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穷奇，今年三岁半》 第1章 最惨的小妇人 热，好热。 像是溺在热水里一样。 程玉眉头皱得紧紧的，想要逃离这被热水包裹着感觉，手划来划去，好不容易把热水拨开，终于舒服了。 但是这舒服不过鼻息间，那热水又席卷而来。 程玉只得伸手再划过去，反复了几次之后终于把她惹毛了。 “干什么！” 她睁开眼睛，恶狠狠的喊了一句。 一张口才知道自己嗓子就像个破锣一样，难听而且异常干涩。 “娘，你发烧了要捂住被子发汗。” 怯生生的嗓音在旁边响起。 程玉侧头看过去，愣了好一会儿。 娘？发烧？ 哦，对，她本是一个游荡的孤魂野鬼，不知道怎么来到这个地方，因为凑热闹想看那发着烧跪了两个时辰的小妇人怎么样了。 没成想鬼影子才刚凑过去，那小妇人就脸色惨白的倒在地上。 她吓得几哇乱叫，下一瞬整个鬼影被强硬的吸进了那小妇人的身体里。 所以她现在是个活人了？ 程玉抬起这骨头如柴，粗糙无比的手掌看了看，消瘦的脸庞上满是嫌弃。 这手跟树皮都没什么区别了。 “娘？”旁边的小女孩手拉着被子喊了一声。 “我不是你娘。”程玉冷静的说道，她是在陈述事实，但小女孩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手指紧紧的揪着被子，整个人手足无措，嘴巴一瘪，好像随时能哭出来。 偏偏泪水堆满泪眶的时候这小孩抬手快速抹了一下，只余些许泪痕在眼角，让人看着更不是滋味。 哎，程玉心里偷偷的叹了口气。 这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算了，先不说了。 “来弟，来弟，你在哪呢，还不快出来。” 院子里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喊声，是这户人家当家女主人周老太的喊声。 她口中的来弟正是程玉跟前这个三岁半的小孩。 “来了。”来弟扯着嗓子应了一声。 体贴的把被子盖回程玉身上，“娘，我先出去一下。” 程玉没有应声，这小孩也不在意，顺着床沿梭了下去，迈着小短腿就往外面跑。 等她跑出去，程玉慢慢撑起身子，挪到窗边，推开一条小缝朝外面看去。 这周老太名下总共有四个子女，现在从正屋出来的那对年轻夫妇就是周家大房。 男的唤作周才文，在镇上一家酒楼做账房先生，女的唤作李春兰，是镇上土生土长的姑娘。 周才文扶着李春兰，小心而又殷勤的说道，“娘子，小心些，这有台阶，可别抖着咱儿子。” 李春兰嗔了他一眼，笑得一脸甜蜜，“我知道，小心着呢。” 两人走了几步经过来弟身边，李春兰一手扶着还未显怀的肚子，垂眼看着才及自己大腿的小女孩，脸上一片凉薄。 “来弟啊，以后你得叫我们大伯，大伯母了，知道不？” 来弟就这么仰着头，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她，看起来呆呆的。 李春兰看她那样子没由来生出一股怨气气，好歹也在自己身边养了半年，还是这幅死样子。 跟自己一点都亲近。 今天三房那个一昏倒，她又是哭又是喊的，急得不行，不知道还以为真是三房亲生的。 “跟你说话呢，叫人。”她伸手一巴掌拍在来弟的肩膀上。 在屋里偷看的程玉看得心头一颤，这李春兰下手还真是没个轻重。 来弟被她拍得差点没站稳，即使如此，那嘴巴还是紧抿着。 到底是在身边养了半年的人，周才文难得的开口跟来弟解释起来。 “来弟，你也别怨我们，当初就是老三把你捡回来的，我跟你大伯母还帮着养了你半年呢，吃的穿的都是我们给你花钱，现在家里马上要有弟弟了，你大伯母也没精力管你，正好把你还回去。” 周才文这么说着，心里又踏实了许多，这半年就当是帮老三家养孩子了。 总归不管是大房还是三房，都是周家的孩子。 说这两句话的功夫，李春兰已经不耐烦了，“走了，看她我就难受。” 周才文连忙扶着人往门口的马车走去，还不忘回头跟来弟说，“等弟弟出生了，你来镇上看看弟弟。” 来弟撇了撇嘴，没有应声，才不会有弟弟。 “才文，你扶着春兰慢些上马车，娘去给你们装点新米，香着呢。” “春兰一准爱吃。” 周老太本就满意大儿媳是镇上人，现在李春兰又怀上周家长孙，她是巴不得有什么好的都给出去。 “来弟，你也别到处玩了，去后院把鸡鸭都喂一喂。” 一个才三岁多的小孩，跑起来都跌跌撞撞的，周老太吩咐起来却很是习以为常。 弟点点头，目光却朝程玉屋子这边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看的正是窗户的方向，虽然只有一条窗户缝，两人视线 还是对上了。 来弟朝程玉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床，然后朝后院小跑去。 程玉轻轻把窗户关严实，慢慢缩回被子里，望着补丁落补丁的床帐，悠悠的叹了口气。 这整个周家，要说最惨的是谁，首先是原身。 一年前丈夫被征丁，北上打仗了。 那个时候两人成亲才几天的时间。 周老婆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很不待见原身这个儿媳妇，家里重活轻活脏活内活都是原身干，吃也吃不饱，还时不时要被打被骂。 今天因为原身多问了一句话，拖着发烧的身体被罚跪了两个时辰。 要不是昏倒了，说不定现在还在外面跪着呢。 原身是死了吗？否则她怎么会进到人家的身体里。 想起不久之前看到那张铁青的脸，程玉喉咙像是被什么掐住一样，酸涩得不行，心里的无名怒火噌噌冒起。 苛待原身的就是周家老太太。 她是杀人凶手！ 被子底下的手无意识的攥起了拳头，程玉不知道是原身的怨气在作祟还是自己替她不平。 深吸慢吐几次之后，这躁动的情绪总算是慢慢平复下来了。 这是房门被人从外面粗暴的推开，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程玉转头看过去，周老太就站在门口，一双吊梢眼朝她望过来。 第2章 周家是不可能待的 “就跪了两个时辰，身子金贵得很，金贵得很怎么不去当千金小姐，我周家真是造了什么孽，娶了这么个玩意，中看不中用！” “醒了就别在床上赖着，赶紧起来把前院后院收拾收拾，谁家媳妇像你这样的，干点什么事还要我这个当婆婆的喊，真是晦气！” 周老太照例数落了程玉几句，一连串要干的活从她嘴里吐出来，说完也不管床上的人什么反应，转身就离开。 因此也就没看到程玉神色冷然，就像没听到她说话一样。 周老太给程玉安排完活，把房门一锁，就往外面去，晚饭前这段时间她总是喜欢找村里聊得来的几个老姐妹说闲话。 屋里的程玉听到了院门被关上，以及自己肚子咕噜咕噜叫的声音。 该死的，这身体饿得都没什么力气，必须找点吃的。 才刚到门口，就看到来弟一颤一颤的从后院跑过来，手上还拎着一个小木桶。 弟本来是提水的，看到娘亲出来，她急忙把水桶放下朝娘亲跑过去。 丁点高的个子，还想伸手去扶程玉。 真是一个贴心的小孩。 程玉当然没让她扶，要是一个没走稳倒下去直接能把这小孩压折了。 “吃饭了没有？” 循着原身的记忆，程玉朝灶房走去，想到来弟在这个家也不怎么受待见，程玉问了一句。 来弟抬头看了一眼娘亲，然后摇摇头。 吃午饭的时候原身正在被罚跪，来弟分明是跟着他们去灶房了，怎么连饭都没吃？ 她哪里知道，来弟是跟着去了灶房，但被使唤来使唤去，周老太压根就没想让她上桌吃饭。 “跟着我，等会儿想吃多少吃多少。” 听到娘亲这么说，来弟眼睛都亮了起来，她在后院喂鸡鸭的时候肚子就一直在咕咕叫。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灶房门口。 “娘，锁了。” 来弟仰头望着灶房门上跟她拳头差不多大小的锁，眼里的失落显而易见。 这灶房的钥匙除了程玉，周家每个人都有，甚至长期住在镇上的周才文夫妇也有。 程玉盯着那门锁瞧了一会儿，心里再次替原身不值，她视线流转开来，最后从院子里的角落提来一把斧子。 “来弟，你离远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吃饭没有力气，程玉对着那锁链劈了两次都没有断。 终于在劈第三次的时候那锁链要断不断的了，程玉放下斧子撑着膝盖喘气，心里暗叹这副身子还真是有些差劲。 “娘，我来开门。” 说着来弟朝门就撞了去。 “别~”那锁链还没完全断开。 程玉阻止的话才到嘴边，就听砰的一声，木门被推开重重的撞在墙上。 分成两半的锁链因为重力原因，还在不断晃动着。 “娘，门开了。” 来弟献宝似的回身朝程玉说道。 我看见了，程玉直起身子，心想自己还不如一个三岁小儿。 不过。 进门的时候程玉又看了一眼锁链，开始自我怀疑，莫非先前是她饿得头昏眼花了，这锁链其实已经被劈开了？ 否则的话来弟怎么会一下子就把门推开了呢？ 但此刻空空如也的肚子让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这件事情，填饱肚子要紧。 