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反派boss互相救赎[无限]》 1、镇中双生子(一) 炎炎夏日,冗长的国道伴随着蝉鸣,走起来不觉带有焦热的气息,使路人烦躁。 祝慈拖拽着行李箱走在上面,箱子的滚轮带起阵阵尘土,发出沉重的声音,偶尔还翘起路边的石子。 作为镇上仅有的几个大学生,这是她的第一个暑假,父母都忙,没有空来接她。 国道上的车很少,只有一班要等几个小时的公交,她向来很怕热,又是下午,太阳轻偏移头顶,想着离家也没有几公里,便决定走回去。 祝慈用袖口擦着汗,拿起手机看了下距离,还有一公里的路,就快到了,她不断鼓励自己。 把手机放回口袋之前,瞥了一眼时间,下午三点零一分。 离蝉声越近,就越要到镇子上了。 她住的地方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小镇,靠近山里,人口不多,街坊邻居都是认识的,互相也都经常照应。 好不容易进到了镇子里面,一个骑着摩托的男人在她旁边停下,把头盔摘了,一张黝黑的面孔显露出来。 “放假啦小大姐,学校的饭不错嘛,个子都窜高了。”那个男人露出一口黄牙笑着,还拍了拍她的肩膀。 “是,王伯伯,长了几厘米,快有一米七了。”祝慈脚步没停,回应着他。 “我刚才在那边见到你大哥了,你说你俩感情真好,回家的时间都凑一起。” 祝慈有些惊讶,她问道:“我哥也回来了?” “你还不信我,我那眼神都好使得很,搁条街我就看到他了。” “快回去吧,我还得去接你姨,打麻将都忘了买菜了。” 和王伯道了别,祝慈加快了步伐,想赶紧回家。自从去上了大学,已经有一整年没见过在外地工作的哥哥了,心里有些隐隐地期待。 哥哥既然回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终于在又过了一个拐弯,见到了自己家的房子。 祝慈的父亲是镇上的医生,收入并不低,他们家盖的房子也是前不久才翻修过,一栋二层的小洋楼,与周围略有点格格不入。 她站在家门口,拿起钥匙开锁,只听“咔”的轻响,锁被打开了。 她把手放在门把手上。 一阵铃声响起,手机在口袋里震地嗡嗡响,她连忙停下手里的动作,把它掏了出来放在耳边。 “喂,慈慈,到家没呀?”轻柔地男声从听筒里传出。 “到家门口了,怎么了爸,不是很忙吗?” 电话的另一头是祝慈的父亲祝鸿华,他手里拿着病历单,用肩膀抵住手机:“忙着呢,就是你妈今早说,让我出门前把猪肉化冻,我给忘了,你等会从冰箱里把猪肉拿出来,还有冻的虾,都是你妈昨天买的。等爸晚上回来给你露一手,做一桌好吃的。” “知道了,你们早点回来啊。”又多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祝慈又把手放在门把手上,按了下去。 电话那头戛然而止,她拿到面前一看,是祝鸿华把电话挂了。 估计是不小心碰到的吧。 祝慈耸耸肩,推开了门。 推开门的时候,她又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时间从下午3点17分跳到了18分。 就这样,她记住了这个点。 她不知道自己今天无意中的决定,会对未来产生怎样巨大的影响,甚至能彻底颠覆人类的历史。 门被打开了,祝慈把行李箱拽了进来。明明窗帘都拉开着,家里却阴暗无比,漆黑的角落似乎是在隐藏着些什么。 她没有太过在意,直接进了自己房间,放好行李箱。 窗台上养着的绿植不见了,也许是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父母把它们搬去阳台晒太阳了。 只剩一盆枯萎的吊兰,泥土湿润,却叶子发黄,孤零零地摆在窗台上。 祝慈开了灯和空调,本想放松地往床上一躺,突然感到不对劲。 床铺上有很浓烈的霉味,木板床一碰,都发出刺耳的响声,刚刚房间很暗,现在开了灯,发现整个白墙上都是黑色的霉点,密密麻麻,像要爬到天花板上。 新装修的房子,怎么会成这样? 仔细观察一下,她揉了一下眼睛,墙壁在动,这不是她的错觉。 和动物藏在地毯下一样,墙壁里不停凸起,好似也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 祝慈有点慌了。 她慢慢后退到门那里,靠着门,手背后摸向把手。 没有摸到。 冷汗划过她的背,那个凸起蠕动地越来越快,越来越大,感觉将要破墙而出。 祝慈猛地回头,后面已经不是门了。 而是同样的一面墙。 手机还在口袋里,她赶忙拿出报了警。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销毁。” 开头还是正常的机械女音,顿时改成了一阵刺耳的滋滋电流声,吓得她把手机扔了出去。 慌忙之中,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一切是真实的,还是梦境,她根本无从分辨。 墙里发出奇怪的声响,表面裂开了一条缝,有东西想从里面出来,正在努力地挣扎着。 祝慈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她清楚,如果那玩意出来了,她就别想活命了。 她紧咬下唇,蹲了下去。 冷静、冷静,窗户是关着的,门没有了,桌子和床都有霉点,墙壁也是,有霉点的地方,是那个东西动得最频繁的地方。 那盆吊兰......她望向窗台,外面的景色没变,依旧阳光明媚,只有整个窗户干净透明,没有被污染。 祝慈再探向桌子,那上面放着她今天带回来的斜跨小包,里面装着她的身份证和一些私人的物品。 好好地摆在那里,没受一点影响,但是角落里的行李箱,就像是放了很多年,全是霉点和灰尘。 想到她可能进门的时候就是提着这样的箱子进来的,不免一阵胆寒。 整个房间,只有窗户是突破点,虽然关得紧,也不知道可能闯出去。 下定决心之后,祝慈慢慢地前倾身子,冲过去拿起桌上的包,再调转方向冲向了窗户边。 哀嚎声从墙壁里渗出,她把包往身上一挎,开始用手肘撞击玻璃。 一下,两下,她平日里不好运动,没有太大的力气,这个窗户宛如被胶黏上了一样,扯不动,也撞不开。 裂缝变得更大了,一些细碎的小石头从里面掉出来,那“石头”还会动,在地上爬来爬去。 祝慈回身看去,那不是石头,是长相怪异的虫子。 眼见无法出去,她有点泄气,拿起那盆吊兰想要砸向那个缝。 她刚拿起来,眼前的东西变了。 在视线的下面出现一排图标,右上角有一颗蛋,蹦蹦跳跳的,在她面前晃悠。 鬼使神差的,她抬手碰了一下。 “恭喜玩家触碰游戏!”蛋一戳就破,里面蹦出来一个带翅膀的小人,飞了两圈。 “玩家祝慈,您已成功绑定游戏《创世纪:诡异恐惧症》,我是您的新手向导小创,请再次触碰我启动新手教程。”那个小人扇了扇翅膀,声音却像是在脑中传来。 祝慈没有说话,她看看那条增长的裂缝,又看看它。 那个小人有着金色的卷发,幽蓝的瞳孔和小巧的面庞,穿着一件浅绿色的连衣裙,忽闪着大眼睛盯着她。 祝慈伸手,移到小创身上,对着它期待的眼神,往后一扔。 什么鬼东西,这一切一定都是幻觉。 “玩家祝慈!你干什么!你不想了解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吗?”小创被扔远了,又赶紧飞了回来,佯装生气道。 “我相信科学一定能解释,就不用你了。” “我难道不科学吗?”小创旁观她砸窗户,绕来绕去,“我可是集合科学的大成产物,新一代智能交互伴侣,任何对话我都能对答如流,我哪里不科学啦?” 祝慈心里很焦急,她手上的动作没停,明明非常用力,窗户却纹丝不动。 “确定不点新手教程吗?”小创见她不理睬,晃晃翅膀,“‘那个’,就要苏醒了哦。” 墙壁的缝隙开出了半个人的痕迹,腥臭的气味伴随着难以看清的汁液流淌出来,恶心的祝慈差点吐出来。 “你还真够铁了心的!”小创没见过这么倔的人,漂亮的五官拧在一起,“要是你因为不碰新手教程死了,我会被gm扣工资的!” “你别说话了,我要专心点。” 祝慈快速地思考着,不能破窗而出,那么只能有别的突破口,面前这盆吊兰沉得要命,举起来就放下了,根本没法扔。 吊兰?天上?还有一个没被霉点污染的地方! 天花板。 她两手扒在窗沿上,用力踩在墙面,蹬腿而上,站在窗户的边缘,一手撑着旁边,另一只手去够天花板。 小创瞪大了眼睛。 果然,天花板是空的。 祝慈抓紧窗沿,强迫自己保持平衡,攀爬到最顶端,到了二楼。 “玩家祝慈,你挺聪明啊,目前你的解密速度综合指数超过世界65%的玩家,而你又是不靠新手教程自主发现的,全世界目前只有0.78%,恭喜你,积分上涨一百点。” 小创的话大部分她没有听懂,正在找从二楼下去的路,倒是最后一句引起了她的注意。 “什么是积分?” 小创假模假式咳了两声:“请触碰或者心里默念右下角第一个积分图标,它会自动打开,那里面就是你全部的积分,以及获得规则。” “积分可以在商城兑换道具,奖励,以及资产,会对你的游戏体验带来很大帮助哦。怎么样,心动了吗,想听一听新手教程了吗?” “你等我出去再说吧。”祝慈有点好奇,但不想太过表现,终于找到了二楼储藏室的门,从里面拿出了折叠梯,在远离自己房间的客房那里放了下去。 终于落到了外面的地上,她浅松了一口气。 嚎叫声没有停止,甚至在这里能听到用力的撞击声,那个东西,可能已经要出来了。 2、镇中双生子(二) 没有犹豫,祝慈拔腿就跑,往镇子外面飞奔而去。 边跑边喊,提醒着路边的人,报警电话已经不敢打了,只能先跑出去求助。 正在她跑得飞速的时候,一辆摩托车横在她的面前。 “跑这么快,也不怕摔着,小大姐,这是急着去哪呢?”那人戴着摩托车头盔,声音赫然是王伯。 “王伯伯,快,让镇子上的人都快跑,我家里,我家里......”祝慈跑得气喘吁吁,喘不上气,话都接不完全。 “顺顺气,别着急,”王伯把摩托车发动,点着火,对着她道,“来,上车,去哪我载你一程,咱们车上慢慢说。” 她松懈下来,有了熟悉的人,紧张的情绪放松不少,正要坐上去,突然一个想法窜入她的脑海里,浑身的冷汗霎时流下。 “王伯伯,你不是去接刘姨买菜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祝慈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点。 以往王伯总和刘姨因为打麻将吵架,两人性格火爆,总得吵上个半天才罢休。 而今天,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啊,你刘姨,”王伯像是想起什么歪了歪头,“你刘姨在家呢,走吧,我们先去,她一会就来。” 这么长时间了,天气热得要命,王伯也没有摘下他的摩托车头盔,哪怕他的脖子上,汗水止不住地流。 “王伯伯,你的头盔,里面好像有东西。” “什么?” “王伯”疑惑,用手敲了敲,而后用力一拔,头盔被取下来了。 “什么也没有啊?” 确实什么也没有。 头也没有。 四周的路人慢慢围过来,越围越多,像要把全镇的人集合起来,把祝慈困在中间。 “玩家,恭喜你获得成就:不看新手教程的下场。” 祝慈翻了个白眼:“真的有这个成就吗?” “当然没有,是我编的,谁让你不看。”小创飞上飞下累了,趴在祝慈的头顶,浅浅呼气着。 “王伯”拎着头盔,倒退着走向她,眼见包围的圈变小了,她抬头看天,天空亦如往常,白净明亮,几朵白云在空中飘过。 “我如果说,我现在想看了,还有救吗?” 小创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太迟啦,新手提示仅限于刚才,而且玩家你不是靠自己逃脱了吗。” “不过,既然你回心转意,”小创无视众人,飞到她的眼前,“那新手关怀一定要有,谁让我是最先进优秀的智能伴侣呢。” “请接收新手道具掉落。” 一阵白光闪过,护袖形状的金属袖臂绑在了祝慈的手臂上,面前的图标开始抖动,突然左边的那个图标亮了起来,弹开在她面前,透明的整体并未挡住视线。 只有第一排第一个格子中间躺着一样东西。 “恭喜玩家祝慈绑定道具卡使用凹槽,虽然我很想继续说明,”小创看着缩小的包围圈,“但他们已经攻上来了!快触碰它使用吧。” 后面有人开始抓住她的肩膀,她蹲地躲过,伸出左手碰了上去。 “叮!恭喜玩家祝慈获得r卡——西瓜刀。” 袖臂的屏幕闪烁,一个r字显出,而第二排的第一个凹槽中,一把刀的样式亮起。 下一秒,手中出现一把刀,开了薄薄的刀刃。 不是很长很重,摸起来很趁手,能轻易地举起挥动。 “初始道具都是武器,不过玩家你虽然抽了个r卡,但毕竟第一次,30%的概率,还是可以的。”小创安慰她,趴在她的肩膀,“干掉他们!” “王伯”扭了上身,往后转了一百八十度,脚还朝后,吱哇乱叫着冲过来。 旁边的人扭曲了面孔,同样发出叫声,地板又开始凸起往复,巨大的悲鸣声从远处传来。 不用想,一定是那个怪物追上来了。 迫不得已,祝慈挥舞着西瓜刀,劈向前方。 她害怕得闭起了眼睛。 想象中的触感没有出现,她睁开眼,面前只有一堆粉末碎落在地,周围叫声不止,但是那个“王伯”,已经不见了。 “你以为这是普通的刀吗?不不不,这可是对rm专属武器,”小创得意道,“像这种低等级的rm,只靠触碰就化为了灰烬,越强的武器越厉害。” “rm是这些怪物的统称,新手教程里会出现,等回头你自己好好研究吧。” 四周的rm有些害怕,包围圈拉大了。祝慈举起刀,对准一个方向,劈开包围圈,冲了出去。 灰烬不断散落,像漫天的雪花,银白飘洒,落在祝慈的肩头与发前。 后面哀嚎不断,她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奔跑,一路不停,大喘着粗气。 直到一块石子绊倒了她,摔到了地上。 她回过神,手撑地坐起来,后面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不知何时,她跑到了后山里面,到了半山腰。 强迫自己深呼吸了一下,平复心情。 “小创是吧,”祝慈对着那个无时无刻欢快地小精灵,“现在可以说了,新手教程。” “叮咚,玩家祝慈开启新手教程。简而言之,这是个闯关游戏,而现在,我们在新手关卡中。你面前的面板按钮是你的游戏按键,都可以触碰,或者默念点开。而你身上这个,是道具卡凹槽,一共三排,一排只有三个凹槽,也就是说,每一排种类的武器你只能同时放三个。 第一排是思想,第二排是实体,就是你刚刚的那把刀,第三排是附魔,只有第三排是有次数限制的,并且要附魔在你的道具身上才能使用,要小心呦。” “玩家,你刚刚从第一个房间带出来了自己的包,是吧。” 祝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包那是在学校的时候网购买的,里面只放了一点随身物品,身份证以及手机学生卡之类的,还有钥匙,和一些其他杂乱的东西。 不觉得好奇吗,别的东西,包括你的行李箱都染上了霉点,为什么包没有?” 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她问道:“怎么了?” “当当当!每个玩家初始都会将随身物品进行赠送!你进入游戏的时候,刚好身上背着它,所以是赠送给你的啦。里面的东西不会那么轻易损坏,还可以修复,就连手机都可以使用。但只限于小东西,像开车的玩家就不会赠送车辆等等等等。” 祝慈抓住了重点:“那附魔,是不是可以附在这个上面?” “玩家祝慈获得成就:一点就通,确实可以,因为附魔也是需要条件的。”绿衣的精灵小人撒着花,高兴地庆祝,“道具卡随时随地可以在世界里面寻找到,谁获得了就是谁的,不过在世界中有被抢走的危险,请玩家守护好随身物品。” “简介就那么多,接下来的就请玩家自己探索吧。对了,还要提醒一点。” “游戏中除非获得复活卡,否则死亡便是真的死亡,请注意。” “我知道了,就是这世界还会有别的玩家,对吧。”祝慈叹气,起身要去找找线索。 “当然了,全世界的人都在游戏里。”小创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冷不丁的。 全世界? “是啊,全世界,”小创微笑,如方才一般,那种阴暗的视线仿佛是祝慈的错觉,“谁第一个逃出去,谁就能救的了全世界的人。” “每个国家,每个人,能动的,不能动的,智慧的,蠢笨的,害怕的,兴奋的,都在这个游戏里。都在《创世纪:诡异恐惧症》里,祝各位游戏愉快。” 祝慈回看着它,眼里没有一丝表情,小创深蓝的眸子和她对视,一时之间无话。 那是个能说会动的小精灵,但实际上,只是一个智能机器,和它争辩问询,都没有任何意义。 若是全世界都在游戏里,那爸妈怎么样了,哥哥呢,还有真正的王伯他们,都去哪了。 树林微动,阳光穿过树叶洒下金光,幻影在祝慈的脸上,像是要把她分裂成碎片。 声响越来越大,光阴攒动,风咆哮而过,只留下枝丫被踩烂在地的声音,从远至近。 是脚步声,一步一印,向这边走来。 祝慈把刀握紧,横在胸前,屏住呼吸,等待那人的接近。 “不跑吗玩家?”小创跟在一边,小声询问。 祝慈摇摇头,那个声音很近,若是和那种怪物一样,就凭她现在的力气,是没办法跑掉的。 “哗啦”,树叶被扒开,一个人从树丛中走出。 祝慈瞪大了双眼。 她很想揉揉眼睛,又不敢移开视线。 一个和她长相一模一样的人,连衣服穿着都一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个人静静站在那,没有下一步动作,两人互相望着,都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祝慈今日受的惊吓太多了,她发誓就是此时眼前再出现她一家四口,都不会再震惊了。她握着刀柄,没有放开,等着面前的“自己”下一步动作。 面前的“自己”没动,只是盯着她,盯了好半晌,祝慈的胳膊都要举酸了,它还站在那。 难道要自己先发制人? 兴许跟那些路人一样,只是低级rm,用刀可以直接劈成灰。 可是它并没有攻击的意思,没有动,也没有变成可怕的怪物。 祝慈心软了,那人和自己长得一样,或者说,变出了和自己一样的脸,该如何下得去手? 她按了一下凹槽,把刀收了回去,说道:“你走吧。” “玩家啊啊啊,你在做什么,那可是rm,没有思想的怪物,它哪能听得懂你的话,它们不论是低阶还是高阶,都不会同情人类啊!”小创被祝慈的操作震撼到了,一个劲地乱飞,在她耳边吵来吵去。 对面的“自己”看她收回了刀,偏了一下头。 祝慈对着它道:“赶紧走,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否则,我不客气了。” 它看向她的脸,站了一会。 片刻后,脸红了。 3、镇中双生子(三) 是很明显的红,红到了耳根,它还抬手用手臂遮了一下脸。 这是在干什么? 这次不仅是祝慈,小创也同样惊呆了,看着对面那个rm一会挡脸,一会又转过身去。 不多时,它居然一低头,转身跑走了。 “玩家你太棒了,这还是全世界第一例把rm害羞走的招数,我要再给你个成就:最强击败者。”小创竖起大拇指。 “如果你能闭嘴,我也给你个成就。”祝慈明显心情放松不少,和小创贫起了嘴。 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好歹是不用拿刀砍人了。那个和自己共用一张脸的rm走了以后,整个树林都寂静不已,只剩风的声响。 白云绵软如朵,在上空轻柔飘过,天蓝如池水,宛若一幅诡静秘延的画。 安静过了头。 祝慈把刀召唤出来,小创想说点什么,被她“嘘”一声止住了。 刚刚还是晴空的白天变了颜色,形成螺旋一般的搅型,染上了鲜艳的红色,赤裸裸地凭空抠出两个眼睛,诡异地移动了几下,随后锁定在一处。 “啪”一下,祝慈又把刀收起来了。 “玩家,你放弃抵抗了吗?” 这玩意怎么抵抗的了!她在心里给这个人工智障翻个白眼,转身向山下跑去。 那个眼睛看到了林中奔跑的身影,眼白中泛起殷红的血丝,似要充斥着整个眼球。 那两只眼球飞速混乱地,不规则地转动起来,一时突出,又一时凹进去,恨不得从天空中钻出来,跳到地面上去。 一滴水划过祝慈的脸,她伸手擦了一下,一道红痕摩擦在手背上。 更多的“雨滴”落在她的脸上,身上,她抬着头,看清了那些真实的面貌。 那根本不是雨滴,那是血水。 空气中弥漫着难以抗拒的酸臭味,还带有一丝察觉不到的腐烂气息,她感觉自己呼吸不上气。埋头把包抱在怀中,冲向山下。 身上淋到血水的地方,开始火辣辣的疼。 好不容易到了山脚,祝慈连忙钻进了最近的一户房子,躲在屋檐下,使劲掸着身上的水。 但是没有用,疼痛丝毫没有减轻,反而更加灼烧起身体里面,内脏仿佛被架在火上烤,痛得她大喊,最终站稳不了倒在地上。 “玩家,你有积分的,快用商城兑换,快呀,不然你会死的。” 小创的提醒让她回过神来,她仰躺在地上,抬不起手,只能默念点开商城。 瞬间商城弹开,半透明的界面清晰无比,十分人性化,出来的第一个选择就是附魔,排在首位的是一些积分比较低的可兑换的附魔商品。 祝慈疼痛难忍,没有耐心去看,就选了一个三十积分的“感官消失器”。 那张卡牌被选中后,自动吸附在第三排凹槽中,她的西瓜刀发出一阵闪光,掉落在地,那张卡附魔在了她的刀上。 祝慈用手握紧了刀柄,酥麻的感觉顿时袭遍全身,痛感却减轻了许多,不久后,已经不再疼痛了。 她缓了口气,这才坐起来好好地研究起那张附魔卡。 “感官消失器,随机消失三种感官,持续时间一个小时,无冷却时间,使用间隔为一天,使用次数5次。” 随即消失三种感官?那她除了痛觉,还有哪两种感官消失了? “玩家,别研究了,如果在一个小时内没有找到解决方法,你依旧会被痛死。”小创好心地提醒道。 “商城里没有别的解药之类的吗?”祝慈点开商城,仔细研究界面,最终一无所获。 想要彻底治疗的祛除负面影响的附魔卡太贵,要上万积分,她暂时还支付不起。 血水还在倾洒着,那只眼睛还在寻找,想必是在找寻她的踪迹,只能放手一搏了,不行就把刀扔到天上,戳烂一只眼睛是一只。 “反正我的痛觉也没有了,淋点水也无所谓吧。” 祝慈自言自语,直接走进血水之中,整个镇子被红色笼罩,而在此之中,有一人淋着血雨而来,左右探寻,不紧不慢,全身被血水覆盖住,看不清面容。 她此时觉得自己就像雨中罗刹。 小创坐在她肩膀上,由于只是个机械影像,所以没有收到一点影响:“你们镇子上有没有什么传闻?” “传闻倒没有,”祝慈一路向前,左看右看,想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倒是......” 走了差不多快十分钟,一栋低矮的建筑出现在面前,唤起了她曾经最深的回忆,并且让她想起一件久远的事。 “倒是,几年前有一个新闻。” 祝慈居住的镇子曾经属于扶贫项目中,很多风俗人情还比较固化,尤其是一直生活在这里的老人,虽说人都很和善,但是思想却很顽固。 就比如重男轻女,还一直根深在这个镇子的人们心中。 五年前,祝慈还在上初中,有天放学回家的路上,很多人围在一户人家前面。她和朋友凑热闹,才发现那是开小卖部的李叔叔家,他家里来了好多警察,还拉起了横条,有许多记者都在拍照。 几天后的新闻报道,大肆宣传了这件事。 一个小镇的小卖部老板,竟将自己的两个女儿分尸,藏在了卖冰棒的冰柜里面,并且告诉别人那是冷冻肉。 想到这,祝慈都隐隐有些反胃,她初中时也是偶尔会和朋友一起去那家小卖部买冷饮的,小卖部的老板李叔叔很和蔼,总会多送几颗糖。 自那以后,那家小卖部就封了。 李叔叔也已经被判了死刑,虽然很多年过去了,他的动机也已经记不太清,但如果能看到当年的新闻,应该能想起来一些。 面前的那栋建筑,就是当初的小卖部——李叔叔的家,他把一楼改造成了小超市,专卖一些零食玩具,吸引放学路过的孩子。 祝慈一边向里面走,一边说:“若是想逃出这个世界,看来得从这里入手,感谢你提醒我,小创。” 小创翅膀扇了扇,昂首道:“这没什么,新手世界这点提示也是必须的,我可是很看好你的哦,玩家。” 铁门外上了沉重的黑锁,还贴了很长的封条,就是老化了,将掉不掉的样子。 想了想,旁边的墙没有很高,祝慈打算直接翻进去。周围的墙顶上铺着碎碎的玻璃渣子,是用来防止外人翻墙的,但她从小调皮,这点东西还拦不住她。她伸出手扒住墙,用脚蹬在墙面上,顺势一用力,跳到了墙里。 花盆里枯败的植物被水打得发出“哗哗”声,里面的屋门是开着的,露出了一道一人宽的缝隙,被屋檐挡住的地方干净没有血水,但却延伸了一条血迹进了屋里。 有人在这里跟她一样翻了进来,然后走了进去。 祝慈很紧张,咽了下口水。 她把刀召唤在手中,增加了一些安全感,又轻轻地从那条缝隙中侧身闪进去。 她的脚步踩在地上,发出了水渍的响声,小创捂着嘴,配合着她的步调,向里面进去。 门口是一整块的柜台,里面还摆着几条烟盒,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水泥地板上也是,呛得祝慈想咳嗽,但是为了不发出声音,还是尽可能忍住了。 地上的血迹断在最左边那间房间门口,她不敢轻举妄动,躲了起来,稍微观察了一下。 许久,也没有什么动静,她决定进到那个房间里面去。 若是那个人出来......她就先一刀砍上去。 祝慈用刀抵着门,一使劲,虚掩着的门被推开,发出“吱呀”老化声。 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看来那人已经走了,祝慈小心翼翼地进去,观察整间房。 偌大的房间里黑漆漆的,有一扇小小的窗户透着一点光,整间房只有角落里的箱子,和一张破烂的折叠桌,像是平时拿来临时吃饭用的。 折叠桌上有几张纸,她拿起来,端详着。 “9月17号,老婆去医院,医生说怀孕了,我老李家终于有后了。医生说是双胞胎,爸已经给他俩取好名字了,招福和财祖。” “3月20号,老婆和妈吵架了,没办法,老婆肚子大了,只能先委屈妈了,晚上我听着妈在屋里哭,我心里难受。” “7月9号,老婆去医院了,我要看到我的两个宝贝了。” “是两个没把的。” 最后那句话力透纸背,划烂了一部分,祝慈只能把它们拼起来,才勉强辨认。 她又拿起剩下几张纸。 “9月14号,老婆又怀了,这次妈找了医院的熟人,偷偷查了下,又是个女孩。” “11月4号,老婆怀孕了,这次是个男孩,爸说先用财祖这个名字。” “家里快没钱了,两个小丫头贼能吃。” “9月17号,财祖出来了,我的宝贝财祖,是全家的宝贝。” “9月30号,家里真的要没钱了。” “明天是11月8号,老婆同意了,我买了好多糖。” 纸张上一共这么多内容,看得祝慈心惊,自己初中回家的发现那件事的时候,正是快要下雪的秋冬,也就是11月份。 也就是说,这是李叔叔的日记吗,怎么只有散落的几张纸,没有一整个本子? 冷风吹过祝慈的后颈,害得她打了个冷颤,正抱怨着怪风,随即却越想越不对劲。 明明在屋中,又关严了窗户,这阵风是哪来的。 风又袭来一阵,吹得她刚干的发丝拂动,后背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直视感,她不敢回头,僵直了身子。 那种感觉变得很近,很近,仿若贴近了她的背后。 祝慈此时真的很想抱头蹲下求饶命,不管后面是谁,都不要再吓她了。 终于是自尊战胜了害怕,她沙哑着出声:“是谁?” 来人没有回答。 终于,在僵持了许久,她还是决定转过去瞧一眼。 祝慈给自己打气,随后猛地转身过去。 那个和她一样的“自己”见她突然转过来,惊讶地张大了嘴,又收了回去。 “怎么是你?”祝慈无语地问道,她都做好一个血盆大口对着她的准备了。 那个rm躲闪了一下眼神,又抬眸,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怎么淋到了,没感觉吗?” 它意有所指,祝慈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血迹,是说淋到的血水吗? 那个“自己”瞧见她浑身看看,但是没搭理它,又问道:“你用道具卡了?” 祝慈不想回答它,这个rm在这边闲逛来去,身上也没有那些血水痕迹,虽然没看出来什么敌意,但也显得十分可疑。 见祝慈不说话,它抿了一下唇,转身就走了,丢下一句:“你先别乱跑。” 门被关上了,锈化的木门再次发出刺耳的声音,屋外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彻底听不见了。 小创比祝慈还懵,它似乎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rm还会和玩家说这些话?” 4、镇中双生子(四) “哪些话?模仿王伯的rm也说话了,有什么不对吗?”祝慈疑惑,那个把自己头连头盔掀下来的怪物,可是若无其事地和她对话了好久。 小创解释道:“rm作为游戏中常规性怪物,只会按照游戏中的设定来,哪会说出道具卡这种话。” “玩家,这个rm一定有问题,你要注意呀。” 刚刚,那个rm确实是提到了道具卡这个词,它怎么会知道自己使用了附魔卡? 而且,还让自己待在这里别走,会不会是要给她下个圈套?还是说要带更多的怪物回来?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祝慈看着自己袖臂上的透明显示屏,还有20分钟,感官消失器就到时间了。 她把那几张纸塞进包里:“走吧,接着去看别的房间。” 话音刚落,角落里的箱子,动了。 