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西游:五代十国莽金刚》 第1章 黑风山下有行者,苍狼林前现猢狲(新书上路,求支持咕咕咕) 黑风山下,乌山县,一场葬礼正在进行。 灵堂外,赵玄郎靠坐树下,打量着进进出出的人群,腰间挎着一团布包,背一根长棍,闲人打扮。  左右行人不时路过,一些女眷也不禁多看两眼,这男儿一派身躯凛凛,眼射寒星,弯眉飞扬,胸脯横阔,相貌堂堂,惹得不少人窃窃私语,猜测着是衙门来人。  毕竟这是镇上地头蛇,黄家老太爷的葬礼,同黑风山的妖怪们有着关系,就连官府也要来镇一镇,免得出了什么乱子。  正值此时,灵堂不远处,一队官府来人出现,与看家护院的门人交谈了几句,颇为不悦。  “黄太爷大殓,我们代表官府来,你们却这般怠慢,真觉得背靠黑风山便能为所欲为了?  莽金刚能对他下手,就敢对黄老爷下手,我劝你们还是安分些。”当先的那个差人年轻气盛,指着家丁鼻子就骂起来,一旁的管家连忙打圆场道“黄太爷一向在道上有头有脸,这次大殓仪式,一定要办的风风光光,如果有一天,县太爷仙游了,我们也一定去撑场面。”  “你搁这咒谁呢?”“对不住对不住,请入座请入座。”  一翻喧闹下,那差人也来到了树下歇息,见玄郎面貌不凡,又带兵器傍身,只当是接取些官府活计过活的散人,便搭话道“你也是给官府帮差的喔?”  “算是吧。”赵玄郎随口应答,看出了这小子是刚加入衙门不久,正是爱出风头、炫耀的时候,便拐弯抹角的问起了黄家的情报。  片刻间,差人便抖落了不少内幕,最后更是轻哼道“正儿八经来说,黄家与官府是不能比的,我们有城隍庙、山神庙护持,晋国朝廷册封的鬼神相助,而黄太爷只是运气好,同黑风山的狼妖搭上了关系。  不过,谁能想到,那个莽金刚,竟然真的敢出手,打黑风山的脸,在黄太爷外出游玩时,将他干掉,屁股挂树上,上半身扎在了银子堆里。”  什么名号这是··玄郎闻言发笑,旋即摇摇头道“头回听说,你认识他?”  “你不知道?就是那个最近冒出来的戴箍行者,敢招惹黄家,还打杀过妖怪,可是个狠人。”却见差人一副你没见识的诧异模样,跟着眼珠子一转,带着几分吹嘘,拍着胸脯兴奋道“不瞒你说,我跟他那可是顶呱呱的熟,都熟透了~。  那莽金刚,是歇脚在镇外破庙的苦行僧,也有人说是镇上的弃婴,幼时被一个路过的胖和尚捡了收养,就在那庙里习武长大··之前黄太爷为了修行,求长生,专门坑蒙拐骗那些年轻力壮的汉子做药引。  后来一次见到莽金刚,一眼就相中,那叫一个火热,便想将之诱骗当做大药吞吃,却被他逃掉,还打伤了家丁,为了泄愤,又将与他有来往的几个村民炼做药丹吃掉,由此结仇。  这不,前些日子,黄家的太爷与老爷两父子想要讨好黑风山,将镇上良辰吉日出生的九位童男童女全都密封在了罐子里,准备油炸人羹,当作药引子送去,这事儿便被莽金刚知道了,你知道结果怎么样?”  “结果怎么样?”  “结果,那位莽金刚一怒之下截杀过去,持棍打死了接羹的小妖,又趁着黄家出游,单枪匹马干掉黄太爷与一圈护卫,你说他猛不猛?这绝对是有道行在身,周天采气的猛人。”  说完,他又略带惋惜的一叹“但话又说回来,枪打出头鸟,丧父的黄老爷下了追杀令,看来莽金刚是凶多吉少了。”  正在这时,一阵喧闹声响起,是黄老爷来了。  玄郎闻风望去,那人端着架子,八字胡,山羊须,尖头黄脸铜铃眼,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周遭两位护院教头生的牛高马大,一看就是好手,非泼皮无赖能比,都是能搏虎斗熊的狠人。  “老爷,官府的人果然来了,就是不知那莽金刚···”护院教头压低声音,瞥了一眼衙役聚集的方向,却见黄老爷冷哼一声“有灵虚子大王做靠山,他们敢做什么?  