽已年迈,并不在意那些虚名,天下无伤痛,吾愿足矣。”吴又可是在几年后,当鼠疫在大明多地大面积蔓延之后,才经过反复试验、考察,以及多番诊治,才终于在后来写出瘟疫论。张世康不知道吴又可是谦虚,还是确实因为少了那几年的经验,总之他已经完全扰乱了目前的历史轨迹。想了想后张世康便道:“老先生不必谦虚,这鼠疫也好,其他瘟疫也罢,诸如外伤生疮、化脓。其实无外乎一个词,细菌感染。”说到关于病症的事,吴又可立即就专注起来,但听闻这个词吴又可却又皱起了眉头。他马上六十岁了,关于医术的著述只要能搜寻到的,他也都细细品读过,但却从未听说过细菌的说法。“敢问大帅,何为细菌?”有鉴于张世康发明的冠军济生汤,以及对于鼠疫控制列出的一系列注意事项,在吴又可的眼中,俨然已经将张世康当作一个医术高人。“细菌嘛,是一种极小的微生物,用肉眼几乎很难直接看到。”张世康想了想,继续道:“我举个栗子吧,想来老先生也看到过,当外头阳光普照时,推开窗户,阳光映入入房屋内,若仔细观察此时的光线,当能看到光线里无数细小的杂质。那杂质里,大多为尘埃,但同时也有细菌。咱们常说,病从口入,但其实很多时候,鼻子也是病菌的入口。我们呼吸之间,便有无数看不见的细菌进入身体,这些细菌进入身体后,便会激活身体的防御机制。当人身体年轻健康,这种防御机制就很强,细菌很快便会被杀死。但倘若吸入病菌的身体老迈孱弱,便会被病菌感染,若不能对症施治,便会愈发严重直至死亡。大部分的瘟疫,皆是通过呼吸传播,也有少部分的瘟疫,乃是通过体液传播,比如唾液、血液等等。而口罩的作用,便是通过多层细密的布帛来隔绝那些细菌。之所以从疫区出来后,口罩以及身上的衣物都要用沸水烫煮,是因为大部分细菌并不能存活于沸水中。不知我这么说,老先生可否理解?”张世康一口气将自己的观点说给吴又可听。即使他并非科班出身,但一些后世的常识,对于此时的人来说,也是莫大的帮助。更别提张世康还曾亲历过两次大规模的传染病。吴又可一开始还在认真听,到得后来,竟拿出笔墨飞也似的将张世康的话记录了起来。他越听越兴奋,实际上张世康的说法,正是他这两年一直百思不得骑姐的事情。而张世康的一番讲解,无疑是解开了他很多的疑问。他毕竟医术精湛,见过太多的病症,很容易就理解了那些话,并觉得非常有道理和值得研究。见吴又可如此认真,于是张世康又一股脑的将自己所知道的,各种关于医学方面的知识,全都讲给了吴又可听。比如感冒,也就有风寒的病状,以及后世的一些常识性、可以缓解此病的方法。再比如发烧是因为身体在杀灭病菌,打喷嚏是将身体的病菌排出体外,一个喷嚏能把病菌喷出一丈远……当然还有青霉素这种东西,在张世康的描述中,青霉素是一种可以杀灭大部分细菌的神药。张世康并不知道这玩意儿怎么制取,但却提供了大致的思路,以及青霉素的样子。这主要是因为九年义务教育时,历史书中曾提过青霉素的划时代意义。张世康说,吴又可就记录,两人叨逼叨说了将近一个时辰。孙传庭傻眼了。孙维藩也傻眼了。未来老丈人马祥麟也傻眼了。未来老婆马玲绮两只眼睛布灵布灵,觉得自己的男人实在是泰裤辣。…… 第538章 给多少钱都不卖 大帅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怪物?这是孙维藩此时心中的想法,他跟着张世康最久,最是明白张世康的能耐。从军队操练、火器研究,到税务改制、土地改革,再到海防、海贸,几乎都是大帅亲手张罗。这早已经让孙维藩惊为天人,而如今当着一个老郎中的面,大帅竟然将医术上的事侃侃而谈。而且看那老郎中的模样,应当说的还头头是道,有些道理。孙传庭瞪着眼睛与孙维藩对视一眼,孙维藩立即就又做出一副这是大帅的常规操作的模样来。虽然两人都姓孙,而且年纪相仿,但孙维藩自认跟着张世康最早,这让他很有一番优越感。“太多了太多了,一下子也说不完。总之,老先生老当益壮,可不能就此退休,待处理完了鼠疫,要到京城里来。太医院给你留着位子,倘若老先生呆不惯,也无所谓,著书立说也好,继续给人治病也罢,但闲暇之余,也要多教些学生来。当然,银子朝廷出。”张世康笑道。这年月里,太多的观念都是歪的,把读书人捧的太高,把其他行业贬的又太低。张世康知道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将天下人的观念都改掉,但事情只要开始做,早晚都会发生潜移默化的影响。比如提升军人的荣誉感,提升匠人的地位,而医生虽然受人尊敬,但相比于医生的重要性和贡献,其地位也是很低的。吴又可闻言放下了手里的毛笔,恭恭敬敬的再次冲张世康行拜礼。他是打心眼里敬佩张世康,这两年来他走南闯北,当然也知道各地都在发生的巨大变化,也知道这都是面前这个年轻人在做的事。自己的那点医术,与面前这个年轻人对天下人的功劳相比,实在是不值一哂。单单是均分田亩这一项,便可以名留青史、功盖千秋了。“老朽接受大帅的一切安排,老朽必竭尽所能。”吴又可说这话时,几乎是一字一顿。这是对于所敬佩之人的由衷承诺。即使他本打算处理完西安府的事后,就打算回老家安享晚年、专心著述,但他愿意为了张世康,放弃这个打算。只是因为,他敬佩面前的年轻人。当然,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倘若此后去了京城,若是在医术上有不解的,他便可以借此拜会张世康了。或许,出于对医术的执着,才是他同意去京城的主因。谁知道呢,人本来就是个复杂的动物。张世康勉励了一番吴又可后,孙传庭做东,晚上大吃了一顿。由于吃的太饱,张世康打算去街上溜达溜达消消食,然而自打上次遇刺,马玲绮这丫头很明显有了应激反应。但有从张世康身边过,多瞧了张世康一眼的,马玲绮必用手里的银枪指着人家,她看谁都像刺客。只溜达了一会儿,张世康就无奈的打道回府。第二天继续赶路,由西安府一路向东,进入河南地界。腊月十四,张世康率大军抵达郑州。孙维藩估算了一下,按照当前的进度,再有十天左右便可抵达京城。听闻回家过年无虞,张世康便让军队在开封府郑州休整一天。而他也再度开启了溜达模式,只不过这次没在郑州城内溜达,而是去往了城外的一个叫朱仙镇的小镇。为了不扰民,张世康让亲卫都换上了家丁的衣服,自己则一身行商打扮,马玲绮则变身为张世康的婢女。腋下一直夹着银枪的婢女。这镇子说大不大,只有三四百户人家。已值腊月,北方已经休耕,又值年关,不少百姓都在家中,张世康随意的进了一处农家院。这农家院的院墙乃是用土坯垒成,院墙只有一米半左右,张世康在院子外便看到一个大婶儿在喂鸡。“大婶儿,喂鸡呢?”张世康进了院子后,没话找话道。那大婶儿见到来了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又看到年轻人身后乌泱泱一大堆家丁,吓了一跳,一句话不说,便快速回了屋子。不多时一个老汉拎着根扁担出来,身后还跟着个与张世康年龄相仿的大小伙子。只是这大小伙子大抵上有些羸弱,竟让老爹护着自个儿。亲为统领洪秀成见那老汉如此无礼,正要出言训斥,却被张世康拦住。“大叔,我是路过的行商,可不是坏人,落脚此处随意走走,没别的意思。”张世康耐心解释了一番,那老汉这才放下戒备,他将扁担倚在门框上,指了指院子内的木椅子让张世康坐下。刚才那被吓到的大婶儿不多时端着两碗热水出来,放到院子内的石头桌子上后,很快就闪进了屋子。“不知贵客前来所为何事?”那老汉开口询问,仍旧带着一丝戒备。前几年流寇时常来河南闹腾,每年都会因此死不少人。一部分死在流寇手里,更多的人死在官兵手里。张世康虽然说自己是行商,但老汉毕竟到了年纪,却不大相信,毕竟行商没有货物,只跟着一大堆家丁,总有些奇怪。“我路过此地时,见一些耕地里似乎种了红薯,不知你可知道此事?”今年五六月份时,宋应星的五千亩试验田里,红薯和土豆收获后,便立即开始了在山陕、河南、以及顺天府境内推广。是以一路上张世康都在观察,但由于毕竟赶着回家过年,张世康也没太多时间亲自去下乡查访。如今到了郑州,才算是挤出半天时间来。倒不是他相信宋应星的能力,而是不调查没有发言权,亲自下乡实地考察,才能真正了解百姓对于新作物的看法。没想到那老汉一听到红薯这个词,显得更加戒备了。“你是不是惦记俺家的红薯?没有!给多少钱都不卖!”他将张世康当作了来乡下收新作物的商贾,商贾毕竟是下九流,因此和老汉说话很是不客气。这让张世康也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这大叔为何如此戒备。可马玲绮却受不了张世康被这腌臜老汉一再刁难,当即就对那老汉道:“你知不知道你面前的是谁?你们分到的田地,可都是无忌哥哥给你们争取的!”张世康无奈的瞪了一眼马玲绮,马玲绮立刻就温柔的吐了吐舌头,她就是不想张世康受委屈。谁知那老汉一听这话,当即瞪大了眼睛,他猛的站起身来,跑回到自己的破屋子里,拿出一张画像来。当着张世康的面,先是看看那画像,又看看张世康,就这么来回比对了一会儿,老汉喃喃道:“是了是了,应当不会错,这眼神、这鼻子……”而后老汉将那张宣纸小心的放在石桌上,尝试着问道:“您可是当今镇国公、兵马大元帅张世康?”…… 第539章 对大帅倒是有感情,但不多 唉,张世康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只得点头承认。他原本只想以普通人的身份探访,奈何得到的全是冷落。他就是当朝镇国公、兵马大元帅张世康,不装了摊牌了。那老汉见状立即变得非常激动。“老伴儿!老伴儿!典韦!典韦!快出来!大元帅来咱们家了!快出来磕头啊!”老汉一边喊着,一边冲进屋子里去,将老伴儿,和他的儿子都喊了出来。而后一家三口对这张世康纳头便拜,直给张世康搞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屁股。他让一家三口起身,寒暄了一阵才总算是让老汉平静了下来。“多亏了大元帅,朝廷才给俺们家分了田地,要不然俺们一家子,早在去年冬天就该饿死了!”老汉眼里含着泪道。“那副画像是怎么个事儿?”张世康指着桌子上的画像道。那画像张世康刚才看了,是那么有几分像自个,但没本人帅。那老汉闻言赶紧解释道:“大帅的画像,是俺在城里花了三钱银子买来的,这钱花的值得狠咧!”三钱银子,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算得上一笔不小的开支了。“留着银子不过生活,买张画像多浪费呀!”张世康无奈道。不过张世康心里倒是有些高兴,百姓能有三钱银子买一张画像,正说明百姓比之两年前,日子已经好上不少了。“大帅有所不知,俺们这儿有句谚语,叫做吃水不忘挖井人。俺老刑家没甚祖训,但有一点,得知道感恩图报。俺一家子都是大元帅救下的,那些田地,足足十二亩咧!没有大元帅,俺都要饿死咧!”说着,便又要儿子给张世康磕头,那叫典韦的儿子真个就给张世康一直磕头,看起来没什么脾气。再看那老汉,一看就是强势的脾气,难怪儿子有些懦弱怕事。河南在后世是个人口众多的省份,但在此时,河南几乎年年遭灾,旱灾、蝗灾,再加上兵祸。若是再往后推个一两年,倘若不是西安府控制住了鼠疫,鼠疫也会逐渐蔓延到这里。人口下降后,均分到的土地自然也就多了些。十二亩地,好好耕种的话,足够一家三口吃用了。最关键的是,崇祯十三年一整年,朝廷是免除了田赋的。“那也别再如此客气动辄磕头了,我不喜欢。”张世康有些不爽的道。见张世康不悦,那老汉果然就立即让儿子起身来,又叮嘱了几句什么,那儿子便回得屋去。“刚才大帅说起红薯,莫怪老汉无礼,这玩意儿现在可是个宝贝咧!”老汉说着,就见到儿子从里屋端着个簸箕出来,但见簸箕里便放着五六块香蕉粗细的红薯。“大帅请看,这便是红薯,好吃着咧,大帅尝尝。”说着老汉大方的拿起一块来,在自己的破旧棉袄上反复擦了擦,恭敬的递给张世康。张世康并没有贸然去接,洪秀成倒是接了过来,一下掰成两截,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在其中一半上咬了一口尝了尝味道,这才放心的交给张世康。张世康自然知道红薯是个啥味儿,但为了不拂了老汉的面,还是咬了一口大点其头,并问道:“我有些不解,为啥红薯成宝贝了?”这时候的红薯即使没有经过一系列改良,其产量也比冬小麦要高出不少。但即便如此,也应该与宝贝挂不上钩。“嘿嘿,大帅有所不知,今年夏天,朝廷派了人来,拉了不少红薯,还有一种叫土豆的东西,说是要让俺们镇子上的人耕种。但是俺们镇子上的人,都没听说过这玩意儿,都担心这玩意儿不产粮食。朝廷虽然是免费发放种子,还教俺们耕种,但却说会每隔十天来查看一次,大部分农户都不敢贸然种咧。”张世康一听就大致明白了。因为只有五千亩的产量,所以不论是红薯还是土豆,产下的种子有限。为了防止百姓要了免费种子后却不耕种,宋应星便让培养出来的老农户带着衙役四处探查。一方面是监督百姓耕种,一方面如果出了病虫害,也能教百姓如何处理。但毕竟是新作物,这时候的百姓并不想接受新事物,抱着先让别家试试看的心态,不少人并不敢冒险。而自己探访的这家,很显然就种了红薯,而且还获得了丰收。当其他农户发现这玩意儿产量大时,自然就会眼红,又因为朝廷解除了百姓们大部分的禁锢,比如经商。便会有人打这个主意,做些收购红薯,再高价卖给其他农户赚取利润的事。是以这老汉起初一听张世康询问红薯的事,立即就变得格外警惕和排斥。“那为何老汉你却敢种?”张世康饶有兴致的问道。“嘿嘿,这全赖大元帅的威名呀!当初那京城里的人说,这红薯乃是大元帅您老人家大力推广的,说产量比麦子高。若是那外人说这个,俺不信,但大元帅您说的,俺就信。周围的邻居也感激您老人家,但他们都是假感激,大元帅推广的东西,他们都不信,就俺家信!”老汉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大抵上是农人,见了偶像,也不忘记拉高踩低。“大帅可知道今年秋天俺家产了多少红薯吗?”说着,老汉伸出了双手。“卖了足足十两四钱多银子咧!”老汉有些激动的道。北方旱作区种植麦子,正常年月平均亩产约莫在一石左右,好点的地能有一石多甚至两石,但差点的地,或者年景不好,可能只产六七斗甚至更少。而今岁粮食的价格,经过朝廷的多番努力,最终稳定在了一石三两,随着北方水渠的不断挖掘,粮食产量也会不断提高。如果没有大的变故,根据宋应星与户部的估算,有望在两三年内,使粮食价格再度回归一两一石的稳定区间。当然,这也得益于天下百姓的生产积极性,这里头也有民心思安,以及百姓是为自己耕种,而不是大户的佃农,也进一步提高了百姓的积极性。第一茬收获的红薯,朝廷里专门派人征收,当然鉴于红薯水分高,价格没有常规作物那么高。但即便如此,老汉只卖了六成,就卖了足足十两四钱多银子,白花花的银子呀,老汉活了四十多,家里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的银子。“你家种了多少红薯?”张世康随口又问。老汉顿时有些难为情,扭捏了一下才如实道:“回大帅,俺家种了……种了两亩地。”难怪这厮不好意思,家里十二亩地,就种了两亩。对大帅倒是有感情,但不多。不过张世康也不在意,不论如何,红薯的亩产比麦子要高上不少。有了第一次的推广,口口相传之下,到明年开春,朝廷几乎不用推广,百姓们就都要抢着种了。相比于麦子,不论是土豆还是红薯,耐旱能力都比传统作物要强。想起旱情,张世康便又想起今年的挖渠运动,不由得又问道:“今年年景如何?朝廷组织的挖渠计划,可有惠及你们朱仙镇?”…… 第540章 工业,才是未来 “有啊,咋能没有嘞,今岁朝廷在朱仙镇周边挖了好几条水渠咧,连通了大河、京水、沙河、睢水等好几条河咧!老汉活了这么多年,头一遭见朝廷为咱老百姓干实事儿。俺今年刚一忙完地里的事儿,就去跟镇子里的人一块挖渠,管饭,还给发银子咧!俺今年的十二亩地能丰收,多亏了这水渠!”刑老汉谈及朝廷的挖渠运动赞不绝口,可以看出来刑老汉一家子对未来充满的期许。张世康闻言点了点头,今岁银子指定是没少花的,但目前看来,这些花销都是值得的。水渠不仅可以在旱时给田地供水,就是涝灾来临时,也可以一定程度上起到分洪作用,实在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也就是现在的技术条件达不到,否则张世康都得建议修筑水坝,张世康想想都差点笑出来,估摸着真到了那时候户部第一铁公鸡海中期能气得跳脚。张世康与刑老汉寒暄了几句,正打算离开,却陡然见老汉长叹一声气,叹完气,还悄摸看了一眼张世康。张世康立即就知道这老汉有难言之隐,便很和适宜的询问道:“老汉何故叹气?”“唉,老汉我也愁啊!您瞅瞅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说着刑老汉指着一旁有些局促的儿子刑典韦道。“老汉我一生要强,想着龙生龙凤生凤,生了个儿子也当有几分血性,为此还专门给他取名典韦。您瞅瞅,他那模样,抵得上典韦一根毛吗?”老汉说起不争气的儿子,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絮絮叨叨,他那儿子坐在一旁也不敢吱声。慈母多败儿不错,但倘若老子过分强势、掌控力又强,养出来的子女反倒会显得懦弱没有主见。“我本想着让他去考科举,结果他就是不争气,整天就喜欢搞匠人那些没用的东西,真是气煞我也!”老汉说着手指头不住的往儿子脑袋上戳。张世康听的直皱眉,这么个管教儿子的方法,不把儿子管废了吗?“老汉莫动气,不过据我所知,朝廷目前正在重用匠人,提升匠人的地位,明岁的科举,也会将理工科加进去。你怎么就能确认你儿子不会在工匠之学上平步青云呢?”张世康说完这话,那叫刑典韦的后生眼睛亮了一下。“大元帅,匠人自古以来就卑贱,当然,咱不是看不起匠人,咱也就是个农夫。但哪有不希望自己儿子好的爹娘咧?朝廷去岁开始,确实说允许匠人参加科举,可谁知道朝廷哪一天会不会取消?况且木匠也好、铁匠也罢,都是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如若铁匠、木匠站在朝堂上,不被那些进士科的笑掉大牙?您说是不是?”刑老汉的想法,便是当下普通老百姓的普遍认知。认知这东西,一旦形成共识,想去改变它,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确实,千百年来,匠人地位低下,尤其是在大明,卑贱到还不如农夫,不过是官老爷们的奴隶罢了。说起来,这都是儒学的锅,将人分作三六九等,三教九流。张世康对此十分生气,他皱着眉头道:“此乃谬论!老汉倘若这样想,实在是令我失望!”他的话很重,这当然有故意的成分,有鉴于他在老汉心目中的地位,这样说话让老汉有些无所适从的慌张起来。张世康大抵上猜到,这老汉刚才故意叹气,要么是想让他帮忙说服儿子放弃匠人之学,好好参与进士科。要么干脆就是想找张世康走后门,但不论是哪个原因,张世康都不会同意。“你若信我,当让你这儿子好生学理工,不出几年,你便会看到,工匠的地位不仅不会被降低,而且会愈加的受人尊崇。老汉你头一回种红薯,便等同于是那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你也因此赚到了别人赚不到的钱。你儿子专于匠人之学,不正是践行你的作风吗?匠人,必将成为我大明真正的支柱,你可明白?”张世康一股脑说了很多话,而且皆非妄言。近三年来,战乱频仍,张世康每天因为这事儿那事儿忙的脱不开身。即使如此繁忙,他也未曾放弃理工的事,自火器盛行之后,没有一个国家是能因为农业屹立于世界的。如今又是大航海时代,随着欧罗巴人科技的腾飞,不出几代人的光景,世界就将愈发的联系紧密起来。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不再只是因为毗邻才会发生战争,贸易、殖民地等等都会让两个相距甚远的国家大打出手。工业,才是未来,也只有工业,才能让大明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老汉被张世康的一顿输出搞得哑口无言,张世康的话,他是信的,毕竟他如今能有好日子能有盼头,都是张世康给的。但两千年来形成的固有观念,也没那么容易改变,只是见到当朝大元帅如此言语,他选择了沉默。“小伙子,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匠人?”张世康不再理会那老汉,而是问向那小伙子。其实人家不见得比他年龄小,但张世康毕竟两世为人,又经历战火,整个人的气质都非同龄人可比。“回大元帅,我……我喜欢冶炼,我爹总说这就是打铁的,但是大元帅,这跟铁匠是不一样的,是另外的一门技艺。”刑典韦说话略微有些吞吞吐吐,这大概都是他爹大小的强势所制。“冶炼啊,我略懂一些,这可是门深奥的学问。我大明即使是冶铁、冶金,技术也都只能说一般般。其他金属诸如铜、锡、锌、铝、钢等等,虽也有冶炼,但技术而言就差得多了。更别提还有不少未曾涉及的稀有金属,还有便是合金,比如哪种金属跟哪种金属融合,是否会弥补各自的缺陷?使金属更符合使用需求?包括如何提升冶炼时的温度等等等等。既然你对这门学科感兴趣,就要好好学,前途这块,只要你有真本事,我给你打包票,待遇绝不会比进士科差。你可有信心?”张世康露出个笑意期许的道。那叫做刑典韦的后生闻言脸上露出惊喜之色,点头如捣蒜。那老汉这时候,才终于对所谓的理工之学换了一副态度,看起来似乎也不会再强制干预儿子的选择了。“我就在京城住,若是有甚么事,可去寻我。但是记住,前提是你真有本事。”说罢,张世康便起身离开了院子,只余满脸惊喜的一家人。能得到当朝大元帅、镇国公的关注,不论如何都是值了。“无忌哥哥,你怎么什么都懂啊?”刚一出院子,马玲绮就忍不住问道。…… 第541章 加九锡,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这两个月来,马玲绮跟着张世康,体验了从未有过的经历。张世康的身手她是知道的,如果把她比作太上老君,那张世康的身手,就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的炉灰。但她最吃惊的还是张世康的学识,若是根据她爹爹的说法,军事出类拔萃、内政惊才绝艳。可马祥麟不知道的是,张世康竟然在医术、理工、乃至农学等等各个领域都有造诣。这也太令人不可思议了。“那必须的,你的男人强的可怕!”张世康十分臭屁的道。短暂的休整之后,第二天大军再度出发。入了河南之后,一直到京城都是平原,张世康也就没有再作停留。腊月二十四日这天上午,大军抵达京城近郊,锦衣卫奏报,崇祯皇帝率领百官已经在安定门外迎接。出征时走德胜门,寓意品德高尚、胜利归来68,凯旋走安定门,寓意四方安宁、太平安定。张世康望着近在咫尺的北京城,命令大部人马回西山大营,而自己则带着主要将领,以及一千亲卫赶往安定门。六万多的大军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全部进入京城的话,反倒有些扰民了。……冬日的日头不强,由于没什么风,照在人身上反倒有些暖洋洋的。崇祯皇帝气色相当不错,相比于三年前的焦头烂额,如今的他可谓意气风发。十几年了,流寇这次终于被彻底荡平,这对于朝廷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大好事。无忌这小子虽然懒,但没有一件事是办掉地上的,他确信这次流寇肯定是真的被荡平了。为此早上朝会时,崇祯皇帝都有些意兴阑珊,就是期待这小子归来的今天。说起来,又是半年没见这小子了,唉,真是令人头疼。崇祯皇帝身后的大臣们脸色各异,大抵上都是开心的,唯有户部尚书海中期。这厮始终板着个臭脸,也不知道是因为大军开销太多,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事。不过周围的朝臣也都习惯了,反正主意也都不是他们拿的,只要自己办好自己的差事,出了大事,也不能怪到他们头上。街道的两旁站满了百姓,正是冬季休耕时节,又是将近年关,大部分的百姓都相对清闲。朝廷荡平流寇的事,早在半个月前便已经通过东厂的《大明月报》传播开来。流寇荼毒朝廷十多年,百姓对此都是谈之色变,如今荡平了流寇,又分得了田地,所有百姓都对此欢天喜地。两刻多钟之后,张世康率领主要将领终于抵达安定门。大老远的,张世康笑着冲崇祯老哥挥挥手,崇祯皇帝迟疑了一下,也下意识的将手抬了起来,嘴上的笑意倒是很自然。君臣相见,双方都似乎有话说,但却尽在不言中。“大明万胜!”“陛下万岁!大元帅千岁!”……不知道从哪个地方起,街道上的百姓都自发的先后拜倒,山呼万岁。声浪此起彼伏,久久不能平息。天下太平,本是寻常事,但对于饱经磨难的普通百姓而言,却是如此的难得。正是因为难得,百姓的欢呼才是发乎内心的。这和平,是陛下与大元帅带来的。他们的田地,也是陛下与大元帅带来的。两年来的巨大变化,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谁还会去在乎曾经那群读书人对大元帅的污蔑呢?去他妈的腐儒!陛下和大元帅,才是真真正正为他们这些平头百姓着想的!张世康走到崇祯皇帝面前,带头行礼,崇祯皇帝环视了一下随行人员,目光留在马玲绮身上皱了下眉头。但很快他就恢复过来,笑着对众将领道:“诸位军将此行辛苦,如今流寇已除,朕说过但有军功,不吝赏赐。王大伴,宣旨吧!”征流寇的数次战报,张世康早已通过锦衣卫传到宫里,因此奖赏的旨意也都是提前拟好的。王承恩很快从手下人捧着的木匣子里取出圣旨来,并当众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临御天下,夙夜兢兢,宵衣旰食,唯愿河清海晏,百姓安居乐业。然逆臣贼子,包藏祸心,悖逆天理,以至社稷颠连,田舍荒芜。流寇肆虐,十又余年矣,朕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以期天下太平。值此危难之际,有子无忌,非凡勇毅,卓越智谋,厥功至伟。以其谋略,卫我朝纲,以其忠勇,卫我百姓。三年不至,使我大明换新颜,使宵小之徒,知我中国有人矣。其功之高,于民之利,于朕之助,大明两百七十余年未见其右者也。敕令,兵马元帅、镇国公加九锡之礼,剑履上殿之权,入朝不趋,赞拜不名。赐蟒服一件,赏金千两、银一万两。”这道旨意除却内阁的几个阁老知晓,其他朝臣都未曾见到。以至于圣旨刚刚宣读到这里,不少朝臣都面露吃惊之色。当今天子对于张世康之宠溺,如同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看张世康头上那一连串的名头就知道了。但即便如此,加九锡之礼,仍旧让所有人大吃一鲸。九锡者,朱户、乐县、虎贲、斧钺、秬鬯、弓矢、车马、衣冠、纳陛,等九种礼器也。九锡之礼,是皇帝对有功之臣极高的荣誉,莫说大明历史上未曾有过,就算向上追溯一千年,也未有几人能得九锡之礼。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则更是彰显特权和威望以及天子的信重。但这事儿既然内阁的阁臣都知道,也通过了这道旨意,其他朝臣虽然震惊,但也很老实的没有当着崇祯皇帝以及张世康和满街的百姓的面出言反对。反正与他们没什么太大关系,他们俩高兴就是了。然而张世康却皱了皱眉头,当场表示了异议。即使之前说功高震主是张世康偷懒的理由,但加九锡等等一系列的赏赐,还是让那四个字在张世康的脑海里浮现。而且这次,是自觉的浮现,不再是偷懒的借口。这赏赐实在是太大了,警钟都不自禁的敲响了,让张世康不自觉的想起那些曾加过九锡的家伙。似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好可怕的!他也不敢大声说话怕掉了崇祯老哥的面子,而是走到崇祯皇帝跟前小声道:“陛下,有点过了,这样不好吧?” 第542章 咱家的债,终于可以还清了 这太危险了!然而崇祯皇帝听了这话,反倒有些得意的笑道:“有什么不好?朕早看出来了,你这小子,没有一次行跪礼是情愿的。至于九锡,一个古老礼制而已,朕知你性子,才给你的,若是其他人,朕才不会准许呢!”崇祯皇帝记性很好,他还记得张世康第一次见他时,行跪礼老大的不情愿。虽然此后也有行跪礼,但每次都磨磨蹭蹭,就等着他说免礼这俩字。只要他一说,这小子一准就真的免礼不跪了。崇祯皇帝对于这些虚礼也不甚在意,当然,这只限于张世康本人。只是这样演来演去,崇祯皇帝都有点犯了,干脆直接让这小子不跪便是了。“怎么?张无忌,原来还怕这个?”见张世康撇着嘴似乎心有余悸,崇祯皇帝乐坏了,出言小声调侃道。“陛下,臣都有四个孩子了,你要是卸磨杀驴,那就太可怕了!”张世康老实的道。陈珠儿于崇祯十三年十一月十九日诞下一女,张世康给四女取名张启灵。说来也怪,自打有了孩子之后,张世康的心思就转变了很多很多。以前虽然也惦念父母,但总觉得自己孑然一身,干啥事儿都潇洒。他本以为自己一直都将是这种心态,可一旦拥有了父亲这个身份,心思自然就要为老婆孩子考虑。随着自己的功劳越来越高,身上的权势越来越大,张世康不免也会有不好的想法。虽然老哥现在挺信任他的,可是以后呢?张世康还是头一回如此认真的说这样的事,崇祯皇帝一听这话,脸色顿时落了下来,十分生气的道:“朕不许你说这种话!”“那要不这九锡啥的,就不要了吧,赏点银子就挺好,或者随便给点其他的也成啊。这九锡可不兴加。”张世康嘀咕道。“旨意已经当众宣读,你是要朕朝令夕改吗?赏赐点其他的,怎么着?想让朕给你继续晋爵?你都已经是国公了,再提恐怕就没那么容易。除非……你把北患给朕解决了,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崇祯皇帝脸色变的飞快,他觉得他已经摸到了驾驭这小子的把手了。“陛下,让臣消停会儿吧,臣自打入朝,就没好好过过年。”张世康继续撇嘴,算是无奈的接下了这赏赐。君臣两人嘀嘀咕咕,一会儿笑一会儿怒的,弄的周围的朝臣一脸懵逼。要知道这可是在大街上,众人知道君臣二人关系好,却没想到能好到当众说悄悄话的地步。不过所有朝臣都不约而同的闭着嘴巴,有的抬头望天,不信谣,不传谣,老子什么都没听到。君臣商议好了之后,王承恩便又继续宣读道:“敕令,怀宁侯孙维藩晋爵为怀国公,世袭侯爵,赐铁券,赏蟒服一件,赐金三百两、银五千两。武功伯黄得功晋武功侯,世袭伯,赐丹书铁券,赏飞鱼服一件,赐金两百两。安南伯曹变蛟晋安南侯,世袭伯,赐丹书铁券,赏飞鱼服一件,赐金两百两。……靖虏伯孙大胜,加世袭罔替,赐丹书铁券,赏斗牛服一件,赐金一百两。霸州伯徐文远,加世袭罔替,赐丹书铁券,赏斗牛服一件,赐金一百两。南皮伯王敬铎,加世袭罔替,赐丹书铁券,赏斗牛服一件,赐金一百两。武邑伯郑冲,加世袭罔替,赐丹书铁券,赏斗牛服一件,赐金一百两。……石砫宣慰使马祥麟,敕封破虏伯,骠骑将军,赐铁券,赏斗牛服一件,赐金一百两。武威将军秦翼明,敕封奋武伯,赐铁券,赏斗牛服一件,赐金一百两。兵器局茅元仪,以火器之功,敕封克虏伯,赐铁券,赏斗牛服一件,赐金五十两。兵器局毕懋康,以火器之功,敕封济运伯,赐铁券,赏斗牛服一件,赐金五十两。期天下军将,以为表率,同心同德,共筑大明之盛世太平。昭告天下,咸使闻之。钦此。”一道诏令,大明多了十几个世袭的侯伯,怀宁侯晋爵为怀国公。大明上次加国公,是什么时候来着?所有的朝臣都在思考着,封赏不可谓不丰厚。与此前相比,武将提升爵位和荣耀的效率高了太多。这三年来的屡次封赏,已经让天下的将士们明白,只要敢打仗,打胜仗,平步青云,不在话下。而最后两个人的封赏,就有点令人玩味了。竟然是两个并未参加此次战争的人,毕懋康朝臣们知道,毕竟曾在朝廷任职。可茅元仪是哪个?众人想来想去,也没猜到。不过圣旨里倒是写明,以火器之功,据四川战报言,此番之所以能大胜,与大明火器之利也有关。尤其是遂发式火铳,以及几乎把朝廷铜矿存储耗尽的大铜炮,想来此二人应当便是主要改良者。不过以火器之功,以白身封爵,还是令在场的人唏嘘不已。听到这两个名字,张世康嘴角上扬,这当然是他为茅将军和毕姥爷请的功劳。否则以崇祯老哥那尿性,压根就不可能给这两个人封赏。不过张世康却觉得,这二人都是值得的,正是因为有了精良的火器,近卫军才不用遭受攻城之苦。倘若没有这些火器,近卫军的伤亡可以想见当是不小的。而能让战争少死人,这何尝不是一种莫大的功劳呢?张世康身后得到封赏的将领们当然也都很高兴,而这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前怀宁侯孙维藩了。孙家的怀宁侯爵位,已经顶在头上两百年了,终于在他自己手上再立大功,他孙维藩,以后也是国公了。虽然子嗣降等袭爵仍旧是袭的侯爵,但日后跟着张世康这大侄子,有的是仗打。只要他继续拼杀,谁说不能保住这国公之爵呢?孙维藩高兴,孙大胜也咧嘴笑,父子二人相视一笑,孙维藩一把抱住了儿子,而后激动的道:“儿啊!陛下赏咱爷俩五千两银子。快三年了,咱家的债,终于可以还清了!”…… 第543章 英国公府就是这样 当年孙大胜为了替老爹上进,悄摸将自家的祖传宝刀都给卖了。后来孙维藩得知情况后,狠狠揍了一顿孙大胜,单枪匹马砸了人家的当铺,把宝刀又给抢了回来。谁知道人家当铺背后,竟是泰宁侯陈延祚。陈延祚找上门来,孙维藩又理亏,算上宝刀的钱,以及损坏人家当铺的赔偿和被他打伤伙计的医药费,孙维藩父子俩负债了两万两。两万两对于本就穷的荡气回肠的怀宁侯府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再后来,陈延祚家的小儿子陈涛也入伍参军,并加入了次子团。孙大胜在一次战争中,还救了陈涛一次,陈延祚感激,便主动提出那笔银子不用还了。两万两银子对于普通家庭来说,是一笔天大的巨款,但对于擅长经商、家底丰厚的泰宁侯来说,就又不值一提了。可孙维藩是谁,顶天立地从不曾低头,愣是没同意,言明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于是父子俩近三年来,都未曾回怀宁侯府,而是长年累月的住在西山大营里。除了省去吃食的银子,也不用再雇佣下人,将近三年的时间里,父子俩都将俸禄拿来还债。尤其是朝廷给官员加了俸禄之后,两人的还债速度就快了许多,再加上历次战争都有战利品拿,这次崇祯皇帝又赏赐了整整五千两白银,总算是能无债一身轻了。“爹,今晚咱爷俩必须喝一杯!”孙大圣也抱着自己老爹道。“必须喝!等会儿咱们回侯府,再雇个厨子,哦,咱先得去祭拜列祖列宗!咱老孙家,不仅多了个国公,你都有世袭爵位了!唉,都怪爹,应该多生一个,就你一根独苗,俩爵位浪费了!”……父子俩在嘀嘀咕咕,张世康也趁机对崇祯老哥道:“陛下,破虏伯和奋武伯刚来京城,还没个落脚的地儿,京城应该还空着不少宅院,您赐人家两座呗?”他说的当然是未来老丈人马祥麟和未来大表叔秦翼明。崇祯皇帝闻言就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情愿,但碍于马祥麟两人都在旁边,还是点头答应了。封赏之后,君臣互相寒暄了一阵儿,崇祯皇帝就率领群臣返回。作别了崇祯老哥之后,秦翼明跟着王承恩去挑选宅院,张世康则带着马祥麟和马玲绮父女俩去了英国公府。张之极夫妻俩也知道儿子今天就要返京了,一大早就开始张罗晚宴。孙氏最是忙碌,一边指使厨房去买张世康最喜欢吃的菜,一边让老管家着人重新打扫张世康的卧房。自打儿子入了朝堂之后,每年回家的次数是愈发的少了。得亏儿子一边干事业,也不忘一边找女人,虽然还未成家,儿媳却也多了八个,还抱上了四个孙女儿。都说隔代亲,孙氏是不仅宠溺儿子,对孙子辈,乃至儿媳都很疼爱。每隔三五天,孙氏便会带上老大媳妇,和老三的一群媳妇出去游玩,碰到女子用的腌制、饰品,不论多贵,孙氏都不心疼钱,就是一个买买买。英国公张之极自打爱上钓鱼后,成天跟新城候王国兴各处去钓鱼。张世泽自打成为和联胜的协理之后,便忙于商务,虽然海贸还未开始,但准备工作还是太多了。丝绸工坊、瓷器工坊、还有日后可能从制造总局接手的玻璃工坊,今年他还特地跑了一趟江南、云贵,这是为了寻找可靠且质量上乘的茶商。张世泽虽然只是和联胜的八位协理之一,但由于乃是张世康的兄长,张世康这位话事人不在,其他七位协理基本都以张世泽的意见为准。如今准备了一年多,差不多算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等明年年中,张世康向弗朗机人订购的武装商船到货,便可以扬帆起航了。到时候大把的银子有得赚,半年时间,他们都在等着那一天。英国公府就是这样,并不过分拘泥于封建礼制,女人也可以偶尔出去购物,总之就是钓鱼的钓鱼,挣钱的挣钱,花钱的花钱。然而张世康在信里并未告诉老爹老娘,自己又寻摸了个老婆回来。以至于当张世康带着马祥麟父子来到英国公府暂歇时,着实让张之极和孙氏有些措手不及。“爹、娘,给你二老介绍一下,这位是朝廷新晋破虏伯、石砫世袭宣慰使、骠骑将军、未来岳丈马祥麟。”马祥麟赶紧向张之极躬身行礼,张之极也立刻回礼,孙氏也和和气气的。“啥?未来岳丈?”张之极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刚才张世康布拉布拉说了一堆,以至于以思维敏捷著称的张之极愣是没反应过来。张之极的话,顿时让孙氏也反应了过来。“嘿嘿,这位是破虏伯家的千金马玲绮。”张世康嘿嘿一笑,没有点明,但在场的人又都不傻,张之极还好,一边与马祥麟热情寒暄,一边让众人进国公府客厅。孙氏立刻开启了观察者模式,虽然脸上笑意盈盈的看着马玲绮,眼珠子甚至都没怎么转动,已然将马玲绮打量了个遍。一边往里走,孙氏一边对马玲绮嘘寒问暖,马玲绮知道这就是未来的婆婆,拘谨的小脸都红了。张世康反倒成了大闲人,与自己兄长和小妹打了个招呼后,悄摸溜回了自己的院子。陈圆圆八女,正在他院子的客厅里闲聊,客厅一边摆放着四个摇篮,几个侍女在轻轻的晃动着。张世康悄摸走过去,一把抱住了正在说话的寇白门,把众女吓了一跳。一见是张世康,都高兴的站起身来,张世康雨露均沾给八个老婆都来了个拥抱,这才走到摇篮跟前:“叫我瞧瞧我的宝贝女儿们。这个娃娃应该是我的长女启月吧?”“回三公子,这是启雯。”“哦,那这个应该是启灵,准没错!”张世康指着最小的一只道,四女儿张启灵出生的最晚,张世康十分笃定。“回三公子,那位是启雪。”…… 第544章 三书六聘 噗嗤——寇白门没忍住笑出声来。天底下能反复把孩子认错的,估摸着也不多,张世康算一个。“唉,谁叫你们一下来了四个,这不还是头一遭见着吗?”张世康挠了挠头道。不过看向女儿们的眼神已经充满了爱意,他坐在小矮凳上戳戳这个,捏捏那个。张启雯大眼睛盯着张世康许久,似乎觉得太过陌生,哇的一下就哭了起来。张启雯开了嗓子,就好像会传染一样,张启月、启雪、启灵都哭了起来。这可把张世康愁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去哄,他在战场上都没这么手足无措。好在是一旁的侍女经验丰富,很快就将四个娃儿给哄好了。柳如是让侍女将四个娃儿抱走去喂奶,客厅里片刻就只剩下夫妻九人。“夫君,我们不争气,都是女儿。”顾横波走到张世康跟前小声道。这时候重男轻女很严重,在普通家庭里,若生的是女娃,在公婆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八女闻言都有些落寞,毕竟倘若一人生女,倒也没什么。四人诞下子嗣,却都是女儿,这就有点让人搬弄是非了。“什么话?为夫不是说过吗,男女都一样。”张世康左手抱着顾横波、右手抱着陈圆圆安慰道。“而且,为夫还年轻,你们也还年纪小,咱们继续努力嘛对不对?总之,为夫是不信邪的!”张世康高兴道。这只是个概率问题,无非是小概率事件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张世康又与众女寒暄了几句,便将自己要娶马玲绮为妻的事情告诉了她们。对于这件事,众女其实早有心理准备,毕竟她们身份低微,能在国公府得到如此待遇,公婆都对她们很好,已经很知足了。闻听马玲绮的祖母乃是当朝忠贞侯、四声总督,父亲乃是当朝破虏伯、世袭宣慰使、骠骑将军。听说祖上还出了伏波将军、以及马超这等人物,出于将门,家世显赫,不论如何确实是配的上与她们夫君成为夫妻的。“夫君,玲绮姑娘是个什么性子?她出身将门,应当很厉害吧?”寇白门小声道。寇白门倘若没有遇到张世康,此后将会在秦淮河得到女侠的称号,当然这个侠,是侠义的侠,但寇白门对于将门多少还是很敬佩的。见有姐妹问,其他几女也都很感兴趣。毕竟正妻乃是一家之主,待正妻过门儿,她们作为妾,都是要以正妻为尊的。不止如此,她们的孩子也不能喊她们做娘,只能喊正妻为母亲。寇白门问的虽然不是这个,但其余几女还是想知道,这个未来的一家之主是个什么性子。倘若是很凶的那种,她们恐怕日后就要吃苦头了。“她呀,当然很厉害,反正为夫可不是她的对手。孙大胜你们知道吧?就是那个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长得有点焦急的那个?玲绮那丫头三两下就把孙大胜那厮摔个狗啃泥。前阵子为夫遇刺,哦,就是这胳膊挨了一刀。”说着张世康便展示给众女看。伤口经过一个月的恢复,已经结了痂没有大碍了,只是右手还用不得力。众女闻言都惊讶出声,她们当然知道打仗是个很危险的事情,瞬间就把刚才想了解的事情抛在了脑后,都要去查看张世康的伤口。“没事了已经,玲绮那丫头当时一个大叫,上去就将那刺客戳了十几个透明窟窿!”张世康将衣袖放下,给众女讲当时的情况。结果众女一听都苦着个小脸,这么能打,以后岂不是一拳头就把她们……“嗐,你们想什么呢!放心吧,这丫头跟你们差不多年岁,好相处。别看她那么厉害,可不敢忤逆为夫呢!”张世康嘚瑟道。由于他只是悄摸来看看孩子,自然不能离开太久,与众女聊了一会儿,便匆匆的回了国公府的正厅。此时正值午饭时间,本来酒宴是打算开在晚上的,闻听马祥麟父女下午还要去新住所可能没有时间,张之极便立刻将酒宴摆在了中午。当张世康再次回来时,张之极已经与马祥麟聊的十分熟络,孙氏则握着马玲绮的手很是亲昵。张世康倒是一点都不吃惊,这是他老爹老娘的常规操作。不多时酒菜便上了一桌,菜品格外的丰盛,张世康便让马玲绮坐在他与老娘中间。孙氏不停地给马玲绮夹菜,张世康则在桌底下抓着人家的小手使坏,结果马玲绮稍微一用力,张世康就感觉手好像被老虎钳钳住了。张世康马玲绮吃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了,原因是马玲绮要去看娃娃。张世康两人一走,张之极便与马祥麟碰了下酒杯道:“亲家公,你也知道我们家老三的情况,担着朝廷太多的事儿,一年到头也没几天能在家。三书六聘自然不会少,我的意思是,这个流程或许可以加快。亲家公觉得呢。”张之极说的倒是实际情况,三书六聘礼仪繁杂,若是按部就班的走完,没有个半年是不成的。以目前张世康的忙碌程度,想安安生生的在家呆半年,几乎不可能。说不准过几个月,陛下就得让他家老三去打建虏。收复失地对于当今天子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大事,关乎国家的尊严。本以为马祥麟会不高兴,然而马祥麟听了这话反倒很是痛快。“一切皆可公爷来定,家母也是考虑到山高路远,才转成让我来京城一趟。小女能嫁进公爵府,已然是三生有幸了,还是无忌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还有什么可以要求的呢?”马祥麟此前虽然也与表弟幻想过,但那时他们兄弟俩没见过大元帅,也真就是闲暇时的无聊想法。倘若大元帅人品不行,他们也不会明知是坑,还让幺女去跳。见亲家公如此识大体,张之极很是高兴,当即表示一定会让婚礼风风光光。而另一头,当张世康带着马玲绮到了自己院子时,八女正在吃饭。按照这时候的规矩,主家吃饭,作为妾是没有资格上桌的。虽然张世康表示这是陋习,他并不在意,但八女却十分执拗的坚持,张世康也没法。见张世康带着一个古灵精怪的姑娘进来,八女自然猜到了身份,都站起身来见礼。马玲绮也十分淑女的回礼,一番寒暄之后,八女才终于放下心来。马玲绮确实武艺高强,但性子却也很好,或者说带着稚气的单纯,她们年纪又相仿,很快便熟络了起来。寇白门想见识见识真正的武艺,马玲绮欣然答应,然后一脚就将一个木凳子踢出去两丈远。那可怜的凳子撞在了墙上四分五裂,足把众女都看楞了。“诸位姐妹,玲绮以后可是要跟他去打仗的,家里还是得你们照看呢!”马玲绮面不惊肉不跳,主打的就是一个不忘初心。她确实很喜欢张世康,但相比于此,驰骋疆场仍旧对她有着无限魅力。柳如是突然道:“有姑娘在身边,那以后岂不是可以近身保护夫君了?”…… 第545章 朕不同意这门亲事 张世康遭遇一百九十三次刺杀,虽然大多数都是有惊无险,但还是受过几次伤的。众女也都知道,但她们却帮不上任何忙,柳如是立即想到,这么一个武艺高强的姑娘跟着,她们的夫君也会安全许多。“就是就是,有姑娘在,不仅可以护得夫君安全,还能帮咱们看着她点。家里都快住不下了呢!”寇白门嗤笑道。张世康所居住的院子,已经算是除了张之极的主房里最大的,但张世康卧房两侧也仅仅有八间房子。马玲绮倘若嫁进来,倒是可与张世康一同住,可倘若再有其他女子进来,那就得住在其他的院子了。“放心,此事交给我!”马玲绮看了一眼张世康,十分自信的道。众女显然是在开玩笑,张世康倒是也不以为意,闲聊一会儿马玲绮便被马祥麟叫走了。张之极也将张世康叫了回来,告诉他婚期已经商议好,大概就在明年的三月份。对于包办婚姻这种事,张世康太喜欢了,啥都不用他操心。张之极聊完儿子的婚事,再度提起加九锡的事,言下之意还是功高震主。张世康对这件事其实也有些敏感,但是没办法,这都是老哥强要加给他的。他只能劝老爹安心,想着等解决了北患,一定要辞去这个劳什子大元帅。如今他虽然功劳不小,权力也大,但朝臣对他都是敬而远之,几个阁老仍旧对他抱有敌意。有时候张世康甚至觉得有点委屈,为谁辛苦为谁忙。半下午的时候,张世康正在家里哄娃,结果又接到宫里召见的口谕,不得已张世康就去了宫里。简单行了个礼后,崇祯皇帝便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今日上午,你身侧那位姑娘是何人?”崇祯皇帝毕竟是过来人,对男女之情还是有些敏感的,当时他就觉得不对劲儿。但碍于那时候周围都是朝臣,他也就没过问,再联想到张世康竟然主动为外人开口找他要宅子,崇祯皇帝就更敏感了。他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劲儿,干脆就将张世康给召见了过来。“哦,那是破虏伯家的幺女,臣新找来的侍卫,武艺高强的很。”张世康随口道。这老哥经常因为一点点小破事,就要召见他,张世康也挺无奈的。崇祯皇帝闻言,表情果然和缓了不少,似乎就像石头落了地一般。原来是个侍卫啊,怪不得。但他心里的石头刚落地,就被张世康接下来的话又提了起来,而且狠狠地砸在了心脏上。“也是臣给自己找的老婆,刚我爹才跟我说,他们将婚期定在了明岁三月。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陛下觉得怎么样?”张世康笑着道,他还想着既然老哥问,那最好是让老哥顺便赐个婚,使婚礼变得更隆重些。毕竟天子赐婚,也同样是天子的祝福,老哥虽然毛病不少,但总归是个好哥们,这么小的要求,应该老哥也不至于拒绝才是。然而崇祯皇帝闻言,下意识的便道:“朕反对这门亲事!”“啊?”张世康都愣了,继而不解的道:“为啥呀?”问的好,这一下就把崇祯皇帝给问住了。迄今为止,大明只有一夫一妻多妾制这一婚姻制度,张世康若有了妻,那坤仪怎么办?难道让坤仪去给这小子做妾吗?这实在是有损长公主的威仪,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陛下你说话呀!臣家里有八个妾,都还没过门呢!臣都想好了,趁着娶妻,干脆给家里的八个也一同补办个婚礼,到时候指定很热闹。您为啥反对呀?”张世康继续追问道。他是真的想不明白,自己娶老婆,老哥你反对个毛线,关你啥事儿啊?“你乃当朝兵马元帅,掌握着军政大权,破虏伯虽只是个世袭宣慰使,可是他的母亲却是四省总督。”崇祯皇帝足足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想到了说辞。“然后呢?”张世康仍旧皱眉。“哼,你若娶了马家的人,朝臣必定要弹劾你结党营私,到时候朕岂不是很难办?无忌呀,你应该明白的,你身为兵马元帅,应该尽力避免这样的事。”张世康眉头皱的更狠了,他还当是因为什么。“不是陛下,这也能当作理由吗?若真是如此,陛下就不该把这差事给臣呀。倘若陛下真的在意那些弹劾,那干脆臣请辞好了。”张世康十分不满的道。难办呀,难办那就别办了!他立马就看出来了,这理由就是老哥随便找的借口。弹劾他的人多了去了,动辄就能装上好几口箱子。以前也没听老哥你说难办呀,当初给他这个兵马元帅之职,反对的奏疏更是十口箱子都装不完。那时候咋就不难办了,怎的现在他娶个老婆,反倒就难办了?这分明就是故意阻挠!张世康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谁知张世康这话一说出口,崇祯皇帝立即就变的很激动,就像产生了应激反应一般。“朕不许你说这样的话!”崇祯皇帝脸上迅速红温,胸膛都变得起伏不定,仿佛被触碰到了逆鳞一般。张世康被吓了一跳。“陛下呀,您到底是要闹哪样呀,臣都被你搞糊涂了。”张世康无奈道。崇祯皇帝背过身去,也不接话,他当然也知道自己这是失态了。于一个天子而言,这是一个很失败的举动。可他就是没忍住。这三年来,他得到的,朝廷改变的,比他此前的八年都多得多。他确信,自己大抵上就是个失败的皇帝。可他又庆幸,抓到了那根救命的稻草。而张世康,就是那根稻草。只是这稻草也不好抓,滑不溜秋,随时可能崩断的样子。他绝不想再度滑入那肮脏污秽的淤泥之中,绝不!但他又担心,倘若不能给这稻草加固,总有一天,稻草会崩断。这种复杂的心情,终于让崇祯皇帝情绪失控。“陛下呀,臣就算卸任了兵马元帅,咱大明也不会……”“朕说过,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崇祯皇帝转过身来再度严肃的道。张世康眼瞅着崇祯老哥不仅脸上红温,眼睛都红了。于是撇了撇嘴,很是老实的道:“哦,好的。”…… 第546章 逻辑闭环 崇祯皇帝发完火,再度转过身去道:“此事容后再议,且先说一下流寇之事吧。那张献忠果然死了?”对于张世康突然要成家的事,实在是让崇祯皇帝有些措手不及。本来想将坤仪嫁给张世康,这样不论怎么说,这小子都得好好为大明做事。奈何……唉。崇祯皇帝脑子有点乱,干脆决定先岔开这个话题。对于流寇的事,虽然张世康在战报里已经汇报的很清楚了,崇祯皇帝还是想再度确认一下。实在是流寇这些年,把崇祯皇帝搞的都有点心理阴影了。毕竟那张献忠光是投降,就投降了好几次,若是再蹦跶出来,非得把他搞出心脏病来。“回陛下,确实是死了,人头臣都见着了,血淋淋的。还让李定国亲自去查验了,李定国陛下知道吧,老厉害了,乃是张献忠的义子。”张世康虽然不知道老哥刚才为啥发怒,但看他很不开心又有些痛苦的样子,张世康十分果断的选择了老实回话。若是搁在以前,他非得嘲讽两句来着,死了就是死了,咋还疑神疑鬼起来了捏?“你总说这个厉害,那个厉害,朕却只看到是你将他们一个个打败。朕知道你为何总是这么说,唉,你呀……为何偏偏是这等惫懒的性子。”崇祯皇帝只觉得脑瓜疼,此前张世康说卢象升厉害,说孙传庭厉害,之后又说曹变蛟是个人才、黄得功也不赖。现在连反贼里的人物,他都要夸上一夸。崇祯皇帝心里门儿清,这小子就是想着把这些人提上去,他就好辞官回去搞他那个狗屁躺平计划了。没门儿!他承认卢象升那些人,大抵上有点能耐,但绝对不多。否则当年朝廷为何是那副模样?至于那个反贼的义子,倘若真是很厉害,又怎么会被你小子接连打败,甚至还投降了。哼,朕,绝不会着了你小子的道。你小子分明就是想偷懒!得!逻辑还闭环了。张世康无话可说,他也不反驳,干脆当没听见。“那李自成呢?你为何不杀了他?你可知道,这个逆贼,他掘了凤阳皇陵?”崇祯皇帝再度质问道。张世康其实早就知道这老哥要问李自成的事,于是便将之前想好的说辞对崇祯老哥道:“臣知道陛下很急,但是您先别急,且听臣解释。那李自成当时手握大军七万余,且基本算是精锐,还扼守着剑门关要冲。倘若要打,臣倒是有把握打赢,但至少却要付出上万人的代价。那个啥书里说过,善战者无赫赫战功,还有个啥书里也说过,啥上策,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咱近卫军发展到现在不容易,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何不做呢?此乃其一,这其二,李自成这两年在他那七万大军上肯定下了不少功夫,否则那张献忠能忍住不去抢地盘?我大明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得到七万算得上精锐的部队,为何还要去打?那李自成在他的部队里威望极高,杀了那李自成,他的部将必定心怀怨恨,那这些兵也就都用不了了。即使是用,也随时会有反叛的可能。臣控制了李自成及其部将的全部亲眷,把他们流放到了关外。关外陛下应当知道吧?不论是蒙古鞑子,还是建奴鞑子,那都是咱们大明的死敌。臣告诉李自成,让他去杀蒙古鞑子,去杀女真鞑子,自己去赎清自己的罪过,否则永远不得入关。陛下难道不想看到大明曾经的两大宿敌互相残杀吗?狗咬狗,一嘴毛,难道不是很有意思吗?其三……哦,其三臣不说了。”张世康看崇祯老哥脸色和缓了不少,果断的闭上了嘴。果然,张世康这么一解释,崇祯皇帝心里头就舒坦多了。他其实知道张世康这么做肯定有其道理,是以当得知这件事后,崇祯皇帝虽然不满,但也没有下旨阻挠,就是想听听这小子的解释。不过崇祯皇帝还是想看看,这小子的其三是个什么东西,于是便问道:“其三是什么?为何不说?”“说了陛下估摸着又要生气,有以上两点就够了,陛下身为天子,应当为天下考虑,而非因个人之怒,而枉顾天下才是。”张世康劝道。虽然这多少有点双标,他自己也时常控制不好,但该说还是得说,谁叫你是天子来着。自己控制不好,也就是经常乱搞进出口贸易,再怎么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老哥你一个控制不好,天下人就要遭殃了。“让你说你便说,莫要啰嗦。”崇祯皇帝不满道。他今天脾气本就有点失控,说话也不如平日里平和,但仍旧按捺住那股子无名火继续追问。见崇祯老哥如此,张世康只得道:“这其三也很简单,不论是李自成还是张献忠,亦或是当年的高迎祥。他们造反,无一不是因为活不下去了。那些饿死的人,甚至连个坟头都没地方埋,因为地都被地主巧取豪夺走了。地主不愿意,他们真的就只能曝尸荒野。然后就是那群不愿意这般死去的人,他们站了出来,想换一个活法。朝廷不允许,要对他们斩尽杀绝,他们想活下去,就必须不择手段。杀地主、杀官员、杀宗室,包括掘皇陵。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不断的打击到朝廷,倘若不是接触不到,他们或许连陛下就会杀。陛下会觉得自己冤枉,因为陛下时刻都想着治理好大明,全是因为那些贪官污吏在兴风作浪,才使得天下民不聊生。这没错,陛下确实可以觉得冤枉。但是那些活不下去的百姓,又有什么错呢?难道活不下去,就得老实的等死吗?他们一生本本分分勤勤恳恳,就活该落得这个下场吗?这是因为天道残缺呀陛下!这个问题,臣此前就跟陛下说过,陛下曾以为这是谬论。但陛下仔细想想,这真是谬论吗?臣曾举过例子,让王公公饿上三天,看看会是个什么样子。活下去,是人的本能呀。”……ps:7更一万五千字奉上,码字一整天,浑身酸疼啊。 第547章 君臣谈心与地瓜烧 张世康的这些话,无疑是有些悖逆的,毕竟这看起来是在替流寇说话。但其实张世康是想让崇祯皇帝明白,别那么一副人家罪该万死的样子,真若是换位思考一下,老哥你照样去刨人家祖坟,不仅刨祖坟,估摸着还会在坟头蹦迪。小事情上可以双标,毕竟这是人的本性,也无伤大雅。但倘若在天下苍生这儿,还搞双标,说出诸如何不食肉糜之类的话,那就实在是天下苍生的悲哀了。因为老哥你没将国家治理好,才致使老百姓活不下去去造反,这有什么可说的呢?谁没有一大堆的理由呢?但事实就是这样子的呀。怎能将一切责任全部推给他人呢?人家投降了,不管有没有罪,有多大罪,人家都去赎罪了。作为天子,不论如何,老哥你应该引以为戒,争取不再让天下发生这样的事,这才是天子应该做的。张世康说罢,就不再言语,留下崇祯皇帝独自皱眉。其实这些话张世康之前也说过,只是那时候的崇祯皇帝一谈及流寇便恨的咬牙切齿,根本不去仔细考虑其中的内在逻辑。流寇造反的根源其实在朝廷里,在他这儿。如今流寇荡平,天下安稳,崇祯皇帝反倒能冷静的想一想张世康的话了。他沉思了良久,表情也终于和缓下来。“你该去都察院任职。”崇祯皇帝平静的道,这小子的辩论能力实在是厉害,至少他与这小子的好多次辩论里,都是以他的落败告终。“臣只是就事论事而已,都察院臣可不去,那群喷子太哈人了!”张世康笑道。“无忌,走,朕带你去看些好东西!”崇祯皇帝释怀后,突然想起了什么,饶有兴致的道。张世康不知就里,便只好跟着崇祯老哥走。左拐右拐的走到距离一处小房子里,那里是一处地窖,外头还有几个侍卫在看守。张世康不知道老哥是藏了什么宝贝,还叫人专门看守,便跟着崇祯老哥下了地窖。张世康只一看,便眼前一亮,乖乖个隆地洞,地窖内藏了好大一堆红薯,以及好大一堆土豆。而且那红薯的个头,明显要比他路过朱仙镇时,那户农家所种的大。这说明这些红薯在种植水平上,是比那户农家的农夫种的还要好的。土豆的个头当然不如后世的大,约莫就像后世的砂糖橘般大小。“陛下,这都是你种出来的?”张世康抓起几个土豆来,惊讶的问道。“那是自然,从耕种到收获,朕没有让任何人帮忙。”谈及此事,崇祯皇帝满脸的自豪。“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赋异禀?”张世康惊讶的夸赞道。他可是知道,崇祯老哥之前肯定是不懂耕种的,说是个小白毫不为过。但张世康可是知道,老哥刚发现这爱好时,除了处理政务,几乎每天都抱着一本从宋应星那儿要来的关于农学的书在读。可不论如何,红薯和土豆都是新作物,能种成功就已经不容易,更何况还收获颇多。“宋先生说,朕种那点地,与他试验田的产量相差无几了。”崇祯皇帝开心的道。只是说罢,却又变得面有戚戚然。“然而,朕只不过是根据他送过来的笔记,该松土的时候就松土,该浇水的时候就浇水,该施肥的时候就施肥。除草、除虫,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朕要么去寻宋先生,要么去从那些农学的书里找答案。于是,朕的苗圃就丰收了。但是无忌,朕也是第一次做这天子。可做天子却不像耕种这般容易,没有人会告诉你什么时候该怎么样,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你也不会知道该去请谁解决,没有人会告诉你正确答案。这个人说应该这么做,那个人又说应该这么做,即使他们说的都不对,也会因此争吵起来,没完没了,没完没了。贪官不会说自己是贪官,满朝的文武,总想让朕知道他们是多么的忠诚、多么的能干。他们想要升官,想要更多权力,或许也真是想为天下黎民做点事,谁知道呢?”崇祯皇帝声音不高,似乎是在自语,也似乎是在倾诉。毕竟满朝的文武蝇营狗苟,他作为天子,又敢对谁说心里的话呢?怕不是被坑的裤衩子都不剩下。张世康却听懂了,下意识的便道:“做天子确实有够苦逼的!”崇祯皇帝诧异的看了一眼张世康,张世康立即改口道:“臣不是这个意思,陛下身为天子,肩头的担子自然不轻巧。”不过这补救显得格外的无力,崇祯皇帝当然知道无心之言,才是最真实的。但他也不生气,这小子一直都是这样子的。“所以无忌呀,有你能够帮朕,朕不知有多放心,你虽时常言辞冒犯,但朕信你说的是真话。忠言逆耳,朕是明白的。可这担子太重了,朕一个人是担不来的,可你却又走向了那些朝臣的对立面,为何总是动辄就要辞官呢?你知不知道这么说,朕会很难受。朕有时候想,倘若你是我朱家的子孙该多好……”“陛下言重了,这话怎么可以乱说,太哈人了,伴君如伴虎呀,咱们还是先看看这土豆吧。咦那边咋还有好几个酒坛子?”张世康见崇祯老哥越说越离谱,终于没忍住将他打断,而后半是开玩笑的搪塞几句,却指着地窖角落的一堆坛子问道。“那是朕让尚膳监用红薯酿造的酒,有两个多月了。”崇祯皇帝道。“地瓜烧呀!这可得尝尝。”张世康饶有兴致的道。地窖内还有张小木桌子和小凳子,那是崇祯皇帝偶尔来地窖查看自己留作明年种子时休憩的地方。崇祯皇帝便给地窖外头的侍卫下令,很快便取过来舀酒的器具,以及两个小酒碗。张世康打开了一个坛子,立即闻到浓浓的带着一丝地瓜味儿的酒香。他给自己舀了一碗,又给崇祯老哥也舀了一碗,都端到了那个小小的方桌上。张世康与崇祯皇帝相对而坐,端起酒碗来与崇祯皇帝手里的碗碰了一下。噗呲呲——的抿了一口,而后立即龇牙咧嘴起来。这酒至少得有三十度了。崇祯皇帝笑笑,自己也抿了一口,似在回味。“地瓜烧,这名字确实不错,以后这酒便叫这个名字了。”崇祯皇帝微笑道。张世康又喝了一口,仍旧龇牙咧嘴。缓了一会儿才回答了崇祯老哥所纠结的事:“陛下何必为没有发生的事而烦扰,您还年轻,臣也还年轻,咱们的路都还长着呢,臣也没说啥事儿不管呀!还有啊,陛下怎能老说臣懒,臣这两年连个年都没好好过过,每天四处奔忙,哪里懒了?地主家的驴都没臣勤快呢!嘿嘿,看在臣这么辛勤的份儿上,陛下给赐个婚成不成?” 第548章 但有战事,灭了他即可 崇祯皇帝自知阻止不了张世康成亲,喝了一口地瓜烧后,便应下了此事。“还有件事,臣年初时不是向荷兰国购买了三十艘盖伦战船吗?前些天那些红毛夷送来消息,三十艘战船已经运抵东番岛,那郑芝龙发现了那些船,在严密监视。”张世康有些忧心忡忡的道。三十艘盖伦战船毕竟不是什么小物件,实际上荷兰佬能把这批船顺利的从巴达维亚运抵东番,已经让张世康惊讶了。郑家在东番岛上毕竟也有眼线,被发现倒是不令人惊讶,就是不知道老郑这厮会不会将此事怀疑在朝廷或者他头上。毕竟郑芝龙可还欠着他六十余艘辅助战船呢,定金可是都付过了。而且今年一整年,郑芝龙总共为朝廷自海外购得粮食高达一百三十万石,可足足是帮了朝廷大忙。倘若没有这么一大批粮食,朝廷根本无法支撑挖渠消耗的同时,还有余粮去打流寇。不论如何,老郑这两年帮了大明不少忙,自己悄摸跟人家的宿敌勾勾搭搭,还买战船,在情理上是有亏的。当然,张世康认为,这是在为朝廷谋利益,谁教老郑总是防着呢。“目下我大明水师实力如何?”崇祯皇帝道。“现在呀,叫臣算算。现役有一艘一号福船,旗舰狗剩号,还有一艘二号福船。今年年中向郑芝龙订购的二十艘装备齐全的缯船已经运抵,加上之前马统的旧有水师,共计有缯船五十二艘,其他各类辅助战船八十二艘。另有两艘战损版盖伦船,一艘在广州造船厂,一艘在天津造船厂,这两艘权当研究用了。然后便是红毛夷运抵在东番的那三十艘盖伦战船。还有郑家答应明年年中可交付的六十艘辅助战船。臣还向小弗朗机人订购的二十艘大型武装商船、四十艘中型武装商船,一百门二十四磅铜炮还差八十门,以及两百门战船用十八磅铜炮。火炮也是明年年中交付,商船则要等到明年年底。这便是目前我大明水师的具体情况。”张世康如实道。“倘若与郑家交恶,恐怕这点水师不大够吧?”崇祯皇帝猜测道。他对军务一知半解,对海事就更是知之甚少,但厂卫的消息,郑家大小战船加上商船足有两千余艘,想来是不大成的。“现在来看,倘若只以咱们目前的水师肯定是远远不够的。盖伦船在东番被监视,而且那批船是没有装备火炮的,火炮又要等到明年年中才能到货,好在是壕镜的铸炮厂可以通过陆路运输。倘若那三十艘盖伦船可以投入使用,并全副武装,我大明的水师至少在东洋倒是可以横着走了。对郑家虽然还远远不足,不过陛下,郑家可是有不少敌人的,诸如小弗朗机人、荷兰人。臣能从小弗朗机人手里买到先进的火炮,从红毛夷手里买到他们的盖伦战船,全都是因为这些家伙都以郑芝龙为宿敌。”“嗯,倒是可以联络他们的国王,倘若那郑芝龙真是不识时务,或可三方一同对抗那郑芝龙。”崇祯皇帝道。“拉倒吧陛下,荷兰国和小弗朗机国离咱们这里十万八千里,陆路不通,海路走一个来回估摸着得一年还多。而且人家现在身处国外的舰队都是公司运营,不仅不要国家援助,每年还给国家上缴巨额的利润。倘若郑芝龙真的跟咱们闹掰,臣会去找他们的。”张世康想了想道。“公司?何为公司?便是你所说的海贸?”崇祯皇帝皱眉。“就是商会啦,跟臣搞的那个和联胜一个意思,不过在组织形式上更先进一些。”张世康解释道。和联胜的事儿张世康跟崇祯老哥说过好几次,甚至也说过若正式开始海贸,利润里也会有老哥一份儿。但崇祯皇帝始终觉得身为天子却暗中经商,是十分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即使和联胜的贸易方向定在海外,并不会对国内商人阶层产生太大的影响,崇祯皇帝还是不怎么感兴趣。“商会还掌控着海军舰队?他们的国王是如何想的?”崇祯皇帝皱眉。事实上崇祯皇帝对于欧罗巴人是很轻视的,即使张世康说欧罗巴人在不少生产领域已经赶超大明。这种轻视里有固有的天朝上国思想在作祟,也基于对欧罗巴人离谱的各种体制。张世康曾跟他说过,欧罗巴人唯血统论,他们的国王死了,如果没有儿子,就很有可能被与此国有联姻的外国贵族继承。这就好比如果他朱由检没有儿子,死了后被日本国或者朝鲜国王继承大明的全部领土一样,虽然大明并不与外国联姻,但他始终觉得太过于离谱。且不言大明疆域辽阔物产丰盈,两百七十多年江山,被一外藩小国窃取,这是大一统观念极重的华夏文明决不能接受的。更别提张世康还跟他说过,欧罗巴人在两百多年前,半个月甚至一个月都不会洗一次澡。还说他们的国王拉屎,也会直接从高塔上拉到室外,满大街都是尿骚味儿,甚至有国王拉屎不小心掉坑里被屎尿淹死等等。诸如此类的故事,始终让崇祯皇帝对外藩人很鄙夷,认为只有蛮夷才会如此邋遢。是以当听到一个商会竟然掌控着海军力量,崇祯皇帝就更不屑了。“陛下呀,人家玩的是共和和君主立宪,而且人家在海外占下的领土,比本国的领土都多,总不能把本国的海军分散的哪儿都是吧?行政效率会变低,成本也会急剧增高,哎呀,这个问题太复杂了,咱们以后再说吧。就是这郑家,臣的意思是,朝廷早晚是得与其分割的,我大明的海防绝不可委于个人之手。但随着咱们朝廷海军实力的增强,与郑家的矛盾也会越大,就比如现在,那郑芝龙指不定多纠结呢。那批盖伦船,臣是打算不论如何也要尽快运抵天津卫的,倘若那郑芝龙翻脸,或许有点早,但也是没办法的事。臣就是提前给陛下说一声,真到了那个地步,陛下好有个心理准备。”张世康细细想了后认真的道。崇祯皇帝对于海事始终提不起太大兴致,毕竟跟大明两百多年的北患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又听张世康说的这么复杂,一副不明觉厉的模样,而后故作考虑了一下,干脆选择了继续当甩手掌柜:“有无忌你管着海军,朕放心着呢,但有战事,灭了他即可。”…… 第549章 可按祖制剥皮充草了吗 张世康听了这话,直接就翻了个白眼。以前他觉得,自己是个很成功的甩手掌柜,近卫军有孙维藩、黄得功他们管着,操练、行军,乃至战事甚至都不用他怎么操心。虎贲军有卢象升、孙传庭、秦良玉、吴三桂他们管着,锦衣卫有刘文柄兄弟俩管着,制造总局有宋应星、毕懋康、茅元仪他们管着。和联胜有他兄长、陈延祚、宋裕德他们管着,水师有马统、墨武。自己呢,平日里虽然也算忙碌,但基本就是四处跑跑,签签字、盖盖章,对战略上的事情做一做决定。他甚至还为此得意非常,觉得自己真是个合格的甩手掌柜。可是如今看来,这老哥潜移默化又不动声色的,成了他的上游。这老哥当起甩手掌柜来,也是有几把刷子的,老哥甩给他,他甩给下头的部下,大哥不笑二哥。“那是最差的结局,最好还是尽量避免,总之走一步看一部吧。”张世康无奈道。郑芝龙毕竟掌控着东洋、南洋等三条航线,在南洋诸岛都有很多产业和生意,也熟门熟路。倘若能和平解决,说不定朝廷就能直接继承许多的东西。但倘若真的开战,不仅大明海防可能失控,到时候张世康必然会联络小弗朗机人、荷兰人,甚至大弗朗机人一同去应对郑家。即使最终能打赢,损失必然也是不小的,这不仅仅是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大明水师的损失,同样也是郑家在海外经营的据点的损失。同时也是海洋贸易份额的损失,欧罗巴殖民者们可不会白白帮忙,他们绝对会对郑家在海外的诸多据点也好、殖民地也罢大肆抢夺。那着实是件糟糕的事情。唉,说到底,还是崇祯老哥这甩手掌柜当的好,你看他,一点都不愁。可张世康却很愁,非常愁,出海的事情打不开局面,好多事情都不能继续往前推进。“后天,也就是腊月二十六,今岁的财政会议要开。唉,无忌呀,朝会你可以不来,这财政会议记得早点过来。”崇祯皇帝叹了口气继续道:“今岁花销实在太大了,那户部尚书海阁老大概率会发飙。”谁说崇祯皇帝就没有烦恼了呢。见老哥也愁,张世康突然就心理平衡了。应下了此事后,君臣两人就出了地窖。离开皇宫后,张世康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让车夫去了马祥麟表兄弟俩在京城的宅院。寻到了兄弟俩后,张世康便将此后可能与郑芝龙的冲突告诉了兄弟俩,并提任秦翼明为总兵,命其速回四川。并同时给秦良玉写信,命其将四川的四万兵马中的那两万常规军交由秦翼明。秦翼明领兵驻浙江行省台州府,并就地征兵一万,将兵额扩充至三万,以镇守东南。同时秦良玉剩下的两万白杆兵扩军一万,考虑到西南多山林,仍只征当地土兵,使白杆兵扩充至三万人。奋武伯秦翼明在得到命令的当天,便带着几十个亲卫连夜返回。破虏伯马祥麟一听可能又有战事,其实也很想回去,毕竟如今朝廷不同往日,但有军功,封赏那是真的给。实际上,这差事张世康本来是应该给未来老丈人的,但考虑了一下,还是给了秦翼明。毕竟再过三个月他和马玲绮就要成婚了,秦良玉不在、秦翼明也不在,这亲爹总得在京城吧,不然也太不合适了。给马祥麟兄弟俩交代完事情后,张世康又与马玲绮聊了会儿天,二人经历半年多的相处,此时已经彼此有了情愫,再加上有了婚约,私下里亲昵了不少。但正是因为有了婚约,反倒不好时常碰面,只聊了一会儿,张世康便回去了。第二天,朝廷礼部并鸿胪寺联合,为张世康举行了加九锡之礼。崇祯皇帝知道张世康不喜欢这等繁琐的礼仪,下令让礼部尽量缩短流程,但整个仪式仍旧折腾了张世康一个多时辰。但自此之后,张世康在朝堂的地位再次大幅提升。他当然不会真的剑履上殿,但自此之后,上朝不仅不用跪拜,还有了专门的vip通道,且不论是礼部还是鸿胪寺,亦或是其他官员,都不可再直呼其名。张世康并不在乎这些,他只知道这套流程,比行冠礼还遭罪,被折腾的够呛,当天下午便选择了躺在一群老婆怀里摆烂。到了腊月二十八晌午,张世康起了个大晚,磨磨唧唧到巳时,才坐马车进了宫。当张世康懒洋洋的抵达乾清宫时,内阁海中期、李邦华等阁臣早已冷着脸等候多时。“既然人都到齐了,海阁老,那便开始吧。”崇祯皇帝也不生气,直接坐在了主位上道。海中期也不含糊,当即从身后的茶几上取出了文簿,那账册比之去岁开会时厚了不少,同时海中期的脸色也拉了不少。“启禀陛下,今岁朝廷岁入合计两千六百八十二万四千七百六十两。比之去年同期增加了八百多万两,朝廷免除了今岁的田赋,是以税收来源主要是商税。根据去岁会议时的商定,今岁对商税中不合理的规章做了修改,并得到了各地商贾的支持。朝廷又给了商贾许多便利,是以臣估计明岁的商税当会稳步增长。明岁起,田赋继续开始征收,由于士人、宗室等阶层不再享有免田赋特权,所有土地皆已完成均分,且百姓经过今年一整年的缓和,日子都好了不少。臣估计,明岁的田赋总额,也应当会有大幅提高。”海中期一边翻动账簿,一边向内阁以及天子汇报情况。尤其是田赋,土地均分之后,按照目前的规定,包括宗室、勋戚等所有阶层,即使是天子也分到了几亩地。但同样的,即使是天子的那几亩地,也得按规定缴纳田赋。正因如此,海中期对明岁的田赋收入十分乐观,想必会直接创出崇祯年间的记录。崇祯皇帝闻言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一整年没有向底层百姓征收田赋,只商税一项,就超过了去年岁入的总和八百多万。这搁在以前,想都不敢想。他又看了一眼张世康,发现这小子又在抠指甲盖摸鱼,他一点也没有生气。无忌说的都是真的,朝廷收税,并不一定非要苦一苦百姓,未来可期。“这两千六百八十二万岁入中,有四百七十多万非来自商税。四百七十多万里,四成来自偷税漏税的不法商贾,臣按照张阁老的指示,对敢于偷税漏税的商贾重罚,有的商贾畏罪潜逃,臣最远命人追出过一千里,将偷税漏税之人抓获。另外六成,来自贪腐官员抄家所得。”“可按祖制剥皮充草了吗?”张世康终于抬起头来插嘴道。…… 第550章 又不是花你的钱 海中期这大叔虽然看自己不顺眼,花银子时还要遭受其白眼,抠门的很。但有一点,这大叔身为户部尚书,却在大明各项律法上比刑部尚书都熟,且嫉恶如仇。当初张世康制定税制改革时,便强调,对于敢偷税漏税的人,即使追到天涯海角也要重罚。无疑,海中期很认真的执行了这一规定。“那是自然,今岁共计惩处贪腐官员两百六十余名,其中两百四十余名被剥皮为帜,悬于犯官当职衙门示众,此皆臣亲自办理过问。”东阁大学士、刑部尚书范复粹接过了话茬道。为了以儆效尤,今年年初的时候,在张世康的反复要求下,经崇祯皇帝允许,内阁专门召开了一次会议,将偷税漏税的具体惩处措施、以及贪腐银两的处罚全部载入大明律。朝廷已经给官员大幅度提高了薪俸,这薪俸足以让官员过上相对于百姓更体面的生活。给你的才是你的,不给,你不能抢。“今年执行的确实不错,不过却要再接再厉。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惩处的那两百六十多个贪腐官员里,其中有大半,都是厂卫移交过去的吧?都察院和大理寺都干什么吃的?倘若只会在朝堂上打嘴炮,我看这俩衙门干脆取消了吧。”张世康不客气的道。他说的当然是气话,三法司各司其职,刑部专制办案相当于后世的法院、监狱结合体,都察院则相当于后世的反贪总局,负责检举揭发,大理寺则相当于后世的检察院。三法司相当于朝廷的一整套自查系统,而厂卫则独立于朝廷之外,是外部监察系统。虽然厂卫在监察上确实比三法司要高明的多,但不论如何,大半贪腐官员都是通过厂卫发现,三法司难辞其咎。张世康甚至有理由怀疑三法司监守自盗。“范阁老,记录在案,明日朝会,着大理寺卿以及都察院的人当朝自查。”崇祯皇帝沉声道。一年查出两百六十多位贪腐官员,清查出的总家产也不过几百万两,与几年前的朝堂相比,这看起来真不算什么。张世康之所以如此上纲上线,其实是不想重蹈覆辙。人的贪欲是无限的,倘若不能严苛查贪腐,不出几年,大明的官场便会再度变成之前的那副烂样子。贪吧,贪吧,只要你敢贪,老子就敢剥皮。除非你别被老子抓住,贪了银子不花,去当赵德汉,否则早晚让你怎么吃下的,怎么吐出来。说完了岁入,见天子与其他同僚都很满意,并且也并未提出质疑,海中期便又继续开始翻账本。“陛下,今年的岁入虽然有所增长,但与今年的支出相比,却又不值一提了!”海中期看着那触目惊心的数额,不自禁的便提高了音调。他的余光还瞅了一眼张世康。“你愁啥,该花就得花,花了多少你说就是了,又不是花的你的钱。”张世康毫不客气的回怼。“哼!”海中期冷哼一声没有机会,而是继续翻着账本道:“今岁总支出……九千六百七十七万三千四十六两!其中户部支出官员、宗室、勋戚俸禄支出一千四百三十二万、西安鼠疫赈灾支出两百四十余万。兵部支出一千四百二十四万。礼部支出九十六万。其余皆为工部支出。”一年支出九千六百多万两,赤字高达六千多万两,是全年总收入的将近三倍,放眼整个大明此前的两百多年历史,都是绝无仅有的。接下来便是各衙门就自己的支出做阐明,户部的俸禄支出自不必说,兵部尚书李邦华道:“兵部支出里,有四成乃是张阁老用的,包括那三十艘盖伦船,以及虎贲军、近卫军的军械等支出。永宁军的组建和征募支出也占了四成,今岁永宁军征募士兵十八万六千余,此花销乃是一应的军服、军饷、安家费、军粮等等剩余两成是今岁征伐流寇的一应粮草、赏银、抚恤支出。以上事项的花销,臣每个月都曾向陛下以及诸位阁臣报备。”李邦华有恃无恐的道。虎贲军和近卫军除却军械、粮草等后勤事宜的账目仍由兵部入账外,在统兵权、调兵权,乃至补充军械、粮草的数额等,兵部都没了处置权。比如虎贲军要更换一万支鲁密铳,只要虎贲军都督卢象升上报大元帅和天子并得到批准,兵部只负责入账。但兵部也不吃亏,永宁军的兵额是六十万,预计将在三年内征召完毕,这是兵部的直属,只负责各行省治安的警备部队。见诸阁臣都没有异议,此项支出也就一致通过,礼部的支出乏善可陈不值一提。到了东阁大学士、工部尚书范景文汇报时,范景文也从身后取出一本十分厚实的账本来。“工部支出中,有五千八万四十一万七千两是今岁挖渠所用。其中六成乃是支付先后征召的五百六十余万民夫的月银,两成半乃是这五百六十万多万民夫的伙食支出。剩下的一成半乃是挖渠工程、器具、材料的支出。除了挖渠外,今岁制造总局之各类工坊,包括造船厂、军港、民港等建造支出,民夫、匠人、材料等等,合计是七百四十四万两。”范景文一边汇报,一边翻过账目的一页继续道:“北方数省的水渠挖掘工作,今岁完成了将近六成,预计明年预算还需要五千余万两。制造总局各项工程大部已经进入收尾工作,预计明年年中,将全面完工,工程预算大概还需要两百余万两。”今年花了六千多万两,明年还要再花五千多万两,这还仅仅只是工部。接下来兵部也说了下明年的预算,永宁军计划再征募二十万,一应军营建造、军服、粮草军械、军饷、安家费等等需要七百多万两。另外是水师向郑家、小弗朗机人订购的战船、火炮的尾款四百六十余万两。然后是礼部等其他衙门。乖乖的隆地洞,崇祯皇帝有点坐不住了。“海阁老,国库存银还有多少?”…… 第551章 中饱私囊? 崇祯皇帝是真有点坐不住了,好家伙,一年花了他此前十年的银子。明年又要那么个花法,后年咋办?“回禀陛下,国库现存银九千两百七十四万,户部太仓存粮一百零六万石。”海中期很干脆的道。他连账本都没看,身为户部尚书,他本就对数字格外敏感。去岁朝廷查抄了天下大部分的贪腐官员、地主士绅和不法商贾的家产,年底结算时存银在一亿八千余万两。每一笔支出,都有详细的记录,且经过户部诸多同僚的多次核算。不论如何,花这么多银子,怪不在户部头上,天子每次都是点了头的。但即便如此,海中期还是提醒道:“按照各部统合交上来的预算数额,明岁的总预算大概在七千四百余万。”瞧瞧吧陛下,这么个花法儿,最迟在后年,您的国库又该跑老鼠了!“海阁老,你别再那儿阴阳怪气,水渠和制造总局明年就完工了。而且这些花销都省不得,北方挖渠,乃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于国于民皆有利。至于制造总局就更不能省,咱们大明未来能不能起飞,可全指望制造总局呢!”张世康不满的道。去年做预算的时候,你们一问一个不吱声,如今银子都花了,却又阴阳怪气,嫌花的太多。都不想想,这银子可都是老子辛苦挣来的。没了,咱再挣嘛!不过工部尚书范景文、户部尚书海中期这次却没再忍着了。“张阁老,制造总局既非户部统管,又非工部统管,这项支出却全算在户部和工部头上,这是否有些不合理呢?”历来财政会议,都是个互相扯皮的事情,诸如花销虽然算在了户部头上,但银子却没落实到户部身上。以前一争吵就要吵个老半天,胡子头发白花花的老头们,记性还特别的好,翻起旧账来更是让分手的恋人汗颜。如今有了张世康这尊大佛,大抵上都知道这厮的尿性,平日里能不跟张世康撕逼就不撕逼。可制造总局的花销实在是不小,这个机构的定义又不明确,成了三不管机构。见户部和工部都说了自己的意见,兵部尚书李邦华也皱了皱眉头道:“张阁老,虎贲军、近卫军和水师的花销,入账就入账,老夫不说什么。但您订购的那六十艘商船,却也算在兵部的账上,便有些不合适了吧?”实际上更过分的话李邦华没敢说,商船既然是经商所用,当是民用船只。你张世康花着朝廷的银子,账挂在他兵部上,买的却是贸易用的商船,朝廷又不用商船,这不是中饱私囊吗?兵部、户部、工部先后向张世康发起问责,张世康也不回嘴,等三人都不吭气的时候才道:“三位说完了吗?那就到我了。制造总局的账目,倘若诸位都不想管,那也好,便制造总局自己来管。不论如何,制造总局不设正式官职,不受任何衙门统管,这个原则是不变的。每个季度的账目,将由制造总局的人分作两份,一份交由户部,一份直接呈给陛下,如何?”张世康说罢看向海中期和范景文。制造工具下辖的四局,工农局、兵器局、火器局、船舶局,不仅从工部收回了兵器火器的生产职能,也从户部收回了部分职能。他其实知道这两人的意思,制造总局已经有了成立新衙门的一切条件,如果真要这么办,倒不如干脆在六部之外,再设一个衙门。但张世康是不允许的,认为官僚思想会毁了科研,即使现在有他盯着,改作正式衙门也没什么。可以后呢?官僚思想侵蚀之下,创造力都会被遏制,他不允许出现这样的事情。在他的规划里,制造总局将是个类似国家研究院之类的机构,这里的人只负责科研。而下设的各类工坊,则是对研究成果的批量生产,包括新式的火器、改良的战船、民用的器具等等。但不论如何,海中期和范景文的目的达到了,只要账目不丢给他们的衙门就成,反正他们也无法说服天子。在他们眼里,天子跟张世康,都是穿一条裤子的。“至于那些商船,确实是我的疏忽了。”张世康有些歉意的看了一眼李邦华。“你们应当知道,我跟朝廷的勋戚们,成立了一个叫和联胜的商会,那批商船,便是这个商会未来要用的。”这话一说出来,张世康等于承认了自己中饱私囊的罪行。但在场的五六个阁臣都没说话,谁能治张世康的罪呢?见竟然没人跳出来开喷,张世康又道:“和联胜商会的事儿,我跟陛下说过。红毛夷的东印度公司,诸位应当听说过吧,待日后我大明水师强盛起来,和联胜便是对标的东印度公司。”众人闻言都面露疑惑,有几人压根还真不知道东印度公司,但即便如此,然后呢?这便是中饱私囊的理由吗?“红毛夷的荷兰国地处欧罗巴西部沿海,其疆域还没我大明浙江、福建两个行省大,总人口更是只有两百多万。但其国通过东印度公司的殖民和贸易活动,赚取的利润使荷兰国成为了整个欧罗巴最富有的国家。”他说的一点都不夸张,从后世历史来看,整个十七世纪都是荷兰国的黄金时代,更是有欧洲史学家,将十七世纪称之为荷兰人的十七世纪。荷兰国虽小,但在世界范围内的商船总吨位,占到当时欧洲的四分之三,商船总量超过一万五千艘。荷兰国海军战船总量,几乎超过英法两国海军总和的一倍。张世康向荷兰人订购三十艘盖伦战船,荷兰人仅仅不到一年就完全交付,便可以看出荷兰国在海上的实力。称其为海上马车夫,实在是毫不为过。“既然是对标东印度公司,没点实力总是不成的,诸位不要总是这样看着我。还是那句话,海洋里的利润太大了,咱们不能总是盯着国内的一亩三分地。当然,和联胜虽然是民营,但倘若开始产生利润,朝廷也是有份儿的。而且是份额最大的那个。诸位知道东印度公司,每年利润折合银两是多少吗?”…… 第552章 当着和尚骂贼秃,还要人念你的好 “据我所知,郑家一年的年利润,在两千万两至三千万两。东印度公司的年利润比郑家肯定是只多不少的。咦,海阁老,咱大明今年岁入多少两来着?”张世康说罢,饶有兴致的看向海中期。海中期当然知道张世康这是在嘲讽,因此连理都没理他,就当没听到。大明今年年入两千六百多万两,不见得有人家老郑一家子挣得多,更比不上东印度公司。虽然今年大明没有征收田赋,但也能从侧面看出来,远洋贸易究竟有多挣钱。当然,张世康这么说,只是单纯的想激发崇祯老哥和内阁对于远洋贸易的兴趣。毕竟没有什么比白花花的银子更有说服力的了。对于郑家和东印度公司的年利润,张世康知道更多的是,这其中有相当的比例,并非贸易所得。不论是郑家,还是荷兰东印度公司,亦或是小弗朗机人,都会时常客串海盗的职能。比如郑家,但凡是在他掌控的三条航线上不交保护费的,都会被郑家劫掠一空。而荷兰东印度公司就更猛,仗着海军无敌,经常洗劫小弗朗机人的商船。有本买卖,哪里有无本买卖来钱快。当然,张世康也不笑话人家,因为他也想抢,嘿嘿。果然,张世康一张口就是年利润上千万两,而且还有理有据的搬出郑芝龙和红毛夷,兵部工部等不相干部门倒没什么,对银子对数字比较敏感的海中期,立即就没了脾气。身为大明的财政总管,海中期是很有觉悟的,别人找他要银子不好要,但倘若给他送银子,那他就举双手双脚赞成。“不知张阁老打算给朝廷分多少份额?”海中期一张口就直指问题的核心。“两成半。”张世康直接报出了数字。这个份额当然是和联胜全体理事商议出的份额,今年年初瓷器工坊正式投产的时候,便定下了各自的份额比例。“才两成半?”海中期明显不满意的皱了皱眉头。“知足常乐呀海阁老,就这还是我努力为朝廷争取的,有条件的哟。”张世康轻笑一下,似乎对海中期的不满并不买账。“什么条件?”“前期时,和联胜若遭遇不可抵挡的强敌,朝廷在海事上,应力所能及的帮忙。同时朝廷应允许和联胜拥有自己的海上武装,若日后和联胜在海外开拓了殖民地,殖民地的领土主权归朝廷。但贸易权归和联胜,且是独家贸易权。当然,和联胜的海上武装,不得超过朝廷水师的一半,这是很后面的事,倒是不用过于计较。”和联胜的主要股东都是勋戚,勋戚本就依托于朝廷,朝廷兴则勋戚兴,朝廷亡则勋戚跟着完蛋。而且除了张世康本人直接掌控兵权外,其余勋戚均不直接掌控兵权,且日后将立下规矩,凡掌兵的勋戚,均需退出和联胜。除此之外,凡和联胜成员,不得在国内经商,一旦开始运营和联胜,所有勋戚在国内的商铺都要出让给百姓。这主要也是为朝廷的长治久安和国内商人阶层的稳定考虑。海中期皱眉沉吟了一下,朝廷份额是两成半,若这商会果真每年能从大海里攫取到两千万两,那每年国库的收入就会增加五百万两。嗯,还是有点少。“不知张阁老的份额是多少?”海中期陡然间问道。“百分之十二,哦,也就是一成二分。”张世康随口道。“其他勋戚呢?”海中期又问。“参与和联胜商会的勋戚共计六十四家,除我之外,英国公府五分,定国公府、泰宁侯府、西宁侯府各四分。黔国公府、新城侯府、武安侯府、驸马都尉府各三分,其余55家勋戚合占一成九分。”股份占比的分配原则,原始资金出资的多少占四成,参与经营和管理的程度占六成。因此和联胜理事会规定,每五年一次的协理换届时,因为主要经营者的变更,分成比例会有微小调整。海中期只迟疑了片刻后便道:“那还少了一成五分的份额呢?”从朝廷分配的比例来看,虽说张世康拿走一成两分的份额不低,但毕竟此事乃是这厮在主导,他也不好说什么。但份额少了一成五分,这厮可别想糊弄他。“海阁老的数算倒是厉害,剩下的百分之十五,也就是一成五分,乃是皇室的。”张世康笑道。“皇室……”海中期闻言有些尴尬,他早该想到的。“对,皇室,现在自然是当今陛下的,如果陛下死了,那就是继任者的。”张世康刚说完,崇祯皇帝的脸都绿了,海中期、李邦华等人的心跳腾腾腾的加速。虽然大家都知道陛下也是会死的,不可能真的万岁,但当着天子的面这么说,无疑是找死。“嘿嘿,陛下,臣口误了口误了。”张世康腆着脸望向崇祯老哥。他当真是话说太快没注意。崇祯皇帝只是白了张世康一眼以示警告,并没有因此上纲上线。只是虽然张无忌此前就跟他说过会给他份额,但他一没出钱二没出力,当着所有人的面白嫖,总归有些尴尬,关键是他还不知道怎么说。好在是张世康看出了崇祯老哥的心思,立即就替他解释道:“朝廷收回了皇室所有的皇庄,这是陛下为了朝廷大业做出的牺牲。但皇宫花销若总找户部拿钱,海阁老你又抠门,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儿。和联胜虽然是民营,但只要出了海,那便是咱大明的招牌,这块招牌只有加上皇家两个字,才更有威慑力。因此,和联胜给皇室分配份额,不仅是诸勋戚对陛下的尊敬,也是在为朝廷减轻负担。待和联胜的收入稳定,或许皇室就不必再花朝廷的银子了,此乃大好事,对吧,海阁老?”当着和尚骂贼秃,还要人念你的好,也就张世康能做出这等事了。可海中期又能说什么呢,难道说不该给吗?天子不给他穿小鞋才怪。海中期心里叹了一口气后表示附议,其余阁臣也都相继表示附议。张世康无奈,这搞的跟朝廷吃了多大的亏似的。和联胜到现在,也就买那六十艘带火炮的武装商船,让朝廷代为支付了五百万两出头。其余的银子可都是勋戚们卖家底凑出来的,勋戚又出银子,又出人手负责整体经营,办瓷器工坊、丝绸工坊,找茶商,练水手等等。人家都不嫌亏,你嫌亏,真是人心不足。崇祯皇帝心里头也暖洋洋的,毕竟没了皇庄之后,皇宫支出总要伸手找户部,确实很麻烦。还是无忌这厮会做事呀!谈好了此事,会议继续进行,户部尚书海中期翻动了几下手里的文簿道:“今岁我大明的铜矿,几乎都被制造工具拿来铸炮,以至于户部几无用于铸造铜钱的铜来用。各地已经开始出现铜钱短缺的情况,还请陛下定夺。”…… 第553章 国有钱庄 大明向来缺乏铜矿,是以大明铸炮基本都是用铁来代替。省出来的铜,除却用于某些礼器之外,大多用于铸币,也就是铜钱。“海阁老,你找陛下,还不如直接报我身份证号。”张世康揶揄道。铜矿都被张世康主导的制造总局拿来铸炮了,海中期说是让崇祯皇帝定夺,不就是想让崇祯皇帝制止制造总局铸铜炮吗?海中期不知道啥是身份证号,但意思却听明白了。“张阁老既然知道问题出在哪儿,打算如何解决此事呢?”“铜矿的事先不提,我且请问海阁老,户部目前生产铜钱盈利几何?”张世康饶有兴致的看向海中期。海中期皱了皱眉头,他很不喜欢张世康那副表情,但还是道:“朝廷铸币是为方便天下百姓日常生活,怎能以盈利为准则?”“呵!天下所有生意,皆以盈利为目的,尤其是在税制改制之后,即使是铸币也不例外。咱大明铸铜钱该不会是在亏本吧?”张世康笑着继续追问道。他其实心里大致知道答案,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包括两宋,铸造铜钱都是亏本的。是的没错,造钱的还亏本。这主要是因为原料、工本和损耗导致,大明本就缺铜,生产效率又低,损耗还高。一枚铜钱也没什么购买力,铜钱的寿命也不长,动辄就要回炉重铸。这就导致生产一枚铜钱的成本,竟然比铜钱本身还高。“你明知故问,倘若没有铜钱,百姓生活极为不便,当如何?”海中期瓮声瓮气道。大明虽然已经是银本位,但一般的小老百姓,家里可基本都是没什么银子的,日常所用主要是铜钱。没了铜钱,确实就很不方便。“那就用别的钱替代嘛,比如说……纸币。”张世康回道。这话一出口,在场的阁老都变了脸色。“纸币之事万万不可,天下百姓不会接受,就是朝廷官员,也不会同意的。”李邦华首先道。大明早在两百多年前,便发行过纸币,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宝钞。起初的时候,宝钞确实有不错的购买力,但没过多久,由于户部疯狂的印钱,宝钞很快就开始急速的通货膨胀。而朝廷当时又有规定,官员的俸禄,有一半都是发宝钞,朝廷官员因此苦不堪言。百姓当然也受很大的影响,不少百姓响应号召,将家里的钱兑换成了宝钞,到了最后一沓子宝钞都买不回两斤米。“陛下,宝钞之事便是前车之鉴,臣认为此乃祸国殃民之举,请陛下务必驳回张阁老的奏请。”户部尚书海中期也道。“臣附议。”其余几个阁老先后发表了意见,并且出奇的一致。崇祯皇帝其实也觉得当初发行的宝钞太过荒唐,但又认为张世康不会胡乱的改动国策。有鉴于此前历次改制的成功,崇祯皇帝更愿意相信张世康肯定是有了新的点子,便询问道:“无忌,此乃财政会议,你当尊重诸位阁老,有看法就说明白点,莫要卖关子!”海中期等诸位阁老虽然总是针对张世康,但崇祯皇帝却是知道,与其说是针对张世康,倒不如说是没办法。这些阁老不满张世康的最大原因,并非是张世康玩世不恭的态度,而是张世康头上兵马元帅的头衔。他们始终认为,天子将军权单独交给一个臣子,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理论上来讲,如果这个手握天下兵权的臣子想颠覆朝廷,并不是件困难的事。这太疯狂,也太危险了。但海中期等人却又知道崇祯皇帝的脾气,只得将怨气都撒在张世康头上,借此逼迫张世康主动请辞。不论如何,海中期等人心里,是真的装着大明的。“哦。”张世康倒是很老实的应下,紧接着道:“我觉得做一件事,不能因为没做成功就直接放弃,需要总结经验教训,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失败。就说咱大明的宝钞,一开始好好的,为何后来就不行了呢?想来此事诸位也很清楚,印的太多了呗?”“可是张阁老,问题是究竟印多少是多?又印多少是少?难的是这个数额的界定呀!”工部尚书范景文道。这个问题对于目前几乎没有经济学的现在,确实是个老大难的问题。众人本以为这个问题会难住张世康,没曾想张世康很快便道:“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呀,国库里有多少白银,便印多少份额的纸币。”铜钱本来就不适合作为一般等价物,因为它连贵金属都算不上。放眼整个世界,也就大明以及受中华文化影响的周围小国使用铜钱作为货币。而且这玩意儿极容易造假,光是大明内部的铜钱,就有不少是民间偷偷熔铸的,成色更是五花八门。张世康之所以希望朝廷废除铜钱,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日后大明肯定是要开海通商的。如今大明禁海,欧罗巴人的商品进不来,倘若以后欧罗巴人的商品能进来,谁又能保证人家不直接来卖铜钱呢?要知道大明缺铜,这才导致铸造铜钱成本高,以及亏损的问题。欧罗巴人掌控着许多铜矿,成本又低,而铜钱的铸造技术并不难,民间都能复刻,欧罗巴人必然也能复刻。真到了那时候,大明的货币体系不得崩溃,毕竟卖货物,哪有卖钱赚的多。当然,这是张世康的防患于未然之策,不过不管怎么样,用铜作为货币,还是主要货币,都是不合适的。然而张世康寥寥的一句回答,却仿佛捅破了一张窗户纸一般,使户部尚书海中期陷入了沉思。这时候虽然没有系统的金融、经济学教育,但海中期毕竟是户部尚书,对货币总归是有深刻的研究的。张是看所言,以国库白银为依托来印纸币,仔细想想,好像真的可行。“其实不止是纸币,纸币毕竟容易损毁,倘若找到更合适更容易获得的金属,或许仍旧可以生产硬币,哦,也就是铜币的替代品。也可以纸币和硬币共存,当然,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需要很长的时间准备。我去岁时曾向小弗朗机人订购了两船铜矿,这样吧,这批铜矿就先给海阁老用于铸造铜钱。当务之急,应该是发行纸币的准备工作。比如……先成立我大明的国有钱庄。”…… 第554章 钱生钱的故事 “国有钱庄?这又是为何?”户部尚书海中期皱眉问道。大明各地早就有钱庄,海中期对钱庄生意也多有了解,无非就是银票兑换、银子与铜钱之间的互相汇兑。钱庄生意是没什么太大油水的,大明各地的钱庄也就那么五六个商号在做,海中期并不认为钱庄与纸币、铸币有什么强关联。“这里头要说的可就太多了,而时下大明的钱庄,不仅信用一般般,业务范围也小的可怜,活该他们不赚钱。我就举几个简单的例子吧。”张世康说罢沉吟了一下,继续道:“倘若此后大明要发行纸币,或者使用其他金属所制的铸币,皆要以国库所有的金锭、银锭作为依托。即使到时候通过朝廷下发诏令,使百姓接受新的货币,但兑换也需要一个专门的机构来负责,总不能委托给那些民营钱庄吧?此是其一。咱大明目前的钱庄,并不能使朝廷赚到钱,也不能使百姓们得到恩惠。而我所说的钱庄,不仅可以使朝廷赚到钱,也可以使百姓们赚到钱。”“张阁老说笑了,世上岂有两全策,朝廷赚钱,百姓也赚钱,那这被赚的钱,从何而来呢?”李邦华反问道。“好问题!我再举个例子吧。”张世康再度开启装逼模式,马上就忘了崇祯老哥刚才的提醒。“张三去住客栈,拿出一两银子作为房钱。客栈老板拿到银子后,立即偿还了拖欠菜农的菜钱。菜农拿到银子后,又偿还了去饭馆喝酒拖欠的酒钱。饭馆老板拿到银子后,给自己的一个伙计结了工钱。伙计拿到工钱后,立马把银子给了客栈老板。因为他上次住客栈时,刚好拖欠了一天的房钱。张三去了客栈看了房间后,觉得房间太脏乱,不打算住,便又讨回了那一两银子。诸位听了这个故事,可有什么启示?”张世康的表情,仿佛一个老夫子在考教学生一般。这让李邦华等人格外的不舒服,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比张世康的爹年岁都大。但张世康讲的故事确实有点意思,发人深思。可即便如此,李邦华和海中期都没吭气儿,反正那小子也会继续说的,他们并不打算配合张世康的装逼大业。最后还是礼部尚书蔡国用配合了一下子:“银子还是那一两银子,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张三手里,但仿佛所有的人都清还了债务,实在是妙啊!”“可蔡阁老仍旧没有说到这个故事的精髓上去呀!”张世康摇了摇头,一副朽木不可雕的表情,蔡国用立即后悔给张世康打配合了。然而张世康装逼成功,立即就继续道:“我讲这个故事,是想告诉诸位,银子也好,金子也罢,只有流动起来,才算是实现了货币真正的价值。此前在咱们没大肆对贪官污吏抄家的时候,不仅民间缺银子,国库也缺银子,导致市面上流通的货币减少,物价也受到影响。可银子却并没有少,只不过是被那些贪官污吏藏到了地下的银窖里,任他们发霉发黑。这也是为什么,去岁开财政会议时,我说要尽快将国库那将近两亿两银子花出去的原因。朝廷应该在宏观上,控制货币的流动,这样不仅能稳定货币的购买力,也可使大明的商业、市场更加繁荣。但是呢,这又涉及到了我大明百姓的另一个问题,有钱了就要攒着,不舍得花。那怎样才能让他们把银子拿出来呢?”说罢,张世康再度看向诸位阁臣,顺便还看了一眼崇祯老哥。发现这次,竟然没有一个人鸟他,一个个要么低着头看账簿,要么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的听着。张世康瞬间觉得装逼未遂,只得继续道:“这便是我所言的国有钱庄的另一个作用了,负责将百姓手里的银子掏出来。百姓当然不会老实的把钱交给钱庄。但倘若钱庄说,你把家里的钱交给我来保管,不仅不再需要你付保管费,我每个月还给你钱,你让我保管的时间越久,我给你的钱就越多。诸位觉得,百姓会愿意把钱拿出来吗?”“荒谬!按照你的说法,钱庄岂不是要亏更多的钱?”海中期皱眉道。如今的钱庄也有为百姓保管钱财的业务,不过百姓却需要交保管费。人钱庄赚的就是这份钱,倘若谁存了钱忘了去取,时间久了,存的钱就全归钱庄了。这事儿又不是没发生过。但为百姓保管钱,还给百姓发钱的事,大明亘古未有。“海阁老怎么如此性急呢?这事儿还没说完呢!你就说如果百姓存钱,钱庄反给百姓钱,百姓愿不愿意把钱拿出来吧?”张世康继续反问,但海中期又懒得搭理了,张世康无奈,只得继续道:“倘若这钱庄信用十足,百姓想来肯定是愿意把钱拿出来的吧,毕竟钱生钱,谁不喜欢?那么,钱庄拿到了这些怎么生出更多的钱呢?当然是放贷喽!将这些钱放给更需要钱的人,比如我大明如今鼓励商业,肯定有不少百姓有赚钱的门道,却苦于缺乏本金。这样钱庄便可以放贷给这些人,收取比发给存钱百姓多一点的利息,银子不就来了吗?当然,钱庄需要核实借款人的情况,以避免可能发生的坏账,或担保、或抵押,总之,总有解决的办法。”见几个老头打死也不肯配合他装逼,张世康只得开启自问自答的模式:“那诸位又要问了,倘若出了岔子,存钱的百姓们突然又要取钱。可钱庄的钱都被放出去了,没钱给这些百姓怎么办?这就又涉及到了另一个知识点,那便是存款准备金率了。当然,这里头有太多的知识点,一时半会儿呢,我也跟诸位讲不清。总而言之,倘若有了国有钱庄,朝廷便能赚取更多的收入,百姓也能从中赚取利润。还能进一步促进我大明商业的繁荣,大明商业繁荣了,朝廷就能收取更多的商税。不论从哪一点讲,成立国有钱庄,都是很有必要的。诸位觉得呢?”张世康说罢,十分嘚瑟的看向海中期等人。他觉得他今日所讲的经济学常识,已经触及了这群老头的灵魂。…… 第555章 海大人你看你,又急 “无忌,朕真想掰开你的脑袋瞧一瞧,看看你的脑袋究竟是什么变的,为何总能弄出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崇祯皇帝认真的盯着张世康道。张世康讲故事时,崇祯皇帝听的很认真,一开始也有不少不解的地方,但随着张世康继续讲述,很快他就明白了张世康的想法。不得不说,倘若大明有这么一个朝廷直属的钱庄,好像确实可以使所有人都能赚到钱。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陛下若是把臣脑袋掰开,那可就要永远的失去臣了。”张世康嘿嘿笑道。“张阁老所言的国有钱庄,打算如何组建?”海中期沉声道。言下之意,当然是认可了张世康的钱庄计划。虽然他仍旧很看不惯张世康玩世不恭的态度,但他身为大明的户部尚书,但凡确实是能为朝廷创收、又为百姓谋福的事情,就没有理由不去实施。“这是个大工程,起码也得以县为单位吧,每个县设一个钱庄。每个钱庄呢至少需要一名管事的,和若干个伙计。但做钱庄生意可不是其他别的生意,不论是管事的还是伙计,不仅要识字,还要懂数算,最好是精通数算。除此之外,钱庄的建造也要比普通的建筑稳固,最好选择放火的建筑材料。或许用石头,比木材结实点。哦对了,最好还要配备几个身手好的护卫,以防有人打劫。叫我想想……嗯,暂时就这样吧,日后若有需要补充的再说。”见海中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张世康果断的闭上了嘴。“张阁老,你知道我大明有多少个县吗?又知道这样做要花多少银子吗?”海中期基本是吼出来的。他是真的有点急火攻心了,这张世康绝对是跟国库的银子有仇,一年花了将近一亿两还不知足。“海阁老你看你,又急。老生气不好,伤身体啊!”张世康赶紧劝道。但他这一劝还不如不劝,海中期别过脸去干脆不理会了。“咱大明有多少个县?”张世康不懂就问。但海中期拒绝回答这白痴一般的问题,身为大明高官,竟然连大明有多少个县都不知道。最终还是礼部尚书蔡国用看不过去,小声的对张世康道:“张阁老,我大明有一千四百二十七个县,但有些地方诸如土司多的区域,不列入此统计。”“这么多呀,哦,那确实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了。”张世康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海中期将脸又扭了过来,以为张世康终于开窍了,毕竟那要花太多的银子了。可结果却又听到张世康道:“可这银子还是该花呀,早花是花,晚花也是花,那为啥不早花捏?早点把钱庄铺起来,朝廷和百姓,就能早点享受钱庄带来的好处。是不是这个理儿呀,海阁老?”是你个大头鬼!海中期没有回答,又将头扭了过去。于是廷议竟然陷入了僵局。虽然建造钱庄,肯定是工部的活儿,但户部不同意,压根就没钱动工。最终还是崇祯皇帝开口道:“海阁老莫要置气,如若按照无忌的想法,建造一个这样的钱庄,大概要花多少银子?”天子问话,海中期当然不敢使性子,于是便道:“要防火,要多用石材,钱庄存放银两势必还需要地窖,而且是加固的地窖。倘若钱庄是朝廷运营,需要派遣官员管事,雇佣的伙计也要识字、懂数算,想来至少该是个秀才,还要雇佣专门的护卫。考虑到石材等各种建材的运输成本、工匠成本……”海中期一边说着,一边大致估算着成本,沉吟了一下继续道:“若不考虑地域差距,一家这样的钱庄大约需要一万一千两左右,且每个月都要支付不少薪俸。”“也不是很多嘛!”张世康立即回道。就算开他个一千五百家,也不过一千五百万两银子而已。“你……”海中期被张海康气的说不出话。一千多万两银子,那是多大一笔财富,能干多少事情,没有人比户部尚书更明白。“可这银子得花呀,事关朝廷此后的增收,货币体系的转变也要依托这钱庄。”张世康继续坚持。崇祯皇帝想了想道:“海阁老,朕记得太仓里还存放了不少之前抄家所得的珠宝字画吧?”如果照这么个花法,国库里的存银,大概率会很快用光光,崇祯皇帝不得不去打那一大批古董字画的主意。这些东西原本经户部出售了一些,但由于大明的大户们,几乎被张世康用了一年时间一网打尽。使得变卖这些古董字画卖不出应有的价格,于是当时朝臣们便商议先缓一缓。反正古董字画也好,珠宝玉器也罢,又不会贬值,等以后大明的百姓有钱了,再拿出来卖。单单是今年就花出去将近一亿两银子,想来民间应该又有大户了吧。“把那些古董瓷器卖掉,国库应该能缓和不少。而且这样做,也是无忌所言的,增加货币流通了呢!”崇祯皇帝开玩笑道。那一大批古董字画,来自于东林党、士绅官僚地主以及商贾,占据大明奢侈品的至少一半,之前曾卖过一批,但剩下的价值,至少也值个三四千万两。“回陛下,您确定要建造钱庄的话,臣过了年便着人去准备卖那些东西。”海中期满脸不情愿的道。想要将古董卖出合适的价格,至少要先宣传,拉拢感兴趣的富户,最好用竞价的方式,这都是需要花费心思的。“朕觉得这是件好事,得去做。”崇祯皇帝盖棺定论。海中期等人再是不满,但也只得接受,张世康悄摸向崇祯老哥竖起了大拇指,感谢他的支持。但他高兴的太早了,崇祯皇帝紧接着又道:“倘若以后国库没了银子,诸位阁老莫忘找他要。”张世康立马不乐了,没这样色的,我是为了朝廷好才提议,咋事儿又跑我头上了?生产队的驴也不能这样使唤呀?海中期等人心里顿时平衡了不少。…… 第556章 军魂,便是信仰 “另外还有一点,这国有钱庄,不设衙门,是以,也不设官员。先期臣会盯着,待以后步入正轨,可接受户部统管,但户部也只能调控某个部分,具体待日后臣会仔细参详。”张世康想了想后又道。他说罢,在场的人都眉头紧皱,这算个啥,又能管,又不能管,衙门不像衙门,却又有衙门的某种职能,好像跟制造总局有点像。“诸位现在可能不太理解,但等制造总局、和联胜商会,以及这钱庄都运行起来,到那时诸位可能就能知道怎么个事儿了。”张世康解释道。其实这类机构,有点类似于后世的国企,以朝廷为依托,利润自然也是国家拿大头。而且张世康认为,这类十分重要的行业,也只能是国企,这样更有利于朝廷稳定。“无忌,你已经负责了那么多的事情,当真能顾得过来吗?”崇祯皇帝想了想后道。这小子已经好多次抱怨任务太多、责任太重,这次又是主动往身上揽事情,倒是令他有点惊讶的。“陛下问得好,臣确实不想弄这些一听起来就让人焦头烂额的事,但这些事却又是对朝廷、对百姓来说的大好事。没办法呀陛下,就臣刚刚讲的那些经济学常识,连海阁老这样厉害的人都闹不明白,臣总不能强人所难吧?”张世康说罢,海中期有些郁闷的皱了皱眉头,这话说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夸,还是在贬了。好在海中期已经对张世康麻木了,干脆就当这厮在放屁。崇祯皇帝闻言大点其头,他最看重张世康的一点,便是这小子即使很不喜欢某件事,但只要对国计民生有帮助,也都会尽力去做,即使对他没什么好处。这不像某些朝臣,为了获取权力才故意为之。“不过陛下,臣有几个贤内助可以帮臣来运作,臣这两年,便一直在教她们关于钱庄方面的学问,如今基本已经可以出师了。”“胡闹!女子怎登大雅之堂?”内阁首辅李邦华下意识的便道。“李阁老这是什么话?你敢把这话当着忠贞侯的面说吗?或者说,你行你上?”张世康十分不客气的回怼道。他不怀疑这群老头儿对朝廷的忠心,但不得不说,浸润儒学太久,思维就太过僵化。再说了,钱庄又不是衙门,在民间百姓看来,无非也就是商业的一种。大明经商虽然大多是男子主事,但一些家中缺少男丁的商贾家,也并非没有女子主事的情况。由你丫的在这儿上纲上线,要不你来张罗?你懂经济学吗?“无忌!说话要注意分寸!跟朕如何说都可以,但要尊敬诸位阁老!”见李邦华脸色很不好看,崇祯皇帝再度打起圆场。这句话瞬间让廷议现场泛起葡萄酸,怪不得这小子当众说陛下死了怎么怎么着,天子都不生气,合着都是惯的。念及此,李邦华反倒没那么生气了,你瞅瞅,这小子连天子都敢污蔑。唉,这叫个什么事儿啊,实在是有辱斯文,有辱天威呀!“哦,好的。”张世康再度老实道。“不过这钱庄的事儿,臣确实没有太多精力分心了,偶尔在宏观上做一下指导还成。若是诸位实在不同意让臣的家里人张罗,也没事儿,不搞了就是,海阁老还能省钱呢。”“要搞!凡是有利于国计民生的,为何不搞?”崇祯皇帝很是敏感的道。不论如何,崇祯皇帝都未曾忘记初心,那便是中兴大明。而这几年跟张世康相处久了,崇祯皇帝也从张世康的身上学到了一个道理。想做成一件事,就不能顾虑太多,越是瞻前顾后,就越不能成事,做大事者,不可拘泥于细微末节。“此事就这么定了,由无忌你来执掌全局,工部范阁老、户部海阁老配合,但有解决不了之事,咱们再做廷议。”崇祯皇帝最终拍板道。“微臣领命!”范景文和海中期先后起身道。“陛下,另外有件事,乃是关乎我大明近卫军、虎贲军乃至永宁军的。这事看似不重要,但臣细细想来,又觉得从某种层面上来看,却又极为重要。”张世康少有的说话前后矛盾,实在是这件事稍微有点复杂。“何必如此吞吞吐吐,在座的都是我大明朝的肱骨大臣,但有可以提升我大明军队战力的,你只管说便是。”崇祯皇帝鼓励道。张世康见状,也只能尽力的将所思所想表述出来。“是这样的,臣这两年带兵过程中,发现一个问题,这问题其实由来已久,上千年来都未曾有过太大改变。我大明主将,上了战场多是身先士卒,以为此激励全军士气。主将勇猛,士卒也自然勇猛,然此行为却又导致另一问题,倘若主将不幸遇难,士卒立即就变得失去斗志,乃至无所适从。当然,精锐部队会好些。虽说主将若遇难,可使副将暂代军职,但即使如此,也很难挽回基层士卒的斗志。臣这两年深究其原因,想来想去,似乎摸到了一点眉目。这是因为咱们的军队缺乏军魂呀!”“军魂?”崇祯皇帝皱眉道。“对,没有这个东西,军队即使战斗力很强,但倘若没了斗志,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没有这个东西,军队就打不了苦战、硬战,就不能在苦战中激发其潜力,使其爆发出超常的战斗力。军魂,便是信仰。而这信仰,看似是玄之又玄的东西,但却总能在关键时候让人坚定,不至于轻易被艰难打倒。”张世康尽可能的用通俗的言辞,让在场的人听得真切。“张阁部所言之信仰,可是如道士信奉道教,和尚信奉佛教一般?”礼部尚书蔡国用猜测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但我的意思不是让咱们的将士去信奉道教。”张世康提醒道。“那无忌认为,应当怎么让士兵拥有信仰?”崇祯皇帝不懂就问。张世康沉默了,站起身来思索了一会儿道:“我大明,应当有正式的代表国家的旗帜。近卫军、虎贲军、永宁军,也应当有各自专有的军队旗帜,乃至虎贲军辖下某支部队的番号和旗帜。若某只部队在一次重大战争中立下了大的战功,或者为战争的最终胜利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朝廷便可赏赐他们,使他们可以在自己部队的旗帜上绣上一个龙字,或者其他的可以激起各支部队间实力攀比的荣誉。此乃其一。”…… 第557章 爱国主义教育 “其二,臣以为,当在我大明京城显眼的地方,建造一座纪念碑,再定下一个可以提升将士荣誉感的节日。在这一天,陛下和朝臣应当带领天下百姓,来祭奠历次战争中为了国家繁盛和百姓安定,战死沙场的国朝勇士们。臣知道陛下想说,我大明有太庙,太庙里也有我大明历朝的功臣,但那不一样。那个谁曾经曰过,庙堂太高不见其民,这座伟大的纪念碑,并非只是祭奠某些位高权重的将领,而是全天下所有将士。海阁老您别老瞪我,一座纪念碑花不了太多银子。这也是臣所思虑的,关于让我大明军队上下拥有信仰、拥有荣誉感的一种尝试。”张世康很是认真的道。这两年来,张世康一直在努力的提升着士兵在大明各阶层中的地位。张世康因此没少怼那些总觉得自己在将士面前高高在上的文臣。让他们明白,他们之所以可以养尊处优,全是因为有一群人在为他们拼命。让他们知晓,他们之所以可以岁月静好,全是因为有一群人在为他们负重前行。军队如此,匠人亦然,乃至某些嘴里说着先天下之忧而忧,心里却看不起底层百姓的读书人。谈及军队之事,张世康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海中期等阁臣虽然不喜欢张世康的为人和行事作风,但在军队之事上却不得不佩服。大明军队的整体转变是肉眼可见的,在三年前的时候,即使是边军,打流寇也是五五开。打建虏就更别提了,能杀个几百人都是大捷了。可现在呢,边军面貌焕然一新,原来被所有人当作老弱病残集散地的京营,接连打出漂亮的战绩。显然内阁首辅李邦华是懂军务的,他当初就曾担任过总督京营戎政的差事,整顿过京营,也知道当时的京营是个什么烂怂样子。是以,李邦华能够明白张世康所说的意思,那是有别于常规操练、甚至赏罚的东西,是精神层面的凝聚力。而崇祯皇帝就不一样了,他很认真的听着,但却并不十分明白,出于对张世康在军事上的信心,满脸上都写着不明觉厉。他正想说如果真的对军队战斗力提升有作用,那就搞,结果张世康先开了口:“这其三,也是臣认为最直接而有效的。”还有其三,崇祯皇帝闭上了嘴,庆幸没有先开口。“那便是对军队将士进行系列的爱国主义教育。哦,爱国主义教育简而言之就是,让他们明白参加军队,不仅仅是为了获取军饷,而是为了大明朝廷,为了天下苍生。具体而言呢,可以分为多方面,臣就简单举几个栗子吧。比如可以组织几个史官定期前往军队讲史,让底层士卒知道大明的历史,明白咱大明朝曾经多么不容易,有多少先烈英灵为了大明的建立付出生命。再比如倘若有了国旗,是否考虑由学富五车的诸位编撰一首国歌?有了军旗,是否考虑为咱大明的军队再撰写一首军歌?好让天下将士传唱?有了国旗,便可以在特定的日子举行升旗仪式,这个礼部最是擅长。诸位想想,当一面旗帜迎着朝阳缓缓升起,会不会让老百姓和将士们联想到什么,比如我大明充满艰辛的过去,以及我大明蒸蒸日上的未来等等……不止是军队,倘若在太学、府学、县学里,也经常做这方面的爱国教育,也是对朝廷很有助益的。以上这些,其实花不了什么银子,无非是多花费些心思。但倘若能做好,不仅能提升军队的凝聚力,也可以提升百姓对于咱大明朝廷的向心力。以上,便是臣认为可以着重下心思的地方,诸位阁老若有不同意见,也可以说说。”张世康说罢,重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朝堂足足沉默了三息时间,内阁首辅李邦华缓慢的站起身来,向着崇祯皇帝行了个拜礼。