祝慈凝神,但那箱子只是晃动,像是里面困住的东西,挣扎着要出来。 晃动了许久,也不见有什么东西往外钻,她耐心有限,打算过去看清楚。 房间的角落太暗,窗户外透进来的又是红色的光,她点开手机里的手电筒,对着那个箱子照过去。 那个箱子蒙着浓厚的灰尘,只是随意看去,和外面的柜台相差无几。 但莹莹的白光照在上面,才发现一点不对劲。 那似乎是个盖子透明的箱子,从灰尘缝中能看到里面。 祝慈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擦了几下盖子上的灰。 待到箱子上方的面貌显露出半分,她意识到自己一开始的想法完全是错误的。 那根本不是箱子,而是一台蒙了尘的冰柜。 没了半边尘的掩盖,冰柜中不停摇动的东西更加快速,仿佛想要外面的人来发现它。 祝慈把手电筒按在冰柜上面,翻转着照亮。 她屏住呼吸,静静地观察里面躺着的东西。 两个很小的婴儿,在冰柜里翻转爬行,有时仰躺着用脚蹬着壁面,紧闭小嘴,不肯发出声音,只是一味地闹出些许动静。 忽地,一个婴儿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刚好和在观察的祝慈对视了一眼。 它那紧闭的小嘴张开了,不住地颤抖,而后放声大哭! 一个婴儿的情绪感染了另一个,两个都哭了起来,声音太大,祝慈赶紧要打开冰柜,让它们不要发出哭声。 但已经来不及了。 剧烈地悲鸣声开始接近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祝慈顾不得别的,她把手机塞进包里,两只手攀上去用力扒冰柜。 冰柜纹丝不动,她又唤出刀,狠狠地敲打。 小创表现出着急的样子,但它不能进行打断,祝慈不赶忙离开,而是决定打开冰柜,一定是心里想到了什么,或者找到了逃出的线索。 它如果干预了,那可能会给玩家带来麻烦。 屋里的地板开始有鼓包凸起,震得祝慈没有站稳,坐在了地上,墙上开始渗出粘稠的液体,那股腥臭的气味卷土重来,她感觉自己胃里有东西在上搅。 来不及了! 祝慈点开商城,在附魔那栏找到一个一次性逃生工具,但可惜,要一百点积分。 她没有那么多,所有积分加起来,都换不起最便宜的逃生工具。 难道就到这里了吗?她还没吃到爸爸晚上做的菜,没听到妈妈的声音,还有哥哥,哥哥说,今年会带女朋友回来,她期待了很久…… 粘液迅速渗入,包裹了整间房,天花板上尖叫哀鸣之声响彻耳边,窗户外的红雨淅淅沥沥地罩住整个世界。 天花板被强势破开,之前见过的那种虫子从天花板爬进来,透露出那个怪物真实的模样。 一只巨型的圆脑千足怪虫,长着一张酷似人类的脸。 祝慈害怕地闭上了眼,这可能是自己死前,看到的最后一个场景了…… 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一股猛烈地拉力扯动了她,她还没回头看,就感觉自己被拉到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头顶的盖子滑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只剩下轻微地喘息声。 头顶上还有自己没擦干净的灰尘痕迹,她辨认了一下,这貌似是在那个冰柜里面。 她偏过头,看向抓住她手腕那只手的主人。 和她长得完全相似的rm正在浅浅地呼吸着,抬头观察着外面的怪物,察觉到祝慈盯着它,它低头凑过去,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头顶的怪物从天花板探进来,放出了自己的虫子四处探索,那圆头巨型怪虫口中流出的就是那种腥怪的液体,拧着麻花的头四处转看,滴了满满一地,还有几滴甩在了冰柜上面。 搜寻了一阵,那个怪物没有找到自己的目标,凄哀的悲鸣化成刺耳的吼叫,长啸震耳欲聋。 猛然间,那只怪物昂起头,撞向天花板冲出去,对着远处一个方向怒吼,随后瞄准那里急冲出去。 虫群退去,汁液在地上发出滋滋声,腐蚀了整个地板。 等了几分钟,确定虫子都爬光了,那个rm打开冰柜门,拉祝慈从里面出来。 破裂的天花板滴落下从外面进来的血水,它拉着她站定后,问道:“你的道具卡时间还有多久?” 祝慈扭头看了一眼屏幕,还有两分钟。 “你救了我也没用,不是被那个弄死,就是马上要被疼死在这里了。” 它了然,伸手进冰柜里,掏了一会,拽出来一个婴儿,那婴儿哭得撕心裂肺,两只脚蜷缩起,手却紧紧握着拳头。 那个rm毫不怜惜,用力扒开它握紧的手,取出一张湿漉漉的小卡片。 “给你。” 那是一张微闪着光的附魔卡,她迟疑了一下,袖臂上的时间跳转到一分。 祝慈心一横,还是接了过来,吸附在了第三排凹槽中。 她的小包发出闪光,拿出来一看,是手机屏幕被点亮了,上面只显示三个字: “请拍照” 是拍自己吗,祝慈点开相机,自拍了一张,还在脸旁边比了个耶。 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那个rm只是用一种平静的眼神看着她,时间过了,一分钟走到了尽头。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出现,身上还是沾着那些略有凝固的血迹,黏黏糊糊,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手机上的字样发生变化,变成了一行字:“《镇中双生子》副本限定使用sr级附魔卡——泪如雨下。” 刚刚她拿到的“感官消失器”和自己的西瓜刀,只是r卡,这张居然是sr,祝慈觉得自己拿到好东西了。 “这个除了能阻止红雨的疼痛,还有什么别的用吗?”祝慈好奇地研究那行字,问对面的它。 它摇摇头,温和地看着她,开口道:“我要走了,记住,二层的房间能看到一棵大树,但婴儿的床铺要从不同的角度看。” 说完,它毫不留恋地转身,走至房间的窗户旁,轻松地打开,翻了出去,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它走的如此之快,祝慈还没来得及感谢。 感谢它救了自己。 “玩家,你获得了限定道具,拥有了线索,离成功不远了呀,太厉害了,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小创开心地上下飞舞,还从翅膀上抖落了一些亮闪闪的星星点点。 “这个限定附魔卡,怎么没有使用的时间和间隔。”祝慈把手机翻来覆去地研究一遍,确定是只有那一行字。 “那有可能没有,也有可能是被隐藏了,需要触发条件才能显示,”小创蓝色的眼珠印上雨的鲜红,金色头发闪烁着亮光,“不过这是个新手世界副本,不会那么难啦,应该就是可以随意使用的。” 祝慈点点头,决定先收好手机,去二层检查一下,那个rm走之前说得话,像是一个提示,兴许那就是离开的线索。 祝慈往门外走去,没有注意到小创跟在她背后,眼球印得通红,搅成了浓烈的漆黑。 会提示的rm?那绝对是个bug,得上报gm了。 二楼老化的楼梯咯吱作响,天花板的洞还在不停落雨,主卧好像被那怪物砸烂了一半,左边尽头那间房却完好无损。 她推门进去,这里的灰更多,像是几百年没有人打扫过,呛人得很。 这间房的窗户很大、很宽,摆着一张小巧的婴儿床,是木栏围边,顶上挂着零星几个小玩偶,还有一个风铃,无风自动,却已发不出响声。 她走上前,床里面是空的,什么也没有,但是床栏外边的床板上画了一种奇怪的线条,看上去是小孩胡乱涂的。 窗外的雨遮挡了一部分视线,但也能依稀看清外边有一棵两层楼高的树,被红雨打得稀稀落落,树叶哗哗响。 “它刚才说,婴儿床要从不同角度看。小创,我决定爬到那棵树上去。” 小创不住地鼓掌,为她的机智点赞。 祝慈下楼,在血水前沉默一会,再毅然伸手出去,想象中的痛感没有产生。 她这才放心,冲进了血水中。 绕到了那棵大树下,她没有爬过树,召唤出了自己的刀,一刀插进树里,手脚并用,往上爬。 因着仰着脸,水容易进眼睛,她只能微眯着,拽着枝丫蹬树,堪堪爬到了顶。 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她望向那栋小楼,对着那间婴儿房看来看去,还是没有看懂床上的线条代表什么。 那个婴儿床上的风铃挂在了床的偏左,晃晃悠悠,祝慈灵光一现,揪下一片树叶挡住风铃分隔开的左边床,把头探向右边,另一只手拉着树枝固定自己。 线条分隔组合,她再在脑子里把这些倒过来排序。 “917” 9月17日? 她把树叶一扔,从包里把那些纸拿出来,找到了同样的日期。 在李叔的第一张纸上,两个双胞胎是在9月17号检查出来的。 5、镇中双生子(完) 不对,祝慈觉得自己想漏了一点,她想往后翻翻,看后面那张。但她现在坐在树上,一只手握着树枝,另一只手拿纸,非常不方便,就想先下去。 事故发生的总是比故事快。 那根支撑她全部身体力量的枝丫,断了。 祝慈还低着头,没有注意到手边,树枝慢慢开裂,细小的枝子无法长时间撑住她,从根部倏然倾斜断裂。她手心一空,面前的整个世界颠倒,地面猛然接近。 她连忙用手挡在眼前。 幸而坐的地方不是很高,又有手臂缓冲,红雨冲刷了泥土,导致泥地变得松软,这才没摔出什么事。 祝慈趴在地上,只觉身子骨将要散架,浑身动弹不得,起不了身。 趴了一会儿,才感觉好些了,两手撑地想要爬起来。 突然右手一滑,差点又摔到泥地里。 她稍显无奈,认为自己肯定摔到脑子了,这才那么不协调。 可仔细一看,右手那块颇滑的泥土,恍若在发出一点一点的亮光,轻微不可见。 刚刚爬树的时候倒没有注意这个地方。 她直接上手,对着那块土就挖了起来。 小创靠在树根上,仰视着忙活不已的祝慈:“你没摔傻吧,怎么又开始挖土了?” “你没看到吗,这块好像在发光,诶,”她挖土的手停了下来,手上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好像挖到了。” 小创好奇地凑过去,祝慈把那块东西抠了出来,拍了拍上面的湿土。 一张小巧的金属卡片,拿到手里便不亮了,上面刻着“sr”两个字。 小创很兴奋:“这大概是一张道具卡,玩家,快放在袖臂上看看。” 祝慈听话地将它靠近袖臂,那张卡片自动吸附,到了第一排的凹槽里面。 思想卡。 屏幕发出“叮”声,指示灯亮起,道具卡说明浮现出来:“sr卡——冷静思考,随时让你保持冷静,持续时间永久,无冷却时间,使用间隔为永久。” “思想卡是没有使用次数的对吧。”虽说是sr卡,也没有使用限制,但是这个用处...... “我觉得我已经很冷静了。” 一天之内遇到这么多奇怪的事,还有各种追着跑的怪物,她感觉自己没有精神崩溃,已经很能说明事情了。 “不不不,也没有吧,怪物还没进来,你就开始闭着眼等死了,我觉得你还是需要的。”小创直摇头,讽刺祝慈的自我良好。 她不置可否,确实这卡装备上后,脑子清明了不少,反正自己卡少得可怜,先用着吧。 祝慈不知道,这张卡有一个秘密,当她了解是什么以后,却再也无法离开。 方才掉下来前忘记的事情,她顿时想起,捡起掉地上的纸张研究,红雨影响了一部分字迹,但是日期完好。 9月17日,那不仅是双胞胎的被检查出来的日子,更是财祖的生日。 想到一楼的房间,那两个婴儿在冰柜里,可能是那对被分尸的双胞胎,她打算进去好好观察一下。 被那个rm拔掉了卡片后,两个婴儿不敢叫了,只是团在一起,也不出冰柜,呆愣愣地望着祝慈。 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分尸,切成一块一块的藏在卖冰棒的冰柜里,这一切,还都获得了母亲的同意。 同一对父母,同一个期盼的日期,一个在温暖的床上,一双在空冷的冰柜。 “你们明明已经死了,却还留在这,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对着两个女婴,她轻柔地问。 两人同时抬起左手,指向右上角的天花板。 那是财祖的房间,放那张婴儿床的地方。 祝慈抬头望去,天花板空了块洞,阴冷黑暗的地方似有一双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她赶紧往上跑,二楼一个人影都没有,仿若刚刚那双眼睛只是她的错觉。 但是那道视线还在,丝毫没有离开的迹象。 “是你吗,财祖?”祝慈壮起胆子,大声问道,“出来吧,我们聊聊,你应该还活着,为什么停留在原地?” 没有声音回答。 “你的姐姐们是无辜的,凶手已经判死刑了,你究竟是对什么心存怨恨?” “对你们。” 是一道清脆的女声。 不是财祖。 财祖才五岁,他还是个孩子,什么也不懂。 原来是她。 “是你,朱阿姨。” 是李叔叔的妻子,双胞胎的母亲,也是同样作为帮凶被判了死刑的女人。 小镇杀女案。 一家五口,除了那个襁褓中的婴儿,全是凶手。 “如果不是这两个赔钱货,我怎么会......我付出了多么大的牺牲,我有多辛苦,你知道吗!” “我拼了命把她们生下来,一切都变了,”那个女声带着哭腔,祝慈暗道不好,把刀先唤出来,“老公打我,婆婆挤兑,公公更是无视我!就是因为给他们老李家生了两个没用的女儿!” 女声哭悲的声音化为怒吼,“咯咯咯咯”声从黑暗里传来,好似是骨头折断之声。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报了警,都是你们毁了我刚得到的一切!你们!”一个庞然大物忽然涨开,朱阿姨扭曲的脸膨胀变大,整个腰部变长,长出无数条腿。 赫然就是那只怪虫! 怪虫发出悲鸣,撑破屋顶,祝慈撞开窗户,在外面地上滚了几圈停住。 小创飞过来道:“玩家,恭喜你三句话吸引大boss,但你如果再不跑,她一定会把房子和你都拆了。” 冷静思考这张卡有点用处,她现在深觉不似之前那般慌乱,脑海里迅速想出一条对策。 那只怪物又开始延伸它恶心的脖子,或者是腰部,密集的腿在空中漂浮,感知着空气的游动。 祝慈却反方向地往房子里跑,从那个rm没关的窗户跳回那个双胞胎的屋子。 两个女婴还是团着,毫不动弹。 一个婴儿的手已经张开了,里面曾经攥着那张限定卡,而另一个还是紧握着。 她小声说了一句“抱歉”,抱起它,掰开了那只绵软小手。 里面是一团被揉皱不成样的纸。 祝慈展开它: “9月17日,我最近总不舒服,去医院体检了,医生说我怀孕了,是双胞胎。我老公高兴坏了,我问他喜欢男孩女孩,他说都好,最好是龙凤胎,凑个好字。其实我心里,更想要个女孩子。” 这是朱阿姨的日记,被人撕了下来。 她当年那么期盼女孩,怎么会痛恨这两个孩子呢? 墙上被怪虫撞击地不断掉下碎砾,那怪物势必要找到祝慈,发疯似的乱撞,恶心虫子铺满地面,循着她的踪影。 祝慈见状,也不打算躲了,暴露自己在红雨下,昂首面对那个怪物。 “你是不是疯了?”作为智能型精灵,小创都无法解读她这一举动。 “并非如此,那张卡让我十分清醒,”那只怪虫被她身形吸引来,她从包里拿出手机,“你还记得那个rm走之前,我问他这张限定附魔卡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用,它摇摇头吗?” “额......” “我一开始以为它摇头,是代表不能,现在我发现我想错了。”祝慈勾起唇角,“既然后面那两句都是提示,那摇头可能也代表了不能说的秘密,它知道可以,但是它说不出口,才会换种方式提醒我。” 小创心中惊愕。 她居然能想到这么细节的事。 这个玩家本就很聪明,没想到这个冷静卡给她提了足够的加成,让她把事情考虑到方方面面,非常绝对。 玩家祝慈,列为重点观察对象。 “所以我觉得,应该是这样。”她打开手机的相机,对着怪虫拍了一张。 悲鸣声戛然而止,怪虫停下了所有动作,如同慎住了。 祝慈对着那个怪虫喊道:“9月17日,你获得希望,因为怀孕了,你以为美好的生活即将到来;第三年的9月17日,你重燃希望,生了男孩,你以为曾经期盼的美好生活终于到了。但这一切,不过是你的错觉,你在欺骗你自己。从来,你都没有得到你想要的。” “这张附魔卡的名字,叫泪如雨下,亦如外面红色的雨水,是母亲夜夜的眼泪。” 那怪物头上的人脸眼中,蓄满泪水。 “轰隆”一声巨响,怪虫倒地。 红雨停了。 一道机械女音从空中传来: “恭喜玩家祝慈解开单人新手副本《小镇双生子》90%谜题,获得积分九百点,在副本中获得r卡西瓜刀保留,r卡感官消失器保留,sr卡冷静思考保留,限定sr卡泪如雨下收回。” “恭喜贺喜!”小创开心极了,在空中翻了两圈,“恭喜玩家通过副本!你已打败全世界71.4%的玩家,接下来会为你加载游戏休整站——派乐康克!” 机械女声停止,空中还残留些回响,祝慈看着它问:“我还有什么没解开的吗,为什么是90%?” 小创没有回答,只是说,玩家后续可以在展厅看到故事全貌。 随后便催促着她赶紧离开,世界要重塑了。 后记: 十年前,有一个男人叫李全,他娶了个温柔的妻子——朱玥。二人是相亲认识的,不到一年就结了婚,在外人眼中,朱玥嫁了个好丈夫,能开小卖部赚钱,还会疼老婆,重点是人老实。 小镇里的人也都羡慕李全,妻子不仅会管事,还一下怀了个双胞胎。 后来小镇里的人不羡慕了,他们说,可惜,居然是两个女娃。 暴躁的情绪在李全心里蔓延,就像攀岩的墙草,纠葛缠绕。 那天他跟妻子说,他买了糖,送她们最后一顿上路吧。 可是一岁的孩子,怎能吃糖呢? 糖是分给来买东西的孩子的,有了糖,他们就会少问一些问题。 那天,两个孩子已经在冰柜里了。 他在和妻子说之前,就已经杀了她们。 6、无边的派乐康克 面前的控制面板上,突然多了一个新的按钮,祝慈点开它,是一个副本收集界面,已经完成了一个,所以点亮了一块勋章。 似乎点亮到了一定程度,可以兑换奖励。 在离开这个副本以前,她回首而望。 远处的街道上,静静地站着一个人影。 修长单薄的身躯,徐徐微风拂过它的发丝,它只是站在那,目视祝慈。 “谢谢你,希望我们以后还会再见。” 祝慈朝它挥了挥手,拿起那张限定卡附魔的手机,对它拍了一张照。 四周变得扭曲旋转,场景变换,她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在一个巨大的房间里,祝慈躺在松软宽大的床上,周围布满显示屏幕,屏幕上都是她自己。 身上的衣服还保持着一开始的完好,没有一点在副本中摸爬滚打的痕迹,她坐起身,抬眼看着屏幕,屏幕中的自己也看着她,顿感瘆得慌。 “你醒了,刚开始都是这样,下次习惯了你就不会晕了。” 她转身,只见一个屏幕呈现刺眼的白色,轻柔温和的女声从里面传来,是一种让人安心的语调。 “祝慈,恭喜你正式进入游戏世界。”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她找寻一圈,“小创呢?” “小创跟随你整个新手副本,下次它就不能随意出现了,要你召唤它。”那个声音充满安抚,让祝慈的情绪稍稍有些放松。 “这里是无边的派乐康克,所有通过新手副本的玩家都可以在这里进行居住、聊天、交易,根据全世界的玩家文化语言不同,分区也不同,你现在在c区。” 一份透明的派乐康克准则在她面前展开: “1.玩家间可以进行交易、交谈,禁止决斗、抢劫、偷盗。 2.积分不仅可以兑换商城道具,同样可以兑换生存道具,住房、食材、额外附加品,都需要积分兑换。 3.积分不足时,可以通过赠予,交易获得,以及,进入副本,通过副本奖励获得。 4.副本处处都是危险,死亡除非复活卡无法复活,请玩家做好心理准备。 5.衷心祝愿各位玩家在派乐康克生活幸福愉快。” 见到祝慈对着那份准则陷入沉思,那个女声开口:“不用担心,祝慈,派乐康克是你永远的家。” 祝慈回过神,对着泛白光的屏幕道:“只有一个问题。” “请说。” “我怎么才能离开这个游戏?” “呵,”一声轻笑,屏幕抖动两下,恢复平静,“小创应该说过,谁第一个逃出去,谁就能拯救世界。想要离开,就去找逃出去的方法吧。” “祝你好运,祝慈。” 身边一切骤然消失,一望无际的草地上,有许许多多和她一样的人站在一起,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有的人脸上还留有挥散不去的惊恐。 天空万里无云,只有一望无际、宽阔昂远的蓝天。一左一右的太阳和月亮挂在天上,好似驻守于边际的侍卫。太阳很小很小,小到只有光照,不刺眼,整体温度适中,哪怕是再披上一件外套也不冷。 而月亮又很大,大到占据整个右半边,形成一道非常标准的月牙形状,上面的坑洼一清二楚,仔细看去,就如同能目睹到广寒月宫。 空中漂浮着一个巨大的透明屏幕,列出一长串名字,粗略估算有一千个,最上面写着标题—— 《创世纪:诡异恐惧症》c区游戏排名。 排在第一的名字,名叫祝愿。 祝慈的哥哥就叫祝愿。 应该是巧合。 既然这个c区笼盖了一整个国家,那同名同姓,也是有可能的。 祝慈戳戳小创:“这个排名是按照什么来的?” 空无一物的地方,小创探出金色的脑袋:“这是综合排名啦,综合解密速度和完成度统计出的数字。那个第一名,只用了十分钟。” “十分钟?”祝慈惊讶不已,这也太快了,十分钟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呢。 “玩家,你要知道这世上有很多种人,有蠢笨的,有像你这样有小聪明的,”小创咧嘴一摊手,慢慢消失回去,“还有非常幸运的,这都是各人的命。” 人们都聚集在一起,总觉得会有难以想象的危险,有人开始哀嚎哭喊,还有的不断跪地恳求,召唤自己的小创,祈求能离开这里,更有甚者眼神已经变了,阴狠狠地瞪着人群。 头顶蓦然出现一行红字: 警报,玩家何方卉攻击其他玩家,关入隔离区! 所有人都抬起头,这一行字警醒了很多蠢蠢欲动的人,大家都保持了警惕,不敢再轻举妄动。 人群的躁动仿佛减轻了。 祝慈点开下方的生存道具兑换界面,她现在拥有970积分,花了500兑换了普通区的一间一室公寓,几件衣服,又花了30买了三天的食材。 生存道具明显要比道具卡便宜很多,但也不经用,她算了一下,剩下的440点积分,最多够她再用一个月。 一部分较为冷静的人也已经开始兑换,有不少人也和她一样住进来了,普通区里人潮充斥,大家都有了自己的打算。 虽说只是个一室的公寓,但也有30平方,家电一应俱全。祝慈煮了碗面吃,洗了澡,换了身衣服,终于舒坦地躺到了床上。 一整日的奔波和紧张,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她静默良久,掏出手机解锁,打开了相册。 相册里最近照片有三张,一张是自己比耶的自拍,还有一张是那个恶心的怪虫,她只扫了一眼,就赶紧划走。 最后一张,是她在离开新手副本前拍的,那个站在远处的rm。 拍的不够清晰,也可能是因为当时镜头进了水,才显得那么模糊。 祝慈将照片放大。 她感觉有什么不一样。 那个rm拥有和她一模一样的长相,应该是副本为了提示双生子这一特点,才特地这么做,可她瞅了半天,发现照片里的人根本不像是她拍的时候那样。 那人本该与她相同的一头长发,却在这张照片里堪堪及肩,身形修长,夏季清爽的短袖短裤也变成了长衣长裤,上身的衬衫袖子微微卷起,露出一小节白皙的手腕。 而它的人脸模糊不清。 拍到的究竟是什么?难道这个,才是它的真实面貌? 祝慈研究许久,仰面扔下手机,无论怎么思考也得不出结果,干脆不想了。 未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如先睡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她闭上眼睛,不多时,便沉沉地进入梦乡。 相安无事地在这里生活了将近半个月,祝慈有试图找过家人,但群体的分配看来是随机的,很多曾经生活不同的地区的人都聚在一起,她努力寻找,却一个认识的都没有。 在这其中,缺少积分和胆大之人已经进入了副本挑选区,可是生还回的人寥寥无几。 后面的副本和新手副本不同,哪怕是简单难度的,都不是那么容易通过。 祝慈的邻居也去了,是一个可爱的,讲话大方直爽的女孩子,生活习惯有点娇气,并不满足于基本的生存需要。积分花得差不多了,就去下了副本,至今没有回来。 这种情况持续发生,有些人终日惶恐不安,害怕地想要自杀。路上乞讨的人每日增加,可大家都自身难保,如何赠予他们积分呢? 又过了几天,她也坚持不住了,不想再在这里坐以待毙,决定去副本挑选区碰碰运气。 一道蓝光将祝慈从普通区传送到副本区,那里站着不少犹豫彷徨的人,似是在考虑,亦或是下定不了决心。 祝慈也加入进去,她进了一扇门,里面宽敞无比,无数副本界面展现在她的眼前,分为简单(n)、中等(r)、困难(sr)、地狱(ssr)难度,越高难度的副本所获得的积分越多,她简单浏览一下,若是选择困难分区,只是完成副本,就会获得一万积分,而地狱模式的就更加无法估量。 会不会有人拼死一搏,冲去了地狱难度? 要是她也这样...... 这种想法一现,她赶忙打断自己。进了地狱难度,怎么死的都说不定呢,就别想着一本万利了。 同一个副本只能被选择一次,每周六早上8点刷新,祝慈看了下,现在是周四。如今进入副本的人很少,副本的剩余量还挺多,若是进的人多起来,好的副本看来得去靠抢了。 她继续浏览着,简单难度的副本积分不多,只比新手副本高一点点,不过大多数回来的人都是从简单副本回来的,她觉得可以尝试。 进入简单分区,有单人的副本与多人的,多人的要匹配成功才能开,匹配成功之前,会沉睡在副本区里。多人副本可以自由组队,但要在进去之前组,否则系统不会承认,还可能会把组队的人强制分开。 当然,副本中的临时组队合作是可以的,这种系统不能进行干预。 纠结了半天,一个多人副本《人鱼的宝藏》吸引了她的注意,因为只有这个副本上面提示语很清楚: “只要找到人鱼的宝藏,就可以通关。” 兴许是个闯关游戏,祝慈决定就是它了,完成度100%就可以得到2000积分,可以苟很久了。 她用剩下的积分买了一个r级武器道具,是一把较轻的手枪,能力和那把西瓜刀一样,可以打出5发子弹,但是再次使用需要间隔三个小时。 只有160积分了...... 得省着点,用于副本中的突发情况。 可能是那张冷静卡的缘故,她没有那么紧张,深呼吸了一口气,进入了副本。 7、人鱼的宝藏(一) 睁开眼睛时,一个狭小的空间印入眼帘,祝慈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约的白床上,房间内摆放着一张铁质桌子和衣柜,右侧还有一扇圆形的窗户。 翻身下床,一股眩晕感袭来。 她走到窗户前,打开往外一探,千层高的浪花席卷过来,打得她一个措手不及,溅了一身水。 连忙把窗户关上,她再向外看去,只见浪花褪去,黑夜包裹了潮湿空荡的甲板。 原来是在船上。 海水腥咸潮湿,把她的衣服黏在身上。 祝慈翻找一通,在衣柜里发现几条裙子,她洗了澡换了一件浅粉色长裙。其他几条都是礼服,只有这条还比较日常一点。 铁质的桌子被固定在地板上,上面摆放着一堆化妆品,最显眼的地方有一张便签纸。 “帕洛丝,去三层宴会厅” 落款为艾扎克。 这应该就是主线任务了。 她随意化了个妆,把头发盘起挽在头顶。 出发前往三层之前,沉思了一下,把袖臂改绑在大腿上,用裙子遮住。 她不知道艾扎克是谁,还有这个帕洛丝......但防范于未然总是好的。 可能是之前洗澡耽误些许时间,到了宴会厅,已是最后一个到的人。 不少审视的目光转向祝慈,她心中默数,加上她总共19人。 大部分人手臂上戴着袖臂,应该是和她一样的玩家,而少数几人和她一样,什么都没戴。 穿着礼服的人居多,也有人穿着普通的衣服,神情比较戒备,相互之间交谈甚少。 在祝慈加入后,有一个样貌平凡的中年男子从人群中走出,伸出右手向她示意:“你好,我是罗勇成,请问你是......” 话音未落,他注意到她的手臂上什么都没有,剩下的话也咽回了肚子里。 想起那张便签上的字,她没有伸出手去与他握手,只是回答道:“帕洛丝。” 罗勇成点头,退回人群里,和另一个站在他身边的男子窃窃私语。 “我们这里大部分都是玩家,对吧?”又有一人发话了,引得所有人侧目。 说话的是一个表情冷淡的女人,她一身浅蓝色短裙,一手叉腰,约有20多岁,鲜艳的口红衬得她肤白胜雪:“可能有少数几个是npc,既然玩家居多,那也不必再伪装了,若是大家都想活着出去,拿到积分,那我们就得合作。” 这个游戏世界,除了rm是固定刷新怪物,还有npc的存在。稍微互动性高的副本里会出现专门提示、或者发布任务的一类人,和rm一样没有感情,但是做事比较有逻辑,不会主动攻击玩家,这就是npc。 “于嘉宜,你这样过早暴露自己好吗?”那个冷淡的女子旁边站着一个轻佻的女人,身着嫣红色露背长裙,裙子侧边的开衩几乎到了胯侧,二人看起来年纪相仿。 她伸手揽住那个名叫于嘉宜的女子,趴在她的肩膀上,轻吐一口气:“我们来这之前都是有一张便签的,上面写着大家在这个副本的名字,假使有人隐藏了袖臂,混入我们当中......那可就敌在暗,我在明了。” 于嘉宜表情未变,一手掐住那个女人的脸蛋,逼近自己:“要是有敌人,那也只会是你,何方卉。” 此名一出,半个多月前的记忆闪入脑海,祝慈心下一惊,这不是之前红字提醒,暴起伤人被关进隔离区的玩家吗,现在居然和她在同一个副本里。 看来她要格外小心。 祝慈受了冷静卡的影响,记忆力颇为深刻,而其余的人并未反应过来。 见两人之间气势弩张,罗勇成上来打了圆场:“大家不要内讧啊,这位美女说得有理,被困到这种地方来,进副本那都是逼不得已,互相帮助才好啊,是不是大家!” 众人没有作声,只有几人点了点头,附和了一下。 