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攻略阴湿反派(快穿)》 1、闺秀嫂嫂×貌美病娇1 “夫人,奴婢知道您心里苦,但您不能犯傻真的和侯爷置气……” 阿盈看着纱幔后的榻上女子,见她始终没有任何反应,也不免有些心酸起来。 其实作为贴身婢女,她又怎会不知道夫人对侯爷的心呢? 自从嫁入侯府以来,夫人每天都在努力的调养身子,想要早日能和侯爷同房,然后顺顺利利的怀上小世子。 可惜苦嘴的汤药喝了一副又一副,就连民间大夫开的偏方都寻摸了不少,身子却始终不见好。 而且侯爷他还…… 还背着夫人偷偷养了外室。 阿盈忍着酸楚继续劝:“既然侯爷没戳破,夫人也全可以当作不知道,外室终究是外室,只要不闹到您面前来就还有可以转圜的余地。” “再怎么说,您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忽的,眼前的帘帐动了一下。 邬辛夷,不,应该说是辛夷坐了起来。 就见那张苍白美丽的脸好似怔然片刻,螓首蛾眉,罗衫单薄,脆弱得像就要被风吹走的纸蝶。 就在阿盈看得鼻酸之时,女子转过头来,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问她,“有吃的吗?” 阿盈被问得愣住了。 打算安慰的话噎在喉咙里头,半天没说出来:“夫人……想用膳?” 辛夷点点头,“当然。” 对于原主邬辛夷来说,夫君养外室的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在她进入这具身体之前,邬辛夷已经一天多滴水未沾了。 原主不饿,可她饿。 她快要饿死了。 阿盈喜上眉梢,抹抹脸上的残泪,连语气中都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激动,连连点头道,“有的有的,夫人想吃什么?奴婢这就给您去准备!” “甜的咸的,都来一点儿吧。”主要是她也不知道这个朝代都有什么美食。 辛夷想了想,最后补充道,“对了,再来碗清粥。” 等到侍女的背影离开后。 辛夷才掀开被子下了床榻,同时用力摇了摇有些发晕的脑袋:嘶,还是好疼。 她捧着脑袋问:“系统,这时空穿梭的后遗症大概什么时候才能消失?” 随即一道冰冷机械的电子音,缓慢地在她识海中响起,“宿主不用担心,大概半个时辰之后,你的头痛不适感就会减退。” 得到肯定的回答,辛夷松了口气。 然后她顺势来到妆台旁的铜镜面前,微微打量起自己在这个小世界的面容。 这一看辛夷就愣住了:好美。 杏眼烟眉,一张鹅蛋脸透着书卷气和婉约,扮演个西子捧心绝对不在话下。 非要挑点儿毛病的话,那就是原主常年在病中,肤色显出了几分不健康的苍白。 但还是很美。 温柔的,带着药香的破碎感美人。 “长成这样……也能被渣?” 辛夷不理解:老婆都长成这样了,那渣男竟然还不满足的去找外室? 系统敏锐的监测到她内心的其他活动,提醒道:“送宿主过来是有任务在身的,不是让你来搞水仙的。” “咳咳……”辛夷假装咳嗽一声,视线却没立刻从镜子上离开,“放心,我心里有数。” 她所在的时空公司要开发一款沉浸式游戏,需要一些足够真实的数据模本做支持。以便后续完善游戏细节,并且补充可能会出现的突发状况。 所以选中辛夷来做这次测验。 这是一个历史上没有的朝代。 原主名叫邬辛夷,是个典型的古代世家女,从小便被教养琴棋书画,礼仪规矩。不到十六岁就被许了亲事,嫁给当时的侯府大公子——也就是现在的侯爷沈归做妻子。 可惜原身是个病弱小姐,有心悸的毛病,第一次洞房花烛夜就因为心悸犯了,中途晕过去,两人没有正式同房。 后面不知道是顾惜她的身子,还是嫌弃当初那一幕晦气,成亲将近两年,沈归再也没有在她房间留下来过夜,逢着一些团圆佳节也是坐下来说会儿话就走了。 原身也是个怯懦不争的性子,背地里偷偷流泪多少回,但从不敢面上争辩什么。 直到沈归遇到了真正能令自己心动的姑娘,郑妩。 郑妩是江南茶商的女儿,跟着爹爹来京城见世面,没想到被流氓恶霸当街调戏,恰好被路过的沈归所救,从此便对他芳心暗许。 就算知道他已有妻室,心里也只有酸涩,没有后悔,心甘情愿地做了他的外室。 原剧情中,沈归再过不久便会将怀有身孕的郑妩迎入侯府,并在她生下孩子的数月之后,从妾室抬为平妻。 而原主邬辛夷则搬到了离丈夫更远的偏院,身子也一日日的愈发不好,最后的结局是没过多久就香消玉殒了。 沈归这边也是好景不长。 夺嫡之争中以他为代表的侯府站错队,最后输得一塌涂地,不仅自己的侯爵之位被弟弟“沈如芥”抢走,就连最爱的女人也没能留住。 是的,作为一篇合格的狗血文,侯府庶子沈如芥也喜欢上了郑妩。 并且他们的初遇,非常的具有戏剧性。 沈如芥和兄长并非一条心,沈归是太子党羽,沈如芥却一直在为七皇子做事。 所以他偶尔会出手,暗中清理掉一些妨碍七皇子的挡路石。 有次沈如芥重伤,慌不择路躲进了郑妩的闺房,对方表现得却不像寻常的闺阁女子那样惊惶。 她不仅没有声张,还巧妙的帮他遮掩,只提了一个要求,“请公子不要伤害我们主仆性命。” 重伤雨夜,惊鸿一瞥。 从那以后他便对郑妩念念不忘。 直到七皇子得势之后,侯府实权落到了原本不受宠的沈如芥手上。 他在报复沈归的同时,目光又一次控制不住的落在了郑妩身上。他对郑妩的感情不仅没有消散,反而在压抑过后更加浓烈,已经到了不能罢休的地步。 于是就有了后面的强取豪夺情节。 沈如芥以沈归的性命做要挟,逼她另嫁。郑妩倍感屈辱的同时,又不得不妥协,然而不等她含泪嫁过来,就听闻了沈归和幼子葬身火海的消息。 她笃定是沈如芥做的,满怀恨意的悄悄将匕首藏在嫁衣的衣袖中,在大婚当夜和沈如芥同归于尽。 听完全部的辛夷,捧着脸叹了口气:“这不就是一篇虐恋情深的男二上位文吗?” 虽然不是正规渠道的上位,有强取豪夺的成分在,而且最后主角们be得轰轰烈烈。 系统:“宿主要这么想的话,也可以。” “所以我这次要攻略的任务对象是谁?” 系统:“沈如芥。” 辛夷:“……” 看来还是高兴早了。 沉默的空隙,系统很快调出了更为详细的任务对象信息资料。 然后非常负责的灌入辛夷脑中。 ——沈如芥,侯府二公子。 生母是个身份低微的暖床婢女,生下他没多久就被抓住偷会情郎,然后被怒火中烧的老侯爷命仆从捆了,和奸夫一齐沉塘。 事情却没有就此结束,随着沈如芥渐渐地长成少年,老侯爷的疑心病也越来越重,越看他越觉得不像自己的种。 杀了他吧,怕杀错。疼他吧,又觉得心里头隔应。 也因此,沈如芥一直过得很惨。 不止是侯府的长辈,就连小辈之间都可以随便找个借口欺负羞辱他。 要说整个侯府里唯二没折辱过他的,除了他的朱砂痣郑妩之外。 就是原主邬辛夷了。 因为原主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背景板:别人暗度陈仓,她当背景板;别人兄弟阋墙,她当背景板;别人恨海情天,她还是当背景板。 透明得仿佛不存在。 也正是太没存在感,没人恨她也没人爱她,就连后来病死了都没什么人真的在意。 “叮”的一声,信息接收完毕。 系统开始发布任务:“宿主当前共有两个任务,分为主线和支线。” “主线任务:阻止悲剧发生,攻略每个小世界里的偏执男二,好感度达到100%” “支线任务:达成虐渣成就,开启渣男的追妻火葬场模式。” “除此之外,小世界里的任务对象都是偏执型人格,宿主需要教给他们正常的感情。” 辛夷:“……” 就他们这层人物关系,能正常就有鬼了好吗。 她刚想吐槽,忽然空中掉下来一支透明药剂,正落在她怀中。 “这是什么?”辛夷拿起来研究,同时凑过去嗅了嗅,好像没什么味道。 “情感抑制素,宿主可以把它理解为升级版的忘情水。” 辛夷皱了皱眉。 系统解释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宿主只需完成攻略任务,无需付出真心。这支药剂除了抑制情感之外,没有其他副作用,宿主可以放心服用。” 听完解释之后,辛夷非常干脆的掰开药剂,将里面甜水一样的东西仰头饮尽。 然后将瓶口朝下,“喏,现在可以了吧?” “可以的,宿主。” “我能问个问题吗?为什么会选中我?” 虽说她之前也做过几次任务吧,但都是当真·炮灰女配,平均一集下线,除了熟悉各种作死姿势之外,在攻略层面上真的没半点儿经验。 “宿主还记得问卷调查吗?” “记得。” “经过系统评估,您是绿茶属性最明显的。” 辛夷:“……” 这系统怎么不说人话? 好想给它写小作文哦,八百字的:) 于是阿盈提着食盒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辛夷那张羞怒交加的脸:夫人……这是在生侯爷的气? 不过这样倒是比之前心灰意冷的样子,显得有生机多了。毕竟自从知道侯爷养了外室之后,夫人想到侯爷就哭,梳妆也哭,睡觉也哭。 西湖的水都没有她的眼泪多。 而辛夷则是在嗅到了食物香气的那刻起,碎掉的心就已经拼好了一半儿。 现在没有什么事情比吃饭更重要,因为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外面本就阴沉的天幕骤然下起雨来,斜飞的雨丝打动窗棂,吹得红木吱吱作响。 阿盈连忙起身去关窗,转头看见夫人乖乖坐在桌前吃饭,心里满是欣慰。 等到用完膳已经是两柱香之后。 看着辛夷吃掉最后一块儿果脯,她问,“夫人既是心情好些了,要不要去凉亭里走走,透透气?” “可以啊。” 辛夷前脚刚点头答应,后脚守在门外的丫鬟就过来低声通禀说侯爷那边来人,喊她过去一趟。 “他能有什么事?” 原剧情中沈归总共也没主动找过她几次,而且每次都不是什么好事,原主每见他一回,就伤心得身体更差一点。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来了? 阿盈闻言似乎想起来什么,附在她耳边小声的提醒道,“奴婢猜,应该是二公子回来了。” “沈如芥?” “夫人忘了?前段时日侯爷听说幽州有一味治愈心疾的草药,生于悬崖峭壁、虎狼环伺的凶险之地,便差遣了二公子孤身前往,求取神药。方才奴婢去准备午膳的时候,好像就瞧见了二公子的马匹。” 阿盈越说越觉得可信:“一定是了一定是了!可见侯爷心中,还是有夫人的!” “……” 呵呵,有个鬼。 打着她病弱心悸的名头折磨沈如芥还差不多,如果可以的话,他巴不得沈如芥直接死在外面。 2、闺秀嫂嫂×貌美病娇2 雨声潇潇,衬得斑驳残叶也愈发飘零。 冷风顺着油纸伞湿漉的边缘吹进来,细密而刺骨,连同不远处昏暗的天色,叫人霎时便觉得衣衫单薄。 在去见沈归的路上,系统一直喋喋不休的叮嘱,“宿主,你可不要露馅儿了,千万要忍住别骂人啊。” “沈归虽然渣,但你是做任务的,记住你的人设!” 太聒噪了。 听得辛夷想伸手堵住耳朵,她忍不住啧道,“这么担心啊,刚才不还说我是绿茶属性最明显的吗?绿茶祖宗都亲自出马了,还不把心放到肚子里。” 而且说实在的,她觉得按照原主的背景板程度,那渣男能记住自己老婆的长相就不错了。 他都没爱过邬辛夷,能有多了解? 说不定她现在懒得理睬沈归,对方还会把她的反常当做“欲擒故纵”,因为想要笼络夫君的心,耍些吸引他注意力的小心机和手段罢了。 只要不在他面前大变活人,李逵变李鬼,问题就应该不大。 至于沈如芥,那就更加不用担心了。 两人别说熟悉彼此了,就连说过的话应该都不超过五句,还是虚情假意的客套问好的那种。 不过…… 辛夷抬步踏上一阶青石板,同时提了下被雨水溅湿的裙边,淡声道,“系统,咱们打个商量行不行?” “什么?” “以后如果没有什么重要提示的话,你能不能尽量少说话?” 系统思考两秒:“可以的宿主,虽然这是个有点儿奇怪的要求……方便说明一下原因吗?” 辛夷呼出一口气,认真而坦诚,“因为你的声音,真的很难听。” 非要形容的话,就是比自带的听书系统还要难听一百倍!毫无情感毫无起伏,比老太太坐在床边嗑瓜子儿还要乏味,听得人脑子嗡嗡疼。 要是一次两次就算了。 听多了简直就是精神污染!而且这种声音会伴随她进入每个小世界,想想就觉得可怕。 系统忽然抱歉的“哎呀”了一声,“这个啊,忘记告诉宿主了,系统匹配的音色是可以自主选择的。” 辛夷:“……” 那你不早说。 最终她挑选了一个可爱之余,听起来又有些谄媚的声音,非常之狗腿子。 这样她以后在做任务的时候,就显得没那么苦逼了。 不得不说,侯府的生活实在奢靡。 只不过是从一个院子走到另一个院子,她们就走了好几盏茶的功夫,磨得辛夷脚都痛了。 她忍了又忍,终于打算开口的时候,正巧抬头看到了“沈园”的牌匾。 于是又将话默默的咽了回去。 耳边阿盈提醒道,“台阶湿滑,夫人当心脚下。” 同时将伞面微微抬起来,然后惊讶的低呼一声,“是二公子……” 辛夷闻言一愣,视线不受控制的跟着望过去。 浓云密布的天色下碧瓦朱甍,寂静无声,仿佛一切都被压低在朦胧不清的雨幕里,只有少年的那道身影挺拔。 她以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见到的会是沈归。 没想到是沈如芥。 少年一身玄衣,很瘦,皮肤很白,模样清冷,生了一双极好看的凤眼,但乌沉沉的睫羽总似不经意低垂着。 叫人看不清他眼底情绪。 许是路途艰险,许是日夜兼程,沈如芥身上、脸上都有明显的伤痕。 本来他穿着深色衣裳,还看不出受的伤势有多重。 可现在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雨,他又被沈归以休息为由,拦在廊外等候。 没过多久所站立的地方就汇聚成一滩血水,血迹渗入青石板的缝隙里,叫人只是远远的瞧上一眼便头皮发麻,这……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凶案现场! 辛夷甚至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儿。 原主的身体本来就差,这个当下更是生理性的有些发晕,她将手用力压在胸口处缓了缓,才不至于站不稳。 反观少年却没什么表情,依旧泠泠的站得笔直。 就好像那血不是他的。 辛夷:好可怕的心理素质。 如果换成她老早就抱着脚痛得满头大汗,恨不得原地跳起来了。 “他没有痛感吗?” 系统用欠揍的可爱语调回答,“不知道,不过这种事不在宿主应该考虑的范围。他痛他的,你攻略你的,答应系统,做个冷血无情的女人好吗?” 辛夷:“……” 这也不能全怪她,人就是本能的会对长得好看的人有滤镜嘛。 尤其是沈如芥这种特别好看的。 那张脸……真是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坏蛋。 