不过是破庙里招安的几个孤魂野鬼,每日供奉些凡人血食养着罢了,与我们也是一般黑。  至于那莽金刚,嘿,他要是敢来,便充作灵韵,成全我修行的资粮。”  待到教头闭嘴,黄老爷又斜眼瞥了他们两眼,心头暗道‘也是两个好药人,等修成法门,选个好地方、好时辰,也将他们吃下肚中,成全长生。’  一念至此,他面上笑意愈浓,看这俩憨货也顺眼起来;求长生,当然不惜牺牲外在的一切,只要能成全自己,这些东西也算死得其所。  再者言说,这些家丁教头都是由他从小收养的孤儿,都是死忠。  当然,他们也不会知晓,自己成为孤儿的缘由也在于他这大老爷嘞!  “时辰到了,也该上 路团圆。”树下,玄郎眯着眼,目送这一行人直入灵堂正中,周遭呼喝声不绝,多是点头哈腰之辈,派头竟是比官府还要大。 “黄老爷来了。”年轻差人点点头,看向玄郎道“我叫胡万,等等一起回衙门。”  可这一次,那人没有再应,只是直起身子,撩开头发,戴上了铁戒箍,拍了拍胡万肩膀道“我叫赵玄郎,有名有姓,以后不要叫什么莽金刚。”  话音刚落,他别在腰间的布包哗啦散开,露出一口短斧,握柄光滑,斧尖带着猩红。  胡万当即一怔,眼前之人行者装束,前面发掩映齐眉,后面发参差际颈,蓝衣好似乌云遮体,麻绳如同花蟒缠身,额上界箍儿灿烂,身间布衲袄灰白,背后长棍一条,腰间短斧一口,非是宝殿门前护金刚,却是带发行者欲杀生。  莽金刚?  他真敢来!  “黄狗儿!菩萨唤我来超度你了!”  众人茫然之际,玄郎却照着黄老爷的后背迈开步,面上笑容越发灿烂,左右人潮被无形力量挤开,逼出一条路,他的步伐很慢,却别样沉稳,一步,一步,推开了人群,走上台前。  “难得有人找黄家麻烦,别拦着,这可是咱们升官的机缘,堵一堵那些家丁,免得他们乱掺合。”一旁的官府衙役对视一眼,状若无意的散开了去,正好堵住了那些想要围拢过来的家丁。  “我去,你守住老爷。”一个护院教头余光瞥见,当即示意同伴护持,自己扯开步子就朝着玄郎走来。  “给狗当狗,你更该死!”玄郎纵跳上前,抡棍劈脸就打,那护院教头推桌架住,攥拳逼来,这玄郎钻进去相撞相迎,他两个拳捶脚踢,一冲一撞,教头被玄郎横掌挡拳,提膝撞了裆,几下捣胸怼的气短发闷,一阵后退。  “横扫千军!”眼见玄郎再攻,长棍临头,他忍痛闪过,拿起家丁抛来的钢刀,望玄郎劈头就砍。  嘴喊横扫千军,实则力劈华山,这一使诈足以骗杀常人,可却见玄郎急撤身,反叫他砍了一个空,旋即手中棍子朝天一顶,正中其腋下。  教头酸麻难耐,不待回刀,玄郎就翻掌一捏,直接废掉了他手腕,另一手硕大的巴掌五指张开,染上一丝稀薄金光,带着呼呼劲风反抡盖脸,直接抽在了他面颊上。  嘎嘣!刹那骨骼崩裂之音响起,碎牙带着鲜血划过长空,教头整个左脸都在不断的凹陷坍塌,眼珠被扭曲的肌肉硬生生挤出眼眶,浑浊的汁液与断折鼻梁骨喷出的鼻涕一起甩在下巴上,整个人都斜飞着跌落在地,溅起烟尘,再无动静。  “老爷快走,这家伙有道行在身,周天采气有成,武艺高强,不好对付,您速去山中避难!”另一教头暗道不妙,连忙将黄老爷护在身后,却见玄郎趁机运功,深吸一口气,肚子上就鼓起拳头大小的气包。  气包如活物,围绕腰部爬行一圈,好似套了个气泡,带着极其稀薄的金色,呼吸之后,顿见赵玄郎面部血红,怒发冲冠,身体染上三分淡金,举手投足间呼呼生风。  “金漆护体?三关金钟罩?!”黄老爷一惊,这可真是门易学难精的功夫,佛门之中位列大宝,俗世街头也多有流传,但得真经者却是屈指可数。  莽金刚练到这一步,内息鼓荡,神勇健壮,出手之间、普通人难望其项背。  便见玄郎拽开步,迎着两人震声怒喝“孽畜!那里去!”  只听砰的一声,附近房间窗户居然被一震而破,黄老爷如被雷轰,头晕目眩,蹲着身,伏在尘埃中,动也不敢动。  