何方卉笑出声,打开于嘉宜的手,挑起眉毛:“哈哈,既然你要合作,那就合作吧,你说得话我都听。” 她扫视了一圈众人:“有谁不同意吗?” 话语轻飘飘的,却没有人持反对意见。 而少部分几个npc,包括祝慈在内,都面色平静,好似不太在乎他们之间的对话。只有一个身材矮小的男性npc略感畏缩,还一直紧张兮兮地,站立不安,十分可疑。 他的不对劲,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但是都没有吭声。 何方卉自然也察觉了,她浅笑着,歪头看向那名男子。 这个举动明显更加吓到了他,紧张地开始发抖。 霎时,灯光瞬间全灭,有人尖叫出声,祝慈压住裙摆一侧,低头观察,时刻准备掏出道具来。 “既然人都齐了,那就开始吧。” 一个浑厚的男音从头顶传出。 灯光又陡然一亮,一束聚光灯打在宴会厅二楼的看台上,一个头发金黄灿烂,西装革履,佩戴面具的男子懒散地倚在看台上。 “把我们叫来宴会厅是做什么?人鱼的宝藏在哪?”之前站在罗勇成身边的男人着急地抬头问道。 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没有搭话,自顾自地说:“欢迎各位旅客乘坐尼厄丽德号,我是船长艾扎克。” “为了完成我们伟大的理想,获得真正的瑰宝,尼厄丽德号已经航行到缇丝珀尔海的中央!” 艾扎克高举双手,扬起嘴角,带有浓烈的疯狂:“从今天开始,我们可以供奉人鱼,献祭自我了!” 罗勇成听了这话,懵在原地:“献祭,什么献祭?” “自然是贡品,”艾扎克收起笑容,转变之快让人措手不及,“美丽的人鱼需要贡品,需要鲜血和生命,它们才会赐给我们真正的宝藏。从今天开始,你们每天都需要投票选出一个人来当贡品。” “现在是晚上9点整,到12点之前,若是还没有结果,我就要随机挑选了。” 他拍拍手,宴会厅的门被猛烈撞开,手持自动步枪的高大男人有秩序地涌入,围成半个圆圈,把他们19个人包裹在内。 “不要反抗,否则你们知道会是什么下场。”艾扎克用两只手指比在太阳穴旁边,做出“biu”的口型,嗤鼻转身走了。 “合作的计划作废咯,于嘉宜。”何方卉满不在乎,反而一脸幸灾乐祸。 于嘉宜瞪着她,她才收起神情,改了口:“这样吧,反正那么多npc,咱们每天投出去一个,也可以争取不少时间去寻找宝藏,找到了大家不就都可以出去了。” 罗勇成这才回过神,他拼命点头:“对,对,那些npc都没有思想,先投他们才好。” 现在的情况对假装成npc的祝慈很不利,但她暂时还不想暴露自己,只能继续保持伪装。 何方卉眼珠转了转,正欲开口,一开始那个畏缩的男性npc却害怕地趴倒在地,哭喊着道:“我是玩家,我是玩家!我只是用了隐藏附魔卡,我不是故意不说的,不要投我,求求你们了......” “哦,是吗,”何方卉笑起来,“证据呢?” 他满脸鼻涕泪水交融在一起,咽了口水,说道:“我,那个卡没到时间,解除不了。等到明天好不好,明天我一定能给你们证明,今天先别投我,投,投她!”伸手往后随手一指,指向了祝慈。 那个男子回头看了一眼道:“她是最后一个来的npc,还说了名字,她可能是伪装的rm,投她,投她!” 祝慈轻皱眉头,稍显不耐,此时又不能太过显眼,得给自己想个脱身的办法。 何方卉走到那个男人面前,尖细的高跟鞋踩在瓷面地板上,发出空灵的回声。 他抬起头,看到一条漂亮笔直的小腿自下而上,裙衩边到了深处,令他突感心猿意马。 她双手抱肩,打量了他一番,突然用脚踩住他的头,把他狠狠地踩在地上,脸撞击地面,发出骨头断裂的声音。 “额,额......” 那人已然说不出话来,于嘉宜阴沉着脸,而罗勇成吓得后退一步。 周围人都有被惊愕到,祝慈却没动。 此人不愧是第一个送进隔离区的人,下手足够狠厉。 “我不喜欢男人哭,这会让我......很烦躁。” 边说着,何方卉边再次用力,恨不得将他的头镶进地板里。 “够了!”于嘉宜沉声,喊她停手,她这才收回脚,不情愿地瞥眼回去。 “人家是真的很烦嘛,”她撇撇嘴,看上去好似在撒娇,但眼里没有什么温度,“那今天就他了,没有意见吧?” 没有人说话,看来是都默认了。 持枪的那些人忽地动了起来,拎起地板上的男子,拖行出了宴会厅门。 于嘉宜她们先跟了出去,剩下几人跟在后面,祝慈也打算跟去,被人拽住手腕。 一种熟悉的感觉袭来。 玩家们都跑出去了,只有几个npc留在原地,祝慈也被留了下来。 拉住她手腕的人是个小女孩,身穿一件白色短裙,棕红色的长发及腰,个子比她矮上好几分,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 “走这里。” 她拉着祝慈,迈着腿往出口的反方向跑,从后面出了宴会厅,上了四层。 四层的最右边有一个平坦的露台,上面摆放着一些沙滩椅,可能是供游客乘凉晒太阳的,那个女孩子拉她到了露台边缘。 祝慈扶着栏杆,手腕还被她握在手心。 她没有松开。 祝慈没有多做提醒,顺着那个女孩子的目光往楼下看去。 8、人鱼的宝藏(二) 甲板上围满了人,玩家都挤在那群人后面,那名男子被倒吊起来,挂在船杆外,伸到海面上。 此时他因为受到重创,已经昏过去了,整个人吊在上面,像是一条风干腊肉,顺着海风摇摇晃晃,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经历什么。 所有的玩家站在甲板的出口处,只见于嘉宜不满地在说些什么,可惜祝慈隔得太远,听得不是很真切。 旁边的那个npc察觉到她的想法,轻声道:“抱歉,这里可能听不太清他们说话。” 祝慈摇了摇头:“没关系,这不重要,我刚刚差点跟下去了,谢谢你拉住我。” 那个npc笑了一下,小脸圆润润的,而后张口道:“塔娜。” “这是你的名字吗?”祝慈问。 塔娜点头。 那种熟悉的感觉卷来,祝慈又问:“之前,在小镇副本上,那个也是你吗?” 那个在新手副本帮助她的rm,也是她吗? 塔娜猛点头。 果然是她。 “为什么一直在帮我?” 塔娜脸红了,白皙的脸蛋泛上红晕,她手足无措,眼睛不知道往哪看:“我,我……” 一声悠长的口哨声传进祝慈的耳朵,那声响低沉,宛若被堵住的哨子发出的声音。 是狗哨。 两人同时往甲板上看去。 狗哨声响,那些训练有素的持枪男子把船杆翘起,让靠近海面的那一头高高远离大海,另一头固定在甲板上。 海面发生骚动,海底异相聚变,无数气泡像烧开的热水咕噜咕噜地冒出海面。 夜晚的海面阴沉昏暗,大海一望无际,什么也瞧不见,凝望着深深的海,总觉得海底有东西在静静地窥视。 那些男人十分利索,固定好以后排成四列,站在一边,把枪抱在怀里,枪头对着天空,伫立等候着。 祝慈屏气凝神,许久,未看到他们下一步动作。 倒吊的男人面部充血,头部憋红,但因碎了额骨,不断向下滴落着血,一点,一点。 那血液掉进海里,引得海中那东西欢呼雀跃,气泡冒得更勤。 又过了一刻,祝慈等的都不耐烦了,玩家们也都待不住,尤其是何方卉,表情躁郁憋闷,不断跺脚。 1分钟后,那些男人把竖抱在胸口的枪倾斜了,变成端正的横举。 一声轰鸣,甲板中间一大块圆弧凹下去,分开成两个半圆向一边打开。 一个舞台缓缓从中升起。 艾扎克好似登场表演,高举双手呈现胜利形状,舞台升上来后,他才把手放下,满腔气势地走向船杆。 “圣洁的尼厄丽德,您的忠仆在此献出供奉的祭品,只为求得您的垂怜,给予仆人融于海水的泪珠。” 他深情地诵读完,略一挥手,最前方那人举起枪,瞄准倒吊男人脚上绑着的绳子。 枪响。 那个男子掉进海里,像是被隐藏在海水中的庞然巨物吞噬,消失的毫无声息。 玩家唏嘘,有的人捂住嘴,害怕自己拥有这样的下场,还有的人满不在乎,这一幕并不能影响到她分毫。 罗勇成嘴唇颤抖,喘着粗气道:“死了,死了吗?他就这么死了吗?” “死透了。”何方卉恶劣地回答他。 之前和罗勇成并肩站着的男子名叫李建功,年纪有三四十岁,安抚地拍了拍罗勇成:“别怕,这才刚开始,我们肯定能很快找到出去的方法。” “宴会厅还留着几个npc,每天投票一个,还能拖延好几天时间,我们还是有机会的。毕竟,这只是个简单副本,对吧?”一个身材盈润,说话脆生生的女生提议道。 “呵,都想得太简单了,”于嘉宜冷笑一声,“简单难度副本也是有区分的,这个副本完成度100%能拿到2000积分,算是简单难度的中上级了。那就说明,这个副本除了副本boss,绝对还有游走型rm存在,你们进来之前都没有好好研究过吗?” “这……”众人议论纷纷,显然他们并不清楚这一点。 “于嘉宜,别为难他们了,我们毕竟已经下过一次副本了,懂得自然多一些。” 何方卉这时又假装温柔和善,却透露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她们两个竟然已经进过副本,并且活着出来了。 怪不得那么游刃有余。 夜晚的大海风浪不断,在甲板上站着不仅发冷,还容易被海水打湿衣服,所以玩家们决定先回到宴会厅里,再做打算。 祝慈见他们要动身了,也赶紧回去,她挣脱开手腕,反手牵住塔娜的手,拉着她往楼下跑。 很快赶在玩家们回来之前到达。 身边的塔娜一直盯着她俩牵在一起的双手,仿佛要盯出火花,祝慈看着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手机里拍的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虽然模糊不清,但也不像是她现在这个孩童模样,反而更加的成熟,高挑一些。 她没忍住问道:“你原本就长这样吗?” 塔娜听到她问的话,微张着嘴抬起头看她:“啊,这是我在这个副本里的样子……” 说完,她又摇摇头:“我无法说太多。” “那名字也是?” 那塔娜这个名字,也是这个副本里的吗? 塔娜眨巴着眼睛,疯狂点头。 “所以,我并不知道你的真实名字和长相。”此话一出,祝慈都觉得她自己的语气有些落寞。 塔娜感受到她的失落,正想说些什么,玩家们却回来了。 玩家们回到宴会厅内,于嘉宜提议道:“今日我们就各回各屋吧,已经很晚了,就算再商议,也找不出什么结果。” 她的话语虽冷淡,却很容易让大家信服,俨然之间,她已经处在玩家中的领导地位了。 那个说话脆生的姑娘上前,试图扯住于嘉宜的衣袖,问道:“那个,我晚上能跟你一间房吗,你刚才说有游走型rm,我实在有些害怕。” 何方卉凑到她跟前:“不如跟我一间吧,不觉得我比她更有安全感吗?” 那姑娘明显很害怕她,往于嘉宜旁边躲了躲。 “抱歉,还是算了,我不习惯跟人睡。”于嘉宜挡了挡何方卉,对她说道。 “害怕的话不如跟我一间吧,我可以睡地上,你睡床。”李建功看似好心的提出,但是一个中年男性邀请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住一间房,怎么想都奇怪。 “这样可以吗?”那个女生问。 “当然了,我们都在游戏里,要互相帮助。”李建功伸出手,“你好,我叫李建功,你呢?” 那个女生握上他的手:“我叫小蝶。” 于嘉宜冷眼看着,没打算出手管。 剩下几人也打算找人和自己住在一起,毕竟他们目前什么都不太清楚,而游戏里又处处危险,抱团会更好些。 除了于嘉宜和何方卉,其他人都找到了同伴。 他们谈话,把npc排除在外,众人商议完便散去,npc也顺着人潮回去了,祝慈还和塔娜留在一起。 祝慈松开塔娜的手,塔娜眼神中产生一丝寂寞情绪,而后一闪而过。 祝慈说道:“我也得回去了,你怎么办,要跟我睡一起吗?” 塔娜抿着唇,抬眼看她,没有说话。 祝慈也不强求,于是伸出手,摸了一把她的脑袋:“那我走啦。” 毛茸茸的,手感不错。 占完了便宜,瞧着塔娜捂着自己的脑袋,瞪大双眼,顿时心情颇好,同她挥手告别,回了自己房间。 房间内依旧狭小,带着一点潮湿,祝慈把灯打开,检查了各个角落,确定没藏着什么,才把门反锁上。 刚听他们对话中提到游走型rm,会是一种新型的高级点rm吗,难道会比她第一个世界看到的怪虫更难对付? 她卸了妆,衣服没换躺在床上,今晚就先保持这样,有危险可以随时反应。 深夜,轮船航行着,宛如沉睡于大海之中,船舱内静谧无比,殊不知危险犹如盘踞的毒蛇,悄然来临。 一声尖叫划破夜空。 睡梦中的祝慈被惊醒,她赶忙出去,冲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走廊尽头,217房门大敞,小蝶跌落在217房的门口,手上沾满鲜血,颤抖地捂着脸,看着房内喃喃自语。 祝慈过去扶起她,往房间内看去。 李建功躺在血泊里,头呈现一种奇异的姿势歪倒在左肩上,两只手向上直直地举向天空,左脚裤腿不自然地歪斜,面部五官模糊不清。 他死了。 地面上扔着一只血肉模糊的腿,那可能就是他的。 血腥味浓郁,直冲天灵盖,胃里不停翻滚,祝慈偷偷地唤出西瓜刀,使用了感官消失器,失去了嗅觉,整个人能缓过些神。 有很多人跟她一样听到尖叫声赶来,但反应没她快,只是跟在了她的后面。 何方卉是第二个来的,她看到祝慈,“咦”了一声。 更多人到了217房门口,看到房间里的一幕,有些支撑不住,跑远吐在了地上,更有甚者差点晕过去。 祝慈现在闻不到,便毫不在意地进到房间里去检查尸体,她知道自己假装npc的事可能暴露了,但还是硬着头皮接着演下去。 何方卉一直在背后盯着她。 姗姗来迟的npc......果然从一开始,就不止一个人在混淆视听。 她扯开嘴角,无声地扬起笑容。 这人居然能骗过她的眼睛,不简单,这个副本越来越有意思了。 9、人鱼的宝藏(三) 李建功的尸体明显被扭断脖颈,撕裂了左腿,而且在死后僵直之前,把双手摆成朝天的姿势。 说明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可是尖叫声,是刚刚才传出来的,他们两人住一间房,难道不知道李建功早就死了吗? 祝慈转头,看向倒在地上的小蝶。 小蝶还是双手捂脸,没有发出声音,更看不清表情,两只手上都有血,血珠往地上滑落。 于嘉宜握住她的肩膀,转过来面对自己:“说,你看到什么了?” “我,我不知道,我睡不着,就出门走走,等我回来,我看到一个人影进了洗手间。我以为,我以为是他醒了,所以就喊他,但他没理我,我就走进去,结果踩到一滩水。”小蝶被于嘉宜拉开了双手,面色惊恐,脸上也有斑斑血迹,“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打开灯,就看到......” 她的瞳孔逐渐缩小,两手捂住嘴:“看到,看到这些......” 谎话,她在说谎。 这个房间里的证据,和她的话丝毫对应不上。 于嘉宜听完,起身进了洗手间,洗手间门是紧闭的,她用力打开,里面弥漫着一股潮湿气息。 洗手间里没有窗户,只有一个通风的小口。 要么,有人刚刚洗过澡,要么就是一直紧闭着门,导致水汽难以散去。 而且轮船上的洗手间的门是一种特有的厚重材质,这种材质的门若是长久不开,里面又有水汽,那刚开始打开是需要费点力气的。 说明这扇门,在洗完澡后,并没有被打开过。 现在的时间不定,但从外面的月亮位置来看,应该是凌晨2点左右。 于嘉宜也发现了这一点,她只是随意扫视了一下里面,便退了出来。 何方卉倚靠在门框上,她穿了一件极短的丝绸吊带裙,披散着波浪卷发,不失粉黛的模样风情万种。 她打了个哈欠,说道:“死了个人罢了,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都回去睡觉吧。” “这,这还不算大事吗?”罗勇成不敢置信地问。 “能把一个成年男性用这种方式杀死,不是人类能做出来的,肯定是rm,所以再讨论也没有结果。”何方卉的语气稍冷,她似乎心情不好,“还是说,大家想都待在这,一起死?” 玩家们都不说话了。 “你不是害怕吗,为什么会还会出门?” 祝慈的问题打破了寂静。 小蝶觉察到是在问她,她眼泪蓄满眼眶,坐在地上抱着双腿:“我,因为,我,我睡不着,我......”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说出完整的话来,旁边有个女孩蹲下来拍拍她肩膀安慰她。 罗勇成习惯性打圆场:“算了算了,别问了,这姑娘肯定是太害怕了,咱们都先回去,明早再说。” 所幸npc们也都跟出来了,祝慈才没有那么显眼,应该是被玩家们当成走剧情任务的npc了。 她没有再问,眼见那两人应该是发现了端倪,所以问话点到为止。 小蝶哭泣着,被那个安慰她的女生邀请与自己的伙伴们同住,而217隔壁两间房的人都不敢再住,都分散着挤到了别的房间里去。 玩家们一个一个回房间了,祝慈没走。 她用了5积分在商城里兑换了一次性手套,强忍着恶心检查了一遍尸体。 李建功的脸上糊满血迹,脖颈断裂,脖子中的骨头从皮里钻出,看起来阴森吓人。 但是把脸上的血抹去一点,面部是完好的,没有受到致命伤,就是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在死前看到了什么令人惊恐不已的事物。 探查了一遍正面,没有伤口,祝慈用力,把尸体推翻过去,检查了一下背面。 因为尸体的两只手平举,所以只能侧躺,她为了省力单膝跪地,部分还未凝固的血液染红了她的裙摆。她低着头,抚摸着尸体的背部。 在他的左肩,祝慈摸到了一处割开的地方。 她直接上手,扯烂尸体的衣服。 背部显露出来,呈现出那块割开的地方全貌。 是三道不足拇指长的割痕,不规则地摆在一起,伤口处的血液已经凝固,痕迹很深,像是有人拿一把长刀捅进去,深入心脏。 “查到什么了吗?” 祝慈还想接着研究,这个声音,吓得她猛然转头,手摸上绑在大腿上的袖臂。 何方卉嘴角微扬,似笑非笑,轻靠在门上俯视她。 祝慈不动声色地把手收了回去,但依旧警惕:“没什么。” “你把人家衣服都拉下来了,还没找到,不会吧?”何方卉走上前,用脚拨弄了一下尸体,“不就在这吗?” 她用脚尖点着那三道血痕。 “你眼神有点不好吧,冒牌npc小姐。” 暴露了,还是暴露在这个人面前。 大意了,祝慈想到她之前出手的那次狠劲,不该和这个人单独对峙。 祝慈起身,撕掉裙摆带血的那一块扔在地上,回答道:“既然看到了,那还问什么,真正有问题的是谁,你也能看得出来。” 她淡粉色的长裙变成了不规则的短裙,露出修长的双腿,还有腿上绑着的袖臂。 何方卉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腿看,非常直白又毫无掩饰的眼神,还咬了一下唇瓣。 祝慈被盯得不舒服,寒毛直竖,说:“我相信你能判断,就算真想杀我,不如等到明天投票再说,现在我要回去了。” 说罢,她快速向门口走去。 门“轰”地一声在她的面前关上,一只伸出去的脚收了回来,那人贴近她的背后,在她的耳边低语:“不如这样,只要你陪我一晚,我就不说出去。” 祝慈浑身一颤,抬脚向后踢去,却被何方卉反手抓住脚踝,整个人被翻转过来,背抵靠在门上。 “有个性啊,宝贝,但是力气不够。” 房间里满是血腥味,祝慈的感官消失器已经失效,何方卉笑着,一只手撑着墙,仿若势在必得。 祝慈忽地看向她背后,随即猛烈挣扎起来。 何方卉一惊,连忙回头,风吹动窗帘,后面什么也没有。 她的腰结实地挨上了一脚。 祝慈踹完她,把门拉开,往楼上跑去。 海风吹得人脸僵,她一路跑到四层露台,何方卉追了上来,把她逼到了死角。 何方卉脸上的笑容竟然加深了,配上那张明艳动人的脸,显得张扬灿烂:“你的戏演得真的很好。” 她已经很久没遇到过这样的人了,她这一生,一直以为于嘉宜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克星。 没想到又能碰到一个,三番五次欺骗她的人。 太有意思了,她一定要得到手。 祝慈喘着气,思考着对策,冷静卡的作用使她镇定不少,她直接点开袖臂,召唤出那把枪。 枪指着何方卉的脑袋,她却无所谓:“枪对我没用的。” 枪声响了五次,整艘轮船都应该听到了声音,而对面那人气定神闲,如同没事人一样。 “都说了没用,”祝慈定睛一看,子弹都打到了她脚边的地上,那人的袖臂闪烁,“我的附魔卡是,改变弹道轨迹,这可是我从上个副本拿到的。” 何方卉唤出一把匕首,缓步向前:“你太吵了,宝贝,我来先让你安静下来,怎么样?” 正当祝慈想打开商城,寻找能用的道具时,只见下一秒,对面那人倒在地上,皱眉捂住胸口。 一个身影背着光,站在露台边的栏杆上面,长发随着海风吹拂,在背后飘动,裙摆犹如海里的海藻,波浪般地延伸在空中。 “该安静的人是你。” 熟悉的声音传到祝慈的耳朵里,她望向那个逆光的身影,想喊出声,又止住了。 是塔娜。 “什......”在地上痛苦打滚的何方卉难以置信,没想到rm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她的心脏好似被扎了无数根针,再被人用手狠狠揪紧,痛得她说不出话。 塔娜歪了歪头示意祝慈快走,祝慈赶忙绕过地上那人,从楼梯上往下跑去。 离开前,她看到塔娜纵身往后一跃,笔直地跳了下去。 玩家们听到了枪声,都又出来集体上了四层,却只看到躺在地上,疼晕过去的何方卉。 于嘉宜为她探了探鼻息,发现还活着,松了一口气,让大家都回去,不要逗留,自己再把她扛回了房间。 祝慈从另一边楼梯跑到一楼甲板上,没有和玩家碰上,甲板上很冷,冻得她打了个喷嚏。 一条厚厚的毛毯披到了她的身上。 塔娜站在她的面前,把毛毯给她围了围:“晚上太冷了,快回房间去吧。” 祝慈拉住她:“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今天无法脱身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这没什么的,我路过而已,”塔娜略显局促,眼睛又看向她拉着自己的地方,“真的,路过看到你被人欺负,我就来了。” 在这个浑噩没有希望的游戏,这是第一个对祝慈好的人,哪怕她只是游戏里设定好的怪物。 祝慈手上用力,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抱紧了她。 温热的身体贴在一起,塔娜脸红的要烧起来了,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好。 “你帮了我好多次,真的谢谢你。” 她听了这话,整个人安静下来,手揽上祝慈的腰,轻柔地环抱着,说道:“没关系,我并不是想要你感谢我。” “那你想要什么?”祝慈问道。 “我......” 10、人鱼的宝藏(四) 支吾了半天,塔娜也没“我”出个下文来,她懊恼地把自己埋进祝慈的怀里,用力蹭了蹭。 祝慈轻拍了拍她的背。 眼瞅着四层的喧闹似乎停止了,塔娜钻了出来,脸上还留着没散去的红晕,她说道:“回去吧,他们从左边下去了,你走右边楼梯就不会碰到。” 祝慈点头,对她浅笑一下,拢着毛毯上楼了。 塔娜在后面目送她离去,才隐入黑暗中。 第二天一早,玩家们都聚集在二层的餐厅里,现今少了两个人,加上npc只有17个人。 早饭早已摆在桌子上,宛如凭空出现般飘散着热气,却没看到有厨师的存在。 小蝶的情绪比起昨日晚上好很多,精神恢复了一些,没有再哭了,但是眼眶还是红红的。 而何方卉居然没在这里,于嘉宜只是说,她还在昏迷不醒的状态。 一个名叫伊芙琳的npc说话了:“今天怎么办,要投票选出谁吗?” 一般npc不会插手玩家之间的事,只会按照剧情程序行走,以及发布任务。很明显,像伊芙琳这样的npc就是为了推动剧情发展。 一个看上去二十岁左右,面容清秀,一直很沉默寡言的男性开了口:“不如这样,我们今日先分头去找线索,看看有没有什么方法,等晚饭的时候我们再回来一同讨论。” 于嘉宜赞同,但她说她要看管何方卉,可能没法离开房间,所以今天她负责整合。 玩家们都没意见,大家用过早餐,便三两组队,一起去探查了。 npc们自然也去了,祝慈随口吃了几个包子,转身想去喊塔娜一起,但塔娜竟早不见踪影。 她耸耸肩,只好自己去搜查。 祝慈决定从下往上找,她去了一楼的甲板上,白天的海水很平静,还有几只海豚绕着船只嬉戏,“哒哒”地嬉笑玩水,跳出海面又跃回水里。 甲板上潮湿的水迹也已干涸,走在上面咯吱作响,她穿的是自己刚来那天的衣服,经过了昨晚已经晾干了,上身一件稍宽的外套配上短裤,脚上是一双运动鞋,比较利于活动。 甲板一览无余,除了几个堆放着的空箱子,别的什么也没有。 祝慈转了一圈,又用脚用力踩在每块木板上,跺了几下,想看看有没有空心的地方。 “别踩了,这艘船挺有年头的,要是踩空了船进水就不好了。” 那个沉默的男子拿着一块圆盘,在二楼房间窗户那里皱眉注视着她。 她抬眸,说道:“不会进水的,这底下肯定还有空间。” “你知道这船底有多大?踩空掉下去了,我们又要少一个人。”那男子语气平和,说着阻止的话。 没想到会有玩家关心npc。 “我叫帕洛丝,你呢?” 可能是没想到npc会和他搭话,他趴在窗沿上,回答道:“陈简。” 祝慈还是在左右踩踩,口中问话没停:“你手上那是什么?” “这是......你关心这个干什么,说了你也不懂。”他浅哼一声,接着看手中圆盘,不搭理她了。 “好奇而已,毕竟是你提议的寻找线索,可你本人还待在房间......啊!” 她话没说完,脚下一空,木板断裂了一大块,没反应过来就掉了下去。 大意了。 祝慈躺在地上,望着天上那缩小的洞口,暗自腹诽。 这个船底确实太大了,她起码摔了有三四米,不过撞到了好多东西,做了一些缓冲,才没有把她摔死。 只是背后疼地起不了身。 不多会,陈简的脸就出现在洞口。 “你还活着吗?” “还没死,就是暂时动不了了。” “你等着吧,”陈简无语,都说了让她不要乱踩,“我去找个绳子再来救你。” 洞口的阴影移开了,陈简应该是走了,祝慈感觉身体发麻,点开了商城,兑换了一瓶简易外伤药,服下去。 背后的疼痛一下子减轻了,她揉了揉背,慢慢地爬坐起来。 刚刚为她缓冲的是一堆放久了的杂物,部分木头都已经腐化了,一碰就碎。 祝慈环顾四周,这船的底下是一个巨大的空间,浓重的霉味席卷鼻腔,勾起她不好的回忆。 四处走了走,却感觉这空间不足船的五分之一大,另一边像是有墙隔离起来,无法通过。 她轻抚着墙面。 没有看到能够通行的地方,她唤出西瓜刀,用力劈了进去。 墙面严丝合缝,刀撞在墙上,完全插入不进去。 陈简的声音从头顶洞口传来:“我放绳子了,你快吧另一端绑在身上,我把你拽上来。” “别急,你先下来。”祝慈喊他。 “是发现什么了吗?”陈简对着洞里面喊,他刚才没找到绳子,去商城里现买了一条,但里面那人不知道去哪了,等了半天,也没有回话。 若是遭到了什么意外......他心一横,决定下去看看。 稀稀索索地声音在祝慈背后响起,她回头,只见陈简顺着绳子,慢悠悠地往下爬。 不过很显然他从来没干过这种事,磨磨蹭蹭,移动速度超级慢。 好不容易到了绳子最尾端,他伸出脚试探了一下地面,才跳下来拍了拍手。 “干嘛不理我,你发现什么了?”陈简捂住鼻子,这里的灰尘太大,过于呛人。 祝慈让他过来,说道:“这里肯定有路,你跟我一起找找。” 陈简环顾四周,拿出那个圆盘,捧在手上研究了半晌,她凑过去瞅了一眼。 圆盘上面有很多看不懂的字符,还有一个很长的指针,在不断地晃动。 终于,陈简把目光从圆盘上移开,摸向了墙的左面,稍微高处的一点,往里一按。 一声石响,像是轰鸣怒吼的野兽,面前的墙石头挪向旁边,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小缝。 陈简看了看圆盘:“怪不得罗盘总是不准,原来是被挡在了这木板底下。” 祝慈先行钻进去探路,里面是一道狭长的走道,有很多条道路口。墙壁上不再是石头,而是装修好的塑料隔板,里面是空心的,应该是放了电线之类的东西。 陈简跟在后面,边看罗盘边走,还指挥着她方向。 没走多远,便到了一扇门前。 门的右边有个感应区域,似乎需要插卡,这扇门的材质很坚固,应该是专门用于防盗的,就是拿枪打都打不开。 二人一时之间都拿它无法。 只见陈简在空气中捣鼓了一阵,手上凭空多出一台笔记本电脑。 祝慈惊了,她没想到这人积分足够能换到电脑,那起码要1000积分,新手副本完全不够:“这你怎么弄到的?” 坚信她是npc的陈简,以为她是不知道自己怎么拿出来的,所以没有多做解释:“都说了,说了你也不懂。” 他把电脑插线连上感应设施,开始重新编写代码。 他的手速飞快,祝慈便蹲在一旁等着。 大概过去一个小时,门锁感应装置发出“滴滴滴”的声音,那扇牢固的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陈简往后躲了躲:“你先进去。” 祝慈奇了怪了:“你怎么不先进去?” “刚刚不都你先进的吗,”他把罗盘往怀里抱了抱,“我一点防身的武器都没有,而且你刚刚从那么高摔下来都没事,你比我厉害多了。” 这下轮到祝慈无语了。 她抬脚直接进到里面,简单查看了一下,这里似乎是个控制室,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陈简这才放心地跟进来。 这里的控制台好像能操控整个轮船的前进方向,但由于不是主控制室,没有能和外界交谈的对讲机,也无法添油抛锚。 里面还有个小隔间,打开一看,有很多屏幕摆放在那里,上面显现出轮船的各个角落,貌似是监控室。 祝慈在屏幕上找寻一番,没有看到塔娜的身影。 可能是刚好走在了死角处吧。 不过,她倒是发现了小蝶。 小蝶和昨晚收留她的女生在一起,两人紧紧相贴,在三层的走廊行走。 祝慈知道此人很不对劲,所以多看了一会儿,观察她。 