而后竟然又向着张世康也行了个拜礼,而后再度转向崇祯皇帝道:“陛下,微臣以为张阁部所言确有其道理,军魂、信仰,让将士们明白当兵不止是为了拿军饷,倘若真的能做到这样,我大明的军队必然会所向披靡。国旗……代表国家的旗帜,这个说法臣虽是头回听说,但如果天下万民,都能明白这面旗帜的意义,于陛下治理国家也非常有助益。是以,臣附议!”这还是张世康参与诸多次廷议中,第一次被内阁首辅李邦华带头支持。李邦华毕竟有军事经验,张世康刚才的言谈举止,李邦华都看在眼里,他几乎确信张世康是真的在为提升大明军队的战斗力而努力。爱国主义教育,这个词他也是头一回听说,倘若张世康真的居心叵测,恐怕最不愿意做的,便是这种事吧。李邦华站出来表态,其余阁臣很快也都起身附议,崇祯皇帝也十分高兴,全部阁臣还是头一回如此整齐划一的同意一件事,甚至都不用他来和稀泥了。最终礼部接下了为大明设计国旗、国歌、军旗、军歌的任务,工部接下了设计和建造一座纪念碑的任务。而为各地军镇将士实地宣讲大明历史的任务,则交由大明的诸多在朝官员,毕竟能考上进士科的进士,读史都是基本功。张世康还为此提了不少建议,比如要找口才好的,要懂春秋笔法。按照张世康的意思,事实是什么并不重要,能激发将士的爱国之心才最重要。其实就是洗脑,这个词不咋好听,但很多时候确实就是如此。商议好了此事,崇祯皇帝又问诸臣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此番既然名为财政会议,自然便是围绕财政来说事。众人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好补充的了,花钱的地方真不少,可反正天子也说了,银子花光了,就找张世康。见众人都没有事了,崇祯皇帝正打算宣布会议结束,各回各家,张世康却忽然一拍桌子道:“哦,我又想起个事儿。”…… 第558章 改土归流 千万别是花钱的事,千万别是花钱的事,户部尚书海中期看似稳如老狗,但心里却在祈祷着。虽然天子话是那么说,但钱如果真的花完了,哪是说弄就能弄到的。“无忌还有什么事?”崇祯皇帝询问道。“是这样的,臣今岁不是去剿寇嘛,发现四川的诸多土司都投降了流寇。而且此前咱们大明内忧外患之时,除却石砫宣慰司的白杆兵一直在为朝廷南征北战外,大多数土司皆不管不顾。天下安定时没用,天下危难时却投敌,臣认为那些土司完全是占着茅坑不拉屎。这制度有问题,得改!”大明的土司制度由来已久,从上到下共分为五等,宣慰使司,宣抚司,安抚司,招讨司,长官司。宣慰使为大明从三品官职,长官司是正六品,张世康未来的老丈人马祥麟,便是五等中最高的一等。土司的官职都是世袭的,老爹是宣慰使,儿子、孙子也都是宣慰使。官职不低,但其实职权更高,土司在其辖区内不仅掌控着一定的行政和财政特权,最关键的是,还掌控着偏远地区的军政大权。大明在此之前的两百多年,不少时候核算税收甚至自动忽视云南和贵州,因为这两个行省几乎全是各种土司,税根本征收不上来。从秦良玉和马祥麟的口中所了解到的,张世康最不能忍受的是,这些土司手里握着兵权,不为朝廷尽力,却基本都用在了土司之间仇杀和内部争斗上。这些土司长居山林,而且不少都还在实行落后的部落制度,有的打猎为生的,为了争夺狩猎场地,土司之间血拼屡见不鲜。朝廷不仅从这些地方收不到税,有时还要倒贴,还要去调解各土司间的矛盾。朝廷成了老妈子。这像话吗?“张阁部所言确有其道理,土司于我大明助益不多,弊端却不少。但此制已经推行了三百多年,自暴元时期便已经开始,倘若突然改制,或可引起云贵川再起动乱。就是不知张阁部打算怎么改?”内阁首辅李邦华道。他的说法方式倒是讲究,首先是肯定了张世康的说法,毕竟土司的弊端,基本每个朝臣都知道。为何没人说,主要还是怕担责呗,毕竟你说要动土司,但倘若真爆发了动乱,你又处置不了,那你不背锅谁背锅?这种引起动乱的事,锅那是又大又黑,轻则罢官回家吃土,重则人头落地,运气不好可能就是三族消消乐,或者九族消消乐。但这话由张世康来提起,就又不一样了,以张世康现在的权势,以及在天子心目中的地位。不论是从哪个角度来讲,这厮都不会出任何问题。可怎么改,却是有说道的,当然是尽可能的不引起动乱的前提下改。“四个字足矣。”张世康十分笃定的道。说罢,他又不吭气儿了。“无忌,莫要胡闹,此乃军国大事,有好的想法就快说。”崇祯皇帝沉着脸道。他现在已经很了解张世康了,知道这小子就在等着某个阁老,或者干脆就是他本人,很和适宜的问上一句:“哦?哪四个字?”于是张世康再次装逼未遂,只得继续道:“改土归流。”之后,乾清宫内就再度安静下来,李邦华等人都在咀嚼这四个字的含义。除此之外,海中期还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张世康,此人是那么的年轻,虽然玩世不恭说话也很没有礼貌。但不得不说,做的事,以及为朝廷提的各种建议,皆是对朝廷的长治久安有大好处的。大明的改制工作,已经进行了快两年了,而且一直都在持续深化中。在张世康这位排头兵之后,诸位阁臣都仿佛化身祖制践踏者,凡是组织了大明发展的祖制,那就不是大明的祖制。凡是能帮助到大明的祖制,比如贪污一百两剥皮充草等,就是大明最好的祖制。“张阁部,如此做,恐怕会引起那些土官的不满呀。”吏部尚书倪元璐皱眉道。倪元璐作为吏部尚书,能参与廷议的机会并不多,毕竟吏部尚书职权高,不入阁。是以天子开恩让他来参与廷议,如果不是涉及到吏部的事,他为了避嫌也基本不发表意见。但改土归流,词如其意,便是取消土司的世袭特权,改土官为朝廷下派的流官。这就主要是吏部的职能了。而且这种做派,是要绝了云贵川各地土司的命呀。他们能老实交权才怪。更有甚者,倪元璐有理由相信,真若是派过去个文官,说不得半路就会被大山里的土司杀掉。山高路远坑深,荒山野岭的又没摄像头,给你来个查无对证,你能怎样?然而,张世康却对此不以为然。“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改土归流,不仅是断了他们的财路,还断了他们的世袭特权,他们当然会拼命。”张世康首先肯定了倪元璐的担忧,但紧接着道:“自古以来,改制都伴随着鲜血,咱们的土地改制之所以能顺利推行,便是因为我把挡在路上的人全都杀掉了。改土归流也一样,陛下,臣既然敢提这个建议,就不怕他们会造反。他们敢反,臣率兵去灭了他们就是。但倘若因为可能的动乱,就不去改制,这个弊端就会一直存在下去。前怕狼,后怕虎,最后的结果,只会是如狼似虎。”张世康毫不讳言的道。他连建虏都不怵,流寇都不当回事,云贵川三面,四川有秦良玉的白杆兵,云南有黔国公沐天波镇守。他需要防患于未然的,是湖广和广西,只需要派人在湖广和广西驻兵,就可以对主要的土司区域形成三面包围趋势。在军事上,张世康的观念永远都是,将可能的动乱只激发在特定的区域。比如流寇之乱,即使暂时处理不好,他也会尽力将流寇圈禁在四川境内。而对于土司也一样,反正云南、贵州这等多山之地,本来就收不到多少税,闹吧,你们有命闹,就怕你们没命活。见张世康如此强硬,其他几个阁臣都表示了默认。反正又不用他们出什么力,出了问题也跟他们没关系,反正天下的军队都在这小子手里,反正他也能打。那为啥还要反对呢?“哦,海阁老,麻烦到时候准备好粮草。”张世康嘿嘿一笑,看向户部尚书海中期道。…… 第559章 摸鱼的崇祯皇帝 于是海中期又emo了。崇祯皇帝给在大殿内侍候的王承恩使了个眼色,王承恩立即给在座的肱骨们续茶水。他平静且安逸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满脸都写着四个字——稳如老狗。在张世康入朝之前,每次廷议不仅都会吵架,最关键的是,即使吵架吵到最后,问题也几乎得不到任何解决。大多数时候,崇祯皇帝不仅要当和事佬,还要绞尽脑汁的去想对策,因为他并不如何信任当时的阁臣。但现在不一样了,凡是他认为很重要又难以解决的困扰,只需要问一问张世康,很快就会有答案。甚至大多数时候,都不用他提,这小子就自己先提出来了,而且往往都还跟着一揽子的解决方案。仿佛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困难,能难得住他。就比如这廷议,他坐在这儿老神在在的喝喝茶就成了,甚至他还会跑神,思绪总不自觉的飘到距离乾清宫不远处的那个园子。过了年不久就开春了,开春后种点什么好呢?土豆的味道是不错,地瓜烧更是别有风味,倒是可以去找宋先生要点那个辣椒的种子。听无忌说,辣椒是个神奇的东西,吃的时候上面的嘴辣,后来就又变成下面的嘴辣。崇祯皇帝对此百思不得骑姐,并决定明年一定要自己种来尝尝。廷议跑神儿,这在此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上午就能处理完朝政,下午还能去种地,实在是太幸福了。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无忌这小子,实在是太好用了!“陛下,倘若真的要如此做,以臣对目前官员的储备来看,或许会不够下派的。”吏部尚书倪元璐道。去年一股脑杀了上万的官员,导致这两年朝廷的官员一直处于缺乏状态。即使去年和今年已经开了两次恩科取士,也仅仅是补齐了朝廷以及府一级的官员,县一级的至今仍有数百个缺口。这些县衙目前基本都是当地有些能耐的举人在代理知县职权。四川、云南、贵州,乃至广西的土司可不少,而且如果要改派流官,肯定仍旧要以县、府为单位重新规划。这四个行省的区域可不小,说不得至少就需要上千的官员,朝廷的官员缺口,可就更大了。“启禀陛下,按规制,明岁就该开科取士了,春闱或可多录取些。”礼部尚书蔡国用道。去年恩科,今年恩科,明岁春闱又是正式的开科,而且每次都录取了不少进士。这几年对于全国各地的举子来说,实在算得上是普天同庆的事情了。“哦,这么说,明年春闱,理工科也应当正式开科取士了吧?”张世康插嘴道。加开恩科都是仍然只针对进士科,可去年改制科举时,便已经廷议并且得到通过,将理工科正式加入科举了。恩科不算,明年正式开科,再不加入理工科,那张世康可就要掀桌子了。“张阁部,老夫已经跟礼部官员商议,明岁春闱,必定有理工科。只是理工科春闱的考核方式,礼部衙门的官员仍然还在商榷,实在是头一遭,确实有些焦头烂额,还请张阁部理解。”蔡国用解释道。大明常规的进士科,从院试取秀才,乡试取举人,会试取进士,整个流程历经一千年,对于所考题目、考试形式甚至具体的规则,都有十分丰富的经验。但理工科就不一样了,就比如铁匠、木匠怎么考,难不成真让铁匠去打铁,木匠去锯木头?还有精于冶炼的学子,难不成当场让其冶铁?题目怎么定,考试形式怎么安排,又如何去评测谁的技艺更高超,成绩更好,这都是需要花心思去研究的。可问题是,礼部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压根就不懂这些。你让他们引经据典,去写八股文,去评测举子所写的文章,都是手拿把掐,他们能从各方面、全维度来评定,而且言之凿凿。但倘若你去问他们哪个木头锯的好,哪个学生冶炼水平高,不好意思,涉及到了他们的知识盲区。“蔡阁老何不去制造总局请教一下那宋应星或者毕懋康呢?”工部尚书范景文提议道。去岁经天子同意,制造总局宋应星、毕懋康、茅元仪、王徵等人,制定了一整套匠人的待遇以及晋级制度。不仅将天下匠人分门别类,还给各类匠人分设了不同等级,比如最低级的乃是学徒,以上是一级、二级、三级。门类不同,等级上限也不同,比如木匠就只分了三级,冶炼分了五级,个别冷门类别最高到了八级。每一级的待遇都有提升,越是高级的匠人,待遇越丰厚,最高级者还可以获得朝廷的特殊津贴。这有点类似于后世的职称,评定之权由户部暂领,但接受制造总局的监督。这套关于提振匠人积极性的政策一经颁布,就受到了天下匠人的大力支持,匠人的整体积极性被大幅提高。工部尚书范景文曾仔细研究过这套体制,觉得实在高明。或许礼部的人焦头烂额的问题,在制造总局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匠人那里,实在不算什么。“范阁老所言有理,理工科头一回开科取士,既然制造总局经验丰富,不若理工科的主考官,便由……无忌你来担任吧。”崇祯皇帝笑道。张世康正趁机摸鱼,一口茶水刚喝嘴里就差点喷出来。这老哥说话怎么也没了逻辑,制造总局经验丰富,那老哥你让制造总局的人来当主考官呀?自己虽然掌管着制造总局,但经验可一点都不丰富,礼部的官员看不懂锯木头、看不懂打铁,他也看不懂。这同样也是他的知识盲区。相比于此,宋应星、毕懋康、王徵他们可就经验丰富多了。“陛下言之有理,臣也认为由张阁部担任理工科主考官正合适。”“臣附议。”“臣也附议。”张世康还没来得及反驳,但见其他几个阁臣相继通过了此事。张世康人都麻了。…… 第560章 釜底抽薪 李邦华等人之所以如此不约而同,其实也很简单,制造总局这个古怪的衙门实在是太古怪了。既然不是衙门,他们可不希望由宋应星等名不见经传的家伙来参与科举,不论如何,他们还是觉得这些人不够资格。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礼部的官员即使知道找制造总局能解决问题,可依旧没去解决。长久被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思想浸润,让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匠人来指点他们,还是让他们难以忍受的。而相比于此,张世康就合适多了,这厮脑瓜够灵活,名头又足够多,就算办砸了,天子也不会怪罪他们。“你们这是串通好了吧?”张世康皱眉道。“哪里哪里,张阁部惊才绝艳,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住张阁部。”户部尚书海中期直接一个彩虹屁。“就是就是,张阁部来做,必定可以起个好头,到时候老夫必定派礼部官员跟着张阁部好生学习学习。”礼部尚书蔡国用道。“啊对对对。”……“春闱是啥时候?”张世康苦着脸问边上的海中期。“张阁部,春闱春闱,自然是在春暖花开之时,一般是在三月份。”海中期少有的温言解释道。张世康心里顿时有点窃喜,脸上仍旧带着为难的神色道:“唉,我也想帮帮场子,奈何时间不赶趟呀,好教诸位知晓,明年三月份儿,我要大婚,到时候诸位莫忘来喝喜酒。”说罢,张世康乐得不行,老样儿,想坑老子,没门儿,这主考官宋姥爷做得、毕姥爷也做得、甚至大胡子的汤若望都比他来做更靠谱。可谁知这时候,崇祯皇帝却给张世康来了个釜底抽薪:“这好办,你不是让朕给你赐婚吗?朕帮你将婚期和春闱错开便可,三月有一整个月,时间足够。”“啊这……”张世康被将死了。“好嘛好嘛,当就当,还怕了你们不成。”反正到时候拉宋姥爷和毕姥爷他们顶包便可,甩手掌柜嘛,谁还不会当?廷议最终在还算和谐的情况下结束,不论如何,这都是一次别开生面的廷议,在座的阁臣头一遭都心态良好的离席。只有张世康带着老大的不情愿。有鉴于东南局势的不明朗,张世康最终决定,改土归流的事先不公布,待下半年时根据具体的情况再定。张世康出了皇宫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趟锦衣卫衙门。说起来,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当的,一年到头也去不了几次锦衣卫衙门。以至于到了衙门后,锦衣卫当差的官员他都认不齐,好在是那些官员都认得他,一个个都表现的很是恭敬。锦衣卫经过这两年的不断扩编,如今衙门下当差的官员、缇骑等人手,已经达到了一万两千人。张世康出外征战的时候,锦衣卫衙门一直由新乐侯刘文柄兄弟俩代为统管。他在外出征之所以总是能浪起来,除了他十分注重哨骑工作外,也得益于锦衣卫渗透工作做的好。通过锦衣卫,张世康不仅能监察全国官员,了解到最新的朝堂局势,获取到全国各地最新的消息,也能第一时间获取到敌人的具体动作。锦衣卫自成立之初,就十分注重消息的可靠性和时效性,为此,有着一套十分高效的传递机制。新乐侯刘文柄将锦衣卫打理的井井有条,而刘文耀的大记忆恢复术更是练得炉火纯青,没有任何人能敌得住刘文耀的手段。只要犯人知道的事,刘文耀就能让他们说出来,去岁诛灭东林党时,刘文耀可是立了大功。经张世康请功,刘文耀如今也是个大明的伯爵了。张世康与两人寒暄的功夫,东厂厂督方正化带着东厂的两个得力干将,也来到了锦衣卫衙门。“人都到齐了,都坐吧。”张世康对众人道。“今日召集诸位过来,是想对锦衣卫和东厂的具体监察方向做下调整。”张世康想了想后又道。“公爷请言,老奴必当遵从。”方正化直言道。不论是王承恩还是方正化,亦或是其他几个对崇祯皇帝忠心耿耿的内臣,都是亲眼看到了张世康所带来的奇迹。崇祯皇帝又下过命令,东厂和锦衣卫皆为监察衙门,均受张世康节制。张世康若有命令,方正化自无不允。“是这样的,咱们大明时下的主要敌人,已经从国内,转移到了国外。不论是郑家这个潜在的敌人,还是建奴,亦或是未来海贸的竞争对手们,都在外头。是以,咱们就不得不考虑一下,对外部势力的监控了。我的意见,东缉事厂仍监察国内,包括在朝官员、各地官员,以及商贾等各阶层。但锦衣卫的重心,就要放在外头了,我已经与礼部尚书打过招呼,刘大人可选百十个聪明点的,去礼部学习外藩语。当然,也可以招募一些懂外藩语的人手,但记得要身世清白。”张世康略作沉吟后道。礼部由于经常接待前来朝贡的外宾,有专门学习外语的机构,满洲女真语、小弗朗机语、荷兰语等等,甚至连方言都有人教。但整个学习过程自然需要时间,好在是目前来看,局势还算稳定。“大人,属下记得去岁时大人曾提过此事,那时候属下已经开始张罗了。如今我锦衣卫懂满洲女真语言的有八人,小弗朗机语有四人,大弗朗机语有两人,荷兰语有三人。”新乐侯刘文柄汇报道。“做的不错。”张世康有些意外的道。由于事务繁忙,有时候说了什么事,他自己都记不得了。“不过这还不够,凡是与我大明有朝贡关系的,都要有人懂,最少也要有三人。除此之外,欧罗巴诸国,乃至印度地区、波斯地区,诸如鲁密国等等,全都要安排。如果礼部没有这门语言,你就自己想办法。”张世康补充道。以后既然要做生意,难免就会碰到各种麻烦,海贸生意要做,陆路生意自然也要做,当然都要提前准备。“哦对了,今岁都有哪些小国前来我大明朝贡?”…… 第561章 大明,你是真特么好 “回指挥使大人,今岁共有三国前来朝贡,分别是琉球、安南、暹罗和乌斯藏。”新乐侯刘文柄回道。“他们都带来了什么正贡,陛下又都给了什么赏赐,你可知晓?”张世康又问道。琉球乃是东番岛东北海域中的小岛国,暹罗便是后世泰国的前身。而安南则位于后世的越南中部,乌斯藏自然便是后世的西藏地区了。不过乌斯藏只占据整个地藏地区的西南部,东北部则历数朵甘思宣慰司,由赞善王及其后裔统治。“暹罗和安南两国相似,都是些象牙、金银器物、宝石、珊瑚、水晶、珍珠等,还有四头大象。乌斯藏多是些玛瑙、天珠、刀剑,还有十几头牦牛等。至于陛下的回赐,除却国王金印、国王朝服、历书、宝钞、丝织品外,便是金银。”刘文柄不清楚指挥使大人为何要问这个,但还是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如实禀报。“那你觉得,咱们是亏了还是赚了?”张世康再度问道。这话要是在朝廷上,免不了要被某些文官嗤之以鼻,天朝上国宣示国威,岂能以亏赚论?但刘文柄却是知道张世康的性子,表情都没有变的就给出了自己的看法。“回指挥使大人,自然是亏的。这些小国的贡品虽然有些确实稀有,譬如珊瑚、珍珠乃至大象、牦牛等物,但于我朝廷而言却没有丝毫助益。可我朝回赠,且不言赐给那些国王的金银、朝服、历书等,单单是金银,就比他们的贡品多一倍不止。此乃我大明朝的祖制,太祖皇帝和成祖皇帝本着“厚往薄来”的原则,给赐往往多于贵于进贡,以彰显帝王的慷慨大度。”刘文柄回答的极为详实,一边说着,还让一个手下去将这部分的详细记录取来,给张世康过目。张世康于是便细细查阅,当看到崇祯老哥给了安南四万赏赐,给了琉球三万,给了乌斯藏两万、暹罗三万时,张世康整个人都不好了。十二万两赏赐,我尼玛!老子的钱!那可都是老子辛苦抄家一年才得来的!搞个制造总局,户部嫌他花钱多,搞水师,所有人都说他花钱多,但张世康毕竟把钱花在了正地方。可这劳什子朝贡呢,明摆着就是亏本赚吆喝,户部却给钱痛快的很,毕竟这是大明君臣少有的,可以一块装逼的机会。“我记得除了正贡外,还有个什么附贡,你了解目前是什么情况吗?”张世康又问。“公爷,这个老奴知道。”方正化回道。所谓附贡,便是朝贡中的附进物品贸易,由进贡使团成员附带而来的商品贸易。这部分商品被明廷称为“附至番货”或“附搭货物”,原本所占比例很大,可分别于京师会同馆、市舶司所在地进行贸易。大明不同时期对不同国家的附进物品处理也不一样。一般来说,是朝廷出钱购买一些,其余允许自由贸易。但这个自由贸易也是打引号的,有诸多的条件。第一,交易必须在指定地点和限定时间内,由朝廷派专官主持进行,一般是在市舶司或者会同馆交易,外商与中国军民人等,不得在指定地方以外私相交易。第二,外商不得收买违禁物品,所谓违禁物品,按《大明律》的规定,包括马牛、军需、铁货、铜钱、缎匹、绸绢、丝棉等物。凡会同馆内外四邻军民人等,代替夷人收买违禁货物者,问罪,枷号一月,发边卫充军。当然,还有第三、第四等等繁琐的其他条件,这里不赘述。“老奴前些年曾随同礼部官员一同接待过那些外国使团,如今这些朝贡国,虽然也携带一些附进贡品,但已经不多,且基本都是他们国常见的杂物,已是敷衍之行。之所以会形成如此情况,主要是因为于他们来说,这些外藩小国更希望从我大明购买缎匹、绸绢、丝棉等物,而大明律又将这些设为违禁物。他们国内的商品,于我大明并无吸引力,敷衍带来的也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在市舶司没有人买,便带到京城的会同馆,由朝廷全部收购。朝廷倒是也不会对这些杂物出高价,只是让这些藩属国面子上好看而已。”方正华将自己的经历大致说给张世康听,张世康闻言就点了点头。说的也是,这不让卖,那不让卖,人家来跟你交易什么?但朝廷好面子这件事,还是让张世康有些不爽,带过来一堆没什么用处的杂物,朝廷为了让藩属国能回去交差,也照单全收。大明,你是真特么好!而且根据这两年张世康的了解,朝廷之所以始终不对外开放贸易,其实也跟朝贡有关。所谓的朝贡贸易,必须以朝贡为前提,有贡才有互市,先贡而后市,非贡则不许互市。就外国而言,朝贡是为了与中国互市,不互市则不来贡,双方互为条件。这就造成倘若朝廷开放海禁与外国通商,不仅违反了海禁的祖制,还违反了朝贡贸易的祖制,更别提当时还有官僚士绅阶层的阻挠。不成,这赔本买卖决不能再做了。就算做,也不能这么个做法儿,赔本的该是他们才是。毕竟作为大明的朝贡国,理论上这些小国倘若被其他国家进攻,大明作为宗主国,都是要为小弟出气的。比如万历年间,倭国进攻高丽,高丽国差点灭国,最终还是老大哥勒紧裤腰带,帮高丽把倭国赶走。朝贡赔钱,帮小弟出头更赔钱,大明为了装这个逼,实在是付出了太多。而大明遭难时,那些小弟就没一个来帮大哥场子的,高丽国干脆直接投敌了。这特么太愚蠢了。有个砸缸的小伙子,曾形容倭国,言之畏威而不怀德,知小礼而无大义,拘小节而无大德,张世康觉得很贴切。而且张世康觉得,对于小国而言,畏威就足够了。管他们怀不怀德?泱泱大国会在乎小国是不是怀德吗?拳头大就行了!你看我的拳头大不大?那还不快快来上贡?什么?你居然还敢要赏赐?怕是想尝尝我拳头大的沙包吧?念及此,张世康又问道:“明岁,大概会有哪些藩属国来朝贡?” 第562章 原来被薅羊毛这么让人不爽啊 张世康记得,大明对所有朝贡国的朝贡频率以及人数,都是有明确规定的。这主要是因为,一些朝贡国为了通过朝贡获取赏赐,频繁的来大明朝贡,而且人数越来越多,搞的老大哥也吃不消。是以就将周边的朝贡国规定了严格的频率和人数,比如暹罗、安南三年一朝,人数不能超过一百,倭国十年一朝,人数不能超过一百五。高丽国最是优待,一年一朝,人数两百。还有些比较远的小国,基本规定人数都在十人以内。由于此时交通不便,沟通效率极低,一般情况下,朝廷是不知道明年会有哪些国家来朝贡的。张世康之所以询问,也只是碰碰运气,看看方正化和刘文柄能否通过经验猜测到一些。可没曾想,方正化和刘文柄竟然给出了十分确切的答案。“指挥使大人,今年来的那四个朝贡国,明岁大概率仍旧会来。”刘文柄道。“侯爷所言甚是,咱家也觉着,他们明年肯定会来。”方正化附议道,还顺带将原因告知。原来这些年,因为大明内忧外患,财政一直处于赤字状态,只能不得已降低对朝贡国的封赏。不少朝贡国于是就不来了,给出的理由也很直白,大明一直打仗,关外有凶残的鞑子,关内有凶残的流寇,使团总被洗劫,让朝廷没话说。倭国更是因为几十年前的那场战争,干脆就再也没来朝贡过。倒是因为暹罗和安南等几个小国,因为距离大明比较近,还会偶尔来一趟碰碰运气。而很显然,今年他们就赶上了好时候。国库最多的时候,存银将近两亿两,崇祯老哥都没这么富过,是以,封赏给的倒是十分大方。这些小国尝到了好处,哪有不继续来的道理?“我朝不是给朝贡国都规定了朝贡频率和人数吗?”张世康皱眉。“大人,我朝确实有具体规定,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刘文柄回道。按照刘文柄的说法,虽然规定很严格,不仅规定了频率和人数,朝廷甚至连朝贡国走哪条道都规定了,但执行的却很松懈。比如万历年间,规定高丽国要从陆路进贡,但由于海路便利,贡使经常走海路。至于朝贡频率,执行的也很不好,以琉球为例,虽然规定是两年一贡,但经常是一年多贡。仅永乐十三年,就有三月、四月、八月三次进贡。倭国更是如此,不但进贡频率高,而且在很多方面都打破了朝廷的规定。永乐九年倭国遣使入贡,先到达宁波,由于携带了刀剑等兵器,触犯了明朝法律。礼部尚书李至刚认为法律规定外国贡使不能携带兵器,更不能私下卖给百姓,应将倭国使团携带的刀剑查封后送往京师。而明成祖朱棣则认为“外夷向慕中国,来修朝贡,危蹈海波,跋涉万里,道路既远,资费亦多……岂当一切拘之禁令?”。于是成祖下令由官府出钱购买了倭国所携带的兵器,倭国含泪又大赚了一把。高丽国也很夸张,没投敌之前,不管大明多穷,每年都来,而且使团人数也越来越多。“我尼玛……这是把咱们朝廷当羊毛在薅呀!”张世康没忍住,口吐芬芳道。向来都是他薅别人羊毛,如今却也感受到了被薅羊毛的感觉。原来被别人薅羊毛这么让人不爽啊!“明岁他们抵达京城时,若我在京城,务必要通知我,本帅要亲自接待他们!”张世康给两人下令道。“属下遵命!”刘文柄拱手道。他大致猜到自己这位指挥使大人要干什么了,不止是他,方正化其实也猜到了。不过两人都心照不宣的领命,反正他们很清楚,不管镇国公怎么折腾,陛下都不会在意的。敲定了此事后,张世康就离开了锦衣卫衙门。开完了财政会议后,接下来的几天张世康倒悠闲,毕竟要过年了。一整年没有陪伴妻小,他很是老实的在家基本没有出门,只是可惜的是娃儿太小,还不会叫爹。张世康将明岁朝廷打算正式开办大明钱庄的事告知了柳如是等老婆,并告诉她们,明岁倘若有兴致的,都可以参与其中,他都跟崇祯老哥和阁臣打过招呼了。这个消息使柳如是等女格外高兴,她们此前虽然因为家道中落或者家贫,被卖作歌姬。但诸如柳如是、顾横波和寇白门等女,都曾写过不少诗篇,表达自己想为国效力,却又因为女儿身无可奈何的想法。如今这个想法,经由她们的夫君得以实现,她们当然有理由高兴。寇白门最是激动,甚至觉得此前张世康口授给她们,关于经济、金融方面的知识时学的不够用心。于是寇白门便央求张世康给她补课,当然,补课可不是白补的,张世康往往是一边做进出口贸易一边讲,认为这样别有一番风趣。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白门是真的好。再有两天就要过年了,张世康本以为终于可以清净几天了,然而腊月二十八这天下午,张世康收到了一封来自泉州的信。信自然是海清伯郑芝龙写的,郑芝龙没什么文化,书信遣词倒是咬文嚼字,一看就是手下代为润笔的。开篇是对张世康的一番恭维,词藻很是浮夸,张世康知道古人写信,尤其是这等掺杂着利益关系的信,开篇根本就不用看,全是废话。于是他直接从信的中间部分开始看,发现郑芝龙果然是因为东番岛突然多出来的那三十艘盖伦战船。郑芝龙在信中推测,说红毛夷如此作为,就是在挑衅他的底线。还说只要那三十艘盖伦战船敢离开港口,他必然会率领郑家水师,将那批船全部击沉。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郑芝龙在信里不止一次打包票,说让张世康放心,他郑芝龙肯定可以保护朝廷的海防安全,让他千万不要有其他心思云云。张世康看完就呵呵了。他意识到,郑芝龙可能已经意识到这批船是朝廷的。毕竟郑芝龙垄断了三条航线,在东番岛上也有很多的眼线。郑芝龙看似是说红毛夷在挑衅他的底线,倒不如是警告朝廷,警告他张世康,不要挑衅他的底线。妈了巴子的,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第563章 快来人啊,咱们一块干翻老郑 于是张世康提笔就打算给郑芝龙回信,柳如是立即过去研墨,董小宛将宣纸铺好,陈圆圆用镇纸将宣纸压好。张世康提起笔迟疑了一下,可能是觉得郑芝龙不配得到自己的墨宝,又将笔交给了柳如是,由他自己口述。“海清伯,那三十艘盖伦船,乃是本帅从红毛夷那边买的,那是朝廷的船,你莫要轻举妄动!红毛夷居心叵测,本帅早知他们想染指我大明商业,可这些红毛夷唯利是图的很,竟然真的会将战船卖给本帅。本帅买这些船,不是为别的,都是为了海清伯你呀!红毛夷势大,乃是整个欧罗巴海上力量最强大的国家,趁着本帅还没与他们闹翻,他们还肯卖船给朝廷,本帅当然不能放弃这个机会。这都是为了到时候与你海清伯一同对付红毛夷。是以,你可千万不能胡来,陛下可是关注着这事儿呢,若是出了问题,陛下怪罪下来,给你们兄弟几个的爵位,恐怕就会有变故。海清伯你也知道,陛下他老人家脾气可不咋好。你可不能浪费本帅的一番苦心呀!珍重。”张世康说的都是大白话,但柳如是文笔功底深厚,当张世康说完,柳如是已经完成了润色。郑芝龙用红毛夷来恶心他,张世康便也用红毛夷来恶心郑芝龙。言下之意昭然若揭,朝廷买船,绝对不是为了防备你郑芝龙,全是为了跟你一同对付红毛夷呀!你敢打朝廷的船,就是在痛击队友。你想过后果吗?总之就是,张世康一脚就把皮球踢了回去。他不大相信郑芝龙会因为三十艘盖伦船,就与朝廷决裂。毕竟那就意味着,郑家从此将失去在泉州的总基地,不仅如此,也会失去整个大明市场。郑家的经营所得,一大半都是依托于大明市场的,包括南洋买来的香料、犀角、水晶、苏木等等,都得在大明贸易。然后从大明进丝织品、茶叶、瓷器等,再卖与南洋。若与朝廷决裂,郑芝龙不仅失去总基地,还失去整个大明市场,损失不可谓不大。张世康相信,郑芝龙接到这封回信之后,肯定会非常难受就是了。当然,即使郑芝龙真的目光短浅,真的决定与大明决裂,也无所谓。大明已经渡过了最艰难的时期,眼下大明北方数省虽然仍旧干旱少雨,但水渠已经开始发挥了作用。同时比小麦更耐旱的玉米、土豆和红薯已经开始推广种植。有刑老汉等少数先吃螃蟹的人在,按照张世康的估计,明岁百姓大概率会自发的开始耕种。鉴于今年没怎么打仗,又有郑芝龙输送的粮食,即使开挖水渠消耗了不少,户部太仓如今还存有一百一十万石粮食。明岁虽然仍旧有点紧巴,但只要坚持到秋季,大明的粮食就算续上了,此后若朝廷调度得当,粮食问题只会愈发的改善。因为郑芝龙,导致大明的海贸一直无法展开。此前还有桎梏,可如今不仅小弗朗机人想跟朝廷做生意,红毛夷也想跟朝廷做生意。也就是大弗朗机人的殖民重点在亚墨利加,不列颠人也没见着,张世康不相信没有欧罗巴人不想跟朝廷做生意的。是以,如何抉择就显而易见了。于现在的局势来看,跟郑家决裂,朝廷失去的只有枷锁,得到的却可能是整个世界。真到了那个时候,张世康立马就会联络小弗朗机人、联络荷兰人,联络任何可以联络的、想跟大明做生意的外藩人。告诉他们,快来人啊,咱们一块干翻老郑。这样大家就可以愉快的做进出口贸易了!张世康坚信,只要肯给利益,不论是小弗朗机人还是荷兰人,他们没有理由拒绝。如果有,那就加钱。反正日后他有把握从这些欧罗巴人手里再挣回来。当然,张世康之所以还是含沙射影的给郑芝龙写信,其实他也不希望真到了那个地步,还是留了缓和的余地的。毕竟倘若真的开战,短时间内欧罗巴人就算真的答应他前来助战,光是调度就要很久,前期肯定是要大明自己撑着的。而且即便打赢了,鉴于大明目前的水师规模还太小,郑芝龙在海外的诸多领地,估摸着也都会被弗朗机人、荷兰人给瓜分。这是显而易见的,张世康也没办法。所以,能不打,还是不打。除非没办法。“妾身听说,那郑芝龙光是军队,都有二十万人呢,夫君这么回信,他要是造反怎么办?”寇白门略微有些担忧的道。张世康闻言不屑的道:“怕个毛,在海上,或许郑芝龙很厉害,但在陆战上,毫不讳言,你相公我,还没怕过谁?就怕他不敢登陆!”他这话可不是在吹牛,近卫军如今的军备,就是碰到建虏张世康也不怵。而且郑芝龙作为海上霸王龙,陆战实力还得打个引号,毕竟他可没听说郑家打过什么有名的陆战战役。只知道郑森当年为了攻下热兰遮,可损失了不少的陆战士兵。他已经派秦翼明先期调兵,屯驻台州,便是为了镇守东南。“我们当然知道夫君的厉害,可是一旦要打仗,夫君总是一去就是半年甚至一年,我们总要为夫君牵肠挂肚的。”顾横波有些柔柔的道。“不要这么说,夫君乃是在为国效忠,咱们怎么能拖夫君的后腿。”柳如是摇了摇头道。柳如是在众女中最年长,也最是冷静,是以一般情况有什么分歧,众女都听柳如是的。“将信封好,我着锦衣卫的人去送。”张世康抱了抱顾横波道。从京城到福建泉州,路途遥远,若是锦衣卫快马加鞭日夜不休,大概十四天便可送达。但这次张世康却并不打算那么快送到,毕竟秦翼明至少需要两个多月时间,才能抵达台州。同时,他又给荷兰商人达文西写了一封信,告诉他,他将派人去取船。总之,他会当着郑芝龙眼线的面,将那三十艘盖伦船运到天津军港,在布局好台州的防御之后。搞完了这些,张世康叹了一口气,决定不想这些烦心事了,便对众女道:“后天便是除夕了,按照以往,陛下大概还要我去宫里赴宴。之前都是我跟咱爹去,挺没意思的。你们怕是还没进过皇宫吧,准备准备,后天随我一块去皇宫吃酒如何?”…… 第564章 在皇宫里跑个马车,不过分吧? “夫君,妾身等出身卑贱,怎敢沾惹皇家圣地?妾身等岂敢给夫君惹麻烦。”柳如是吓了一跳,当即说出了众女的心思。她们八女,要么出身歌姬,要么只是府上的一个丫鬟,她们自己被人瞧不起没什么,却不想让她们的夫君也因此被人轻视。张世康闻言晃了晃腰间的尚方宝剑满不在乎的道:“瞧见这是啥了吗?谁若是敢轻视你们,为夫一剑劈了他!”朝堂上下包括皇宫里说得上话的内臣,哪个不知道他的脾气,又没吃他们家大米,谁敢说三道四,那便是不给天下兵马大元帅、世袭镇国公的面子。噗呲——寇白门闻言捂着嘴笑出声来。众女自然知道张世康偏爱着她们,对于从未见过天子从未去过皇宫的人来说,自然是想去的。但倘若去的代价是为夫君惹麻烦,那便还是不要去的好。“可是夫君,倘若轻视我们姐妹的,是当今天子又当如何?”寇白门俏皮的吐了吐舌头道。张世康挠了挠头。这个他还真是搞不定。“陛下怎么会轻视你们,那不能,为夫跟陛下关系很好的,他除了批阅奏疏和种地,对其他事不感兴趣。”最终不管众女如何劝,张世康还是决定要带她们进宫去热闹热闹。毕竟已经去宫里过了两次除夕了,每次崇祯老哥都带着皇后和好几个嫔妃,还有五六七八个孩子。既然是家宴,老哥你能带家人,就没有理由不让我带家人不是?你有五六七八个孩子,和一堆老婆,我也有啊!而且这老哥偷懒不耕田,这两年连个崽子都没下,张世康今年一年就有了四个女儿。他历来勤快,只要在家就辛苦耕耘,贸易做的飞起,按照目前的情况,不出几年下崽数量就能赶超老哥。接下来的两日乏善可陈,给郑芝龙写了回信之后,张世康给自己放了假,每天就是在家享受生活,闲了就逗逗孩子。转眼到了除夕这天,上午的时候,宫里头果然就来了人,只是这次的邀请对象变了,从原来的英国公一家,变为了镇国公一家。张世康虽然并未与兄长张世泽分家,但自打张世康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实际上也已经不能将之再作为未成家的公子哥了。得知消息后,张之极竟然还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宫里的饭可不好吃,一点也不自在。毕竟天子就在身旁,而且张之极也知道,天子此前邀请他参与家宴,也都是因为儿子的缘故。如今不用去了倒也省事,自己在家里办个宴图个自在。倒是孙氏略有些担心,得知自己儿子还要将八个妾以及四个孙女一同带去,更是连番嘱咐几个儿媳进了宫里后的注意事项。张世康没当回事,他去宫里如同回家,不知道有啥可注意的。到了临近傍晚的时候,英国公府外头准备了四五辆马车,朝着宫门行去。待到了午门外时,王承恩已经带着一队小黄门等候多时。北京的冬天还是挺冷的,今日正好又刮着大风,张世康原本是要下马车的,但考虑到四个女儿才几个月大,怕给冻着,便对王承恩道:“王公公呀,咱加了九锡,都能剑履上殿了,在皇宫内跑个马车,不过分吧?”王承恩愣了一下。“这……应当不过分,不过公爷,这马车咱家得略微检查一下,这是宫里的规矩。”若是其他更过分的要求,王承恩都能答应,但若是涉及到天子的安全,王承恩却是很认真的。“没毛病,随便检查。”张世康也不为难。王承恩便给身后的宫女、小黄门一挥手,小黄门立即趴在地上检查马车底部,而宫女则恭敬的掀开马车门帘。检查的虽然仔细但却并没有耗费什么时间,不多时王承恩告罪一声,便令午门的值守小将放马车进去。“夫君真是厉害!”寇白门在马车里小声夸赞道。虽然从未进过皇宫,但寇白门却知道,不论多高的官职,进入午门都要下马或者马车,也不允许带任何利器进宫。而她的夫君仅凭三言两语,便可以直接带她们坐着马车进去。张世康被老婆以仰慕的口吻夸赞,自是乐的不行。马车最终在乾清宫外停下,在得了召见之后,张世康当先进入乾清宫,众女抱着娃儿紧随其后。乾清宫内,崇祯皇帝一家子早已到齐,见张世康来了,崇祯皇帝立即让王承恩去通知尚膳监的人开始烹饪。自打加了九锡之后,张世康连装都不装了,只是对着崇祯皇帝和皇后、懿安皇后,以及田妃、袁妃等几个受宠的嫔妃一一行了拜礼。行完了礼后,张世康从寇白门手里接过张起灵,抱到崇祯皇帝跟前道:“陛下,瞧,这是臣的幺女!”自打成了兵马大元帅之后,张世康在其他人面前,已经鲜少有显摆的心思了。毕竟当你成了世界首富,你是不会向一个乞丐炫富来获取优越感的。如果非要找一个,那自然便是崇祯老哥了。刚知道自己当爹的时候,张世康抱着孙维藩好一顿激动,可其实当时他身边只有孙大叔,如果崇祯老哥在,估摸着被抱的肯定不是孙维藩。“那个是臣的长女,张启月。”张世康指着陈圆圆怀里的孩子道。“那是次女启雪、三女启雯,快快快,都抱过来让陛下瞅瞅!”张世康说着便对李香君等三个老婆道。那份嘚瑟劲儿,就好像在对崇祯皇帝说,瞧见没,我一边在外头打仗,那么忙,都不忘开枝散叶,一年就生了四个!老哥你不行啊!崇祯皇帝似乎听出了张世康的嘚瑟,直接幽幽的来了句:“都是女儿呀。”这使得张世康好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心里老大的不爽。他正打算反驳这老哥重男轻女,好在是周皇后和懿安皇后立即言笑晏晏的走过去,一边和颜悦色的冲陈圆圆等女点头,一边抱过幼崽要去逗弄。张世康只得暂时放弃了发飙。鉴于张世康在天子心目中的地位,在一番寒暄之后,田妃、袁妃等嫔妃也过去与柳如是等女亲近。张世康悄摸的凑到崇祯皇帝面前继续犯贱:“陛下,不是臣说您,过了年您也才三十一岁吧?臣一年生了四个,您呐,也得多努努力呀!”崇祯皇帝仍旧毫不在意,软绵绵的回道:“朕有四个儿子。”…… 第565章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崇祯皇帝淡定的表情,让张世康的血压顿时飙升,并使他想起一个后世的笑话。玉帝:我主宰天道!如来:你被猴打过!玉帝:我手底下人比你多!如来:你被猴打过!玉帝:我经历一万七千五百劫!如来:你被猴打过!玉帝:咱能不提猴吗?……张世康现在经历的,便是玉皇大帝的遭遇。他说他出征在外也不忘开枝散叶,说一年生几个孩子云云,但不论他如何说,崇祯皇帝只需要一句话,便能打发。无忌厉害呀,但你只有女儿,不像朕,朕有四个儿子。虽然在张世康的观念里,生男生女都一样,但不得不说,在如今的普世价值观里,女孩全是赔钱货。“儿子多了不起呀,臣还年轻,儿子也会有的。”张世康不服气道。“你呀,还是将心思多放在朝堂上,纵欲总是伤身的。”崇祯皇帝叹了口气道。“臣怀疑陛下在cpu我,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岂能混为一谈?”张世康撇了撇嘴道。“再如何,你也不该把那些心思花在一群歌姬身上。生的都是女儿还好,若生了长子,此后你的正妻当如何相与?岂不是又要为长嫡去烦忧?”崇祯皇帝语重心长道。然而这话听在张世康耳朵里,怎么听怎么不顺耳。说到底这老哥还是瞧不起陈圆圆等女的出身呗,这倒还真是被寇白门言中了。古人最讲究礼制,尤其是关于继承权,有着一套极为严苛的规矩。一般而言立嫡不立长,但若长子不是嫡出,却又因为先入为主,受家里男主人宠,嫡子便会有危机,这种事儿在民间不新鲜。即使是在大明皇室,万历皇帝因为想换太子的事,国本之争还跟朝廷闹了十几年。“我家可不会出现这样的事,谁最有本事,谁来继承便是。”张世康满脸都是不服气。“唉,倘若真有如此简单就好了,你呀,以后会明白的。”崇祯皇帝叹了口气道。两人说悄悄话的工夫,尚膳监已经准备好了酒菜,一盘盘珍馐很快就端上了餐桌。乾清宫内共摆了三桌,崇祯皇帝、周皇后、太子、张世康四人一桌。柳如是等女与懿安皇后、田贵妃一桌,小孩儿一桌。酒菜上齐之后,崇祯皇帝举杯,众人皆端着酒杯起身行礼,而后一饮而尽。张世康喝的龇牙咧嘴的,还不如柳如是等人端庄,不过好在众人早已习惯,放下酒杯后张世康道:“陛下,臣可是头回带着儿女们来给您拜年,这压岁钱您别是忘了吧?”说着,张世康从怀里摸出来六个红包来。“看看,臣可是给诸位皇子、公主们都准备了红包呢!来来来,太子殿下,接着。”朱慈烺下意识的接过,而后赶紧起身回道:“多谢张师傅。”“嗯,好说好说,好好学,明岁得空还带你出去玩!”说罢,张世康又走向了小孩儿那桌。“咦,这个是五皇子吧?来,红包拿着。”这时的崇祯皇帝有五子两女,但次子怀隐王朱慈烜生下来没多久便早夭了。由于张世康很少见到其他几位皇子,所以他并不是很熟悉。他言笑晏晏的将红包递给看起来最小的皇子,想来这个应该便是崇祯老哥最小的孩子。九岁的朱慈炯左手接过红包,右手则有些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我是三皇子,他才是五皇子。”说着,朱慈炯指着一旁比他还高的,五岁的朱慈焕道。靠,又猜错了!九岁的长不过五岁的??张世康愣了一下,不过他一点也不受影响,继续给其他孩子分红包。当发到坤仪公主跟前时,递过去的红包却并未被接下,张世康道:“小公举,过年了,收红包喽!”没反应。坤仪公主眼睛略微有些红红的,张世康只道是几个孩子刚才怄了气。坤仪公主毕竟是个女孩,于是张世康立即以长辈的口吻对其他几个皇子道:“怎么能欺负你们的姐姐呢?再敢放肆,小心我跟你们父皇说!”他当然只是随便应付一下,而后又对坤仪公主道:“你呀,怎么连几个弟弟都管不好,我教你一招,谁不听话就揍他。来,快拿红包,就差你了。”张世康觉得这小丫头的表情有点怪,眼睛红红的却又不曾哭泣,只是绷着嘴看着她,看的张世康心里头有点毛。“过了年,我就十二岁了。”坤仪公主情绪低落的对张世康道。“十二岁怎么了?也还是个孩子呀,过年就该有红包呀!”张世康不假思索的道。“我……我……我已经长大了,不跟你说了!”坤仪公主说罢,如同情绪崩溃一样,终于是没忍住哭着跑出了乾清宫。张世康皱了皱眉头,将手里最后一个红包随手丢给了朱慈焕,而后坐到自己的位子上道:“陛下,不关臣的事啊,小公主自己心情不好,或许是这几天课业压力太大了?”崇祯皇帝和周皇后对视一眼,周皇后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似乎很是无奈。崇祯皇帝反倒平静的回道:“无事,先吃饭吧。”说罢,崇祯皇帝又想起了什么。“哦,王大伴伴,去内库取些适合孩子的礼物来,便当作给无忌孩子的压岁礼吧。”王承恩应诺而去,不多时便取来足足十几份精美的饰品。这些饰品皆是适合孩童佩戴的,有黄金打造的护心锁,雕刻着精美图案的纯银手镯,还有一些玉质的道家保平安的配饰。这些东西每一件不能说是价值连城,至少也都值个上千两。张世康便让陈圆圆等女抱着孩子去挑。而朱慈烺捏着手里的红包,也在好奇张世康这红包到底包了几多钱。趁着张世康跟他父皇说话的工夫,朱慈烺在桌子底下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那红包。但见红包里塞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摸着质地倒是像银票所用的桑皮纸。朱慈烺一边打开一边猜着银票的面额,想着张师傅那么厉害,出手肯定也很大方。当他将折叠的钞票打开。然后他人愣了。但见钞票上写着大明通行宝钞——一贯。那分明是一张大明宝钞!…… 第566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张师傅他……也太抠门了吧?“太子殿下,发什么愣呢?且跟为师说说,这半年来,你都学到了什么。”张世康跟崇祯皇帝叙完了话,便重又将目光放在了朱慈烺身上。朱慈烺赶紧悄摸的将那一贯宝钞藏起来,而后十分恭敬的道:“回张师傅话,这半年来,我跟徐师傅在学习资治通鉴。已经学到了晋纪,爱之不以道,适所以害之也。意思是长辈爱护子女倘若方式不正确,恰恰是害了子女。还有……”“为师说的不是这些之乎者也,海事、火器难道你都忘了吗?”张世康一边吃着菜,一边打断了朱慈烺的话。他今年年初,曾带着朱慈烺和坤仪公主去了一趟天津卫,也是从那时候起,发现朱慈烺不仅对海事很有兴趣,对火器也有着痴迷的劲头。当时张世康还挺意外的,便想着,崇祯老哥被儒学洗脑,始终对海事对火器不感冒,他这也算是另辟蹊径了。他出征流寇之前,还专门叮嘱朱慈烺,让他闲暇之余多多研究海事和火器,若有不明白的,可以让宫里内臣去询问毕懋康等人。朱慈烺闻言悄摸看了一眼自己的父皇,似乎有些迟疑。“看朕作甚?无忌问什么,你便答什么。”崇祯皇帝没好气道。于是朱慈烺心里就有底了,当即回道:“张师傅,我这半年除了学习资治通鉴外,也研究了不少关于海事和火器的问题。我知道了咱大明目前的水师都有哪些战船,比如一号福船、二号福船,还有缯船。咱们大明水师目前的旗舰是狗剩号。缯船是主力战船,缯船配备了火炮、火箭、火铳,还有其他的火器。咱们水师还有一艘盖伦船,但我发现盖伦船的火力,要比咱们的缯船大。而且盖伦船的风帆多,很适合在不同风向的海域航行。还有适合做侦查的开浪船,还有中小型的鸟船、火船、子母船。只是张师傅,咱们的那些战船,装备的火炮都是口径不大的铁炮,慈烺认为,如果能换成制造总局的大铜炮就好了。”朱慈烺说起海事来头头有道,就连崇祯皇帝都有些侧目。朱慈烺说起资治通鉴时没什么表情,就好像在机械的背诵一般,可谈及海事,不说两眼放光吧,反正整个人的气质都不大一样了。“不过慈烺觉得缯船的体量还是不够大,就算是换成制造总局毕师傅他们已经试制成功的十八磅铜炮,也顶多只能装备二十门。倘若有多些的盖伦船就好了,毕师傅说,咱们天津造船厂内的那艘盖伦战船,可以装备到三十门十八磅铜炮。张师傅说过,恐惧来自于火力不足,如果咱们有更多的盖伦战船,火力便可以提升五成了!”“嗯,不错不错,没白教你!你继续,还学了什么?”张世康点了点头随便应了一句,而后又继续的开始对美食发起进攻。自打朝廷的财政状况好起来后,宫里的膳食也得到了飞跃的提升。张世康竟然在京城的餐桌上吃到了海鲜,而且尚膳监的御厨们手艺都非常棒,每道菜品都是色香味儿俱全。崇祯皇帝也偶尔夹菜吃,不过他还是比较中意吃自己亲手种出来的土豆,甚至连水煮的地瓜都吃了一块。张世康并没吃土豆,因为他觉得这土豆里缺了一味重要的作料——辣椒,听老哥说今年他就会开种辣椒了。“慈烺还从水师副提督马统那里,得知了东洋、南洋诸多的情况。马副提督说,东洋的主要贸易地区乃是倭国,倭国前几年下达了锁国令,如今已经鲜少与我大明有贸易往来。但倭国却允许红毛夷与他们贸易,可红毛夷又受海清伯的掣肘,不得不将东洋贸易的利润分出一部分给海清伯。南洋有三个重要的贸易中心,一是吕宋,一是爪哇岛的巴达维亚,最后一个是麻六甲。马副提督还告诉我,如果咱们大明日后要进军南洋,小弗朗机和红毛夷将是我大明最大的敌人,尤其是红毛夷。以内他们控制着通往印度、通往利未亚乃至欧罗巴最重要的航道——麻六甲。”说到这里,朱慈烺似乎感觉有些口干,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继续道:“不过,马副提督也说,咱们大明目前的水师,实力还是不足。他说红毛夷其实有更厉害的战船,跟咱们大明的福船一样,也是双层的,但火炮更多,火力也更大。慈烺觉得,以咱们水师目前的战船,还是得靠海清伯,才能与红毛夷勉强抗衡。”他说的倒是实话,张世康多少有些对朱慈烺刮目相看了,这小子足不出户,也算是将海外的大致局势,以及大明水师目前跟欧罗巴人的差距了解了一遍。虽说见解还是有些幼稚,但至少比崇祯老哥要强。“你能了解到这些知识,为师已经还算满意。不过呢,你也不能骄傲,为师再教你个道理。你记住,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就比如说红毛夷,你看到了以后会是大明的敌人,但却也不能忽视现在。现在郑家,才是朝廷与红毛夷共同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你可不要到处乱说,红毛夷现在可是咱大明的朋友。”张世康吃饱喝足后,对朱慈烺的发言做了个总结,朱慈烺一副乖巧的模样点头称是。全程崇祯皇帝都没有发表意见,一来他确实对海事火器不懂也不如何感兴趣,相比于此,处理好朝政以及研究一下种地,更让他感兴趣。他之所以不去干预,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用十年的时间,证明了自己是个失败的皇帝,失败的人,又怎么能教出合格的继任者呢。因此,他让张世康多带朱慈烺出去游历,也是希望朱慈烺能从张世康那里学到可以高效解决问题的思维。海事也好,火器也罢,只要不再像他那样,让朝廷陷入战乱和无尽的争斗中,就比他做得好。待酒过三巡,照例是乾清宫外的烟花庆典。崇祯皇帝带头走出大殿,之后是周皇后等后妃,张世康也带着陈圆圆等女走出大殿来。不多时,烟花在皇宫的夜空上绽放,依旧是如此的绚烂。董小宛抱着张启雪,小声的对柳如是道:“姐姐,刚刚坤仪公主殿下的表情你看到了吧?是不是似乎对咱们夫君有……有那个意思?”…… 第567章 终不似,少年游 “嗯,应该不差的。”柳如是小声道。柳如是的经历比董小宛等几女都要多一些,她刚进入大殿时,便发现坤仪公主看自己夫君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儿。再联想到张世康时不时便会带太子兄妹俩四处游历,相互之间的接触也少不了。在大明女子年满十四岁便可成婚,十八岁已经算是老姑娘了,而十二岁已经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了。“不过咱们夫君不是要迎娶破虏伯家的玲绮姑娘吗?若是……那可怎么办呀?”董小宛是想说,若是夫君与玲绮成婚,这小公主恐怕是要伤心喽。毕竟是皇家的威仪,怎么可能给人做小,即使她们夫君是兵马元帅也不可能。“唉,她还是太小了,小婉,你且去安慰安慰她吧。”柳如是看到坤仪公主孤零零一人在看烟花,便对董小宛道。董小宛便将怀里的幼崽递给了柳如是,奔着坤仪公主走了过去。她虽然也才十八九岁,但作为日后的秦淮八艳之一,口才情商自然都是不低的。烟花放了足足一刻钟,当烟花散尽之时,董小宛已经与坤仪公主十分熟络。两人不知道聊了些什么,坤仪公主不仅没了气恼,反而说说笑笑的,跟董小宛成了好朋友。戌时四刻刚过,张世康便与崇祯皇帝以及周皇后道了别,带着老婆孩子坐上了回家的马车。回去时董小宛与张世康同车,张世康喝了几杯地瓜烧,已经有点晕乎乎的,董小宛小声的将今天的发现告知了张世康。张世康表情略微有些古怪,晃了晃脑袋道:“别闹,为父对小丫头片子没兴致。”其实早在他带朱慈烺兄妹俩出去玩遇刺那次意外之后,张世康便隐约觉得坤仪那丫头有点怪怪的。只是那时坤仪公主还太小,张世康压根没当回事。他哪里知道这时候的小丫头这么早熟,原本以为自己小学时就开始有暗恋对象,没想到古代也一个样。唉,谁叫他张世康有魅力呢?没办法呀!不过对于小孩子的这种小心思,张世康大抵上是不太放在心上的。毕竟人总会长大,当坤仪长大成人,或许也会如同他当年那样,觉得小时候单纯的情愫很好笑吧。正月初一,张世康带着陈圆圆等女逛了一趟城隍庙,晚上的时候,孙大胜等人前来约饭。由于担心太过吵闹,张世康将约饭地点选在了自己空置的镇国公府,当晚一群人喝的晕乎乎的。军营里呆了将近三年的时间,即使是年纪最小的郑冲,也变得成熟了许多。军营是最锻炼人的地方,而战场则是让人成长的最快的地方,唯一不变的,仍旧是他们坚不可摧的友情。众人喝完了酒看时间还早,王敬铎便提议众人一块去看斗鸡,众人齐声响应。作为曾经一群发小们的传统曲目,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块去潇洒了。正是过年的时候,京城内取消了宵禁,当张世康等人抵达一处新开设的斗鸡酒馆时,酒馆内已经人满为患了。他们挤开人群到达二楼比较开阔的地方,听着全场参与了压住的百姓高声为自己选定的战斗鸡呐喊助威。可不知道怎么的,众人反倒都没有太高的兴致了,孙大胜等人原本以为自己会很高兴的,但事实却恰好相反,仿佛没有了儿时那单纯的兴奋感。最后张世康嘀咕了一句,‘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初三的时候张世康着人给宫里的朱慈烺兄妹俩送信儿,约好第二天带他们兄妹俩出去玩。可到了第二天时,等在午门外的却只有太子朱慈烺。张世康倒是也没多问,在马车上时,倒是朱慈烺随口说了一句。“张师傅,这两天我妹妹也不知道怎么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宫里的侍女说,连饭都吃的少了许多。我以为是妹妹病了,就教太医院的太医去给妹妹诊治,太医说妹妹并未生病。张师傅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张世康看了一眼朱慈烺,发觉这小子有点木,便回道:“这我哪儿知道,为师又不是郎中。”“哦,也是,不过我听方公公说,张师傅的医术很厉害的,那个去西安府治疗鼠疫很厉害的医官都夸赞。张师傅若是有空,且为我妹妹看看吧。”朱慈烺面露关切之色。虽然朱慈烺比坤仪公主大了一岁,但相比于女子,男子在这等事上反倒更加后知后觉。张世康自然没理会,因为那样做只会让事情变的更加复杂,索性朱慈烺还是玩心重,张世康只随意的谈及京城内好玩的地方,朱慈烺很快便将妹妹的事抛在脑后了。紫禁城,坤宁宫。坤仪公主由于尚未出阁,这些年一直与母后住在坤宁宫内的侧殿。此时的她趴在窗户边正在发呆,耳边不时传来宫内外的爆竹声,与过年的喜庆不同,坤仪公主的心情格外失落。她年初的时候,便知道张世康已经有了八个小妾,并且今年已经有了四个孩子。但坤仪公主想着,不论如何那些女子都只是歌姬的身份,是配不上她的张师傅的。于是便幻想着自己快快长到十四岁,到了出阁的年纪,有父皇做主,她便可以嫁给自己的张师傅。她对张世康的感觉很是奇妙,最初她只是想帮她父皇,好将张师傅与她们皇家紧紧的绑定在一起。可是自打经历那次刺杀之后,坤仪公主脑子里时常回想起,张师傅抱着她飞奔的画面。那是她头一回与父皇之外的男人有身体接触,一切好像就突然变了,那种被保护的感觉,有时候促使她在跟张师傅出游时,恨不得再遇到一次刺杀。但坤仪公主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疯狂又太天真,时常陷入到了这种复杂的懊恼之中。直到,除夕那天,她见到了张师傅的八个小妾,她们都好优秀好漂亮,而且可以看出来,张师傅对她们很好。这还不是那天晚上最令她伤心的,那天晚上张师傅没来时,她与方正化公公聊天,方才得知她的张师傅竟然已经与破虏伯家的千金订婚。她得知这个消息后,只觉得脑袋一阵空白,就好像心里头堵了一块石头一般难受。直到张世康的到来,那种难受才化作了委屈,可是这委屈又不好发作,只能强忍着。于是当张师傅将她当作小孩子,要给她发红包时,她终于还是没忍住。那个叫董小宛的姐姐真是厉害,竟然发现了她的心思,虽然没有明说,但坤仪公主可以感受到。“坤仪,这几日为何闷闷不乐?可是身体不舒服吗?”正胡思乱想间,崇祯皇帝和周皇后来到了侧殿的门口道。…… 第568章 我看谁敢?朕诛他三族! 崇祯皇帝已经三四天没见到坤仪了,从王承恩那里得知女儿闷闷不乐,已经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便亲自过来探望。“你呀,可是在为无忌要成婚的事烦忧?”周皇后走过去将女儿抱在了怀里。知女莫若母,让女儿接近张世康,是崇祯皇帝夫妻俩都默许的事情。如今出了变故,夫妻俩才发现,女儿竟然已经对张世康生出情愫。“父皇,母后,我……”坤仪公主见状,眼眶立即就有点红,但谈及那事又羞于启齿。“没什么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周皇后拍着坤仪公主的后背安慰道。她觉得既然张世康已经要成婚,以后再给女儿找个更好的驸马就行了,女儿还小,而大明的青年才俊又不缺。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可崇祯皇帝却不以为然道:“为何要过去?无忌那小子成婚又如何?有父皇在,只要你喜欢,朕自会想办法!”“陛下,此事又如何能强求得了?”周皇后埋怨道。“哼!嫁给那小子,当是他的福分,且再等两年便是。”崇祯皇帝十分笃定的道。“难不成……真让咱们坤仪去做小?陛下,或为天下笑也。”周皇后奉劝道。“开什么玩笑?朕的女儿乃是天潢贵胄,如何会给人做妾?”崇祯皇帝大皱其眉道。“可无忌他已然要娶妻了呀陛下。”周皇后不解。“那又如何?朕乃天子,朕之诏令受命于天!到坤仪年满十四,朕下诏令,让他再娶一次便可,与忠贞侯的孙女皆为妻,是为平妻。”崇祯皇帝说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他其实也感觉有点郁闷,倘若朝中臣子,不论是何人,他都大可以下诏令让那臣子取消婚约。但唯独张世康这小子,他还真不敢那么去做。真若这么做,崇祯皇帝几乎可以笃定,这小子指定会抗旨,他是有前科的。即使自己用天子的身份压人,估计用不了多久,这小子就没影了。那大明的损失可就大了,而且这与他的想法背道而驰。以平妻论,也就是坤仪倘若真等到那一天,地位与忠贞侯孙女将一样,皆是张世康的妻子。周皇后听了这话,仍旧有些忧心忡忡,思量了一下道:“陛下,只怕到时朝中某些人会说三道四呀。”崇祯皇帝闻言当即怒道:“我看谁敢?朕诛他三族!”……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崇祯十四年的二月初十。张世康在这一个多月里,仍旧是各个衙门到处跑,当然,作为合格的甩手掌柜,张世康只要一得空,便会在家里开摆。除此之外,也会偶尔带上朱慈烺兄妹俩四处走走,坤仪那丫头又恢复了原状,张世康也没太当回事。这一天,张世康带着兄妹俩来到了西山大营不远处的制造总局。制造总局经过十四个月的大力建造,如今整体已经基本完工。今天便是西山大营所有匠人整体搬迁的好日子,同时也是张世康宣布制造总局正式成立的好日子。经过这两年的发展,制造总局如今已经拥有各类匠人两千多名,而且还在不断的征募之中。这两千多位匠人,此前一直挤在西山大营那十几个各式作坊里,虽然说不上挤,但整体条件却很寒酸。如今整体搬迁,也意味着匠人们从此将拥有最好的工作和研究条件。整个制造总局占地一千两百亩,为了尽可能的少占用良田,制造总局有三分之一的建筑,建在了西山的半山腰上。当然,设在半山腰上的建筑,几乎全是用于科研的研究所,除了少占用良田外,也是为了技术上的保密以及高级理工人才的安全。整个制造总局皆被高高的院墙围住,共被分作了三大区域,大门进来,便是制造总局办公区,分为四部分,工农局、兵器局、火器局和船舶局。左侧乃是生活区,制造总局根据匠人的等级,为绝大部分匠人提供不同的居所,一排排的木质建筑井井有条。右侧的空间最大,乃是制造总局直属的数个工坊,包括玻璃工坊、火枪工坊、火炮工坊、冷兵器工坊等等。最里头,则是建在半山腰的诸多研究所,研究所的周围建造了十几座精致的阁楼,那是只有研究所的高级人才才有的待遇。诸如宋应星、毕懋康、王徵等,皆住在半山腰的研究所周围。研究所外又单独设了一道围墙,而且大门口有专门值守的士兵,两道围墙皆有士兵不间断巡视。由于此地距离西山大营很近,十万近卫军以轮值的形式,重重保卫着制造总局的里里外外。而制造总局的大门就更气派了,尤其是大门上的那一块巨大的牌匾。牌匾上书‘大明皇家制造总局’八个烫金大字,笔力苍劲有力,乃是张世康请崇祯老哥亲自执笔写就的。为了突出皇家的威仪,张世康还让崇祯老哥在字的右下方,按上了玉玺的印信。制造总局大门外,也有士兵看守,只有亮出制造总局腰牌者,才可以准许放行。不过负责安防的近卫军士兵,对进进出出的大明匠人态度都很恭敬,这都有赖于张世康的宣传工作做的好。张世康时常告诉近卫军的将士们,只有制造总局研制出更厉害的武器,他们在战场上才能尽可能的减少损失,赢得战斗的胜利。在此之前,不论是大明的匠人还是士兵,几乎都处于鄙视链的最底层。如今不论是大明的军人还是匠人,地位都得到了质的飞跃。士兵也知道张世康说的是实话,正是因为制造总局的匠人们搞出了遂发式火铳和大口径铜炮,才造就了对流寇的压倒性胜利。而制造总局的匠人们心里也清楚,他们与大明的将士互相依存,当他们研制和改进出来的东西为大明的中兴提供了支持,该有的奖赏都会有。就比如因为研制和改进火器被封伯的茅元仪和毕懋康,以及诸多因为改进其他兵器受到重赏的其他匠人。总之,全部进入制造总局的匠人们,脸上全是对未来的期许,干劲儿十足。半个时辰后,大部分的匠人都已经将家当放入分配好的房子来,并来到了位于制造总局中间的空地上。这是一处类似于军营校场的地方,设计之初,便是为了方便日后制造总局召集全体匠人训话,或者开会和其他庆典。张世康身着蟒服站在高台之上,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匠人,脸上带着笑意对众人道:“我等了一年多,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天!”…… 第569章 总舵主与帝国勋章 “两年多以前,我就曾对近卫军的将士们说过,勇武乃是强军的基础,可以决定战斗力的下限。但是战斗力的上限,却是手里的兵器和火器。那个谁曾经曰过,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所以,才有了我大明皇家制造总局,以及兢兢业业的诸位科研工作者汇聚于此。我呢,不喜欢讲太多场面话,也不希望咱们制造总局沾染那些讲废话的习性。今日来此,自是为了庆祝,同时也希望尔等尽快熟悉环境,使制造总局这台庞大的机械尽快发动起来。期间但有任何技术问题,我也希望尔等竭忠尽智,一同去攻克,而非敝帚自珍。同时倘若对制造总局现有制度、或者某项技艺有任何建议或者意见,皆可报于制造总局下辖四局之局座。倘若因你的建议或意见,使制造总局攻克了某项难关,或者使生产效率等得到提高,制造总局将一次性给予一千两白银及以上的奖励。”制造总局由于并非正式衙门,而是类似后世国企的性质。是以,张世康对于制造总局辖下机构的职称名字定的格外随意,比如工农局、火器局等四大局管事的叫局座。而四大局辖下的各式工坊管事的叫督主,其中船舶局辖下的天津造船厂和广州造船厂管事的叫舵主。制造总局的高层组织形式与和联胜商会类似,乃是由宋应星、毕懋康、王徵等七名理事构成,遇重大事项,七人理事会参与投票表决。当然与和联胜商会一样,张世康对制造总局的一应事务拥有决定权,这主要是为了把控大方向,毕竟两个新兴的庞大机构也只是刚刚草创。当然,张世康也为自己取了一个响当当的职称名字,以对标和联胜商会的话事人,这个职称名字叫总舵主,意为大方向的掌舵人。所有的匠人都认真的听着张世康的讲话,两年时间,使绝大部分匠人相信,面前的这位年轻人从不说诳语。一切的一切,都在按照张世康的构想在不断往前推进。去年年底的时候,制造总局虽然还未搬迁,但张世康所言的奖项已经开始执行。其中一名火枪三级匠人因为找到了更好的燧石,从而降低了遂发式火枪的哑火率,最终得到了一千五百两的奖励。玻璃工坊一位二级玻璃匠人,因为改良了玻璃制作工艺,解决了玻璃生产过程中的气泡问题,最终得到了一千两的奖励。制造总局的奖金,都是实打实的,而且会当着全体匠人的面全额发放,对于匠人的积极性有着不小的激励。毕竟一千两白银,足够一个普通家庭生活一辈子也花不完。“现在,我宣布,大明皇家制造总局正式问世!”这话说完,在场两千多人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同时有人点燃了数串长长的鞭炮。得亏是这时候没有礼炮,否则少说也得来他一百炮。待鞭炮燃尽,鼓掌和欢呼声仍旧没有停止,几乎所有匠人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笑意。这不仅是大明工业革命的伊始,也是大明全体匠人改变命运的一个关键节点。张世康摆了摆手,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而后接着道:“刚才我之所言,仅仅是制造总局的普通奖励形式。前阵子我与陛下及内阁阁臣沟通,又为我大明新设了两个奖项——伟大发明奖与革新进步奖。这两个奖项,将面对我大明全国的匠人而设,当然,倘若咱制造总局的诸位能有突出贡献,自然也可以竞争这两个奖项。”制造总局虽然集合了大明朝廷的不少匠人精英,但跟大明全国的匠人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这两个奖项之所以面对全国,当然是因为张世康想以此鼓励全国匠人在发明创造上的积极性。制造总局掌握高精尖,但怎么把最牛的人都集合在这里,并不是个简单的事情。当然,张世康也没指望所有牛人都来,但只要能对大明的工业进程起到大的推动作用,无所谓在哪儿、甚至可以无所谓身份。张世康刚才言及制造总局内部的普通奖项时一脸平静,而如今对这新加的两个奖项如此重视,使得在场的匠人都很好奇。他们大概明白这两个奖项的区别,譬如伟大发明奖,重点自然是发明创造。而革新进步奖,重点自然是革新,也就是改进,比如改进了某项技艺,使这类产业效能得到质的飞跃等等。但所有人更关注的,还是这两个奖项所匹配的奖励。张世康并未让在场的人等太久,而是接着直言道:“革新进步奖,面向整个大明为一年一评,倘若本年度并无什么出彩的改进,则不评。奖励如下,授予帝国勋章一枚,赏银五千两,享受大明皇家制造总局特殊津贴,直至其本人过世。”五千两赏银,足够使普通家庭过上一辈子优渥的生活也花不完,奖赏不可谓不丰厚。而大明皇家制造总局的特殊津贴吗,则是制造总局去年便开始实行的,也是奖励对大明工业有重大贡献的匠人。其定例为每月五两,每年领取一次,分为年限制和终身制。每月五两,看似不多,但按照普通的三口之家一个月花销一两银子来算,也已经相当不少了。张世康设立这个特殊津贴奖项的初衷,并非是为了奖励某个匠人钱,而是为了提升匠人的荣誉感。可以想见,当制造总局在未来开始引领全世界的科技,能得到这样的津贴,对于获此奖项的人来说,该是多大的殊荣。但这是以后的事,至少在现在,匠人们最关注的还是奖励的金钱本身,毕竟这才是最实打实的东西。除此之外,所有的匠人脑袋里也充满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那便是——帝国勋章。这是嘛玩意儿?没听说过。“帝国勋章,乃是我朝新推行的奖赏机制,也是我大明朝目前除却封爵外,最高的荣誉。帝国勋章共分三等,铜制、银制和金质。三等勋章,皆由当今陛下于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自授予!”…… 第570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霎时间,两千多位曾经苦哈哈的匠人为之一滞。大部分人自动忽视了张世康大部分的发言,只记住了最后一句。此勋章将由当今陛下亲自授予,还是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曾经被地主大户、被官僚士绅踩在脚底下的匠人,如今不仅翻身农奴把歌唱,还有机会得到当今天子的赏识。在这个专制主义不断加深的当下,天子在普通人眼里的地位,是不言自明的。说是神一般的存在,也毫不为过。“当然,勋章获得者,不仅由当今天子亲自授予,还有其他的优厚待遇。譬如陛下会以诏书的形式通告全国,东缉事厂也会通过《大明月报》详细讲述获奖者的名字的经历,让全天下所有人都知道获奖者的贡献。”如果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由天子亲自授予勋章,只是荣耀的初级表现形式的话,那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的贡献、以及你的荣耀,将是对于个人而言精神层面的最高追求。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除此之外,帝国勋章获得者,终身还将获得诸如医疗、教育等方面的优待。比如其本人若生病,可入京由太医院名医治疗,所需费用朝廷报销。教育层面,凡帝国勋章获得者之直系子女,若参与科举,不论是进士科,还是理工科、农科,皆有加分。简而言之,参与科举的若只是秀才水平,倘若其直系父亲乃是帝国勋章获得者,将直升一级,秀才擢为举人,举人擢为同进士出身。”帝国勋章重在荣誉,而这时候的人又极为在乎名声,不少人甚至将名声视作比性命还重要的事。听了张世康的话,全场几乎鸦雀无声,就连制造总局大佬宋应星、毕懋康等人也有些瞠目结舌。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这件事。事实上,以勋章来激励天下人的法子,张世康很早之前就跟崇祯老哥说过。当时是张世康建议放宽封爵限制,崇祯皇帝认为封的太多,会导致爵位不值钱,张世康便提出了勋章奖励制,作为封爵的补充。但后来张世康发现了提升爵位含金量的方法,同时勋章虽然荣誉性也很强,但跟爵位比,仍旧差上了一筹,便被张世康放弃了。至于提升爵位含金量的方法,先暂时不表,帝国勋章无异于是除了爵位外,个人荣耀的最高体现了。毕竟那可是上有诏书昭告天下,又有大明月报全国通知,要知道即使是某个大臣获得了三公的殊荣,也鲜少昭告天下的。更别提还有一系列的优待,尤其是在科举上对于子女的优待,简直是让后代子嗣直接赢在了起跑线上。而且是以甩其他人十条街的方式。太霸道了!“至于伟大发明奖,仍旧是面向全国,三年一评,若三年未有促进我大明中兴的伟大发明,则不评。伟大发明奖获得者,擢升帝国荣誉伯爵,授帝国银质勋章,赏银一万两,同时终身享受大明皇家制造总局特殊津贴!”张世康继续道。在场的人再度蒙圈,如果说革新进步奖已经令在场的人大吃一鲸,如今的伟大发明奖则是令在场的人又吃一鲸。如果说刚才的鲸是虎鲸,而这次鲸则是蓝鲸,整个地球最大的鲸!擢升帝国荣誉伯爵!爵位!帝国银质勋章!岂能两全其美?可以!一时间,在场的人再度爆发欢呼。虽然这两个奖项都是面向全天下的匠人,但身处制造总局的匠人,皆认为自己便是最优秀匠人中的一员。也就是说,这个奖项,所有人都有机会,都能角逐!张世康随后再次让所有人安静下来,将两个奖项的评判标准公布。其中主评人有两人,为张世康与崇祯皇帝,助评则由制造总局的七位理事担任。评判的核心标准很明确,核心便是此发明对于军事、农业、工业等方面的促进作用有多大。比如以手工业为例,宋应星改良出的新式纺纱机,提升了数倍的纺纱效率,从长远来看,便可以大大促进整个大明手工业的突飞猛进。而工业的发展又是多方面共同的结果,比如纺纱效率提升,必然带动相关产业的进步,这是相辅相成的。是以倘若宋应星在这个奖项设立后公布新式纺纱机,便可角逐甚至获得革新进步奖,拿到一枚铜制的帝国勋章。当然宋应星对玻璃的改进也算是一项科技的进步。得亏是水泥还未试制成功,否则第一个伟大发明奖,几乎可以尘埃落定。水泥对于近代工业的发展有多大作用,自不必说。而毕懋康在鲁密铳的基础上改良成的遂发式火枪,以及对于黑火药的改良,都算是革新进步的范畴。倘若纸壳定装弹能投产并在战场上得到实际反馈,也有资格角逐革新进步奖。如果可以攻克膛线枪这一世纪难题,极大增加火枪的威力和精度,张世康认为,颁个伟大发明奖,毫不为过。目前而言,对于科技进步的奖赏,最高只到帝国银质勋章,擢升荣誉伯爵,也就是终身伯爵。至于帝国勋章的最高等——金制勋章,自然将颁发给拥有极大军功的将士。如果说制造总局更趋于理论,那拿着制造总局的产出,付出血与火代价打赢了一场规模浩大战争的胜利,便是绝对的实践。而且战功,本就应该高于其他,毕竟专制主义时代,攻城略地,为帝国开疆拓土,才是大力发展一切工业、农业等科技的最终目标。革新进步奖一年一评,且最多三个名额,伟大发明奖三年一评,且最多两个名额。这与全天下数十万上百万的匠人规模来比,自然是不容易。可也正因为如此,含金量才足够高,才能最大限度的激发天下人对于工学、农学等此前不被重视学科的积极性。张世康的一番讲话,无疑将在场匠人的情绪激发到了最高点。可他还是觉得有提升空间,于是等人都冷静下来之后,张世康决定再度给匠人们添加一把柴火,让这些匠人的情绪直接升天。“还有一事告知诸位,今岁春闱,将加入农科和理工科,凡是有二级匠人职称者,皆可参与今岁春闱。哦,好教诸位知晓,本人乃是今岁春闱农科和理工科的主考官。”…… 第571章 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 制造总局的大院内,立刻爆发出了比刚才更大的欢呼声。理工科和农科要加入科举的事,早在一年多前张世康就曾提过,也在那时西山大营内的工坊里传的沸沸扬扬。直到去岁五月份的时候,张世康正式向天子谏言,群臣才终于开始在朝堂上谈及此事。其实去年九月份的时候,朝廷就已经确认下来,但只是对这两个科目的具体考核措施还在争论不休。这事儿拖的也挺久的,一直拖到张世康从四川出征归来,他正式问及此事时,才算是继续推进起来。毫不客气的说,倘若不是张世康的蛮力插入,以目前大明并不高的行政效率,这事儿至少能拖到下一次春闱,也就是三年后。按照下发的诏令,此番理工科和农科的春闱,凡是拥有各门类三级以上职称的匠人,皆可以参与但在场的匠人们惊讶的是,总舵主大人,竟然是此番理工科和农科的主考官。在绝大部分匠人眼里,不论是作为近卫军的一把手,还是制造总局的一把手,他们首先想到的便是权势。他们的总舵主在大明的权势,绝对是首屈一指的,说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也毫不为过。但倘若是在理工科和农科的具体技艺上,他们却并不觉得总舵主大人真的有多少能耐。能当上此番春闱的主考官,大抵上还是因为天子的信任。但这已经足够了,至少在普通的匠人们心里,他们作为制造总局的匠人,主考官乃是他们的一把手,不论如何都是件好事。当然,在宋应星、毕懋康、王徵乃至汤若望等制造总局高层眼里,天子任张世康为主考官,可能是因为信任,但却不仅仅是信任。不论是已经攻克了的改良版纺纱机和玻璃、遂发式火枪、颗粒化黑火药,以及已经开始推广的那么多高产新作物,还是目前正在加紧研究的水泥、纸壳弹和膛线。无不说明张世康不仅是在农科还是理工科,都有着异乎常人的了解。只不过这些项目由于高度保密,多数匠人并不知道这些项目都是由张世康搞出来的。是以当朝廷给茅元仪和毕懋康晋爵时,起初两人都是推辞不受的,两人都认为张世康才是居功至伟者。倘若没有张世康的想法以及给出可能的试验方案,哪里会有遂发式火枪和颗粒化黑火药。只是张世康不在乎这些罢了。“诸位也不必如此兴奋,咱丑话可是说在前头,即使本总舵主为主考官,也断然不会为你们徇私枉法。本总舵主说过,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你们有多少能耐,光是嘴皮子上说可不成,得手底下见真章。”张世康面色平静的道。他可以在朝堂上怒喷奸臣,也可以在出征打仗时公费摸鱼去做贸易,甚至当着崇祯老哥的面埋汰人家。这些都可以做,但正式的科举以及奖项的评定,张世康却绝不会胡来。一个国家能否长治久安,说以仁孝治天下也好,说以法治天下也罢,但其实无非就是公平两个字。毕竟科举,乃是曾经的普通人平步青云的唯一一条路。当然,这是此前的情况,在张世康的努力之下,硬生生的又为普通人趟出了好多条路。比如参军,足粮足饷足抚恤,打了胜仗有军功拿,立了大功可封爵。比如经商,只要你有这方面头脑,照样可以家财万贯出人头地。如果你对匠人之学感兴趣,大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学,只要有真材实料,评上个职称,便会比农夫过得体面。倘若能评上所学门类的最高级匠人职称,还会得到朝廷的津贴以及其他的优待,社会地位也大幅提高。更别提如今理工科和农科加入科举,他们除了做匠人,又有了做官的可能。农夫自然也是一条出路,再取消了徭役制度之后,农闲之时,农夫也可以去接受朝廷雇佣挣点外快。在张世康对未来的规划里,理工科早晚还将继续分化,比如分化出数算、物理、化学乃至生物等等学科。只是这些都只能日后慢慢引导,毕竟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即便普通人多了很多的出路,但张世康始终认为,科举制度仍旧十分重要。科举不是普通人唯一的出路,但却是最容易的一条路,这与后世通过高考考入九八五如出一辙。“另外,本总舵主再说些闲话,若诸位里头,有考中理工科进士或者农科进士的,应当好好考虑考虑,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张世康这话说的有些无厘头,不少匠人听了都满头雾水,但张世康立即就继续道:“当官可不是做科研,做科研不用去研究人情世故,不用去曲意逢迎,可当官却不行。如果当官是为了更体面,那本总舵主告诉尔等,日后做匠人也可以很体面,诸位先不用质疑我,时间会告诉你们答案。当官自然也是不错的出路,但作为制造总局的同僚,如果你考中进士后真的决定去当官。我希望你们去做的是,想想如何把匠人之学发扬光大,如何使匠人之学更好的传承,以及如何去让百姓主动去学习理工等科目。”固有的观念并不容易改变,按照张世康给理工科和农科进士的定义,这些考中的,即使为官,也主要从事工部乃至户部的部分职缺。若是下放地方,也主要从事相关行业,比如执掌一县、一府的相关建设等等。毕竟搞基建这一块,对于目前的大明来说,几乎还是空白。挖水渠只是个开始,要想富,先修路,修路铺桥,修筑堤坝乃至水库,只待水泥研发成功,日后光是基建就要用到海量的匠人人才。还有农科,改良作物,研发使作物增产的肥料等等,虽然这与制造总局的研发工作略有重合,但却并不影响。张世康始终认为,这些关乎国计民生的项目,更需要朝廷的引导和宏观调控。虽然这个工作自己可以暂代,但以后呢?总之,专业的项目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农科进士调控大明农科相关,理工科则是轻工业、重工业等基建相关。引导大明的工业革命,只是他自己一个人是不够的,大明也需要匠人在朝廷里有更多的发言权。当然,张世康刚才之言,是想告诉这些人,考中进士不见得要去当官,就好比后世考中九八五不一定要当官一样。早晚有一天,张世康要粉碎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落后观念,还大明一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张世康演讲完之后,喊上了宋应星、毕懋康等人进了制造总局新建的议事厅。待人都到齐之后,张世康便笑着道:“哦,刚有件事忘记宣布了。我跟陛下商议了一下,这第一届伟大发明奖,将授予宋老。革新进步奖则授予毕老和茅将军。”说着张世康冲着宋应星拱手道:“恭喜宋老了,制造总局又将新增一位伯爷。”这当然是为了提升这两个奖项在大明的知名度。但宋应星作为制造总局的元老,这两年多时间,不仅打造出了新的纺纱机,还研制出了玻璃。当然,这两项发明,严格意义上来说也只是改良,以张世康对伟大发明奖的定义,并不足以获此殊荣。但为了推广新作物,宋应星也没少花费心思,可以说天下百姓能多吃上几口饭,宋应星绝对有不小的功劳。宋应星此后也将负责新作物和原有作物的培育和改良工作,这都是造福天下苍生的大功劳。张世康向崇祯老哥提议将伟大发明奖授予宋应星,也是要将宋应星作为天下农科的表率。其实毕懋康和茅元仪也有资格角逐伟大发明奖,必过此二人因为其改良的火器对战争的贡献,已经被崇祯老哥擢升为伯。张世康这才决定将伟大发明奖授予最是劳苦功高的宋应星。张世康祝贺,毕懋康等制造总局的老同僚自然也都互相恭贺,议事厅里顿时充满欢声笑语。也是在这个时候,张世康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趁着众人都高兴,他笑着对这群大佬们道:“召集诸位来议事,主要是为了春闱时理工科和农科考题之事。宋老、毕老呀,这事儿还得你们来多费心啊!”…… 第572章 我上早八! 作为一个合格的甩手掌柜,甩手的时候,也是要讲究技巧的。不能既要马儿跑,还不让马儿吃草,该激励就得激励。“公爷既然有令,我等自不会推辞,不过大体的方向和框架,还需公爷示下。”宋应星拱手道。毕懋康、王徵、茅元仪等人也都先后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这毕竟是理工科和农科的第一次科举,很多事一旦定下,便成了规制,时间一久,也就成了祖制。是以,理工科和农科考什么,以及怎么考,怎么判定成绩,都需要慎重的考虑。宋应星如此说,也是其来有自的,张世康虽然确实在很少参与科研,但对大方向的把控上,却让众人都很佩服。众人都落座后,张世康沉吟了一会儿道:“此事我这些天也考虑了许久,首先一点,不论是理工科还是农科,最起码都要识字会写文章、懂数算吧?这些得加进去,但理工科和农科写文章,不需以八股文的形式,或是阐述本门类的议题,或是对某项技术的研究,都可以。只要能把所表述的技艺表达清楚,哪怕用白话来写都行。”就算是进士科,也不只是考四书五经,除了儒家经典,也考诗赋、策论等。但进士科发展到现在,八股文已经占据了太多的比重,张世康并不想让理工科和农科,也被八股文所束缚。文章要写,但文章不该拘泥于格式,只要把想要讲的事讲明白就行。毕竟匠人有大文采者乃是凤毛麟角,在写文章的事情上,不能跟进士科这等文科生相比。宋应星听了后点了点头,茅元仪已经开始拿着笔记录了。自打茅元仪被擢升为克虏伯之后,茅元仪已经不再希冀去军队打仗了。他终于相信张世康没有再忽悠他,好好在武器上下功夫,照样也可以为朝廷立功,也照样可以封爵。自此之后,他便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兵器改良上。作为兵器局的局座,茅元仪手底下正在研发的项目也很多,比如他正在与王徵合作,尝试冶炼出韧性和硬度更合适的金属,好打造出比敌人强度更高的冷兵器。除此之外还有战车的改良,盔甲的改良等等传统战备。“当然,那只是基础科目,咱们的理工科和农科,当然是以技艺作为最重要的考核标准。只是具体怎么考,却要下点功夫。我的想法是这样的,将具体的技艺考核分成两部分,一部分考理论,也就是答卷考试,另一部分则为实践考试。答卷考试出题,自然是各门类的理论功底,以冶炼为例,如何将铁矿石炼成生铁,又如何将生铁炼成熟铁,如何加入碳,以提高熟铁的强度,又如何将其他金属以怎样的比例融合,得到更好的合金?题目可以以选择题的形式,给出几个答案,让考生来选。也可以以填空的形式,当然也可以是让考生自己阐述写出自己的见解来。其他门类,皆是如此。至于实践,自然是各自门类的实际操作,这很麻烦,所以考题的选择要有讲究。出题的核心是,要在尽可能简单的操作上,判断考生在其所学技艺上的真实水平。在这方面上,我就不班门弄斧了,全交由诸位来参与出题。此三项科目的分值,基础占两成,理论和实践各占四成。各门类皆可由诸位寻找制造总局的相关老匠人,但有一点,参与出题的人自即日起,不得离开制造总局。我将命近卫军和厂卫人员严加看守,泄题者入诏狱吃牢饭。”张世康十分认真的道。这种考试方式,自然是张世康借鉴了后世的考试模式,当然,如今的条件有限,实践的比重占的更大一点,毕竟实践出真知。宋应星闻言先是点头,继而又皱眉道:“基础和理论考核倒是没有太大问题,但实践考试恐怕困难重重。出题倒是还好说,如何评判成绩,如何规避风险,以及如何避免作弊,都没有个标准。”“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一切考题所需材料,皆由户部承担,不许考生携带自己的工具。凡是发现作弊者,直接取消考试成绩,且不得参与下次科举!”标准的制定并非一蹴而就,只能慢慢来,在标准不明确的情况下,只能通过重罚,来降低作弊的情况。毕竟对于考生而言,最大的惩罚,便是取消成绩,如果再加重,便是同时取消下次科举的资格。这一等啊,至少就得六年,考生自己就得琢磨值不值了。…… 第573章 狂兽,已醒矣 郑芝龙这次的来信与张世康上次的回信一样,阴阳怪气。倒是也没有真的撕破脸,只是对张世康的做法不敢苟同,同时解释郑家的造船厂出了问题,导致张世康之前订购的六十艘辅助战船可能延期。除此之外,还表示最近东洋那边不稳定,海域又出现了几股海盗,让朝廷留意,莫让倭寇得了机会袭扰大明云云。言辞倒是一副热心肠,可说出来的话却透着一股子的威胁味道。造船厂出了问题,但具体出了什么问题,没说,反正就是出了问题,反正剩下的那批订单可能延期。具体延期多久,不清楚啊,刚不是说了吗,船厂出了问题。东洋的又有倭人下海当了海盗,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以及到底是不是倭人,鬼知道。张世康看完信,直接就将信丢到了火盆里,脸色也变的不怎么好看。“我来说,你来写。”张世康对那千户官道。那千户官赶紧取来纸笔。“海清伯,你乃海盗出身,今为我大明勋贵,又为海商,此朝廷于郑家之恩德也。你的信阴阳怪气,我很不喜欢,你且思虑下,如此言行的后果。朝廷之订单,有正式签订文书,若不能按期交付,朝廷当问责也,群臣当弹劾也,天子当不悦也。至于东洋倭寇,你为海清伯,朝廷允你拥兵二十万,又有各式船只两千余艘,你肩负大明海防之责。倘若还让区区倭人袭扰我大明沿海,你之失职也,朝廷必问罪。本帅最后提醒你一句。狂兽,已醒矣。望好自为之。就这样。”张世康说着,那千户官就在奋笔疾书,片刻功夫,便将张世康的话润色完成。张世康接过了信简单看了下,便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兵马元帅印章盖了上去。“着个好手去传信,态度要嚣张点,有的人就是这样,不给点颜色看看,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张世康提醒道。郑家的事,说小不小,毕竟拥有各式船只两三千艘,陆水两战士兵将近二十万。可说大也不大。倘若是三年前的朝廷,想来肯定是吃不消的,毕竟那时候朝廷国库跑老鼠,边军都欠饷严重,还有流寇和天灾。但现在不一样了,正如他所言,大明这头狂兽,已然苏醒。三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你郑芝龙可想看看,我张世康手里的宝剑是否锋利吗?这当然已经算是明着来的警告了。战船不能按时交付,就是违约,你确定要失信于朝廷吗?倭人能突破你郑家水师袭扰大明沿海,就是你郑芝龙的无能,朝廷不养无能之辈。其实张世康已经给郑芝龙留了面子,这两年他没少让锦衣卫暗中查郑芝龙的老底,得到了不少关于郑芝龙的过往。杀人劫货的事没少做,在南洋诸岛甚至还干着奴隶生意,逼良为娼也不是没有,亏心事那是数不胜数。更有甚者,锦衣卫还查到了东洋,得知郑芝龙起家,主要靠两个人,一个叫颜思齐,一个叫李旦。甚至还查出,郑芝龙起初或是卖屁股起家的往事。这些自然是郑芝龙不愿提起的,张世康虽然生气,但终究没有去揭短。若是按照他两年前的性子,早把郑芝龙骂破防了。之所以只是警告,仍然给了郑芝龙机会,有不想内斗的顾虑,当然,也有另外的原因。比如郑芝龙的嫡子郑森,小伙子今年应该已经十八岁了,应当已经开始执掌郑家的一部分事情。郑森,自然便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国姓爷郑成功,抗击大清的民族英雄。当时崇祯老哥自挂东南枝,大明灭亡,郑家支持南明小朝廷。后来多尔衮入关南侵,郑芝龙一开始不遗余力,但发现南明烂泥扶不上墙之后,便不顾郑森的反对,毅然决然的投降了大清。不过郑森却并未投降,他说服了几位族叔和郑家的主要骨干,坚持继续抗清斗争,后来又为大明收复了东番岛。张世康还记得,郑森的老师便是钱谦益,而他逼死了钱谦益,不知道郑森会不会因此怨恨。但即便如此,张世康还是觉得,若能和平解决此事,最好和平解决,给郑家一个机会,也算是给郑森一个机会。到了他这个地位,一念之间,就能改变太多人的命运了。日子过的很快,转眼间就到了三月初十。这段时间里,英国公府上下忙碌的不行,原因也很简单。再过几天,张世康就要大婚了。正月初八那天,崇祯皇帝下诏,正式给镇国公张世康与破虏伯之女马玲绮赐婚,婚期就定在三月十六日。这对于已经几乎赋闲在家的张之极夫妇来说,无疑是件终于可以好好忙碌的事情。张之极连鱼都不钓了。钓友新城侯王国兴也时常来帮忙。除此之外,还有和联胜的一帮子勋贵也时常来英国公府问候,希望能帮忙。但英国公府家大业大,哪有什么忙需要他们来帮。一群大叔老头子都是来蹭饭、混眼熟的,家里也因此热闹非凡。与此相比,张世康作为主角,反倒很是清闲。不论是张之极,还是他的老丈人马祥麟,都知道张世康的性子,不少繁琐的礼仪能省就省。除了孙氏时常让他试穿各种婚礼时要穿的衣服外,他也乐得清闲。原本张之极还与自己儿子商量,询问婚礼要不要在他自己的府宅里办,言下之意是成了家后他要不要自立门户。张世康毕竟已经及冠,而且也已经成家。他又非张家嫡长子,还是世袭的国公,按照礼制,早该自立门户,分出英国公府了。但张世康只回了一句,还想再吃几天干饭,就让张之极乐得像个两百斤的胖子。人年岁越大,就越喜欢热闹。儿孙能在自己身边,长辈自然都是乐见其成的,英国公府又不差钱。随着婚期临近,整个京城都充斥着一股子喜庆的气氛。无他,天子赐婚之余,还令礼部将消息告知京城百姓,并下令取消张世康婚礼前天、当天、后天,三天时间的宵禁,意在与民同乐。京城百姓自然都受着镇国公的恩德,恩人结婚,朝廷如此给面子,谁能不高兴呢?于是到了三月十五日,京城街道上过年时才有的红灯笼,竟然再度出现。也是在这一天,大明皇帝朱由检,终于承受不住张世康的软磨硬泡,答应了张世康的两个请求。…… 第574章 连你也叛变了? 其一,张世康想请老哥来参加婚礼,并当他的证婚人。其二,张世康想趁着这个机会,给陈圆圆等八女也补办个婚礼,也就是说,张世康要一次娶九个。这显然是不符合大明礼制的,就是严世蕃来了也得直呼牛逼。大明皇帝赐婚,已经算是给了臣子很大的荣耀,正常情况下,当证婚人的要求就有点过分了,毕竟那可是大明的皇帝。而且一次娶九个,天子还去当证婚人,这无疑是有让天子来背锅的嫌疑。毕竟违反礼制的事情,天子竟然还去捧场,这说明天子屁股也不正呀。要不还是说张世康厉害呢,他只跑了三趟乾清宫,就给出了一个崇祯老哥不能拒绝的理由。赐婚的是天子,参加婚礼的是朋友,而证婚的是长辈。这是三个不同的身份,不论是张世康还是崇祯皇帝,都自动忽略了第一个身份。张世康邀请崇祯老哥,是因为第二个原因,崇祯老哥也只比他大了八九岁,一起共患难过,说是战友也不为过。自己结婚,岂有不邀请战友的?可崇祯皇帝能来,却是因为第三个原因,他对张世康的情谊一直有点复杂。按照张世康的想法,作为后世人,自己的婚礼怎么办,只要不违法,那肯定是怎么高兴怎么来。老丈人和马玲绮早就被他说服,一次娶九个,反正马玲绮是妻,而柳如是、陈圆圆等女是妾,身份在那儿摆着呢。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可以娶妻纳妾,这真是个好礼制,张世康很喜欢。但礼制里竟然不允许他一次性娶九个,这就不是个好礼制,不,此乃封建糟粕。张世康有着灵活的道德底线,与他对祖制的看法如出一辙。在某些事情上,谁还不是个双标怪呢?婚礼的前一天晚上,张世康照例宴请了自己的一帮子兄弟。酒宴就开在国公府另一处小一号的客厅里,原因也很简单,英国公张之极这天也在宴请他的好哥们。次子团八兄弟齐聚,就连诚意伯家的老三刘家卫都来了。太子朱慈烺的性子,能在两年内转变这么大,刘家卫也居功甚伟。此前朱慈烺差点被朝廷里的文官洗脑,张世康虽然下了几记猛药,但真正起到润物细无声的,还是聪明的刘家卫。作为太子朱慈烺的唯一陪读,刘家卫按照张世康的想法,暗中影响和改造了朱慈烺。才有了现在对火器、对海洋、对未来都充满憧憬的、对儒学的某些糟粕理论嗤之以鼻的新太子。众人刚一到齐,孙大胜就开始半是埋怨式的调侃,说大哥骗了他们,说好的建奴不灭,何以家为,自己却两年取九个。张世康脸皮多厚,自然打了个哈哈就过去了,只是孙大胜多少有点葡萄酸,而且他觉得很奇怪。若是以往,兄弟们开玩笑的时候,比如埋汰郑冲在战场上不要命时,都是齐上阵,每个人都要埋汰两句。可是这次,竟然没有一个人帮腔的。孙大胜盯着他们,示意这时候不欺负大哥,以后可就没机会了。然而他眼睛都挤抽筋儿了,却没有一个人附和他。终于,徐文远装不下去了,第一个开口道:“大胜,二哥其实有件事瞒着你。”徐文远脸上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孙大胜没当回事,自顾自的喝酒吃肉,完了还道:“徐二哥到底啥事儿,咱什么交情,有事你说便是。”“其实……我爹去年给我定了门亲事,再有三两个月,我估计也要成婚了。”孙大胜闻言,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徐二哥,说好的打完鞑子再成家的,连你也叛变了!”孙大胜脱口道。徐文远还没来得及回复,陈涛也开口道:“嘿嘿,徐兄弟倒是口风紧,不过为兄我下个月也要成婚了,我爹将婚期定在了四月十六,内人乃是咱京城的一个普通民家女子。”“哦,既然诸位哥哥们都不装了,那我也说了,我娘也给我说了门亲事。不过我爹说,那女子跟我娘一个脾性,让我好好考虑清楚。”王敬铎也跟着道。这事儿其实让他挺纠结的,他娘一声吼,全家都要抖三抖,他爹王国兴的鱼竿,不知道被他娘弄断了多少根了。王敬铎说过后,宋亮祖和郑冲,也相继表示都已经有了婚约在身,最慢的也将会在今年秋季成家。孙大胜都被这消息给整蒙蔽了。合着一个个都悄摸的寻了老婆,只有他一个人信守着当初大家一块的承诺?他家里可是三代单传呀!老爹独苗,他也是独苗,老爹是怀国公,有世袭的怀宁侯爵位。他自己也有了世袭的伯爵爵位,这等荣耀之事,若是在家里孩子多的勋贵里,自然是两个爵位都要承袭。可孙维藩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也就是说,孙大胜如果不傻,按照礼制就只能去承袭老爹的怀宁侯。而他自己这个爵位,指定是没什么卵用的。就是这样的情况,今年已经二十一岁的孙大胜,都没有成家的想法。每天除了偶尔跟兄弟们喝个酒扯会儿犊子,就是跟他爹一样呆在军营里练武和读兵书。当然,这跟他老爹的言传身教也有关系,自打孙维藩知道了儿子想灭了建虏收复失地后才成家,孙维藩高兴极了,认为儿子真是有志气。孙维藩果真就没想着给儿子去张罗婚事。于是,就有了现在的情况,孙大胜呆愣片刻,发现年纪最小的刘家卫没吭气儿,立即就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样道:“家卫,你应该不会成家吧?咱俩可真是难兄难弟了呀!”弟兄们成家当然是件高兴事,孙大胜虽然有点郁闷,但也不会真的多难受,毕竟还有刘家卫陪着他光棍。刘家卫年纪最小,今年也只有十七岁。然而,孙大胜还是想多了,刘家卫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孙大哥,我爹早在三年前,就给我定了婚约了。”于是,孙大胜紧紧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断了。…… 第575章 你家小妹……可曾有婚配 到了第二天大婚之日,张世康一大早就被喊了起来。虽然婚礼的繁文缛节一再简化,但整个接亲到入洞房的流程,仍旧需要一个多时辰。由于八个小妾皆未有父母和宗族长辈,根据宗长的建议,陈圆圆、柳如是等八个小妾,被送到了距离破虏伯在京城宅院附近的一个酒楼内。整个英国公府的上上下下,都在为这场婚礼而忙碌,所有人都已经知道,天子将会来参加这场婚礼。这即使对于当朝国公来说,也是极为荣耀的事情。反倒是张世康显得最轻松,他美美的吃了顿饭后,又四处溜达了一会儿,看着四处忙碌的人,甚至还要张口指点几下。直到孙氏前来催促,他才在丫鬟的侍候之下换上了迎亲用的大红喜服。不同于普通人家的大红喜服,这件袍子乃是崇祯皇帝给张世康赐婚的时候御赐的。衣服上照旧绣着一条四爪巨蟒,乃是一件改成婚服用的蟒服。迎亲的队伍也早就准备好了,清一色的高头大马,而且全是上过战场的战马。只不过这些战马如今看不出一丝狂野,不仅胸前挂着大红花,就连脑门上都贴了个囍字。尤其是排头的二狗,不知道是不是觉察到自己的主人今日要娶老婆,马蹄不断的敲打地面,显得格外的兴奋。临近巳时的时候,张世康与徐文远、孙大胜等人先后跨上战马,整个迎亲队伍显得格外壮观。新郎官是当朝兵马元帅、世袭镇国公,身后的伴郎团同样豪华,世袭靖虏伯孙大胜、世袭霸州伯徐文远、世袭南皮伯王敬铎、世袭武邑伯郑冲、世袭满城伯陈涛、世袭东安伯宋亮祖。哦,还有被抓了壮丁的李定国,这小子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为啥张世康对他那么信任,竟然连婚礼这种大事,也让他来参与。毕竟他此前乃是流寇,说不好听点,就是反贼。要知道听说今天天子也会来,天子,反贼,同时参与一场婚礼,听起来就怪怪的。不过这三个月以来,李定国果真是对大明朝廷有了全新的认识,尤其是近卫军军备之精良、士气之高昂。他除却在西山大营操练之余,有假期时也会去京城四处逛逛,或者骑马去城外转转,所见到的、听到的,都是对未来充满期许的百姓,以及对朝廷、对天子、对当今镇国公的感激。与此对比,他与义父在大明四处折腾的那十年,实在是有些荒唐了。“定国,走了,接亲去!”满城伯陈涛拍了拍李定国的肩膀道。陈涛在次子团里年纪最大,比李定国也要大上四五岁,近卫军上下对张世康的信任毫不质疑。在军营里,近卫军对李定国以及李定国的部下也都以袍泽相待,使他们很快便获得了认同感。“嗯,好。”李定国有些恍惚的收回了思绪,突然笑了笑。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京城的大街上,还是以大明将领的身份。他从未像现在这般珍惜如今拥有的一切。张世康跨上二狗,一众兄弟也都相继跨上自己的坐骑,身后的‘仪仗队’立刻开始敲锣打鼓、鞭炮齐鸣。由于朝廷为这场婚礼做足了准备,京城也再次上演了一次万人空巷,从英国公府到马祥麟府邸,几条街道的两侧全是过来凑热闹的百姓。当然,在这些凑热闹的百姓里,有多少锦衣卫和东厂的侍卫不得而知,张世康只知道刘文柄兄弟俩调集回来了锦衣卫四成的人手。周围的百姓也都喜庆的向他们的英雄道贺,而张世康则从二狗的后背上抓一把喜糖,随手丢给小孩儿多的地方。整个迎亲过程乏善可陈,张世康带着一帮子好哥们抵达马祥麟府宅,一番跪拜折腾之后,接上了早已盖上红盖头的马玲绮。而后迎亲队伍转了个弯儿,抵达柳如是、陈圆圆等女身处的酒楼。又是一番吹吹打打之后,八个小妾也登上了属于自己的轿子。柳如是等女在登上自己的轿子时,甚至两眼含泪,如她们这等女子,即使运气好嫁给人作妾,也基本都是在晚上悄摸被接走。而非现在这般,虽是妾的身份,但一应礼数,都是用的大礼,就连轿子都是八抬大轿。还是在白天,当着京城满城百姓的面,这对于她们而言,终身难忘。当迎亲的队伍离开酒楼的时候,周围的百姓都开始欢呼,一次迎娶九个,九顶八抬大轿的场面,还是很壮观的。按照流程,张世康带着迎亲队伍绕着长安街走了一圈,到了哪里百姓都是夹道欢呼。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张世康才带着迎亲队伍返回英国公府,当他们到达英国公府时,身着便服的崇祯皇帝已经等候在大门口了。除了崇祯皇帝外,还有两个熟悉的身影让张世康惊讶,一个是卢象升,一个是孙传庭。此事卢象升和孙传庭正在与崇祯皇帝说话,似乎是在说些什么,崇祯皇帝的表情还算平静。当看到张世康骑着高头大马回来时,崇祯皇帝只对卢象升和孙传庭一摆手,便冲着张世康点头笑了笑。大礼在英国公府的客厅举行,由于人数太多,此后便发生了戏剧化的一幕。崇祯皇帝作为主婚人,要对新人送上祝福,起初还算顺利,张世康每领回来一个媳妇,崇祯皇帝就笑着说上几句。但由于一次九个实在太多了,当张世康领着第八个来给父母行礼时,崇祯皇帝人都麻了,他差点把人名都喊错,得亏是王承恩的提醒。一套流程走了九遍,词儿还不能一样,果真是有点难为人。好容易行完了大礼,将九个老婆送入婚房后,酒宴这才正式开席。崇祯皇帝自然是上上宾,与英国公、定国公、怀国公等勋戚坐了一桌,旁边则是孙氏在招待定国公夫人等女眷。而新郎官则仍旧和孙大胜、徐文远、李定国等同辈坐一桌,众人也都满脸的喜庆,唯有孙大胜有些心不在焉,老是有事儿没事儿就往女眷那一桌偷瞄。“大胜,你愁啥?”郑冲不解的问道。“又没瞅你。”孙大胜瞪了郑冲一眼道。众人都以为孙大胜还在为昨天的事儿生气,也就都没吭气儿,哪知道孙大胜刚还在不爽,当头扭到张世康那边时,立即就变了颜色。“大哥。”孙大胜满脸堆笑的拎着酒壶给张世康倒酒。“嗯?”张世康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呀!。“你家小妹……可曾有婚配?”……ps:今天有点不在状态,整理下大纲,明天再更了。 第576章 沁园春 嗯?张世康的皱着眉头露出个古怪的表情来。“那倒没有,怎么了?”“我……我也没婚配。”孙大胜嘿嘿笑道。“你当是给猪配种呢!自己追去。”张世康没好气道。好兄弟有这个想法,张世康倒是也没觉得突兀,主打的就是一个不主动也不拒绝。实际上这两年他老爹老娘早就想给他的幺妹找个婆家了,但均被张世康以各种理由或者坏招阻挠。主要是张世康觉得幺妹年纪太小了,就是今年也才刚刚十七岁而已。对于自己这个幺妹,张世康觉得十八岁成婚刚刚好,若是其他人家说亲,或许年内就得成家。但若是孙大胜这厮,反倒就更好说了。自己家兄弟,自己家妹妹,肥水不流外人田。前提是,孙大胜这小子能追到手,他那幺妹痴迷武艺已经三年了,身手也不简单,最起码他是打不过了。这阵子听说天天往未来嫂子那儿跑,名义上是要加强与未来嫂嫂的关系,实则还不是为了向马玲绮请教武艺。大胜这兄弟,人品是不赖的,就是长的有点糙。“哎!有大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嘿嘿,大哥喝酒,嘿嘿。”孙大胜都被钓成了翘嘴,一个劲儿的傻笑。“得了吧大胜,大哥今晚要入九次洞房,若是喝的不省人事,小心嫂嫂一脚把你踹树上。”徐文远调侃道。“对哦,大哥晚上嘶——九次!”孙大胜小声嘀咕一句,双眼一瞪,满脸震惊。“哈哈哈哈!”众人皆大笑。众人笑罢,郑冲面露疑惑的小声问道:“大哥是过来人,小弟有一事不明,就是……那事儿真的有那么舒坦吗?”除了刘家卫,他在次子团里年纪最小,这两年为了战功,几乎都很少回家,武安侯家家教严,他到现在也还是个处男。郑冲说完,其余人不论是有无经历的,都来了兴致。对于年轻人而言,颜色总是能让人精神倍爽。“郑老四呀,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呀!回头兄长带你去长长见识!”徐文远喝了一口酒后十分嘚瑟的道。他就比张世康小半岁,也是因为家教问题,很小的时候,就有了这方面经历,甚至比张世康都早。“得了吧,徐二哥,你的头一回,怕是跟兔公吧?那拉屎的地儿,你也不嫌恶心。”郑冲性子直,很明显并不想听徐文远的说辞。说罢,又看向了张世康。张世康笑着摇了摇头,似乎觉得有些无语,但见就连刘家卫也充满兴致,只得含蓄的道:“未知的事,自己去探寻,才最有意思,大哥只言,曲径通幽,乃人间乐事。不过大哥我倒是想起一首词来,你们且细细品味。”说罢,张世康就作沉思状,沉吟了一会儿道:“隐约兰胸,菽发初匀,玉脂暗香。……窦小含泉,花翻露蒂,两两巫峰最断肠。添惆怅,有纤褂一抹,即是红墙。……把朱栏倚处,横分半截,琼箫吹彻,界住中央。……风流句,让屯田柳七,曾赋酥娘。”在场的孙大胜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愣是没听懂。唯有学识最高的刘家卫陷入沉思,这是一首沁园春,但这描述……刘家卫回味了一下,竟然脸都红了。于是郑冲等人就让刘家卫解诗,刘家卫躲不过,只得红着脸给他们讲解。一群半大小子得知详情后,都对自己大哥投来仰慕的目光,因为根据刘家卫的说法,这首词,定然是大哥自己作的,他从未在全唐诗全宋词,乃至其他书籍里见到过。张世康笑笑不吭气儿,深藏功与名。临近傍晚的时候,宾客先后离席,张世康也没喝多少酒。崇祯皇帝临走的时候,似乎有什么话想跟张世康说,但想着今日是张世康大喜的日子,最终也没有说。卢象升和孙传庭也只是提了礼物前来道贺,之后便与崇祯皇帝一块离开了英国公府。忙完了事情后,天色已经黑了,张世康与陈圆圆等女续了会儿话后,就去了自己的主房。主房里,马玲绮已经呆呆的枯坐了两个时辰,屋子内到处都是大红的装饰。卧床边上的桌子上,铺着红色的桌布,上面摆着几碟小菜,还有酒,一根大红的蜡烛已经燃烧过半。马玲绮觉得自己是不紧张的,毕竟她与张世康已经认识很久,就是有点无聊。门咯吱一声被推开,马玲绮的小手下意识的便握成了拳头。“屋子里又没外人,难不成你真在这儿干坐了一下午?”张世康坐到了马玲绮的身边,一边说着一边就环住了马玲绮纤细的腰肢。“无忌哥哥,这是规矩。”马玲绮只觉得脸上发烫,下意识的道。“叫声夫君听。”张世康凑近了道,说着便掀开了马玲绮头上的红盖头。但见马玲绮小脸红红的,精致的妆容加持之下,灵动诱人,让张世康不自觉的抱起来亲了一口。“夫……夫君。”马玲绮的脸蛋更红了,这突如其来的侵犯,差点让她没忍住出手。“嗯,饿坏了吧,快过去吃点东西吧。”说着张世康便将马玲绮整个抱了起来,一直到桌子前才放下。马玲绮确实已经很饿了,张世康也很是温柔的给她夹菜,甚至还喝了一杯酒。一刻钟后,马玲绮吃好了,张世康说他也很饿了,马玲绮不懂,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张世康再度抱了起来。但马玲绮坚持要去净口洗漱,若是以往,张世康才不会给机会,奈何马玲绮力道奇大,只三两下就挣脱了束缚。张世康无奈,只得自己躺到了床上等待。当马玲绮洗漱结束时,张世康已然坦诚相待,马玲绮眼睛瞪得大大的,人都愣了。“过来吧,被窝都给你暖好了。”张世康掀开被子一角,扬了扬眉毛道。这是他一辈子的妻子,为了这一天,张世康这半年多都始终没有突破这道底线。但现在,是时候了。“夫……君,我……。”马玲绮小心翼翼的挪到床边坐下,话还没说完,就被张世康抱着压倒在床。马玲绮想说话,但嘴却已经被堵上,只觉一条温热的东西来回游走。同时,下方遭遇突袭,由于事发突然,马玲绮下意识的就夹紧了双腿。“嗷!~~”张世康只觉自己的手被老虎钳给夹住了,疼的叫出声来。…… 第577章 岂能做那墙头之草? 于是,张世康拥有了一个难忘的夜晚。物理上的难忘。要知道马玲绮的武艺可是与张世康的亲卫统领洪秀成差不多的,就算是孙大胜都不是对手。马玲绮虽然个子没他高,但气力、灵敏度可比他厉害多了,往往是张世康出其不意的触摸,便会引来马玲绮的应激反应。于是张世康便倒霉了,不是一脚被踢下了床,便是胳膊差点被捏脱臼。问题是马玲绮还总是弱弱的道歉,再三保证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以至于后来张世康也有点应激了,差点就要打退堂鼓。到了第二天,张世康一瘸一拐的走出屋子时,院子里的丫鬟们都捂着嘴偷笑。张世康也不在乎,领着马玲绮去给自己父母见礼,而后便坐上马车去了宫里。昨天崇祯老哥的欲言又止,以及卢象升、孙传庭的突然来京,让张世康总觉得是有什么事发生。当他来到乾清宫时,卢象升和孙传庭果然也都在,听其言,似乎是在述职。卢象升乃是五军都督府重组后都督府的大都督,而孙传庭也算是大都督的副手。重组后的都督府不受兵部节制,而是受兵马元帅节制,并向天子直接负责。这等封疆大吏,进京述职的对象,自然是当今天子。见到张世康前来,崇祯皇帝直接冲卢象升两人摆摆手,再度制止了他们说话,而是对张世康道:“无忌,两个月前,那李自成以自己的三万步军,与关宁锦的吴三桂换了一万匹战马,此事你究竟是如何想的?”这事儿张世康倒是跟他说过,起初他并未在意,但现在想着,若是李自成多了那么多战马,机动能力恐怕会变强,若是再造反,可就难处理了。虽然说三万步军换一万战马,关宁锦不亏,可战马朝廷一直都很缺,属于有价无市的范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啊陛下,那个谁也曾曰过,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咱们既然选择放那李自成出关,当然得给予相应支持,关外那等地方,光是步军如何能打开局面?”张世康平静的道。跟着李自成到达关外的兵力,大概在六万人左右,且马军只有五千出头。于是李自成便请求虎贲军总督卢象升,提出愿意只保留三万部队,将剩下的部队全部交由卢象升统领,条件是希望获得一万匹战马。卢象升自然将这件事快马告诉了张世康,一万匹战马可不是小数目,去岁归化城土默特部的俄木布,拼了老命,才从周围的蒙古部落里抢来八千多匹战马。连带着自己部族内的一千多匹,才算勉强凑到了答应张世康的战马数量。而这批战马,几乎全被张世康交给了吴三桂的关宁锦防线。这主要是因为,关宁锦防线乃是与大清之间的桥头堡,若有战事,首当其冲。但张世康考虑再三,还是答应了李自成的这个请求。当然,作为补偿,李自成筛选下来的三万步军,全部交由吴三桂,用来增加关宁锦防线的兵力。而李自成拥有了一万五千骑兵,单单是这股力量,在草原上已经极为强大,至少草原上的中等及以下的部落,在骑兵数量上是绝对敌不过的。张世康既然敢赌,那指定是要豪赌,就如同他当年与崇祯老哥一块赌大明国运一样。现在的局面就是,张世康赌李自成不想放弃所有将领的家小,或者说赌李自成不想永远留在关外飘着。为此,朝廷当然也付出了不小的成本,但还是那句话,朝廷亏得起。风险越高,收益才可能越大。崇祯皇帝知道自己在军务上的事并不熟悉,他只是觉得那么多战马,给了李自成这么个大反贼,心里头不舒服罢了。见张世康解释,他也没有再多问,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后道:“无忌,你究竟打算何时反攻建奴?”……崇祯十四年二月初二,龙抬头。归化城以东,丰州。说是丰州,既不丰,也非州,这是一处略显破败的牧民聚集地,乃是西土默特部族人冬季的临时牧场。已是深夜,李自成身着棉服矗立在雾茫茫的牧场外。四处一点也不宁静,皆是牧场内羊群的叫声,没有月光,但积雪仍旧使周围并不显得太黑暗。他的身后,站着十几个大汉,这些人皆是身着棉服,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闯王,已经探查明白,那巴林部半数可用之兵,皆被那皇太极编入八旗蒙古,如今其驻地能战之兵不过六千余。但其周围还有乌珠穆沁部和茂明安部,最近的只需两个时辰便可到达支援。”田见秀在李自成身后道。“闯王,咱们真的要跟皇太极作对吗?那皇太极先前将朝廷打成那般样子,可不是好招惹的。”刘体纯有些忧心忡忡的道。他能如此说,自然是麾下有士兵如此认为,这说的也都是实情。甚至有人还觉得,不如趁着如今没人管顾,或许可以顺势投靠那皇太极,毕竟听说皇太极对降将还是很优待的。“刘体纯,都这般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你究竟是何居心?”郝摇旗不满的道。他的两个儿子和三个老婆,还在朝廷的手里,而那刘体纯光棍一条,倒是说的轻巧。而他们在一个月前,又用三万步军士兵,给朝廷换了一万匹马。看似占了便宜,但其实终究还是亏的,练三万步军需要消耗多少的东西,没有人比他们明白。倘若真要决定投降,就该在与朝廷更换战马之前,六万精锐多少还是会令皇太极在意的。郝摇旗开了口,刘宗敏也加入,三人顿时有些争执起来。“三位将军莫要争吵,我等如今身处关外,四处皆是仇寇,正需要团结。”