周家的生活还算可以，家里三个儿子都有进项，田产也还算适中，特别是原身的丈夫周齐均被征丁以后，官府给了银子，周齐均也陆续托人寄回来银钱。 这银钱都被周老太收在手里，除了住在镇上的大房一家，这个家里所有的开销都经周老太之手。 今天因为老大一家要把来弟送回来，周老太特意炖了肉，中午他们吃了一顿，现在锅里还剩一些。 在吃的上面程玉是不会亏待自己的，她手脚发软的想生火热菜，但发现生火好像没那么简单。 呛得咳嗽连连之后还是来弟主动接过了她手里的打火石。 木柴噼里啪啦的燃烧起来，一大一小就这么围在灶台前面，守着锅热。 “你好厉害。” 程玉真心夸到，来弟虽然小，但活干得很麻利，一看平时就没少干活。 “嘿嘿。”来弟抬起小脏手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脸，娘亲夸她了呢，好开心。 锅里的菜慢慢咕嘟起来，程玉找来碗，两人就围着灶台开始吃起来。 温热的食物进到肚子里，程玉终于有种活过来的感觉了。 她一边吃东西，思绪开始放空。 周家她是不可能待的，这一家子没有一个好东西。 但她现在是个已婚的妇人，要想离开只能被休或者和离。 只是现在周齐均也不在，不管是被休还是和离她好像都没办法。 或许，分家呢？ 现在最主要的是先不跟周家其他人住在一起，后面的可以等周齐均回来再说。 对，就这么办。 心里打定主意的程玉像 是有了奔头一样。 “娘，这个你吃。” 来弟从锅里夹了一块瘦多肥少的肉放进程玉碗里。 别看她小，其实特别有眼力见，锅里的肉大部分都肥多瘦少，程玉只捡着瘦肉多的吃，连着夹了几筷子以后来弟就发现了。 所以当发现那块瘦多肥少的肉，她毫不犹豫的就夹给了程玉。 程玉看了看碗里的肉，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朝她笑的小女孩。 刚刚定下来的心无端的又躁动起来。 来弟现在是回到三房名下了，她要远离周老太一家，来弟呢？ 只是一个周齐均捡回来的孩子，周老太会养在身边吗？ 嘴里的肉一下子失去了香味，程玉不是个大善人，但来弟如今的处境难免让她心存担忧。 来弟，光是这个名字，程玉都能预想到这孩子是什么样的未来。 “娘亲？” 来弟仰头看着呆愣的娘亲，轻轻碰了她一下，“娘亲不舒服了吗？” 灰扑扑的小脸上都是关心，程玉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没有，快吃吧。” “嗯，娘亲也吃。” 两人正在灶房里大快朵颐，院门突然被大力推开了，紧接着一道带着哭腔的咋呼声响了起来。 “娘，娘，呜呜。” 第3章 疯的好 程玉起身透过窗户看了过去，她还当是谁，是周家老四，周巧珍，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这周巧珍是家里老幺，又是周老太的独女，在这个家里得到的宠爱都是独一份。 也正是这份宠爱，养成了刁钻骄纵的性子。 虽然原身是她的三嫂，但周巧珍从来没把原身放在眼里，母女俩都是一个德性。 程玉不想搭理她，也就没有出声。 但没过多大会儿，灶房门就被推开了。 周巧珍一眼就看到围坐在灶台前面的两个人，她几个大步冲了过去。 “好啊，你们两个偷吃东西！” “还吃了那么多肉！” 尖锐的声音在耳旁萦绕，程玉听得眉头都蹙起来了。 来弟低着个脑袋，嘴巴不停地动来动去，想赶快把嘴里的肉咽下去。 才刚吞下去，后脑勺上就是重重的一巴掌，要不是她咽得快，差点就被噎住了。 “小兔崽子，你真是反天了，家里的肉你也敢偷吃。” 来弟就坐在周巧珍旁边，她一抬手就呼了上去。 猝不及防的这一下把来弟手上的碗打翻在地，碗里的汤顺着裤子落到鞋面上，差一点就溅到周巧珍的裙摆上。 “要死啊！”周巧珍连忙把裙摆提起来，这可是她花了不少钱买的新裙子，穿着出门的时候村里其他姑娘别提多羡慕她了。 连个碗都拿不住，怒火中烧的她举起巴掌就要朝来弟打去，手才抬到半空中，突然旁边伸过来的手朝她一推，要不是即使抓住椅子，她就摔倒在地上了。 程玉要被这一家子人气死了，老的小的都这么爱打人。 管不住这双手就剁下来挂在脖子上。 她真是看不下去！ “程玉！！” 稳住身形的周巧珍尖着嗓子喊道，“你敢推我！！”浑身上下写满了不可置信。 “推你怎么了。” “我不仅要推你，我还要打你。” 既然你们周家人那么喜欢打人，那今天就让你周巧珍尝尝被打的滋味。 程玉随手拿起砂锅里盛汤的木勺，毫不犹豫的重重打在周巧珍的屁股上。 “啊啊啊。” 杀猪般的惨叫声差点就要把房顶给掀翻了。 周巧珍一张肉呼呼的脸颤抖起来，她又惊又恐的看着程玉，“你，你~” 因为太过震惊，她话都说不出来，这倒是方便程玉了，话不多说抡着勺子就是打。 被打了两下周巧珍终于反应过来，她想要还手，但怎么比得上手拿武器，长期干活的程玉。 没办法她只能一边哭着一边喊着往院子里跑，“救命啊，娘，程玉这个疯婆子打人了。” 每喊一下程玉就打一下，周巧珍就像个被烫了屁股的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 在院子跑了一圈怎么都躲不过她脚步一转朝外面跑去，“娘，救我。” “程玉这个疯婆子要打死我了。” “快来人啊，程玉疯了，快拦住这个疯婆子。” 疯？ 程玉举着勺子的手一顿。 对啊，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法子呢。 疯，疯的好。 打定主意的程玉脸上爬满了笑容，她一边追着周巧珍打，一边趁机将自己的头发扯得乱七八糟。 等左右街坊看到的时候程玉真是跟个疯婆子一样。 “老周嫂子，你们家出事了。” 周老太还是听到别人喊这才着急忙慌的跑到外面。 彼时周巧珍已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看到周老太她像是看到救星一样。 “娘，程玉她疯了！” 本以为躲在周老太身后程玉就不敢打她了，毕竟程玉最怕的就是这个婆婆了。 没想到程玉挥着木勺的手就没停过，甚至差点要打到周老太身上。 “老三家的！” 周老太吓了一跳，虎着脸高声呵斥道。 平时就是大声一点跟程玉说话她都能立马像个鹌鹑一样把脑袋缩进脖子里，更何况现在声音这么大。 周老太都能想到等下程玉颤着身子哆哆嗦嗦的样子。 但~ “啊！” 这回哆嗦的不是程玉，而是她自己。 “程玉！你在干什么！” 要不是刚才自己躲得快，那高举的木勺就要朝自己肩膀上砸过来了。 本来出来看热闹的人也觉得不对劲了，连忙七手八脚的上去帮着拦住程玉。 手上的木勺子被人抢了去，像是被抢了什么金银财宝一样，程玉扑腾嘶吼着就要去抓。 “还给我，还给我。” “打死，打死，都打死。” 长期吃不饱，体力透支，程玉脸颊凹进去不少，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丸白分明，头发散乱，龇牙咧嘴的样子看着真是有些吓人。 一左一右搂住她的两个嫂子吓得差点就放手了。 先不说她这癫狂的模样，就她刚才又是打周巧珍，又是要打 周老太那模样，再加上周巧珍喊的那几句话，除了疯，大家实在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 人群里有个穿红色褂子的老太太，叫姚婆子，早年的时候给人家跳大神，见状她惊呼了一声，“她昨天那么晚才从后山回来，是不是沾到什么东西了。” 程玉昨天天快黑的时候去后山背柴，回来的时候路上碰到大雨，到家的时候都已经很晚了，这事情左右邻居都知道。 这话一出，不少人脸色都变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周老太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只不过她是心里怨恨那姚婆子胡说八道，这样一说以后大家伙不得避着他们周家啊。 她有心想呵斥两句，一抬头就对上程玉空洞冷然的眼神，那张脸看起来死气沉沉的，但当触及自己眼神的时候，程玉又僵硬的扯起一抹弧度诡异的笑容。 不笑还好，一笑周老太心更慌了。 这笑比哭还难看，让人有种瘆得慌的感觉。 被散乱头发遮住半边脸的程玉紧盯着周老太的每一个神情变化，知道怕就好，眼里冷嘲闪过，随即眼睛一闭，浑身力气像是被卸了一般，身子软塌塌的就往后仰。 “哎哟，昏过去了，这好好的人怎么昏过去了！” 一阵哗然过后，大家七手八脚的抬着程玉往周家去。 第4章 跟这家子扯上关系就没好事 天黑以后闹腾的周家这才安静下来，周老太端坐在床沿上，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明明今天也没做什么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累。 特别是她的左手，时不时会有痛感传来，她今天也没怎么打人啊。 