欺骗性太强了,如果不是有系统在耳边不住的提醒,辛夷完全没办法把他和“反派”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不过说到任务,辛夷倒是忍不住好奇起来,“他现在对沈归的好感度是多少?” 系统:“-10000%。” “啧……”虽然知道沈归向来不把这个弟弟当人看,但她也没想到会低到这种地步。 怪不得原剧情里就算为了博得郑妩的欢心,他都没想过要留下沈归性命。 “那对原主邬辛夷的呢?” 系统:“-75%。” “凭什么!原主又没有得罪过他!” 系统安慰道,“宿主放心,经过检测,就算路过条狗他的好感度都是负的。而且和对沈归的好感值比起来,沈如芥已经是快要爱上你的程度了。” 快被爱上的辛夷:。。。。 阿盈见自家夫人望着二公子所在的方向,好半天没有反应,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催促道,“侯爷在等着呢,夫人快进去罢。” 辛夷闻言挪了挪脚步,却没立刻进去。 而是抬步靠近了那一处无人问津的角落,她小心翼翼的迈步,裙裾蹁跹,尽量不让地上积聚的血水溅到自己身上。 她的这点儿动静,自然轻易被沈如芥捕捉。 少年薄唇微抿的立在雨中,好似写意画中的隽冷修竹,俊秀的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 直到他的视线里出现一双盈盈素手,同时扑至鼻尖的还有浅淡药香。女子的罗裙停在他面前,裙裾被风吹起一角,婉约得像新开的菡萏。 他抬眼,看到了辛夷的脸。 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苍白美丽的小脸上满是不忍和关切,“那个……你要不要先站到檐下等着?”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不仅是阿盈,还有纷纷将耳朵伸得老长的其他仆婢——夫人怎么会愿意主动跟二公子搭话? 她平日里病弱寡言,人也总是看起来恹恹的,除了侯爷之外,没见对谁上过心。 况且侯爷一向最厌恶二公子。 明显到就连老侯爷还在世的时候,都知道这两个儿子注定不能兄友弟恭。但他偏疼大公子,每年的团圆饭从来不让沈如芥同席,免得扫了众人兴致。 而夫人爱慕侯爷,自然也跟着不喜二公子,所以就算看见沈如芥受伤受罚,也是常常避如瘟疫。 除非实在避无可避,才会说上两句场面话。 辛夷自然是听不见她们的心理活动,只是望着少年俊秀的脸庞,脑子里忽然浮现过一幕场景。 不知道是原主残留的记忆,还是系统灌入的信息。 夜巷里的少年撑着胳膊从地上爬起来,勉力擦干剑刃上的污血,用着稚嫩清冷的声音答道,“沈如芥。” “命如草芥的芥。” 风吹得更紧了,令眼前有些怔然的女子打了个哆嗦,接着重新对上他的视线。 这一次倒不只是询问了,她皱着眉从怀里掏出帕子,然后按在他不断渗血的手背上,“这雨估计停不了,你还是站到檐下等吧,再淋下去会伤口感染的。” 沈如芥也皱着眉,他表达抗拒的同时淡声道,“不必了,兄长不喜被打扰。” 随着他的动作那方绣着棠花的丝绢手帕就那么擦过手背,飘曳着落进了脚下满是血污的雨水中,瞬间被浸得不能要了。 辛夷:“……” 所以说,这就是-75%的好感度吗? 阿盈见二公子如此不识好歹,也有些不高兴,当下小声催促着,“夫人别管他了,他不是经常受伤么?还是侯爷这边比较要紧。” “夫人……” 辛夷知道按照自己目前的人设来说,对一个没多少交集的人关心太过,也会显得奇怪。 于是不再强求,只是离开前抿开唇浅笑着说了句,“谢谢你费尽辛苦为我寻药,这份恩情,我日后会还的。” 沈如芥没说什么。 因为他并不是因为在意她的伤病才前往幽州,也不是为了她才受伤。 所以她的感激根本就没有必要。 甚至就连沈归,对她也没有丝毫在意。 邬辛夷恐怕还不知道:在她面前克己复礼的沈归,其实早已背着她悄悄的养了外室,而且还待对方如珍似宝。 雨水浸湿他的眼睫。 他略有嘲讽地勾了勾唇角,竟有些期待起日后她美梦破碎的那一幕,一定……会很有趣。 * 辛夷走进屋中,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画像前摩挲暖玉的沈归。 男子身姿欣长,穿着绛蓝色的宽大衣袍,长发束在玉冠里,模样亦是少有的俊逸,眉目间有积淀下来的贵胄威仪。 而他对着一副画像如此投入的原因,当然也跟郑妩有关。 前几日郑妩闹着要学作画,沈归便宠溺的亲自抽了时间教她。这是在那间世外桃源般的小院里,他心爱的女人窝在自己怀中,由他握着手一笔笔认真画下来的。 辛夷联想到原主和郑妩的结局,不得不感慨起沈归真是有点儿东西:不管是不爱的女人,还是心爱的女人,跟在他身边都没有好下场。 真是天生的克妻命。 虽然长得还行,但是不干人事。 最可怕的是身子已经不干净了,属于早早烂掉的黄瓜,放在乙女游戏里,怎么说呢……出个9.9包邮的徽章都不一定有玩家买。 就在她嫌弃吐槽的当下,沈归终于也注意到了她。 而且还非常不心虚的倒打一耙,质问道,“你刚刚在发什么呆?” “……” 辛夷噎住了。 总不能说在想他没人买。 3、闺秀嫂嫂×貌美病娇3 其实沈归也是随口一问,并不是真的关心她在想什么。 但他的视线仍旧停留在辛夷身上。 女子穿着淡色罗裙,雪肤花貌,一双眼睛格外生得乌润。许是常年闷在闺阁的缘故,露出的小截手腕白得晃眼,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辛夷察觉到了他的打量,故意羞涩一笑,声音也柔柔的,“在想什么时候能将身体调养好,能为夫君添个子嗣。毕竟……” “毕竟侯爷待我这样好,不仅处处为妾身考虑,成亲以来更是从未有过旁人。” 沈归不说话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竟从这话里嗅出了几分讽刺的意味。 但面前女子依旧那么弱不禁风,模样怯怯的,仿佛抬头看他一眼都要鼓起天大的勇气。 她怎么可能有心讽刺呢?明明是爱慕极了他。 而且阿妩的存在仍旧是个秘密。 他既然不曾主动提起来过,邬辛夷又整天病怏怏的连房门都很少出去,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呢?除非有谁故意告诉她。 于是他将不该有的疑心收了回去,语气也温和下来,“今日特意喊你过来,是想把从幽州寻来的药草亲自交给你。” 说到这儿,他也似乎终于想起来那个站在廊外淋雨的弟弟,吩咐门外婢女:“叫沈如芥进来。” 转身对上辛夷目光,又默默地补上一句,“不知变通的等在雨里,旁人看了还以为我这个做兄长的苛待他。” “侯爷自然不会如此。” 辛夷暗道:对啊对啊,你只是厌恶他到府里头的丫鬟仆役人尽皆知罢了。 底下人吃着主子的饭,自然懂得该怎么做差事,所以沈如芥的院子几乎没人打扫,他的吃食虽然不至于是残羹剩饭,但跟侯府里的其他公子小姐也是没法子比的。 窗棂半开着,忽然吹过一道冷风。 辛夷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抬头间就看到沈如芥进来了。 他身上自然已经湿得不能看。 有几缕被雨水打透的黑发贴在苍白脸侧,还在滴着水,空气里混杂着一股甜锈似的血腥气。 沈如芥知道自己不受待见,所以站得并不近,进来后也只是淡声喊了句,“兄长。” 沈归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皱眉。 脸上不仅没有丝毫关切,反而都是藏也藏不住的嫌恶,“只是让你去幽州取个草药,怎么就能狼狈成这样?” “兄长的吩咐不敢耽误,故日夜兼程。” 那张脸纯白无害,就是连一丝的不满和怨愤都没有,仿佛理应如此。 辛夷啧啧称叹,忍不住跟系统说,“他倒是能屈能伸,听到这种话都不生气欸。” 这么辛苦的受了一身伤,不仅没有讨到好,还要站在雨里淋个湿透,然后进来听对方高高在上的指责。 换位思考一下,辛夷立刻觉得委屈炸了。 完全不能忍啊! 系统回道,“是的,所以宿主加油哦。” “……” 沈归倒是习惯了他的不露情绪,也懒得浪费时间陪他做戏。 直接将手中暖玉搁在案上,冷着脸吩咐道,“好了,把药放下,你回去歇着罢。这两日不必出府了,留在府里养伤。” 闻言沈如芥淡声,“多谢兄长关怀。” 他将怀中的一只檀木窄盒放在了案上,没再做其他停留,径自转身。 * 辛夷也没能在沈归处停留多久,因为他明显的跟她没什么话说,以前没有新欢的时候都这样,眼下有了郑妩,更是这样了。 所以她红着脸说了些温言软语,在自己都觉得肉麻恶心之前,赶紧抱着檀盒离开了。 阿盈撑着伞,想到什么似的在耳边取笑她,“夫人和侯爷已成亲两年,还总会忍不住在他面前脸红,真像个未出阁的小姑娘。” 她其实原本还有些担心,怕夫人看到侯爷会想起那桩伤心事。 但仔细想想哪个男子没个妾室呢?若是夫人哭着不给纳,还要被人背后嚼舌根议论,说她善妒。 辛夷则是莫名心虚。 当然脸红了,就原主这个身体她都硬撑着憋了半分钟的气,再不走就变异成茄子了。 于是她掩饰性的低眉笑了下,“是啊,侯爷他……其实也有很多优点。” 起码扔火葬场里,还能给锅炉升温。 夜雨淅沥,一直断断续续的下到了天明。 辛夷在梦里都能听到雨声,不过也许是被子柔软,她这一夜睡得格外沉。 直到…… 她忽然被脑子里的一阵闹钟声吵醒。 辛夷有点儿惺忪的皱眉,捂着耳朵抵抗了几秒,然后愤怒的坐了起来:“!!!” 这是什么? “系统你出来,为什么古代还会有闹钟啊!” 辛夷还是天真了。 她以为自己到了古代怎么也能睡个好觉,没想到万恶的资本主义根本不放她! 系统的回答欠了吧唧:“宿主你要稳住人设,邬辛夷是个有才学的闺阁小姐。六点钟就要起床读书临字,中午弹琴,下午作画,偶尔晚上还要挑灯绣个香囊。” “……” “…………”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宿主还是赶紧起床吧,否则系统要扣你积分了。” 辛夷闻言哼出不屑的笑,“别开玩笑了,我有积分吗?” 攻略进度还为零呢,能有什么积分,想吓唬人也不挑点儿可信的说辞。 “是宿主在时空局的工资,银行卡连到系统商城,直接兑换积分。” 系统慵懒补充道:“秒兑。” “……” 她和资本家不共戴天! 于是阿盈像往常那样,端着铜盆银篦子进来侍候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家夫人披散着乌发垂头坐在床榻边上。 衣衫单薄,脸上的神情泫然欲泣。 “夫人这是什么了?”阿盈连忙放下手中物什,上去扶住她忧心询问。 “可是做梦魇着了,还是心口不舒服?” 辛夷虚弱的靠着她的肩膀,声音也游丝一样,“没什么,就是睡不着,很想起来读书。” 阿盈这才松了口气,“夫人已经够刻苦了,又不用考取功名,可以多睡会儿的。” 但看到辛夷仍旧低落的模样,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若实在那么想读,要么明日……再早起一刻?” “……” 辛夷不敢再说胡话了,她乖乖坐在铜镜前,让阿盈给她梳头。 很奇异的,她惺忪的睡眼穿过铜镜,竟似是看到了一个在上早六的女大学生。 阿盈满眼笑意,伸手摸了摸坠在她耳间的白玉珠耳珰,然后开心的去匣子里挑选素净的簪花。 “夫人今日就戴这枝花好么?” 辛夷强打起精神来看了一眼,然后没什么意见的点点头,“可以。” 等到她在阿盈的帮助下里三层外三层,换好了繁复仙气的衣裙,困意已经消散了大半。 然后她坐在窗边的案前,伸出葱根似的手指,握住了一本厚厚的装订古籍。 这一直就读到了中午。 中间系统想劝她可以换一换,练练字,辛夷嫌累,假装没听见。 怎么说呢?有时候你以为她在看书,但其实她在神游。 但你以为她在写字,她就真的在写字。 用完午膳,阿盈把煎好的汤药给她端过来。 里面加了那味幽州寻来的灵草,闻着没有多少苦意,倒是有一股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 辛夷不用做什么心理建设,就把它全部喝了下去,她问系统,“这玩意儿真能把原主的身子调养好吗?” 其实昨天晚上就应该煎来喝的,只不过这东西有讲究,要熬五个小时以上才能把药效完全催发出来。 所以今晨她刚起床,阿盈就吩咐膳房的嬷嬷去煎了。 “是有用处的,宿主放心喝。” 辛夷撑着下巴靠在窗前,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出沈如芥昨天满是伤的模样。 想了想,有些犹豫道,“你说我现在去给他送个伤药什么的,算不算无事献殷勤?能不能拉近一些彼此的关系?” “算知恩图报。” 后半句系统忍着没说:虽然沈如芥会把你当成蠢货。 * 侯府一处较为偏僻荒凉的别院里。 少年喝了半碗祛寒姜茶,然后将昨夜脱下的血衣洗干净晾好,因为需要使上些力气,藏于衣袖下还未愈合的伤口崩裂了寸许。 但他脸上的神情变也未变。 仿佛早已经对这种程度的痛觉感到麻木,当然不止是他,府中任何一个人都是如此。 没人会对他心生怜悯。 更加不要说超出客套范畴的示好和关心,那是没用的东西,他也不需要。 忽然间。 虚掩的门扉被叩响了两下,沈如芥第一反应是压抑不住的戾气,因为以往会过来招惹他的只有沈纤纤。 她和沈归一母同胞,同样厌恶他,手段却并不相同。沈归更虚伪,而沈纤纤更直白。 但很快,他眼底的阴鸷杀意就平静下来。 不对…… 如果真是她的话,定然不会是这样轻轻的叩门声。 沈如芥皱着眉走过去,抬手将门扉拉开。 接着微微一怔,似乎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嫂嫂?” 4、闺秀嫂嫂×貌美病娇4 他喊完这声“嫂嫂”,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来这里做什么? 辛夷轻轻眨了下眼睛,一副小心翼翼的胆怯模样,用很柔软的语调问,“我能进去吗?” “门前风大,有些话我想进去再说。” 她选择果断出击。 因为辛夷有一种异常强烈的预感,若是自己不主动开口,恐怕就是站到天黑,沈如芥也不会让她进去。 “……” 少年沉默一瞬,就挪步让开,“可以。” 然而那双冷漠的眼睛却始终盯着她,似乎在暗自揣度猜疑,嘴上淡声道,“只不过此处简陋,嫂嫂不要嫌弃就好。” 经过昨天的接触,辛夷已经对这种不友善的目光完全免疫。 因为据她了解,沈如芥平等的讨厌这个侯府里的所有人,真要说起来,她的排名还算靠后呢! 系统:“……” 就那点儿为负的好感值,真不知道有什么好骄傲的。 辛夷才不在意那个碎嘴子系统。 她眉眼弯弯,冲着少年露出个极温柔的浅笑,“没关系,当然不嫌弃。” 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得上啊!