教头见状心头一急,顺手抓起一个家丁猛地抛来,却被玄郎照头一棒,就打的脑浆迸万点桃红,牙齿喷片片玉块,唬得那宾客纷纷退避,惊慌乱叫。  不废话,玄郎出拳杀到教头面前,却见其临危不惧,骤然举刀力劈,正中莽金刚肩头,却被护体硬功震开,反而自己的胸前被一拳打出个凹陷来。  玄郎凭着金钟罩功力硬抗一刀,趁机两指插眼偷袭,猛地戳进教头眼眶中。  啊!惨叫刚起,他就一手扯住其头发,左腿猛地一个顶膝撞在了教头下阴处,刹那鸡飞蛋打、卵泡狂冒,直叫教头口吐白沫,抽搐着躺倒在地上,还未缓过来,就被玄郎旋身一脚踩断了脖子,去的甚快。  “娘希匹,怎么比泼皮还无赖!以多打少,一众家丁还在,优势在我!”  黄老爷一摸脑袋尖尖,有些慌忙,哪里见过这种把式,一边逃窜,一边自怀中抛出一张金符来,口中捏掐着决,要作法,竟真个自黑风山那里学来了些东西。  赵玄郎不语,只扭腰甩臂,长棍蓦地飞出,赶在黄老爷法术用出前撞折了他的臂膀,到底是个半路出家的门外汉,连捏诀都不顺畅,又被武者近身,岂能有好 下场? 顿见这戴箍行者发威,起如风,击如电,前手领,后手追,两手互换一气摧,拳掌上下一斜,打的黄老爷眼冒金星,浑身噼啪炸响如爆竹,哎呦一声就仰倒在地。  “救老爷!”此时,被两位教头死伤吓到的家丁与泼皮们才围拢上来,却见玄郎挥动斧头,一斧劈中黄老爷天灵,自脑门拉到胸腔,血水飙射而出,继而左右两斧,从左臂砍到右脚,又自右臂到左脚,整个尸体叉开来摆在那里,成了个血淋淋的‘义’字。  “佛爷慈悲,超度你们一家团圆,整整齐齐。”玄郎啐了一口,伸脚盖上了黄老爷双眼,他做事向来厚道,杀人自是要助人瞑目的。  之前送了太爷归天,老人家孤零零在下面多寂寞?  正可送他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功德无量啊!  而这一耽搁,周遭人已然围了上来,面对一众泼皮,玄郎操起铁棍,左右横摆扫荡,使了个大泼风棍,长棍宣泄乱舞,泼水不进,只听得砰砰之声连响,前前后后不少人就呲牙咧嘴的飞出去,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  外边的还好,近些的可就遭了灾,那几个冲的猛的,直接被玄郎拖棍撞开,扭腰就是回头一扎,使了个回马枪,凤穿花,直接戳穿了咽喉。  “没枪头也能捅死人?”“狗儿的,这家伙的棍子有问题!”  只是泼皮到底人多势众,众人前踊后跃,钻上去,把赵玄郎围绕,抱的抱,扯的扯,钻裆的钻裆,扳脚的扳脚,踢打拽发,抠眼睛,插鼻子,捅屁股,全然不讲什么道理。  霎时四面八方人头攒动,在玄郎身上留下横七竖八的白痕,若是常人如此,定然一命呜呼,但终究是道行在身的武人,金钟罩硬抗之下也肆无忌惮,一路打了出去。  那些个强追的,叫的凶的,已然做了棍下野鬼,众人一瞧发觉半天打闹竟然连人家皮都没擦破,又是一惊。  “莽金刚,真的是莽金刚!”“金钟罩三关,武艺高强又刀枪不入,再追与送死无异!”  斗到此处,接连死人,那些泼皮这才惧了,不敢真追,只假模假样的做些把式,口中谩骂,脚下却扎了根似的动也不动,颤个不停。  “哈,哈哈,诸位不必远送。”  玄郎气定神闲的摆了摆手,回头一笑,刷的一声翻过高墙,奔入了山林中。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官府的胡万呆愣在原地,自己刚才,竟然真的跟莽金刚吹嘘了一路?  自己还当着他的面摆弄,说很熟?  “娘啊,俺真不是孬种,出息了。”胡万喃喃自语道“莽金刚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接下来,黄家背后的狼妖,恐怕就要发怒了,那可是黑风山的灵虚子一脉,很是棘手,否则官府早就将之收拾掉了。”  “真够凶狠的,他这金钟罩,起码是三关的修为啊,大路货色基本都是头两关的水准,难不成真在哪座寺庙修行过?”官府的衙役们轻咦,没想到横行霸道的黄家,会落个这样的下场。  只是,哪个寺庙的头陀杀性会这么大?  “发财的时候了!”“我的,我的,别抢!”  而剩下的人们,望着乱作一团的黄家大院,直接吼叫了起来,抢的抢,跑的跑,就连原本给黄家看家护院的家丁们都反了水,在这里争抢起来,不过很快就被官府镇住场子。  “你们留点心,这些大头分出来,送到庙里去,是人家动的手。”  好在胡万心中有数,没有私吞,而是差人将东西分出来,送到破庙去,赠给莽金刚,人家也是为民除害了。  另一头,山林间,赵玄郎的身影再现,已然入了一座庙宇。  在这荒郊野岭的破庙里,香火已断,甚至不见侍僧,只有一捧烧着干草的柴火堆,还有一个大肚子疥癞和尚。  他头戴左笄帽,身穿无垢衣,草履行来稳,木鱼手内提,不似高僧,倒像个吃百家饭的游方僧。  “香孩儿,你可回来了。”那胖和尚头也不抬,只笑一声,便拍了拍身前的空地。  “师傅,我年已十八,可别再叫这小名了。”玄郎一把丢下染血的破衣,将棍儿同斧子一起放到了案台上,似要经受香火般供着,跟着便坐到了胖和尚身边,运气调息。  这小名,是因为胖和尚在一个冰天雪地里捡到他时,身体上有金色,赤红的光照满山洞,奇异的香味过了一晚上都未散去,因此唤作“香孩儿”。  胖和尚也不多言,只捏了捏他的淡金色肩膀道“你这金钟罩经此一战,也突破到了第四关钝兵不可伤,宝刀只破皮;若再进一关,便可修出反震法力,今日照旧,我来传你经文与法诀,好生修行。”  “好师傅,今日要传徒儿什么妙法?此前日日练那金钟罩,可好生乏味。” 玄郎呲牙咧嘴,在师傅面前也不端着,颇为随意。 见他如此,胖和尚敲了玄郎脑袋三下,笑骂道“你这猢狲心性,总是惫懒贪多,莫瞧这金钟罩都被人觉着是大路货色,人手都能弄来入门的章程,同那铁布衫算一档,实则这是昔日的达摩僧所创,真正的修行方法只有正统的持戒派才有流传,至于现在的纵欲派,嘿,都练成了邪道。  练到十二关,已可算作同道家金丹一般的金身了,所谓的铁头功,大手印,扫堂腿等都是从中拆分而出,你如今修成四关,轻而易举便可施展出来,这不是好事?  既然你心急,今日便传你本脉绝学,唤作‘保命咒’,以画符之态印刻你手,你入门,还得从念咒练起,不过依照你之天资,修行极快,不算什么难度,只可惜世道不好,若是放到三百年前的时候,你这佛子般的天赋,走到哪里也是香饽饽。”  说着,胖和尚手指对着玄郎右手虚划,刻了个看不明白的字符,化作金红之光融入了血肉里。  玄郎静听,这个世界他陌生又熟悉,似是西游,又如黑神话,多出了许多东西,却又浑然一体。  自唐朝西游圆满之后,三百年前斗战胜佛再次伐天,连带着灵山与天庭的诸多神佛都一战失踪,在那之后,一切都变了,天下妖魔当道,乱世降临,到处都是窃据高位、神位的妖魔披着人皮作祟。  无父无君无法纪,无忠无义无仁心。  而微妙的是,在融入那保命咒后,佛光入体洗练,滋润五脏六腑,玄郎便感受到自己的心脏猛然跳动起来。  唰!七条玲珑明光冉冉浮现,心猿破关,意马驰骋,胖和尚却闭眼轻哼,似觉似不知,只怡然摇身迈步,去后院照看瓜田去了。  赵玄郎察觉有异,便告退歇息,入了房中侧卧,便观想体内五脏,意识自然而然的贴近了心房,便察觉到了某种变化。  此心浑如百川会处擎天柱,稳如万劫无移大地根;心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排列,模糊之间却又有两窍封闭,只余七窍。  “七窍玲珑心?”他轻咦一声,而还不待多想,那颗心脏便怦然跳动,卷起万涛。  