而且每当她想细细体会这是何种痛感时，这痛感就消失不见了，让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错觉了。 屋里的周巧珍气得走来走去，五官紧紧拧巴在一起。 “娘，程玉那个贱皮子你不收拾了啊。” 要是往常，程玉不是被打就是被罚跪，现在竟然好好的在床上躺着。 她走来走去的声音吵得周老太有些头痛。 “收拾什么收拾，大晚上的你还睡不睡觉的，这件事情娘自有分寸。” 晚上大家走的时候那姚婆子跟自己神神秘秘的说了， “老周嫂子，你跟巧珍可得注意着点，我看你们家老三媳妇不是沾上什么东西就是疯了。” “多半是沾上什么脏东西了，这女人家身上阴气重，最容易被沾了。” 今天的程玉太不对劲了，在外面的时候喊打喊杀的，抬到屋里以后又变成了她记忆中的样子，好像在外面打人的那个不是她一样。 周老太是越想越觉得邪乎，她自己心里犯怵，也担忧巧珍，她家巧珍正是花一样的年纪，还得嫁到有钱人家去当少奶奶呢，可不能出点什么问题啊。 “那我不是白挨打了，家里的肉就这么让她们白白吃了？” 周巧珍气耸耸的别开身子，“娘，你到底还疼不疼我的。” “我的小祖宗。”在宝贝女儿面前周老太向来都是顺着她来的，“我不疼你疼谁。” “你看看咱村里哪家姑娘像你一样，这不用做，那不用做，跟大户人家小姐没两样。” “放心，今天不会让你白挨打的。” 周老太眼里闪过一丝狠厉，要程玉真是装神弄鬼，非把她打个半死。 但眼下还有个更重要的事情。 “不是让你在舅舅在多玩几天吗，怎么就回来了？” 周老太娘家在隔壁村子里，她娘家哥哥给一个地主当长工。 那地主家还有个小儿子未曾婚配，明着周老太是让周巧珍回娘家陪陪外婆，实际上是想让她找机会在地主小儿子面前露个脸。 要是能嫁到地主家里去，周巧珍这辈子不仅衣食无忧，走哪儿都有人伺候着，别提多风光了。 说起这个周巧珍更是一肚子委屈，她本来今天回来就是为了跟母亲诉苦的，只是哭没诉着，反受了一肚子的气。 “春凤表姐自己也想嫁给人地主家小少爷。” “别说让我见到人了，我就是出门在村子里走一走，舅妈都不放心要跟着我。” 她感觉自己去了处处受限制，在家里被宠着惯着，到了别人家可没人顺着她，周巧珍气不过这才回来的。 “你舅舅不是说给春凤看好人家了吗？” 要不是如此她也不会让女儿过去。 “舅妈看不上人家呗，想让春凤表姐嫁个好的。” “她也不看看春凤表姐长什么样，那脸跟驴的一样长，人高马大，往地主家小少爷旁边一站，不知道还以为是个丫鬟呢。” “就她那样，人家怎么看得上她。” 周老太想起外甥女那张脸，没有开口，算是默认了女儿的说法。 既然要想嫁个好人家，那前期肯定是要下功夫。 她之所以一直娇养着女儿，原因就是如此。 “娘明天跟你去一趟，就打着看你舅舅的由头，怎么的也得让你在小少爷面前露个脸。” 村里十四五岁的姑娘基本上都定亲了，巧珍如今都十五了，可再不能拖了。 周巧珍突然低下了头，两只手捏着衣摆搓来搓去。 “你这孩子，怎么不说话了。”周老太很快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娘，我看到过那地主老爷，跟我一般高，脸跟蒲扇一样，他儿子能好看到哪儿去。” 这话周老太可就不认同了，“你管他好不好看呢，人家是地主儿子，有钱，有人伺候，你嫁过去是去享清福的。” “娘。” “其实。” 周巧珍飞快的看了母亲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整个人说话吞吞吐吐的。 “有什么话就说，跟你娘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周巧珍咬牙欠身过去在母亲耳边一阵轻语。 窗户下面趴着的程玉只差把耳朵怼进墙里面了，怎么就听不见了呢。 她正想换个姿势，就听周老太说道，“你真是个糊涂蛋，放着好好的有钱人家不要，那种人家嫁过去干嘛。” “你平日里怎么对程玉那小贱皮子你自己不知道啊，人家一打听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娘跟你说，你趁早歇了这个心思。” “娘~”周巧珍拖着嗓音还想再争论什么，周老太已经强势的做好决定了。 “行了，快睡觉，明天一早起来就去你舅舅家，不把你的事情定下来，我这 心一天就静不下来。” 主屋的蜡烛很快就熄灭了，漆黑的夜空中挂着一轮明亮的弯月。 借着月光程玉蹑手蹑脚的回到屋里，心里却在琢磨着，这周巧珍到底说了什么，怎么又跟自己扯上关系了呢。 但凡这一家子跟自己扯上关系，程玉就觉得没好事。 不过今天晚上的偷听还是有收获的，这母女俩要是明天不在家，那正好方便她做事情。 屋里的月光没有院子里的强烈，仅靠着从窗户那里倾泄下来的丝丝缕缕，程玉走的时候都小心了许多。 慢慢摸到床上，她掀开被子小心翼翼的躺了下去。 这张床本来就不是很大，床上除了她以外，还睡了来弟那个小家伙。 等躺好以后程玉又拉着被子边缘往里面挪了挪，想多给来弟盖点被子，这个年纪的小孩爱踢被子，夜里冷，可别给弄着凉了。 她拉好被子手试探性的摸了一下，没摸着。 又再往里挪了点，还是没摸着。 越往里面摸，程玉的动作越大，手触碰到墙壁的时候，她猛地一下子坐了起来。 来弟呢？ 床上的被子掀开，借着微弱的月光程玉在床上摸了遍。 来弟不见了！ 第5章 穷奇？穷得出奇？ 程玉吓坏了，到喉咙口的惊喊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她慌不跌的起身下床，门一打开就看到朝自己跑过来的来弟。 “你干嘛去了？” 程玉一把将人薅了过来，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来弟顺势搂着程玉的脖子，黑暗里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个圈，“我去茅房了。” 原来是这样，估计是自己在主屋门口偷听得太专心了，没注意到她跑出去。 两人又躺回床上，来弟紧紧粘着娘亲，无比快乐，“娘，跟你一起睡觉。” 对于这声娘程玉一时半会儿还是应不出口。 不过她今天又做了一个决定，分家的时候还是把来弟带着吧。 这个小孩好像除了她没有别人可以依靠，反正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也是一个人，以后跟周家撇清关系了，还能有人陪着她，挺好的。 “明天去给你改个名字吧。” 来弟来弟的听着真是让人不爽。 应该叫没弟，断根，无儿才对。 这也只是想想而已，改成这样或许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把周家气得够呛。 可对小孩来说并不公平，名字里可以有对她的祝福，对她的期翼，但不能夹杂着旁的因素，不能是因无关紧要的人产生这个名字。 程玉想让她拥有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名字。 但改个什么名字好呢。 “娘亲，我有名字。” “我叫穷奇。” 她以前的时候虽然时常昏睡，但依稀能记得娘亲温柔唤她穷奇。 “穷奇？”程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知道什么是穷奇吗？” “还穷奇，穷得出奇吧。” 正是映照了她们当下，先前她将这屋里角角落落的都翻了个遍，拢共找出来三个铜板，这怎么够生活，可不就是穷得出奇。 来弟张了张嘴，满脸疑惑，娘亲在说什么。 她们才不穷呢。 “突然想到一个。” 程玉脑海里蹦出一句话她很喜欢的话，“小满胜万全。” “你就叫万全怎么样？” “万全啊？”来弟抓了抓耳朵，没有表现出什么异议，“娘亲说叫什么就是什么。” 程玉又乐了，皮这么一下她很是开心，但这小孩也太实诚了。 “逗你的，叫什么万全，叫小满。” “以后你就叫小满。” “嗯，我叫小满。” 程玉感觉到身边的小孩更紧贴的偎依着自己，她抬手小心而又笨拙的拍着小满的背。 声音轻柔了不少，“睡吧。” 翌日天才刚蒙蒙亮，程玉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 自程玉嫁到周家来，周老太每天起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清扫干净，洗漱用的水烧好了，灶台上的早饭也要出锅了。。 但今天起来冷锅冷灶的不说，西边那个小偏房的门还紧闭着，摆明了程玉还没起。 于是她在院子里指桑骂槐起来，“没见过这么懒的媳妇，老的都起来，自己还蒙头大睡，这是当媳妇还是当祖宗啊！” 程玉睁开眼睛又闭上，顺手把被子拉起捂住耳朵，即使如此那不堪的谩骂声还是断断续续传进来。 窝在她旁边的小满脑袋动了好几下，显然也睡得不安稳，嘴里哼哼唧唧的。 程玉干脆翻身起来，杀气腾腾的朝外面冲过去。 