打工人哪有那么多选择? 等她进到了院子里,在婢女的搀扶下踏进那间破落的屋中,沈如芥的情绪依旧有些冰冷。 辛夷打量了一圈。 好破,这里也破,那里也破。 一张桌案,一张床榻,还有几扇掉漆的窗户,没看两眼就把屋里的陈设看完了。 她收回目光,转过头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昨天淋了那么久的雨,有没有重新上药?” 说话的同时,她身子仿佛无意识的靠近了些。 让人能清楚看到那双乌润明净的杏眼,还有脸上毫不掩饰的关心。 昨日那股萦绕在雨幕里的药香又一次扑到鼻尖,令人无从躲避。 沈如芥抿着唇,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谢嫂嫂挂心,没什么大碍。” 他不喜欢别人靠他这么近。 也不习惯。 虽然她身上并没有那些庸俗甜腻的脂粉香,闻着并不让人生厌。 而辛夷本就在认真的望着他,自然是捕捉到了少年眼底一闪而过的戾色。 她知道要循序渐进的道理,倒也没继续靠近,转身从阿盈手中拿过一小罐药膏,伸手递了过去,“这是京城能买到的最好的金创药,据说对止血有奇效,希望能对你的伤有点帮助。” 最重要的是真的很贵,花了她足足好几十两银子呢! 虽然那些银子不是她的吧,而且就算离开小世界也带不走,但真给出去的那一刻,辛夷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了肉疼。 阿盈本来也不太能理解。 为什么夫人忽然对二公子这么好,那副幽州灵草,就算要谢也应该谢谢侯爷才对啊,没有侯爷的吩咐他才不会去呢! 不过她又仔细想想,夫人就是这个性子,平时对待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很好啊。 别看其他院子的婢女表面威风,其实阿盈知道,她们暗地里都十分羡慕自己,起码不用担心挨骂挨罚。 所以总结起来就是:夫人真的好善良。 至于这个药膏。 沈如芥买回来的确实用完了,而且他之前也不用那么好的,虽然替七皇子做事之后手上不缺银子,但他习惯了几十蚊的那种。 他看着辛夷手上那瓶,没有立刻接过来,而是问,“为什么给我这个?” 他不是第一次受伤,这次也不是最严重的。 邬辛夷自从嫁入侯府以来,从未主动跟他产生交集,生怕惹得沈归不悦。 只不过她性子实在软弱,最多就是冷眼旁观,或者干脆躲得远远的,不会像旁人那样主动来奚落折辱他罢了。 他视线一瞬不眨的攥住她,不放过脸上任何一个细微表情,试图看穿她最真实的目的。 辛夷心道:因为要攻略你呀。 当然她嘴上是不可能这么说的,于是她微微一愣,好似反应了两秒,语气认真:“因为受伤很疼,我希望你能快点儿好。” 怕他疑心,还特意做出一副神伤自责的模样咬了下唇,期期艾艾的补充道:“我知道幽州之行甚为凶险,也知道你是为了辛苦替我寻药,所以才会受那么重的伤。总之……总之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 “况且一瓶伤药本就不算什么,今后你有其他难处,我也会尽力帮忙的。” 系统:“哇宿主,你真是天生演戏的命,说得我都快相信了。” 可惜沈如芥没信。 不过他倒没再推脱,接过药膏的同时牵动唇角,“谢嫂嫂,那我便收下了。” “叮!沈如芥好感值+1%” “当前对宿主的好感度上升为-74%,宿主再接再励!!” 辛夷惊了:“系统,这是什么情况?” 系统没明白她的意思:“涨好感值了啊,宿主不应该觉得振奋吗!” 撸起袖子再干他丫个2%!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为什么昨天关心他的时候没涨,今天就涨了?” 系统试着分析了一下:“可能是因为,你昨天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付诸太实际的行动。” 今天就不一样了,她不仅特意买了金创药,还亲自给他送来。 辛夷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她抬头看着面前精致俊秀的少年,刚想再说点儿什么,加深一下彼此的联系,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巨大的“嘭!” 好像是谁把柴门给炸开……哦不,给踹开了。 同时脑子里冒出一道清晰的提示音,“叮~重要炮灰角色‘沈纤纤’上线。” 系统道:“接下来她会找沈如芥麻烦。请宿主做出反应,保护攻略对象。” 沈纤纤,侯府五小姐,和沈归是真正的一母同胞,也是整个侯府最任性的存在。 原本她头上还有两个姐姐,不过都已经相继的许了人家,现在府上未出阁的小姐就只剩她一个。 她其实很喜欢沈如芥的那张脸,但因为彼此身份以及从小被灌输的敌意,所以对沈如芥很恶劣。 甚至小时候还拿着树枝,喂他吃过蚂蚁。 长大后她渐渐明白了自己对沈如芥的心思,最初是不能接受,然后便是又气又恼。每次都要打扮得美美的过来挑衅,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辛夷:“……” 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这种降智炮灰?让她本能的联想到初高中的某些男生,喜欢通过捣乱和揪女生辫子来引起注意,不过这次是升级版的而已。 随着那声巨响落下,很快就有脚步声往他们这个方向来。 辛夷侧头看到,少年的脸色瞬间冷了几个度。 “沈如芥!” 面前掉漆的朱门“咯吱”一声被推开,脚步停下,少女清脆跋扈的声音亦重重落下。 沈纤纤穿着一袭丹红色衣裙,生了副娇俏可人的面孔,动作间步摇上的明珠不停摇晃。 刚想冲他发火,就看到了站在旁边的辛夷,立刻从气势汹汹变为疑惑,“嫂嫂……你怎么会在这里?” 辛夷温柔一笑,很轻松的回答了问题,“二公子受伤了,我来给他送药。” 沈纤纤疑惑的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扫,更加不理解了,“什么药值得嫂嫂亲自跑一趟,而且,嫂嫂何时和他这么熟了?” 他们两个平日里有过什么交集么?她怎么不知道。 “是侯爷嘱咐二公子去幽州替我寻药,如今他受了伤,我于情于理都应该过来看看。” 辛夷略微停顿,继续说,“昨日侯爷还特意交代了,这几天让二公子在府里安心养伤,旁人少打扰。我也有些好奇,纤纤怎么会过来这里?” 她的话都是笑着说的,语气也柔婉,仿佛不管说什么问什么都是顺理成章,不带半分敌意。 沈纤纤却被问得良久张不开嘴:“我,我……” 她竟然觉得有些窘迫。 她当然是来找沈如芥麻烦的,是惯例来触他霉头,让他不好过的。 但辛夷在这里,看样子对沈如芥还很关心。 她也不能强硬的做些什么,毕竟对方是侯府的正头夫人,还顶着她嫂嫂的名头。 而且她身体差得要命,万一不小心磕着碰着,晕死在这里可怎么好? 兄长虽然不喜爱她,但也从没有苛待过,如果嫂嫂真的因为她有什么好歹,肯定不能像对待沈如芥那样轻轻揭过去。 说不定还要罚她禁足,跪祠堂还有抄佛经。 不行不行,这可不行,想到这里沈纤纤立刻识时务的摇了摇头。 但她既然来了,若是就这么不痛不痒的回去,心里也闷得慌。 今日非要找沈如芥点儿不痛快才行。 于是伸出手去,想要狠狠捏住少年脸颊,“我也来关心二哥哥啊,想看他的伤好没好。脸上也落伤了么?我看看……” 只可惜,手指还没碰到就被打落。 “你!” 沈纤纤气急败坏,瞪大了眼睛看他,“你疯了是不是,竟敢忤逆我的意思!我若是告诉兄长,保准有你的好果子吃!” 沈如芥不知为何,今日格外不能忍受她的靠近,连装也不想装。 忍着浓烈的杀意与恶心,冷声道,“想告就告,现在,从我的屋子滚出去。” 沈纤纤气笑了,阴阳怪气的重复道,“你的……屋子?这侯府里头有哪一处是属于你的,你给我记住了,兄长才是这个侯府的主人!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摆架子?” 她快气疯了,根本不顾辛夷在不在场,还像往常那样,用极尽侮辱的话来骂他,“你就是你娘偷人才生下来的小杂种,是不干净的东西,怪不得爹爹在世的时候就不疼你。你能活着就应该感谢所有人,明白么!” 辛夷听得心惊肉跳,她想说——你知道什么叫盒饭吗,姑娘。 你的盒饭已经“叮”得烫手了。 于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和攻略任务的硬性要求,她赶紧开口打断了沈纤纤的继续作死,“够了!” “纤纤,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的兄长?实在是、实在是……”辛夷摆出一副惊讶又失望的表情,仿佛被吓到似的捂住胸口。 她的模样太柔弱,明明是在训斥对方,却感觉下一秒就会被对方气晕倒。 沈纤纤不说话了。她心里闷着一股没泄完的火气,瘪着嘴谁也不看,竟似有些委屈。 很生气但不敢顶嘴,怕不小心把她顶死了。 阿盈也是第一次看辛夷这样,担心的慌忙扶住她,“夫人夫人,你没事罢,要不要紧?” 辛夷顺势将头倚过去,虚弱的摇了摇头,“不碍事。” 虽然嘴上说着不碍事,但从头到脚都写着:身娇体弱,假装坚强。 沈纤纤头皮发麻:“嫂嫂……” 她是第一次明明自己也不高兴,还要低头跟别人道歉,“嫂嫂,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 5、闺秀嫂嫂×貌美病娇5 阿盈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议,她、她这辈子竟然还能听到五小姐跟人道歉! 要知道沈纤纤在侯府里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除了侯爷还能说她两句,谁还敢让她有半分不痛快。 甚至丫鬟仆役们进了她的院子,都要心惊胆战着自觉的低声几分。 她竟然会道歉?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阿盈的心情瞬间由对夫人的担心,变成了担心之中夹杂着一丝倾佩。 不过她的眉头仍旧展不开,因为夫人在她心中就是美丽易碎的瓷瓶,碰一下都要紧张半天,“夫人,你真的没事么……” 辛夷再次摇了摇头,“真的没事。” 她抬起一双乌润的水眸,缓缓望向了正在兀自憋屈的沈纤纤,叹了口气,“嫂嫂并不是故意想挑你的毛病,但二公子怎么也算是你的兄长,不管为了什么,你都不该那么说他。” 沈纤纤很烦,她想走了。 平时没怎么跟邬辛夷接触过,不知道她还有这种让人憋邪火的本事。 辛夷当然看出了她的强烈不满。 但作为一个阅剧无数的现代社畜,辛夷最喜欢的时候就是在工作的时候摸鱼刷视频。 家长里短的剧也没少看,什么老公出轨后我把他和小三都送进了监狱、受气包女主大战恶婆婆啦,她都是当电子榨菜下饭的。 对这种小场面丝毫不怵。 尤其是在察觉到身侧少年若有似无的,将那道探究的目光投过来之后,愈发义正言辞,“纤纤,你今日说了许多过分的话,应该同二公子道个歉。” 沈纤纤瞪大眼睛:跟沈如芥道歉,怎么可能! 那个低贱的小孽畜!! 但她顾虑到一些可能出现的意外因素,也只敢不高兴的小声嘟囔,来表达抗议,“哪里就过分了,我小时候还喂他吃过蚂蚁呢。 他气得眼睛都红了,还那种特别阴鸷瘆人的目光看我,但我哭着跑去跟爹爹告状,爹爹将他捆在树上打了一顿,事后他还要跟我赔礼道歉。” 说这话的时候,沈纤纤还一副理直气壮的表情。 仿佛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愧疚的错事,是施恩和赐予,而侯府的其他人也都默许了这个规则。 辛夷:“……” 这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啊,沈如芥超记仇的。 然后她一转头,果然看见了神情冷漠的少年。 辛夷心中警铃大作:完了完了。她不小心听到了病娇反派的童年惨事,不会也被记恨上吧。 系统幸灾乐祸的提醒她,“会的,沈如芥目前对宿主的好感度下降为-120%” “……” “…………” 涨好感度就是挤牙膏,降好感度就是坐过山车。 她真的会呼吸不畅。。。 系统安慰她:“宿主不要气馁。往好的地方想想,你起码让他情绪波动了,不至于继续当个透明人。” 真的吗? 她不信。 许是辛夷那一副红着眼眶蔫嗒嗒的模样,太过苍白易碎,吓到了还在死鸭子嘴硬的沈纤纤。 她最后还是选择低头认错,瓮声瓮气的跟沈如芥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赶紧找了借口开溜了。 屋子里就只剩下她们主仆二人,还有沈如芥。 安静了许久,久到可以听到辛夷强忍着压低抽泣的声音。 少年皱着眉问,“嫂嫂在哭些什么?” 又不是她被当面羞辱,如果只是因为同情的话,会不会有一点太过了? 辛夷睁圆了一双饱含水汽的杏眸,似乎是努力的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却事与愿违,晶莹剔透的泪珠断线一样从颊边滚落。 她用那副哭过之后软糯沙哑的嗓音,轻轻哽咽道,“没想到我们都一样,幼时都不被家里人喜欢……” 沈如芥继续看着她。 辛夷仿佛不忍回忆般的别开了脸,只留鬓边随着哽咽而微颤的绢花,“你不知道罢,其实……我也被喂过蚂蚁。” * 从沈如芥的别院回来,阿盈心里难受极了。 尤其是方才辛夷演得太过,陷入了假哭的情绪,眼眶仍旧红红的,仿佛蓄着惹人心疼的清泪。 阿盈再也忍不住了,“呜呜呜夫人您别哭,您一哭奴……奴婢也想哭。” 已经收尾的辛夷:“……” 她没想哭,只是想让沈如芥忽然掉下去的好感值涨上来一点儿。 阿盈继续啜泣:“夫人……你以前……以前怎么这么惨啊呜呜呜……” 辛夷难得愧疚,为了不让她继续哭下去,只好转移话题,“所以我要想一想,该怎么挽回侯爷的心。” 其实她也确实有这个打算。 除了主线任务之外,沈归这个支线任务也要同时进行,虽然轻重不同,但也不能太顾此失彼。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必须提前计划好和离一事。 按照原剧情的时间发展线,再过没多久,郑妩那边就会发现已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到时候沈归一定会将郑妩接进侯府,给她该有的名分和生活,毕竟那可是自己爱到了心尖尖上的女人,是他宁愿葬身火海也不愿写休书放妻的挚爱。 