玄郎只觉念头暴动,化作一匹桀骜不驯的烈马,猛烈冲撞过来,他的心念茫然一跃,如猿猴般撒泼不受管束,只管逐着那意马一跃,骑了上去,带着他的意识轰然撞入了心脏中。  跟着便是一阵黑白颠倒,天旋地转,浮现出另一片天地来。  矗矗堆螺排黛色,巍巍拥翠弄岚光,眼前林木丛生,怪石嶙峋,张牙舞爪如狼虎,说不上来的陌生。  “这是给我干那来了,还是破庙吗?”  玄郎发懵,摇摇晃晃的站起,蓦地发觉,自己成了一个猿猴,双足着地,双手持棍,人立披衣,面貌也与外界的自己一般无二,只是多了些毛发。  但体魄筋骨却强健了太多,更兼耳聪目明,倒是让他有些不适应。  “我这是··化成了心猿?”玄郎灵光一闪,猜出了端倪,驾意马化心猿,自己踏上了三教所言的修心之路?  只是这世界,也未免太逼真了些。  而当他仔仔细细打量着周遭时,方才发觉,遥远处似有个路牌般的神龛。  眼前边的山道上还印刻着一座石碑,上书三个字  苍狼林! 第2章 灵蕴分说心猿事,土地庙外赤潮来 黑风山,苍狼林。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名讳。  望着眼前真实无比的世界,玄郎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这区域他也明了,正是自己穿越之前所知晓的一款大热游戏·黑神话,此地为初始的关卡。  只是自己的七窍玲珑心,怎会生出这样的变化?  “想那些有的没的没必要,想想能得什么好处才是正经;若是在这里得到的精魄、法宝,神通、丹药也运用到我身上,那岂不是修行飞快!不过··那七窍之外封闭的两窍又是什么?”  一想到这个世界内的种种机缘,玄郎也不禁目光亮起,只是转念便忆起这里也不是什么善地,种种妖魔可不少。  但所谓富贵险中求,他这草莽性子可不会踌躇不前,管他什么,先试了再说。  就在他心绪变换之时,远远的便响起了一阵鬼哭狼嚎  “走走走,游游游,甘为灵蕴做马牛,一个人来一寸功,尽入我腹嘴流油。”  定眼一看,正是两个狼妖结伴过来,一个狼斥候,一个狼刀手,穿衣扮人形,一步一摇,好不得瑟。  而两狼正瞧见玄郎这猢狲面貌,不由眼睛一亮,快步逼来“诶,你看,缘到福自有,咱哥俩正是馋嘴的时候,便有只吗喽送上门来。”  “口福,口福啊~,跟着那老狼王苦修有什么前途?咱们这些跟着灵虚子大人从狮驼国背井离乡来的,日日吃人才风光嘞!  嚼上一个就抵多日苦修,这苦修灵蕴哪有吃人来得快?”  两狼嘻嘻哈哈间,玄郎持棍不动,一摸腰间却发现缺了斧子,微微惋惜,旋即又摇摇头,只因这两头妖,水准也只强过那些泼皮,杀起来不费什么力气。  念头一起,手中柳木棍蓄力直劈而出,当先就敲在了狼斥候脑门上,砸了个眼冒金星,旋即玄郎飞身跃起,仗棍侧踢,一脚蹬在了狼刀手的脸上,踹的碎牙飞溅,待到落地,长棍已然反转入手,棍头直捣狼刀手咽喉,前进后出,捅了个对穿。  “杀妖了,杀妖了!”  望见这一幕的狼斥候一阵乱叫,可却脚步慢了,被玄郎追上两棍敲死,成了一对苦命野尸。  “慈悲,又度化了两位苦命人。”  玄郎收棍而立,正儿八经的颂了声佛号,旋即便轻咦起来。  因为,在两妖被超度后,竟有淡淡的明光从它们体内冒出,涌入了自己体内。  这正是传说中的‘灵蕴’。  灵蕴,乃万物之根基,所谓乾坤孕生灵,生灵育灵蕴。无所不能,无人不喜,可增长修为,可施法神通,可炼丹炼器。  在胖和尚的叙述中,持戒派奉行挖掘自身灵蕴,苦修、渡人、结善缘而修行。  但纵欲派却是截然相反,认为香火愿力、蒙骗生灵、乃至造假金身、抢夺灵蕴等才是修行之法,由此出现分歧与斗争。  