周老太骂得正起劲呢，就听到门哐啦一下打开了。 “哟，周家祖宗~”起来了。 阴阳怪气的话还没说完，一个斗大的箩筐就扔了过来，重重的落在她脚边。 程玉冷着脸叉腰站在门口，“老婆子，你要是比不上你那臭嘴，我就给你撕了。” “知道我是周家祖宗你还不给我懂点事，吵到你祖宗睡觉等你死了以后祖坟都不让你进。” “你~你~” 程玉这副模样跟昨天发疯时一样，周老太气得指着她的手都在发抖。 “再让我听到你的声音，打死你。”程玉捡起墙角的石块，高高举起，满脸狠像。 周老太这下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程玉真是疯了。 出去恐吓这一下还是有用的，程玉睡了个回笼觉起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各个房门都紧锁着，周老太应该是带着女儿回娘家了。 程玉洗漱完看着挂了锁的灶房门，这一天天的，饭还没吃进去，力气倒是不少出。 第二次砍比第一次有经验多了，找吃的更是熟门熟路。 吃完饭程玉准备去一趟镇子上，她得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挣钱的门路，不然以后真要喝西北风。 “小满，小满？” 前院没看到人程玉只好边喊边朝后院走去。 “别玩泥巴了，我们要出门了。” 程玉才走过去看到小满蹲在角落里拿着一根木棍使劲刨来刨去，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那小土坑都有碗口般大了。 满回头应了一声，起 身用脚把刨出来的土扫到一边，又费劲的将堆在旁边的东西挪回去把土坑挡起来。 等搞完她又跟个小花猫一样，程玉只得给她换身衣服，擦洗干净。 “等咱们赚钱了，买身好衣服。” 她们二人的衣服寥寥无几，每件上面都有着大大小小的补丁，而且很多都不合身。 “好，给娘亲买衣服，买好多好看的衣服。”小孩双手一拍，仰着笑脸，眼睛亮晶晶的。 程玉摸摸她的脑袋，牵着人出门。 因为手上就三个铜板，程玉也舍不得花钱坐牛车，只好带着小满走路去。 幸好镇上离村子不算远，这副身体可能常年劳作惯了，一路走下来也不觉得累。 除了上辈子在电视里以外，程玉还是第一次看到古色古香的镇子。 她瞪大了眼睛，走一路看一路，可能是这个朝代民风比较开放，街上或牵手，或揽肩的小夫妻不少，甚至连街边摆摊的摊主有不少都是姑娘家。 这座镇子不算很大，她来的又是镇中心，来往的商贩，行人不少，程玉紧紧攥住了小满的手，生怕被过往的行人冲散。 走了一圈程玉在一家书肆门口停下脚步，那墙上贴了一张告示。 抄书？ 这个她适合，她上辈子抄的书怕是都能盖成一栋楼。 程玉弯腰跟小满叮嘱，“我进去问点事，等会你乖乖的不要说话，要是找到活，我等会儿给你买冰糖葫芦吃。” “好，找活。”小满听话的点点头，乖乖的伸手抓着程玉的衣角。 或许是才午饭后没多久，书肆里客人没几个，有个小二模样打扮的人正拿着鸡毛掸子清扫书柜上的灰尘。 程玉刚要开口，旁边的柜台里有个弯着腰的人直起了身子。 “客~” “姐？” 第6章 找活 程玉属实没想到这么快就碰到了原身的亲人。 “姐，你怎么来镇上了？” 程华安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人，他这个姐姐自从嫁到周家以后除了在地里干活，基本上很少出门，更别说是书肆这种地方。 “来转一转。”程玉仔细回忆着，这程华安是原身后娘生的孩子，姐弟俩的关系不亲不近，程老爹过世以后程玉回娘家的次数更少，一年到头跟这个弟弟也见不了几次面。 她倒是运气好，一出门就撞上了。 “老板在吗？”理清两人的关系，程玉也不跟他废话，直接问起了重点，程华安在这间书肆做店小二。 “在楼上。” 回答完的程华安后知后觉的疑惑，“你找东家干嘛？” “抄书。” 程玉简明扼要，“劳烦带个路。” 这句话虽然听着客气，却带着不容人拒绝的架势。 等把人带上楼梯程华安才反应过来。 “姐，你要抄书？” “抄书要求很高，这几日过来应征的东家一个都瞧不上。” 程父生前是个土夫子，教习授课的时候连带着程玉也一起。 后来程华安长大了些，程父更多心思就放在了儿子身上，毕竟还盼着儿子能考个状元。 只可惜程父身患痨疾，没能等到这一天就撒手人寰了。 “既然来了，试试再说。” 程玉也不敢自己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能行，因为刚才看门口告示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朝代所用的字体字形跟她之前接触的那些是有差入的。 但这无妨，她除了精通各种字体以外，还擅长模仿。 说话间程华安已经把人带到二楼，宽敞的屋子里摆了一张大书桌，一个留着约摸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正伏案提笔疾书。 这便是书肆的东家杨东元 听到脚步声，他只侧头看了一眼。 “什么事？” 程华安连忙答道，“东家，这是来应征抄书的。” 杨东元并没有马上接话，安静的屋子里，笔尖在宣纸上摩擦的细微声异常明显。 程华安揣揣不安的搓了搓手，悄悄抬眼去看程玉。 只见后者微微伸着脖子，视线落在案间，不见丝毫着急之色，倒像是在仔细欣赏。 正在程华安无措之际，杨东元最后一个字写完了，也终于抬头看了过来。 “是你要抄书？” 杨东元刚抬起手，程华安就帮他袖子捋上去，方便他洗去手上沾到的墨迹。 “正是。” “不知道有什么要求，我可以先试写给您看看。” 程玉挺腰直背，落落大方的看着杨东元。 她能感觉到杨冬云审视的眼神，但没有丝毫躲避。 杨东元一边擦手，一边将程玉打量了个遍。 这妇人明显的村野打扮，那双手指节并不纤细，一看就是长期干粗活重活的人，并不像是拿笔的手。 眼里虽然一片坦荡，多半是村野之人无畏之气。 “我这抄书要求极高，你问问旁边店小二，这些日子来的没有成百，也有几十，这其中不乏秀才郎。” 你一个村野妇人就莫要凑这个热闹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杨东元希望这妇人自觉的走人，也省得他开口撵人。 程玉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但门口那告示上的工钱实在诱人。 “还请东家让我一试，即使最后不满意，对您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 杨东元倒是惊讶于她的坚持，只是嘴上仍没有松口。 倒不是他瞧不上这乡野村妇，只是这人身上着实没有看出半分读书写字的气息。 “你怎知我没有损失。” “我这案上的笔墨纸砚虽说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却也是花钱买来的，你用了笔墨纸砚何谈没有损失？” 为了这五斗米，她今天要把腰杆折断了。 余光瞥到旁边站着的程华安，程玉咬牙。 “要是写了你不满意，笔墨纸砚的钱就从他工钱里扣。” “他是我弟弟。” 程华安一脸震惊又难以置信什么？扣什么？扣他的工钱？ “您说要求吧，我现在就可以开始写。” 程玉压根不给程华安拒绝的机会，她对自己有信心，这钱扣不了一点！ 一而再再而三的坚持还是让杨东元松口了，反正他确实也没什么损失。 杨东元书匣里取出一本书，轻轻放在桌面。 “这要求说高其实也不然。” “主要是得合主人家的眼缘。” 这要求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程玉心里腹诽道。 那书上是拓印出来的，字体娟秀，出自女子之手。 程玉就着翻开的页面扫了一眼，虽然不知前后文，但能看得出来这应该是一本祈福，求庇佑的书。 “来吧。” 杨东元抬手示意她开始。 程玉流畅的铺纸，磨墨，这让杨东 元来了一丝兴趣看这熟练的样子，莫非自己看错人了？ 前面的都很好，到拿笔的时候程玉手指僵了好一会儿。 原身不是她，没有长年累月练字的肌肉记忆。 这双做惯了农活的手拿笔的时候并不是很灵活。 看到这一幕杨东元立刻将刚升起的念头拍了下去，连笔都拿不好，他究竟在期待什么。 程玉很快调整好拿笔的姿势，她并没有立下笔，而是拿着笔凭空比划了几下，等找到感觉以后这才开始蘸墨书写。 杨东元一开始还兴趣缺缺，直到程玉写完第一行字，他眼睛不仅没办法从纸上离开，甚至还瞪大了很多。 程玉写得投入，也不管旁人的眼神，等收笔的时候不仅杨东元，甚至程华安都看呆了。 他姐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请过目。”程玉退开身子，让杨东元到案前来。 杨东元激动的上前，看看书册，又看看宣纸上的字，震惊变成了惊喜，“妙啊，妙。” 