军师牛金星赶紧劝道。提出以三万步军换一万匹战马的,正是牛金星,他认为在关外与蒙古部落打,没有一定的机动能力是不行的。牛金星这些年在战事上出了不少计策,也是很早就跟着李自成的老部下,牛金星来劝,刘体纯等人,也都暂时不说话了。“建奴确实能打,但老夫只问诸位一句,如今的朝廷,难道就不能打吗?若非如此,我等去岁拥兵七万余,何故投降了朝廷?实话讲,全因为朝廷早已今非昔比也!如今我等被放逐关外,朝廷供给粮草,尔等反倒又开始生出心思,我等果真就只能当反贼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岂能做那墙头之草?”…… 第578章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 牛金星的话说完,刘宗敏等人顿时没音儿了。几年以前,他们跟着闯王李自成在大明关内搅的天翻地覆,即使也打了不少败仗,但却从失去反抗的的信心。可这两年不知道怎么了,事事不顺,而朝廷却仿佛磕了药一般,愈发的坚挺起来。前年在四川,他们卧薪尝胆了整整两年,练兵、练兵,还是练兵,使他们的军队比之先前不知道强了多少。这期间,他们也曾遇到过机会,就是朝廷江南叛乱那次。那一次,闯王带着他们兵临汉中府,他们信心满满的要出川,结果等大军到了汉中,官军的军容比之从前更甚。也是从那时起,所有人对官军的看法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来官军也不总是原地踏步,原来他们在练兵,官军也在练兵。再后来,便是去岁的事情了,兵马元帅只靠着四万近卫军和四万白杆兵,便将张献忠打的落花流水。最终张献忠身死,李定国投降,孙可望带着残部扎进十万大山,前阵子听说被黔国公设伏全歼。据说黔国公围困孙可望部时,孙可望的兵马只剩下不到一万,云贵大山多猛兽、瘴气,那孙可望也是胆大包天,竟敢闯入山林。投降虽然是迫不得已,但不得不说,那次见到官军的军容和装备之后,所有人都失去了继续反抗的念头。原本以为朝廷会将他们的军队解散,随便给他们这些首领个一官半职,而后注定还要在监视之下渡过余生。却没想到那兵马元帅不仅没有将他们的军队解散,还整编让他们继续统领,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赎罪,呵呵,他们倘若不是活不下去,谁会去做这种事?赎罪,呵呵。这是所有人在刚到达关外时的心情,他们或许对关内熟悉,但对于关外,一切都是陌生的。冰天雪地,方圆百里连个县城都没有,最初的恐惧过后,便是孤独,仿佛天下除了雪还是雪。两个月的时间里,他们甚至没怎么见到所谓的蒙古人。若站在他们此前的角度上,他们希望朝廷跟建奴大打出手,好让他们渔翁得利。可如今,已经没有这个选项了,两边,哪个都招惹不起。降了朝廷,朝廷让他们赎罪,让他们去骚扰建奴。降了建奴,用屁股也能想到,也只会是让他们当炮灰。要么当建奴的炮灰,要么当朝廷的炮灰。这,才是刘宗敏、郝摇旗争执的根本原因。压抑、对未知的恐惧、对未来的迷茫。立场,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对于刘宗敏等将领而言,确实是这样的心情。但对于牛金星来说,立场反倒因为去年年底的投诚,愈发坚定起来。原因也很简单,他乃大明朝的举人,还是天启年间的举人。倘若让他在建奴和朝廷之间选一个来投诚的话,他肯定选朝廷,因为大明才是正统。建奴是什么?一个茹毛饮血的满意部落而已,也配?“闯王,咱们必须尽快的统一思想,若是临战还如此纠结,我等死路不远也!”见刘宗敏等人不言,牛金星再度对李自成道。李自成的目光环视过所有的兄弟,最终将目光停在了南方,那是长城的方向,想回去,想光明正大的回去。已经别无选择。仓啷一声,李自成拔出腰间佩刀,而后双手握住刀柄,冲着一根拴马用的木桩猛的挥砍,只一下,那木桩就被斩作两截。“从今以后,谁再敢言降建奴者,有如此桩!我等乃汉人,朝廷有不对,我等亦有过错,然不论如何,此乃我汉人之间的事,安能投蛮夷而抽刀向我汉人?朝廷既然给我等机会,不论他们是真是假,咱们试试便知。刘宗敏!”李自成的声调格外的冷静与坚定,那是十数年的征战生涯,无数次的死里逃生后所造就的。“属下在!”刘宗敏立刻便忘记了刚才的不快。虽然他有心思,但整个曾经的义军当中,他最佩服的便是自己的大哥。如今大哥已经有了定意,他自然也不再纠结。刀山火海,跟着大哥闯一闯便是,怕死的话,也不会选择这条路了。“立即去通知全军,半个时辰后全军拔营,攻巴林部!”“属下得令!”刘宗敏一拱手,立即朝着后方的营寨而去。不多时郝摇旗、李过、刘体纯、田见秀等人先后奔向自己的营中准备,在场的只剩下李自成、牛金星和宋献策。“闯王,何不与那西土默特部联合起来?岂不能少些折损?”宋献策迟疑了一下道。李自成部的两个军师,牛金星负责战略战术方面,而宋献策负责后勤以及所占城池的管理。但若是战事上有想法,宋献策当然也会说。听了这话,牛金星哑然失笑道:“宋矮子,你是不是在四川呆傻了。关外,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倘若咱们不能展示一下身手,在那俄木布眼里,咱们也不过是降了朝廷的绵羊。这第一仗,必须咱们自己来打。而且,必须打的漂亮。”半个时辰后,三万大军拔营,由于老幼妇孺全被朝廷集中养在关内,而一半的给养,朝廷托付给了归化城的西土默特部。以至于三万大军只有五天的军粮,但同时,这三万兵马没有了任何的拖油瓶,转进的速度很快。两天之后的一个黎明,大军抵达了距离巴林部聚集地只有三四里的地方。依旧是大雾弥漫,所有的人鼻子嘴巴都呼着白气。李自成手握刀鞘,对自己的部下作最后的动员。“将士们,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倘若不能证明自己,不仅朝廷不容我等,这天下也无我等立锥之地。巴林部的聚集地约莫有两万多人,可战之兵仅有六千余,而我们有三万人。我需要一场胜利,而你们,同样需要。记住,不得恋战,要趁着敌人没有防备,速战速决,咱们只有一个半时辰的时间。由我以下,冲杀过去!”…… 第579章 苏醒了,猎杀时刻 巴林部贝子塞布腾只觉一阵心悸,从睡梦中惊醒。他怀里的女人也半坐起身来,露出胸前的一抹春色。“贝子老爷,你怎么了?”那女人问道。塞布腾有些恍惚,他不知那惊惧来自何处,但又不想跟一个女人说这些,只是不耐烦的道:“你睡吧,我出头走走。”说着塞布腾从被窝里站起身来。这两年来整个部落人口下降严重,从巅峰时期的四万多人,如今只剩下两万多。七年前,巴林部迫于那林丹汗的压力投降皇太极,那时候的后金势如破竹,在整个关外几无一合之众。大明朝廷也被皇太极打的接连丢失土地,周围的部落相继投靠皇太极后,塞布腾也跟着向皇太极投诚,并且本部被编入了八旗蒙古。这本来该是荣耀的事情,毕竟八旗皆是大清的精锐。前两年确实如此,他的兄长跟着皇太极南征北战,立下不少功劳,光是汉人奴隶就分到了六七百人。可是自打三年前在关内的那场失败之后,局势急转直下,大清对朝廷的用兵接连失败。尤其是前年那场入关,他的兄长带着本部的七千多勇士,几乎全部折损在关内,他的兄长尸骨无存。上一次大清国陛下竟然还中了那祖大寿的苦肉计,赔了夫人又折兵,实在是让人失望。几个月前,大清的文官过来,本来是想让他的部族勇士整编五千人加入八旗蒙古,以取代他兄长的位置。但塞布腾考虑再三,最终以若再派兵马入八旗,本部将无人保卫为由,请求朝廷宽限他一年时间,也让他的部落得以喘息。那官员临走时的面色很不好,可塞布腾也没有办法。没有什么,比部落的存续更重要。塞布腾端起昨晚喝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而后掀开了蒙古包的门帘。一股冷风顿时灌进他的胸口,他紧了紧皮质的袄子,正待问门口的侍卫什么时辰,耳边突然传来阵阵沉闷的声响。塞布腾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作为马背上的民族,这种声音他再熟悉不过,这是大量骑兵集体冲锋的声响。而巴林部,距离西土默特部最近,这是塞布腾所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敌袭!敌袭!”不远处随即传来呼喊声,整个大营立即乱了起来。“传我军令,所有兵马立即集合整队!”塞布腾只觉的肝胆欲裂。他的部落满打满算也只有不到七千人的能战之兵,为了防御西土默特部,他最近没少往周围的乌珠穆沁部跑,就是希望若是敌人来攻,能得到乌珠穆沁部的支援。虽然此前的局势有些危急,但考虑到西土默特部兵力高过他也并不多,他的部落与俄木布并无太大仇怨,俄木布犯不着与他拼命才是。毕竟俄木布就算赢了,也必然是损失惨重。可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敢来。“告诉满朱习礼,立即着人去通知乌珠穆沁的盟友!”塞布腾从帐内取过自己的弯刀,对自己的亲卫下令道。那亲卫得了令后立即跑走,另有一个亲卫指着不远处惊慌失措的道:“贝子老爷,他们……他们已经冲过来了!你看那边!”但见百十步外,一群群骑兵自雾气中冲出,他们的衣着装备皆与蒙古人不同,但这些人的脸上皆是悍勇之色。“不对!不是俄木布,不是西土默特人!他们是谁?为何突然攻我?难道是大明朝廷?”……李自成骑在战马之上,冲在了最前面,他的身后,刘宗敏手里拎着朴刀,郝摇旗手里拎着铁鞭。李过与田见秀紧随其后,刘体纯已经带着自己的部众冲杀进敌营。“冲杀进去,不论老弱,杀无赦!杀!”说罢,李自成抽出战刀,朝着一个看似头领的人冲了过去。整整一万五千骑兵,如同过江之鲫般涌入巴林部落,塞不腾组织起来的防御仅仅支撑了不到半刻钟。李自成的这三万兵马,在历经了持续的低迷情绪之后,对以后的迷茫、和当下的恐惧,在这一刻突然爆发。沉默啊沉默啊,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只能在沉默中死亡。这是唯一的路,不能打出个漂亮的胜仗,他们在关外的处境只会越来越差。在冲入部落聚集地的前一刻,所有的士兵突然都爆发出了旺盛的求胜欲,这种欲望使他们的肾上腺素激增。苏醒了,猎杀时刻。正是黎明时分,天色将亮未亮,巴林部绝大多数人还沉睡在梦乡之中,塞布腾勉强组织起来的防御被撕碎之后,整个巴林部就再也未能组织起什么像样的反抗。当李自成部的步军抵达战场时,整个巴林部终于整体崩溃了。他们四散奔逃,只为了活的性命,但李自成早已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立即命令刘宗敏率领所部五千骑兵追击溃兵,而剩下的部队对巴林部完成包围。他手底下的将士们都杀疯了,仿佛是在发泄这些天的情绪一般,不少巴林部的人已经在蒙古包内跪下,希望可以饶他们性命。但杀红了眼的罪字营士兵上去就将人砍了个稀巴烂。大半个时辰之后,巴林部落内的战事已经基本结束。整个聚集地内四处皆是尸首,有罪字营的,有巴林部的,但更多的还是后者。最终活着向罪字营投降的蒙古人,有五千多。突围出他们包围圈的不超过三千人,而刘宗敏还在加紧追击,那三千人大半甚至没来得及骑马,想来也绝对跑不出多远。“闯王,这些俘虏咱们怎么处置?”牛金星亲自前来询问道。李自成将自己战刀上的血,在一个蒙古包的门帘上擦了擦。由于事先的侦查工作做的不错,战斗出奇的顺利,巴林部压根就没有防备。这次战斗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这些天他们压抑的气氛已经快要爆炸,而这次战斗,无异于是一个释放的过程。而同样的,经历过这次战斗之后,李自成明白,他们此后再无投降建奴的可能。这次他们几乎是将巴林部直接灭族,皇太极绝不会再容忍他们。念及此,李自成的心里没了侥幸,反倒更加坚定了。他望了望不远处的战俘,沉默了片刻后,平静的道:“就地斩杀,不留一个活口。”…… 第580章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闯王,让我去吧!”郝摇旗拱手请示,在得到李自成的同意之后,郝摇旗便冲着战俘的方向走去。所有人都明白,这场战斗打完,他们就没有回头路了,诸如这种偷皇太极屁股的行为,大清必然会大动肝火。既然如此,那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李自成之所以用自己的三万士兵,向兵马元帅请示换取了一万匹战马,正是为了适应草原的高机动战术。留着这几千俘虏,不仅会影响大军行军,也是个安全隐患。李自成十分明白,在关外身如不系之舟的情况下,必须尽可能的消灭掉所有的威胁。郝摇旗来到看管战俘的地方后,他的亲卫小声对他道:“将军,那蒙古鞑子有个会大明语的,言之如果放了他们,他们不仅将部族内的战马、羊群全部拱手交给我们,大清国还会给他们一大笔赏赐。”“速度通知吴三坤,让他带弓弩手过来。”郝摇旗面无表情的回道。那亲卫闻言立刻就明白了上头的决定,一边去执行命令,又听到郝摇旗嘀咕道:“不放他们,战马、羊群也是老子的。”一刻钟后,两千多弓弩手靠近了巴林部的战俘们,这些战俘都被绳子捆了起来。他们惊惧交加,这群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汉人太凶悍了,他们的首领塞布腾已死,部落算是完了,如今他们只求能留条性命。与关内的汉人不同,汉人打仗还需要理由,被俘虏,也总会找各种借口,而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他们蒙古人,只论成王败寇,不论这群汉人从哪儿来,也不论他们为何要攻击他们,输了,就是输了。蒙古人还有一点与汉人不同,部族输了战争,一般情况下都是给战胜者当奴隶,不论如何,总算是能活下来。不过在场的蒙古人都很佩服那个会说大明语的人,那人说汉人都贪财,只要他们允诺足够多的东西,或许不用当奴隶也未可知。他们带着这许多的期许,一直在等候敌人的首领出来。当郝摇旗带着一大队人赶过来时,那群战俘们都看向那个会说大明语的族人,希望他尽快去与那个首领模样的汉人交涉。那人也赶紧挤出一丝笑容来,但刚张开嘴就哑然了。但见那一大堆汉人士兵,刷刷刷的各自拿出一把弩来,并将铁箭对准了他们。“预备!放!”咻咻咻——空气中传来阵阵破空声,随即便是铁箭射入身体后的沉闷声响,继而是蒙古人的哀嚎。“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我们已经投降了,我们愿意为你们做事!”那个会大明语的家伙肩膀中了一箭,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声对郝摇旗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李自成站在后头低声道。“继续放箭,不留一个活口!”郝摇旗再度下令。“族叔,我觉得咱们最好将那些尸首都烧掉,尤其是那些战俘的。”李过沉静的道。“李将军言之有理,若是让其他部落知晓咱们杀俘,日后再打其他人,或许就难了。”牛金星接过话茬道。李过闻言点了点头。只消不到两刻钟,五千多巴林部战俘就已经被屠戮殆尽,整个战俘聚集的地方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儿。鲜血的温度融化了地表的积雪,但由于关外仍旧寒冷,很快鲜血便与泥土积雪混杂凝固,地面变的软绵绵的。又一刻钟后,刘宗敏着部下拆除了巴林部聚集地所有的蒙古包,并将蒙古包混杂着蒙古人收集的干草点燃,一具具尸首被丢入大火之中。这期间所有的士兵都没闲着,有的去收拢蒙古人的粮食物资,有的去宰杀牛羊,有的去收拢和分配战马。牛羊只一刀捅死,而后放在马背上,可以充当坐骑的战马留下,不适合的,要么充当驮运物资的劣等马,要么直接杀死、分解,而后也放在马背上。这是他们冲锋前李自成就给他们下的命令,必须尽可能的快速解决战斗。又一刻钟后,刘宗敏率所部骑兵归来,突围出去的三千人大部被斩杀,他担心误了战机便放弃了追击。刘宗敏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放亮,李自成本打算率领大军暂时后撤至归化城休整。有了这次大胜,想来那西土默特部的俄木布再不敢轻视他们。李自成毕竟对关外蒙古各部的情况不甚了解,能与那俄木布联合,也可以更稳妥一些。这次出击,整场战斗也就持续了不到两个时辰,突袭之下,巴林部被打的根本毫无还手之力。“报!闯王,东北方向有蒙古军队正在朝这里袭来,距离约莫二十里。”大军正开始回撤,一个哨骑从后方赶来。“闯王,当是乌珠穆沁部的人。”牛金星皱眉道。“大致来了多少人?”李自成问那哨骑。“回闯王,前锋乃是马军,大致有三四千人,后队则有数千的步军。”那哨骑又道。“诸位兄弟,既然他们赶来,不若将他们也留在这里如何?”李自成环视了一圈刘宗敏等人道。罪字营的战损并不高,仅仅战死了五百余人,伤了两千多,连伤筋动骨都算不上。乌珠穆沁部虽然比巴林部要强大,但整个部族的可战之兵也仅有一万出头。如今是敌明我暗,必须趁着周围的蒙古部族,对他李自成的情况还不甚了解,尽可能的多打几场大胜仗。“我看成,下头士兵刚才那股子劲儿还没泄呢!”郝摇旗接过话茬道。“谨遵闯王军令!”刘宗敏、刘体纯等人相继拱手。这次他们收获颇丰,单单是牛羊就有六千多只,若是算上杀死的战马,他们这三万人就算只吃肉,也足够吃上好几天。顿顿有肉吃,这是下面的士兵想都不敢想的,第一场胜利打出了气势,现在下头的士兵都在说着,如果能顿顿吃肉吃到饱在关外也不赖的说辞。除此之外,这次最大的收获,便是从巴林部缴获的马匹了,可用作战马的大约有七千多匹,可作为驮运工具的,也有四千多匹。李自成已经写信请求过兵马元帅张世康,希望缴获的战马先供罪字营使用,张世康同意了。此战之后,三万大军里,可用作战马的马匹数量,已经超过了两万匹。这与他的全骑兵计划还差点,但相信只要再来一场大胜,或许就差不多了。见众兄弟都斗志高昂,李自成当即道:“既然如此,大军立刻转向,队尾变队首,田见秀、尤东升,你二人各领四千马军,埋伏在左右两翼。”…… 第581章 前据而后恭 二月十二日,罪字营三万大军抵达归化城。西土默特部首领、大明顺义王俄木布亲自出城迎接。短短十日时间,李自成率军连破巴林部和乌珠穆沁部。如果说突袭巴林部是有心打无心,且巴林部本来就不强大的话,那么对乌珠穆沁部的征伐就足以证明李自成的能耐了。毕竟乌珠穆沁一万两千大军,在整个草原上都算一支不小的力量,而且乌珠穆沁部是全副武装,两方乃是正面对决。结果乌珠穆沁大败,李自成部只以三千人的代价,便斩杀了乌珠穆沁七千多人。而后乘胜追击,将整个乌珠穆沁部彻底击垮,乌珠穆沁残部在其首领的带领下,暂居东侧科尔沁部。十天时间,接连两场战争的大胜,更别提还俘获了上万只牲畜,以及足足九千多匹战马。要知道去年为了完成兵马元帅给他们的一万匹战马的份额,俄木布足足折腾了一整年时间,才堪堪给朝廷凑齐。“恭喜李将军大胜归来,朝廷得李将军,实乃朝廷之福啊!”俄木布冲李自成拱了拱手笑道。“不敢当,李某罪人也,此番我来,一则是为了朝廷的补给,二则具体的战报还需顺义王殿下代为转交朝廷。”李自成的表情十分平静,前据而后恭,是用鲜血换来的。“李将军放心,大元帅重诺,也绝非小气之人。大元帅说让李将军赎罪,依我看不过是想看看李将军的态度而已。待李将军再打几场胜仗,定然便能凯旋入关。补给已经准备好,城内有朝廷锦衣卫的人手,李将军可直接转交。”俄木布很是客气的道。在得知李自成不过是关内投降的反贼之时,俄木布确实对李自成很是轻视。身为首领,他最恨下头的人反叛,反叛又投降,则更令人所不齿了。但草原上实力为尊,这伙儿汉人的战斗力是不容小觑的,若不是自己有大明给他的部落建造的归化城,俄木布很难说自己是不是李自成的对手。如今李自成得胜归来,他自是不敢再怠慢的,为了表达自己的友善,俄木布甚至将城内的锦衣卫告知了李自成。能自己亲自递交战报,自然比由他人转交更让人放心。双方在城外寒暄了几句,俄木布便在城内设宴款待了李自成,以及其部下的核心将领们。酒过三巡之后,俄木布便和颜悦色的对李自成道:“李将军接下来打算对哪个部落动手?”李自成闻言眼睛微微眯着,他早知道俄木布会问这个,而且他料定俄木布肯定想与他联手。联手当然是好事,可李自成却不能自己去请求,再加上之前自己乃是关内的降卒,越是放低身段恳求,反倒越是被人看轻。“暂时还没想好,我乃关内之人,对蒙古部族的局势不甚明了,所赖有顺义王殿下提醒,我才能有如今的战绩。是以我想听听顺义王殿下的意见。”李自成很是谦卑,并没有因为几场胜利就变得傲慢。“李将军谦虚了,这大草原仅以实力为尊,李将军能连破蒙古两部,足以证明你之勇武。不过说起大草原部族的局势,愚兄或许确实更了解一些。巴林部以北,乃是杜尔伯特部,乌珠穆沁以东,乃是扎鲁特部,东北乃是茂明安部。这几个部族战力与乌珠穆沁部相当,大抵上是因为部族勇士皆被皇太极抽调。不过这些部族互相距离都不远,并且有拱手相依的盟约,李将军应当警惕。愚兄……倒是有个不情之请。”说到最后,俄木布这才说出了自己心里真正想说的事。这是俄木布与汉人打交道以来的教训,遇事不能立即说出自己的请求,不能太过直白,要学会拐弯抹角。“殿下请言,若李某能帮,自然不会推辞。”李自成心知肚明,但仍旧没有说破。“若你我二人联手,李将军认为如何呢?”俄木布心里有点忐忑的道。“殿下之言,正合我意,在下不提,只是担心殿下不同意。”李自成端起酒杯笑道。俄木布没想到李自成答应的这么痛快,当即喜笑颜开的与李自成一饮而尽。“在下认为,咱们决不能拖延,时机稍纵即逝,咱们必须趁着皇太极没反应过来,尽可能的扩大战果。一旦皇太极纠集大军前来,咱们就危险了。”放下酒杯后,李自成又道。“李将军所言有理,不瞒将军,愚兄已经调查清楚了,茂明安部的首领此前因为饮酒,与杜尔伯特部和扎鲁特部首领大打出手。愚兄以为,下一个对手,可以选茂明安部。”……接下来的一个月,罪字营与西土默特部联手,四万骑兵四处出击,接连击溃茂明安部、杜尔伯特部和扎鲁特部。大军又北上袭击了札赉特部,并俘虏了札赉特部的首领。四场战斗的规模都不小,然而罪字营的兵力始终保持在三万人,这得益于投降的蒙古人。李自成用了跟张世康差不多的方法,让投降的蒙古人杀死其他部落的蒙古人,以证明自己的忠诚。之所以保持在三万人,是因为罪字营的兵额,只有三万人。李自成向来谨慎,他可不想让厂卫抓住把柄,毕竟朝廷可不是此前的义军,说扩军多少就扩军多少,而且他十分确信,他的部队里,定然有厂卫的眼线。六场大胜,除却让罪字营实现了全骑的计划之外,李自成共计向都督府的卢象升呈交战马一万两千匹。这主要是因为他乃是与俄木布联手,所获均要分给俄木布四成。整整四十天的浴血奋战、四处转进,使得他的三万部下士气如虹,然而李自成与俄木布商议了一下,觉得不能再冒险深入了。归化城内的厂卫告知俄木布,皇太极已经知道了这边的情况,并且十分震怒。周围的其他蒙古部族,也都反应了过来,他们将各自的牧场迁移到了一起,正是为了共同抵抗己方的侵袭。不出意外的话,最迟二十天,大清国的大军定然会前来剿灭他们。…… 第582章 贪婪就是原罪 崇祯十四年三月初十,罪字营、西土默特联军抵达漠南蒙古东土默特部附近。经过侦查得知,东土默特部刚完成牧场的迁移,与原本接壤的其他部族距离较远。但联军就是否对东土默特部发起突袭产生了争执,俄木布认为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东土默特部首领赶兔,是个狂妄的人,所以才敢在其他部族都在扎堆防范突袭的情况下,自顾自的去迁移牧场。东西土默特自分裂的几十年以来,相互之间为了牧场仇怨不断大打出手,几十年来不仅没有缓和,反倒互相视为了宿敌。尤其是三年前东土默特部劫掠了俄木布的牧场,杀死了他部下上千的牧民,这对于俄木布来说,无异于是耻辱。然而东土默特部依附于大清国,已经被皇太极编入八旗蒙古,以俄木布那点兵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俄木布的兵力虽然仍旧不多,但却有李自成的三万精锐马军。这一个月来的相处,俄木布是越来越觉得惊骇,这三万汉人不仅能做骑兵,下了战马来步战,也是一把好手。尤其是这支部队的效率,一般情况下,一场战斗结束后,需要统计战功、收拢离散的战马、处理俘虏、处理伤兵,连带着还有对敌人的洗劫。这一过程一般部队往往要持续半天之久,而李自成最多只需要一个时辰。他们的士兵似乎早已习惯了来去如风的行事风格,并不在一个地方久留超过两天。他们的分工非常的明确,战斗开始便全员拼命,战斗结束,追击的追击,收集资源的收集资源,掩埋尸首的去挖坑。俄木布不止一次亲眼目睹这支高效率的部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上演了一出高行政效率的戏码。也是因为这样,俄木布这两天一直在劝说李自成,希望能说服李自成,将下一次的劫掠目标放在东土默特部。为了让李自成答应,俄木布甚至承诺不要这次战斗的战功,并且缴获全部归罪字营。只要求战斗结束后,将自己丢失的牧场夺回来,并且所有的东土默特战俘,交由俄木布处理。这样的分配,其实罪字营已经占了很大的便宜。毕竟俘虏对于李自成而言毫无用处,而罪字营又不用经营牧场。但即便如此,李自成仍旧还是没有正面答应。十数年的战阵经验,直觉告诉他,整个草原的局势有些古怪。其他部族为了防御他,大多聚集在一块,形成了优势兵力,而东土默特部却反其道而行之。即使俄木布一再说,那赶兔狂妄至极,但李自成却并不如何相信。他只信自己看到的。只是被俄木布接连撺掇了好几次,这两天李自成也有些犹豫了。几天前,朝廷的旨意下来了,有鉴于他在关外的战功,天子赦免了罪字营的罪过。这本该是件高兴的事情,毕竟在关外流浪了三个月,总算是不用再提心吊胆了。天子在诏令中言,希望罪字营继续在关外扩大战果,并承诺若再有战功,将对他论功行赏。也正是这封诏令,使李自成对东土默特部产生了纠结。理性告诉他,那可能是个圈套,最好不要贸然去进攻。但他对于战功实在是太迫切了,前面六战之功,堪堪赎清了罪过,而再往下,便是实打实的战功了。他通过了解,早已知道大明朝廷如今对战功的赏赐颇为丰厚,这两三年光是因功封爵者就有三十多位,且还有十几人得了世袭。他李自成从小贫苦,造反后颠沛流离,为的是什么?活下去,活的比别人好。人的欲望总是这样,当最低级的诉求得到满足,内心便会滋生更多的欲望。十几年来,多少与他一同起事的同仁命丧黄泉,就他活下来了。现在,他很渴求战功,他需要更多的胜利,来证明自己,来获取荣耀。倘若能因此得到朝廷的爵位,也不枉白活一世,就算回到故乡去祭奠自己的列祖列宗,也能使祖宗告慰。“闯王,咱们已经在这里驻扎了两日了,您最好早做决定,一直呆在一个地方,太冒险了。”牛金星找到李自成后道。此时李自成正在观摩俄木布提供的周边地势图,与牛金星同来的,还有李自成的部将刘宗敏、郝摇旗和刘体纯等人。“闯王,哨骑不是已经探明了吗?那赶兔兵力也就两万余。咱们本部就有三万,还有顺义王的一万人。如今咱们士气如虹,赎清了罪过后,再有战功,朝廷可就该赏赐咱们了!”刘宗敏有些兴奋的道。“是啊闯王,下面的将士也都等着您下令呢!朝廷一个蒙古鞑子给十两赏格,他们都等着杀敌赚赏银呢!”郝摇旗也附和道。他本来与刘宗敏就有些不对付,但对于出击东土默特部这件事上,他们的想法倒是出奇的一致。上层将领靠战功加官进爵,而对于普通士兵而言,最实在的便是赚取赏银了。一个敌人的脑袋,就抵得上他们大半年的军饷了。若是能多杀几个,不仅能升个一官半职,光是饷银,就够他们在关内的家人好好生活许久了。可以说如今罪字营上上下下,都充斥着求战的气氛。不多时,俄木布竟然也过来了,同样是再度劝说李自成攻打东土默特的。也是在这一刻,李自成心中对于战功的贪婪终于战胜了理性。“既然诸位都如此想法,那便明日出征吧。”……崇祯十四年三月十五日,东土默特部以东一百里,清军大营。“陛下,哨骑刚刚来报,李自成部大军朝着东土默特部进发了。”礼亲王代善亲自前来汇报道。大清国皇帝皇太极闻言,放下了手里的兵书。他的容貌看起来比两年前苍老了不少,虽然他也才刚刚五十岁。或许是隐疾,也或许是这些年处理朝政过于劳累,他总觉得天天都很困,尤其是刚吃过饭后。他站起身来犹自的叹了口气道:“咳咳咳——,鱼儿终于要上钩了吗?”…… 第583章 你这是在干啥? 三月二十四日,北京城。张世康最近有点忙。春闱在即,即使他已经将大部分的活儿,都甩给了宋应星等人,但有些事还是得他自己来定夺。这不像军务上的事,他大可以交给孙维藩、黄得功等人全权处理,毕竟军务也就那么点事。理工科和农科,对于这时候是个全新的改制,不止是朝廷没有经验,宋应星等人也仅仅是对出题比较擅长。诸如一应的制度、流程、规矩等等,都要做到尽可能的完善。这毕竟关乎着天下数十万匠人的期许和未来,诚如后世的高考,人家努力那么久,就是为了这次考试。张世康可以在其他事儿上偷懒,却不敢辜负天下人的期望。“唉!真是的,陛下就不能看我闲着,我连之乎者也都乎不明白,非要让我来做这主考官。”张世康将手里的毛笔往桌子上一丢,累的瘫倒在椅子上抱怨道。“陛下也是人尽其才,此事恐怕也只有公爷能办好,小三,去给公爷沏壶好茶来。”宋应星在一旁安慰道。宋应星的好听话,并没有使张世康高兴起来,毕懋康接过话茬道:“公爷,明天便是春闱了,今晚您记得早点歇息,养精蓄锐!”这话看似是在关心张世康,但其实是在小心的提醒。原因是张世康虽然每天也来处理春闱的事,但每次都是快要到中午的时候才来。使毕懋康一直怀疑,张世康就是来蹭制造局午饭的。但明日便是春闱,如果再来那么晚,若是春闱出了岔子,连个负责人都没在,可就有点让人笑话了。“要不……今天我不走了,就住在这儿如何?”张世康调侃道。“好的,属下这就为公爷安排住所。”毕懋康十分干脆的道。张世康一脸无奈。“放心吧,明早一定不会耽误事,考场就在京城,我若是住在这儿,明早一准儿天不亮就得起床,我还是住在京城舒坦点。”进士科的考场在礼部的贡院,理工科和农科的考场便暂时安排在了国子监。今岁春闱,进士科考生共计十九万六千余人,而理工科由于是第一次,考生只有五千多人。农科更少,仅有四百余人。进士科共考三场,每场三天,共计九天。理工科和农科在形式上参考了进士科,也考三场,但时间上分配不同。比如进士科第一场考经义,需要做三篇四书文、四篇五经文,三天时间,可以提前交卷,必须在第二场开考前完成。而理工科和农科的第一场,考的是理论,经过宋应星等人一个多月的努力,各科出了相关门类考题八十题。张世康主要参考了后世的考试内容,八十道各科考题,其中五十道为简答形式,二十道为阅读理解形式,十道问策题。所谓问策题,跟进士科的策问看似一个意思,但进士科做文章讲究很多,要求以文言形式,还要以八股格式等等。而理工科和农科就简单粗暴多了,有点类似于后世考试的应用题,考试的核心是解决问题,而非卖弄文章。相比于进士科,理工科和农科的第一场,考试时间为一天。其实这已经算是将就古人了,若是按照后世,八十道题顶多俩小时。而理工科的第二场考试,占据了整场春闱的大部分时间,足有七天。这主要是因为第二场考的是实操,这时候的条件很落后,诸如让木匠类的打造战车、器械,让铁匠类的打造兵刃、让火器匠人手搓火器部件等等。整场考试的考题都由制造总局拟定,按照规定,即使是工匠类考生,第二场考试入场时,也不准带任何自己的器具。所有考试用到的器具,皆由制造总局提供,比如打造兵刃用的锤子、炉子和生铁。而冶炼类的考题,制造总局提供相应的矿石。七天时间,同样的条件,同样的器具,全看考生的发挥。最后一场考试,考的比较抽象,因为考题全是张世康自己出的,考试时间为一天,形式与问策相同,但主要考试方向不同。比如第一场的问策,考的是本学科的常见问题,考题皆由本学科的制造局老匠人所出。而最后一场的考题,张世康压根不懂各学科的具体知识点,考的则是大方向上的问题。整场春闱三月二十五日开考,四月初三结束,十天后,也就是四月十三日开始填榜,四月十五日发榜。时间看似充裕,但进士科将近二十万考生,给阅卷考官的时间仅有十天。在这十天时间里,所有考生的试卷,要先着人抄录一遍,以防有考官根据笔迹作弊。抄录完毕后的试卷为三无试卷,即无姓名、无标记、无纰漏,原卷封存,考官拿到的便是三无手抄版来评卷。但理工科却又有不同,理工科的笔试题大体相同,但实操才是重点,为了这件事,制造总局的人没少下功夫。当然,整场考试的九天时间里,所有的考生皆不能离开考试的小房间,就是上厕所也要报备,并且由人跟着以防作弊。到了三月二十五这天,春闱如期开始。张世康倒是准时到场,只不过他仿佛就是个来剧组探班的,将主要事务也都交给了宋应星和毕懋康。主考官在考场一般被称呼为总裁,张世康很喜欢这个称呼。第一场考试乏善可陈,第二场考试还有点意思,张世康似模似样的在各考场巡视,甚至蹲在一个铁匠考生那儿看人打铁。尤其是冶炼科考生,黑烟火烧的,看起来不像在考试,倒是像在玩火,不少考生都手忙脚乱的。冶炼最重要的是温度,温度达不到根本不能去除矿石里的杂质。制造总局提供了缩小版的常见冶炼炉子,和相应的矿石。其他考生都在仔细研究和琢磨炉子,唯有一个考生在玩泥巴。那考生用泥巴和砖头糊了个如同锅盖一般、两米见方的空壳子,又在空壳子里塞满了柴火,并将柴火点燃。这空壳子顶部留有透气孔,待柴火燃烧起来,那考生便将空壳子顶端的透气孔用泥巴糊住,只留底端的两个孔出气。张世康觉得奇怪,便走过去问道:“你这是在干啥?烧焦炭?”…… 第584章 冶炼的核心 那人听了张世康的话吓了一跳,但却并不敢随意说话。此乃科举考场,任何不该有的行为,都可能使考生的所有准备付之一炬。“总裁大人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一个陪考官对那考生道。“回总裁大人,草民是在炼些高品质的木炭。”那考生一听面前的便是主考官,十分老实的道。“炼铁不都是用煤和木柴吗?你为啥要费劲儿的弄这木炭?”“回总裁大人,木炭烧的旺,炼铁更容易些。”这人即使知道张世康是主考官,但面上仍旧没有一丝巴结的意思,真个是问什么答什么。“总裁大人,草民还有很多事要做,时间紧迫……”那人又道。言下之意是,并不希望自己被打搅。那陪考官一听这话当即就要发火,觉得这个考生实在是木讷不懂事,总裁大人是谁,在这儿是老大,在军队里也是老大,那权势,可是你能比的?若是好生巴结一下得到张世康的赏识,还考个什么试,直接就能推举做官。“我看其他考生都优哉游哉的在准备,为啥就你如此紧迫?”张世康制止了属下的聒噪,继续问道。那人或许是真的想尽快打发掉张世康,便很快的道:“回总裁大人,草民的炼铁方法与别家不同,草民光是炉子就要盖三座,虽然不用盖那么大,但至少也要盖三四天。但草民炼出来的铁,品质要比寻常方法炼出来的铁要高。”说到最后,这人脸上带着十分的自信。“因吹斯听,说的详细点嘛。”张世康少有的好脾气又追问道。“大人,这些考生基本都是原来各地匠人的子嗣,或许是有些家学,不过这乃是人家赖以生存的机密,一般都是不好过问的。”那陪考官也是制造总局的老匠人出身,在一旁小声提醒道,张世康闻言皱了皱眉头。“这样吧,如果你的冶炼方法,真的可以直接炼出更高品质的铁,我赏你一千两白银,说说吧?”这时候的冶炼工艺十分低下,炼制出来的铁只能铸不能锻,所以也叫铸铁。若想锻也可以,只是需要更多的人力物力和更复杂的步骤,才能得到可怜的精铁。若是放眼全世界,其实问题都大差不差,十九世纪时,甚至以钢铁产量,作为衡量一个国家是否强大的重要标准。便可以说明,炼铁炼钢对于一个国家强盛的重要性。也是基于这个原因,铁器在大明乃是官营,产量太低了。不外传是为了更有保障的养家糊口,老子直接给你钱。一千两白银,足够这老兄吃喝不愁几十年了,这样你能说了吧?“回总裁大人,这三个炉子,一个用来炼木炭,一个用来炼煤炭,一个用于炼铁。前两个炉子相对好说,后一个炉子很是复杂,草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一次做成。是以,时间实在是不够用。”这人倒是没提钱的事儿,只是专注于问题本身。“只要你的法子好使,本总裁给你搭把手,可不敢教其他考生知道呀。”张世康小声对自己的属下道,那陪考官很是聪明的点头如捣蒜。那人闻言悄摸的打量了一下张世康,觉得这位主考官有点不靠谱,这些大人们两手不沾阳春水,哪里吃得了力气活儿的苦。但见张世康没有继续问,立马就开始了自己的工作。张世康让陪考官去帮他好好监督考场,而他自己真个就留在了这间考室里,他想看看这老兄到底打算如何冶铁,实际上他自己也想看看冶铁的流程。那人趁着炼制木炭的空档,再次开始搭建第二个炉子,张世康也不闲着,便去给那人搬砖。不过并不是他真的亲手搬,而是让一个亲卫去搬。作为大明耐刺王,该有的防备是少不了的,即便是在考场,他的身边也跟着洪秀成以及另外两个亲卫。张世康则蹲坐在一旁跟那人闲聊,有不懂的便开口问。那人见给他帮忙的小伙子手脚很麻利,想来真的可以提高他的工作效率,便也不再那么不耐烦,一边干活一边给张世康讲解。到了半下午的时候,第二个炉子终于盖好。第二个炉子大体上与第一个相仿,只是原材料是煤炭。这时候的大明,已经开始少批量的使用煤炭,之所以少,原因也很简单。后世用的煤炭,基本都通过工厂做了处理,最简单的便是洗煤,以去除掉燃烧过程中产生的毒气。而这时候的煤都是原煤,直接燃烧会产生大量的硫化气体,这时候的人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硫化气体,但吸多了身体会生病却是知道的。那人却并不在乎,将考场提供的煤放入炉子里点燃,不多时考室里就再次变得狼烟滚滚,直把张世康呛的差点看到他太奶。“我……咳咳咳……我……明白了……咳咳咳,你这是在炼焦!”张世康虽然被呛的不行,但脸上却带着兴奋。他虽然对冶炼一知半解,但却十分明白,对于冶炼而言,最难的其实是温度。如何将温度提升到足以将矿石中杂质全部去除,是冶炼一切金属的核心。“回总裁大人,草民不知道啥是炼焦,这些煤经过跟烧木炭差不多的方法处理后,用于冶铁可以提升效率。”那人一边观察着两座炉子里的状态一边道。他不明白张世康为何满脸兴奋,只是想着,这位大人还是不错的,他的手下干活真是利落,就是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来,但他又不好问。好在是这问题并没有让他纠结多久,张世康看了看天色,自己就道:“晚上你是不是也会继续?”科举考试的九天时间是不间断进行的,即使是晚上也是考试时间。“回总裁大人,自然,第三个炉子是关键,为了提高容错,草民必须全力以赴。”鱼跃龙门听起来好听,但哪有那么容易的,需要比旁人付出更多的努力。九天时间被关在一个小屋子里,吃喝拉撒不见天日,这人还好,有张世康这个话痨陪聊,要知道其他所有考生,这九天时间过得甚至不如后世看守所。“你看这样成不成,晚上你就别搞了,明日我再过来,还让他给你打下手,保准不误了你的施工进度,如何?”张世康是想了解整个冶炼过程,而不是明早过来,进度走了一大截而自己不知道。那人想了想,觉得晚上如果能休息好,也能提高第二天工作的效率,更别提还有个人打下手,便同意了。这时候陪考官过来,提醒张世康时辰到了。主考官其实也应该日夜在考场盯着,但张世康有特权,他专门让属下提醒他准点下班。张世康从洪秀成的手里接过毛巾,在自己被熏的乌漆嘛黑的脸上擦了擦,正准备离开,突然回头问那考生道:“你叫什么名字?”这个问题格外的敏感,以至于那陪考官都愣了。那人看了看陪考官,陪考官赶紧点头,那人便老实的道:“回总裁大人,草民姓老,单字一个大字。”…… 第585章 我悟了啊! “什么玩意儿?老什么?”张世康眉头都皱了起来。“回总裁大人,草民叫老大。”老大仍旧很实诚的回答。张世康的表情有点古怪,扭头问陪考官道:“百家姓里有姓老的吗?”“有的大人。”这就不奇怪了,不过姓老的还是头一回见到。“你该不会还有个叫老二的兄弟吧?”张世康莞尔一笑的调侃道。“回总裁大人,草民有两个兄弟,一个叫老二,一个叫老三,他们也参与了今岁的春闱。”好家伙,一门三兄弟同时赶考!“得,明儿见吧。”张世康都被整无语了,想着这哥儿仨的老爹还真是个取名鬼才。张世康在后世冲浪时,也曾刷到过诸如史珍香、付严杰、李毛蛋之类的古怪身份证姓名,但自己还是头一回真遇到这么取名字的。不对,水师副提督马统的名字也挺奇葩,也不对,大明这时候大明也没马统。马统马统,人老爹取这名儿,应该是马上统一或者其他更好的寓意。从国子监的考场离开后,张世康便回了家。家里现在热闹极了,九个老婆四个女儿,若不是还有老爹和老哥等时常一块吃个饭,张世康总感觉自己回到了女儿国。到了第二天,张世康果真又去找了那老大。直觉告诉他,这老兄是有能耐的,尤其是那投入工作时专注的表情以及严谨的作风,符合他对技术工种的印象。木讷而不世故,专注且严谨。如若这厮的法子真的能提高炼出铁水的质量,那一千两银子张世康眼都不会眨。不止如此,这样的人才,一定不能放给朝廷,得挖到制造总局去,当官就太可惜了。接下来的三天比较枯燥,老大仿佛化身成了泥瓦匠人,整个的专心砌墙。他要砌的第三个炉子,比另外两个要复杂的多的多,自打老大知道总裁大人还是制造总局的总舵主之后,几乎是有问必答。他会一边盖炉子,一边告诉张世康为什么要这么做,张世康也很是捧场,点头如捣蒜。到了第二场考试的第五天上午,老大用于提炼铁矿石的炉子终于建好。虽然只是用于考试,但老大建造的炉子高度仍旧达到了两米多。这是个竖式圆筒形柱体,除却砖石结构之外,里外用耐高温的粘土做了密封,顶部还有个特殊的盖子。那盖子顶部和侧边分作两个口,一个用来投料,一个用来作煤气的出口。靠近底部的炉壁又开了高低两个口,低的是出铁水口,高的是出渣口,出渣口的上方还有个送风口。整个炉体就像个头小肚子大的烟囱。用老大的话讲,他耗费四天时间做的全部准备,都是为了提高炉温。这个道理张世康当然明白,冶炼嘛,之所以春秋战国用青铜器,还不是因为温度达不到,只能冶炼出青铜。而现在虽然早已经开始冶铁,但冶炼的温度适中不理想,以至于冶炼的过程中铁水会吸收大量的碳,含碳量很高导致生铁很脆只能铸不能锻,而且杂质去除不干净。清理完炉子内的废料之后,老大很快开始操作。他先将铁矿石用榔头粉碎,并与石灰掺杂,又将木炭和用煤提炼出的焦炭混合,并将这种混合体投入到高炉的炉体中。继而一层焦炭一层铁矿石,直到将整个炉体铺满,老大用火绒从底部将焦炭点燃,很快的,炉子顶部就开始冒烟。“接下来便是等待了。”忙完了这一切,老大颇有点气喘吁吁的,但脸上却充满了成就感,似乎对这次的实验信心十足。“大佬啊,这得等多久?”张世康插嘴道。他执意将老大的姓名调了个个,认为叫大佬比叫老大更贴切,老大当然没敢反驳。“这倒是不用太久,烧一会儿便会有铁水流出了。”说罢,老大不停歇的就开始继续干活。制造局势提供了鼓风箱的,一般是用于给炉子吹风,但老大的炉子足够高大且用料扎实,压根用不上鼓风器具。但他却将鼓风箱也给搬了出来,并将鼓风箱连接在了烧炭的炉子上。烧炭的炉子在生产完了原材料后,也没有被废弃,而是被老大略作改动,用来接流出的铁水。若是按照正常的冶炼流程,铁水流出后用模具定型便可,可老大的冶铁流程很显然多了不止一步。估摸着铁矿石差不多要变成铁水流出时,老大将坩埚放在炉子里,而后在炉子里放了足够多的焦炭并点燃。一刻钟后,高炉开始有铁水流出,铁水很快流进旁边炉子的坩埚内。老大立即让张世康指派给他的亲卫疯狂拉动鼓风箱,而他自己则拿出一根金属棒搅动坩埚内的铁水。炉子底部的焦炭燃烧,坩埚早被烧的通红,加之铁水的温度,虽然也才刚开春没多久,但不多时老大浑身就已经被汗水浸透。只是他并不停歇,不断的搅动坩埚内的铁水。而鼓风箱鼓出来的风,却并不是用来给炉子内的焦炭送风,而是不断的吹向被高速搅动的铁水中。整个过程,张世康看的一愣一愣的。老大专注于工作,一时时间也没时间说话。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小半个时辰,老大才将冶炼好的铁水倒入模具中。待模具中的铁水冷却,赫然映入张世康眼帘的,便是一块精致的有别于工部提供的生铁的金属。那金属的光泽,一看就比寻常生铁要漂亮的多。“成了?”张世康想去拿那块金属,却被老大阻止,虽然已经冷却,但金属的余温还是很高。“仰仗总裁大人的帮忙,这次的冶炼还算成功。”老大一边擦汗一边对张世康拱手。此时的他脸上终于带上了笑意。“大佬啊,刚才你为啥要多那么个步骤?”张世康连忙问出心里的疑问。“这……草民其实也不大明白,是几年前草民突然发现,这么做可以使冶炼出来的铁不那么脆。”老大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由于大明的整个技术阶层,都没有形成系统的理论,以至于很多时候,即使是技术精湛的匠人,也是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就比如这老大冶铁,只知道这么做能改良铁的质量,却不知道为啥。张世康于是开始开动脑筋,回想刚才的情况。之所以不用木柴,而是将木柴二次加工成木炭,把煤二次加工成焦炭,用木炭和焦炭来提高燃烧效率,自然是为了更大限度的提高炉温,好将铁矿石里更多的杂质分离出来。铁水不断搅拌,还要送风,风也就是空气,空气对于金属,能提供的作用无非就是氧气。氧气……氧气……铁水里碳含量太高,导致铁太脆……氧气跟碳发生了反应,生成了二氧化碳???高速搅拌并送入氧气,就是为了使这个反应更彻底。从而降低了铁水中的含碳量???“我悟了啊!”张世康脑门一亮,一拍大腿道。……ps:以上是低配版的高炉炼钢,最近出了点事,导致更新状态不佳,实在抱歉。 第586章 再起事端 高炉炼钢的概念张世康当然听说过,而且也在近现代历史中学到。但他此前对于高炉炼钢这个概念,仅仅停留在高炉,好大的高炉,没了。至于高炉怎么炼出钢来,他又不是冶炼、化学专业,哪里会知道的那么清楚。他知道想炼出质量高的金属,炉温是核心,也知道有焦炭这个东西。但在此之前,他一直认为炼焦的原材料是木头,毕竟所谓焦炭嘛。这两天他才明白,焦炭的原材料是煤,将煤在隔绝氧气的条件下加热到一定温度,使之产生一系列的化学反应产生焦炭。而焦炭的作用,如同颗粒化的黑火药一般,可以提升其燃烧效率,也就是提升其高温强度,进而更好的去除矿石中的杂质。铁水与氧气产生反应,生成了二氧化碳,可以降低铁水中的碳含量,这一点,张世康倒是推测对了。但张世康不知道的是,老大的这个操作,与后世的转炉作用相当。而高炉和转炉的有机结合,才可生产出高品质的高碳钢和低碳钢。钢和铁的区别,主要在于碳含量的高低,次要在于其他元素。对于钢而言,碳含量的高低不同,影响着钢材的性能,碳含量高,金属就越硬,碳含量低,则金属越软。过硬会导致金属韧性较差,也就是钢过易折,而过软,对于武器而言则又减弱其杀伤力。当然,对于后世钢材的使用而言,高碳钢和低碳钢各有其作用,甚至生铁也因为其高硬度、耐磨、耐蚀的特性,被用于制作铸造件和桥梁锚固件等等。可对于当下的大明来说,好的金属几乎都用于军需,不论是火枪还是火炮,高碳钢才是真正的刚需。“大佬呀,你家老二、老三,也会这种炼铁的法子吗?”张世康脸上带着激动的表情,问向老大。老大不明白为何张世康会这么兴奋,但仍旧老实的回答:“回总裁大人,是的,这法子最初是草民的父亲偶然间发现,后草民与草民的兄弟为了提高炼铁效率,不断尝试改良。”“你们兄弟仨立功了呀!”张世康说着,便扭头对那陪考官道:“你着人去通知宋老,告诉他,我发现大宝贝了!另外再去取一千两银子,交给他们兄弟仨。”答应了的事情,当然不能不守信,而且相较于发现的人才,一千两白银实在是九牛一毛了。交代完事后,张世康便又眯眯眼笑着再度看向老大,以至于老大被突然转性的张世康看的心里发毛。“大佬呀,制造总局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不知道此番春闱之后,你有没有兴趣来制造总局做事呀?我可跟你说,中第之后虽然可以做官,但官场可不是那么好混的。要世故圆滑要人情世故,就你这个性子,进了官场做个没什么牌面的小官尚可,但若是想往上爬,一不小心,便会落进万丈深渊,被他人排挤落罪、甚至三族消消乐,都是有可能的。但在我制造总局就不一样了,制造总局独立于朝廷之外,拥有极高的独立性。而且我制造总局之所以如此,核心原因只有一个,为诸如大佬这样的高级匠人,提供一个舒适的研究环境。在制造总局里,你不需要为人情世故所累,也不会受到旁人刁难,你只需要专心研究,也可以有很好的待遇,让你的家人过上体面的生活。你可要好好考虑清楚了再回答。”说了这么多,张世康当然是希望老大兄弟三人,能放弃官场加入制造总局。为此他都开始谆谆善诱了。他当然可以强制将三人留在制造总局,但强扭的瓜虽然解渴,就是不甜呀,这会降低人的主观能动性。如果三人执意想通过科举入官场,那也只能由他们去。不过高炉炼铁的法子,三人肯定是得留在制造总局了。张世康的算盘打的噼啪乱响,甚至都做好了,如果三人不加入制造总局,自己将想什么法子去引导。奈何老大闻言只说了一句。“回总裁大人,草民兄弟三人来参加科举,正是为了加入制造总局。”啊?张世康被老大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整愣了。仿佛心里有十个八个要说服对方的理由,可对方直接倒下了。“草民兄弟三人早打听出来,咱大明的制造总局不一般,里面有很多的匠人都有极高的造诣。但草民出身寒微人微言轻,并不敢直接去制造总局衙门,去岁又听说参加理工科春闱,成绩好的便可以直接加入制造总局,草民兄弟三人商议,这才决定参加此次春闱。”老大又解释道。“啊哈哈——这可真是太好了!”张世康终于大喜过望。只凭着高炉炼铁的法子,张世康就觉得当这次春闱理工科的主考官,不亏!“不过草民还是希望参加完这次春闱,希望总裁大人准允。”能考中进士,对于名声和地位的提升总是很有帮助的,来都来了,折腾好几天,自然要考完。“好说好说,不过既然要参与,具体考什么名次,还要主考、陪考等人根据实力判定。”张世康心思大定道。能炼出高质量的铁,假以时日定然便可以琢磨出高品质的钢来,有了高质量的金属,大明的军备也将提升一个档次。一整天的时间,张世康的心情都很不错,直到临近下班的时候,王承恩从宫里来找他,脸上带着担忧。“公爷,皇爷因为海清伯的事大发雷霆,您且去看看吧。”“郑芝龙?”张世康皱眉。询问了王承恩才得知,那郑芝龙与他沟通无果,竟然写了一道奏疏直接交给了崇祯老哥。张世康得知了情况后,不由得露出了怪异的笑容来。这郑芝龙大概是觉得拿他没奈何,将事情捅到崇祯老哥那儿,毕竟崇祯老哥乃是当今天子,应当会有不一样的看法。毕竟水师确实很耗费钱财,绕过兵马元帅直达天听,说不得天子就会打消扩充水师的想法。一般情况下,这确实是个不错的角度。但问题是,张世康并非一般情况。以崇祯老哥目前对他的信任程度,这郑芝龙无疑是一脚踢到了铁板上。崇祯老哥那尿性,如今朝廷情况好起来之后,又有点犯那好大喜功的毛病,明里暗里的催促他北伐打建奴。至于郑芝龙,崇祯老哥自然是老大看不上眼,竟然还给朝廷一直找事,自然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咱们陛下怎么说?”张世康饶有兴致的问道。“哎呀,皇爷气的摔了茶碗,要下诏令剥夺郑家的爵位咧!为防贻误军机之事,公爷还是速速去趟宫里吧。”…… 第587章 你郑芝龙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打压朕的肱骨? “我尼玛!”张世康下意识的爆了粗口。即使早晚要跟郑家摊牌,但能晚点,朝廷也能多一份保障,毕竟大明的水师是肉眼可见的在增强。崇祯老哥这操作,不是直接把郑芝龙往对立面逼吗?张世康甚至有点后悔全权独揽军务了,三年的时间,老哥在军务上那是一点长进都没。说着,张世康便风风火火的往乾清宫赶。等到了乾清宫,崇祯皇帝已经平静了下来,犹自在自己的菜园子里刨地,干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无忌来了。”见到张世康到来,崇祯皇帝还热情的打招呼。“陛下,您把郑芝龙的爵给除了?”张世康当头便问道。“嗯,不止是郑芝龙,还有他三个兄弟的。”崇祯皇帝浑不在意的道。当他看到郑芝龙的信后,着实给气的够呛,此人身为大明的勋戚,竟然敢明里暗里的建议他收回张世康手里的权力。这不是给中兴大明添堵吗?没有张世康,大明如何中兴?靠他自己吗?还是靠那满朝的文武?张世康这小子一直在找各种理由偷懒,这郑芝龙是在给他递梯子呀!坏透了!“陛下糊涂呀!跟郑家闹掰,对目前的朝廷来说,没有任何的好处!”张世康无奈的道。“诏令已下,由厂卫以加急规制送出,走了一个多时辰了,怕是追不回来了。不过无忌,我堂堂大明朝廷,区区一个郑芝龙,犯得着把他如此当回事吗?”崇祯皇帝皱眉道。在朝廷招安郑芝龙之前,朝廷的水师也几乎等于没有,不也好好的?而那郑家或许在海上有不少力量,但却完全影响不到大明朝廷,毕竟大明天朝上国,物产丰富,自给自足。这两年来张世康不止一次说那郑芝龙,其实崇祯皇帝心里老早就挺不爽的,觉得张世康太把郑芝龙当回事了。有近卫军在,那郑芝龙难不成还能旱地行舟吗?在崇祯皇帝眼里,目前大明的真正祸患只有一个,那便是建虏。建虏不除,他不仅吃饭不香,种地都不香。至于所谓郑家,他还真没当回事。“陛下啊!不是当不当回事的问题,而是咱这两年投入那么大的资金,搞的水师、还有和联胜商会,都指望着从海里赚回成本呢。若是此时跟郑芝龙闹掰,以当下咱朝廷水师的战力,怕是连封锁都难以突破。即便能突破,商船敢冒险出海吗?那郑家可是海盗出身。这不歇菜了吗?陛下,水师和和联胜这两年的投入,已经超过一千八百万两白银。”张世康说着,便开始给崇祯老哥算账,包括组建水师、不断购买战船火炮的钱,以及天津卫军港、民港、造船厂的钱。还有六十多个大明勋贵几乎掏空家底搞的和联胜,又是征召培训水手,又是买商船、办场子、研究航线等等。张世康一年没多久呆在家里,他老哥张世泽其实也满大明四处跑,为和联胜在国内寻找合适靠谱的供应商。还有就是那泰宁侯,这老叔是除了张世泽外,对和联胜付出最多的勋戚了。其他勋戚,也都遵循了和联胜的规矩,将自己在大明各地的产业铺子全数转让给本地普通商人,为的就是不与民争利。这倒好,家产全卖了,梭哈和联胜。结果,门儿都出不去了。张世康的一大堆话,崇祯老哥只将最后一句听了进去。不算不知道,一千八百万两白银,这小子在海上已经花了这么多!几乎相当于大明几年前一年的岁入了。“那怎么办?难不成让朕朝令夕改吗?这郑芝龙,实在可恶,朕咽不下这口气!”崇祯皇帝皱眉,并将锅全部安在了郑芝龙的头上。“也不是不行啊,总之咱最好再缓个一年半载的。”说着张世康就问向方正化道:“方总管,诏令还能追回来吗?”方正化迟疑着先看向崇祯皇帝,崇祯皇帝心里不爽,但还是点了点头准许其回答。“公爷,怕是不大行了。锦衣卫的消息传递速度您是知道的,已然是加急下发,日夜不停歇。这晚了一个多时辰,同样的速度如何也追不上。”方正化为难道。马力跟后世的汽车不一样,就那么快,不是说一脚油门就能追上前车。“哼,追不上便不追了,若是诏令下达了,再追回来,让郑芝龙知道,徒叫他笑话了朝廷。”崇祯皇帝闻言反倒松了一口气。朝令夕改于帝王来说,是难以忍受的事情。“至于水师和那和联胜,大不了朝廷再加大投入,朕去跟户部的海中期说。”崇祯皇帝也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天津卫造船厂已经开始投入使用了,而且有了红毛商人的帮助,盖伦战船很快便可以投产。造战船的木料虽多从南洋进口,但云贵的深山里,也有可以造大船的好木料,无非就是多花点银子罢了。崇祯皇帝之所以如此执拗的要惩治郑芝龙,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也在为张世康出气。他觉得张世康比他还会忍辱负重,现在大明已经不是从前,兵强马壮国库充足,不必再惧怕建虏,也同样不必再迁就郑芝龙。张世康这小子,除了他朱由检可以敲打,其他任何人都不成。你郑芝龙算个什么东西,你也配打压朕的肱骨?“下饺子也需要时间的嘛,唉,事已至此,臣只能再想其他对策了。”张世康无奈的接受了这一事实。即使盖伦战船可以开始投产,但熟练船匠的培训,以及对新战船的熟悉,都需要时间。按照船舶局局座墨武德估计,今年一年如果顺利的话,可以生产出十五到二十艘盖伦战船,如果加大投入,明年可以翻番。但现在也才三月份,加上明年,又是两年。即便如此,与郑家两三千艘船的体量相比,大明水师还是有点寒酸。另一方面,和联胜也绝对等不了那么久了,若真是再等两年,泰宁侯他们估计得申请破产。还是回头给老郑写封信安抚一下吧,老郑在泉州置办豪宅,俨然将泉州当作了养老的地方,想来也不想被朝廷撵出去。念及此,张世康就对崇祯老哥道:“陛下,臣觉得您为天子,即使臣代您管着军务,您也不仅应该知晓臣在军务上做的事,而且还应该知道臣为什么要那么安排。在此之前,臣只是将军务上的安排告知陛下,却并未说明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臣的过失。是以,此后臣若在京,军务比较重要的会议,臣希望陛下也能参与。若是不在京,臣也会以书信的方式向陛下解释清楚。军务之事,可比陛下的菜园子重要多了。”张世康说的苦口婆心,然而这些话听在崇祯皇帝耳中,就完全不是那个味儿了。崇祯皇帝眉头紧皱直接炸毛。“无忌,你是不是又在想着找借口交还军权了?”…… 第588章 只要用不死,就往死里用 嗯?张世康听了这话眉头也皱了起来。这特么哪儿跟哪儿啊,自己明明是替大明着想,希望这老哥多了解关乎军务的要事。怎么啥事儿都能跟交军权挂上钩呢?“您是天子呀陛下。”天子可以不管军事,但不可以不懂军事。也就是老哥碰到了他这个淡泊名利的穿越众,否则,在这样一个专制主义盛行的时代,军权委于一人,有谁能抵挡权利的诱惑。“朕看你就是想偷懒,你这么年轻,朕有你一人盯着朝廷的军务,足矣。”崇祯皇帝说罢,十分安心的再次开始挥动锄头。他确信自己在治理国家的能力上,是有一点不足的。但他更加确信,天降奇才,就要好好用,只要用不死,就往死里用。我尼玛。张世康满脸黑线,觉得这句话他都听了好几次,都快成崇祯老哥的口头禅了。“好教陛下知晓,郑芝龙的事没那么好解决,或许会因此爆发更严重的冲突也说不定。海防与北患一样,并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您不能总是重北患,而轻海防。陛下啊,若再有这等事,您下诏令前,万望跟臣商量一下。”老哥随口一道诏令,可能他就得忙活许久,这可太生草了。崇祯皇帝倒是也不含糊,他的表情格外平静,一边给菜园子松土,一边头也不回的道:“哦。”然后张世康就十分无趣的出宫了。回去后,他就给郑芝龙写了封安抚的书信,希望老郑能安生一会儿,最好不要闹事。接下来的几天,张世康的生活乏善可陈,每天老婆孩子热炕头,时常去各衙门点个卯处理一下事务,准点下班。四月初三,春闱的最后一天,理工科和农科也拿到了最后一场考试的试卷。只不过这张考卷的题目,另不少匠人出身的考生都满脸的错愕。第一题。你认为匠人之学,与我大明之腾飞,有什么关系。第二题。你是否认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句话,为什么?第三题。你认为阻挠我大明匠人之学不能腾飞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如何解决?第四题。你认为有没有必要为大明理工等各科,建立一套完善的体系,以及如何建立?第五题。在通行国内造福大明百姓的前提下,如何确保我大明朝廷的新技术不外流?第六题。你认为天上有神仙吗?第七题。你认为天圆地方是对的吗?你觉得星星是距离咱们有多远?你知道太阳为什么会发光发热吗?第八题。你觉得人类可以上天吗?如果可以,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题目总共有八道,每道题要求在五百字以内完成,且理工科和农科共享。本来理工科和农科是要分别出题的,毕竟属于不同科目。但张世康觉得实在麻烦,反正他出的题目都跟匠人之学没啥太大关系,便共享了题目。其实就是他太懒了。而且从第六题开始,以古人的角度来看,问的问题愈发的离谱。前五题,多少还跟匠人之学相关,有几题是张世康想解决,但又一时之间无从下手,便出题给考生,想看看有没有这方面的大聪明。他原本就只想出这五道题的,宋应星和毕懋康觉得太少,张世康只能勉为其难,又胡诌了三道。张世康还以保密为由,坚决不让宋应星他们看考题内容,这就造成了开考当天发放试卷时,宋应星的眉头就没舒展过。还人类可以上天吗,这不胡闹嘛,以什么样的方式,以死了的方式,死了,可不就上天了。作为理工科考生,老大当然也拿到了试卷,他一看就猜测,这份考题,应当与前几日一直陪他考试的那位大人脱不了干系。虽然只有几日的相处,但老大已经明白了为何制造总局能在短时间内,给天下匠人创造出那样好的条件。因为足够重视,因为足够尊重,当然也因为总裁大人的长远目光。他很认真的回答了试卷上的前五题,最后那三道看起来有些荒诞的题目,老大考虑了一下这才落笔。第六题答,他认为没有神仙,甚至还举了例子。倘若真的有神仙,大明就不该有那么多的苦难,如果神明坐视不理,那它也就不配称为神仙。第七题的回答很简洁,只有三个字,知不道。这道题目明显超纲了。第八题是老大考虑的最久的一道题目,这道题目在普通人看来,或许足够荒诞,但对于在科研之上有着自己追求的某些人来说,却很值得思考。他在答卷上郑重的写下了肯定的答案,甚至还列举了不少的例子。他认为只要大明朝廷足够重视理工之学,早晚有一天人们可以冲破九霄。或是与飞鸟一样,或是与孔明灯一样,或是与风筝一样。他认为大自然有其规则,只要人们能了解并掌握了那些规则,人们可以做到现在想象不到的一切事情。老大写完了试卷,觉得此番春闱真是不虚此行,他越来越对朝廷以及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期待了。而老大的经历,只是整个考场无数理工考生的一个缩影。能通过朝廷评级,获取到参与春闱资格的匠人,都是在其技艺上有着追求和足够能力的人。于深谙理工之道的他们而言,他们不会如那些文人一般,写出漂亮的骈句,去歌颂那些飞天的理想。他们只会以理性的思维来考虑,如果真的可以,应该怎么去实现。总之不论如何,崇祯十四年的春闱,在四月初三日这天结束。而接下来的十天时间,压力再次给到主考官,只不过张世康毫无压力,他以处理边关紧急军务为由当即溜号。李自成的罪字营呈递战报,一个月的时间,李自成连战连捷,与关外归化城的俄木布合作,接连击破了七个蒙古部落。除却杀敌之外,单单是缴获的大小马匹,已经突破了四万匹。这些马匹适合直接作为战马的有一万六千匹,被李自成转交给坐镇山西的卢象升。张世康直接写了嘉奖令,并在信中告诉李自成,该有的抚恤和赏银,都会记在账上,只待他们回到关内,便一次性发放。他还告诉李自成,要当心皇太极,这老登如果真的那么好相与,大清早就亡了。…… 第589章 已读乱回的众考生 而春闱的阅卷工作,仍旧在紧张的进行之中。不论是进士科还是农科、理工科,主考和陪考官都在夜以继日的批阅试卷,评估考生的成绩。张世康作为合格的甩手掌柜,当然也是夜以继日,不过是在家里。理工科和农科批阅试卷的事,都被他甩给了宋应星、毕懋康等人。好在是理工科和农科的试卷批阅,可比进士科的八股文简单多了,诸如理工之类,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必像文章一样,措词是否精准都要好几个考官合计一下。倒是阅卷工作进行到第六天时,张世康作为主考官,还是参与了两天阅卷。只是他只参与第三场考试的阅卷工作,他对考生们对他他出的考题的回答,还是很感兴趣的。不过两天时间,他看了数百份考卷,却仍旧有些失望。大部分的考生回答的都乏善可陈,封建思想之下,质疑神明可不是每个人都敢。至于飞天,什么太阳、星星,都太过神秘和遥远,回答的也是千奇百怪。更有甚者,相当一部分人直接答了不知道,也算是对得起理工男的直爽了。当然,也有几个答案是有点意思的,比如说可以做一个足够大的风筝,或者一个足够大的孔明灯,将人绑在下头便可以升天。也有人举例飞鸟,认为只要能够设计出扇动足够快的装置,人也可以跟飞鸟一样飞起来。总之就图一乐。四月十五日,朝廷如期张榜。进士科两百六十五人高中,理工科则有一百一十二人,农科四十六人。没有考中的考生,自然是离开京城各回各家,至于考中的准进士们,则继续留在京城,等候半个月之后的殿试。殿试在古代,由天子亲自出题,并通过成绩确认进士的名次。进士科通过殿试分作三甲,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分别是状元、榜眼和探花。二甲若干,赐进士出身,三甲若干,赐同进士出身。理工科和农科也效仿此制,只不过崇祯皇帝以不懂理工之事为由,将理工科殿试的事也交给了张世康。反倒是农科的事,崇祯皇帝一句没坑,因为他现在对农科还挺感兴趣的。中第的农科进士个个是种地的一把好手,他准备通过这次殿试,找几个人才来,一块探讨如何更科学的种菜。殿试虽然是天子出题,但实际上天子不过是走个过场,反正殿试也不淘汰考生,只是排个名词,考生也比会试的时候更放松。进士科的殿试按照旧制被安排在了建极殿,农科被崇祯皇帝安排在了中极殿,而张世康负责的理工科则被安排在了武英殿。说起来张世康还是武英殿的大学士,奈何他还是头一回来这大殿里。一百一十二位中第的考生早已到场,殿试纪律相对宽松,考生的试卷也不必糊名,甚至都能亲眼见到主考官。大部分人并不认识张世康,但其中有两人面色显得有些激动。其中一个自然是老大,老大凭借自己过硬的冶炼技术轻松中第,想起前阵子他竟然与总裁大人相处好几日,这次在皇城内再次见到,总归是有些高兴的。而另一人,则是此前张世康率领大军路过郑州时,曾去走访过几户农家,张世康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年轻人,便是那老刑的儿子。那老刑也算个能人,靠着率先种新作物小发了一笔横财,当时还非要让儿子去考进士科。张世康看出那孩子更喜欢理工科,便说服那老邢,并承诺到了京城遇到困难,可以来找他帮忙来着。没想到这小伙子也中第了。张世康不动声色的冲两人点了点头,而后又环视了一遍一百一十二位考生后,抬高了音调道:“首先,本总裁恭喜诸位自会试中脱颖而出。但是呢,你们也别高兴的太早,会试第三场的试卷,本总裁都看了,大部分人都是已读乱回,答的一塌糊涂。不过也可以理解,本总裁出的题确实有些超出你们的认知了。”按照规矩,殿试前是没有讲话这个流程的,但天子不在这儿,他就是这儿的老大。一群考生有的面带羞愧,有的莫名其妙,觉得总裁大人出的题也是莫名其妙。张世康没理会这些人,而是继续道:“这次殿试的题目,也是本总裁出的,为了给你们降低难度,本总裁着实费了不少的功夫。题目总共有六题,每位考生只需从六道题目中选一题来作答便可,时间为两个时辰,字数不限。”在场的考生都有些面面相觑,不过略作思索也可以理解,在场虽然都是理工科,可有的是搞冶炼的,有的则是搞土木的,还有打铁的、做火器的等等,出题确实是个老大难。他们只盼着这位看起来就不靠谱的总裁大人别再搞抽象,出些正常点的题目。一旁的宋应星和毕懋康满脸黑线,只希望张世康赶紧下令发卷子,然而张世康却又道:“其实吧,考中理工科和农科的进士,不见得真要去当官。当官有什么好的,哪有去咱们制造总局舒坦。不瞒诸位,本人不仅是理工科和农科的主考,还是咱大明皇家制造总局的总舵主。制造总局正需要你们这般的人才呀!本总裁承诺,若尔等去制造总局,将给尔等朝廷七品官员的薪俸,你们且好好考虑考虑,当官多累呀!”宋应星和毕懋康终于要忍不住了,都不断的咳嗽,提醒张世康不要乱讲话。这特娘的,在殿试现场挖朝廷的墙角,也就他们的总舵主大人能做出这样的事了。能从那么多考生中脱颖而出中进士的,技术水准自然都是很厉害的,宋应星自然也希望其中的一部分人才能进制造总局。朝廷给官员涨了薪俸后,正七品官员的月俸是二十两,属实已经不低了,至少比制造总局大部分高级别匠人都高。但宋应星并不慌,反正不论是当官,还是进制造总局,月银都是户部出,他只是觉得总舵主大人这也太过直白了点。毕懋康甚至心里揣摩,若是天子此时在场,不知道该是一副什么表情,他着实有点好奇。张世康帮制造总局打完广告之后,这才一挥手命人开始发放试卷。大部分考生拿到试卷后,都一边内心祈祷着题目不要太离谱,一边迫不及待的去看考题。只是扫了一眼,不少考生再次向总裁大人行注目礼。他们果然再次失望了。总裁大人如果不搞抽象,那还是总裁大人吗?ps:我的假期已经结束,明天起恢复正常更新,给大家拜个年,助大家蛇年行大运,新的一年里喜乐安康发大财。…… 第590章 开设大学 张世康出的题目五花八门,诸如什么如何利用蒸汽做动力,如何制取电,甚至还阐明电就是闪电的电。以及冶炼行业里,如何控制碳含量,以及如何冶炼合金以提高金属的强度。还有关于天文类、地理、生物学类等等,总体出题水准并不高于后世的高考,张世康甚至还对某些概念做了解释。然而大部分的问题,一如此前张世康问人类如何上天一样抽象。看着一众考生眉头紧锁的样子,张世康其实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出题沾沾自喜。这两年时间,他真切的感受到想推动一个庞大国家整体技术进步的难度。即使他知道两次工业革命,以及某些发明对工业科技进步很重要,比如蒸汽动力和电力的使用,再比如化学、物理学、数学等等。但各学科大体上的进步都是相辅相成的,缺了一个学科的支撑,其他学科就没办法跟进。就比如张世康一度觉得,化学很重要,通过简单的提取和一系列的反应,可以制取白磷、硝化甘油,这些玩意儿如果现在问世,还有建虏和欧罗巴人什么事儿。但问题是张世康只知道这些名字,却并不知道如何制取。他也知道对于化学的发展而言,烧杯,也就是优质的玻璃制品很重要,玻璃与大不多化学元素都不发生反应,是很好的化学器具。所以他很早就让宋应星去研究,如今制造总局的玻璃工坊已经小有成就,不仅实现了量产,工艺水准也达到了制作化学器具的要求。但问题来了,张世康对于化学的记忆,基本只停留在高中时学的那两年,倒是有几个化学公式他还能记得。诸如碳酸钙跟稀盐酸反应生成碳酸氢钙之类,别说张世康只会死记硬背,这些玩意儿说给制造总局的人,基本也都是大眼瞪小眼。想利用蒸汽动力,需要其他各类学科的支撑,电力就更难了。此前,张世康为此苦恼了许久,本想着群策群智之下,应该会好很多。但实际上来看,效果其实并不大,那些概念对于古人来说,还是太过前卫,说是天方夜谭也不为过。不少考生甚至认为张世康是在胡乱出题,出的题目离谱至极毫无逻辑。这让张世康萌生了自己著一本书的想法,他或许对各学科都是一知半解,但却知道不少问题的终极答案。张世康认为,即使是通过科举可以笼络一部分人才,但终究还是太少了。他知道的那些答案,逆推的过程,需要更多的人才去参与,并且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给大明的科技技能点加速。整个殿试过程乏善可陈,殿试结束后的阅卷,也比会试简单很多,仅仅两三天的功夫,此番春闱的名次便已经排好。老大不出预料的获得了此番理工科科举的状元,而那刑姓小子也最终摘得探花的名头。当崇祯皇帝问及各科一甲进士时,不论是理工科还是农科,一甲进士都不约而同的选择加入制造总局。这让张世康十分的欣慰,果然最一流的人才,最在意的往往是科研环境。不过对于改制科举的第一次尝试,整个过程中张世康也发现了不少问题。科举给天下万民提供了一条通向上层阶级的桥梁,无疑对于社会稳定和发展,是起到很重要作用的。张世康并不否认科举制的优越性,但从某些方面来说,效率还是太低了。在八股文大行其道而且越发严重的当下,选出来的官员,不见得是多么惊才绝艳的大能,反倒有可能是书呆子。而且诸如理工科和农科,以及日后张世康还想加入科举的其他学科,考起来其实非常的麻烦。这与科举制度的规制十分的不协调,就比如此番科举,打铁的打铁,冶炼的冶炼,还有土木科的,纺织科的等等数十个科。一股脑全塞到科举制度里,使科举变得很怪,且需要耗费朝廷大量的人力、物力。这使张世康不自觉的便想起了后世的处理方式。与大明的冶炼科、土木科、纺织等数十个匠人种类相比,跟后世的大学专业雷同。而后世的大学毕业证,也仅仅是对所学专业的一种证明,大学生是不能直接成为公务员的。想当官,还必须进行国家统一的考试,有省考,也有国考,大学文凭乃是敲门砖。如此想来,倒是也与张世康此前的想法对上了。那便是开设大学。欧洲文艺复兴之后,整个欧罗巴各国大学开始如雨后春笋一般涌现。大学的开设,也有助于各学科形成系统的知识框架,同时也能解决师父徒弟之间的矛盾关系。有了这个想法,张世康便去找崇祯老哥沟通,把崇祯皇帝搞的直皱眉。张世康的想法对于这时候的人来说,无异于太过超前,崇祯皇帝没敢乱答应,而是喊来了内阁的其他大学士一块商量。然而海中期等阁臣对于张世康的提议,都不约而同的表示了强烈的反对。原因倒是也不复杂,如果按照张世康的构想,在各州府开设大学的成本,比之开设钱庄更恐怖。张世康倒是也能理解,不论是李邦华还是海中期,维护科举制度本身,是天下士子文人义不容辞的责任。他本想着好事多磨,大不了多开几次会,只要晓明了厉害,这群老顽固为了朝廷的发展,又有老哥中兴大明的渴盼,总能答应的。奈何到了四月中旬,一道自关外来的急奏,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李自成的罪字营,与归化城的俄木布联合进攻东土默特部孛儿只斤赶兔,结果中了皇太极大军的埋伏。李自成和俄木布大败,可能是皇太极这几年遭受了太多郁闷的事情,对朝廷的败军展开了整整两日夜的追击。经不完全统计,此战李自成三万大军只剩下堪堪一万人,俄木布也同样损失惨重。两军败退回归化城,被皇太极大军团团围困。不止如此,皇太极倾全国之力,调动了十八万大军,号称三十万,刀锋直指大明朝廷。……ps: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今天头晕头痛,浑身关节肌肉酸疼,鼻塞,昏昏沉沉的也没食欲,睡一天仍旧这吊样,唉。 第591章 那个人 崇祯十四年四月初十,关外,清军大营。身着明黄色棉甲一身戎装的皇太极正座于中军大帐之内,大帐内站满了大清国的文武大臣。礼亲王代善、武英郡王阿济格、豫亲王多铎、郑亲王济尔哈朗、肃亲王豪格各自身着盔甲坐于一侧。除了睿亲王多尔衮没在之外,大清国真正的天潢贵胄悉数到场,足见这场战争对于皇太极以及大清国的重要性。另一侧,则是以范文程、宁完我为首的大清国文官,这里头不乏在关内混不下去的落魄举子,亦或是投降了大清国的前大明官员。在场的人表情皆露喜色,东土默特部的一场大胜,不仅一战吃掉了大明朝廷三万多精锐,还大大鼓舞了大清国上上下下的士气。几个月以来,大清国一直处于小溃败的阴霾之中,李自成的罪字营出关之后,更是使得漠南蒙古诸部人心惶惶。大清国急需一场胜利来挽回局面,所赖萨满庇佑,他们隐忍了一个月,终于等来了这场大胜。“父皇,那归化城虽然坚固,但如今我大清国大军压境,只要付出些代价,拿下这归化城并非难事。只要父皇下令,儿臣立即便率领正蓝旗的勇士们,为父皇拿下归化城,将那李自成和俄木布的头颅敬献给父皇!”肃亲王豪格第一个请示道。作为大清国皇帝皇太极的长子,豪格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也算是历经了不少的战斗,奈何却并不为皇太极所喜。以至于直到现在,大清国仍旧没有太子,几个议政大臣也从不提立储之事。正因为如此,只要一有机会,豪格便会在众人面前,尤其是皇太极面前表现。大清国目前处理政务的方式,一直在向汉家王朝学习和靠拢,虽然豪格看不起范文程、宁完我那些汉人,但汉家王朝有一点,他是很喜欢的。那便是汉家王朝的父死子继制度,尤其是皇家,往往会在很早便立下皇储,也就是太子。而他们大清国,乃至于之前的后金,在汗位和皇位继承上,仍旧采用着落后的议政制。比如他的祖父努尔哈赤过世之后,汗位继承便是由几个主要的议政大臣讨论,最终经过竞争和妥协,他的父皇才荣登大位。豪格不觉得这种方式有什么好处,只知道自己明明应该是太子,但现在却不是。“你难道忘记大凌河之战了吗?”皇太极面无表情的反问道。当年大凌河之战,他们依靠围点打援的方式,击溃了明军的好几次支援,不仅扩大了战果,最终还是拿下了大凌河。皇太极的意思很明白,如今的归化城就是曾经的大凌河,若朝廷坐视不理,自然让漠南的蒙古诸部看到,这就是跟随大明朝廷的下场。如果大明的边军敢来,那就只能是有来无回。毕竟这次他几乎是倾国之力,几乎调动了整个大清的绝大部分兵马。然而豪格很明显会错了意,只是皱眉道:“父皇放心,儿臣定然不会同意那李自成和俄木布的投降!”这让在场的代善等人都十分无语,大凌河之战以祖大寿向皇太极投降而告终,然而祖大寿很快便再次叛逃。这件事几乎成了大清国的丑事,一般情况下是没有人再提的。尤其是同样一个坑,他们竟然被祖大寿坑了两次,锦州城内一万满洲勇士殒命,济尔哈朗更是痛失四根手指。如今豪格当着皇太极和济尔哈朗的面这么一说,无疑有点当着和尚骂贼秃,足见其智商和情商,双双都不在线。“咳咳——肃亲王,陛下的意思是,围点打援,大明朝不会作势不理归化城的。”礼亲王代善提醒道。“原来如此,可……可是诸位,我等主力十万大军在此,大明朝有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敢来支援?”豪格反问道。如今大清国两路大军,睿亲王多尔衮率领八万威慑关宁锦,而他们则围困归化城。此番大清国可谓精锐尽出,不论是他们这一路,还是睿亲王那一路,都非寻常规模部队可以抵御。即便是听说大明朝这两年改变不小,边军似乎比之前能打了些,但以豪格来看,再能打,也非他们满洲的勇士能比。“肃亲王殿下,有的,那卢象升和吴三桂不敢,但仍有一人敢。此人性格狂妄,如今我大清国将李自成和西土默特击溃,归化城也被我围困,以那人的性子,断然不会坐视不管的。”范文程很是和煦的出言道。“那个人?哪个?”豪格皱眉,很是不善的盯着范文程反问道。“豪格,不得对范先生无礼!退下。”皇太极呵斥自己的儿子道。他对自己儿子的愚蠢十分失望,皇太极其实有意改变现在的议政制度,他现在年纪大了,这两年身体也越发的不如从前。皇太极认为现在的议政制度,很容易造成内讧,犹记得当年他父汗过世的时候,那时不仅有人支持礼亲王代善,他的十四弟多尔衮也有不少的支持者。当时局势危急,好在是他的兄长代善深明大义,还顺带说服了多尔衮,才使得后金的局势稳住了。难以想象,若当时真的发生内斗,大明朝肯定不会放弃这大好的反攻时机,还能不能有大清的现在,绝对是个未知数。一如从前,现在的皇太极也遇到这个问题,倘若豪格是个脑子够用,且会与人为善,哪怕只是表面友善,他也不至于愁成现在这个模样。豪格几乎与阿济格和多铎,还有此前的阿敏如出一辙,冲动、暴躁、少智,唯一能让他略有些安慰的,可能就是作战勇猛这一点了。可是,将如今危如累卵的大清国,交给这样一个人手里,他能放心吗?他的那些兄弟们,又会服气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想来这时候,那狗贼已然得到了消息。”礼亲王代善道。“他肯定会来的,带着他的所谓近卫军,陛下,臣请打头阵!”郑亲王济尔哈朗请命道。…… 第592章 朕的目标只有一个 济尔哈朗完全有理由打这个头阵,锦州之辱使他的右手失去了四根手指,这对于一个勇士来说,无异于最大的羞辱。那次屈辱之后,济尔哈朗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还是皇太极的鼓励之下,济尔哈朗才重又找回了勇气。皇太极还告诉他,只是嘴上说是没有用的,除非有朝一日他亲自击败了张世康,将那小子大卸八块,方算是真正克服了恐惧。如今大清国大军压境,正是一雪前耻的好时机。“好,倘若那狗贼胆敢出关,朕命你为前锋。”皇太极十分平静的准允了济尔哈朗的请求。知耻而后勇,皇太极最擅长的并非个人的勇武,他太胖了。但他却很懂得团结力量收拢人心,大清国的骄兵悍将如云,之所以能拧成一股绳,一大方面便是他本人的威望。“此番作战,乃是赌上我大清国的国运之战。在张世康这狗贼露面之前,诸位万不可掉以轻心。”皇太极又叮嘱在场的部将们道。算上前两次扣关的失利,以及去岁锦州之败,大清国内部的士气一直不怎么高。连带着这些年征服的漠南蒙古诸部,一些部落也开始怀疑大清国是否可以入主中原。更别提漠北蒙古了,此前他下诏令让漠北蒙古诸部前来进贡效忠,一些部落首领已经回信同意,但这两年接连败绩,这些墙头草竟然一个都没来。虽然前阵子击败了李自成和西土默特部,挽回了不少颜面,但这是远远不够的。大清国需要更大的胜利,来震慑漠南漠北的宵小,这就像滚雪球一般,若能不断的胜利,投靠他的部族就会越来越多,反之则危矣。“臣谨遵陛下诏令!”众人齐声领命。随后皇太极便让众人退下,唯有礼亲王代善,似乎有什么事似的并未直接离去。“陛下,臣近来接到关内的消息,大明朝似乎与郑家生了嫌隙。”礼亲王代善再度行礼道。“二哥,此间也没了外人,且以兄弟相称吧。”皇太极叹了口气道。虽然打了胜仗,但作为内行人,大清国的局势其实并未有丝毫好转,此战赌上了国运,胜了还好说,若是败了,后果不堪设想。或许,大清国退行到后金时的疆域,也尚未可知。不论是为了收拢人心,还是礼贤下士,皇太极对这位兄长还是很信任的,毕竟当初若不是代善支持他,或许他也登不上这个皇位。“郑家,那个大海盗吗?”皇太极略微皱眉道。大清国才建国没几年,对海洋向来掺和不多,水师自然是没有的,在皇太极看来,组建水师是性价比很低的事情,有那个银子,他宁愿多打造几百副重甲。大清国在关内的大部分细作,都是由代善在经营的,皇太极当然知道郑芝龙的名讳,但也仅止于此。“是啊陛下,便是那郑芝龙,陛下可不敢小瞧了此人,大明海防之所以无虞,便是因为此人的存在。”代善哪里真的敢跟皇太极称兄道弟,心里一暖之余,仍旧恭敬如常。“他与大明朝因何生了嫌隙?个人之力,难道敢逆国朝之威吗?”皇太极不解道。虽说他一直以来,对大明朝虎视眈眈,曾经也一度将大明朝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但即便如此,皇太极也从未轻视过大明朝。不论如何,大明朝都是一个疆域辽阔的大国,作为汉家的所谓正统,非一家之力可以抗衡。“回陛下,那郑芝龙的主要作战力量全在海上,单是各式船只就有近三千艘。郑芝龙靠着海洋上的力量,从海洋贸易里赚取利润,一直以来倒是与大明朝相安无事,甚至还接受了大明朝的招安。但之所以双方能相安无事,全是因为大明朝廷禁海,且并没有与郑芝龙争利的矛盾。这两年,张世康那个狗贼似乎是在大力组建水师,这便触碰到了郑芝龙的逆鳞。汉人有句谚语,叫做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那郑芝龙又怎么会作势财路被断?或许郑家在陆战上没什么建树,但在海上,大明朝廷或许还真不是郑芝龙的对手。臣以为,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若陛下能写信笼络住那郑芝龙,或许有奇效也尚未可知。”代善再度解释道。皇太极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拖着沉重的身体在大帐内缓慢逡巡。这些年他招降信写了不知道多少,对这等事再熟悉不过了。此前他不重视水师,一大原因是大清国海域只有辽东一隅,且大清国的财政一直紧张。代善说的不假,倘若真能笼络住那郑芝龙,以郑芝龙的海上力量,从辽东通过水路运兵,或可绕过大明朝廷的长城,直达大明内地沿海。到时南北夹击,或许真的可以打大明朝廷一个措手不及。“朕容后便亲笔写信给他,若他能助朕攻打大明朝,朕可封他为王。”皇太极踌躇满志的道。大清国之所以能笼络到那么多大明的降臣,除了皇太极很擅长礼贤下士之外,皇太极也是真的敢给。三顺王便是个很好的例子。不过不论是皇太极本人,还是代善等其他大清皇族,从未真正的相信哪个汉人就是了。“臣预祝陛下能收服此人,那郑芝龙爵位被剥夺,在大明朝已无容身之处,只有我大清国可以给他机会了。”代善恭维道。皇太极闻听此言,脸色也好了不少,便又对代善道:“朕不敢隐瞒二哥,此番作战,攻城略地并非朕的主要目的。”代善听了这话怔了一下。“不知陛下究竟想要达成什么目的?”这次也算是倾国之力了,他本以为皇太极的目标是拿下关宁锦。毕竟像这样大的出兵数量,算是大清国立国之后的第一次。赌上国运,如果不能攻城略地,岂不是太过儿戏?皇太极并未直接回答代善,而是望着墙上的大明疆域地图沉吟了一会儿,陡然转过身去望着代善道:“朕的目标只有一个,除掉张世康!”…… 第593章 只要杀了张世康 “即使为此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朕也在所不惜!”皇太极的表情十分坚决。他坚定的认为,大清之所以有如今的危局,与大明朝之所以能挽回颓势,绝非一方统治者的突然昏聩,或者另一方统治者的突然精明。也非其他的什么客观条件,大清国在粮草供应和其他军需上依然紧俏,若遇到白灾,大清国依旧难以为继。而大明朝这两年依旧有天灾人祸,听说还爆发了鼠疫。可正是这样的客观条件,大清国却每况愈下,而大明朝反倒愈发的有活力了。抛开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就是因为那个叫做张世康的狗贼。若没有张世康的搅局,大明朝根本不可能有如今的光景,光是大明朝那些贪官污吏,就足够大明朝无暇顾及关外之事,还有那些流贼、天灾,大明朝凭什么?既然找到了答案,那么解决问题的思路就变得很清晰。他皇太极或许解决不了问题,但却可以解决搞出问题的人。以他这些年对汉家文化的了解,但凡是历朝历代的改革,只要除掉那个改革的人,诸如王安石、诸如张居正,还有如今的张世康。没有这些人的勉力支撑,一个行将就木的王朝,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会重又回到原来那个贪腐横行、内忧外患的老局面。只要杀了张世康,大明朝就重又回到那个,任由他大清国勇士蹂躏的绵羊。只要杀了张世康,漠南、漠北还在观望或者生有异心的家伙,都会老实。只要杀了张世康,大清国就依然有光明的未来。这一切的一切。只要杀了张世康。哪怕付出很大的代价。但皇太极坚定的认为,这才是破解当前困境的唯一方法。“陛下,那狗贼手握大权,即使亲自前来,也必然是防护重重……”代善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他看了一眼皇太极,当看到皇太极满脸的决绝,立即想起了皇太极刚才的话。“既然陛下已经做好了决定,此番作战,臣即使拼光了正红旗、镶红旗的勇士,也必定为陛下斩了那狗贼!”倾国之力,只杀一人,只要有这等决心,不计代价之下,成功的概率还是很高的,毕竟他们对自己的八旗勇士,都有着充足的信心。其实这两年来,代善通过关内的细作,不是没想过通过暗杀、下毒等方式除掉张世康。奈何张世康这狗贼就像属兔子一般,但凡遇到一点异动,不论在干什么,撒丫子就跑,跑的还贼快。至于下毒,这狗贼身边的护卫就像属狗的,但凡是那狗贼在外头要吃什么,从后厨到端上桌,不知要被检查多少遍。那安保规格,比面前的陛下都要高出太多。用刺杀或者下毒的方式,几乎没有机会,这狗贼太鸡贼、太难杀了。但在战场上可就不一样了,只要开出足够高的赏格,调动足够多的精锐,杀戮机器一旦开动,再绝对的力量面前,再多的巧计都是无用。至于动员上,代善更是丝毫不担心,他这个八弟或许在勇武打斗上不成,但在鼓动士气以及战略、战术安排上,在他们整个爱新觉罗皇族里,都是拔尖的。兄弟两人在中军大帐内又密谋了很久,包括如何布局、如何笼络郑家,一直到了深夜,代善才从大帐内走出。待代善离去,皇太极独自出了中军大帐,望着漫天的繁星慨然长叹:“愿父汗佑我大清。”……泉州府,安海镇,郑家豪宅。郑芝龙最近很郁闷。虽然自己出身不好,被朝廷里的某些腐儒轻视,但他毕竟手握二十万大军、三千艘船,又富可敌国。硬实力在那儿摆着,那些腐儒即使轻视,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这些年送出去的银子,那些腐儒可没少收,至少表面上都对他恭维有加。结识了当朝的镇国公后,郑芝龙觉得自己稳了,朝中有了镇国公这个大靠山,日后他郑家不仅财源广进,在朝中也算是真正的站稳了阵脚。镇国公说想搞一支小规模水师,他帮了,不仅送舰队,运粮食,还几乎成本价帮镇国公造船。当然,郑家也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爵位,一门四伯爵的荣耀。剧本到这里,双方互惠互利,都有光明的未来。奈何镇国公出尔反尔,说好的只是搞一个小舰队,彰显镇国公的威严。可这小舰队不仅越来越大,还搞起了军港、造船厂。不仅从自己这里想着法的订船,甚至还跟他的仇敌红毛夷买船,当着他的面大摇大摆的运船,还有那小弗朗机人。有心探查之下,上个月他从壕镜那边得知,镇国公不仅向小弗朗机人订购大批火炮,甚至还订购了不少的商船。如果只是扩建大明水师,他尚且可以认为镇国公只是好大喜功,无非就是大撒币,毕竟他听说镇国公连海都没出过。但订购商船,就绝对触碰到了他最敏感的神经。也是从得知了这个消息起,郑芝龙终于确定,一直以来镇国公都是在扮猪吃虎,扩建水师也是老谋深算,一切的借口,都是为了麻痹他。这太让他生气了,他已经很少有这种感觉了。但他起初并不敢直接表现出来,给镇国公写的书信,也尽可能的是商议的口吻。他本想着镇国公订购商船,无非是想捞外快,于是便提出,每年郑家以三百万两作为献金,希望张世康放弃出海经商的打算。三百万两,每年,对于任何大明的豪族来说,都是不敢想象的财富,即使经营海贸的其他家族,多年都不见得能挣到这么多。郑芝龙觉得自己拿出了足够的诚意。然而那小子竟然拒绝了,还拒绝的理直气壮,把他阴阳怪气了一番。就这,郑芝龙仍旧没有撕破脸,想着镇国公权势那么大,有可能是嫌给的少了,干脆就让张世康自己写数字。奈何那小子竟然再度玩起了老把戏,郑芝龙心里清楚,那小子就是在拖延时间。这条路走不通之后,郑芝龙便心生一计,爷不伺候了,你不是想搞水师、搞海贸吗?当今天子指定对这些事务不感兴趣,毕竟要花费多少银子,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于是他便写了一道奏疏,将这些事添油加醋一番,诸如海防有他郑芝龙无虞,搞水师就是浪费朝廷的银子。订购商船搞海贸,就更是违反了大明禁海的祖制,他甚至隐晦的向天子表示,张世康是为了中饱私囊云云。一纸弹劾奏疏过去,郑芝龙就等着张世康那小子服软了。毕竟那么高的权势,天子又有多疑的传言,不可能不忌惮,天子可是最恨臣子中饱私囊了。奈何苦等了将近一个月,不仅没有听到天子斥责、处罚张世康的消息,却等到了天子之怒。天子竟然直接剥夺了郑家的全部爵位,这爵位郑家戴了也没多久,还没捂热乎呢!得到天子处罚的圣旨后,郑芝龙一度很慌。毕竟得罪了镇国公,顶多是各干各的,可得罪了天子,他郑芝龙能不能继续留在这处豪宅,都是未知数。他现在两方竟然都得罪了。虽然没过多久,那小子就写信过来安抚他,可郑芝龙心里十分清楚,那小子一直以来,目的只有两个。一发展大明水师,二便是拖延时间。他心里甚至隐隐有个推测,一旦大明水师真的强大起来,那小子很可能就直接将他郑芝龙赶出局。若结合那小子暗中订购商船的事宜,一旦到了那个时候,恐怕那小子就会置郑家于死地。就如今的战力对比而言,朝廷的水师力量,是绝对不是他郑家对手的。可是,真的要与朝廷为敌吗?如果那样,他在朝中花费那么多的银两,铺设的一切关系,都将化为乌有。他在泉州建造的豪宅、海港,以及在大明的生意、市场,全部都将失去。有一点办法,郑芝龙都不想走到那一步。可是天子憎恨他,那小子也容他不得,让他每日都因此而愤懑,觉得那小子真是不知足,要逼他造反。这种矛盾的心情,这些天一直困扰着他。“老爷,外头有个人求见,说有重要的事想见您。”郑芝龙正思索着,管家小声过来禀报道。…… 第594章 一字并肩王 郑芝龙闻言却皱了皱眉头。“来人什么身份?”他虽然被剥夺了爵位,但作为郑家的家主,兵力、实力雄厚,在泉州府也非什么人都能见的。郑府的管家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已经跟了郑芝龙将近二十年,眉宇间都带着稳重和聪颖。也就是知道老管家不会什么人都随便放进来,郑芝龙才没有动怒。老管家走进了郑芝龙身前,这才趴在郑芝龙的耳朵旁小声道:“老爷,是建虏的使者。”郑芝龙的眉头皱的更深了。“鞑子?鞑子来找我作甚?”“许是知道老爷现在的处境,大明若不容咱们郑家,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老管家猜测道。对于女真鞑子,郑芝龙作为汉人,多少是有些轻视的,毕竟在儒生这么多年的耳濡目染之下,鞑子都是茹毛饮血的野蛮人。但郑芝龙沉吟了片刻,他还是接受了管家的建议,决定先见一见。毕竟。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是不是朋友不重要,但郑芝龙明白,如今的鞑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越过大明边墙,再在大明长途奔袭到泉州来打他郑家。这就意味着,自己对鞑子或许很重要。这便是筹码,是对鞑子的筹码,也是对大明朝廷的筹码。朝廷倘若知道自己接触了大清国的人,或许还会改变对自己的态度也尚未可知。郑芝龙换了一身衣服,这才去三号客厅见鞑子的使者。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汉人,看起来带着几分机灵,一见到郑芝龙立刻弯腰拱手行礼道:“小人陈三,见过郑老爷。”“谁派你来的?”郑芝龙面无表情的道。他连礼都没回,一见面便直接问道。“回郑老爷,小人奉大清国皇帝陛下之令前来。”陈三也不生气,十分恭敬的再度拱手道。“你大清国皇帝不是在关外吗,距离这么远,你我也并无贸易往来,来找我作甚?”郑芝龙又问。“自是有天大的好事啊!”陈三满脸笑意的继续道:“听说郑老爷最近不仅被暴明的狗贼张世康诘难,还被暴明那昏君剥夺了爵位,我大清国皇帝陛下得知此事,甚为郑老爷感到不公。”陈三知道自己若不赶紧说明来意,很可能立即就会被赶出去,因此也不再顾忌交涉的基本流程,真个的就如实说了。“然后呢?”郑芝龙一听这话,心里就有了底。这就是想拉拢他呀。“回郑老爷,暴明的那位昏君您应当清楚,生性多疑又好大喜功、刚愎自用,凡是他看不上的人,早晚都会被他以莫须有的借口除掉。郑老爷为暴明朝廷做了那么多事,有功劳更有苦劳,那昏君却轻易的就将郑老爷您的爵位剥夺,实在是不将郑老爷您放在眼里。您难道真打算坐以待毙吗?郑老爷应当知道,暴明与我大清乃是多年的仇敌,我大清国皇帝陛下的意思,倘若郑老爷有难,陛下必然不会坐视不理。此乃我大清国皇帝陛下的亲笔信,还请郑老爷过目。”陈三说着,就从胸袋里珍而重之的摸出一封信来递给老管家。老管家接过信来,呈给郑芝龙。“上茶吧。”郑芝龙听了陈三刚才的话,心里多少有点热乎,便一边拆信一边对老管家道。信封上盖着大清国的印信,想来确实来自大清朝廷,郑芝龙认真的看了一遍,心里对皇太极的观感好了不少。皇太极身为大清国的皇帝,言辞间没有丝毫的傲慢,处处都是尊敬,这与崇祯皇帝对郑芝龙的轻视,以及随意的剥夺他爵位的观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皇太极历数了郑芝龙这些年的丰功伟绩,又言明郑芝龙乃是不世出的英豪,不该屈尊于昏君的统治之下。一番彩虹屁令郑芝龙十分受用,毕竟自打海盗上了岸,接触到的大明官员,对于他的过去十分鄙夷,都很少去提。而对于郑芝龙来说,自己的过去被人吹捧,自然是件开心的事。皇太极在信里陈明利害,言之合则双赢,并且这合作可以是平等身份,也就是说,郑家不必向大清国效忠,只算盟友,一同对付暴明的昏君和狗贼张世康。这让郑芝龙感觉如沐春风,感觉皇太极这天子实在是比朱由检好太多了。当然,皇太极也给出了第二套方案,倘若郑家想归顺大清国,他皇太极自然是举双手、双脚欢迎的。若郑家可以归顺大清国,皇太极保证,他郑芝龙仍旧可以继续统领郑家的军队,且将给他郑芝龙大清国可以给的最高爵位——亲王。这让郑芝龙脸色都有些兴奋。大清国这些年分出去的王爵也有,诸如孔有德、尚可喜他们,但无一例外,全是郡王。异姓王,还是亲王,这份赏识已经大大超出了郑芝龙的预期。即使大清国只是个小国,但倘若大清国入关了呢?“你叫陈三是吧,管家,赏他一千两银子。”郑芝龙看完了信,脸上甚至都带上了笑意,着实在陈三面前上演了一番前倨后恭。这话令陈三满脸惊喜并赶紧道谢,心道不愧是郑家家主,随意的打赏都是千两级别。他身为细作,一年从上头得来的薪俸,也不过五六十两。“你们陛下的信我看过了,老夫认为十分中肯,你且告诉你们陛下,若他果真有入关的宏愿,郑家助他……”“咳咳咳——”郑芝龙正想继续说,却听到老管家不住的轻咳,立即意识到自己被那信里的好听话影响了,赶紧改口道:“不过这毕竟是件大事,且容我考虑考虑。”陈三闻言却是有些焦急,立即回道:“郑老爷,陛下之所以开出此等条件,正是因为当今之局势,您久经战阵应当明白时机稍纵即逝。不瞒郑老爷,如今我大清国皇帝陛下已经举全国之力出兵,还请郑老爷尽快答复,错过了这个时机,恐怕就没有那般待遇了。”说罢,见郑芝龙仍未有当场答应的意思,陈三这才无奈的暂且退下。“管家刚才何意?老夫觉得那皇太极的诚意是有的,而且这局势也确实如此。这大明朝的天子,实在是瞧不起咱呀!”郑芝龙满脸愤懑的道。如果说给郑家四个爵位是件荣耀的事,那么这么快就被剥夺所有爵位,在大明朝勋戚里就是件遭人笑话的事。而且当初有多荣耀,现在就有多可笑。郑芝龙当海贼王那么久,英雄一世,哪里能受得了这份屈辱。大明天子不信任他,轻视他,他郑芝龙其实也没太将大明天子当回事,连面都没见过,此前无非是各得其利罢了。如今既然闹掰,大清国又热乎的凑过来,还这般礼遇,不投干嘛?“老爷呀,不论如何这是大事,老爷最好还是询问一下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他们的意见呀!”老管家冒着僭越的风险,苦口婆心的劝郑芝龙道。 第595章 风浪越大,鱼越贵 虽然自十八芝内讧之后,郑芝龙已经是郑氏集团名副其实的掌舵人,但背明而近清,事关郑家上上下下数百口人的身家性命。郑芝龙听了老管家的话也没有生气,反而是将召集家中骨干的事交给了老管家。听那陈三的意思,大清国与大明的战争已经是箭在弦上,而郑芝龙也深知锦上添花远远不如雪中送炭的道理。是以,他只给了管家三天时间来通知,离得远的弟兄们,诸如东瀛、南洋等地的几个兄弟,大抵上是来不了了。郑芝龙又看了一遍皇太极的亲笔信,满篇皆是溢美之词,看的甚是舒坦。他又拿出了朱由检写给他的诏令,与皇太极恰好相反,对他的不满的轻视跃然纸上,看的甚是难受。郑芝龙心里已经有了定意。三天之后,老二郑芝虎、老四郑芝彪、老五郑芝豹,还有郑芝龙的从子郑彩、长子郑森皆到场。郑芝虎身材壮硕肌肉遒劲,一看就给人一种武夫的形象,郑芝豹与老二相反,身材颀长而瘦削,加上他生的俊朗,给人一种阴柔的美。郑彩比郑森年长,自小就跟着郑芝龙在海上闯荡,他脸上带着桀骜,但双眸沉郁,眉宇间更显阴沉。几兄弟包括侄子郑彩在内,都曾在海上厮杀多年,为郑芝龙除去不知多少仇敌,老郑家也非书香门第,再加上多年的海盗经历,以至于坐姿都显得很随意。反倒是郑森,身着一身得体的长衫,正襟危坐于末位,他生得白皙,满脸皆是书卷气,反倒是那两道剑眉,显露出一丝英气。在场之人,皆是郑家的绝对骨干,对于这次家主突然的召回,几人都心生疑惑。郑芝龙到场后,没有过多的客套,便拿着朱由检的诏书和皇太极的亲笔信,让几个兄弟和两个已经成年的儿子互相传阅。老二和老五看完表情平静,老四郑芝彪则眉头紧皱,郑彩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皇太极的亲笔信最后一行,很显然对封王的字眼很是在意。反倒是今年刚满十八岁,开始跟随四叔熟悉家族水师的郑森,只粗略扫了一遍皇太极的信,脸色立马露出愤懑的表情来。“父亲召集叔叔们过来,难道就是为了这件事吗?建奴是谁?东北蛮夷也!儿以为……”“你住口!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郑森还想继续说,却听郑芝龙直接出言呵斥。郑森还是头一回正式参与家族议事,作为郑芝龙钦定的接班人,在此之前,家族开会他偶尔也会被喊来旁听,但也仅仅是旁听。郑芝龙并不允许郑森发表意见,认为年轻人不经历风浪,根本不知何为天下大势。即便如此,郑芝龙还是对自己的长子抱着很大的期望,之所以十八岁才让郑森开始熟悉家族水师,仅仅是因为郑芝龙去年被封了伯。这就断了郑森的科举之路,是的没错,郑芝龙这些年花费了不少的钱财,为郑森请了诸多名儒,希望郑森能考个进士的功名。郑芝龙没什么文化,又不缺钱,正所谓追名逐利,郑家缺的就是个名。然而既然他封了伯,名也有了,这才决定让郑森放弃科举,转而进入水师历练。可没想到这逆子一上来,便想跟他唱反调,实在是令他很不舒服。郑森被父亲呵斥,虽然并没敢忤逆,但皱眉绷着脸很显然并不服气。老二郑芝虎看着大侄子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年轻人,真是气盛啊!“你们仨说说,都是怎么个想法。”郑芝龙看着自己的三个兄弟道。老二郑芝虎首先发言道:“大哥,咱们这些年替朝廷卖命,并无哪里对不住朝廷,就说前年,朝廷缺粮,七弟在南洋忙活了一年多,生意上少挣数百万两银子,满南洋为朝廷筹措粮食。那镇国公要水师支援,老四亲自出马,又要船,大哥给了他一支水师。咱们哪里对不住明廷,哪里对不住那镇国公了?朝廷天子安敢如此待我郑家?”郑芝虎显然对朝廷的诏令颇有怨言,言下之意不言自明,他认为朝廷是在故意打压郑家,说不准哪天便会对他们郑家下手。多的郑芝虎没说,反而是示意老四郑芝彪说话,郑芝彪还没来得及开口,郑芝豹却先忍不住道:“二哥说的对,我瞅着那大清国的天子,就比咱们的天子和气,还给大哥封王咧!”郑芝龙听了老二和老五的发言,虽然心里感觉找到了更多的认同感,但自己却仍旧没有表态,而是看向郑芝彪道:“老四怎么看?”郑芝彪仍旧皱着眉头,他的爵位也被剥夺了,只是他倒是没有太过强烈的怨气。这些年他一直在苦读兵书,本来是想参加大明的武举的,奈何也因去岁的封爵而不得不终止。爵位自然是比武举更尊贵,但没了也没什么,毕竟那爵位不是自己靠战功实打实挣到的,他原本还想着继续考武举的。奈何看大哥的意思,这是对那皇太极的招揽心动了呀。“大哥,封王虽是颇大的赏赐,但弟以为皇太极怕是病急乱投医。大哥当明白,大明已经不是几年前的大明,如今朝廷兵强马壮,大清在关内外接连受挫,又岂是朝廷的对手?镇国公虽然明里暗里针对咱们,但是大哥,弟猜测,那镇国公当是个明白人,咱们经商多年,大哥应该也能猜到。大哥,那镇国公自打入朝以来,什么都吃,可却从不吃亏,这一点,从他这几年来的战绩便可以看出来。是以,弟以为,大哥应当从长计议,好生思量。”郑芝彪没有说的太直白,但言下之意也不难理解,大清国才立国几年,一个小国的爵位,就是给的再高,又有多少含金量?大明如今兵强马壮,局势已然不可同日而语,这时候去投大清国,实属不智。且有镇国公在,又岂会给那皇太极反扑的机会?“四叔此言差矣。”郑彩接过了话茬道。“大清国虽才立国几年,但大清国的前身后金,却已经存在几十年。且女真人身处白山黑水,以区区千人起兵,几十年来不断壮大,不仅统一了女真部族,还能与大明朝廷打的有来有回。萨尔浒、浑河之战,更是打的朝廷丢盔弃甲,几次入寇,掠夺了不知多少财富。那镇国公虽有些能耐,但仅凭一人,又岂能抵挡国运?咱那天子生性又多疑,虽现在对那小子信赖有加,但谁知道哪天会不会突然剥夺那小子兵权?大清国虽然现在处于劣势,但锦上添花,又如何能与雪中送炭作比?大清国尚武,且国运正盛,缺的只是一个机会,而这个机会,或许我郑家就能给。”郑彩说的信誓旦旦,大清国虽然无法突破朝廷边墙,但郑家却可以凭借庞大的水师,轻松帮助大清突破边墙。见郑芝龙看向他的眼神充满欣赏,郑彩又补充道:“风险肯定是有的,但咱们郑家自海上起家。海上自古有条谚语,想来诸位叔伯都听过。”郑彩顿了一下,环视了一圈自己的长辈们道:“风浪越大,鱼越贵。”…… 第596章 父亲,我已十八岁了 郑彩的意思十分明白,大明朝廷已经腐朽,即使张世康有点能耐,但一人之力也难以抗衡。而大清国虽然目前遇到了困难,但国运正盛,郑家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加入,才能在日后分享到更大的糕点。风险,很多时候是与收益成正比的。几兄弟里,老二和老五显然是倾向于大清国的,而老四郑芝彪则对明廷更有归属感。毕竟这厮一直对大明的武举心心念念,在他的心里,大明才是天下正统。郑彩很显然跟老二和老五一个意思,但其实他琢磨的更多的,还是他族父郑芝龙的想法。郑彩心里很清楚,不论郑家跟着大明还是大清,郑家都是他族父说了算,他想掌握郑家再多的权力,也都是他族父一句话的事。在郑家其他骨干没在场的情况下,加上郑芝龙,五个人中,唯有郑芝彪持反对意见,很显然倾向于投靠大清的意见占了上风。郑芝龙自打接到崇祯皇帝剥夺爵位的诏令之后,就对大明朝廷失望已极。背刺张世康失败后,同时又得罪了张世康这个大明第一权贵,按照郑芝龙的判断,郑家继续呆在大明,结局是可以想象的。但不论如何,大清国的女真人都是异族,自己身为汉人而投靠异族,麾下的众兄弟、士卒若得知这个消息,总归会有人心生不满。是以,要投大清,但决定不能自己来下,至少家族的骨干成员都要支持。在了解到众兄弟的意思后,郑芝龙正打算作总结性发言,坐在最末尾的郑森再也忍不住了。他站起身来,冲父亲以及几个叔叔辈躬身拱手后道:“父亲,二叔、五叔之言,大木不敢苟同。大木尝闻,非我族类者,其心必异也。吾师牧斋先生曾言,若建奴突破边墙,坏我社稷,则我汉家子孙危矣。那建奴在关内外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为天下人所不齿。吾家为汉人,流淌着汉家血脉,今两位叔叔之言,引外族而戮同胞,是想让我郑家,也列在史书的耻辱柱上吗?”郑森说这些话时压抑着心里的愤懑,脸上更是大义凛然,一副不论如何,也绝不会向建虏投诚的态度。郑芝虎和郑芝豹闻言都有些错愕,这个大侄子,平日里脾气好的很,他们也乐得教这大侄子一些本事。可今日郑森郑大木却突然连他们也敢顶撞了,再加上这大侄子一上来,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以民族大义和家族名声为盾牌,一下子让两个叔叔辈有些下不来台。“黄口小儿,懂的什么天下大势?退下!”郑芝龙皱眉训斥道。“父亲,我已十八岁了!”郑森少有的连父亲也敢顶撞。其他几个叔叔不在,若是他再不站出来,或许这个简单的家族会议,就会将郑家带到危险的境地,即使知道可能会面临父亲的责难和处罚,郑森还是十分的坚定。“大木怕是被那些腐儒给侵蚀了,你莫忘了,我郑家海商起家,在商言商,大明朝近来的操作,是想掘了咱郑家海贸的根!”郑彩插话道。他是郑芝龙的从子,虽然与郑森是堂兄弟关系,但却比郑森要年长将近二十岁。郑彩是想提醒郑森,老郑家并没有受到大明朝的什么恩惠,家业都是靠自己家族打拼出来的,如今大明朝想断了郑家的财路,那便是郑家的敌人。你小子空谈什么民族大义,说的倒是好听,你知道郑家养那么多人一年要花多少银子吗?就你那老师,他自己都是个沽名钓誉、贪生怕死之辈。学了几天儒,就想为国朝献身,脑子学坏了吧?“兄长之言,实属短视!朝廷这阵子虽对我郑家多有责难,但却并未对我郑家有实质性的打压,至于海贸之事,大木以为,当与朝廷商谈。建虏狼子野心,我等投靠建虏,无异于与虎谋皮,当属不智之举!”郑森反驳道。他虽然年纪最小,但此时确实最刚的,满脸都是倔强,反正就是不同意投靠外族。郑芝彪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大侄子,他也是头一回见到郑森这么刚,虽然郑芝彪也不同意向大清投诚,但郑芝彪还是面带疑惑的问郑森道:“我记得大木对那张世康颇有怨言来着,怎的今日却这般向着朝廷?”郑芝彪虽然不同意投降大清,但言辞毕竟和缓,而且如果大哥郑芝龙最终下了决定,他也绝对会服从。可这大侄子的言辞就激烈多了,俨然一副誓死不从的模样。“就是呀大木,你莫忘了,张世康那小子,可是杀了你的授业恩师。”郑彩补充道。“我与那镇国公为个人恩怨,个人恩怨岂能与民族大义相提并论?”郑森毫不犹豫的回答。老师的死,令郑森悲痛了很长一段时间。在郑芝龙花费巨资为郑森请的诸多先生里,郑森最敬重的,便是牧斋先生。而牧斋先生的本名,叫钱谦益。是的没错,钱谦益自诩爱国,也自认为若到了危难之际,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毁家纾难,可是他没做到。但他的学生,却做到了。若再往后推两百多年,还有一对师生,与钱谦益郑森的境遇如出一辙。而两百多年后的那对师生,叫康有为和梁启超。“年轻气盛!民族大义值几两银子?倘若郑家断了财路,你去问问那二十万士卒,可否愿意为了你所谓的民族大义不要饷银?”郑芝龙气坏了,他觉得为儿子找大儒当师父,是他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儿子都被教坏了!郑芝龙说的是现实问题,然而郑森听了却并不买账,反而瞪着父亲道:“父亲就那么肯定,若大清入了关,就会放弃海贸,让我郑家独享吗?那镇国公定然是知道了海贸的利益之大,方才会要分一杯羹。大清国的那位皇帝倘若果真聪颖,又如何能放弃这块利润丰厚的糕点?”郑芝龙随口的几句话,终于令得在场包括郑芝龙在内的人皱眉沉思。民族大义他们或许真没放在心上,但关乎利益的事,却不得不去在乎。毕竟他们之所以不满大明朝廷,根本原因就是朝廷想瓜分他们海贸的利润。是啊,倘若果真是大清得了天下,难道真的会将海贸拱手相让吗?凭什么?就凭郑家曾帮了大清?在场的人都久经战阵,自然不会那么幼稚,都懂得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的道理。郑森毕竟年轻,他本以为给长辈们讲民族大义、讲大道理可以说服他们放弃幻想。可却没想到,最终让长辈们破防的,竟然还是因为银钱的事儿。于是,会议少有的卡了壳。大客厅静了下来。…… 第597章 他失去的土地,失去的尊严,要自己夺回来 是啊,如今大明朝不想失去海洋,所以要大力发展水师和海贸。郑芝龙想要挟天子,以郑家的庞大水师和大明朝廷的海防为筹码。可很明显他失败了。但即便如此,大明朝廷也并未在实质上打压郑家,郑家的爵位被剥夺,纯粹是因为郑芝龙自己的咎由自取。那皇太极的信,措词是比大明天子要好听,但仅仅凭着一封信,又能证明什么呢?郑森觉得,他的父亲只是被贪婪迷惑了心性。可即使皇太极说的都是真的,想要得到那些承诺,郑家不知道要因此付出多大的代价。大清国到如今,莫说入关,连锦州都未能攻破,还接连战败。郑家倘若此时入局,不仅要为大清国提供水师支援,更要付出海量的资金、战力支持。真倒是大清国夺了天下,谁又能保证那皇太极会兑现诺言呢?毕竟海洋里蕴含着多大的利益,聪明人心里都清楚,一个强盛的国家,怎会允许这庞大的利益落入他人的口袋?这,只是理性的分析。然而,郑森心里的感性思维更加的真切,他读圣贤书长大,在钱谦益声声爱国的熏陶中成长,身为汉家子民,却去投靠异族,调转屠刀屠戮同族。此为不忠不义之辈,为天下人唾弃。在场的人里,不论是郑芝龙,还是郑芝虎、郑芝豹,包括郑彩在内都非蠢人,然而做海商做的久了,难免满脑子都是利益。唯有刚开始接触郑家水师的郑森,反倒脑子澄澈的很。他从小含着金汤匙出身,不仅没经历过郑家发迹时的艰辛,反倒从小跟着大儒学忠君爱国那一套。没人告诉他的是,忠君爱国,就像爱情一样,同样也需要面包。可郑家本就富可敌国,以至于郑森打小队金钱都不慎看重,于是他的心里便只能下忠君爱国。也正是因此,当建虏入关不断的南侵,当父亲投降了大清,郑森仍旧义无反顾的为南明支撑起最后的脊梁。他甚至毫不犹豫的将郑家的豪宅付之一炬,拿出郑家全部的家底,扛起抗清的大旗。“大哥,大木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老二郑芝虎率先发言道。他们兄弟几个风里来火里去,才有郑家如今的局面,对郑家的安危自然要更在意一些,也正是因此,当大明天子剥夺了他们爵位,又明显表露出厌恶他们郑家的意思时,各自内心都充斥着危机感。而皇太极许下的承诺,便很容易的让众人心动,却自动忽视了蜜糖之后的风险。这天下,哪里会掉馅饼呢?“读书人的道道就是多,不过大哥,若咱拼了老命帮那皇太极,最后那厮不认账了咋办?”郑芝豹也转变了态度。“据我所知,大明开国皇帝得了天下后,最先处理掉的,可就是那些功臣。”郑芝彪幽幽的补刀。言下之意,他们郑家果真帮皇太极去夺了天下,不仅可能拿不到想要的,很可能还会遭到清算。毕竟,身为天子,岂能容忍一个家族的势力威胁到朝廷呢?郑彩沉吟良久,终究没有说话,郑芝龙纠结了一会儿,终于道:“他们不是要打起来了吗?正好,且再观望观望吧!”……崇祯十四年五月初十,北京城。户部太仓外,一排排的马车结队,一直从胡同里延伸到胡同外,力夫扛着一袋袋米粮,堆放到马车之上。其他的几个仓库外,也是一番忙乱的情景,户部的官员指挥调度着,军服、铺盖、军帐等等皆被搬了出来。工部和兵部衙门同样忙碌,因为再过几天,大军就要出征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自打朝廷得知建虏的大举动之后,朝中的所有官员都明白,战争不可避免。当崇祯皇帝在朝会上言及此事时,满朝文武竟没有一个出言反对的。自崇祯皇帝登基以来,历次大战,朝中的意见都从未达到过完全统一。可是这一次,满朝文武群情激奋。开战!开战!还是开战!与建虏决战,收复失地的气氛在朝中蔓延。历经两年的恢复,如今的大明朝廷不仅解决了财政危机,在新作物的加持之下,粮食危机也得到了很大的缓解。