他之所以现阶段一直捂着没漏风声,是因为没想好到底要给郑妩什么样的名分。 做妾室太委屈她了,抬为正妻又会给邬辛夷难堪。尽管沈归并不会在意原主的感受,可他多少要顾及世家的脸面。 郑妩是注定要替侯府生下嫡长子的。 这已经是打正妻的脸了,遑论沈归会把她宠得没边儿,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好弥补这段不能见光的日子里受的委屈。 而等到郑妩的外室身份,被摆到明面上来谈的时候,也会是辛夷提出和离的最好时机。 在这之前她要想尽办法的博取沈归好感,制造独处的机会,和他培养感情。 要让他清楚意识到,邬辛夷是他娶进门的妻子,不是随便从路边捡来的女人。 最起码要让沈归心中有一个属于她的位置,哪怕仅仅是产生好奇心。 这样才方便她离开侯府之后,为后面的渣男火葬场做铺垫。 而阿盈听到后果然不哭了,抹了抹眼睛问,“那……夫人打算怎么挽回侯爷的心?” 辛夷莞尔一笑,做出个思索的表情,“你容我想想。” * 寒衣节过后,天气渐渐转凉,连夜里的穿堂风都烈了不少。 沈如芥这两日没有被安排差使,待在府里养伤。 侯府里的仆从婢女们闲来总爱议论些什么,比如主子身边发生了什么趣事。 他本来不爱听这些,却在听到辛夷的时候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你们发现没有?夫人最近有些不一样了。” “好像是,脸色没那么苍白了。” “不止呢!夫人以前不爱出门,看到侯爷也总是紧张得说不出话。可这两日,我见她主动去书房找侯爷,等着他用膳。” “我也看到了,而且夫人笑起来好温柔,感觉什么衣裳穿她身上都特别好看。” “昨日夫人穿了件窈蓝色的鲛纱襦裙,唇上涂了胭脂,像樽小观音一样,瞧得我都心动。侯爷用膳的时候多看了她好几眼。” 两个凑在一处窃窃私语的小婢女,并没有留意到假山后的沈如芥。 自然也没看见少年眼底的淡淡讥嘲。 他的这个嫂嫂,倒是没想象中那么笨。 知道眼下最当紧的就是笼络住沈归的心,不叫旁的女人钻了空子。或许她争气一点,还能赶在那妾室进门之前,让沈归对她食髓知味。 到时候楚云湘雨,两边起火。 荫蔽下的少年眯了眯眼睛:他倒是很乐意瞧这个热闹。 * 晚膳之后,别院的厢房中点着一豆青灯。 辛夷打了个呵欠,坐在铜镜前让阿盈帮她拆头发,那个髻挽得太复杂了,她一个人拆不好。于是在初步尝试无果之后,选择放弃。 这几天她又是红袖添香,又是陪沈归看书用膳的,想尽办法缠得他没法子出门,差点儿给自己累脱相了。 她揉揉发酸的脖颈,问系统,“沈如芥现在怎么样了,他的伤好些了吗?好感值有没有变化,需不需要我再去送温暖?” 系统查询了一下,然后沉默:“有,好感值又降了10个点。” 辛夷揉着肩颈的手蓦然僵住,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为什么!我这几天都没见他,也能惹着他?” 不是,凭什么降她的好感值?她可是安安分分的什么都没干啊。 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系统也疑惑,“可能是他最近心情不太好,迁怒也说不定。” 辛夷不能接受这个解释。 哪个狗东西惹得他,他就去讨厌那个人啊,为什么要愤怒转嫁! 这种咬牙切齿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入睡前。 辛夷做梦都在揪着少年的衣角喊“王八蛋!还我好感值”,可惜还没等对方缴械投降,就被一道焦急的声音吵醒了。 系统催促着:“宿主快醒醒,要出人命了,沈如芥悄悄出府去替七皇子办差使了。” 辛夷懵了半天,但是依旧不想睁眼:“啊……他不是伤还没好吗?” 大半夜的不睡觉,瞎跑啥,这不是纯粹闲了没事儿干,非要给自己找麻烦嘛。 系统的语气快急死了:“是啊,所以他会受更严重的伤,而且,这次应该就是原剧情中他撞见郑妩的那回!” 辛夷:“!” 她瞌睡全醒了,立马下床。 6、闺秀嫂嫂×貌美病娇6 夜里的穿堂风凉飕飕的,吹得人两腿打哆嗦。 辛夷匆忙下床,随便披着件衣服就出门了,月明星稀下,她鬼鬼祟祟的猫着腰身躲在侯府门前的花圃后头,手里还扒着一块儿假山石,小声的跟系统讨价还价。 “不是我说,400积分太多了,你们做系统的也不能这么黑吧。” 她只是想让系统帮着作个小弊,能让她趁着侯府家丁不注意的时候,打开府门溜出去。 而且她本来就是要去做任务,这属于合理要求,凭什么扣她积……不对,凭什么扣她工资!!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宿主再考虑考虑。” 系统有恃无恐,语调间一股欠劲儿,“可惜沈如芥不能再等了,他两刻钟之前就出去了。要知道那个在花楼里寻欢作乐的刺史府的公子就是个草包,身边又没带两个侍从,解决他用不了多长时间。” 它“啧啧”两声,赤裸裸的威胁:“说不准你再犹豫下去,沈如芥就在和郑妩偶遇的路上了。原剧情中,他可就是这次对郑妩一见钟情的~” 见她沉默,又很会拱火的补充了句,“一见钟情哦,得不到的话,会发疯黑化外加强取豪夺的那种哦~” 辛夷:“……” 好想给它的碎嘴子上个锁。 它只是一个系统而已,为什么可以这么讨厌:) 都说打蛇打七寸。 系统这番话就正好打在了辛夷的七寸上,她当然只能选择忍痛支付积分。 于是很快的,侯府的门被悄悄打开了一道缝。 有道纤细的影子一闪而过,用小碎步的姿态融入昏茫夜色。 直到拐出前面那条巷口,辛夷将脚踏在粗粝的石头路上,她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总算是顺利的出来了。 只可惜没有马车,而且就算是有,她也不会驾。 唯一的代步工具就只能是原主这双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的腿,幸好侯府就处于京城的热闹中心,她不需要走太远。 子时已过,青石板路的街道上没个鬼影,就连那些吆喝着卖宵食的摊贩们,都回到家里躺在暖炕上睡觉了。 辛夷捏紧披风闷头走路,越着急越出错,差点儿被路边的小石子绊得崴了一脚,直到走了大概四五条街,她才终于停下来。 然后口中呼出一口寒气,抬起黝黑的杏眼,微微打量起四周来。 这里应该就是沈如芥逃避追捕的必经之路了。 他在原剧情里之所以会误打误撞的躲进郑妩闺房,就是因为被追得慌不择路。 不过她既然费尽辛苦的出来了,这个救命之恩说什么都要拿下。 最佳选择就是等在这里,提前为沈如芥物色好藏匿地点,让他能够成功躲过身后的追缉。 这么想着,辛夷的眼睛更加认真的认真搜寻起来。 然后她发现…… 好难。 真的好难。 眼下深更半夜的,街上的客栈食铺都关门了,清清冷冷的,哪有什么合适的地方给他藏身? 总不能随机敲开一户百姓的柴门说,“喂,你们夫妻俩能不能先别睡?我等会儿有个朋友要过来,他刚刚不小心杀了刺史府的公子,正被人追着逃命呢。” 这不是神经病吗? 辛夷光是这么想着,都要被自己脑子里的昏招逗笑了。 就在她忍不住开始焦头烂额之际,视线来来回回扫了几圈,在略过一处堆放草料的马厩之后,微微一顿,又转了回来。 欸…… 这里好像可以。 虽然闻着有点臭烘烘的马粪味儿,但都这种紧迫要命的时候了,还有什么好挑的。 辛夷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真是聪明极了,不愧是她,圆溜溜的小脑袋瓜子就是灵活! 不过很快想到什么似的,忽然有点儿面露难色,纠结之下,还是选择问问系统,“你看是这样……被禁卫们追缉的只有沈如芥一个,能不能只让他自己躲进去,我就站远点儿行么?” 她浑身上下穿得干干净净的,连荷包都是精致且香喷喷的。 实在不想钻马厩。 系统:“……” 它也沉默了,用问傻子的语气问辛夷,“那你觉得,后面追杀沈如芥的人发现他不见了,而你又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会不会以为你是半夜吃撑了,单纯过来溜达消食的?” 辛夷神情颓废,“今天的这个马厩,我是非躲不可吗?” 系统:“好像是的。” 远处有鹧鸪低叫了一声。 浓云渐渐遮蔽住月亮,连本来就稀疏的星子都黯淡了几分。 辛夷渐渐有些站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微有些酸痛的小腿。 皱着眉心中打鼓道,“都等那么久了,沈如芥怎么还不来?不会是忽然更改路线了吧?” “不会的宿主,这里是必经之路,你再耐心等等。” 这话落下没多久,前方终于传来沉重踉跄的脚步声。 辛夷立马激动的抬头去看。 就看见一个穿着不俗且油脑肥肠的醉鬼,晃悠悠的朝她这个方向过来,在看到她的瞬间,绿豆大的眼睛骤然闪烁出□□的精光,“美……美人儿?” 她的笑容就那么僵在了脸上。 辛夷:“……” 卡bug是吧,醉鬼恶霸调戏良家妇女的经典桥段也来了,狗血是狗血,可这大半夜的哪有人来英雄救美啊!下次搞事之前能不能考虑一下现实因素? 那个醉鬼还在不断往这个方向逼近,同时嘴里还美人儿长美人儿短的,说着些不干不净的下流话。 辛夷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担心沈如芥可能会随时出现,不行,不能留这个麻烦在这儿碍事,必须得马上解决才行。 她一边假装害怕的后退,一边把他往另外一个方向引。 同时摸索着周围有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终于,视线落定在马厩旁边的那根半长木棍。 她将它偷偷藏在身后。 和醉鬼保持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微微示弱的说道,“公子,可以送我回家么?我一个人害怕。” 对方本来脑子就不清楚,听了自然是不住的连连点头。 高兴得恨不得立刻把她搂进怀里,美人儿娇娇的哄着讨好一通才好。 辛夷则沉着气将他引到另一条巷子的拐角处。 趁着他不注意藏在隐蔽处,举起棍子重重落下,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把他打晕过去。 她呼出一口气。 也顾不得旁的什么,立刻跑回原来的地方,生怕再晚一秒就会和沈如芥错过。 还好,她刚把气儿喘匀。 就远远的望见了一道挺拔瘦削的少年身影,是……是沈如芥! 他好像受伤了,捂着胸口走得跌跌撞撞,周身气息也更加阴郁冰冷。 辛夷赶紧小跑几步,迎上去,“沈如芥,你、你怎么伤成这样……先跟我来,我带着你躲起来。” 面对忽然冲过来的人,少年本能的觉得危险。 于是想也没想的打算对她出手,剑都架在脖子上了,却在听到那道熟悉的娇怯声线后猛地顿住。 这是? 借着黯淡月光,他总算看清了面前女子的模样,螓首蛾眉,黛眉烟目,就像是话本中走出的游仙。 然后他恍惚又诧异的喊了一声,“……嫂嫂?” 辛夷被脖子上锋利的凉意吓住了,眼眶迅速红了一圈,噙了泪小声道,“是、是我。” 沈如芥将剑收了回去,眉头立刻皱起来,然而疑问的话还没说出口,邬辛夷就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 女子的手柔若无骨,带着旖旎的温度,令他骤然僵在原地。 耳边她靠近了吐气如兰,语气紧张问,“二公子,后面是不是有什么人在追你?我先带你躲起来。” 按理说她出现在这里很奇怪,但沈如芥莫名的信任她,于是收敛了所有的猜忌与冰冷,抿唇不言的任由她牵着急匆匆往前走。 然后,他们就来到了一个……马厩。 浑身干净的闺秀小姐似乎有些嫌弃的拧了拧眉,然后露出个豁出去的表情,伸手拨开了摞在马厩前的草料。 矮下身子,低声招呼他,“快进来!” “……” 他们两个人先后钻进去,马厩的棚子又矮,里面空间又小,而且还要用厚重的草料把人遮掩住。 彼此只能凑得很近,虽然不至于贴在一起,但间隔的空间并不是很大。 沈如芥考虑到女子的清誉名节,竭力的往后面退了退,终于拉开了一点距离。 他的视力极好,哪怕是在夜色中也能看清邬辛夷小巧精致的鼻头,婉约的侧脸轮廓,红润的樱唇,她眨了眨纤长的睫羽转过头来,一双黝黑眸中有安静的水意。 似乎察觉到他的不自在与窘迫,忽然弯起唇莞尔一笑,“你……” “你为什么躲那么远啊,二公子?”她用嘴型说。 沈如芥眼神闪了闪,假装不知的别开脸。 也就是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轻重交杂的脚步声,马厩里的两个人同时屏住了呼吸,生怕弄出一丝一毫的动静。 好在他们并没有发现异常而停留,过了一会儿,外头的那阵脚步声就逐渐远去。 可是出于谨慎的原则,他们仍旧不敢轻举妄动。 万一,他们还会折回来呢?至少要等上半个时辰才行。 马厩的条件实在不好。 辛夷已经被日积月累留下来的腥臊味儿熏得有些头晕,她从袖中掏出方帕子,忍耐的捂在自己口鼻上。可惜只有最初的几秒有用,后面就那股子刺鼻的味道又上来了。 马尿混着草料的气味污杂又难闻,实在很要命。 过了一会儿辛夷忍无可忍,终于问系统,“可以帮忙净化一下空气么?” 这么脏的环境谁知道空气里有没有细菌啊,原主的身子本来就差,别再这儿待嗝屁了。 系统表示,“可以,但要花钱,按平方计算。” 辛夷也顾不上骂它鸡贼和讨价还价了,一口答应下来,催促它赶紧的。 不过为了节省积分,她就只买了自己周围半米左右的空气净化。 金手指一开,整个世界立刻美好很多。 辛夷拿掉捂在鼻间的手帕,深深呼出一口气:妈呀,终于能正常呼吸了。 那边沈如芥的状况也不是很好。 他本来就受了重伤,在密闭不透气的空间里脑子也逐渐昏沉,俊秀的脸庞开始苍白的渗出冷汗。 辛夷心头一惊,赶紧凑过去扶住他,小声询问,“二公子,你没事罢?” 沈如芥不知怎么的,竟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受。 原本还脏乱腥臊的马厩,邬辛夷一凑近过来,就立刻变成了带着药香的幽兰气息。 好像……这一方小世界里,只有她是最美好干净的存在。 他一晃神,撑在两侧的胳膊往下沉了下。 骤然前倾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撞歪了她鬓发边的翠色珠钗。 “沈如芥!” 辛夷简直要疯了,尤其是当她摸到自己手上沾染的一滩黏糊糊腥甜红色液体。 天呐,他怎么流那么多血啊啊啊啊啊。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血。 辛夷瞬间就头皮发麻,万分惊恐的问,“他要是死了算谁的?” 系统凉凉道:“算你的,宿主。” 沉默之中,沈如芥的脑子更加昏沉了。 