程玉写出来的字跟书册上有七分像，另外三分像是她自己的字迹，难能可贵的是这两种字迹放在一起，融合得很好，一点都不突兀。 这不就是贵人所说的用心写的字。 更主要的时候杨东元刚刚还发现一个事情，他强压着心中的激动问道。 “这一页书，你刚刚只看了一眼？” 第7章 听说大军要班师回朝了 程玉点点头。 “你看一眼就记住了？”杨东元又接着问道。“还是你之前看过这本书？” “没看过，记住了七七八八。” 程玉还是谦虚了一些，她的记忆力超群，基本上只看一眼就能记住。 她写字时就习惯性的只看了一眼，是原身跟她一样记忆力超群还是这超群的记忆跟着魂魄过来了？ 程玉不得而知。 杨东元再看她的眼神都变了，没想到这平凡不起眼的小妇人竟然这般了不得。 这眼神的变化让程玉信心更足了，杨东元也算是个爽快人，当即把纸墨笔砚准备好，一一把该注意的告诉程玉。 程玉伸手在宣纸上摸了一下，这质感比她刚才写的那张好太多了。 看来这书是给大户人家抄的，怪不得找抄书的人要求这么高。 东西拿好，确定好交书时间程玉带着小满就离开了。 “姐~”程华安本来有一肚子话想问问程玉的，无耐后者实在走得太快了，他刚张嘴人家都走出店门了。 解决完心头大事的杨东元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轻松了许多，一连几日他都窝在二楼习字。 他下来的时候刚好看到程华安怔怔的看着程玉的身影。 “平日里也没听你提起过这姐姐。” “倒是个有点本事的。” 且不说刚才露的那一手字和惊人的记忆力，这小妇人聪明得很。 这些天应征抄书的人看着那上好的宣纸明里暗里都在打听这书是给谁家抄的，抄来作甚。 程玉对此丝毫不关心，唯一关心的大抵就是工钱的结算。 “是，父亲在世的时候也时常这般说姐姐。” 程华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黯淡了许多。 “行了，忙去吧，我出去一趟。”杨东元一甩袖子，手上拿着程玉方才写的那张纸往外面走去。 这边程玉带着小满往集市里走去。 “小心点吃啊。” 答应给小满买的冰糖葫芦，程玉还是兑现了。 小满开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虽然都在咽口水了，但她没有第一时间就往自己嘴里塞。 “娘亲吃。” “娘亲先吃。” 程玉没有推脱，张嘴咬了一个下来。 看到娘亲吃了，小满这才开始吃，她还是第一次吃冰糖葫芦。 嘴巴小，牙齿又没长齐，咬了好几口才勉强尝到味。 酸酸甜甜的，是她从来没有吃到过的味道。 “娘亲，等赚钱了我可以天天吃冰糖葫芦吗？” 程玉摇摇头，“不可以哦。” 这世上好吃的东西千千万万，何苦执着于冰糖葫芦呢。 “还有比冰糖葫芦更好吃的东西。” 小满觉得冰糖葫芦已经足够好吃了，她的小脑袋瓜里想不出来比冰糖葫芦更好吃的是什么。 程玉怕小满拿着东西边吃边走不安全，干脆把人带到路边站着，让这小家伙先吃好再说。 她们站的旁边是一家面馆，这个时候不是饭点，吃饭的人并不多，就一桌人在吃面。 看他们带着的行李，程玉推测是路过小镇的行人。 这几人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 “听说了，大军班师回朝了。” “真的假的，我前些日子听说北边打得厉害，要抽调人马过去。” “你那都是道听途说，我小舅子就在北边，他前段时间来信说战事已经结束了，大军修整两天就启程回去。” “那是咱们打赢了？” “也不算是，好像是谈和还是怎么样了，这打来打去的，死不少人勒。” “是啊，也不知道这次被征丁出去的还能回来多少。” “我邻居家那小子就去了，刚开始那个月还有信寄回来，后面直接断了联系，也不知道现在人是生事死。” “到衙门打听打听去，我有个亲戚是给衙门送菜的，说是各个地方的回程的，战死的名单都会提前送到衙门。” “等会儿跟我那邻居的大娘说一说，就这么一个儿子，整天以泪洗面，看着都心酸。” 程玉听得入了神，直到小满拉了拉她的袖子，“娘亲，我吃好了。” “哦玉回过神来，低头一看那冰糖葫芦才吃了大半，“剩下的不吃了？” “剩下的明天吃。”小满舔了舔嘴唇，唇面上都甜滋滋的，她舍不得一下子吃完。 程玉帮她把糖葫芦收起来，牵着人往回走。 只是她面上多了几分沉思。 刚才那些谈论的话想起了原身的丈夫，周齐均。 早在去年二人成亲几天之后周齐均就因为打仗征丁随着大军北上了。 前几个月不仅寄回来信，还连带着寄回来钱财，但今年好像没有一丝动静。 信是在原身这里，但钱财早就被周老太拿走了。 这么长时间不来一封信，程玉心里有一丝丝怀疑周齐均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不是诅咒 他，不盼他好，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死伤无数。 一个无名小卒活着回来真的很不容易。 回来这一路程玉脑子就没放空过，她内心里还是希望周齐均好好活着，在原身的记忆里，这周齐均在周家也是个不受宠的，不然周家完全可以花钱把这件事情解决。 正想着呢，有人叫住了她。 程玉对着那张脸想了一下，开口喊道，“有正叔。” “去镇上逛了啊？” 王有正是村里的村长，为人正直，做事有方，村里的小辈都尊称他一声有正叔。 玉应了一声。 王有正也是碰到了跟她打个招呼，周家的三儿媳平日里难得在外面碰见。 “你们家齐均这段时间有来信吗？” 程玉摇摇头，“我这里没有收到。”至于周老太那里她就不清楚了。 王有正了然，他还不知道程玉已经在镇上听到了些东西，“再等等吧，说不准哪天就来信了。” 简短的寒暄完王有正翻身骑上毛驴，出了村子，走的那条路看样子是去镇上。 等他走远了程玉才想起还没说给小满改户籍和名字的事情。 算了，今天也不早了，而且这事情也不好空手上门，还是等她拿了工钱买点东西再过去吧。 到周家门口的时候院门上的锁已经打开了，难道周老太母女已经回来了？ 推开院门程玉下意识的就朝主屋的门看去，那上面的锁也打开了。 她出去这么久，那老婆子看到她才回来肯定又叫又喊的。 这时主屋的门突然打开了，但出现的不是周老太，更不是周巧珍。 第8章 你娘亲在干嘛 听到院子里有声音匆匆开门出来的周全武吓了一跳，但看到是程玉的时候他又松了一口气。 “三弟妹，我说你们回来也不知道喊一声，想吓死人啊。”周全武抱怨了一句，从主屋里走出来又回身把房门锁上。 看他的举动程玉就知道这周家母女还没有回来。 周全武现在在旁边村子一个老手艺人家里学木工，是周母花钱让他去学的。 学了有一段时间，大部分时间吃住都在那老师傅家，也不知道今天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周全武把门一锁，伸手在腰间摸了一把，然后问道，“娘跟巧珍呢，去哪儿了，我怎么回来一个都没见着。” “还有三弟妹，你上哪儿去了，这家里怎么冷锅冷灶的。” 指责质问的话脱口而出，好似程玉就合该伺候他们周家一样。 “不知道。” 丢下这句话程玉带着小满就朝房间走去，院子里的周全武还在发愣刚刚用那种口气跟他说话的是程玉？ 进屋以后程玉随手把门锁上了，然后走到窗户边，透过窗户户缝朝外面看去。 周全武低着头伸手在腰间扒拉着，不知道在看什么，没一会儿他又转身朝主屋走去。 “娘亲，二伯他去奶奶房间干什么？” 小满不知道娘亲在看什么，但并不妨碍她有学有样，撅着个屁股把上半身缩在程玉怀里，使劲瞪着眼睛看。 “不知道。” 看他那鬼鬼祟祟的样子程玉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又等了一会儿的时候周全武出来，这次他是直接出门了。 整个周家的人都不在，程玉抓紧这难得的清闲开始抄书。 要开始抄之前她回身看向乖乖坐着的小满，“你要是一个人无聊了，就出去找小伙伴们玩。” 这左邻右舍的有不少孩子，刚才他们回来的时候还有其他孩子喊小满一起玩。 她是大人能坐得住，小孩子可未必。 果不其然，小满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但她仍然没有动，好像是在纠结陪着娘亲还是出去玩。 程玉笑着轻轻推了推她的小肩膀，“去吧，把你的小伙伴们叫到院子里来玩。” 小满这才疯跑出去，不一会儿好几个四五岁的小孩叽叽喳喳的在院子里玩闹起来。 程玉也开始提笔抄书，她抄书不受环境影响，完全靠的是一个心境，只要进入状态，速度就会快很多。 直到手腕开始酸痛，屋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她才放下手中的毛笔。 等她直起身才发现天色都这么晚了，看着抄了快一半的书她很是满意，照这样的速度，她最快明天，最慢后天也能结到工钱了。 院子里玩的小孩们已经被大人喊回去了，程玉走出去喊了一声，“小满？” 后院传来应声，“娘，我在这儿。” 话音刚落小满就蹬蹬的从后院跑了出来，一看她手上拿的那根木棍程玉就猜这小孩子又去刨土坑了。 