而伴随着灵蕴入体所带来的,还有斑驳杂乱的画面,内里的主人翁全都是狼斥候与狼刀手,玄郎如走马观花般看了一遍,只觉得劲力增长,骨健筋强,自己的‘灵蕴’道行也壮大了。  “这就是两头狼妖的记忆?这等灵蕴,还不及我修行几日所增长,看来还要多多益善。”  他感应了片刻,发觉这些妖的灵蕴浑浊,甚至带着一丝黑气,这是“吃人”练出来的,所以杂乱,而他这心猿之躯似有神异,在击杀狼妖后,竟将那几缕黑气剥离了出来,返还成了鬼魂面貌。  这些男女老少虽口不能言,却也对着他虚空作揖拜谢,没入地下消失不见,竟真个被‘超度’了!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我斩妖,是超度被妖所杀的人,这亦是积善行德。”  身怀慧根的玄郎自然明了,洞彻其中关隘,不禁感叹起来,那这杀生,是要多多益善?  杀一人,救百人,是以天下无不可杀之人,更无不可变之天,真乃胜造七级浮屠,盖过八宝功德。  一路上,他又超度了几头狼妖,路过几座白花花的经幢与佛塔,不由驻足,仔细打量后,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刻录的都是金刚经的经文,是在超度亡魂。  “那黑熊自南海归来后,竟还真的修建佛宝,度化了昔日火烧禅院的僧众亡魂们,可惜灵虚子那一脉的狼妖,却是食人居多,不守戒律。”  玄郎把经幢都探索了一遍,前行片刻后,终于见到了此前远眺的那座神龛。  走近了一瞧,这正是座红木所堆砌的路边小庙,冒着白晃晃的烟气。  就在他打量着,还上手乱摸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哎呀,还发什么呆,拔根毛来拜一拜!小神也好显灵来助你。”  土地?玄郎闻言,便自身上拔下一根猴毛,当插进土地庙的香炉中时,便变 成了一根香烛。 待到香火燃起,便有桃树枝干自神龛中生长盛开,一缕烟气旋转着冒出,化作了一个小小的人形,状若人参,手握木棍,显老朽之态。  “小神,是黑风山的土地,承蒙高人点化,在此守候。”土地正儿八经的行了一礼,盯着玄郎看了几眼,嘀咕着有些像、又有些不像,还不到时候等话语。  几番犹豫后,这土地便轻咳道“这黑风山可不是善地,既然也是个猴子,我猜你也是为大圣遗物来的,但可要当心些,再往前走,就是观音禅院,当年也是香火鼎盛,只可惜,一时贪心起火成了灰,如今被黑风大王重建,却是叫了头大狗驻··”  嗷呜!  话还未尽,忽闻一声狼嚎乍起。  音波所过之处,千山鸟飞绝,苍空尽寒光。  “哎呀,那大狗又在练功了,这里还有一瓶丹药与前人托付的酒葫芦,小猴子,你要多加小心呐!”惊惧之下,土地一个旋转又没入了地下,消失不见。  而在原地,则留下了丹药与葫芦,颇有用处。  “灵虚子··”玄郎眉头一皱,捡起丹药与酒葫芦,这里的灵虚子又与外界的灵虚子有什么关系?  酒葫芦自不必说,饮用之下恢复伤势,拿在手中掂量着能有四口,而这土地留下的丹药,名为倍力丸,效用便是增长气力,可比闷着头苦修来的快得多。  吞服一粒,玄郎当即便感受到了药效,力气增长三分,此前的狼妖一棍便可敲死,不由信心满满,顺着狭隘山道一路向前,便见一片密林。  溪流之间横陈着断裂的佛头,水深处碧藕生根,还盘踞着几头蛤蟆,一言不合就炸开,溅了他一身泥。  清洗干净身躯,在那断裂的佛头上又抠了抠,实在没找到自己所想的东西后,他方才失望的离开。  一路超度妖魔,他积善行德的来到了山道尽头,见到了一座大门,过了门,方是黑风山的外山。  但可惜,门前还立着个蓝皮牛精,是守山门的头目。  这牛妖,赫赫扬扬,身高过丈。腰悬甲沉,手持戟长。  其神凶恶,其目呆光。若愚若智,糊涂模样。  “呔!那猴头,我乃牯护卫,大王有令,外山之地,闲妖不容进入,快滚快滚!”  