两人的说话声过小,没有被监控收录到,只感觉小蝶同那女生说了什么,随后她们穿过走廊,往另一个方向去。 应该暂时不会发生问题。 祝慈又盯了两分钟,确认没事,才离开监控室。 陈简在控制台上找到接口,和电脑连接上,又开始拼命地敲代码。 祝慈说道:“主控制室可能在艾扎克那里,应该是在五楼。” 毕竟一到四楼可以随意出入,只有五楼上了锁。 “可能吧,不过没关系,我先把数据导出来,再分析一遍。” 陈简手打着键盘,没有抬头地回答。 又要等上一段时间了,祝慈这么想着,就想出门去看看别的道路口通向哪里。 外面的路曲折,按照这种排列,应该是类似信息网的存在,错综复杂,就是为了防止外人。 除了这个控制台,肯定还有别的。 两声刺耳的尖叫,从监控室传来。 二人对视一眼,赶忙进了监控室。 只见屏幕上,小蝶和那个女生抱在一起跌坐走廊。面前是她们的同伴,脖子上挂了一根长绳,拴在四楼的栏杆上,整个人如同一片轻盈的树叶,吊死在她们面前。 11、人鱼的宝藏(五) 天色昏暗,窗帘紧闭的房间里,何方卉捂着胸口清醒过来。 心脏还是有些隐隐作痛,但没有昨晚那么痛苦,她环绕了一下四周,看到了坐在凳子上撑着头睡着的于嘉宜。 下床,走了过去,推了推她。 “于嘉宜,于嘉宜,醒醒。” 于嘉宜被她晃醒,迷朦的眼睛泛着水汽,略带有点迷茫,整个人一改清冷疏离,看得何方卉咽了口口水。 认识这么久,这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么绵软不严肃的模样。 曾经的何方卉是个罪犯。 杀了很多人的杀人犯。 但她不在监狱里,她住在精神病院。 不过她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精神问题,但所有人都说她有精神病。 而于嘉宜,是逮捕她的刑警。 这人行事一丝不苟,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正义的人。 并且非常关注何方卉这个社会毒瘤。 时时刻刻紧盯她。 哪怕是从精神病院逃了出去,也会被她抓回来。 好不容易,这个世界出了问题,她终于重获自由了,没想到还是和她一起进的新手副本。 无论去哪,无论在何处,于嘉宜都会找到她,跟着她。 虽然何方卉曾经也无数次馋过她那张动人的脸,但从未得手。 说到底还是打不过她。 而现在,暗淡的房间里,这人毫无防备,让她的心中蓦然一紧,原本还残留疼痛的心脏却狂跳起来。 不好的想法占据大脑。 于嘉宜抬手扶额,才睡着就被唤醒,短暂的休息让她状态不佳,她说道:“啊,你醒了,睡得还挺久的......” 倏地,她抬起的右手被握住,那人的手指如游蛇一般插入她的指缝中,绝美姣好的脸放大在眼前。 她危险地眯起眼睛,凝视着对面那人凑向自己,微张起薄薄的唇。 下一秒,那双贼手就被撇到何方卉自己身后,整个人被她按在了桌子上。 “疼疼,于嘉宜,疼!你下手怎么那么重!” 何方卉的手被反拧着,差一步就能撇断,于嘉宜按着她,胳膊肘还压在她的后颈。 “谁让你不老实,”于嘉宜没有松手,还加深了一点力道,“下次敢不敢了?” 她死命大叫:“不敢了,绝对不敢了!” 她不屑地冷哼,这才起身,放过了她。 何方卉揉着自己酸肿的胳膊,内心腹诽,下次要先给你绑起来,看你怎么厉害。 “该走了,到晚饭时间了,大家约好在一起整理线索的。”于嘉宜斜了眼时间,进洗手间换了一身衣服。 不怕死的何方卉又贴近了她,调笑着问道:“大家都是女的,你换衣服躲着我干嘛呀,我又不吃了你。” “还是说,你害羞了?” 她懒得理睬,只是问道:“你换不换,难道你打算就这么出去?” 何方卉身上穿的是一条简单的棉麻睡裙,看起来是于嘉宜在她睡着为她换上的,不过很透,只适合睡觉时候穿。 “好啊,我就这么出去,”她无所谓,“反正还挺好看的。” 于嘉宜走向衣柜,拿出一件衣服往她那一甩,正好砸中头。 “别废话了,快换吧。”顺便把她赶进了洗手间。 她从头上把那件衣服拿下来一看,是一条职业长裙,很保守,不是她平时的风格。 这件也是于嘉宜的。 裙子上散发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应该是她用积分换来,下副本的时候带的衣服。 拖拉半天,她终于换好出来了,于嘉宜等得都不耐烦了,见她出来,扯住她就往餐厅去。 餐厅里,小蝶和那个女生坐在一起抽泣着,泪眼婆娑,罗勇成唉声叹气,大家面色都愁云惨淡,气氛很是不好。 “发生什么了?”于嘉宜问道。 有人抬眼看她,却没有回答。 “又有一个人死了。”陈简抱着电脑站在门口,神色晦暗不明。 祝慈此时正在检查尸体。 从监控室里看到那个场景,陈简正想立刻回去,被她按住了。 “别急,”她阻止道,“你先去把数据下载完。” 他想了想,点了点头,现在人已死,就是赶去也于事无补,于是他又回到了控制台继续敲着电脑。 视频里的小蝶和那个女生看起来非常害怕,一点表演痕迹也无,祝慈把监控往回倒退,想看看那人是怎么死的。 监控显示,半个小时前,那里还什么都没有。 镜头一切,屏幕花白了一瞬,跳了五分钟,栏杆上已经挂着那个人了。 可能是先被弄死,再被挂到上面的。 得看到尸体才知道。 祝慈离开监控室,对着陈简说:“我要先回去一趟。” “啊,”陈简很不可思议,“别啊,你把我一个人放在这里,他们找到我怎么办。” “没人会来找你的,”她拧了拧眉,“再说了,我就是在这也没用啊。” “但我会比较有安全感一点。” 祝慈发现这人的话越来越碎,不想再继续和他拉扯下去,便答应了马上就回来。 她出了控制室的门,本想直接离开,却注意到了这里蜿蜒曲折的小道。 刚刚她就想进去试试,却被突发情况耽搁了。 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她唤出那把枪,挑了一条道走进去。 狭长的走道静悄悄地,仿佛能听到祝慈的脚步声,她放轻步伐,用刀在墙上作了标记,省得忘记回去的路。 祝慈运气很差。 她从小身体不好,父母为了她,才搬到偏远的小镇里去疗养治病,从小到大,她没有碰见过什么幸运的事。 而哥哥祝愿与她截然相反,不论是学业还是生活,哥哥都拥有非比常人的运气。 亲戚们经常说,妹妹的运气在哥哥身上。 或者更过分的,哥哥夺走了妹妹的气运。 但她其实并不在乎,没有运气又怎样,父母和哥哥都很爱她,她不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以及被夺走了什么。 然而,她可能只是自己这么以为的。 袖臂此时绑在她的大腿上,她没有注意到,冷静卡在屏幕上发着亮光,“sr”两个字母不断变换闪烁。 突然,“ur”两个字代替了“sr”,一闪而过屏幕。 祝慈现在一个人扶着墙走,光亮变得暗淡,她有些浑身发毛,敲了敲好久不见的小创。 小创假装打个哈欠,探出头:“诶,你有点眼熟,找我啊?” 显然在生气祝慈很久没有敲过它。 “不是故意不喊你的,”她好奇小创这个智能机器也会记仇,“只是玩家那么多,没办法当面暴露。” 小创翻了个白眼,飞到她肩膀上坐着:“好吧好吧,原谅你了。” 有一种拥有女朋友的既视感。 祝慈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挥掉,问它:“我想问你,那些人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吗?” “你要问这个问题问几遍呀,”小创歪了头,展现出心累的神态,“都说过啦,你只要能逃出去拯救全世界,死去的人当然也能救呀。” “我们这连复活卡都有,你觉得他们是真的死了吗?” 祝慈没说话,她无法判断小创所说的真实性,但她毕竟还担心着父母和哥哥,只能往好处先想。 她又没话找话多聊了一会,散去一点恐怖气氛,聊着聊着,站在了一个岔路口前。 思定之下,她决定走右边。 “我想走左边,但我这人运气不好,所以我还是反着来吧。” “别啊玩家,”小创飞起来,两个口都看了看,“你还是相信直觉吧,人类的直觉很重要,那是一种野兽避险的本能。” 这话倒是说动了祝慈。 纠结了半天,她给自己一鼓气,往左边走去。 “好耶,加油!”小创欢呼,但祝慈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一丝庆幸的气息。 总感觉被坑了。 左边的出路走了半天,长的似乎没有尽头,还越来越窄,到最后她只能伏地趴着向前爬。 在她受不了想要往回去换条路时,一束微光照射进来。 祝慈接着往里深入。 微光变成了束光,再变成了散碎的几片,横七竖八地照亮整个走道。 她走近了一看,原来是到了一个通风管道口,从缝隙处往外看去,像是一间装修比较豪华的卧室。 她用西瓜刀小心翼翼地撬着管道口的螺丝,生怕惊动了里面。 几个螺丝拧完,她把管道的小门推到一边,往外爬出一点。 确定外面没有人后,她从口里爬出来,跳到沙发上。 正打算好好搜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再过几秒就要打开门。 “砰”,门被打开了,祝慈快速躲藏至沙发底下,再慢一秒就会被发现,她轻喘着气。 那人走到书桌前,用钥匙开了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什么东西,又锁上了抽屉门。 随即又急切地往外走。 走到门口,却停了下来。 祝慈不敢妄动,更不敢喘息,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双脚转了个方向,向沙发走来。 她的脑子飞速旋转,想着对策,枪已经拿在手上了。 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boss,灾厄临时有事汇报。” 那人“啧”了一声:“这时有事?” “是的,说非常紧急,已经等在门口了。” 那人停顿了一会,才说道:“知道了。” 说罢,站着没动,似是在犹豫。 忽地,他疾走向沙发,往底下一探。 沙发底下什么也没有,只有鞋子带起来的细小灰尘。 他不甘心地又找了找,确实没看到任何东西,才起身离开。 门关上了,祝慈从门后面显露出来。 轻叹了一口气。 趁着他俩对话之际,她从沙发下钻出,挪到了门后。 不知道那人几时会再回来,她抓紧时间开始翻找。 12、人鱼的宝藏(六) 红木书桌上散乱了许多文件,还有一盏老式的绿色台灯,发出微弱的光。 祝慈在上面搜寻,想看看有没有重要的材料,桌子上大部分都是船只维护保养文件,还有人员的管理名单。 有几张文件盖了红色的章,章上写着:“海洋尼厄丽德航海公司”。 一叠报纸压在最下面,她把报纸抽出来,最显眼的开头版面印入眼帘。 “缇丝珀尔海域出现不明漩涡,船只无法靠近” 缇丝珀尔海?昨天是这么听那个艾扎克说过,她们所在海的名字就是缇丝珀尔。 祝慈继续往下浏览,在一个很小的版块里,一段文字的开头吸引了她的注意:“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美人鱼吗?” 她认真去看,整段文字简单阐述,就是一个渔民宣称在缇丝珀尔海的近海岸目睹了一群头发乌黑亮丽,浑身不着寸缕,上身人身,下身鱼尾的美人鱼,惹得各家海洋公司都想求证这件事的真实性。 她把报纸又往后翻了几页,确定没有什么别的有关的东西,又接着研究起整张桌子。 这个桌子里有两个抽屉,一个上了锁,祝慈先打开了另一个没有锁的抽屉,只有一个牛皮本子摆在里面。 本子里写满了工作报告,每日处理的工作和完成的事件。 她往后翻,翻到最后,最后一页里写了几个大字,被人用红笔圈出。 “宝藏与献祭,人鱼和人类” 底下还有一串不明的数字,以及英文掺杂其中,形成了奇怪的字符。 把这一页纸撕下来放进口袋,她又去研究另一个抽屉。 那个抽屉锁得很近,书桌又是铁制的,若是用枪打,恐怕不仅声音会被外面听见,子弹还有可能会弹射反伤自己。 她抉择一番,唤出刀,打算捣鼓破锁。 没想到刀刚插进缝里,像是触碰了什么机关,这个锁一下子自己弹开了。 抽屉里面是空的,看来刚刚那个人把这里面的都拿走了。 祝慈泄了气,本打算找方式离开,却感觉那个抽屉里面和另一个不一样。 伸手进去一摸,果然,垫高了一层。 里面还有东西。 用刀在边缘划了一圈,轻轻一撬,一块挡在中间的薄木板被撬起。 是一个暗格层。 祝慈猜测,刚才那人只是拿走了上层的东西,并不知道这里面还有。 暗格里放的只是几张纸,她一目十行地看完,脸上写满惊异,匆匆把纸塞进口袋。 她踩上沙发,一用力撑起身体,回到了通风管道。 顺着自己一路作好的标记,沿着原路返回。 控制室里,陈简还在专心致志地下载数据,见祝慈回来,他挺高兴:“你回来啦,怎么这么久。” “嗯,我发现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她简略地把刚才找到的东西说了一遍,再把有字符的那张纸拿了出来:“你看看,这写的你能看懂吗?” 陈简拿过来研究:“不像是文字,更像是随笔写下的,要么就是密码,需要拆分才可以。” 他琢磨了一会,递了回来,摇摇头。 祝慈也看不懂,只能先收起来,回去问问玩家们。 数据还要一段时间,她在一旁坐等,把最后带的那几页拿出来仔细端详。 那几张纸是用曲别针别在一起的,标题很醒目。 “美人鱼宝藏计划” 海洋尼厄丽德公司,就是祝慈他们现在乘坐的这艘船,联合众多海洋公司组织开展的一场计划,纸张中详细介绍了该如何靠近缇丝珀尔漩涡,以及中间可能藏有宝藏的传闻。 可是计划进行中,有一些海洋公司不愿意继续出钱投资这项虚无缥缈的泡沫计划,产生了很多分歧。 与其意愿相左的,就是海洋尼厄丽德公司,它决定自己去拉各方赞助投资,不再与其他公司合作。 可是令人没想到的是,这家公司里新招进来的员工,竟然说他知道宝藏的秘密,不用耗费大量财力就可以带他们找到宝藏的具体地点。 于是,一艘名为尼厄丽德的轮船,载着20位自愿报名的员工,和其他的设备人员出海航行了。 祝慈想来,玩家们应该就是这20个员工,本以为是一场愉快的旅途,没想到却变成了如今饥饿拆腹,充当祭品的结果。 不过,刚开始她有数过,加上她只有19人。 若是找到缺失的一人,兴许就能破解现在的局势。 时间一点一点流淌而过,祝慈的肚子都叫了几回了,陈简才终于下载完成。 二人起身,陈简又掏出了那个罗盘,沿着路线回去。 日暮西山,等他们爬出那个洞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距离集合的时间还有一会,祝慈打算先去尸体那里,她和陈简道了别,径直上了三楼。 应该是玩家们中有人帮尸体平放在了地上,挂着的绳子也放在了一边,脸上还被人盖了一张白布。 祝慈把白布掀开,那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长得很乖巧,现在却脸色泛白,浑身没有血色。 不是被吊死的。 吊死是人会伸长舌头,而她的嘴是合上的。尸体死亡半天时间,却那么白,可能是放干了血才死。 一瞬间,她想到塔娜昨晚站在栏杆上,对何方卉做的事。 何方卉捂着胸口倒在地上,是被控制了心脏,还是逆转了血液? 而祝慈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到塔娜的身影。 她赶紧晃晃脑袋,停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塔娜万一是有事呢,兴许是和他们一样去寻找线索了。 她不敢触碰那个最真实的想法。 塔娜是rm,这个游戏里公认的怪物。 但她总是帮助自己,又放过自己。 别的玩家,会和她一样幸运吗? 餐厅里,陈简说完那句话,于嘉宜只是瞳孔微微一怔,就又恢复了冷淡。 “在这副本里,已经没有法律了,人人都会死,人人都要死。”她扫视着所有人,说着看似冷酷的话语,“所以大家都振作起来,逃出去,才是我们唯一的目标。” 她的话总是能鼓舞人心,有的人已经恢复了一些理智。何方卉翻了个白眼,拉开椅子坐下:“不如在死前,先让我吃饭吧,不然就要饿死了。” 餐桌上同早晨一样,摆满了各种符合环境的美食,她插起一根面条吃了一口,在嘴里重复咀嚼动作。 于嘉宜说道:“你先吃,我点个人数。” 数完后,察觉少一个人,陈简这时像才想起来一样:“哦对了,还有帕洛丝没回来。” “那个爱迟到的npc又迟到,”何方卉勾唇,眼中有光闪过,不知道在想什么,“今晚干脆投她好了。” 陈简很不赞同,他和那个npc相处一天,不愿意将她投出去,但他不敢直接反驳那个女人。 于嘉宜没说什么,只说先等她回来。 十分钟后,祝慈推门进来,何方卉的眼睛一直盯着她,她一个眼神没分,绕过去避开了。 塔娜坐在那,眼睛弯弯地对她笑笑。 “既然人都到齐了,大家把找到的线索说说吧。”于嘉宜话一出,玩家们都七嘴八舌地说了不少,但有用的不多,她认真听着,不时点点头。 祝慈把自己找到的那张奇怪字符的纸拿出来,这倒是引起大家的注意,但逐一打听了一遍,无人能解开这个谜题。 何方卉也要看,被祝慈夺回去了,这性子耍的非常明显,但被排斥的本人笑得异常灿烂。 于嘉宜狐疑地看了看两人。 轮到塔娜时,她伸手接过,挑眉随意看了看,说:“这就是乱写的而已,没什么可钻研的。” 说完,轻轻地放到自己面前的桌子上。 见她没有还给自己的意思,祝慈疑惑了一下,但没有说什么,走过去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 除了一对情侣在一楼大厅内发现了一个地下室,里面有一个窄小的没有上锁,但是推不动的门。其他的线索除了祝慈的那张计划纸,其他的并不是很重要,通过这个计划,玩家们大致了解了所在剧情的背景。 于嘉宜也观察到了那缺失一人的存在,正当她打算提议今夜继续缩小范围寻找时,广播响了。 “各位旅客们,投票时间已到,请来宴会厅集合。” 艾扎克的声音在餐厅回荡,让她回想起今天在那个房间差点觉察到她的人的声音,二者并不相同。 她开始思索当时别人是怎么喊那个人的。 “boss”,她回忆着这个称呼。 他会是这个副本的boss吗? 这时,祝慈又想起还有一个“灾厄”从他们的交谈中出现过。 其实还要多亏这个灾厄及时出现,她才有可乘之机更换地方躲藏,否则......她不敢再想后果。 于嘉宜站起来:“走吧。” 众人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宴会厅中。 艾扎克在二楼看台已经等候多时了,见众人到齐,他却微微眯起眼睛,透过面具若隐若现地流露出一丝不耐的目光。 “怎么人少了?”他问道,语气中有些许不易察觉地不满。 “当然是死了,船长,”何方卉一手撩起头发,肆意地笑道,“尸体还在呢,要不要去看看?” 艾扎克嫌恶地抿唇,他吹了一声狗哨,让那群持枪男子去把尸体搬运到仓库,“放哪都行,但绝对不能扔到海里。” 13、人鱼的宝藏(七) 聚光灯照耀闪烁,光芒恍惚视线,艾扎克拍了拍手,展现非必要的肃静。 “好了,该进入正题了,今天投票出来的人是谁?” 大家互相看看,于嘉宜昂首,精致的面容在光影下更显动人:“给我们一点时间。” “当然可以了,美丽的小姐。”他同意了,忽闪的光线定住,照着每个人的脸上透着莹白的光,“但时间是很宝贵的。” “还需要考虑吗,”何方卉居高临下,走到祝慈面前,凑近她的脸,“要不,你猜猜是谁?” 祝慈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一步。 塔娜上前,轻轻侧身将她挡住在身后。 “不如投我吧。”塔娜迎着那人的视线说道。 何方卉明显对她有心理阴影,赶紧把脸挪开,尬笑了两下:“我又没说是她。” 她向左偏头,看向后侧方。 “不如先把在其中浑水摸鱼的根拔了。” 大家顺着她的注视看去,看向了和女生们站在一起的小蝶。 小蝶察觉到大家的眼神投向自己,她的脸色微微发白,双手不自觉地紧紧绞着袖口,眼中满是惊慌失措。 那个一直和小蝶在一起的女生拉住她的手,给了她一点鼓励。 “到现在都不承认,真是太会演戏了。”何方卉唤出那把武器匕首,踩着稳健地步伐走向小蝶。 无人能阻止,小蝶惊慌得尖叫出声。 没想到的是,何方卉只是路过了她,阵风带动她的衣角翻飞,径直走向隐藏在她身后的人—— 罗勇成。 罗勇成见她竟然是冲自己来的,骇然跌落在地,又双手并用爬起,一只手挡在面前:“别,别,不是我……” 祝慈看到何方卉走过去的时候,本想阻止她。 在场所有人中,只有她仔细看过两具尸体,要说李建功的死,小蝶有巨大嫌疑,不仅所说的话语凌乱,更是不具有不在场证明。 所以在监控室时,祝慈才额外关注于她。 但今天那个女孩尸体的出现,她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第一次小蝶如果向身边的李建功下手,那为什么第二次,不向那个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女生下手? 她们住在一起,走在一起,有无数的机会。 更何况,一直和她待在一起,只会束手束脚,难以开展杀人行动。 就算是rm,就算是能修改监控录像,那也不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因此,若是不考虑塔娜的话,有一个人极具嫌疑。 在副本开启之初,此人以和事佬的身份出现,与李建功关系亲密,使得所有人都不会对其产生怀疑。 他进入李建功的卧室可谓轻而易举,而在今日的监控中,也并未发现他的踪迹。 但是祝慈没想到,何方卉不仅察觉得快自己一步,更是付诸了行动。 她挥动匕首,直接割断了罗勇成的胳膊! 罗勇成大叫一声,胳膊却没有渗出鲜血,而是化成了灰烬。 她对此嗤之以鼻,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什么游走型rm,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别轻敌,”于嘉宜漠然的声音响起,“他还没完全显现。” 罗勇成捂着胳膊,不出三秒,胳膊又长了回来。 何方卉正要准备,然而他只是抬起左手,声线转变宛如机器:“不必了,投我吧。” “切,没意思。”她嘴上这么说,内心却在迟疑,好奇他变化地这般迅速。 塔娜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他这样不合规矩,会受到惩罚。” 祝慈惊奇:“为什么,是因为他没有再度争斗下去吗?” 塔娜点头。 “那你之前帮我,是不是都会有惩罚?” “并不,”塔娜抬眼看她,回答道,“不用担心我,我和他们不一样。” “而且,我所做的事都没有脱离规矩。” 艾扎克注视楼下动静许久,见停止了,他便拍拍手。 那些持枪的人进来,把罗勇成拖了出去。 谁知道小蝶这时暴动,想拦住那群人,被周围的玩家死死按下。 “不要,不要!”她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奔涌流出,从下巴滴落,仿佛诉说着无尽的悲伤与痛苦。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于嘉宜问她,既不是自己做的,为何当初要撒谎。 小蝶说不出话来,只是抱住头蹲下。 祝慈走到她面前,同样蹲下,问道:“李建功对你做了什么?” 她这才抬起头,看向祝慈。 那是昨天晚上的事。 小蝶和李建功回了他的房间,二人准备洗澡休息。 小蝶先洗了个澡,等她出来后,却被等待门口的李建功一把从背后抱住。 那人喘着气,大声地呼吸着,熏臭的气息飘散到她的鼻子里:“你叫小蝶,啊,真好听的名字。” “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我!”小蝶用力挣扎,但李建功的力气比她大很多,她唤出自己的武器,都被他抢走了。 “世界末日了,你不知道吗,贱人!”李建功烦躁不已,一巴掌把她扇到地上,压到她的身上撕开她的衣服。 “可能我们明天就死了,你不想享受一下吗,你都答应了跟我住,不就是在暗示我吗!” 小蝶拼命想要挣脱,手摸上了放在一边自己被收走的武器。 那是一把不足手臂高的三爪钢刀,她一手捡起,往他背上一插。 心脏被贯穿,李建功张大嘴巴,口中发不出声响,倒在她身上。 正巧来查看李建功情况的罗勇成进门,就看到小蝶用力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的这一幕。 罗勇成说,他会帮她。 只要她离开2、3个小时,再回来,按照他所说的做就好。 “你傻吗,那个rm只是在洗脱嫌疑,转嫁到你的身上而已。”于嘉宜恨铁不成钢。 “就是,你怕什么,杀人就杀人了。”何方卉一摊手,瞥了一眼于嘉宜,“都到这副本里了,还有警察会抓我?” 小蝶喃喃:“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小创说过,我用那个武器杀了rm,它们只会化为灰烬。可是,可是人,而且那个感觉......” 她颤抖地看着自己的手。 祝慈认为,不止是这样。 如果只是为了摆脱嫌疑,那为何刚才不反抗下去,束手投降了。 甚至还要背上想象不到的惩罚。 还有李建功死前惊恐的眼神和姿势...... 宴会结束了,甲板上的仪式也已经举行完成,去掉了一个心头大患,大家心情放松许多,竟也能有说有笑地回到二楼房间休息。 何方卉趁着塔娜不注意,贴近了祝慈:“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我非常聪明,一猜就准?” “离我远点。”祝慈形色厉疾,不想跟她废话。 “别呀,你想不想知道我怎么清楚的?”塔娜在一旁瞪着她,她假装没看到,“想知道的话,这次副本出去后,我们组队吧?” 这人开玩笑地说出来,语气不较认真,却不像随便说说。 其实此人非常有用,若是能和自己组队...... 但她又如同定时炸弹一般,难以管制。 祝慈斜她一眼,刚问了半句“真的”,却被塔娜拉起就走,何方卉正要追上,被从后面来的于嘉宜拽住衣领。 “一时没看住你,要去哪?” 何方卉急了,对着她俩的背影喊:“真的真的,和我组队还买一送一,还有个甩不掉的于嘉宜呢!” 话一说完,便挨了她一顿胖揍,拖了回去。 塔娜走得很快,紧握着祝慈的手,没有回头,一路走到了二楼。 到了她的房间里,停下了脚步,没有说话,也没有放开手。 配上她那副孩童外表,就好似小孩子在赌气。 祝慈拉了拉她:“怎么了,生气呢?” “没有,不会生气。” “还有人不会生气的呢。”祝慈被她逗笑了。 “我又不是人,我是怪......”话音未落,就被拉入了熟悉的怀抱。 祝慈把塔娜抱在怀里,轻抚她的长发:“你在我心里,和人没有分别。” 她这次被抱住,倒是闷闷不乐:“你总抱我,是不是把我当小孩了。” “怎么会呢。”祝慈摸着她的头,越摸越起劲,下手也越狠。 她的头发被摸得蓬松凌乱,伸手揉揉自己的发顶,说道:“你不许和她组队。” 祝慈“哈哈”两声,说道:“没有啊,我没这么想。” 塔娜盯着她,盯到她心里发毛,才说:“她欺负你,如果我不在,没办法保护你。” “我自己能保护自己的,你不在的时候,我也好好地活下来了呀。” “是吗,”塔娜挑眉,“你可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她回想一下,忽地一惊:“在那个房间里的事,你怎么知道?” 塔娜不说话。 “啊,你是那个灾厄!”祝慈联想了一下,有些雀跃,“你又找到我,救了我一次。” “但我不能次次靠你救,我需要自己有能力,否则你哪次不在,我不就完了。” 塔娜眼波流转,轻咬了一下嫩红的下唇:“你就是想跟她组队。” 她还想再辩解两句,塔娜开口打断道:“我先走了,到时间了。” 祝慈把话憋回去,点了点头。 她走之前,回头望着她说:“那你就先努力把这个副本通关吧。”她晃了晃手上有着奇怪字符的纸,是她晚餐时拿走的那张。 “这个,我就暂时不告诉你了。” 说罢,她关门离开,力气很大,门发出“咚”的一声响。 看起来是真的很生气。 14、人鱼的眼泪(八) 把塔娜气走以后,祝慈倒是睡得很熟,第二天一早,她没有迟到,准时坐在餐厅里吃早餐。 这是在游戏中的第三天,没想到玩家们的精神都还不错,和剩下的几个npc也交谈甚欢。 塔娜坐在角落,眼神追随她,但是一旦祝慈看过去,她就赶忙把头扭开。 过了一整晚,还在闹别扭。 她坐到塔娜旁边,刚想说点什么,陈简抱着电脑就找过来了,一屁股坐在她对面。 “我一晚没睡,在解析数据,”陈简顶着两个浓厚的黑眼圈,飞快打着键盘,然后把电脑转过来对着她,“你看,我连上了主控制室,获取了一段波长。” 祝慈凝视那段波长,起起伏伏,问道:“这是干什么的,我看不懂。” “这是人声,这是一段话语,兴许就是重要线索!我十分钟就能解析出来,你等我会。”陈简兴奋道,转回电脑接着打字。 祝慈对他无话,转过身去看向身边的塔娜,塔娜不说话,眼睛睁得圆亮,隐隐有些期待。 “昨天......” “嘿,npc小姐!考虑的怎么样了。”何方卉从后面冒出来,吓了祝慈一跳。 “我......你,都让你离我远点了。”见塔娜又把头扭回去了,她赶紧赶人。 于嘉宜跟着她,一手叉腰站着:“你想让npc怎么跟你组队啊,不要太异想天开了。” 陈简一边打着键盘一边补充:“确实,如果是现在这个副本组队还是算了,帕洛丝和我已经快解开谜底了。” “我什么时候解开的?”祝慈表示并不知晓。 “这段话,就能解开!”