虽然不知道那土坑有什么好玩的，但程玉并没有阻止她。 等天色彻底暗下来，吃过晚饭以后，程玉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周家母女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不回来最好，没有这糟心的一家人程玉心情无比畅快。 她先是给小满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净，这孩子其实长得特别好看，身上又白又嫩，就是那张脸有点蜡黄，好好养养肯定能成为一个香香软软的小团子。 “好啦，你在院子里待会儿，不要出去，我也去洗一下。” 把院门锁上，安顿好小满，程玉这才钻进柴房，她今天烧了很多水，势必要把自己洗干净。 程玉这具身体跟她自己倒是有几分相似，看着瘦，实则该有的都有，可能是因为平时捂得比较严实，衣服下面的皮肤还是很光滑白皙的。 头发因为平时没有好好养护，吃得也不怎么样，很是干燥，程玉洗了好一会儿才把它梳顺。 刚把头发弄好，拿瓢舀水冲身体的时候院子里有动静传来，程玉赶忙停下舀水的动作，第一时间看向柴房的门，锁好的，然后又侧着耳朵听。 周全看开门的是来弟，脸上不耐更甚，“开个门都这么磨磨唧唧的。” “家里其他人呢？”怎么好几个屋子里都黑漆漆的。 小满仰头看着他，“奶奶和小姑姑去外婆家了。”她其实不知道这个外婆家是谁家，只是听娘亲这么说。 “又去干嘛。”周全武嘀咕了一句，抬脚就往里走，走到一半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三婶呢？”他前几天没回家，还不知道大哥两口子从爹娘变成了大伯父大伯母。 小满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奶奶说，以后三婶就是我娘亲了。” “娘亲给我取了新的名字，我叫小满。”稚嫩的语气里有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炫耀。 对于这个事情周全武倒是没什么意外的，他之前听母亲说过，至于什么小满大满的，他也不在乎。 周全武眼睛在院子里扫了一圈，除了西边的 偏房点着蜡烛，还有一个地方就是柴房。 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他退回小满身边，扬起笑容诱哄道，“你三婶在干嘛？” “我娘亲。”小满板着小脸指正。 “行，你娘亲，你娘亲。”周全无也懒得纠结什么三婶娘亲的，“你娘亲在干嘛。” 小满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满面的二伯，突然觉得他笑起来的样子比凶人的样子还难看，身体也散发着难闻的臭味。 小手下意识的抬起来捂住口鼻，周全武半天等不来她的回答，刚要开口就听吱呀一声，柴房的门打开了。 程玉从里面走出来，“小满，回屋。” 周全武回头看过去，程玉浑身好像带着雾气，有水渍顺着她鬓边流下来，落近被衣服裹得严实的脖颈间。 小满跑过去的程玉伸手去牵她，周全武看到了她抬手时袖子底下那截纤细的手腕。 湿漉漉的发梢还在滴水，随着程玉的走动，发梢轻轻摆动着，周全武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直到房门被关上，他才收回视线。 第9章 老天都在给他机会 程玉强装着镇定给房门上了锁，院子里没有声响以后她才勉强松了口气。 在柴房里看到周全武回来以后她迅速擦干身子穿上衣服就出来了，不敢多耽误。 她恍然想起原身记忆里周全武有好几次有意无意触碰原身的行为，再加上刚才周全武毫不掩饰赤裸裸盯着自己的眼神。 这让程玉手臂上泛起了鸡皮疙瘩。 现下这个家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小满还是个小孩。 要是周全武真要有什么动作，那吃亏的肯定是她。 “娘亲。” 小满伸手握住娘亲垂在腿侧的手，“你怎么了？” 跟这双温热的小手一接触，程玉才惊觉自己的手如此冰凉。 她蹲下身子，摸了摸小满的脸蛋。 “娘没事，刚才你二伯跟你说什么了。” 小满皱了皱小鼻子，一脸嫌弃，“他问娘亲在干嘛。” “娘亲，二伯好臭，我们要离他远远的。” 程玉当然想，但就不怕有人要死皮赖脸的凑过来。 “好，今天晚上娘亲要抄书，你先睡觉好不好。” 心头的不安让程玉不敢睡觉。 刚把小满抱到床上睡觉，程玉突然想起她出来的匆忙，换下来的衣服还在柴房，要是外衣还不打紧，偏偏贴身的衣服全都在。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贴身衣服堪比性命，她几乎是没有犹豫，转身就要出门。 “娘亲，你去哪里。” 才刚到门口本来已经闭上眼睛的小满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我去拿衣服。” 说着她打开了房门，小满蛄蛹着身子从床上滑下来，鞋都没穿好就朝程玉跑去，“我跟娘亲一起。” 两人才刚走到院子中央就见到周全武从柴房里走出来，“小满，你还没睡呢。” 话是跟小满说的，但眼神却在程玉身上流转了一圈。 “三弟妹~” 话还没说完程玉就冷着脸从他旁边走了过去。 换下来的衣服还在草垛上，本来是叠的好好的，但现在最上面那件外衣已经被弄乱了。 程玉脸一黑，还好她想起来了。 将衣服一裹拿在手上，余光瞥到手臂般粗细的木柴，她挑了一根顺手的提在手里。 “三弟妹这么晚了还要烧火啊？” 周全武还在院子里站着，看到程玉手里的木柴，笑嘻嘻的问了一句。 程玉顿住脚步，转身看着他，“这世道不太平，万一家里来个小毛贼，这一棒子下去，就是打不死，应该也好不到哪儿去。” 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说这话的时候多了几分狠厉，恰好这时一道风吹来，将程玉散落的头发吹起，画面莫名的诡异。 周全武站直了身体，嘴角的笑有些僵硬，“三弟妹说什么呢，哪个小毛贼敢这么不长眼睛，偷到我们家来了。” “那最好。” “否则我腿都要给他打断。” 跟在旁边的小满学着娘亲的样子，板脸瞪眼，“腿打断。” 只是那奶呼呼的声音听起来一点气势也没有。 周全武干笑了两声，还没等他说话程玉带着人又回屋了。 “阿呸。”听到关门声周全武重重的啐了一口，那双三角眼里满是轻浮，“谁打断谁还说不定呢。” 房门，窗户门都锁得死死的，除了木柴以外，程玉早前还藏了一把斧子在房间里。 她今天做好准备了，要是周全武敢进到屋里来，绝不会让他全须全尾的出去。 村子里家家户户的烛火逐渐灭了去，等到深夜这座村子终于安静下来，叫了一天的虫子们也陷入了深眠。 只有程玉这小屋里还有微弱的烛光在闪烁。 周全武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看西屋那边了，无论他看多少次，那里的烛火都是亮着的。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程玉故意点着装样子的，但他能看到屋里有人影在走动。 “娘的，这小娘们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他还记得自己之前接着从程玉手里借东西的缘故摸了程玉的手一把，那小娘们又惊又怒，但什么都不敢说。 要他说反正他那三弟又不在，放着这么个才娶进门的媳妇在家里独守空房，多遭罪啊。 以前他虽然对程玉存有那么点不轨的心思，但不敢轻易表现出来。 今天下午他出去的时候可是听人说了，长时间没给家里来信的那些人八成是留在战场上回不来了，这说的不就是他三弟嘛。 弟弟不在了，他这个当哥哥就心疼心疼人，别让人家一直活守寡。 而且今天家里还没有其他人在，这不就是老天爷都在给他机会吗？ 周全武越想这心里越痒痒，他伸手将钱袋子从胸前掏了出来，放在手里颠来颠去的。 那沉甸甸的感觉让他很是满意，老天爷待他真是不薄，好事一件接着一件的。 “啊~”玩了一会儿钱袋子，周全武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后半夜了，他都有 点熬不住了，那小娘们怎么熬得住的。 就在他失去耐心，沉不住气要开门的出去的时候突然发现西边的屋子一片漆黑。 机会来了！ 这个发现让他瞬间精神抖擞起来。 程玉没想到这烛火居然在这个时候燃尽了，屋里陷入一片漆黑。 她摸黑躺在床上，寂静而又沉默的空间里，砰砰的心跳声格外明显。 当然，旁的有什么声音也会很突兀。 程玉束起了耳朵，手摸上了枕头边的斧子。 周全武用刀别了好几次，那门栓都安然无恙的挂在门上，怎么都打不开。 他逐渐暴躁起来，转而朝窗户走去，窗户上被程玉加了一道横杠，他才推开一条缝就推不动了。 