朝堂经历张世康血腥清除之后,行政效率也得到极大提高。近卫军、虎贲军自打财政得到缓解后,操练频率一直都在提高,军械供给也在逐渐的更新换代。尤其是制造总局的各大工坊开始投产之后,遂发式火枪的换装得到极大提升,如今虎贲军也已经有将近一半都换上了新式火枪。五天前,朝廷向小弗朗机人订购的三百门铜炮,终于经陆路又过运河艰难抵达京城。其实若用海运,反倒能更快一些,但朝廷考虑到与郑家的关系,最终还是选了笨方法,这一度让崇祯皇帝格外窝火。这三百门铜炮里,有两百门十八磅炮将直接运往天津军港,以对大明现有水师火炮进行换装。而剩下的一百门二十四磅铜炮,将与制造总局赶制出来的八十门铜炮一起,参与此番与建奴的大战。为了这场战争,朝廷调动了两万匹马,五万多匹骡子以及三万多头牛,用于驮运大军的一系列辎重,包括重炮。紧张的气氛开始在朝堂中,数日之后,消息在京城百姓间也传播开来。要打仗了。乾清宫。崇祯望着关宁锦区域的地图发愣,只是他的眉宇间,再没有往昔的忧愁,取而代之的是兴奋之色。无忌这小子,终于要再次出征了。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两年。而那小子也答应了他,这次出征不论如何,都会为朝廷收复一部分失地。辽东、辽西,大明已经失去太久了。正踟躇间,张世康领着朱慈烺兄妹俩进来,崇祯皇帝终于回过神来,冲张世康道:“再过三天便要出征了,一切可都准备好了?若是还需要什么,尽可对朕说。”那些沦陷的土地,有一部分乃是他兄长丢的,另一部分则是丢在他的手里。他兄长是没机会了,但他朱由检却有。他失去的土地,失去的尊严,要自己夺回来,而且有无忌助他,肯定能夺回来。与崇祯皇帝的慎重和兴奋相比,张世康反倒平静多了,随口道:“都齐备了,折腾了半个月,其实也没啥好准备的。”主要是大多事情都不需要他操心,军营有黄得功、孙维藩两位老将,军需有户部的海中期负责。海中期虽然抠门儿、说话不好听,但军国大事从未掉过链子。“嗯,那就好,那就好。”崇祯皇帝兴奋之余又有点怅然。张世康悄摸的给朱慈烺使了个眼色,朱慈烺立即走到崇祯皇帝跟前道:“父皇,儿臣……儿臣想跟随张师傅去关外打仗。”…… 第598章 下次,下次一定 “胡闹!你一个十三岁的黄口小儿去战场,不是平白给无忌添麻烦吗?”崇祯皇帝皱了皱眉头,直接拒绝了儿子荒唐的请求。厂卫的奏报他早已看过,此番那皇太极声势浩大,绝非只是简单的针对李自成和俄木布,肯定是对大明别有图谋。为此兵马大元帅张世康不仅调动了六万近卫军,还包括两万秦兵、三万天雄军、两万怨军,加上李自成和俄木布的残余部队,总兵力将超过十五万。若是算是靠近关宁锦以及归化城的虎贲军,随时接受调遣参与此番战争的兵力将高达二十五万以上。这等规模的战争,就是大明朝也得往前数二十多年,一直上溯到萨尔浒之战。而那一战,大明投入二十万精锐与与后金决战,结果惨败而归,丢失了大片的领土。二十二年过去,如今局势已经发生变化,崇祯皇帝对这次战争十分在意,但却强忍着并不在军务上进行干预。但张世康还是从崇祯皇帝殷切的目光中看出来六个字——雪耻和收复失地。而在这样一场战争里,自己十三岁的儿子竟然说想随军出征,这不是胡闹吗?前两年随张世康悄摸溜出宫御驾亲征的经历犹在眼前,崇祯皇帝觉得身为天子,披甲于阵前为将士们鼓舞士气,才是战乱时期天子应该做的事情。朱慈烺的请求被拒绝后,下意识的就去看张世康,崇祯皇帝皱了皱眉头也看向张世康道:“无忌,这是你的意思?”最近两年来,自己这个儿子的性格变化很大,在此之前谦逊有礼,时常会抱着那些儒家经典书籍死读。自打让张世康做了太子的师父后,太子的性格从之前的木讷,逐渐变的跳脱。崇祯皇帝时常会让宫里的下人汇报太子最近的近况,据说不仅在看兵书,还对火器、战船等多有涉猎。崇祯皇帝对此并没有干预,有鉴于自己这些年的失败,以及张世康在改善朝廷状况的表现,他早已决定将储君的教育交给张世康。可无论如何,才十三岁的太子,去战场这样危险的地方,总归是不合适。莫说他这个作父亲的如此,若是传到朝堂,文武百官绝对是举双手双脚不同意。有国本之争的前车之鉴,朝臣绝不会同意储君去犯险的。“嘿嘿,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陛下的慧眼,太子殿下最近一年,都在关注我大明的军务,光是西山大营和制造总局就去了很多次,他自己也在学习兵法等相关书籍。但纸上得来终觉浅呀,尤其是战事,理论学的再多,不去瞧瞧真正的战场,永远都是纸上谈兵。是以,臣觉得正好要打仗了,便想着带太子殿下去看看。臣知道陛下是担心战场上危险,这一点陛下请放心,臣自然不会让太子殿下犯险。陛下应当知道,臣这两年遭遇那么多次刺杀,安保工作都是很不错的。而且若真是打不过,臣一定带着太子殿下撒丫子跑路。”张世康说跑路时完全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即使是当着大明天子的面子,这些话其实是他历次出征前崇祯皇帝经常对他说的。但张世康很明显会错了意,倘若崇祯皇帝果真十分在意储君的安危,早在朱慈烺兄妹俩遭遇那次刺杀后,崇祯皇帝就不会再让兄妹俩跟着张世康在宫外瞎晃悠。可张世康这话说的也没毛病,倒是让崇祯皇帝有些郁闷了。见张世康一点都不上道,崇祯皇帝干脆屏退了左右,冲张世康挥了挥手让他走到跟前。而后小声的对张世康道:“无忌呀,朕的意思是……慈烺毕竟年纪太小,若果真要去的话,不若让朕去一趟吧。”说罢,崇祯皇帝还有点不好意思。也难怪,不让儿子去,原来是因为自己想去。有了第一次之后,崇祯皇帝确实很想再去感受一次,亲眼目睹、亲自参与与宿敌的大战,与有荣焉。张世康闻言满脸黑线,着实有些无语。这两年张世康其实早就看出来了,这崇祯老哥根本就对军务之事不感兴趣,倘若不是因为是大明的天子,这老哥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关注战事。相比于战事,这老哥对农事可就关心多了,他每天都要去御花园里的那个菜园子,事无巨细,事必亲为。崇祯皇帝十分享受看着自己亲手种植的作物茁壮成长的过程,爱屋及乌之下,崇祯皇帝对大明的农事也格外上心,甚至前阵子还在过问户部各地粮种是否充足的事。这老哥想再临战场,无非就是两点,一是宫中无趣,想出去透透气,二是他御驾亲征,如果此战能胜,史官必然会在史书中记载他的功德。谁说当朝皇帝就没有虚荣心的,历朝历代的天子,都很在意这些。但张世康不要这老哥觉得,而要他自己觉得。这老哥已经没救了,老老实实在宫里头批阅奏疏、种地多好,去战场凑什么热闹。刀剑无眼的,若是有个闪失,朝堂里的文武百官不得跟他拼命。虽然有点双标,但张世康想带朱慈烺去,其实是想进一步的给太子洗脑,让他明白作为大明天子,最重要的是什么。与思想被禁锢太久的崇祯老哥相比,才刚开始被儒生洗脑、且处于叛逆期的少年朱慈烺来说,反倒更加容易。而且老哥也就那样了,但朱慈烺还年轻。有位伟人曾经说过,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他要让朱慈烺去看看这个世界,看看大明的军队、大明的战船,再去看看海外的诸国。这对于朱慈烺来说很重要,对于大明这样一头刚觉醒的雄狮,同样重要。他不是不想带崇祯老哥,而是觉得没必要,风险和收益,完全不成正比。但直接拒绝吧,又显得很不给这老哥面子,琢磨了一下才为难的道:“陛下呀,不是臣不同意,实在是这场战争太重要了。那皇太极举全国之兵犯我大明,想来心里也是有把握的,仗不好打,臣心里也没底儿。”果然,这话一出口,崇祯皇帝立马就上了套,当即瞪眼道:“什么?无忌你心里也没把握吗?”“这是肯定的呀,建虏倘若真那么好打,我大明前几年何至于那副模样?臣的意思是,此番作战,陛下还是不要去了,有陛下坐镇京城,臣就不必担心后勤出问题,有陛下在,臣在战场上别提多安心了。下次,下次再有战事,臣一定带陛下去。”…… 第599章 真理发威的样子 果然,一听张世康的解释/(敷衍),崇祯皇帝立即就放弃了自己本来就认为不合理的想法。尤其是那句,只要有他在京城坐镇,张世康出征在外就很安心,直接让崇祯皇帝嘴角上扬,压都压不住。果然,即使是在军务上,这小子也离不开朕呀!有时候就是这样,你看不上的人在夸你时,你觉得对方是在反讽你,对方做啥都是刁民想害朕。但倘若你很在意一个人时,他对你做啥,你都觉得是在为你好,绝非那些妖艳贱货一般可比。见三言两语就把老哥哄成了翘嘴,张世康便顺势敲定了让朱慈烺随军的事儿。崇祯皇帝甚至还主动提出,此事不必上报朝廷,俨然是让张世康悄摸带走,免得朝堂里海中期等文臣再聒噪。事情刚敲定,朱慈烺的嘴角也压不住了,甚至还做出了欢呼的动作。十三岁的朱慈烺正是叛逆的年纪,先前他跟朝中文臣学儒,那些先生总会告诉他,君子应该怎么做怎么做。那时候的朱慈烺比现在还小,觉得先生说的话肯定都是对的,即使他不理解那些拗口的大道理是什么意思。他按照那些儒家经典里的大道理来要求自己,即使那时的他才八九岁,但那时候那些文臣都夸他有储君风范。那时候朱慈烺其实不明白,为什么大明满地饿殍、内忧外患,那些先生曾多次隐晦的表达,之所以如此,都是因为天子不够贤明、不够仁厚。直到有一天,小小的朱慈烺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些先生嘴里教他大道理,说什么民间疾苦、天下疲敝,身为储君应当怎么怎么样。但他们自己却做着蝇营狗苟贪污腐败之事,他还记得有个先生教他不应贪恋女色,哪怕当时他还不知何为女色。有个先生教他应该节俭,体谅黎民之苦。还有个先生教他应该与士大夫共天下,对文臣多些包容和亲近,要提防各地的武将,警惕汉末、唐末的前车之鉴。可是张师父查处了他的多位老师,那位让他不要贪恋女色的老臣,自己纳了十二个妾,单单是儿女就有三十个,胡子花白的年岁,最小的孩子甚至没有朱慈烺大。那个教他节俭的,查抄出来的银两比当时的国库还多三倍。全都是假的。这件事当时对幼小的朱慈烺产生了极大的心理阴影。那时候,张师父还不是张师父,还是他的仇人——朱慈烺一度因为张世康逼死了他姥爷而憎恨张世康。可是后来东厂的方公公告知了他嘉定伯的种种劣迹,他才逐渐释怀。那时的他,仍旧不能理解,为何圣人之言,在如今的朝堂彰显的如此割裂。他为此困扰了很久,直到两年前的除夕,张师父告诉了他答案。起初朱慈烺并不相信,他用了半年时间思考,才逐渐明白了一点。再然后,他父皇让其拜师,他为了寻找真正的答案欣然接受。这一年多以来,他跟着张师父去过很多地方,制造总局的各种工坊、西山大营的各类军械,单是天津卫的大明水师基地就去过好几次。他了解了大明目前所使用的各类军械和火器,也知道了各类的福船、鸟船、鹰船的作用,包括大明战船与欧罗巴人的盖伦船、乃至双层甲板战舰的区别的差距。更重要的一点是,两年时间,张师父的言传身教之下,十三岁的朱慈烺终于大致知道了答案。圣人之言,当然大部分都是没错的,错的是那些人,甚至这个时代。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光靠圣人之言是不够的,还缺一样东西。那个东西叫真理。张师父告诉他,大炮就是真理。圣人之言,只有跟大炮结合起来,才能真正的发挥其作用。朱慈烺深以为然。为此他最近一年都在恶补真理。直到北边的建虏再次开始找茬,张师父告诉他,纸上谈兵是没有用的,真理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得以验证,并提出了带他去关外出征的建议。对于一个从未出过顺天府地界的叛逆期孩子而言,出关绝对是个相当值得兴奋的消息,朱慈烺甚至想起了好几首边塞诗,并在当天晚上激动的睡不着觉。现在,过了最难的一关,他的父皇竟然同意了此事。他终于可以去亲眼看看,真理发威的样子了。张师父真厉害,仅三言两语便说服了父皇,被钓成翘嘴的朱慈烺心道。“那个……陛下,臣还有件事得跟陛下报备一下。”张世康并不知道自己这学生的心理活动,忽悠过崇祯老哥后,突然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报备?何至于此,无忌有什么要求,跟朕直说便是。”崇祯皇帝平静的道。出征不仅危险,而且十分辛苦,这一点崇祯皇帝心里是有数的。这几年来,都是张世康在为他四处征讨,北方平建虏,中间平流寇,南方平魏国公之乱,也算是南征北战了。若是其他臣子,崇祯皇帝当然不会如此包容,但是他却明白,张无忌这小子纯纯就是个懒汉,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烧高香了。是以张世康但凡提出请求,只要不是很过分,崇祯皇帝一般都会直接准允。“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臣的妻子,哦,也就是忠贞侯的孙女、破虏伯之女。臣当初答应了她,只要嫁给臣,便帮她实现驰骋疆场的夙愿。”张世康嘿嘿笑道。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其实这等事并不需要跟天子说,但毕竟马玲绮无官身,而军队之中是严禁女眷同行的。这事儿不算什么大事,朝堂上的文官即使知道,也顶多埋怨几句不疼不痒。但张世康统兵以来,最重军中纪律,他身为大元帅,自然不想给部下作不好的表率。“所以,你是想让朕封她个一官半职?”崇祯皇帝白了张世康一眼,胡子翘了翘道。张世康咧着嘴,点头如捣蒜。“哼,你这小子,该不会是用这等小伎俩,诓骗人家与你成婚吧?”崇祯皇帝有些鄙夷的道。…… 第600章 我拿你当老哥,你却想当我爹? 虽然张世康在崇祯皇帝眼里是百年不出的人才,但马玲绮那丫头他也见过,也是颇有英气的女子,不论是相貌还是家世,都配得上他的肱骨。也是基于这个原因,崇祯皇帝虽然对这小子突然成家有成见,但却也没以天子身份拆鸳鸯。“陛下这是哪里话?臣难道是那样的人吗?”张世康听了这话立刻有点吹胡子瞪眼,哦,他没胡子,只瞪眼,瞪崇祯老哥。他感觉这老哥在质疑他的魅力,想他张世康,身高足有一米七五,在后世不算什么,但在这年月属于大高个了。在军事上,他也率领近卫军士兵赢得了多场胜利,就连孙传庭和卢象升等名将都自愧弗如,当然,张世康并未当真。在内政上,一系列的改革举措,促使大明局面焕然一新,满朝文武虽然不咋待见他,但在这一点上却是喷无可喷的。才情上,靠着几首抄来的诗词,就连柳如是等才女都仰慕的紧。唉,没办法,谁叫九年义务教育接班人的光那么耀眼。“哼,难说。”见张世康一脸的得意,崇祯皇帝抖了抖胡子道。“便封张马氏为近卫军游击将军吧,是否要出战由你决定。”说罢,崇祯皇帝似乎面有不忍,便又道:“她毕竟是你的夫人,战场上刀剑无眼,最好还是莫要让她临阵。”“嘿嘿,陛下放心,臣心里有数。”张世康随口应付。他原本以为这老哥或许会封马玲绮个侍卫副统领之类的近侍职位,没想到竟然给了个近卫军的正式官职。不过他也没多想,只要有正式官身,军营里那些家伙就不能说三道四了,毕竟带自己女人出征还是容易引人非议的。“唉,朕近来翻看先帝实录,数十年来,我大明对北虏屡战屡败畏之如虎,前些年朕也经历过,那种内忧外患、捉襟见肘的境地犹在眼前。”崇祯皇帝的表情突然惆怅起来,也不能说惆怅,沉思中还带着些踌躇满志。张世康的眉毛挑了挑,觉得这说辞跟有个叫常凯申的家伙相似,心道可千万别整出优势在我的桥段。“没想到三年过去,便要攻守易形了,这都是无忌你的功劳。这阵子朕总在想,若是无忌你早几年领兵,不知能少死多少百姓。”崇祯皇帝说着,见张世康有些心不在焉的,便立刻打消了那些没卵用的感慨,继而将话题重又转到战事上道:“此番出征,可有具体的作战计划?”哪有什么具体的作战计划,老子打仗全盘划水,全靠莽!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张世康嘴上却道:“兵者诡道也,局势千变万化,臣能做的只能是随机应变,哦,臣还是那句话,火器才是未来,此战,臣已然以火器作为主力。”当然,没有计划是不可能的,张世康相信黄得功、孙维藩、吴三桂、卢象升等人,各自对此战都肯定有详细的看法,只不过他还没有详细过问罢了。“倒是也有道理。”崇祯皇帝点了点头,对于战事,他本身就是个门外汉,加上张世康光辉的战绩,本能的就相信了张世康的敷衍。“此一去就至少又得好几个月,也真是难为你了。”崇祯皇帝少见的有些过意不去。他是知道张世康性子的,惫懒的令人发指,但这三年却仍旧为朝廷四处奔波。所以呢,老哥你打算怎么表示?张世康眯着眼睛,似乎有些期许。赏银子?宅子?还是加官进爵?这些对他貌似都没什么吸引力。最好是能卸下肩头的重担,尤其是兵马大元帅这差事,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变态。等卸下差事,他都想好了,一定要出海远航去,见识见识海外的风土人情,顺便也看看欧罗巴的情况,瞅瞅神圣罗马帝国是怎么个神圣法儿。貌似还有个叫奥斯曼的帝国,如今好像如日中天,世界这么大,他想去看看。正踌躇间,但听崇祯皇帝道:“待过了明年,后年,嗯,坤仪就年满十四岁了,朕欲将坤仪许配给你。”说罢,崇祯皇帝便看向自己最喜欢的臣子。这个决定其实早就有了,但此前坤仪毕竟年幼,崇祯皇帝夫妻俩一直商量着再等等。原本以崇祯皇帝对张世康的了解,这小子不同常人,之前也并未表露出对成家的热切,想来可以再等等。可是这两年,这小子去了一趟江南,就带回来七个女子,去了一趟四川,竟连妻子都找好了。崇祯皇帝担心若长此以往,自己恐怕难以将这小子拴在身边,那谁来帮他中兴大明呢?这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为此,崇祯皇帝夫妻俩昨晚就商议好了,把嫁女的事摆到明面上来。懵逼树上懵逼果,张世康正好被那懵逼果砸成了懵逼,他张了张嘴,却一时间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不是……陛下,你……你是认真的吗?”他极力的想从崇祯皇帝脸上找出开玩笑的表情来。这实在是太令他震惊了,我拿你当老哥,你却想当我爹?这段时间,他也时常带朱慈烺兄妹俩在京城周边游历,尤其是那次去天津卫时,张世康倒是也发觉坤仪那丫头对自己有点不一样。但张世康只当这时候的女子成熟早,属于情窦初开的懵懂阶段,就也没太当回事。现在看来,情况有点不对呀,那丫头该不会是得了老哥的授意吧??坤仪才多大来着?今年刚满十二岁吧,还是虚岁!我尼玛!就算后年十四岁,那也不过是刚上初中的年纪,这是娶老婆,还是养孩子?“朕没开玩笑。”崇祯皇帝认真的道。只有这一个法子,可以将张世康牢牢的绑在一起。张世康若是大明的驸马,以后的孩子也将流淌朱家的血脉。这小子才会一心一意的帮他中兴大明,即便是为了他自己的后代。好在是坤仪这丫头也很中意这小子,崇祯皇帝觉得自己也不算乱点鸳鸯。张世康还是觉得无法接受这个消息。“可是……陛下,臣已经成婚了呀!难不成让坤仪公主做……”张世康是想说,难不成让坤仪公主做小,但愣是没好意思说出口,觉得那样实在太不给皇家面子。“臣觉得不妥,大明的好男儿千千万,还请陛下三思呀!”…… 第601章 钱生钱的完美闭环 坤仪公主金枝玉叶,肯定是不可能做小的,然而这老哥估计早就想好了,直接对他说将来他会下诏,让坤仪以平妻的身份下嫁。张世康最终也没能说服崇祯老哥要当他爹这件事。这老哥实在是太固执了。他如果后年果真迎娶坤仪,这小丫头当女儿养还差不多。崇祯老哥要当他爹,自己当他女儿的爹。这事儿闹的,乱辈分了都。从皇宫里出来,张世康没有直接回英国公府,而是让马车去了自己的镇国公府。镇国公府占地面积一点也不比英国公府低,毕竟这处府宅的前身,乃是同样与国同休的成国公府。两百多年的积累,这处府宅大大小小的四合院连成一片,亭台楼阁应有尽有。此前由于张世康及其妻女一直住在英国公府,镇国公府一直空闲,只有张世康跟次子团的兄弟聚会时才会来镇国公府狂欢。大部分时候,这处府宅都空置着。可是如今,府宅里似乎多了不少的人,身着青衣的秀才、举子们三三两两的进出,有的满面春光如同中了榜的新科进士,有的则垂头丧气如同名落孙山。府宅内最大的客厅里,柳如是、顾横波等女皆是男装打扮,或扒拉着算盘、或奋笔疾书写着什么。客厅内还有十几个新征募的吏目,在柳如是等女的安排下有条不紊的处理着事情。一个吏目走到柳如是跟前,呈上一摞文簿道:“柳管事,按照您的吩咐,先期需要的五十位精通数算的下属已经征募完毕。其中有三十六位举人,十四位秀才,近半来自各地的钱庄。这是花名册,请您过目。”柳如是虽然身着男装,但客厅内的吏目却都知道这些管事的皆是女流。不论是女扮男装还是男扮女装,其实都很难瞒过他人,古人可不是后世电视剧里的傻子,把一个水灵灵的妹子当爷们。但即便知道柳如是等管事的皆为女子,在场的男性吏目却都不敢轻视。这一方面是因为,这些天柳如是、顾横波等女所展示的才能,尤其是在数算以及对钱庄生意的熟稔。另一方面,当然是因为他们所处的地方——镇国公府。开玩笑,整个大明,有几个人敢在镇国公面前装十三的,除非是活腻了。这些天以来,他们大致也都知晓,这些女子其实就是当朝镇国公的妻妾,他们就更不敢放肆了。也难怪,想整合大明的钱庄生意,开拓出一条由上往下的、由朝廷掌控的经济命脉,这事儿一般人真干不了。只有镇国公。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征募工作进行的还算顺利,那些个前来应聘的举人老爷、秀才们都很恭敬,即使因为最终没被聘用,也不敢多说一个不满。人的影,树的名。钱庄生意,背后自然是当朝镇国公本人背书的。当然,能短时间内征募这么多符合条件的文人,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土地改革和户籍制度改革。朝廷收回了那些举人老爷土地的同时,也取消了有功名在身之人的诸多特权,这其中就包括田亩免征。这就意味着即使你中了举人,你也得自己去谋生,而不是像过去那样,只需要靠着功名和土地,就能为富一方做员外。大家皆为牛马。柳如是平静的翻看着那些花名册,花名册里不仅有被征募者的姓名、籍贯,还有生平,以及此前的从业经历等等。认真的翻看过后,柳如是平静的道:“做的不错,告诉他们,给他们五日的时间准备,五日后来此接受规训。规训的内容你们几个可都吃透了?”“回管事话,说不上倒背如流,但确实全都记住了。”吏目很是恭谨的回复。柳如是所言的册子里,有关于日后规划钱庄的架构以及诸多的规章制度,包括钱庄所要运营的诸多项目等等。尤其是关于吸收存款和发放贷款的诸多条目,让客厅内的诸多吏目大开眼界。原来钱庄生意还能这么玩,储户存钱不用出管理费,还有利息拿。关键是储户存的钱,可以通过合理的放贷赚取更多的钱,关于风险的把控也有诸多条款。那个什么存款准备金率,更是闻所未闻,但细细想来,却又逻辑严谨,实现钱生钱的完美闭环。在场的吏目们,对于册子的撰写者,佩服的五体投地。有鉴于这些天柳如是等女所展现的才能,这些下属自然的认为那个册子乃是柳如是等人所撰写,因此对她们更显尊敬。“钱庄之事,乃是当今陛下首肯,户部提供高达一千五百万两白银支持。做好了,利国利民,你们都将被写进史书里,是为万民称颂的荣耀之事,万不得掉以轻心。另外,不论是你们,还是那五十个举子,皆要对钱庄之事保密,不得为外人传。”顾横波很是严肃的对那些属下们道。在场的吏目齐齐的躬身领命,开玩笑,镇国公府四处皆是厂卫的暗哨,谁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时值黄昏,也到了下值的时候,柳如是便让在场的吏目下值回去。吏目们刚离去,众女就齐齐的松了一口气,寇白门将帽子取下来,如瀑布般的青丝立即铺散开来:“姐姐,我好累呀,男人干的活儿可真是不容易!”说罢,寇白门软皮虾一般躺倒在软椅子上。身为女流,尤其是自认有些才气的女子,没有哪个不为女子身份感到不公的,封建礼教规制她们,不能干这个不能做那个,还要三从四德、三纲五常。她们的夫君给了她们一个施展才华的战场后,她们才发现,做男人,也不容易呀!比寇白门大一岁的卞玉京走过去,往寇白门浑圆的臀儿上拍了一下道:“去岁时,你还信誓旦旦的要为百姓做点事呢,怎的现在又要吐苦水?快些坐好,这里乃是咱们的衙门,勿要让人瞧见。”寇白门撇了撇嘴,终于是端正了坐姿。柳如是喝了一口茶水,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道:“咱们做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咱们夫君整日里都在为朝廷谋划,那才是真的累。”听到谈起张世康,众女立刻就感觉心安了不少,但同时也满面愁容,寇白门道:“可是姐姐们,夫君三日后就要出征建虏了。”这话一出口,屋子里立刻就沉闷了起来。…… 第602章 大明皇家银行 战争,是最近众女不想提及的字眼。她们都知道战争很危险,即使她们的夫君在此前的战争中无一败绩,但战争就是战争,没人能确定下次还能安然无恙。随着出征的日子越来越近,即使她们不想提这个话题,但三天后她们的男人就要出征,却是她们压在心头不得不面对的事实。沉默了半晌,还是年长些的柳如是轻声道:“如今朝廷有咱们夫君,也算得上兵强马壮,近卫军士气如虹。咱们夫君身为统帅,想来也不需要他来冲锋陷阵,安全应是无虞的,妹妹们不必过分担忧。”“姐姐说的有理,昨夜夫君还说,此番出征玲绮也可能会去。玲绮武艺高绝,自也能保证夫君的安全。”寇白门接过话茬道。她刚才说完话,便知道触碰到了不该提的话题,所以赶紧找补。为了缓和气氛,寇白门说罢,卞玉京揶揄道:“你还好意思说,成天吃独食。”张世康龙精虎猛,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她们中的某一个侍寝,其中寇白门是张世康的最爱。寇白门小脸一红,反驳道:“夫君也喊你们一同嘛,谁教你们不过来。”这话一出口,卞玉京也羞红了脸,连叫着羞不羞、羞不羞。虽然目前的张世康有一妻八妾,但众女相处也很和谐,一方面得益于张世康的剧中调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众女年纪都不大。而作为张世康的正妻,马玲绮比其他女子更晚来到府上,再加上马玲绮单纯,满脑子都是要为国立功。只要在家,基本都是在习练武艺,只要不在家,基本就是去了军营里找人单挑。反倒是与她们相处时,还会露出些羞怯,马玲绮在武艺上颇有建树,但在才艺上可就跟柳如是等女差远了。有时候马玲绮会跟着她们学习些才艺,卞玉京、寇白门也时常让马玲绮教她们防身的招式,倒是热闹的很。柳如是又道:“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帮夫君把钱庄的事做好,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夫君为咱们争取到为朝廷做事的机会,也让你们有机会施展才华,咱们可不能让夫君的事掉地上,让夫君在朝中颜面无光。”征募的那五十个举子,将是未来大明钱庄的骨干。按照她们与张世康的计划,钱庄的铺设将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在两京十三省先开设,北京和南京将作为南北的总部,其中南京受北京总部节制。第二个阶段,是在十三行省的府以及开设分部,受各行省首府的分布管辖。而这三期的五十个举子,便是为未来各分部培养的管事。这五十个人将在镇国公府,接受长达几个月的规训,同时工部也在加班加点的建造各行省的钱庄。“放心吧姐姐,我比当初学习技艺的时候都用心呢!”寇白门认真的回道,说完又想了一下道:“姐姐们,京城的总部已经开始建造,可咱们的钱庄到现在还没取正式的名字呢!还有便是各部当差的称谓,夫君说咱们的钱庄虽然不是衙门,但又跟普通生意不同,但不管怎样,各部的称谓尤其是管事的称谓,总得定下来吧?难不成都叫管事,不够别致。”于是众女便开始动脑筋,有说叫恒丰钱庄的,意为长久、富足,管事的称呼掌柜的。也有说应当区别于大明的其他民营钱庄,干脆叫大明钱庄,但几女议论来议论去也没定下来。正当争论不休时,但听客厅外传来张世康的声音:“名字为夫早已想好,便叫大明皇家银行。”见张世康走进来,众女脸上都露出喜色。“银行?管控银子的商行,这名字倒是有些含义,还是夫君取的名字有新意。”顾横波夸赞道。“那必须的。”张世康说笑着将顾横波拥入怀中,右手还在顾横波的臀儿上捏了捏。其他几女都瞧见了,但却没人再说这里是她们的衙门。“到饭点了,我已通知府上管家准备晚饭,你们也收拾一下,准备吃饭吧。”张世康提议道。“夫君,今日不回去吃了吗?”寇白门询问道。“不回了,今日咱们在这儿过夜,我已着人通知了爹娘,娃儿们有奶娘照看,不用咱们管。”说着张世康就色色的将头埋进顾横波胸前来了个洗面奶,顾横波正处于哺乳期,身上奶香奶香的。在英国公府时,孙氏时不时的就要来看孙女,家人下人也都多,左右再过几日便要出征了,张世康打算好好在自己府上释放释放。早知道张世康意思的众女各自面红耳赤。唯有寇白门早已习惯色色的夫君,还在认真的询问道:“那管事的叫什么好呢夫君?”“既然是银行,自然是叫行长,为夫为总部行长,如是与横波为副行长,你们为参事。两京十三岁的分行管事称为分行行长,日后的府级和县级也如此称谓,称谓相同但级别不同。”张世康直接将后世的那一套搬过来,无他,就是省事儿。不多时,府上就做好了饭菜,张世康心情不错,陪着众女还喝了点酒,陈圆圆弹琵琶,顾横波献舞,卞玉京吹箫,柳如是唱曲儿,倒是极为有趣。当天晚上,大被同眠,众女也因为出征的事,对张世康的无礼要求也不再排斥。那一晚,他们都成长了许多。接下来的两天,张世康除了在府上处理下军务外,便是在府上陪伴老婆孩子们。要出征了,这一去又要好久回不来,也算是张世康对家人的弥补。到了出征前一天,制造总局的毕懋康突然着人前来相请。张世康还以为是局子里的哪项研究有了突破,便去了一趟制造总局。火器研究所外,毕懋康和王徵正站在小型靶场一侧的木桌前摆弄着什么。张世康走过去道:“毕懋通知我前来,可是膛线的事有所突破了?咦,这是什么?手枪??”望着王徵手里的家伙事儿,张世康满脸的惊讶。…… 第603章 七步以内,枪特么又准又快 王徵手里拿着的,明显是一支火枪,它有扳机有燧石击发装置,但其长度却只有不到一尺。张世康只一看那样式儿,立刻就想起了后世的手枪。他虽然没见过真的手枪,但却打过手枪。这支短枪的枪管,与寻常的铁质长管遂发铳不同,乃是用铜所铸,整体泛着青黄色的光,充满着厚重感。“手枪?公爷倒是个取名的天才,这短枪确实还未命名,公爷取的这个名字,倒是贴切的很。”王徵笑道。“嘿嘿,不过我没听说总局里有这个项目呀?”张世康嘿嘿笑着从王徵手里接过短枪道。总局里的火器项目,目前有好几个,黑火药颗粒化的持续改进算一个,铜炮的仿制和改进也算一个。另外便是纸壳定装弹以及膛线的研制了,据毕懋康说定装纸壳弹目前的材质已经选定,很快便可以试制了。毕懋康拱了拱手道:“回公爷,此短枪并未占用总局工匠资源,乃是老朽与王兄私下里研制,是我等两人以及制造总局的其他同仁,送给公爷出征的礼物。”这支短枪的问世其实也多有波折,起初的需求是宋应星提出来的。他认为张世康这两年来,不断遭遇到各种刺杀,而张世康的武艺不能说精妙绝伦吧,只能说聊胜于无。侍卫即便再多,但百密有一疏,宋应星觉得他们作为制造总局的理事,也应当尽可能的想想办法。毕竟大明能有如今的局面,全是张世康在勉力维持,倘若张世康发生意外,他们不敢想接下来大明的局势能否继续稳中向好。于是几个老头就开始琢磨,张世康武艺稀松拉胯,能保护自己的兵器,自然只能在火器上着手想办法。遂发枪虽然准头和威力都不错,但实在是太过细长,不仅携带不便,且太过显眼,他们估摸着张世康也不会同意天天背着一杆长枪。于是毕懋康和王徵一商量,便提出可以想办法将遂发枪做的尽可能的短,于是经过两人几个月的研制,便诞生了手里的这把短铳。王徵也紧接着道:“这支短枪的枪管和其他金属部件,皆由性能更好的铜来打造,木质结构则由上等的红木所制。为了使枪体尽可能的短小,老朽与毕老商议,决定放弃一部分的射程和精度,将枪管极大的缩短,载药量和弹丸重量,也都有相应缩短。老朽以为,即使射程和精度不如长管遂发枪,但近距离的杀伤力还是够用的,且公爷有枪在手,威慑力才是最重要的。”张世康一边点头一边掂量了一下枪体的重量,约莫有个四五斤的样子。其长度自然是比后世的手枪要长些,但无论是别在腰间,还是别在腿部外侧,都是可以的。不得不说,他很喜欢这把短枪。嗯,没有男人对枪不感兴趣,除非它实在太丑太长。“射程如何?”张世康一边摆弄一边道。他很快就弄摆明了短枪的使用方法,按照遂发枪的流程给短枪装填了火药和特制弹丸。毕懋康回道:“回公爷,有效射程不到长火枪的三成,约莫在三十步左右。十步内精度尚可,十步外则精度很差。”这是没办法的事,这时候的技术水平在这儿摆着,既然牺牲了长度,当然不能既要又要。而毕懋康所言的有效射程,默认的敌人自然是不着甲的布衣,这主要是因为刺客一般都是伪装成平民。至于精度,十步外基本就成了没良心炮,弹丸落哪儿,只有天知道。三十步的有效射程,跟普通弓手差不多。但短枪的优势并不在射程,而是出其不意。张世康并未因为射程精度而介怀,而是端起短枪对着五六步外的靶子瞄准。但听砰的一声响,其中一个木靶子上冒起白烟,很显然,张世康打中了。后坐力并不大,张世康吹了吹还在冒烟的枪管,笑着冲毕懋康和王徵拱了拱手道:“不错不错,这东西我很喜欢,两位有心了。”妈妈再也不用担心老子被刺客当鸡崽子一般追着跑了!“公爷喜欢就好,这也是总局内的管事们共同的心意。”毕懋康和王徵都笑着回礼。“嗯,这玩意儿造了多少?能量产不?”张世康追问。这短枪虽然威力和射程都比不了长火枪,但近战时却是个神器。试想一下,狭路相逢,当敌人拎着刀子虎视眈眈的冲过来。己方则冷静的盯着动手不动,当敌人一边冲一边疑惑时,但见其人子袍子下拎出一把短枪来,在敌人目瞪狗呆之下,送他去见了太奶。七步以外,枪快。七步以内,枪特么又准又快。短枪不仅可以作为近战兵器的补充,也可作为保命的手段。当然,在生产力达不到的情况下,短枪自然不可能给每个人都配备。张世康的意思是,先给军营内的高级将领都配上,尤其是要参与战斗的将领,譬如参将、游击将军这种。毕懋康和王徵对视一眼,面露为难。遂发式长枪之所以可以实现量产,是因为大明有相当的火器匠人,从鸟铳到鲁密铳,再到如今的遂发式火枪,工艺上的差别并不大,匠人只需要简单的培训就可完成。但短铳的构造,就与长火枪不一样了,对匠人的重新培训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铜,大明现在太缺铜了,为了铸造铜炮,朝廷用来铸铜币的铜已经十分缺乏。户部尚书海中期喷不过张世康,又有崇祯皇帝总拉偏架,边将矛头对准制造总局,时不时的就来找毕懋康等人吵架,希望毕懋康帮忙劝劝。民间缺乏铜钱,百姓早已苦不堪言。如今倘若火枪也用铜当材料,还要量产,海中期倘若知晓,找不到张世康,定然还会过来找他们激情对线。张世康当然知道老毕和老王的难处,补充道:“倒是也不必用铜嘛,用铁也行,那个老大不是捣鼓出高炉炼钢了吗?想来以后咱大明的铁产量必然会有大幅提升。”“若是用铁的话,量产倒是不难,无非是多花费点时间选些匠人来培训罢了。”毕懋康松了一口气道。“倒是公爷推荐过来的那个老大,当真是个大才呀!有制造总局提供的海量资源,那个老大竟然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将熟铁的质量提升了两个档次!甚至已经达到了公爷所言的那个什么碳钢的标准!”…… 第604章 指定是那厮运气好 大明的冶炼业经过上千年的发展,目前虽然说不上多先进,但放眼全世界也绝算不上落后。实际上很早以前,华夏便可以炼出不错的钢材,只不过产量很低就是了。钢和铁最大的不同,便是碳的含量,生铁的碳含量太高,而熟铁的碳含量又太低。铁匠们结合渗碳法,对铁通过上万次的锤炼,得到硬度和韧度兼容的钢材。虽然仍旧无法与后世的先进工艺制造出来的不同碳含量的钢相比,但也比铁的性能高出许多。限制用钢来做制式武器装备的最大原因还是产量,朝廷不可能每一把武器,每一件盔甲,都让铁匠通过渗碳法来锻铁成钢,成本太高了。然而老大却通过提炼焦炭,结合高炉,将这一难题解决。毕懋康等制造总局元老,已经开始着手建造第一座大型炼焦炉,只待时间来考证了。若能实现量产,以后大明的武器盔甲,都将提升一个大的档次。不仅是军需,若产量足够,或许还可供给民用,这在之前铁产量低下的上千年时间里,那是想都不敢想的。“老大确实是个人才。”张世康想起两个月前跟老大一块搭建炉子的时光,感慨道。“老二和老三也不错,对冶炼都有独到的理解。”王徵说道。“老大单以高炉炼焦炼钢之法,或可竞逐下一届的革新进步奖了。”毕懋康也毫不讳言的夸赞。通过礼部以及《大明月报》的宣传,朝廷新设的伟大发明奖和革新进步奖,如今已经在民间传扬开来。对于百姓而言,那个什么帝国勋章他们不懂是什么东西,但对于动辄五千、一万两的赏银,以及爵位的赏赐,却都是有数的。对于一个普通的匠人而言,这绝对算是一飞冲天了。这次的短枪,毕懋康两人总共试制了两把,张世康找来匠人,以动物毛皮设计了特制的枪套。枪套可以固定在大腿外侧,身上穿的袍子正好盖住。外出需要防身时,可以提前装好弹药,这样使用的时候可以随时开火。毕懋康甚至对燧石击发装置做了改装,以确保固定在腿上时,不会不小心走火。但即便如此,短枪固定在腿上也有缺点,比如若是火药装填的时间长了,或者身上出汗太过潮湿,火药可能就不容易点燃。不过这缺点对于张世康来说无所谓,无非就是隔段时间将枪丢给属下重新装填弹药。他的身边,可随时跟着上百个手下。与毕懋康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张世康便带着侍卫赶往旁边的西山大营。明天就要出征了,此时的西山大营内热火朝天。火头营的士兵在有条不紊的将炊具等物装车,几万大军出征,最考验统帅的协调能力。由于关内比较安全,辎重营已经提前几天出发,而火头营便是第二忙乱的队伍了。反倒是战场上的主力,骑兵营、步兵营以及火器营的士兵相对轻松。明天就要出征,为了让士兵休息好,最近两日的操练都被取消。士兵们有的在睡大觉,有的则在写着书信,当然,士兵大多都是不识字的,往往都是一群大头兵围着一个会写字的先生。而这些所谓的先生们,几乎都是中低级将领们从隔壁制造总局请来的识字的人。围着等候写信的人都不言语,包括正在口述的人脸色都很平静,没人去嘲笑谁,因为这时候写的信,基本都类似于遗书的性质。毕竟谁也无法保证自己百分百能活着回来。当然,也有不少大大咧咧的家伙,要么是光棍汉,要么是二四不在乎,反倒是在营房外围坐着一块扯犊子。不过这群围坐的人,表情也分成两种。一种吹起牛来热火朝天,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剩下的多少有些提不起兴致,甚至对吹牛者带着羡慕。当然,这绝不是因为吹牛者吹的牛多么清新脱俗,而往往是因为这个吹牛的家伙运气好,被选拔进了出征的队伍。是的没错,没选上的,绝不会认为自己不如选上的。所以,指定是那厮运气好。根据去年的军制改制规定,近卫军的兵额定为三十万,而虎贲军是四十万,以及作为关内警备部队的永宁军六十万。近卫军最近一年一共征得新兵两万六千余,目前的实际总兵力为十一万余。新征的兵并不多,总数与三十万的兵额还差大半。倒不是缺乏兵源,其实还是老问题,目前朝廷的粮草供应,仍旧处于紧缺状态,只不过比前几年要好上不少。新作物自打第一年取得不错的成绩后,不用朝廷再大肆宣传,不少百姓都开始自发领取种子种植。再加上北方的挖渠运动已经接近尾声,按照宋应星的估计,大约再有一两年的时间,朝廷便可以不再为粮草发愁了。其实去年朝廷倒是也向百姓购买到不少粮草,但几乎三成都分给了新组建的永宁军。卫所制被撤销后,关内的治安问题逐渐显现,朝廷需要永宁军尽快形成战斗力,以震慑和围剿各行省间的土匪强盗。也是这个原因,不论是近卫军还是虎贲军,这两年虽也有征兵,但总额都不多。反倒是隶属于兵部统调的永宁军,只一年时间,便新征士兵十六万多。除却户部的三成粮食外,制造总局下辖的兵器局,生产的绝大部分军械,也都是优先供给了永宁军。此番共抽调近卫军六万人,相当于近卫军现有实际兵额的一半。那些被选中的,当然有理由兴奋。近三年来的战事告诉他们,战争很危险,但想升职、想拿赏银,甚至想封爵,就只有战功。只要你能立下战功,有大元帅在上面撑着,现在的朝廷是真的敢给。即使没有立下什么功劳,那也比呆在京城军营里有趣,出征有开拔费,伙食份额也比往常要多,若是运气好能落个集体功,赏银自然也是少不了的。当然,如果实在倒霉死在了关外,他们也不担心,户部敢克扣兵饷粮草,都不敢克扣战死士兵的抚恤银。曾经有个户部吏员给战死士兵家属送抚恤银时,克扣了二两,张世康得知此事后亲自斩了那吏员狗头。这几年来他们的大元帅,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很多次。去关外吹吹风,回来才能更好的给同僚和家人吹牛。总之,是比呆在军营里有前途和有趣多了。张世康在军营里巡视了一圈,到了哪里都能得到士兵们发自内心的尊敬和拥戴。他并未在骑兵营和火器营停留,而是直奔火器营旁边的一支特殊军营。这个营兵额在三千上下,统领这支部队的倒也是熟人——安南侯曹变蛟。这里的士兵并没有其他营盘士兵那么清闲,几乎看不到多少人闲着吹牛皮。营内的士兵基本都在做着统一的动作——擦拭盔甲。这是一支全部由重甲兵组成的部队!…… 第605章 卑职等着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大概在三年前,当初出茅庐的张世康带着当时京营的老弱病残第一次在京畿防御入寇的建虏时,曾被多尔衮的重甲兵狠狠地秀过一把。也是从那时候起,组建一支重甲兵便成了张世康心心念念的事。但当时的大明朝廷实在是太穷了,就算是把当初的户部尚书底裤给当掉,也给他凑不出几百套重甲。重甲兵的花费实在是太高了,以至于即使是之前如日中天的大清,重甲兵满打满算也就六千上下,还分散在各旗。前年年底的时候,有鉴于朝廷财政的改善,张世康才终于得偿所愿,宣布组建一支由三千人组成的重甲营。由于张世康的重视,近卫军的这支重甲营,从士兵作战能力到武器装备,都做到了精益求精。重甲营的三千士兵,乃是从近卫军十万将士里选拔而出,这些士兵不仅要求马术、弓弩娴熟,下马近战也要一流,最主要一点气力要大,同时耐力还要强悍。负责制造总局兵器局的茅元仪,亲自参与了组建这支重甲营,他从历朝历代的重甲中博采众长,又结合大明现有的盔甲,为这支重甲兵量身打造了三千套重甲。每套铠甲重达四十六斤,包括甲衣、甲裳、头盔、面具、护项、护肩、护心、护腕、掩心、臂手,每套铠甲的成本造价为二十一两三钱白银。普通士兵的铠甲整体呈银黑色,有着明光铠的神韵,以及山文铠的厚重。茅元仪曾对铠甲的防御性能以及灵活性做过测试,不输于他所见识到的任何其他重甲。为了方便士兵区分,重甲营哨总的铠甲和头盔镶嵌着蓝色的溜边,把总则为淡紫色,千总为绿色,重甲营的营官曹变蛟则为红色。每个重甲兵还配备两匹战马,战马也装备着马甲,且重量高达六十四斤,成本造价十八两六钱。作战时着甲后,战马也将武装到牙齿。是的没错,这是一支具装重骑兵军团,人甲加马甲,总重为一百一十斤。这个重量比之历朝历代有名的具装骑兵也是相当炸裂,比之关宁铁骑巅峰时的具装骑兵人甲加马甲的八十斤,足足重了三十斤。也就比铁浮图轻了十斤而已。当然,作为冷兵器时代的移动人肉战车、重型坦克,这支被张世康称为黑甲军的军团,也配备堪称豪华的其他装备。这主要包括,长枪一杆,短枪一杆,长弓一把,角弓一把,腰刀一把,箭两百支……若只计算武器装备,以上的一个具装重甲兵的单兵成本大概在四十多两白银,看起来似乎也还能接受。但这只是成本价,也就是后世的出厂价,实际上打造重甲尤其的耗时耗力还耗料,只黑甲军的一副重甲,就需要三名熟练匠人打制一个月。铁料成本更是相当于数十副普通步卒的皮甲。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即使是茅元仪盯着,弄这三千套重甲和马甲,也耗费了将近一年的功夫。而且具装重甲兵的成本也不是这么算的,还要算上士兵的月饷、粮草,以及战马的消耗。尤其是后者,一匹战马对补给的消耗是单兵的五倍。这还只是其一,一支成规模的具装骑兵团,除却补给消耗量是普通士兵的数倍外,还要配备更多的匠人,以实时的为人甲和马甲做修补。以装备价值和补给价值来计算,也就是说,倘若敌人以十个普通士兵,拼死一名具装重甲兵,就是小赚。倘若以五名士兵拼死一个具装重甲兵,那指挥官睡觉都能笑醒。当然,想杀死一名具装重甲兵是很难的,普通的刀剑、长枪、弓弩,根本就破不开重甲的防御。具装重骑兵之于步兵的冲锋本就是毁灭性的,乃是一场野战用于破阵的关键。在火器发展起来之前,能克制重骑兵的只有轻骑兵,原因也很简单,轻骑兵跑的足够快,而重甲骑兵的耐力是非常差的。一旦被敌方轻骑兵围扰,且又没有其他兵种帮忙,等待重甲骑兵的结局,基本就是全军覆没。对于这个缺点,历朝历代都想过很多办法,最终还是草原游牧民族提供了最佳解决方案——一人多马。巅峰时期的蒙古具装骑兵,一人四马,使具装骑兵日行千里成为可能。大明目前的底子虽然比两三年前好了太多,粮草也能勉力维持,国库的金银虽然被张世康洒水般的花,但仍旧有大量的存银。只是战马的问题如今仍旧没有得到解决,即使通过俄木布和李自成,最近两年搞到了三万多匹战马,但分到近卫军的也只有一万两千匹。剩下的张世康都交给了卢象升的虎贲军,也就是边军。至于兵部的永宁军,啥?你一关内负责治安的兵种,还要什么自行车?边军苦寒,战斗力尚可,之所以与建虏的战斗败多胜少,除了披甲率不行外,缺乏战马也是重要原因。关宁铁骑此前只剩下四五千人,实在是凄凄惨惨戚戚了。加上从关外掠夺来的这一万两千匹战马,近卫军如今共有可用战马两万六千多匹战马。三千黑甲军士兵,近半是从近卫军的一万五千骑兵中选拔而出。但黑甲军组建之后,近卫军的战马就更加缺乏了,以至于骑兵总量甚至还因此减少了部分。可张世康觉得都是值得的,因为按照此前火器的战术,近卫军的野战打防守倒是很不错,可却太缺乏高机动高防御的主动进攻手段了。而黑甲军恰好可以弥补这一点,使近卫军成为攻守兼备的强军,再配合大明的大口径铜炮,可以说几乎是没有短板了。铠甲就是重甲兵的性命,是以只要一有时间,黑甲军的士卒都会自己学着保养自己的铠甲。见张世康过来,一个个都将手里的活儿放下,并以右手扣左胸向张世康行军礼,高呼大元帅。听到这个动静,黑甲军统领、安南侯曹变蛟也从营房内走出来,看到张世康后高兴的道:“大帅!”张世康摆了摆手道:“明日就要出征了,都准备好了吗?”曹变蛟闻言激动的回道:“回大帅都准备好了,卑职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第606章 三十座城 曹变蛟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叔父曹文诏守卫大明边镇,并与关外鞑子多次血战。后来因为关内流寇四起,朝廷不得已调曹文诏叔侄俩赴关内协助剿寇。这一剿就是八年,他的叔父曹文诏也因剿寇而死,叔父死后,曹变蛟一度对明廷失望至极。尤其是当时那些可恶的文官,不论他们这些武将在战场上多拼命,他们三言两语间就能将战功消弭。曹变蛟消沉了许久,终于在搭上张世康这条线后,重新燃起了斗志。说起来,他已经阔别边关,已近十年了。如今归去边关,不知还有几多兄弟活着,但曹变蛟深知,此一去,必然可以为曾经死去的兄弟复仇。大明已不再是几年前的大明,他曹变蛟也不是当初那个为粮草补给疲于奔命的曹变蛟。“弟兄们士气高昂,都铆足了劲儿,就等着杀鞑子展露武功了。”曹变蛟补充道。大明组建这支黑甲军的消息,除却制造总局以及内阁和近卫军的高层,消息并无对外宣布。就是黑甲军操练,也都有单独的地方,就是为了保住秘密。在战场上,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皇太极可不是一般的对手,他雪藏黑甲军,就是为了给皇太极送惊喜。经历前两次战争的教训,张世康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到,皇太极必然针对他的火器营做出调整。可他或许想不到,当沉眠的雄狮醒来,集权之力发挥作用,一年之内大明便多出一支具装重甲兵团来。张世康点了点头道:“去通知孙维藩和黄得功他们,去议事厅议事。”半刻钟后,西山大营议事厅。张世康居于主位,左右两侧坐着孙维藩和黄得功,往下依次是周遇吉、孙应元、曹变蛟、文邦国、牛纲、魏双勇等近卫军高级将领。不论年纪官职,他们的脸色都带着阴阴的兴奋,他们从未像这两年一样渴望战争。跟着张世康最早的孙维藩,已然晋爵国公,其他人最少也是个伯爵。战争在此前,可能意味着冤大头、是个苦差事,时至今日,已然成了所有将士上升的快速渠道。也是基于这个原因,黄得功等人觉得,此番作战应该多带点人,而不是只带六万近卫军。都是自己人,张世康也懒得客套,直接开口道:“各营都准备妥当了吧。”孙维藩回道:“辎重营如今都已经快抵达永平府,咱们这六万战兵就等着出征的命令了。”“属下多番催促,工部和制造总局终于将两百架炮车全部交付,这样咱们转移火炮便不会太过拖慢行军速度。”黄得功也汇报道,说罢又咧嘴道:“总算是要出征了,大帅你可是不知道,这些天属下都被那些家伙们烦死了。天天嚷嚷着要随军,还让我老黄出面找大帅说情,我老黄哪儿有那么大面子。”没被选拔进出征队伍的将士,自然心里头不舒坦,但军令就是军令,谁也没办法。“哼,本帅知道你的心思,但你们要明白,这次出征建虏,首先是要为大明收复失地,其次是要为虎贲军出一口恶气。安南侯、武功侯,你们都曾在虎贲军任职,该知道边军曾经的情况。”张世康又不傻,这老黄虽然嘴上没说情,但其实还是想建议他多带些人,也算是给部下建功立业的机会。大明这两年虽然情况好了不少,但也撑不住太大的消耗。近卫军六万人看似不多,但这只是算上战兵,还没算那几万随军后勤人员,以及三万多头的牲畜。出征在外,不仅战兵要补给,几万运输粮草、军械的后勤,乃至三万多头牲畜都要吃粮食。每多一万战兵,几乎就要多两万张嘴,以如今的情况,大明也打不起长时间的富裕仗。张世康是大元帅,但同时也是内阁成员,作为崇祯皇帝的代言人,站在朝廷的立场上,他不会为了多些许的战功,让朝廷负担不能承受的补给压力。张世康这么说,黄得功立马就不吭声了。若说边军这些年遭遇的委屈,没人比从边军最底层杀出来的黄得功有发言权了。边镇苦寒,又时常遭遇鞑子的侵扰,近几十年来,朝廷缺衣少粮,导致边军的披甲率很低。比如二十年前的萨尔浒之战,杜松、李如柏、刘挺等主将,都只着半身甲,下半身都只有皮甲护持。以至于堂堂将军,竟被鞑子乱箭射死。就这,还是国力好点的时候,到了崇祯朝,边军不仅吃不饱穿不暖,连军饷都发不下来了。边军的战斗力强悍的唯一原因,是不拼命就会死。或是死在建虏的手里,或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这些年来因为缺乏战马、缺乏盔甲、缺乏粮食、缺乏军饷等原因,边军不知道遭受过多少次窝囊气。比如明明打赢了一次战斗,但却因为缺乏战马无法追击,或者是因为缺乏补给不得不退。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张世康说要为虎贲军出一口恶气,着实说到了黄得功、曹变蛟等边军将领的心坎坎里。接下来孙维藩和黄得功作为近卫军副元帅,就本次出征的安排做了最后的汇报。两人都拥有丰富的作战和行军经验,六万人的出行安排不在话下,张世康除了问了炮兵营和黑甲军的情况后就回了自己的营帐。他要好好的睡一觉,因为从明早开始,他可能很久都睡不上软乎的床榻了。……第二天在军营吃过早饭,留下文邦国率领大军出营外,其余将领皆骑马赶往京城的德胜门。如此重要的战事,按照大明的优良传统,君臣都是要亲自送行的。虽然张世康已经经历好几次这种阵仗,但崇祯老哥执意要送,他作为臣子也不好推脱。当张世康带着孙维藩等将领来到德胜门外,下了早朝的君臣已经等候多时了。照例是一通寒暄,以及崇祯皇帝对将领们的勉励之后,崇祯皇帝将张世康叫到了身边。他的左手牵着坤仪公主,却没见太子朱慈烺的影子。周围的群臣对此也不以为意,以为太子只是在宫内学习功课。崇祯皇帝看着自己最依仗的臣子,脸色微微露出笑意,并小声的道:“在外头不得犯险,若事不可为,切记不可逞强。”张世康听的直咧嘴,连京城的狗都知道老哥你希望多收复点失地。怎的到了跟上,又成了打不过别忘了跑的套路。此情此景,张世康当然也没说煞风景的话,而是点了点头冲崇祯老哥伸出了三根手指头。崇祯皇帝不知其意,面露疑惑。“陛下,臣这趟出去,要为大明收复三十座城。”…… 第607章 降是不降? 崇祯皇帝闻听此言脸色一喜,虽然掩饰的很好,但嘴角还是压不下去。张世康与君臣道别,正打算翻身上马,崇祯皇帝忽然又想起一事道:“无忌,若郑芝龙趁势作乱,当如何是好?”郑家自打被崇祯皇帝一怒之下剥夺爵位后,便一直对朝廷阳奉阴违,连已经交了定金的战船都没有如期交付。崇祯皇帝甚至还不知道大清皇帝已经派人来挖墙角,否则的话只会更加的忌惮。“陛下不必担忧,微臣已经有了安排。”说罢,张世康再不迟疑,翻身上马后,再次冲崇祯老哥拱手,而后带着黄得功、孙维藩等人纵马离去。半个时辰后,一行人便赶上了行军的队伍。六万大军行军,场面还是极为壮观的,单单是队伍就长达数里。与影视剧里不同,行军过程中士兵不着甲,骑兵也是不行,非后世影视剧里骑兵随时都骑在马上。三千重甲兵更是身着普通军服,夏日炎炎,那玩意儿虽是宝贝,但也就作战时会穿在身上。这里是关内,安全是无虞的。实际上即使是在关外,骑兵也是不骑马的,只是为了节省战马的体能,除非是敌人就在周围,否则也不着甲。这就要求军队有着过硬的侦查手段,实际上历朝历代也都非常重视侦查。侦查的范围从二十里到五十里不等,有的甚至可侦查出上百里。一旦发现敌人,军队会立即停下着甲,取全副武装准备待命。在工业化水平达不到的当下,敌我双方上千年来皆是如此。倘若有足够的机动力,比如全部轻骑兵,一旦能躲过敌人的哨骑,或者先于哨骑冲到敌军队伍,一般情况下都会对敌军造成巨大的损失。毕竟一方全副武装,一方甚至都没着甲,只拿着单兵武器。但这几乎是不大可能的,毕竟军队很少夜里行军,白天视野又好,哨骑也皆是轻骑,这种情况很少发生。张世康当然是不可能步行的,他单是备用战马就有六匹,且皆是百里挑一的良驹。譬如胯下的二狗,在这时候就相当于保时捷,而卢象升先后赠予他的那两匹,就相当于布加迪威龙。张世康用了一刻钟的功夫,才赶到队伍的前列,找到了自己的老婆。马玲绮一身银甲、腰佩长剑、手握银枪,映着日头格外的英姿飒爽。见张世康过来,立即悄悄冲他笑了笑,而后马上恢复严肃的表情。她的父兄告诉他,为将者当有威严,慈不掌兵,她深以为然。她现在已经是天子亲封的近卫军游击将军了!虽然她相公并未给她分配任何部下,这让马玲绮十分的苦恼。“你热不热呀?别刚出京城就给中暑了,快去换衣服去!”张世康皱眉道。大热的天,就连孙维藩、黄得功,来到队伍里头一件事就是去换掉身上的盔甲。这傻老婆总归是不大聪明。不过那身银甲穿在老婆身上确实好看,即使是轻甲,也遮盖不了自己老婆玲珑的身段。“不成,大帅,军规并无行军途中不得着甲的规定!”马玲绮有板有眼的回道。张世康闻言两腿夹了一下二狗,行至马玲绮的跟前,伸手就在马玲绮的头上扒拉了几下,将她整理整齐的刘海全给扒拉乱了。“你是我老婆,全军上下谁不知道?快去换衣服!”说罢,周围的将士皆哈哈大笑。在大元帅面前讲军规,也就这傻老婆敢了。“那……那到了关外,大帅得给我分配士卒。”马玲绮不敢反驳,但仍旧执拗的要求。“叫一声好相公就答应你。”张世康小声坏笑道。马玲绮闻言有些羞怯,毕竟周围都是将士,但为了实现自己的夙愿,马玲绮咬了咬红唇,怯生生的满足了张世康的要求。“好相公。”“哎~”张世康拉着长音高声道。“说话算话。”“啊?我刚才说啥了?”“你……看枪!”“谋杀亲夫了!快来护驾!”从京城到山海关,常规行军速度,至少要六七日,从山海关到锦州前线又要三四日。行军赶路是十分枯燥的,让马玲绮上战场,除却了却她的心愿外,张世康没有一点私心是不可能的。以前看影视剧,张世康总羡慕那些可恶的资本家,什么有事秘书干,没事啥秘书之类的段子。没想到呀没想到,他张世康也会有这一天。大帐外炮火连天,大帐内也可以。哎,这可太堕落了,不行不行,绝对不可以这样。……锦州城。硝烟弥漫,一场攻防战刚刚结束。北城墙下横七竖八的散落着不少尸首,城墙上也多有受伤的将士在痛苦的呻吟着。已经半个月了。好在是守城将士凭借城墙损失并不大,且城中粮草充足,军心士气都还不错。“大人,那多尔衮来至阵前,似乎是想对话。”瞭望手放下单筒望远镜,向关宁锦提督总兵吴三桂汇报道。制造总局的玻璃工坊已经开始投产,而第一批优质的玻璃,皆被制成了单筒望远镜,并优先分配给了大明三军。吴三桂沉默的点了点头。他今年三十出头,正是一个武臣的巅峰时期,一身山文甲显得格外干练。对于这一场战争,吴三桂是有着自己判断的,几场战争的接连失利,使得大清国国势愈加的不稳固。毕竟也才刚成立几年,尤其是那些刚刚归附大清的蒙古人,似乎都有了观望的念头。大清国急需一场大胜利,来稳固自己的政权。也就是说,这一场战争,那皇太极绝对不会轻易收手。十有八九是一场持久战。不论是顶头上司都督府都督卢象升,还是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大元帅张世康,都未下达让他出城迎战的命令,所以吴三桂并不着急。多尔衮终于行至城下可以对话的地方。他今年也才刚刚三十岁,已然是大清国战功卓著的睿亲王,此时的他身着棉甲腰佩弯刀,同样的桀骜。“吴三桂,你的两个舅舅和几个表亲皆在我大清国受到优待。倘若你愿投诚,大清国陛下必然不会亏待于你,城中将士以及百姓,皆可免于横祸。本王最后再问你一句,降是不降?”…… 第608章 红衣大炮 多尔衮说的倒是实情。吴三桂乃是祖大寿的亲外甥,大凌河之战,祖大寿曾迫于形势向皇太极投降。但是不久,祖大寿就以帮大清国诈开锦州城为由,重新回到大明,并依旧执掌关宁锦。可祖大寿的亲眷却从此都被留在了大清。多尔衮这么说,自然是希望吴三桂念着亲情,不要执迷不悟,最好是能归顺大清。若是两三年前,大明朝廷的情况每况愈下时,或许吴三桂还有那么一丝可能去考虑考虑。可如今却连一丝的可能都没有。朝廷不仅给他封了伯,大元帅还不计前嫌任命他为虎贲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关宁锦提督军务总兵官。而他的舅舅祖大寿也皆封了爵,前阵子给他来信说,他们在京城生活的十分舒坦,让他好生跟大元帅做事云云。不论是从亲疏关系,还是从忠君为国的角度考虑,吴三桂都没有任何理由投降。更别提多尔衮短期之内根本不可能攻破锦州城墙。他本不想搭理那多尔衮,但沉默了片刻还是让身边一个嗓门大的亲卫代他传话道:“你若真的有诚意,且先将本官的那些远亲送过来,或许本官可以考虑。”虽然多尔衮的战绩斐然,但在吴三桂看来,一个刚从茹毛饮血部落里走出来的族群,充斥这野蛮和愚昧。他当然也可以像多尔衮一样自己吼,但那多粗俗。多尔衮听了吴三桂的回话,眉头大大的皱了起来。这副场景似曾相识,他记得他皇兄给祖大寿写的信里,祖大寿不少的回信也都是这么敷衍人的。念及此,多尔衮几乎可以断定,这吴三桂大概的确是不会投降,便怒道:“你跟你那舅舅一样狡猾!”吴三桂已读不回。多尔衮怒极,又道:“实话告诉你,本王的三十门红衣大炮,已经全部运抵这里。你确信锦州城的城墙,可以抵御我大清国的红衣火炮?”多尔衮说起红衣大炮时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得意的表情。这些红衣大炮乃是去年大清国试制的第一批火炮,总共有五十门。火炮整体由荷兰国的匠人设计,但大清国的匠人全程参与,并且已经学会了制造红衣大炮的技术。他的皇兄已经多番试验,红夷大炮比之缴获自明廷的各种弗朗机炮都要厉害,单单是射程就非那些废铜烂铁可比。也是因为大清国的火器有了突破,他的皇兄才下定决心要举全国之力攻伐明廷。“你若继续执迷不悟,待攻破了锦州城,莫怪本王心狠手辣!”言下之意,多尔衮是要屠城。毕竟这本就是大清国的传统,虽然他的皇兄这次三令五申,不得再随意屠戮大明百姓,但多尔衮不在乎。可吴三桂仍旧没有回答他,这让多尔衮的威胁仿佛打在了棉花上,格外的愤怒道:“吴三桂,给句痛快话!投降不投降?”吴三桂仍旧没有搭理多尔衮的质问,而是扭头轻声对自己的部下道:“瞄准他,开炮。”不多时,锦州城的城墙上便冒起白烟。久经沙场的多尔衮哪能不知道对方是想轰他,一边咒骂吴三桂的八辈祖宗一边拍马跑路。“给脸不要脸!传我军令,三十门红衣炮全部拉出去,给本王轰!”刚到中军大帐,多尔衮便一脚踢飞了大帐内的器物,并给部下下令道。两刻钟后,大清国的红衣大炮一字排开,目标自然是已经经历过数次攻城的锦州城北城门。吴三桂终于皱起了眉头。因为多尔衮所谓的火炮,位置摆放竟然在锦州城城防炮的射程之外。制造总局目前虽然可以生产性能更先进的铜炮,但由于是新技术,且需要大量的铜矿,以至于产量并不高,可以说很低。目前制造总局总共生产出来一百门二十四磅重炮,皆用于近卫军的火炮营。而大明边镇,乃至大明的都城北京城,城防炮用的仍旧是老式的火炮。这些城防炮比之一般的佛朗机炮要重,射程也远些,但也仅止于此。在此之前,不论是蒙古人还是大清国,入关劫掠基本都靠骑兵,火器不能说没有,只能说聊胜于无,顶多是靠劫掠大明的佛朗机炮撑撑场面。而如今,大清国竟然也有了重型火炮,这对锦州守军来说无异于坏消息。“众将听令,弓弩手、战兵躲避,炮手警戒……”轰轰——轰轰轰——吴三桂话才说一半,城外的红衣大炮便开火了。巨大的炮声传至城内外,炮弹落在城墙上,致使城墙都有微微的震颤。好在是吴三桂军纪严明,在刚得到吴三桂军令之后,城墙上的士兵大多都迅速躲进女墙之后,待命的炮手则抱着头躲在城垛口后方。在火器青黄不接的年月,攻城战介于火器攻城和传统攻城之间,而火器攻城的前提,便是进攻方拥有射程更远的火器。面对这种情况,守城的一方除非出城迎战,否则早晚城墙必破。如今的吴三桂就面临这样的窘境,他若是出城,便正中多尔衮下怀,可不出城,支援也不知何时能到。多尔衮的大军足有五万人,锦州城内的守军虽然数量大致与敌军相当。可若是他手下的士兵能跟多尔衮的精锐一对一,那大明此前也不会接连丢失国土了。念及此,他立即写了封手书,交给城内的锦衣卫,让他们火速传信给虎贲军都督卢象升,告知这里的实际情况。接下来的两天时间,乏善可陈,锦州城内军民每天都在炮声隆隆中度过。吴三桂仍旧没有下令出城迎敌,他认为那是万不得已的最后一搏,反正即便到了现在,上头也没逼迫他出城迎敌。可是到了第三天中午,锦州城的北城门已经被完全轰烂,城门左右的城墙也摇摇欲坠。锦州总兵刘肇基身着盔甲满面焦急道:“大人,北城墙撑不住了,咱们不能等着城墙破了再迎敌,否则锦州城的百姓们就要遭殃了。属下请求出城迎敌!”刘肇基说着,撩起盔甲下摆跪地请命。…… 第609章 锦州存,则我吴三桂生 吴三桂并未草率的应允,而是让刘肇基起身,自己则在议事厅内皱眉沉思,仿佛是在做最后的考量。他心里十分清楚,一旦开城必是一场血战,且就兵力而言,他并不占优势。原本他还想着,等待卢象升的援军到来,里应外合,便可解锦州之围。半个月过去了,左等右等昨天他收到宣府的飞鸽传书,派往锦州城的援军遭遇皇太极伏击。吴三桂当时就明白,皇太极很明显是在围点打援,以卢都督之睿智,定不会再增派援军。没办法,战争就是如此,也就是说,短时间内可能不会有援军了。而巷战虽然可以依托城内地形提前布局防御,也可通过城墙居高临下防守,但难以避免的是城内百姓的安危。况且,一旦城破士气也会大幅下滑。最关键的是,最近一年多以来,朝廷多次派遣礼部官员来军营,做那什么爱国主义宣传,其中最关键的几条里,就有保家卫国、为国为民的。而这些举措都是在当今兵马大元帅的指示下进行的,结合大元帅这几年的一系列举措,不难看出,大元帅对百姓是十分看重的。不行,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以牺牲百姓来换取战机,吴三桂停下了逡巡的脚步,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吴三桂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将领道:“众将听令,刘肇基领兵八千走西门,曹堃领一万走东门,以破坏敌方炮兵阵地为目标,一旦得逞,不得恋战,火速回城!”刘肇基和曹堃闻言皆伏身领命。只要破坏掉多尔衮的那些重炮,只凭八旗兵肉身攻城,锦州目前的物资补给还能支撑很久,且援军随时可能抵达。军令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刘肇基略有不解的道:“大人何以不安排卑职由北门发起进攻呢?”毕竟北门才是距离敌营最近的,当然,受到的攻击自然也是最凶猛的。但只要能尽快遏制住敌方的火炮,保住锦州城的城墙安危,再大的牺牲也是值得的。刘肇基不认为吴三桂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在他的印象里,吴三桂虽然比他年轻,但在战术上却是十分高明的。“北门,由本官亲自带队迎敌。”吴三桂十分平静的道。“什么?您为关宁锦提督总兵,怎可轻易犯险?”“大人万万不可呀!”刘肇基和曹堃大惊失色,赶紧出言劝阻。“锦州城乃是关宁锦防线最重要的一环,若是此前,上下将士缺衣少食,我等尚且有些怨言。可是如今,朝廷不曾苛待我等,粮草兵甲充盈,就连战马都多了数千匹,我等怎能不尽心尽力?若锦州有失,朝廷饶不得我,我那舅父也饶不得我,我吴三桂自己也饶不过自己。诸位同仁不必再劝,锦州存,则我吴三桂生。”说罢,吴三桂便奔着自己的直属军营而去。刘肇基与曹堃对视一眼,皆从眼中看出决绝。自大元帅当军政之日起,大明王朝就再也未曾丢失过一寸土地。这个头,决不能从他们这儿起。三刻钟后,锦州城东门和西门的条石已被清理完毕,只待一声令下,便可打开城门迎敌。而首当其冲的北门,正在清理条石的将士已然可以看到城外的敌军。吴三桂披甲上马,他的身后是关宁军曾经的王牌——关宁铁骑,再之后是数千的步军。辽兵与八旗的恩怨自不必说,吴三桂甚至都不用动员,每个士兵脸上都毫无惧色。但吴三桂心里十分清楚,如今大清国迫切的需要一场胜利来提振士气,多尔衮绝不会轻易放弃。城门一开,便会是一场血战,虽然己方的士气尚可,但毕竟兵力不如多尔衮,倘若没有援军,孰胜孰负尚未可知。即便乐观一点,真的能破坏掉多尔衮的那些火炮,己方的战损也绝不会低。这时,一个部将跑过来打断了吴三桂的思绪:“将军大人,北门已经清理完毕,请将军大人下令!”慈不掌兵,吴三桂最后望了一眼那些跟了他好些年的弟兄,正待下达出城迎敌的命令时,城墙上突然传来部将的呼喊:“大人,敌军后方有异动!他们……他们似乎……在撤退?”那部将满脸疑惑也不敢确定,吴三桂闻言皱起了眉头,翻身下马上了城墙。他拿出单筒望远镜亲自观察敌营,但见敌营后方一片忙乱,而火炮阵地已经两刻钟未曾听到炮击声了。拿望远镜一看,敌军的炮兵似乎也在开始撤退,已经有不少骡子在奋力拖拽沉重的红衣大炮了。这实在是令吴三桂费解,毕竟北城门已经被轰击的不像样子,多尔衮不可能放弃这大好的局势。有碍于多尔衮的封锁,锦州城派出去的数支斥候,皆被敌军斩杀,吴三桂对锦州城外的情况并不十分了解。但这时候就能显示出一个优秀指挥官的才能了。通过望远镜观察敌军的情况,吴三桂发现敌军并非是在故意引诱他们,他甚至从距离比较近的那些炮兵脸上看出了惊慌。这说明,多尔衮肯定是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以至于使得他不得不撤退。难道是卢都督那边击败了皇太极?否则多尔衮也不至于放弃优势退兵。但不论如何,吴三桂都不打算放弃这绝佳的机会。“尔等继续守城,传我军令,命刘肇基、曹堃立即出城,阻挠敌军火炮营之后撤!”说罢,吴三桂再次下城,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他都决定一定要不惜代价留下多尔衮的红衣大炮,这种火炮对边军沿线都是巨大的威胁。半刻钟后,锦州城东门、西门、北门大开,吴三桂、刘肇基、曹堃率领所部从正面和左右两边直扑多尔衮的火炮营。出城迎敌的几乎全是被张世康命名为怨军的辽东老兵,杀起鞑子来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而那些鞑子不知为何,似乎并无恋战之意,只稍一接触便慌乱的后撤,竟是连那三十门红衣大炮都不管了。吴三桂本来以为会遭遇多尔衮的猛烈冲击,可通过望远镜看到,敌营后方撤退的动作反而愈加的迅速。正疑惑之际,远处出现一支骑兵部队,当先的旗帜迎风招展。那是一面明黄色的旗子。老远的,就听到为首的将官高喊道:“我乃近卫军第三骑兵营参将马承云,奉大元帅之令前来增援!”…… 第610章 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是近卫军!”“大元帅到了!”周围的兵将闻言,脸上皆露出振奋的表情来,怪不得敌军退的如此果断,原来是大元帅到了。怨军的大部分士兵都曾一睹过大元帅的风采,如今战场上相逢,又是这样紧要的关头,正在厮杀的士兵们都狂热不已。趁着这个势头,吴三桂一声令下,刘肇基、曹堃三部合一,凶猛的攻势之下,使得多尔衮不得不忍痛放弃才刚组建出来的炮兵营。拿下多尔衮的炮兵营后,吴三桂并未贸然的对多尔衮继续追击,八旗的骑兵还是太多了,而怨军大部是步兵。一个时辰后,战场收拾的差不多时,张世康终于率领近卫军主力抵达了锦州城。吴三桂、刘肇基等锦州将领都来向他行礼,张世康望了望锦州北城摇摇欲坠的城墙,少有的笑着对吴三桂夸奖道:“干的不错!”他是在昨晚抵达的小凌河驿,沿途的哨骑布出去将近百里,锦州城的情况他也了如指掌。在得知城破前吴三桂的举动时,张世康确实是比较满意的。因为在三军改组、以及对三军进行爱国主义教育之前,军民之间的关系其实是相互对立的。军队欺凌百姓,百姓不信任军队,甚至对军队畏之如虎,锦州城这样的情况,若是以前,守城将领为了减小军队损失,会毫不犹豫的出卖城里的百姓。这与张世康对军队未来的期许是背道而驰的,他始终认为,军队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保卫人民,而非欺凌之。当发生战争时,军队冲在最前线,使百姓免于异族之屠,当发生天灾时,军队也要冲在最前线,为百姓遮风挡雨。当然,这只是张世康的理想,毕竟这年月是皇权至上的时代,可人若没有理想,跟咸鱼又有什么区别。至少目前来看,还是有一定的可行性的。吴三桂拱了拱手道:“属下幸不辱命,对了大帅,我等缴获了那多尔衮一整个炮兵营,有红衣大炮三十门!据属下所知,这种火炮乃是伪清刚研制出不久,想来火炮数量绝不会很多,这次不仅缴获了三十门,还将大部分的炮手也一网打尽,那皇太极得知这个消息,绝不会好受!”对于大清国的红衣大炮,张世康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按照历史走向,大清国大概也就是在这两年,在欧罗巴人的帮助下开始大力铸炮,而最拿得出手的,便是红衣大炮。这玩意儿在欧罗巴其实是已经过时的技术,射程确实不近,比之大明的旧式佛朗机炮都要远,威力也不小。但最大的缺点就是太重,动辄数吨,而且在以后的上百年里,大清国在火炮的技能点上,一如此前的大明,火炮那是越造越大。而在张世康眼里,不适合野战,只能被动防守的火炮,威力再大也是鸡肋。这也是张世康明知道大明可以造红衣大炮,却一直没有下大气力,而是心心念念的搞铜铁合金火炮的原因。众人一边说着,一边奔着锦州城的总兵府而去。不多时,近卫军和关宁军的主要将领齐聚总兵府,正值饭点,在张世康的命令下,火头营将炖好的马肉端进了议事大厅。知道张世康不拘小节,众人也确实又累又饿,开始的一刻钟,大厅内几乎全是咀嚼马肉的声音。仅仅是吃饭的空当,锦衣卫的人就来了两拨,汇报的几乎都是关外的情况,尤其是归化城,以及卢象升那边的军情。皇太极举全国之力,虽然没有他对外宣称的那么多人,但兵力依旧足有十几万。虎贲军虽然兵力不亚于皇太极,但却要分配大部分兵力驻防长城沿线,以至于无法集中太多兵力去救援被困守的李自成和俄木布,锦州城当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但卢象升也并非什么都没做,他一方面努力支援,另一方面也多次派出轻骑兵骚扰皇太极,使其不能全力攻城。如今近卫军强援已至,也是时候结束这焦灼的对峙了。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目前的局势发表着意见,有提议趁着多尔衮失利,直接大军进攻义州城的。义州城乃是大清国与大明接壤的最大城池,距离锦州城只有一日半的路程。也有提议大军与卢象升汇合,一起去解归化城之围的。更有甚者,还有提议分兵的,既一路去归化,一路绕过义州城,奇袭大清国内部,使皇太极疲于应对。张世康对部下的提议不置可否,听完了部下的发言后,他才放下茶杯总结道:“众将士的士气不错,这是好事,可你们别忘了,皇太极的主力,近六七成皆有战马,精锐甚至做到了一人三骑。”机动能力,是绝不可忽视的力量,张世康并未因为此前对大清国的几次胜利而掉以轻心。毕竟相对于此前行将就木的大明,大清国可是如日中天,即使打了几次败仗,可大清国背靠蒙古诸部,战马从来都是不缺的。不仅骑兵一人三马,就是步军也都是有坐骑的。而且不论是皇太极,还是多尔衮,亦或是代善、济尔哈朗,以及他所熟知的螨清年轻一代皇族将领,就军事战术而言,都是很厉害的。黄得功思索了一番道:“属下也觉得,此战断不可分兵,如今近卫军有大口径铜炮两百门,或可吸引那皇太极野战。”近卫军在几年前,就可以凭借火铳方阵,使皇太极和多尔衮吃尽苦头,如今火铳更新换代,方阵更是愈加完善,还拥有了整整两百门的野战用铜炮。要知道在此之前,大明数十年来野战最多一次,也不过出动了四十多门炮,且都是小口径的弗朗机炮。制造总局研制出品的铜炮威力,他们都是知道的,难以想象当火枪手方阵和两百门火炮拉开阵势,齐射时将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吴三桂等援军将领,或许并不知道目前近卫军的实力,可孙维藩等人却是门儿清的,孙维藩下意识的便道:“可是大帅,万一那皇太极不来咋办?”孙维藩本来只是随口一句,但说完便觉得完全有这个可能。近卫军不惧野战,皇太极指定是心里清楚的,毕竟接连吃了两三次亏了。如今近卫军又是有备而来,军容军备与此前又不可同日而语,皇太极会放弃自己机动能力强的优势,主动引主力前来决战吗?这确实是个问题。而且搞不好还是个大问题,朝廷的粮草一直都不宽裕,近卫军之所以只派六万人出关,也有节约粮草的原因。张世康也有些蛋疼,他一路上只想着,最好直接来一次主力决战,毕其功于一役,经济又效率。如今想来,火力太强反倒成了问题,关键是战马不足的老问题又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议事陷入僵局,众人都皱眉沉默着,半刻钟后,负责传递军情的锦衣卫又来了人。与以往的百户官不同,这次是刘文柄亲自过来,他从胸袋里取出一封蜡封的鸡毛信,并双手呈给张世康。锦衣卫传递消息时,根据紧急和重要程度,分作不同的等级,而最高级别者,便是信封上钉有鸡毛的蜡封密奏。这种信封任何人不得轻启,只有锦衣卫指挥使可以查阅。张世康面无表情的打开了鸡毛信来,迎着窗户的光亮简略扫了一眼,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了,咧了咧嘴道:“这叫什么来着,瞌睡了有人送枕头,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说着,便将手里的信件递给了孙维藩等人传阅。…… 第611章 二五仔中又出了二五仔 也难怪张世康咧嘴,密信上说大清国此番最大的目的竟然是杀掉他张世康,甚至还用了不惜代价的字眼。举全国之力,不为攻城略地,就只是为了杀他一个人,实在是让张世康惊讶。张世康自然是没太当回事,可孙维藩和黄得功等近卫军将领们就完全不是这回事了。孙维藩虎躯一震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十分愤怒的道:“入他老母!他们竟想亡我大明的将来!”黄得功也很气愤,当信传到吴三桂等怨军将领手里时,吴三桂也有些惊讶。可惊讶之余吴三桂却又不禁想到,如此大动干戈只为大元帅一人的狗命,看似离谱,可大明倘若没了大元帅……一想起前几年大明那危如累卵的情况,以及朝中那群内斗内行的大臣们……嘶——细思极恐呀!念及此,吴三桂也有些按捺不住的道:“孙大人言之有理,那群狗贼的目的看似荒诞,实则十分的聪明,倘若大元帅真的遭遇不测,诸位有想过后果吗?”他说这话时并不敢看张世康的脸色,而是看向孙维藩。吴三桂知道他们这位大元帅做事最是不讲究章法,心里还是挺担心张世康犯险的。但同时他也明白,相较于从大元帅发迹就一直跟在身边的孙维藩,自己的分量在大元帅心里是不能比的,是以他很是聪明的暗示孙维藩。孙维藩从未敢真正小瞧了建虏,明白如果建虏真有这个决心,一旦混战起来,张世康这个显眼包或许还真是危险,于是挠了挠头道:“大侄子呀,刀剑无眼,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叫我说,此番作战,你还是留在锦州城里吧。”眼瞅着张世康皱眉瞪眼要发火,黄得功赶紧接过话茬道:“不过大帅还是可以通过锦衣卫指挥我等作战,咱们近卫军没有大元帅的英明指挥,哪里能打胜仗呢?”“就是就是,老黄说的在理,即便打赢,首功自然还是大侄子你嘛!”孙维藩说罢还朝吴三桂使了个眼色。“锦州北城受损严重,或许也不太安全,属下觉得,可以再往里一些,宁远城就不错。”曹变蛟挠了挠头道:“锦州若不好守,那宁远城岂不是首当其冲?还是不大安全呀!”“要不,再往南一点?我看山海关就不错,哪里城墙坚固!”“我也觉得可行。”一群大叔都暗自点头,对这个提议都表示很满意,唯独张世康十分的无语。“要不,我干脆直接回京城得了!”张世康本来说的是气话,奈何众人闻听此言,脸色都露出笑意,还不约而同的道:“如此最好呀!”张世康怒道:“好个锤子!”他大热天大老远从北京跑过来,可不是旅游来的,那是为了收复失地的,这特么刚到地儿,就给吓跑了,传到皇太极耳朵里岂不是要被笑掉大牙。真到了那时候,张世康甚至都能想到多尔衮他们会如何编排自己,只需要发动他们在关内的眼线散布谣言。就说他张世康临阵脱逃,分明是畏惧大清国的龙威,这种手段虽然低劣,但却可以极大的打击朝廷的士气,以及张世康在民间百姓心里的威望。毕竟孙维藩等上层将领知道内情,可目不识丁的底层士兵和普通百姓却不见得能理解。张世康当然不会回去,莫说山海关,锦州城他也不打算待,这个头儿若是起了,那他以后哪儿也不用去了。“这次本帅出征,除了打鞑子,也是为了让咱们的太子殿下长长见识,呐,他就是当今太子。”张世康知道只靠自己,是不好说服这些固执大叔的,于是只好将朱慈烺拉出来垫背。朱慈烺此行的身份一直严格保密,因此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此时他正一身亲兵打扮,如同小透明一样站在张世康身后。陡然被点明身份,朱慈烺将铁盔往上抬了抬,露出自己的脸,并略显羞赧的冲孙维藩等人打招呼。在场的主将们脑瓜瞬间就懵了。他们都知道大帅胆子大,可却没想到竟然如此大,一国储君的重要性,仅次于当今的陛下。不论是皇帝还是太子,都是国之根本,莫说犯险去战场,正常情况下,一辈子几乎都是连皇城都不出去的。可张世康竟然带着太子来到关外!这……这……朝中那些鸟文官怎的也不阻拦?但震惊归震惊,除了张世康外,其他在场的将领都赶紧起身行礼。“好了好了,都坐吧,慈烺你也坐吧。”张世康指着自己旁边的位子,继续道:“让太子出来见识见识真正的战场,对我大明朝廷,尤其是对我大明三军来说,是件好事,你们应当明白的。”此前崇祯大叔因为不知兵,却又被人唬的多疑,不知葬送了多少战机和将士的性命,这对在场主将们来说无异于切肤之痛。没有哪个当兵的不希望天子是个马上皇帝,好处不用多说,孙维藩等人都明白。“可……可是……”“没什么,此事陛下首肯,哦,朝臣自是不知道的,你们也不得外传。”张世康喝了口茶水,又接着道:“刚才本帅还发愁怎么逼那皇太极决战,如此看来,反倒简单多了。他不是要杀我吗?本帅这次就站他眼皮底下,让他来吧。”孙维藩等将领心里头还是七上八下,老大的不安生,对于张世康的话也不置可否,吴三桂轻咳一声道:“大帅,这消息从哪儿来的,准吗?”吴三桂脑子比较活道,他看出张世康压根没有撤退的打算,只得顺着张世康的思路思考对策。刘文柄看向张世康,在得到张世康点头示意后才对众人道:“此消息来自皇太极内部,有个叫范承谟的,其父乃是皇太极手下的一个谋臣,叫范文程。这范承谟是范文程的次子,与其兄长有很大的矛盾,又时常遭受其父的轻视谩骂,我便着那边的手下将其策反。消息当是可靠的。”张世康闻言不禁失笑。好家伙,二五仔中又出了二五仔,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呀!…… 第612章 抉择 范文程的祖辈曾历任大明重要官职,其祖父时虽家道中落,但也担任着沈阳卫指挥同知,受着大明的余荫,去给建虏当谋臣攻伐大明,说一句二五仔毫不为过。他的儿子基本都是在老范当了汉奸之后出生的,可以说是受着建虏的余荫,如今却也要当二五仔。真不知道范仲淹知晓这些后世子孙后,该作何感想。张世康笑道:“既然消息渠道没问题,那便好说了,不过刚才刘总兵说的有理,若想逼迫建虏决战,估摸着还得分兵。”孙维藩一听这话立马焦急的道:“大帅若不撤回大后方,我等岂敢分兵?若有个闪失?我等有何颜面面见陛下?”“还面见陛下,就是营里那群小子都能要了咱们的命!”黄得功接过话茬。孙维藩不自觉的就想起自己的好大儿,倘若因为他的失误导致张世康出了岔子,孙大胜那臭小子会不会抽刀子砍他?难说。然而张世康有张世康的理由,在战略上,他可以藐视大清国,但在战术上,他丝毫不敢轻视皇太极。皇太极的目标虽然是他,甚至会不惜代价的杀掉他,但这也不能全信。倘若因此,孙维藩等人将全部精锐都围着张世康转,皇太极绝不会一窝蜂的带着全部精锐来参与决战。毕竟大明与大清已经攻守易形了,大明可以再输掉一次两次,但大清国或许没有机会了。两三年前,张世康都敢率领当时的京营兵与数倍的鞑子血战,如今近卫军加上援军就有八九万人,还是几乎换成换装的精锐之师。皇太极倘若不是脑子进水,绝不会轻易进攻。可若真是这样,双方就难免要陷入长时间的僵持,等待时机的出现。这不是张世康想要看到的,皇太极需要时机,张世康就得想办法促成这个时机。老话说的好,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多尔衮退回义州城的第二天,张世康率领六万近卫军以及两万援军出锦州城,一路向西,兵锋直指归化城。同时张世康将自己的谋划告知卢象升,并命令其主力伺机解归化之围。义州城的多尔衮在得知近卫军的动向后,竟也出义州城往西行军,很明显是接到了皇太极的军令要赶往归化城合兵。为了避开张世康的近卫军,多尔衮甚至先往北行军了八十里,绕了一个大圈。可张世康对多尔衮部压根就不理睬,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这主要是由于多尔衮战马良多,连步兵都有马,想在野外搞歼灭战,对于目前的大明来说还是不容易的。近卫军走的并不急,沿途还展开了对当地的蒙古部族的清剿,一方面是以战养战,削弱大清国,另一方面也是想诱多尔衮来救,奈何多尔衮压根不上当。五月二十九日,近卫军抵达归化城附近的官山,而后开始了一系列让皇太极感到迷惑的操作。首先是黄得功率领三万近卫军向蒙古喀尔喀部的大本营进发,且沿途烧杀抢掠,唯恐天下不知。其次吴三桂率领两万怨军劫掠喀喇沁蒙古和乌珠穆沁残部。留在官山的总兵力只剩下三万人,皇太极原本以为这支部队会直接向归化城进军,但足足两天时间,这三万人压根没动地方。不止如此,明军大营内的炊烟接连两天都不停,就跟在开party似的。除此之外,张世康身着黄金战甲,没事就在大营外溜达,有好几次看到大清国的哨骑,甚至还挥手打招呼,顺便问候了皇太极的十八辈祖宗。皇太极征战三十年,还从未遇到像现在这样的局势,他看不懂张世康的操作。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赌徒,越是看不懂,就越是不敢轻举妄动,以至于三四天的时间,都未下任何的命令。这让底下的其他族人深感不满,这其中尤其以武英郡王阿济格和豫亲王多铎最甚。皇太极的大帐外头,阿济格、多铎、济尔哈朗等皇族相继聚集,就连昨晚才抵达归化城的多尔衮也来了。众人互相拱了拱手,便在代善的带领下请求见皇太极。皇太极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宣他们进了大帐。“陛下,我大清攻归化城已多日,如今归化城多处城墙坍塌,那李自成定然是士气低落,只消再有几次冲锋,定可拿下此城。请陛下下令!”阿济格略显焦躁的开口。“十二弟,你可知那卢象升为何一直按兵不动?”皇太极虽然有些不耐,但仍旧面色温和的反问道。他虽然才刚过五十岁,但看起来却老态龙钟活像六十多岁,即便身材肥胖也难掩脸部的皱纹,说完还捂着胸口轻咳了两下。“回禀陛下,老十四也来了,我大清国的全部精锐皆在此,即使那卢象升阻挠我等围城又如何?臣以为只消分出一部来堤防那卢象升便可。”阿济格说罢,多铎也拱了拱手表示赞同。多尔衮由于没能打下锦州,又丢了大清国为数不多的红衣大炮,面上无光,也没吭气儿。皇太极没有回答,而是将最新的情报告知了在场的人,代善看着阿济格道:“如今那张世康分兵三路,即使你打下了归化城,又有什么意义呢?喀尔喀蒙古归顺我大清最早,与我大清绑定也是最深,那张世康派兵围剿喀尔喀,若是大清国见死不救,阿济格,若你是喀尔喀部的台吉,你当作何感想?喀喇沁和乌珠穆沁前不久才经历过大明朝廷的劫掠,如今那吴三桂再度向他们挥砍屠刀,若我大清不管不顾,他们又会怎么想,会不会与我大清离心离德?十二弟,陛下也有陛下的难处和顾虑呀!”代善的话无疑说到了皇太极的心坎里,阿济格也才终于熄了火。危机之下,大清国的君臣之间反而团结了不少,各自都以兄弟互称。他们本来就是兄弟。可即便如此,今日总归还是要有个决定——到底要不要分兵。阿济格等人都建议分兵,一部去阻击黄得功,一部去阻击吴三桂,并且他们都信誓旦旦的保证必将其击溃。可皇太极对此不置可否,这个问题皇太极已经思考了三天了。一直争论了许久,皇太极终于才有了决断。他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兄弟们,站起身来一字一顿的道:“你们还记得朕在出征前说过的话吗?”…… 第613章 打完这一仗,我带你们回家 “只要杀掉张世康,一切都会有转机,为此,可以不惜代价。”睿亲王多尔衮喃喃低语道。“在此之前,那狗贼至少有八万大军保护,朕还无从下手。如今那狗贼果然骄纵自大,竟然敢在朕的周围分兵。这是萨满大神给我大清的机会,诸位兄弟,你们,可有信心?”皇太极说罢,以希冀的眼神环视多尔衮等人。皇太极本就很擅长笼络人心,在一众皇族内很有威望,即使骄纵如阿济格、多铎,亦或是子侄辈的豪格、鳌拜等,在皇太极面前都很老实。在皇太极看来,局势已经逐渐明朗,张世康那狗贼分兵劫掠喀尔喀等部,短时间内或许真的会令某些蒙古部族离心离德,甚至阳奉阴违。可他心里却清楚,做任何事情都很难面面俱到,有得就必有失,上位者,更应该懂得取舍。“谨遵陛下军令!”多尔衮跪地道。代善、阿济格、多铎、济尔哈朗等几人也相继跪地道:“谨遵陛下军令!”这一刻,大清国七人议事会格外的团结。所有人都明白这次决战的重要性,与此相比,个人恩怨都可以先放一边。六月初一,皇太极留下济尔哈朗一部打掩护,自己则率领十二万大军趁着夜色,离开归化城。……归化城,黎明时分。李自成手里捏着一块馕饼,站在城墙上沉默的望着刚刚开始泛蓝的夜空。馕饼很硬,他不得不掰下一块就着水咀嚼,他的盔甲破旧极了,下摆更是破烂不堪。城墙上并不平静,除却鼾声之外,更多的是受伤士兵低沉的哀嚎声。已经三十多天了,城内的弟兄们盼望着援军,眼睛望出血。西城和南城的城墙多处倒塌,这都是因为建虏使用了红衣大炮,为了堵上缺口,几天之内至少有四千多人战死。北城差点被攻破,多亏了俄木布的蒙古兄弟,拼死才将敌人击退。经历两个多月的相处,以及数次攻打依附于建虏的蒙古人,罪字营和归化土默特部上上下下已经倚为兄弟。“李兄弟,忙活了一夜,你为什么不去休息?”城墙的不远处传来俄木布的声音,他的手里拎着个酒壶,声音浑厚而又温和。“呵,睡不着,天要亮了,过来看看弟兄们。”李自成声音略微有些沙哑的回复。被大军围困时,最是考验将领的能力,身为将领,不仅要指挥作战,还要安抚军心。尤其是长时间的围困,乃至敌人接连不断的猛攻,大量的伤员,城内百姓也人心惶惶,都需要主将去安抚。否则一次哗变,等待所有人的可能就是灭顶之灾。城墙被攻破后,即使拿性命将敌人击退了,李自成两人也没有时间停歇,他们必须利用夜里的时间尽可能的修补城墙缺口。士兵和民壮还可以两班倒,可李自成却不能,他不放心,他答应过底下的弟兄们,要带他们回家的。“你们汉人就是心思多,建虏已经三天没有攻城了,俺倒是觉着,外头应该是有了变故。”俄木布一边说着,将手里的酒壶丢给李自成。李自成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或许吧,卢都督非平庸之辈,我想,他会给咱们个说法的。”沉吟了一下,李自成又道:“如果咱们能活着回去的话。”“李,你不要想那么多,归化城以外方圆数百里,都没有一座像样的城。守不住,咱们还可以跑。”俄木布就活络的多。他本就是土生土长的蒙古人,蒙古各部没有谁未曾经历过失败的,之所以部族能一直延续,就是因为会跑。在他们眼里,打不过就跑,不丢人。“不过李兄弟,咱们在关外折腾那么久,单是战马就劫掠了好几万匹,又使不少投靠建虏的部落蒙受损失。你和你那些兄弟的罪过,应该是已经赎清了吧?”俄木布早就知道罪字营的情况,在得知了李自成曾在关内做的事情后,俄木布对张世康的胸怀就更加佩服了。若是有人在部族内造他的反,俄木布是要将那人剥皮吃肉的,凡是跟着造反的,全部都要杀光,妻小沦为奴隶。可张世康却仍旧给李自成兵马,还养着他们的妻小,只要赎清罪过,就可以回去,说不定还能封个一官半职。“嗯,被围困前,锦衣卫的来了人,说打完这次仗,弟兄们就可以回去了。说不得,还能算是衣锦还乡。”李自成少有的露出一丝笑意来。以前在关内四处流窜,李自成却从未想过家,那时,他以为像他这种人,是没有家,也从不会想家的。可是当他到了关外,四处野茫茫,数十里不见人烟,见到的也都是敌人,不知什么时候起,李自成突然就开始渴望着回到关内。不只是他,李过等人以及下面的普通士卒,也都是这个心思。只可惜,大部分的兄弟都死了,如今还跟在他身边的,只剩下八千多人。“我会舍不得的,李兄弟,你不像那些只会油嘴滑舌的汉人官员,你是真正的兄弟,你的那些兄弟也都是勇士。”俄木布不住的夸赞道。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多时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天亮了。呜——天际线传来微弱的号角声。俄木布与李自成对视一眼,后者赶紧趴在地上将耳朵凑近地面。“有大量骑兵在集体冲锋!”李自成对俄木布道。声音并不是来自城外的敌营,既然不是敌人,那肯定就是援军。俄木布顿时兴奋起来,两人互相打气一番,各自奔着自己的营部跑去。两刻钟后,敌营乱作一团,援军很明显已经与敌人短兵相接。倾颓的西城墙上,李自成在前,李过、郝摇旗、刘宗敏等人站在其后。李自成迎着朝阳拔出战刀来,扭头对自己的数千部下大声道:“弟兄们,援军到了,打完这一仗,我带你们回家!”“杀敌!”“回家!”数千罪字营士兵齐声呐喊着从倾颓的城墙上越过,冲向远处的敌人。…… 第614章 由我以下,冲杀建虏大营 “孙传庭,本都督命你率一万秦兵攻正面。尤世威,你率本部攻左翼,侯世禄你攻右翼。虎大威,你率四千骑兵,袭扰那济尔哈朗后方,尽可能的冲乱敌人阵脚,但切勿不要深入。”归化城外,身着盔甲的虎贲军大都督卢象升望着骚乱的敌军阵营,对身侧的部属下令道。他的目光坚毅而后果决,望向归化城方向的眼神里,甚至还带着一丝歉意。归化城被围困了这么久,虎贲军却没有努力支援,他是有责任的。虽说慈不掌兵,他可以为了大局不这么做,而且以后倘若再遇到这种情况,他仍然会毫不犹豫的放弃。但人心总归是肉长的。李自成的罪字营这半年多时间里,为虎贲军提供了大量的战马,如今虎大威新组建的四千骑兵,战马尽皆来自李自成。罪字营在这个半年多时间里减员严重,而今又被围困归化城一个多月。还有俄木布他们,都蒙受着巨大的损失。他原本以为他们撑不了那么久的,毕竟归化城算不得什么坚城。倘若归化城被攻破,他也只能对建虏见招拆招,一切都要等张世康的近卫军抵达战场。虎贲军的防御阵线太长了,建虏又多骑兵,一旦将虎贲军集结在某处,倘若建虏靠着机动性从防线突破,后果不堪设想。若是以前,似他这般按兵不动,坐视归化城和锦州被围,朝堂里弹劾他的奏疏早就不知装了多少口箱子。他最终也不得不在天子的一再催促下去营救去支援,而将整个阵线陷入险地。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有张世康在,他执掌虎贲军以来,从未遭受过不白之冤。整整一个多月焦灼的对峙中,朝廷也从未下令催促,而是一切的军事行动由他自主决定。这对于一个军区主帅来说,实在是太舒服了,不止卢象升这么认为,孙传庭、尤世威等人也这么认为。“属下得令!”被点名的将领齐声应允。“大帅将建虏的主力吸引到官山,局势紧迫,还望诸位尽心,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这里的敌军。拜托了。”卢象升深沉的冲身后的部属拱手。卢象升已经将张世康的谋划告知了孙传庭等主要将领,孙传庭、虎大威等人已经知道,建虏此番就是要杀了张世康。而他们的大帅,为了吸引建虏主力前去决战,竟以身为饵。如今他们就是在抢时间,必须尽快解决济尔哈朗,而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官山。毕竟,谁都无法接受张世康深陷险地的情况。倘若有个万一……不,绝无这种可能!孙传庭等人只是一拱手,谁都没有说话,这种时候说的再冠冕堂皇,都不如在战场上拿出实际行动来得实在。片刻后,孙传庭来到自己的军阵前方,他只稍稍环视了一圈自己的部众,而后翻身上马抽出战刀来。“由我以下,冲杀建虏大营,速战速决。”说罢,孙传庭便率先冲了过去。士气不必鼓舞,孙传庭身为秦兵主将、虎贲军二把手,亲自参与冲锋,就足以证明战事的重要性。无需多言,跟着冲锋便是。尤世威和侯世禄也没有多啰嗦,只言倘若此战战绩不能超过秦兵,以后就不要再跟他们抱怨战马和新式火器的分配。数万大军嗷嗷叫着冲向了刚得知消息不久的济尔哈朗部。济尔哈朗今年四十多岁了,跟着皇太极南征北战二三十年,也算是能征善战。可打了那么久的仗,他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敌人。仅刚一接触,济尔哈朗便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正面和两翼同时遭受进攻,后方更有数千骑兵不断袭扰。仅仅不到两刻钟,归化城方向也冲过来两拨人马,皇太极才刚离开两日,他就被大军围困了。济尔哈朗首先想到的,便是中计了。否则敌军不可能如此精准的对他发起进攻。意识到这个可能之后,济尔哈朗只觉得后背发凉。大清国此番出征,几乎动员了全部的精锐,倘若大军中计,大清国绝对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损失。他一边命人去给皇太极传消息,希望皇太极千万不要中了张世康的计,一边尽力的支撑着战局。四面八方都是敌人,仅仅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他的阵线已经有了崩溃的征兆。“传令伦巴,让他负责殿后!”济尔哈朗少有的焦躁起来,他不得不考虑尽快撤退。又半个时辰后,济尔哈朗变得更加慌张,突围竟然失败了!出去传递军情的哨骑也损失惨重,仅有一人带着重伤回来,消息根本传不过去。济尔哈朗终于意识到,敌人这是想全歼他。整整一万两千镶蓝旗勇士,还有八千蒙古八旗,以及三千的镶黄旗勇士,大清国自立国起,就从未蒙受整个旗被全歼的屈辱。决不能从他这里出现。“叫鳌拜来见我!”战阵之中,济尔哈朗大声对传令兵道。…… 第615章 狗鞑子,时代变了知道吗 战场之上,喊杀声震天,时而传来火铳的连串声响。虎贲军的火枪方阵才刚开始组建,每一万人的部队约莫配备了八百名火枪手。与此前张世康摆出火枪方阵等候敌人冲上来不同,虎贲军的火枪手太少,在战场上只起到掩护作用。整个战场的外围,就有三四个这样的小方阵,他们与近卫军一般整齐划一,齐射之前还会冲战场上的友军以特殊的哨子示意。而且这些方阵并非一动不动,当战场的情况发生变化,方阵也会实时的前进或者后退。亦或是当发现附近的友军有支撑不下去的情况,方阵也会通过火力支援,减轻战场的压力。一处高坡之上,卢象升不动声色的远望着战场,不时有背着牙旗的传令兵前来汇报情况和传递新的命令。“大都督,南边突围的敌军已被孙传庭部击退,东边又有一股敌军杀出,尤总兵说其间可能有建虏的皇族。这伙儿敌军很是勇猛,尤总兵请求支援。”听到传令兵的汇报,卢象升微微皱了皱眉。尤世威的勇力他是知道的,在整个虎贲军中都是响当当的,连尤世威都没把握能拦住,足见这股建虏的悍勇。但也仅止于此,这场战斗打到现在,战局几乎是没有悬念的。四五个军镇的主力都在这里,全歼或许困难,但让这支两三余人的鞑子部队失去战斗力,卢象升还是有把握的。“传令王世钦,让他领三千预备队前去支援。”东边的战场上,浑身浴血的鳌拜面目狰狞,与他接触的虎贲军士兵几无一合之众。他的头盔已经不知道掉到了哪儿去,盔甲上沾染着不少的碎肉。但周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鳌拜的战刀卷了刃,随手从地上又捡起一把来。他喘着粗气观望了一下,发觉如果不杀死敌人首领,根本就别想打开一条生路。鳌拜终于发现了尤世威,并挥刀指着对方,以生硬的大明语道:“鼠辈,可敢与我一战?”尤世威当然听到了鳌拜的邀战,可他并未急着去迎战,实际上他早就发现了鳌拜的意图。若是往常,他可能一股脑就冲了上去,但张世康这两年不断地给主将级别的部下灌输后世的军事常识,尤世威还记得其中有一条,身为主将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以身犯险。除非有十足的把握。如今他们兵力充足,只要耗着,这伙儿建虏肯定会先撑不住。鳌拜见尤世威并不理会他,不由得更加愤怒,用他能想到的恶毒词汇咒骂着尤世威。两刻钟后,鳌拜只觉得胳膊肌肉酸疼的提不起劲儿来,周围的部下也越来越少了,正想撤退从长计议,但听前方传来尤世威的声音:“那个卷毛鞑子,可敢过来送死?”鳌拜闻言直接炸了毛,当即想都没想的回道:“有何不敢?”怒气之下鳌拜就奔着尤世威冲去,这次尤世威便没有再躲避了,而是扭头跟身后的十几个部下使了个眼色,这才带着自己的亲卫冲了过去。不多时鳌拜和尤世威便杀到了一起,两人各持战刀互搏了几个回合,尤世威暗自惊讶于鞑子的蛮力。这都大了一个多时辰了,这货的力气还是这么大。尤世威不由得有些后怕,心里想着如果一开始就冲上去,估摸着此时他已经见到自己太奶了。念及此,尤世威开始边打边往后退。鳌拜知道这人不是自己对手,倘若杀了这人,周围敌人的士气肯定会一落千丈,便能给身后的亲王打开一个缺口来。是以尤世威越是边打边退,鳌拜却越是追的紧迫。为了使鳌拜无暇顾及周围,尤世威几乎是拼了老命,战刀仅仅十几个回合便崩刃了多处,右腿还被划伤。但手里的战斗仍旧挥舞的非常迅速,一边往后缓慢退,尤世威扭头往后瞅了一眼。而后猛的往后一个驴打滚,并迅速趴在了地上大声喊道:“就是现在!开火!”鳌拜人眉头紧皱,不知道这手下败将要做什么,陡然的往远处一瞅,当即愣了一下。砰——砰砰砰——二三十步外,十几个火枪手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同时火枪手周围聚拢着的弓箭手也相继朝着鳌拜放箭。二三十步的距离,不论是火枪手还是弓弩手,正好在最佳的射程之内。鳌拜虽然身着盔甲,但头盔早已在此前的战斗中丢失,尤世威正是看准了这个时机,才最终决定冒险一把。鳌拜头部中了两枪,左脸颊和右脖颈分别中了一箭。他的脸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左手捂着脖颈,试图阻止喷涌而出的鲜血,可是根本无济于事。力量在迅速的从身上流失,很快就有些站不稳了。鳌拜吃力的单膝跪倒在地,满眼都是不甘,可这次的愤怒却并未化成力量,终于他支撑不住了,躺倒在了地上。尤世威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将自己的战刀捡起来,而后冲着鳌拜倒下的地方吐了一口血水。“狗鞑子,时代变了知道吗?”…… 第616章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战场的崩溃往往只在一瞬间,但号称大清国第一巴图鲁的鳌拜倒下的那一刻,跟随鳌拜冲杀的数百八旗兵就丧失了一切斗志。随着他们的退却,更多的八旗兵开始四散奔逃。济尔哈朗肝胆欲裂,他本想靠着鳌拜的悍勇杀出一条血路来,没曾想血路没杀出来,人反倒交代进去了。两个时辰前,他还觉得卢象升想全歼他是在痴人说梦,毕竟八旗兵悍勇,即便对方人数多,但跑总能跑的。可连着两次突围皆失败,鳌拜的身死更让全军的士气溃散,如今看来,他自己反倒成了井底之蛙了。然而,溃败一旦开始,就几乎不可能停下来,即使济尔哈朗以督战队强杀了几十人也无济于事。一刻多钟后,还能听从济尔哈朗指挥的部属只剩下一千来人,其余大部皆因士气低落四处奔逃时,陷入明军一个一个的小包围圈。大清国的勇士们正在遭受屠戮,济尔哈朗悲哀的发现,他什么都做不了。“前方可是郑亲王济尔哈朗?”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个年轻将领的呼喝。济尔哈朗皱眉看了一眼来人,发觉自己并不认识,见此人说话还算礼貌,济尔哈朗便沉声道:“是本王,来将可留姓名?”年轻将领挥刀杀死了一个鞑子,并将沾着黏稠血液的战刀在死去的鞑子身上抹了抹,这才微微笑道:“我乃闯王麾下李定国。”济尔哈朗皱眉思考了一下,似乎自己并不认识这位将领。李自成的罪字营满打满算出关不到一年,除了两个多月前与大清主力有过一次大战外,其余时间皆在蒙古诸部落间劫掠马匹。以至于大清皇族对罪字营了解的并不清楚,只知道这群人是从大明关内被赶出来的,为首的好像叫李自成。“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没关系,你只需要记得,我麾下有两千四百多个弟兄死在你的手里。现在,我来为他们报仇。”李定国的声音仍旧平静,唯有那双眼睛里,透露着对鞑子发自骨子里的仇恨。“哼,幼稚!狂妄!这是战争!若按照这个说法,乌珠穆沁等部的仇怨,你是不是也该引颈就戮?要杀要剐过来便是,何须如此聒噪?”济尔哈朗冷哼一声。“当然,你同样也可以这么做。呵呵,或许我应该活捉你,然后把你交给大帅。我听说上次在锦州城里,锦衣卫将你伺候的不错。”李定国再度斩杀一个敌人,望着济尔哈朗冷笑。济尔哈朗闻言身体不住的颤抖,也不知道是出于恐惧还是出于愤怒,又或者两者皆有。锦州被俘那次,是济尔哈朗想忘却永远忘不掉的耻辱记忆。他的右手因此失去四根手指,然而相比于身体的痛苦,他身为大明皇族的傲气,却在那次经历中洒落一地。“我要杀了你!”济尔哈朗大吼一声,带着自己的亲卫队冲了过去。李定国见状哈哈大笑,随即带着自己的部下冲了过去。诸如此等场景,在归化城外的战场上随处可见。罪字营只吃过一次建虏的大亏,上下尚且对建虏心怀仇恨,可虎贲军与建虏的仇恨就更大了。几十年以来,限于大明枯竭的国力,以及上层官员的贪腐,九边防线的虎贲军不知道受了多少窝囊气。如今攻守之势异形,在卢象升滴水不漏的指挥之下,战场的鞑子早已失去斗志,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报仇机会。以多打少之下,仅仅又过去半个时辰,战斗就结束了。然而杀到疯狂的虎贲军、罪字营士兵还在四处的追逐逃窜的零星鞑子。战场的中央,济尔哈朗浑身是血的喘着粗气,他的周围已经只剩下三四个部下,且都浑身带伤。李定国同样浑身浴血,可是他丝毫不觉得疲惫。这确实是战争,可对于李定国等罪字营将领来说,却不止是战争。罪字营上下从将领到士兵,几乎都是关系户,毕竟造反起家,加入队伍的要么是父子兄弟、亲戚,最次也是邻居,可以说几乎是孙传庭所练秦兵的加强版。东土默特一战,罪字营三万人死了两万,归化城被围又死了三千。李定国所统属的营,满编三千两百人,如今跟在他身后的只剩下一千多,其他营也大致如此。他们长途跋涉上万里,在茫茫草原的黑夜里,都是以尽快立功然后回家,来互相安危和鼓励。可是如今,绝大部分人都回不去了,永远留在了异国他乡,连尸骨都未留下。身为主将,李定国无数次责怪自己无能。不论如何,这次总归是替弟兄们报了仇,李定国一边想着,一边冷笑着走向早已体力透支的济尔哈朗。济尔哈朗心如死灰,知道自己这次绝无可能逃脱,上次的遭遇让他放弃了投降的打算。念及此,济尔哈朗反倒是平静了下来,他也笑着看向李定国道:“你赢了,但陛下会为我报仇的。你难道就不好奇我大清国的主力去了哪里吗?”李定国不答,济尔哈朗立即变得有些癫狂。“哈哈哈!你们那位狂妄的狗屁大帅,会为我殉葬的!”说罢,济尔哈朗挥刀抹了脖子,鲜血奔涌。“临死了还这般聒噪。”李定国擦了擦手里的战刀,脸上并未有多少笑容。他命令部下继续追杀逃窜的鞑子,自己则带着十几个亲卫去找闯王。当李定国找到自己的叔父李自成时,发现李自成正在与虎贲军大都督卢象升交谈。他不动声色的走过去,正好听到卢象升道:“你们在关外做的不错,大帅深感欣慰,这是朝廷的嘉奖令。还有大帅的手书,看看吧。”…… 第617章 应运之人 两封非正式信件摆在面前,明黄色的代表着崇祯皇帝,而另一封暗红封面的,则是来自大明镇国公张世康。出乎人意料的是,李自成首先打开的是张世康的信件。目光刚落在信纸上,李自成就略微的蹙了蹙眉头。这是大元帅的亲笔信吗?这字怎么写的还不如我?粗略一看内容,李自成眉头皱的更紧了。‘老李啊,你们在关外整的不错,没有落了我汉人的名头。本帅在出征前,已经向陛下禀明,想来不用多久,尔等的罪行便可以得到赦免。以本帅对咱们陛下的了解,想来会给尔等一些小恩小惠,封个小官儿啥的,然后要么丢关内当个小富户,要么丢虎贲军里守长城。嗯,你应该知道,咱们陛下抠搜的很。不过本帅不建议你这么混吃等死,你乃至你的部下,皆是应运之人。恕本帅直言,今之时局,乃大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作为应运之人,当有更大的作为,好为后世传颂。当然,如何抉择,当由你自己而定。若想干一番大事,来找本帅。张世康书。’这信写的不仅字丑,还有错字别字,也不讲究章法,用的还是大白话。好在是落款盖着大元帅印,这是做不得假的。而且敢在信里诽谤当今陛下的,还能有第二个人吗?“应运之人……”李自成喃喃自语了一句。李自成没时间回味,将张世康的信递给侄子李过后,便又打开了崇祯皇帝的信。崇祯皇帝的信内容就正式多了,不过李自成再度皱眉。正是因为太过正式,以至于写的都是文言文,李自成文化造诣属于胎教肄业,虽然当了闯王后自学了很久,但也只能是马马虎虎。信里崇祯皇帝的言辞还算温和,并未提及李自成在关内犯下的恶行,而是简单对李自成在关外的成果表示肯定。信里崇祯皇帝正式肯定李自成已经将功补过,但具体有没有恩赏,还要朝廷官员合议。除了给李自成的,还有一封是给顺义王俄木布的,西土默特部最近两年的表现同样不错。但因为如今朝廷正在征战,对于战功的评定或许会迟上一段时间云云。李过看了信后也有点懵,与自己的二叔对视一眼,但李自成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只以眼神表示容后再说。“李将军,鉴于你的部下接连两次遭遇大战,部众伤亡严重,你可以选择继续留在归化城休整。”卢象升道。张世康虽然明确说过罪字营由虎贲军统管,但罪字营对卢象升来说十分缺乏认同感,甚至还有不少虎贲军的将士对罪字营十分抵触。没办法,边军与流寇打了十几年的仗,可不是三天两天能消弭的。但卢象升并非公报私仇的人,所以选择公事公办,完了还补充道:“哦,倘若想要回到宣府休整,当然也是可以的。”“不知卢都督接下来有什么安排?”李自成同样对虎贲军缺乏归属感,两人虽然是上下级,言辞虽平和,但可以看出来非常的生分。不过也仅仅是生分,并无敌意。他的部下在关外流窜那么久,一旦缺乏了粮草去找卢象升,卢象升从未让他为难。甚至有小股部众被鞑子追击,都是跑到边城,由虎贲军出动才解围的。卢象升闻言略显诧异,但也没有细想便道:“今夜休整一晚,明日晨起大军便要离开归化城。不过归化城短时间内应当是无虞的,建虏绝不会有大量部队再来攻打归化城。”卢象升的话既解答了李自成的疑问,又不必暴露大军的计划。虽然罪字营算是自己人,但出于谨慎,对于不参与计划的部将,他一般都不会多言。“这么急?可是锦州那边战事吃紧?”李自成很明显有更多的想法,张世康的信里并没有说的很明白,但作为闯王,是不可能甘于平凡的。他的心里已经大致有了决定,需要回去与刘宗敏等人商议,但在此之前多了解一下目前的局势总是没有错的。“卢大人,二叔,我刚才领兵平了济尔哈朗的反扑。他临死前说,建虏主力之所以放弃归化城是因为大元帅,那济尔哈朗信誓旦旦的说大帅会为他陪葬。属下以为,当火速着人通知大帅,属下怀疑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李过插嘴道。济尔哈朗当时的语气可不像假的,李过当时就有些怀疑。“这也是本督明日早上便要离开的原因,此事你们不必管,且先回去休整吧。”卢象升突然没来由的焦躁,只淡淡的道。实际上他早在三天前就得知了近卫军具体的计划,实在是胆大包天。他甚至想过,倘若张世康是他的子侄,他非要将其捆起来揍一顿。大元帅的安危很重要,甚至高于大明军队的损失,这话不能讲在明面,但却是大明三军主将的共识。可他们的大帅,竟然主动的将自己置于险地!卢象升刚从锦衣卫得知这个消息时,差点气的骂娘。也因基于这个原因,即使大军才从宣府大同一线赶到归化,又经历一天的大战,明日一早就要继续出征,而且可能还是急行军模式。这实在是考验虎贲军将士的身体承受能力,以及诸部将领的统筹能力。“卑职告退。”李自成向卢象升拱手道。他其实还想知道更多,但卢象升明显已经两次表示不想多说,他也只能先退下。出了大帐,李过跟在李自成的后面,俄木布脸色露出喜色,对李自成道:“恭喜李兄弟,看来朝廷是不会再追究你们的罪责了,你们可以回关内去见家人了。”一起出生入死半年多,俄木布说的格外真诚。“嗯。”李自成只回复了一个字。他本就不是多话的人,更多的时候喜欢沉默着去思考。“不知道李兄弟有什么打算?是要回到关内与家人团圆吗?”俄木布又问道。这确实是李自成心里烦闷的原因,他当然想与家人团聚,实际上罪字营上下都想。可是,然后呢?人往往就是这样,看起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是到了跟前,却好像又不是当初想的那样。李过也想回关内见见家人,正如他此前对部下的承诺一样。但如果说回去后就老老实实的小富即安混吃等死,也绝不是他想要的。他没有如李自成一般瞻前顾后,直接小声的对李自成道:“二叔,我想去找大元帅。”…… 第618章 他在骂人,骂的很难听 一直以来,李过都听从李自成的命令,可是现在他非常担心他的二叔直接选择回到关内。即使到时候可能衣食无忧,但李过已经习惯了现在军旅生涯,他才二十出头,路还长着呢。李自成闻言皱了眉头,有些不悦的道:“回去说。”部队里出现了第二个声音是个不好的预兆,好在是没当着所有人面说,李自成并未呵斥。回到了自己的营盘之后,李自成很快将郝摇旗、刘宗敏等罪字营全体将领召集了过来。他又将崇祯皇帝的嘉奖信,以及张世康的手书让众人看,然后就等着部将发表自己的意见。“闯王,咱们出关时所带的三万兵马,如今只剩下不到八千人了。”牛金星略有些低沉的道。一将终成万古枯,言下之意如果继续征战,真要打到一个不剩吗?“莫要拐弯抹角。”李自成喝了一口茶水道。牛金星叹了一口气。“既然朝廷已经准备赦免我等,老夫年事已高,是打算回乡了。”“老牛你想脱离组织也想个靠谱的理由,你今年也才不到五十。”宋献策揶揄道。田见秀思考了一下道:“朝廷如今的大敌,也就是大清了,我就是不太明白,朝廷如今有虎贲军、近卫军,听说关内还在组建永宁军,满编都是几十万的规格。何须咱们这八千人?”“没听大帅说吗,咱们都是应运之人,大帅这是看重咱们呀!”郝摇旗咧嘴。“不论回不回关内,朝廷都会给咱们家里分配田产,咱们回去作甚?种地吗?”刘宗敏瞪眼。“就是不种地,当个富家翁,咱们只会打打杀杀,能守得住吗?”“你愁啥,说的就是你刘体纯,只要一闲下来就去赌坊,朝廷若真赏赐些银两,你怕是三天就输光光。”黄鹞子瞥了一眼刘体纯道。“就你能耐,你怎么不说你天天逛窑子呢?”刘体纯很明显不服。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不大会儿功夫,竟差点吵起来,说的话题也逐渐偏离了主题,以至于李自成不得不皱眉叫停。通过一番讨论,李自成大致了解,上下八千将士并非都是想回关内种地,他们只是想家人了。不少将士还肩负着为死去袍泽回去报丧的艰巨任务,以至于思乡更切。但倘若真叫他们回去当农民,怕是十个里八个都不乐意。最终众人讨论决定,留下两千伤员养伤,其余将士跟随李自成一道,随虎贲军都督去见兵马元帅张世康。