陈简敲下最后一个字,按下了回车。 艾扎克的声音从电脑里面传出,玩家们都把视线聚焦到他们这几人身上。 “boss,船还有两天路程就要接近漩涡,可以实施美人鱼计划了,需要提前告知旅客吗?” “不必,”这个浑厚声音一出,祝慈立刻认出是当时那个房间里的人,“等进了漩涡再说,到时候我先离开旅客的队伍。” 大家互相对视了一眼,原来他就是缺失的那一人。 “好的boss。” “对了,艾扎克,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能知道宝藏的秘密。” “boss,等拿到宝藏,我会全部坦诚的。” “可我现在就要知道。” “......boss,我只能说,大海是我的母亲,人鱼是我的主人,我只是仆从而已。” 波长戛然而止,留下的语音意义不明,但有两点可以明确。 首先,缺失的一人是那个名叫boss的人物,而从只言片语中,祝慈推测,他应该就是海洋尼厄丽德公司的老板。 其次还有一点,艾扎克说他是人鱼的仆从。 让她想起第一次他举行仪式时的所说的话。 “给予仆人融于海水的泪珠” 眼泪滴进海水里,会变成大海的一部分。 尼厄丽德,就是美人鱼。 细节一闪过,祝慈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 她猛地起身,惊到了众人,随后扔下一句话“等我一会”就跑了出去。 昨天那对情侣在一楼大厅的地下室里,找到了一个窄小的门。 她进了一楼大厅,打开布满灰尘的地下室,转悠了一圈,看到了那个木门。 确实是没有上锁的,也怎么都推不动。 透过门缝,她看到了一个亮闪的卡片,卡在中间。 看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她又快步回去,玩家们都看着她。 陈简问道:“你去哪了?” “你说得对陈简,”她扬起唇角,笑如三月桃花,“我俩已经解开谜题了。” 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小蝶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太阳走过天际,渐渐西沉,广播刚刚播放,玩家们却已经到齐了。 艾扎克站在看台:“今天倒是非常准时,那么,投票的结果是?” 祝慈站出来,直视着那头戴面具之人:“是我。” 十个小时前,祝慈提议让所有人晚上投票投她,陈简第一个反对:“不行,你疯了。” 于嘉宜也不同意:“我不知道你想到什么了,但是这样过于冒险。” 塔娜静静地看她,没有反驳,倒是何方卉兴奋异常,要和祝慈一起被投。 “你被投出去我没意见,”祝慈白她一眼,继续阐述,“我认为,人鱼的宝藏,一定藏在海里。” “我刚刚去检查了你们昨天在地下室发现的门,位置很深,确实无法推不动,而且没有把手,向外拉都不行。” “那是因为,这扇门外就是海,水压挤压住了门,导致不能向外推。但是我们可以从外面向里推呀,而且门缝中,夹杂着这个副本的限定卡,有了它,就能离开这个副本了。” 陈简在商城买的那根绳子十分管用,之前用它下洞,现在用它下水。 绳子的一端绑着祝慈,另一端系在船杆上,她说她不会潜水,更不知道自己能闭气多久,但起码坚持不住时可以顺着绳子往上爬。 船上几人围在甲板上,她深吸一口气,沉入水底。 水压压迫着眼球,睁开眼睛时形成一种涨酸的疼痛,过了一会便舒缓一些。 她往船边缘最底子游去,找寻那个门。 憋气了许久,再快坚持不住时,终于摸到了那条门缝。 祝慈使劲用力一推,没有推开,她又用双手扒住船突出的边缘,两腿并在一起,向内用脚奋力踹去! 门开了,强大的水流吸力把她吸到船的地下室里面,水往内灌入,她猛烈地呼吸空气,解开身上绑着的绳子,用身体把门抵住关上。 冲刷进来的水淹没了地下室的底,在中间,悄然躺着一块反光的卡片。 她捡起来,吸附到袖臂里。 “《人鱼的宝藏》副本限定使用sr级附魔卡——水融人鱼泪。” 第二排凹槽里的灯亮了,她把那个凹槽的枪唤出,枪上发着微弱的光。 那张限定卡,附魔到这把枪上了。 只是摸着这把枪,祝慈心里有了奇异的感觉,她把脸埋进地下室里蓄的水中,深吸一口气。 呼吸畅通无阻。 原来这张卡,能让她在水下呼吸! 她从水里抬起脸,绕回了甲板上。 看她不是从水里,而是从一楼出来了,在诉说了具体情况后,陈简佩服不已:“你太厉害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限定卡的事的?” 祝慈懒得回答,在场几人只有他还坚信自己是npc。 于嘉宜思索道:“那你今晚就去吧,要小心,若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可以用它喊我。”说完,给了她一张通信卡片。 通信卡片可以在两张卡中传话,用处相当于对讲机,但是携带方便,还可以进水,祝慈之前在商城里看到过,只是不便宜,便没有买。 她把卡片收好,在人群中寻找塔娜,塔娜的身形瘦小,不仔细看难以发觉。 好不容易找到她,却看着她一直看向自己,眼神如水温柔,做了个口型。 “我相信你” 一切的隔阂化为乌有,或许本来,她就并没有对自己生气。 祝慈回应了她一个明媚的笑。 时间转回现在,艾扎克沉默片刻,流露出无法解读的面容表情:“哦?今天居然有人主动,不错,就该这样,献祭本就是你们的宿命。” “那既然如此,可否满足我一个心愿?”祝慈双手背在身后,问道。 “自然可以,我对美丽的小姐都是宽容的。” 艾扎克弯腰前倾身体,深鞠一躬,望向台下那个容貌昳丽,但眼神坚定的女子。 她轻启唇齿:“那我想自己走过去。” 呼啸的海风吹动海面,夜晚的海水和白天截然不同,变成了那副深不见底的危险模样,似有东西在海里游动,等候猎物下水。 玩家们如同第一天那般,围在甲板的边缘。 有的玩家激动地捂住胸口,为她祈祷着。 祝慈走到船边,凝视着大海。 狗哨声响起,她似断线的风筝入了水。 海底昏暗不明,看不清任何东西,她唤出枪和事先兑换好的水下照明灯,吸了一大口空气,向前方照去。 锯齿。 一大片白森森的锯齿。 倏然如幽灵闪现面前。 祝慈猛地抬手,对着前方开了一枪。 水中听不到任何枪声,只有突破水的闷响。 那“锯齿”左右晃动,仿佛痛苦不堪,转而变得狠厉,速度飞快直冲向她的面门! 她用力一蹬,游向下面,躲过这次冲击。 海洋位置很深,光线的能见度太低,很难看清,堪堪躲过这一次,而下次袭击时,她躲不过去了。 痛苦从右肩传来,刺痛蔓延到全身。 阴影笼罩,拥有锯齿的庞然大物咬住了她,似乎贯穿了肩膀的全部。 祝慈抬脚,跺了那怪物几下,它却纹丝不动,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她把右手拿着的枪往左边奋力一甩,用左手接住,再把枪伸进锯齿的缝隙里。 连开三枪。 怪物感受到了疼痛,松开了嘴,她捂住肩膀的伤口,往船底下游。 这不是她能打过的怪物,实在是太过恐怖了,而且完全不知道它的眼睛在哪里。 该怎么收集泪珠? 事已至此,只得先行离开。 她还记得那个门的大致方向,拼命游了过去,忍着剧痛,强力撞开。 在怪物即将追上之际,关上了门。 15、人鱼的宝藏(九) 怪物剧烈撞击着那扇小门,祝慈用背挡住,抵御一次又一次的攻击。 终于,攻势逐渐减弱,直到彻底停下。 那怪物放弃了。 她大喘着气,小心呼出一口,试探着起身离开。 船内是回不去了,只要被艾扎克的那些手下发现,绝对必死无疑。 太大意了,她这次怎会如此大意?没有了解全部的谜题,就敢横冲直撞,以至于漏掉了关键细节。 人鱼的眼泪是宝藏,可是海底的那个怪物,根本不是人鱼。 祝慈打开商城,用剩下的全部积分兑换了止血创伤药。 脱下身上的外套,撕扯了一半包扎住伤口,使力拽紧,疼得她闷哼一声。 已经没有积分再买止痛药了,只能先忍着。 她拿出通信卡,对着那一端说:“计划失败了,海底的不是人鱼……我负伤了。” 另一边于嘉宜的声音传来:“你现在在哪?” 能说话,证明不是在水下。 “在……地下室……”通信卡片发出滋啦声响,祝慈的话语模糊不清,也无法听清对面,她等候一会,掐断了通信。 这就是昨天和塔娜所说的,依靠不了别人的情况吧。 强忍着疼痛,她扶着肩膀站起,小心翼翼地走到地下室口,向外巡视。 直到确定没有人在,才敢往外走去。 残余的血滑过胳膊,滴落在地板上,祝慈攥紧拳头,在衣服上蹭了几下。 从一楼大厅的玻璃外看去,艾扎克还留在甲板上,盯着水面。 那些持枪的男子竖在两旁严正以待,占满整个甲板,而玩家们早已回屋。 出去,必定会被发现,从前面离开是没办法了。 她用刀,划开后面窗口玻璃,这把西瓜刀非常尖锐,玻璃竟然一划就开,切出一块供人爬过的小口。 好不容易翻出后面,祝慈捂着伤口,轻巧落地。 正看到一脸惊愕的小蝶,一手举着往下滴血的三爪钢刀,另一只手拎着一直陪在她身边的那个女生的头发。 那个女生已俨然快没了生息,胸口浅浅地浮动。 小蝶看到祝慈,松了手,那女生头撞倒在地面上。 彻底没了呼吸。 祝慈轻笑一声,举起刀横在面前,刀发出一阵光亮,启动了感官消失器。 “感官消失器,使用机会还剩3次。” 失去了痛觉。 但只有一个小时。 她把刀换到右手,手腕活动两圈,确保灵活,而对面的小蝶抬起左手,手上的卡片熠熠生辉,她将其吸附在袖臂传感器里。 祝慈定了定心,握紧了刀,说道:“你哭得很真实,但你说的话全是漏洞。罗勇成当晚为何会来你们的房间,你自己最清楚。” 小蝶的脸上,出现从未有过的冷漠神态,她舞起钢刀,直指向祝慈:“李建功欺辱我,我杀了他,我有错吗?我一个弱小的女子,在这个副本里生存,用些特殊的手段,我有错吗?这里连杀人都不犯法!如果我不让罗勇成帮我,你们合起伙来将我投票出去,我该怎么办!” “我会死的!” “我不知道你错没错,”祝慈摇摇头,看向地上那个女生,“我只知道,她们没有做错什么。” “我没办法了,我想离开这,”小蝶仰面,话语带着哭腔,但没有流泪,“她的同伴不让我跟她们住在一起,我只能让罗勇成杀了她,而她。” 小蝶偏头,转向地上的女生:“她竟然偷藏起副本重要的附魔卡,不打算告诉我,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已经疯魔了。 “只因为一张道具卡,你就要杀人?”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小蝶恶狠狠地说:“不止那两个人,我也已经经历过一个副本了,在那个副本里,若不是我依附了别的玩家,没有道具卡,我根本活不下去!” 在她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时,祝慈视线往船板外飘去,那船上的锚靠在船边,离这里不远。 “你已经进过其他的副本了,才过不久就又进来,那些拿到的积分不够你再生活一段时间吗?” 祝慈准备伺机行动,不停没话找话。 “没有解决所有谜题的人,获得的积分万万不够,所以得不断进入副本。” 小蝶盯着她,像要盯出一个洞:“我真的,很嫉妒你,我压根想不到谜底在哪,你却轻而易举的做到了。还能让那个神经病,那个疯子女人心甘情愿地追随你,为什么,为什么人与人的差距那么大,我只能牺牲色相,装可怜,而你稍微动脑想想,就什么都有了。” “凭什么,凭什么你那么美,却不用出卖身体?” “不过,你的运气很差,”小蝶音如鬼魅,扯出一个笑容,“我刚拿到这张卡,你就碰到我了。” 祝慈心一惊,往后退后一大步,钢刀插在了面前的地上,速度非常之快。 小蝶触摸袖臂,唤出一条软鞭,绕起在头顶一挥,扯住地面的钢刀,掀回自己的手里。 软鞭又出,专挑她的伤口鞭打。 祝慈装作疼痛的样子,让她掉以轻心,实际上感官消失器时间还没结束。 她用刀缠住鞭子,向后一拉,小蝶差点被拉倒在地,又用钢刀稳住身形。 小蝶虽说身材莹润,但活动起来非常丝滑,宛若掌上舞步,鞭子在她手里挽起轻盈的鞭花,只稍微一松一拽,软鞭就从缠绕的刀上松开,回到手里。 祝慈快速思考,枪的子弹只剩一发了,下次要等三个小时,能用的道具现在只有刀和限定卡水融人鱼泪。 要想等到于嘉宜的救援,还有许久,毕竟她现在在船的背面,难以进入这里。 而小蝶拿到的附魔卡,还没有使用。 正在思考之际,她的下一鞭已经挥过来了,鞭子沿着惯性向前,而她举着钢刀,三爪尖锐不已,直击祝慈的额间。 她若是躲开鞭子,势必会被钢刀戳中。 在那一秒,她往地下一蹲,脚下用力,使劲撞向小蝶的胸口。 鞭子重重地,打在祝慈的后背。 同时,刀也插入了小蝶的腹腔。 她捂住腹部,摇摇欲坠,往后退了两下跌落在地。 紧接着,她举起鞭子。 鞭子发出一束光。 祝慈眼睁睁地目视着自己的那把刀,清脆地掉落在地。 而小蝶身上,已无一丝伤口。 她咯咯笑着,鞭子高举:“现在知道道具卡有多重要了吗,这就是这个副本的附魔卡——人鱼治疗。” 说罢,又挥舞鞭子袭来,祝慈侧身翻滚,勉强躲过。 现在手上,已经没有武器了。 她唤出枪,在躲过她下一次攻击时,跳入水里。 水下的怪物一时未能察觉到她,而她又能暂时在海里呼吸,小蝶站在船沿,往水里寻找着她的踪影。 祝慈向锚的那边游去,游到锚下,探头浮出水面。 小蝶见到了,跑到锚边,一鞭子绑住她,想将她拉到船上。 她用手扒住船边,两脚向上攀爬,带着鞭子的力道,猛地跳出海,飞到空中! 借助全身的惯性,压到锚上,倒向小蝶。 小蝶瞪圆眼睛,想往后撤退,却躲闪不及,那锚杆直接砸中了她的腿。 祝慈从锚上跳下,站到她面前:“这次附魔卡用不了了吧,毕竟大部分都是有时间限制的。” “道具卡固然重要,但一直依赖,就会忽略自身。” 说完她伸手,取出吸附在她袖臂上的那张卡片。 “你输了,那它是我的了。” 祝慈把卡片吸附到自己的袖臂,屏幕上显示出一行字:“人鱼治疗,治愈一种致命伤害,冷却时间30分钟,使用次数9。” 而这个卡的级别是,ssr。 第一次拿到ssr卡,祝慈惊讶很久,对着小蝶道:“怪不得你杀人都要拿到,原来是这么好的道具卡。” 小蝶疼痛难忍,不想理睬她。 “我不评判你的行为,我也没有资格,你杀人也好,做没做错事也罢,都不重要。”她贴近小蝶,轻声细语,“重要的是,这些事,我都不会去做,我会去找出谜底,拿到人鱼的宝藏,带所有人逃出去。” “包括你,我要拯救的所有人中,也包括你。” 小蝶昂起头,艰难地抬眼。 只见祝慈拿走了她鞭子的卡,放到了第二排的凹槽里,人鱼治疗直接附魔在了鞭子上。 她一脚踹开那个锚,拿起鞭子对着小蝶。 腿上的疼痛减轻,到最后彻底消失。 祝慈再把那张鞭子卡甩还给她:“借用一下,还你了。” 小蝶颤巍起身,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人鱼治疗,使用次数8次。” 祝慈向二楼走去,感官消失器即将失效,痛觉又要开始。 “你做到了。” 背后响起的声音清淡温柔,她回头看去。 塔娜背着手,一身洁白长裙,青丝飘散。 她上前,轻轻拥住祝慈:“没有我,你自己也可以。” “误打误撞的,”祝慈不好意思地说着,“你怎么在这里。” 塔娜没回话,只是说:“你受了好严重的伤。” “没关系的,已经止住血了。” 塔娜看向她的伤口,眼神里满是心疼。 “真的没事的。” “这个给你,”塔娜收回眼,把那张字符纸拿出来,塞给她,“现在你可以解开了。” 16、人鱼的宝藏(完) 祝慈低头看了眼那张纸,奇怪的字符在那句“宝藏和献祭,人鱼与人类”下方。 没有任何其他的附加事物,而塔娜说,她已经可以解开。 她抬头看看塔娜,那人面色平静如水,眼眸中带着浅浅的笑意,无甚变化。 想了想,她唤出枪。 纸张一接触到枪上,突时燃烧起来,差点烫到,祝慈一甩手。 纸掉到了地上。 英文夹杂的数字在纸上拉成了一长串,重新组合成了一句文字。 “我的眼睛是蓝色的” 纸张烧毁了。 她看到刚刚那一幕,又抬眼,望向面前的塔娜。 塔娜见她看过来,沉沉地话语:“生活在陆地上的生物,眼睛会染成天空、树林、土地的颜色,而生活在水中的生物,会染成海的颜色吗?” 在那个房间里发现的那个本子上面撕下来的纸,拥有这个工作日志本的人,就是有着蓝色眼睛的人。 boss拿走了抽屉里的东西,却忽视了暗格,说明那不是他的房间。 拥有许多的工作文件和人员管理,在船上,只会是船长拥有。 船长一开始,就告诉我们是谁了。 那个戴着面具,喜欢站在二楼看台统筹帷幄的人。 大海是蓝色的,生活在海中的生物,眼睛也是蓝色的,那拥有蓝色眼睛的艾扎克,他是否曾经生活在水里过呢? 想了想,祝慈已经理清了其中的关系,她微笑着面对塔娜:“怎么回事,不是让我自己解开,怎么还给我提示呢?” “这不是提示,只是怕你想不通,”被戳穿了心思,塔娜眼神心虚地看向左边,“我是不可以给提示的。” 昨天晚上有的人自己说了提示这种话,现在又自相矛盾地辩解。 “那好吧,看来是我自己多想了。”祝慈说完,看着对面那人一脸失望。 正打算不继续逗她了,通信卡片忽地震动,她接起来,只听得那边何方卉焦急地声音:“你在哪呢?我们都在宴会厅里。” “我在卧房二楼,刚才信号断了。” 感官消失器的时效已经结束,她感觉自己的肩膀又疼痛了起来。 “我们来找你,你别动。”于嘉宜在那头说道。 “先别急,我已经知道该如何破解了,你们直接去五楼,我马上去跟你们集合。” 对面应声,通信卡挂断,祝慈紧咬一下下唇,忍住那突如其来的阵痛。 “它的时间又结束了。”塔娜看她。 “是的,和之前那个副本一样,但可惜,你已经不能再给我找到一个解除痛觉的道具了。” 祝慈想到之前那次,开玩笑般地对她笑笑,安抚她的情绪。 塔娜摇摇头:“没关系,你很快就可以出去了,只要你活着离开副本,所受到的一切伤害都会消失。” “看来是不担心我了呀。” “不用我担心,你的同伴们很快就会来找你的,人类同伴。” 这话说得倒有些伤感。 祝慈用无碍的那只左手摸摸她的发顶:“你也是我的同伴,灾厄同伴。” “那只是游戏里的代号。”塔娜嘟嘴,似是不好意思提起这个名字。 “你去吧,祝慈,他们一定都到了。”塔娜退后两步,仰脸对着她说道,“副本结束,我也要走了。” “下次见,对不对?” “嗯,下次再见。” 塔娜接着后退,退到阴影中去,便没了踪迹。 “诶,等等,”祝慈突感不对劲,朝着黑暗中喊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许久,没有回音。 上了五楼,他们三个人都等在那里,研究五楼的入口处如何进入。 见到祝慈来了,穿了一身干练衬衫长裤的何方卉向后一靠,语气轻佻:“呦,终于来了,真没想到你在这个时候还能迟到。” “就像我也没想到你居然穿了黑白色一样,”祝慈惯性接她话茬,“还以为你是不穿亮色会死星人呢。” 陈简捣鼓着电脑,电脑另一端的线插着五楼那把锁的数据接口上,专注地打着键盘。 一点没察觉到她来。 于嘉宜晃晃通信卡,对她道:“差点想再给你拨一个,得亏你上来及时。陈简现在正在解五楼的锁,他说他能搞定。” “是呀,这家伙怪厉害,”何方卉过去一把揽过陈简,吓得他一激灵,“咱们组队也带着他吧。” 陈简打着电脑,罗盘放在一边,祝慈走过去捡起来,问道:“艾扎克回去了吗?” “十分钟前回去的,水面平了,他肯定以为你死了,”陈简没抬头,回答着她,“你什么时候来的,太慢了。” “那你不是还在撬锁。”她搭话,研究了一会这个罗盘,还是好奇,不过没有打扰他。 “说说你的计划吧,我们还不知道谜底。”于嘉宜说道。 “计划很简单,就是,让艾扎克哭。” “啊,我最烦男的哭了,哭起来真的很难听。”何方卉皱着眉头插话。 祝慈让她别打断,继续道:“因为,我们要收集他的眼泪。” “他才是那个真正的人鱼。” 在传说故事里,美人鱼拥有动听的歌喉,能够吸引船上的人潜入水底,陷入地狱。 而他们的眼泪,若是落在地上,会变成圆润透亮的珍珠。 世间所有人趋之若鹜。 终于等到陈简按下最后一个键,锁发出“滴”声,自动弹开。 四个人轻声慢步潜行进去,何方卉打着头阵,搜寻每一间房。 最终在走廊的尽头,发现一扇暗红色的门。 开着一条小缝,缝里散出沉沉的水汽。 拉开门进去,只听得悠扬的歌声传来。 “海底的旅客不要着急 海上的帆船还在游动 一条小鱼 离开家乡 游入翠绿的大海 只为保护自己的母亲” 歌声动人惑心,陈简迷离了眼,被祝慈一巴掌拍回。 “冷静,不要被它迷惑。” 陈简清明了许多,抱着自己的罗盘,暗暗定心。 何方卉拿出匕首,于嘉宜也唤出她的武器道具——蝴蝶双刃。 祝慈看着自己手上的刀,再与她们两个对比,感慨不已,这两人的武器都太帅气了,怎么只有她自己是西瓜刀。 不长不短的,也不好挥动,倒是可以切西瓜。 陈简没动,依旧抱着他的罗盘,祝慈说道:“你不拿武器吗,一会可没人保护你。” “我拿了。”他回答。 “在哪?” “喏,这个就是。”他展示了一下手上的罗盘。 “还真是手无缚鸡之力啊你。” 歌词又重唱了一遍,于嘉宜直接双刃扔出,砸向充满水汽的地方。 歌声停止,水声稀里哗啦地传来,像是有人从水里出来。 帘子后,艾扎克赤身裸体,一条深蓝色泛着麟光的鱼尾自他的腰部连接而下。 他两手撑地,一声怒吼,鱼尾分裂开来,变成像人腿一样的两条。 他用这个鱼腿站立,直奔向最弱的陈简! 陈简大叫着躲在祝慈背后,于嘉宜两手一翻,蝴蝶刃飞回手心,划过艾扎克的腰际。 他痛得倒地,被划过的地方变为灰烬,又逐渐复原。 看来他还会恢复自己。 “你们!怎么进来的!” 艾扎克蓝色的眼眸一转,看向放在一边的狗哨。 祝慈先他一步,翻滚向那里夺走狗哨。 而后反手一甩,西瓜刀正中他的胸口。 他正顾忌胸口疼痛,想要拔下刀,何方卉霎时跳到他背上,揪住他的头发,疯狂地大笑。 随即,拿起匕首,对准他的鱼腿发动强烈的攻势! 一下,两下,三下......几十下。 痛得他原地打转,想要甩掉背上的何方卉,却没成功。 于嘉宜看准时机,手起刀落,蝴蝶刃同时切上。 大块的鱼鳞被削落。 艾扎克抵挡不住如此攻击,跪倒在地。 两条鱼腿合并在一起,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鱼尾。 他颤抖着,问道:“为什么,我只是想......” “来,哭给姐姐看。”何方卉用匕首在他的脸上划拉,划到的伤口渗出丝丝血迹。 “给我哭。” 何方卉面对着他,背对着三个人,祝慈虽然没看到她的表情,但也觉得定是十分惊悚。 因为下一秒,艾扎克就流出了眼泪。 祝慈唤出枪,还剩最后一发子弹。 她对着艾扎克的脸开枪。 子弹飞出,变成了一张薄如蝉丝的网,兜住了那滴泪,落到了地上,又变形成一个玻璃小瓶。 里面是一粒滚圆的雪白珍珠。 熟悉的机械女声在空中传来,传到每个玩家的耳中:“恭喜玩家祝慈解开多人简单难度副本《人鱼的宝藏》100%谜题,获得积分两千点,玩家于嘉宜、何方卉、陈简解开90%谜题,获得积分一千八百点,玩家小蝶解开30%谜题,获得积分600点,剩余玩家解开27%谜题,获得积分540点,玩家祝慈在副本中获得ssr卡人鱼治疗保留,限定sr卡水融人鱼泪收回,其余玩家商城购买的道具卡保留。” 枪上的微光消失了,sr卡应该是被收回了,陈简惊叹地说道:“哇,你竟然有ssr卡,我从来没见过。不过npc也需要道具卡吗?” 祝慈还是不想搭理他,把通信卡递还给于嘉宜:“这个给你,我用不到了。” “你留着吧,”她轻扯一下嘴角,说道,“我没有别人可以通信的,等出了副本,我去找你。” “找我?” “对,不是说要组队吗?”于嘉宜笑容加深,清冷的表情此刻不复存在,看得三人有些呆住。 “为什么你有100%的谜题?”陈简揉揉鼻子,挺想不通。 地上的艾扎克趴在那里哭泣,祝慈转向他,再开口:“因为我仔细听了他的歌词,为了母亲,海底那个,是你的母亲对吧。” 艾扎克满脸泪水,静默地抬头。 无言无话。 小创被每个人召唤出来,回到派乐康克前,祝慈回头瞥了他。 他会像塔娜一样,知道自己是npc吗? 若是不知,那便会永远困在副本的痛苦之中。 永远成为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 后记: 这块大陆靠着一片宽阔的海洋,生活在大陆上的人类,给海取了个名字——缇丝珀尔,寓意着宝贵的珍珠。 可是人类产业发达之后,便不再满足于只向海洋索取新鲜的鱼类海藻。 他们更想要开发这片海,更想要汲取海洋的价值,深入海底,获得海里的宝藏。 缇丝珀尔的深海里,生活着一群美丽的人鱼。 他们靠着海底的营养为生,也会让鱼尾化成两条鱼腿,穿上人类的衣服,去往陆地用珍珠换取人类的食物。 珍珠只是他们的眼泪,而人类却趋之若鹜。 直到有一天,第一家海洋公司出现。 他们往水里排出废气,让鱼死在海滩上,节省了捕鱼的时间。 越来越多的海洋公司成立了。 他们想要更大更美的珍珠,销售往别的大陆,不满足于只是捕鱼,更加入支持了别的产业公司,将他们废弃的污水,排放到海里。 人鱼的生存空间被压榨了。 美人鱼没有办法,涌到了岸边,想和人类交涉,想要获得海洋的净土。 却被新闻报纸拍下,被人类看见。 海洋公司联合了,用尽更加恶劣的方式,寻找美人鱼的存在。 污染,让美人鱼死亡,只有其中一条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吸进了太多废水,变异成了庞大丑陋的怪物。 过不了几天,一个消息在人类中传开。 人鱼的宝藏,在海的螺旋中央。 海洋公司在寻找的一筹莫展之际,一个男人去到最大的海洋公司应聘。 一个金发的,拥有深蓝色眼睛的男子,说他拥有找到宝藏的办法。 17、日落启明 天空湛蓝,派乐康克地域永不落日。 而祝慈只是坐在床上,看着商城界面发呆。 现在的她已经拥有2000积分了,在纠结如何统筹分配,让接下来的生活过得更久一点。 说实在的,若是不强求更好的,只顾温饱,那这些积分足够她用半年多。 但是…… 她看向身边的通信卡片,于嘉宜交给她的那张。 和他们组队,继续闯入副本,兴许能获得更多的积分。 有了这些,她可以雇佣别人,帮她找自己的家人。 可是副本拥有公平机制,三人以下组队,可以进入简单副本,而三人以上,就要去往中等难度以上了。 他们四个人都是新手,不知道能否成功通关? 正在此时,通信卡片响了。 于嘉宜清冷音贯彻房间:“去商业区f栋三楼的咖啡馆里,我们在那等你。” 半小时后,祝慈换了件棕色连衣裤裙,系了一条黑灰色的腰带,来到了商业区f栋。 她所居住的普通区和商业区有着非常遥远的距离,但可以直接从普通区的传送点传送过来,只要花费5分钟。 这里是专供c区的享乐地点,各个地区的特色都应有尽有。 从a到z栋是26个高耸入云的建筑,看不到头,f栋是专门提供食物的,可以坐电梯上去,不过这里需要的积分比买食材贵很多,所以能来这里吃饭的人都寥寥无几。 祝慈乘坐了电梯,在屏幕上写下了3。 三楼到了,一间门牌非常宽大的咖啡馆敞开门,门内只有一个位置上有人,何方卉与于嘉宜正在向她招手。 她走过去坐定,说道:“我来了,什么事?” “别急,你喝什么?”于嘉宜对着机器人按铃。 祝慈浏览菜单,一杯咖啡就要20积分,比她购买两天的食材都贵,她连忙摆手:“不不不,太贵了,我不喝。” 于嘉宜笑笑,说道:“我请你,没事,来杯意式浓缩吧,清醒一下,他们这咖啡味道真的很香。” “真的吗,谢谢,”祝慈轻叹,“你们这么舍得花钱呀,我还在想着接下来的日子怎么省。” “省什么呀,人活一天都是享乐!”何方卉一拍桌子,脚往桌子上一放,向后仰。 “找你来,也是为了说这个,”于嘉宜拍了下她的腿,示意她拿下去,“我们两个人已经参加过几次简单的副本了,但是只有我们两个,这人又非常难以看住,就想再加几个人。” “你很聪明,你发现问题的角度比我们靠谱很多,而且,何方卉她也是主动地想和你组队,所以我也想问问你,有没有这个想法?” 祝慈沉思起来,她确实非常需要队友,即使这2000积分花完了,也有可以持续赚取积分的方法。 于嘉宜见她动摇,继续说:“其实外面很多人已经自发地形成队伍了,也有一些人凭借自己的能力,为有积分的人提供服务,这样不用下副本就可以赚取,但我们毕竟没有那一技之长。而且不瞒你说,何方卉此人非常危险,我无法丢下她不管,让她去害人,这是我一生的职责所在。而你已经知道她的情况了,我便不必隐瞒这些,邀请你和我们一起。” 她话说得诚恳,而且很具有说服力,让祝慈难以说出拒绝的话。 况且,她自己本身,也是非常想要得力的队友的,何方卉这人即便危险,可有用程度也是不相上下。 祝慈抬起眸,何方卉也难得的没有打断,在等待她的回答。 “那,陈简呢,在我看来,他的用处一点也不小。” “陈简?”于嘉宜思索一下,恍然大悟,“那个开锁的男生?他确实很厉害,我也想拉拢他的,可我暂时没有办法能联系到他。” “我有。” 何方卉此话一出,两人都将目光转向她。 她看她们两个都看着她,面露无辜,急忙为自己辩解:“干嘛,我可没做什么,我只是把我的通信卡塞给他而已,让他必须拿着。” 说罢,她拿出通信卡,直接打了过去:“出来,立刻现在马上。” 说完地址,就掐断了。 “他胆子小,你别威胁他了。”祝慈无奈。 不过何方卉这一举动可算是帮了大忙,在派乐康克,根本无法去找到想要找的人,除非有什么能够锁定位置的道具,否则哪怕是上一副本的队友,在这里也根本别想找到。 这就是为什么祝慈还没有找到家里任何一个人。 过了没多久,一个身影躲躲藏藏地出现在咖啡馆门口。 那人向里面张望着,看到何方卉,正打算把头一缩,却又看见背对他坐着的祝慈。 陈简惊讶不已,他忙跑进来,问道:“你你你你你,你不是npc吗,怎么能出现在这里的?” “够了,她不是npc,”于嘉宜扶额,“她跟我们一样是玩家,你怎么还没察觉。” 陈简张大嘴巴,惊愕的下巴合不拢。 