屋内黑漆漆的，突然一道亮光从他眼前划过。 “啊~”周全武惊叫一声，整个身子往后倒去，发出噗通一声响。 程玉举着那把泛寒光的斧子隔着窗户缝，居高临下的凝视着跌倒在地上的周全武。 “你~”周全武声音都在发颤，刚刚要不是他躲得快，那把斧子就朝他劈下来了。 他没想到程玉竟然防备至此，也没想到她是真敢下手。 说着话周全武感觉有什么东西从鼻头上划下来了，他下意识的抬手一抹，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过去。 第10章 你这个疯女人 是血！ 刚才他虽然躲得快，但那斧子的刀锋还是从他的鼻尖划过，只是他没有丝毫痛感，想来这伤口不深。 即使如此，周全武也胆战心惊的，不敢想象，他刚才要是躲得慢一点，这斧头会从划破哪里。 “你，你这个疯女人！” 周全武咬牙切齿的谩骂道，手撑着地勉强站起身，还没站稳脚踝处传来的剧痛让他差点又是一个踉跄。 刚刚摔倒的时候他扭到脚了。 钻心的痛让和方才的惊吓让他瞬间心思全无，“你给我等着，有的是收拾你的时候。” 放完狠话周全武这才拖着受伤的脚慢慢朝房间挪去。 也是奇怪，明明感觉就是崴了一下脚，他自己觉得都不算什么事，怎么偏偏一使劲的时候就钻心的疼。 程玉紧绷着身子把窗户关好，僵硬的提着斧头回到床上， “娘亲。”软糯迷糊的童音突然响起，吓得她一个激灵。 刚才那动静，应该是把孩子吵醒了。 “娘亲在。”程玉伸手环住小满，两人紧紧的偎依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程玉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 这个夜里，她睁眼到天明，脑海里就一个想法她必须尽快离开周家！ 一夜无眠的程玉第二天顶着一张困倦的脸走出周家院门。 今天是个好天气，有不少人端着凳子在自己门口晒太阳。 “玉儿，干嘛去啊？” 程玉认得这个跟她打招呼的嫂子，叫马红，上次她装疯的时候就是这个嫂子帮着把她抬回来的。 “我去园子里摘点菜。” 程玉停下脚步朝她笑了笑。 马红还是第一次看到程玉这样大大方方的对着自己笑，还别说，挺好看的，就是太瘦了点。 “摘啥菜啊，我今天早上刚摘的有，给你拿点，你家那园子太远了些。” 这一般人家都会在离家近一点的地方种各种菜，方便吃的时候去摘。 周家就不，离家近的那几处都租给附近的人家当菜园子，自己家留了个远的。 这菜园子还是程玉在打理，马红有好几回看到程玉一早匆匆跑过去摘了一篮子菜，又匆匆跑回来。 “谢谢嫂子，我~” 程玉想说现在还早，小满也没起床，她就是去摘了菜回来也赶得上做早饭。 “谢啥谢，现在这菜长得正好，吃都吃不完。” 马红是个很热情的人，都没让她把话说完，拉着人就往自己院子里去。 “你看看想吃啥菜，拿就是了。” 墙边确实放着好些绿油油的青菜。 程玉还有有点不好意思，没动手，马红干脆一样给她捡了一些。 “够了嫂子，就我跟小满吃，多了吃不完。” 看她一抓就是一大把，程玉连忙阻止。 “小满？谁是小满？” “怎么就你们两个人？你婆婆和小姑子还没回来啊？” “对了，昨天夜里我好像听到有人喊了一声，你听到了吗？” 马红是不在抓菜了，但问题一个接一个的问了出来。 “小满是来弟，她现在被送回我们三房了，我就给她改了个名字。” 听到这里马红惊讶的张大了嘴，程玉以防她问问题，接着说道。 “我婆婆她们还没回来。” “昨天晚上有什么声音，我怎么没听到，哪里的声音啊？” 当程玉丢出问题的时候马红很快就被带走了，“没听到吗？我当时睡得迷迷糊糊的，还让我男人听来着，他也没听着啥。” “难不成是我听岔了？”一个两个都说没听见，马红开始怀疑自己。 “应该是，说不定是什么野猫野狗之类的。”程玉又笑了一下，从马红手里接过菜。 “嫂子，谢谢你的菜了，改明我再给你送点其他的过来。” “小满也差不多要醒了，我先回了啊。” 红把人送出门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对，小满，她不是要问这小满怎么又变成三房的了。 但，怎么最后什么也问着就把人放走了呢。 周老太母女俩是接近晌午才回来的。 “老嫂子，什么事高兴成这样啊？”看周老太咧着嘴笑，有人问道。 “没啥事。”嘴上这么说着，周老太笑意更甚了。 “还说没啥事，怕不是什么大喜事吧。” “是不是你们家巧珍的喜事啊？” “有喜事说出来咱一起高兴高兴呗。” 周老太笑而不语，模棱两可的敷衍完大家伙拉着周巧珍家去了。 程玉一吃完早饭就去了镇上，虽然昨天一晚上没睡，但她把书抄完了，今天就迫不及待带着书卷去找杨冬元结工钱。 杨东元惊讶于她的速度，当即把书卷一页页翻阅着，程玉也不催他，知道这是在检查。 “程娘子当真不是一般人啊。”合上书卷以后杨东元赞叹道，这般速度效果还这么好。 “不敢当。” 她也是被逼无奈。 杨东元把早就准备好的钱袋子递了过去，程玉迅速看了一眼，面露疑惑。 “这是贵人赏的，程娘子只管收着便是。” “昨日我把你写的那张纸带去给贵人看了，贵人很是满意，日后恐怕少不了让程娘子抄书，当然，这酬劳自然也不会少了程姑娘的。” 程玉大喜，她这是给自己找了个铁饭碗，而且东家还出手这么大方。 “如此，多谢杨老板了。” 程玉退后一步抬手朝他作揖。 杨东元笑眯眯的，“程娘子客气了。” 兜里揣着钱袋子，手上提着新的书册和宣纸，程玉觉得腰板都硬气了，她本来想着有钱了给自己和小满添置点东西。 但如今还在周家住着，让周家知道她赚钱了那岂不是要生幺蛾子，压下添置东西的念头她往村里去，不过可以买点小零嘴。 早上她来的时候把小满托付给马红了，今天又拿了人家的菜，得表示一下心意才行。 只是没想到她来到马红家的时候院门紧闭着。 “奇怪，马红嫂子不是说她今天一天都不出门吗？” 这院门虽然是紧闭着的，但并没有锁，人应该是在附近。 程玉转身打算先回周家，刚回头就看到马红神色紧张的从周家出来，看到她的时候脚步更是匆忙起来。 第11章 丢钱了 “玉儿啊，你可算是回来了。” “嫂子，这是？”程玉满脸疑惑。 马红回头看了看，确定周家门口没人，这才拉着程玉进了自家的院子。 门一关，她连忙说道，“我刚从你家过来。” “你婆婆丢了三两银子，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话里话外都在就你跟小满在家~” 后面的话马红都不用说了，程玉能猜得到。 “大家都知道你的性子，帮着你说话，但你那个婆婆，哎~” 毕竟是别人家的婆婆，马红也不好把话说得太难听 “我估摸着你也快要回来了，隔会儿就在门口看一眼，终于是看到你来了，先跟你说一声，免得你一头雾水，任由你婆婆说。” 程玉感激的看着她，“嫂子，谢谢你。” “你要是不出来跟我说一声，我拿着这些东西回去，怕是有口难言。” 事情就有这么凑巧，那老婆子前脚刚丢了钱，自己后脚就拎着东西回去，真是将把柄送到她手上了。 马红这才注意到她手上拎着东西，“那你这~” “要不先在我这儿放会儿？” 程玉正想着怎么开口跟她说呢。 “麻烦嫂子了。” 马红把东西拎进屋里放着，等她再出来程玉问道，“嫂子，小满？” “小满跟二娃一块儿呢，都在你家院子里。” 二娃是马红的儿子，比小满大两岁。 才刚走到门口，程玉就听到小满嚎啕大哭的声音。 她心下一急，大步迈了进去。 “你这个死丫头，还敢顶嘴，真是反了天了。” 周老太的吊梢眉一耷拉，那只厚厚的手掌就要往小满身上招呼。 衣领被扯着，小满挣脱不开，两只小短手轮番去拍打周老太。 想打人的没打着，反倒是被打了好几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周老太觉得每被拍一下的，她的手就像是被石子砸重了一样痛，饶是她这样皮糙肉厚的都有点受不住。 小赔钱货！ 周老太眼里狠意闪过，扯着小满衣领的手开始用力，攥紧的领口勒着那细嫩的脖颈。 程玉举起手刀，狠狠的朝周老太的手腕劈了去，剧痛使得周老太松开手。 “小满。”程玉急忙蹲下来查看。 “娘亲~” “我没事。” 脸上还挂着眼泪，但看到程玉担心的神情，小满还是笑着抬起手，悄悄说道。 “奶奶要打我，我也打她了，打得可用力了。” 程玉揉了揉她的小手，馒头大小的手，再用力能有多大的力。 “好你个程玉，终于回来了。” “父老乡亲们，你们大家都来给我做个见证。” 周老太甩了甩隐隐作痛的手，朝院门口探头探脑的人们一喊。 “我才不在家一天，这家里就平白无故少了三两银子。” “你们大家伙，左邻右舍都跟我老婆子说句实话，程玉她这两天是不是都往镇上跑。” 周老太有个习惯，天天都要数一遍钱，今天回来一数少了整整三两，她天都塌了。 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她认为就是程玉偷的，特别是听到有人说程玉这两天都往镇上跑。 