以至于当辛夷颤抖着抽出手想擦拭指间血迹的时候,他出于求生的本能立刻攥住了她的手。丹凤眼微微下垂,小狗一样祈求,“嫂嫂……” “别走。” “别抛下我。” 7、闺秀嫂嫂×貌美病娇7 辛夷睁大了眼睛:这是、这是反派的撒娇? 她做梦都没想到沈如芥在脆弱的时候,竟是这般模样!这声“嫂嫂”,跟小狗叫姐姐有什么区别? 系统呵呵两声,看透般的提醒她:“宿主别被骗了,这是为了利用你,跟溺水之人想抓浮木是一个道理。万一你胆小怕事,丢下他跑了,或者再转头把禁军给引回来了怎么办?” 辛夷自然知道系统说的是实话。 像沈如芥这种面白心黑的,可能上一秒还在甜甜对你笑,下一秒就能毫无心理负担的抹了你的脖子。 但她也想起之前红颜祸水组的一个同事姐姐,边补妆,边对着镜子哼出的那句话,“别看他现在瞧不上我,以后只想上我。” “辛夷宝宝,以后加入我们红颜祸水组吧,姐姐带你玩弄男人的心,很好玩的。” 她当时露出羞涩又纯粹的笑,看上去有些乖巧局促,“真的很好玩吗?可我害怕让别人伤心。” 对方于是就摸着她漂亮的小脸蛋叹息道,“你已经让我们部门两三个新入职的小男生伤心了,自己还傻傻的不知道,真是天然渣的好苗子。” 许是感受到辛夷的愣神,少年将按在她腕上的手指又紧了紧,眸中也闪过一丝细微不可察的寒光。 但唇角却微微苍白的抿起,似乎有些不安,“嫂嫂……” 他的视线落在女子婉约秀美的面庞上,看到她被按得轻轻痛嘶了一声,偏偏忍耐的委屈红了眼眶。 看上去就一副很好欺负的模样。 娇柔中含着一丝嗔怪,倒是带得她往日端庄的眉眼都鲜活了几分。 沈如芥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心跳滞了一拍,就连掌心接触到女子光腻肌肤的地方,也似乎生出些微的古怪不适与燥热。 其实他并没有伤重到这种程度,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让她离开。或许是心里对她留有不信任和猜疑,也或许是,从未有人在他脆弱时主动靠近过。 而辛夷则是有点头皮发麻,尤其是察觉出自己掌心里满是粘腻的血腥,偏又被人牢牢攥住手腕挣脱不得……她一个连杀鸡都不敢多看的人,眼下的状况真的很要命。 而且他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那么大的力气?该不会是装的罢? 又尝试着挣了两下没挣脱,只好柔弱委屈的眨了眨眼睛,带着颤抖隐忍的哭意,“怎么办才好,二公子流了很多血……” 两道鸦黑睫羽簌簌的发颤,仿佛随时都会承受不住,要当着他的面吓晕的模样。 这也合乎情理,一个病怏怏的闺阁小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她还撑着没晕就已经是坚强。 沈如芥比她还能装,微微竭力的抵在草料旁的梁柱上,痛苦苍白的唇间发出一点闷哼,“不碍事,过一会儿就好了,只要嫂嫂别抛下我。” 那副全身心信任依赖的神情,仿佛他们从前是多亲密的关系。 要是旁人看见了,很难不误会什么。 天上月明星稀,街道四野无比僻静,禁军离开才一会儿,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要在这狭窄逼仄的马厩里多待片刻。 两人靠得更近了,可以听见彼此交错起伏的呼吸,辛夷穿得单薄本来还觉得有点儿冷,现在却被催得有点儿脸热。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为了吻合原剧情中的情节,还是为了给马厩里的诡异气氛降温。 本来就有些压抑的夜幕渐渐浓云密布,很快的下起雨来,而且这雨越下越大,用倾盆大雨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瓢泼的雨幕中,少年的意识似乎恢复了几分清明。 假装随意的开口问她,语气轻柔无害,“嫂嫂怎么会深更半夜的出来侯府?而且这样匆急,以至于身侧竟然没有婢女陪同。是有什么非办不可的要紧事么,兄长知不知道?” 那双丹凤眼盯牢她,如同阴冷狡黠的毒蛇盯住了捕网里的猎物,不允许半点作假。 好家伙,要是没有提前做好心理准备,还真就被他问住了。 不过也是。 要是真的半分怀疑都没有,那也太对不起他那浑身上下的八百个心眼子了。 辛夷想起来原剧情里对于郑妩的描述。 重伤雨夜,她面对忽然闯入的沈如芥,并不像寻常的闺阁女子表现得那样惊惶,而是巧妙的帮他遮掩。所以才会令少年惊鸿一瞥,自此之后念念不忘。 于是在心里思索着措辞,面上却做出纠结羞赧的姿态,看他一眼后就不自觉垂下发颤睫羽,贝齿轻轻的咬住下唇。 像是从未遇到过这般令她窘迫的问题,“二公子,我、我很担心你。” 她松开齿关,重新抬眼看他,被咬过的唇面上留下一道深绯色的齿痕。 然而她却并没察觉到那有多旖旎,眼底的情绪尤其干净,清澈得不掺半分杂念。 “这几日没去探望,我很想知道你的伤势怎么样了,所以今天晚膳过后去看了看,却发现你院中没人,房间里也没有,只有桌案上的包扎伤口换下来的血布……” “我心里不安,心神不宁的眼皮一直跳,而且等到夜深也没见你回来。更是加重了这份强烈的不安感,才会一个人悄悄跑出来。” 说完又满脸认真的跟他保证,“不过二公子放心,我没告诉侯爷,也没告诉任何人,今天发生的事也绝对不会跟旁人提起!所以,不会连累你挨罚的。” 这下换成沈如芥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确实相信辛夷不会将此事告知其他人。 因为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都会损害她女儿家的闺阁清誉。 于是望了她半天,最后也只是拧着眉道,“嫂嫂太过莽撞,此处虽然是天子脚下,也不代表什么危险都没有,下次不要再如此了。” 辛夷心想:不莽撞不行啊,再晚一步你就对郑妩一见钟情了!那我的攻略任务岂不是要泡汤? 但嘴上她还是轻轻附和,带着几分心有余悸,“知道了,独自走夜路确实很吓人。” 马厩的棚子封得不是太好,有些漏雨。 沈如芥的视线里看到女子鬓发间的珠花被雨水打湿,颊边的乌发也湿了一缕,雨水顺着白皙纤细的颈侧缓缓滑落,最后顺着绣着兰草的襟口,没入玲珑起伏的沟壑。 她轻轻打了个哆嗦。 湿漉漉的鸦黑睫羽抬起来望向他,明明那样秀丽端庄,此刻却脆弱得竟似透着一股不自知的媚意。 少年心口一滞,被烫得抿唇移开了视线。 然后深深的皱了皱眉,脸色也隐忍似的阴郁冰冷起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她有说不出的异样情绪。 辛夷见他移开了视线,也不再装可怜。 转而颇有些自信满满的问系统,“怎么样,现在沈如芥对我的好感度应该很高了吧?” 毕竟她都为了救他狼狈成这副模样了。 而且在原剧情的发展中,他可是因此对郑妩一见钟情欲罢不能的。 系统对她的莫名自信相当无语,皮笑肉不笑道:“是挺高的,涨到25%了,宿主可要再接再励哦!” “多……多少?”辛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只有25? 说好的惊鸿一瞥呢,说好的念念不忘呢?怎么还区别对待啊?不是郑妩救他就不行是吧! 看到她备受打击的模样,系统还是安慰了两句,“早说过反派病娇什么的最会装了,宿主还那么容易相信人。嗐,以后引以为戒吧。” 辛夷完全没被安慰到。 她,完全,不能,接受。 这就是区别对待,赤裸裸的区别对待! 一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到底是她关怀得不够体贴细致,还是她不够大胆跳脱,不够豁得出去?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这种时候最不能自乱阵脚了,镇定,必须要镇定。 于是深深吐出两口气之后,辛夷调整了自己应该有的表情,在淅沥的夜雨中汲着身子靠近他。 一副瑟缩又难以启齿的模样扯了扯少年衣袖,“二公子,你要不要包扎一下伤口,血腥味好重……我有点头晕。” 沈如芥转过头,看到她欲言又止的咬咬唇。 然后低头将自己散开的裙裾递到他手上,仿佛安慰自己,也是安慰他的喃喃自语道,“事急从权,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少年一怔,皱了皱眉,“什么?” 女子的一张脸秀美婉约,却说着与她完全不相符的话,“我没什么力气……” “你自己把衬布撕下来一条,我的裙子比较干净。” 8、闺秀嫂嫂×貌美病娇8 等回到侯府,两个人的衣裳都已经湿透。 有轻功极好的沈如芥在,他们自然不必走正门,辛夷耳边只听到一句“唐突了嫂嫂”,就被揽着腰身轻飘飘的双脚离地。 辛夷心道:不唐突不唐突,帮我省了400积分呢。 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头晕了一下,等到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稳妥的落进了院子里头。 四周萧瑟冷清,掉漆的朱红窗户前种了棵歪脖柿子树,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了。 是沈如芥的院子。 系统忍不住感慨:“他还真是不会怜香惜玉啊,否则的话应该先把宿主送回院子才对,起码让你先把这身湿衣服换了。” 不怪它有此发言,辛夷都淋成落汤鸡了,虽然还努力维持着坚强的表象,但嘴唇已经有些微的苍白发抖,不知道是不是冷的。 辛夷听罢,有些摆烂的礼貌微笑,“说的没错,但才25%的好感度,能指望他有多体贴。” 这也是她用来安慰自己的话。没办法,病娇反派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难攻略,真正意义上的道阻且长。 另一边少年已经推开门,然后转过头引她进去,“嫂嫂请进。” 辛夷这个当下,也没有任何矫情的推辞,直接跟着走进了沈如芥的房间。 屋子里的烛火被点起来,很快,少年搬来了一小盆炭火,点着了放在辛夷面前。 两个人的站立之处都在不停滴着水,区别在于沈如芥的是淡淡的血水。 他依旧像往日那样穿了身玄衣,伤处却用扎眼的浅色绸布紧紧缠了一圈,虽然也在渗血,不过明显比在马厩的时候好了很多。 辛夷垂头看看自己又是血渍又是破碎的罗裙,感叹她穿了没几次的裙子,算是彻底没法要了。 沈如芥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女子身上的裙衫被雨水打湿,不留缝隙的贴附在肌肤上,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 眼眸微湿,有一种楚楚可怜的娇艳。 下一秒,辛夷打了个喷嚏。 本就苍白的小脸更加透出几分弱不禁风,让沈如芥下意识的拧了拧眉。 明明此刻身受重伤的人是他,但就是感觉面前女子才更需要照顾。 沈如芥心中生出一种莫名古怪的情绪,在他想要分辨清楚之前,已经听从本能从卧房里取出两件衣裳递到她面前,“都是新的,我还没穿过,嫂嫂不嫌弃的话就先去换上罢。” 辛夷伸手接过来,扒着看了看,然后用疑惑的眼神望向他,“为什么……给我两件衣裳?” 少年于是又看了她一眼,接着很快移开了视线,抿唇淡声道,“你头发湿了,擦擦。” 辛夷:“哦。” 她乖乖去换了,因为原主这副身子在雨水里泡久了,搞不好真的会感染风寒。 沈如芥的房中简陋得要命,除了桌案床榻,多余的东西什么也没有。不过却有一股清冽的松木香,主要是从熄灭的小香炉里飘出来的。 这让辛夷有些惊讶,毕竟对方看上去跟风雅二字完全不沾边,竟然也会熏香? 惊讶之余想了想,又觉得,也是。 不能因为他杀人像砍菜,就忽略了他也是一个世家公子的事实。 辛夷很快换好了衣裳,她先是潦草的把乌发上的水迹擦干。 接着将换下来的中衣和小衣认真团起来,裹在罗裙和外裳里面,确定不会被看到之后,才走了出去。 沈如芥本来在就着烛火给自己上药。 听到脚步声回头,然后就被辛夷挽了好几圈袖口和裤腿的模样给弄得愣住了。 他的身量高,骨架又比她宽大不少。 衣服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腰间用绳带系住仍然有些过分空荡。 辛夷走过去,温柔从他手里接过药膏,一双烟水般的眸子望向他,“二公子伤重,不方便够到肩膀,我来帮你包扎上药罢。” 话说得很好听,但其实她会上个屁的药。 不过是想通过这种间接的肢体接触,来试着拉高他的好感度罢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艺高人胆大。 她从前不会不代表现在不会,不过就是涂个药而已,应该跟糊墙刷腻子的区别不大吧。 辛夷这么想着,但等到真上手的时候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少年肩头和后背的新伤旧伤交杂,血流不止的地方,甚至皮肉都翻出来。 系统看她半天不动,“宿主在想什么?” 辛夷:“有点儿晕血。” “我还以为你在馋他身子。” 辛夷差点儿咬到舌头,“变、变态啊你,他都快成血窟窿了,我有什么好馋他身子的!” 虽然少年的身体确实很美,腰身像薄刃一样,骨骼筋脉也生得很漂亮。但就是再变态,也不能对着正鲜血淋漓的人有这种歪心思吧! 辛夷觉得自己人格受到了侮辱,气得脸都红了。 “嫂嫂?”少年姿态温顺,似乎在疑惑她为什么迟迟不上手,用那种清冷声音喊她。 辛夷:靠…… 她好像还真的有点儿变态。 怀着一种复杂的自我怀疑心情,她给少年上完了药。因为包扎的时候太过笨手笨脚,不知道轻重,她貌似听到了耳边有隐约的压抑抽气声。 等到所有的一切都结束,已经过去了两柱香的时间。 外面的雨也渐渐停了,月亮从浓云的重重遮蔽中飘出来,庭院中一股雨后的草木土腥味儿。 沈如芥从檀木榻上站起来,漆眸望向她,“我送嫂嫂回去。” * 雁雀叽喳,聚在晴朗的屋檐下,是个显而易见的好天气。 如果不是昨天晚上辛夷睡得太晚,累得要命,现在应该已经起来读书了。 系统还算有人性,知道她做任务辛苦,没有像往常那样吵醒她。阿盈看她还睡着,自然也没有过来打扰。 所以辛夷这段时日以来,第一次睡到自然醒,等她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好消息是:一觉醒来,沈如芥的好感度上涨了百分之两个点。 坏消息是:她不出意料的感染风寒了。 辛夷于是心境悲催:原主这还真是小姐的身子小姐的命,一点儿金手指都不带有的。 系统安慰道:“已经算有金手指了,否则就不是风寒那么简单了。” 