祝慈拍拍旁边的板凳,示意他坐下,随后问:“你之前跟我说,你不止下过一次副本,那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 “我……” “好好想想再回答,只给你一次机会。”何方卉笑着,语气中包含威胁的意思。 陈简赶忙闭嘴,于嘉宜踹她一脚,温和地对他道:“没事,你说就行了,我们并不强求。” 陈简看看何方卉,又看看祝慈,小声低头对祝慈说:“你要和这个疯子组队吗?” “我听得见。”何方卉冷漠地声音传出。 “对,我决定了,和这个疯子组队,”祝慈毫不避讳,正常地说出来,“她们两个人都是非常强劲的人,要是在副本的对面遇到,成为对手,那不如直接跟她们组成一队。” 陈简一听,觉得十分有理,也抿唇思考,于嘉宜并不催他,只是静等。 “如果,”陈简想好了,指着祝慈说道,“如果是她当队长,那我愿意加入,而且我有个条件,就是我想离开就必须可以离开,不可以捆绑我。” 在派乐康克的队伍中,只有队长拥有选择、解约队员的权力。 于嘉宜同意了,她对着他们说道:“就这么决定了,没有别的意见吧,那我们等会就去主神那里绑定队友系统。” 何方卉肩一耸,似乎没有别的想法,祝慈提问:“我来当队长?” “我觉得可以,你很有领导风范。”于嘉宜拍拍她。 现磨的咖啡被端上来,他们四人一边喝着,一边进行自我的介绍。 “正式介绍一下,我叫于嘉宜,曾经是一名刑警,而何方卉,是我看管的犯人,她是个杀人犯。” 陈简不动声色往祝慈身边藏了藏,何方卉一眯眼,挑眉道:“是啊,专杀男的。” 于嘉宜呼了她脑门一掌:“只有我能管住她,你们平时要小心点,不要跟她单独一起,因为曾经她是住在精神病院里的,保不齐会不会哪天突然筋搭不对开始屠杀。” 陈简忙不迭地点头,后又说起自己,是一所大学的计算机专业学生,但是从小对电脑感兴趣,所以这方面很有天赋。 于嘉宜惊叹:“你那个大学,是最高学府吧,看来你成绩很不错。” 轮到祝慈了,她顿感在这帮人中格格不入,自己只是个普通一本大学的学生,也没有什么很有天分的地方。 陈简对着她道:“别这么想,你可是非常有头脑的,而且身手也很好,让人非常有安全感。” 四人聊了许久,见时间快到傍晚了,决定先去找主神。 祝慈在路上问道:“主神是谁?” 陈简给她解释,主神就是一开始进入派乐康克时,温柔说话的那个女声。她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只有一片雪白的屏幕。 在中心区的中央,那块巨大的透明屏幕还竖在空中,屏幕上排列的人名不断变换,只有第一名的名字一直不变。 那个和哥哥相同的人名——祝愿。 陈简感慨:“那个第一名真是厉害啊,在整个c区一直排名第一。” 于嘉宜抬头,研究半天说道:“那个第二名我们好像见过。” “是吗,”何方卉也盯着第二名的名字看,“嗯……完全不记得了。” “上上个副本……算了,走吧。”于嘉宜欲言又止。 他们进到了满是屏幕的房间里,那个温柔的女声犹如在脑海中轻响:“近来可好,我的孩子们。” “没人是你的孩子,”何方卉翻起白眼,“给我们绑定一下队伍。” “好的。” 声线变换,那个机械女音代替出现。 “已为四位玩家绑定队伍系统,在面板中下方可以设置队长和提出离队申请。” 祝慈眼睛向下,中间灰色的图标亮了,她默念点开,注意到其他几人已推举她为队长。 “队长申请成功,请为你们的小队取名。” 三个人同时望向祝慈,何方卉说:“你是队长,你决定吧。” 四周镶满的透明屏幕外,是一左一右的太阳和月亮。 没有云朵的天空,永远没有黑暗,没有边际的派乐康克。 祝慈回望他们。 “就叫启明。” “启明星代表了天亮之前。” “总有一天,我们会离开这里,看到真正的夜空与繁星。” 18、知更鸟之死(一) 这几天,他们都在为下一个副本做准备,于嘉宜与何方卉打算去副本挑选区观察一番,挑出一个合适的副本,陈简也说要去商城找找有没有可供方便携带的电脑。 而祝慈,决定买一个合适的冷兵器。 她的那张ssr附魔卡需要一个附加才能使用,在副本里带着手机也不方便,容易没电,还是冷兵器更趁手些。 纠结半天,在商城角落里,发现一个奇怪的武器。 一支笔。 “道路开辟,给你一个逃生的机会,使用间隔为三天。” 简单的介绍,购买人数很少,而且在sr级别中最为便宜的一种,仅需1200积分。 毕竟如果不是特殊逃脱副本,是用不着开辟道路的。 思考两分钟,她就决定是这个,直接选中购买,卡片落入她的手中。 塞到第二排最后一个凹槽中。 没多久,于嘉宜的通信响起,告诉她带好要带的物品来挑选区集合,她们已经找到了一个非常合适的副本了。 “知更鸟之死” 祝慈看着简介栏上的文字:“中等(r)难度五人组队团队副本,角色扮演类,只要扮演好你自己的角色,就可以获得团队胜利。” “这个看起来还挺简单的,”陈简读完简介说道,“就是我们上哪找第五个人呢?” “如果人数不够,好像会随机分配的。”于嘉宜解释。 这是大部分中等难度副本中,非常适合新手的副本了,因为没有游走型rm,并且说明解释很清晰。 四人都赞同了她的选择,一齐召唤小创,进入副本。 “谁杀死了知更鸟? 是我,麻雀说,我用弓和箭,我杀了知更鸟,谁看见她死去? 是我,狐狸说,用我的小眼睛,我看见他死去,谁取走她的血? 是我,鱼说,用我的小碗碟,我取走她的血,谁为她做寿衣? 是我,刺猬说,用我的针和线,我来做寿衣,谁为她挖坟墓? 是我,猫头鹰说,用我的凿子和铲子,我来挖坟墓。” 祝慈睁开眼睛,一首诗映入眼帘。 一块相框写着这几个字,钉在了天花板上。 明亮宽阔的房间是传统的英式建筑,用着墨绿色有条纹感的墙纸,刻印着纹理淡雅的花纹,大气沉稳的雕花胡桃木家具装饰点缀,而她自己所躺在的床,是拥有带轻白帷幔的四柱床,一顶枝形蜡烛吊灯置于相框之边,发出温暖的黄光。 窗外雾蒙蒙地,似有深不见底的隐藏。 祝慈翻身下床,一盏煤油灯放于桌边,燃着黄莹莹的光,她提起来,推门向外面走去。 走廊漆黑无比,只有她手中的灯照亮的一部分,她抬起,照向墙边。 墙边有一块油画,上面画着一只小鸟。 它自脸部到胸都是红橙色,下腹部却是白色的,圆润扁嘴,可爱非常。 那是知更鸟,是耶稣鲜血染红胸膛的鸟。 整个墙面,每过10步,都挂着相同的画。 这是知更鸟的巢穴吗? 祝慈暗自吐槽。 角色扮演类的游戏,是说每个人都有相应的角色才对,可是至今她没有看到任何的提示能显示她是什么。 走了许久,漫长的走廊貌似没有尽头。 终于在前方,看到一点光亮处。 加快了脚步,光亮也不断扩大,变宽,直到显现在面前。 是一个看似能容纳百人的客厅,各式沙发茶桌在四周摆放整齐,桌子上还有糕点和茶水,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正在给中间红巾长桌上的每一个位置里的茶杯沏茶。 从约莫十几个不同的入口处,都各出来了一个人。 祝慈在当中看到了自己的队友,他们也找到了她,正待上前。 那个管家沏好了最后一盏茶,放下茶壶:“各位请入座吧。” 抱着狐疑的神情,有几人过去坐下了,何方卉也在其中,丝毫不担心有诈。 那管家站定等待,脸上挂着柔和的表情,祝慈跟着剩余的几人也稀稀拉拉地坐过去了。 只有一个戴着黑色连衣兜帽,穿深黑长裤的人站于远处抱怀,不打算动弹。 那管家见此,也并未强求,行了一个简单的鞠手礼:“欢迎各位来到我们鸟类的暖巢,我是云雀,希望大家在此能够愉快地享用晚餐,明日将举行开庭,届时望请大家准时参与。” 说罢,他拍拍手,一个穿着黑长裙,系着白色围裙的女仆从一扇绿门里进来,给他们端上菜肴。 她上完了菜,怯生生地小声道:“我是鹪鹩,负责大家的饮食起居,按床头的铃铛就可以喊我。” 弯着腰点了个头,便快步退出去。 “鹪鹩她胆子比较小,请大家不要介意。”云雀又一拍手,声音清脆,“客人们,请用餐吧,有需要再喊我。” 此话刚落,他也从绿门离开了。 众人没有动食物,只有何方卉应该是饿了,吃得痛快,大家面面相觑。 于嘉宜见情况,按下何方卉拿叉子的手:“大家都是玩家吗,不如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于嘉宜,我们四个人是队伍启明的成员。” 有一个短发干练的女生挑起狭长的上吊眼,起身指了身边的同伴:“你好,我叫叶清清,这四个人是我的队友,我们的队名叫destiny,我是队长。” 他们队的其他几人都站起说了自己的名字,看起来非常友好。 又有一个说话如和煦春风般的男子说他自己叫陈良义,其他的四个男人是他临时招募来的队友,都是在普通区住在一起的人。 只剩一人,那个站在远处,不愿意参与进他们对话的人,戴着长长的帽檐,遮住了整张脸。 那个应该就是他们随机分配的队友了。 看来是个不合群的人,这下难办了。 一共15个人,三个队伍,这次是团队副本,也不知道是要他们三组争斗还是合作。 那人若不配合,完不成任务,就无法成功通关。 祝慈想了想,站起来走向那人,那人并未动,静候着看她的动作。 “我是启明的队长祝慈,从这个副本开始我们是队友了,你叫什么名字?”她浅笑一下,友好地问道。 那人无动于衷。 她不死心,接着说:“若是你不想配合我们也无碍,只是这是个团队副本,大家齐心协力才能胜利,不如先坐过来我们聊聊?” 见他宛如石桩一样,祝慈觉得自己自讨没趣,打算回去和队友们再商量一番。 “没必要。” 那人开口了,男性的音色传出,仿佛很熟悉,她感觉自己在哪里听过。 “什么?” “没必要,我会获得胜利。” 坐回红布桌上,祝慈一边插着小番茄塞进嘴里,心不在焉地想着刚刚那人说的话。 那人说完那两句,转身就回了他来的那道门里。 “他为什么认为自己一定会获胜?” 想着想着,就把心里话问了出来,陈简在一旁“嗯?”了一声。 “哎,肯定是那种玩家,”陈简边吃边开导她,“过了几个副本,把自己当成人上人了,恨不得站在世界的顶端嘲讽他人,装起来了呗。” “别想了,等会咱们找找线索去,也不一定非要他才行。” 祝慈咬着叉子,还在回味那个声音。 到底在哪里听过? 就是想不起来,好像脑海中被掐断了重要的片段。 大家吃饱喝足,均对其他队伍点头,去了客厅周围的茶座上,商议着接下来的策略。 于嘉宜站起:“我们也去吧,何方卉你是猪吗,别吃了。” 何方卉一手拿着鸡腿,咬得满嘴油:“太和我胃口了,怎么副本里的东西都那么好吃,我再拿两个。” 于嘉宜揪住她的衣领,拽着她远离桌子,和他们两人在东北角落的茶座落定。 “刚刚来的路上,是一条冗长的走廊,对不对?”祝慈问他们,他们点头称是。 挂着知更鸟画像的走廊…… 祝慈继续说:“那个管家一样的人自称云雀,说这里是鸟类的暖巢,而这又是个角色扮演类副本,看来我们得先找出各自是什么角色的,再看看有没有什么类似的线索。” “啊!”陈简叫了一声,“我房间的天花板上,挂着一首诗,‘谁杀死了知更鸟’,里面刚好五个角色,会不会是我们的身份?” “我房间也有,”何方卉举手,“什么麻雀、狐狸,记不清了。” “可是,这也不清楚我们每个人确切是什么。” “而且云雀说,明天开庭,”祝慈想起细节,“开什么庭?” 大家商量一番,并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见其他的队伍也在苦恼,决定先去各处找找,兴许有什么发现不了的细节。 那扇绿色的门无法打开,祝慈研究了一下,不像是有机关的样子,若是从这里穿过去…… 她想起自己新买的道具笔,能够开辟一条道路。 唤出来,对着那扇门,良久后,又收了回去。 这支笔使用间隔有三天,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先暂时不急。 一声招呼从那个名叫陈良义的人那里传来,他喊道:“大家快来看!” 众人都围了上去,询问他发生何事。 只见他手指着面前的一张贴在墙面不易察觉的白色的告示: “启事 通知所有关系人 这则启事通知 下回鸟类法庭 将会审判麻雀” 19、知更鸟之死(二) 走廊狭长,回到房间之前花费了不少的功夫,祝慈摸着棱角不平的墙壁,向前行进,蜡烛油已经用完了,便没有点,漆黑的长道安静无比。 刚看到了那则告示,又四散着找了些线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天色将晚,于嘉宜提议说,先回各自房中,不知晚上会发生些什么,早做点预防,静待明日。 走廊空荡荡的,背后总有滴水的声音跟随、围绕着。 说好这个副本里没有游走型rm的,她打了个寒颤,轻拢了一下肩。 那滴水声却越来越近,仿佛贴近了背后,就绕过头顶,来到了面前。 她右手摸着的墙面逐渐变湿,宛若沾了夏日后的潮气,放慢了脚步,不敢再行走。 滴水声一点,一点,从墙壁的缝隙,画框之下渗出,本来她的手上只有一点潮湿,现在却水淋了满手,湿漉漉的,还黏稠不已。 血迹?祝慈想,可是走廊中却没有腥味。 很有可能是幻觉。 和第一个副本时期不同了,她现在已经不会遇到难以想象的事,就害怕地蹲在地上,躲在床角。 甚至这次都没有那么的恐惧,只是扫视了一眼黑暗,并不放开淋水的右手,对着面前唤出枪拿在左手,打了一颗子弹。 子弹穿水而过,没有撞到重物之声,连墙壁的撞击声也无。 但是水声开始减弱。 试探了一番,这果然是个rm,不过它不仅没有伪造人类的能力,更会被她的对抗武器所伤害。 又切换了刀,砍破墙上的淋水,那水向外滋滋,恨不得立刻缩回。 水向上流,向知更鸟的相框里退去,祝慈右手摸到,立刻挥起刀,想要阻止它。 黑暗中,断裂声清脆响亮。 那块相框断开了,被用刀劈成两半。 水已经没了,滴水声也已不见,只听得两声轻笑。 似在嘲笑她,又像奸计得逞。 等候一会,再无了动静,祝慈才接着扶墙回房。 回到拥有光亮的房间里,她低头看自己的右手,倒是干干净净的,连个水珠都没有。 她虽诧异于最后那个笑声,但暂且想不通,只得先换身睡衣,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翌日,墨绿墙上挂着的钟表显示9点,窗户外敲响了九下,把祝慈从睡梦中惊醒。 她悠悠半躺,支起半个身子,却觉身上光滑,有着怪异的触觉。 低头一看,衣服竟全都不见了! 昨天她还穿着在商城里买的睡衣入睡,今天早上却是裸着的! 祝慈连忙起身下床,打开雕花衣柜,却只有五套维多利亚时期晚礼服,长身及地,她自己的衣服完全翻找不到。 她拿起一件,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发现非常合身,包括那件有尺寸的胸衣。 鹪鹩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需要帮忙吗?” 祝慈吓了一跳,防御一般地回头,盯着鹪鹩的动作。 她未动,微低着头,两手相握交叉在身前,只是重复了一遍:“需要帮忙吗?” 盯了她一会,见她确实没有什么不妥,祝慈问道:“我的衣服呢?” “客人,要穿客人的衣服。”鹪鹩保持那个姿势回答。 角色扮演,看来要从外到内。 “帮我一下吧,我没穿过这种。” 鹪鹩听了,乖乖上前,一件一件地拿给她最后把胸衣围在她的身上,用力一扯。 “啊!”祝慈一时未觉,叫出声,回头望她,“你干嘛突然那么用力?” “这种就是要这么穿的。”鹪鹩系着带子,语气平淡,但其中又有一丝委屈。 宽大的蕾丝袖口和拖至地面的裙摆,再加上那绕颈的丝带,还有勒得紧紧的腰部。 终于穿好了服饰,层层叠叠,禁锢了不少祝慈的行动,让她心生烦躁。 鹪鹩鞠了一躬,替她摆弄了一下裙摆,就这么又从门口,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祝慈提着裙子,拿着换了新蜡烛的煤油灯,亦步亦趋地走在走廊。 不出十步,她已经烦到头了。 在恐怖副本里穿这样的衣服,那根本无法方便活动,连转身都不太容易。 唤出刀,她直接下手。 割开了底下的裙摆,露出一截小腿,又扯掉了穿好的裙撑,下半身顿时轻松很多。 她再抬起灯,绕转背后,扯掉胸衣的绳子,脱掉了胸衣。 后长舒一口气,肺就像通畅了一样,能呼吸更多的新鲜空气。 把衣条甩在过道,提灯接着走。 穿过了那条走廊,到了那间非常大的客厅,客厅的长桌上坐了几人,都穿了晚礼服。摆满了早餐,何方卉正在大快朵颐中,她的衣服挎在身上,长长地拖地,衣领都快掉到胸下了,都毫不在意。 祝慈走过去,给她拉了拉胸口。 她抬眸,见是熟悉的人,只是招呼到:“坐,吃点。” “不了,不想再吃西餐了。”祝慈揉着肚子,昨晚吃了太多油腻的,今天早上,其实想吃点包子,喝碗豆腐脑,但这里肯定没有。 “都进副本了还那么挑剔,这里可是吃完上顿没下顿的。”何方卉优雅地拿起纸巾擦嘴,她声音很大,听得众人都看向她。 鹪鹩又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绿门口,她小声问道:“客人有什么想吃的吗?” “......算了,不用。”这人总是突然出现,让祝慈心惊。 “我有想吃的,”何方卉坏心眼起来,“我想吃烤小鸟,最好是嫩嫩的鹪鹩,你们这有没有?” 鹪鹩抬起头,眼里闪过疑惑,后摇头说:“好像没有。” “切,没意思。”何方卉没得到想要的反应,不高兴地用叉子戳起食物。 鹪鹩站在绿门那里,低头不发一言。 大约20分钟后,人都到齐了,那个昨日的神秘男人也现身于此,但依旧保持生人勿进。 此时时钟快指向10点,云雀从绿门出现,行了绅士礼,说道:“各位客人,庭审将于10点半开始,从白门进入,望大家准时到庭。” 鹪鹩也跟着行礼,两人这次没有回到绿门,而是站在一旁等候。 陈简凑过来问道:“到底要审判什么?审判麻雀?麻雀又是谁?” 于嘉宜舀着土豆泥,搅和搅和勺子:“你问的这些问题,只有到了10点半才知道,现在不清楚。” “那祝慈呢,你有没有想到点什么?”陈简还是不死心。 “你把她当百度查啊,”何方卉掀眼,抢了一勺于嘉宜的土豆泥,“马上就到时间了,别烦。” 祝慈倒是有话想说,她开口:“其实我昨晚回房间,在走廊上......” 顿了顿,她又换种说法:“你们昨晚有碰到什么怪事吗?” 他们三人表示没有。 “走廊上发生什么了?”于嘉宜问。 “也没什么,就是个水型的rm而已,解决了。”她这么说着,隐瞒了昨晚最后的那个重点。 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想说。 时钟上的长针指到了最下方,10点30分,客厅内沉寂的过于诡异。 云雀和鹪鹩一人一边,拉开白色的门。 一个身影从里面窜了出来,蹦蹦跳跳,来到了长桌前。 “客人们好,我是杜鹃,由我引领你们去往庭审,乌鸦法官已经提前到达了。”那个男子咧嘴笑,咬着下唇,眼睛弯成月牙,站在地上,手撑着桌子,止不住地兴奋,原地跳蹦。 叶清清支起身,手掀动短发轻扬:“带路吧。” 进入白门之内,也是一条狭长的走廊,不过这次走到头,有一个老式的手摇电梯,众人站进去,一共18人,倒不显得拥挤。 电梯缓缓向下。 “咚”一声,停住,云雀拉开伸缩门。 面前那里,宛若一间教堂,高高的十字架横在堂上,堂中端坐一人。 一个威严的,年长的女性。 她拿起法槌,响声震慑法庭。 “肃静。” 云雀和鹪鹩指引他们坐在陪审团的位置,随后两人站去法官两边,而杜鹃开心地挥手,去往门口站岗。 乌鸦法官环视下堂,抬起眼睛直视,说道:“请原告鸢入座。” 杜鹃听了这话,在门口拉开门。 被称为鸢的男子昂首挺胸,并不正眼看任何人,径直走向原告席位坐下。 乌鸦法官点头,她又继续说道:“请被告麻雀入座。” 大家看向门口,门并未打开,都相视无言,不知道麻雀怎么还没来。 何方卉偏头,对着祝慈道:“麻雀跟你一样爱迟到。” 祝慈没有搭腔,她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答案,但她不敢表现。 乌鸦法官静等一会,叹了口气,一敲那响亮的法槌,说道:“云雀,鹪鹩,杜鹃,去请被告入座。” 三人立即行动起来。 他们没有出去,而是走到了陪审团前。 杜鹃和鹪鹩,分别站在陈良义与叶清清面前,而云雀,则是伫于祝慈身旁。 三人同时鞠躬:“请麻雀进入被告席。” 所有玩家都震惊了,那两个队的伙伴立刻护在那两人面前,于嘉宜也伸出手,左手拿刃挡住祝慈,何方卉则是危险地眯起眼睛:“再说一遍。” 祝慈淡定,按住于嘉宜的手臂,问道:“为何我们是麻雀,又为何成为了被告,请问我们犯了什么错?” “哼,”鸢猛地站起,怒拍桌子,“犯了什么错?我昨晚亲眼看见,麻雀杀了知更鸟!” 20、知更鸟之死(三) 陈简站起身,骂出声反驳:“放屁!首先,祝慈不是麻雀!她是人不是鸟!其次,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里没人杀……” “肃静!”法槌一出,打断了陈简的话,“法庭之上不得喧哗,否则将赶出陪审团列。” 众人噤了声,陈简还愤愤不平,咬着牙关气鼓鼓地,祝慈按住他,那鸢还立在原告席,双眼高抬,眼中闪过一点狰狞。 陈良义温和如水,对着乌鸦法官道:“法官,我们只是想问,为何我们三个人都是被告呢,昨晚我们分散后都各自回房间去了,若说杀死了知更鸟,难道他能分散到三个地方去吗?” “你说对,那一个一个来吧。”乌鸦法官点头。 鸢冷哼一声:“你倒是会说,那不如你先来?” 陈良义的同伴担忧地拉住他的胳膊,让他别去,而他只是从座位上起身,唤出一把弯刀:“没事,我可是拥有ssr武器终焉刀,他们还无法拿我怎样。” “终焉刀!”陈简羡慕,“怎么你们武器都是刀刃,只有我是罗盘啊。” “怎么你这个罗盘竟然是武器?”何方卉都惊奇了。 陈简“嗯”一声,说道:“对啊,这是我的初始武器,没想到吧,所以我很弱的。” 祝慈紧盯着陈良义离去的身影,心中不好的感受愈加扩大,如此强烈的预感,让她想上前去阻止那人,被于嘉宜制止:“别急,先静观其变。” 陈良义看起来也是经历过几个副本的人,倒是游刃有余,把刀往被告席桌子上一拍,坐了下来。 他的几个同伴,其中一个名叫段景川的壮硕男子昂首,对着其他两个队伍道:“别看我们陈哥脾气好,实际上他非常厉害,上一个团队副本,都是他徒手劈开游走型rm,一路砍到了出口的。” 另外几人附和:“是的,如果没有陈哥带着我们,不嫌弃我们弱,说邻居要互相帮助,我们早就死了。” “他是最强的,你们就看好吧。” 看来他们对这个陈良义很有信心,不过确实,叶清清都表示赞同,说在排名榜上看到过他们队伍的名称。 “队伍还有排名榜?”祝慈问她。 “有的,也在中心区,”叶清清为她解答,“在夜晚,个人排行榜会变成队伍排行榜,你们估计没有在晚上去过那里,所以不清楚。” 乌鸦法官敲板,引起大家的注意,她放下法槌,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开庭。” 大家都紧张起来,唯独陈良义镇静自若。 “请原告陈述起诉状词。” 鸢清了清嗓子:“我要控告麻雀,昨晚他用刀,在走廊里杀了知更鸟!” “请原告陈述证词。” “我亲眼所见。”鸢补充。 “好,”乌鸦法官指向陈良义,“请被告陈述辩词。” “我没有做过这种事。”陈良义往椅背上一靠。 “可有证人?” “啊?”他被这话问懵了。 “被告,可有证人?”乌鸦法官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不是,法官,难道鸢就有证人了吗?”陈良义指着对面那个男人。 “我亲眼所见,那就是说,我是我自己的证人。”鸢拍了拍胸脯。 陈良义被他这没有逻辑的话气笑了,也回道:“好,那我也亲眼所见,我自己看到的,我也是证人。” 鸢窜起来,晃倒了椅子:“法官!他撒谎。” “何以见得?”乌鸦法官问,一时之间,法庭之上气氛紧张,陪审团的人都静待其变,有几个甚至唤出了武器。 “是啊,我怎么撒谎了?” 陈良义虽然是问着,但他做好了准备,他知道这里一定不会让他通关,在这种紧要的关头,就是找准时机,在他们发难之际,用刀结果他们。 鸢离开了原告席,手背在身后,缓慢地走了两步,走到中间的证人台上。 “麻雀,又不是夜行动物,晚上怎么可能看得见呢?” 鼓掌声响起,杜鹃欢快地站在最后拍着手,乌鸦法官让他安静。 “我是人,我又不是麻雀,我当然看得见我自己的行为。”陈良义辩驳,却发觉声音有点心虚。 “不,你是麻雀,你坐在被告席上,而我又控告麻雀,自然是你。” “好,好好,我是麻雀,”陈良义握起桌子上的终焉刀,作出起势动作,“也是我杀的知更鸟,现在你也要死!” 他左手一按,翻过桌子,刀直冲鸢的脖颈。 “咚” 法槌响彻天日,陈良义不可置信地被定在原地,终焉刀掉落在地。 陪审团升起一道蓝光屏障,段景川见事情不妙,连忙拿起武器冲出去。触碰到了蓝色屏障,仿佛被电击一般,大叫一声倒地,还浑身抽抽,口吐白沫,吓得其他人不敢上前。 祝慈明白,担心的事终究发生了。 陈良义颤巍弯腰,要去捡起地上的刀,鸢替他捡起,塞进他的手里。 “试试看,在规则之下,你如何用规则给的刀刃?” 鸢笑得阴沉,不知何时,本该在门边的杜鹃,移到了他的背后。 鸢早已料到是他,只是说:“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什么,什么是规则?”陈良义握住刀,想挥动,却沉重如千斤石。 鸢没有回答他,反而看向了堂上的乌鸦法官。 乌鸦法官一抬手:“判决,麻雀有罪。” “处刑。” 陈简躲在何方卉身后:“处刑?处刑!” “不要!”段景川抽动着身子,满口白沫,爬向蓝网那里,又一狠狠拍打,被电到飞后几米,撞到了门上。 他躺在门边,头歪向一侧,貌似没了声息。 于嘉宜唤出蝴蝶刃,正要对着蓝光压上,祝慈忙拦住她。 “千万不可以!” “为什么!”陈良义那几个同伴泪流满面吼道:“你们怎么能见死不救!亏陈哥还第一个上去帮你们!” “她说的对,我们是出不去的,强行突破只会是徒劳,还会损伤人员。”叶清清冷静道。 她在新手副本里,见过这个。 这是规则系统。 “在这个角色扮演的副本里,是有规则的,这个法官判定了有罪,那就一定会打上罪的烙印,而这种蓝光,我曾在别的副本见过,这是规则系统,除非打破规则的道具卡出现,否则永远无法离开。”叶清清的解释,让大家的心都凉了一截。 陈良义两手拿刀,大叫着往前冲,对准乌鸦法官一刺。 刀,刺进了她的心口,但并没有想象中的灰烬出现。 “怎么会!ssr级的武器卡应该是所有rm都可以抵抗的!”destiny队伍中有人说。 叶清清沉声:“那,也是规则。” 规则之下,任何道具形同虚设。 陈良义眼睛瞪大,杜鹃从他身后绕过,托起他的两个手臂,禁锢住,使他动弹不得。 云雀和鹪鹩站于两侧,手上不知何时各出现了一把巨大的镰刀。 杜鹃把他转过来,面对众人,问道:“麻雀,麻雀,你是如何杀了知更鸟的?” 两把镰刀架于他的眼前,离眼球只隔一厘米。 “我没有,我没有杀了他!”尖锐的事物仿若印进眼球,他怕得不住向下躲,但丝毫没有挪动一点。 “你如果没杀了知更鸟,那他的胸前为何是殷红色?”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的情绪很明显已经崩溃了,没有能力和武器的他就像待宰的鱼肉,任人玩弄。 蓝光内的人看着,疯狂的祈求与阻止,但却于事无补。 “你如果没杀了知更鸟,那为何昨夜的走廊里,有水流划过,而你的手上,有血液的味道?” “昨夜,昨夜!不是的,昨夜我只是!”陈良义眼神清明了一些,语无伦次地辩解,“我只是打破了一块相框!” 相框?祝慈捕捉到关键信息,她昨晚也有水,也有断裂成两截的相框。 叶清清看起来脸色也不是很好。 “什么相框?”陈简茫然地问,看起来是毫不知情。 该不会...... 祝慈想到了那最后两句笑声,原来,这就是他们给自己,给陈良义和叶清清下的套。 相框里是知更鸟的画像,走廊里挂着那么多,只要破坏一个,就是杀了知更鸟。 陈良义的话音刚落,云雀与鹪鹩同时举起了镰刀。 在玩家们的尖叫声中,镰刀贯穿了他的头颅。 四周寂静无声,只听得镰刀拔出,发出肉与骨头摩擦的声音,带出向外扑洒的血。 他队伍里其中一人害怕地跪倒在地,脸不住地抖动,从没见过这种场面,下身失禁了。 杜鹃松开手,陈良义软绵绵地倒地,乌鸦法官轻敲了两下法槌:“处刑结束,休庭。” 云雀与鹪鹩两人一人拉手,一人抬脚,把死亡的陈良义从后门抬出去,他队伍里一个男子喊道:“等等,你们要带陈哥去哪里?” “去往教堂,待会会由主祭大人为他进行超度,”杜鹃回答了他,扯着笑容,“客人们不要担心,我们会先将麻雀先生放于教堂之中,庭审马上再开。” 乌鸦法官双手交叉相握,杜鹃也低下了头,与她一起祈祷:“可怜的灵魂,你终将得到安息。” 21、知更鸟之死(四) “接下来,轮到哪位麻雀小姐了?” 杜鹃含笑满面,问出的话令人毛骨悚然。 蓝光屏障并没有撤开,叶清清咬着牙根,看看四周,就连武器都会被规则清除,她此时上去,必死无疑。 但就算再等下去,也没有任何生路。 不如拼一把。 她在背后唤出武器唐刀,深吸一口气,想引导外面的人进到蓝光中,再一击出手。 “到我了。” 一个云淡风轻的音色,伴随着众人的目光传出。 那名女人面容姣好,波澜不惊的神情让人不禁略感信服,长发束于脑后,一件去掉束腰的松垮半裙并不遮掩她的气质。 那是自从进了这个副本以来,就保持着冷静的女人。 于嘉宜阻止祝慈:“你疯了,你没看到那个人的下场?” 陈简也是坚定地挡在她的面前,不允许她出去。 倒是何方卉没有任何的表现,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别去!”叶清清也在阻止,在事情未定之前,她不想失去任何可能的助力,“那个男的都死了,这根本不是中等难度的游戏!” 