至于到底是回关内过安稳日子,还是继续征战,到时候且看大元帅怎么说。毕竟建虏可不好打,这才不到一年时间,罪字营就减员两万余。当然,去找大元帅还有个原因,李自成不好意思说出来,他想见张世康,其实更想请求张世康将之前置换给关宁锦的那三万部众要回来。不然想靠着目前的这点人马去蒙古大草原溜达,估计溜达着溜达着就被人给吃掉了。李自成其实没想明白应运之人的用意,他还想着张世康要么希望他去打建虏,要么仍旧是在关外劫掠蒙古部落。与此时相对清闲的罪字营不同,卢象升乃至整个虎贲军都十分的忙碌。征战一整天,被打丢了魂儿的建虏四处逃窜,整理战场是个大麻烦。而按照军令,第二天一大早大军就又要出征,卢象升最终下令不再追击,并命所有军队回军营整备,竟是连战场都不准备打扫了。没办法,虎贲军必须抓紧时间休整,争取晚上睡个安稳觉,下面的士兵当然乐意之至,全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接下来的两天将要面临什么。戌时刚过,整个营盘就安静下来,除却执勤的小股部队,所有人都沉沉睡去,唯有虎贲军大都督卢象升的大帐内燃着灯火。他先是召见了顺义王俄木布,命令他负责打扫战场以及掩埋尸体,毕竟正值夏季,不得不考虑疫病问题。而后又召集了孙传庭等人,告诉他们,从明日晨起之时,大军将进入急行军模式,务必在四天后抵达官山。从归化城到官山,足有三百里,而大明军队会典规定的日行军是四十里,这就意味着接下来的三天,每天至少要行进八十里,这对虎贲军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负担。部队越多,整体行军调度就越是困难,而此番作战,卢象升集结在这里的军队足有近十万人。不仅兵种多,部队所属也复杂,各自有各自的特点,众人因此开会到深夜,才敲定了具体的行军措施。在会议快结束时,李自成突然不请自来,这让卢象升等将领都有些疑惑。“大都督,属下准备跟随诸位前去官山。”……距离官山仅三十余里的临时军营内,皇太极在一副地图前眉头紧皱。他的大军是在昨天下午就抵达了这里,但却并未对驻扎在官山的张世康军发起进攻。一路上,皇太极其实都在思考,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比如张世康如果果真如此愚蠢,为什么此前与他接触过的部下都失败了?为什么如今的大明边军铁板一块,各部将领都十分听张世康的军令?他怎么想都想不通,如此一个人物,怎么会在如此关键的档口,将大部部队调离。是以,越是想不通,他就越不敢轻举妄动,担心这是张世康的计谋,或许他并未真的将大批军队调离。这是可以撼动大清国运的战争,容不得他一点失误。可时机稍纵即逝,一旦错失这个杀死张世康的机会,以后不知道要等多久,而他的身体……念及此,皇太极咳嗽起来,并且咳了很久才停下。正左右为难时,外头的代善走了进来。“陛下,前往乌珠穆沁部和喀尔喀部侦查的哨骑回来了!”皇太极闻言大喜,他早在从归化城出发时,就派出了数支轻骑侦查队,为的就是搞明白军情是否属实。“快召他们进来!”皇太极丢下手里的笔,站起身略显激动的道。不多时,两个风尘仆仆的鞑子进来,他们很显然是连夜在赶路,累的不像样子。皇太极很仁慈的免了他们的礼,并迫不及待的问询情况。“启禀陛下,乌珠穆沁确实遭到了攻击,卑职从敌人规模上看,那黄得功部至少有三万人,乌珠穆沁部或许坚持不了多久……”而另外一人也汇报了喀尔喀部的情况,与此前的情报并无二致,吴三桂的两万多兵马与喀尔喀部激战正酣。这让皇太极心里安生了不少。乌珠穆沁部目前的位置,距离这里有两百里,喀尔喀就更远了,足有将近三百里。而两天的时间,皇太极认为足够了,毕竟大清国的全部精锐,几乎都被他集结在了这里。只要张世康不能凭空变出军队来,此战他绝对可以解决大清国的生死大敌。念及此,皇太极踌躇满志,正打算下令进军时,外头又跑进来一个哨骑。“启禀陛下,距咱们营盘不远,有百十个敌军轻骑在叫嚣。为首的身着黄色轻甲,可能是敌军首领张世康。他……他在骂人,骂的很难听!”…… 第619章 着金甲的是狗贼,诛杀狗贼! “皇太极,入你娘的!我屮你祖宗十八代,你@#!!@¥,多尔衮,你娘炸了,你@#!!#!@#……”皇太极军营数百步外,孙大胜的大嗓门就跟无敌麦克风一般,嘹亮而又粗犷。孙大胜骂上一段,郑冲就接上,往后还有陈涛、王敬铎等人兴奋的排着队。实际上他们已经在大营外骂了一会儿了,奈何大营里压根没反应。这让孙大胜有点不自信了,难道是自己骂的不够狠?不能够呀?他当年在京城当纨绔时,三两句就能把朱家老六骂破防。“大哥,为啥没动静呀?”孙大胜扭头问张世康。张世康身着崇祯老哥御赐的黄金战甲,就连头盔都是屎黄色的,生怕建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对于小弟的疑问,张世康以早就看破一切的口吻道:“笨,你说的是大明官话,狗鞑子能听得懂才怪。”孙大胜闻言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继而再度皱眉很是为难的道:“可是大哥,我不会建虏的话呀。”“早知道应该叫上几个懂满洲话的家伙。”徐文远嘀咕道。“大哥呀,咱们大老远跑过来,若是不能吸引鞑子来攻,岂不是要坏菜?”郑冲有些焦虑的道。他们这次可不单纯是来过嘴瘾的,而是肩负着十分重要的任务,引诱建虏赶快开战,时间不等人。张世康的谋划十分凶险,同时在时间上也有严格要求,为此,张世康几乎派出了锦衣卫所有的好手,严格要求各部人马一定要按部就班。原本以为自己主动分散兵力,以他为主要目标的皇太极一旦抵达,就会立即对他发起进攻,奈何昨天半下午就到了的皇太极连个屁动静都没。于是半夜没睡好的张世康一大早就坐不住了,考虑了一下,干脆瞒着孙维藩悄摸跑了出来拉仇恨。古代时常有阵前骂战的情况,一般都是为了打击敌方的士气并激怒对方,点子有点老套,但确实好使。毕竟人是非常情绪化的动物,而人从历史中汲取的唯一教训,就是人从不吸取教训。只要你骂到对方真正的痛处,那么就一定会起效果。“用不着,正主来了。”张世康眯着眼睛道。但见建虏大营里头,皇太极、多尔衮、代善等人在亲卫的护持下乌泱泱来到营盘大门口。孙大胜知道建奴皇族都懂大明语,兴奋的立马就要开始喷粪,但张世康却摆了摆手道:“你们骂人太过粗鄙,这样是不行的,只能激怒莽夫,却不能激怒皇太极。我来吧,我说什么,你们就大声重复我的话。”张世康毕竟代表着大明的脸面,他倒是不咋在乎,就怕日后崇祯老哥面子上挂不住。孙大胜听得一愣一愣的,骂人还有粗鄙高雅之分?难道不是越难听越好吗?但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立马就准备好了。“皇太极,有娘生,狗娘养,不在深山老林里当野人,跑我大明撒野来了,你这臭要饭的,还不快快出来受死?”孙大胜跟着说罢,脑门一堆问号,心道这跟他刚才说的也没差啥呀。可对面的皇太极闻言脸色立马就不对了,皇太极的额娘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张世康无疑骂到了皇太极的痛处。皇太极碍于身份并未回骂,同样听懂了孙大胜恶语的多尔衮站出来回道:“你们这些汉人,只会逞口舌之欲,张世康,今日本王便取你狗头!”见多尔衮都站出来了,张世康干脆也不用孙大胜代替,直接贱兮兮的笑着回道:“手下败将,还怕了你不成,本帅早就想送你们去见野猪皮,顺道把大小玉儿抢回来给弟兄们开开眼了!”多尔衮立马想起此前张世康污蔑他与皇后关系的事情,担心张世康又当着皇太极的面提这茬儿,立马向皇太极行礼道:“请陛下下令,臣定斩此獠!”皇太极摆摆手却并未同意,而是和颜悦色的想跟张世康说话。然而张世康立马就猜出来这老家伙没安好心,建奴军营里头人头攒动,这货是想拖延时间突击他。“弟兄们,风紧,扯乎!”张世康说罢就调转马头,孙大胜等人得了信儿立马准备跑路。张世康还不忘扭头继续嘲讽:“衮儿,听说你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本帅祝你不孕不育,儿孙满堂!啊哈哈哈!”此时建奴军营里一大队的骑兵已经冲了过来,张世康说罢撒丫子就跑。多尔衮闻言顿时怒不可遏,立即翻身上马追击过去。多铎和豪格也随即跟上,只是多铎不太明白多尔衮为何突然那么生气,一边纵马飞驰一边问旁边的一个汉人部下。那部下倒是直接回道:“回禀王爷,不孕不育却儿孙满堂,那是说殿下被戴了绿帽子。哦绿帽子的意思就是……”多铎很明显知道绿帽子是什么意思,立刻就咒骂道:“这狗贼!”张世康一百多人在前面跑,多尔衮领着千把人在后头追,双方都是轻骑,速度都不慢。可多尔衮的精锐,战马质量自然很高,距离在不断地缩短,张世康顿时有些发毛,心里顿时感觉自己是不是玩脱了。后头被彻底激怒了的多尔衮见状更加兴奋,高声对身后的部下呼喊道:“身着金甲的是狗贼!诛杀狗贼!”…… 第620章 下辈子俺还跟你做兄弟 玩儿命狂奔的张世康也听到了身后的呼喊,他只觉得这桥段在某不知名演义出现过,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出现在自己身上。我成曹贼了?左一句狗贼,右一句狗贼,真难听。他此时突然有点后悔穿的这么骚包,大白天金光闪闪的,活脱脱一个显眼包。狂奔之中又不能像孟德一样丢袍子,而且他也没胡子呀?“大哥先走,我来断后!”孙大胜双眼圆睁猛的抽出战刀来。“我也留下。”徐文远丝毫没有犹豫的下意识道。次子团的其他几个兄弟也都不约而同的选择留下,就连一向胆小的王敬铎也咬着牙道:“还有我,我打了把手弩。”“大哥快走,大明可以没有我们,却不能没有大哥!”见张世康不应,徐文远催促道。原本以为这次行动仅仅是有点危险,却没想到多尔衮这么疯狂,马鞭抽的胯下战马血肉模糊。张世康胯下的战马来自卢象升,而卢象升最爱马,挑出来送给张世康的无一不是良驹。这一点上徐文远等人都知道,他们大哥可以跑的更快,但却并未选择将他们丢下。可是徐文远说的是实话,即使脑瓜不怎么灵光的郑冲也知道,没有大哥,他们屁都不是,如今可能还在酒楼里斗鸡玩。大哥跟他们不一样,肩膀上承载着的不仅是陛下的期盼,就连他们的爹乃至整个家族都指望着他们大哥带着挣大钱。他们不能再拖累大哥了。“少废话,大不了死一块,地球没了谁都照样转,可我张世康就你们这几个兄弟,闪开!”张世康说着,从左腿抽出一把短铳来,那是出征前制造总局的老毕等人为他赶制出来的。虽然这个距离准头不咋地,但死马当活马医了,张世康边跑边扭过身子对着后头就是一枪。他并未打多尔衮本人,相对来说战马的目标更大。但听砰的一声,张世康只觉右手被震的发麻,短铳差点脱手。可倒霉催的是这一铳连毛都没打着,多尔衮等人被巨大的声响吓了一大跳。“那是什么?怎么会有那样的火铳?”多铎眉头紧皱。最近两年,他没少吃明军火器的亏,直观的感觉大明的火器是越来越厉害了。可刚才张世康手里拿着的火铳,长度仅仅只有他们鸟铳的不到两成,这几乎颠覆了多铎的认知。“他又拿出来一支!这狗贼究竟——啊——”多铎还待发牢骚,但听又是砰的一声,不巧的是这一枪正好打中了他战马的脖颈。战马顿时失去了平衡,连哀鸣都未发出便带着多铎栽倒在地。好在是多铎经验丰富,顺势就是一连串的驴打滚儿,将巨大的冲击力卸了下来。多尔衮只扭头看了他一眼连问询都没问询就继续追击去了,多铎的亲卫准备停下来护卫,多铎大声道:“不必管我,继续追,一定要活捉了那狗贼!”多铎简直要气疯了,堂堂亲王被一个混小子弄的这么狼狈。那些亲卫不敢忤逆,疯了似的追随多尔衮而去。张世康将短铳重又塞进大腿外侧的枪套内,效果不错,至少迟滞了多尔衮片刻,但这玩意儿装填火药还是太麻烦了。“大哥,你还是走吧,这几年俺跟着你没白活,下辈子俺还跟你做兄弟,我求你了!”徐文远红着眼睛继续道。他们已经不是十五六岁的孩子了,几年的出生入死,早已将他们的性子磨砺的足够坚韧。若实在有不知道如何面对的,估计也就是眼前的这种局面了。年少不知有别离,而战场上,一不小心,就是永别。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必答的问题。“屮特娘的,老子自己回去,你们是想让老子愧疚一辈子吗?”张世康一边狂甩马鞭,一边怒道。张世康的确是这么想的,若是丢下这群瘪犊子一个人回去,他都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的爹娘,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总之会很难受的,这样的日子他不喜欢,也没什么意思,要么痛快的活,要么潇洒的狗带。张世康从不觉得自己有多成熟,除却迫不得已的政务军务外,几乎都是率性而为。他甚至不止一次想过,或许不小心狗带了,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个梦,自己其实是送外卖跑累了,趴在电驴上睡着了也说不定。这里虽然有了一大群兄弟,还有个一堆毛病的皇帝老哥,以及爱自己的家人和花不完的钱之外,朴实无华。后世也不赖嘛,自己努力送个十年外卖,再背上三十年房贷,就能在豫州按揭上一套小房子了。如果自己再努努力省吃俭用一点、再借一点,兴许就能拿出个十几二十万的彩礼来,或许就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了。就是可惜了府上温婉可人的陈圆圆,以及乖巧听话的寇白门,还有五六七八个同样优秀,对自己听之任之的小妾。她们兴许会伤心的吧,哦,还有呆在军营力气贼大的大老婆,自己这次偷跑出来没带她,不晓得会不会生气。生与死的关头,张世康的脑袋里如同跑马灯一般无限唏嘘,而后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这样,谁都不用愧疚了。”张世康的话无疑说在了众人心坎里,不少人的眼睛更红了。可徐文远很显然并不想如了张世康的愿,他仅比张世康小几个月,张世康不在时,众人都听徐文远的。徐文远感动之余,便给孙大胜使了个眼色,孙大胜很快便明白过味儿来。“啊呀——孙大胜,你打老子作甚!”张世康只觉后脖颈挨了一下子,扭头发现是孙大胜搞的鬼。他立即就明白这货是想打晕自己,好强行带走他。徐文远被气的要骂娘。“我用的力道足以把普通人打晕的。”孙大胜脸上露出比哭都难看的苦笑来。孙大胜是真的很自责,可能因为这一下没打好,大哥就要跟他们一块死了。众人一边狂奔一边冲孙大胜发火儿,全然不见张世康望着远方嘴角都要压不住了:“得了吧你们,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咱们的援军来了。”啊?孙大胜眼睛瞪的牛眼一样。但见正前方一里开外,大队的骑兵在狂奔。一马当先的,正是当朝怀国公、近卫军副元帅孙维藩。…… 第621章 咱们的身后全是真理 “大帅火速回营,这里交给我!”大老远的孙维藩便冲着众人道。当孙维藩来到张世康等人身前时,张世康头一回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好像惹了麻烦还要别人来擦屁股的那种感觉。他本以为孙维藩会暴跳如雷,然而却并没有,孙维藩只是看了他一眼。“世叔多小心,他们的大部队离这儿不远,不可恋战。”局势紧迫,张世康也来不及多说,带着孙大胜等人便撒丫子继续跑路。看着一帮小子们离开,孙维藩重又将目光投放在了不远处追来的多尔衮等人。他们已经不是头一回对战,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多尔衮也目光阴翳的看着多尔衮。另一方面,死里逃生使得众人满脸的喜悦,张世康没来由的问孙大胜道:“你爹真发火时是个啥样子?”张世康其实并没有见过孙维藩真的发火,但不论是崇祯老哥还是这个老叔,都拿他当宝贝似的,自己这么一闹,莫说这老叔,就是崇祯老哥碰到估计也会生气。孙大胜还沉浸在刚脱险的喜悦里,但他对他爹简直太了解了,下意识的便回道:“我爹啊,非常生气的时候反倒会很冷静,不咋说话,但这个时候打人也最疼。大哥干嘛问这个?”懂了,这是在憋大招呢!“哦,没事,等会儿回去你怕是要遭老罪了。”张世康无奈道。不论如何张世康不相信孙维藩会揍自己,估计大概率会把火儿都撒在自己这便宜儿子头上,怪罪孙大胜不拦住自个。没曾想孙大胜压根没当回事,并一脸不再以的道:“嗐!俺还当什么事儿,毛毛雨啦!咱们的兄弟情义,我爹他不懂。”反正揍的又不是自己,其余人都有些幸灾乐祸,徐文远笑道:“话说大哥,咱们这次冒这么大风险,做了那么多准备,如今终于可以收网了。”整整三天时间,官山临时营地三万人都没闲着,就连火头营都累的像狗。“可不是,全是力气活儿。”其他人也附和道。“累是累了点,不过大哥也说了,此战很可能改变建虏以后的作战方法,只能用一次。”见众人士气高昂,张世康也不吭气儿,其实他心里头也没底儿,战争局势千变万化,他只能尽可能的做好自己能做的。待到了官山临时军营,一应部将的表情都有点奇怪,先是焦虑后是庆幸而后都冷着脸,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张世康当时知道因为啥,但却十分从容的开始过问战场布局,他越是从容,那群部将反倒都打消了劝阻的念头。“最迟一个时辰,建虏大军就将抵达,各部都准备好了吗?”“回大帅,昨日夜间已经一切准备就绪,玩命儿的事,下面的人不敢不用心。”安州侯魏双勇回道。“记住,越是紧迫的时候,越要沉得住气,再去检查一遍,切勿有任何纰漏。”张世康三言两语将人打发走。张世康松了一口气,回到大帐内刚让人将身上的盔甲卸下来,还没来得及吃东西,便见孙维藩阴沉着脸走了进来。他进了大帐一挥手,让大帐内的闲杂人等都出去,只留下张世康、孙大胜他们。而后他也不说话,目光扫向谁,谁立马就低下了头,不敢与其对视。看向孙大胜时,这货的身体还不自觉的抖了一下。“世叔,我错了,我错了,大战在即,咱可不能自乱阵脚呀!”张世康一边认错,还倒了一碗茶水递给孙维藩。孙维藩没接,只是冷冷的道:“原来大帅也知道大战在即,那为何还要做出此等凶险的事,若在此时近卫军没了主心骨,大帅应当知道后果吧?”“嘿嘿,哪儿能呀,世叔应当知道,我的坐骑可是孙都督亲自挑选,想跑谁都追不上。这不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吗?那皇太极打了一辈子仗,十足的谨慎,咱们的计划不能再拖了。”张世康嘿嘿笑着解释道。“此计不成便等下次,如何能用你的性命来换取时机?世侄,你的性命比任何人都重要,你能明白吗?”孙维藩本是个大老粗,因为这事儿都开始语重心长了,足见此举对他造成巨大的焦虑。“明白明白,下次绝对不会了,世叔喝茶。”张世康继续给大佬递茶。他从不觉得这样做有损他大元帅的名头,反倒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大部分的活儿都是孙维藩在做,自己顶多就是动动嘴皮子。孙维藩这才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后看向孙大胜道:“此战回去,老子打断你狗腿!”声音说不上愤慨,但越是平静却越不像开玩笑,说罢便仍旧气冲冲的出了大帐。大帐内的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半个时辰后,整个大营内一片肃杀,哨骑奏报,建奴十数万大军已经抵近。火枪方阵已经开始列队,并对辎重营提供的火药弹丸做最后的检查。刀手、长毛兵穿插在各火枪方阵之间。轻骑兵们皆站在自己的战马旁边,或以手安抚战马低声嘀咕着什么,或掏出一把豆子喂给自己的老伙计。在火枪方阵之后,是曹变蛟的重骑兵大队,出于保密安排,此时这群人并未身着重甲,战马也未披甲。好钢要用在刀刃上,重甲具装骑兵只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战,毕竟这兵种续航能力太短了。重甲骑兵后方有着一大片空地,那是近卫军最大的秘密武器,整整两百门的重磅铜炮。但这些重炮也是整个计划里,最难处理的,为此不仅挖掘了不少的壕沟,还砍伐了许多树木用来遮掩。可以说整个官山军营,三天时间被三万人挖成了迷宫。张世康换了一身行头,带着朱慈烺登上阵前的高台。放眼望去,远处乌泱泱的全是敌军,颇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紧迫感,如此阵仗的大军对阵,胆子小的直接就开始腿软了。“怕吗?”张世康问朱慈烺道。朱慈烺毕竟是头一回亲临战场,总归是有些紧张,望了望后头才安定下来。“不怕,咱们的身后全是真理。”…… 第622章 一等公爵 张世康在注视对手的同时,皇太极也在注视着近卫军。与皇太极上一次御驾亲征时他所见到的大明军队相比,眼前的敌人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仅仅两三年的功夫,大明军队不仅在军械装备上焕然一新,那些士兵的精气神更是完全换了一副容貌。这让皇太极更加坚信,此战必须不惜代价的杀死张世康那个狗贼,否则再迟上个两年,大清就彻底没有入关的机会了。而大清,也等不了他两年了,这两年皇太极身体一直很不好,精力严重不足,很容易困顿,尤其是刚吃过饭食时。除此之外,胸闷气短,那些汉家医官也无可奈何。张世康的诱敌手段十分低劣,皇太极征战一生,岂是那么容易被骗,他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张世康究竟有什么依仗,不论如何,也只有三万人。他没有理由认为自己十数万大军,连三万人都奈何不得,毕竟是在野外,哪怕两个换一个,这代价他也勉强可以接受。毕竟,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梅林,你率两万蒙古八旗为前锋,若能陷阵,朕不仅为你抬旗,还将加封你为一等公爵。”皇太极首先派出的便是八旗蒙古,而非整体质量低下的八旗汉军,足见他对敌人的重视。两万打三万,兵力虽不占优势,但皇太极给出的命令也不过分,陷阵,顾名思义便是打乱敌人的阵型。皇太极这两年没少琢磨大明的火铳方阵,他甚至命人研制出了多种防御火铳的战车。只是时间紧迫,为了在敌人的援军抵达之前达到目的,他根本没有时间来砍伐树木打制战车。不过此番作战,他的兵力足以碾压敌人,只要杀了张世康,一切就都是值得的。打乱敌军阵型,火铳的威力就不能全面发挥,到时只需大军压上去,失去火力覆盖的火铳手,就是待宰的羔羊。为此,皇太极承诺的赏赐也极为丰厚。梅林只听到封一等公时,已经双眼放光,这等爵位,往往需要在战场上拼杀一辈子,才有可能拿到。而现在,只需要一次,只需要打乱面前那三万敌人的阵型。“奴才领旨,奴才必不辱命!”梅林当即拜倒在地领命,声音浑厚而充满自信,仿佛一等公爵已经唾手可得。他周围的其他将领都羡慕的看着梅林,刚才甚至有担心第一个被点名的, 如今都在暗自后悔。“平身吧,要当心那些古怪的壕沟,告诉下面的将士们,此战若能立功,封赏比以往倍之。”梅林闻言更加的有信心了,兴奋领命而去。一刻钟后,梅林身披盔甲对部下作最后的动员。“陛下给尔等战功倍之,这对于尔等是难得的机会,想升职想拿更多的赏银,就得豁出命来。记住,只需冲锋不许后退,本将也会跟随冲锋,若敢退者,本将必斩之。”这时,一侧的战鼓已经敲响,梅林一挥手,两万蒙古人便乌泱泱的奔着近卫军阵营冲去。另一侧,孙维藩当然看到了冲过来的敌军。“传我军令,一定要放近了打,要沉住气!”近卫军最新型的遂发火枪,有效射程已经逼近一百二十步,且由于黑火药的改良,威力也比之此前的鲁密铳更大。之所以要放近了打,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多的杀伤敌人,毕竟敌我双方兵力至少是四比一。他可不想敌人一碰头,发现打不过就撒丫子跑路,必须尽可能的吸引建奴主动进攻。三百步。两百步。一百二十步。近卫军火器营火枪方阵一片肃杀,最前排的士兵紧咬着牙关,双手握着手里的铳,死死的盯着愈发逼近的蒙古鞑子。这时候就能体现出什么是精锐,这等局面,一旦有人一紧张扣动了扳机,其他也处于紧张状态的士兵就会跟着开枪,整个开火节奏立刻就会乱。一百二十步是他们火枪的有效射程,可是方阵侧前方的司号手并未发布开火命令。一百步。司号手紧了紧左手的铜锣,同时右手紧握铁哨。八十步。一个方阵的司号手看了一眼参将徐文远,徐文远脸色沉凝,不发一语。上头的命令很明确,五十步,五十步才可以开火。这在徐文远此前几年的作战生涯里,包括训练期间,也从未出现过。基本都是敌人一进入射程便开始射击,而五十步的距离,已经完全可以进入敌方弓手的射程了。然而即使是这样的命令,徐文远、王敬铎等中级将领们,也都并未有人提出抗议。仅仅是因为兵马大元帅在这里,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不论如何,两位副元帅都不会拿大元帅的性命开玩笑。是以,即使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局面,所有人只要回头看一眼张世康,立马就安定了下来。而在另一头,玩命往前冲锋的梅林其实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屁股。当前锋部队与敌军距离百步时,该有的火铳响声并未响起,梅林想不明白。一百步的距离,优秀的长弓手就可以造成杀伤,可梅林却并不打算更改军令。因为两万大军一旦停下,就难以再度统一命令,况且敌方肯定不会放任不还手。命令只有一个,陷阵,打乱敌方阵型,为此,梅林果断的放弃了贴远射击,既然对方不开火,那就怪不得人了。一等公爵,一等公爵呀!“冲冲冲!杀将过去!”梅林兴奋的吼叫。八十部。六十部。敌人近在眼前,只要贴上去,火铳兵又岂能是他们蒙古步军的对手?“六十步了。”负责盯梢的侦察兵不间断的向各火枪方阵指挥官汇报。徐文远深吸了一口气。“预备!”所有的方阵士兵摒除了一切杂念,将手指握在扳手上,瞄准已经近的可以看到的敌人凶恶的脸。“五十步了!”“开火!”…… 第623章 我就站在你面前,来砍我呀 砰砰——砰砰砰砰——至少十几个方阵的火枪手同时开火,整个近卫军阵营里顿时烟雾弥漫。白色烟雾笼罩之中,司号手镇定自若的敲响手中的铜锣,开过枪的三排有条不紊的撤退至最后排装填弹药。后三排士兵依次上前,并根据平日里的训练,很快的找准自己的位置。类似这种训练近卫军几乎每天都有,熟练的已经可以闭着眼操作。仅仅不到十秒钟,三排士兵已经完成了一切准备,司号手吹响了手中的铁哨,连排的火枪再度开火。冲在最前头的蒙古人最先遭遇迎头痛击,如此近的距离,火枪的精度大大提升,大清国给普通士卒准备的皮甲根本不足以抵挡。仅仅第一轮射击,至少有近千人中弹倒地。梅林龇牙欲裂,他早知道大明的火器厉害,却没想到威力已经大到了如此地步。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大部队不可能停下。梅林已经可以看到大明火枪方阵十步左右的壕沟了,只要越过那些壕沟,便可毫无阻拦的冲入敌阵。必须为自己的前途搏一把了。“不许退!后退者杀无赦!”梅林一刀斩杀一个怯懦的家伙,一边往前继续冲一边对周围的部下道。第二轮射击过后,又有近千部下倒下,两万大军的伤亡仅在三轮齐射之后便达到了百分之十。对于军队而言,伤亡超过一成士气若不受影响,可称强军。若伤亡超过两成,仍能保证战斗力,可称精锐。蒙古人有着来自游牧民族的骄傲,尤其是在与汉人对战时,毕竟在他们的眼里,此时的汉人与绵羊无异,只是手里的火器厉害些罢了。在斩杀了数十个怯懦想后退的家伙之后,梅林很快稳住了己方的局势,同时大军也终于冲到了壕沟不远处,梅林也终于看清楚了壕沟的真面目。虽然古代也有不少挖壕沟作战的记录,但正常情况下,野战双方都不会挖壕沟。原因也很简单,在缺乏先进工具的前提下,挖壕沟需要消耗巨大的体力和时间,而且进攻的一方将掌握战争的主动权。除非料定了对手的计划,否则防守的一方就会显得很被动。这样耗费巨大的工事,一般只在城防战中出现,比如护城河。但近卫军遇到的局势恰巧完美符合了这一条件,皇太极要不惜代价杀张世康,而张世康身边只有三万人。一般的壕沟宽约两步,深与宽差不多,但近卫军方阵前的壕沟却不大一样,深度虽然也达到了两步,但宽度却只有一步左右。皇太极刚刚抵达官山附近时,便着人侦查过,一步出头的壕沟,对于健壮的普通男性来说,助跑的情况下可以轻松越过。为了谨慎起见,皇太极还让几十个亲卫尝试了一下,无一例外皆可越过。于是皇太极便放弃了四处搜罗房梁,做独木桥的想法,他认为那样会极大的拖慢进攻的速度。正常情况下确实如此,然而真的到了跟前,梅林却瞬间有点傻眼。那壕沟的宽度确实只有一步左右,但却不是平的,壕沟的两侧尽是挖掘壕沟时倾倒的泥土。这让他的部下们几乎失去助跑的可能,一些个子高大的尚且能一跃而过,但也有不少人虽然越了过去,却因为先落地的脚陷入松软的泥土失去平衡,最终掉进壕沟里。好在是壕沟里并没有设置竹刀等陷阱,但即便如此掉入坑里的士兵个个惊慌失措,一个士兵掉进去,就需要至少两个士兵去帮忙,同时也让其余士兵不敢轻易再去尝试翻越壕沟。最重要的是,壕沟的出现使部队的冲锋速度瞬间停了下来。梅林甚至有点庆幸这次进攻并未派骑兵,冲锋中的战马可没那么容易立即停下,大概率会造成不小的伤亡。但很快他就为自己刚才的庆幸感到不值,因为近卫军火枪方阵一刻都没有停歇。由于只有少数胆子大个子高的士兵越过,大部分士兵推搡之下效率极低。最离谱的是,面前的壕沟足有两道!刚越过去的一波士兵很快被火铳击倒了大半,侥幸冲到阵前的,也被方阵之间杀出来的长枪兵攮死。人数太少,对方阵根本形不成足够的杀伤力。眼睁睁的看着部下如割麦子一般倒下,肝胆欲裂的梅林突然眉头一皱。“传我军令,前排让给弓手,其余人不要再跳了,绕过去!”两道壕沟的设计当然出自张世康,孙维藩本来打算挖掘两步宽,他认为只有那样才能有效阻拦敌人越过,但最终被张世康否决了。他认为只有将壕沟的宽度降低,并在壕沟细节上挖陷阱,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壕沟的作用。这就是个大众心理学的问题,看着能翻过,不少人也确实能翻过,但终究有人因为身体或者心理原因过不去。如此势必会造成慌乱和迟滞不前,这就给近卫军的火铳手方阵提供了更多的射击时间。当然,深谙大众心理的张世康,同时也给敌人留了一条路,那便是绕一圈。两道古怪的壕沟,一侧往外延伸,一侧往里延伸,中间则如同一个二字。不止是正面,整个官山临时军营四面,皆是这样设计的壕沟,而两侧中间可以通行的,约莫只有三匹马同行的宽度。步军想冲到方阵面前,要么越过去,要么绕过去。对于第一次遇到这样设计的敌人而言,张世康当时几乎笃定,敌人一定会先选择越过去,发现效率低下后,才会选择绕。他要的就是这段时间。再下了这个决定之后,梅林很快就意识到了错误,绕行的过程中,部下都是侧身对着敌人,这样盾牌能发挥的作用就更小了。更多的部下倒在绕行的路上,部队的伤亡很快来到了两成,士气急剧下滑。冒死冲在最前头的士兵扭头发现后面的人没跟上,当即破口大骂着也不再往前,后方的梅林让亲卫斩杀踟蹰不前的懦夫。但这次却没起到丝毫的效果,要后退的士兵甚至开始与督战队对峙,而在这时,近卫军方阵的火枪手再度射击。几乎是在一瞬间,梅林的整个进攻阵线崩溃了。士兵们叫喊着往后溃逃,他们一刻也不想留在这个四处是陷阱,且时刻要被火枪射击,而自己却碰不到敌人的地方了。梅林还想挽救,但却被吓破了胆的士兵冲撞开,一不小心掉进了壕沟里。射击并未停止,而蒙古人撤退的过程中,壕沟还在发挥作用,更多的士兵慌不择路之下掉入壕沟。两万蒙古军队的集体冲锋,只持续了不到两刻钟,除却弓手对近卫军造成了零星的伤害外,几乎毫无作为。从进攻到撤退的这两刻钟里,至少有四成的蒙古人丧命。血腥程度仿若单方面的屠杀,也是因此,后人将这场划时代的战争称之为官山绞肉机。高台之上,张世康放下了手里的单筒望远镜。因为他发现对面的皇太极也在端着望远镜看着他。张世康摆出一个十分嘚瑟的pos,像是在挑衅,也像是在告诉皇太极。我就站在你面前,来砍我呀! 第624章 得不到的,就该毁掉他 皇太极全程观战了刚才的战斗,仅仅两刻多钟的功夫,两万蒙古步军就遭受了巨大的损失,从而士气溃散。大明的实力更强了。不,是因为有了那狗贼之后,才这样的。皇太极放下了手里的单筒望远镜,脸上虽然仍旧平静,但内心里对杀掉张世康的念头更加笃定了。望远镜里,张世康的外貌尤为年轻,有着一种放荡不羁的从容,皇太极终究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看似纨绔的年轻人,竟然可以改变一个国家。身为大清国的皇帝,他太明白统治一个国家究竟有多困难了。要懂治国,懂谋略,懂民生,要会平衡各势力的关系,还要兼顾下面的百姓……他知道大明朝廷大抵上是通过了一系列的改革,但改革之难,巨大的阻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更何况,这小子也不是大明朝廷的天子呀!那崇祯帝究竟是有多信任这小子,不是说此人很多疑吗?皇太极内心烦闷,只恨张世康这等人物没在自己身边,想来如果有这等人在,大清国或许早已入关了吧。“唉!”皇太极没来由的长叹一声,引得周围的大清国文武大臣们为之侧目。苏克萨哈以为皇太极是因为刚才的战斗而灰心,便主动请缨道:“陛下岂能因为这点小小的困难而叹气,那狗贼不过是仗着火铳厉害。可他再厉害,也仅有三万人,火铳手更是顶多一半,而我大清光在此地的军队就有十数万。不论如何,优势在我,奴才请战!”苏克萨哈认为刚才的失利,有一大部分原因是那梅林的无能,在两道壕沟边上浪费了太多时间。而他的部下不仅全是满洲正白旗勇士,还有四千多骑兵,骑兵对步军有着天然的克制。他还记得刚才皇太极的允诺,若能陷阵则封公爵,他已经是一等公了,可他不妨碍为家里的子嗣再谋取一个爵位。“朕准了,苏克萨哈,除却你的一万多部队,朕再从镶黄旗里给你调派两千精锐骑兵。若能陷阵,朕给你晋爵。”皇太极脸上仍旧平静。苏克萨哈顿时脸上露出喜色,他现在是一等公,倘若再升,那便是王了,郡王也是王。很快的,苏克萨哈便领命而去。皇太极看了一眼睿亲王多尔衮,以旁人听不到的声音怅然道:“此子若死在这里,不仅是明廷的损失,也是我大清的损失呀。”大清皇族对于治国却是不怎么懂的,他们的父汗常年征战,根本没有太多精力指教他们,只是让他们熟读三国演义。以至于到了如今,除了他与兄长代善外,其余兄弟里能堪大任的,也只有老十四多尔衮了。大清国如今还在实行七人议政制,所谓七人议政,便是国家大事由七位皇族高位者讨论决定,包括大清的继承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大清国并未设立太子。但皇太极认为汉人传承千年的继承制是更有效率的,也可以避免可能的内斗。只是……他的长子豪格,脾气火爆而缺乏智慧,只会耍些小聪明,脾性倒是与多铎相类似。如此性格,立为太子恐怕会有很多人不服,可他的年纪实在是大了,身体近来愈加的不妙。唉,事情总是接踵而至。多尔衮立即明白这是自己的皇兄动了爱才之心了,一如那三国演义里的曹操看到赵云般。“臣请恕罪,陛下可不能忘记因为曹孟德的一时心软,才使那赵云逃出生天,此后成为其大敌。”多尔衮也承认张世康那狗贼有两把刷子,但相比于此,张世康屡次对他的羞辱,已经盖过了那些优点。尤其是张世康那混不吝的厌烦模样,使多尔衮觉得即使此人能为大清国所用,估计也会与他不对付。得不到的,就该毁掉他。“朕岂是优柔寡断之人,不过是有些可惜罢了。”皇太极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又问道:“敌军后方何以空出那么一大片地来,你怎么看?”“遮遮掩掩,无非是些火炮,又不是没见过。”多尔衮说罢,突然有些后悔,因为他在锦州城恰好丢了大清仅有的五十门红夷大炮里的三十门。皇太极果然似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那五十门火炮是大清国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打制出来的。第一次出战就被缴获了三十门,而剩下的二十门因为攻打归化城,且不利于快速行军,被皇太极留给了济尔哈朗。两三天了,那边也没传过来任何消息,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不过皇太极并不是很担心,济尔哈朗为人稳妥,又有不少骑兵,即使打不下归化城,自保当是无虞的。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苏克萨哈着人过来请示,皇太极立刻命人擂鼓。官山绞肉机之第二次交锋开始了。苏克萨哈一身重甲,他的身后是五百的重甲骑兵,以及五千的轻骑弓兵,还有一万四千正白旗精锐步兵。大清国满洲人少,满洲八旗的数量自然也是最少的,普通的战争,满洲八旗大多作为压轴,或者威慑。而战斗基本都是由蒙古八旗来完成,毕竟蒙古人既能打,人数也很多。至于汉军八旗,大多数时候都是用于消耗,说炮灰难听点,但也差不多。此番作战,全员清一色的满洲八旗军。八旗不过万,过万不可敌,每一个八旗士兵的脸上都透着骄傲,这份骄傲是发自骨子里的,是八旗勇士用几十年的奋战争取来的。苏克萨哈以满洲语对身后的勇士们作最后的动员:“阻拦我大清国的敌人就在前方,骑兵全力冲锋不惜代价冲乱敌军阵型,要注意那两道壕沟,我想对于尔等精锐骑兵来说,一步宽的壕沟完全不是阻碍。其余步军要尽可能的快速跟上,以盾牌保护要害,个子高的跨越壕沟,个子矮的火速绕走,不要犹豫和停顿。怯懦不前者,当知道是什么代价。”八旗兵冲阵若有后退者,不仅要处死,而且其家人也将被连累和抬不起头,是对他们最大的羞辱。“杀敌!”两万余满洲八旗兵齐声呐喊,其士气之高昂使得刚退下来的梅林浑身一颤。苏克萨哈再不废话,抽刀直指近卫军。“冲锋!”…… 第625章 盲僧,你发现了华点呀 近卫军内一处高坡之上,朱慈烺满脸的兴奋。“近卫军真厉害!”朱慈烺忍不住的夸赞道。刚才两万鞑子冲过来时,朱慈烺说是不害怕那是假的,毕竟他还是头回见到真正的战场,而且一上来就是两个大国之间的决战。近卫军将鞑子放的那么近,通过单筒望远镜,朱慈烺甚至可以看到鞑子残忍的表情。他们手里的弯刀是那么闪亮,表情是那么凶恶,可是仅仅两刻多钟,这群人就被近卫军打的丢盔弃甲,一个个如同丧家之犬。这属实是大大的出乎了朱慈烺的预料。“张师父,咱们大明的军队以前是什么样啊。”朱慈烺不由得问道。他只知道以前大明的军队打不过鞑子,但至于为什么,以及战斗力究竟如何,朱慈烺是不清楚的。“以前啊,战斗力肯定是不差的,人还是这些人,武器装备倒是差了点,但建虏除却有战马众多的优势外,到是也没啥。”张世康简单总结道。身为统帅,大战之时本应该是最忙碌的,然而张世康历次战争好像都挺清闲,以至于师徒俩还唠起了陈年旧嗑。“那为何我大明与鞑子的战斗,几乎十战九输?”朱慈烺不解。“这个问题可就复杂了,或许你应该等战斗结束,去问问那些大头兵们,他们最有发言权。”兵还是那些兵,除却加入了火器外,近卫军也好,虎贲军也罢,冷兵器兵种战斗力也都是不差的。这时一个传令兵跑过来禀报道:“大帅,敌军又攻过来了,看样子有不少骑兵,且里头还有重甲骑兵,孙副帅请示是否动用那三百门火炮。”张世康闻言端起了单筒望远镜,只粗略的看了一下便对那传令兵道:“告诉孙维藩,如果他想让鞑子提前跑路,那就开炮吧。”敌人顶多也就四五千的骑兵,重甲骑兵也就前头那一小波,三百门重型铜炮,那可是近卫军的核武器。为了不暴露,一路行军也好,驻扎也罢,都十分的耗费人力物力。火炮虽然天然克制重甲和骑兵单元,但也要考虑性价比,若真是一波炮击把敌人吓跑了,张世康估计没地儿哭去。他所有的布置,都是为了吸引建虏主动发起决战,为此还不惜分兵。他可不想带着十几万军队跟建虏玩捉迷藏,毕竟建虏精锐就算是步兵也有马骑。那传令兵也不含糊,当即就打算回去传话,张世康满脸黑线的继续道:“回来,你就说不值当动用火炮,倒是可以让曹变蛟带上部分具装重甲兵去抗衡。”孙维藩才刚刚豁出命来从多尔衮手里救了他,张世康说话当然得客客气气的。那传令走后,朱慈烺思索了一下道:“张师父是想给鞑子制造出一种势均力敌的假象吗?”朱慈烺并未过多参与近卫军高层的会议,他只是在军营里四处溜达,看到什么都稀奇。但对于此战的应对,朱慈烺还是从蛛丝马迹里分析出一点。“盲僧,你发现了华点呀!”张世康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让那皇太极觉得差距并不大,他们人多,只要投入更多的兵力,一定可以击败咱们。但是他们永远也想不到张师父留了多少后手!”见张世康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朱慈烺随即继续分析道,临了还不忘夸赞自己的张师父。“小伙子可以啊!”张世康拍了拍朱慈烺的肩膀以示嘉奖。近卫军自打完成火器更新换代后,已经许久没有跟鞑子硬碰硬了。武器装备上肯定是出类拔萃的,即便是放眼目前的欧罗巴,张世康也完全不虚。唯一的缺点,就是机动力严重不足,缺乏海量的战马,尤其是那些火炮,这玩意儿太过笨重了,虽然比皇太极捣鼓出的红衣大炮要轻很多,但也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师徒俩闲聊的时候,双方的战场再度展开了厮杀。满洲八旗的战力果然非蒙古人可比,苏克萨哈也十分的聪明,有了梅林的前车之鉴,那两道堑壕只能稍稍迟滞敌人。当鞑子骑兵冲到距离火枪手方阵一百步时,孙维藩便果断的下达了射击的命令。然而一百步的距离,对于骑兵而言不过瞬息时间,火枪手方阵只来得及进行了三轮齐射,将近五千骑兵已经冲到了跟前。一步宽的堑壕对于战马而言轻松便被越过,眼瞅着敌军的方阵近在眼前,苏克萨哈兴奋的无以复加。冲进去,只要冲进去,敌军的方阵必然大乱,那样陛下肯定加派更多的军队参与围剿,大事可期。然而他高兴的还是太早了,近卫军里传令的牙旗往来穿梭,很快的,正面的数个方阵集体有条不紊的往后退却,同时各方阵之间让出了三条道来。左右两边的通道内整齐的奔过来数排的长枪兵和盾牌手,长枪兵手里的枪足有三四米长,盾牌也是杵地的重盾。重盾整齐划一的排作一排,长枪兵将手里的长枪架在了重盾之上,这是典型的步军克制骑兵冲锋的法子。骑兵冲锋之下,很快便与防御阵线撞在了一起,战场上顿时喊杀声连天。盾牌兵当然不是那么多骑兵的对手,然而他们的任务本就只是迟滞骑兵的冲击速度。当双方陷入焦灼之时,方阵中间最宽的那条道上,曹变蛟带着一千的具装重甲骑兵从大营内部冲杀了过来。曹变蛟本就是边军出身,他手下的这些兵先前也都是边军,当年与鞑子作战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如今终于可以讨债了。他要以具装重甲兵向鞑子发起反冲锋。曹变蛟兴奋的如同脱缰的野狗,甚至一边冲锋还以蹩脚的满洲语大声道:“狗鞑子们,你们的曹爷爷又回来了!”…… 第626章 他们指定是争气的 一千具装重甲兵犹如一根尖锥般斜着插入敌阵,苏克萨哈的骑兵部队顿时遭遇了迎头痛击。曹变蛟仗着人马具甲,一路横冲直撞,当真是泥头车冲入羊群。但他并不与敌人过多纠缠,当冲锋速度逐渐被迟滞后,曹变蛟一声令下便从鞑子侧后方脱离了战场。具装重甲兵的突然出现,很显然打乱了苏克萨哈的节奏,使鞑子骑兵和步兵之间短暂的失去配合。重甲骑兵自诞生之日起,便不是为了在战场上死磕对手,他最大的作用仅仅只是为了打乱敌方的队形。为此曹变蛟甚至忍住了跟对方那数百重甲骑兵硬碰硬的念头,毕竟作战任务最重要。而另一边建虏的数百重甲骑兵,由于失去了轻骑兵和步军的支援,被近卫军的盾牌阵阻挡,一时间没有任何建树。可以说仅仅一千重甲兵的突袭,就将苏克萨哈的战斗目标毁掉了一半。两刻钟后,苏克萨哈不得不下令让重甲骑兵撤退。没办法,重甲骑兵太金贵了,一个重甲兵换五个敌人都是血亏。好在是重甲兵血厚防高,真要是想撤,没有轻骑兵的配合,基本是留不住的。但苏克萨哈惊讶的发现,随着重甲骑兵的撤退,敌方的火铳方阵竟然又火速的向前进发。而那些阻拦骑兵的盾牌兵长枪兵很快的往后撤去,于是建虏的轻骑兵们便完全暴露在了火铳手的射程之内。“预备!放!”司号手有条不紊的下达命令,战场上再次响起震耳欲聋的火枪声。轻骑兵的皮质防具根本不足以抵御火枪的伤害,尤其是战马中了枪后要么倒地要么狂乱的奔逃,使整个战场变的混乱。建奴的大后方,皇太极眉头紧皱。大明竟然也组建了重甲骑兵,而且还是人马具甲,这确实很出乎了他的预料。好在通过侦查得知,那狗贼也不过只有千把重甲兵,很可能这也是大明全部的家当。毕竟没人比他更明白重甲兵,尤其是具装重甲兵那高额的成本。但皇太极并不因此而气馁,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小子暴露的越多,他越好做相应的应对。念及此,皇太极当即对自己的众兄弟道:“代善、多尔衮、阿济格,你们各自率所部完成对明军的包围,此战,定让那小子插翅难逃!”他们的总兵力至少是明军的四倍以上,整体包围虽然有些牵强,但明军这阵势,很明显就是为了打防守战。这样的阵型加上壕沟,防御虽然很足,但也将丧失了很多机动能力,尤其是想要撤退,将变得更加困难。所以皇太极下达包围命令时十分果决。乌龟壳就是再厚,也众将被长毛利剑击穿。半个时辰后,苏克萨哈在留下数千尸首后,无奈的选择了撤退。皇太极并没有怪罪他,甚至还称赞了他的勇敢。这次进攻他们也并非没有收获,大清国的军队已经完成了对近卫军的包围。只是皇太极比较奇怪的是,整个包围的过程中,竟丝毫没有遭遇敌军的反抗。似乎敌军正好期待这样一般,很荒诞,可确实发生了。可皇太极来不及多想,当即再度下令道:“传朕的军令,命多尔衮从右后方发起进攻,阿济格从左前方。”两面夹击,他倒要看看这只乌龟还能不能抗住。皇太极甚至做好了车轮战的准备,他可以让各部轮换进攻,而明军就只有那么些人,累都要累死他们。另一边,在打退了苏克萨哈的部队之后,近卫军的火枪手方阵里爆发不断地欢呼声。郑冲的部下甚至还跟王敬铎的部下互相吹牛,都说自己一方的准头好,杀死的鞑子最多。虽然近卫军由于火器部队为主,奖赏也都以集体功为主,但这并不妨碍各方阵、各兵种之间的攀比。“你们跟你们的王参将一般,最擅长的便是跑路,杀敌数量哪儿能跟俺们比?”“拉倒吧,能跑才能打胜仗晓得不?”“咱们大帅说过,递进我退,敌疲我打,你们这些家伙,跟你们的郑参将一般,只会莽!”“就是,郑参将可是有个外号,叫一个半来着,诸位知道为啥吗?”郑冲的部下一听这个,立马有些生气,觉得是在羞辱他们,正打算上去理论,这时孙维藩带着一队亲卫骑马过来。“狗日的!赶紧抓紧时间吃饭,谁个再扯犊子耽误时间,军法从事!”虽然建奴目前的所为,并未超出他们此前的预判,但不论如何,兵力相差如此悬殊,孙维藩丝毫不敢懈怠。好在是军心士气尚可,这群臭小子,竟然还有心思闲聊。被孙维藩一顿呵斥,双方顿时偃旗息鼓,各自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一块包好的饭团来,就着水囊直接干饭。近卫军火枪手的每个单兵身上,不仅携带着三个不大的饭团,还有两张大饼子。饭团并不大,存放还好说,不少人都装在弹药袋里。可大饼子由于太大装不进去,最后还是徐文远想了个法子,将两张饼子用个绳子一穿,干脆挂到了胸前的军服里。这样不仅随时可以吃到,而且也并不影响射击动作。这些饼子和饭团,自然都是近卫军火头营忙活了三天的成果。是的,近卫军全军上下都知道,他们打一开始就没打算撤退,为了打持久战,甚至连埋锅做饭都省了。他们的大帅告诉他们,只要他们争气,这场战争足以让他们吹一辈子。他们指定是争气的,所有人都对大元帅充满了信心。所有的火枪手们都席地而坐,一时间近卫军阵营只能听到咀嚼的声音。然而短暂的休战时间很快过去,随着建奴从两个方向开始集结,近卫军里背着牙旗的传令们也在纵马奔走。在经过每一个方阵时,传令兵都高呼:“传大元帅军令!火器第二营、第四营、第五营转战东南,各方阵以火炮营为中心,根据既定计划变换队形为环形!准备应对可能的全面进攻!”…… 第627章 我还道是谁,原来是熟人呀 在选定官山作为防御阵地之后,张世康曾与孙维藩、黄得功、吴三桂等主要将领,就鞑子可能做出的攻击模式一一做了推演。最终才根据近卫军的情况,以及地形地势,确定了现在的阵地格局,这也是新式火器作战模式的一种尝试。总的来说,火炮阵地为中心,火枪方阵为最大屏障,而长枪兵、镗粑手、盾牌兵、轻骑兵、重骑兵则为辅。阵地用于迟滞敌人进攻速度的壕沟,也是根据需要挖掘的,也就是制造总局没有研制出来手榴弹,否则壕沟的作用将更大。随着军令的下达,被点了名的士兵迅速起身,一边整理行囊一边就开始列队。敌人从多方面进攻,火器营自然也要多方面列方阵,时间紧迫,这十分考验军队的调度能力。好在是自打朝廷能给军队足额军饷,以及改善了伙食之后,各军队的操练也都是变成了每日进行。尤其是近卫军的火器营,是张世康一手带出来的,他从火器营组建之日起,就不断地强调方阵协同,甚至对变换阵型的时间做过多次考核。只一刻钟功夫不到,各方阵就已经抵达既定位置,并重新列好了攻击阵型。多尔衮虎视眈眈的望着前方的近卫军阵地,张世康曾多次侮辱过他,不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个人上。可是在这一刻,多尔衮心里反倒没有多少愤怒,真正的大战让人冷静,这也是一个出色的将领该有的品质。“传我军令,所有人列阵,盾牌兵在前,枪兵其后,弓手次之,骑兵暂缓等待时机。所有人列队缓步而行,不得乱了阵型!”多尔衮的声音浑厚而不可置疑,下面的将官立即开始执行。与梅林、苏克萨哈直接发起冲锋不同,多尔衮选择了列队为一个整体,他这其实是在赌。赌近卫军根本不可能主动从壕沟里出来发起进攻,那么他完全没必要在两三里的距离上就开始冲锋,徒劳浪费士兵体力。两万多人就这么开始前进,乌泱泱一大片,而在此同时,另一侧的代善也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这种进攻模式。在高地上观察着局势的张世康皱了皱眉头嘀咕道:“狗日的还真叫他们发现了盲点,这下不动用火炮,估摸着就不好办了。”这次突然的决战,建奴虽然没有时间准备战车,但盾牌兵却比以往要多出几倍来。张世康有理由相信,这就是为了堤防火枪手准备的。轻质盾牌火枪倒是可以击穿,但在梅林进攻的时候他就通过望远镜发现了,建奴的新盾牌介于重盾和轻盾之间,对火枪有着不错的防护能力。此前梅林虽然也配备了不少盾牌兵,但由于冲锋的过程中就乱了队形,以至于无法组成严密的盾牌防御网。又因为壕沟进一步打乱了他们的防御,才能在一刻钟之内将他们击溃。而后来的苏克萨哈显然并未足够的吸取教训,仍旧还在与壕沟死磕,最终也被击退。这次的敌人学聪明了,开始列阵缓步接近。这与一百年后欧罗巴人的排队枪毙战术不谋而合,那时的战场双方,互相接近的过程都是缓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队列整齐,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发挥火枪的真正优势。同样的, 如果要防御,也需要组成一道密集的防御阵线,战车当然最好,可以阻挡弹丸的盾牌也勉强可以,但需要更加注意队形。但是,这所有的一切有个前提,那就是没有火炮的存在。不论是重盾手还是战车,在火炮面前都是弟弟。在没有见识到近卫军大口径铜炮的前提下,能选择这种阵型,已经可以证明敌方指挥官的精明了。念及此,张世康扭头对待命的传令兵道:“告诉孙维藩,若建奴只在两个方向发起进攻,仍旧不得动用秘密武器,或许可以使用虎蹲炮。”大口径、大批量火炮的密集攻势,可能整场战争就只有一次机会。实际上欧罗巴人完成工业革命之前,一次性动用百门火炮的战斗,在整个世界都是屈指可数的。即使是欧罗巴人的宗教同盟战争,单次战役顶多也就三四十门火炮。不是造不出来,而是用不起,也消耗不起,为了制造更多火药,英格兰国王甚至承包了全国的厕所清理工作,只是为了得到硝。而张世康这次绝对是开了历史之先河,他的身后足足有三百门重炮。大明不缺硝石,朝廷为了这场战斗准备了许久,单是火药就足够用上一年,倘若不是粮食紧缺,需要尽量避免打持久战,张世康真不打算冒险主动被围。而他所说的虎蹲炮,是一种小型火炮,也算是弗朗机火炮的变种。这种炮结构简单,一根炮筒外加简易的支架,跟关宁骑兵的三眼火铳一样,是大明使用了上百年的古董。这玩意儿虽然威力不行,射程也仅仅比火铳远一点,但优点却也有,比如轻便利于搬运。一般情况下两人合力就能搬着虎蹲炮随意移动,若是力气大的,一个人就能扛起来跑。近卫军出征之时,张世康特地跑了一趟工部,将工部此前积压的旧虎蹲炮全部打包带走,一共有五十多门。他是觉得这种小炮灵活性很强,外形和作用,都与抗战时我军使用的迫击炮类似,可以弥补重型火炮发射间隙和调整方位的空当,没想到这次还真有可能发挥作用。那传令兵离开后,张世康又清闲了下来。身为兵马大元帅,张世康在京城的时候很忙,因为要处理虎贲军、近卫军的军务。可唯独在真正的战场上,一般情况下张世康都是没啥事的,指挥调度有两个孙维藩、黄得功两个副帅,虎贲军有卢姥爷,稳的很,他本人也舍得放权。当然,如果张世康觉得有必要下达元帅令,下面的人也都是绝对服从的,只是次数不多罢了。张世康其实有点好奇,寻思着这种进攻模式究竟是谁悟出来的。他在高台上待了一阵儿,等敌人靠近了,他才通过单筒望远镜看清了建奴的指挥官。一个是个比皇太极那个胖子还老的家伙,张世康没见过,而另一个方向的指挥官,却让张世康嘴角一咧:“我还道是谁,原来是衮儿呀!”…… 第628章 你跟你爹还真是像啊 当看到另外一方的主将是老熟人多尔衮时,张世康顿时就不觉得意外了。虽然他让多尔衮接连吃瘪,但却从未小瞧过此人。如果说皇太极是大清国的奠基者,那多尔衮便是大清国走向强盛的关键,后来正是他带领八旗军队入关问鼎中原的。也是他,以摄政王的身份主导了对中原各地割据反叛势力的镇压,包括对各地百姓的屠戮行为。可是现在,张世康和他的近卫军挡在了这一切的前面。必须抵御这野蛮对文明的最后一次入侵,让他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女真人就该去深山老林里捕鱼。不,或许将他们驱逐到最北边,与爱斯基摩人为伍。张世康不住的想着,但战场上双方已经距离的如此之近。单筒望远镜里,多尔衮和代善的部队都很冷静,他们依托着盾牌兵的防御缓慢而又稳步前进。在刚靠近近卫军火枪手方阵一百二十步距离时,火枪手方阵在孙维藩的命令下来了一轮齐射。但效果极其不明显,只有寥寥几十人或被命中了腿脚,或被命中了胳膊肩膀,但很快就有新的盾牌兵补上了缺口。多尔衮更加坚定了自己对此战的把控,命令部下继续稳步推进。然而片刻之后,近卫军两翼壕沟的间隙内,直奔出两队骑兵,各自往代善和多尔衮部队的侧后方冲杀了过去。多尔衮心里清楚这支骑兵就是想打乱他们的阵型,一旦盾牌阵乱掉,那等待他们的将是密集的火枪。他很冷静的命令自己的骑兵部队前去阻击拦截,而他的大部队则继续向前推进。可是孙维藩却冷哼一声,立即让前排的盾牌兵回撤,而盾牌兵的身后,赫然出现了整整两排虎蹲炮,并且已经完成了一切准备。“点火!”孙维藩果断的下令。近卫军火枪手方阵前顿时燃起一片白烟,多尔衮立即眉头紧皱。他早猜到敌人不可能没有火炮,但同时心里也明白这是进攻者不得不付出的代价。必须尽快的与敌人短兵相接,只有这样,敌人才会投鼠忌器。“传令,全军冲锋,盾牌兵在前,务必破了贼军的阵型!”仅仅只有不到百步的距离,即使是步军冲锋,也能很快冲到敌人面前。随着号角声吹响,两万女真人结束队列行进模式,呐喊着想着近在眼前的近卫军开始发起冲锋。轰轰——轰——轰轰轰轰——五十门虎蹲炮先后喷吐怒火,实心的炮弹如同不可阻挡的流星一般,不仅瞬间将盾牌击碎,还将盾牌兵,以及盾牌兵后面的枪兵、弓手击穿。每一发命中敌人的实心炮弹都如犁地一般,在建奴的军队中杀出一条血路。可建奴与大明军队打交道几十年,知道遇到大明的火器绝对不能退让,必须一往无前的以最快速度冲到敌人阵前,因为只有那样,才能终结火器的威力。虎蹲炮只打了一轮,便将多尔衮的盾牌兵打的七零八落,再加上建奴已经开始冲锋,盾牌兵就更加散乱了。孙维藩十分果决的迅速让炮兵撤下,炮兵们扛起虎蹲炮飞也似的离开战场,而后火枪手方阵再度发威。砰砰——砰砰砰——上千支火枪几乎同时开火,每两息时间便是一轮,每一轮之后就有至少数百的鞑子倒下。但双方离的太近了,火枪手仅仅完成了三轮齐射,便冒着敌人的箭羽,不得已将作战位置让给了早已准备好的枪兵、刀兵和盾牌兵。近卫军步军第一营参将武大成对着身后的四千多弟兄们大声道:“大帅和朝廷考验咱们的时候到了!步军营在,则火器营安,火器营安,则战阵稳矣。大帅就在身后看着咱们,不瞒尔等,知道大帅旁边那位公子是谁吗?那是当今的太子殿下,日后的大明天子!”这话一出口,准备赶赴前线的步军营士兵立马脸色大变。这几天里,朱慈烺趁着张世康议事时,经常四处在大营里溜达。起初近卫军士兵们都只当朱慈烺是大元帅的亲兵,都对他很客气。可后来发现,这位亲兵有两样不会,这也不会,那也不会,时常闹各种笑话。可是面对士兵们的嘲笑,这位亲兵却从来不曾生气,而是很有涵养的向他们请教。比如如何保养刀具,战场上如何生存等等,大头兵们还是很乐于指教一个新兵蛋子,甚至教了朱慈烺领饭时如何多拿到一个饭团。有鉴于他们的主将对这个亲兵都不加约束,大头兵们有猜测过,可能是大元帅从京城里带来的某位勋贵公子,毕竟大帅这次出征可是连老婆都带来了。但现在参将大人告诉他们,那个笑着向他们请教如何挖壕沟、如何保养刀具以及如何杀敌的家伙,竟然是当今太子!有生之年,他们竟然与太子如此之近,以至于不少人看向武大成,希望来确信这是不是真的。可是武大成哪里敢拿这事儿开玩笑。皇权对于他们而言就是天,而现在不仅大帅在身后,他们的天也在身后。震惊之余,别样的气氛开始在步军营内蔓延。那是一种被称之为荣耀的东西,他们必须保卫它,哪怕为此付出性命。这是刻在皇权至上时代,又接受过礼部爱国主义教育的士兵心中的思想钢印。这种情绪一旦开始蔓延,即使神经反应慢的也逐渐被感染,而一些与太子殿下直接发生过接触,甚至以老兵身份指点过太子的则更甚。“嗷——”一个士兵突然嗷了一嗓子,他浑身都有些颤抖,那不是因为紧张或者恐惧,而是身体仿佛打了兴奋剂却无处释放一般。终于,有个读过书的家伙将这股气愤点燃,他抽出了战刀来,大声吼道:“杀敌,保卫大帅,保卫殿下!”于是四千步军营士兵几乎是齐声呐喊道:“保卫大帅!保卫殿下!杀敌!”“杀敌!”随后武大成一声令下,四千人迎着两万人冲了过去。而近卫军大营内的高台上,张世康放下了手里的单筒望远镜,盯着朱慈烺好一阵儿的看。直到朱慈烺有些难为情后,才悠悠的道:“你跟你爹还真是像啊!”…… 第629章 张师父高见 张世康还记得,一年多前他曾悄摸带着崇祯老哥上战场,那时候的崇祯老哥也是这般。趁着自己议事时,在军营里四处溜达,也不仗势欺人,见谁都很和气不发火,十足的赚够了人缘。此后的那场大战时,当崇祯老哥亮明了身份后,那群士兵们都迸发出了无可匹敌的士气。而现在,同样的一幕上演,朱慈烺这小子更甚。他甚至跟近卫军士兵一起挖沟,还一挖就是老半天。有鉴于张世康这个做师父的,一直教导他不论是当皇帝还是当农夫,都要有个好身体,当初还让朱慈烺每天早上都要跑步锻炼身体。不跟当初的崇祯老哥来军营一样,时常就会喊累。“嘿嘿,我也是无事可做呀!”朱慈烺嘿嘿笑笑,他没想到那群老兵得知了他的身份后竟然如此激动。武大成敢公布朱慈烺的身份,自然是得到孙维藩以及张世康许可的。为了最终战局的胜利,两人将一切都计划了上去,包括如何利用朱慈烺来激发士兵的斗志。只是张世康没想到这小子真的能做到跟大头兵们一起干活一起扯犊子。两人闲聊的时候,战场上已经喊杀声震天,近卫军们士气高昂,可代善和多尔衮也不是善茬。一个新兴的国家在立国之初,可能会存在很多问题,但却没人甘于质疑他们军队的战斗力,因为那是立国的根基。八旗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时候的八旗兵,还不时两百年后那副鬼样子,他们充斥着血腥和暴力,将斩将夺旗、先登陷阵视为最高荣耀。大明不满饷,满饷不可敌。这些流传的话语都非空穴来风,从实际历史上看也确实如此。不论是戚继光还是勇卫营,亦或是巅峰时期的天雄军,乃至关宁军,只要足粮足饷,几无败绩。张世康甚至想到,这可能是当今世界最强的两支军队,以及背后两个国家的较量。谁会最终胜利呢?张世康不知道。可他心里清楚,这一战,注定将载入史册。虽然对于战局胜负而言,张世康无法妄下定论,他不知道皇太极还有没有后手,但是他有。可即便是这样,他的兵力也只有可怜的三万,要想尽可能的扩大战果,他还需要吴三桂、黄得功、乃至卢象升的支援和配合。而这三路人马能否如期天降,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了。或许可以,也或许皇太极有所应对,会使他陷入死战的窘境。可张世康十分明白,这就是战争呀!没人可以每次战争都保证自己稳赢。这次的战斗比想象中的更加焦灼,武大成和陈二和各自率领四千步军营与建奴苦战一个时辰。起初多尔衮代善占据上风,可是后来步军营与火器营打起了配合。往往开始支撑不住的时候,武大成和陈二和就会通过旗语或者传令兵,告知火器营的徐文远或者王敬铎等将领。他们边打边退,逐渐将敌人往商量好的地方引,而一旦到达既定位置,步军营的家伙撒丫子就跑开,不明就里的鞑子们就会喜提一轮齐射。而后步军营继续与鞑子厮杀,如此循环,当然,近卫军有火枪手,八旗兵也有不少的弓手,从近战开始,双方的伤亡都开始激增。一直到当天黄昏,步军营终于力竭,孙维藩十分无奈的出动了全部的具装重甲骑兵。当曹变蛟率领整整四千具装骑兵出现在战场上时,吃惊的多尔衮,眼睛都快要瞪出眼眶来。最终在黄昏时分,多尔衮和代善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退兵。四千具装骑兵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即使他们只使用野蛮冲撞,一般人也承受不住。而阵线一旦被这四千具装重甲兵冲散,那么他们又将面对近卫军火枪手方阵的洗礼,如此循环往复。可代善和多尔衮当然没有选择重蹈覆辙,于是当天夜里,所有人都难得的有了喘息的时间。近卫军大营,中军大帐内,张世康与朱慈烺坐于首位,孙维藩、文邦国、魏双勇、曹变蛟等依次而坐。结束了整整一天的厮杀,除却张世康和朱慈烺仍旧精神百倍之外,其余人脸上都难掩疲态。“火枪兵战死四百余,伤一千九百。马军营战死两百六十,其中重甲兵四十二。步军营损失最大,战死者达一千四百余,其中步军营参将武大成战死。”文邦国将粗略统计出来的今日的伤亡报给众人听,说罢还加了一句:“武大成身中三刀十六箭,临死时还杀了敌将一个梅勒章京。”其言辞里,难掩对武大成的惋惜,同时也充满敬佩。仅仅一天的伤亡竟然高达四千,超过了官山近卫军的十分之一,这已经超出了众人此前对战场的预计。建奴真正的精锐果然都十分能打,而且可以做到死战不退。“建奴呢?”张世康皱了皱眉头问道。“回大帅,根本没有时间清理战场,将士们都累坏了。”文邦国回道。闻言,孙维藩接过话茬道:“粗略估算的话,第一轮攻击,咱们至少留下了六千人。第二轮貌似是建奴的正白旗,咱们杀敌也至少有三千人。至于那多尔衮和那个什么代善的,虽然战斗持续的足够久,可杀敌却最多不超过五千人。”己方伤亡四千,对方只死的就有一万四千人,这个战绩若是放在几年前的大明,那妥妥的便是大胜,超级加倍的那种。可在场的诸位却没有一个展露大胜喜色的。建奴只在两个方向发起进攻,就能与他们打的不相上下,这出乎了他们的预料。最初他们还想故意留手,去营造战局僵持不下的效果的,现在嘛,哪里还有留手。除却秘密武器没有动用外,几乎已经使用了所有能用的手段。按照目前的情况,建奴明天一定会发起更加猛烈的进攻,甚至是全面进攻。毕竟包围他们的敌军至少有十二万人,是大清国全部的精锐。而他们至少还需要坚持两天!能坚持住吗?如果是战前,当然每个人都很有信心。可是现在,只能说不容乐观。中军大帐内有些沉闷,听完了伤亡汇报后,众人都沉默不语。朱慈烺在大帐内如坐针毡,他头一回意识到,如果最终战败,他可能会死,于是忽然有些害怕。他悄摸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张师父。张世康沉吟了一下,终于打破了沉闷的气氛:“瞧你们一个个的,这不正是咱们之前所期待的吗?武大成作战勇猛,最终壮烈殉国,当追封官山伯,以激励全军将士。太子殿下以为如何?”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这里,才十几岁的朱慈烺脑瓜都是懵的,便下意识道:“张师父高见。”…… 第630章 老八越来越不中用了 主将为有功之人请赏当然很合理,但却没有哪个臣子张口就要为部下讨要爵位的,这就显得非常草率和唐突。即使张世康很受天子信重,也总归是有逾矩的嫌疑,所以不得不将小朱拉出来做挡箭牌,毕竟小朱是当朝太子国之储君,分量绝对是有的。当然,最主要原因还是鼓舞士气。“至于明日之战,哦,今日那多尔衮集结军队时,距离咱们大营有多远来着?”说起战事,张世康突然问起了题外话。这让孙维藩等人都有些疑惑,但作为近卫军真正的实际指挥者,孙维藩想了想还是道:“约莫两里左右。”大明常见的弗朗机炮,射程在一里多,有效射程不足一里,在两里的范围上整编军队,是相对安全的位置。当然,这是大清国固有的认知。“嗯,或许有办法了。”张世康嘴角上扬道。……同样的夜晚,另一头的大清国军营里,大清国的天潢贵胄们也在就今日的战事开作战会议。仅仅一天时间,战死了六千蒙古兵,以及八千余正白旗、正蓝旗勇士。这对于大清国来说,说是伤筋动骨倒不至于,但也足可以说是疼的肝颤了。要知道就目前而言,满洲八旗满打满算也就剩下五万多人,一下子就没了八千多。算上梅林和苏克萨哈,伤者更是有一万多,战况不可谓不惨烈。但皇太极的表情格外平静,除了梅林有些沮丧外,就连苏克萨哈和多尔衮等人都很平静。“今日之战,主要是为了摸清那狗贼的路数,虽然蒙受了些损失,但也不是没有收获的。诸位能都如此冷静,朕很欣慰。”皇太极说罢,立马端起茶碗喝了几口水,以压制强忍着的咳嗽。他的身体愈加的不好了,可是他不敢倒下。苏克萨哈结果话茬道:“陛下所言有理,若说张世康这狗贼,确实是有点本事的,且不言他对大明朝廷的改革,单单是今日的战法,也算是独一份了。”他今日那场进攻,打的也很窝囊,不过苏克萨哈这人很务实,战场上手下见真章,他不会因为吃了败仗就去找借口或者诋毁对手。不过苏克萨哈夸赞张世康,还是让有些人心里很不舒服,武英郡王阿济格道:“你也不必为那狗贼脸上贴金,今日两位兄长的战法也很英明,那狗贼是没了法子,才选择与我等近战。若是按照此前陛下的要求,已经算是打乱了敌人的阵脚,使他们的火器部队无法发挥作用。只是那狗贼,营中果然带了火炮,而且,竟然还私藏了足有四千的具装重骑,这是此前的军情里没有的。”皇太极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阿济格,颇有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阿济格向来脾气暴躁。“军队作战,情报不可能完全掌握,那大明朝廷不是也没料到咱们有了红衣大炮吗?不过不论如何,今日之战咱们摸清了大明的全部底牌。只待明日,或许可以发起总攻了。”多尔衮思量了一下后道。皇太极闻言了点了点头,这也是他们十分平静的原因。慈不掌兵,作为优秀的将领,为了最终的胜利付出一些代价,都是丝毫不留情的。他们或许为死去的大清勇士们惋惜,但如果重新来过,他们仍旧会毫不犹豫的这样做。皇太极沉吟了一下道:“明日便有劳礼亲王、睿亲王、豫亲王和武英郡王了。”这是直接下军令了,明日要发起四路总攻,而且全部是大清国的绝对精锐,蒙古兵都算预备队了,俨然摆出一副一战定胜负的派头。从目前的与近卫军的对战来看,两路进攻已经使得敌人疲于应对,在场的大清皇族有充足的信心一战击垮近卫军。多尔衮甚至都在想,要不要下令活捉张世康那狗贼,他要好好的凌辱一番这小子,以报对方多次羞辱自己之仇。可他还没开口,梅林却猛的站起身来。“陛下,末将请战!请陛下赐予末将洗刷耻辱的机会!”明日便是决战了,倘若自己没有迎战的机会,那么这场声势浩大的战争,自己唯一得到的,或许就是那一场耻辱,他不能接受。皇太极见状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士气可嘉,战败之将都有如此士气,明日的战斗便更加有把握了。“朕准了,不过伤兵不得再上战场,你可率领健全的部下跟随礼亲王一同进攻。”苏克萨哈也想请战,但被皇太极用眼神制止了。会议开的并不长,所有人都很疲惫,皇太极很快结束了会议,并将所有部下遣散。多尔衮等人刚刚走出大帐没多远,便听到后方的中军大帐内响起剧烈的咳嗽声,代善突然叹了一口气,满脸担忧的对多尔衮道:“唉,老八的身体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这次御驾亲征,代善等人本来是不同意的。但皇太极坚持,并再次强调这是大清国的立国之战,而张世康是大清国立国以来最大的威胁,他不亲征心里不放心。多尔衮闻言皱眉道:“都怪他年轻时不知节制,身体那么胖总是不好的,那些汉人医官真是无能,本王真想砍了他们!”此时的大清国刚立国没多久,还没入关后那么多的繁文缛节,私下里多尔衮等人还是喜欢以兄弟相称。代善最为年长,乃是努尔哈赤的次子,阿济格、多铎、多尔衮为一母同胞,分派排行十二、十四和十五。而皇太极是第八子,是故兄弟相称时称为老八,或者八哥。在众兄弟的眼里,皇太极并非以勇武著称,而是以谋略见长,加之对众兄弟都很不错,相对而言很有威望,大家伙儿也都服他。但皇太极喜食肥肉,以至于身体肥胖,三十多岁时,便时常困顿精力疲乏,到了如今年过五十,已然有油尽灯枯的迹象了。代善有些不满的对多尔衮道:“这种病症虽然罕见,但也并非没有,尤其在富贵人家时有听闻,本王倒是着人查过,无一人治好,倒是也不能怪医官。唉,只希望陛下能安稳的结束战争回京吧。”“弟倒是也如此希望。”多尔衮回了一句,两兄弟各自回营。到了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草原夏日的清晨,少有的凉爽和安静。可是相隔数里的大清国和大明朝军队,已经全都严阵以待。没有多余的寒暄,皇太极一声令下,代善、多尔衮、阿济格、多铎、梅林等将领各自领命,从四个方向上开始准备发起进攻。由于四路大军人数众多,大约耗费了半个时辰,四路大军才终于全部集结和整顿完毕。可是就在发起进攻的前一刻,在距离近卫军两里的地方,多尔衮忽然看到近卫军方阵前闪起亮光。继而是震耳欲聋的火炮声,那声响与昨日的虎蹲炮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巨大的火炮声刚过,他身后的部队里就爆发出了惊呼声。几枚炮弹恰好落在他的队伍里,并在队伍中犁地般划出了几道血槽。多尔衮的眼睛顿时瞪的老大,他几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距离,怎么可能?”…… 第631章 你这狗奴才,竟敢藏私吗? 在此之前,大明的二十四磅重型铜炮,只在清缴李自成的战争中展露过头角,在此之后便被雪藏至今未曾露面。也难怪多尔衮吃惊,除却大明布置在城防和某些炮台上的巨型大炮外,他还从未见过大明有野战用火炮能打这么远的,而且还有这等杀伤力。这实在是出乎了他的预料,倘若那狗贼拥有如此大杀器,为何昨天不用。为何?多尔衮的心里如同翻江倒海,军情的错漏实在是太多了,他甚至想收回昨天对哨骑的说情。但很显然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多尔衮立即对身后的部众们下令道:“后退!立即后退!”两万大军立刻开始后退,足足又退了两里,多尔衮这才命令部队原地待命,他自己则骑上战马去见皇太极。当多尔衮见到皇太极的时候,代善和阿济格、多铎也骑着战马赶来,脸上同样是吃惊的表情。“刚才的声响是大明的重炮?可以在两里外杀敌?”皇太极闻言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时心里也冒出巨大的问号。如果是真的,为何昨天敌军不使用?“陛下,的确如此,我的部众被击中四发,至少造成了两百多人的伤亡。”代善皱眉答道。皇太极闻言沉默,他确实没想到张世康那狗贼竟然还留着这样的杀器,一时间反倒有些棘手。皇太极冷静了一下开始下达自己的命令:“去召威尔过来,十四弟,你且速去搜寻那火炮的炮弹带过来。”威尔是大清国目前的首席火器专家,来自欧罗巴,大清国的红衣大炮,便是在此人的指导下铸造出来的。多尔衮不疑有他,立刻带着人去搜寻炮弹。小半个时辰后,当威尔抱着那颗实心炮弹仔细观摩后,对皇太极行了一礼道:“陛下,这是我欧罗巴独有的铸炮技术,乃是用铜铁锌等多种金属复合,所以射程更远,性能也更好,炮管也不容易炸膛。”这话一出口,多铎和阿济格当场暴怒,多铎最先发飙:“你这狗奴才!大清国给你官位和赏识,你竟然敢藏私吗?”他们的红衣大炮,性能上很明显比不上大明的这种劳什子铜炮,威尔也亲口承认了这一点。两人生气是有理由的,既然你这外藩人知道更厉害的技术,为什么给我大清国制造的却是不如别人的大炮?威尔闻言吓得跪倒在地,他还真是有点冤枉:“vraiment desole,陛下恕罪,不是我不愿意,是……我我不懂合金技术。只有荷兰国和小弗朗机国的铸炮厂,才可以铸造这种炮。”威尔吓的连母语都飙了出来,但立即发现他们听不懂,这才又解释道。威尔来自英格兰一个叫约克的小镇,曾在英格兰的铸炮厂里待过一段时间,后来为了钱途选择跟随英格兰的殖民者商船漂洋过海来到东印度地区。这时候的欧罗巴,英格兰还未崛起,西班牙开始没落,尼德兰人以马车夫的身份暂时称霸整个东印度。他们拥有最多的造船厂和铸炮厂,他们的商船遍布欧亚非。如威尔所言,他不是不造,而是确实不会,只有荷兰国和少部分的葡萄牙铸炮匠才懂铸造大型铜炮。皇太极听了这话也有些无奈,他看出威尔确实很害怕,毕竟已经有好多欧罗巴人被多铎等皇族杀掉,于是他便宽慰道:“你且平身吧,这不是你的罪过。”威尔退下后,皇太极这才收拾心情,继续将话题转移到战事上。“你们说,张世康之所以昨日不用那些火炮,会不会是因为数量稀少。或者其他别的原因,比如想靠这个因奇制胜?”皇太极皱着眉头揣摩道。他的话说完,代善等人也从刚才的震惊之中冷静下来,多尔衮突然叹了一口气道:“唉,陛下所言有理,是我等被刚才的状况给惊到了!或许,这是那狗贼的奸计也未可知,他是想拖延时间!”“十四的意思是,他们在等援军?”代善猜测道。“还能是什么原因?既然只有荷兰国和小弗朗机国会铸炮,他们即使能买到,数量肯定也不会多。三四十门火炮,固然可以对咱们造成威胁,但却并不致命,你应该知道,这是咱们大清国全部的精锐!”落在四部人马中的炮弹并不多,意味着敌军在每个方向上的火炮数量等多十门,四个方向也就是四十门。他们竟然因为十门炮而惊的暂时放弃攻击。多尔衮的言辞间,多少带着对自己刚才举动的懊悔,甚至因为可能被张世康再度摆了一道而生闷气。皇太极也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觉得多尔衮分析的很有道理,只要明军能再撑上三四天,或许去攻打乌珠穆沁和喀尔喀的明军还真有可能赶回去。不过,他绝不会给敌人这个时间的。“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此战,便有劳诸位兄弟了!”皇太极十分恭敬的冲代善等人拱手。多尔衮、代善等人立马拱手回礼,而后并无多话,立即翻身上马朝着自己的部队赶去。就因为这几次往返,便耽搁了足足两个时辰的功夫。当多尔衮等人再度回到自己所属部队,并准备好进攻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六月初四的正午了。而另一边的孙维藩,嘴角却露出了难掩的笑意。“你们这群家伙,赶紧趁着这功夫吃喝,待会儿可能就没有机会了。”这话说的一语双关,孙维藩立刻改口道:“是没有时间在补充体力,建奴定然会不停地发起进攻。”近卫军的吃食和水都在身上,为了这一战几乎是准备齐全。“武参将已被大元帅请封官山伯,近卫军不会亏待有功的将士,朝廷不会,大元帅也不会。此战敢不尽力者,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多的不言,你们要做好近战的准备。”说罢,孙维藩还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孙大胜,这厮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傻子表情,这让他很头疼。他老孙家可就这一根独苗。将士们自然听明白了孙维藩的意思,甚至想到了不好的事,但没有一个吭气儿,都默默地从身上拿出饭团或者大饼,就着水囊开始补充体力。“来了!”有眼尖的,大老远便看到远处的建奴大军袭来。…… 第632章 只要咱们俩不倒下,近卫军的士气就不会散 他们依旧列着整齐的队形,将一面面重盾护持在最前头,盾牌后面,是满脸杀气的女真人。在出发前他们已经被告知,此战乃是大清国的生死存亡之战,他们若想保命,想保住家族的富贵荣华,就必须拼命。谁若是杀死或者活捉敌军的大元帅,将被封王,除此之外,不必赘言。战鼓咚咚咚的敲着,此战皇太极出动八万大军,加上近卫军双方超过十万,可整个战场却并不吵闹。只有战马的响鼻声,以及兵器不小心碰撞的脆鸣声,和女真人的脚步声。但这样压抑的气氛并未持续多久,便被近卫军四十门重炮的巨大声响所打破。四个方向,各十门重炮,是孙维藩严格按照张世康的命令布置的。张世康还说,四十门炮打的越狠,建虏他们就会越来劲儿。一开始孙维藩是不理解的,但眼睛却偏不了他。中弹的建奴距离他们已经只剩一里,可是他们丝毫没有退避的打算,仍旧稳步的列好队形在向他们靠近。那些被击中的被轰烂的鞑子,没有人去看他们一眼,他们只是向前,向前,向前,用重盾继续护持着大部队向前。这真是可怕的敌人,孙维藩心里暗骂,同时只能命令炮手尽快装填好弹药。可是重炮的装填速度并不快,炮膛需要专门的人用很长的拖布清洗,擦干,而后放置火药,继而装填实心炮弹。制造总局还未来得及给铜炮配备专门的子铳,导致这一过程至少需要两分钟。多尔衮很显然找威尔问清楚了铜炮的大致情况,其中就包括装填速度。但他还是低估了近卫军炮兵的能耐,本以为他将有三分钟的时间,奈何堪堪过去两分钟,铜炮就再次喷吐出了怒火。与上一轮齐射相比,这一次十门炮有八门炮都命中了他的队伍,前排的盾牌阵因此被轰出八道口子。盾牌兵极力的想再度组织防线,奈何这次造成的损失实在太大,多尔衮眉头一皱当即抽出战刀下令道:“全军都有,放弃防御,冲锋!杀!”将近五百步的距离,若是继续稳步推进,将还要再吃一轮炮击,与要面对的火枪手方阵比较,多尔衮明智的选择了后者。霎时间,四个方向的七八万鞑子都放弃了防守,嚎叫着冲向了近卫军方阵。数万人叫喊着,夹杂着战刀等兵器的碰撞声,战马的奔腾声,若非近卫军早便经历过苦战,怕是光建虏的气势就能人吓跑。站在高坡上观战的朱慈烺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才十四岁的他发现,跟昨天相比,建虏好像更加的可怕了。可是当他看向近卫军们,发现所有人的目光同样凶厉,没一个被吓到的。他懊恼的发现,只有他最胆小。“慈烺,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何他们都可以做到不惧怕死亡?”张世康目光平静的道。“建虏凶残,想必是不怕死的。”朱慈烺想了想道。“不对,再凶残的人,都是怕死的。”张世康摇了摇头。“除非,有比死更可怕的东西。”“会有吗?”“当然,你可以想想,如果有人拎着刀子冲向你,你可能会怕。但是如果这个人要杀了你爹,杀了你娘和你妹妹,要杀死你所有亲近的人,你还会怕吗?”“我……我会跟他拼命。”朱慈烺咬了咬牙道。“对于建虏而言,他们明白,这一战他们若败了,大清或许将难以存续。他们的荣耀,他们的家族,官职,甚至家人的性命,全都再也无法保障。怕死是没有用的,只有冲锋,干死所有近卫军。”张世康分析敌人的心理道。这是真正身处战阵的人,才能看清楚的状况,属于大清国的机会不多了。大明有了一系列改革的加持,国力在逐渐提升,大明可以再败三次、五次,可大清国却一次都不能再败了。否则不仅国力难以维持,就连某些阳奉阴违的蒙古部落都要离他们而去。“可是张师父,近卫军呢,他们又为何不怕死?难道是因为饷银和伙食吗?”朱慈烺这阵子从老兵那里得知,此前他们不仅吃不饱饭,没有新军服穿,饷银也拿不到。但他觉得,人是不会因为能吃饱饭而不怕死的,相反,吃饱了饭可能更怕死,他只是不明白。“因为为师在呀。”张世康叹了口气道。他说这话时脸上并未露出得意的表情来。他知道这样做会死很多人,但为了以最小的代价消灭建虏主力,他还是这样做了。慈不掌兵,张世康觉得自己大抵上是不适合掌兵的,因为他因此很难受。“他们或许不会因为吃的去搏命,但为了家人为了老婆孩子,他们会。我在,他们即便战死,抚恤、赏银也足够他们的老婆孩子过活。他们没有远大抱负,或许不会考虑国家社稷,但却永远会为了老婆孩子而默默付出,哪怕是性命。”“张师父,我懂了,我知道为何父皇如此看重张师父了。张师父便是我大明军队的魂,军魂。”朱慈烺十分笃定的道。张世康又摇了摇头。“不对,军魂不该是这样,将士悍不畏死,朝廷本就该给他们这些。你要记住,以后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要做好这些,这样大明才能永远强大。真正的军魂,应该是一种信仰,而非某个人。”张世康并不认可个人崇拜,因为这种凝聚力不能长久。“哦,还因为你也在。”张世康又没来由的说了句。太子若是死在这儿,回头老哥算账,估摸着这群人即使能活着回去,也是个死罪。这次朱慈烺反倒是摇了摇头。“我的性命哪有那么金贵,真若是那样,我也会求父皇饶了他们,他们都是好样的。”说到这里,朱慈烺眼睛有些微红。“张师父,昨天晚上,好多兵来求我写信,写给他们的家里人。他们说,我写的信将被他们家里人裱到墙上,好教他们的孩子感到光荣。他们……他们的信,都像是遗书。”没有经历过战场的人,往往对生离死别十分的难以接受,可这却是士兵的常态。张世康很明显已经习惯了,统兵三年,已经好多熟面孔消失了。“你若为皇,当记住,百姓要护着,军队同样要护着,其余人等,皆可杀之。”说罢,张世康简单整理了下衣衫下了土坡。“走吧,去换身衣裳,咱俩去高台上站着。只要咱们俩不倒下,让士兵们回头能看到,近卫军的士气就不会散。”朱慈烺闻言重重的嗯了一声。…… 第633章 为了大元帅,为了大明! 在双方距离刚刚逼近一百二十步时,近卫军火枪手方阵开始发威了。一排排的火枪猛烈的喷吐怒火,失去盾牌阵保护的鞑子兵开始有人倒下,但他们的冲锋没有丝毫的停滞。几轮射击之后,建奴前排终于冲到了近卫军跟前。那些盾牌兵将手里长长的盾牌,或丢入壕沟,或架在壕沟之上以为桥,而后抽出战刀,与挡在火枪手方阵的近卫军步军营展开激战。整个战场陷入史无前例的血战。当近战兵种僵持之际,作为改变战场局面的马军也开始了角逐。曹变蛟率领着四千具装重骑兵逼近敌军左翼,多尔衮和代善立即命令己方的骑兵去阻挠拦截。建虏的重骑兵与曹变蛟人数相当,然而建虏的战马却并未着甲,以至于半个时辰之后,建虏的重骑兵都变成了重步兵。不过依托着一部分轻骑兵的远程协助,倒是与曹变蛟势均力敌,战场陷入焦灼。建奴一方虽然人数众多,但近卫军依托壕沟和地势,只在壕沟范围内外激战,反倒使建奴的兵力优势发挥不太出来。近卫军的火炮因此仍旧可以继续发挥作用,几乎每隔三两分钟,建虏后方便会迎来一阵炮击。四十门火炮相比于建奴的八万大军而言并不多,但造成的伤害却不算小,这让多尔衮等将领十分难受。这就好像是在用钝刀子割肉,很疼,但却又不能因为这点炮而放弃战斗。武英郡王阿济格见状,驱马找到多尔衮和代善道:“二哥老十四,你们两个替我指挥,我要带着部将冲杀进去,毁了他们的火炮!”阿济格额头青筋凸起,他有好些个勇武的部下没有机会展露身手,却死在了火炮之下,这让他格外的恼火。阿济格人高马大力能扛鼎,他的一众部将也都是一得一的好手,但却因为杀俘和屠戮平民,屡次被陛下斥责,否则以他的战绩早该晋爵位亲王了。多尔衮和代善对视一眼,如今战场陷入焦灼,正需要一个能打的将领突破局面,虽然有些危险,但或可有奇效。“十二弟要当心。”代善答应了。“那狗贼诡计多端,若事不可为,你要避其锋芒。”多尔衮道。多尔衮其实跟阿济格与多铎都不很对付,但生死存亡之际,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还是有些关切的道。奈何阿济格似乎并不领情,冷哼一声便带着自己的千把骑兵,奔着近卫军冲去。近卫军步军营承受的压力最大,他们被夹在敌人与己方的火枪手方阵之间,只有在支撑不住时,才可利用回撤的空档,得到火枪手们的支援。步军营王二因为脱力倒在了地上,眼瞅着鞑子的战刀砍过来,这时一个袍泽拼了命的过来帮他挡下战刀。那王二本已准备赴死,奈何眼光一瞥,看到后方架起的高台上,两道黄色的身影傲然挺立。一人身着金甲手里抱着金色的尚方宝剑,一人则身着锦黄色龙袍,头戴金丝翼善冠。“那是大元帅……和太子殿下!”王二用手指着身后,对周围同样有些脱力的袍泽们道。步军营的士兵都用余光扫向身后的高台,都看到了张世康和朱慈烺的身影。“有大元帅在,我等此时不拼命,正待何时?快些起来,战斗!战斗!”王二咬了咬牙,再度从地上捡起不知是谁的战刀。“殿下亲笔给俺家孩子写了信的,有俺在,殿下就不会有事。”一个满脸血污的人道。看装束,他是个步军营把总。“对,要想对大元帅和殿下不利,先从我等的尸首上踏过。”“兄弟们,杀!”前线的将士们精神陡然一振。具装重骑兵们也看到了身后的那一幕,曹变蛟当然明白,那是大元帅在明志。倘若他们无能,大元帅绝不会退缩。曹变蛟见状更是狂性大发,手里的战刀舞动的虎虎生风,身上仿若有使不完的力气。“兄弟们,朝廷花费巨资为我等打造重甲,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死之前记得打够本,只要有大元帅在,尔等妻子皆不会挨饿!”“杀!为了大元帅,为了殿下,为了大明!”“杀!”血染的疆场,张世康见过多次,却从未有任何一次能比现在。为了这一战,两个东方强国都押注了很多,哪一方都不肯退让,哪一方都觉得优势在我。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可是建奴并没有一丝退兵的念头,张世康顿时意识到,可能要打夜战了。皇太极知道他兵力少,怕是不会再给近卫军休息的时间。“坚持到明日,一定要坚持到明日。”张世康暗自嘀咕道。“大元帅,有一支骑兵队伍奔着右后方袭来,怕是不怀好意。”这时一个传令兵奔过来汇报。张世康顿时皱起眉头来,拿起单筒望远镜向右后方看去。但见一支约莫一千上下的骑兵队伍正在狂奔,打头的时两百左右的重甲骑兵,后面则是数百轻骑弓箭手。领头的人身着一身棉甲,头盔上的标识证明,那是大清国的皇族。张世康立刻意识到,这支队伍是想从内部瓦解他们,虽然人数不算多,但既然敢冲,自然是有几分把握。而近卫军的步军营和马军营都已经陷入混战,预备队也不多了。念及此,张世康咬了咬牙道:“叫徐文远和孙大胜立即过来见我!”…… 第634章 记住,我要活的 近了,更近了,武英郡王阿济格看着近在咫尺的近卫军营盘。营盘附近,梅林正带着数百的蒙古兵与近卫军厮杀,当看到阿济格冲过来后,一挥手让开了道路。阿济格本以为将会遭到近卫军的阻挠,而当梅林退开之后,那群近卫军枪兵不知为何,竟然集体的往大营内败退了。‘敌人已经要撑不住了吗?’阿济格心里顿时有了这个念头。这更坚定了他冲杀敌军大营的念头,由他来带头冲锋,将敌人最后的那丝反抗击溃,他便是此战的大功,说不定可以借此晋爵为亲王。念及此,阿济格当即对身后的部众大吼道:“冲杀明军大营,活捉狗贼张世康!”这些天以来,不论是陛下,还是那些个兄弟,张口闭口都在谈论张世康,足见此人对大清国的威胁之大。现在,此贼身陷囹圄,活捉了他,自己就又是大功一件。他疯狂的抽动马鞭,是自己来到最前方的重骑兵阵营,并逐渐狂奔到了最前列。所有的骑兵们也都疯狂的冲锋,战马扬起尘土,一路从近卫军大营外往大营内席卷,那声势仿佛风卷残云一般。骑兵队伍刚冲进大营,阿济格立马看到了张世康。也并非阿济格眼睛好使,实在是张世康太闪耀了,一身黄金战甲布灵布灵的迎着最后一抹夕阳闪闪发光,活脱脱一个显眼包。身着金甲的张世康坐在一张普通的木质椅子上,他将天子剑立于双腿之间,双手则按在剑柄之上,就那么直勾勾大勒勒的、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的看着阿济格,仿佛是在欢迎他的到来。在张世康的两侧,徐文远和孙大胜各领了一千近卫军火枪手,以八字形护持在张世康两侧。而在张世康的身前,则是好大一片空地。阿济格的眼睛顿时迸发出激烈的火花,凶残与兴奋共舞,仿佛战功唾手可得,以至于阿济格竟然忽视了眼前明显不怎么平坦的空地。随着徐文远和孙大胜的一声令下,两侧的火枪手开始举枪,阿济格的注意力顿时被火枪手吸引,更没功夫去观察地面。“冲杀过去!直捣黄龙!”阿济格将战刀高高扬起,但身位却故意落后在重骑兵的身后。重甲兵可以一定程度上抵御火枪的威胁,阿济格为了身体的灵活度,身着的特制棉甲,防御力介于重甲和轻甲之间。重骑兵很快冲锋到距离张世康二十多步的距离,然而最前侧的重骑兵突然传来一阵惊呼。他们的战马踏入了早已被伪装过的,比外围壕沟更深更宽的壕沟里,战马在嘶鸣,有的士兵一同掉入深坑,有的则被巨大的惯性向前摔了出去。“预备!放!”砰砰——砰砰砰砰——两边的火枪手几乎同时,向侧前方的阿济格开火,加之掉入壕沟之后的慌乱,阿济格的一千多八旗勇士顿时乱作一团。而徐文远和孙大胜也十分鸡贼,所有的火枪手几乎瞄准的都是敌军的战马。步军和骑兵厮杀毫无优势,但倘若骑兵失去了冲锋速度,并且与对手靠的过近,以至于战马转身不便的情况下,骑兵就会选择下马步战。这便是徐文远和孙大胜要的效果。两轮齐射之后,两千火枪手们没有选择装填弹药,而是随手将手里的火枪丢到了地上,抽出了自己的腰刀。“保卫大元帅,杀!”孙大胜大吼一声当先冲了过去。张世康在近卫军中拥有着无上的威望,孙大胜根本无需任何言语,两千火枪手们便嗷嗷叫着冲了过去。而在双方陷入混战的时候,亲卫统领洪秀成带着数百的亲卫队,立即接管了张世康的安保工作。除却孙大胜和徐文远的部下外,半刻钟后,曹变蛟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竟然也领着两三百的重甲兵奔过来。再过片刻,牛纲和齐大柱也各自领着自己的五十个亲兵过来增援。张世康知道这肯定是他们不放心自己犯险,也就没说什么。局势虽然看似危急,然而张世康和朱慈烺都在这里,使得近卫军上下一心,拥有着极强的士气防御。这才使得各路大军竟然还有余力对他做出小规模的支援。此时的阿济格立即就有些后悔了,他没想到明军竟然还能有余力,明明前线已经战成那个样子了。这还是他所认识的明军吗?他们如何在三年之内,全部换了模样,又是如何能拥有与他们八旗勇士一般的勇气和作战能力?阿济格没有时间思考,他只知道,本来他是负责突袭的,而今仿佛成了瓮中之鳖。现在想想张世康那狗贼刚才的表情,分明就是已经做好了准备,故意引他过去。而与梅林战斗的那伙儿敌军,很可能也是故意退下的。敌人竟然在这种时候还有余力,那是不是说明敌人其实一直在隐藏实力?这太可怕了!必须尽快回去,将这个消息告诉老八,敌人很明显是在故意与他们僵持,靠着火器消耗他们。他们如此稳妥,定然是有所依仗,而他们却还在做着敌人立即就要崩溃了的美梦。再加上如此近的混战,失去了冲锋速度的部下已经很难再完成既定的任务。念及此,阿济格再不指望其他,一挥手后调转马身便想离开这里。然而近卫军的大营,却不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牛纲的百十个亲卫手里握着钢弩,早已排成两排挡在了大营外围。齐大柱的百十个亲卫则直挺挺的冲他奔了过去,能被选做亲卫的,身手自然都是佼佼者。阿济格的千把人在遭遇了一系列的打击之后,仅仅一刻多钟的功夫,能站着的只剩下三百来人。“大……夫君,我去会会他。”手握银枪的马玲绮同样站在张世康的身侧护持,此时的她满身战意。作战两天以来,张世康没有给她任何出战的机会,每天晚上却还要折腾她,要知道帅帐外面可是站着几十个亲卫的。但夫君却从不顾及这个,马玲绮对此十分苦恼,可现在敌军竟然冲了进来,明显就是要杀他夫君的。夫君虽然不像话,但教训也只能她来教训,这个满脸凶相的鞑子实在是太大胆,太不将她放在眼里了。张世康没有言语,而是看了一眼洪秀成。洪秀成是他见过武艺最高强者,他是想判断一下让自己老婆上是不是有危险。然而洪秀成很快就点了点头,他觉得大帅对自己女人的武艺完全没有概念。“好吧,就给你一次机会,记住,我要活的。”…… 第635章 为了那个狗贼,他们已经死了太多士兵了 半刻钟后,身材高大的阿济格浑然倒下,他喘着粗气不可思议的望着马玲绮。军营中出现女人已经足够让他震惊,更让他震惊的是,这个女人的身手竟然如此灵活。阿济格的武艺在八旗中已经算是绝对的佼佼者,可是与这个女人战斗,他竟然无法跟上对手的速度。几招之内,他的弯刀完全无法发挥作用,只是下意识的格挡。可是这个女子出手的速度越来越快,以至于仅仅几次疏漏,他的右后腿以及左腰子各被刺中一枪。尤其是左腰子的那一枪伤及内腑,阿济格感觉自己的体能在飞速流失,单膝跪倒在地,已经失去了再战的能力。而此时,在徐文远、孙大胜、牛纲和齐大柱的配合之下,阿济格的大部分部下已经被斩杀,剩下的几十人已然放弃抵抗。当最后一抹夕阳即将落下的时候,张世康命人压着被捆成麻花的阿济格来到阵前。“多尔衮,看看这是谁?”张世康命人提溜起阿济格的老鼠辫道。远处的多尔衮脸色顿时变的阴沉,他早在半刻钟前就意识到不对,倘若是突袭不成,顶多一刻钟就该返回了。然而,过去这么久都没有回音,而近卫军的士气并未受到丝毫打击,他就觉得可能坏事了。如今见到阿济格被捆绑在阵前,多尔衮自然明白接下来将要面对什么。只是他并未开口回复,即便是他的兄长,败了只能证明自己无能,这时候开口只会影响士气,没有丝毫的作用。而且那张世康巧舌如簧,他是见识过的,不说话反倒省事儿。“你去告诉那皇太极,倘若退兵,本帅便可留这厮一条狗命。”张世康这完全属于反话正说,折腾了这么久,如果这时候建奴撤退了,才真是歇菜。“哼!你是快要撑不住了吧?我大清国岂会因为一人而退却,阿济格为大清而死,待拿了你的狗头,我大清国陛下自会追封于他。而你,也将会付出代价。”多尔衮终于开口了,虽然兄长被俘让他十分烦躁,可张世康的话却让他心里松快了不少。张世康以他兄长为要挟,要求他们退兵,想来是已经撑不住了,这对大清国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听了多尔衮的话,张世康并没有什么表情,这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然而阿济格却顿时变得狰狞起来,他想说话,告诉多尔衮,这一切可能是个阴谋。他想告诉多尔衮,他刚才终于看清了明军大营里那片空地上是什么,那是被树枝破布遮掩的火炮。非常非常多的火炮,足以对大清国勇士造成巨大伤害的重型铜炮。可是他的嘴里被塞满了布条,以至于他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响,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多尔衮见阿济格如此,还以为阿济格是怕死,顿时皱了皱眉头道:“兄长,你可以怨恨我不救你,但你作为大清国的皇族,请为大清国保留体面。”这话说的已经十分不客气了,他从未想过阿济格会怕死,也正因为如此,多尔衮十分生气。见多尔衮如此说自己,阿济格更加的暴跳如雷,他觉得自己被冤枉,瞪大了眼睛仿佛要吃了多尔衮。多尔衮担心阿济格做出更有损大清国威仪的事来,便对张世康道:“要杀就杀,何须废话,不用多久,我便会用你的头来祭奠他。”“也罢,就让他与他那老表济尔哈朗在下面团聚吧!”说着张世康一挥手。齐大柱抽出了战刀,一刀砍下了阿济格的头,猩红的血喷出去一米多远。多尔衮咬了咬牙,压抑着怒火道:“你什么意思?又来做疑兵之计?”“哈哈哈!你很快就会收到消息的。”张世康说罢,将阿济格的头如同皮球一般踢向多尔衮,随后转身回营。这时,天色已经逐渐黑了下来,战场上虽然仍旧在厮杀,但限于视线,已经不太激烈,可因为双方都没下达退兵的命令,仍旧在或近或远的缠斗。“大帅,看样子晚上鞑子是不会让咱们休息的,明日天一亮,便是最终的决战。”孙维藩跟了过来,对张世康道。“咱们也等了好久了不是吗?”张世康头都没回,身后有太多尸首,太多熟悉的面孔。可这都是胜利的代价。稍晚一些的时候,多尔衮将指挥权暂时交给副手,自己则去见皇太极。他一直在琢磨张世康先前的话,认为有必要去提醒皇太极,归化的济尔哈朗可能会遭遇不测。然而,他才刚见到皇太极,皇太极便将接到的密信递给了济尔哈朗。皇太极的脸色非常难看,而多尔衮一看上面的字也开始紧皱眉头。上面写着,镶蓝旗众一万三千余,并四千八百余蒙古八旗,全军覆没,阿济格被围困,恐遭不测。而做出这一切的,便是一直以来按兵不动,缩在长城里的虎贲军都督卢象升。一万三千满洲八旗,几乎是大清国现有满洲八旗的两成还多,就这么没了。但战争还在继续,皇太极最先冷静下来,对在场的多尔衮和代善道:“咱们的时间不多了,明日天一亮,务必杀了那张世康。否则,咱们……我大清便失去翻盘的希望了。”按照估计,卢象升的大军大多为步军,最早将在明日下午抵达,但不排除卢象升会先派骑兵过来支援。如果这样的话,明天中午很可能近卫军就会迎来第一波骑兵支援,而后,便是源源不断的了。士气此消彼长,属于大清国的时间,或许只有明天上午了。“放心吧陛下,今夜他们一晚上都别想休息,臣已经都安排好了。”代善接过话茬道。夜里难以进行真正的决战,但派兵骚扰,使敌人不能安心睡觉,却是轻松可以做到的。他不认为明军在经历一天苦战,夜里又不能休息的情况下,明天早上还能保持战斗力。而他们却可以依靠兵力优势,使大部分士卒可以得到休息。“明日清晨,臣将亲自带队冲锋,一战将其击溃!”多尔衮咬着牙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此战过后,朕会对阿济格予以追封,为他晋爵。”皇太极说这话,当然是对多尔衮的激励。济尔哈朗死了,阿济格也死了,都是他们的兄弟,为了这场战争,为了那个狗贼,他们已经死了太多的士兵了。……蒙古喀喇沁部旧址,六月初三日下午。吴三桂仅仅用了大半天时间,就完成了对喀喇沁残部的彻底屠戮,怨军对于死敌,是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正常情况下,经历过一场激战,都是要留给士兵们休息和消遣的时间的,毕竟喀喇沁部还留下不少妇女。这是辽兵与鞑子的个人恩怨,当初他们的父辈,不知道多少人被鞑子杀害和侮辱。但吴三桂却命令将那些俘虏全数杀死,随后又将全军都再次集合起来。这让怨军的士兵们十分的不解,只是碍于军令都没敢吭气儿。不多时,吴三桂满脸肃穆的走了过来。他的手里紧紧握着一道书信,信纸已然被捏的皱巴巴的。所有的援军士兵都在看着他,也逐渐意识到,或许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发生。空旷的大草原上,一片寂静,只余战马的响鼻声时而传来。…… 第636章 事在人为 夏日的凉风吹在吴三桂俊朗的脸上,他深吸了一口气,使自己尽可能的进入状态,而后将捏的紧巴巴的信纸高扬过头道:“一场战斗过去,本该是诸位消遣的时候,但本帅还刚接到紧急军情,咱们的大元帅被皇太极十数万大军围困于官山,危在旦夕!想来诸位应该明白,大元帅的安危于我等意味着什么吧?”吴三桂的声音高亢中带着一丝颤抖,以表现自己担忧的心情。“啥?大帅被围了?将军大人,这不是在开玩笑吧?”而在场的两万怨军士兵则人都懵了,一个辽西老兵操着一口东北方言询问道。在场的怨军士兵大多数都见过张世康两次,第一次是张世康去山海关解除祖家兵权的时候。那时候辽兵的底层士兵都担心遭到清算,可是张世康却以和平的方式,既给了祖家体面,又保留了辽西老兵们的饭碗。不止如此,张世康还给辽西老兵们设立了番号——怨军。除此之外,张世康为他们补发了欠饷,老弱的兵允许他们退伍并分配田亩,甚至官府还出面为几年来失去丈夫的辽民子嗣补发了抚恤。最重要的是,张世康向他们承诺,三年之内,要带他们打回辽西故土。从那次起,关于大元帅的事迹,一直都是辽西老兵们挂在嘴边的谈资,所有的情况都在改善,那些战死袍泽的家人也真的得到了补偿。他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大元帅在三年内真的会带着他们打回辽西。而且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近卫军大军出征的消息,着实让辽西老兵们兴奋了好几晚。当初那多尔衮围困锦州良久,当得知大元帅兵临附近时,竟然直接仓皇出逃。要知道多尔衮的威名在整个边军防线都是鼎鼎大名的,多尔衮身为建奴战功卓著的亲王,竟然被他们年轻的大元帅给吓跑了。这事儿当时让锦州军民们惊讶了许久,也是张世康在关宁锦防线威望的最高峰。而且据说大元帅在此之前从无败绩。可是现在吴三桂告诉他们,大元帅被围了,并且危在旦夕。这消息搁谁谁会信呀,有一个人问,便有两个人,而后是所有人都在问,询问吴三桂为什么要诓他们。“大元帅于我有恩,本官即便要诓尔等,又岂会拿大元帅的性命来作注!”说着,吴三桂就将手里捏的皱巴巴的信递给了一个辽西老将。那辽西老将小心翼翼的将书信展开来,迎着火把仔细辨认,而后激动的念了出来:“吴将军,若我不幸战死于官山,你要替本帅完成诺言,带辽西兄弟们归乡。大元帅张世康书。”信是用朱笔写的,映着火把的光芒,就如同是用鲜血写的血书一般,信上还盖着大元帅印信。那辽西老将的眼睛顿时红了。离得稍微远些的兵都以为那是张世康的血书,一下子就急了眼。“将军大人!那咱们还等什么?咱们应该火速去支援大元帅呀!”“就是,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我等几乎就没耗费什么体力,咱们必须尽快赶回官山!”“请将军下令!”那辽西老将单膝跪倒在地,不多时两万辽西老兵尽皆跪地请命。都说东北爷们粗犷,天生乐观派,不论生活条件多困苦,总能在苦中找出乐子来。可东北爷们也最重情,他们从不忘记自己从哪儿来,也从不忘记一起出生入死的袍泽。大元帅对他们有恩,给过他们希望,朴实的汉子们自然不会见死不救。吴三桂见状长叹一声:“我比你们更着急,也更想救大帅,可是咱们离官山三百二十里!大帅仅有三万兵,即使拼的一个不剩,顶多只能撑三天,留给咱们或许只剩两天半,你们有那个能耐吗?那可是三百二十里!”吴三桂说罢,红着眼睛蹲在了地上。这是东北爷们最常见的动作,但却只有在无助的时候会当着旁人面蹲下。吴三桂祖上虽然是南方人,但他却是出生在辽西,也是在辽河边长大,算是土生土长的辽人。大明步军常规日行军五十里,而戚继光的戚家军则规格高一点,在携带常规武器装备的情况下,日行军是六十里。当然,也有急行军模式下,日行一百里,甚至一百二十里的,不过对于步军而言,记录并不多。吴三桂表现出的,很显然是对在场部下的不信任,认为他的这些兵没那个能耐。“将军大人,事在人为!”那辽西老将最先回过神儿来,并振臂一呼。其余人也都精神一震,辽人那股子永不服输的劲儿一下子被激了出来。“与其在这儿为大帅担忧,不如拼一把,万一能救下大帅呢?”“张老三说的对,大帅他吉人自有天相,若我等因为距离便放弃,大帅不知道该多寒心。”……在场辽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给自己打气,也给身边的袍泽打气。倘若以吴三桂所言的三日计算,留给他们的只剩下不到三十个时辰。也就是说,他们在接下来的两天半时间里,必须急行军三百二十里。可在场的两万辽西老兵们却都不想放弃,反倒是对吴三桂的表现略感失望,不少辽兵甚至开始埋怨、怂恿。吴三桂这才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这可是你们要求的,行军过程中,倘若怨天怨地,莫怪本将军不留情面。”既然要唱白脸,吴三桂当然很是不客气。“大将军放心,绝不教大将军失望!”“只要能救出大元帅,咱们豁出这条命就是了!”“好,尔等若想,本将军奉陪就是。立刻埋锅造饭,除火头军和值守士兵外,其余人立刻就地休息。一个时辰后出发,丢弃辎重,轻装简行,初五日中午务必抵达官山!”吴三桂说罢,辽西老兵们竟然欢呼起来,仿佛做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命令下达以后,全体怨军士兵立刻开始执行,正值夏日士兵们席地而卧,军营顿时沉寂了下来。吴三桂抬头望月,想起临行前大元帅的话。‘皇太极没那么好骗,想骗到他的唯一方法,就是不骗他。然后才能将不可能变为可能。’“大帅,三百二十里,我一定可以做到!”吴三桂喃喃自语道。他知道这是对他的考验,或许不是大帅的考验,但一定是虎贲军、近卫军、乃至当今陛下的考验。倘若因为自己没能按照计划抵达官山,那他估计也没脸活着了。想出人头地,本来就应该拼命呀!…… 第637章 死都不怕,还怕个鸟 而在距离乌珠穆沁部四百多里外的喀尔喀蒙古原址,同样的一幕也在上演着。但不同的是,黄得功压根不必演戏。黄得功所率领的三万大军,本就是近卫军的原班人马。这些近卫军士兵里不乏最高跟着张世康的人,他们真真是从最被看不起的京营老弱病残,变成如今的国之骄傲。从破破烂烂一无所有,到如今身着崭新军服,手握最新制式武器、盔甲,不少人甚至还混到了武勋。这一切的一切,皆因兵马大元帅张世康而起,为大元帅而战,不论将要面对什么样的困难。只要大元帅一声令下,刀山火海他们都敢冲过去。如今大元帅被围困,在经历过最初的震怒之后,三万大军连休息都没有,便丢下一切辎重,只带了两日的干粮,开始向着官山狂奔。与吴三桂的怨军相比,黄得功所处的地方距离官山近了几十里,但他却不敢掉以轻心。虽然计划是与大元帅合议之后定下的,但其实他和孙维藩都不同意,最终大元帅少有的用军令压他们。战场瞬息万变,黄得功这几天都没睡安稳,他实在无法倘若大元帅出了意外,近卫军以及朝廷将会如何。……六月初五,黎明,官山。并不激烈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夜,才在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的时候重归于寂。这是难得的宁静,徐文远和孙大胜等次子团的人或蹲或席地而坐,他们手里捏着水囊,但其实里头装的是酒。“营里死了八百多兄弟,俺心疼啊,待会儿等天亮了,不知道又要有多少面孔消失。”陈涛的脸乌漆嘛黑,全是沾染的血污。“我的营里也去了六百多,兄弟们都很累,真不知道大哥咋想的。若是我,早用重炮轰他狗娘养的了。”郑冲从徐文远手里接过水囊道。“你若有大哥半分的智谋,也不至于只在近卫军任一参将了。大哥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慈不掌兵,这是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你们难道还不明白吗?”徐文远轻叹一口气道。为帅者,在必要时,就该懂得取舍,这是一个合格的统帅最基本的军事素养。如果吝惜士兵的性命,顶多就是一员小将,永远无法再进一步了。而徐文远心里清楚,大哥其实是痛苦的,他是在强迫自己这么做。他有好几次看到大哥在悄摸探视伤兵营,那脸上的痛楚是做不得假的,但是没办法。“唉,咱不也是发发牢骚吗,岂能不知。不提也罢,现在建制最完整的,恐怕便是那七千多炮兵了吧?”宋亮祖插话道。“是啊,就安南侯的重甲骑兵都战死了四百多个,曹将军的盔甲都被砍烂了,据说背部还挨了一刀。”“仗打到这个份儿上,估摸着也快派到用场了。只希望齐大柱那厮别让咱们的弟兄白白死了。”徐文远道。“他若敢出纰漏,咱若还能活着回去,非揍的他娘都不认识!”孙大胜咕咚咕咚喝了一阵酒道。“那也得能回去才行,哥几个,遗书都写好了吧?”陈涛道。“早写好了,已经交给洪统领了,若老子运气不成,他会交给咱老娘。”郑冲大咧咧道。虽然局势很不利,但在场的人都认为倘若真是倒霉催,那亲卫统领洪秀成的生还几率将是最高的。毕竟兵马元帅不必参战,而洪秀成作为他们大哥的亲卫统领,那身手就连孙大胜都过不了几招。“没写,咱也不知写给谁,若是倒霉催,俺跟俺爹还能搭个伴去找俺娘。”孙大胜浑不在意的道。孙家三代单传,如今父子又同在官山,算是最了无牵挂的了。“其实也不必如此悲观,大哥一定会有更好的安排。”徐文远十分笃定的道。关于此次作战的确切计划,只有张世康、孙维藩、黄得功三人,以及虎贲军都督卢象升知晓。倘若归化城那边的济尔哈朗真的被全歼,那卢象升应该也快到了。徐文远没写遗书,因为他不觉得洪秀成是生还几率最大的人,作为亲兵,倘若主将身死,亲兵断无可能生还。只不过他不想说实话让弟兄们心里难过罢了。这时候,张世康带着朱慈烺走了过来,众人都赶紧站起身来。“不抓紧时间休息,都在这儿嘀咕什么呢?”张世康说着,就要从孙大胜手里拿水囊。孙大胜还不想给,张世康讥讽的道:“一点破酒还要藏着掖着吗?”“原来大哥都知道……”孙大胜咧了咧嘴,松开了紧握水囊的手。“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张世康说罢,便喝了几口,辣的直皱眉。“那也得有下次才成啊。”孙大胜苦着脸说罢,似乎想起了什么,眨巴了一下眼睛又道:“如果咱能活着回去,大哥……能不能把妹子许配给咱?”孙大胜与他老爹相依为命,鲜少有牵挂,直到张世康婚礼那天见到张婧奕。其实孙大胜也想给张小妹写封信的,可一来不知道写啥,二来也很唐突,担心人家看不上他。“我可管不了,等回去你自己问她。”张世康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俺这不是怕……”“死都不怕,还怕个鸟!记住,待会儿若看到东北方向有紫色的响箭,不得恋战,要立即收拢你们的部将,往大营内部收缩。”说罢,张世康就将水囊丢给了孙大胜,走出两步又对他道:“不过你若当我妹夫,也还不赖。都要好好活着。”半个时辰后,天色完全放亮,而在距离官山大营四里外,大清国的军队已然再度集结。伴随着号角和擂鼓的声音,最终的决战开始了。…… 第638章 我告诉你,老子绝不当俘虏 大清国的全部精锐从四面八方冲向近卫军营地,他们的目标十分明确,将精疲力尽的对手击垮。为此,大清国皇帝陛下战前宣布旨意,第一冲进敌阵者,赏万金,官升一级。第一个击垮敌方方阵的队伍,集体抬旗,赏百金。杀死或者俘虏张世康者,不论什么现职,敕封为王。第一个退缩者,满门抄斩,株连其牛录,牛录退缩者,株连甲喇,甲喇退缩者,株连固山。赏赐不可谓不大,惩戒也不可谓不狠。也正是因为这样,所有冲锋的鞑子都铆足了劲儿,他们或许杀不了张世康这狗贼。但只要第一个冲进敌阵,就有一万金拿,还能官升一级。虽然前提是能活下来。人往往都是这样,当兴奋击垮理智时,会自动忽略掉不利的情况,而将有利的情况无限放大。多尔衮、代善、多铎等几个亲王,都亲自带着督战队督战,他们目光灼灼的盯着近卫军阵线。尤其是多尔衮,他不相信大明朝的军队已经强悍至此,在征战一整日,又被骚扰一夜的情况下,还能发挥出多少战斗力。他皇兄给的赏赐太到位了,以至于士兵都几近疯狂。即使这两天大军死伤足有四万,但仅仅是剩下的这不到十万人,仍旧是张世康的三倍以上。‘不会有任何悬念。’多尔衮暗自嘀咕了一句。而在更后方,皇太极少有的褪去了龙袍,换上了一身明黄色的布甲。他的气色很不好,昨夜又因为战事一夜没睡,看起来形若枯槁。唯独那双眼睛依旧深邃,且含着某种渴盼。皇太极放下了手里的单筒望远镜,朝着东北祖地的方向深深的鞠了一躬。‘列祖列宗在上,萨满在上,请助我大清旗开得胜。’皇太极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祈求。他并不怎么相信鬼神,但如今的局面,已然年迈体弱的他,除却给予将士们更多的赏赐之外,已然无能为力。张世康其人虽然年轻,但他承认,此前他仍旧小瞧了此人。两天多时间,被大清国全部的精锐轮番进攻,不仅不露败迹,还让他死伤了四万多人。大明近卫军的表现,使他不像阿济格等将领一般,对这次的总攻抱着那么大的信心。即使他认为近卫军经过这样车轮战般的激烈战斗,已然是强弩之末,但他仍旧想通过祈求列祖列宗以及萨满诸神,以给他心里增加更多的可能。张世康越是给大清国造成更大的伤害,皇太极就越是坚信,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是值得的。可是……时间真的不多了呀!皇太极咳嗽连连,一旁的医官赶紧端过来一碗汤药,皇太极却摆了摆手:“牵朕的战马来,朕要去给将士们壮声威。”侍卫统领立即露出关切又为难的表情来:“陛下,您的身体……”“此战若能杀了张世康,朕即便现在就死了,也是无憾的。”皇太极的话说的真切,身为大清国的皇帝,他早已不是为了自己而活。只要大清国能够看到希望,他乐于如此做。侍卫统领立即不说话了,不多时皇太极便骑上了自己的枣红色骏马。当一身戎装的皇太极出现在前线时,八旗兵们果真如同吃了兴奋剂一般,顶着近卫军的火枪疯狂的冲锋。半刻钟后,双方再次开始混战,近卫军火枪手方阵失去作用。又一刻钟后,近卫军步兵营损失惨重,火器营不得不换上战刀走上了前线。半个时辰后,曹变蛟再次力挽狂澜,以三千五百具装重骑兵击退了代善的五千骑兵。