梳洗之后,阿盈连瓷瓶里的插花都没来得及换,就去给她熬姜汤了。 辛夷鼻塞的要命,不停的打喷嚏流鼻涕。 过了一会儿,泪眼婆娑的坐在床榻边缘问系统,“为什么我明明做了和郑妩一样的事,沈如芥的好感值才涨到27%啊?” 如果反派这么难攻略的话,原剧情里的郑妩是怎么让他情根深种的。 系统思考片刻,说出自认为很有哲理的一番话,“或许是因为,在宿主进入游戏之后,原本的虚构世界会变得更加真实。” 辛夷:“……” 倒也没有必要这么真实。 因为风寒的缘故,辛夷这两天比较安分的待在自己院子里,养病的同时听听系统自带的有声书,没再去沈归面前乱晃。 喝完姜茶吃点心,日子过得还算惬意。 然而不止她一个人惬意。 沈归也很惬意,没有她的纠缠打扰,他终于能去找他的外室互诉衷情了。 当辛夷听到系统说,他又去郊外的庄子找郑妩的时候,擤鼻涕的手一停。 也忍不住羡慕起来,“狗男人真好命啊,娇妻美妾样样都有。” 系统实诚道,“也不算都有,起码你准备给他戴绿帽子。” 而且党争站错队之后,下场很凄惨的。 听到系统这么说,辛夷的内心总算平衡了一点。 她拈起碟子里的蜜饯放入口中,用假惺惺的语气感叹道,“是吗?那还真是可怜呢。” * 京城外的庄子里。 佳人相伴,风景宜人。假山后的那方池塘引了活泉水,哪怕天气渐寒,也有鱼儿在里面快活的嬉戏游闹。 郑妩有几日没见过沈归了,本来还有些闷闷不乐。 等到他今晨匆匆的过来,放下侯爷的威仪同她柔声解释自己公务繁忙之后,就没什么气性了。 她最在乎的就是沈归的爱了。 只要他心里还满当当的都是自己,那就比世间最浓的蜜还要甜。 也许是两人心有灵犀,郑妩今日特意梳妆打扮过,梳了当下京城女子最时兴的发髻,而且她本来就年纪小,粉面桃花好不动人。 只是她发现沈归有些心不在焉,一起用午膳的时候,总是盯着她身上穿着的那件窈蓝色衣裳看。 于是便撒娇似的,痴痴笑着问道,“侯爷喜欢妾身穿的这件衣裳?不然怎么一直发呆,饭也吃不好了。” 沈归回过神来,对上郑妩那张娇憨嗔怪的脸,脑子里却忍不住浮现出另外一个女人。 他想起来辛夷也穿过同样的颜色,只不过一个是绸缎,一个是鲛纱;一个娇憨天真,一个温婉秀丽。 沈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会将阿妩和辛夷作比较。 当下心里竟然生出微妙的愧疚。 于是伸手抚上阿妩的脸,将她拉坐到自己腿上抱住,亲昵的说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体己话,“晚上我还要回府处理公务,等会我们早点歇息。” 郑妩听懂他的言外之意,脸红了个透,“侯爷怎么成天想这个……” 那羞恼的模样,将少女含情姿态说了个尽兴。 沈归笑着将她打横抱起,走进了后面的那间庭院屋舍中。 等到他从郊外的庄子回到侯府,天色已经彻底昏暗了下来。 他像往常那样用完晚膳打算去书房的时候,看到了等在青石阶上的辛夷。 她一身绯色衣裳,正是最浓郁的胭脂色。 只不过穿在她身上半分不显得俗,反而清艳婉约,透着说不出的秀丽,很有官家小姐的书卷气。 几日不见,她似乎清减了不少。 沈归缓缓踱步过去,沉吟片刻,“这两日……有事要忙,所以没去看你,风寒可是好些了?” 女子听罢柔弱的点点头,唇边攒出丝浅笑,“好些了,谢侯爷关心。” 沈归看她那副乖顺模样,心头不自觉软了几分。 刚想再叮嘱她几句,就被匆忙过来神色惴惴不安的小厮给打断了,“侯爷!侯爷不好了……” 小厮慌得脸色煞白,也顾不上辛夷在不在了,“庄子里的丫鬟说,阿妩姑娘自从吃了几块儿桂花糕之后,就一直不舒服。到了晚间更是呕吐起来,眼下正请了大夫瞧呢,侯爷……侯爷你快去看看罢!” 沈归的语气也骤然冷沉下来,“什么桂花糕?” 小厮也魂不守舍,“听那丫鬟说,好像,就是侯爷带去的桂花糕。” 沈归想起来,他今日出门前。 正好碰上了辛夷的婢女阿盈,来给他送糕点,说是夫人亲自做的,让侯爷一定尝尝。 他走得急,就带到了阿妩那里。 阿妩以为是特意给自己带的,打开就要吃,沈归本来想要伸手阻拦,不过又作罢。 算了。 本来就只是一盘糕点而已,阿妩想吃便吃了,没想到竟然会如此。 他下意识的望向身边的“罪魁祸首”,语气极度失望之余,可以称得上斥责,“邬辛夷,没想到你竟然歹毒至此。” “告诉本侯,你到底在那盘桂花糕里放了什么!” 辛夷仿佛吓住了,好半晌才脸色苍白的想要解释。 只不过对方根本就没有心思听她辩解,急匆匆的拂袖而去,让下人套了马,往京郊的方向去了。 看到这一幕的丫鬟仆从们,纷纷假装低头洒扫。 只是那些唏嘘同情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却如刀子一般叫人难堪。 她的眼泪一滴滴砸在地上,就连沈如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都不知道。 直到少年皱眉喊了一声“嫂嫂”,她才失去意识,受不住的晕倒在了他的怀里。 9、闺秀嫂嫂×貌美病娇9 西院的暖阁里,不复以往平静光景。 上下侍候的仆婢忙成一片,大夫刚被送走,就有丫鬟马不停蹄的去抓药煎药,门前瓷瓶里插着的玉兰都被碰落,不小心踩坏两枝。 一道绘着花鸟枇杷的屏风之后。 辛夷攥着少年的衣袖始终不肯松手,她依旧没有醒过来,小脸苍白的闭着眼睛,姿态单薄,瞧上去可怜极了。 映在摇曳烛火下,脸上的泪痕尤为明显。 她一边流泪,一边断断续续的喊“侯爷”,仿佛被梦给魇住了。 看得阿盈在旁边也跟着抹眼泪,心里也酸得不行。 侯爷怎么能那么说夫人呢? 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责怪训斥,本来府上的下人就觉得夫人不受宠爱,背后不知道怎么取笑嚼舌根呢……今日这么一闹后,这种传言肯定更甚了。 而且她一个做丫鬟的,都知道夫人心地善良,连路边的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 怎么可能主动去害人呢? 那碟糕点可是夫人撑着风寒未愈的身子,早早起来亲手为侯爷做的。 只因她无意之间,听前院洒扫侍候的婢女多提了一句——侯爷近来食欲不怎么好。 这份心意,阿盈看了都觉得感动。 偏偏侯爷视而不见,一颗心全给外头养的狐狸精给勾去了。 本来宠妾灭妻的事也不是没有。 现在阿盈更加笃定,若是以后那个外室进了侯府,恐怕夫人只有挨欺负的份儿。 天幕上的星子希微,透着点点寒意。 只有不知道从哪儿吹来的一只残破纸鸢,不受困扰,歪歪斜斜的趴在墙头上。 辛夷一边假装嘤嘤嘤,一边不经意的把眼泪都蹭在沈如芥的衣袖上。 好厉害,她一定哭得我见犹怜。 “系统,我左边脸哭好看,还是右边脸哭好看?哪种更有心动的感觉?” 系统被她整得无语了,“我要说你右边脸哭得好看,你还能翻个身啊?” “为什么不能?”辛夷说着,嘤嘤嘤的转过了身子,唯一不变的是仍旧攥着少年衣袖死不放手。 好会哭,她真的好会哭。 谁能不为这样的破碎美人而心动? 系统:“……” 是它错了,不该低估了宿主的厚脸皮程度,没有什么是这个绿茶戏精做不出来的。 整个屋子里,看上去最平静的应该就是沈如芥了。 少年神情是惯有的淡漠,任由榻上苍白病弱的女子将脸颊蹭在自己的衣袖上。 如果不是感觉到的泪水濡湿感,他几乎要怀疑她是不是在装晕了。不然怎么能攥得那么紧,好像生怕他跑了。 但很快又面露一丝嘲讽:可不是怕他跑了么,这是把他当成沈归了。 铜制小香炉里飘出袅袅的安神香。 阿盈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就擦干眼泪,出去膳房那边催看煎药了,所以现在房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烛火跃动一下。 沈如芥微微俯下身子,勾了丝笑的凑近她,“嫂嫂,你醒着么?” 辛夷吓了一跳,差点儿绷不住漏了馅。 还好她的心理素质比较强硬,才能不在脸上露出破绽,不过还是忍不住暗骂了一声:变态!忽然凑那么近说话,想吓死鬼啊! 她刚刚的心跳都快180了! 辛夷依旧闭着眼。 只不过将计就计的啜泣着拧了拧眉,伸出手在少年脸上拍了一下,不过力道软绵绵的,更像小猫撒娇挠痒痒。 被小猫肉垫盖了一脸的沈如芥,“……” 女子柔若无骨的手指顺势滑落到枕头边上,带着浅淡幽香,另一只手还在可怜巴巴的攥着他,“侯爷……侯爷,别走。” 她的哽咽也细细的,让人心软。 少年的眼底却莫名生出了几分烦躁戾气。 又把他当沈归,从头到脚,他究竟是有哪一点像沈归了? 于是伸手攥住她的脖颈,指骨摩挲着,力道却在逐渐加深。 仿佛下一秒就会掐断般的充满恶意,“嫂嫂,真的没醒么?” 辛夷被他这变态举动,弄得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偏偏还得装作什么都感觉不到,低声抽噎,依赖的在他冰凉手背上轻蹭了两下,连带着一点未干的泪痕。 沈如芥神情一僵,猛地从榻边直起身子。 动作太忽然,将衣袖从她手中挣脱的时候,害得辛夷胳膊肘撞到了坚硬的床沿。要不是她还在维持人设,真的想骂人。 暖阁的门“吱呀”摇晃两下。 过了一会儿,系统出声提醒她,“别装了宿主,沈如芥已经走了。” 辛夷这才睁开眼睛,痛嘶着揉了揉自己的手肘。 又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好险,差点儿就被戳破了。” 不过沈如芥真的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恶劣,呸,变态! 自己好歹是他名义上的嫂嫂,还救过他,他竟然想趁她病中昏迷下毒手,简直太过分了!! 系统打断她的恼怒输出:“宿主别骂了,他也不是真的想对你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 “因为……” 系统沉默片刻,语气难得微妙,“因为他刚刚在把手放在你脖颈的时候,好感度涨了五个点。” 辛夷:“……” 这还不变态? * 亥时三刻,京城最繁华热闹的一处酒楼里,丝竹管弦的靡靡之声入耳,胡女腰坠金玲,媚眼如丝的绿腰旋舞。 席间的华服公子摇着一把折扇,唇边笑意灼灼。 不一会儿,雅间的门被打开。 玄衣少年的视线掠过,准确的找到了七皇子的所在,当下缓步走过去,“殿下找我何事?” 萧从荆看他一眼,摇摇头叹息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每次喊你过来长长见识,你都是这副吓跑小娘子的阴冷模样。” “这样下去,还怎么有姑娘愿意嫁给你?” 在他们说话的功夫,有几个抱着琵琶的胡女一直忍不住往这边瞥。 本来以为七皇子已经够俊了,没想到这玄衣少年比七皇子还俊。就是那双狭长的丹凤眼自带冷意,俊虽俊,却不是随便哪个女子都能近身的。 沈如芥这些年来,也早就习惯了七皇子在外表现出的风流浪荡。 当下扯了扯唇,不欲与他争辩,“当然比不过殿下,是秦楼楚馆的一把好手。也不知道阿鸢姑娘知晓了,会怎样的夸赞殿下?” 果然,一提到阿鸢七皇子就头疼,简直像被戳到了死穴。 当下是扇子也不摇了,舞姬也不赏了,甚至连那张俊脸都微微黑下来,“别提她,最近闹得我头疼。” 沈如芥不关心他们的私事,当下见好就收,没再追问下去。天家的姻缘纠葛,本来就不是他应该关心的。 而在七皇子心中,除了心上人之外,也自有他该做出的利益取舍。 不过。 他忍不住蹙了蹙眉,问道,“殿下找我,就是为了陪你喝闷酒?” 萧从荆恢复了以往的不着调,极为悠闲的拎起白玉酒壶给自己添了杯酒,“有美人,又有如此美妙的鼓瑟琴音,怎么能说是闷酒呢?” “沈二啊沈二,你好歹也是世家公子,怎么连这点儿风雅意趣都不懂?” 不过还不及将那杯酒饮入腹,萧从荆就神色一顿,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用一种终于抓到对方马脚的浮夸语调问,“你来之前跟姑娘亲热了,怎么手上有小娘子留下来的唇脂?” 沈如芥身形一滞,低下头去看。 手背处有潦草的一抹嫣红,应该是辛夷在梦魇中哭着蹭上去的。 他本来不想说,但七皇子还在对面不停的追问,令他心底有些烦躁,“别乱想,是我嫂嫂。” 七皇子听罢更加不可置信,嘴巴都震惊得微微张大了,“沈二,你这与曹贼何异?这天下间,难道就没别的好姑娘了么?” 沈如芥:“……” 10、闺秀嫂嫂×貌美病娇10 侯府,夜至深重。 纷乱的马蹄声在府门前停下,回来的是沈归和驾车的两个小厮。 他冠衣束带的走在前面,俊逸的脸上已经没有先前的低沉凝重。 反而透着几丝不易察觉的喜意和迟疑。 喜意是因为郑妩呕吐不是因为糕点中被下了毒,而是有了身孕,只不过可能是那盘糕点过于甜腻,加重了她孕吐的早期反应。 大夫诊完脉跟他道喜的时候,沈归半天没反应过来,被心头巨大的喜悦给击中,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那副模样,哪还有作为侯爷往日的威仪持重,连郑妩的婢女都忍不住跟自家小姐悄悄的相视而笑。 主仆二人眼底的意思分明就是:瞧侯爷,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莫不是高兴傻了? 等到沈归彻底从喜悦中回过神来,又不免想起来自己下午和郑妩的那场厮磨与荒唐,干脆直言不讳的询问大夫,行房事会不会对胎儿又影响。 羞得郑妩立刻脸色通红的瞪向他,后面更是没忍住伸出手锤了他好几下,“侯爷真是……怎么什么混话都说?也不害臊。” 那模样塞得沈归心里满满当当,心里是半分脾气也没有,等到丫鬟送大夫离开之后,才把她抱进怀中笑声哄了好一会儿。 说到最后许诺郑妩,过不了多久就会将她迎进侯府,朱红嫁衣龙凤花烛一样不少,按照正妻的流程好好操办,给她和未出世的孩子一个名分。 沈归心里也确实是这样打算的。只不过等到回了侯府,想起辛夷来,又觉得有些难办,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开口。 她能容得下阿妩么,会对那个孩子视如己出么? 应该会的吧。 她那般温柔聪慧的性子,既然能学会世家那些繁缛的礼节规矩,应该也知道怎么做好一个嫡母。 虽然心底多少有些愧疚,但沈归想着,如果她日后也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也不是不行,就当是给她、给邬家的弥补。 想好这些,沈归没有直接回到院子休息,而是将侍候别院的丫鬟喊到书房,询问起辛夷的状况。 在他从侯府离开之后有没有生气,有没有追问关于“阿妩姑娘”的问题,晚膳用得怎么样。 小丫鬟犹犹豫豫的答了,“夫人她……都没有。” 