祝慈没有搭理。 她拽住陈简的胳膊,把他推到一边:“别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 于嘉宜还想说什么,被何方卉直接打断:“你去吧,但是,人光有胆量是不行的,我能相信你的,对吗?” 祝慈对她笑了,转身看向自己的队友:“这是自然。” “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她的话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玩家们都止不住的震惊,如此自信满满,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其他玩家都摇头。 杜鹃见他们商议好,做了个邀请的姿势,示意祝慈入席。 祝慈走到蓝光屏障前,定住两秒,随后走了出去。 没有电击的情况出现,看来是规则默许了。 祝慈坐在被告席上,调整了一下坐姿,对着乌鸦法官说道:“我准备好了。” 一声锤音。 “现在开庭。” 云雀和鹪鹩回到了原位,身上还沾染着血迹,杜鹃陪同在鸢的身旁。 乌鸦法官重复了之前的对话:“请原告陈述起诉状词。” 鸢这次倒是情绪平稳了不少,他像是走过场程序一般:“我要控告麻雀,昨晚她用刀,在走廊里杀了知更鸟。” “请原告陈述证词。” “我亲眼所见。” 乌鸦法官又转向祝慈:“请被告陈述辩词。” “不是我做的。”祝慈回答。 陪审席上的人都有点紧张,陈简纠结地自言自语道:“这不就和陈良义的问话一样了吗?” 何方卉紧盯被告席,咬着下唇,于嘉宜感到惊奇,这是第一次见到她展现出紧张的情绪。 心里,有点堵闷。 她甩头,想把这种感觉甩出去。 “可有证人?” “有,我自己。” 玩家们哗然,这对话与陈良义的并无分别,再这样下去,法官会判定她有罪的,到时候规则失效,她也会落得同样的结局。 叶清清闭上眼,心中为她祈祷。 “你撒谎!”鸢加快了进度,走到她面前,皱着眉头道,“你是麻雀,麻雀晚上是看不见的,你哪里是证人!” 乌鸦法官敲了法槌,整个大厅震动不止,玩家们已经开始为祝慈哀悼。 法官发话:“判决……” “等等!” 祝慈出声,让乌鸦把话咽回口中。 “法官,我是第一次出庭,不太清楚,”她狡黠一笑,显得十分活泼,“原来法庭上,不可以撒谎吗?” “当然不可以了,要是都撒谎,那还找什么犯人。”鸢嗤之以鼻。 “啊,可是你也在撒谎啊。” 叶清清听到这话,睁开眼睛。 那人坐在被告席上,丝毫不慌张,说出了让所有人都惊愕的话。 鸢不断转动眼珠子,似在想对策,杜鹃的笑容没了,安静地垂眸,而另外三人则是看着祝慈。 “鸢,也不是夜行动物啊,你却说你也是证人,那你是怎么看见的呢?” “谁说的!你怎么证明!”鸢没话回应,大喊大叫,“法官,不要听信她的,快判决!” 乌鸦法官迟迟没动。 “你说你看到,我用刀杀了知更鸟,对不对。”祝慈一只手撑起桌子,走在整个大厅。 “对,没错!” “好,那请问,我的刀在哪?” 一句话,问得鸢哑口无言。 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保住自己,玩家都会唤出武器,并且是和昨夜所使用的一致,而她不仅没有,甚至从最开始进入这个法庭,就连任何武器或者道具都没使用。 叶清清意识到,赶紧收回自己的唐刀。 “再有一个问题,”祝慈步步紧逼,“既然你说,是我杀了知更鸟,可你又说,我晚上看不见,那么,我怎么是杀他的?” “你自己说的,麻雀,不是夜行动物。” 连番发问,把整件事的所有漏洞都找了出来,陈简做了胜利的手势,何方卉冷哼一声:“别高兴太早,还没说给她放了呢。” 叶清清有些担忧,特地问了一句:“这样,要是激怒了rm,该怎么办。” 三人没有答复她,显然这个问题,也同样困扰着他们。 鸢转了好几次眼睛,都想不到什么举措,叹了口气,往后一退。 杜鹃上前,对着法官鞠躬:“请让我作为原告的辩护。” “准许。” 杜鹃再度展颜,声音宛若歌声,有起有调的浮出:“麻雀,你杀了知更鸟,为何不肯承认?” “知更鸟是善良的小鸟,他用婉转的歌声,仿若清泉流淌,治愈我们的心灵,可你杀死了他,他的灵魂不断诉说,他的痛苦溢于表面,他的身心,永无安宁。” “若你没有杀了他,为何他的胸前,是一片殷红的痕迹?若你没有杀了他,为何他的歌声,变得疼痛无奈?” “你用刀杀了他,把他的羽毛放在桌子下方,地面之上,这就是证据。” 乌鸦法官听完,对鹪鹩抬颌,鹪鹩会意,立刻去了被告席下,翻找一遍,捡出一根红色的羽毛,捧与法官面前。 “被告麻雀,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辩解。” 这是什么扯淡的理由啊。 祝慈深呼吸一口,稍感无语,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说道:“这可不是我的。” “那就是你掉下来的,我亲眼所见!”鸢见局势变换,连忙跳脚。 她正要出口反驳。 “祝慈!角色扮演!”何方卉在蓝光屏障中,对着她喊道。 进来这个副本之前,简介清晰明了地指出,这是一个角色扮演副本,只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可以胜利。 祝慈是麻雀,若是不承认自己杀了知更鸟,那就会完不成角色的扮演,若是承认,那么等待她的,将是一场处刑。 本想再次否认鸢的话的祝慈被何方卉点醒,她昂首:“不用你提醒,我也能想到。” 何方卉却没有生气,反倒露出笑容,于嘉宜望向她,心中是深不见底的翻涌。 为什么,为什么不希望她对别人如此…… 祝慈换了种说法:“好吧,既然你看到这是我身上掉下来的,那就是我的好了。只是,这是不是知更鸟的羽毛,还不能确定。” 鸢喊住云雀,云雀过去凑近那根羽毛,仔细观察,还趴在上面闻嗅。 “法官,这就是知更鸟的羽毛,我非常确信。” “理由?” “我和他平日关系很亲近。”云雀恭顺说道,他与知更鸟是很好的友人,此话让乌鸦法官表示赞同。 “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这根羽毛是知更鸟送给我的,他说我是他的朋友。”祝慈搅理,宁不让他们找到突破。 “知更鸟不会和你做朋友。” “为什么,我们都是鸟类,这根羽毛就是证据,你说对吗,法官?” 乌鸦法官沉思,后点头:“羽毛在你身上,既然你随身携带,那么朋友一说可以成立。” 杜鹃回望鸢,鸢递给他一个眼神。 杜鹃继续发问:“知更鸟的朋友却杀了知更鸟,是何等惨烈,知更鸟死于信任的刀剑之下,更是悲壮无比,而你,凶手,你手上残留的血液,就是证据。” 一个证据接着一个的来,祝慈招架,说道:“我的手是干净的。” “那就让鹪鹩闻一闻,她是隐藏的嗅觉,没人能逃过。” 鹪鹩走过去,捧起祝慈洁白的右手,贴近脸颊亲嗅。 “你的手上有血,擦干了,但还留在空气里。” “这下你怎么狡辩!”鸢站了出来,恶狠狠地,“就是你!就是你杀了他!” 乌鸦法官敲槌,陪审团的人都躁动起来,陈简对着罗盘疯狂研究,想要寻找突破口:“这可怎么办,罗盘都不转动了。” “都说了这里用不了道具,谁的道具都使用不了。”何方卉明白现在的情况很不妙,但她一时之间想不出方法。 “已经要来不及了。”叶清清声音犹如幽魂,“我们都会死在这里,下一个就是我。” 叶清清消极的话语影响到了每个人,于嘉宜对着祝慈:“祝慈,从后门跑,别管我们了!” 祝慈充耳不闻,所有人都看到她的袖臂闪烁,一张sr卡不断地跳动在屏幕上。 冷静思考,会为您保持永久的冷静。 更会为您拥有更多的思考方向。 “好了,已经够了,是我,杀了知更鸟。” 22、知更鸟之死(五) 她不要命了吗? 叶清清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想法。 她不是见过,陈良义的下场了吗? 那个男人回答了那句话,他的头就被切成两块,像西瓜一样,里面是西瓜的瓤,红艳艳的,往下滴着汁水。 那两把镰刀还靠在法庭的一边,昭示着恐惧和心瘁。 自己的武器不能使用,而祝慈的命运结束转动,接下来就是她了。 人还不能如此坦然地面对死亡。 叶清清往后退,她看向身后那扇门,那扇他们来的时候的门,昏迷的段景川还躺在那里。 如果能离开这,是不是就可以躲避规则的制裁? 她不断退后,退到了门边,用脚勾开段景川。 心中默念。 三、二。 一! 撞向那扇看似不甚牢固的红木门。 纹丝不动。 她急得不顾身边的目光,疯狂撞击,还张着嘴“啊啊啊”的呼嚎,她的队友想阻拦:“清清姐,清清姐......” 但是话到口头,咽了回去。 求生之人,你无法指责她做出的任何举动。 人在必死的情况下,究竟能疯狂到什么地步? 陈简胆子比较小,他看到已经发疯了的叶清清,颤抖心寒,抖动着嘴唇问:“祝慈她,还有活路吗?” 没有人能答上来。 乌鸦法官举起法槌:“判决,麻雀有罪。” “处刑!” 祝慈张开双手。 杜鹃走上去,笑容加深在眼底,拉住她的双手,还没来得及拖拽在地上,她就自己配合地躺下了。 杜鹃:“......” “快点,不要磨蹭。”祝慈催促。 “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着急的。”杜鹃蹲在她的头前,双肘撑着膝盖,手自然垂落,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眨巴眨巴眼睛,“你也想赶快走程序吧,毕竟你们看起来,都很着急。” “什么?” “就是说,你们太急于让我成为凶手了,没有逻辑,也没有意思。” 杜鹃挑眉,随后眯起了眼:“那你想要什么?” 祝慈不搭理,头扭向一边:“别闲聊了,快点吧,再不继续,我都要睡着了。” 嚣张,够嚣张。 杜鹃此时内心一万句脏话,等会镰刀真抵在你的眼珠子上,看你怎么嚣张。 云雀和鹪鹩,各立于她的两侧。 两把镰刀的尖部,直直地戳向她的眼珠,只差一点。 杜鹃开始了他的吟唱:“麻雀啊,麻雀,为什么杀了知更鸟?” 祝慈毫不在意地直视镰刀尖端,还伸出手摸摸刀刃,试试锋利度。 半天没有声音。 云雀咳嗽一声,提醒了一下:“回答他,麻雀。” “啊,你刚刚问了什么?”她装作大梦初醒。 杜鹃深吸一口,又问:“麻雀,麻雀,你为什么杀了知更鸟?” “没办法!”祝慈一拍镰刀表面,做出懊恼的样子,“都是我的错!” “你们知道的,我跟他关系那么好。昨天,他邀请我,去他屋里做客,说要请我喝什么新买的红茶,你懂得,麻雀最拒绝不了红茶了。” 她的突然胡扯,让众人都十分诧异。 甚至连于嘉宜都抽动了一下眼角:“她在说什么?” 她不顾杜鹃匪夷所思的眼神,继续滔滔不绝:“我就去了呀,大晚上的,我又看不见,他房间里都没点灯,然后我就听他说什么,什么最好的朋友啊,欠债还钱对不起啊什么的。我就安慰他,说没事的,钱没了还能再赚,留得青山在嘛,结果他突然就抢了我的刀,哗啦一响,他没声了。” “我就伸手去摸啊摸,摸了一手血,我就知道他抹脖子了,肯定是我的错,是我哪句话说的不对了,他才想不开的。所以是我杀了他,让我去天堂见他去吧,哎呀知更鸟,我对不起你啊......” 深情地演说配上鬼哭狼嚎,祝慈抬手抓住杜鹃的腿,暗地里使劲,牢牢固定他,撒泼打滚。 杜鹃把腿往外扯,没扯开,“啧”了一声,他问道:“你是说,知更鸟欠了钱,然后用你的刀自杀了?” “什么自杀啊,是我杀了我最好的朋友,你不要乱说啊。”祝慈用上了两只手,都扯住他的腿,往自己这边拽着用力。 杜鹃被她拉扯的越来越向前,差点站不稳,从蹲下的姿势被拉成了一手撑地,重心向后。 叶清清被动静吸引,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了头。 乌鸦法官发问:“到底怎么回事?” “法官,不要信她!”杜鹃担心判决被取消,他的微笑已经彻底绷不住了,“你胡扯什么,他死了,是你杀的!鸢是证人,血是证据!” “我没说不是我干的,都说了,就是我害死了他!” 祝慈声音压过他,还翻个白眼,吐了吐舌头。 “云雀,鹪鹩!”杜鹃紧张不已,乌鸦法官迟疑了,她的法槌将要锤下,他喊道,“行刑!” 镰刀高高升起,重重落下。 血溅到了天花板上。 玩家不可置信,凝视面前发生的一幕。 鹪鹩抬起镰刀,骨血被拔出的触感,让她回过神。 往地面上看去。 地上的人头颅被切成两半,但还在抽搐地动,手不断地一抬一抬。 那是张熟悉的脸。 是杜鹃。 法槌轰然砸下。 伴随着沉重的震动声,在背后响起的,还有那个女性玩家随意的声音:“抱歉,手滑了。” “判决有误,庭审重开。” 陈简惊讶地根本合不拢嘴。 他眼睁睁地看着祝慈在镰刀落下之前双腿往下一蹬,把杜鹃拉入了刀下。 完成了华丽的逆转。 她本可以在判决前说出这些话,阻止乌鸦法官的敲槌,偏偏却选择了最危险的一种。 最危险,却收获最大。 很明显那镰刀不受规则影响,因为杜鹃只挣扎了几秒,便不再动弹了。 叶清清眼眶中蓄满泪水,她看到了希望。 她不用死了。 祝慈对着愣在原地的二人说道:“没听到法官的话?庭审再开,回位置上去吧。” 说完,她掉头走了,坐回了被告席。 “还有什么证据,鸢?”她两手抱肩,翘着腿,比之刚才要更加放肆。 鸢跌坐于座位上,杜鹃的死相惨烈,他心有余悸。 “你,你......” 半天说不出来“你”不出来一句。 祝慈嘴角上扬,露出浅笑:“法官,判决吧。” 乌鸦法官望向原告席。 鸢无话可说。 “判决,麻雀无罪。” “释放!” 蓝光屏障解除,三人赶忙上去,围住祝慈。 “你没有受伤就好。”于嘉宜隐藏不住地高兴。 “幸好你是队长,如果是我,那就死定了。”陈简拿着罗盘晃晃,见能转动,欢呼雀跃。 祝慈说道:“那当然,我答应你们的。” 心中暗暗松口气。 直到落定之前,她就算再应付自如,照样有着挥之不去地害怕。 何方卉绕了她一圈,打量一遍:“你力气还挺大的,我本以为你会比较瘦弱,没想到却能把比你大许多的男人拖动。” 祝慈弯弯眼,她不是力气变大,而是分散了那人的注意力,拉动他腿时,正好卡在他们镰刀落下无法收回的时机。 现在的她心理素质变得非常强,能够一直等待机会,若是搁以前,早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可是角色扮演......” “没关系,第一个判决已经说了,我是凶手。那我的角色,就演到位了。”她在那之前,有好好思考过。 只是说扮演,但没说被处刑,目的应该已经达到了。 法庭里的所有rm都已离开,连地上躺着的杜鹃尸体也散成了灰烬,叶清清摇晃身躯,被队友接住。 “清清姐,”那个名叫江鹤的男子说道,“已经没事了。” 叶清清站稳自己,推开他,走过去说道:“祝小姐,恕我有眼无珠,请问你在排行榜排名第几?这次多亏了你,否则我绝无活路。” “我?我可没有排名。”祝慈抬眸看她,对她的问题感到疑惑。 “没有?”她诧异,“那位陈良义先生,在排行榜上排名八百三十一,你比他厉害多了,怎么会没有排名呢?” “她以后会有排名的,包括我们的队伍启明,都会有,而且我们会排到第一去。”陈简得意地哼哼,全然忘了几分钟前,他还在担心自己的安危。 “启明......”叶清清嘟囔,随即郑重地点头,“我会记住的。” 全程下来,那个神秘的男子都是站在一旁,让所有人都忽略了他的存在,而此刻,他却是有所触动,走到祝慈的面前。 “你在依靠幸运。” 大家转头,看向来人,保持了一定的警惕。 “你不该靠它,幸运总有一天会离你而去。” 他的话,让大家摸不着头脑,何方卉很烦打哑谜,问道:“你要说什么?” 那个男子不看她,只是从那漆黑的帽中露出一双眼睛,定定地盯着祝慈。 祝慈对于这个声音熟悉万分,她想着,便站起身:“你弄错了,我从不依靠幸运。” “因为我并不幸。” 那个男子微微怔住,他似再想说点什么,但改了口:“随你,但我会获胜的。” 还是同样的那句话。 话音一落,他转身,袖臂闪烁。 唤出了一支笔。 对着那扇红木门,轻轻一划。 门自动裂开,开出一道仅供一人通过的裂缝。 在玩家惊愕的表情中,丢下一句话后穿过那道缝: “你们去法庭的后门吧,那是通关的道路。” 23、知更鸟之死(六) 那支笔的作用...... 祝慈思索,和自己在商城里买的很像。 裂缝在被通过后,又变回了原样。 玩家们都先决定去后门,陈简哼声,对着那个男的离去的背影:“拽什么。” “好歹也是队友,总是这样单独行动,没想到会这么不合群。下次再有团队副本,我们还是要先招募。”于嘉宜也是头一回感到不爽。 有几个玩家已经往后门走去了,陈良义的队友扛起段景川,试了一下,确认还活着。 “有人有治疗道具吗,能帮下忙吗?”扛着他的队友喊。 江鹤抬手:“我看看。” 祝慈想到自己还有人鱼治疗,也打算凑近。 江鹤检查了一番,摆手道:“不用治疗,他是被电击昏厥了,过去很久了,电流也已经放掉了,他自己会醒的。” “这你都能看出来,你用的什么道具卡?”那个队友惊奇。 “我来这之前,是个医生。” 他眼神空洞一瞬,仿佛想起什么。 陈简拉住祝慈的衣袖,指指后门:“走吧,她俩都进去了。” 后门看起来门外窄小,实际上内里别有洞天,比之外面的法庭还要宽广,云雀和鹪鹩低眉,站于两侧,一个巨大的棺材摆放在最中间。一个人披散着黑发,头上盖着白色的披帛,长袍拖至地面,站在棺材前一阶的台阶上。 她拿着一个能挡住全脸的十字架,口中念着令人听不懂的语言,云雀伸出一根食指放于唇边,对着进入的众人:“嘘,主祭大人在为灵魂超度。” 待玩家们全都进来,后门吱呀地关上了,叶清清疑问:“棺材里躺着的是谁?” “杜鹃?” “不,他们曾说过,是陈良义。” 此话一出,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棺材上。 祝慈十分肯定是人类躺在其中。 那名扛着段景川的队友放下他,趴到了棺材上面:“真的,真的是陈哥?” 云雀和鹪鹩架着,拉开他,主祭大人的口中所念结束,扬起了十字架。 一阵悠扬的歌声由远及近,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那声音清脆,空灵,歌唱着天花板上那首童谣。 声音的主人身量修长,一身修女服饰,黑裙及地,露出深黑的皮鞋面,缓缓走来。 灿金的头发被包裹在头巾中,只有一点点的边缘泄出。 无畏又神性的脸,嘴巴一张一合。 主祭摇动十字架,短边指向棺材:“restinpeace.” “咚”“咚”“咚” 三声钟声自远处响起。 那身着修女服的人停止了歌喉。 主祭轻吸一口气:“画眉,让逝者安息吧。” 身穿修女服,被称作画眉的女人抬起两只手,各指向云雀与鹪鹩。 “起。” 只一个字,却铿锵有力。 两人扶棺,轻松地像是抬起一块泡沫。 画眉收回手,静待两人从这里的另一道门处迁出这棺材,合上了门。 主祭合抱起一本书,走下台阶。 “遥远的旅客,”她表情温柔,十字架被她持在胸口,“不用担心,我们只是送别亡灵的使者,他会去往天堂。” “天堂是什么好地方吗,不如把他复活在副本里,他可能还更开心点。”何方卉不屑一顾。 主祭冲她微微一笑:“死者不可复生。” 之后,她不再与玩家互动,只是指挥画眉,要她做完最后的法事。 画眉步伐慢挪,接过她的十字架,点燃了一截圣火,抛向空中。 圣火的味道呛到了部分人的嗓子,随即又将十字架放于地面,对准她的方向。 主祭做了祷告。 鹪鹩从门外闪出,悄声道:“晚餐已准备好,请各位客人移步正厅。” 祝慈松了口气,想着今天可算是能够结束,却听画眉扬声:“我需要一位客人留下,和我一起做完最后的布道。” 众人面面相觑之时,只见画眉状似无意地点了祝慈:“就你吧。” 屋内人群四散,就连主祭和鹪鹩都已出去,只剩下画眉和她两人。 光线不够充足的情况下,她注视着那包身的修女服下,收紧的腰部和紧俏的曲线。 画眉踩着露脚背的皮鞋,在木质的地板上走动,没几步,便到了她的面前。 “布道开始。” 清淡的语气不带有一丝魅意,祝慈回神,发问道:“我该做什么?” “你站在原地就好,闭上眼睛。” 她乖乖听话。 眼睛闭上,视觉感官取消了,听觉就变得更灵敏。 整间屋中安静无声,连丝感受都无,甚至她都能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随着我念,上帝赐予人类本能。” “上帝赐予人类本能。” “千人扑倒在你的右边。” “千人扑倒在你的右边。” “万人扑倒在你的左边。” “万人扑倒在你的左边。” “但死亡不会来到你的身边。” “但,但死亡,不会来到你的身边。” 祝慈一边顺着念,一边思考这个意思,布道,是需要说这些的吗? “你的灵魂释放,心绪思归,终将获得拯救。” “你的灵魂释放,心绪思归,终将获得拯救。” “人类都有喜欢的事物。” “人类都有喜欢的事物。” “你最喜欢什么?” “你最……啊?”祝慈猛地睁开眼,看向一脸平和神性的画眉。 她问完了奇怪的问题,仅仅偏了视线,仿佛刚才问的话很正常:“怎么了?” “没事……”祝慈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空气中凝固一般地安静。 “所以?”画眉最先打破沉默,“你还没回答我。” 到底要她回答什么…… 祝慈都怀疑这是不是随机考验,她翻着眼“啊”了两声,没编出下文来,画眉就一直等着。 “我最喜欢,喜欢……” 总觉得她的眼中,充满期待。 “最喜欢通关那一刻的机械女音!”挠破头想出一个,本来想说喜欢吃油条豆浆,因为早上没吃到。但说了这里也没有,不如随便许个能实现的愿。 “机械女音?” 错觉吗,她见画眉听完,好像眯了眯眼。 但她没说有问题,转过身绕到了祝慈的右边,说道:“最后一步,去捡起十字架。” 她照做。 那把十字架看上去很大,但实际上拿到手里却很轻,她抓住底下的长柄,左右观察。 “愿主保佑。”画眉祷告,祝慈也忙低下头。 这一低头,她倒在十字架的后面,看到一闪而过的光亮。 用手摸摸,也有一点点的凹陷。 趁着画眉合十祷告,她把十字架转过来,在最底端的凹槽处滑出一张卡,她装作若无其事,把卡塞进衣服里面。 “好,结束了,你可以去正厅了。”画眉从她手里接过十字架,对着她说话。 祝慈赶忙去往门口,将要出去。 只听得画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真的最喜欢那个机械女声?” 昏暗中,看不清她的脸。 “主要还是通关。”祝慈对她展颜。 回到正厅之前,在走廊中,她拿出那张道具卡吸附在袖臂里,检查其作用。 “sr级思想卡,绝对制服,在致命时刻发动一次,反败为胜。” 之前有听小创说过,整个游戏中,附魔卡最多,因为拥有使用次数,用完就没了。 其次便是武器卡,最后就是思想卡。 思想卡的比例,占所有道具卡的百分之七,而她,一下子拥有了两张,还都是sr。 祝慈咬咬唇角,看来她的运气,在这里也是变好起来了。 只是刚刚那个画眉,某些行为非常的匪夷所思。 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问题,做布道还有这一问吗? 而且她的动作眼神,给人熟悉的印象…… 祝慈摇头,这个副本熟悉的感觉太多了,过于依赖熟悉,不是一种好事。 回到了正厅,队友都在等待她,何方卉递过去一块烟熏火腿,用锡纸包着,冒着蒸蒸热气:“快尝尝,这玩意太好吃了,等我出了副本,我要用积分换一堆!” 于嘉宜在她旁边坐着,一直撑头看她,表情与往日有些不同。 陈简拍拍身旁的椅子让她坐,舀起一勺黑松露蘑菇汤,喝了一口:“你猜怎么着,那个男的刚刚还出现了,表现的那么牛,我以为他直接出副本了呢。切,结果不还是在这。” “那他人呢?”祝慈也饿了,啃了下烤得焦黄的面包,问道。 “消失了。”陈简说得像是诡异怪谈。 餐用完,鹪鹩给每人呈上一杯消食的茶水,站回了云雀身旁。 云雀比起早上的绅士风度,稍显疲惫,可能是杜鹃的死亡对他有了很大冲击,他弯身拘礼:“各位客人,今夜请在卧房好好休息,有事可摇床头铃铛呼唤鹪鹩。” 话音刚落,两人毫不留恋地回去绿门。 “你现在就是他们的煞星啊。”陈简竖起拇指,称赞祝慈。 “我想,可能是自己亲手杀了同为rm的杜鹃?落下了些许心理阴影,没想到rm也是有某种类似情感的。”叶清清拧眉,探讨这个游戏里未开发的说法。 祝慈不知怎么,回忆起上个副本的罗勇成。为了小蝶三番两次的欺瞒,哪怕他最后自愿接受惩罚,也要隐瞒这一切。 所以可以说,rm确实是有感情的。 还有那个人…… 说好下个副本再见,都多久了,还没有来找自己…… 祝慈暗暗扯唇,她不愿承认,自己心里已经变得期望她的出现了。 24、知更鸟之死(七) 一夜太平。 早上到了9点,钟响起九声,鹪鹩也准时地出现在房间门口。 虽然知道这是角色扮演副本,但祝慈还是忍不住问:“能不能不穿这身衣服了?” 太难活动了,一整天下来,勒得手臂疼。 鹪鹩立在门外,宛若一尊石像,阴影挡住她一半的脸,似乎在等候指示。 没有得到回答,祝慈心里门清,她对着门外的人道:“那麻烦你帮我一下。” 鹪鹩慢吞吞地走进来,拿出一件浅金礼服,给她套上。 穿衣,束腰,到了最后拉紧环节,她赶紧制止:“剩下的我自己来。” 鹪鹩退出去,藏回阴影,任她自己举动,不发一言。 待到祝慈将上身箍住的地方撕扯下一点,又用刀按照昨天那样重复,划下一圈,她才出声。 “还有别的需要吗?” “今天要我们做什么?”祝慈拽拽下摆问道。 “今日要举行知更鸟的葬礼。” 把贴在走廊的相片拿下来扔到棺材里吗?她内心腹诽。 穿过走廊到了正厅,主祭已然到达,她今日戴了一层黑色的面纱,遮住了半张脸,黑衣黑袍,端庄严肃。画眉依旧保持那般,陪同在一旁。 云雀和鹪鹩并未出现,但是餐桌上的食材已然备好。 主祭扬起双手,对着地面撒下一把亮晶晶的东西,画眉见状,迈前一步,宣布道:“下午五点55分,知更鸟的葬礼会在教堂外面的草地举行,届时望大家参与。” “另外,”画眉瞟了祝慈一眼,又装作无碍,“请做出符合身份的事。” 符合身份?陈简的灵感在脑中闪过一瞬,想拉住祝慈窃窃私语,被画眉警告地扫视。 “好凶......”陈简收回头,无语凝噎。 主祭听完画眉的话,似有些诧异,但未说什么,只是轻转了一下眼珠,两人便从绿门一同离去。 于嘉宜扶住下巴:“她最后一句,是不是提醒我们不要忘记角色的意思?” “不知道,反正我被她瞪了。”陈简内耗,难过地捂住自己。 “现在除了祝慈,我们其他人的角色都不明朗,”何方卉点着叉子,在桌子上用汤乱画,“三个队伍的队长都是麻雀,那狐狸、鱼、刺猬、猫头鹰呢,又是谁?” “下午五点五十五分......” 祝慈喃喃地说着,眼神呈放空状态,何方卉在她眼前挥了挥,又打了个响指,没有反应。 陈简猛地推她一把:“干嘛呢,别愣神。” “啊,”祝慈被推得清醒了几分,“我是在想,教堂外面的草地是哪,这里有能出去的门吗?” “确实,除了那个白门和出不去的绿门,还真没有别的门了。”陈简赞同。 祝慈继续说:“而且这附近能找的可都找遍了,一点线索和提示也没有,怎么才能知道角色?” 想要获得线索,就得先出去,找到能出去的门。 叶清清的队伍和他们坐在一起,听到这些,便站了起来:“祝小姐,我欠你一个人情,我带着我的队伍若是能找到线索,一定第一个知会你。”此话毕,还给了她一张通信卡。 叶清清的队伍走了以后,于嘉宜也提议道:“我们也去吧,哪怕是再看一遍,兴许也会有不一样的角度。” “好啊,那我们两两组队,我和祝慈一......”何方卉刚要雀跃,被于嘉宜扯着裙摆拖回。 “你跟我一起,我们去白门内搜寻。” 直到何方卉哀嚎的声音不断远去,陈简掏出罗盘,得意道:“哼哼,别忘了我还有这一手。” “一直忘记问了,所以这就是你的初始武器?”祝慈好奇。 “对,在新手副本中,从小创那里抽到的,刚开始的时候不会用,还拿它倒扣rm的头。” 陈简捧着罗盘,左转转,右看看,罗盘上的指针不停,许久未曾定格住。 “不会这是什么限定武器,只能在线索很明了的时候使用吧?”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祝慈等得不耐烦。 陈简面上尴尬:“不会啊,之前都很好用,可能是这次有磁场干扰。” 祝慈深吸一口,抢过他的罗盘,对他噤声:“别研究了,这还不如我的直觉。” 她思考,决定还是不能放过大厅,推搡着陈简去每个茶桌下翻看,而她去各个门口处检查。 大厅连接着很多门,通向的都是玩家们的卧室,只有白门和绿门是封闭住的。 那张开庭启事还贴在墙上,她把它撕下来,摸了摸墙后面。 和别的地方没有什么不同。 多虑了。 她正要去搜索别的墙面,倏忽,手上刚才没收陈简的罗盘动了,上面的指针疯狂转动。 祝慈拿起罗盘,正要喊陈简,却见指针一下停住,指向了一个方向。 她的卧房。 鬼使神差地,她住了口,没有喊下去,自己往里走。 走廊还是那么狭窄,阴黑,没点煤油灯的环境下,依旧如那晚般扶墙而进。 这次,不再有湿哒哒地水声。 亮光从房内传出,她踏进去。 白日没有点灯,窗户外面投进层层光照,只是盖了一层薄雾,让人看不清外面。 指针指向的,就是窗户。 无论怎么偏转罗盘,都是那一个结果。 她唤出那支道具开辟笔,真正的线索,就在窗外,只有破开了才知道。 快要将笔用在窗户上时,那罗盘又动了。 这次指的,是背后。 指针恰停稳,祝慈未来得及反应,一股强大的力气就扼住了她的喉咙,罗盘掉在了地上。 她想蹬腿挣扎,但后面似乎什么也没,没蹬到人,痛苦地仰面倒地。 在倒地的那一瞬间,身体竟然不自觉地动了起来,横着身子翻滚两圈,右手撑地,直接压到了一阵空气上面。 那空气出乎意料地大叫一声。 祝慈趁势一甩,和那团空气分散开,撞倒在窗户边,脖子上松了,狠命地咳嗽。 