但敌人的进攻仿佛没有止境一般,刚击退了这边,那边又涌了过来,铺天盖地。巳时三刻,马军营副将魏双勇为救火器营参将郑冲,战死。四刻,近卫军步军营副将李定国身中两刀四箭陷入昏迷,命悬一线。可是即便如此,近卫军仍旧保持着旺盛的战斗力,力竭者,便横扑过去抱住对手,用手挖,用牙齿咬,以同归于尽的气势守护身后的阵地。因为在那里,大元帅和朱慈烺也站在那里看着他们。所有人都清楚,拼命尚有一线生机,鞑子已然疯狂,绝不会给他们投降的机会,想活下去,只有比他们更加疯狂。近卫军阵地的中央,火炮营参将齐大柱紧咬牙关,他的身后,是火炮营的几个游击、把总们。血战这么久,前线的老弟兄们一直在拼命,可即便到了这样的关头,火炮营的全体人员都未曾参与战斗。大元帅只给了他们一个命令,望着东北方向,只要那记紫色的响箭出现,全部重炮立即向既定区域不间断炮击。所有炮兵营的人,包括七千多炮兵们,都红着眼睛,死死的盯着东北方向的天空,仿佛望出血。朝夕相伴、共死生的袍泽们在拼杀、在战死,而他们却只能等待。这该死的军令!焦灼的等待中,齐大柱听到不远处传令兵的哭嚎:“大帅!已经没有预备队了!左边快撑不住了!”而后是张世康那略显疲惫但却仍旧镇定的声音:“曹变蛟呢?让他火速过去,告诉他,即使拼光了所有重骑,也要顶住!洪秀成,你带两百人也过去!”“可是大帅,卑职的职责是保卫你的安全。”“你娘的!守不住阵线,你自己再能打有个屌用?我能活吗?我告诉你,老子绝不当俘虏!”“我也不当俘虏!”年纪尚轻的朱慈烺跟着自己的师父执拗的道。即使他也明白,这场豪赌,目前来看恐怕是要输了。齐大柱的眼角不自觉的淌出一股热意,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战争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响箭呀,响箭呀,怎么还不出现!“参将大人,咱们要不要……过去帮忙?”一个游击将军面露悲恸,尝试着问道。整个阵线已经乱作一团,敌我掺杂在一起,火炮根本没办法发挥作用,除非连自己人也炸。其余两个游击和把总们立刻热切的看着齐大柱,只要齐大柱一声令下,他们将立即去支援前线。炮兵营的日常操练虽然以火炮为主,但近卫军不论任何兵种,近战都必须达到合格水平。七千多炮兵,就是七千多步军生力军,是完全有可能帮助大元帅缓解局势的。红着眼睛的齐大柱望了一眼张世康,他很想去请战,但同时又明白,这时候过去,很可能让本就忙乱的大帅更加烦闷。大帅倘若想让他们顶上,刚才就该下令了。正在齐大柱陷入纠结的时候,一个眼尖的把总指着东北方,激动的张着嘴,但却发不出声音来,只是眼睛死死的盯着那里。齐大柱有些诧异的往哪个把总指着的方向看去。但见东北方的天空之中,一抹淡紫色烟雾直冲苍穹。那是全体炮兵营士兵望眼欲穿的响箭!…… 第639章 面壁者皇太极,我是你的破壁人 几乎同一时间,张世康也看到东北方向的穿云箭。那是制造总局专门为大明三军改进的新式信号箭,与传统响箭不同,这种信号箭乃是在烟花的基础上改进。一经点燃便会发出刺耳的声响飞向天空,且根据颜色不同,也代表着不同的含义,即使在夜间也可以照常传递消息。“传本帅军令,所有作战部队立即收缩阵线,马上!”张世康向着所有的传令兵,以及打旗语的旗手们发布最新命令,语气之急迫甚于此战的任何命令。然而早在两个时辰前大战刚开始时,所有参将一级的将领,其实已经接到了信号起全军回撤的消息,只不过张世康担心有人忘记罢了。战场的最前线上,近卫军正在与乌央乌央的鞑子们殊死搏斗,王敬铎已经负伤,但他出刀的招式仍旧阴损,专攻下三路的那种。他趁一个鞑子不备,一刀子就从鞑子屁股缝里捅了进去,而后与几个手下蜂拥而上,将那只着普通军服的鞑子兵捅了个透心凉。王敬铎身材瘦小,但历次战斗中杀敌数却总能名列前茅,究其原因便是知己知彼,不逞个人英雄。杀掉这个鞑子,几人立即开始寻摸下一个目标,这时其中一人指着东北方向惊讶的道:“王参将,你看那边。”王敬铎扭头只一看,立马想起了张世康的提醒,当即一拍大腿道:“所有人,立即离开这里,往堑壕方向回撤,必须撤到堑壕以内,你们几个,分散通知,要快!”而在另一边,曹变蛟正与鞑子的一个梅勒章京死斗,曹变蛟本就是刀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人物,可那鞑子将领也不是善茬,双方已经厮杀了半刻钟,各自都受了伤,却仍旧不肯退下。那梅勒章京喘着粗气正打算发起新一轮攻击,可这时曹变蛟忽然疑惑的往东北方向看了一眼。“弟兄们,风紧扯呼!立刻回到堑壕之内,敢恋战者军法从事!”或许根本用不着军法,这是曹变蛟真实的心理活动。他刚说罢,看都不看那梅勒章京,带着十几个亲卫撒丫子就往后狂奔。重甲兵由于血厚防高,一直作为近卫军的顶梁柱冲在最前头,距离堑壕也是最远的。陷入混战之后,他们又不得已下了战马,以至于此时不得不拖着几十斤重的重甲疯狂跑路。他还记得大元帅跟他说的,一旦看到响箭,就意味着他顶多只有三分时间。三分,也就是三分钟。近卫军军纪严明,即使基层士兵并未提前得到消息,但一听将官发话,全都丢掉对手疯狂跑路。那梅勒章京一时间人都是懵的,拎着刀子就去追,边追还边用满洲语道:“贼将休走,还未分出胜负!”“分你娘!”曹变蛟跑的更快了。王敬铎和曹变蛟只是一个缩影,在方圆两里的战场上,所有的近卫军士兵都在疯狂往里收缩阵线,仿佛出了大变故一般。不知就里的鞑子们,以为是敌军终于崩溃了,他们叫喊着追逐而去。多尔衮代善等主将异常的兴奋,虽然不明白近卫军为什么突然就崩了,他们立即亲自入场,享受即将到来的屠杀盛宴。唯有战线最边缘的皇太极忧心忡忡,他也看到了东北方向了那支古怪的烟花,直觉告诉他,那很可能是什么信号。可近卫军确实在疯狂逃窜,皇太极除了有种不祥的预感外,也只能静观其变。这种感受让他十分难受,这场战争对于大明来说或许没那么重要,但对于大清对于他皇太极来说,已经压上了所有赌注。他输不起。只有不好的预感,却不知发生了什么,或者说即将发生什么,实在是痛苦非常。可他并没有坐以待毙,一方面立即命令哨骑前去东北方向侦查。另一方面着人去给代善和多尔衮等人传话,让他们谨慎作战。然而那个不好的预感并未让他等太久,负责传令的人甚至还未找见多尔衮等主将,皇太极便在近卫军的中央看到了浓浓的白烟、成片成片的白烟。“白烟……”皇太极喃喃自语了一声。唯有火器所用的黑火药,在点燃时才会产生那样的白烟。可他征战一生,见过的火器多如牛毛,即使是红衣大炮,点燃时也不过一小朵白烟。但近卫军的中央,形成的却不是一朵,而是一片,非常非常大的一片。思索至此,皇太极的瞳孔瞬间放大。“立即传令,让……”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大地开始震颤,火光开始闪烁,而后才是让耳朵生疼的巨大的、不间断的火炮轰鸣声。那是三百门重型火炮集中开火所造就的盛况,一次战争中动用三百门大口径火炮,在人类数千年的历史上都是头一遭。张世康早已戴上了特制的耳塞,并用双手捂住自己老婆的耳朵。一旁的朱慈烺动作慢了半拍,看着张世康,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三百发炮弹几乎全部落在既定区域内,那是火炮营主将齐大柱花费了两天时间,才为三百门火炮校准好的落点。所有火炮皆以壕沟为界限,以圆形阵列向四面八方开炮,并以火炮设置的高低,来控制炮弹的远近落点,可以说是全方位、无死角了。通过望远镜,张世康第一时间看到了三百发炮弹同时发射的恐怖景象。实心的炮弹虽然不如开花弹的爆炸威力,一炸一大片,但无敌的冲击力之下,一炮就是一条线,所过之处无人可挡,往往可以一次性洞穿十几个人。有的鞑子被轰到大腿,腿没了,人也飞了。倒霉一些的被直接轰到胸膛,简单的皮甲如同纸片一般分解,人也变的四分五裂。在炮弹全部落地的那一刻,整个战场上的鞑子都跟见了鬼一样,他们满脸的恐惧,以至于忘记了追逐、忘记了逃窜。而在近卫军的火炮阵地上,火炮营主将齐大柱如同疯魔一般的,指挥着自己的部下立即重新装填弹药。近卫军的袍泽们等这一刻等的太久了,他决不能让袍泽们失望。属于炮兵营的时间本就金贵,为此,他要求所有炮兵务必在一分半的时间完成装填工作,这几乎是前装滑膛炮的极限。这时候,西北方向的天空也燃起了一支紫色的烟花。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张世康的嘴角终于微微上扬。他端起单筒望远镜,在战线的最远处搜寻到了皇太极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嘴里喃喃的道:“面壁者皇太极,我是你的破壁人。”…… 第640章 是真理赢得了这个机会 “陛……陛下!已探明,东北方向出现一股敌人,约莫有两三万人!”一个哨骑满脸惊恐的跑过来道,他亲历了刚才那如同天雷炸响般的炮击,以至于有些惊魂未定。皇太极闻言悲愤交加,快走两步抓住那哨骑的衣领焦急的询问道:“可有看清旗帜?”那哨骑被皇太极突然的举动吓的哆哆嗦嗦,支支吾吾的回道:“回……回陛下,离得远看……看不太清,但好像……好像是一个黄字。”“黄得功!”皇太极自语了一句,错愕的松开了抓住哨骑衣领的手。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这时候,剧烈的炮击声再次响起,与第一轮相比,这次的炮击声持续了更长时间。多尔衮险些被火炮击中,但他的兄弟多铎就没那么好运了,一发炮弹正好击中多铎的右胸。大清帝国最优质的棉甲也抵挡不住重炮巨大的冲击力,多铎的整个右肩膀被轰碎了,人也被巨大的冲击力往后掀翻好几步远。多尔衮距离多铎只有二十几步的距离,他是亲眼看到自己的兄弟遭受重创。“老十五!”多尔衮疯了似的冲向多铎,并将多铎抱进自己怀里。与多尔衮与皇太极、代善等兄弟不同,多尔衮、多铎、阿济格乃是一母同胞的三兄弟。但一直以来,三兄弟不仅并不亲近,反而经常因为本旗的利益争吵,甚至发生过冲突。不论是兄长阿济格,还是弟弟多铎,多尔衮都认为两人粗鲁莽撞,少智而暴躁,非能成大事者。但即便如此,他们仍旧为大清国而战,在蒙古草原上,在朝鲜国的山脉间,在大明朝的土地上,他们并肩作战。直到阿济格当着他的面被张世康那狗贼杀死,多尔衮才突然意识到,与血浓于水的亲情相比,那些小摩擦是多么的不值一提。而现在,多铎也……“兄长……我不中用了,快……快跑……离开这里……”多铎的伤势太严重了,他只来得及说出这几个字便撒手人寰。他并没有像此前那样暴怒着让多尔衮替他报仇,而只是提醒他离开这里,远离那些威力惊人、数量庞大的火炮群。只因为他们是兄弟。这一刻多尔衮泪流满面,他抱着多铎的尸首嚎啕大哭,即使周围乱作一团,即使在自己亲卫面前失态。而在另一边,七千多炮兵有条不紊的分工合作着。清理炮膛的恨不得钻进炮管里,提着火药桶的已经提前称好火药重量,只待炮膛清理完毕,便可迅速装药。另有一人抱着二十斤重的炮弹等候装填,炮管的尾部,几个炮兵在哨总的指挥下校准角度。“大元帅令!装填好弹药后立即点火!不必等候点火命令!”一个背着牙旗的传令兵骑着快马赶来,一边在炮兵阵地飞速穿行,一边高声宣布最新的命令。为了这一刻,近卫军死伤惨重,张世康果断的放弃了齐射。属于炮兵的时间太短暂了,敌军一旦反应过来开始溃散,火炮的杀伤力就大大减弱了。“师父,我们不必自杀了吧?”朱慈烺拽了拽张世康的衣角认真的问道。当他的师父喊出绝不当俘虏的那一刻,朱慈烺就做好了一旦战败便自杀的心理准备。他是大明朝的太子,即便是自杀,也不要当敌国的俘虏。他早就想好了,即使他死了,他还有好几个兄弟,他的父皇还年轻,大明朝也不缺继承人。他即便是死,也不要让大明朝受辱。“不用了,这样的情况,以后绝不会再遇见。”张世康十分肯定的回答道。这一战正好发生在大明朝由衰转盛,而又没完全恢复国力的时候,而此时的大清国却如日中天。不冒险,就只能在大草原上被大清放风筝,就如同当年永乐皇帝五征蒙古一样,耗费海量的人力物力,收效却很微弱,最终也没替大明消灭游牧隐患。可是张世康还是低估了凶险的程度,以至于有那么一两个时刻,张世康觉得自己要翻车了。但黄得功、卢象升他们没让张世康失望,他们在最关键的时候如期抵达官山,时机把握的刚刚好。“是火炮为咱们近卫军赢得了机会。”张世康又道。大清国肯定以为近卫军已经是强弩之末,所以才发起一轮轮猛烈的攻势,近卫军虽累,可大清国也同样累。而在这时候,近卫军的援军来了,三百门重炮开火了,鞑子士气一下子被打没,一切也就该结束了。之所以让卢象升、黄得功在这时候赶到,而不是更早,就是要对大清国实施反包围,必须在这一战尽可能多的消灭大清国的精锐。没有什么机会比现在更好了,想成建制的将鞑子的全部主力击溃,实在是太难了。“不。”朱慈烺恢复了冷静,少有的否认了师父的说法。“是真理赢得了这个机会。”朱慈烺说出了自己的理由,并且十分的笃定。就在刚刚,在这片血染的大地上,旭日初升,艳阳高照,他亲眼见证了何为真理。“你小子,都会现学现用了。”张世康露出苦涩的微笑。不论如何,他赌赢了。此战之后,大清国将再无机会。……“陛下!西北方向也有敌人,是大明的边军!”巨大的炮击声,使大清国的哨骑即使来到皇太极身边,也不得不忍着耳朵的刺痛大声禀报。“卢象升……”“接下来还有谁,吴三桂吗?”皇太极自语过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一切都明白了。周围的亲卫也好,文武大臣也罢,全都满脸的惊骇,他们如何也想不到,明明是他们包围着大明朝的近卫军,而且优势占尽。何以突然的就局势逆转,近卫军突然多出了那么多的重炮,短短两刻钟时间,他们竟然被反包围了!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皇太极的表情最是平静,但没人能明白此刻的他有多痛苦。这场赌上国运的战争,他本以为自己是棋手,只要杀死了张世康,大清国就再无隐患。以他对大明朝士绅阶层的了解,不用多久,大明朝便会再次回到原来那个贪腐横行、内斗不断的状态。为了杀掉张世康,他确实显得有些不谨慎了。他谨慎了一辈子,唯独这一次,就这一次……现在他明白了,他非棋手,反倒成了棋子。这一切就是个阴谋,他被那小子利用了自己的心理,自己主动跳进了圈套里。他已经不关心究竟是谁泄露了军情,一切已经没有意义。可笑的是,直到两刻钟前,他还以为胜券在握。悲愤、痛苦、不甘。他突然就感觉很无助,想找自己的兄弟。环顾四周,不见多尔衮、代善等兄弟,只有几个满脸惊恐的汉人官员。他悲哀的发现,因为他的不谨慎,他的兄弟们或许已经……这一刻,所有的情绪都在他的胸膛爆发,皇太极只觉得胸闷的难受,喘不过气来。心口一股热流涌来,皇太极猛的吐出一口鲜血来。力气在飞速的消逝,他无力的从战马上栽倒下来。周围的汉人官员发出惊呼。“陛下!”“陛下!”…… 第641章 吾辈辽人 官山西北方向,卢象升端着单筒望远镜望向整个战场,目光深邃,表情忐忑。当他看到近卫军的军旗仍旧在飘扬时,脸上明显露出放松的表情,等他搜寻到两个模糊不清的黄色身影时,才终于放心下来。东北方向,黄得功已经率领三万近卫军与建奴短兵相接。再无后顾之忧之后,卢象升很果断的向虎贲军下令道:“众将听令,立刻向建奴实施包围性进攻!此战,要为我大明朝绝了建奴的后患,要以杀死更多鞑子兵为首要目标,重复一遍!”在场的将领中,有孙传庭、虎大威、尤世威、侯世禄、猛如虎,个顶个都是大明虎贲军的顶梁柱。即便如此,他们也是在一个时辰前才得知了大元帅的整个计划,当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艺高人胆大,他们只能以这个歇语来评价大元帅的这个计划。可是如今看来,他们几乎已经成功了。如今最后的一环,便是趁着建奴士气全无,完成剿杀。这,是他们整个计划中唯一要做的,为此,近卫军承受了建奴全部的打击,此乃其一。几十年以来,大明边军被鞑子当狗遛,即使拼了命打赢了战斗,却无法对鞑子进行有效追击。原因也很简单,边军少骑兵。而这种长久以来的现状,具象化到边军的将领身上,就只有一个词来形容——窝囊。基于以上两点,即使不谈虚无缥缈的所谓爱国主义,边军上上下下都绝不会放过屠戮建奴的机会。以至于卢象升刚说罢,在场的将领们皆高声重复道:“向建奴实施包围性进攻,为大明朝绝了建奴的后患,以杀死更多鞑子兵为目标!”“我为尔等擂鼓助威!预祝助威武运昌隆。”说罢,卢象升向着战鼓走去,孙传庭、虎大威等人尽皆拍马赶往自己的部队传话。不多时,战鼓声响起,众多将领按照既定的计划,分别率领所部向西、向东两个方向实施包围。一通鼓作罢,卢象升长叹一口气。实际上,他刚才真想自己带头冲锋,这是他做了十几年的事情,李自成、张献忠称呼他为卢阎王可不是白称的。如今张献忠已死,李自成成了自己的部将,若不是事情真的这样发生,卢象升是完全不敢相信的。与大元帅表明志向之后,卢象升便再也没机会带头冲锋了,短短两三年过去,他甚至有些追忆贾庄之战。那一场战争,他向死而生,可谓杀的酣畅淋漓。大元帅专门下了禁令,常规战争三军主帅皆不可带头冲锋参与战斗。而大明三军的说法,是在去年才开始的,便是直属于天子的近卫军,为大明镇守边关的虎贲军,以及负责大明内地两京十三省治安的永宁军。除了主帅以外,一般情况下,总兵、副将一级将领也不得亲自参与战斗,唯有参将及参将以下的中级将领可参与冲锋。这条禁令刚下达时,不少总兵、副将都有些不理解,他们认为只有自己带头冲,下面的部下才会不惜命。而卢象升理解张世康,认为从长远来看,这样才是正确的。有主将带着冲锋,部队的战斗力自然好些,可主将一旦被敌人杀死,遭受的士气打击也将是加倍的。只是……对于习惯冲锋陷阵的卢象升而言,如此好的杀鞑子的机会,他却只能旁观,实在是令人心痒。卢象升不禁想到,倘若大元帅在这儿,肯定会揶揄着埋汰他吧。毕竟大元帅时常说,他可是个读书人。火炮声响彻天地,一直都没有停下,半个时辰之后,卢象升和黄得功合力,从东、西、北三个方向完成了对建虏主力的包围。被近卫军折磨了两三天的建奴,又遭遇三百门重炮的狂轰滥炸,士气本就低迷,黄得功和卢象升生力军的突然出现,成了压倒建奴士气的最后一根稻草。建奴崩溃了。他们失去了斗志和勇气,士兵找不到将领,将领指挥不了士兵,不少建奴将领或死于火炮之下,或自顾自的逃窜。东、西、北三个方向如同一堵墙一般皆有敌人,他们就只得往南逃窜,意欲冲出包围网。卢象升和黄得功,以及官山近卫军还有战斗力的部分士兵,果断下令追击。整个战场若从高空俯瞰,将看到一个巨大的u型半包围圈,而u型的中间,便是可盼着冲出包围圈的鞑子。即使单单卢象升的手里就有八万人,加之黄得功和官山近卫军残部,兵力将达到十二万。但建奴也还有八万多人,十二万包围八万,即使被包围的一方士气全无,也很难做到。于是只能一边跑,一边追,皆期望另一方精疲力尽。这种情况又持续了半个时辰,就在张世康逐渐失去耐心,觉得整个计划就要因为吴三桂的失误功亏一篑的时候,正南方向冒起了一朵紫色的烟花。吴三桂的怨军终于赶到了官山。三路人马之中,唯有吴三桂的怨军距离官山最远,当初商讨这个计划时,张世康甚至想改换既定目标,这可能增加被皇太极识破的风险。最终吴三桂立下军令状,他不想错过这场报仇的盛宴。远处是林立的怨军旗帜,两万六千辽西老兵难掩疲倦,这两天多以来,他们昼伏夜出,每天只休息三个时辰。可在疲倦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支撑着他们,让他们可以短暂的忘记身体的疲惫,让他们得以保持亢奋。那是对大元帅的敬畏,那是对回乡的执念。他们向着敌人发起进攻却没有喊打喊杀,速度并不快,因为敌人正向他们冲来。不知有谁开始吟诵:“吾辈辽人,故土沦丧。血泪满腔,念吾爹娘。怨哉恨哉,剑指豺狼。灭尽建虏,衣锦还乡。”片刻之后,整个南部战场上,都响起了嘹亮的歌声。他们握着手里的钢刀,就这么吟诵着,或低吟,或高亢,但却从未如此决绝。…… 第642章 跟随本王,杀出一条血路来 一方士气全无,而另一方则带着信念,战况自不必说,以至于双方刚碰到一起,建奴便遭遇到了屠戮一般的场景。不少鞑子甚至开始往后退,毕竟后方的敌人虽多,但不至于像面前的敌人一般,眼睛都是红的,只一对视,他们就觉得对方要生吞了他们。两万多怨军加入战场后,追逐战暂时又成了混战,只不过相比于此前的混战,此刻的战场成了一边倒。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直到多尔衮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大清国就完了。他先去找皇太极,却只看到皇太极眉头紧皱的陷入昏迷。那些个汉人文官一个个哭哭啼啼,仿佛死了亲人一般,但多尔衮只觉得厌烦,他一刀就将那范文程给砍了。自始至终,他们兄弟就从未真正信任过汉人,这些家伙全是惺惺作态。他皇兄虽然从未表示,但多尔衮心里明白,即使是他皇兄,也只是利用这些汉人。此番作战,那个叫范文程的全程参与,如今有此结局,他已经有了取死之道。杀了那范文程之后,多尔衮查看了皇太极的病情,发现皇太极印堂发暗,就连脖颈都是黑紫色,只觉大事不妙。他想去找其他几个兄弟议事,阿济格死了,多铎也死了,济尔哈朗这么久没消息,大概也死了。他带着一群亲卫四处搜寻,只找到了礼亲王代善。“二哥,陛下晕厥,怕是不中用了!”多尔衮少有的露出一丝喜色。在这样的局面里,只有血亲在身旁,多尔衮才有一丝安稳。多尔衮此前历经很多战事,但却从未像如今这样败的这么惨,自然也不清楚如今的局面应该怎么处理。士兵们都在乱跑,根本没人听他的。相比于只有三十出头的多尔衮,代善身为努尔哈赤的次子,今年已经快六十了。多尔衮原本以为可以得到合理的建议,然而代善的表现却令他无比失望:“老十四,我……我的儿子全死了,亲卫也全死了。瓦克达的尸体被火炮炸的哪里都是,我……我甚至不知如何为他收尸……”代善是被如此数量的火炮给炸懵了,他是幸运的,那么多的炮弹都没炸到他。同时他也是不幸的,身边的数十个亲卫,包括岳托死后,他最寄予厚望的四子瓦克达全数战死。而且是在他的眼前,以至于代善都开始怀疑人生,怀疑为什么要打这场仗。毕竟这么多年来,大明几乎没有主动进攻过他们。多尔衮怒斥道:“二哥,你荒唐!如今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义,咱们只有趁此前的机会杀掉张世康那狗贼,大清国才有希望。咱们只不过赌输了罢了!那又如何?难道只能引颈就戮吗?”几个侄子战死了,他也难受,他的两个胞兄弟也死了,现在陛下昏迷,局势危急,成大事者,岂能陷入此等情绪不能自拔?“十四弟,我……我现在只想回家。”代善艰难的闭上了眼睛,浑浊的眼泪淌下来,像极了被打丢了魂儿的丧家之犬,哪里还有半分大清皇族的气概。多尔衮只是失望,陛下昏迷,兄弟全部战死,余下的兄长却被打掉了魂魄。难道苍天真的要亡我大清吗?“我已经老了,战不动了。”代善不敢看多尔衮的眼睛,只是小声的继续道:“十四弟,战场是属于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正红旗还有数百旗人可以听从命令,你带上他们,杀出去吧。这是唯一的出路。”代善的意思很明白,只要多尔衮能带领众人逃出生天,不仅正红旗以后承他恩情,整个大清国都将视他为功臣。多尔衮咬了咬牙,知道代善是指望不上了,当即便冲不远处正红旗的人一挥手。“你们几个,护卫着我二哥去与陛下的马车一起,其余人,随我杀出一条血路来!”见亲王殿下如此决绝,那数百正红旗的人顿时为之一振,现在的局面,太需要一个能力挽狂澜的巴图鲁了。随后,多尔衮便重整旗鼓,他亲自带头冲锋,边杀敌边用满洲语大声喊着:“跟随本王,杀出一条血路来!”他身后的正红旗旗人也都跟着杀敌喊话,约莫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多尔衮靠着拼命,不断有回过神来的旗人向他靠拢。卢象升当然发现了鞑子兵的这一举动,他立即命令虎大威前去狙击。战场重新又变得激烈起来。就这样一直打到天色渐黑,明军收获颇丰,自上午三军汇合之后,毙敌至少四万。可即便如此,建虏的士气却始终没有完全涣散,就好像卡在了一个临界值。就连张世康都不得不夸赞那多尔衮,不得不说,刚开始创业的八旗兵,确实很能打。但他却并不打算放过多尔衮,傻子都知道,趁他病,要他命。当天晚上,张世康一面命令士兵抓紧时间休息,一面加派出数十支的夜不收,让他们死死盯着剩余建奴的动向,明日继续追击。就这样一直忙活到深夜,张世康才有功夫吃上一口饭。而即便是在吃饭,仍旧不断有人来请示他各种事情,当他听到李自成请见时,表情不自觉的有点错愕。同时也似乎在其预料之中,最终张世康放下了馒头,将李自成召了进来。李自成全程参与了今天一整天的厮杀,此时虽然疲惫,但气色尚可,只不过稍微有点不自在。他见大元帅的次数并不多,投诚了之后,也就见过一次而已。对于这位年轻的元帅,李自成在心里的评价很高,尤其是得知了张世康在朝廷里的一系列改制之后。不破不立,有这样的气魄,还把事做成了,这样的人,就没有一个是傻子的。所以,即使他也听闻这位年轻的元帅很多不着调的事,但却从不相信,认为不过是伪装罢了。来到大帐内后,李自成很是恭谨的单膝跪地行礼。张世康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李自成回道:“起来吧,大明三军里的礼数已经简化,不必动辄行跪礼。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李自成这才站起身来,他当然知道张世康说的是什么,但同时也有不解。见张世康心情还不错,便立刻问出了困扰他许久的疑问:“敢问大帅,何故称卑职为应运之人?” 第643章 我要你一路向西 “我以为你会问我将会把你派往哪里去。”张世康指了指一边的座位道。诸多的流寇领袖中,张世康比较看重的,一是李定国,二便是李自成。在其余的流寇首领中,张献忠喜怒无常太过抽象,刘宗敏等人太过残暴嗜杀。难以想象,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李定国,竟然是那么一个坚韧不拔的性子,最终在民族主义面前,坚定的为了抵御异族战死。而李自成又不一样,这个人虽然沉默寡言,但却足以称之为人狠话不多的那种。他的一帮子手下,刘宗敏、郝摇旗、刘体纯、尤东升,还有摇黄十三家的不少头领,几乎全都是曾经犯下命案之后做了流寇的。如若不是他来搅局,大概在两年后,北京城便会上演戏剧性的一幕。崇祯老哥几乎是苦苦哀求着让群臣们捐饷,结果几无所获,当李自成入主北京城后,也要求这群人捐钱。只是李自成用的法子不一样,不捐要吃苦头。剁手指都是轻的,还有砍胳膊、砍脚,乃至当着家主的面凌辱其妻女,或者用烧红的烙铁烫,遇到硬骨头就直接砍头。总之,最终从京城的士绅官老爷手里搞出了几千万两白银。在搞钱这事儿上,张世康认为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魏忠贤是这样,李自成同样如此。况且李自成本性算不得坏人,只能说是太穷太苦太倒霉,单单是绿帽子都有两三顶,能换着带。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李自成骨子里有种不服输的劲儿,苍天不公,那便砍了苍天。在给李自成写那封信之前,张世康已经命锦衣卫查清楚了李自成以及他主要骨干的家底,他认为李自成是个成大事的人。“至于信中的应运二字,其实应的是几年前的运而已,现在,这个运已经没了。”张世康随口道。几年以前,大明朝廷破破烂烂四处漏风,外有建虏成天叩关,内有蝗灾、旱灾、黑死病。你李自成振臂一呼,那便是你的运。可是如今,大明朝廷已经基本完成了改制,一系列的惠民国策之下,本就疲敝且渴望和平过安稳日子的百姓,脑子就算进水也不会再去造反了。大明治好了自己的癌症,属于李自成、刘宗敏等人的时代,也就结束了。李自成没有说话,但他明白张世康说的那个运是什么。当初他还在四川学习张世康的政策,在四川各地搞土地改革时,便发现这么搞下去,日后将不会再有人跟着他造反了。土地,就是百姓的命。可是他却仍旧不理解,既然如此,张世康为什么还要给他写信,难不成就只是为了消遣他吗?张世康并不着急,而是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甜米酒,自顾自的喝了一口。他不喜欢白酒,太辣嗓子,反倒是对米酒愈加钟爱,偶尔便会喝上一些,以帮助更好的入眠。“不用那么看我,本帅虽然好开玩笑,但却从不在正事儿上开玩笑。农民起义的时代结束了,可是我告诉你,另一个时代来临了。本帅所言的机会,便是让你成为时代的弄潮儿。做好此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而你,将被青史铭记,为华夏民族子孙世代尊敬。这可是诸多帝王都不曾有的待遇。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张世康吊人胃口是有一套的。对于这时候的人而言,不论是文臣还是武将,金钱地位或许都很重要,但倘若再加上一条青史留名,估摸着绝大多数都会选择后者。果然,张世康这么一说,李自成的眼睛立刻变的格外认真。可是,他仍旧没有开口问。张世康一时间觉得装逼未遂,这家伙,难道就不能随口附和几句吗?就是问问他究竟是何事这么重要?竟然可以青史留名,为后人铭记和尊敬?沉默寡言有时候是个优点,但这时候的张世康还是喜欢话痨。比如他的那群动物朋友们。“大明将会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永久的解决掉北患。这包括建奴,同时也包括大草原上诸多的游牧部落。火器崛起之后,属于游牧民族的时代,也将结束了。你看,一个个时代开启,一个个时代结束,咱们永远不必遗憾,因为总有新的机遇等着。”张世康难得的告诉下面人自己以后的计划,但同时又仿佛谜语人一般,什么都不说破。不过这倒是实话,驰骋草原,对其他国家总是能形成降维打击的游牧民族,确实是在火器时代来临之后没落的。若是从公元前的匈奴人开始算,到如今也有将近两千年了。他很高兴,游牧民族的威胁将在他这里终结。李自成仍旧没有说话,只是向着张世康投以疑惑的目光。像是在问,那么您到底想让我干什么?火器时代是来临了,可是那最先属于近卫军,然后是虎贲军。他的那些部下,现在还都是大砍刀。张世康皱了皱眉头,李自成不自觉的垂眉,但仍旧没有理解张世康的含义。“你真是笨的可以,还不如老曹!”张世康无语道。就算曹变蛟在这儿,估摸着也会当个捧哏,结果碰到个闷葫芦。索性张世康也不指望了,直接便道:“此战结束之后,我要你带着兵马,一路向西。”…… 第644章 贤婿就是儿子,儿子帮他做事,不是应该的吗 “一路向西……”李自成嘀咕了一句,似乎并不明白那是让他做什么。更不理解为什么一路向西会让他成为青史留名的人。“对,沿着草原以及极北一路向西,直到到达一个叫做乌拉尔山的山脉,方可以停下脚步。一路上或许你会遇到很多人,或许他们是敌人,或许不是,但你经过哪里,哪里就要成为普天之下。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吗?”张世康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同时又提出了疑问。“这……若遇到敌人,杀了他们便是。只是,卑职从未听说过有叫做乌拉尔的山脉。”张世康的话,他只明白了一半,比如那普天之下,当然是莫非王土了,这是让他去征服。对于杀人这块,李自成驾轻就熟,从此前关内的流窜,到草原的流窜,他对游击战术有了更深的理解。在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上,懂得递进我退敌疲我打,就是懂了这里的生存逻辑。“看来你根本不明白,没关系,此事待本帅回去,会与陛下以及内阁商议。我信里告诉你,是希望你提前做好准备,告知你那些弟兄,此后你们要做的事,以及可能遇到的强敌。哦,这些强敌里头,注定有个叫罗刹的国家。他们如今正在一路向东。”多的张世康也没说,因为说了李自成也不会明白。在大明现在的传统观念里,压根缺乏对殖民的认识,儒家的文化更讲究的是内圣,而非外王。天朝上国的思想,使他们看不上贫瘠的土地。基于以上原因,使得这时候大多数无人居住的土地被欧罗巴人占据。去年年底的时候,负责海外的锦衣卫人员回京述职时,曾提到罗刹国的拓荒者已经抵达了叶尼塞河河畔,并且仍在继续向东拓荒。叶尼塞河位于大明的正北方,距离大明已经很近,反而距离罗刹国的首都莫斯科很远。他们带着少量的人到达这里,插上旗子,让当地的人种植土豆,然后这里便成了罗刹国的土地。当然,遇到的抵抗也有,只是这群拓荒者十分的聪明。起初,他们只是靠着北极没有人的地方插旗子,遇到人数众多的草原部落也会绕道。但随着本国国力的提升,以及火器的普及,游牧民族的劣势越来越大,最终完全沦为了罗刹国的附庸。罗刹国一路向东的拓荒行动持续了两百年左右,他们称呼距离他们最远的地区为远东。中间部分为中东,靠近欧洲的则称呼为近东。在启蒙主义和民主主义觉醒并逐渐被所有人接受之后,一个国家如果想要增加国土,就要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一场战争不仅要遭到很多人的谴责和制裁,甚至付出巨大的牺牲后,最终一块弹丸之地都得不到。可是在目前这个还处于封建主义的时代里,一切都还处于萌芽阶段。国与国之间没有界碑,更没有人耗费巨资拉铁丝网做边境墙,各国之间仅仅有的只是模糊的界限。而在更多的人迹罕至的地方,那里的人们走到哪里就是他们的家,或者说打到哪里,哪里就是国界。这是多么美妙的时代呀。他张世康身为大明王朝的大元帅兼内阁大学士,倘若不趁着这个机会多为子孙后代获得土地,日后那是要被戳脊梁骨的。名字他都取好了,以秋海棠叶为界,一路往西可称呼为近西、中西和远西。这些地区大部分人迹罕至鸟不拉屎,对于国家而言,似乎没有什么价值。可这只是基于现在,张世康心里是清楚这些地方蕴藏着多少矿藏的。坦白的说,倘若不是地底下有如此多的宝藏,后世罗刹国早就在撒克逊人的制裁下破产亡国了。关于殖民和拓荒,与张世康联合大明勋贵搞的和联胜,以及制造总局研制的诸多项目,以上的所有,都是相辅相成的。张世康溜达的时候或许很闲,但其实一直在思考某些东西。他是懒,自己也承认自己懒,但既然坐上了这个位子,就必须去负一些责任。当儒学不能与时俱进的时候,就该改一改,天朝上国,也需要海外的朝贡国呀!……崇祯十四年六月十二黄昏,紫禁城乾清宫。崇祯皇帝处置完了最后一道奏疏,望着窗外透过的夕阳余晖在发呆。他的桌案上放着一碗煮好的燕窝粥,热气氤氲,但崇祯皇帝却丝毫没有兴致。张世康离开京城已经一整个月了,他又挂念那小子了。乾清宫太冷清了,相比于此,还是菜园子更能让他提起兴致。那小子在的时候,总是埋汰他堂堂天子竟然喜欢种地,有次还开玩笑说,民间百姓都说皇帝是用金锄头锄地的,以此来调侃他。更可恶的是,这小子后来还真送了他一把金锄头。当然,是镀金的,倒不是张世康用不起,而是他担心崇祯老哥用不起。在习惯了张世康的胡咧咧之后,崇祯皇帝也乐得身边有个能随时说心里话的人,他现在还真就用着那把金锄头来着。可是崇祯皇帝最近心里总是很不安生,张世康离开京城越久,这种感觉便愈发的强烈。他当然不会告诉身边的人,他现在已经如此依赖一个臣子。但其实崇祯皇帝懒得解释,他现在并不认为那小子是臣子了,或许用不了多久,就变成自己的贤婿了。贤婿就是儿子,儿子替他做些事,那不是应该的吗?唉,这小子已然半个月没有消息了,也不知道现在战事如何了,崇祯皇帝略微有些烦闷的想。一旁守着的王承恩见状,哪里还看不出自家皇爷是在想什么,笑意盈盈的小声道:“皇爷是挂念镇国公了吧?不过老奴觉得,镇国公什么都吃,但就是不肯吃亏。皇爷放心吧,镇国公一定安稳无虞的。”崇祯皇帝并不领情,诸如这种好听话他早已免疫,便皱眉道:“哼,你执掌着东厂,难道就没外头的消息渠道吗?何以竟半个月没个音信?”王承恩有些委屈的解释道:“回皇爷,东厂主要负责关内各地消息的收集、整理以及舆论宣传,关外是锦衣卫负责的呀,这是公爷与皇爷您商议好了的。”崇祯皇帝当然没有真的生气,只不过是平时敲打人习惯了而已。这阵子几乎每隔一天,崇祯皇帝就会着人将锦衣卫的人召进来询问战事,但得到的总是那边没传消息过来。这也是崇祯皇帝烦躁的最重要原因,虽然很可能仍旧是这个结果,但崇祯皇帝还是让王承恩去召锦衣卫的人过来问话。只是这一次,王承恩还没走出大殿来,便有人前来传话,说锦衣卫指挥同知刘文耀请求召见,说是有重要军情。崇祯皇帝当即紧张起来,立刻让刘文耀觐见。当一身飞鱼服的刘文耀刚走进大殿,还未来得及行礼,便被崇祯皇帝打断了。“刘卿免礼,你得了什么消息?关外战况究竟如何?”崇祯皇帝皱着眉头满脸的认真。“回禀陛下,臣……臣也不知,信是从虎贲军都督府出来的,有……有蜡封,只能陛下您来看。”刘文耀看起来有点紧张,说话也磕磕巴巴的。“那还愣着作甚?快将书信呈上来。”刘文耀这才从怀里掏出信来,只不过一下子掏出来两封。那信封上甚至还标注了序号,崇祯皇帝不假思索的就打开了序号为一的信封。信的内容很短,甚至只有几行,可崇祯皇帝只扫视了一眼,便顿觉犹如晴天霹雳一般,但见信上只写着:“兵马元帅被建奴十数万精锐围困官山……”…… 第645章 都出去吧,朕要静静 崇祯皇帝腾的一声从龙椅上站起身来,额头的青筋瞬间凸起,眼睛瞪的像是要吃人。他紧紧盯着刘文耀的眼睛质问道:“如何会变成这个样子?如何会?”话刚说完,他的眼睛已经红了。那是他不能承受之重,也是整个大明不能承受之重。早知道不论如何,也不该让那小子出京城,他虽然打仗很有一套,但处理内政改制更厉害。如果非要选择,他宁愿张世康留在京城里,哪怕这小子时常口无遮拦。崇祯皇帝知道刘文耀或许也是刚得了消息,根本无法回答他的质问,他只是在思考,可是因为焦急无法让他冷静下来,只得将心里的疑问以说的形式来辅助。“卢象升干什么吃的?为何不去支援?还有怀国公?若是张世康有了闪失,两人难辞其咎!早知道……早知道……除了无忌,没人能靠得住,没有人!”崇祯皇帝一面在思考着,一面在乾清宫里快速的走动。“不行,绝对不行,王大伴儿!”想来想去,崇祯皇帝都无法接受失去张世康的结果,情急之下他似乎有了主意。“老奴在,皇爷请言。”王承恩立即跪倒在地。对于镇国公,王承恩是抱着感激之心的,这其中不仅是因为当初张世康的举荐,更因为有了张世康的相助朝廷才稳定下来。他是家奴,唯有皇爷好,他才好。“你立即去西山大营,召集近卫军全部兵马,出关!”“不!朕也去,朕要御驾亲征!朕的儿子……也在那里。”崇祯皇帝是真的过于焦急,以至于现在才想起自己的宝贝儿子。如果无忌死了,想来太子也活不成。但这念头只在崇祯皇帝心里闪了一下,就被他摒除了。“老奴遵命,老奴这就去准备。”说着王承恩就要出乾清宫。刘文耀的嘴角抽了一下,有些不合时宜的建议道:“陛……陛下,信……信有两封呢。”崇祯皇帝这才想起手里竟还有一封标注着序号二的信,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并再次瞪了刘文耀一眼。刘文耀缩了缩脖子。信封拆开,但见信纸上如同知了爬似的字迹。“陛下,臣虽然被围,但其实是臣故意的,臣以己身为饵,吸引那皇太极来攻。他果真上当,中了臣的埋伏。告诉陛下个好消息,此战,我近卫军联合虎贲军大败皇太极,毙其精锐不下十万,是实打实的歼灭了他们十万精锐。另,建奴皇族济尔哈朗、阿济格、多铎,及其骨干将领瓜尔佳鳌拜、苏克萨哈等数十人皆死于此战。倒是最终没见那皇太极,不知道是不是也狗带了。大清国要亡了,哈哈哈哈哈!现如今,臣仍旧在追击建奴的剩余残兵,只不过那多尔衮太能跑,马上臣就要跑到义州了,先这样,回头说。”这信写的……是无忌的笔迹,口吻也是他的。可这……为何两封信的差距这么大,倘若这两封信是一起写的,为何不写成一封,还要专门标注序号?崇祯皇帝皱眉琢磨了一会儿,才终于意识到,那小子怕是故意的!念及此,崇祯皇帝心中火起,可他又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他看了一眼刘文耀,刘文耀眼睛闪烁似乎知道些什么,赶紧低下头道:“陛下,这不关臣的事,臣不知信里写的什么,但送信过来的缇骑说指挥使大人有交代,让陛下按照序号看,臣……”刘文耀虽然虎,但在天子面前,那是一点都不敢隐瞒。他早便问过那传信的人,知道官山之战是指挥使大人打赢了,而且是大胜。刚才崇祯皇帝读完第一封信时,他就从天子的表情里看出,大概信里是有什么猫腻。就说嘛,一封信干嘛要拆成两封,还标个序号,指挥使大人真是皮。看刚才把陛下给急的,不过跟着指挥使大人干果真没错,陛下可真是宠溺呀,竟连太子殿下都给忽视了。崇祯皇帝没工夫听刘文耀解释,心里头窝着火继续问道:“传信的人还知道什么?关外的局势现在如何了?”刘文耀当然不敢隐瞒,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天子。“陛下,官山之战指挥使大人被围困了两三日,据说就连火枪手们都拎着刀子加入近战了。当是极凶险的。”完了,刘文耀加入了自己的判断,崇祯皇帝闻言面无表情。王承恩一听官山只一战,就歼灭了建奴十万精锐,脸上立马露出喜色。他正打算说些体己话恭喜一下皇爷,哪知道得了答案的崇祯皇帝立马变了脸色。“都出去吧,朕要静静。”刘文耀如释重负,立即行礼往大殿外走。王承恩刚转过身,立马想到他刚才可是得了旨意的,琢磨了一下还是转身道:“那……皇爷,老奴还要不要去西山大营了?”崇祯皇帝眉头一皱。“去西山大营作甚?让那小子看笑话吗?记住,朕从未下过此令,朕看了书信后并无失态。让那刘文耀嘴巴严实点!”“唉,老奴知晓,老奴告退。”王承恩很想笑,但他受过训练,忍住了。然而刚走出大殿,王承恩便听到大殿里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想来是皇爷确实有点生气了,王承恩摇了摇头心道。“臭小子!竟然连朕都敢糊弄!待你回京,看朕怎么收拾你!”崇祯皇帝尤自不解恨,抓起另一个茶碗再度摔到大殿里。身为天子,从没有朝臣敢明着戏弄他,也是基于此,崇祯皇帝刚看到第一封信压根就没多想。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事,那小子也敢开玩笑。生了一会儿闷气,崇祯皇帝很快就好了,他再度看了那两封信,觉得不论如何,此战后,建奴再不成气候。如此,便又有些欣喜起来,觉得不该这么生气,随后他又想起刘文耀的话,火枪手都加入了近战,据说作饵的三万人死伤过半。这小子,竟敢报喜不报忧,也不对,他第一封信就是报忧的!崇祯皇帝的情绪被张世康搞的忽高忽低,半晌才楠楠的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哦,那小子没事,朕的儿子应当也没事的。”…… 第646章 恭贺吾皇,恭贺大明! 第二天早朝。崇祯皇帝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以至于看向户部尚书海中期的眼神都带着一丝喜色,搞得海中期一时有些莫名其妙。由于处在战争时期,这阵子海中期都很忙。正在加紧组建的永宁军,需要大量的军服装备,虎贲军需要粮草弹药,近卫军也需要粮草弹药。永宁军还好说,毕竟关内承平不太着急,而且逼的紧了,海中期大可以当朝与兵部尚书李邦华激情对线。可虎贲军的补给他不敢马虎,另外还有在外领兵作战的镇国公,一般情况下,他不敢跟当今天子激情对线。更何况镇国公此战,乃是扬大明国威的天大的事,天子曾经说过,这一战镇国公会为大明收复失地。大明朝几十年来屡战屡败,莫说收复失地,能不继续丢失土地已经难能可贵了。可是海中期反倒对镇国公抱着很大的期待,毕竟那个小子虽然骄纵蛮横一堆缺点,但在大事情上却从不胡来。只是户部一下子承担这么庞大的补给,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每次上朝,对户部官员来说都如坐针毡,各地都找他们要粮要补给,关键是理由都很充沛,连他都不知道如何去反驳的那种。大明朝虽然现在不缺钱,可问题就出在这里,有银子但是换不成粮食。以至于海中期一度都有点怕上朝了。天子一改往日忧虑,当是生了什么喜事,只希望今日不再找我催补给吧,海中期暗暗的想。太仓真的快空了。十几万大军人吃马嚼,太仓也就去年攒下点粮食,一个月就快见底了,而夏粮至少还得半个多月,才有可能陆续收上来。就这,还得是百姓们乐意卖。税制以及土地改制之后,为了最大限度的减少损耗,以及官府的所谓火耗,百姓们现在可以以银两的形式抵扣田赋。理论上,百姓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种出的粮食,好在是东缉事厂宣传工作做的到位,官府出价也合适,对收粮的事,海中期倒是有把握的。海中期就这么杂七杂八的想着,王承恩便高唱开始朝会,还没等群臣开始奏事,崇祯皇帝倒是先摆了摆手,示意他有话要说。“今日不议各地政事,且先给诸位说个好消息。”说罢,崇祯皇帝一摆手,王承恩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展开来。而崇祯皇帝则平静的重新坐回龙椅上,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大明的消息传递有两套班子,官方是通过通政使司上奏疏,即便是重要军情,正式的礼制也是如此。除此之外,锦衣卫、东厂乃是天子私人的情报组织,一般情况下,效率比之通政使司要快上不少。以至于群臣们左右瞅瞅,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好消息,要在朝会的开始便宣布。王承恩将信纸展开,清了清嗓子道:“臣张世康敬拜陛下。臣知我大明朝虽初发活力,然粮草补给仍有不支,是以此战只领半数近卫军出征。臣更知不能久战,是以设下天罗地网,引那建虏主动决战。伪帝皇太极迫于杀臣,中计于官山。臣以近卫军、虎贲军联合剿杀之,三百门重炮齐射,建虏溃不成军。官山一役,毙敌不下十万,皆建虏之精锐也。伪清皇族阿济格、多铎、济尔哈朗等数位王族战死,皇太极重伤昏迷。历经死战,伪大清国不成气候也。臣将以剩勇追击穷寇,我大明朝收复失地,指日可待。陛下可期矣。兵马大元帅张世康百拜。”信的内容写的相当考究,甚至解释了官山之战的经过,关键是字迹清秀工整,与张世康写的知了爬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这当然不是张世康原话,而是经过司礼监润笔之后的,崇祯皇帝后来又召见了信使,详细问清了整场官山之战的过程。崇祯皇帝早已有了心里准备,王承恩宣读完毕之后,他的脸上带着很大的满足。他很庆幸,列祖列宗为大明朝降下了大才,更享受目前百官的痴呆表情。也无怪百官发愣,自建虏发迹之后,数十年来大战小战上千,却从未有哪次战役可以一次毙敌十万,且信中说都是精锐。建虏全族满打满算才有多少精锐?若只算女真人,历经前两次挫败之后,顶多不会超过六万。就算加上投靠了伪大清国的蒙古人,十万精锐虽然有,但莫说击毙,就是抗衡都是说梦话。八旗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话不止是在建虏那边传,习惯了打败仗的大明朝官员,也不乏有这种想法的。现在告诉他们,咱大明朝一战就杀了他们几乎全部精锐,这若不是在朝堂上,还是天子亲自告诉他们。搁谁谁能信?“这封战报乃是昨晚自前线经锦衣卫递交上来的。至于可信度,自镇国公任了兵马元帅,历次战报皆详实有效、有据可查,诸位想来也都是明白的。”似乎是为了增加可信度,王承恩宣读完毕后又提醒了在场的人。实际上文官虽然换了一茬,但对武将们仍旧抱着旧有的心态,以至于对武将们呈交的战报总是将信将疑。不过确实如王承恩所言,自张世康统管了天下兵马之后,历次的战报经过户部、兵部,联合大理寺官员等衙门反复考证过,均是实报。在这一点上,诸多官员虽然对张世康这号人物敬而远之,但却是没人敢置喙的。人家是真的打了胜仗,而且又那么招天子喜爱,谁会没事给自己找抽?可是……那是十万大军呀,还是建虏的几乎全部精锐,在大草原,就是想杀十万头猪,那也得费一大番工夫。不可思议,不可思议!海中期也满脸的吃惊,张世康有大才,这是毋庸置疑的,至少从目前来看,张世康参与的战争从无败绩。可战报里的战绩,还是太令他震惊了。“具体是真是假,很快通政使司就会收到更加详实的战报了。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不过,朕是信任镇国公的,他说毙敌十万,朕就相信。你们听到了吗?他跟朕说,收复失地,指日可待。曾几何时,我大明朝的武将们莫说收复失地,能固守住现有阵地,已经是他们的所有期待了。诸位爱卿,我大明朝果真要收复失地了,你们信吗?”崇祯皇帝说着说着,就再也平静不了了,脸上不断地红温,语气也变得浓重起来。对于一个天子,一个从继位以来就在不断丢失土地的天子来说,没有什么比近在咫尺的收复失地,更能让他意气风发了。旁人说的他可能不信,可这是张世康写给他的亲笔信。张世康的信越不着调,他越相信。崇祯皇帝的话掷地有声。大殿里少有的寂静。内阁首辅李邦华也有些激动,但他还是先看了一眼海中期,似乎是在问询他的看法,海中期沉凝片刻后,重重的点了点头。李邦华当即不再犹豫,拜倒在地带着些许颤抖的声音道:“恭贺吾皇!恭贺大明!陛下应当祭祖,以告慰我皇明列祖列宗!我大明……中兴在望啊!” 第647章 扬眉吐气 威胁大明朝数十载的建虏被一战击溃,这等好消息,将一扫大明朝上下军民面对建虏时的阴霾,确实值得告慰太庙的列祖列宗了。内阁首辅李邦华起了头后,全体朝臣尽皆跪地请旨,不少朝臣甚至激动的眼含热泪。王承恩也红着眼睛躬身向崇祯皇帝道:“李宰辅所言极是,此前陛下言之,镇国公乃是列祖列宗为我大明朝降下的贤才,今镇国公之功勋,属实当行此祭。陛下这些年,为建虏之事夙兴夜寐,靡有朝矣。为之罪己之诏,个中辛酸,唯老奴知之。今我大明扬眉吐气,岂可不……昭于天下呼。”前半句王承恩是以司礼监掌印身份说给君臣听,而后半句,则是王承恩以家奴身份,为自己的主子鸣不平。前些年朝廷局势不利时,前线一战败,或者哪里一发灾,朝臣便写奏疏以期天子发罪己之诏,告慰其民。却不论其事之因,其实与天子并无过多相关,然而几乎每次,崇祯皇帝都会主动写罪己诏。向全天下人承认自己的过错和无德,于天子来说,无异于屈辱。然而,像这样的屈辱,崇祯皇帝承受过八次。朝臣不会因此怜悯天子,也不会因为天子受辱而更加自责,他们认为,这就是天子的过错。可是如今,张世康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此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当时臣子的无能。这不仅让大明朝扬眉吐气,更让崇祯皇帝自此一扫阴霾,对于崇祯皇帝来说,确实可以告慰先祖了。王承恩也跪下后,全体朝臣都在等待天子的答复,在他们看来,如此合时宜的请求,天子没有理由否决。然而当所有人都在等待天子答复时,崇祯皇帝却沉默了,他站起身来步下御阶,在大殿内缓慢的逡巡,好似在回顾这些年的屈辱过往。朝臣换了一茬又一茬,内阁首辅更是不知换了多少面孔,可他这些年的经历,又有几人能真正感同身受。崇祯皇帝不期待这些臣子能共情他,他只是想静静的感受,扬眉吐气的感觉。所有的朝臣都跪伏在地,他也不敢喊平身。他是天子,这些年做的所有事他都无愧于大明,但这些朝臣却不见得。足足过去十息时间,崇祯皇帝的表情从激动到傲视,再从傲视到归于平静。没人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崇祯皇帝也不在乎这些人是否理解他。当他重新坐回龙椅上之后,十分平静的对群臣道:“诸卿家所言,朕实心慰,如今虽打了胜仗,然战局变幻莫测,为稳妥计,朕以为,确实应当祭祖,却应当在尘埃落定之时,且都平身吧。”崇祯皇帝的话掷地有声且言之凿凿,众多朝臣没有话说。然而崇祯皇帝心里却道,这等光宗耀祖之事,当然是等无忌回来一同祭拜了。既然列祖列宗降下贤才,不让先祖亲眼看看贤才的模样,岂不是对先祖的不尊敬?揭过了此事,朝会重新步入正轨,虽然关外的战事令大家喜出望外,但朝廷当下遇到的困境仍然不容忽视。有户部官员请示夏粮征收问题的,也有工部汇报水渠挖掘进展的,更有建议天子催促近卫军尽快结束战事的。兵部左侍郎道:“陛下,诸位同僚,为今之计最紧要的除却关外之战事外,当是海事。诸位同僚不要总不将海事当回事,镇国公言,今后将是大航海的时代,大海里蕴含着我等不可估量的宝藏。然如今郑志龙不念君恩,竟以海事相挟,与建虏勾勾搭搭,大有与建虏合谋的趋势,望陛下定夺。”兵部侍郎没有对事态添油加醋,只是实话实说。大明兵部自张世康实行军事改革之后,对于三军的威慑能力有所下降,但在其谋其政,该说的还是要说。郑志龙趁朝廷忙于建虏战事,意图以力相要,纠集其手下战船,竟敢封锁大明海域,并且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月之久。这属实是不将大明朝廷放在眼里。这兵部侍郎说罢,朝臣们各自皱起眉头,虽然镇国公在朝会上说过什么大航海时代,但对于他们而言只产生了两种情绪。不了解海洋的,只觉得花费甚多而收效甚微。了解海洋的,基本都知道海洋里的庞大利益,但也对郑家的海上力量十分忌惮。但不论如何,倘若郑家的作为,让朝廷蒙受损失,这肯定是不能容忍的。但另外一部分朝臣认为,几十年来,都是郑氏在保卫大明海域的安全。如今朝廷想重建海军,就是要将郑家抛到一边,忽视郑氏这几十年对朝廷做出的贡献,对郑家不公平。一时间满朝文武陷入分歧。有认为郑家其罪当诛的,有认为朝廷应当换位思考,念及郑家功勋的,一时朝堂之上反倒陷入焦灼。双方各执一词,战在朝廷一边的认为郑家居心叵测,不将朝廷放在眼里,站在郑家一边的,认为郑家多少年来,为了保卫大明的海防安全,做出过很多的贡献,朝廷不该卸磨杀驴。最终关于郑家的应对,又转到了崇祯皇帝这里。众人都以为,即便是当今陛下,在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会不知所措。然而崇祯皇帝在了解了内情之后,只云淡风轻的对群臣道:“诸位爱卿觉得,倘若镇国公在朝堂上,会如何应对郑氏的威胁?” 第648章 干他丫的 这已经不是崇祯皇帝第一次在朝堂上如此说了。海事乃是张世康一手抓的,在场的朝臣也都习惯了天子对镇国公的倚仗。毕竟人家是真的有能耐,满朝文武即使仍有不少跟张世康不对付的,但也只敢私下里腹诽。可即便如此李邦华、海中期为首的文臣,仍旧不发一语。他们能不拆台就不错了,是不可能替那张世康站台的,否则就是对自己当初言辞的否认,就是心口不一。但那群老勋贵们,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他们本就与天子是天然同盟,与国同休,而张世康不仅带着他们家的小子建功立业,还带着他们出海赚大钱。这等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的。泰宁侯陈延祚正好在场,见文官们一个个半晌蹦不出个响屁来,直接出班道:“回陛下,咱那大侄儿做事,向来眼里不揉沙子。朝廷给那郑芝龙爵位时,那郑芝龙便要啥给啥,可一旦朝廷收回成命,这人立马就成了墙头草。咱大侄儿说过,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臣以为,倘若无忌在,绝不会向那郑芝龙妥协,大不了就是个鱼死网破,跟咱大明耗,他郑芝龙耗得起吗?”泰宁侯等人自打开始张罗和联胜商会之后,几乎都不怎么上朝了,即使上朝也都是应付差事充当朝堂的人型立柱,对于政务更是不怎么感兴趣。武勋不跟他们争权力,文臣们自然乐见其成。但倘若事情关乎他们的大侄儿,这些老家伙们向来都是不含糊的。西宁侯见状接过话茬附和道:“陈老哥说的对,如今咱大侄儿又为朝廷打了胜仗,打的那皇太极满地找牙精锐尽失。那郑芝龙如果不傻,怎可能还会与那败军之将合作?我看呐,这厮不过是趁火打劫罢了。不过陛下,咱那大侄儿骨头硬的很,狗日的郑芝龙,给脸不要脸,直接干他丫的就对了!”“对,干他丫的!”其余勋贵也都先后发言,思想极其的统一。崇祯皇帝听着那群勋贵左一句大侄儿,右一句大侄儿的也不生气。勋贵们向来如此。不过崇祯皇帝转念一想,倘若那小子真在这儿,或许还真有可能这么说,这太符合那小子的脾性了。这时,方正化遣人来报,大明水师副提督马统自天津卫赶来,请求觐见。崇祯皇帝见状立即下旨召马统进殿。崇祯皇帝对这个谁是副提督并不熟悉,只知道是张世康从郑家挖来的。若是以往,这等从敌对势力挖来的人物,崇祯皇帝心底里都是不信任的。可这人乃是张世康亲手提拔的,这小子虽然懒,但提拔的那些人可从来没让朝廷失望过。正所谓爱屋及乌,崇祯皇帝也开始戴上了滤镜。不多时,风尘仆仆的马统身着盔甲入殿,当即拜倒行礼。马统此前不过是郑家水师的一个小头目,如今被镇国公提拔,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一跃成为大明水师的二把手,对张世康的知遇之恩自然是感恩戴德的。他看起来有点紧张,这还是他担任水师副提督后的第一次正式觐见。崇祯皇帝喊了平身后道:“马提督,海上如今的情况如何?”这个档口,没有他的允许,作为水师目前的代管统领,马统是不可能来京城的。好在是天津卫距离京城很近,快马一日便可抵达。马统强自镇定的深吸一口气道:“回禀陛下,郑家虽然跋扈,然却始终不敢开一枪一炮,色厉而内荏。不过,即使那郑家敢动手,咱们也不怕。提督大人离开时跟臣说,他已知会了荷兰国以及小弗朗机国。倘若那郑家敢对朝廷开战,他们必然不会坐视不理。如今在渤海以及东海周围,不仅有郑家的水师,还有小弗朗机国和荷兰国的舰船。”朝堂上的君臣闻言,都皱起眉头,认为这是不是有引狼入室的嫌疑。毕竟此前镇国公说过,荷兰国和小弗朗机国的海上力量在欧罗巴都是数一数二的。也不知镇国公与这些外藩人达成了什么条件,但下意识的他们就觉得这是在与虎谋皮。“无忌是如何说的?”崇祯皇帝没有出言指责,而是想问个明白。马统沉吟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无忌是提督大人的表字,立即回道:“回禀陛下,提督大人具体如何谈的,卑职也只知道个大概。那荷兰国与小弗朗机国皆与郑家有仇,恨不得将对方除之而后快。提督大人便对他们许以利益,倘若郑家谋反,他们若能参与协助朝廷,便可一同瓜分郑家在海外的产业,包括殖民地。哦,好像还说了一点,一旦除掉郑家,郑家的贸易份额根据他们所出力的大小商定。包括大明对外出口瓷器、茶叶丝绸等硬通货的比例,也将按照他们出力的多少商定比例。”马统实话实说的将自己知道的都告知了崇祯皇帝。在场的群臣也都在思量,似乎是在思考这样做对朝廷有什么损失。可这些朝臣都是被东厂锦衣卫筛查过了好几遍,那些曾经背地里参与走私的家伙,早就去见了他们太奶。而正经在内地做官的,哪里懂海贸走私里的道道,只觉得朝廷反正是要卖瓷器茶叶那些东西,卖给谁不是卖。怎的这也可以成为筹码,貌似朝廷并没有什么损失,毕竟郑家在海外的产业本来也不是朝廷的。可崇祯皇帝这次,却明显比朝臣们谨慎多了,他略微皱眉问道:“郑家的产业,当也是朝廷的产业,倘若郑家真的敢谋逆,那些产业如何都给了外藩人?”也难怪崇祯皇帝上心,朝廷为水师花了那么多钱,张世康又不断给他洗脑,说海里到处都是金银啥的。他虽然不大相信,但这些天来对郑家家底的了解,郑家必然是十分富裕的,说一句富可敌国也不为过。“回陛下,提督大人说,贪多嚼不烂。大明水师目前还没有实力掌控南洋,就算真的到了那个地步,郑家在海外的产业也只会被外藩人瓜分掉。不若卖荷兰国与小弗朗机国一个面子,提督大人说在海事上,以后我大明水师还有不少要向他们学习的。不过提督大人还说,不能只看眼前,这些外藩人之所以跑这么远,不过是为了谋取利益。那荷兰国和小弗朗机国本就是宿敌,日后真若是发生了利益冲突,我大明近水楼台,有的是办法让他们鹬蚌相争。当务之急,还是解决掉郑芝龙的隐患。”马统这么一解释,崇祯皇帝和满朝文武大都点了点头。毕竟张世康这人虽然人厌狗嫌,但确实从不吃亏。崇祯皇帝仍旧有些担忧,又问道:“既然荷兰国与小弗朗机国互相也有仇怨。这等局面,他们真的会出力吗?倘若最终仍旧只是我大明水师抵挡郑家,你有几分把握?”马统闻言咧了咧嘴:“陛下无忧,对于郑芝龙,根本就不用咱们催,那荷兰国和小弗朗机国主动着咧,恨不得咱们立马向郑家开战。说不准这会儿,他们已经打起来了也不一定。”…… 第649章 似乎是冲着咱们来的 崇祯十四年六月十三,宁波府以东,东海海域。一望无际的海面上,一支庞大的舰队正在海上航行。舰队由三百多艘各式战船组成,皆悬挂着郑氏旗帜。郑家水师旗舰上,郑芝龙微微眯着眼睛望着蔚蓝的海面出神,他已经好几年未曾亲自统帅舰队出海了。他的身侧站着他的几个兄弟,以及大清国使者陈三。郑芝彪、郑芝虎等兄弟各自皱眉,似乎对陈三十分厌恶。这时,一艘负责侦查的小型开浪船自东北方驶来,大老远的便冲着旗舰道:“报!家主,舰队东北方向发现荷兰国舰队,距此约二十余里。”郑芝龙闻言皱了皱眉头。“这些红毛夷真是胆大包天,看来上次海战打的他们还是不够狠!”郑芝虎恶狠狠的道。“他们必是受了大明朝廷的蛊惑,前来剿杀咱们的。郑老爷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陈三思量了一下向着郑芝龙道。郑芝龙没说话,郑芝虎却语气不善的对陈三道:“我郑家又没说造反,何来剿杀之说?就是杀,也是来杀你的!”郑芝虎说话很不客气,因为这个叫陈三的这些天一直在鼓动他大哥谋反。说朝廷大力发展水师,就是为了对付郑家,而朝廷收回他们郑家的爵位,就是对郑家的不信任。还说朝廷那兵马大元帅在组建商会,正是为了日后抢他们郑家生意的,朝廷根本不可能将海洋里那么大的利润全都交给郑家。那陈三还说,跟着大清国走就完全不一样了,大清国历来仗义,凡是投奔了大清国的汉臣,都得到了爵位和官位的双重赏赐。更何况,大清国没有水师,若郑家投奔,则郑家便是大清国的海事统帅,王爵更是与大清国皇族一样尊贵。郑芝虎虽然觉得陈三不像好人,但对他所说的,一开始还是心动了。毕竟郑家现在在大明朝的位置,实在是太尴尬了,双方缺乏信任,属实有点里外不是人。但老四芝彪曾提醒过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大清国之所以开出天价,无非也只是想利用他们对抗朝廷罢了。这件事也因此如同一根鱼刺般,使郑家内部产生了裂痕,有支持投奔大清国另谋出路的,也有支持保持现状的。而这种情况的始作俑者不是旁人,正是郑家现任家主郑芝龙。虽然上次在自己长子的刺激下,郑芝龙选择了冷落陈三,但却并未杀掉或者驱逐他。在此之后,陈三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开启蛊惑模式,而且有理有据。郑芝龙着人去京城暗中查访,发现那群大明勋贵们竟然真的在张罗商会,而且这个商会的目的就是海洋贸易。这一下子就触动了郑芝龙的逆鳞,他于是再度召见陈三议事。只不过郑家上下明显对汉人政权更有归属感,对于投靠蛮夷的事并不怎么感冒。郑芝龙本人也仍然犹犹豫豫,既不满足于现状,又对投靠大清国忧心忡忡信心不足。他的犹豫态度,终于使得郑家出现分裂的征兆。郑芝龙因此很恼火,专门处罚了几个说坏话的家伙,同时他想出了个一举三得的办法——他将亲自统帅舰队自泉州沿海北上——以巡海的名义。战争可以转移矛盾,水师上下的矛盾可暂时缓解,此是其一。二来,也算给陈三以及陈三背后的大清国一个交代,毕竟郑家的水师可是在朝着大明都城的方向走。至于第三,也是郑芝龙犹豫的最重要原因,那便是大明朝廷和大清国的战事。没有人希望自己站错队,郑芝龙虽然看好大清国,但却并不急着下注,想等待大清和大明的大战有了结果。他只站在赢的一方,并且时常为自己的谨慎而自喜。可郑芝彪却因此好几次跟他吵架,说他这样优柔寡断,会让郑家人陷入绝境,这让他大发雷霆,并收回了老四的部分兵权以作惩罚。郑芝龙觉得,郑家的海上力量不论是对于大明朝廷还是大清国,都是起决定性作用的关键。大明朝廷虽然组建了水师,然而大部分战船和装备都是他郑家所造,那点海上力量,他郑芝龙是不看在眼里的。大明朝廷不大可能真的与他决裂,他这次大动干戈北上巡海,其实就是为了向大明朝廷示威。让朝廷里那些老家伙们明白,郑家不是软柿子,他们最好能识相点各退一步,将爵位还给郑家,最好能晋爵,这样郑家依旧为朝廷镇守海防。当然,海洋里的贸易,也只能属于郑家掌管,那个什么勋贵商会必须就地解散。从心底里,郑芝龙还是对大明朝廷更有认同感,只不过利益使然。他唯一不放心的,并非大明朝的天子和朝臣,而是那个年纪轻轻的兵马大元帅张世康。此人不按常理出牌,是个大变数。他尝试过收买,并着人送去了不少银子,可回来的人说,镇国公府把银子收了。起初他还挺高兴,可后来发现,张世康只是收了银子,却不办事。但是即便如此,郑芝龙仍旧踌躇满志,认为不论如何,在东亚、东南亚这片海域上,没有任何势力能与他郑家对抗。可是……那鸟船上传来的消息,一下将他的梦击碎了一半。红毛夷的舰队为何出现在东海海域?大明朝廷难道真的会跟外藩人联合?这不可能!那群老家伙自诩天朝上国,对外藩人向来充满鄙夷和不信任。再者说,红毛夷如今正与大弗朗机国打独立战争,即便是在东印度,红毛夷应付小弗朗机国已然捉襟见肘。又怎么会这时候选择与他郑家作对呢?可想不通归想不通,但事情也确实发生了。“看清楚没?有多少条船?确认是战船,而不是商船吗?”郑芝龙摆手制止了郑芝虎与陈三的敌对行为,对那鸟船上的属下道。红毛夷的商船船队遍布东印度地区,而且红毛夷是日本国自锁国后唯二的贸易方之一。日本国就在东北方向,以至于郑芝龙下意识的便认为那是红毛夷的商船船队。“回家主,看清楚了,全是战船,至少有一半是盖伦船,还有几艘比盖伦船还大的双层甲板战船!”那属下再度回复。郑芝龙正待商议对策,这时东南方向也驶来一艘鸟船。“家主!东南方三十里左右,发现小弗朗机国舰队!”“什么?小弗朗机国也来了?难道他们要在我大明的海域决战吗?”郑芝虎下意识的道。红毛夷和小弗朗机国在东南亚地区已经打了几十年了,小弗朗机国的不少岛屿被荷兰国占领。“家……家主,他们的舰队似……似乎是冲着咱们来的。”那鸟船的掌舵有些不自信的道。“这不可能!”郑芝龙怒斥道。…… 第650章 无耻的弗朗机人 距离郑家水师二十余里的海面上,施罗保总督放下了手上的单筒望远镜。他的身后,是小弗朗机国在东亚几乎全部的海上力量,足足有四十多艘大型盖伦帆船。而这支舰队的旗舰,比盖伦帆船还要大,是一艘火炮装备比盖伦帆船足足多了十二门的双层甲板战舰。这是小弗朗机国在去年才攻克的造船技术,一举突破了荷兰国对双层甲板战舰的垄断。施罗保有理由骄傲,因为整个小弗朗机国,除却巴达维亚总部有两艘外,只有他因为在壕镜的巨大功绩而获批了一艘。至于巨大功绩,当然是大明朝廷订购的足足三百门重炮以及诸多的商船了。这笔订单或许对于大明朝廷这庞然大物的帝国来说很一般,但对于小弗朗机国而言,已经几乎相当于去年殖民地总收入的三分之一。一个多月前,他的亲密盟友——大明帝国的兵马大元帅世康张写信给他,让他在特定时间内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去对付有可能反叛的郑芝龙。郑芝龙与小弗朗机国在南洋多有争端,此人以及其船队多次粗暴的打劫过国王的小弗朗机国商船。但此前碍于郑芝龙在南洋的势力庞大,又有大明帝国作为依仗,再加上小弗朗机国这些年一直在跟荷兰国抢夺殖民地。施罗保一直以来虽然敌视,但却并未真的对郑芝龙动手。可是现在,他的亲密挚友——大明帝国军权掌舵人世康张向他发出邀请,相约共同对付自己的敌人。与这样一个庞大的帝国为友,本就是小弗朗机国求之不得的。不止如此,他的亲密挚友还告诉他,此番行动大明帝国还知会了荷兰国驻台弯热兰遮城总督博尔格。这让施罗保很不舒服,因为博尔格是王国的敌人,他们垄断了日本国的贸易,还攻占了王国不少的殖民岛屿。但大明帝国的邀请,对于他来说还是太可贵了,据说前年大明帝国向他订购那笔庞大的订单后,还向博尔格订购了整整三十艘大型盖伦战船。这得是多大的财力!在可能的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敌人,施罗保就这么接受了要跟博尔格一同作战的结果。而且他十分坚信,博尔格肯定也是同样的心思。只要郑芝龙敢造大明帝国的反,只要他们击败了郑芝龙的舰队,那么郑芝龙在海外的所有产业,大明帝国留一半,剩下的一半他与博尔格按实际贡献分配。除此之外,大明帝国对欧罗巴的贸易份额,也按照实际贡献分配给他与博尔格。这是他的亲密朋友世康张的原话,虽然只有十年,但那可是垄断呀!为此,施罗保还专门与博尔格见了一面,他们也算是老相识了,虽然彼此都有不少部下死在对方手里,可还是那句话。在利益面前,一切都可以暂时放下。他们碰面遇到的唯一问题便是,那郑芝龙如果不反怎么办?这是个十分尴尬的问题,因为他们着人探查过,那郑芝龙好像因为爵位的问题,跟大明帝国闹的不愉快。虽然他们认为大明帝国将海事交给一群海盗的行为很愚蠢,但不得不说,就这么个小问题,他们认为郑芝龙不大可能造反。他们两人商议到半夜,最终在天快要亮的时候,才最终达成一致。为了日后的利益,也为了他们的共同挚友,郑芝龙必须反。“博尔格到哪里了?”施罗保询问自己的大副道。那大副立刻回道:“总督阁下,博尔格以及他的船队在东北边,他们已经抵达了既定海域。”“立即给他发旗语信号,半个时辰后发起进攻。”施罗保沉吟了一下道。那大副赶紧着人去传信,施罗保再度吩咐道:“告诉所有的船长,舰队满舵驶向郑芝龙,一旦进入射程,立刻开炮。”大副闻言有些不理解:“可是总督阁下,咱们距离郑芝龙更近,如果满舵,只需要两刻钟便可进入射程,那时博尔格阁下可能还没抵达。”“我们必须获得更多的战绩。”施罗保瞪了一眼大副道。“总督阁下,郑家的这支舰队规模庞大,是咱们的至少八倍,不等待荷兰国的战船,咱们可能将蒙受损失。”“你懂什么?与将来分得的利润相比,这些损失不值一提。那郑芝龙的船虽然多,但大多都是没几门炮的小渔船,他们的那些老式福船,已经早就落伍了。我们的战船航行的更快,我们的火炮射程更远,威力也更大。告诉所有的船长,此战由巴达维亚总部亲自下令,但有功绩者,总部皆有提拔封赏。”施罗保斩钉截铁的道。一听是巴达维亚总部那边的命令,那大副再不敢迟疑。舰队立刻开始全速航行,两刻钟后郑芝龙的船队终于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郑家已经很久没跟小弗朗机国起军事冲突了,以至于郑芝龙还专门派了两艘鸟船,来询问施罗保为何突然带舰队来他的地盘。然而那两艘鸟船只刚到施罗保船队近前,便得到了数排火铳的伺候。几乎是没有任何招呼,施罗保的几十艘盖伦战船便开火了。郑芝龙呀郑芝龙,竟敢跟小弗朗机国的亲密挚友为敌,你今天不反也得反了,施罗保望着远处的郑家旗帜,恶狠狠的想道。只要一开火,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注定,他就是大明帝国邀请来平叛的王师,而郑芝龙就是叛贼。郑芝龙脑袋都是懵的,他想了半晌也没想明白,小弗朗机国哪里来的胆子,不仅舰队敢来到他的地盘,还胆敢向他开火。几艘缯船被火炮击中,两艘开浪船被直接沉没。欧罗巴人的火炮威力越来越大了,可不论如何,在这片海域上,是他郑家的天下。郑芝龙当即大怒,立即下令船队向敌人开炮。而在距离战场仅有八九里的海域上,听到炮火声的荷兰国驻台弯总督博尔格也很生气:“无耻的弗朗机人,施罗保,你不讲武德!”…… 第651章 战略反攻 博尔格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他们挚友说的很清楚,战后的利益分配按所作贡献而商定。而战时的贡献能是什么?无非就是击沉和缴获船只的多少,以及对郑家各海港、产业的打击力度。他们两人本来商量好的一起发动攻击,而那无耻的施罗保竟然先行进攻,虽然他自己也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就是了。但事已至此,博尔格只能让舰队加速航行,好尽快加入战场。一刻钟后三方终于全部抵达作战区域,阵阵的火炮声音开始响彻大明的东海。博尔格与施罗保的舰队加一块有战船七十余艘,就这还是两人各自向总部求援,紧急调配了总部的战船。而郑芝龙一方,此番巡海仅仅从晋江老巢调动了不到三成的海上力量,便有各式大小战船三百多艘。可博尔格和施罗保的战船数量虽然不多,但战船的排水量、火炮总量也完全不弱于郑芝龙。两人又是两面夹击之势,仅仅过去不到半个时辰,郑芝龙的舰队便有不少沉没,重伤的就更多了。只是郑芝龙正在气头上,加上他家大业大,并不在乎一点损失,赌气一般的不仅不下令撤退,反而命令舰队的火龙船发起自杀式火攻。而在距离战场十里外的一片海域,两艘小小的渔船上,七八个渔民打扮的年轻人放下手里的单筒望远镜,其中一人皱眉道:“这些外藩人,竟敢自作主张,我等需速速将此事报与指挥使大人以及朝廷。”这些人正是负责监视郑家的锦衣卫,他们以渔夫的掩护已经暗中关注郑家舰队半个月了。上头的人告诉他们,红毛夷与弗朗机人是指挥使大人请来的外援,只为威慑郑芝龙。但却不曾听说让这些外藩人直接发起进攻的,如今他们看到的,是这些外藩人主动挑起了战争。这就是在逼迫郑家造反,是朝廷以及指挥使大人不想看到的。另一人轻哼一声道:“没什么可意外的,我倒觉得这也不算坏事。那郑芝龙本就两面三刀,吃着皇粮,却听调不听宣,以指挥使大人的英明神武,就算这次不处置郑家,或许待北方战事结束,第一件事便是灭了郑芝龙。这些家伙只不过把事情提前了罢了。红毛夷的战船和火炮挺厉害的,他们既然敢打,想来也是有把握的。”“不论如何,他们打他们的,跟咱们没关系。”另一人打了个哈哈道。“那倒是,咱们的舰队不费一兵一卒,他们倒还以为自己是那黄雀,熟不知都是螳螂和蝉,哈哈哈!”“不过这郑芝龙也真够优柔寡断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真是活该,要是我,早便……”“嗯?你说什么?”……崇祯十四年六月十六,义州城以西三十里。广袤的大草原上,近卫军、虎贲军十数万人仍旧在追逐败退的建奴残部。这场追逐战已经持续十天了,在这十天里,双方发生过不下五次大的激战,每次都以多尔衮的败退收场。明军上下都很疲惫,可是却个个都强撑着,因为所有人都明白,建虏比他们更累。兵上一万,无边无沿,兵上十万,彻地连天。无数的旌旗在招展,这些旗帜要么隶属于近卫军,要么隶属于虎贲军,然而却又有不同。为了提升士兵的荣誉感和自豪感,张世康与卢象升除却在爱国主义教育上下功夫外,也从军旗、军服等方面做了重大改进。譬如卢象升直属的天雄军,国旗仍旧是大明的龙旗,然而却多了一面专属于天雄军的军旗,那是一面绣着团龙的紫红色旗帜。张世康曾为天雄军全员做过一次演讲,主要围绕着天雄军过往的战绩、为朝廷做出的巨大贡献,以激发士兵们对于天雄军的归属感和荣耀感。效果非常的好,毕竟在此之前,鲜少有将领提及过往,打仗嘛打赢了打输了就那么回事,但张世康却让所有人都明白了番号的重要性。当然,这只是张世康演示给其他将领看的。诸如孙传庭的秦兵、吴三桂的怨军,乃至李自成的罪字营,根据所作的贡献,现有将领都可以申请拥有自己的番号和专属军旗。而这个番号和军旗,需要所属部队的将士共同努力去维护独属于他们自己的荣耀感。卢象升一开始不理解,后来却觉得张世康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大才。自前两年对关内士绅阶层完成清缴,朝廷不再缺钱后,虎贲军的待遇显著提升。在不缺乏粮草和饷银的情况下,想提升战斗力,往爱国主义、军队荣誉感归属感上靠拢,绝对是非常明智的。在此番作战过程中,各部队甚至都在暗暗较劲,比拼谁的部队杀敌最多、功劳最大。也是基于这个原因,即使连番急行军这么多天,士兵们不仅没有怨言,甚至还铆足了劲儿。张世康望了望西斜的日头,扬起了自己的右手示意大军停止行军、就地休整。马上就要到义州城了,那多尔衮虽然很能跑,但历经这么多次败退,最终跟随他逃回义州的顶多六千上下,已经不足为惧了。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战略反攻了。可是既然建虏精锐已经几乎被消灭殆尽,十几万大军就这么聚在一起实在是没有必要,而且效率低下。张世康觉得有必要开一次作战会议,商讨一下各自的分工。他召集卢象升、孙传庭等高级将领议事,洪秀成赶忙命人去搭建军帐,但张世康却摆了摆手。天太热了,帐篷里更是闷热的不行,还不如在外头,偶尔还能吹上点风。会议地点选在了一棵树下,树干仅有碗口粗,毕竟是草原上,树木本就稀少,但至少有些阴凉。张世康还命火头营准备了些许酒菜,并与孙维藩、卢象升等高级将领们席地而坐。赶了一天路,所有人脸上都难掩疲态,孙维藩毫不客气,上来就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开始吨吨吨。卢象升便斯文了不少,只是夹起一块马肉放在嘴里咀嚼。而张世康却对马肉丝毫不感兴趣,这阵子战事多,死的马也多,天天净吃马肉了,塞牙塞的牙花子难受。孙传庭、曹变蛟等人也都各自拱手,他们都已卸下盔甲,如今战局一片明朗,所有人不仅身体松快,就连精气神儿都放松了不少。难得的是人聚的这么齐整,难得的是草原上的落日余晖,张世康打头端起了酒杯,笑着对所有人道:“这第一杯酒敬诸位,此战过后,我大明怕是又要多出好几位国公、侯爷了。”…… 第652章 卑职咋不知道? 官山之战一举歼灭大清国的几乎全部主力,自此之后,大清与大明便攻守易形了。仅凭这些战功,全程参与此战的卢象升、黄得功等主将便可以晋爵了。这还不算接下来要进行的收复失地运动,若孙维藩能再立功勋,说不得怀国公便可以世袭罔替了。只可惜孙维藩只有孙大胜这么一个儿子,而孙大胜此战也获得不少战功,本身也有爵位在身。爵位有俩,但继承者却只有一个,以至于黄得功时常开孙维藩玩笑,让他赶紧再生一个,免得爵位浪费。张世康主动敬酒,在场的主要将领自然一饮而尽。放下了酒杯,张世康命人取来了关外的地图。地图上不仅标注了大清国现有城池的具体位置,还标注了漠南蒙古的全部势力,以及漠北蒙古的部分势力,竟比大明朝廷现有的地图还详细。这是锦衣卫一千两百多个缇骑在大草原上奔波一年多的成果,为的便是今天。“如今建虏元气大伤,此后不仅对我大明构不成威胁,此前归服于建奴的蒙古人也都损失惨重。锦衣卫这两年在关外渗透了不少蒙古部落,从收集到的消息来看,不少部落只是摄于建虏当年的武力威胁,才不得不臣服于皇太极,更有不少的部落一直处于听调不听宣的状态,尤其是漠北蒙古。不过不管他们现在处于什么状态,官山之战创造出的优势不能白白浪费。卢总督,本帅要你率领十万虎贲军挥师北上,踏平漠南蒙古诸部,顺者不杀,逆者屠灭,我要漠南蒙古,成为我大明的普天之下。”终于,张世康说出了此次会议的第一个目标——终结游牧民族对大明王朝的威胁。建奴这些年来穷兵黩武,以本部的六万满洲八旗,驱使二十万蒙古部落士兵,方可发动南侵大明、朝鲜等一系列入侵行为。在这几十年里,蒙古人不断地被抽调,不断地死在战场上。但是这几年里,张世康与建虏的数次大战,杀死的敌人里八成都是蒙古人。而此番官山大战,蒙古精锐全军覆没,正是漠南蒙古各部落内部最空虚的时候。“属下得令,明日晨起,属下便领兵北上。”卢象升只略作沉吟,便欣然应允。在建奴入侵大明的这几十年里,蒙古人都是作为帮凶的存在,天朝对于他们的征服,完全是师出有名。“卢总督,你真的明白本帅的意思吗?”张世康略有些疑惑的道。在此之前的上千年里,汉家王朝无数次发动北伐,即使打赢了,也都只是教训游牧民族,国家的疆域大多时候仍旧以长城为界。包括成祖时期的五伐蒙古,耗费海量的粮草军械,最终仍旧是选择了退回关内据守。以至于张世康一度认为,成祖是看不上连棵树都没有的草原,以及儒生对蛮夷以及蛮夷土地的鄙夷。只教训对方,却不扩大疆土,是绝对的亏本买卖。他认为这很重要,索性直接提出了疑问。“回大帅,将漠南蒙古纳入我大明版图,接受我大明的礼仪制度,就如同关内的诸多土司一般。”卢象升本就思维敏捷,又熟悉张世康的脾性,哪里会不明白张世康的真实目的。他回答的很干脆,虽然心底里其实并不在意蒙古人的土地就是了。毕竟那里除了能为朝廷养马以外,几乎一无是处,长长冬天里一次雪灾,牲畜就会损失惨重,且放牧需要流动,这对于中原王朝来说,非常难管理和统治。说白了,就是鸡肋,大明想要战马,只要通过贸易就可以获得,蒙古人几乎需要汉人生产的所有东西,而大明却只需要他们的马。然而卢象升心里清楚张世康对于国土的渴望,是以在这个节骨眼上也没有提出不同意见。他是想着,或许几年后乃至十几年后,张世康会明白的,统治那片区域成本太高,而大帅他,还是太年轻了。张世康或许不清楚卢象升此时心里的想法,但倘若知道,估计也会嗤之以鼻,这是来自于后世眼光的降维打击。然而,张世康仍旧只用了三言两语,就改变了在场将帅们对蒙古草原的看法。“是这个意思,蒙古草原于朝廷来说,不单单是因为战马。你们都知道,这两年锦衣卫对关外做了很多渗透,但你们不知道的是,锦衣卫还在蒙古草原上发现金矿、银矿和铜矿、铁矿,而且都不止一个。”他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让在场的将帅们都目瞪口呆。大明现在最缺啥?不是粮食,有了土豆、玉米和红薯,按照户部估计,到了明年,粮食问题就会得到基本解决。大明最缺的是铜矿。为了铸造铜炮,户部甚至大量减少了铜钱的制作,以至于民间现在铜钱缺乏十分严重。至于为什么不用白银作主要货币,原因更简单,因为用不起,用不起更是因为稀缺。黄金就更不用说了,历朝历代就是禁止流通的,原因也一样,甚至崇祯老哥赏赐有功之臣,都是用的镀金的铅锭。张世康说蒙古草原里有金矿、银矿、铁矿和铜矿,而且不止一个,无异于跟所有人说,征服了那里,大明就将腾飞,而他们,终将被历史铭记。一下子在场的人呼吸都沉重了。唯有锦衣卫指挥同知刘文柄不同,他也有点懵,只是懵的角度不同。他以疑惑的眼神看向指挥使大人,心道:‘大人呐,咱的人啥时候在草原发现那么多矿了?卑职咋不知道?’…… 第653章 没有屏障,那就去寻找屏障 蒙古大草原的矿产当然是张世康随口说的,这时候没有后世先进的探测设备,要是那么容易找到金矿银矿,华夏地区也不至于几千年来都缺金缺银了。但他也不是信口胡说,但凡是认真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对地球上资源的大致分布区域都是有些印象的。当初上中学地理课时,张世康就记得很清楚,蒙古地区的矿产资源十分丰富,确实有个大金矿。而后世毛子之所以被制裁那么多年还能活好好的,一大部分原因就是西伯利亚地区的资源在撑着。所以不论如何,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韪,张世康也一定要为后世子孙拿下西伯利亚。更何况如今这年月,西伯利亚几乎相当于无主之地,大部分小部落压根就没有国家概念。即使是草原地区的游牧民族,也只有黄金家族等极个别的部落正式建立过国家,而黄金家族已经没落很多年了。果然,一听到草原发现那么多矿产,卢象升等人立即就将对草原这等贫瘠地区的鄙夷所摒弃。卢象升正色道:“倘若果真如此,属下即便拼了性命,也必定为朝廷拿下漠南蒙古。”“拼命倒不至于,尔等尽心便是,大明中兴之时,天下人都会记得你们的。”张世康再度举杯。经过商议,虎贲军除了吴三桂的援军留下外,其余皆跟随卢象升向北进攻漠南蒙古。而张世康则率领剩余的五万近卫军以及两万援军向东北方向发起反攻。临了的时候,张世康将李自成也召集了过来。诸如卢象升、孙传庭、孙维藩这等朝廷大佬的会议,一般情况下李自成这等级别的将领都是没有资格参会的。他本就沉默寡言,来到地方后只是与众人拱手致意,多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没办法,一年多以前,双方还都是死敌,各自都有部下死在对方手里,敌我的转变是没那么快的。“还有件事要告诉诸位,此次分兵并非两路,而是三路。这第三路便是李将军的罪字营,他将一路向西。”张世康摆摆手让李自成也席地而坐,还令亲卫给李自成倒了酒。曹变蛟皱眉道:“一路向西?漠西蒙古也有金矿吗?”倘若不是有金矿的诱惑,包括曹变蛟在内的几乎所有将领,实在对贫瘠的草原不感兴趣。张世康差点将刚喝到阻力的酒喷出来。“不止是漠西蒙古,是一路向西,去征服漠西蒙古的更西边。卢总督,归化城之战,李将军的罪字营损失惨重,或许需要将此前与虎贲军调换的罪字营人手还给李将军。”跟随李自成出关的原罪字营有三万人,为了精简队伍方便草原的作战方式,李自成以一半部下向虎贲军换取了一万匹战马。张世康所说的罪字营人手,便是指的这一万五千人。卢象升只略作沉吟便答应了。实际上此前这笔交换对于虎贲军来说是亏本的,毕竟那可是一万匹战马,倘若不是那一万五千流寇军都带着装备,卢象升是不会同意的。毕竟那时候战马对于虎贲军来说都是宝贝。可现在不一样了,仅官山一战,缴获的良种蒙古战马就有六万多匹。可以说今后的至少三到五年里,虎贲军都不会再缺乏战马了,卢象升甚至都已经在计划扩编虎贲军现有的骑兵队伍了。“可是大帅,漠西蒙古的西边有啥呀?我听说大部分都是荒野戈壁滩,让李自成往西打,图个啥?”曹变蛟仍旧有些不解,好在他不懂就问。“安南侯所言,也正是属下的不解之处,还望大帅解惑。”孙传庭也附和道。自古兵者国之重器,大军出征的成本非常高,即使朝廷如今情况好了点,但孙传庭仍旧不认可没有意义的征伐。卢象升沉吟了一下也道:“大帅知道为何历朝历代虽都对草原有过征伐,但却几乎无一例外的再度退回关内吗?”他说完这句几乎没有停顿,而是自问自答的道:“只因无险可守也。”草原一马平川,就是连棵大树都是稀罕玩意儿,时常方圆几百里都见不到一座像样的城镇。无险可守意味着敌人可以随时的发起攻击,守军不可能时刻都保持着戒备,总之就是成本与收益完全不成正比。卢象升说罢,绝大部分将领都大点起头,这几乎是所有汉人的共识,两千年来皆是如此。可张世康却不以为然,他喝了一口酒后道:“在两千年前,铸造业不够发达的时候,在那时,人们只能铸造青铜器,因为青铜的熔点低,易于锻造。那时候,铜矿是很珍贵的东西。可是后来,随着技术的提高,人们发现锻铁成钢而为刀剑,比之青铜器更加锋利,于是铁矿又成珍贵的东西。更有甚者,一千多年以来,盐铁皆作为战略资源实行官营。那么请问诸位,谁又能证明此后草原戈壁滩,亦或者是北方广袤的冰原里,以后会不会有决定国家实力的资源存在?”张世康的问题让在座的人陷入沉思,好在张世康也没有等太久,如同卢象升一般自问自答道:“唯有时间可以证明。”他虽然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可却差不多算是漏网之鱼,只知道西伯利亚拥有非常丰富的资源,以及草原上有金矿、银矿。至于具体在哪?蕴藏量几何?好不好挖掘?他都不清楚。但这都不重要,留给后世子孙们,这才最重要。“至于卢总督所言的另一个问题。”张世康沉默了片刻,盯着在场的人十分正色的道:“无险可守便是没有屏障。没有屏障,那就去寻找屏障!”…… 第654章 死了也好 张世康的表述可谓振聋发聩,以至于卢象升和孙传庭对视一眼,都轻微的皱了皱眉头。上千年的儒家礼仪之邦传统,使他们对穷兵黩武式的对外入侵十分敏感。在此之前,张世康虽然偶尔对他们提及他对以后的构想,什么海洋贸易、海外殖民,卢象升他们几乎与崇祯皇帝一样,并不怎么感兴趣。殖民这个词他们倒是不陌生,简单言之便是派大明汉人出去,占领别人的土地,这也与儒家传统不符。起初他们觉得大元帅还年轻,或许以后会改变看法,计划的真正执行可能也要很多年以后。可他们没想到,大元帅是来真的,而且是说干就干。“大帅,若只是去漠西驱逐蒙古人,想来朝廷必不会过多干预,但倘若让朝廷里的那些人知道,李将军是要往更西边,想来他们不会……”虽然心底里也对这个计划不看好,或者说不喜欢,但卢象升却决定从朝臣的角度委婉的表达意见。“他们懂个屁!再过些年,罗刹人就该打过来了!”张世康直接打断了卢象升的发言。这可完全不是危言耸听,近代历史书中,中国与俄国发生战争,也就是十年后的事。张世康绝不会放弃西伯利亚,与其等着俄国人主动过来,不如趁他们立足未稳找上去。看看究竟谁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你罗刹人不呆在东欧种土豆,来俺们西伯利亚要饭来了,这里距离中国更近,就算欧罗巴人的火器不弱于大明,张世康心里也有底气。“此事本帅回去后便会与陛下商议,但该做的准备必须要提前做。罗刹人的拓荒者已经抵达了叶尼塞河,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张世康叹了口气道。卢象升与孙传庭再度对视一眼,选择了沉默,而孙维藩和曹变蛟则一直以张世康马首是瞻,大帅拉的翔,那都是香的,大帅说的话,那肯定是对的。唯有故事的主角李自成,见诸多大佬发表完意见,自己才冲张世康拱了拱手道:“若西征兵力以两万为宜,卑职希望大帅能为卑职提供一支五千人的火器部队。”一年多的草原流浪生活,让李自成对草原有了更深的理解,全骑兵确实机动力高,但却仅仅是追平了蒙古人的作战方式。而且这里存在一个很大的误区,为什么要用蒙古人的方式跟蒙古人打仗。官山之战告诉他,火枪和火炮才是王道,才是大明的作战方式。只要侦查工作做到位,他们大可以提前选择阵地打防守反击,即便是要进攻,只要有足够的火炮,打那些各自为政的蒙古部落还是有把握的。毕竟自黄金家族没落之后,蒙古各部落再也没能拧成一股绳,各部落之间都因为牧场问题有各种各样的矛盾。没有了建奴来调和,他们绝对无法像官山之战一样,纠集几乎全部部落的精锐一起战斗。大元帅自执掌兵权以来,从未有过败绩,而近卫军的王牌便是火器部队。一路向西注定困难重重,全靠冷兵器,就算他的部下再能打,也早晚会消耗殆尽。“没问题,近卫军的铜炮你可以带走三十到五十门,火枪可以提供,火枪手需要你自己培养,本帅只能给你派遣一个百人队用于训导。”张世康想了想后便答应了李自成的请求。心道这李自成果然还是识货的,一下就相中了大明如今最先进的火器部队。这些玩意儿虎贲军也眼馋的很,但由于产能还没提上来,所有人都得排队。之所以对李自成如此大方,是因为张世康认为,没有什么比开疆拓土更能造福子孙后代的了。敲定了此事后,众人就分兵事项再作商讨,最终决定李自成率领其残部赶赴锦州,与在那里的罪字营汇合。他将在那里给罪字营部众交代清楚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以及这件事的意义,好让他们放弃回到关内。除此之外,罪字营火器部队的规训也将在那里进行,直到张世康说服内阁以及天子,向他们下达西征的命令。卢象升率领天雄军、秦兵以及近卫军曹变蛟部北征漠南蒙古。而张世康则率领剩余近卫军,以及虎贲军吴三桂部进军义州。这一天于历史来说注定意义非凡,会议进行的并不严肃,众人在张世康的带领下席地而坐,吃着喝着。但却改变了整个蒙古地区、乃至西伯利亚以西的格局,后人称之为树下会议。……同一天,义州城。有人欢喜有人忧,在大明军队踌躇满志的商议接下来如何反攻的时候,大清国这边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迷。义州城内,自官山一路奔逃至此的八旗兵们,一进城里边嚎啕痛哭。他们自加入八旗之后,从未经历过官山这样的惨败,太多的人死在明军的枪炮之下。即便如此,明军也没打算放过他们,这些天以来,所有的人都精神紧绷,每天醒来就是没命的奔逃。如今进了义州城,总算是活下来了,有人笑,有人哭,有人笑着哭,有人哭着笑,军营内沸反盈天。而在军营大帐内,多尔衮与代善两人则满脸悲怆、沉默不语。两人的身上早已不见了盔甲,衣服也充满污垢有些破烂,大清国皇族的威仪荡然无存。大帐一侧的床榻上,躺着面部淤青的皇太极,他双眼圆睁早已没了气息,终是没能死在盛京。多尔衮两人甚至不清楚皇太极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他临死时经历过怎样的怨恨,以至于双眼怎么都闭不上。“二哥,撤退途中,陛下一直由你守卫,何以连陛下过世你都不曾发觉?若是回到盛京,你当如何对他们交代?”多尔衮略带着愠怒对代善道。为了尽可能的带更多的旗人回去,这一路上多尔衮都拼了命的指挥部下,压根顾不上其他人。“死了也好,免得回到盛京受辱。”代善沉默了片刻后道。撤退过程自是凶险,那些汉人医官要么掉了队,要么趁机逃走,这一路颠簸,哪里是病重之人可以承受的。代善说的倒是实话,以皇太极的身体,即使回到盛京,留给他的也只能是屈辱的病死。即使老十四拼了性命,也仅仅带回来不到六千的八旗子弟。官山之战,葬送了大清国的一切。痛,太痛了。沉默,经久的沉默,足足半晌时间,最终还是代善先开了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第655章 多尔衮是个聪明人 一个月之内,大清国不仅精锐尽失,和硕豫亲王多铎、武英郡王阿济格、郑亲王济尔哈朗等皇族先后战死。如今皇太极也死了,消息早晚瞒不住,大清国很快就会乱起来。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国不可一日无君,但此时的大清国,不像关内的汉家王朝父死子继,还处于和硕贝勒共治的阶段。军国大事,都由天子与八大和硕贝勒一同商议,包括储君的选择。虽然皇太极一直倾向于改变这种局面,想将自己的长子豪格定为储君,但却一直没有得到所有人的同意。储君的事一直搁置,皇太极本来打算这次御驾亲征之后,趁着大胜明廷的余威,将储君的事立下,可惜事与愿违。更糟糕的是,连议政大臣也死了一半,如果八王议政制度要维持,在选择储君之前,还要先将议政大臣补齐。在以往,仅仅是一个议政大臣的位子,大清国各旗之间都明争暗斗,如今又涉及储君,难以想象待回到盛京之后,大清国将面临怎样的血雨腥风。内忧外患,都不足以形容如今大清国的局面。“为今之计,咱们必须尽快回到盛京,并与豪格他们商议新君之事。”沉默了片刻后多尔衮道。义州作为距离明廷最近的前线已经不再安全,除非明廷犯傻,他们绝不会放过反攻的机会。然而多尔衮的话很显然是在敷衍,代善只得将话说到了明里。“老十四,你应当明白我的意思。如此危难之际,倘若还固守成规,那我大清国可当真是要完了。”代善的话意味深长,但多尔衮很明显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却仍旧只是望着皇太极的尸首发愣没有回答。良久还是代善先开了口:“你若果真感念老八,这次回去便接了那个位子,我会全力支持你。豪格非明君也,若是他接了大位,大清国必亡。”盛京那边,除却豪格之外,还有艾度礼和萨哈良,这两人一个是阿敏的儿子,一个是莽古尔泰的儿子。他们的父亲虽然因为得罪皇太极而死,但这两人却与豪格走的很近,若是按照议政的规矩,这两人很可能就会支持豪格继位。可大清国已经没有时间给他们叔侄兄弟瞎胡闹了,必须快刀斩乱麻。而在所有人里,代善唯一认为可以担当大任的,就只有多尔衮一人。“好。”回过神来的多尔衮,只回了一个字。这反倒让代善略感意外,他本以为自己这个十四弟会推辞一番的,毕竟老八这些年对老十四很不错。“跟着你回来的那六千旗人,都将会以你为尊,你应当好好的利用他们。”代善又道。打了这么大的败仗,按照大清国律令,都是要处决的,这六千残兵不用说也明白,只有跟着多尔衮,才有可能活命。“我们明日天一亮就出发,回盛京。”多尔衮起身来,将一块锦黄色的布匹盖在了皇太极狰狞的脸上。“可是若咱们走了,义州怎么办?”代善又提出了新的问题。明廷的进攻就在近日,目前义州却只有五六千的兵力,且多半是蒙古人和汉人。代善十分担心倘若他们一走,这群人会直接献出城池来保命。“我会让耿继茂、尚之信来守城。”多尔衮十分的果决。代善闻言立即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崇祯十四年六月十七日下午,近卫军在张世康的带领下兵临义州城下。“这群狗鞑子怎的还这般精神?”孙维藩放下手里的单筒望远镜,皱眉道。按常理而言,大清国一战被打没了精锐,这些边境城池的士气应当十分低落才是。按照孙维藩此前的计划,本来是打算直接劝降,毕竟目的是收复失地,只要他们肯投降,一切都好说,留他们一命倒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望远镜里,守城的敌人却个个瞪着眼睛,如临大敌却没有露出怯懦的表现。“孙将军,那指定是因为他们未曾目睹过真理。”朱慈烺认真的接过话茬道。孙维藩附和似的点了点头,这些天朱慈烺将真理挂在嘴边,以至于大部分将领都明白太子殿下所说的真理是什么。“不对啊大帅,守城的皆是汉人。”黄得功端着望远镜皱眉道。这就更让人疑惑了,汉人在大清国都是下等人,这些人难道不更应该期待大明收复失地吗。曹变蛟也有些疑惑的端起望远镜去查看,可仅仅是环视一圈,他立马就知道了原因:“入他娘的!守城的是耿仲明的人,我瞅见了耿仲明的儿子!”曹变蛟此前毕竟在大明边军任职,建奴的大部分将领他都知道,尤其是耿仲明尚可喜他们,曹变蛟曾经没少跟三顺王他们打交道。当然,都是物理上的交道。“这就不奇怪了,多尔衮是个聪明人。”张世康轻笑道。这个时候,谁最怕大清国完蛋?除了大清国的皇族们外,估计就剩下那些曾经投靠大清国的贰臣们了。尤其是吃着大明朝俸禄的那些标准贰臣。以他们的所作所为,他们最担心遭到大明朝廷的清算。而在这些人里,又以耿仲明、尚可喜、孔有德三人为最,此三人为所有贰臣里封号最高的。用脚指头想,他们也当明白,倘若被明廷捉了去,砍头都算轻的。耿仲明三人虽然在此前的战争中已经被近卫军杀死,但他们的儿子却因为留守后方活的好好的。“喊话吧,谁来?”张世康环视了一圈道。“还有必要吗?”孙维藩瞪眼睛道。“总归要有个流程嘛。”张世康轻笑。“咱来吧,咱认识他们。”曹变蛟说罢,一夹马腹往前走出几步,冲着义州城的城墙大声道:“耿家崽子何在?还不快来拜见你曹叔?”曹变蛟与孔有德他们年纪相仿,但这话很明显带着蔑视,曹变蛟并不希望这些汉奸们真的投降。城墙上的耿继茂闻言丝毫没有生气,只是对着自己的手下挥挥手。一排长弓手挽弓射向曹变蛟,由于距离过远,大部分箭羽都射在了曹变蛟前方十几步的土地上。但这仍旧表明了守军的态度。“一个月,守一个月,得继父爵。”耿继茂喃喃的嘀咕了一句。…… 第656章 你们哥儿俩又在等什么? 作为反叛者的子嗣,耿继茂十分清楚,明廷绝不会放过自己,他只有一条路可选。那便是死心塌地的跟随大清国,他并不清楚官山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看到睿亲王和礼亲王只带着数千残兵返回。作为八旗汉军正黄旗的副都统,即使他的父亲都无权过问太多,耿继茂自然也不敢多言。而睿亲王临走时只交代他守城有责,若能守住一个月,他不仅可以自行撤离,还可以继承他父亲的爵位——怀顺王。这对耿继茂来说,无异于一个巨大的诱惑。他父亲耿仲明因为战败被剥夺爵位,一直让耿继茂耿耿于怀,而身边的尙之信,则是父亲好友智顺王尚可喜的嫡子,也得到了睿亲王同样的承诺。倒是他们父辈的另一个好友恭顺王孔有德,因携其子出征而一同战死,以至于爵位直接被收回。“元吉,属于咱们的机会,终于来了。”耿继茂对尚之信道,元吉是尚可喜的表字。耿继茂满脸都是踌躇满志。两人此前曾因为其父不带其出征而愤懑,不出征便不能获取战功,而他们父亲的爵位又不可世袭。后来得知大清国在关内的败绩,以及其父的死讯后,两人曾庆幸不已。可是自他们的父亲死后,在大清国内属于他们的位子就更加尴尬了。副都统的官职还是睿亲王临走前提拔的,在此之前两人不过是个低级将领,在明廷里顶多算个游击将军。但现在,只要守城一个月,爵位就有了,这如何不让耿继茂高兴。然而尙之信却皱了皱眉头,完全没有耿继茂的兴奋:“鸡毛,我观睿亲王殿下脸色不大好看,也未曾见到当今陛下,会不会是前线遇到什么问题了?”“嗯,这个我也有想到,但大清国的实力,你我当是明白的,此番作战我大清国几乎倾全国之力。即便暂时遇到挫折,于我大清国而言也不过尔尔,明廷官场是什么模样,没有人比咱们俩更明白了对吧?”耿继茂仍旧十分笃定,属于他们的机遇将要来临。尚之信一听也觉得有道理,明廷虽然占着正统,但已太过腐朽,无论如何,都不会是新兴的大清国的对手。只是尚之信看了一眼城外,却又皱起眉头:“不过城外这些明军是怎么回事?那黄得功过来劝降,只说了一句便退下了,没有继续劝降,看样子倒也没有攻城的打算,到底是想做什么?”一般而言,劝降不成,自然是立即攻城以屈人之兵。可诚如尚之信所言,黄得功在挨了城头一阵箭羽之后,连屁都没放就回到了自己的军队。而明廷的军队也随即开始往后撤。足足撤出去两里地,竟然开始扎营,不多时军营里还冒出了炊烟…………另一头,张世康将头盔摘下丢给洪秀成道:“这阵子将士们都挺累的,传我军令,这两天抓紧时间,都给本帅好好休息。”哨骑放出去十几支,义州城的守军绝不会超过一万,这对近卫军来说也终于可以暂时松一口气。近卫军这些天太累了,自大军抵达官山之日起就没闲下来过。先是三天的挖掘壕沟行动,都是纯体力活儿,而后又挨了建虏全部精锐车轮般的三天强攻。虽然最终打赢了,可明军的伤亡同样不小。据前几天的详细统计,单单是三天的攻防战,近卫军便战死了八千余,伤者过半。而最近几天的强行军追逐战中,又有数百人战死,伤亡比例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二十。好在是近卫军早已脱胎换骨,蜕变成了有信念的强军,使其在如此疲惫之下仍能保持退伍整齐士气高昂。孙维藩等人闻言也没有反驳,更没有人提出攻城的打算。近卫军自重组之日起,便摒弃了以往靠人命堆城墙的方式,孙维藩等人虽然不畏死,但能不死还是不死的好。所有人都知道大元帅在等待什么。接下来的两天,近卫军大营里少有的平静,除却哨骑和必要的巡逻人员外,其余将士除了吃就是睡,难得的安逸。而近卫军越是如此,义州城上的耿继茂和尚之信就愈加的不安生。义州被围困之后,消息就更加传不进来,两人除却更加严密的布防之外,每天只能站在城头上傻愣愣的观望。直到六月二十这天上午,眼尖的尚之信看到明军大营西南方向来了援军,这才赶紧着人去喊耿继茂。耿继茂由于压力过大昨夜喝了不少酒,被喊过来时人都是晃悠的,一边正着衣甲一边爬上城墙。而此时,城墙外的明军已经集结完毕。吴三桂的怨军当头,后方是火枪手方阵,两翼则是枪兵、盾兵镗粑手护持,更有数千轻骑掠阵。随着近卫军中响起阵阵战鼓声,吴三桂一挥手,怨军自动分作两方,将中间大片的空地让了出来。少倾,大明近卫军火炮营终于登场。近卫军狂奔数日,可炮兵营毕竟跟不上,即使有诸多战马帮助,也仍旧落后了两三日的路程。齐大柱没日没夜的赶路,也仅仅在今天运回了一百门炮。但这对于义州城而言,已经足够了。齐大柱向张世康做了简短汇报,便命令火炮营立即列队。数千匹战马拉着巨大的炮车抵达指定位置,炮手们有条不紊的开始固定炮架。而整个过程中,都是当着义州城全体守军的面。大清国的红衣大炮虽然威力也不错,但毕竟只是刚研发成功,第一批火炮又几乎全被近卫军缴获。义州城本来就没几门火炮,还都是往年缴获自明廷的老旧的弗朗机炮。经验丰富的齐大柱早便摸清了敌军火炮的射程,阵地恰好选在其射程以外。就这么明目张胆堂而皇之,这便是火器给他的底气。约莫过去两刻钟,一百门重型铜炮终于布置完毕,而张世康也再度身着金甲来到义州城外。他眯着眼睛望着义州城,望着城墙上的耿继茂、尚之信,仿佛在说:“我在等火炮,你们哥儿俩又在等什么?”…… 第657章 进退无路,叫地无门 耿继茂两人也终于看清楚了那些亮闪闪、发金光的东西是什么,可是却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什么这火炮那么大?看材质,不是金子做的便是黄铜做的?大明哪儿来这么大的手笔?不,明廷何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这怎么可能?耿继茂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大吃一惊。两人自父亲归降建虏之后,一直作为人质呆在盛京,是他们父亲死后才被外放出来。在他们的印象里,大明朝廷昏聩腐败,哪里会有这么多的银子。“师父,快下令吧,我已好些天未曾聆听真理的声音。”朱慈烺望着壮观的炮兵阵地兴奋的道。“天天将真理挂嘴边,回去小心你父皇抽你!”张世康无奈道。朱慈烺咧嘴傻乐。“是时候让鞑子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神兵天降了,殿下,请下令吧。”孙维藩立即向朱慈烺拱手请命。“倒是也不必如此心急,老黄,且上去再劝一下吧,就照昨晚说的。”张世康冲黄得功努了努嘴道。孙维藩没说什么,但吴三桂却皱了皱眉头,怨军里也显得有些焦躁。这些辽西老兵对义州城守军恨之入骨,三顺王当年作为辽东毛文龙的部将,归降皇太极后为了取得其信任,曾对辽西汉人大开杀戒。如今攻守易形,辽西老兵们正打算借着这个机会为父辈复仇。只是主将不言,所有人都只能压抑着。“耿家小子、尙家小子听着。大帅言,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两人极其父辈的罪过,不该由义州城的百姓共担。尔等若降,贼首死,余者虽论罪,亦可活,百姓也将感念尔等。且积点德吧。”黄得功的话,让怨军集体松了一口气,不论如何大仇总能报了,大帅终究是念着他们。张世康也静静等着城上人的回话。这其实也是他的折中之计,关外本就人烟稀少,需要更多的劳动力,一旦开始攻城,最先战死的肯定都是城内的百姓。可不论如何都不能放过耿继茂等主将,有功者赏,有过者罚,而孔有德、耿仲明等人及其子嗣,其罪当诛。况且,他怎能让辽西老兵们失望。机会给了尔等,能否把握全看自己。然而,城墙上的耿继茂闻言却让张世康大失所望,他一听不论如何自己都要死,哪里还会管顾部下和城里百姓的死活。尚之信欲言又止之际,耿继茂已经挽弓射向黄得功,并在城上部下没斟酌好利弊的时候当即下令放箭。他已无退路可言,可恨城外的明军竟然搞釜底抽薪这一套,实在是太不将他放在眼里了。这两天他与尚之信早已对所有部下做好了思想工作,让他们明白,作为反叛者,朝廷绝不会放过他们。可即便如此,耿继茂仍旧不是很有把握,尤其是那些金灿灿的重炮,看起来确实十分吓人。张世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冲朱慈烺点了点头。朱慈烺立即兴奋的冲火炮营主将齐大柱喊道:“宁晋侯,本宫命你立即开炮!”军令刚一下达,炮兵阵地中立刻燃起白烟,刹那间奔雷一般的轰鸣声响彻于耳。如此绝佳的攻击距离,所有炮弹几乎弹无虚发,大部分炮弹的落点都选择最为薄弱的城门方向。巨大的冲击力,使半尺厚度且覆盖铁皮的城门仅仅一轮炮击便灰飞烟灭。大片的墙砖剥落,城门损毁后露出城门过道内的条石,石块飞溅,尘土飞扬。整片城墙都在震颤,震的人心惊,尚之信的脸都白了。“贼兵火器已如此了得?我等却只能坐以待毙,若如此,咱们拿什么守城?”尚之信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耿继茂。弓箭够不着,就连城墙上的佛朗机炮都够不着,城内守军只有不到八千,敌军怕是巴不得他们出城还击。“咱们被多尔衮那厮给骗了!”耿继茂瞪着眼睛大吼道。刚才看到那些亮灿灿的巨炮时,他就想说来着。那多尔衮刚进城时狼狈的不像样,可怜他们两个还以为大清国只是遭遇了暂时的小挫折。“投降也是个死,他姥姥的,你说现在怎么办?”尚之信惊慌无措道。“我他娘的哪儿知道,死就死了,但老子死了,也得拉全城人陪葬!”耿继茂面目狰狞。“来人,将那些百姓全部给老子拉上城头来!”义州城内,大量的百姓被麻绳捆成一串,他们哭嚎着被士兵驱赶着登上城墙。原本这些民壮是被耿继茂召集起来用于守城的,这几乎是历来守城战的共识。敌人攻城时,这些民壮将负责搬运滚木、礌石,烧制开水,甚至亲自往城下扔石头等。可张世康不以人力攻城,使他们的常规守城方式毫无用武之地。而火炮的攻城方式,又使他们只能被动挨打,这实在是让人抓狂。鉴于城墙的厚度而言,此前用火炮攻城者效率非常低下,且需要耗费巨量的弹药,以至于在此前历年的战争中,火炮攻城的情况少之又少,多是用于野战和防守。可城下的火炮威力巨大,只一轮炮击,城门就没了,莫说一个月,天知道能不能守上三天。进退无路,叫地无门。耿继茂疯狂之后,一度胆怯的尚之信也狠了狠心,当即充当起了刽子手,将城内百姓往城墙上驱赶。黄得功立即向张世康禀报了这一情况。辽西老兵们都看向张世康,在得知大元帅不让他们攻城,只是因为想减少他们伤亡的时候起,这群老兵们就知道大元帅心善。而如今城里那群狗娘养的汉奸们竟然做出如此人神共愤之事,大元帅又当如何抉择?会因为顾及百姓性命而放弃攻城吗?他们有理由有这样的担心,毕竟京城来的官老爷们个个高风亮节,唯恐有损了自己的名声。张世康端起望远镜环视了一圈,而后叹了一口气。辽西老兵们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都祈祷着这位好大帅千万不能因此手软。“慈不掌兵,慈不掌兵啊。”张世康自顾自的嘀咕了一句,而后铁青着脸对怨军的辽西老兵们道:“城破后,我要尔等为义州百姓报仇,杀光三顺王之余孽,一个不留!”辽西老兵个个激动不已:“谨遵大帅军令,万死不辞!”“告诉齐大柱,继续攻城!”…… 第658章 俺能多砍一个吗 火炮不间断的轰鸣,一直持续到当日夜色降临。至少有数百城内民壮因炮弹冲击城墙时产生的碎石碎片而死伤,即使齐大柱已经尽量的将火炮集火在城门洞处。整个过程中,怨军的士兵都目光灼灼的盯着城墙上的三顺王余孽,作为辽西旧人,耿继茂他们胁迫的,皆是他们辽西的乡亲。到了第二天,耿继茂和尙之信更加的疯狂,裹挟了更多的百姓登上城墙,试图让张世康投鼠忌器,可张世康压根没有出现在战场上。到了半下午的时候,经历接连不断大口径火炮的轰击,城门处的城墙已经变的岌岌可危。孙维藩原本以为,至少要到明天才能轰破城墙,足见新式铜炮之威力已非旧式佛朗机炮可比。申时刚过半,城门洞上的城墙终于不堪重负,崩塌的城墙荡起浓烈的烟尘。近卫军全军皆冷冷的盯着忙乱不已的义州城守军,张世康也出现在了怨军阵列。“就是现在,给我冲杀进去!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但不得迫害一个百姓,违令者杀无赦!”所有人都憋了一肚子气,尤其是怨军,看着城里的老乡被狗汉奸欺负,一个个嗷嗷叫着便往城里冲,就连吴三桂都带着几十个亲兵冲了进去。与此同时,义州城的守军大抵上分作两拨,一波直接退敌请求投降,另一波则发疯似的在城中乱窜,屠杀奸淫平民。“老子不接受你们投降,兄弟们,宰了他们。”一个怨军把总对身后的部下们道,说着自己便挥刀砍向跪倒在地的汉奸军。街道上,辽西老兵们一旦听到民居内传来呼救声,便成群结队的冲进去,将正在欺辱百姓的敌人砍倒。更有甚者,他们会将手里的兵器丢给被欺辱的百姓,让他们亲手杀死欺负他们的人。整个义州城内,四处皆是惨叫声、呼喊声,而近卫军们只是把守住城门、城墙的要地,并未参与对城内守军的剿杀。他们将这个机会让给了辽西老兵们。这是他们的家园,现在,他们亲自收复了丢失的家园。巷战一直持续到深夜,从四处都是喊杀声,到只有零星的骚乱,到了第二天的晨起时,整场战斗才彻底落下帷幕。城破之后残存的五千多守军,绝大多数被怨军士兵砍了个七零八落,仅有四百多俘虏活了下来,就这还是孙维藩强行拦了下来。耿继茂最惨,据说被怨军剁成了肉糜,头颅被悬挂在了义州的城门洞上。尙之信被俘虏倒是还活着,这厮非常的能藏,是在一处民居的地窖里搜到的。虽然还活着,但尙之信脸上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他一个劲儿的磕头,希望吴三桂能饶他一命,然而根本没有人理会他。一同被捉拿的,还有义州城的官员,他们的身材肥硕,表情如丧考妣,有几个甚至都被吓尿了。刑场上,周围除却士兵外,聚集满了义州城内幸存的百姓,他们的脸上皆露出兴奋的表情。几十年来,他们被建奴如同奴隶一般驱使,没有哪一天不再期盼着朝廷的光复,现在,这一天终于来了。当张世康在亲卫的护持下身着金甲来到刑场上时,百姓们都不约而同的向他拜倒。张世康双手虚抬,示意百姓们起身,而后也不说官场套话,只是指着那些俘虏们道:“原本本帅打算活剐了这些汉奸,但考虑到一时找不到那么多手艺人。现在本帅改变了主意,有没有胆子大的,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本帅这里有刀、有枪,想怎么泄愤,全凭诸位喜欢。”这类情况在此前的关内张世康其实也组织过,在他的鼓动之下,关内的百姓也都亲自完成了复仇,但几乎每次都要他反复鼓动。张世康甚至还想说,平日里杀人犯法,但今天谁若是第一个出手,不仅无罪,他还有赏。可是辽西百姓着实给他上了一课,他话音刚落,便有一个百姓大踏步走了过去,从士兵手里接过一把刀来,眼睛都不眨的将一个汉奸的头砍了下来。“大人,俺……俺能多砍一个吗?”这场景让朱慈烺都有些迷瞪。“嗯,民风彪悍,辽人是这样的。”张世康小声给朱慈烺解释道。他正想答应那人,然而周围的百姓却不干了。“不成,都让你宰了,俺们怎么办?俺家老三就是被这群狗汉奸活活打死的,俺也要来。”片刻之后,受尽屈辱的百姓们一窝蜂的冲向幸存的四百多汉奸们,只没多大会儿功夫,四百多汉奸就被生吞活剥。“大人,俺想参军,俺有力气,给俺一把刀,俺给你卖命!”最初的那个辽西汉子跪倒在张世康面前,一边说话一边不住的磕头。“俺家小子也二十了,他娘被建奴糟蹋,求大人开恩,让俺家小子也当个小兵,让他杀鞑子!”一个老翁跪倒在地。有人打头,就有更多的人请求加入大明军队,这在军队名声不好的年代,是极少见的情况,只因仇恨。但张世康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些年来,朝廷亏欠尔等太多。数百万辽人死于战火,然田地需要人更重,尔等也需要休养生息。”