沈归皱眉。 然后就听到小丫鬟接下来的回话,“夫人本来就风寒未愈,加上情绪波动过大,侯爷您前脚刚离开,后脚她就、就晕倒了。” 沈归愣了一下,放下手中摩挲的暖玉从椅榻上站起来,“什么?” 他仿佛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妻子身体病弱,本来就经不住任何磋磨,哪怕只是无意识的迁怒。 小丫鬟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瞧着侯爷面色有些凝重,赶紧补充道,“不过侯爷不用太过担心,阿盈姐姐已经侍候夫人喝了汤药睡下。” “大夫说,等到喝完剩下的那几副药,身子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 翌日,天朗气清,碧空如洗。 辛夷睡到日上三竿,才从侍女手中接过那碗浓黑的汤药。 据说这种东西她要喝好几天。 辛夷望着手中的药碗陷入了沉默,迟迟张不开口,微蹙的秀眉可以看得出万分嫌弃,“系统,行行好,这几天能帮我把苦味屏蔽一下吗?” 系统,“可以,但同时您也会失去享用美食的味觉,再加上800积分。” 辛夷:“……” 这个世界,果然还是和她想象中的一样残忍。 她很快权衡好了利弊,果断捏起鼻子把黑色液体咕咕灌了下去,灌完之后五官皱成一团,重重的打了个哆嗦。 接着飞速拈起一块果脯放进口中,压一压汤药的苦味。 系统觉察她心情不大美妙,于是安慰道,“世上哪有舒舒服服的工作呢?不都是要先努力,才能取得收获吗?” 辛夷:“是吗?但我看你还挺舒服的。” 只需要每天碎嘴子的幸灾乐祸,然后看看热闹就行。 说话间,阿盈已经把辛夷前几日吩咐要买的东西取了回来,递到她手上,“夫人瞧瞧,这玉的成色怎么样?” 辛夷拿在手上观赏了半天,“很贵……不是,很好。” 虽是白玉,成色却非常的莹润光腻,握在手中似是羊脂一样,一看就价值不菲。 阿盈有些好奇,“夫人买它是做什么用的?上面的纹样雕饰,看上去也不是闺阁女子喜欢的样式啊。” 是块儿非常雅致的双兽龙纹佩,难道要送给侯爷? 辛夷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当下就摇头否认,“别猜了,反正不会送给侯爷。” 送给狗都不送他。 平日里装装羞涩倾慕的样子就算了,这块玉佩可是要真金白银花钱的,送给他岂不是浪费好东西? 她将兽纹玉佩收进绣了兰草的袖口,身姿袅娜的从桌案前站起来。 然后柔声朝着阿盈笑,“今日天气好,我想自己去圆子里走走,你就不必跟了。” * 侯府里处处都是回廊水榭,花圃旁边的假山后便是湖水池塘。 闲暇时倒是个休憩的好地方。 只是沈如芥没想到自己路过时的不经意一瞥,竟会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女主裙裳素净,褪去了绣鞋罗袜,露出藏在襦裙底下的白玉趾足,望向湖面的眉眼微微恍惚。 然后就见她试探着伸出脚,往前迈了一步。 少年神色一凛,施展轻功飞身掠至跟前,直接提着女子的腰间绸带,把她带离湖边。 辛夷还没站稳,就听到对方的指责训斥。 他语调冷得刺骨,一点情面没给她留,“嫂嫂这是疯了?就因为听了两句绝情的话,就失魂落魄要死要活,不觉得自己蠢么?” 辛夷:“啊?我没有……” “事实都摆在面前了,难道嫂嫂还要狡辩么?” 少年的眼底透出嘲讽,像是她方才的愚蠢行为多么令人恼火,“下次想投湖的话,劳烦躲远一些,我也不必自讨没趣的跟着做蠢事了。” 辛夷:“……” 他看起来好生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投湖呢。 但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于是眼眶红红的委屈望着他,“我没想投湖,是玉佩不小心掉进池塘里了。褪去鞋袜是为了把它捞起来。谁知道刚想弯腰去捡,就被二公子拎得老高。” “……” 这下换成他说不出话了。 沈如芥的视线落在女子伶仃白净的脚面上,还有她不自在蜷缩的可爱无措脚趾。 沉默片刻,终是有些自暴自弃的开口,“捞什么玉佩,我替嫂嫂去捞。” 辛夷却没立刻回答,而是弯起眼睛盈盈一笑,赤着玉足走近他。 漆眸里清晰落着他的影子,语调柔柔的,“所以,二公子刚才是在担心我?” 少年的唇抿得更紧了。 他想说不是,但就连自己都没办法解释刚才下意识救人的举动。 会是么? 会是如她所说的那样,在担心她么? 辛夷本来只是想暗戳戳的撩拨两句,没想到看他的反应竟然像真的默认了。 她受宠若惊之余,将笑涡抿得更深,“我知道二公子是个好人。” 沈如芥听完她的好人论后,没说什么,转身走到她先前所站立的池塘边上。 视线扫视一周,不费什么力气的就将那块儿玉佩从水底捞了起来,然后走过来,递还给她。 辛夷没接,秀丽端庄的小脸上,一双娇怯的眼睛望向他,“我先前留意过,那些世族的公子们都喜欢在身上佩戴玉佩,用来祈福辟邪……” 说到此处顿了顿,“但我看见,二公子似乎没有。” 沈如芥当然没有。 因为从小到大无论侯府里有什么好东西,就算主子们高兴了赏给下人,也不会轮到他。 辛夷迎着少年僵硬茫然的视线,将那块儿兽纹玉佩塞到他手上,笑得静谧温柔,“这个是送给二公子的,特意挑选了驱除邪祟的纹样,以及相对应的生肖属相,希望你不要嫌弃才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沈如芥自然到最后也没能拒绝。 虽然他收下时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但辛夷只注重结果,礼物买来最重要的就是能送出去,肯收下就算成功。 等到她回到别院,才知道刚刚沈归差人来过,送了一堆补品和名贵药材。 并且给她留了话,说是过几日的诗会想带她一起去,让她不要久居深闺忘了和世家间的交流走动。 辛夷知道那个所谓的诗会,曲水流觞,附庸风雅,是达官显贵之间的聚会,在这个朝代很是盛行。 不过她不明白,沈归为什么忽然想起来她了。 系统提醒:“应该是知道自己错怪你了,又拉不下脸面跟你道歉,所以用这种手段来示好吧。” “而且在郑妩嫁进侯府之前,对你好点总是没错。” 呵,渣男的一些手段。 辛夷本来还有点儿不太乐意去,直到她听说,沈如芥到时候也会跟着去。 手上翻看人参当归的动作微微一顿,皱起了眉:他去做什么?别说是为了展示家族和睦、手足情深,她可不相信沈归会如此好心。 11、闺秀嫂嫂×貌美病娇11 曲水流觞诗会的那天很快到来,因为计划要出门,辛夷比平常起得还要早。 她坐在铜镜前恹恹欲睡的打着呵欠,任由阿盈给她梳妆打扮,好几身衣裳挑来挑去,最后还是选了试穿的第一件。 阿盈明显的高兴,出门的时候在她耳边小声说,“这还是侯爷第一次带夫人出门呢!听说好些世家的公子小姐都会去,很是热闹,可见侯爷心里藏着夫人呢。” 辛夷听得扯嘴角:这小丫头估计以为她拿的是高门主母的宅斗话本,还天真幻想着她能和渣男重归于好,和和美美三年抱俩呢。 殊不知,她的任务是让渣男痛哭流涕。 今日的天气不错,辛夷穿得也单薄。 她提着裙裾抬步迈过门槛,看到了外头停着的一辆马车,很奢华气派,除了流苏挂穗之外,上面还有一些金银纹样,目测容纳三五人不是问题。 辛夷踏出侯府,第一个看到的是沈如芥。 少年穿了身绣云纹的玄衣,俊秀得惹眼,脸上的表情却很淡,活像别人欠了他好几百两银子,抱着把银红长剑站在一匹乌马前。 像是感知到她的视线,抬眼望过来。 脸上微微一怔,冷意渐渐消解了,却不知为何看上去有些烦恼回避的意味。 辛夷冲他一笑。 然后柔身款款的走到他跟前,真心实意的夸奖,“二公子今天穿得真好看。” 其实就是普通的衣裳,看得出不是多贵重的料子,但穿在他身上就是好看。 很俊秀的少年郎,从相貌上看其实很容易招姑娘喜欢。 如果他不天天冷着张脸,应该会有数不清的狂蜂浪蝶往身上扑吧。 辛夷看着他淡漠低垂的眉眼,忽然很想伸出手捏捏他的脸。 然后在心里拼命提醒自己:稳住人设啊辛夷,不要在这个时候犯花痴。 长得好看,不是你蹂躏别人的理由。 殊不知沈如芥也在皱眉克制。 他不动声色退开两步,试图克制自己莫名其妙想要靠近的冲动。 而在他的腰间,还系着她亲手送的玉佩。 今天出门前摘了又挂,挂了又摘,最后还是决定佩着出门。 她都好意思送,他有什么不好意思戴的。 虽然未出阁的小姐送男子玉佩,大多是给情郎的定情信物。但她那么坦荡,分明只是当做谢礼送他。 按理说不应该觉得心虚。 可此刻面对面的站着,沈如芥的心底还是多少有些不自在。 她会发现的罢? 毕竟那块暖白玉佩系在他玄色衣裳的腰间,那么明显。 果然,下一秒女子眉眼闪过一丝讶异。 接着出声夸赞,语调认真:“我就说这玉佩很衬二公子,这样瞧上去果然合适极了。” 她今日穿得是绯色裙裳。 像雨后湖面上氤氲着菡萏的妩媚水波,衬得那张端庄秀丽的小脸愈发生动,尤其是那双含着浅笑的杏眼,望过来的时候,好像坠了一把小勾子。 少年喉结微动,然后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 不等两人再说什么,就听到不远处的婢女们纷纷交杂的喊了几声“侯爷”。 辛夷转过头,果然是沈归来了。 他望过来,看到沈如芥的时候本能的厌恶皱眉头。 等到视线落在辛夷身上的时候,又抑制不住的浮现些许惊艳。 但那种情绪很快被掩藏下去,他走过来想要拉住辛夷的手,和她说上两句软语好话。 可惜被辛夷不动声色的躲开了。 她语调依旧温柔,却没了往日的倾慕模样,“侯爷既然已经准备停当了,我们这就出发罢。” 沈归没想到会被拒绝,望着落空的手沉默半晌,面色微微清寒起来。 阿盈见状不妙,忍不住附在辛夷耳边小声提醒道,“夫人……” 夫人这是气糊涂了,怎么好当众落侯爷面子呢,这下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岂不是更加不好修补了? 辛夷当然知道她的意思。 但她权当没看见,转身走到了马车旁边,葱白的素手微抬撩开帘子,“阿盈,你过来扶我一下。” …… 马车辘辘而过,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市巷道,吱呀吱呀的碾过青石板砖。 车驾里的气氛却始终不见好,沈归被冷落后一直板着张脸不说话,还以为妻子会像往常那样娇怯怯的哄他。 谁知道马车走了大半程,辛夷也没有要主动搭理他的意思,于是那张脸更清寒了。 系统:“宿主,感觉沈归要被你气死了。你不是要在和离之前对他好吗,这套路不对劲啊。” “你懂什么?温顺太久也容易让人乏味,他也该知道妻子是个有脾气的世家女了。” 不止是温柔,也自尊清高,只有这样的女子在得知丈夫有外室后才会彻底心死,跟他提和离。 而且不是有句老话说过吗? 人只有在失去之后,才会懂得珍惜。 辛夷随手挑开帘子,偏头望向马车外,正好对上了沈如芥的视线。 少年很随意的单手拉住缰绳,生得剑眉星目、芝兰玉树,那匹据说很烈性的马在他驾驭下,听话得就像一头毛驴。 偷看被抓包,辛夷也丝毫不脸红,她抿着唇冲他甜甜一笑:“^_^” 然后她被阿盈轻轻扯着衣袖转头,就看到了仍旧板着张脸的沈归。 前一秒还笑着的辛夷:“→_→” * 走了将近两个时辰,他们终于到达了此次诗会的目的地。 辛夷被阿盈扶着下了马车,打眼一看啧啧称叹。 这里倒真像是个世外桃源的模样。 湖光山色,亭台水榭,所谓的曲水流觞席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盛大许多。 只可惜在场的世家贵族,她是一个也不认得。 饶是如此,也有不少看在“候府夫人”的名头上主动来跟她打招呼。 互相恭维了一圈之后,辛夷终于能找个位置坐下。 沈归坐她旁边,沈如芥坐她对面,她正好可以目不斜视。 来之前,她其实对这次诗会是有点儿憧憬的,毕竟从前只在手机屏幕上看过。 来了之后她才发现,这种场合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甚至可以说相当无聊。 她身体不好不能喝酒,也没什么好吃的羹肴,还要听他们说一些酸唧唧的无聊话,坐久了对于屁股都是一种煎熬。 不仅如此,甚至有被点名作诗的风险。 所以辛夷没待多久,就找个借口溜了。 她柔柔弱弱的捂着心口说胸闷,说服力堪比西施,根本没有人怀疑。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她才直起身子舒了口气。 阿盈问她,“夫人不喜欢这次的诗会么?奴婢看您刚才东西都没怎么吃,只喝了两盏茶水。” 辛夷诚实道,“不喜欢。” 主要是不喜欢学习氛围浓郁的地方,而且放眼望去只有她一个滥竽充数的。 好在她离席之前用手帕揣了好多糕点,袖子里也塞了一点。 正好可以喂鱼。 可能是因为此处依山傍水,物饶丰富,就连池塘里的鱼也是格外的新鲜肥美。 好几条跳起来吃,溅起来的水花差点儿弄在辛夷的衣袖上。 她默默的挪了下位置,趴得远了点儿。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在这里待到结束的时候。 视线里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辛夷眼神微微讶异,停下投喂鱼食的动作,“二公子,这么巧?” 沈如芥的眸光闪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攒出个笑,“……确实很巧。” “嫂嫂在做什么?” 于是事情的发展就从她一个人喂鱼,变成了两个人喂鱼。 辛夷的心情很好。 一边教他怎么把糕点揉碎,慢慢的撒下去;一边无意识的拈起剩余的吃起来。 吃到一半,觉得很好吃,想让他也尝尝。 直接掰掉没被咬过的那部分,很自然的举着递到他唇边,“你尝尝,这个味道很好吃。” 她靠得那么近,对他毫不设防。 好像自从那次他从幽州采了灵草回来,在沈归院子前的雨幕里看到她撑着伞走过来,她就一直对他不设防。 少年怔愣一下,看着她温柔纯粹的笑颜,鬼使神差的乖乖张开嘴巴。 就着她的手,把剩下的那半块儿糕点含入唇间。 许是见他如此配合,辛夷忍不住伸手又喂了他一块儿,笑眯眯问道,“好吃么?榛子口味的。” 水榭之下,是跃起求食的鱼。 水榭之上,她的指尖还毫无所觉的停在他唇边。 带着清冷幽香的绯色衣袖垂下来,轻柔磨蹭他的手背,上头的兰草刺绣硌得他痒。 少年垂下轻颤的鸦黑睫羽,伸指勾了勾。 * 沈如芥没陪她待太久,两个人不好相继离席,又一起回去。世家大族的规矩多,恐怕生出一些闲言碎语。 所以他起身的时候,辛夷也没拦他。 她没骨头似的趴在朱漆的栏杆上,将剩下的那几块糕点全都弄碎了,撒进池塘里头。 