要是前几天，她可能不会敲锣打鼓的让乡亲们都知道这件事情，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但是自从程玉时不时发疯以后这贱蹄子都要骑到自己身上来了，好不容易有个作践她的机会，周老太又怎么会放过她呢。 “程玉，不是我这个当婆婆的不给你脸，你乖乖把这三两银子还回来，我就当你是一时鬼迷心窍了。” “你要是不还回来，成了偷儿，我看你以后怎么在乡亲们面前抬起头。” 在这个时代，担上偷儿的名声，那真是人人喊打的程度，走到哪儿都有眼睛盯着你，都有人防着你。 程玉给小满擦干净眼泪，在众人的注视下这才慢慢起身，她毫不畏惧的看向周老太。 “你说丢钱就丢了？” “谁知道你那里面放的是五两还是十两？” “你拿出证据来，证明你就是丢了三两银子，而不是丢了一两，五两。” 话音刚落周巧珍就跳出来说道，“偷都被偷了，这还怎么拿出证据，程玉，我劝你还是乖乖的把钱还回来。” “照你这说的，反正就是拿不出证据，张嘴就来，想说丢多少就丢多少。” “是不是今天说丢了三两。” “明天又说丢五两。” “后天丢得更多。” 跟莽撞急躁的周巧珍相比，她不缓不慢，说话的时候唇角带了微微笑意，脸上坦坦荡荡，说话掷地有声。 “你！”周巧珍怒目圆瞪，程玉的嘴皮子怎么变得这般利索了。 “这两天就你们母女俩在家，不是你就是她。” “谁说就只有我们俩在家的。”程玉早上走的时候周全武的房门还紧闭着，程玉不知道他人在不在，但不管他在不在，程 玉都当做他不在，所以出门的时候直接把院门锁了。 周全武要么就在家老老实实待到周家母女回来开门，那个时候双方肯定会碰上，但从刚才马红口中并没有提及这个事情，那有很大的可能，周全武还在这个家里。 另外一种就是周全武待不住翻墙出去，周家的院墙倒也不难翻，不过只要他翻墙那可就更加醒目了。 到时候就算他不在家，也有目击者能证明这个家不止她们二人待过。 “不只你们俩那还有谁？”周巧珍双手环胸睥睨的看着程玉，嘴巴再利索又怎么样，平白无故的还能编出个大活人来？ 小满脑袋一仰，声音清脆。 “是二伯，二伯他昨天下午就回来了。” “我还看到二伯从奶奶的屋里出来。” 小满一说完乡亲们三三两两的接起了话。 “啊，我就说嘛，我昨天在地里的时候远远看到一个人，像是全武。” “对，我也是，不过我看到那会儿天都快黑了，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呢。” “真是全武啊，他人呢，怎么没见？” 院子里说话的声音并不小，即使隔着一扇门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周全武本来已经放到门栓上的手立马缩了回去。 第12章 搬出去一 “什么全武，全武在他师父家学手艺呢。” “我看分明就是你偷了钱不想承认，还想推脱到别人身上。” 周老太坚信这是程玉给自己找的借口，“你们大家伙别听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家这三儿媳疯疯癫癫的，你们又不是知道，说的话当不得真。” 这老太婆脑子真是转得快，都会拿自己发疯来作文章了。 一开始她怀疑丢银子这件事情是周老太凭空捏造的，但看她那反应，这钱是真丢了。 想起昨天周全武那鬼鬼祟祟的样子，程玉真是有点期待周老太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是她嘴里喊打喊杀的小偷时是个什么反应。 “真不真，把门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周巧珍跟她娘一样的想法，都不用程玉动手，她过去就是砰砰砰的捶门。 “都说了，我二哥他~” “啊！” “二哥。” 周巧珍才捶到第二下，门吱呀一声开了，她的拳头差点砸到周全武身上。 “全武？！” 看到人周老太都是傻眼了，她颠颠的走过来，“儿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全武看了一圈院子围着的人，正想编个什么时间，就听一个老阿伯说的道。 “我就说我没看错，昨天下午的时候，全武从西边那条小路走回来的，老婆子，这回信了吧，我没看花眼。” “是，是，你没看错，昨儿我也瞧着了，穿着的就是这身衣裳。” 这老夫妻俩都是村里出了名的好人，他们一开口，大家基本上都信了，周全武这下是彻底歇了要编的心思。 无耐的点点头，“王阿伯他们说的是，我昨天下午就回来了。” “娘，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咱家来了这么多人，把我都吵醒了。” 说着他还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满脸疑问。 程玉就看着他演，外面都吵成这样了，屋里就算睡的是头猪，也该起来拱圈门了。 “二哥，程玉偷了娘的三两银子，现在还不承认呢。”周巧珍一边告状一边用嘚瑟的眼神看向程玉看你这下还怎么狡辩。 在她们母女心里，偷钱的可能是程玉，可能是小满，但觉不可能是他们周家人！ “什么，娘丢了三两银子？”周全武瞪着一双眼睛，心里窃喜的同时又有个小计谋悄然谋生。 面上却装作一个好兄长般，“三弟妹，你要是拿了这钱，就赶快还回来。” 昨天晚上他刚吃了大亏，今天老天爷又把机会送到他跟前了。 这回他要让程玉知道，这是在周家！想要在周家安生活下去，有的是求他周全武的时候。 程玉都要被他气笑了，贼喊捉贼他倒是一点都不心虚。 “各位叔伯婶娘想必也看到了，这主屋的门上是挂着锁的。” “要想进去除了用钥匙开门，就是把门窗破开。” “现在门窗完好无损，除了用钥匙，我想不出来第二种进去的办法了。” 随着程玉的眼神，大家都看向周全武，窃窃私语起来，“程玉说得有道理。” 看大家都站在程玉这边，周家母女先沉不住气了，“谁会偷自家人的前，程玉你别血口喷人。” 被周巧珍指着骂程玉也不气恼，“我也知道嫁进周家这么久，即使干再多的活，再怎么讨你们的欢心，你们都不拿我当一家人。” “我，呜呜~” 一改刚才巧舌如簧的模样，程玉瞬间红了眼眶，肩膀轻轻颤抖起来。 “你们平日里怎么打我骂我都行，但让我背上小偷这名声我不答应。” 她突然转身面向各位乡亲，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各位乡亲，我一个丈夫不在家的小妇人，没有能为我做主的人，求大家帮我去一趟府衙。” “报官！” 报官二字一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这小村子里，十年八年的都难得见一次官差进来。 周全武手不自觉的握了起来，“你疯了吧，为了三两银子就报官，官爷哪有时间搭理你。” “三两银子怎么了，咱们知府大人爱民如子，断案入神，只要报了官，就能查明真相。” 程玉挺直腰板，说得煞有其事，实际上她对知府一无所知，但这足以唬住这些鲜少出门的村民们，以及心虚的周全武。 “那咱们跑一趟？”村民里有人犹犹豫豫的问道。 周全武心中一紧，他不知道官差是怎么办案的，但他害怕自己被查出来，那样一来他岂不是丢脸丢大了，以后还怎么讨媳妇。 拖着脚一步步挪到周老太身上，“这是咱家的事情，你让大家都回去，咱们家自己解决。” 只要这些乡亲们都回去了，程玉能蹦跶什么，还不是任由他们揉捏搓扁。 周老太却不这样想，程玉名声越烂她越高兴。 “娘，你想想，要是咱家出了个小偷，巧珍怎么找夫家，谁又敢嫁给我啊。” 看周老太不为所动，周全武急了。 周老太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她只顾着看程玉的笑话，忘了自家这一双儿女。 “娘，你快去拦住他们，说这钱是你数错了。” “等他们回去了，咱们再算自家的帐。” 眼看那边答应程玉帮忙报官的人要出门了，周全武推了母亲一把。 他这着急紧张的样子难免让周老太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眼下更重要的是把人拦下来。 “周大娘，你到底数清楚没有，少了还是没少。” 听到周老太说钱数错了，村民们一个比一个着急。 “真没少，刚刚全武又帮我数了一遍，我这年纪大了，哎哟，这记性啊。” “对不住大家啊，让你们看笑话了。” 她都这么说了，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 程玉还在地上跪着，她转头看向周全武，后者朝她得意一笑看你怎么办。 无妨，程玉慢慢转过头，她也没想过村民们真能去报官。 官是可以不用报，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她必须让大家知道。 程玉紧握双拳，指甲深深的嵌进掌心，众人注意到的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