见百姓们依旧长跪不起,张世康又道:“接下来本帅会安排人为尔等重新分配土地,本帅还会给陛下写奏疏,免除尔等两年的税赋。你们的仇,本帅保证,会为你们报。且都起来吧。”闻听此言,所有百姓热泪盈眶,皆山呼万岁。义州光复。张世康对孙维藩道:“全军休整,午饭后,兵发广宁城!”…… 第659章 戳他腚 几个时辰之后,近卫军在义州全城百姓的欢送之下,除却暂时留下部分维持治安的兵丁外,数万大军再次出发。行军虽然枯燥,但在此之前张世康基本都是骑马,可这次不知怎的他却选择了乘坐马车,而且只让自己的老婆马玲绮同乘,就连太子朱慈烺都被拒之车外。不止如此,张世康还令部下准备了笔墨纸砚,众人也不知道大元帅是要做什么,只听到马车里偶尔传来张世康的声音。可以零星的听到些诸如‘地球太阳系’、‘元素周期表’之类,他们从未听到过的词汇。一开始朱慈烺和孙维藩还感兴趣,可偷听了一会儿发现完全跟听天书一般,也就不再理睬。而马车里,马玲绮正飞快的将张世康所说的话记录,可很明显她也不知道自己夫君说的都是什么鬼话。嗯,她确实觉得都是鬼话,因为夫君竟然说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个球,就连石砫的教书先生都知道天圆地方可只要她一打岔,张世康便要敲他的头,以至于不论张世康说什么,她都只管老实记录。三天后,大军抵达广宁卫。张世康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功夫炮击广宁城来着,奈何大军刚抵达城外,便见广宁城城门大开。几个身着官服的家伙站在城门外,为首的老者手中端着一个方盒子,他的身后也有几个身着盔甲的,应当是守城的武将。再往后,则是一群胆子大的辽民,相比于那些提心吊胆的官员将领,这些胆大的辽民脸上则是兴奋。张世康大抵上知道,这些家伙是在请降。义州城的城防战虽然算不上惨烈,但也只是相对于近卫军而言,一百门重炮的威慑力还是足够的。然而广宁城主动请降的第一功臣,还得算在锦衣卫指挥同知刘文柄头上。早在三天前,刘文柄便着人秘密赶往广宁城,散播关于官山之战、义州城防战的消息,并着重传播耿继茂、尙之信负隅顽抗的后果。以至于广宁城内人心惶惶,有信的,也有不信的,直到几个从义州城逃出来的溃兵来到广宁城,城内的官员才终于彻底的失去顽抗的信心。来到广宁城门外,张世康命大军停下,他自己则在亲卫的护持下一夹马腹往前走了几步,却并未下马。那手里捧着盒子的官员哆嗦着跪倒在地,其身后的一众人等也都跪地:“罪臣广宁知县孙盛之请降,全县官员守将皆在此,恳求大帅饶恕我等性命。”说着那官员打开了盒子,里头是广宁知县的大印。“义州城的溃兵六人,皆被罪臣捉住。”似乎是在邀功一般,那官员冲后头挥了挥手,不多时六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被带上来。张世康扭头看了一眼刘文柄,刘文柄立即会意,走到张世康马前小声道:“这孙知县乃天启年的秀才,无甚才学,无甚政绩,但也未有谋财害命之行。倒是那个守将,时常欺压鱼肉百姓。还有那个县丞,也非良善之辈。不过以上消息,只是下面人简单查访所得,至于究竟,还需大人斟酌。”在整场战争中,刘文柄虽然从未临阵,但却一直是十分忙碌的人,即使在大军休整期间,锦衣卫的缇骑也日夜不停地在各地穿梭,将各地的消息汇总,并将重要军情报与张世康。听了刘文柄的汇报,张世康心里就有数了,他冲着孙大胜努了努嘴。孙大胜立即下马抽出了战刀,当着孙盛之以及百姓的面,一刀一个,十分果决的将那六个义州溃兵斩杀,而后眼睛都不眨的再度回到张世康身后。狂喷的鲜血着实吓到了在场的人,那几个降官都开始发抖了。张世康这才再度将目光看向孙盛之,对方额头立即冒出了冷汗。“官革职,印留下,其他不咎。”话音刚落,那孙盛之立马松了一口气,再度向张世康磕头。他身后的其他人都以为自己也被赦免了,皆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只要能活命,其他的都好说。孙盛之起身,其他人也正要起身,然而却听张世康道:“本帅说的是孙盛之,可没说尔等。”声音冷清,以至于那几个人一哆嗦,都赶紧再度跪下。不分青红皂白的全杀掉,很明显会激起周围县城守军抵抗的意志,但全都赦免又不符合张世康的原则,略作思考后,张世康将目光看向广宁城的百姓:“诸位乡亲,你们说,这几个人有没有罪过?”那群百姓闻言都吓了一跳,他们大多只是来吃瓜的,哪里想到那个威风凛凛的年轻将军,竟然会询问他们。众人都为之一凛,但沉默并未持续多久,便有一老妪大着胆子道:“大将军!那个叫王成的,糟蹋了俺的闺女,还请大将军做主呀!”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一时间先后有十几个人开口,问责于那几个官员将领。这些人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广宁城又不大,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比这些土著更清楚的。七嘴八舌间,很快便落实了那几人的实际罪名。那叫王成的被吓的恼羞成怒,以其官威等着那群百姓道:“尔等竟敢胡言乱语,且等着,老子绝不放过你们!”说罢,就开始向张世康狡辩,然而张世康懒得搭理,只是笑着对那些百姓道:“依大明律,王成当斩,其余人以军棍不等论罪。但本帅时间紧,有没有哪个胆子大的,过来帮忙用刑?哦,就是过来把他砍了的意思。”这话一出口,再度把那群百姓吓一跳。不过辽人到底是没让他失望,只片刻后便有一壮汉一瘸一拐的站出来,据说他的腿便是被那王成打断的。立即便有一兵丁丢过去一把刀,那人捡起刀就要去捅王成。王成都要吓尿了,往后一瘫一边躲一边求饶。这时又有百姓请求加入,基本都是曾经被王成欺凌过的,在张世康的授意下,这些人很快都拎着刀开始围堵那王成。场面一度混乱,甚至还有叫好的。在极短的时间里,张世康便获得了全城百姓的拥戴,他甚至还指挥了起来。“对,戳他腚!”“伸头一刀,缩头无数刀,你这厮倒不如体面点。”“你这狗贼,老子就算去了地下也饶不过你!”“狗官,吃俺一刀。”“啊呀——”…… 第660章 大明若雄狮,今已醒矣 泉州府,晋江,郑府。“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老四,你去趟吕宋,将那边的水师战船全给我调回来!老三,着人去趟日本,告诉左卫门,让他瞧见红毛夷的船就给我狠狠地打!”郑府豪宅里,气急败坏的郑芝龙怒吼着。他的衣服脏兮兮的,左胳膊似乎还受了伤。东海一战郑家水师遭遇荷兰国与弗朗机国的伏击,损失惨重,一个多时辰前,残余战船才堪堪回到晋江老巢。这一路上郑芝龙早骂遍了施罗保和博尔格的八辈祖宗。郑芝龙实在有理由生气,红毛夷两次被其击败之后,已经与他签署过协议,而小弗朗机人能在壕镜落脚,还不是因为他网开一面?这施罗保和博尔格却给他整这出,端得是背信弃义!真当他郑芝龙是好欺负的吗?东海一战,郑家不过出动了晋江老巢战船的三分之一,而在日本,在吕宋,在婆罗洲,郑家的水师战船数倍于晋江战船数额。施罗保和博尔格敢如此行事,就要做好被郑家报复的心理准备。封港、劫船,以后见到此两国的商船,格杀勿论!左胳膊的伤口隐隐作痛,但仍旧压抑不住郑芝龙的怒火。得了令的两兄弟并未急着离开,虽说施罗保和博尔格确实很令两人恼火,但数日前的那次海战,还不足以上升至与荷兰国和小弗朗机国的战争。倘若他们真的如此做,郑家或许真的要与两个国家为敌了。而如今郑家与朝廷的关系十分微妙,倘若失去朝廷的支持,郑家想单独对抗这两个据说在欧罗巴也很厉害的国家,或许并不乐观。可郑芝龙正在气头上,两人面露为难并不敢开口劝说。倒是年纪最小的郑森没那么多顾忌,直接开口道:“父亲,您乃我郑家家主,您应当冷静下来。”郑芝龙闻言皱了皱眉,正打算训斥,却听郑森又道:“父亲,儿刚得知消息,驻扎在台州的秦翼明已经拔营,目前正在朝着福宁州进发。”秦翼明是在三月前后开始在台州驻扎,当时对外的说辞是为了堤防海外倭寇,但明眼人都知道,其实就是为了防备他郑家。不过这几个月秦翼明还算老实,一直在台州呆着,并未越雷池一步,郑家虽然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难受,但也是没办法。岂料前几天竟突然拔营向福建进军,郑森刚得到消息时便觉得大事不妙。果然,一听这话郑芝龙连训斥都忘了,眉头皱得如同麻花,郑芝虎道:“难道……朝廷要对我郑家动手?”即使不愿这么想,郑芝虎也不得不做出这样的猜测。郑芝龙闻言冷哼一声道:“没有我郑家替朝廷拱卫海防,大明沿海早被倭寇侵占了,朝廷怎敢如此?”可郑芝龙这话说的明显没什么自信,与其说是质问,倒不如说是慌乱。他承认这次行动有赌的成分,赌朝廷不敢、也不会因为几个爵位就跟他翻脸。他之所以这样,还不是想找回点面子,到了郑芝龙这个年纪,钱,钱不缺,权,权不缺,他要的,就是个名儿。好容易赐下几个爵位,一门四爵,何其风光。当时郑芝龙可是在晋江老宅大摆宴席,恨不得将全县的人都请来,更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郑芝龙的功劳。奈何当初有多风光,被剥夺爵位后就有多丢人。以至于郑芝龙当时差点气炸,而与建奴使者眉来眼去,也有一部分原因来自这里。不过建奴也确实大气,至少比朱家大气多了,一上来就是王爵。本来郑芝龙还有些犹豫,建虏给的爵位虽高,但毕竟连山海关都进不来,正统仍旧是大明朝廷。可是如今,朝廷倘若真的要对他动手,恐怕就由不得他了。“是父亲先不敬于朝廷,又岂能怪罪朝廷出兵?”郑森反问道,脸上不仅没有惧怕,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满。啪——郑芝龙反手便是一巴掌,而后大骂道:“乳臭未干,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给老子滚出去!”“父亲即便打死孩儿,孩儿也要说!他们不敢言,但孩儿若也不说,我郑家将亡矣!”郑森面不改色继续道。他的脸上泛起巴掌印,但仍旧执拗的盯着自己的父亲。“朝廷已不是今年前的朝廷,父亲,几位叔叔,你们知道吗?朝廷仅仅一年,便铸造出来整整三百门二十四磅铜炮,火铳的产能今年也将有大幅度的提升,这还仅仅是一年多的时间。我郑家也有船厂,也有铸炮厂,可相比于朝廷,又算什么呢?朝廷若雄狮,此前沉睡,今已醒矣,有镇国公在,我等玩这等墙头草的伎俩,日后恐怕只会贻笑大方!几位叔叔也说说,究竟是脸面重要,还是生存重要?难道我郑家忘记创业之艰辛了吗?”郑森挨了一巴掌,反倒更敢说了,一连串的话连带着质问,噼里啪啦的糊在了郑芝龙、郑芝虎等父辈脸上。郑家当年可谓白手起家,郑芝龙带着几个兄弟闯荡南洋时,不知受过多少白眼和算计,更不知承受过多少次背叛和劫掠,方有今日郑家之家底。个中之艰辛,自不足为外人道,但那时郑芝龙兄弟几个都清楚,生存,高于一切。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谈脸面。可是这么多年的富贵生活过去,仿佛生存的危机,已经被灯红酒绿所腐蚀。“大哥,大木虽然有些大逆不道,但话却是在理的,倘若朝廷真要对我郑家动兵。内有朝廷百万大军,外有红毛夷和弗朗机人,我郑家即便应对也必然捉襟见肘。且我郑家在晋江经营这么些年,大哥真的舍得放下这一切继续出海吗?即便大哥舍得,即便我郑家水师庞大,可是大哥,那施罗保和博尔格敢如此行事,大哥便果真觉得没有朝廷的授意吗?大哥别忘了,镇国公之所以能组建起来水师,可不光是咱们郑家帮衬,还有红毛夷的船和弗朗机人的火炮。”郑芝彪叹了口气,对自己的大哥道。郑家在泉州府也有自己的陆军,而且数量还不少,仅仅在福建就有两三万人。但郑家一直以水师见长,陆军还真没怎么打过仗,欺负欺负土匪强盗可以,那秦翼明麾下,可全是骁勇善战的白杆兵。更重要的是,朝廷拥有源源不断的后备兵员,单是现役就不下百万,朝廷这两年打击士绅,捞足了油水,军饷是不愁发的。郑芝龙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被建奴的王爵许诺冲昏了头脑,竟忽视了朝廷那么多的优势。郑家水师是强,不论是红毛夷还是弗朗机人,单个拉出来都不是他的对手。可倘若朝廷真的与红毛夷、弗朗机人合作呢?朝廷可为他们提供港口和补给,那么不论是水师、还是陆军,郑家都将不占优势。一时间郑芝龙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这时,郑府管家递过来一封信道:“老爷,有信从北边来。”郑芝龙皱了皱眉接过来撕开信封查看,信的内容似乎很短,但郑芝龙看完后却呆若木鸡。但见信上写道:“属下郑三冒死以闻。朝廷与大清于官山决战数日,清廷大败……精锐尽失,不下十万……”…… 第661章 卧榻之侧,怎容他人酣睡 郑芝虎见状从郑芝龙手中拿过书信来看,他读完后又递给芝豹、芝彪,最后信到了郑森的手里。“看起来老夫果真是失算了。”郑芝龙无力的坐在红木椅子上,脸上写满了后悔。他之所以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不听朝廷诏令,一半原因是郑家水师的强大,而另一半自然是朝廷强敌——大清国的招揽。当时的郑芝龙左右逢源如鱼得水,再加上最近这些年一直待在晋江老家享福,对危机的把控能力已然丧失。可即便如此,郑芝龙的脸上仍然没有一丝的恐惧。“既然那皇太极不争气,便不能怪我郑家了,爵位再好,不被天下人承认又有何用。唉,是不该冒这么大的风险。”郑芝龙的言辞间难掩不甘,他之所以敢押注大清国,还不是看着八旗兵骁勇善战,与大明朝廷的历次作战都鲜有败绩。更有甚者,还有八旗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谚语。我呸,准是那皇太极自个儿找人传的谣言!一场仗被人杀了十万精锐,若不是前去打探消息的是郑家的亲信,郑芝龙都以为消息有误。就是十万头猪,在草原上想全杀了,那也得费一番功夫。“大哥,局势已然如此,为今之计,大哥打算如何?”郑芝虎略有些忧心忡忡的道。“还能如何?皇太极是指望不上了,大不了我给朝廷写封奏疏,服个软。”郑芝龙直言道。“可是大哥,朝廷能咽得下这口气吗?”郑芝彪道。不论如何,郑家最近三个月都未遵循朝廷的诏令,不仅如此还擅自将水师调往东海海域。而朝廷当初给郑家下的战船、漕船订单,如今已经过了交订的日子,但郑家并未按时交付。其实这笔订单的船早就完工了,只不过被郑芝龙压着。此前朝廷还催促,这两个月竟然也没声音了,很明显朝廷已经知道他们郑家有异心。这样的情况下,郑芝彪很担心朝廷不愿妥协,尤其是那些朝臣,能耐没见有多少,还个个十分在意颜面。“咽不下去也得咽,我郑家可是有两千多条船!”郑芝龙不满道。就是把朝廷所有的船,包括百姓的小渔船都算上,也绝不会超过两千之数,这就是郑芝龙的底气,朝廷离不开他郑家。不过即便如此,这话郑芝龙也只敢在自己家说,完了他又接着道:“几个月前,我就着人去了京城给那些个要臣送礼,如今想来也总算是用上他们了。总之,咱们服个软,再有部分朝臣帮咱们说个好话,这事儿也就敷衍过去了。只是以后,恐怕咱们哥几个得低调做事了。倒是忘了那秦翼明,我容后也会给他单独写一封信,送他一份大礼,想来也足够他交差了。”郑芝龙所言的大礼,自然是皇太极派来的那个陈三。此人竟敢离间朝廷与郑家的君臣关系,更有甚者还意图收买他,实在是小觑了他郑芝龙。他郑芝龙队朝廷的衷心天地可鉴呐。那陈三作为皇太极在关内的首席细作,似乎知道大清国的很多隐秘,想来到了秦翼明手上,能发挥更多用处。郑芝虎和芝豹闻言觉得是这个理儿,芝彪似乎并不认同,扭头与侄子郑森对视了一眼。整个交谈的过程中,郑森都没有说话,见到了这个地步,自己的父亲仍旧如此刚愎自用,郑森不由得在内心里叹了一口气。“父亲,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会这样吗?”即使刚才惹父亲很生气,但郑森仍旧坚持说了出来。郑森坚持认为,之所以他父亲步步落空,原因只有一个——当朝镇国公。陷入如此不利境地,就是因为他父亲的野心,以及没有跟随镇国公的脚步。红毛夷与小弗朗机人倘若没有与镇国公有交流,怎么可能不远千里来提供帮助?朝廷向来看不起外藩人,朝廷一直以来的海事政策保守而排外,又怎么可能主动向外藩人求助?朝廷一直以来与皇太极的战争都处于极为不利的局面,一战歼敌十万,还皆是精锐,郑森不认为除了镇国公,谁还能打出这样惊人的战绩。并非郑森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事实就是如此。自打镇国公用了一年多时间,彻底剿灭士绅官僚们的叛乱,并将他们一网打尽后,郑森便认为,郑家想安稳,就只有一条路。那便是紧紧跟随天下兵马大元帅、镇国公的脚步。当初得知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大元帅,竟然真的敢于天下士绅阶层为敌的时候,郑森都惊呆了。这绝对是生与死的较量,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可那位大元帅赢了。后来,他又担心天子会忌惮那位大元帅,毕竟手握全国兵马,设身处地的想,即便是他,估计也会坐卧难安。可是一系列的迹象表明,天子不仅没有因此而忌惮,似乎反倒更加信赖这位年轻的大元帅了。而一直以来,这位大元帅所做的事,都是他认为有利于国计民生的大好事。有这么一位天降大能,郑家却不追随,郑森想不到比这更糟糕的了。“那个小子,是有点能耐。可事已至此,只能亡羊补牢了。”郑芝龙这次倒是没生气,语气低沉的说了句。“父亲刚才所言,朝廷或许会顾忌海事而不与我郑家翻脸。但是就怕……就怕镇国公不容我郑家呀!”言下之意很简单,想想镇国公这几年做的事情就明白了。若镇国公是瞻前顾后的人,怎么可能如此果决的对天下士绅动手?那得是多大的气概?郑家如此不听调遣,这样的人,卧榻之侧,怎容他人酣睡?…… 第662章 君子论迹不论心 郑森这么一说,郑芝龙才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初那小子来他府上做客的时候,对谁都笑呵呵的,来找郑家订购战船,也都是有商有量,说话又好听。最关键的是,郑家给那小子送的银子,那小子也笑纳了。本以为此人也不过是年少成名胸无大志之人,不过是仗着有天子信任,才能有如今的地位。现在想来自己真是有些骄狂了。这样一个连天下士绅都不容的,又岂能容下郑家这样可以威胁到朝廷的庞然大物?此前他来订购战船时,郑芝龙还以为那小子只是做做样子,给天子看。如今细细想来,恐怕在那个时候,那小子就是为了对付他郑芝龙的。再联想此人除却与他郑家订购战船外,还从红毛夷那里秘密订购了足足三十艘大型盖伦战船。还有从小弗朗机人那里订购的大量火炮,据说其中有一百门就是为了装备朝廷的水师,而且是大口径的铜炮。郑芝龙是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后悔,为这些年的狂妄自大而后悔。“唉,自打我郑家荣归故里之时,咱们兄弟几个出海便很少了,南洋的事务也都是下面的人再跑。这人啊,年岁大了,有了功,便想着名,对局势的叛乱也容易出岔子。大木说的是对的,老夫误判了形势,恐将我郑家送进火坑矣。”这次郑芝龙却没再生自己儿子的气,不止如此,反倒对郑森更加器重了。郑芝龙环视一眼自己的几个兄弟,皱眉道:“你们几个身居要职,这几年为何不曾劝说老夫?”郑芝虎与郑芝豹对视一眼,人突然有点懵,心道这么多年以来,都是以大哥说的为准,两人都几乎很少提议,可谓算是马首是瞻了。郑芝彪也有点无奈,他劝了,而且不止一次,但他这大哥那是一次不听。现在反倒怨自己这几个兄弟,真是……好在郑芝龙只不过是埋怨一番,并未真的怪罪自己的这几个兄弟,说罢很快便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所幸并未酿成大错,一切还有挽回的可能。那镇国公不是喜欢银子吗,哦,上次送他的那个波斯女子,老夫看他也很在意。老三,不若你再准备一笔银子,连同那波斯女子一块送到镇国公府上。嗯,一个女子怕是有些不够,镇国公年富力强。这样,府上前阵子不是送来不少黑人女子吗?想来镇国公肯定没见过,你去挑选几个,让那小子尝尝新鲜。还有……”“父亲,倘若镇国公真的贪财,还会对士绅阶层动手吗?”郑芝龙虽然这些年因为以往功绩和家底,多少有些不将朝廷放在眼里,但对朝廷官员出手,向来都是很大方的。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当官是为了啥?无非就是权和钱,那就好办了。他一边思量着一边吩咐老三去办,但还没说完,就再次被他的逆子打断了。郑森再次对在场的人进行了灵魂拷问。郑家有钱吗,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可倘若是跟此前大明的全体士绅相比呢?一个士绅或许不够,可大明当时可是有千千万万的士绅。尤其是那些身居高位的人,郑森不信他们没有想过给镇国公送银子送女人,他们一向也是这么干的。那些明面上是朝廷命官,背地里几乎垄断祖籍地的田亩、生意,甚至还搞走私的家伙,银子多的都能在地窖里发霉。可是,即便如此,镇国公还是毫不犹豫的对他们动了手。郑森之所以有这样的判断,是他后来听说,当初镇国公刚见到天子的时候,便提议号召勋贵们给朝廷捐银子。而且一捐就是几十万两,听说那是英国公府所有的现银。这样的人,真的会是个贪财的人吗?可能是,但君子论迹不论心。“贤侄的意思是,此前他接受我郑家的大礼,只是为了麻痹咱们?”郑芝虎皱眉道。“侄儿认为有可能。”郑森点了点头道。“其父为世袭国公,他也为国公,且已执掌天下兵马,这样的人,倘若喜欢银子,有无数的人上赶着会给他送。可却从未听说这样的事,我郑家在京城也有耳目,几位叔叔应当明白的。”郑森补充道。“我也认为很有可能。”郑芝彪接过话茬道。他此前曾与镇国公一同乘船数日,算是郑家接触过镇国公最多的。起初郑芝彪只觉得这位年轻的大元帅与众不同,说的话,做的事,都出乎了他对朝廷大员的刻板印象。最关键的是,郑芝彪曾亲眼见到张世康与同船的底层士兵一起吃饭。是的是船上伙夫做的大锅饭,没有肉,也没有油水,可镇国公却吃的香甜,甚至与底层士兵开黄腔。这与当初他大哥在郑宅摆的大宴相比,完全不是一回事。他现在忽然觉得越来越迷了,他看不透这个人。郑芝龙似乎也想起了什么,不禁皱起了眉头。若真是这样,他还真的有点犯难了。沉默了一会儿,郑芝龙皱着眉头开口:“为今之计,如之奈何?你们几个也都说说。”郑芝龙说话时头都没抬起来,很显然身为郑家家主,这等发言无异于求助,总归是让他觉得有些难堪和不自在。可郑芝虎和郑芝豹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只管做事,诸如这样询问他们意见,两人还真有点头大。“这不喜欢美女,不喜欢钱财,世上哪有这般人。”郑芝虎咧了咧嘴道。“就是,那小子不是在南京光是小妾都纳了七八个吗?听说还都是歌姬,大木,可别太高看了那小子。”郑芝豹也道。郑芝彪闻言却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唉,两位哥哥倘若此时还是如此看人,我郑家陷入危机,怕是也不冤枉。”早些年,他们兄弟几个驰骋南洋,刀山火海,风里雨里走到今天,上了年纪,总归喜欢托大。可郑芝彪觉得,这是事关郑家兴衰的大事,如果现在仍旧抱着对他人的轻视,那真是离死不远了。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可谈了半刻钟,也没聊出个所以然来。最终还是郑芝彪看向郑森,希望他也能说说自己的看法。郑森虽然才十八九岁,但为人处事,以及看问题的角度,却有自己的一套原则。郑芝虎、芝豹闻言也看向郑森,却早已没了轻视的心思。郑森没有立即开口,他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才沉着的道:“为今之计,耍再多的小聪明,都不如直接向镇国公开诚布公。”…… 第663章 且让他再蹦跶两天 北京城,乾清宫。刚下早朝,崇祯皇帝的心情貌似不错,即使面对各地呈交上来堆积如山的奏疏,脸上仍旧带着沉静的笑意。可以说,自打官山的战报得到证实,崇祯皇帝的心情一直都很不错。毕竟没有什么比歼灭宿敌几乎全部精锐更好的消息了,如果有,也只能是收复失地。而从关外传来的消息来看,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让崇祯皇帝每天起床,总有些期待,期待着镇国公传来消息。有时候竟难以自持的对着祖宗牌位露出笑脸,倘若旁人看到,估摸着肯定能被吓到。“有没有关外的奏疏?”崇祯皇帝问王承恩道。奏疏太多了,虽然早晚都要批阅,可他更想提早批阅关外的。“回皇爷,只有一道,已经放最上头了,不过是五军都督府大都督卢象升的奏疏。”王承恩说着将那道奏疏递给崇祯皇帝。崇祯皇帝没有表示的接过来看了看。奏疏里写的是兵马大元帅命卢象升着虎贲军攻打漠南蒙古诸部的事,半个多月以来,他已率数万大军横扫漠南蒙古五个部落,并在向着第六个部落进发。官山之战不仅对大清国是重大的打击,对于依附于大清国的蒙古部族而言,同样是重大的打击。蒙古部族的精锐也尽皆在官山之战全军覆没,而那些蒙古部落失去大清国的庇护,根本无法跟士气高昂的虎贲军作战。对于作战动机,明面上是打击大清国,实际上奏疏里说是草原上发现金矿和铜矿,当然,是兵马大元帅发现的。只是奏疏里,卢象升言辞间似乎有隐忧,他没有说的很直白,以汉武帝为例,似乎是在提醒天子警惕穷兵黩武。本来崇祯皇帝还挺高兴,可是看完这封信却瞥了瞥嘴皱眉道:“这个卢象升,当初大明危如累卵之时不见他说话,如今好容易有点起色,却又在这儿跟朕未雨绸缪,实在是讨厌。”说罢崇祯皇帝随手将奏疏丢到了一旁,端起茶碗来。整个大明军事系统里,除了张世康外,几乎没有一个能让崇祯皇帝看在眼里的。这倒不是因为有张世康的存在,即使在张世康没入朝堂时,崇祯皇帝也对诸如卢象升、孙传庭、黄得功、孙维藩等等将领不待见。当然,这也都是有对比的,在那些年里,崇祯皇帝也待见过不少人,诸如袁崇焕、杨嗣昌熊文灿等。如今张世康使大明重新焕发生机,崇祯皇帝也不过是爱屋及乌,对张世康器重的部下高看一眼而已。以至于当看到卢象升的担忧时,崇祯皇帝只觉得是这厮飘了,竟然妄议他的肱骨。即使崇祯皇帝也不太明白为何张世康要准备西征,还是在东边建奴以及北边蒙古没有安定下来的情况下。但他仍旧不允许这些朝臣揣摩中伤他的肱骨。因为只有他明白,像张世康这样对权力畏之如虎怕麻烦的人,是绝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的。更何况,他那么懒。王承恩见状也笑道:“皇爷言之有理,不过镇国公言知人善任,卢总督统兵总归是得力的。倘若所查为真,草原上果真有金矿和铜矿的话,老奴便要恭喜皇爷了。海阁老倘若得知这个消息,估计也不会再埋怨镇国公滥用铜矿致使民间缺乏铜钱了。”“嗯,如果事情为真,那便是天助我大明。此事明日早朝,朕会告知户部,令他们提前做好采矿的准备工作。”主仆二人正聊着,外头跑过来一个小太监,将一个盒子递给王承恩,并耳语了几句。王承恩立即端着盒子小跑着来到崇祯皇帝面前。“皇爷,是那边的消息。有两封信,一封是郑芝龙的,另一封则是从白杆军的秦翼明那儿来的,不知为何,竟一块送到了。”崇祯皇帝接过两封信来,琢磨了一下,先打开了郑芝龙的那封。这些天来,崇祯皇帝除却关心关外的战事外,便是堤防郑家了。前些天郑家不停调令,以巡海为名带着水师在东海游弋,崇祯皇帝视其为对朝廷的挑衅。三天前得到消息,却是红毛夷和小弗朗机人跟郑芝龙在海上打了一仗,似乎还打赢了。全程大明水师没有费一并一炮,甚至连天津卫军港都没出。这肯定便是张世康出征前对他所说的安排。如今不论如何郑芝龙是吃了小亏,却不知此事呈奏疏来作甚。就这么想着,崇祯皇帝就打开了信阅读起来。信中郑芝龙很是恭谨,言辞间极尽对朝廷以及崇祯皇帝的吹捧,对于东海海战的事,在郑芝龙的措词里,那是大明水师对外藩人入侵的坚决反抗,是他郑芝龙维护了大明海域的安全云云。若不是崇祯皇帝知道内情,估摸着还真以为是郑芝龙英勇作战打跑了侵略者,而非贼喊捉贼。对于这封信,崇祯皇帝也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没太当回事的丢到一旁。他打开了另一封来自白杆军秦翼明的信,发觉信封里竟然还是个信封。再次打开后,发现竟然还是郑芝龙的信,只不过是郑芝龙写给秦翼明的。很明显是郑芝龙写了两封,一封给朝廷,另一封给了秦翼明,毕竟镇国公迎娶了马家的女子,按辈分算,镇国公其实是秦翼明的表侄。有这层关系在,秦翼明自然也算是张世康的嫡系了。只是郑芝龙绝对不会想到,秦翼明直接将信送到了宫里,崇祯皇帝十分玩味的展开了信纸。信里的措词与写给他的那封完全不同,姿态摆的很低,甚至还对战船拖延交付的事,认真的道了歉。并且几乎一句一个卑职,一句一个在下。崇祯皇帝是看过此前郑芝龙与张世康的往来书信的,尤其是郑芝龙意图不轨时,口气十分的嚣张。如今真叫个,前据而后恭,思之令人发笑。“你也看看吧。”崇祯皇帝将信丢给王承恩。王承恩看完后道:“老奴估摸着,这郑芝龙大概是得知了官山之战的结果。那个大清国的细作说有就有,老奴觉着有可能郑芝龙一直在跟大清国有联络。此事不得不查呀皇爷。”言辞间不免担忧,如今北边在打仗,朝廷还真负担不起两面作战的粮草供应。“哼!这还查什么查?古往今来,听调不听宣者,皆是对朝廷的不忠。且让他再蹦跶两天,待无忌回来,朕定要郑家灰飞烟灭!”…… 第664章 豪格的心事 大清国盛京。豪格最近心情很复杂。三天前,睿亲王多尔衮率领五千多残兵败将回到盛京,同时还带来了官山之战惨败的消息。更重要的是,一同回来的还有他父皇的尸首。大清国的皇帝、他的父皇死了。原本他应该很伤心,他自己也这么觉得。然而这伤心只存在了很短的时间,也就是他亲自去祭拜他父皇的时候。看着父皇那淤青发黑的脸,心里总归是不好受的。可是当出了父皇的寝殿后,豪格心里却萌发出狂躁的欣喜。父皇走了,国不可一日无君,而他乃皇太极的长子。父皇虽也有嫡子,但福临今年才不过三岁,如何能执掌大清国皇权,根本对他形不成威胁。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昨日他父皇宫里的大太监秘密来访,告知了他一个天大的消息。原来父皇出征前曾留有遗诏,遗诏里指定的大清国继承人,就是他肃亲王豪格。有了这一道遗诏,那些朝臣便绝不会再说什么了。这也是豪格心情复杂的原因,父皇死了,原本他该悲痛欲绝的,然而他却一点也难过不起来。这里头或许有这些年他对父皇不满的原因,他都已经三十岁了,可仍旧没有被立为太子。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父皇已经死了。一想到过不久自己就要坐上那个位子,豪格就不自禁的想笑,可身上却穿着孝服,唯恐他人瞧出来。这种复杂的心情,一度让豪格很难受,他觉得他不应该这样的,可他就是控制不住。为了转移情绪,豪格看向自己府上的总管道:“洛桑格,我十四叔如今在忙什么?”豪格虽然嘴上说着十四叔,但其实多尔衮也就比豪格大一两岁,平日里也不怎么服气。被称作洛桑格的总管小心翼翼的回道:“回主子话,睿亲王自打回来后就一直待在军营里,除了祭拜陛下外,就没有出军营。”“哼,打了这么大的败仗,还有脸回来。窝在军营里,我瞧着是担心被那些战死八旗的遗孤报复吧?”豪格毫不客气的道。洛桑格没敢接话,只是讪讪的附和着笑了笑。“交代你的事办的如何了?”豪格又问道。想继承皇位,单单是坐以待毙是不成的,为此,这两天豪格写了多封密信,命李英着人交与朝中重要官员。信里当然主要提及遗诏的事,许诺支持他继承皇位的诸多恩赏,当然最主要还是那道密诏。平心而论,豪格对他的父皇还是很敬佩的,那些汉人官员都对他父皇很是敬重。即使是桀骜不驯、互相不服气的同族,也都很听他父皇的话。“您不问,奴才也正要告知主子,六部尚书里的四位已经明确表示将支持主子,剩下两位似乎是在观望。其他几个衙门,也有半数会在朝堂上支持主子。奴才以为,那些人都是在观望,似乎是在忌惮睿亲王殿下。”洛桑格回道。豪格似乎对这个结果不大满意,皱着眉头道:“这些见风使舵的家伙,待本王登上皇位,有的是办法踩死他们。”按理说,他身为长子,天然有法统在,正是大清国内忧外患的时候,若真将皇位传给一个三岁的娃娃,才真是离亡国不远了。更何况还有遗诏在,那些朝臣竟然还要待价而沽,实在是贪心不足,这让豪格很生气。洛桑格闻言似乎有些欲言又止,豪格有些生气的道:“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何故吞吞吐吐的?”洛桑格见状有些担忧的道:“奴才觉着主子应当当心睿亲王,礼亲王殿下回来后也是闭门不出,但却时常也往军营里跑。这几年两位殿下也时常一同作战关系匪浅。主子恕罪。”说到这里,洛桑格跪倒在地请罪,不论如何,这话有离间叔侄关系的嫌疑。“狗奴才,起来吧,本王早就想到了。他们即使想怎么样,父皇的遗诏却是绕不开的。皇后已经下诏明日临朝议事,所有朝臣都会参与,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蹦跶。”豪格心里很清楚多尔衮的依仗,无非就是先皇立下的八王议政制。真是搞笑,八王死的就剩他们仨了,而且这些年,他父皇一直都在淡化这种制度,想效仿大明实行父死子继,并且已经几乎要成功了。……第二天早朝,大清国的满朝文武皆在官服外披着孝服,龙椅空着,龙椅之后被人设了一道门帘,中宫皇后哲哲就坐在里头。满朝文武对着龙椅行完大礼后,议题很快讨论到立新君的事情上,毕竟按照汉人的传统,国不可一日无君。由于此前皇太极并未确立太子,理论上所有的皇子都有机会继承皇位,但不朝朝臣都得了豪格的信儿,虽然都未提遗诏的事,但却彼此心照不宣。户部尚书直接谏言,认为肃亲王年轻力壮且素有贤名,推举豪格为大清国的新皇帝。这一提议很快得到不少朝臣们的支持,而睿亲王多尔衮和礼亲王代善却都没有表达意见。豪格以为多尔衮两人是知难而退,于是更加得意了。这时候,那两个没有明确表达态度的尚书也站了出来,表示他们也支持自己当皇帝,豪格以为大势已定。他突然想起先皇曾多次让爱新觉罗家的子嗣阅读品鉴的兵书《三国演义》里,曾有好几次三辞三让的故事。比如曹家篡汗时,大耳贼称帝时,以及孙家称帝时,皆是让朝臣几次三番的请求,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起初豪格还觉得可笑,可是现在他却忽然觉得,这些人是有道理的。如果直接就答应当皇帝,好像显得自己多么迫不及待。为了彰显自己的贤德,在朝臣们都推举自己的情况下,豪格站出来说出了震惊所有人的话:“诸位所言,令我诚惶诚恐,我豪格薄德,哪里有资格继承大位呢?”…… 第665章 你是不是想坐那个位子? 豪格说话时脸上的表情格外真诚,似乎他真的对皇位毫无兴趣似的。在场的汉人官员们脑瓜嗡嗡的。能混进朝廷里的汉人官员,几乎就没有一个脑子不好使的,户部尚书谢升立即就猜明白了缘由。作为最早一批向大清国投诚的前大明官员,谢升深知大清皇族素有品鉴三国的传统,不仅将三国演义视为争霸的兵书奉为圭臬,平日里还时常讨论。而豪格的刚才的行为,便是最好的印证。谢升瞬间悔的肠子都青了。他知道豪格其人并没有多少政治头脑,不过一介粗鄙的武夫,可再愚蠢,那也得分清形势呀!三国里不论是曹魏篡汗,还是孙刘称帝,那可都是在牢牢掌控着局势的前提下演戏而已。而今你豪格呢?兵不过正蓝旗,且大半兵丁被抽调于此前的官山之战,如今能实际掌控的兵力不足四千。先帝又突然暴毙,局势如此不稳,礼亲王、睿亲王态度不明,你豪格怎么敢矫情的呀?谢升等文臣本就是念着先帝皇太极的恩情,知道先帝一直都想改变此前的八王议政制,如汉家王朝一般实行父死子继。豪格虽然不是嫡长子,但嫡子还是幼童,如今大清国可谓内忧外患,如何能让一个稚童来作新帝?在谢升此前看来,豪格虽然缺乏政治头脑,但却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更何况还有遗诏的存在。奈何谢升还是低估了豪格的下限,这样的局面,竟然还想让满朝文臣陪他演戏,还想来一出三辞三让,荒谬!豪格闹了这一出后,礼亲王代善便立即提议,举荐先帝第九子福临为新帝。福临的母亲是庄妃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乃是皇太极后宫五宫之一,崇德皇帝有言,五宫之子嗣,皆为嫡子。福临虽然才三四岁,却是目前皇太极最年长也是唯一的嫡子。而福临的母亲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大玉儿。礼亲王举荐福临为新帝,使得垂帘听政的皇后哲哲脸上露出喜色。哲哲虽然并非福临生母,但却与其生母有着非比寻常的血缘关系。实际上哲哲为布木布泰的亲姑姑,与自己血缘更近,若是福临继位,她们姑侄女俩的身份地位更有保障。哲哲其实心里也有些疑惑代善为什么举荐福临为新帝,代善明显与睿亲王多尔衮更亲近。哲哲并非多聪明的人,却知道大清国的皇位并非父死子继,理论上皇太极的兄弟皆有资格。但这都不重要,哲哲心里想着,待回去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自己的侄女儿。可她还没来得及答复,满朝的汉人官员便站出来反对,理由自然是福临年纪太小。还列举出汉朝以来多位幼子继承大位后,使国家衰败甚至亡国的先例。于是朝堂顿时吵作一团,最终闹了个不了了之。整个朝会过程中,睿亲王多尔衮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沉默着。朝会结束之后,多尔衮还未出宫门,便被庄妃召见。多尔衮倒是没有意外,便跟着内官去见了庄妃。庄妃年约三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其生的白皙恬静明眸善睐,毫无一丝草原女子的粗犷。只是此时的她脸上带着忧伤,丈夫的突然故去让她瞬间失去了所有的依仗。她心里十分明白,皇位的继承必将掀起血雨腥风,而她,便处在那风暴的中心。进了大殿后多尔衮并未行礼,而庄妃也没有表示,只是挥手让殿内的下人离开,并吩咐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下人都离开后,庄妃先开口道:“你……真的要推举福临为新帝吗?”按照规矩,庄妃应当称呼多尔衮为睿亲王,而这个你就显得亲近,似乎两人有着不同寻常的故事。然而多尔衮却略显冷淡的道:“你觉得呢?”闻听此言,庄妃白皙的脸上并未因此生气,反倒有些喃喃的道:“你还在怪我?我又有什么办法?是他们逼着我进宫的,那个时候,你又做了什么?”他们相识在草原,本该有一段佳话。那时努尔哈赤为了笼络蒙古部族,大量的施行满蒙通婚政策,当时的努尔哈赤与她父汗商议,竟将她嫁给年长她许多岁的皇太极,而将她的一个妹妹嫁给了多尔衮。多尔衮却并未因此去与他的父皇理论,自此两人虽都在盛京,却几乎不得相见。多尔衮沉默了。这是他深埋心底的痛。见多尔衮不言,庄妃又道:“你是不是……想坐那个位子?”庄妃不像她的姑姑,听了姑姑讲述朝堂上发生的事,她马上就知道礼亲王代善并不一定是真的要举荐福临,很可能就是故意搅和,将朝堂的水搅浑。事情的关键,还是在多尔衮身上。皇太极不在了,朝中手里握着兵力最多的便是多尔衮,虽然也没有多少便是了。但多尔衮若是联合代善,不仅是她们姑侄女俩,就是肃亲王豪格也毫无胜算。而多尔衮这些年不仅战功卓著,且心思缜密,听说当初努尔哈赤亡故时,多尔衮便是当时继承大位的热门人选。现在皇太极病死,多尔衮又手握大权,没有理由不这么做。多尔衮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眉头却紧紧的蹙着。庄妃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缓缓的走到多尔衮身前,而后做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动作。她伸出了双臂,抱住了多尔衮。当她再次抬起头时,已经是泪眼婆娑。她就那么目光炯炯的望着多尔衮的眼睛。…… 第666章 您还要再来一次? 肃王府。自下朝后,豪格的情绪明显高涨了许多,不仅走路都带风,看到府上的下人也都笑脸以待。奈何肃王府的下人平日里时常遭受豪格的打骂,豪格突然对着他们笑,以至于个个都吓得脸色惨白,以为命不久矣。但豪格不在乎,他就是高兴。满朝的汉人官员几乎都支持他为新皇帝,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好消息。原本他想着自己毕竟不是嫡长子,三辞三受恐怕有点做作了,而且有些不保险,担心那些朝臣会厌倦。打算最多再推辞一次,来个两辞两受,也算是成就一番美名。可朝会之后,豪格立马就膨胀了。必须三辞三受,一次都不能少。他在府上摆了宴席,没有邀请任何官员,只是让本旗的部下来府上议事,而且还特意吩咐不能声张。没办法,毕竟他还在服丧期间。可是这么好的消息,该庆祝还是要庆祝的。那些部下得知不久后自己的主子就要荣登大位,一个个都喜出望外。若他们的主子登上皇位,那他们可个个都是从龙之臣,一飞冲天,指日可待。宴席一直持续到晚上,豪格甚至赏赐给那些部下不少的汉人女子奴隶,任凭他们消遣。戌时刚过,众人正在互相恭维着畅想未来,这时管家却突然走到豪格的跟前道:“主子,户部尚书谢升求见。”豪格闻言放下了手里的酒杯,脸上露出令人玩味的笑意道:“此人定是来给本王表忠心的,以求本王登基后能多赏赐他些。”豪格说罢,那些下人都点头如捣蒜表示十分认同,豪格便又道:“今日早朝本就是他先举荐本王的,本王向来赏罚分明,即使他不来,本王也少不了他的。”部下们皆大点起头,豪格虽然四肢发达但头脑简单,尤其是战场上的事,对部下确实很舍得给,不少人也愿意为他卖命。“他是个汉人,汉人心眼多,肯定是觉得只在朝会上说不保险,要亲自来递投名状。”正蓝旗的一个甲喇道。豪格也深以为然,但他觉得自己还是得见见,毕竟汉人心眼多,且听听他的意见也好。于是豪格让部下们继续吃喝,自己则稍微整理了一下衣冠,又着人拿来孝服穿上,这才赶往王府的会客厅。户部尚书谢升只穿着十分低调的布衣,毕竟是国丧这等敏感时间,若是让有心人得知朝中要员私访王爷,难免会遭人责难。谢升的眉头微微蹙着,他刚才进来的时候,似乎听到王府的一侧传来吃酒的吵嚷声,而他在会客厅里,已经等了一刻钟了,这让他很不舒服。终于,豪格满脸笑意的走来,并解释道:“本王刚才闹肚子,让谢大人久侯了。”谢升大老远便闻到了豪格身上的酒气,知道豪格刚才其实是在吃酒,但却也没说破。两人互相恭维了几句,又缅怀了逝去的先帝,谢升这才问出了自己想了一天都没想明白的问题:“殿下今日早朝,为何要推辞掉臣下的举荐?”豪格也没多想,只是实话道:“你们汉人不是都讲究个礼让吗?这样不是显得本王众望所归不是。”谢升摇了摇头心里有些失望的道:“可是殿下,局势不同,您这样做是很危险的。”谢升不得已只能给他科普了一番历史上那些经历过三辞三受帝王的背景,以期待豪格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尽快弥补。奈何豪格仍旧不以为然,他认为自己甚至没提遗诏的事,便得到那么多人的支持,他都不知道怎么输。“谢大人如此忧心,本王定会铭记,日后必有厚报。”豪格认为这个谢升之所以如此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是想让自己知道他为了自己的皇位有多么上心。心意他收到了,言辞间也表达了感激,以及日后的回报,说罢见谢升脸色似乎越来越差,突然心里又怀疑起自己来,便又加了句:“也罢,实在不行,本王再推辞一次得了,免得他们嫌本王矫情。”这话一出口,谢升整个人都不好了。啥,您还要再来一次?您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明廷的兵马大元帅都快打到辽河了,满朝都人心惶惶的,八旗经历官山之战一蹶不振。您还在这儿拖拖拖,官员们有时间陪你演戏,可大清国没有时间呀!谢升虽然失望已极,奈何已经上了贼船,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劝谏道:“殿下,迟则生变呀!今日早朝,那睿亲王虽然不发一语,但殿下若是以为他对皇位不在意,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殿下可能不知,礼亲王或许已经与睿亲王结盟,为的是什么殿下不明白吗?”豪格闻言这才正色道:“我那二叔不是推举福临为新帝吗?”“那或许只是个迷魂记,推举一个毫无根基的幼童,可以使殿下放松警惕,使朝中文臣不将矛头对向睿亲王。”谢升毫不质疑的道。豪格皱眉想了一下,这才明白过味儿来,谢升又道:“这几日微臣府上的下人报,礼亲王府上人员四出,走访的几乎都是手里有兵的军中将领,意欲何为难道还用猜测吗?”豪格更加慎重,并且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乐观了。“可我那二叔应该对皇位没有心思才对,他都那么老了,而且据说官山之战后天天失魂落魄的,似乎是被打没了胆气。”谢升人都麻了,心道这豪格打仗向来勇猛,可怎的一丝政治头脑都没有。与这等人说话,他不得不说的更明白些:“殿下,有没有一种可能,礼亲王是在为睿亲王铺路。睿亲王不出军营,不派人走动,或许只是为了打消殿下的顾虑。如今看来,睿亲王做的很成功。”豪格眉头皱得更深了,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谢升言辞里的嘲讽。屋子里安静的可怕,只听到屋外头传来阵阵脚步声,夹杂着一些呼喊。谢升陡然站起身来,如遭雷击。豪格慢了半拍,正待喊下人过来询问,却听到屋外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好侄儿,你怎能在国丧期间大摆宴席呢?”…… 第667章 这皇帝不当也罢 “呵,谢尚书也在呀。”进入屋子后,多尔衮看到屋内的人道。他身着盔甲,盔甲外罩着素衣,身后呼啦啦一群的亲卫随机也进入屋子。肃王府内也传来阵阵骚乱,豪格部下聚餐的方向,偶尔还能听到呵斥声和哀嚎声。“多尔衮!你想干什么?”豪格怒道。谢升没有说话,只是面色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到了这个地步,豪格竟然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选择大于努力的前提是,有足够的认知,很显然,谢升赌输了,他选了这么一个政治白痴来赌自己的未来。自古以来,权力斗争输的一方,结局都很悲惨,而清廷又立国没多久,蛮夷之气未消,谢升已然是在等死了。“跟我走吧。”多尔衮很是平静的道,说罢就往屋子外头走去。他身后的亲兵立即面色不善的朝着豪格走去。豪格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气的浑身发抖着道:“你……你竟敢造反?”“你说呢?”多尔衮回过头来看了豪格一眼,那眼神中充满着狠厉,以至于竟令在战场上以暴虐著称的豪格都为之战栗。官山之战,代善被击破了胆气,可多尔衮却从绝境中杀了出来。这世上,每个人都会遭遇困难或是绝境,但是如何面对绝境,却将人分成了不同的样子,有的人被困难压倒,从此一蹶不振。而有的人却能向死而生,不断跌倒不断爬起来,继续冲锋,自绝境中完成蜕变。多尔衮很显然便是后者。“整个盛京已经戒严,除了你的正蓝旗外,其余六旗已皆听本王调遣,你就不要负隅顽抗了。”见豪格青筋暴起一副要拼命的样子,多尔衮只是淡淡的道。“你那些部下的生死,现在握在你的手里,你去对他们说。”多尔衮命人押着豪格和谢升走向聚餐的地方,指着正在对峙的那些人道。正蓝旗虽然也在官山之战损失惨重,但留守的那四千正蓝旗人毫发未损。而聚餐的那些人都是正蓝旗的嫡系部将,武力都是不错的,一旦真的爆发起来虽然也可以弹压,但损失必然是少不了的。豪格冷哼一声,想都没想就打算开口。多尔衮皱了一下眉头道:“豪格,你若真对大清的列祖列宗抱有一丝敬重,就应当知道怎么做。大清,不能亡于我等之手,否则,有何面目去底下见他们?”即使豪格再粗犷,大清国目前的情况他也是知道的。正蓝旗还剩四千人,其他六旗残兵满打满算也就不到八千人,那明廷的兵马大元帅已快打到辽河,即便临时征兵也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历经十数年的大小战争,各旗族人已然不堪征伐,老弱居多,青壮稀少。豪格闻言很是不客气的道:“你要夺权,还要本王感谢你吗?”多尔衮眉头皱的更深了。杀掉这些将领不难,难的是那四千的正蓝旗人,如果也都杀了,大清国就彻底没了翻盘的希望。见豪格如此,多尔衮心间悲恸,只是并未阻止豪格的动作。豪格甩开了多尔衮亲卫按压他的肩膀,走到他部将那里,端起一杯不知道是谁的酒一饮而尽。“弟兄们,你们也都看到了我这十四叔的德性,我输了。这让本王明白一个道理,好勇斗狠只能用在战场上,而在朝堂上,得靠智谋。这皇帝不当也罢。”豪格一说这话,那些部将怎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个个都怒视多尔衮,一副只要豪格开口,他们就并肩子上的派头。然而豪格却摆了摆手继续道:“我输了,但是大清国不能输,即便是多尔衮杀了我,你们以后也得跟着他。弟兄们,大清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把有用之身,留给真正的敌人吧。”说罢,豪格从身边一人腰间拔出战刀就要结果自己。多尔衮眼疾手快一脚将其踹翻在地。“我不杀你,谢升,你仍为尚书,时局艰难,敢不用心者,才当诛。”说着命人将豪格带走,但却无一人理会那谢升。谢升徒然的在地上蹲了很久,周围的人都离去后才意识到,自己捡回了一条命。他并不理解多尔衮为何不杀他,但他很庆幸。……睿亲王府上。豪格被安置在独立的一间阁楼,他被软禁了。子时前后,刚安抚完正蓝旗旗人的多尔衮回来,独自一人去见了豪格。豪格只是冷眼不看多尔衮,他认为自己输的憋屈,若是在战场上,他不见得会输给这个只大自己两三岁的叔叔。“你或许会不服气,但是没办法。豪格,若你有能耐,让八旗的旗人都相信你能带领他们抵御住那张世康,就不会有这次行动。我听闻汉家有个王朝,在这样的危机之下,都要故意禅位给其他人继位。如今我大清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皇位究竟有什么好觊觎的?”豪格闻言冷笑道:“你倒是清高,你如此做派将本王软禁,难道不是为了坐上那个位子吗?”多尔衮无言,豪格以为自己猜到了,便更加的猖狂,正待他想继续嘲讽时,却听多尔衮沉静的道:“福临将会是大清国的第二任国君。”…… 第668章 我只要你活着回来 豪格被软禁的两天内盛京暗流涌动,部分依附豪格且顽固不化的人或被抓捕或被杀死。难得的是这次行动似乎只针对皇族以及各部首领,而并未对底层旗人下手。崇祯十四年七月初一,大清国再度召开朝会。出乎满朝文武预料的是,参与此次朝会的除了中宫皇后哲哲外,还有庄妃,以及庄妃抱在怀里幼子福临。在众臣看到福临来到朝会上的那一刻,不少人都面露疑惑。多尔衮软禁豪格的事虽然并未声张,但有心人不难知道,所有人都以为多尔衮是想夺权当皇帝。可福临的出现又似乎让新君的事变得扑朔迷离,好在多尔衮并未让所有人等太久。中宫皇后哲哲直接让宦官宣读皇太极遗诏。在遗诏中,福临被确立为新君,因新君年幼,睿亲王多尔衮被任命为摄政王。中宫皇后哲哲被册立为中宫皇太后,庄妃则被册立为皇太后。新君亲政之前,大清国之军国大事一应奏折,皆由摄政王定夺。摄政王除却处理政务外,也负责进宫教导福临等等。遗诏宣读完毕后,多尔衮十分郑重的跪地道:“臣多尔衮领旨谢恩。”这句话说罢,多尔衮便站起身来,圣旨在手,自此,他便是大清国的摄政王。他环视了一圈朝臣,正打算开口,谁料正蓝旗的梅勒章京费扬尔泰站出来道:“多尔衮,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更改遗诏!先皇的遗诏里,明明是让豪格继承大位!”遗诏的事情,豪格早便暗中告知了不少官员,不少朝臣都知道内情,可却只有费扬尔泰站了出来。他说罢这句话,周围的朝臣,尤其是汉人官员都不自禁的远离了他一步。很快的,费扬尔泰就好像被隔离了开来。多尔衮闻言不发一语,只是直直的冲费扬尔泰走了过去,而后果决的抽出腰间短刃,冲着只穿着官服的费扬尔泰心窝就是一刀。这一刀猝不及防,费扬尔泰只觉得心间一阵刺痛,热血喷涌而出,力量迅速的流失。他只来得及抬手,指着多尔衮想说些什么,但张开的嘴里只冒出鲜血,而后便软倒在地。“还有谁质疑遗诏的内容?”多尔衮被溅了一身鲜血,就连脸上都沾染了一些,他回头对朝臣说这话时,虽然语气很平静,但在场的朝臣都不敢直视。庄妃赶紧用手捂住小福临的眼睛,哲哲被吓得站起身来,见庄妃如此淡定,又赶紧坐下。多尔衮重又回到龙椅旁边,再度沉静的道:“旨意既然已经下达,诸位也没有异议,那自今日起,我不想再听到不同的声音。”多尔衮从太监手中接过湿了水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后继续道:“新君已确立,诸位若能尽心国事,本王绝不会再波及无辜,即使此前有明确支持肃亲王的人,本王也不会打压。大清国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已经经不起再来一次内斗。你们,明白吗?”“唯摄政王殿下所命!”朝臣几乎同时向着龙椅跪倒,即使龙椅之上空无一人。多尔衮站在龙椅之侧,令所有人起身,而后便宣布大清国进入紧急状态。他直接将战死旗主的儿子任命为各旗的新旗主,并命令新旗主立即召集能战的旗人。除此之外,汉八旗留守北京的余部也被紧急召集,并向盛京以及盛京周围的旗人发布召集令。以盛京军备为限,号召全部能战斗的旗人火速来盛京城应召,以应对大清国将要遭遇的灭国打击。整个盛京的各衙门在多尔衮高度集权和强压之下高效率运行。五天时间里,多尔衮便再度召集到了五万六千军队,虽然这其中绝大多数为新兵,核心仍旧是满洲八旗剩余的一万两千人。但这已经是多尔衮能做到的极限了。除此之外,自打他来到盛京,他就没有停止对明廷军队消息的搜集,一直大致掌握着明廷的进军动向。七月六日晚,盛京皇宫。刚被册立为皇太后的布木布泰身着素服躺在多尔衮的怀里,多尔衮手里握着酒杯,似乎显得有些怅然若失。在这几天里,他除却调度军队和处理政务以外,还时常出入后宫。外人只知道他是来给新君教授功课,只有宫殿内的几个奴婢知道这里发生的荒唐事,可是他们哪里敢说。又是一个时辰的疯狂,就连布木布泰都有些吃不消。好在是多尔衮明日便要出征了,终于可以消停了,不过布木布泰心里多少有些不安生,细语道:“你有几分把握?”“不知道,若我没能回来,便是败了。”多尔衮收回思绪,语气仍旧平静。他不想提战事,毕竟接下来每天都要应对,如今他只想享受一下温存。不知怎的,多尔衮想起两年前第一次与张世康会面时,对方的戏言。便有些亲昵的对怀里的女人道:“我以后便叫你大玉儿吧,你妹妹便是小玉儿。那小子虽然可憎,但这称呼起的倒是不错。”大玉儿对称谓并不在意,她只是用脸蹭了蹭多尔衮的大手,轻柔的道:“你愿意就好,我只要你要活着回来。”…… 第669章 他们哪里还有大军? 七月十三,辽河河畔,辽浜塔镇。数万近卫军驻扎在辽河河畔,绵延数里。二十余天时间里,除却最开始的义州城抵抗了一天外,近卫军势如破竹,所过之处,没多少守军的县城尽皆望风而降。大军赶路的时间反倒大大超过攻城的时间,此外便是安置问题,每收复一座城池,就不得不了解当地的情况,并指派人员做临时县令。好在是锦衣卫摸排工作做的好,省了张世康不少事,基本上一进入城池,刘文柄便会将挑选出的在当地有名望且能服众的人,来让张世康挑选。张世康一般只在一座城内待一晚上,第二日便要赶去收复其他的城池。即便如此,近卫军仍旧兵分四路,才在二十余天时间里接连收复包括州、府、县在内的城池三十六座。大军于昨日午间,按计划全部抵达辽河边的辽浜塔镇,并与河对岸的建奴守军隔河相望。中军大帐内,张世康望着锦衣卫绘制的简易地图出神,孙维藩坐在一旁如同嚼蜡般吃着马肉,黄得功则不时拿起水囊喝水,只不过把脸给喝红了。“大帅,卢都督已经攻略漠南多个部族,如今正在继续往北方挺进,补给线十分吃紧。咱们如今深入建奴腹地近一千里,也给补给造成很大的压力。户部那边紧急调派的夏粮,最快也要五天,方能抵达这里。”尽管知道如实说会让在场的人不高兴,近卫军辎重营参将范成仁仍旧没有避讳。果然,这话刚说出来,孙维藩便瞪了一眼范成仁道:“老范,你敢动摇军心吗?”自古以来粮草都是军队的命根子,诸葛村夫数次北伐都因粮草供应跟不上不得已饮恨西北。倘若粮草短缺的消息传出去,即便是纪律严明的近卫军,士气也肯定会大受影响。这是孙维藩等将领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如今战事进行的非常顺利,所过之处建奴都望风而降,每收复一座城,都代表着一份战功。而辽浜塔这个地方,距离建奴的都城沈阳已经不足三百里,如果渡河顺利,不需几日,便可直捣黄龙。大明失去沈阳城已经太久了,所有人都不想再等了。范成仁低下头不敢接话,倒是黄得功砸吧了一下嘴道:“人老范又不是吓大的,你就是杀了他,该是这样,还是这样。”近卫军里,除了张世康外,也就黄得功敢跟孙维藩这么说话,两人皆是近卫军的二把手,此前没少掐架,是物理上的掐架,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这几年范成仁一直担任近卫军的辎重营长官,在物资调配这一块是有目共睹的。军中但凡有一车物资,范成仁都会想着法儿当做两车用,就连张世康都夸赞老范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张世康终于放弃了地图,因为他压根看不明白,刚坐下来,刘文柄便汇报道:“大人,卑职几乎抽调了锦衣卫在关外的八成人手,一千两百余人去辽河沿线征调渡河的船。可建奴似乎早有应对,沿河的大小渔船,或被建奴抢走或直接就地毁掉。卑职无能。”说罢,刘文柄跪倒在地。如果说粮草缺乏让在场的人生气的话,没有渡河之船就足可以称得上愤怒了。就好像巧妇费尽周折找来了米,却发现没有锅。孙维藩将马肉摔到了桌子上,直接就要发飙。“好了!孙副帅你能不能稳重点?”张世康皱眉瞪了孙维藩一眼。孙维藩谁都不服,就服张世康,见状十分违和且安静的坐了回去,还顺手把刚丢掉的马肉又捡了起来。“补给问题,是咱们出征的时候就预料到的,此前咱们也讨论过,此番出征最多三个月时间。奈何咱们自己也没料到,官山一战后,建奴竟崩溃如此,二十余日咱们便在建奴腹地狂奔八百里,收复那许多失地。此番出征虽然下面的弟兄们心气儿都很高,但是诸位应当明白,我大明才刚刚喘过来一口气,还不足以支撑起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如今咱们兵分两路,一路征漠南蒙古,一路征建奴老巢,户部的海中期已经多次写信埋怨本帅,说本帅言而无信,仅用两个月便将三个月的补给用光光。说起来,这也不能怪户部海大人,更不能怪老范。”张世康说的都是实情,只不过在兵言兵,武将们总喜欢忽视客观情况,而将问题一股脑推给后勤。“至于渡河问题,倒是我的疏忽了,早知道该提前跟马提督通个信儿的。”张世康又道。大明水师虽然目前不算强大,但运兵船还是能抽调出来一批,只是当时海防局势因为郑芝龙的原因,压力一直很大。马统只是应对郑芝龙已经十分困难了,而张世康也没预料到进军速度会这么快,以至于几乎没提前做准备。“目前征调到多少船?”“回大帅,仅有一百余条,且多为不大的渔船,顶多一次能运不到一千五百人。”刘文柄惭愧的道。就这还是因为他使了法子俘获了建奴没来得及销毁的两艘旧式兵船,否则一艘渔船算上划船的,顶多也就能运七八个人。建奴在河对岸负责监视他们的人虽然不多,但也有个四五千人。这群人或许不是建奴精锐,但拿脚来想也知道,建奴肯定会不惜代价让这群人去阻止他们渡河。或是爵位,或是金钱,总之一个可以称得上国家的政权,想激发一小部分士兵的斗志,方式有很多。往返一趟辽河,至少需要三刻钟到半个时辰。一千来人抢滩登陆,面对的是三倍于己的敌人,即便是近卫军而言,也是很大的风险。张世康为此有些犯难。问题还不止这一个,军中的弹药存量也不多了。而孙维藩等人急于渡河的最大原因,就是收复沈阳城,为此他们还专门将渡河地点选在了距离沈阳最近的地方。可沈阳城毕竟是建奴的都城,以张世康对多尔衮的了解,这厮肯定不会轻易放弃。沈阳城城高池深,想用火炮轰开城墙,至少需要义州城五倍以上的弹药。这次出征,张世康意识到的问题不止这一个,他时常都在复盘官山的那一次战斗。火器毕竟才刚刚开始发力,对城墙的威胁仍旧有限,需要靠海量的炮弹火药来填补。正思量对策之时,一个身着锦衣卫千户官衣衫的人进来汇报道:“启禀指挥使,河对岸的探子报,多尔衮率领大军正在向辽河逼近。”黄得功一听就乐了。“大军?他们哪里还有大军?”…… 第670章 为奴一百年 辽河对岸,一身戎装的多尔衮冷冷的盯着近卫军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营盘,脸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心里却叹了一口气。这三年来凡是与张世康那个狗贼的战争,尽皆以失败告终。大清国愈加疲敝,而大明却愈加恢复实力。更让多尔衮不能接受的是,大明竟然是以自己的弱项,击败了大清国引以为傲的强项,历次有决定性的战役竟然都是野战。在经历了官山之败之后,即使多尔衮想尽办法恢复士气,可下面的八旗兵一听与近卫军野战个个都变了脸色。明廷的火器实在是太厉害了。曾几何时,以野战著称的八旗勇士竟然落到这般田地。好在是这次他的目的并非野战,而是阻止张世康渡河。关内的细作早传来的消息,明廷的粮草吃紧,只要他拖的足够久,就算近卫军再能打,没有粮草没有渡船也没法子。早在他从义州城赶往盛京的路上,多尔衮就命辽河沿线销毁船只,目前来看,近卫军大概就是因为没有足够的渡船才未发起进攻。但多尔衮并未因此而感到庆幸。之前他的兄长皇太极说张世康不灭,则大清国不立,那时多尔衮还很不服气,认为对张世康的评价实在是国誉。如今看来,真是打脸。现在不仅仅是立不立的问题,一旦被近卫军渡河成功,那就是亡不亡的问题了。而他七拼八凑出来的这五万多军队,有多少实力只有他自己清楚。除却那一万出头的八旗兵战力尚可外,其余大多为新兵或者汉八旗老弱,打打顺风仗可以,若是需要拼命,这群人是靠不住的。即便如此,多尔衮仍旧只能用重赏来激励士气,他答应全体将士,若能阻止近卫军,所有人都将官升一级,并赏赐大量财物、田地。这让所有士兵都很高兴,至少表面上的士气还可以,即使他们都没意识到,一旦让近卫军渡河后,不仅所有的赏赐都没了,他们的性命也难以保全。从辽河到盛京几乎是一马平川,三两日便可抵达,对多尔衮来说,首战便是决战。“摄政王殿下,河对岸来人了,应是明廷的使节。”一个负责瞭望的兵丁前来汇报。另一个部将甚至问出要不要杀掉的话,被多尔衮狠狠的瞪了一眼。“将人带到大帐里来见我。”多尔衮沉默了片刻后道。他倒想看看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使究竟想干什么。不多时,一个身着大明官服的中年人来到多尔衮面前,拱手道:“本官大明礼部员外郎陈应,特来为兵马大元帅阁下传话,想来你便是多尔衮亲王吧?”陈应行的只是普通的拱手礼,这基本用于地位平等的情况,这让大帐内的其他将领十分不满,张口便要砍掉陈应的狗头。陈应却临危不惧的冷笑道:“随便你砍,砍本官一个,大元帅将会用一万建州女真人的来祭奠本官。”完了还加了一句:“你们建州女真人,本来也没多少人了吧?”自古以来敢去敌国当使者的,几乎都是硬骨头,尤其是当一个帝国强盛之时,使者甚至敢以性命相挟。给人一种出使敌国,就没打算活着回去的派头,这其中以强盛时期的大汉最为典型。而这样做大抵上有两个考量,一是不落本国的威武,二是可青史留名,于六部科道言官而言,算是求之不得了。多尔衮只是冲自己的部下摆摆手,也没给陈应座位,只是道:“你们的大元帅派你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吧?若只是这些废话,那你现在确实可以去死了。”“大元帅令尔等速速投降,不要再负隅顽抗,徒劳损失百姓性命。若尔等识时务,大元帅言,尔等建州贵族皆可免死,且每人皆可分得田地。”陈应不紧不慢的回道。多尔衮闻言皱了皱眉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看了看周围的部将,他们也都是一副不解的样子,有几个甚至笑出声来。大清国当初招降汉臣,给的待遇都是顶天的,不仅给爵位还给诸多赏赐。且不言他们根本不会投降,就说这待遇,每人就分几亩地?他们堂堂大清皇族,自己去种地?“你敢戏弄本王?”多尔衮怒道。“大元帅言出必行,而且大元帅还说,机会就这一次,尔等应仔细考虑。”陈应仍旧毫不客气。事实上当初大元帅给他说这些话时,陈应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招降这么个招法,他还是头一回听说,但身为使者,将话带到才是最重要的。“殿下请下令,让老子砍了他的狗头!”一个部将认为自己被侮辱,抽出刀兵指着陈应道。陈应连动都没动,表情也仍旧一副你快快砍我的样子。多尔衮到底是冷静的,只是以睥睨的眼神看着陈应道:“如若不然呢?”“哼,如若不然,待灭了你国,凡建州女真人皆为苦力,为奴一百年,为我汉人挖矿赎罪。”陈应冷哼了一声道。叫他说,都该杀光。他寻思大元帅也非优柔寡断之人,不知为何来这一出。“你可以回去告诉你们的大元帅了,大清国的勇士宁死不降,况且,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有本事就渡河来。”多尔衮的语气仍旧十分平静,仿佛经历了官山的血战之后,很多事情都豁然开朗了。遇到事情立马动怒的,不是威武而是愚蠢。陈应闻言多少有点失望,他来之前甚至将遗书都写好来着。“尔等暂且占据优势,却主动过来议和,想必是粮草出现问题了吧?或是没有足够的船用来渡河?”多尔衮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陈应,似乎是想从陈应的脸上寻找答案。然而陈应仍旧一副死鱼脸,听了多尔衮的话反倒狡黠的看着多尔衮道:“你猜?”…… 第671章 辽东就在那里,永远也跑不了 “有一种火药,呈黄色结晶体,又苦又酸,嗯不对,这应该算是炸药了,就这样写。多少条了?”近卫军大营内不少将士都在忙里忙外,等待着上头下达渡河的命令,而在中军大帐里,张世康则品着茶口述着一些后世的常识。张世康虽然顶着兵马大元帅的头衔,上下将士也都非常敬重他,但其实他在近卫军里还真不是最忙的。尤其是在作战过程中,张世康基本只负责战略层面的调整,而具体作战的调度指挥,那是孙维藩、黄得功等人的事儿,他反倒成了街溜子。基本上每天吃完饭在军营里四处转悠点个卯,让所有人知道大帅在忙于公务。混个脸熟之后,便跟自己的老婆窝在大帐里不出来,部下们都以为大帅是在努力耕耘后代,也都不敢去轻易打扰他。毕竟听说大帅到现在连个儿子都没有。只有张世康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两百……两百六十二条了。”马玲绮乖巧的答道。她甚至不明白自己写的究竟是个啥,什么又苦又酸的火药,夫君竟然还吃过?他为啥要吃火药?诸如此类的疑问一直困扰着她,但有一次夫君对他说,她写出来的这些东西,有朝一日将造福大明的百姓,或将成为论语一般的东西。论语在天下人心里的地位可想而知,马玲绮本就崇拜张世康,自然相信他说的。本来她还经常打岔的,可是自打知道这本即将成书的作品,可以造福万民之后,马玲绮每次都忍住了,只有张世康问的时候才说话。“嗯,叫我再想想,再想想。对,你继续写。这个世界是由分子构成的,分子是很小的粒子,肉眼看不到,需要通过显微镜,哦,显微镜之前有说,这里不再赘述。分子又是由原子组成……比如我之前提到的鼠疫病菌,如果有足够倍率的显微镜,也都是可以肉眼看到的,这或许对医学以及日后的化学有助益。哦,倒是把元素周期表给忘了,”张世康让自己老婆代笔的这些东西,几乎就是一个大杂烩。什么天文、物理、数学、化学乃至宇宙大爆炸,他是想到哪儿就让老婆写到哪儿。几乎上一条还是解释地球为什么是个球,以及地球围着太阳转,肉眼可见九成九的星星都是恒星。下一条就突然变成地震的原因,什么板块碰撞,而后又突然转到农业上,什么化肥农药之类的话题。她听过最奇怪的,是她夫君说水是由两种气体组成的,什么氢气和氧气,前者还会燃烧,燃烧效率比火药高无数倍。马玲绮时常觉得是在听天书,而张世康说的过程极度认真。他心里十分清楚,不能十分确定的就不说,凡是写下来的,必定都是后世经过多重验证的科学理论。即使很多东西他也不明白原理,但他却能指出方向。通过这本大杂烩,他将告诉天下人,未来科技的发展方向以及基本理论。这看起来天方夜谭,但其实却可以让科学家们少走许多弯路。或许会有人去质疑,但是没关系,时间将验证一切。张世康坚信他不是在做无用功,总有一天,这本科学大杂烩将被后人奉为圭臬。正思索间,外头传来洪秀成的声音:“大帅,陈大人回来了。”“哦,让他进来吧,通知孙副帅、黄副帅他们过来议事。”张世康对洪秀成道。马玲绮写的胳膊都酸了,很识趣的收拾笔墨离开,不多时陈应、孙维藩等人都来到了大帐里。“如何?”张世康直接问道。让陈应前去劝降算是张世康临时为之,虽然对建奴不怎么待见,但这基本上是基于建奴对汉民族的屠戮,以及近代史的无能。可这些事毕竟还没发生,而且从现在看来,也基本不会再发生了。是以张世康觉得不论如何,还是应该给建奴一个生存的机会,毕竟都是在同一块土地上生活,白山黑水,也是大明的疆域。优待肯定是没有的了,给分田地能温饱,就是张世康所认为的不错的待遇。当然,他没抱太大希望就是了。陈应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看起来有些失落。孙维藩调侃道:“我就说那样不成,大侄子,哪有你这么劝降的,他们能同意才怪!”“爹,工作时候要称职务。”跟着孙维藩一块过来的孙大胜小声提醒。“兔崽子!那你还叫我爹?”孙维藩皱眉。黄得功不理会父子二人的互呛,有些不解的插嘴道:“大帅为何要去劝降呢?大不了从天津卫调集战船过来,总有办法的,无非是多等些天。”他觉得这样做总归有些自取其辱,黄得功打过无数次苦战,这次收复那么多失地,顺利的大部分将士都有点飘。他认为即便朝廷粮草短缺,也要一鼓作气拿下盛京,最好再趁势继续深入大清国腹地,一直打到白山黑水,将建奴赶到更北边与通古斯人为伍。而且黄得功的想法,也是大部分将领们的想法。说白了,再苦一苦朝廷,苦一苦户部,他们就能收复更多土地,也就能获取更多战功。张世康闻言却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本帅就想问问,你们急什么?是担心以后大明打不过多尔衮?辽东就在那里,它永远也跑不了!而我大明此后,将会一年比一年强大,诸位或许还不知道吧,本帅也是刚得到消息。定装纸壳弹已经测试完毕,马上就可以开始量产,我们的火枪射速很快将再度迎来提升。焦炉炼钢法也已经被制造总局完善,用不了三年,大明的钢铁产量就将开始指数级增长。大明的铸炮厂再度扩编,不仅产量翻番,那汤若望保证,将在一年内研制出更大口径的铜炮,且将改进炮架,使其更方便转进。这只是制造总局诸多研发项目中的一部分,而这些火器、钢铁,不久的以后都将成为我近卫军的助力。更优良的火器,让下面的将士不再需要以血肉之躯换取胜利。那么,你们回答我,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呢?让士兵冒险渡河,有这个必要吗?还是说苦一苦朝廷,给你们赚取更多战功?苦一苦朝廷,跟苦一苦百姓有什么分别呢?孙副帅、黄副帅,你们回答我。”…… 第672章 大明不养没用的东西 如果张世康知道卢象升曾悄摸给崇祯老哥递奏疏,表示要警惕他搞穷兵黩武那一套,绝对会嗤之以鼻。直到现在,张世康的原则都很明确,收复失地也好,扩大疆域也罢,都不能以牺牲关内百姓的温饱为代价。拿到军权之后,大明这两年一直在不断地改制,生产力在恢复,而且随着新作物的不断推广,很快将迎来一波大的提升。此番作战的目标也已经完成,单是辽西收复的州府县大小城池便已经超过了三十座。若是把卢象升在漠南蒙古的战果也算上,目标早已超额完成。见孙维藩和黄得功都一脸羞愧,张世康也不说破,直截了当的道:“不打了,该回去了,来年再战。”战功这玩意儿对于孙维藩、黄得功,乃至近卫军的所有将领而言,都是香饽饽。可以张世康对未来的判断,想恢复秋海棠叶,想拿下近西、中西、远西,想从海洋贸易中分一杯羹,战功有的是。压根没必要非得在这个节骨眼上,让朝廷竭泽而渔的供给粮草。而对于张世康而言,他对战功已经完全无感。他已经是大明的兵马大元帅、世袭罔替的镇国公,再往上升那可就只有封王了。虽然崇祯老哥似乎完全不在意,但张世康却仍旧觉得功高震主,总归不是好事。他有心想卸下一部分担子,比如至少把兵马元帅的差事卸了,把军权还给朝廷。奈何他一表露这种心思,崇祯老哥就急眼,真是令人头大。“告诉将士们,近卫军才刚崭露头角,尔等也都年轻,只要本帅在,为大明建立功勋的机会就多的是。”议事过程中,只要部下无法辩驳的,张世康基本就是盖棺定论。孙维藩、黄得功被勘破了心思,临了也没敢有一丝反驳。确实是他们太着急了,而苦一苦百姓已经成了近卫军内的梗,全当作对几年前那群贪官们的嘲讽。就是没想到几年过去,他们也成了大帅嘲讽的对象。“退军过程中要确保收复城池的基本安保,或可根据城池大小暂时留下部分士兵。待虎贲军和永宁军的驻军抵达,方可全部撤离。撤退事项便交给两位副帅了。”虎贲军为边防军,收复辽西之后,辽河沿岸便成了大明与大清的边关,而关宁锦反倒成了腹地。边防军自然要调派人手驻防,边防军主要负责外敌,而内部安保诸如土匪强盗之类的,便是永宁军负责。张世康说罢,就摆出一副送客的姿态来,孙维藩多嘴问了一句:“大帅可是有其他事?”“哦,本帅可能得去趟归化城。”说着张世康便将卢象升的信丢给孙维藩。信里卢象升言,他在漠南蒙古击败了几支部落后,便以大明朝廷的名义,向其余的蒙古部落发了劝降信。大清国几十年的四处征战,已经将漠南蒙古诸部消耗的不轻,官山一战同时也打掉了不少部落的精锐。以至于当卢象升率领数万大军进入漠南蒙古后,互相之间本就摩擦不断、各自为政的蒙古部落根本就无法抵挡。同样的,蒙古草原太大了,卢象升真要对漠南蒙古全境来一次犁庭扫穴,没有个一年半载根本不可能。是以,他想通过召集令的方式,迫使漠南的蒙古人主动归顺,又拿出顺义王的例子来说服他们。除却喀尔喀、科尔沁等少数与大清国绑定比较深的部落外,其余部落皆答应将派遣特使赶赴归化城商谈。这等大事卢象升当然不敢自己拍板,于是便让张世康来定夺。不战而屈人之兵当然是好事,张世康表示举双手双脚同意。他最喜欢签订城下之盟了,前提是站在城下的不是他。见大元帅是有重要的事,而不是又要偷懒,孙维藩也就没了声音。“大帅打算怎么处置蒙古人?”看完了信中的情况后,黄得功询问道。自古以来,游牧民族都是个大问题,汉民族从未真正征服过他们。而大清国在这方面很有成果,只不过是通过不断的联姻来加强控制。但张世康不喜欢这种方式,不投降不和亲不称臣不纳贡是大明朝两百多年来的光荣传统。“封几个王可以,但封王者便要与朱家的王爷一视同仁。或者想继续掌兵也行,那就按我大明的战功体制来赚取战功。总之,大明不养没用的东西。最重要一点,自此之后,大明将要在草原建城、驻军。”草原问题张世康其实一直都在考虑,最终的答案倒是不复杂。中华民族可不是后世才成为基建狂魔的,若是全球现在的水平而言,现在的大明也足可以担得起这个称号。随着大明生产力的快速恢复,以及张世康不遗余力的提升工匠们的地位和收入水平。他几乎可以推测,不用多少年,大明的生产力就会过剩。国库有盈余,民间有劳动力,制造总局不间断的培养更多理工人才。将过剩的财力物力人力转移到基建上,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大明目前的基建水平还是太低了,官道都没几条,而且几十年都没钱维护。修路铺桥、建造新的城市,又可以进一步促进商业的繁荣。而对于游牧民族而言,结束他们的游牧状态,便能解决大部分的矛盾了。剩下的便是逐渐同化,这对于包容性极强的儒家而言,乃是强项。总之一句,未来可期。“跟朱家的王爷一视同仁……哦,属下晓得了。”黄得功撇了撇嘴,与孙维藩对视一眼,皆表示很淦。前两年关内犁庭,除却士绅阶层倒了血霉外,朱家的王爷们便排第二了。不仅全部的土地被收回,连掌控的商铺也被连根拔起,沦为只能靠朝廷王爵俸禄过活。而且俸禄也被砍了不少,除却世子可世袭外,其余子嗣都要不断降等袭爵,没几代便沦为普通百姓了。这一招高啊,相比于朝廷能获取的收益而言,养几个闲散王爷的花费就不值一提了。一句话,若此事达成,不仅免于刀兵,还能润物细无声的掌控漠南蒙古,实在是一举多得。只是,那些蒙古王公又不傻,会同意放弃兵权吗?张世康并不打算多聊蒙古人的事,事在人为,不去尝试怎么知道。“倒是退兵的决定,除了蒙古人之外,还有一事也需要尽快了断。否则本帅不论出兵哪里,朝廷总有后顾之忧。”张世康蹙着眉头道。孙维藩和黄得功都在皱眉思索,陈应却直言道:“大帅所忧虑的,当是郑芝龙吧?”…… 第673章 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对,就是这个老登。”张世康毫不讳言。这老登在原有的历史线上,就不顾郑成功的劝阻投降了大清,张世康只知道这老登目光短浅,却没想到短浅到这种地步。大明这两年的变化那么大,这老登竟然还是敢蠢蠢欲动,实在是愚蠢至极。可偏偏这老登手里还握着海量的战船,拥有全亚洲最庞大的水师舰队。此前张世康多少有点投鼠忌器,但现在大清国被他打的七零八落。在外部,荷兰佬和葡萄牙佬也迫不及待的想击败郑芝龙,好夺取郑家的海外殖民地。这时候不收拾这老登,更待何时?“老登?老逼登?”黄得功嘀咕了一句,他老家话倒是有这么个骂人的俚语。孙维藩闻言皱眉道:“这郑芝龙虽然一直有二心,可他手底下的军事力量以及财力可不小。泉州那边的部署,不过是郑家的冰山一角,大帅应当谨慎。”自打成为禁卫军副元帅后,孙维藩就对大明潜在的敌人做过调查。以前他只听张世康说郑家家大业大,却没想到大到那般地步。想他堂堂怀国公,还完了泰宁侯家的债务后,家底也就一万多两银子。可郑家一个月的收入,就赶超他数百倍,家底更是没有上限。而按照张世康这大侄子的说法,这些银子,本该都是朝廷赚的。一想到这个,孙维藩就生气,恨不得亲手灭了郑芝龙。“放心吧,若是真与郑芝龙开战,少不了你孙副帅。”张世康哪里不知道孙维藩的念头。说罢就端茶送客。……第二天张世康就率领一千人的护卫,离开辽河赶往归化城。张世康离开后的第三天,近卫军近半兵力开始往关宁锦方向撤军。辽河边的近卫军营盘越来越小,最终只剩下万余人暂驻。而在辽河的另一边,望着河对岸的近卫军营盘,大清国的将领们个个喜笑颜开。“大明竟然撤军了!”有人欢呼道。“早知道他们补给不足。”“胡说!咱们携些必死护国之志,定然是张世康这狗贼害怕了!”同时,也有脑子活络的将领开始拍马屁道:“有理,摄政王殿下统兵有方,这都是殿下的功劳。”“是啊,若没有摄政王殿下,莫说激发这五万杂兵的斗志,就是想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召集起来,都绝无可能。”“叫我说,咱们士气高昂,就该趁着近卫军人少,渡河去灭了他们,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听着背后部将们的议论声,多尔衮没有说一句话。近卫军能撤兵,已然是给了他、给了大清国喘息的时机,这是他此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即使是现在他也不明白,为何张世康不继续进攻。大明体量庞大,不至于真因为补给问题供应不了几万的军队,只需多加一点税,大部分问题都可以解决。至于渡船,他知道大明组建了水师,完全可以调派战船来运兵。可是不论如何,张世康毕竟是撤军了。听着身后部将一口一个狗贼的叫着,多尔衮突然感觉脸上发烫。他曾经也这么叫,但他、乃至整个大清国被狗贼打的如此凄惨,那他们又算什么?至于反攻,多尔衮是想都没想过,紧急召集起来的这五万杂兵,战力几何没人比他更清楚。大清国没有水师,召集到的渔船虽然不少,但一次最多也只能运输三四千人。被张世康坑过数次的多尔衮,并不相信这是真的,近卫军绝不会露这么大的破绽给他。说不定河对岸的近卫军只是个诱饵,而一旦他真的上钩,那大清国可就真的完了。“正红旗留下驻防,其余部队,随本王回京!”多尔衮沉声道。盛京不久前才经历动乱,局势本就十分不稳定。如今的大清国,不仅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国土和八成的精锐,最大的问题是阿济格等皇族的战死。新提拔出来的旗主有将而无兵,新的权力分配也亟待解决,新君也等待着他得胜归来后举办登基大典。多尔衮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更让他坐卧难安的还不是这些。他曾当着大明使节陈应的面,猜测大明补给不足,还提出让张世康撤军的提议。可没想到近卫军真的撤了。这不免使他想起陈应当时给的招降条件,皇族可以活命,且所有人都能分上部分田地。虽然这个条件十分荒谬,但以近卫军如今的做派而言,那张世康似乎并没有开玩笑。可是他拒绝了。如果这个条件是真的,那么……待大明下次来袭,他还能撑住吗?“为奴一百年……”多尔衮嘀咕了一句,而后留下部将,独自走向自己的大帐。那身影格外孤单。不,绝不!……大草原上,张世康带着一千护卫纵马狂奔。马玲绮骑着一匹白马紧随张世康身后,她的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意。此前官山之战打的辛苦,马玲绮也没有心思欣赏草原的美。如今他的夫君东西两面开花,她也终于不必再担心夫君的安危,草原上的落日美极了。“夫君,这里的风,比石砫的风清爽多了,景色也好看。我在石砫长大,那里永远闷闷的。”马玲绮武艺高强,骑射也精通,可张世康哪里有心思看毛线的草原落日,他只觉得屁股疼,但仍旧耐着性子道:“那以后为夫在草原上建造一座城,由你来命名,啥时候想过来看风景,就跟为夫一块过来。”“夫君是天下最好的夫君!”马玲绮说罢,高兴的纵马扬鞭,张世康吓坏了:“你慢着点!小心肚子里的孩子!”马玲绮却扭头嫣然一笑,浑不在意的道:“嘻嘻才两个月呢,咱们的孩子也很高兴!”说罢,飞也似的没了影儿,张世康只吃到不少土。以前他还不信,世上哪有林黛玉的脸,鲁智深的力道,可是现在他信了。林黛玉倒拔垂杨柳,鲁智深垂泪葬花魂,真是绝了。希望是个男娃,张世康嘀咕了一句,也不枉他这两个月来的辛勤耕耘。即使他并不在意男娃女娃,可也实在遭不住次子团那群叼毛的揶揄。毕竟重男轻女的年代里,他几个娃又全是女娃,就连他老娘都背着他去庙里求佛,做梦都梦到多了个孙儿。夕阳西下,残月升起,张世康往东边望了望,心道:归化城,我特么来了。ps:震惊,今天竟然收到68块巨额打赏,惭愧惭愧,这阵子在外地忙活短剧,等忙完手里的活一定单独给大佬加更。 第674章 大元帅的癖好 扎鲁特部首领之弟马尔扎最近精神一直很紧绷,或者说自打他来到归化城内,压力就很大。马尔扎相信,其他几个部族的头人也同样如此。大清国在官山精锐尽失之后,对他们这些部族首领产生了极大的震撼。曾几何时,攻守竟然异形了。据说大明那位大元帅已经打到了辽河,若是顺利渡过辽河,便能直逼大清国的都城盛京。而以他们对大清国兵力的了解,大清国根本没有充足的兵力抵抗。听说皇太极也死在了官山,如果消息属实的话,那大清国估摸着是完蛋了。这是他们这些蒙古部族的共识。可问题是,他们这些部落此前可是一直跟着大清国在进攻大明来着。不仅官山之战都派了本部精锐,而且各部族都与大清国皇族有通婚。如今大清国战败即将亡国,他们的位置就很尴尬。因为十多年前,大明朝廷的官员曾主动提议与他们结盟,共抗大清国这个强敌,但最终他们却倒向了皇太极。如今大明依靠自己的实力,将他们的大联盟全部击败,即使大明朝廷大度,到了这个地步还想跟他们谈论议和的事,这些个部落首领自己心里都有些不安生。大明朝廷果真有这么大度吗?会不会就是想将他们召集到一起,来个瓮中捉鳖?可即便各自都有怀疑,他们还是来了。没办法,形势比人强,那卢阎王太可怕了,据说几乎把科尔沁部给灭族了,喀尔喀部也只剩下几百人。据说卢阎王的实力在大明的军事体系里,连前三都排不进去。尤其是他们的兵马大元帅,先败多铎、阿济格,又败多尔衮,官山之战又击败了皇太极。他们这些兵力本就不多的部落,哪里有反抗的能力,与其负隅顽抗坐以待毙,倒不如识时务者为俊杰。各部的人抵达归化城后,都人心惶惶的,想向大明投诚,又担心大明秋后算账。但总有人不想就这么干等着,觉得得做点什么,就比如扎鲁特部的马尔扎。马尔扎看看天色,略微蹙着眉道:“费尔巴,出去瞧瞧,他们几个怎么还没到?”被叫做费尔巴的仆人领命走出屋子,刚走到门口,就见几个敦厚的汉子风风火火的赶来。马尔扎迎了出去,见来的几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知道各自都有收获,脸上也露出喜色。一番寒暄之后,马尔扎率先步入正题道:“哥儿几个,都说说吧,那位大元帅,你们都调查出些什么?”马尔扎手下有个亲兵,与归化城土默特部的一个百夫长有旧。从他那里得知大明朝廷如今全部的军事力量,都掌控在大元帅的手里,而且这个大元帅深得大明皇帝的信重。是以他立即就想到,如果能对这位大元帅投其所好,不管其他那些部族怎么样,最起码他们部落能保住。有鉴于那个百夫长知道的也不多,马尔扎便联络了鄂尔多斯部、乌拉特部等几个相熟的部落,一块对大明这位大元帅的喜好做做调查。毕竟人多力量大嘛。乌拉特部的特使名叫古力纳,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乌拉特部可汗的次子,率先开口道:“我查到了,这位大元帅名叫张世康,已经被大明皇帝敕封镇国公。他很喜欢女人,光是去一趟大明的南京城,就带回去七个大明美女。听说个个都个顶个的水灵!”说罢,这古力纳还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嘿嘿,你们明白的,汉家的女子那个俊俏。”古力纳强行解释道。其他几人倒是没在意细节,只是都点了点头。“自古英雄都喜欢美女,这位大元帅自然不能免俗,既然知道了他的喜好,那便好说了。容后我便给俺们可汗去信,让他从族里挑选些爽利的女子送来。”“嗯,俺也要写。”另一人道。“我还查到,这位大元帅的婚礼是大明皇帝亲自主持的,一下就娶了八九个咧!”古力纳补充道。其他几人有些傻眼。“啥?这又娶了八九个?那算上刚才的七个,这不就快二十个了?这大元帅的身子骨能遭得住吗?”“真羡慕呀!”“哼,你们都只看到第一层,难道就没看出大明皇帝对这位大元帅的看重吗?大明皇帝何时给臣子主持过婚礼?还一次八九个这种荒唐事!”“是咧,这更加证明,马尔扎兄弟的提议是对的,只要咱们讨得这位大元帅的欢心,咱们的部落便可无虞了!”马尔扎哈哈大笑表示都是自家兄弟,不必这么生分,便有看向另外的两个部落使者。鄂尔多斯部的弗雷格道:“咱也查出来一些,这位大元帅还爱财!他不仅手握大明的军权,还与人合伙做生意,听说是顶大的大生意,能赚不少钱咧!”众人闻言却都神色一暗,男人是懂男人的,男人喜欢美女,不会嫌弃美女多。你送上一个足够美的,照样能讨得欢心。但人家如果赚很多钱,你要用银子送礼,多了自己没有,少了又拿不出手。于是就又都看向了巴林部的迪立巴,迪立巴是个满脸络腮胡的糙汉子,喝了一口酒,又随便抹了抹沾到胡子上的酒渍道:“大元帅喜欢骏马,还喜欢吃马肉,他每次作战,都吃马肉。”另外几个人听的一愣一愣的,喜欢骏马,草原上多的是骏马,草原汉子谁不喜欢?可喜欢骏马,为什么还喜欢吃骏马,这是什么癖好?“不必在意那些细节,咱们尽管送便是,管他是吃还是骑。”弗雷格道。另外几人深以为然,并都看向召集他们的马尔扎。马尔扎慢吞吞的喝了一口烈酒,这才道:“据我所查,这位大元帅是个极讲信用的人,且十分重视情谊。只要我等诚信投靠又投其所好,大元帅必不会亏待我等。”这条消息看似稀松平常,但在场的人可都是见识过汉人之狡诈的。与汉人商贾做生意没被坑过的,在大草原上屈指可数,甚至拿到定金翻脸不认人的情况比比皆是。如果情况属实,那他们才算真的可以放下心。几人将消息汇总之后,自然是饮酒庆祝,庆祝他们为部落找到了新的强大的靠山。正商业互吹之时,外头突然传来阵阵欢呼声。马尔扎命懂大明语的小厮仔细辨别才明白,那是卢阎王的虎贲军在迎接大元帅的到来。“哥几个,大元帅来了,咱们要不要也去迎接?”“可是那卢阎王也没通知我等呀?”“没通知不代表不能去,走走走,混个脸熟也好!”“有理有理,走!”…… 第675章 卢都督呀卢都督 “属下卢象升见过大帅。”在归化城门口等候良久的卢象升行礼道。其身后的曹变蛟、杨国柱等人也都赶紧行礼。此番出征一下为朝廷收复那么多失地,这在整个崇祯一朝都是头一遭,以以往惯例而言,封赏自是不会差的,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意。然而下了马的张世康却阴阳怪气的道:“都免礼吧。如今盘子大了,下面的人也多了,本帅也不知有几个人是真心迎接,更不知有没有人会背后捅本帅刀子。”这话说的曹变蛟等将领丈二和尚摸不着屁股,唯独卢象升的脸色变了变。“谁敢对大帅不利,得先过了俺老曹这关!”曹变蛟立即凶狠的环视周围道。好在是张世康并不打算深究,只是摆了摆手一笔带过,卢象升处在原地似乎有些愧疚。张世康不在意,反倒指着不远处的马尔扎等人笑道:“比如那边那几个货是怎么回事?鬼鬼祟祟的,看装束也不像汉人,咋瞅着像刺客?”张世康几年来被刺杀超过两百次,如今已经是大明朝有名的耐刺王,同时也练就了丰富的反刺杀经验。这话一出口,洪秀成立即命令几十个亲卫将那几个人包围,曹变蛟也抽刀子直奔马尔扎。马尔扎几人吓坏了,直接用蒙古语叽叽喳喳的解释。结果不解释倒好,那些亲卫听不懂但却认出了这些人果真是鞑子,如今局势还不稳定,便料定这些鞑子没安好心。几个亲卫上去便是又踹又跺,将马尔扎等人打倒在地。卢象升这才回过神来,立即解释道:“大帅,那几位并非刺客,是蒙古扎鲁特部、巴林部、鄂尔多斯等部的特使,是来参与此番和议的。”“哦,打错了呀,那便停手吧,找个通译过来。”不多时一个翻译过来,通过询问才得知这几个货的来意。刘文柄也走近汇报,言之扎鲁特等部的实际情况。这几个部落被大清国抽调兵丁最狠,又几次遭遇周围部落的侵袭,导致实力大幅缩减。与另外几个大部落不同,那些大部落虽然也派来了特使,但可能只是来听听朝廷开出来的条件,至于具体要不要议和,就尚未可知了。而这几个实力不大行的部落,很明显是想主动寻求大明朝廷庇护的。张世康思索片刻立马就露出了笑意来,毕竟他亲自赶过来,可不止是议和那么简单,而是收复,或者说——吞并。是以有这么几个小部落主动投诚,也算是开了个好头,他脸上略微带着不好意思的道:“实在是抱歉,你们也明白,本帅日常被刺,反应过激了属于是,还望诸位不要在意。”马尔扎等蒙古汉子本来身体就皮实的很,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率先得到大明兵马大元帅的垂青,一个个的笑脸相迎,哪里有半分生气的念头。“大帅英明神武,俺等穿的粗俗生的磕碜,怎敢怪罪大帅。”马尔扎率先开口道。弗雷格也赶紧插嘴道:“中国有句古话叫做,不打不相识,那几个拳脚是长生天的赏赐!”迪立巴也不甘示弱:“是啊是啊,大帅生的敦厚老实……那个那个……”迪立巴穷尽所知的想要夸赞张世康,奈何脑子里实在没什么东西,直把一旁的通译翻译的胆战心惊。这都哪儿来的活宝,张世康只觉一阵头大,倒是也没生气。“本帅长途奔袭十分疲惫,诸位先请回吧,不过你们放心,尔等的心意本帅明白。”马尔扎等人最终心满意足的走了,都觉得不虚此行。倘若挨一顿揍就能让全族得到庇护,他们愿意被当场打死。简单的安顿之后,张世康便召见了卢象升。桌上摆着几盘酒菜,张世康一边吃着,一边招呼卢象升也过来吃,卢象升只是坐在一旁并未敢动筷。“说说吧,目前来参与和议的部落里,都有哪几个比较刺头?”卢象升闻言回道:“当属奈曼部和茂明安部,这两个部落都未曾参与官山之战,实力最强又相互毗邻,或已暗中联盟。且他们的牧场更靠西,虽然即使他们联盟也无法抵御咱们,但是却可以西迁迁往更远处。”张世康略微皱了皱眉头道:“这倒是个问题,你难道没有杀鸡儆猴吗?”张世康想将蒙古收入囊中,但可不希望只是得到了空荡荡的草原。这时候人口还是很重要的,朝廷也需要更多的人养马,即使是牛羊也很需要。只吃五谷而不吃肉类,百姓的体质总归是受限的。“回大帅,属下已然灭了两个部落的全族。”说这话时卢象升很明显略有不忍,毕竟这与圣人教诲相背离,可他还是做了。也是因此,那些个其他部落首领既恨他又怕他,虽然同意议和,但却请求让朝廷的兵马元帅来主持。“哼,谁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给他吃罚酒好喽。”张世康说罢嘬了一口酒,喝的龇牙咧嘴的。蒙古人向来慕强,拳头大就是硬道理。至于打不过就跑,呵呵,能跑到哪里去?用不了多久李自成便要率军西征,还有罗刹人的殖民队也是一关。除非这些家伙一路跑到那个劳什子神圣罗马帝国疆域,否则早晚还得被修理。十七十八世纪,随着火器的日益普及,游牧民族的落幕也将来临。不过这样似乎也不错,让这些家伙尝尝苦头,方知道你大明爸爸才是最靠谱的。“嗝~本帅大致了解了,你通知他们,明日晌午前来议事,无事的话就退下吧。”张世康打了个饱嗝道。然而卢象升只是站起身来,面色沉凝的冲张世康行了个躬身礼,而后沉声道:“属下不该在奏疏里非议大帅,请大帅治罪!”卢象升说这话时额头青筋凸起,很显然,这两句话让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实际上到目前为止,张世康并未真正做出穷兵黩武的事来,尤其是补给不足时,辽河的突然撤军而非竭泽而渔。让卢象升明白,或许自己真的是错了。再念及刚才会面时张世康的阴阳怪气,卢象升的愧疚更甚,是以这才憋了半晌说出来。张世康一点也没有意外,他长叹了一口气道:“唉,卢都督呀卢都督。你若是能想个法子,让陛下同意我卸下兵马元帅这差事,我可比你都高兴。”…… 第676章 我来过,我看到,我征服 “最好是连近卫军元帅的差事也卸下来,怀国公就挺靠谱的,完全可以胜任。而虎贲军有你卢都督,朝廷也可无虞,日后只要不出什么大岔子,来个崇祯盛世什么的并非难事。哦,那个什么武英殿大学士能卸下来也好,这样我就不用天天去开会了。这日子过得,要么在关外吃土,要么在京城开会,一点也不美丽。”张世康吐起苦水来那是滔滔不绝,以至于都没注意到卢象升拉下来的脸。卢象升只觉得自己似乎闯了大祸,他明明只是谨慎的提醒天子,希望大明不要走穷兵黩武的道路。真的不是想让大元帅退位让贤的意思呀!苍天可鉴!倘若因为这个事,大帅真的撂挑子不干了,莫说天子饶不了他,就是军营里的曹变蛟等人也饶不了他。“属下……大帅误解属下了,属下只是……只是……”即使稳重如卢象升,也急的话都说不囫囵。若面对的是其他人,卢象升绝不会如此,即使面对的是天子,他起码也能从容应对。因为常人总有常人的思路,可张世康没有啊!天马行空,经常说些旁人听不懂的话,动辄做出旁人意想不到的决定。结巴的片刻,卢象升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了一句话:“大明朝,可以没有我卢象升,却不能没有大帅。”言下之意是,倘若张世康怪罪或者因此生疑,他可以引咎辞官。见卢象升如此认真,反倒让张世康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亲自起身,将卢象升扶到了座位上。“开个玩笑嘛,看你,一点幽默细菌都木有。唉,陛下不会同意的。”说罢,便有些愁眉苦脸的。虽然有心振兴大明,但这活儿也确实累,偶尔看到下面的百姓过上安生日子,他都是也会感到欣慰。但这也抵不过年年日夜的奔波,发发牢骚是难免的。卢象升闻言这才放下了心,如果真的因为自己导致大元帅跑路,他可真的遭不住手下人的责难。尤其是那个曹变蛟,估摸着就算他躲到老家,这厮也能找了去。但随即卢象升心里也有个疑问不吐不快,见张世康心情还不错,便问道:“属下有一事不明。究竟有什么事,能比振兴大明,让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更重要?”这问题问的张世康略微蹙眉。“在其位,谋其政,站在兵马元帅的角度上,当然没有任何事比这个重要。”说着张世康给卢象升和自己都倒上一杯酒,自己又嘬了一口道:“但你若是问有没有事比这个更有趣,那本帅可以回答你,有,大大的有!都好几年了,本帅扬帆远航的目标都还没实现。本帅还没去体验巴厘岛的风情,也没尝到阿三的糊糊,对,连榴莲自由都还没实现。还有啊,咱大明有大明的美人,暹罗有暹罗的美人,波斯有波斯的美人,欧罗巴有欧罗巴的美人。别以那样的眼神看本帅,卢都督年纪大了你不懂,本帅本来就没那么高的志向,也从未说过有多么高的品德。食色性也,人活一世,随心所欲不逾矩,哦,这不知是哪个夫子说的。这样,等我老死的时候,才不会有遗憾。墓志铭我都想好了,哦,就是墓碑上写的字。”卢象升眼睛瞪得老大,眉头皱成了川字,此时他的脑海里有一万个问号。张世康并不在意,只是喝口茶水继续道:“我来过,我看到,我征服,哦,对不起走错片场了。应该是‘长眠在这里的人,吃喝玩乐样样精通,但他是个好人。’”卢象升震惊的憋了半晌才道:“可是大帅,您才刚过二十。”“畅想,畅想嘛!”张世康随口道。“人人都想长生,而避讳死亡。”卢象升嘀咕道。可面前这个改变了大明的年轻人,却似乎并不在意,反倒年纪轻轻就开始笑谈生死。“人固有一死嘛,这世上绝无长生,至少再过三百年也不会有。”在这个上,张世康倒是十分笃定。就连宇宙都有毁灭的那天,人嘛,还是想点实在的好。两人又闲扯了一阵,见卢象升仍旧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里,张世康便干脆送走了他。到了第二日晌午,本来打算直接开会的张世康突然改变了主意,先带着那群蒙古人检阅了自己的那一千亲卫队。张世康的亲卫队可谓群英荟萃,且随身佩戴的武器火器都是最为精良的。每人不仅有多套独属的行军服、作战服、盔甲等,还配备战刀、弓弩,以及大明目前最先进的火枪。一千士兵先是战时了近战格斗技巧,由于个个都是练家子,使得那群懂行的蒙古人眼睛瞪得老大。这还不是最令他们吃惊的,接下来张世康又让部下在一百步的距离放上靶子。一千支改良过的黑火药激发的火枪先后开火,老远处的木靶子闻声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先后倒下。而后是快速的装填动作再次射击……这个距离,已经超过了大部分蒙古弓手的射程,也就意味着大明朝已经可以先于他们伤敌。还有那射速……之后便是铜炮那恐怖的射程,当他们看到两三里外本集中而飞溅的泥土后,个个脸色都面如土色。而后张世康只说了一句话:“像这样的火枪,大明月产五千支,火炮,月产一百门。像这样的军队,大明有三十万。”这当然是个充满水分的说辞,可张世康不信这些家伙能搞清楚,因为产能一直在变化、在提高。更何况,也由不得他们不信,官山战役的消息正在快速扩散,这些蒙古部落多少都有人参战,来参加和议的过程中,他们也会打听。战绩,可是做不得假的。在场的卢象升等人心里都明白,大帅这是在示威,甚至蒙古人也心里清楚。可这些武器装备,对于他们来说,确实可以称之为恐怖,他们瞬间理解了官山之战,大清国为什么败的那么惨了。一番折腾之后,张世康才将所有人带到议事厅。张世康坐于主位,卢象升等主将坐于两侧,而另一边则是十数个代表各自部落的蒙古特使。经过一番恢复之后,他们表情仍旧精彩,有的堤防谨慎,有的愁眉苦脸战战兢兢,当然,马尔扎等几个人显得就轻松多了。有时候就是这样,太弱的和太强的都不会有太多顾忌,反倒是中间的最为难受。“本帅便不自我介绍了,想必诸位能前来,自是得到了全权,那么便直接开始吧。”由于语言不通,张世康说的格外简洁和直接。在场的人听过通译的翻译之后,都各自点头,于是张世康继续道:“召集诸位来,就是为了谈谈此后漠南这片草原的安排。众所周知,我汉家王朝喜欢种地。”众人皱眉表示不解,张世康接着道:“朝廷看上你们牧场那块地了。”ps:为读者‘喜欢芸香的陈虹’的打赏加更,emm,虽然更新拉胯,但至少每一章都在认真写,恩恩,我是懂的自我安慰的~ 第677章 原则在我手里 会议刚一开始,张世康便提出了领土要求,这无疑给会议蒙上了一层阴影,最起码是对场的蒙古特使来说。奈曼部的孛罗赤与茂明安布的桑格对视一眼都各自皱眉,两人此前就通过气,知道这次大明朝廷召集他们肯定没好事。说不得就是要跟大清国一样,要求他们依附成为附庸。这虽然让他们难以接受,可毕竟形势比人强,不论如何还能得到大明朝廷的庇护。可是两人却没想到,大明朝廷的要求更为过分。附庸虽然会失去很多自主权,但起码还能保留他们的汗位,而大明的要求,很明显就是要吞并他们。这如何能让他们接受?孛罗赤率先起身道:“此前大明朝召集我等,只言和议之事,既是和议,朝廷与我等蒙古诸部应当是平等的关系。大元帅如此无礼的提出领土要求,是否有些不合规矩?毕竟在我等的心目中,大明朝向来是礼仪之邦。”孛罗赤倒是没把话说死,而是从汉人传统的角度开始反驳。毕竟儒家向来以仁义礼智信来约束百姓,乃至皇亲国戚也要受其约束,在战事上讲究师出有名,即使战胜也应该是德胜。比如永乐帝出兵蒙古的理由是,蒙古人时常犯边劫掠边境百姓,需要教训。于是大军五征蒙古,真个就是把蒙古人教训了一顿,却并未提出领土要求,因为这不符合儒家的礼。桑格闻言大点起头,认为孛罗赤真是聪明。在场的其他部落特使也都看向张世康,想看看这位年轻的大元帅会如何应对。张世康的脸色丝毫没变,甚至还有点想笑,可他受过专业训练。他没急着答复,而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这才道:“原则上,我大明确实如此。”这话一出口,孛罗赤两人就都松了一口气。只要能保住部族的领土,就算成为朝廷的附庸,那他们此行也是有功而无过的。然而这口气刚松下来,就听张世康继续道:“可是……原则在我手上。不止是漠南,漠北、漠西都将在不久之后纳入我大明版图。尔等应该明白,战场上得不到的,外交也不可能得到。如今我大明兵精将广、国库充盈,只以虎贲军便可荡平尔等。召集尔等来,不过是念着尔等土地上的百姓之性命,若尔等真要顽抗,那才是真的不将尔等的百姓放在眼里。本帅说的对吗?”任凭你巧舌如簧,奈何拳头就是最大的道理。现在打不过了,知道讲原则了,几十年前大明疲敝之时,这些鸟人天天劫掠大明边境的时候,怎么不提原则呢?张世康的话让孛罗赤也有些语塞,同时对这位年轻元帅的野心而感到震惊。两千年来,整片大草原上,只有一位君主统一整片草原,那便是他们的祖宗——铁木真。自分裂后,漠南、漠北、漠西长期混战,便再也没有统一过。而面前这位年轻人竟然敢说如此狂妄的话,他当真知道草原有多大吗?见孛罗赤只是皱眉不言,桑格沉声道:“大元帅阁下当知道,两千年来,汉人从未真正征服这片草原。”言外之意虽然大明朝如今实力强劲,但想统治整个草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不然两千年来,不可能没有汉家君王想这么做,可最终却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放弃了。张世康闻言心中冷哼一声,嘴上也有些不耐烦的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的君王,可没有近卫军的火枪、火炮。本帅时间金贵,尔等不要墨迹,给句痛快话,答应不答应?”跟这群鞑子讲道理,已经是张世康心情好了,蒙古人向来只认实力。虽然这么说可能激怒这些部族,但张世康不在乎。这片草原大明要定了,耶苏来了都留不住,他说的。如果这群家伙负隅顽抗,大不了明年再来一次犁庭扫穴。在场的蒙古特使们皆低下头来,没人敢拒绝,也没人敢答应。这些特使们几乎要么是本部汗的兄弟,要么是其子嗣,既然是全权特使,权力自然是有的。可所有人都明白,一旦同意了大明朝的要求,那么他们将成为部族的罪人。部族传承千年,就这么亡在他们手里,那不是让子孙戳他们脊梁骨吗?可是若不同意,大明朝如今的军威……他们能不能有子孙都是个问题。这实在令人难以抉择,最终还是孛罗赤打破了沉默,他看到桑格不言,也知道其他的部族都在想什么,便直言道:“不知道大元帅打算如何处置我等部落王族?”桑格闻言握紧了拳头,就连马尔扎等几个早做好决定的家伙也都竖起了耳朵。张世康闻言却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些家伙到底是打算服软了。能不打还是不要打的好,若是教化的好,说不准几十年后都是自家兄弟,民族一家亲嘛。心情好了之后,张世康的语气也温和了不少:“大明有句古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早这样不就行了?尔等若肯服从,朝廷自然也不会亏待尔等王族。该有的富贵,自然是有的。你看人家顺义王,不是也挺滋润的吗?”说着张世康看向俄木布。俄木布哪里不明白张世康的意思,立即道:“大明朝廷已然不是几年前的大明朝廷,那些贪官污吏,早就被大元帅一锅端了。如今朝廷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朝廷每年给我土默特部输送粮食十几万石,我土默特部众再也不必为饿肚子而烦忧了。诸位听我一言,良禽择木而栖,我等之所以能称王,都是因为祖上余荫,以及部众的支持。身为部族首领,能保护部众的安危才是第一要务。而朝廷单是虎贲军,便有数十万精兵,更别提大元帅还有几十万更为精锐的近卫军。有朝廷庇护我等,外敌不敢犯我。若部族间有矛盾,朝廷也会为我等调解。如此,我部众方可安居乐业。”俄木布的话说的认真,毕竟他说的也都是实话,说服力自然足够。果然,孛罗赤和桑格脸上都有了同意的意思,桑格最后问道:“大元帅的意思是,若我等服从,各部首领皆能封王吗?”张世康早便考虑好了,直接回答道:“这要看诸部首领的意愿,朝廷将给尔等两个选择。”…… 第678章 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若选择世袭爵位者,没问题,本帅将会启奏陛下,为尔等部落可汗请封,根据部众多少而定,最高可为王爵。陛下对本帅还算信任,想来问题不大。”张世康并没让在场的人等太久,直接便宣布了自己的决策。不过他这话说的,若是有不了解朝廷情况的人在,估摸着只会觉得他喝高了在吹牛。毕竟张世康自己都还没有王爵呢,这一张口就是世袭爵位,要知道漠南蒙古若论部落数量,大小加一块可有十几个呢。但卢象升等人都不言语,如今在他们心里,这天子就跟着魔似的,碰谁都行,碰张世康谁碰谁死。在军事上,天子更是离谱,已经到了张世康说豆腐能垒墙,天子估摸着都会来句比砖强的地步。大明两百七十年尚未有之。在场的孛罗赤等人闻言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不少,可汗若能封王,不论如何,他们也算有了交代。然而,张世康接下来的话,令他却再度皱眉。张世康说话似乎很喜欢大喘气,在重要场合尤其如此,他说完刚才的话,嘬了一口酒来,又用茶水压了压,这才继续道:“不过,要爵位的,不得掌兵。”短短十个字,就将在场蒙古特使心里的小算盘击的粉碎。张世康岂能不知道他们在想啥,封个世袭爵位,部落大些的,或许能像俄木布一样混个王爵,还能继续掌管自己的部落兵马。虽然名义上隶属于大明朝廷,就如同当年的建州卫一样。假意投诚,待假以时日时局变换,未尝不可像建州女真人先建后金后创大清,他们大可以韬光养晦。这是在侮辱张世康的智商,既要又要,在想屁吃。“怎么样?有没有想封爵的?孛罗赤,你兄长的部落不小,或许可封个郡王当当呢!”张世康冲孛罗赤挑了挑眉毛道。他早看明白了这些部落的情况,孛罗赤和桑格实力相对最强,只要搞定了这俩部落,其他部落也就借坡下驴了。孛罗赤与桑格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道:“还请大元帅说说另一个选择。”“这另一个选择,尔等可以继续统兵。朝廷会根据尔等部族人数,来拟定兵额,仍由尔等担任将领,受虎贲军大都督节制。这些将领将跟虎贲军将领拥有一样的待遇,以战功来获取爵位。”说白了,不想奋斗的,朝廷给爵位,但兵得交给虎贲军统领。想搏一把的,就丢掉可汗的名分,老老实实的跟着朝廷打仗,若立下战功,也能得爵位。当然,朝廷绝不允许这些部落为了统领更多士兵搞穷兵黩武那一套。在张世康的固有观念里,蒙古地区那是朝廷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里的百姓,也是大明的百姓,若完成教化,那便没有高低之分。兵额数目将根据人口以及实际情况,由卢象升拟定,这一块他熟。张世康的两个选择说的很清楚,孛罗赤也都听明白了。不过平心而论他们认为,如果大明朝廷真的守信用,这个处理已经算是很温和了。而这位年轻的帝国元帅,似乎对他们蒙古人并无太多恶意,这是件好事。在场的人正在思量两个选择的利弊,张世康却又道:“说完尔等贵族的处理,下面就要说下尔等部族的百姓。”张世康的话再度令孛罗赤疑惑,看起来这位年轻元帅似乎很在意普通百姓似的。事实上即便是他们这些黄金家族后裔,对下面的部众也相当冷酷,草原上毕竟是弱肉强食的地方。打赢了共分牛羊牲畜,俘虏皆为他们的奴隶。打输了要么死,要么当奴隶,两千年来一直如此。“若尔等诚心归服,那草原上的牧民,便皆为我大明的子民。你们听清楚,这可不是说笑的。我大明将以今年为始,凡我大明疆域,凡我大明子民,为外藩所欺辱者,虽远必诛。你们两个的部落靠西,应当听说过罗刹人吧?呵呵,他们可等着尔等西迁呢。”说罢,张世康笑了笑。孛罗赤和桑格之所以将西迁的消息放出去,无非是想告诉卢象升、告诉张世康,不要太过分,他们也并非没有办法。可是张世康心里却清楚,蒙古人若想西迁,首先就要过了毛子这一关。这时候的毛子虽然穷的荡气回肠,但国家整体实力正处于上升期,又完成了所谓的文艺复兴,殖民主义思潮之下,射击军还是有点水平的。别的不说,就孛罗赤和桑格俩部落合一起,估摸着也凑不出多少兵。谎言被拆穿,总归是令人不爽的,实际上孛罗赤两人都有些心惊。他们确实已经见过罗刹人,不止如此,甚至还发生过一些小摩擦。限于大明朝廷的威压,此前他们并未过多关注,而张世康如此笃定,无疑令他们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立场。“若尔等归汉,尔等子民可享受三年内免征一切税赋,三年后以实物税牛羊战马代替。朝廷将为各部落划定牧场,尤其是部落间的争议牧场,将由朝廷负责解决争端。除此之外,朝廷还将出钱出人,在草原上建造城池,朝廷将供给牧民粮食……”张世康一股脑说了不少朝廷的各种优惠政策,以至于孛罗赤等人的脑瓜都有点懵。不止是孛罗赤等人,就连卢象升都有些觉得,大帅是不是对蒙古人太好了?这哪儿是征服土地呀,这是收买吧?同时,卢象升再次为之前的奏疏感到愧疚,他竟然揣摩大帅穷兵黩武,这哪儿有一丝穷兵黩武的样子?这明明是要认真的经营蒙古地区。“敢问大帅,这些都是真的吗?”孛罗赤站起身来拱手行礼后道。也难怪孛罗赤不敢相信,蒙古人上千年来不断袭扰汉人边境,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一口吃的?现在人家说了,给你封王,粮食白送,还给建城,被外人欺负了,朝廷还给报仇。孛罗赤做梦都不敢这么做。“当然,本帅不打诳语。”张世康回道。桑格反倒平静下来,他仍旧觉得不安生,便开口道:“那么请问大帅,代价呢?”张世康闻言,总算觉得不是在跟一群小学生开会,这桑格总归是明白人。那些命运里的馈赠,早已被暗中标好了价格。“书同文,车同轨,行同……行同什么来着?”张世康只记得两句,便看向卢象升。“回大帅,行同伦,地同域,量同衡。”卢象升赶紧回道。“啊对对对!就是这句。”张世康没口子夸赞道。…… 第679章 这不好吧,这合适吗? “你们可以保留自己的语言、宗教、习俗,但在大方向上,要跟朝廷保持一致。”张世康补充道。虽然保持民族认同很重要,但张世康认为,如果全部百姓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全部都拥有同样的习俗,反倒有些无趣了。总之通过教化,以提高民族认同,是个很重要的事情。随着大明疆域的不断扩大,张世康认为有必要成立一个机构或者衙门,专门负责民族同化事宜。“如果是这样,我想我可以回去交差了,我的兄长没有理由不接受大帅的提议。”孛罗赤深思熟虑之后,向着张世康躬身行礼道。桑格也站起身来行礼:“我也这样认为,但是大帅,我等的信任基于大帅您本人,而非大明朝廷。恕我直言,俺们蒙古人对大明朝廷的观感并不好。”这事儿张世康其实知道,数十年前努尔哈赤刚刚崛起时,曾给了蒙古诸部尤其是漠南蒙古很大的压力。