牯护卫沉喝,盯住玄郎,长戟一个晃荡就逼了过来,却被玄郎举棍架住,旋即脚下发力一蹬,跳脱了出去。  这厮好大的力气··他暗道棘手,这家伙的实力远胜黄老爷的两个教头,是正儿八经、修行的‘妖’。  “狼妖的血腥味?猢狲,你敢杀巡逻的人马,定是图谋山中重宝的贼寇!杀了你,大王重重有赏!”鼻子一嗅,牯护卫勃然色变,抡起大戟再攻,已然将玄郎当成了升官发财的‘宝儿’。  铛的一声重响,玄郎再退,论力气他的确不是此妖对手,好在身法灵敏,当即执棍一绕卡住戟刃,腾空连续三脚踢中牯护卫膝盖,却见这憨牛皮糙肉厚,等闲击打压根不放在心上,探手一抓之间恶风直扑玄郎脑门,足以掏心挖肺。  保命咒!新学的功夫派上用场,玄郎默念师傅所传秘法,浑身法力一空,尽数汇入掌指,自那里蓦地冲起赤光,覆盖身躯后血气骤的飙涨,力大如掷象,轰然与牯护卫一抓相碰,荡了个灰尘漫天,竟叫这牛精踉跄倒退,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呕了一大口血才直起身子,懵在了原地。  “怎的力气突然大了这么多?将老子的法力都压制了?这是哪个虎熊扮作人身来作怪?”牯护卫晃了晃脑袋才缓过神来,一时间又羞又恼,自己引以为豪的体魄竟然被个野猴子破了?  顿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大戟劈头就砍将去,玄郎将棒应手相迎,他两个戟棒左右交加,播土扬沙。  棒举虚晃凤穿花,戟舞环身龙戏水;激斗三十合,双方已是手臂酸麻,玄郎索性再取出土地所留葫芦,一通畅饮,顿时神清气爽,恢复到了完满之态,看的牯护卫又是一愣。  “再来!”得宝相助,玄郎抡棍再战,这回便轮到牯护卫叫苦连连了,左支右挡,气力已然不济,又斗了十合,手中的大戟都被磕飞了出去,兵器一失顿时手忙脚乱,被玄郎一手插眼,一腿撩裆,又插又踢,撵着后脑勺砸了一棍,终于哀嚎着倒下,血溅山门外。  “这憨货的力气倒是大,连我这虎力也压不住,要是换做那些马力、牛力的家伙来,还真只能做血食,难怪能来做个守山的头目。”  晃晃悠悠再饮一口葫芦酒,一场恶战,斗罢了牛精,玄郎只觉大股灵蕴涌现,气力壮大了一倍有余,称量起来也算得上‘一象之力’了,原本四关的金钟罩道行也再有精进,心下便安定了些。  马牛扛鼎,熊虎碎石,象犀撞 山,蛟鹏挽澜,龙凤覆海,大圣擎天;这是世人对于气力打熬的推崇之称,都是参考的大妖们,最顶端的,自然是昔年那位拔山超海、擎天逐日的齐天大圣。 毕竟道行归道行,主管延年益寿,法力高深的,虽是修持神通的门槛,但真要打起来,更忽视不得武艺与法宝;战力与道行并不直接对标。  就像玄郎自己是二流武艺,跟随师傅习武十五年,在州县之地也足以开设武馆,去大人物身边做个统领,武艺不弱于那些头目们;但道行却还只是第一步的‘周天采气’,法力不深,也没怎么延寿。  能活和能打是两回事,而世人修行追逐的重点是长生,故而将道行放在第一位,只是乱世之中,道行再高,也怕武艺不济,法宝不灵,还需二者兼备的好。  “不过我道行的提升,倒是能在此地解决,灵蕴超度之下,法力连连增长,外界可没有这样的机缘。”  盘坐调息恢复到完满之态后,玄郎稍作思量,便再次动身,过门入山,闯向了深处。  “这··我赶来还准备传授他定身术,怎的自己就杀过去了?牯护卫也拦不住?”  片刻后,来迟一步的黑风山土地愣住,旋即一拍脑袋道“不好,前面的两个大家伙可都不是好对付的,我得赶紧过去,救他一救!”  而在另一头,玄郎擦拭着棍子,左右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狼妖尸体,前边儿还有个青皮大脑袋晃悠来晃悠去,闭着眼睛、嘟囔着嘴,方圆左右都不见其他妖精的身影。  “这玩意,还是等等来吧。”他看了一眼远处闭眼踱步的庞然大物,忌惮之下还是绕了个圈,跳上小丘,沿着山道来到了一片清修之地。  ‘意气出毒谋,惹祸终自受。  天道虽不言,善恶必追究。’  这片清修之地外,以石碑刻写着两行字迹,几分悔恨,几分唏嘘。  透过枝叶,玄郎隐约瞥见内里一个背对着自己的狼僧人。  其颈戴佛珠,手执长兵,正在焚香舞刀,静诵佛经。  “来者何人,扰我清修?”许是动静大了些,那僧袍狼人蓦地睁眼,手握长柄首尾刀,转头之间轻咦一声“又是只猴子?”  玄郎闻言迈步进来,意外道“你还见过其他的猴子?”  “你不是第一个,想来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既是如此,施主不如放下棍棒,也同我学些佛法。”广智并不愿多言,只是扬起手中长刀,丝丝缕缕的火星漾起,热感扑面而来。  玄郎摇摇头,举起棍子,伴着声音,淡淡金光附着其上“老狼你若只有佛法,可渡不完这世间苦难。”  “猴子浅薄,修行是为了求长生,去灾祸,灭病变,逍遥世间,争斗和我无缘,在我看来,动手也是浪费生命,浪费法力精气的无谓争斗。”  “老狼,求道也要有护道的手段,世间修行,魔障丛生,若没有降魔手段,怎能周全性命?就算是佛陀经文,也不缺降魔护道的神通,杀生才能护生,超生才能长生。”  “施主杀心太重,须知神通不敌业力,武道不敌劫数,神通越强,魔障就越多,最后杀无可杀,反而连累他人。”广智轻叹,眼底倒映出一片火海,忆起当年观音禅院。  “说不了,那就打。”赵玄郎也不意外,高手求道,意如金刚,能断一切,也不会为外物所动,没有人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态度。  下一刻,两条身影同时激射而出,拳对拳,棍对刀,迸发铿锵之音。  “这么硬?!”  烟尘之中,两人皆很意外,一个没想到会有金肌铁骨,一个没料到兵刃坚硬。  一触未分,他俩个踏地急旋,兵器绕身乱挥猛打,乒乒乓乓撞到一起,一个柳条棍舞的水泼不进,一个双刃刀甩的虎虎生风,好狠斗勇,各不相让。  两人开始是试探性的交手,数个来回后,才开始硬碰硬。  这样的交手,凭的就是一口气息悠长,以快打快,以狠对狠,刀棍交击之间,气力对轰,谁稍微接不上来,就会一溃千里,胜负骤分。  快!快!快!  两人都是快攻,抡棍,斩刀,每一击都能够准确的拦截对方兵器,带起一连串的残影。  广智教头挥洒自如,双头刀劈出,刀刀都非常轻灵,如云在飘荡,意如流水任东西,它在阐述佛法,业火灼人、不染因果。  而赵玄郎的棍,则是非常沉重,每出一棍,都似背负山河之重,无数念头驰骋纵横,他亦在彰显意志,红尘苦海,不进则退。  本来,刀法要沉重,棍法要轻灵,这是基本的武学常识,但两人完全违反了这个道理。  双方的风格融入武学中,造成独有的战斗场景。  玄郎连续劈出上百棍,也和刀郎教头 碰撞了上百次,对方刀力传递到了自己的身躯之中,让他这苦练了十五年的武艺越来越夯实,就如一块钢铁,在不停的淬炼,煅烧掉杂质,只剩下精华。 两人呼吸越来越强烈,吞吐之间,造成了漩涡和气浪,迷蒙了视野,棍与刀也不禁放慢了一瞬。  “昨夜禅院梦,今宵火龙吟!”  而在这一刻,广智也用出了自己的绝学,双头长刀轰然急旋烈转,带起一圈圈火环,破空声激烈,才一眨眼,就突刺到了玄郎眼前。  这一绝杀,势若奔雷赶月,避无可避,更是令玄郎周身汗毛炸起,心头猛地一滞。  早先械斗,只是武艺高低,如今御火,方是修行本色!  叮!  危急之际,长空却是刹那涌现出一抹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