又捧着下巴欣赏了一会儿湖光山色,这才掐着时辰,让阿盈扶着她回去。 然后就看到了让她无比震惊,且怒火中烧的一幕。 沈如芥在侯府里是个什么地位,世族之间早就传开了。他素来不受待见,就连兄长沈归都厌恶他,这个所谓的二公子其实就是侯府豢养的一条狗。 主子开心了,赏他根骨头;主子不开心了,自然要拿他出出气。 而且欺负他,可比欺负一般的下人有意思多了。 那些奴婢们都是软骨头,撑不了片刻就吓破了胆子连连磕头求饶。 沈如芥则不会,他就算把所有的折辱磋磨都一一受尽了,也绝不会开口求饶。 所以每次出现在这种场合,都有心情不爽利的世家公子,随意的寻个由头来找他麻烦。 次数久了,私底下竟然还有赌注,看谁能把沈如芥这个没情绪的小畜生先逼到求饶落泪。 反正沈归也不会管他,每次都只是看着从不插手,这才让周围人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甚至这次的曲水流觞诗会,都有人特意问了沈归,他那个庶弟会不会跟着同来。 眼看着诗会就要结束,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就放他回去? 于是沈如芥前脚刚从外头回来,在角落里坐下,后脚就有一纨绔公子拍拍他怀中的爱妾,示意她端着酒樽过去。 爱妾闻言倒是心领神会,当下腰肢袅娜,水蛇一样的走过去。 千娇百媚的跪坐在他旁边敬酒,“妾身唐突,想请二公子饮上一杯。” 那酒樽的边缘上,还有她饮酒时留下的唇脂。 她特意将那留有唇脂的一边,递给了他,而且俯仰之间本就松散的外裳滑落肩头,露出大片雪白肌肤。 沈如芥没接。 他望向她的眼神像看一堆弥散着腐气的枯骨。 谁料公子哥见状,继续皮笑肉不笑的指示道,“玉娘,二公子的意思是让你再靠近点儿,他想就着你的手喝完这樽酒。” 那位名唤玉娘的爱妾,就果然欺近了少年,将酒樽递到他唇边。 却在下一秒被对方狠狠推开,连带着酒盏碎了一地。 那公子哥的第一反应不是去扶倒在地上的可怜爱妾,也不是生气。 而是假装惊讶的站起来,说哎呀,这个酒盏是陛下赏赐的宝贝,价值连城,现在被二公子随便打碎了可怎么办才好? “不如二公子,给这个碎了的酒盏……下跪磕头罢?” “不止要跪,还要边跪边打自己耳光,伏地哭喊罪臣该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你说好不好啊,二公子?”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沈如芥的笑话。 沈归也是,他端坐高位仿佛置身事外,一次次默许了旁人这样的行为。 直到那个身着华服的公子哥,走到沈如芥身边,轻飘飘戏弄的拎起酒壶,从头顶淋下来。 酒液湿透少年满脸,他却笑着道,“这个也是陛下亲赐的,二公子可不要再失手打碎了。” 沈如芥彻底沦为了落汤鸡。 他神色冰冷的垂下睫羽,任由酒液从他的眼帘处缓缓滴落。 再忍忍就好了。 等到今日的诗会结束,等到众人已经渐渐遗忘了这件事,他就可以像铲除七皇子其他的绊脚石那样,除掉这个人。 周围的哄笑声渐起,少年隐忍的闭上了眼睛。 他以为这次又会像以前那样,只需克制住胸腔沸腾的戾气与杀意,忍耐过去就好。 没想到却听见了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女子细柔却怒意冲冲的声音在身畔响起,掷地有声的发问,“今日倒叫我涨了见识,原来所谓的曲水流觞诗会,就是借着名头欺负人。难道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公子,就是这样折辱人的么!” 本来还有些乱糟糟的环境,被这一巴掌彻底打懵了。包括沈归。 他甚至反应了好几秒,才意识到那个护在沈如芥面前替他出头的,竟然是自己那个常年卧病深闺、温柔怯懦的夫人。 她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打出那一巴掌,因为那个纨绔公子的面颊上,几乎是立刻浮起了红肿的巴掌印。 她却犹觉得不够,眉眼透着刻骨的冷怒,“二公子命似寒微,诸位今日就是想随便打杀了他都可以。只是别怪我这个病弱的嫂嫂拼上一条命,去敲登闻鼓,让陛下亲自来评评理!” 说完转过头望向座上的沈归,素来温柔的眼底都是难言的失望之色,“妾身原不知晓,侯爷身为兄长竟能这般冷漠,看着自家手足被旁人污蔑羞辱,而无动于衷。” “侯爷今日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叫妾身失望。” 12、闺秀嫂嫂×貌美病娇12 辛夷拉着沈如芥走了。 她今天就是那个心疼反派小病娇,给他送温暖,勇敢站出来帮他抵抗全世界恶意,温柔善良、貌美如花、明辨是非、坚韧不拔、秀外慧中的绝世好嫂嫂! 再说下去,她都快爱上自己了。 当下更加顾不上身后其他人是什么反应,拉着少年的衣袖走得飞快。 在旁观者的视角,可以瞥见那张娟秀的小脸上带着明显怒意,一双杏眼更是隐忍到泛红。 虽然弱柳扶风,却能狠狠给那个欺辱人的纨绔公子一巴掌。 美人动怒,直教人心肝儿乱颤。 那浪荡纨绔本来冷不丁的挨了一巴掌,眼看着怒不可遏的仿佛想要杀人,却在抬头看见了那张绝色姝丽的脸之后,就那么微微愣住了。 从邬家女刚在席间落座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 派婢女过去打听之后,才知道那是沈侯爷的病秧子夫人。 他就是因为这个才特别的心情烦躁,若是个没名分的通房或者妾室也就罢了,他还能找个机会搞过来玩玩儿。 偏偏是沈归明媒正娶的夫人,对方就算再大方,也不会把自己的正头夫人送给他。 于是心情不爽利的纨绔,把视线盯上了侯府那个不受宠的小孽畜,想要像往常那样拿他撒撒气。 谁料竟然阴差阳错的,挨了美人的一巴掌。 他心情很复杂,怒气是散得没有了。 就是遗憾这病怏怏的美人儿,打得不是地方,也不是场合。他府上多的是空屋暖榻,随便她怎么踢怎么打,实在不行上嘴咬也行。 因为美人儿的巴掌总是挨不够的。 这么想着,那纨绔竟似入了痴的想去拉她的手,问问她这么细嫩的素手,打得疼不疼。 可惜还没拉到,就被薄怒中的女子又狠狠打了一巴掌。 辛夷也看出来对方是个有病的了。 恶寒反胃之余,压根不想跟他多纠缠,于是把该做的戏做完之后,就赶紧拉着沈如芥离开了。 她知道在今日之后,京城所有的世家子弟都会对侯府这位病怏怏的夫人,产生新的议论看法。 最重要的是,沈归也会。 辛夷不需要沈归现阶段的喜欢,她需要的是对方的兴趣和关注,哪怕只是几分浅显的在意。 至于系统所要求的追妻火葬场,等到她提出和离之后,嫉妒跟后悔会让那个男人渐渐产生爱。 天清云淡,日光透过柳树的枝条撒下稀疏的影子。 衬得幽林间的阵阵鸟鸣声,更加清脆。 停在外头的那辆马车也被她顺走了。 理由当然是她一个已经出阁的闺秀小姐,不能当街被侯府庶子抱在怀里,和他共乘一骑。 这是给沈归留面子。 他能体会最好,不能体会也没有办法。 马车已经走出去老远了,沈如芥的头发上还在滴着水。 而且他今日似乎乖顺得过分,从被她拉住袖子扯走开始,到被安排着坐上了同一辆马车。始终半分挣扎都没有,顺从的低垂着鸦黑睫羽,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辛夷甚至有点儿怀疑,就算此刻她让对方跳车,沈如芥也不会有什么多余的反应。 难道是被气傻了?还是伤心得根本不想说话。 辛夷看着他滴落在发梢、颊边的酒液,再看看他那张湿漉漉的俊脸。 心底不知为何真的有点生气,当下从袖间掏出帕子,用几分自认为恶狠狠的力道往他脸上擦。 边擦还边咕哝着唇数落,“别人欺负你,你不知道反抗吗?就算不想动手起争执,连跑开都不会吗?” “腿就长在你身上,竟然那么傻子似的直戳戳站在原地,等着被对方往头上浇,你真是……” 但她心里也知道,这种事肯定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或许他从前也试着反抗过。但侯府不会向着他,沈归也不会,下场可能更糟。 辛夷心软了几分,忍不住叹息道,“算了,这种诗会一点也不好,以后我们不参加了。” 沈如芥望着她的侧脸发呆。 从她掏出帕子给他擦脸的那一刻,他就抬起了轻颤的睫羽看她。 她似乎很生气,故意加重了力道帮他擦拭。 嘴巴也不高兴的咕哝着,说一些看似指责实则关心的话,眉眼沾染了几分忍耐和恼怒,一点儿也不像平时温柔谨慎的那个辛夷了。 她会挡在他身前。 看到别人欺负他也不会叫他忍着,而是气红了眼睛狠狠给了对方一巴掌。 其实……他不需要辛夷给他出头,他自己也可以报复回去。 从来没人为他这么做过,沈如芥也默认自己不需要,可现在看着她气呼呼的眉眼,他竟然觉得有点贪恋。 这好像是藏在嫂嫂温柔表象下的另一面,原来她瞪人的时候很可爱,教训他的时候也很可爱。 沈如芥感觉自己的心跳快了几分,喉咙也微微干涩起来。 “辛……” 其实他想叫辛夷,但到了嘴边又变成了那句恭敬的,“嫂嫂。” “怎么啦?” “你的帕子……是甜的。” “噗嗤——” 辛夷好似被他逗笑,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特意摊开了帕子到他面前给他看,“因为这是刚刚包过点心的那方帕子,当然甜了。” 马车里头其实还算宽敞,但因为辛夷要给他擦湿透的头发,所以倾着身子挨得很近。 尤其现在,间隔不过半条手臂的距离,可以清楚看到她弯起的眼睛,小巧的鼻尖,以及……微微开阖露出贝齿的红唇。 沈归亲过么? 他曾经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下贱的一遍遍含弄过嫂嫂可怜的唇瓣么? 只是想想,就觉得戾气横生到快要溢出来了。 少年的眸色逐渐转深,在心底极为克制的念了一声:嫂嫂。 嫂嫂,嫂嫂,嫂嫂…… 辛夷自然是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她想着,今日发生了这样烦人的糟心事,要怎么样才能让沈如芥心情变好一点。 这相当于是被京城的纨绔们给聚众霸凌了,还是被兄长默许放任的那种霸凌。 及时的心理疏导还是很必要的。 她想来想去,想到一条亘古不变的金科玉律。 买! 不高兴的时候就买买买,买完就高兴了。 于是她转头望着沈如芥,上下打量了几遍,然后道,“我觉得二公子缺几件衣裳,天气马上要变冷了,得添置些厚实的衣裳。” 接着又挑剔着思衬片刻,“还缺两把折扇,三个扳指,四个香囊。” 少年听完抿住唇,他其实想说折扇和扳指这些,只有七皇子那种浪荡纨绔才喜欢,他用不着。 但看着那双满是笑意与光彩的乌润杏眼,又什么都说不出了,只剩下那句发自内心的,“好,但听嫂嫂安排。” * 京城最好的布庄就那么两家。 辛夷挑选了其中最近的一家,她也算是想通了,既然手里的这些银子带不走,那么在小世界里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买什么东西,随她高兴;给谁买,也随她高兴。 她大手一挥给沈如芥挑选了好几款布料,让布庄老板给他量尺寸的同时,又走开些距离去看新的布料。 因为邬家娘子常年卧病的缘故,很少出门,所以京城里极少有人见过这位候府夫人的真容。布庄老板也是,当下就误会了他们两个的关系。 一边給少年量衣裳的尺寸,一边笑呵呵的跟他说,“郎君好福气,小娘子对你可真好。” 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将他们看做了一对小夫妻。 沈如芥不知道是没听出来,还是觉得没必要解释,竟然怔神了下就干脆默认了。 阿盈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简直快要魂飞魄散:完了完了,这要是给侯爷知道了,夫人还怎么解释得清! 而且二公子是怎么回事,被旁人误会了和夫人的关系为什么不否认!! 等她想开口说清楚的时候,布庄老板已经拿着量好的尺寸离开了。 留阿盈一个人在原地心累的想跺脚。 辛夷则是心情很好。 原来不止是给自己花钱会觉得舒坦,给别人花钱也是一样舒坦,她总算体验了一把话本子里说的“豪掷千金为美人”的感觉了! 当然最高兴的应该是布庄老板,离开的时候对着辛夷笑开了花,“小娘子常来,等这些衣裳做好了之后,小某亲自给二位送到府上去。” 出了布庄,他们并没有打道回府,而是拐了条街,去专卖小玩意儿的铺子里挑香囊。 “二公子喜欢哪种款式的?”辛夷手里拿着几个作比较,还不忘记抬头征询他的意见。 沈如芥视线一顿,落在了那只绣着辛夷花的香囊上,垂于身侧的指节无意识攥紧。 一双漆眸盯住她,语气却无比平静温顺,“喜欢那个辛夷花的。” 辛夷听罢弯起眼睛,莞尔一笑,“这么巧么,我也觉得这个好看。” 说着又挑了两个更素净雅致的,让老板一起包起来。 逛了一会儿,她有点累,打算买完旁边茶楼的水晶糕就离开。 没想到耳边听到一道熟悉的提示音,“叮~检测到重要角色郑妩出现在附近。” 系统提醒,“郑妩应该就在离宿主不远的地方,如果宿主决定现在去买水晶糕,那你们大概率会碰到。” 已经下了马车的辛夷:“……” 怎么不早说。 经历过“雨夜救人”之好感值的打击后,辛夷实在有些心有余悸。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炮灰能不能抵抗得住对方的强大光环,按照这个世界线的狗血程度来看,她怕沈如芥会对郑妩一见钟情,然后求而不得逐渐黑化、阴湿爬行…… 那她这段时间做的一切努力,都会泡汤。 “嫂嫂?” 站在身畔的少年不解的望着她,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忽然停下脚步,“嫂嫂不是要去买茶楼的水晶糕么,怎么不走了?” 辛夷干笑两声,“买,买……当然要买。” 然后她看似踏出普通的一步,接着发出细软的一声惊呼,“啊!” 眼看着身子就要向前摔倒。 下一秒被少年眼疾手快的接住,稳稳抱在怀中。 沈如芥低头望着她,漆黑的瞳仁弥漫水意,耳根有些发红:“嫂嫂,站着也能摔倒么?” 辛夷点点头:“可以。” 以她目前的人设,是可以。 系统啧啧两声,没忍住吐槽:“不是我说,宿主的手法也太拙劣了。左脚绊右脚你也做得出来,确定这样就能骗到沈……” 下一秒,“沈如芥好感值+2。” 系统:“……” 辛夷也懵了。 她试探着松开少年的胳膊站起来,然后再一次不小心的平地摔,重新跌倒进他怀中。 “沈如芥好感值+2。” 辛夷:“……” 别拦她,她今天能把这好感值抱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