为了共同抵御女真人,蒙古诸部与大明朝曾准备结盟,但是当时的朝廷实在太拉跨、太穷了。光是嘴上答应,还拉着人家蒙古人去抵御女真人的袭扰。蒙古人有事儿是真上,可结果打了好几次硬仗,死了不少族人,朝廷却什么表示都没有赏赐。不止如此,后来朝廷穷的令人发指,努尔哈赤进攻蒙古人的时候,朝廷竟然袖手旁观,可让蒙古人给失望透顶了。自那以后还有察哈尔部的林丹汗,也曾想与朝廷结盟,奈何崇祯老哥自顾不暇,再度令蒙古人失望。到了如今,朝廷在蒙古人眼里早已产生信任危机。若不是张世康名声在外,这群蒙古人估摸着也不会轻易服软。“哼,尔等败军之将,安敢妄议朝廷?”卢象升听了这话就不乐意了,当即冷哼道。张世康丝毫没生气,也就卢象升这等人可以做到,朝廷虐我千百遍,我待朝廷如初恋了,蒙古人心里有怨气,才是人之常情。“本帅理解你们的想法,可当时朝廷是真的穷啊,内忧外患的。不像现在,国库里放着上亿两白银,花都没地儿花。希望尔等也能理解一下。”张世康随口说的话,让孛罗赤等人两眼放光,反应慢的甚至还在揣摩这话的真假。毕竟上亿两白银,那得是多大一座银山呀!如果这是真的,朝廷说要给他们建城,想必也非虚言,毕竟建城可是要花费海量的金银。但彼此的信任,远非一句理解就可以化解的,正当双方都有些为难的时候,马尔扎却开口道:“大明的天子极为依仗大元帅,我等既信任大元帅,就应当信任朝廷才是。”马尔扎其实忍了很久了,但他们部落不似奈曼部,人微言轻,一直等到他觉得时机成熟,才敢说话。见众人都点头,马尔扎接着道:“只要我等与大元帅建立联系和信任,与朝廷的信任也会随着时间而加深。”这话说的,就连张世康都点了点头,心道这货昨天那顿打没白挨,是个人才呀。见张世康点头,马尔扎更兴奋了。“所以,我将代我兄长决定,扎鲁特部将向大元帅进献美女十名,骏马五十匹,以表达对大元帅的敬意。”说罢,他还骚眉搭眼的瞅了一眼张世康,见其表情错愕,立马又补充道:“我的侄女儿今年十八,生得美丽大方,乃是我扎鲁特部的一支花,我的兄长正愁……”“你先打住!什么情况?”张世康赶紧摆摆手。他是真被这蒙古汉子的直来直去给整的有点懵,心说刚刚说话还挺正常的,怎么突然的就开始送美女送骏马了。还是当着卢象升的面,这算是贿赂吗?可以这么明目张胆的吗?“大帅,还请您务必收下,这是扎鲁特部的一番心意,您不能拒绝。只有您收下扎鲁特部的心意,我兄长以及整个部族才能信任大帅。”马尔扎十分认真的解释道。他确实是这么想的,扎鲁特部羸弱,朝廷又太远,唯有紧紧跟着这位大元帅的脚步,扎鲁特部才能愈发繁荣。而在蒙古人的固有观念里,想与一个人建立联系,没有嫁女儿来的更直接了。有马尔扎打头,弗雷格等几个小部落也都相继发言,美女多则十个,少则四五个,骏马多则四五十,少的也有二三十。多是一副如果张世康不收下,就是看不起他们,就是不信任他们的派头。以至于说的部落多了,就连卢象升也意识到,这已经不单单是贿赂那么简单的事了。上升到政治层面,如果彼此间的信任,需要这么一个纽带来维系,那这个纽带就是必须的。如果真能因此收服漠南,并完成大帅的构想,这于朝廷来说,无异于是件大好事。“大帅,奈曼部也愿献上公主一名,美女十名,骏马五十匹,希望大帅收下。”孛罗赤也开口道。“我之幺女,今岁十七,十分喜欢汉家文化,时常便要我为他搜罗汉家的书来读,若大帅不嫌弃,某愿献给大帅为妾。除此之外,我愿代我部可汗再献上美女十五,良驹五十。”桑格也跟着道。好家伙!张世康直呼好家伙,这些个部落片刻功夫一股脑就是七八十个美女。可张世康瞅了一眼孛罗赤,又瞅了一眼马尔扎,个个生得敦实壮如牛犊,他们的侄女儿、女儿能漂亮吗?啊呸呸呸!我怎么能这么想!张世康啊张世康,你难道忘记你的宏图大业,要沦落成声色犬马之徒吗?正鄙视自己的时候,卢象升站起身道:“望大帅不要辜负诸位部族特使的好意,以大明朝江山社稷为重。”张世康脑瓜子嗡嗡的,心道怎么老卢你个浓眉大眼的也叛变了?自己才八九个老婆家里就已经闹腾的不行了,这一下再来几十个,就算家里遭得住,他的肾也遭不住呀!“这不好吧,这……这合适吗?”这次反倒张世康有些结巴了,完全没了刚才挥斥方遒的稳重模样。“合适,太合适了!”众人异口同声。…… 第680章 保家卫国不是一码事 最终张世康还是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蒙古诸部的好意。如果收复漠南需要这个代价,那张世康舍我其谁。不过他也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那些劳什子蒙古美女如果都跟孛罗赤一样是胖墩子,大不了到时候全丢给崇祯老哥。反正活儿是给他干的,自己不过是个可怜的打工仔,付出精力已经难能可贵了,怎能还要付出精血。会议开了一个多时辰,最终在张世康的授意下,卢象升拟定了章程,将张世康所说的要点全部罗列拟成文书。文书除却张世康所言的一系列条款外,还商定诸部可汗于九月份亲赴京城拜见天子,正式接受册封。文书一式多份,张世康盖上了大元帅印,蒙古诸部特使也都盖了自己的印信。此次合议史称归化易帜,自此漠南蒙古正式划入大明版图,成为大明王朝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七月十四日,张世康于归化城班师回朝,并于五日后与近卫军在山海关会师。此番出征历时两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历经大小战役数十,官山一战,注定将载入史册。回师的路上,近卫军全体官兵皆士气高昂。可以想象,这等功绩,天子必定会亲率文武百官出城迎接,或许还会有很大的封赏。何为荣归故里衣锦还乡,这便是了。自山海关入关之后,说来也怪,连着下了三天的大雨,道路泥泞不堪。张世康不得不在距离永平城二十余里外一处高地暂时驻扎等候雨停。这让张世康挺郁闷,心里还寻思不是小冰河吗,为毛天气如此反常。若是这雨下到陕西、河南等地,也算是甘霖了。一边寻思着,张世康喝了一口茶水,一旁的马玲绮正在给自己夫君口授的书做校对。按照张世康的计划,这本书回去便会交给制造总局的宋应星他们,事关国朝大事,马玲绮自然不想出岔子。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刘文柄却在外头请求召见,百无聊赖的张世康立即让他进来。见刘文柄似乎面色不太好,张世康便问道:“怎么了这是?可是建奴那边出了问题?”此番出征,刘文柄的情报工作做的十分到位,倘非如此,官山一战张世康是不敢那么打的。在张世康的心里,战功并非只有参战的士兵可以获得,为士兵改造新式装备、火器,且有突出进步的,皆可获得。除此之外,情报人员自然也功不可没。按照张世康的估计,这几年来刘文柄历次战争积攒的战功,也差不多能摸着国公的门槛了。“大人,三日的大雨,使永平城几条河流猛涨,淹没了不少田地。刚刚得到消息,永平城河流决堤,还爆发了山洪,一侧城墙都被冲击损毁,不少百姓被山洪冲走。大水所过之处,百姓无可居。我近卫军想尽快回京,或许得绕路了。”临了,刘文柄才说出了他认为最重要的事。想绕过永平,就要多走至少三百里的路,这对于数万大军来说当然不是好事,人吃马嚼的,人一多就容易出乱子。可张世康闻言却皱了皱眉头:“绕路?为什么要绕路?”“可是大人,永平已经成为一片汪洋……”“它就是一片地狱,近卫军也不会绕路!”张世康将茶碗重重的放回桌子。之后他站起身来,在大帐内逡巡了片刻,脸上十分果决的叫来了传令兵:“传本帅军令,近卫军全体将士立即集合,准备赶赴永平城!”“卑职遵命!”传令兵不问缘由,接过牙旗便冲进了瓢泼的大雨中。刘文柄对此十分不解,近卫军即便是精锐,但也没必要没苦硬吃呀。虽然绕路会增加不确定性,但也好过去往洪泛区。“你这觉悟,还有待提高。”张世康没来由的说了一句,便让刘文柄来给他披甲。“本帅此前说过,我大明的兵,不该为百姓所惧。以前我常听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这两年本帅三令五申,处理了大小将领数十个,总算改善了这一情况。但是,这还远远不够。”张世康一边整理盔甲,一边接着道:“保家卫国喊了上千年,我现在问你,何为保家卫国?”刘文柄不言,张世康接着道:“怕是所有将领,包括满朝文武,都将这个词混为一谈了吧?都认为保家卫国就是打仗,很少有人会将保家与卫国当作两件事来看。这,便是本帅要做的。”大雨滂沱,近卫军大营内变得十分忙乱。毕竟是几万大军的紧急集合,在没有后世先进通讯设备的辅助下,即使是近卫军这样的精锐,也难免骚乱。两刻钟后,各营基本整合完毕,雨幕之下,全军将士皆穿戴整齐手握兵刃。近卫军纪律严明,军令一旦下达,皆会不问缘由的坚决执行。只是这次紧急集合,多少让将士们有些纳闷,有人猜测是建虏又搞幺蛾子不服气,怕是大帅要带他们打回去。也有猜测可能是蒙古人出尔反尔,更有离谱的猜测宫里发生了政变,大帅要带他们去勤王的。总之猜什么的都有。当张世康身披蓑衣来到将士们面前后,所有人才都直勾勾的看向大元帅,因为只有大元帅,能给他们答案。“本帅刚刚得到消息,永平城外河流决堤,还爆发了山洪,百姓田地被淹,居所被洪水冲垮。”张世康大声道。他完全没有废话,直接将答案告诉了所有人。在场的将士,包括孙维藩在内,都十分的不解,不知道这跟他们近卫军有什么关系。历来赈灾都是朝廷的事、户部工部的事,难不成这也让他们堂堂近卫军上吗?大元帅在场,众人并不敢言语,只等着大元帅最新的军令。张世康沉默片刻后,高亢的声音再度响起:“弟兄们,本帅曾言,保家和卫国不是一码事。尔等刚刚为了保卫国家,与建奴血战,这是十分荣耀的事。但是现在,永平城的百姓正在受难,便需要尔等来保家了。本帅希望你们明白,大明三军不仅仅是朝廷的三军,更是大明一万万百姓的三军。现在,永平城的百姓需要我们,灾情就是军令!传我军令,近卫军全体都有,立即向永平城进发,救灾!”…… 第681章 活着没有念想,自然就不惧怕死亡 永平府,滦州附近的一处村落。狂风呼啸,电闪雷鸣,暴雨如瀑,刚过午时的天像黑了一样。“爹,娘,我怕。”一处四处漏雨的民宅内,一个四五岁的男娃蜷缩在桌子上。男娃的怀里抱着一块雕琢过的木牌,看起来像是块牌位。房屋内的积水已经淹没了成年人的腰,窗户外头随着波浪仍旧还在不断地涌进洪水。娃的爹叫李忠,是个二十多岁的汉子,此时正拿着水桶拼命的往外倒水,娃的娘拿着破旧被褥以及一切能用的东西试图堵住进水的洞。这一切终究是徒劳的。甚至夫妻俩心里也清楚。但是,他们又能怎么办呢?村子里早就一片汪洋,他的邻居周二喜一家,全被洪水冲走了。他这处宅子当年地基打的牢固,才能堪堪撑到现在。可是眼瞅着雨一直不停,外面的洪水也愈发的猛烈,李忠心里充满绝望。为了抵御这种绝望,他只能不断地用木桶往外倒水,只有这样才不至于沉默的等死,即使知道这样是徒劳的。“青儿不怕,你要老实的在桌子上呆着,不要乱动。”娃的娘一边手忙脚乱的堵住洞口,一边对自己的儿子道。只是她自己似乎也很怕,一个洞堵了半天也堵不住,身体一直在发抖。“好不容易才有点盼头的,好不容易……”李忠口中喃喃自语着。前些年闹灾荒、兵荒,他的老爹老娘没能撑过去,村子里少了一半的人,那时候只想着活一天算一天。活着没什么念想,自然也就不惧怕死亡。可是两三年前,朝廷的兵突然将县太爷处死,连带着县里的乡绅大部分都被满门抄斩。而后新任县太爷就开始给他们分配土地,跟做梦似的。再往后,徭役取消了,县里还说以后不再加赋,不止如此,家里添新丁也不必再承担多出来的人头税,田赋也可折算铜钱缴纳。短短两年时间里,一个接一个的好消息传遍整个村落。让幸存下来的人重新燃起了希望。在最艰难的日子里,希望是个奢侈的玩意儿。可也正因为如此,它像金子一样宝贵。后来李忠才知道,是朝廷里出了个好官。他的名字叫张世康,正是这个好官,杀死了那些贪官污吏,并将乡绅霸占的他们的田地重新还给他们。去年的时候,县里派人过来,分配了一些他从未见过的种子。他本来不打算种的,毕竟也不知道成不成,可他听那人说,这是那位叫张世康的好官推荐的。李忠什么都没说,把自己家里一半的田地,都种上了土豆、红薯和玉米。也是从去年年底,他们家便再也没有饿过肚子。祖祖辈辈,上溯百年,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李忠很感恩这位青天大老爷,便着人雕刻了个长生牌,逢年过节便会叩拜,为这位青天大老爷祈福。他本想着,等这季夏粮卖了,换些银钱,便将娃儿送去学堂读书,这在几年前,是李忠想都不敢想的事。可是这一切的一切,终于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而烟消云散。在天灾面前,他是那样脆弱,他明明有使不完的力气,可以将田地里的苗儿照顾的很好,他的妻子也很能干。可是老天却不想给他机会,他不甘心。“当家的,门……门快撑不住了,俺去挡住门。”李忠的妻子说着便要去抵住房门,正在这时一个浪头打过来,本就快要撑不住的木门被猛的砸开,洪水顿时狂涌进去……“秀莲!”李忠疯了似的想要拉住自己的妻子,奈何只片刻的功夫,妻子就被洪水冲的没了踪影。李忠只来得及抱起孩子,房子不断地掉下瓦片,他意识到房子要塌了。洪水已经到了胸口,他不得不将娃扛到肩膀上。可是水流太急了,以至于他根本无法站稳。李忠咬着牙,心底里的不甘彻底爆发,他明白,一旦被洪水冲走,他们父子俩就没命了。他一只胳膊将娃儿抱在胸前,娃儿只能勉强露出嘴来呼吸,而他的另一只胳膊,死命的抱住房柱。随着房屋的垮塌,瓦片、椽子不断地砸在他的头上、肩膀上、背上,砸的他头破血流,砸的他嘴里渗出鲜血。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松手。半个时辰过去后,房子已经消失,徒留两根房柱还屹立在洪水中。整个村落都被冲的七零八落,偶尔可以看到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仗着体力爬在几棵大树上躲避洪水。又一个时辰过去,李忠的身体已经失去知觉,可是他的肌肉仍然紧绷,将自己和娃儿牢牢的固定在房柱上。好在是雨总算停了,洪水来的快去的也快,积水已经从脖颈退到腰腹。“爹,我的手没力气了,我把这个牌子扔了吧。”几岁的男娃哪里知道自己在经历什么,他只知道他爹让他抱住牌位,可是牌位很重。“不准扔!”李忠大声呵斥。他很少凶自己的孩子,可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娃儿被吓一跳便开始哭鼻子,李忠不应。待孩子终于止住哭泣,李忠才低沉的道:“没有这块牌子,哪里会有你。”孩子根本不懂,只是道:“爹,我娘呢,她去哪里了?”李忠不语,可是娃这次立马就意识到了什么,再度哇哇哭泣。又一个时辰过去,天马上就要黑了,四处一片悲鸣,夹杂着青蛙的聒噪声,除此之外,一片死气沉沉。家没了,田地里的玉米苗也没了,妻子被冲走杳无音讯。李忠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他是活下来了,可还不如死掉。他用粗糙的大手抹了抹孩子的泪水,可是自己的泪水也不争气的流出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绝望处。西边最后一抹红晕消失之前,远处似乎出现不少的人,片刻之后,便成了乌泱泱的。李忠疑惑,怎的村里突然来了这许多人。可是等离得近了,他大吃一惊。那些人竟然都穿着军服挎着腰刀,那是官兵!“我乃大明近卫军步军营把总方文。大帅派我来李家村救灾,这里还有活着的人吗?吱一声!”……ps:能看到这儿的,大概都算比较认可这本书的,劳烦给写个书评吧,这对书的成绩很重要。故事讲了差不多三分之一了,后头的大纲也做的差不多了,我现在比较期待接下来的大航海剧情,男主也是个想当海贼王的男人呀哈哈 第682章 大元帅还用你夸? 方文高昂的声音,打破了李家村死寂一般的沉闷。蛙声消失了,蝉鸣声也没有了,没有人答话,剩下的只是平静。“我乃大明兵马大元帅帐下把总,特奉大元帅之令,来搭救尔等,别无他意,有活着的、需要帮助的乡亲,还望说话。”方文换了一套说辞,重新将自己的任务复述了一遍。而这一次,沉寂没有太久。当李忠听到那个名字时,心脏猛烈的跳动了一下。“我!我……官爷救我!”李忠虚弱的使出浑身的气力,声音沙哑。也不知怎的,在得知这些官兵是来搭救他的时候,他最先是警惕,毕竟一直以来兵与匪并无区别。可当得知是那位大人的麾下时,浑身的气力仿佛在一瞬间消散了。他只来得及呼喊救命,而后便晕了过去。方文立刻下令道:“快,张二狗、孙老三,你们几个过去搭救。”这时,不远处的树下突然传来噗通一声,方文定眼一看,原来是个半大小子脱力从树上掉了下来,他立即派人去查看。有第一个人敢向官兵寻求帮助,又看到这群兵爷似乎并不是来杀良冒功的,立马就有更多的人从躲避的地方冒出头来。有窝在高一点的土丘杂草里的, 也有如李忠一般死死抱住没被冲走的柱子的。当然,更多的是趴在浮木上随波逐流的,不少人压根就不是李家庄的,而是附近村子被洪水冲过来的。“所有人听令,此乃大帅亲自下达之军令,此番行动以救助百姓为首要目标。谁敢吃拿卡要者,军棍四十,逐出近卫军,作奸犯科者,定斩不饶!”方文一声令下,数百近卫军士兵以三四个人为单位,蹚着齐腰深的水开始救助百姓。张世康十分在意这场救援行动,他认为这是改善百姓对军队印象的一次重要尝试,同时,也是向虎贲军、永宁军乃至大明海军做出的表率。惩罚力度不可谓不大,军棍四十若敞开了打,二十棍就能把人打死。然而相比于军棍而言,或许逐出近卫军更令所有人不能接受。军饷、伙食早有提高,跟着大帅混,战争的赏银从来没少拿,更别提晋升渠道的透明化,使所有底层士兵都有向上升职的通道。死伤皆有高额抚恤金,不必担心家里妻小无法过活,荣誉更是没少沾,甚至还偶尔还能见到天子。以至于如今心高气傲的近卫军士兵们,早已对欺负弱小嗤之以鼻,这才是真正的骄傲。不过所有士兵也能想到,大帅以此为罚,定是十分在意这场救灾,尽管他们不明白大帅为何这么做,但并不影响他们去服从命令。为了效率,不少士兵当场褪去衣甲,或抱、或扛、或背,一个个的将流散的百姓聚集在方文选择的高地。在高地上,劫后余生的百姓仍显畏惧的聚在一块,没人敢说话,即使不少人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随着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总算有胆子大些的开始小声说话。“官军啥时候这么好心了?总不能是要把咱们抓去关外当苦力吧?听说关宁锦一直缺人来着。”“不好说,关外一直打仗,年年死人,耕地无人耕种,估摸着有可能。不过朝廷这两年下达了不少好政令,连徭役都取消了,想让咱们去,干嘛要这样子唬人,免咱三年田赋,有的是人去。”“呵,就怕你有命去,没命还呐!”“净胡扯,那位官爷不是说了吗?他们就是来救咱们的,你看那些兵多卖力,扛着人,浑身都是泥。”“可是为啥呀?咱老汉活了五十四,官兵救咱老百姓,就没听说过。”“俺也纳闷来着,官兵的职责是打仗,一直不都是如此吗?能不欺负咱,咱就烧高香了。”“可不是嘛,前些年山西有个总兵叫王朴的,在俺们镇子上抓了几百人。后来有传言说,都是被抓去杀良冒功的,一个人头十两银子咧。”“不过这两年鲜少听说杀良冒功的事了,朝廷动静不小,前年的那些乡绅贪官,没白杀。”“可就算这样,官军的头儿为何要做这等吃力的事,咱们老百姓可没油水。”几个光棍汉你一言我一语,最终也没能想明白,更别提前来救他们的,是天子亲军。正疑惑间,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因为近卫军的大元帅叫张世康。咱们的地就是他老人家从乡绅手里夺回,分给咱们的。徭役也是在他老人家的提议之下,才得以免除的。去年李家庄种植新作物的都过了个好年,这新作物,也是张元帅大人为咱百姓寻来的。没有他,我李忠早饿死了。”李忠刚一醒来,就听到隔壁村的一群光棍汉在腹诽他的恩人,便开了口。他的儿子在他的怀里睡着了,儿子的怀里还抱着那个牌位。而那个长生牌上写的名讳,正是大明兵马元帅张世康。“镇国公大人啊,是个好人。”“啊对对对!我李五鲜少夸人,不过这位张元帅,对咱老百姓绝对没得说!”“拉倒吧你,大元帅还需你李五来夸?”……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但除却一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汉们有说有笑,更多的都是沉默和抽泣声。不少家庭都有亲人被洪水冲走,杳无音讯。偶尔也有士兵将某些人的亲人从远处寻回,自是得到那些百姓的感激涕零不一而言。李家庄的一幕幕只是一个缩影,在整个永平府的范围内,近卫军数万大军分作数十上百股人,分散在每一个需要救援的县镇村落。他们拿出军队里的干粮饼子,分配给需要救助的百姓,四处都在上演反差,一时间整个永平府的百姓,都知道了救他们的人是谁。是朝廷,是近卫军,是当朝镇国公、兵马元帅张世康。救援一直在持续着。深夜,李家庄。李忠坐在自己只剩下一块门板的家里,洪水已经褪到了脚脖子。他的婆娘没了,可是孩子还小,生活仍旧还要继续。他开始收拾自己破烂的家,张世康的长生牌被放在唯一碰不到水的地方,孩子在吃着近卫军给他们分发的炊饼。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李忠抬头,愣在当场。“你是李忠吗?这个女人是不是你婆姨?”…… 第683章 投其所好,才是人之常情 七月二十五日,北京城。刚下早朝,崇祯皇帝略显悠闲的埋头在奏疏堆里。前些天关外捷豹频传,先是虎贲军在漠南连战连捷,已经迫使不少蒙古人投降。而后是近卫军奏报,张世康势如破竹一口气收复了三十座大小城池,大军已经打到了辽河河畔。据说是建奴提前销毁了河岸的渔船,导致大军暂时无法渡河。这若是以往,崇祯皇帝估摸着也要垂头丧气发愁的睡不着觉,可是现在崇祯皇帝很知足。犹记得张世康出征前,曾小声对他说,此次出征将会为大明收复三十座城,而如今两路大军已经超额完成。甚至虎贲军的卢象升拿下的蒙古人的土地,比辽河以西还大。崇祯皇帝在回复的圣旨中,对卢象升大为褒奖,对张世康更是不吝溢美之词。他不仅并未催促近卫军尽快渡河,反倒安慰起张世康,言之若果真困难,不必勉强,来年再战。在写这封奏疏之前,崇祯皇帝还召集内阁开了一次廷议,主动问询内阁的意见,而后又考虑到实际情况,写下那道圣旨。崇祯皇帝还记得,当他向内阁的大臣表达了不着急渡河的想法时,海中期和李邦华脸上露出的惊讶神色。也难怪,若是以往,崇祯皇帝写给前线主将的圣旨里,基本都是催促、催促再催促,恨不得边军立即就能获得战果。经历十几年的挫败,崇祯皇帝也不断的在反思。这几年来,大明经历翻天覆地的变化,战事上甚至几乎没有失败过。在崇祯皇帝认为,这其中自然是因为张世康的经天纬地之能,但同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几年他将军权完全交给了值得信任的人。而他自己,几乎没有做任何的干涉。这说明什么?当然能说明自己这次真的用对人了,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当年是否是因为自己急功近利,胡乱指挥,才导致前线战事的节节败退。不得不深思。崇祯皇帝时常想起张世康的那句话,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不能外行指挥内行,那样就会坏事。就比如张世康不懂理工之学,便将皇家制造总局交给宋应星、王徵、茅元仪他们。当然,崇祯皇帝将军权交给张世康,也是出于这个道理。不过无忌这家伙的话,有时候只能听一半,因为这家伙也时常说他不懂军事,连基本的排兵布阵都不会。崇祯皇帝绝不信这种鬼话,他认为张世康就是想偷懒,哪个将领不会在领导面前主动展示自己的能耐。这个家伙,为了偷懒,竟然都敢骗他了。他若是不懂军事,何以虎贲军、近卫军能士气如虹、连战连捷?唉,崇祯皇帝叹了口气。即便他有点恨铁不成钢,但却鲜少去责备,不用朝臣们说,崇祯皇帝也知道,无忌身上的担子太重了。哪儿哪儿都需要他,莫说他本来就惫懒,就是勤快的人,估摸着也会累的受不住吧。可是……每每想到这里,崇祯皇帝也很憋屈,自古军权为国之重器,除了无忌这小子,他交给谁,都不放心。锦衣卫的奏报里说,无忌挥师凯旋,已经快到永宁府了。一转眼已经快三个月没见那小子了,崇祯皇帝闲暇时便时常念叨。“王大伴伴,有没有最新奏报,近卫军到哪儿了?”崇祯皇帝随口问向王承恩。王承恩脸上带着笑意温和的道:“回皇爷,昨儿没给信儿,但老奴估摸着最多三五天,一准儿能到京城。”从京城到山海关,步军也不过六七日,王承恩早算好了大致的时间。其实上早朝前,皇爷就问过他来着,皇爷可能自己都忘了。不止是上早朝前,昨天还问了他两三次,要不说镇国公是大明的福将来着。“嗯。”崇祯皇帝随便应了一句,而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便再度问道:“大伴你说,这次朕该如何封赏无忌?”若论战功,前几次战争加一块,估计也抵不上这一次。毕竟收复失地对任何一个王朝来说,都是光宗耀祖的大事。何况一下子就收复那么多的城池,占了建奴三分之一的面积还多。尤其是官山之战,歼灭了建奴的所有精锐,自此蒙古人成了一盘散沙,建奴也不可能再有精力犯边。这等战功,若是白身,直接给个国公也不为过。可问题是,张世康已然时世袭的镇国公,再往上封,可就只有王爵了。异姓王,大明除却开国和靖难时封赏过外,两百多年来几乎鲜少给异姓封王。崇祯皇帝最近一直在琢磨这个事儿,倒不是他不舍得。一个王爵而已,倘若封了王能让无忌那家伙死心塌地的为他中兴大明,他估摸着能高兴的睡不着。莫说一个,封三个都乐意。群臣自然也是不大会反对的,毕竟功劳在那儿摆着。“皇爷,此乃国之大事,皇爷自有决断,老奴哪儿敢妄言?”王承恩仍旧温言回道。他很守本分,尤其是朝中的大事,他从未忘记自己只是个内臣,不该多嘴的绝不置喙。“朕让你说,你便说说,只当是咱们主仆二人的闲聊。”崇祯皇帝半是命令半是鼓励的道。王承恩深施一礼,这才小声道:“镇国公若再升爵,便是只有封王了。老奴倒不认为功劳不够,镇国公爷的功劳指定是够了。可是皇爷应该清楚,镇国公今年也才刚刚及冠。”多的王承恩没有说,但其实已经说的很明白。功劳是够了,可张世康也才二十岁,若二十岁就封王,以后怎么办?常言道,论功行赏,军中更是讲究有功者赏有过者罚这一套,以后若是再立战功——当然,就目前来看,这几乎是肯定的——可是以后怎么赏赐呢?“唉,朕当然知道,所以,这才犯难呀!”张世康的晋升速度,在历朝历代都是超模的存在。几年的时间,从伯到侯,又从侯到公,关键还都是实打实的战功封上来的。若是普通人,只为个伯爵,估摸着都要奋斗大半辈子了。见自己的主子作难,王承恩主动道:“皇爷不必太过烦忧,老奴觉着,镇国公非常人也,他对于爵位、金钱、权力,似乎都不甚在意。老奴倒是觉得,皇爷应当想想,公爷想要的是什么。毕竟投其所好,才是人之常情。”这句话多少有些点醒崇祯皇帝,但仅仅片刻功夫,崇祯皇帝就立即眉头紧皱,变得十分急躁。因为他知道无忌这家伙想要什么。王承恩说完就有点后悔了,他完全是出于常人的思维在想,却忽略了镇国公本来就懒,这不是给皇爷找不痛快吗?好在是东厂的方正化突然求见,才打消了主仆二人的尴尬。“方总管,可是有无忌的消息了?他们到哪儿了?”崇祯皇帝立即问道。“启禀皇爷,确实是公爷的消息,但也不全是。”方正化回道。崇祯皇帝更急躁了,便道:“有话就快说。”“皇爷,番子奏报,永宁府连降暴雨,滦河等数条河流猛涨,遭了洪灾,百姓流离失所。”“那世康呢?他们有没有被波及?”崇祯皇帝眉头紧皱很是担忧。上次奏报还说近卫军将要抵达永平府,天灾的可怕不亚于战争,毕竟人力在灾难面前是那样渺小。“回皇爷,公爷无事,他在带领近卫军救灾。” 第684章 老掉牙的桥段 方正化说罢,崇祯皇帝和王承恩都有点懵。堂堂大明朝兵马大元帅、世袭镇国公,打了那么大的胜仗回来,不尽快赶回朝廷接受封赏,反而去救灾?“为何?”崇祯皇帝十分不解的询问道。“这……老奴也不清楚,传信的人说,近卫军数万大军已经被公爷派往永平府各县村落。公爷甚至还下了严令,敢不尽心者,轻则军棍,重则斩首。”方正化也不能理解张世康的行为,毕竟自古以来赈灾这种事,都跟军队不搭边。历史上也几乎没有让军队去救灾的情况,毕竟军队的职责是防御敌国,不欺负老百姓就不错了。倒是有不少人借着着救灾的幌子,背地里做吞并百姓田产的腌臜事。“唉,咱们这位公爷呀,想法总是出人意料。”王承恩感叹道。这一点崇祯皇帝和方正化都很认同,不过王承恩又接着道:“不过皇爷,公爷这么做,定然可以极大增加百姓对朝廷的认同,是好事。”崇祯皇帝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由得点了点头。几年来的相处,崇祯皇帝已经对张世康有了很多了解。尤其是这几年来大刀阔斧的改制,对于手握军权乃至改制权柄的人来说,其中可以中饱私囊的机会太多了。可是张世康一件都没有做,而且改制的大部分内容,几乎都是在自己以及自己所处的勋贵阶层头上动土。镇国公府是崇祯皇帝赏赐给他的,是之前成国公的府宅,然而两年了,据说镇国公府不仅没有任何大的花销用于改造,反倒还拆掉了不少东西。理由竟然是维护起来太麻烦。而这两年来的改制,绝大部分好处,都是分给了最底层的百姓,改善的,也是底层百姓的生存状态。以前,他还没有细想,可是这么多的事情凑到一块,结论是显而易见的。于是,崇祯皇帝又觉得自己其实并不懂那家伙,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呀!崇祯皇帝内心叹了一口气,对王承恩道:“告诉礼部的人,迎接的仪式暂缓,先不必那么着急了。”收复了那么多的故土,国库目前也不缺银子,崇祯皇帝自然是想借着机会,隆重庆祝一番。当着满朝文武和京城百姓的面,宣读一系列的恩赏,一方面算是给张世康以及近卫军的鼓励和认可。而另一方面,也算是崇祯皇帝告诉天下人,大明已然中兴,告诉那些敌人,他崇祯失去的东西,总会亲手拿回来。倒不是崇祯皇帝太虚荣,对于一个多次写过罪己诏的天子,那些失去的故土,同时也是他失去的尊严。可是现在那家伙竟然抛下一切,救灾去了。这真让崇祯皇帝有点绷不住,即使知道这对朝廷的声誉来说是好事。“老奴遵命。”王承恩说罢,和方正化一同退去。崇祯皇帝摊开一副空白的圣旨,坐在龙椅上沉思,片刻之后,他提起朱笔开始写对于张世康的赏赐圣旨。整个过程,没有丝毫的犹豫。……“叫下面的弟兄们都加把劲儿,要尽可能的将百姓全部救出来。告诉他们,只有咱们这样做了,以后自己的家乡亲人遇到困难,当地的军队才会有样学样。告诉他们,军队不止是卫国,还可以安民保家。军视百姓如草芥者,百姓视军如仇寇。”简陋的中军大帐内,一个个负责往各地救灾传递消息的传令兵进进出出。在救灾这件事上,张世康竟然比作战时还用心。这让孙维藩很是不解,要知道作战的时候,张世康还会时常埋怨他什么事都要来问他。可是整整三天时间,这大侄子在救灾上竟然事必躬亲。甚至考虑到百姓无处容身无米果腹,在各州府衙门没有来得及调度粮草以及救灾物资的情况下,让近卫军以军帐、军粮冲抵。甚至没再跟他的小媳妇捣鼓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有下面人解决不了的事,即使是大半夜,这大侄子也会想办法解决。这太奇怪了。“大帅,该吃午饭了。”孙维藩提醒道。他本来是想借着一块吃饭的机会,试探一下口风,看看自己的战功能否达到赐铁券的门槛。毕竟世袭公,和世袭侯,那可不是一个档次。倒不是孙维藩急功近利,实在是老孙家的怀宁侯世袭两百多年了,若能在他孙维藩这里升一升,说是他一生的夙愿也不过分。人呐,都有点念想,在这一点上,倒是跟崇祯皇帝别无二致。“哦,是有点饿了。”张世康放下手里的事,招呼孙维藩一块吃饭。饭倒是还算丰盛,一只鸡,一条鱼,还有半根据说是附近猎户打到的鹿腿。张世康不大喜欢铺张浪费,但更不喜欢故作节俭,他想吃什么就会吩咐下面做什么,除非太忙。不过军中的首席大厨,似乎已经把握到了张世康的口味,每次都令张世康很满意。张世康不会因为百姓遭灾,就要故意节俭给谁谁看。他做自己该做的事,然后是想做的事,在自己原则的前提下。张世康吃了一口鹿肉,觉着也没什么特别,就专供那条鱼和鸡,都是老相识,孙维藩也不客气,抱着鹿腿就开始啃。边吃两人还随意的聊天,有军营里的事,也有家里的事。等时候差不多了,孙维藩正想开口询问爵位的事,奈何这时刘文柄却突然请见。“大人,有件事卑职想向您汇报。”作为自己的核心班底,刘文柄这么说,基本都是遇到不知如何处理的事,张世康也放下了筷子,让刘文柄说事。“是这样的,永平府北四十里外灾情严重,属下便着人寻找适合百姓暂时安置的地方。那边有座寺庙,恰好居于高地,于是属下便着人与那寺庙方丈沟通,想在寺庙里暂时安置些灾民。”刘文柄说到这儿,孙维藩咽下嘴里的肉道:“救苦救难本就是佛门的宗旨,那方丈总不至于不让吧?”“问题就在这儿,手下的千户官过去亮了令牌,那方丈才堪堪答应,这本就让我很奇怪。于是属下便命人暗中盯梢,大人猜猜属下在那寺庙里发现了什么?”刘文柄很是神秘的道,这让孙维藩也来了兴致,放下了手里的鹿腿道:“金银珠宝?”刘文柄摇摇头。“那是和尚偷吃酒肉?”刘文柄再摇头。张世康轻哼一声道:“总不至于藏了女香客吧?”这种老掉牙的桥段,他后世在电视剧里看多了,十分的土。可刘文柄闻言却满脸惊讶的道:“大帅怎么知道的?”…… 第685章 否则,他就不是佛祖 “只是那些女子并非是自愿的,多是前几年大灾时,被那方丈以阴损手段欺诈的灾民。”刘文柄补充道。孙维藩闻言皱眉道:“就是自愿的也不成啊!和尚就应该青灯古佛参悟佛法,想山珍海味想女人就不要做和尚。”刘文柄对孙维藩的言辞很是认可。“公爷言之有理,但当时那庙里已经安置的百姓也多有看到。属下以为毕竟涉及宗教,担心对民众产生不好影响,是以便立即赶来,请大人决断。”了解了情况的张世康嗤笑一声:“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只有当了和尚,才有机会山珍海味睡到女人呢?寺庙里的和尚是不是个个肥头大耳?是不是还查出了不少财产?”“大人英明。”刘文柄立即点了点头。张世康继续道:“这世道啊,向来不是非黑即白,四处都夹杂着肮脏的灰色。蝇营狗苟者有之,趋炎附势者有之,道貌岸然者也有之,大可不必感到惊讶。那些女子由官府钱安置,至于那些和尚……凡是参与奸淫女子的,全部砍了吧。寺庙财产充入国库。”刘文柄闻言略微蹙了下眉头:“可是大人,这么做势必对当地百姓产生不小的影响,据属下调查,当地还是有不少百姓信佛的。”“本帅只管公布,至于这些百姓以后还要不要信佛,那就不关本帅的事了,就这么去办。要快刀斩乱麻,你连夜回去,明日务必将他们的狗头悬于寺庙大门。”张世康毫不犹豫的道。“大侄子,这样做不合规矩。”孙维藩小声道。大明朝廷有专门管理宗教的衙门,不论是佛徒还是道家,都必须得到朝廷发放的度牒,才能称自己为出家人。而某些寺庙僧众犯了戒律或者大明律,自然都是由主管他们的衙门来惩处。张世康直接武断的处死这些人,于情于理都不符合规矩。孙维藩其实是在委婉的提醒这大侄子,应当注意影响,尤其是朝廷里。如今张世康身居高位,不论是一系列的改制,还是打了那么多胜仗,都使他的声望在民间很高。这并不是件好事。比如这次救灾,孙维藩就委婉的表示过,只不过孙维藩的委婉跟旁人不同,他的意思是最好不要管,免得多生事端。很显然,张世康并没有听。“事急从权,那寺庙既有不少钱粮,刚好用来弥补粮食不足的问题。将寺庙这些年囤积的粮食拿来救助灾民,如果真有佛祖,佛祖也会这么做的。否则,他就不是佛祖。”张世康摇了摇头道,说罢十分平静的再次拿起筷子来。宗教确实是个很敏感的东西,张世康知道,在欧罗巴,乃至西域以西的大部分地区,宗教在一个国家里都是极为重要的一环。在欧罗巴文艺复兴运动之前,即使是国王,也要很大程度的与宗教领袖分享权力。更有甚者,若国王得罪所属宗教领袖,下场基本都会很惨。张世康就听说曾经有个欧罗巴的国王得罪了教宗,为了请求原谅,大冬天的愣是在教宗的教堂外站了整整三天,最终才买到了赎罪券。至于赎罪券这玩意儿,当然也是教廷发明出来的,据说只要买了赎罪券,不论犯了什么罪,都能得到主的宽恕。这种情况在欧罗巴持续了上千年,即使文艺复兴运动之后,教廷的影响力大不如前,但宗教的影响力却并未改变。相比于其他地区,大明的宗教氛围就相当佛系和温和了。大明各地有诸多的宗教,诸如道家、佛家、穆斯林有,泛灵论有,甚至图腾崇拜也有。但在这诸多的教派里,有一个宗教一度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那便是佛教。这可不是张世康信口胡来,自大明往上追溯,一千多年的时间里,中华大地曾经历过多次灭佛,最著名的便是三武一宗灭佛了。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中华大地对宗教如此宽容,为啥偏要灭佛呢?而不是灭道士、灭其他教众?答案也很简单,因为佛教有钱,还懂忽悠。具体原因暂且不表,但起初的和尚是可以吃荤腥的,也是经历三武一宗灭佛后,幸存下来的教众为了继续传承,不得以加了清规戒律,方才有了青灯古佛的说法。可是这本来就是与人性相悖的,所以自此之后,藏污纳垢才屡禁不止。相比于此,小日子的僧众甚至可以娶妻生子。问题来了,佛祖他老人家怎么看?至于为何灭佛只存在于大明之前,而在明清以后再也没有出现,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明太祖直接把根源给解决掉了。朱元璋自己就当过和尚,太明白这个教派如何吸血,自此之后,宗教在中华大地上便成了温和派,只要不影响国计民生,百姓爱信啥信啥,哪怕信奥特曼呢。张世康虽然是无神论者,对大多教派也都能平等视之,但却唯独对和尚不大喜欢,尤其是每个庙里那金光灿灿的巨大佛像。就好像佛祖本就该如此奢华一样。而被大明奉为国教的道家,在漫长的历史里,乱世出山,悬壶济世,盛世归隐,闭关修行。张世康觉得,这才是值得推崇的信仰,它首先不凌驾于人民,其次不凌驾于国家,它低调谦逊,以人为本。念及此,张世康突然问道:“那庙里是不是有镀金的大铜像?”“是啊大人,不止一座,有好几座镀金铜像。”刘文柄不解的回复道。“国家正缺铜来着,不如融了吧。一半交归户部铸造铜钱,一半交制造总局铸炮。”说罢,张世康也吃饱了,便让刘文柄和孙维藩退下。孙维藩自己的事儿终究是没张开口,但似乎却更为张世康担忧。刚出了大帐,他便小声的对刘文柄道:“新乐侯啊,我这大侄儿这么搞可不成啊,若天下人只知镇国公,陛下怎么想?你有机会也得劝劝,不能光指望我。”刘文柄闻言怔了一下,长叹一声后才道:“唉!大人他那么聪明,怎能不知道功高震主的后果?”…… 第686章 世上哪有两全法 “你是说,大帅是故意的?”怀国公孙维藩瞳孔地震,脸上也皆是不可思议的表情。新乐侯刘文柄略显忧愁的道:“唉!两年来,朝中官员不间断的弹劾大人,说大人威权过重的有,说大人骄纵蛮横的也有,常以威胁社稷抹黑大人。却对大人对朝廷的贡献只字不提,仅仅三年时间,大明百姓的生活有了多大的改观,但凡去乡间走一圈便能明了。然而他们却并不知道,大人其实并不想担这些差事,而且是真的不想。他们总以为是大人在矫情、在以功相挟。呵呵,这等人心,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即便是愚弟,也受不得,谁爱干谁干。”刘文柄明显很为张世康鸣不平,几年来,刘文柄一直都跟在张世康身边,京都血夜、南下犁庭、两次出关大战,他亲眼看到是谁在做事,又是谁在划水。至于张世康有没有谋逆的心思,没有人比他更明白。用刘文柄的话来讲,对于指挥使大人而言,可能乘海船出海游历世界,都比谋逆来的有趣,指挥使大人实在是他见过的最惫懒的人了。孙维藩身为武将,本就不喜朝中内斗,且一直忙于军务,没太在意朝中的情况,听刘文柄这么一说,当即就怒发冲冠。“朝中有坏人呀!新乐侯,你掌着锦衣卫,定然知道是谁,你告诉咱,咱回去就劈了他。”孙维藩说这话时反倒很冷静,但话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朝廷总算是有了些起色,那些读圣贤书的家伙就不想想,倘若那些圣贤书真的有用,为何他们那么无能?大帅给他们涨了薪俸、让他们体面,陛下都没说什么呢,那群人却先蹦跶起来。孙维藩排兵布阵有一手,但对于权力争斗却很白痴,他的想法很简单,砍了那个跳脚的。就说自己醉酒,以祖上的功劳以及他现在的功劳,陛下顶多也就是个罚俸,大不了挨一顿廷杖,他皮糙肉厚还撑得住。然而,刘文柄这次却摇了摇头。“公爷不可鲁莽,实不相瞒,我也只是从蛛丝马迹里,觉察出背后可能有人主使。但文官历经指挥使大人多次清算,如今已经变得十分聪明,不到关键时刻,背后的人绝不会轻易现身的。”“公爷也不必过于担忧,因为这事儿最主要的还是陛下这里。咱们陛下你是知道的,只要陛下信任指挥使大人,文官就是每天弹劾一百次都没用。”刘文柄安慰道。但其实他的脸上并没有太过轻松,因为他也不十分清楚,这里面是不是有宫里的授意。对于他这位表哥,刘文柄其实一直都是有些失望的,而且一直以来他这位表哥都对他不冷不热,若不是指挥使大人提携,他甚至进不了锦衣卫高层。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刘文柄当然不会把那可怜的血缘太当回事,身为情报分析者,他是有理由怀疑的。可很明显孙维藩没想那么多,一听这个,脸上立马高兴了不少。“这句话在理,新乐侯你是不知道,咱们陛下可信任我这大侄儿了。”说罢,孙维藩扭头看了一眼张世康所在的营帐,十分神秘的对新乐侯道:“告诉你个事儿,你可别跟别人说。”新乐侯点了点头凑了过去,孙维藩用手捂着嘴小声道:“咱们陛下可能会将坤仪公主许配给我那大侄儿。”新乐侯脸上露出惊讶神色,这让孙维藩十分满意,还拍了拍新乐侯的肩膀道:“放心吧,咱们陛下绝不会出岔子,那是在将大帅当乘龙快婿培养呢。”新乐侯确实有些吃惊,只不过吃惊的却不是消息本身。他记得,当初陛下御驾亲征时,与指挥使大人是称兄道弟的,指挥使大人当时还一口一个老哥来着。毕竟指挥使大人也就比陛下小八岁。这……这辈分不是乱了吗?指挥使大人已经有了八九个妾室,而坤仪公主还小,指挥使大人会同意吗?新乐侯是觉得不大可能,他太了解指挥使大人了,大人他喜欢熟女。刘文柄还在琢磨新得来的消息,但孙维藩突然一拍脑门。“呀!新乐侯,既然陛下那边没问题,那如果我那大侄儿自己不想干了咋办?”这个问题陡然出现在孙维藩的脑门里,就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以前朝廷穷的响叮当、内忧外患时,大帅倒是尽心做事鲜少抱怨,可自打情况好了些后,孙维藩便经常听到大侄子发牢骚了。什么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也不给加班费。还有什么一年出一次差,一次出一年,差旅费没有,老婆孩子见不着。还时常念叨什么躺平,说什么甩手掌柜也是掌柜,还是累挺什么的,孙维藩也也不大懂,反正他这大侄儿总是说些奇怪的话。就比如这次出征,他这大侄儿就经常跟他新过门的小媳妇窝在一块,说些什么氢氦锂铍硼、奇变偶不变之类的胡话。心思压根没在朝廷,大侄子这是想跑呀!这怎么能行?这绝对不行!他老孙不答应,老黄也不会答应,老卢虽然不大熟,但估摸着也不会同意。可问题是,他们同意不同意有用吗?就算是陛下,估摸着也得发愁吧。孙维藩、刘文柄两人陷入沉思。首先是思想是统一的,锦衣卫上下、近卫军上下,肯定都不希望换领导。像张世康这样的领导,这世上只有一个,两人对此十分笃定。于是刘文柄分析道:“基本可以确定的是,朝中某些官员希望指挥使大人退下来。其次,陛下不这么想,也可能暂时不这么想,或者是希望指挥使大人在兵马大元帅的位子再呆几年。所以,那些官员可以暂时忽略,只需要盯紧一点找出幕后主使。”“这些我老孙都知道,说计策,说计策!”孙维藩有些不耐烦的道。“那么,问题就不复杂了,大人想退,咱们想法子让他退不得不就成了?你看大人费这么大劲儿,不就是想让陛下猜忌吗?那咱们就……”刘文柄也捂着嘴巴小声的对孙维藩嘀咕了一番。孙维藩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这不好吧?这合适吗?”“世上哪有两全法。”刘文柄道。…… 第687章 答案之书 “阿嚏~阿嚏~~”张世康连打两个喷嚏,寻思着这天儿也不凉呀。“夫君是不是昨晚没盖好,我去吩咐一声让他们做碗姜汤来。”马玲绮走过来柔声道。“不用,估摸着是圆圆她们想为夫了。”张世康揉了揉鼻子浑不在意的道。说罢他一把将马玲绮拉到自己怀里,右手放在马玲绮的腹部轻拂。“这两天娃儿有没有不老实?”马玲绮平日里只喜舞刀弄枪,到现在仍旧不适应与自己男人亲热,以至于每次这样都羞得不行。问题是张世康还就好这口。“夫……夫君,才两个月,哪……哪有胎动呀。”“哦也对。”张世康在老婆脸上吻了一下,马玲绮的脸更红了。“夫君是不是想她们了?”马玲绮小声问道。“想,怎么不想,这一别就是两三个月,不仅想圆圆她们,也想爹娘了。”张世康大大方方的承认道。他不似那些油嘴滑舌的家伙,说些什么你才是我的小心肝之类的屁话。不论是寇白门陈圆圆她们,还是马玲绮,这些女子仰慕他,全身心的爱戴他,张世康一直都很感激。至于爹娘乃至他大哥,也都是没得说,不仅真正关心他,关键时刻也从来不掉链子。这也是他能一直担那么多差事还没跑路的一大原因,如果家里也一团糟,张世康估摸着早就润了。“嗯?为夫怎么感受到一股子酸味儿?”张世康戏谑的道。马玲绮吸了吸鼻子。“哪有。”“少装了,你的心思呀,为夫还能不知道?你呀,小小年纪莫要患得患失胡思乱想,咱们家没那么多规矩,但却有一条,不准搞内耗。要将你们的聪明才智发挥到该有的地方。”张世康刮了刮马玲绮的鼻子道。马玲绮闻言突然红了眼睛,沉默了半晌后道:“夫君,几位姐姐都有事情做,都能帮上夫君。可是玲绮……什么都帮不上。”在家里时,不论是柳如是还是顾横波,她们最近一直忙着银行的事务。据说做好了不仅能帮夫君大忙,就是对大明朝廷以及天下万民,都是很大的功德。马玲绮身为正妻,在家里时反而插不上嘴,她对数字不敏感,甚至一看到就脑瓜疼,可是她不想做个没用的妻子。所以此次出征,她说什么也要出来,想着凭借自己的武艺,为夫君做点事。她是这么想的,夫君也同意她跟着,甚至还求陛下赐了正式的军职。原本以为自己终于有用了,奈何等上了战场她才发现,在真正的战争面前,武艺再高也没什么用。战场人没人跟你单打独斗,有的是冷枪暗箭,就算是车轮战也能将名将磨死。而且张世康也不同意她参与大战,整整两个月时间里,只允许她参与了一场几百人规模的小战。即便如此,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她的那些部下都太猛了,将她牢牢的保护着,嗷嗷叫着冲向本就不多的敌人。以至于她连刀都没拔出来,敌人就跑光了个屁的。后来马玲绮也明白了,现在的她已经不仅仅是石砫宣慰司家的小姐了。她不仅是忠贞侯的孙女,还是国公夫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发妻,她的那些部下,怎么可能允许她出了闪失,所以才拼死守卫,根本不让她真的接触敌人。这不开玩笑嘛,倘若大帅的发妻因为他们出了闪失,不用上面的将领们处罚,近卫军同僚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马玲绮悲哀的发觉,自己好像很没用,什么忙都帮不上。“嗐!我还当是因为什么,这有什么好难过的。你看为夫,官山之战知道吧,为夫每天不也是闲的四处晃悠?”张世康安慰道。“那不一样,玲绮都知道的,夫君就算只是露一面,那些士兵都能充满力量。那天,夫君身着金甲立于高台,英姿勃发,别提多俊彩了呢。”情人眼里出西施,张世康只是笑笑揉了揉马玲绮的刘海道:“不必为此介怀,每个人的才能不同,位置自然也有不同。有的人擅长经商,有的人擅长数算,有的人擅长诗文,就比如你为夫我,就很擅长偷懒。”马玲绮被张世康逗笑了。“你才十八岁,日子还长着呢,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再者说,这阵子你也帮了为夫不少忙,那本答案之书若能出版,你当为首功。”张世康再度肯定道。如果让张世康来判定,这次出征他所作的最大贡献,却并非官山之战。而是他绞尽脑汁写的那本书,张世康将其命名为《答案之书》。毕竟不是科班出身,对于后世的诸多常识,张世康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譬如他知道枪械的发展史,知道蒸汽机是推动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基础,知道哪里大致有什么资源。可是他毕竟不会造枪,也不知道蒸汽机的详细结构。但是没关系,他把答案写出来,他会交给制造总局,交给大明最聪明的工匠。告诉他们,这就是答案,你们要做的,就是按图索骥,钻研科学,把那些东西一个个实现。有了答案之书,大明的科技书就不可能跑偏,对于古人的智慧,张世康从来不曾怀疑。“那都是夫君口授。”“夫君的字丑,你又不是不知道,待为夫卸下兵马元帅这差事,为夫带你们出去好好耍。咱们的日子,可才刚刚开始呢!为夫还是喜欢你在石砫时的模样,你恢复一下。”张世康调侃道。马玲绮闻言有些惊讶。“夫君要辞官?”这确实很令马玲绮吃惊,出征前她还收到祖母的书信,祖母言之,大明有她夫君督管军务,方有如今之太平,让她好好辅佐,为大明百姓谋福云云。“嗯,有这个想法很久了。不然你以为为夫为啥如此大张旗鼓的去赈灾。朝廷已经步入正轨了,我也累了。为夫来这世上走一遭,可不只是来当打工仔的。世界这么大,为夫要带你们去看看。”张世康面带憧憬的道。“朝臣都巴不得我辞官,此前因为没把建奴打服气,为夫也不放心。如今建奴已经被打废,等明年粮食问题解决,压根不用为夫担心,孙维藩、黄得功、卢象升,哪怕是吴三桂他们,彻底击败建奴,问题也不大。所以,为夫故意大张旗鼓的赈灾,加上这几年为夫改制给百姓留的好印象。如今天下百姓哪个不对为夫感恩戴德?别的不说,就说这永平府,历经此事,必然是对为夫的感激高于陛下。这叫什么?功高震主呀!陛下能坐得住?嘿嘿,等过几天回去,为夫就借着这个由头搞事情。想来,陛下没有理由不同意。你说对吧?”…… 第688章 他,是我师父 “可是夫君也才刚过二十岁呀!”马玲绮很惊讶的道。在她看来,这个年纪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这与后世趁着年轻努力奋斗是一个道理。然而,张世康却十分认真的道:“是啊,为夫也还年轻,所以呀,才要趁着年轻,做些自己想做的事。”这在后世是很困难的事,对于一般人而言,这个年纪除了年轻外,几乎什么都没有。他们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努力、去奋斗,为了房子也好、婚姻也罢,结了婚又要为了孩子继续奋斗。孩子大了,又要考虑为孩子买房,孩子结了婚,又要考虑孙子,总之,就是要不停不停地奋斗。等孩子可以独当一面,孙子也上了中学,他们就终于可以歇歇,可以去追寻自己当初真正想做的事了。可是却突兀的发现,他们已经老了,人生已经步入倒计时。张世康觉得,倘若他没有来到这里,那便会是他的一生,普普通通,没有什么可圈可点。运气好,儿孙孝顺,家庭和睦,就算是给人生划上了句号。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直接来到了终点,老爹是公爵,他也是公爵,家里也不缺银子。而且这几年谁敢说他没奋斗,他就跟谁急,夙兴夜寐有过,枕戈待旦也有过,往南杀过士绅,往西杀过流寇,往北杀过鞑子。也该享受享受生活了。“夫君的想法总是很奇怪,不过陛下那般器重夫君,我觉得陛下不大可能会同意。”“事在人为嘛~不扯这个了,走,咱们去做点有意思的事。”“夫君……我……我有身孕在身。”“为夫另有妙计。”片刻后。“啊呀——轻点儿!你要谋杀亲夫吗?”……永平府,李家村。一场灾难刚刚过去,天上时不时还下着稀稀拉拉的小雨。李忠一家三口有些拘谨的窝在破房子的角落,而拘谨的原因,是因为家里来了位小公子。这位小公子只用了半天的功夫,就着人把他倒塌的房子修葺的可以住人。据那些家丁们讲,他的妻子能失而复得,也是这位小公子的功劳。李忠原本正愁家里没有好吃食招待客人,可那位小公子却很严肃的告诉他,不得加餐,他们平日里吃什么,他便要吃什么。李忠起初有些不解,后来琢磨了一下,也想到估计这位小公子是哪位达官贵人家的公子,来乡下体验生活了。于是便照做,家里的粮食泡了水,但农家是不可能把粮食丢了的,便做了顿杂粮糊糊。好在是收成的红薯在角落里没被冲走,顺带还煮了几块红薯。李忠妻子做饭的整个过程中,朱慈烺都很是认真的观看,只有在不明白的时候,才出口询问。因为张世康告诉他,出一趟宫不容易,出去了便要多长长见识,不仅是军营里,还有民间,尤其是最底层的百姓。身为大明储君,若不知民间疾苦,即使军队再厉害,也是无根之木,朱慈烺深以为然。少说多看仔细观察,是张世康对他的第二个忠告。“小公子,此物名曰红薯,软糯香甜,极为可口,而且不挑地,产量也比麦子高不少,您尝尝。”李忠说着递过去一块红薯来,朱慈烺正要接,一旁的洪秀成却先接了过去,并掰下一块塞进了嘴里。李忠有些疑惑,朱慈烺便皱了皱眉头有些埋怨,整个做饭的过程他可都是盯着的。‘这便是师父费尽心思推广的新作物吗?’朱慈烺将红薯拿在手上审视,而后咬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百姓主粮里鲜少有带甜味儿的,而人对甜味儿的喜欢可是刻在骨子里的。杂粮糊糊不怎么好喝,而且一顿饭连个配菜都没有,就算加上红薯,也仅仅是果腹,朱慈烺忍着喝了半碗。可是李忠一家却吃的香甜,他剩下的半碗也很快被这家人的孩子消灭。“这都是国公爷的功劳,若是没有他老人家,我们李家早死绝了。”李忠看向桌子上的牌位,嘴里没口子的夸赞。“你说的是镇国公吗?”朱慈烺询问,并站起来走向那个牌位。“那是自然,正是公爷收拾了那些为富不仁的乡绅,俺们老百姓才有田可种。正是公爷推广的红薯、土豆,俺们家才能偶尔吃上一顿饱饭。小公子是不知道当初这里的情况,村子周围的榆树都死绝了,榆树皮吃光了,就吃草根,隔壁村的老张头饿急眼了吃那观音土,活活给憋死。如今的情况小公子也看到了,即使闹了这么大的灾,但咱们李家村的,没有一个出来闹事的。为啥?因为家里有吃食,有田地,只要挨过这次大灾不饿死,希望就是有的。”说着,李忠便拿起那牌子认真擦拭,朱慈烺眼睛瞪得老大,因为他看到了长生牌上的名字。李忠没注意朱慈烺诧异的表情,只是自顾自的说:“这次大灾,俺李忠差点没命,可就是这样紧要的关头,俺都让儿子死死保住了这长生牌。公爷于我李家,乃至李家村,皆有再造之恩。”“他,是我师父。”朱慈烺小声道,说完便离开了李忠的家。李忠一家呆愣当场,朱慈烺走出老远才反应过来,激动的朝着朱慈烺磕头拜谢。朱慈烺离开李家村的时候,脑瓜子都是懵的。走到哪儿,只要提起镇国公,当地人就没有不夸赞的。他原本以为百姓对衙门、对朝廷,都是抱着敌意的,毕竟前些年又是剿饷又是练饷,各种名目立的飞起,朝廷动辄就要苦一苦百姓。他这次跟随师父出征,也算是真正见识到了战争的残酷以及民间的疾苦,并对治理一个庞大的国家,有了初步的认识。师父虽然没有怎么教他治理国家,但却教会了他很多学习治理国家的方法,这让朱慈烺受益匪浅。“洪大人为何忧心忡忡的?”马车上,朱慈烺掀开窗帘询问。他其实早就发现了,尤其是在听到百姓颂扬他师父功德的时候,洪秀成总是苦着个脸。“殿下难道没发现吗?各地的百姓,尤其是那些灾民,全都在颂扬我家大人。”洪秀成叹了口气道。“那怎么了?我师父为百姓做了那么多好事,本该如此。”朱慈烺毕竟年纪小,并未想明白这里头的道道。“可是殿下,自古以来在民间威望极高的人,要么造了反登上高位,要么就死无葬身之地。”这话说的有点大逆不道,但洪秀成了解朱慈烺,所以还是大着胆子说了,他觉着再不说,可能就没机会了。然而朱慈烺很明显没太当回事,只是随口道:“我师父那性子你是知道的,绝不可能造反的。”言外之意,他师父那么懒,说福王他们造反,都比说他师父造反可信。“可是殿下,问题就在这里呀!”洪秀成略有些激动的道。…… 第689章 师父他不懒,他只是不喜欢罢了 “大帅他是不可能造反,但是朝堂上的人会信吗?”洪秀成满脸担忧的道。 身为兵马大元帅的亲卫统领,洪秀成虽不处朝堂,但对于人性却是有几分了解的。 大帅虽不贪权,朝堂上甚至有不少官员也都知道大帅的作风,知道大帅惫懒的性子。 可是那又怎样?他们只以兵权握于一人之手于国朝不利,便可发起不断地攻讦。 这跟你张世康贪不贪权没有关系,跟权力有没有在他们手里,很有关系。 这,就是人性,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我……我父皇不会信的,我父皇只信我师父的。”朱慈烺虽也有些担心,但仍旧信心十足。 “殿下岂不知,一句谎言,说上百遍千遍,听上百遍千遍,便有人信了。” 洪秀成并不认可朱慈烺的话,他们这位陛下倘若有如此胸襟和英明,大明前些年也不会变成那副样子。 两个多月的相处,洪秀成对朱慈烺愈发了解,他认为太子跟陛下不同,得提前打个预防针。 私心肯定是有的,但更多的还是出于本心,这天下,真正在意百姓的官不多,还能能耐为百姓谋福的更少。 大帅他优点良多,可缺点更多,尤其是不喜钻营,对官员往来嗤之以鼻,甚至多有得罪。 这是他所担忧的,同时洪秀成相信,孙维藩等军中将领肯定也很担忧。 可他们身份特殊,若各营主将都站出来力挺大帅,那才真是完犊子了,陛下就算不怀疑,估摸着也得掂量掂量。 唉,孤臣若好当,那历朝历代就不至于有那么多遗憾了。 “洪大人,本宫觉得父皇不会再犯那样的错误。 父皇有次对本宫说,他很希望师父能有点野心,这样……这样父皇就不必再为师父撂挑子而担忧了。 父皇……父皇还……” 朱慈烺终究是没将那件事说出来,他觉得太奇怪了。 洪秀成听了这话,脸上总算是轻松了一些,但是不多。 “唉,殿下,这其实只是臣担忧的其中一点。 相比这个,臣还有更担忧的。”说着,洪秀成便将赈灾过程中张世康对他的交代告诉了太子。 原来此次赈灾过程中,张世康虽然确实是努力在救灾,却让部下不断地宣扬,说这都是兵马大元帅体恤灾民。 说大元帅刚经历一场血战击溃了建奴,大元帅连回京复旨都顾不得,也要救灾,帮助百姓。 当时洪秀成脑子都是麻的。 身为手握大明兵权、功勋卓著的大元帅,实在不该如此高调的宣扬自己。一般人干不出这事儿来,可大帅他毕竟不是一般人,下面的人不明白,但都选择了听令行事。 可这两天洪秀成似乎逐渐琢磨过味儿来。 朱慈烺闻言这才露出些许慌乱,他也不傻,立即就猜到了可能发生的事: “洪大人是说,我师父他……他是在自污?” 洪秀成惆怅的点了点头。 “唉,有时候臣都有些自相矛盾。 这大帅究竟是怎样的人呀,权力于官员来说,无不趋之若鹜,大帅却兴趣乏乏。 我等要担心朝臣的攻讦,致使国朝失去栋梁,又要担心大帅他自己打退堂鼓。 臣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大帅他……究竟想干嘛呢?” 洪秀成的困惑并不少见,其实在近卫军中,但凡有点脑子的都有这个困惑。 甚至洪秀成还知道,孙大胜那群勋二代们,私下里还讨论过。 议题便是,如果他们大哥真的要造反,他们到底是该跟大哥站一块,还是跟他们老爹站一块。 这是个很危险也很难回答的问题,一度让这群国朝新秀们愁眉苦脸。 索性每次这群家伙都是起个头,然后喝的酩酊大醉忘了个干净,第二天起来该干嘛干嘛。 “这个本宫倒是知道!”朱慈烺闻言很是果决的道。 “哦?还请殿下为臣解惑。”洪秀成躬身拱手。 张世康毕竟是大元帅,想在军中立威,那平日里就得会摆谱,偶尔开开玩笑可以,真实想法自然不会跟军中的人说。 可是师父跟他在一块的时候,就轻松多了,师父还说再过两年,等他长大些,要带他去找乐子呢! 虽然他至今不明白,为啥乐子非要长大些才能去找。 “洪大人觉着我师父懒,孙副帅、黄副帅,甚至我父皇都认为我师父很懒。 可本宫却从未这样认为。 倘若师父真的懒,近卫军就不会勇冠三军,倘若师父真的懒,国库就不会充盈,朝纲也不会得到整顿,百姓自然也不会得到田地。 这几年来,倘若师父真的懒,也不会南征士绅、西征流寇、北击建虏,更不会有官山之胜和收复失地了。 师父他只是偶尔发几句牢骚,说我父皇不给那个……那个什么加班费。 可父皇甚至有次对我师父说,那什么加班费,让师父自己去拿,无论怎么拿他都不怪罪。”这等言辞,其实都不准外传的,毕竟有损皇威,堂堂天子,竟然主动让臣子去拿银子,怎么拿都不管,这就是在放任贪腐呀。 洪秀成闻言大点其头,觉得确实如此,听说当初近卫军刚重组时,大帅都是亲自跟士兵一块作训的。 这实在是天下人对大帅最大的误解了。 “师父他不懒,他只是不喜欢罢了,师父对自己喜欢的事,可上心了!”朱慈烺夸赞道。 洪秀成闻言就多嘴问道: “那……大帅他究竟喜欢做什么?” 朱慈烺几乎不假思索的道: “玩啊!” 洪秀成一脸问号,朱慈烺赶紧解释: “不是过家家那种玩! 洪大人知道海的那边有什么吗?” 洪秀成摇摇头,朱慈烺更得意了,因为师父只跟他说了。 “海的那边还有一片陆地,很大的陆地,比我大明的疆域还要大几倍。 那边不仅有许多矿山,还有本宫从未吃过的山珍海味。 那里的平原一望无际,那里的山峦贯彻南北。 那里倒是也并非欧罗巴人所言的无主之地,那里的人叫印第安人,他们是那片土地的主人。 可是,那么大的一片陆地,竟然没有马! 洪大人不觉得很有意思吗?他们不仅没有马,还没有驴,甚至连轮子这种方便的交通工具都没有。 可是师父却跟本宫说,他们拥有着不亚于欧罗巴人的数术、天文学知识。 师父还说,他一定要去看看。 为此,他已经打造了一支庞大的商队,如今已经万事俱备了!” 朱慈烺说的眉飞色舞难言激动,洪秀成听的一愣一愣的。 “可是殿下……为何如此激动?” 朱慈烺闻言反倒有些踟蹰了,只是有些弱弱的道: “因为……本宫也想去。” …… 第690章 希望一切顺利 “啊?” 洪秀成头上顿时冒出一堆问号。 “可您是我大明朝的太子呀!” “是呀……”朱慈烺小脸上露出忧愁。 身为大明朝的储君,莫说去新大陆,就是出皇城都是不允许的,他这次出来,也是瞒着朝臣悄摸出来的。 即便前年他父皇御驾亲征,那也是悄摸的出来,打鼓的不要,而且基本都是快去快回。 可去那片土地,不单单是离开京城,甚至是要离开整个旧大陆。 山高路远坑深,没个一年半载绝不可能回来,用脚丫子想,也当知道朝廷不可能同意。 朱慈烺甚至觉得,连他父皇都不可能同意。 可这毕竟是以后的事,朱慈烺想不明白干脆先不想了,又将话题转移到了自己的师父身上。 “师父这么做,恐怕真的是他自己不想再当大元帅了。 可朝廷若是没了师父,真的能实现中兴吗?” 朱慈烺看似是在对洪秀成说,但更像是在问自己。 他这几年的变化很大,起初是朝中老臣在给他灌输儒家经典,后来他发现那些老臣没有一个按照儒家经典里说的在做,个个贪污纳贿、巧取豪夺。 师父出来力挽狂澜之后,他便跟着师父,父皇曾言,他如果能从师傅身上学到三成本事,便可以成为合格的天子了。 这一年多以来,师父其实并未真的教他什么,也不像那群伪君子一样天天让他苦读经义。 起初,朱慈烺很困惑,觉得这样下去什么都学不到。 可是后来他总算明白,父皇让他跟着师父,是要学习师父的为人处事,或者说是思考问题的方式、思维。 父皇说,儒学虽妙,但给每个人都设置了囚笼,包括天子也是如此。 这个囚笼是那样的坚固,想破开它是那样的艰难,身处其中者,很难发现这囚笼的存在,即使发现,也很难破开。 可是师父不一样,师父的思维总是出人意料,总是能跳出来,以另一个角度来破除一切阻碍。 在制造总局里,师父让他观察宋爷爷种植新作物、观察王爷爷冶炼钢铁、观察毕爷爷改良火枪、火炮。 在军营里,师父让他观察士兵的风貌、士气、装备,观察士兵之间的矛盾、士兵与将领之间的摩擦,以及新军规在军营上下的影响。在军营之外,师父让他去到田间地头,聆听底层百姓的声音,包括对新政的反馈、包括百姓亟待解决的新矛盾。 所有以上的种种,都有一个要求,少说多看。 这一年多以来,朱慈烺自认为学了很多。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朱慈烺发现,他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 人总是这样,坐井观天者认为自己无所不知,看到了更多东西之后,反倒觉得自己无知了。 师父曾言,相比于无知,比无知更可怕的,是傲慢。 阻碍大明进步的并非愚蠢和无知,更可能是傲慢。 父皇有次对他说,父皇他这辈子已经用十几年时间证明了自己的失败,可固化的思维,改变是那么艰难,父皇没有信心。 他说只要师父在,朝廷便可无虞,他不想再自己折腾了。 但他并不希望自己也这样,朱家就显得太没有担当了。 当然,父皇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倘若他这个太子也没有能耐撑住大明的局面。 那么还有最后的解决方案——不惜一切代价,让师父为朝廷效力一辈子。 师父还年轻,至少还能护卫大明五十年。 朱慈烺当然不希望自己无能到,需要束缚师父一辈子。 可是他同样也没有意识到,师父他……他竟然这么快就想撂挑子!!! “不成!这绝对不成!本宫一定要想办法。” 朱慈烺一下子变得忧心忡忡,整个回去的路上都没有说话。 待他来到住处后,连饭都没顾得上吃,便开始动脑筋。 于是相隔几十步外的、当朝镇国公、天下兵马大元帅张世康便开始伤脑筋。 “大人,永平府各地都在颂扬大人的恩德,说大人就是他们的再造父母!” 一个锦衣卫百户拍马屁似的向张世康汇报道,张世康只是挥了挥手让手下退下,而后才露出迷之微笑来。 “嘿嘿,这可就差振臂一呼、黄袍加身了呀!老哥呀老哥,我不信你这都能不管。” 虽然是在玩火,可张世康一点都不担心,这天下想让他死的人不少,可真正能让他死的人只有一个。 可老哥这人他是知道的,别说他是虚张声势演戏,就算是来真格的,老哥估摸着也舍不得杀他,顶多也就是个软禁。 毕竟近卫军是他一手创建的,一系列的改制也都是他一手推动的,朝中勋戚又跟他以及张家绑在了一条船上,牵扯实在是太大了。 但张世康毕竟懒得造反,所以这都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他就是想趁机刺激一下京城的老哥,尝试激活老哥多疑的毛病。 然后趁着老哥怀疑和生气,用辞去兵马大元帅来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他觉着这个计划天衣无缝,自己简直就是阳谋的天才! 当然,辞去兵马大元帅并不意味着交出所有兵权,水师至少他还要再撑个两年,待发展壮大步入正轨之后再甩手。 不过朝廷毕竟不大重视水师,也鲜少发生海战,所以…… 只要辞掉大元帅,此后他便自由了,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哈哈哈! “夫君,你笑什么?” 马玲绮见自己夫君坐在那儿傻笑,好奇的问道,张世康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即回道: “哦,我想起高兴的事。” 永平府的洪涝来的快去的也快,在数万大军的紧急救援,以及张世康以元帅令号召各州府组织救灾下,仅仅不到十日时间,永平府的灾情已经得到极大缓解。 崇祯十四年七月二十二,张世康一声令下,数万近卫军奔着京城,再出发。 一路上,永平府的百姓夹道相送,不少人拿着家里仅剩的米粮,要送给近卫军的救命恩人。 近卫军士兵从来没有像这天一样骄傲,他们没有接受百姓的好意,他们将身体挺的笔直、将胸膛高高扬起。 百姓们自发跪倒,高呼大元帅千岁,张世康拱手,全部笑纳,仿佛一切都是他应得的,然而心里却只犯嘀咕,只念叨着希望一切顺利。 孙维藩和刘文柄对视一眼,前者也嘀咕了一句,希望一切顺利。 朱慈烺看着最后一个离去的信使,也喃喃的道:“希望一切顺利”。 孙大胜拍了拍徐文远的肩膀,两人悄摸看了一眼自己大哥,皆露出心虚的表情来。 希望一切顺利。 …… 第691章 山雨欲来 七月二十六,皇极门。“启奏陛下,昨日镇国公率领近卫军抵达通州,预计再有两个时辰,便可抵达德胜门。与大军一同抵达了,还有五百多的建奴战俘。”兵部侍郎出班奏道。崇祯皇帝闻言点了点头道:“迎接的礼台可都布置好了?”礼部尚书蔡国用赶紧出班回禀,崇祯皇帝又道:“规制如何?”“回禀陛下,乃是以我朝迎接凯旋之师最高规制,礼台高一丈二尺,红毯铺出一里,仪仗自德胜门绵延十里,五城兵马司全员出动,以维持京城内外治安。刚过夏忙,顺天府尹已发布告于民间,如今京城内外百姓皆已知晓镇国公凯旋在即的消息,想来今日会异常热闹。”上次这么大动干戈的庆祝胜利,还是杨嗣昌剿灭流寇的时候,奈何上次却闹了个大乌龙,李闯张献忠的死灰复燃,让朝廷颜面荡然无存。可这次不一样,关外的战况早已经过兵部、督察院乃至东厂、锦衣卫的核实,而且剿灭流寇的功劳,和收复失地是没法比的。崇祯皇帝早在半个月前便下旨,要普天同庆,与民同乐。起初朝中文武得知消息时,确实个个喜上眉梢,就连弹劾张世康的奏疏都少了大半。可是不知道怎么的,两天前,自打永平府赈灾的详细情报传到通政司后,朝中的气氛就变的有些古怪。崇祯皇帝今日心情很好,再过一个时辰,待结束了早朝,他便要率领文武百官赶往德胜门,迎接他的肱骨凯旋。自五月初近卫军出征以来,崇祯皇帝已经两个多月没见张世康。哦,还有他的‘宝贝’儿子朱慈烺。怪想念的。等待总是让人心焦,以至于崇祯皇帝在听取朝中官员奏报时,总有些心不在焉,嗯嗯啊啊的敷衍。“启禀陛下,臣督察院御史姚昆,弹劾镇国公张世康行为不端,为国朝安危计,望陛下明察,审慎处之。”姚昆说罢,将奏疏高举过顶,十分郑重的向崇祯皇帝叩拜。大明朝会奏事,并不需要跪拜,除非是天子震怒或者所奏之事可能引发重大影响时,官员才会行叩拜之礼。不少官员都对姚昆侧目而视,在场的勋戚反倒有些见怪不怪。在勋戚们看来,国朝御史向来喜欢哗众取宠,以彰显自己不畏强权。朝中谁不知道陛下最信重镇国公,也就是他们的大侄儿,镇国公如果能轻易参倒,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嗯,好。”崇祯皇帝很明显的走了神儿,竟然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那姚昆都有些惊讶,泰宁侯陈延祚立即大声咳嗽一声,将崇祯皇帝的神儿给拉了回来。崇祯皇帝回过神来,立即看向姚昆道:“姚爱卿,你说什么?”这两年即使朝中情况已经好了不少,即使满朝文武都承认张世康的巨大功劳,但也并不影响张世康被弹劾。不过所有的弹劾奏疏只要递交到崇祯皇帝手里,就会全部石沉大海。而且在经历几个官员直接被崇祯皇帝下狱重罚后,官员们再弹劾就变得聪明起来,不再提及谋逆、拥兵自重等敏感字眼,崇祯皇帝也懒得跟弹劾的官员掰扯。可在朝会上当面弹劾的情况毕竟少数。“臣弹劾镇国公行为不端,望陛下审慎处之。”姚昆重复道。“行为不端?怎么个不端法?老子年轻时还时常去逛青楼,怎的没见尔等弹劾?我看你这厮就是没事找事儿!”陈延祚怒斥道。勋戚们现在异常团结,尤其是那些文官攻讦张世康的时候。崇祯皇帝倒是没有直接下定论,而是让王承恩将姚昆的奏疏拿过来观看。在姚昆的奏疏里,张世康在永平府救灾过程中大肆宣传自己的功劳,使永平府百姓只知感念他镇国公,而不知感念朝廷。奏疏写的有理有据,以至于崇祯皇帝想为张世康开脱,皱了皱眉,一时竟找不到措词。于是,崇祯皇帝就将奏疏丢给了勋戚们,勋戚们最擅长搅屎,没理也能争三分,陈延祚只简单一看便指着那姚昆道:“镇国公刚刚在关外立下不世大功,却不急着回京领赏,去帮助永平府解决灾情,不知救下多少黎民百姓。宣扬宣扬自己怎么了?姚昆,你眼红就直接说,何必阴阳怪气!”“啊对对对!”其他勋戚全都附和道。姚昆海未反驳,兵部里却站出一个主事跪地道:“臣兵部主事李刚支持姚大人,据臣所查,镇国公不仅在民间宣扬自己的功绩,甚至还在近卫军大营里这么做。镇国公的功劳,臣不敢腹诽,但镇国公的行为,陛下却不得不谨慎待之。陛下当明白,镇国公一人手握我大明全部军权,理应低调谨慎行事。镇国公此举,有谋逆之嫌,且倘若镇国公真有此心思,诸位同僚应当明白后果。”李刚的话确实很刚,他说完便跪倒在地,甚至有些视死如归。谋逆这个词,对于一个朝臣来说,是很重的指责,李刚心里清楚,以镇国公在当今陛下心目中的地位,他今天很可能无法活着走出宫门。可职责所在,他还是硬着头皮直言劝谏。崇祯皇帝闻言皱了皱眉头,朝廷中的气氛也变得沉闷,刚才迎接大明功臣的喜庆一扫而空。崇祯皇帝其实知道永平府发生的事,甚至军营里的事他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但崇祯皇帝只是觉得奇怪,因为这不符合他对张世康那小子的了解,也就没太当回事,反正那小子马上就要回来了,当面问不就成了。可现在督察院和兵部的人,看起来并不想善罢甘休,情况又属实,崇祯皇帝很为难。所幸勋戚们也不是吃醋的,宋裕德立马站出来道:“你们这些鼠目寸光的家伙或许不知道,我那大侄儿比尔等,更希望辞掉兵权。大侄子淡泊名利,岂是尔等蝇营狗苟之辈能够比拟的,你们别忘了,我大明能有如今的风貌是谁的功劳。常言道,好了伤疤忘了疼,尔等如此卸磨杀驴,就不担心悲剧再次重演吗?难道,你们想再次回到之前内忧外患、一穷二白的局面吗?你们,安的什么心?”宋裕德的话振聋发聩,镇住了在场的大部分朝臣。实际上这其实也是崇祯皇帝的心声,崇祯皇帝也不止一次对内阁重臣表达过这个意思。镇国公乃是列祖列宗降下来的贤臣,他朱由检绝不做鸟尽弓藏之事,你们这些内阁重臣最好也别逼朕。这两年来,海中期等内阁重臣,倒是与崇祯皇帝配合的不错,虽然也有其他朝臣弹劾,但至少内阁的重臣很少掺和。崇祯皇帝正想听听内阁成员的意见,首辅李邦华就站了出来躬身道:“陛下,镇国公的功劳,臣从未说三道四,这一点,想来所有同僚都心里清楚。臣以为,姚大人、李大人的奏疏,并非是担心镇国公。”这话让不少人心里疑惑,崇祯皇帝蹙着眉头,让李邦华继续说。李邦华似乎也在斟酌,沉默了片刻后,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陛下,诸位同仁,镇国公或许一心为国。可是,近卫军的其他将领呢?虎贲军呢?岂不闻陈桥之变?” 第692章 以前如此,以后皆然 所谓陈桥之变,自然是指的宋太祖赵匡胤,也是典故皇袍加身的出处。当时后周世宗病死,继位的恭帝年幼,又逢外敌入侵,赵匡胤当时执掌着后周军权,统兵陈桥。那天晚上老赵喝多了,他的手下将事先准备好的黄袍披在了老赵身上,于是就有了大宋。李邦华的意思很明确,镇国公或许一心为国,这个他认可,相信朝中不少人也都能认可。可是镇国公的部下呢?近卫军为镇国公一手重组,不仅士兵是镇国公亲自操练,上下将领也都是镇国公一手提拔。虎贲军也不遑多让,一次巡边,镇国公便大刀阔斧的换掉了大半的九边军镇主将。虎贲军的大都督卢象升、都督同知孙传庭、吴三桂,都算得上镇国公的嫡系。而云贵川三省总督秦良玉,更是与镇国公姻亲,秦翼明、马祥麟也皆是总兵。就这还不算曹变蛟、杨国柱、虎大威、猛如虎等悍将,这些人究竟是对朝廷更忠诚,还是对镇国公更敬仰,谁也吃不准。而这,便是天下兵权握于一人之手,所必然会产生的恶果。你不想,可如果手下人想呢?你可以证明你的忠诚,手下那么多人呢?李邦华的话声音不大,却让朝堂的气氛为之一滞。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如果在计谋里可算作是阳谋,也算是自证陷阱,涉及的人越多,越难以洗脱嫌疑。就连勋戚们都不吭气儿了,因为他们也只敢给张世康这大侄子作保,至于下面的那么多兵将,谁认识呢?谁知道这些人究竟怎么想?朝臣不言,但终究有不少反对将兵权委于一人的朝臣心中暗喜。他们的这位陛下本就多疑,而李邦华所言的这个难题,几乎是解不开的。答案只有一个,分权。崇祯皇帝稳坐于龙椅之上,起初他的表情忧虑蹙着眉头,可并未持续多久,却不知怎的又平静下来。他的右手食指在龙椅的把手上轻轻敲击,似乎是在思索,也似乎是在观察群臣的表情。良久,崇祯皇帝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李阁老之言,确实有道理。”身为天子,这么说,几乎是给这件事定了性,赞同李邦华的那些朝臣,脸上更加欣喜。毕竟不论如何,他们就要赢了,兵权必须要分,只有那样,才对所有人好。同时也为陛下能听从他们的劝谏,而感到欣慰,陛下他还是贤明的。崇祯皇帝站了起来,目光从姚昆和李刚身上扫过,最终定格在李邦华身上。“但是……朕不听。”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同惊雷一般,差点闪了姚昆等人的腰。不是陛下,哪有这么说话的?这不是不讲理吗?这是昏君的做派呀!姚昆想出班反驳,但被海中期拉了一下,最终没有实行。“朕之前对无忌说过,他不负朕,朕必不负他。”这话令在场的朝臣再度一滞。不论如何,身为天子,对一个臣子如此承诺,多少有些丢份儿,可崇祯皇帝表情却很坚定。“至于诸卿所虑,朕知道了。但朕还是要说,朕信得过无忌,便信得过无忌提拔的将领。以前如此,以后皆然。尔等……听明白了吗?”朝堂上如静止了一般,安静的只余百官的呼吸声。当今天子,这是将大明朝的国运,都托付在了一份信任上。这等信任亘古未见,想来也必然是后无来者。姚昆顿时有些庆幸,庆幸刚才海中期拉住了他。李邦华也长叹一口气,终是退回了自己的班列。崇祯皇帝似乎知道这些朝臣,有一部分或许真的是在为大明的江山社稷着想,所以自始至终,也并未如何生气。不论如何,大明正在向着中兴稳步迈进。而他,也早在一年多前,真正看清了自己治理国家的水平,认清了现实。这世上充斥着各自的傲慢与偏见,唯有先看清了自己,方有可能看清别人,没有自知之明,早晚会万劫不复。他再也不想回到几年前的日子了。这三年来,他已经有过两次让无忌那小子失望了。崇祯皇帝心里清楚自己多疑的毛病,是以三省吾身,早已暗暗发誓,绝不会再有第三次。无忌是在大明危如累卵之际,他于太庙痛哭无数次,列祖列宗才降下来的贤才。如果这样的人,他都无法信任,崇祯皇帝担心,有朝一日他到了下面,估摸着列祖列宗也不会放过他。如今北方四省的旱情得到了控制,江南经过那次彻底的犁庭,民心思安。改制在进行,新作物在各省遍地开花,流寇已灭,如今又收复了失地。而他也再不必为国库空虚发愁,也不必每日担惊受怕、夜不能寐。他甚至每天都能抽出两个时辰,去享受种田的快乐。两分土豆、两分红薯,还有半亩的西瓜,还有辣椒、白菜和萝卜,冬瓜、倭瓜……自己亲手种出来的瓜果蔬菜,吃着是真的香。多好呀。你们这些朝臣,为何要去破坏呢?“若无他事,便退朝吧。都下去准备准备,半个时辰后,随朕去德胜门,迎接我大明朝之柱石,凯旋。”崇祯皇帝说罢,十分淡定的将手背在身后,离开了皇极门。山雨还没来。就被风给吹散了。李邦华与海中期对视一眼,难掩失望的神色,最终叹了口气后离开朝堂。张之极也叹了口气,整个过程中,他没有说一句话。身为镇国公的父亲,他在朝堂上太尴尬了,站在哪一边,都不对味儿。他其实早在一年前,便向天子请辞,希望远离朝堂,落得清净。奈何天子没有准允。……德胜门外十里。阳光明媚,旭日初升。车辚辚,马潇潇,旌旗蔽空,数万近卫军,彻地连天。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最前头,十几个少年郎,英气勃发,鲜衣怒马。当朝太师、天下兵马大元帅、武英殿大学士、镇国公,回到了他忠诚的北京城。…… 第693章 爹……我成侯了 张世康一声令下,近卫军主力朝着德胜门的方向行礼,而后奔着西山大营方向行进。张世康则带着剩下的三千人,以及诸多将领,压着建奴俘虏继续前行。还没走出多远,便看到京城的百姓在官道两旁冲他们欢呼,张世康挥手致意,孙大胜等人也有样学样。他们从未想到自己有这么一天,纨绔出身,也能得到万民的敬仰。越往德胜门走,百姓就越多,五城兵马司的人在努力的维持秩序。好在是经过张世康的三令五申,兵马司的人也早已改观,并未出现欺负百姓的场面。待张世康看到高高的礼台时,崇祯皇帝已然在冲着他微笑。张世康翻身下马,身后的孙维藩等人也都下马,张世康步行至礼台下方,十分郑重的行礼道:“启禀陛下,近卫军幸不辱命,此番出征建虏,毙敌十余万,收复大小城池三十六座,俘获各式牙旗、队旗二十余面,毙敌者下至八旗兵士、上至皇族,今有俘虏数百,皆有建虏牛录以上之军职,请陛下检阅。”说罢,早有一队士兵自后方前来,押着被绳子串成一串串的建虏。这些建虏的衣甲早已被脱掉,脸上也没有了身为八旗子弟的桀骜,一个个蓬头垢面无精打采。实际上此战俘虏的战俘至少上万,但朝廷的粮草一直十分紧张,张世康嫌弃浪费粮草。那些俘虏譬如蒙古兵,要么被直接收编,要么被那些投诚的蒙古兵杀掉,能留下这些还是孙维藩再三劝说。毕竟十数万大军出征,又打了那么一场大胜仗,回去时一个俘虏不带也不像那么回事。饶是如此,一路上仍旧死了三成。崇祯皇帝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没有废话,直接让王承恩宣旨。王承恩身着蟒袍走到崇祯皇帝侧边,他的身后跟着足足四五个小黄门,每个小黄门的手里都拖着个盘子,每个盘子上都放着四五道圣旨。百姓自觉噤声,就连礼台上的文武百官也深吸了一口气。他们还记得上一次击败建虏时,当今天下一口气封出去十几个爵位。如今近卫军一战毙敌十万,又收复了那许多城池,若论功绩自然是超出以往,是以他们对天子的封赏十分在意。朝廷的文武平衡,已经被打破了。文官用了一百年的时间,将武将踩在脚下。张世康用了不到四年的时间,不仅重新将武将给扶了上来,还隐隐有了压文官一头的迹象。这让在场的不少文官都心有惴惴。王承恩却不想那么多,只是拿出第一道圣旨后,中期十足的开始宣读:“怀国公孙维藩接旨。”“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闻‘安危系于良将,社稷倚以干城’,往岁建虏寇我边城,京畿鼎沸,卿以京营副协理之职,星夜赴难,解黎民于倒悬。今岁三月,建虏率十万骑寇边,毁边墙、掠村堡,边民号哭,卿亲率猛士以击敌寇,不落我大明威名,官山一战,贼众丧胆,望旗而降,朕心甚慰。敕令,晋卿为柱国,赐丹书铁券,世袭罔替。赐金三千两,赏蟒服玉带,锦缎百匹。钦赐。”世袭怀国公!礼台上的文武百官倒吸一口凉皮。有鉴于祖制,大明自成祖之后两百年,除了张世康这个晋爵怪物以外,再无其他功臣得封世袭公爵。而现在孙维藩成了第二个。原本去岁江南动乱,天子一怒之下将定国公等南京勋贵除爵,大明一下子少了几十个重要爵位。当时文官们还觉得勋戚的力量再度削弱,可现在他们发现自己错了。相比于南京城那些醉生梦死已经养废了的勋戚,孙维藩可是实打实的近卫军副元帅,手握大军的实权国公。宣旨还在继续,并没有哪个官员不开眼的出来打断。孙维藩闻听那句赐丹书铁券的字眼时,身体明显抖了一下,牛眼一下就红了。两百年的侯爵,终于在他手上晋爵,这对于一个武将而言,无异于光宗耀祖的大事。就算是到了下头,见到了自家的列祖列宗,那也是倍儿有面儿。“臣孙维藩叩谢圣恩!”孙维藩声音浑厚老泪纵横,崇祯皇帝温言嘉奖,然后示意王承恩继续。……“武功侯黄得功,晋上护军、太子太保,赐丹书铁券,赏金两千两,赐蟒服玉带,锦缎百匹。”又是世袭罔替!满朝文武再度倒吸凉皮。黄得功在上次建虏寇边时,刚刚晋伯爵为侯,只不过当时赏赐的是降等承袭,而这一次,连世券都给了。黄得功也算是大器晚成的典型,当然, 倒不是说他不够勇猛,实在是当今天子……按照历史原有进程,黄得功是到南明时才得到个爵位。“定州伯、虎贲军都督卢象升,晋柱国、定州侯,赐丹书铁券,赏金两千两……临城伯、虎贲军都督同知、陕西三边总督孙传庭,晋柱国、临城侯,降等袭伯,赐丹书铁券,赏金一千两……威武伯、虎贲军都督同知、关宁锦总兵官吴三桂,晋上护军,赐丹书铁券……”……“蓟州总兵虎大威,晋蓟州伯……宣府总兵侯世威,晋文城伯……威远伯、太原总兵杨国柱,赐丹书铁券,晋护军…………”王承恩宣读完一道,身后的小黄门便重又递给他一道,更是不断有小黄门端来新的圣旨。而后面的文武百官不用倒吸凉皮了,他们人都麻了。在宣读完虎贲军、以及近卫军两位副帅的恩赏后,王承恩拿着新的圣旨,看了徐文远一眼。孙大胜立马就变得激动起来。次子团的少壮派集体变得有些骚动。“霸州伯、近卫军参将徐文远,晋霸州猴、护军,赏金五百两,赐飞鱼服,锦缎五十匹……靖虏伯、近卫军马军参将孙大胜,晋靖虏侯、护军……南皮伯王敬铎,晋南皮猴、护军……武邑伯郑冲,晋武邑侯……”在上次针对建虏的战争中,次子团全体成员身先士卒,平定江南叛乱时,已经全员皆是世袭伯爵。而这一次出征,近卫军又是官山之战的绝对主力,孙大胜等人都是拼了命的。但饶是如此,全员封侯,即便是降等承袭,也是足以震惊当场了。要知道,他们都不过二十岁上下。这个年纪,大部分人都还在考秀才。而他们,已经位极人臣、手握兵权。孙大胜咧着嘴看向自己老爹。“爹,我……我成猴了”……ps:晚上还有一更 第694章 你们有这个能耐吗 又是数道圣旨宣读,囊括了此战所有战死之将领,尽皆得到追封,故去将士的抚恤也在圣旨得到天子的承诺。所有人的嘉奖都宣读完毕后,满朝文武仍旧不敢开口,因为他们都心里清楚,此战最大的功臣——天下兵马大元帅张世康的嘉奖令还未宣读。果然,王承恩又从身后取出来一道圣旨,这道圣旨没有跟其他人的圣旨一样堆放在一起,而是单独列出。对孙维藩、黄得功等副手的嘉奖已然如此,对于此战首功张世康的嘉奖,在场的人自然都有了心理准备。当然,他们只是自己认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当王承恩将最后一道圣旨缓慢的展开时,几乎是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就连百姓们也一样。如今的京城,镇国公、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名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越是曾经吃不饱饭的百姓,越是记得最清楚。他们也都知道,如此大胜仍旧是他们的恩人打出来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只念出第一句,海中期、李邦华便不自觉的对视一眼。诏曰与制曰不同,又是要昭告天下了,不由得都看向了张世康。“朕惟‘疆圉不靖,国耻莫雪’。辽西故地,京师之左臂,屏蔽山海之要冲也。自万历三十年来,建虏屡犯我疆,陷广宁、据义州、掠锦州,烽燧相望。边民耕牧无依,商旅断绝于途。朕念此恨于寝食,垂涕而思恢复,十又四年矣。今兵马元帅张世康,领兵六万,奔袭千里,先败敌于锦州,遂至官山,以其谋略惑敌,迫其决战。官山一役,毙敌者十万有余,使伪清精锐尽失,再无力犯我疆土。卿乘胜而击,携万夫不当之勇,横刀立马于辽河之畔,复我疆土,三十有奇也。昔汉有班超定西域,唐有薛仁贵复辽东,今卿之功,迈于前贤,朕心甚慰。敕令。晋卿为武英郡王、右柱国,赐丹书铁券,赏蟒服玉带五副。赐金一万两,锦缎两百匹,字画玉器十车。望卿毋改初心,慎终如始,以期大明之中兴也。昭告天下,咸使闻之。钦赐。”武勋到顶!异姓王!世袭罔替!饶是群臣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他们仍旧吃到了凉皮。给孙维藩晋爵为世袭国公虽然罕见,但大明开国以及靖难时,毕竟封过。可异姓王这玩意儿,大明终其国祚两百七十年,也就给过追封。譬如黔宁王沐英、岐阳王李文忠、开平王常遇春、中山王徐达等,皆是死后追封不得世袭,而他们生前也都是公侯。活着的异姓王在大明不能说凤毛麟角,压根就没出现过。就连张世康都愣了一下,而后悄摸抬头看了一眼崇祯老哥,发现对方在对着他姨妈笑,不由得抖了一抖。李邦华终于忍不住了,待圣旨宣读完毕,张世康还未来得及接旨之前,率先跪倒在地道:“陛下,我朝以汉制为鉴,有非皇族不王之祖制,况镇国公年仅及冠,望陛下三思呀!”李邦华一打头,其余文官至少有三分之一的,都跪倒在地,希望崇祯皇帝收回成命。倒不是李邦华嫉妒,之所以自汉之后,历朝历代皆有非皇族不王的制度,最重要原因无非就是王权过大,容易滋生叛逆。而李邦华反对也大抵如此,张世康的威望已经够高了,位列三公、世袭罔替的国公,剑履上殿、入朝不屈、赞拜不名……这若晋爵为王,还昭告天下,陛下呀,你当真是认真的吗?张世康其实对李邦华并无恶感,即使现在李邦华反对他晋爵,张世康仍旧没有生气。在此之前,李邦华已经连着上了几十道奏疏,希望天子免去他兵马元帅的官职。张世康身为锦衣卫一把手,这些事都知道,可他一次都未反击过。因为他担心,只要自己稍微一反击,这厮就没了。因为他更明白,直臣有直臣的作用,如果满朝都是屈服于他淫威的人,他反倒会觉得反感了。也是基于这个原因,张世康觉得目前的朝堂,总算是能称得上众正盈朝,才真的萌生退意,至少把军权卸掉一部分。以至于李邦华额头杵地不住的磕头,张世康都有些心疼了。心道那么大岁数了真不容易,便拱手看向崇祯老哥,想着干脆推辞掉算了,反正他对爵位也不是很在意。然而,他还没开口,就听崇祯皇帝不高兴的道:“尔等若能收复辽西三十城,朕也封尔等为王!可你们有这个能耐吗?”当着所有人的面,崇祯皇帝的话掷地有声。如今没在朝堂,周围还围着大量的百姓,君臣如此互相不客气的对话,其实影响还是很大的。可崇祯皇帝心里着实有气,群臣首先不顾场合反驳他,就不能怪他不讲情面。以前总是朝臣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驳斥他,崇祯皇帝还是少有的也站上了高地,三两句话,说的朝臣哑口无言。又跟他提祖制,现在崇祯皇帝听到祖制就来气,恨不得直接将剥皮实草的梗拿出来再喷一遍。“封爵乃皇家私事,尔等休要再言,伤了君臣和气。无忌,还不领旨?”见群臣终究没有再敢多说,崇祯皇帝这才调转过身,白了一眼张世康道。他刚才都看见了,如果不是自己嘴快,崇祯皇帝觉着那小子似乎是想抗旨来着。张世康咧了咧嘴,该说不说,刚才的崇祯老哥实在是霸气,侧漏了都。见事已至此他也不扭捏,直接道:“臣张世康领旨谢恩!”当了俩月伯、仨月猴儿、两年国公,咱现在是个王啦!张世康并未有多激动,可他身后的次子团、乃至跟过来的那三千近卫军将士,可就激动多了。四处都在爆发欢呼声,那些百姓得知他们的恩公晋爵为王,也都跟着欢呼。甚至还有不少家境好点的百姓放起了鞭炮,德胜门外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以至于掌管安保的五城兵马司直呲牙。接过圣旨后,见崇祯老哥冲他招手,张世康便走了过去。“这两个多月,累坏了吧?”崇祯皇帝言辞很是温和,以至于张世康都不好意思喊累。“还成吧,就是官山之战,差点玩脱,死了不少弟兄。”张世康唏嘘道。能让张世康这么说,崇祯皇帝自然脸上露出担忧,毕竟即使泾水之战,张世康的奏报都很轻松。“以后还是不要犯险才是,如今朝廷财政充盈,待今秋有了收成,我大明便再也不会缺粮了,朕不允许你再犯险知道吗?”崇祯皇帝言辞间几乎都是关切。以前朝廷穷,没粮没钱,后来变成有钱没粮,如今新作物遍地开花,北方的水渠已经有过半通了水。按照户部、工部估算,大明的粮食危机,将在年底彻底解决。以前犯险是因为打不了富裕仗,包括此次出征,之所以打到辽河河畔就折返,也是因为存量不足。可是以后,估计再也不会发生了。张世康挠了挠头,打仗这种事,可不是他想不犯险就不犯险的,茫茫大草原上,鬼知道敌人从哪儿冒出来。但他懒得与这老哥辩驳,毕竟对方连草原都没见过,于是便岔开话题道:“陛下难道就不想其他人吗?”崇祯皇帝疑惑,张世康无奈的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亲卫。在那里,朱慈烺身着亲卫军服,向着师父和父皇,悄摸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第695章 我看呐,你真是膨胀了 崇祯皇帝的胡子抖了抖。如果不是张世康提醒,他都忘了这茬儿。崇祯皇帝觉得有些自责,这多少有些不应该,于是便问道:“慈烺这次跟着你两个多月,是否有所长进?”这下轮到张世康的嘴角抖了。“还行吧。”就是现在这小子,脑子里全都是诸如真理、大炮之类的字眼,什么用尊严只在剑锋之上,什么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张世康毕竟没什么教育经验,哪里会知道自己平时瞎咧咧的那些话,被这小子奉为圭臬。于是班师回朝的路上,张世康便让朱慈烺多走入民间百姓家,希望他明白百姓之居不易,希望他明白江山社稷的基石。诸如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一丝一缕恒念物力维艰。然后朱慈烺就又懂了,言之只要对底层百姓好,让他们吃饱饭,再手握军队发展火器,尤其是大炮,那大明就无敌了。而且这小子现在是个绝对的好战分子,自辽河撤兵的路上,朱慈烺一直都在抱怨,说什么户部不给力,应该再苦一苦户部尚书,这样就能光复辽河两岸之类的话。听说卢象升在漠南蒙古大杀四方,朱慈烺甚至还找他说,想去找卢姥爷来着,不过当时最终被张世康以路途遥远且不安全为由拒绝。如果按照朝臣对于天子的要求来看,朱慈烺指定是已经被他练废的号,最好的结果就是删号重练。就是不知道崇祯老哥怎么看。反正他是觉着,有好的一面有坏的一面,坏的一面暂且不提,至少在未来的几十年,张世康对大明的疆域是不满意的。自己可以悄摸偷懒,但是小朱同志不行,得努力奋斗。“嗯,朕瞅着也不错,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时候也不早了,你且先回家去吧,明日到了宫里,你我君臣二人再叙话。”张世康连着赶了好几天的路,早就累的不行,于是便行了个礼后下了观礼台。张世康与孙维藩、黄得功等人打了个招呼,又与次子团的弟兄互相道喜后,跟着自己的老爹奔着家的方向而去。他没有骑马,而是乘坐了马车,马车里张世康手里端着武英郡王的印信、丹书等物,颇有些洋洋得意的显摆。心说爹啊你瞧,你儿子我现在可是王了,比你还高一级,屌不屌?奈何英国公张之极闭目养神,压根就没看他,这让张世康颇有一种装逼未遂的失落。他大抵上觉着自己老爹心情不佳,于是便问道:“爹啊,家里怎么样?你们二老身体还好吧?”然而张之极却没接他的话茬儿,而是略带着不满的问张世康:“永平府的事儿是怎么回事?为父不是提醒过你,身居高位,行事理应更加低调才是。你为什么那么做?”在张之极看来,儿子的功劳本就过高,说朝廷因为自己这个儿子才有了今天的局面也不为过。从民间到朝廷,从关内到关外,从改革到战争,几乎都是自己这个宝贝儿子一手促成。越是如此,就越显得如今朝堂里文武百官的无能,同样的,天子大概也会是这种感觉。什么叫功高盖主,这便是了。身为这样手握兵权又功高卓著的人物,更应该低调低调再低调,甚至努力将自己的功劳宣传成朝廷、宣传成天子的功劳。可儿子倒好,借着永平府赈灾的事儿,反倒大肆宣扬自己的功劳,使永平府的百姓对镇国公更加的感恩戴德。这如果是几年前的朝堂,早已有了取死之道,而且是到了那个关头,没有任何人会去替你求情的必死之局。毕竟,就显得你能耐了,你不去死,谁去死?张之极希望儿子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好去做些亡羊补牢的事。奈何张世康闻听此言,只是哦了一声,仿佛并不当回事。“儿的功劳本来就高,咋滴,还不让儿说了吗?这是什么道理?他们如果有这能耐,肯定比儿还能显摆,估摸着已经在老家盖起牌坊了。没有能耐,却去拆别人台,这叫什么?这叫嫉贤妒能!这叫无能狂怒!”张世康一脸的臭屁,直接把张之极的胡子都给气歪了。“你知道今日早朝,有多少人弹劾你吗?若不是陛下压着,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看呐,你真是膨胀了!”张之极确实气的不轻,以往,他还觉得自己儿子实在是聪明,从内政到军政,给出的建议和结果都很不错。就是对自己的身份、在朝堂所处的位置也十分有逼数,权力大,做孤臣,不与文官结交,这是个不错的路子。可现在看来,儿子还是太年轻了。年轻就意味着不够稳重,晋升太快便容易利欲熏心,失去应有的判断。“哦?爹说说都有哪些人弹劾我?弹劾我什么?”张世康一脸好奇的询问。这让张之极再度皱眉,他仔细瞅了瞅儿子的表情,眉头皱的更深了。正常来看,晋升太快又利欲熏心的人,尤其还是二十出头这样的年纪,应该最讨厌的就是别人不认可他,尤其是告状这种事,儿子应该气急败坏才对。更有甚者,咬牙切齿的扬言要报复云云,至少也应该摆出生气的姿态来。可他瞅着这儿子,怎么还有点期待呢?“人自然是不少的,至少有百人以上,弹劾内容,自是认为你职权过重,于社稷不利那些屁话。”“这样啊,怎么才百人,朝廷里剩下的那一千多号官员,是干什么吃的?他们为啥不弹劾?”张之极一脸问号,但他脑子飞转盯着儿子问道:“永平府的事,你是故意的?”“嘿嘿,儿就知道瞒不过爹,不过爹得帮我保密呀,尤其是不能让陛下知道。”张世康神秘兮兮的道。他并不想瞒着家人,他这个老爹,这些年在朝中一直装糊涂。其实大部分的事儿心里面都门儿清,只是不想掺和,也力有不逮。张之极闻言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自己儿子,但张世康却浑不在意,只是再度询问道:“爹啊,陛下怎么说?有没有要罢免我的意思?”…… 第696章 新·父与子 “哼,你说呢?”张之极十分不满的道。今日天子的表现,让张之极十分感动,不论如何,天子对自己儿子这般器重,亘古未有。这般信任,如若是他,恨不得肝脑涂地,为国朝效力一辈子。可自己这儿子呢?竟然这般做派,不仅不思为君分忧,还老想着辞职。说什么世界这么大,他想去看看之类的鬼话,实在是不懂事。张世康闻言撇了撇嘴。“很显然,陛下让我失望了。”不然,也不会给他封王了。说起来,前两年崇祯老哥的性子还是挺多疑的,为啥这两年转了性子捏?……距离老张家父子马车不远,另外一辆马车也在奔着内城行进。马车内,徐文远与张世康一样,手里端着侯爵的御赐诏书,就连表情都一样。看向自己老爹眼神里,全是一副‘爹,看我屌不?快夸我!’的神色。只不过定国公徐允桢,到底比张之极要上道,刚上马车就一脸欣慰的夸赞道:“我儿出息了!如今有侯爵傍身,爹为你高兴呀!我徐家将近三百年,终于为国朝再立功勋,光宗耀祖,光宗耀祖啊!”徐文远高兴的一个劲儿傻笑。“说起来,我儿也年过二十了,此前因为你出征,你的婚事也一直耽搁。我看呐,这次回去就赶紧把家成了,为父回去便去跟亲家招呼一声,争取下个月就成婚。”徐允桢嘀嘀咕咕道。本来徐文远的婚事,只跟武英郡王差一个月,奈何武英郡王刚成婚便要出征,这一耽搁就到了现在。其实不止是徐文远,次子团里还有王敬铎、陈涛和宋亮祖,都因为这两年一直跟着武英郡王南征北战,导致婚事一拖再拖。“爹,儿还年轻呢,婚事不急,嘿嘿,不急。对了爹,西街的冯公子你可了解近况?不知可有考上举人?”徐文远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道。哪知道徐允桢一听这话,当即胡子都气歪了。那冯姓公子徐允桢是知道的,就是个穷书生,只不过生的俊俏。“逆子!你竟还想着兔公的事!这次回来必须成婚,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成!”……定国公的后头,是新城侯王国兴的车驾。王敬铎也抱着侯爵的诏书,谁能想到仅仅几年的功夫,他跟他爹一样,都是猴了。虽然他这个侯爵,暂时还只是降爵承袭,但王敬铎相信,只要跟着自己的好大哥干,不远的将来,他肯定可以拿到侯爵的丹书铁券。王敬铎倒是没有求夸奖,他知道他爹现在脑子里肯定在想其他的事。比如等会儿到家里,如何找个靠谱的理由出门,钓鱼去。父子俩相对而坐,王国兴伸手摸了摸儿子御赐的崭新飞鱼服,脸上不免有些羡慕。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上次被天子赐服是啥时候了,而他的儿子这两年,已经被赐了三套了。“爹,儿家里已经有两套了,而且儿也穿不着,要不……这件给爹吧。”王敬铎似乎看出什么,立即道。虽然不合规矩,但都是一家人,只要不穿出去显摆就没事。王国兴闻言只是摇摇头,他还不至于觊觎儿子的赏赐。“永平府的事儿,你怎么看?”王国兴突然没来由的话,让王敬铎有点懵。“啊?永平府什么事儿?爹是说赈灾吗?我大哥说,军民一家亲,当兵的职责是保家卫国,但保家和卫国不是一码事,是两码事。我觉得我大哥说的对。”王国兴皱了皱眉。“为父不是说这个。”“那爹是说的什么?”王敬铎抓脑袋。“哼,你就装吧!为父还不知道你?”王国兴轻哼一声,知儿莫若父。王敬铎咧嘴嘿嘿一笑。“记住,别做傻事。”王国兴十分认真且慎重的看着儿子道,说罢便让马车停下。“哦,儿知道了。”王敬铎老实的应下,之后立马反问:“爹为何让马车停下?”王国兴白了儿子一眼道:“下车。”“啊?”“你爹我要去钓鱼,你自己回吧。”“可是爹……我怎么跟娘交代?”王敬铎再度抓脑袋。“哼,这还不简单,就说陛下找为父有要事商谈,估计要到中午,哦不,要到晚上才能回来。”王国兴张口就来。片刻后,王敬铎站在大街上,手里端着御赐的晋爵诏书,迎风凌乱。……孙维藩和孙大胜也走在大街上。他俩没有马车,各自骑着各自的战马,马屁股上,各自挂着自己的晋爵诏书。“爹啊,咱俩……回军营?”孙大胜率先开了口。此前由于欠下泰宁侯家的巨额债务,再加上怀宁侯府就剩这父子俩,以至于就连过年,父子俩都是在军营过的,府上早已空荡荡没有人。“回什么军营?军营有老黄看着,咱爷儿俩回家!”孙维藩拍了拍身后的诏书道。“爹不是说,军营就是咱们的家吗?”孙大胜撇嘴。“哼,那是之前!如今爹是怀国公,你是靖虏侯,陛下还御赐了爹丹书铁券。世袭罔替呀!咱家的匾该换了。也该去给列祖列宗上柱香,叫咱们老孙家的祖宗瞧瞧,是咱爷儿俩光耀了门楣,不仅爹升了爵,你也升了爵。也给你娘上柱香,让她知道咱爷儿俩现在过的好。”孙维藩踌躇满志道。他本来以为要还清陈延祚那老货的两万两欠款得好几年,没想到这么快就还清了。这得益于近卫军副帅的高薪和战功的赏赐,另外儿子这两年已经升任参将,薪俸也是不低的。再加上自去年起,朝廷虽然降低了爵位的年俸,但却每个月都能照常发放,这次出征的嘉奖令,光是父子二人的赏金就有三千五百两。孙维藩刚才就算了一下,不仅能还完债务,甚至还能剩下五千两。这对老孙家来说,可是一笔巨款。听了自己老爹的安排,孙大胜反倒平静了不少。他想自己的娘了,可是他挖空了脑袋,也想不起来他娘的样子。太久了。孙大胜看了看自己的老爹,认真的道:“爹啊,要不你续个弦吧。”……ps:没想到吧,我又更了一章,嘿嘿。 第697章 女人只会影响爹拔刀的速度 “儿已长大,现在也有爵位在身,咱家俩爵位,儿也继承不过来,岂不是很浪费?” 孙大胜对娘亲的记忆只停留在自己很小的时候,他只记得娘亲很温柔,对他很好,他直到现在也时常想起娘亲。 但这并不意味着孙大胜就希望自己老爹,一直孤孤单单的过一辈子,老爹也才四十出头,日子还长着呢。 而他们家之所以那个样子,还不是因为缺一个女主人。 父子俩都是粗线条,平日里谈论的要么是排兵布阵,要么就是打打杀杀,孙大胜这么说话,自己都觉得有点怪。 孙维藩也不例外,但他懒得想那些破事,只是道: “续什么弦?女人只会影响爹拔刀的速度! 倒是你,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了。 你加把劲儿,多给老子生俩孙子,到时候爹去求陛下,爵位来的不易,还是不能浪费的。” 说到这里,孙大胜的表情有点怪,迟疑了一下后还是道: “爹,儿……儿其实有相中的人了。” 孙维藩虎躯一震,但脸上立即露出喜色。 自己这个儿子虽然武艺不错,战场上很能打,但战场外就差点意思了,这一点上倒是也随他。 这两年以来,英国公家的大侄子已经娶了七八个,就连泰宁侯和西宁侯家的娃儿也都定了亲,自己这儿子反倒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还担心自己儿子耽误了婚事,如今看来,都是多余的。 “哈哈哈,我儿真是出息了! 跟爹说,是谁家的闺女?” 孙大胜闻言更加支支吾吾起来,孙维藩眉头一皱道: “怎么还吞吞吐吐的? 你乃当朝侯爵,老子乃当朝国公,京城里的富家小姐,有一个算一个,咱家哪个配不上? 我儿只管说,明日爹就给你提亲去!” 闻听此言,孙大胜才大着胆子道: “是……是我……我大哥的妹子。” “英国公家的闺女?”孙维藩闻言眉头大皱,只粗略一想便对自己儿子道: “这个不成,换一个!” 孙维藩几乎没有犹豫,就拒绝了自己儿子。 他是近卫军副元帅,近卫军的二把手,张世康不仅是近卫军元帅,还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两人本就是朝廷里首屈一指的军权掌控者,不论如何,他们两家都不能结亲。 不然朝廷里那些朝臣们怎么想?陛下又怎么想? 然而孙维藩却不想那么多,一听到自己老爹竟然反对,立即就急眼了。 “儿就喜欢婧奕妹子!儿就要娶她! 我大哥都不反对,爹你说了不算。” 孙大胜噘着嘴满脸的不服气,孙维藩闻言也有些窝火。 “好啊,你这兔崽子,竟连你爹的话都不听,你是嫌咱们孙家命长吗? 那我问你,倘若陛下和你大哥必须选一个,你选谁?” 孙维藩牛眼圆睁,死死的盯着孙大胜的眼睛。 这把孙大胜给吓了一跳,他几乎是下意识的道: “自然是选我……” 说了一半孙大胜立马意识到不对劲儿,转而改口道: “自然是选陛下。” 孙维藩瞳孔微不可见的收缩了一下。 “哼,兔崽子,跟老子装。 你给老子听清楚了,这不是儿戏! 一失足就是千古恨。” 孙维藩说的轻松,但孙大胜心里却跟堵了一块石头似的,高傲的头低了下来,显得格外失落。 孙维藩本来还打算继续输出,见儿子这样,只能无言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英国公家的闺女,你就别想了。 还有你那大哥,老孙家三代单传,答应爹,别做傻事。” …… 英国公府上热闹非凡,张世康毕竟两个多月没回家,当时他被建奴大军围困在官山,张世康的老娘孙氏听到消息后差点晕过去。 如今张世康不仅健健康康的回来了,还被陛下晋爵为王,活着的异姓王,是何等的光宗耀祖。 张之极还能崩住,孙氏激动的对着儿子又摸又捏,似乎是在确认是不是在做梦。 张世康安慰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老娘情绪稳定下来。与爹娘和大哥简单叙话之后,张世康这才有空看向自己的老婆们。 八个小妾亭亭玉立于几步之外,大多都红着眼睛看着他。 四个女儿还在襁褓中,由几个婢女抱着。 张世康冲她们笑了笑,还没来得及去抱女儿,却被大老婆马玲绮抢了先。 “两个月没见,可想死我了,让为娘瞧瞧都长大了没?” 马玲绮把手里的银枪丢给下人,抱起张启月高兴的开始逗弄。 张世康无奈,只得抱起次女张启雪来,用他莫须有的胡子蹭蹭宝贝女儿的脸颊,引得娃儿不住挣扎,其他几女则跟着张世康朝着居所走去。 幺妹张婧奕也跟了上去。 张世康瞥了一眼道: “你跟来作甚?” 张婧奕闻言立马噘起了嘴。 “三哥有了嫂嫂们,就把妹妹忘了。” 说罢就一副求安慰的模样,但张世康明显不领情,得意的道: “你才发现呀,没你嫂嫂漂亮,还没你嫂嫂温柔,哥要你何用?” 见妹妹一脸要吃人的表情,张世康哈哈大笑。 “大嫂你看他!” 张婧奕见自己老哥不吃原来那一套,转而向马玲绮装可怜,但马玲绮自己就一直被张世康欺负,哪里能管得住。 最终还是比张世康大两岁的柳如是,帮小妹解了围。 到了自己所属的院子后,张世康将孩子丢给下人,自己则坐在躺椅上摆好了姿势。 顾横波锤右腿,李香君锤左腿,陈圆圆捏肩,寇白门喂葡萄,端的是会享受,一边吃着葡萄,这才扭头看向受气包一般的幺妹: “说吧,跟着三哥过来,有什么事?” 好在这幺妹也是装的,见张世康主动询问,立马就不生气了,还亲昵的顶替了陈圆圆给张世康捏肩。 “三哥,那个……那个……孙大升这次在关外,表现的怎么样呀?” 张世康闻言刚喝了一口茶水就喷了出去,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幺妹。 “你俩……还真好上了???” ……“儿已长大,现在也有爵位在身,咱家俩爵位,儿也继承不过来,岂不是很浪费?” 孙大胜对娘亲的记忆只停留在自己很小的时候,他只记得娘亲很温柔,对他很好,他直到现在也时常想起娘亲。 但这并不意味着孙大胜就希望自己老爹,一直孤孤单单的过一辈子,老爹也才四十出头,日子还长着呢。 而他们家之所以那个样子,还不是因为缺一个女主人。 父子俩都是粗线条,平日里谈论的要么是排兵布阵,要么就是打打杀杀,孙大胜这么说话,自己都觉得有点怪。 孙维藩也不例外,但他懒得想那些破事,只是道: “续什么弦?女人只会影响爹拔刀的速度! 倒是你,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了。 你加把劲儿,多给老子生俩孙子,到时候爹去求陛下,爵位来的不易,还是不能浪费的。” 说到这里,孙大胜的表情有点怪,迟疑了一下后还是道: “爹,儿……儿其实有相中的人了。” 孙维藩虎躯一震,但脸上立即露出喜色。 自己这个儿子虽然武艺不错,战场上很能打,但战场外就差点意思了,这一点上倒是也随他。 这两年以来,英国公家的大侄子已经娶了七八个,就连泰宁侯和西宁侯家的娃儿也都定了亲,自己这儿子反倒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还担心自己儿子耽误了婚事,如今看来,都是多余的。 “哈哈哈,我儿真是出息了! 跟爹说,是谁家的闺女?” 孙大胜闻言更加支支吾吾起来,孙维藩眉头一皱道: “怎么还吞吞吐吐的? 你乃当朝侯爵,老子乃当朝国公,京城里的富家小姐,有一个算一个,咱家哪个配不上? 我儿只管说,明日爹就给你提亲去!” 闻听此言,孙大胜才大着胆子道: “是……是我……我大哥的妹子。” “英国公家的闺女?”孙维藩闻言眉头大皱,只粗略一想便对自己儿子道: “这个不成,换一个!” 孙维藩几乎没有犹豫,就拒绝了自己儿子。 他是近卫军副元帅,近卫军的二把手,张世康不仅是近卫军元帅,还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两人本就是朝廷里首屈一指的军权掌控者,不论如何,他们两家都不能结亲。 不然朝廷里那些朝臣们怎么想?陛下又怎么想? 然而孙维藩却不想那么多,一听到自己老爹竟然反对,立即就急眼了。 “儿就喜欢婧奕妹子!儿就要娶她! 我大哥都不反对,爹你说了不算。” 孙大胜噘着嘴满脸的不服气,孙维藩闻言也有些窝火。 “好啊,你这兔崽子,竟连你爹的话都不听,你是嫌咱们孙家命长吗? 那我问你,倘若陛下和你大哥必须选一个,你选谁?” 孙维藩牛眼圆睁,死死的盯着孙大胜的眼睛。 这把孙大胜给吓了一跳,他几乎是下意识的道: “自然是选我……” 说了一半孙大胜立马意识到不对劲儿,转而改口道: “自然是选陛下。” 孙维藩瞳孔微不可见的收缩了一下。 “哼,兔崽子,跟老子装。 你给老子听清楚了,这不是儿戏! 一失足就是千古恨。” 孙维藩说的轻松,但孙大胜心里却跟堵了一块石头似的,高傲的头低了下来,显得格外失落。 孙维藩本来还打算继续输出,见儿子这样,只能无言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英国公家的闺女,你就别想了。 还有你那大哥,老孙家三代单传,答应爹,别做傻事。” …… 英国公府上热闹非凡,张世康毕竟两个多月没回家,当时他被建奴大军围困在官山,张世康的老娘孙氏听到消息后差点晕过去。 如今张世康不仅健健康康的回来了,还被陛下晋爵为王,活着的异姓王,是何等的光宗耀祖。 张之极还能崩住,孙氏激动的对着儿子又摸又捏,似乎是在确认是不是在做梦。 张世康安慰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老娘情绪稳定下来。与爹娘和大哥简单叙话之后,张世康这才有空看向自己的老婆们。 八个小妾亭亭玉立于几步之外,大多都红着眼睛看着他。 四个女儿还在襁褓中,由几个婢女抱着。 张世康冲她们笑了笑,还没来得及去抱女儿,却被大老婆马玲绮抢了先。 “两个月没见,可想死我了,让为娘瞧瞧都长大了没?” 马玲绮把手里的银枪丢给下人,抱起张启月高兴的开始逗弄。 张世康无奈,只得抱起次女张启雪来,用他莫须有的胡子蹭蹭宝贝女儿的脸颊,引得娃儿不住挣扎,其他几女则跟着张世康朝着居所走去。 幺妹张婧奕也跟了上去。 张世康瞥了一眼道: “你跟来作甚?” 张婧奕闻言立马噘起了嘴。 “三哥有了嫂嫂们,就把妹妹忘了。” 说罢就一副求安慰的模样,但张世康明显不领情,得意的道: “你才发现呀,没你嫂嫂漂亮,还没你嫂嫂温柔,哥要你何用?” 见妹妹一脸要吃人的表情,张世康哈哈大笑。 “大嫂你看他!” 张婧奕见自己老哥不吃原来那一套,转而向马玲绮装可怜,但马玲绮自己就一直被张世康欺负,哪里能管得住。 最终还是比张世康大两岁的柳如是,帮小妹解了围。 到了自己所属的院子后,张世康将孩子丢给下人,自己则坐在躺椅上摆好了姿势。 顾横波锤右腿,李香君锤左腿,陈圆圆捏肩,寇白门喂葡萄,端的是会享受,一边吃着葡萄,这才扭头看向受气包一般的幺妹: “说吧,跟着三哥过来,有什么事?” 好在这幺妹也是装的,见张世康主动询问,立马就不生气了,还亲昵的顶替了陈圆圆给张世康捏肩。 “三哥,那个……那个……孙大升这次在关外,表现的怎么样呀?” 张世康闻言刚喝了一口茶水就喷了出去,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幺妹。 “你俩……还真好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