袖臂忽闪,是思想卡——绝对制服发生了作用,救了自己一命。 那空气也显出真身。 在陈良义队伍中,昏迷了许久,叫嚣得最凶的,段景川。 段景川恨恨地喘气,想再来过,又支撑不住身体,差点倒下:“你,你怎么反应过来的?” “你疯了,”祝慈捂着胸口,舒缓口气,“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陈哥死了!”段景川撕心裂肺,呕出一口血,“没有他,我们以后怎么活!我们连这个副本都过不了!” “依靠别人是活不下去的。” 祝慈的话语冷冷,直视着他的眼睛:“再说,这也不是你袭击我的理由。” “为什么你们两个队,不和我们一样?”他吐出更多的血,地面的木板宛若成了血堆。 “为什么你们,都还活着!”血染了他的全身,他眼神变得迷离,站了起来,个子比刚才高上很多。 “为什么!” 地面上的所有血液,逆流上身。 段景川所在的地方,站着的已经不是人类了。 是满身血液的怪物。 祝慈唤出了枪。 那怪物与以往的rm没有区别,发出凄惨地悲鸣,两脚踩在地板内,踩出两个硕大的洞。 怎么回事,为什么人类会变成rm! 她连续开了三枪,那洞穿过血怪,又缩回原样。 没有任何效果。 这个rm如此强大,是因为由人类变成的吗? 祝慈往后退,正要继续用笔划出道路。 却不成想,手按了一空。 窗户,没有玻璃。 她转头望去,外面的景致确实比之刚刚更加清晰。 虽不知玻璃是怎么消失的,但当务之急,是快点离开面前这个麻烦。 她稍加思索后,直接翻出窗外。 环境里弥漫着浓浓的雾霭,她加快脚步向远处跑去,血怪没有跟出,但他的咆哮声不绝于耳。 祝慈召唤小创,小创的界面没变化,它第一次没有出现。 她又掏出通信卡,想要和于嘉宜她们诉说发生的事。 “那个段景川,他变成了rm。”她佯装镇定。 通信卡滋滋啦啦,电流不稳,可能是因为她现在所处地点的缘故。 直接挂断,她又拨通了另一张通信。 叶清清给的卡片传出的,却也是同样的结果。 没有人能联系上。 她把两张卡收起来,继续向前,想要走出这团雾。 远方,有块黑团似的人影若隐若现,他影子拉得很长,延伸了有十米之远。 祝慈握紧枪。 黑影慢慢接近,逐渐放大,而地面的影子却渐渐缩小。 她严阵以待,防备万分。 影子缩至没有,黑影也显出人的轮廓。 一个声音传出。 “有人吗?” 沙哑,难以分辨的嗓音。 “我在雾里转了很久,可算是看到一个人了。” 非常的沙哑,像有碎石头卡在嗓子眼。 “怎么就你一个,你的同伴呢?”那个粗糙的声音继续说,“那我的队友你看到了吗,我和他们都走散了。” 一阵风席面,雾不断减轻、稀薄。 黑影露出真实的面目。 是穿着完好,扬唇轻笑的段景川。 祝慈毫不犹豫地开了枪。 “砰” 他捂住胸口,满脸不可置信,张口没说出话来,顷刻倒地。 “谁杀死了知更鸟?” “是我,麻雀说,我用弓和箭,我杀了知更鸟,谁看见她死去?” 雾散了。 祝慈猛然转头,陈简站于左侧,抱着罗盘,瞪大了眼睛。 “是我,狐狸说,用我的小眼睛,我看见她死去,谁取走她的血?” 25-30 第25章 知更鸟之死(八) “段景川”倒地,枪口处还在不断向外渗血,眼神已经彻底涣散。 那一枪,正中了心脏。 陈简把罗盘抱紧,踉跄了一下:“我,我,我不是跟踪你。他们说,你回卧室了,我才追过来的,我没想到……” “什么没想到?” 祝慈向他那走了一步,陈简连忙后退。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诧异,试图不惊动陈简靠近,“真的,我没有杀人,那是RM。” 地上的尸体适时抽动两下。 陈简的表情更加惊恐了。 祝慈慢慢向他面前凑去,放轻脚步:“刚刚在我的房间里,段景川变成了RM,他浑身是血,我亲眼看到的。我给于嘉宜还有叶清清拨通信,都没有人回答,你得相信我。” 陈简咬了下上唇,紧缩眉头,但没有再后退了。 见有点势头,她继续循循善诱:“你觉得我会做这样的事吗,这个副本没有游走型RM,却是中等难度,那就势必有会欺骗的NPC,更何况,我没有杀他的理由。” 陈简拿起罗盘,指针旋转,一直没有停下的意思。 “你是祝慈吗?”他带点怀疑地问。 祝慈称是。 他低头,在想还有没有能够证明的对策:“那……” “你们怎么在这?” 陈简和祝慈同时侧过身。 于嘉宜走过来,对他俩挥着手,脸上扬着微笑,说道:“这么巧?诶,这地上躺着的是……” 看清了地上的人,她惊呼一声,捂住了嘴。 “你,你你,”于嘉宜颤颤抬手,指向祝慈,“你怎么能杀了他!” 祝慈微眯眼睛,已感不对。 陈简各看看两人,还是打算先替她解释,却被于嘉宜骤然截断:“就因为段景川跟你有所争吵,你就要开枪杀人!” 争吵,他回忆起来,记忆里似乎没有这件事。 “我何时与他争吵,你又怎么知道我杀他,是用枪的?”祝慈淡漠问道。 于嘉宜分句解释:“昨夜,你们争论不休。再者,来的路上,我听到了枪声。” “这是真的吗?”陈简望着祝慈。 祝慈没理他,盯着于嘉宜:“具体?吵得是什么事,枪声又是大概什么时候响起的?” “枪声,枪声……几秒前响的,你们是因为琐事吵的。”她转转眼珠,说话支支吾吾。 漏洞百出。 “刚刚通信卡里,何方卉不是跟我说,要和你一起来找我吗?她人呢?”祝慈问得不经意。 陈简也发现了不对,安静地观察起于嘉宜的反应。 她捂住嘴的手没有松开,咕嘟咕嘟地说:“她,她马上就来,已经先去教堂外了。” “是吗,”祝慈瞥她一眼,“何方卉的通信卡,不是在陈简手里吗?” 彻底暴露。 陈简抱住罗盘,躲在祝慈身后,祝慈唤出刀和枪,双手交叉,对着那个“于嘉宜”撇唇。 “什么东西,在这里模仿人类。” 祝慈打出最后一发子弹,再一左脚踩地,转圈倾身而上,直接用刀劈向她的面部。 “于嘉宜”被砍成两半。 两块都化成了血水,在地上蠕动,和另一个“段景川”融合在一起。 成了一个身高将近五米,满身血水,淅淅淋淋的怪物。 陈简哆哆嗦嗦,头顶发麻:“太恶心了,祝慈,这就是你说的血做的RM?你确定他是段景川变的吗?” 祝慈确信,房间里一开始那个,绝对是真正的段景川。 但他又怎么变成了RM,暂时无法解释。 血怪每走一步,地上都有一大滩血水,没有凝固,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 现在能用的武器,只有西瓜刀。 “陈简!罗盘给我!” 陈简不知所措,听话地递上去。 那个罗盘到了祝慈手中,指针突然就定向了一个位置,陈简惊讶不已,还没待问,就被她赶忙拉着顺那个方向跑去。 血怪在后面狂追不舍,雾散了以后,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片大草地,辨识不了方向,只能依靠罗盘。 “不是,怎么这玩意在你手里那么听话?”陈简气喘吁吁,一边跑一边问,“刚刚转了半天,根本不理我!” “说明我比较有气场。”随口诌了一句,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血怪的速度很快,每次眨眼,都会比上次加快一些。 草地一望无际,跑了许久,依然跟得紧紧,没有办法甩开距离。 又是一阵悠扬的歌声。 是画眉。 画眉的歌曲婉转动听,从她们将要去的方向传来,陈简一下子有了力气,反手拉过祝慈,跑得更快。 歌声愈加响亮。 一个带有十字架的房屋,远远地显露出线条。 画眉站在教堂的顶端,一手撑在十字架的一旁,另一手按住胸口,高声放歌。 房屋面前的草地上还有几个人在互相争执。 陈简大呼小叫:“快跑,怪物来了!” 无人在意他的话,还在吵架,甚至还要动起武器。 陈简跑近,接着呐喊:“都干嘛呢,怪物……” 突时,刹住了脚步。 一把匕首横在脖子前。 祝慈站定身子,将陈简扯到身后,一只手挡住他:“何方卉,你干什么?” “要接近,先验证。”叶清清喘着粗气,从后方出现。 陈简转头,后面追随的血怪已经消失,不见了踪影。 画眉的歌声持续,没有被下面的动静所影响。 “真是吵死了,”不知道何方卉是在烦她多问,还是烦楼顶唱歌的画眉,“你们俩分开远点,否则突变了,我可救不了你们。” 叶清清缓了缓,说道:“祝小姐,请你证明一下你自己。” 证明?祝慈拿出她交给自己的通信卡:“这个,可以吗?” 确认无误后,何方卉一把拉她过来,又用匕首对着陈简:“到你了。” “我,我……”他的*罗盘在祝慈手里,想了想,他也掏出通信卡,“这是你塞给我的。” 何方卉接过,仔细检查,还拨通了以后,再还给他,把他也拉了过来,一起躲在了教堂门外的阴影下。 “现在人群很乱,有些人根本证明不了自己,目前只有我们四个。”叶清清看了一眼其他人。 “发生什么事,你的队友呢?” “一时半会解释不清,他们都在那边,每个人都还不能确定,江鹤也不知道哪去了。” “于嘉宜也不见了,这个人,居然舍得丢下我乱跑!”何方卉气鼓鼓地嘟囔,看上去像是在嗔怪。 “我们要去阻止他们吧,”陈简很担心,“感觉马上真的会打起来。” 何方卉敲了他的额头:“阻止他们做什么,我们的队友还少了两个,自身难保,有空去管别人。” 叶清清也赞同:“是的,都还没有确定之前,不好轻举妄动。” 几人交谈之中,只有祝慈不发一言。 何方卉用手肘捅捅她:“说话啊,现在到队长力挽狂澜的时候了,是不是吓傻了?” 祝慈像是才回神,说道:“我觉得我们是该去帮忙。” 话毕,她对着陈简:“你也这么觉得,对吧?” 陈简点头如捣蒜。 “那你去吧。” 祝慈突然拉住他的手腕,用很大的力气将他甩出了阴影,陈简站立不稳,直接摔倒在地上。 “呀,不好意思!”祝慈又大惊小怪,过去扶起他。 这一系列动作让在场三人都愣在原地。 她拎着陈简的后脖衣领,把他拎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张通信卡片。 对着那边“喂”了两声。 “喂,祝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从卡片中传出来的,是叶清清的声音,而面前的叶清清丝毫未动。 陈简立刻反应过来,转身拽她就跑。 背后,震耳欲聋地叫嚷充斥脑海: “祝慈!你坑我!” 何方卉简直难以置信,祝慈竟然只带着陈简跑路,一点都不提醒她。 旁边的“叶清清”变换成血怪,她右手拿着匕首,左手又唤出一截钢鞭。 钢鞭挥舞,轮番攻击,击中血怪的身躯,又用匕首补刀,堪堪砍下一截手臂。 手臂落地,化为灰烬,那血怪又汲取地上的血液,想要组回手臂。 何方卉不会给它这个机会,又是一阵击打,直冲怪物的左腿。 怪物躲开,它的移动速度并不慢,侧身甩手与她对抗。其他人看到怪物现身,也不继续争了,都涌向教堂。 血怪抬起完好的手臂,一掌下按,何方卉躲闪不及,被拍到了后背,飞出去吐了好大一口血。 血怪猛追而上,抬脚将要下落。 祝慈一个纵跃,抱住何方卉翻滚,远离怪物脚下。 何方卉揪住她的肩膀,龇牙咧嘴:“你他……” “小心!” 怪物再次袭来,祝慈又一翻滚,呛了何方卉满嘴草。 画眉歌声停止。 她昂首,俯视下方发生的一切,只说了两个字:“够了。” 血怪的脚停在半空,它那满身血液中在发出音调,好似在哼哼唧唧,诉说着不愿。 画眉只是冷冷地扫过。 血怪倒地,缩成一团,宛如感受到了寒冷与恐惧。 最后在所有人的眼前,彻底消失不见,连地上残留的血都没有留下一滴。 画眉低头,刚好和盯着她的祝慈对视,又不着痕迹地移开眼。 歌声延续。 第26章 知更鸟之死(九) 曲调让人的心灵平静,聚集在教堂中的人停止了躁动,祝慈堵住妄图开骂的何方卉,伸出手:“要不要扶你一把?” 何方卉“哼”声,扭过头去,不肯接她的手。 “你一次我一次,咱俩扯平了。”祝慈强行拽住她的手腕,从地上把她拉起。 何方卉拍拍衣服上的尘土:“之前我并没有成功好吗?或者你想让我再试一次……” “咚” 十二声钟响。 中午十二点。 钟声停止,祝慈盯着她:“少说废话,就剩五个多小时了,找到线索没。” 陈简注意到没危险了,才赶紧从远处跑回来,推她们两人进了教堂。 “于嘉宜跟我走散了,”她耸拉着脑袋,往前颓丧着走,“我俩本来在白门里面,我还在检查法庭呢,她就说她想走走看从后门通往大厅的那段路,而后,就一直没有再回来。” 陈简惊讶问道:“没想到你还挺失落的,我以为能摆脱她你会很高兴。” “可是,可是……”何方卉“可是”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她是很烦于嘉宜一直管她,但是一旦真的不在了,又是在副本里,心里还是会泛起一点焦虑不安。 “哎,”陈简像个老道,八卦地一拍大腿,“这就是爱情啊!” 免不了何方卉的一顿剐眼。 教堂中,祝慈点了一遍人数,除了他们三人之外,还有六人,每个队伍中各三。 陈良义的队伍除了变成RM的段景川和死去的队长,剩下的所有队员都在这里了。 三人与叶清清他们队伍中这些身经百战,各方面比较突出的人才相比,实力偏弱,可能平时副本里都是依靠陈良义出面解决。 此时他们都因争吵不过,缩在角落中,有些瑟瑟发抖的意味。 还不能彻底确定,这里面所有人都是正常的。 “待在这里不是办法,”祝慈鼓动他们,这些人的队长都不在,难免会混乱,“为了避免RM离间、或者模仿我们,应该先去找齐其他的队员,大家待在一起,就算是中间隐藏怪物,也可以一起攻击。” 她隐瞒了段景川变成RM这件事。 陈简若不是亲眼所见,估计他也不会相信,再者,一切没弄清之前,她也不敢妄下定论。 陈良义的三个队员商议道:“应该先找到段哥,不然就凭我们几个无头苍蝇,根本没办法。” “我们也得先找回于嘉宜,这次,大家要在一起行动。” 大厅里没有一个人在,祝慈推开白门,和他俩一起乘坐电梯进到地下的法庭。 “我刚刚找过了,法庭没有别的出口了。”何方卉出声道,若是有其他出口,那昨天在法庭上,他们就可以偷偷离开,副本不会设下这种漏缺。 祝慈赞同地点头,又推开了后门。 后门一如既往,挂着那柄十字架,一块台板高出地面,正好能放下一个棺材。 “这里虽然黑漆漆的,但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暗门。”陈简摸着墙面,研究罗盘。 祝慈也摸起了墙,顺着面前摸到了地面上。 “我怎么觉得于嘉宜不会在这。”何方卉左右转转,急着要出去。 祝慈蹲在地上,地底下像是有一块暖炉,烧得整个地表有些热度。 地面怎么会发热? 一样东西落到她的怀里,她抬眸,是陈简的罗盘。 “给,你用它,我看你用得比我准。”他翘着嘴,一脸忿忿。 罗盘在祝慈的手中,乱转的指针停住,留在一个方向。 她没有站起身,一手拿罗盘,一手摸地,顺着那个位置潜行。 最终摸到了台板上。 之前这里放着陈良义的棺材,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但台板跟地板一样温热,甚至更烫。 “怎么不继续走了?”陈简奇怪。 “在这下面。”祝慈把罗盘扔还给他,摸索起那块台板。 “你怎么那么肯定”这话说了一半,被陈简憋了回去。 总觉得相信祝慈,是一件正确的事。 台板光滑无比,没有什么灰尘,何方卉俯身摸上去,也感受到了温度,认真地检查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还是没有找到突破口。 陈简倒地,昏暗的视线使他的眼睛疼痛,何方卉也撒手不干,只有祝慈还一直坚持。 她总有一种预感。 时间不多了。 起码快找了有一个小时,长时间地趴在地上也让她累得够呛,随即站起了身。 难道是方向错了,实际上并不是这里? 不,一定是。 她唤出道路开辟笔。 错过了两次使用它的机会,这次,才是真正使用的时刻。 她对着台板,竖划一笔。 石板被破开了。 一声凄厉地惊呼从底下传来。 “救命!” “是于嘉宜的声音!”何方卉赶忙探身下去,台板下深不见底,直接一撑身体,跳了进去。 “何方卉!”祝慈和陈简在上面大喊。 “陈简,你那根麻绳呢?”祝慈想起来之前的副本。 陈简头脑风暴,连忙打开商城:“我再去买一根!” 祝慈很着急,她不知道何方卉和于嘉宜怎样了,就是在上面喊也没有一点回音。 祝慈接过陈简买来的麻绳,把一头绑在自己腰际,另一边绑在柱子上,拿给陈简:“记得拉我上来。” 说罢,拽着绳子往下跳。 她从商城里买了一个打火机,对着四周照亮,底下很深,她慢慢向下。 “我没事!” 何方卉声音传来,祝慈松了一口气:“于嘉宜呢?” 脚下有了触感。 她试探地踩了踩,逐渐放平落地。 “你快来,她现在有窒息前兆。” 祝慈点起打火机,向声音处走去,远处幽幽的人影近了。 于嘉宜躺在地上,何方卉握住她的手,给她做人工呼吸。 “不行,她缺少空气太久了。”何方卉按压她的胸口,一下一下,还是不能让她大喘过气。 那一声救命,兴许是她最后的反抗。 祝慈把枪唤出在手,人鱼治疗卡亮了,闪烁不断。 枪发出莹莹的光。 她对着于嘉宜,开了一把空枪。 “嗬啊,咳咳咳……”于嘉宜瞪大双眼,深吸一大口气,而后使劲咳嗽,咳到坐起身。 何方卉替她拍背,顺着气,说道:“天呐于嘉宜,你被救活了。” 于嘉宜想伸手锤她,被她一把攥住拳头。 “可算是被我抓到你不行的时候了。” “别贫了,这下面的空气真的很稀薄,先上去吧。”祝慈捂住脸,这里空气不仅稀,还有一股奇异的生锈味,这应该是导致于嘉宜长时间呼吸不顺的原因。 陈简先把祝慈拉了上去,何方卉背起于嘉宜,用绳子把两人绑在一起,被他俩一同拉上来。 道具笔的时效已过,缝隙合上,于嘉宜被放平在地板上,声音变得飘忽:“谢谢,谢谢你们……” “别说这些了,你跟我说说,你怎么进去的,我以为你故意甩掉我呢。”何方卉摇晃她,晃得她头晕不已。 “不清楚,我刚进后门,就一脚踩空,再然后就被困在那了。”于嘉宜摇头,眼里还有咳嗽留下的水汽,“不管往哪边去,都没有路,空气又变少了,我喊了几次,都没有回应。直到听到上面传来声响,我才喊了最后一声,就再也张不开口。” 这个副本在故意困人。 段景川变成RM不说,叶清清被血怪所变,而本人下落不明。 之前在教堂前通信卡还能拨打,现在却无法接通了。 这只能证明,到刚才为止,她还安全,被血怪变身后,可能出了点事。 于嘉宜也被那个血怪变过,欺骗她和陈简。 这个RM,是不是需要先困住要变的人,才能模仿她们的外貌? 但是性格方面,模仿的并不像。 “叶清清他们肯定也是被困住了,每个团队只困一两个人,用意何在?”祝慈撑脸思索。 于嘉宜忍住咳嗽:“咳,我想,这一定和天花板上的童谣有关,谁杀死了知更鸟,最关键的知更鸟却一直没有出现。” 知更鸟? 她的提示,让祝慈在朦胧中似乎抓住了关键点。 知更鸟早就死了,今天下午五点五十五分会举行葬礼,而她当初只是砍断了一个相框。 来这个副本的第一天,墙上贴着告示。 审判杀了知更鸟的凶手麻雀。 第三天,却才举办知更鸟的葬礼。 所有的一切,都是倒着来的。 祝慈回忆房间里那首诗。 麻雀杀了知更鸟——她开枪杀了段景川。 狐狸目睹这些——陈简跟在了后面,看到她杀人的过程。 为什么血怪不直接恢复原样,而是用了欺骗的方式,挑拨离间? 因为它也需要完成角色的扮演。 它,就是段景川,段景川是个玩家,玩家就要扮演角色。 曾经的他可能是狐狸、鱼,或者刺猬和猫头鹰。 而现在,他是知更鸟。 祝慈蹭得站起来,一掌拍在何方卉的脑袋上:“我知道了!” “什么什么,快说!”何方卉没跟她计较,催促道。 “我,是麻雀。” “废话,这个大家都知道。” “而你,”祝慈指向陈简,“你是狐狸。” 陈简疑惑道:“为什么?” “你是猫头鹰。”她又转向于嘉宜。 “我吗?” “我呢我呢我呢?”何方卉一脸期待。 “你,是鱼,或者刺猬,待定。” “切,怎么到我就跟没说一样。”她撇嘴。 众人询问祝慈,理由是什么,她只是故作神秘:“先不着急,我们要先找到最关键的一个人。” 第27章 知更鸟之死(十) 时钟敲响了两下。 何方卉背着于嘉宜,祝慈在前面走得飞快,往大厅方向而去,三人在后方紧跟。 于嘉宜有点不自在,她拍拍身下人的肩膀:“我自己可以走的。” “你太慢了,”何方卉的语调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从刚才开始,她就持续一种兴奋状态,“病人,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于嘉宜没有说话,她低头,把脸埋进何方卉的头发里。 清香飘进她的鼻尖,何方卉的头发上有一股淡淡的洗发水味,带着独特的感受扰乱她的心智。 一个疯子。 于嘉宜想,她自己才是真的疯了。 时间不多了,祝慈很急,她要找到那个人。 队伍里的最后一人。 “我推测,其他人都是以一个同样的方式,才聚集在教堂前的草地,因为他们发现的不比我快,却到的比我早,定是有人指出捷径……” 说了半天,祝慈突然发现了疑点:“何方卉,你是从哪里去的教堂?” “我?是那个叶清清……”她说了一半,想起来“叶清清”是RM所变,恶寒地顿了顿,“是她带我从她卧室房间的窗户里出来的,我还在法庭那里找于嘉宜呢,她拉起我就跑。” “现在想想,她确实表现可疑,但我那时着急,以为于嘉宜就在教堂,就没管那么多。” 于嘉宜沉默不言,拿起一缕她的头发捏着:“我以为我不在,你会很开心呢。” “还行吧,我也这么以为,但我发现当你真的不在了,我反而有点不太习惯。”何方卉只是随口一说,却惹得于嘉宜脸上泛起淡红。 陈简摆手:“爱情啊。” 成功得到一个踹踢。 “所以我们几个,都是从卧室窗户翻出去的,偏慢一点,而别人……” 祝慈话没说完,通信卡片响了。 叶清清给的那张卡在怀中作响,她连忙接起:“叶清清,你还好吗,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你在哪?” “……祝小姐,”对面有气无力,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我现在没事,可是江鹤,他为了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声音颤抖,远处隐隐有回声。 “所以你在哪里?” “教堂。” 祝慈让她镇定,先冷静下来,何方卉把于嘉宜轻轻放在板凳上,陈简去检查大厅有没有什么特殊途径能通向教堂。 “你先听我说,这个副本的一些机制我已经清楚了。” “段景川变成了RM。”话一出口,于嘉宜与何方卉都震惊望向她,叶清清也愣神许久,说不出话,祝慈接着道,“这是真的,人会变成RM,会成为副本中的一部分。” 人类不仅会在副本中死亡,还会永远徘徊于此。 听到这句话的人,都了解这个含义。 灵魂永不脱离。 祝慈顾不得解释,继续补充:“这个以后再说,我现在要说的是,副本的机制,就是让段景川变成的RM,促进大家了解自己的身份。” “审判台上,我们是麻雀。我杀了冒充段景川的RM,被陈简目睹,他是狐狸。” 狐狸用它的小眼睛,看见知更鸟的死亡。 “石板之下,于嘉宜被困住,她是挖坟墓的猫头鹰。” 猫头鹰用它的凿子和铲子,为知更鸟挖坟墓。 江鹤也被困住,那他是什么,也就显而易见。 叶清清明显听懂,通信卡那边的电流声而过,她说道:“我知道了,那我这边的其他人,也就清楚了。” 两秒后,她说了一句:“祝小姐,你应该属于排行榜的前列。” 祝慈听完,还没待说其他,通信卡冒出一阵强劲的电流,顿时弥漫全身,刺激得她把卡片扔到地上。 “你不该跟他们说这些。” 熟悉的男声,回荡在整个大厅。 陈简忙去帮她捡起卡,还残留丝丝电,他踹在怀里,问道:“你是什么幽灵吗,来无影去无踪。” 那个神秘的男子站在白门处,偏了一下帽边,像是瞟了陈简一眼。 “告诉别的队伍副本信息,对你的好处是什么?” 祝慈神志恢复清明,面对他:“你也该发现,这不是什么团队争斗副本,共享信息只是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 “那也要先有利益,”他手拿一根短棍,仿佛是一根筷子,“情报是很值钱的。” 那根短棍在他手中被挥动两下,爆发出肉眼可见的深紫电流。 于嘉宜想起身,何方卉抬胳膊挡在她的面前,召出钢鞭,陈简适时往后躲。 祝慈站着没动。 “有点胆量。”那个男子发出哼笑。 “这倒不是,只是你特地恐吓我们,意义在哪?”她状似无聊,不在乎那人手上的武器。 “恐吓,你刚刚是没电够?” 短棍指向祝慈,于嘉宜大喊“小心”,陈简从后方鼓起勇气想去扑倒她。 被何方卉阻拦。 她阴沉脸色,盯着那个男子,却不让其他两人上前。 电流在棍子前端凝聚成一个巨大的电球,发出滋啦的闪光,已经蓄势待发,将要对准祝慈发出。 祝慈挑眉,脸上挂着冷笑。 电球膨胀越来越大,但一直停留在棍子前面。 那男子叹了口气。 抬手向上,电球往天上一扔,照亮了整个大厅。 “你赢了。” 那男子收回短棍,对着祝慈道:“但若是你继续如此,那么总有一天,你会把自己害死。” “提醒别人的你就不会吗?”她前走两步,步伐平稳,“告诉所有人教堂的捷径,警告我不要透露情报……你比我好心多了。” “呵,这你都知道了。”那男子轻笑一声,帽檐下看不清脸。 祝慈还想继续问话,他却忽然将所有人的目光引向绿门:“杜鹃被你杀了,绿门可以开启,那就是教堂的位置。” 他退回白门阴影里,左手压着帽边,同时也压低了声音:“角色扮演,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事,接下来你们自由发挥吧。祝慈,我没想到你能活下来,也许是我错了,事情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 祝慈错愕,抓不住的信息闪过脑海:“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声音又转变地温柔,“我会去找你的。” 白门逐渐合上。 “我是刺猬。” 陈简两手指指她和白门,问道:“呃,你俩认识?” 祝慈摇头。 “哎,别想了!起码他说了两个提示呢,这次一定出得去!”陈简一旦摆脱了危险,心就大得很。 “他是刺猬,那我就是,什么,什么什么……”何方卉高兴起来,话都说不利索。 “鱼。”于嘉宜补充。 “对!于嘉宜的鱼!鱼要做什么来着?” “收集知更鸟的血液,”祝慈甩出脑中多余的各种想法,专心面对眼前的事,她昂首,拿走陈简的罗盘,“走吧,去教堂。” “给你了给你了,这以后就是你的武器了。”陈简垂头丧气地说。 绿门一拉开,对应的就是教堂内的一处暗门,何方卉咬了咬干涸的嘴唇:“说了那么多话,渴死了。这个门竟然就通向教堂,怪不得刚才我们从教堂外跑回去,这帮人都很诧异。” “也不提醒我们一句,害得我们多走那么多弯路。”陈简抱怨。 “可能也没想到我们能有别的路。”祝慈检查了教堂,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了,教堂外倒是有几句听不清的说话声。 四人出去,于嘉宜本想让何方卉把她放在教堂里,省得背来背去,但她没有同意:“我们要待在一起,不然会被RM混进来。” 教堂外,是陈良义队伍里的三个队友,有两个人在默默哭泣。 祝慈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其中一人抽抽搭搭地回答她:“段哥也死了,尸体横在那边的草地上。” 草地上怎么可能会出现段景川的尸体? 她听完,皱着眉头后退,小声地对着队友说道:“大家小心一点,何方卉,你先退回教堂边。” 何方卉背着于嘉宜向后,于嘉宜唤出蝴蝶刃,握在手心里。 祝慈手中罗盘疯狂转动,指针尖端停在了面前,定定对准那三人。 其中两人的哭声愈发变大,嚎得呼天抢地,而另一人一言不发,张着嘴仰望天空。 霎时间,两个哭喊的人蠕动全身,膨胀,扩大,身上似乎有着无数个小孔,向外冒出滋滋血液。 “嘭”两个人球在膨胀的过程中,直接炸开,溅了最前方的祝慈和陈简一身血。 “祝慈,怎么会这样。”陈简从她手里接过罗盘,绝望地发问。 “人,为什么会变成RM!” 血铺散在地面上,迅速凝聚融合,附在那个立于正中的仰头男,往上,往顶延伸。 形成了一个高出两层房的怪物。 它长大嘴巴,阔成圆形,睁开双臂,左右摇摆晃动,站立不定,还在控制自己的身体。 半分钟后,它仰天长啸,尖锐刺鸣将要穿破耳膜。 何方卉呼唤陈简:“过来!接着。” 把背上的于嘉宜移到陈简背上。 陈简从不运动,竟有点托举费力,往上抬了抬。 于嘉宜拉住何方卉的手:“你要做什么?” 她扯出笑容,癫狂模样尽显。 “还用说吗,取它的血。” 第28章 知更鸟之死(十一) 何方卉松开于嘉宜的手,召唤出两个武器,指挥他们躲藏:“去后面!” 随后一甩鞭,缠绕住那个怪物的右臂。 血怪速度快,力气也大,扯住何方卉的鞭子一端,用力往天空一抬。 把她整个人带向空中。 她翻转自身,落地后一手后撑,稳当落地,鞭子收回手中。 期间,投掷出另一手的匕首。 祝慈的枪已经过了三小时的冷却时间,她绕至血怪身后,两枪射入血肉之中。 这枪声之大激怒了血怪,它怒吼跺地,飞速转身掀了祝慈一掌。 她差点躲闪不急,往旁边地上一滚,蹭了一身擦伤。 “让我来,你闪开。” 何方卉阻挡在她面前,高高举起右手,又一记钢鞭甩出。 她在副本中获得的SR级武器,无限钢鞭,可以延长到很远的地方,这一下甩鞭,更是禁锢住血怪的脖颈。 她眉尾上挑,不施粉黛却也娇娆美艳,长卷的波浪发丝绑成马尾,飘散在空中,随着位置调整不断跳跃,宛如一朵绽放的黑玫瑰。 手上动作不停,两手拉扯,逐渐收缩鞭绳,靠近血怪。 她一脚踩上钢绳,霎时下压! 血怪被拽得一跄,步伐不稳,轰然倒下。 她收回鞭,上前举起匕首。 匕首的刀刃闪出寒光。 但却刺了个空。 血怪不见踪影,祝慈按着地面扶起上半身:“回头,何方卉!” 一声沉重的刀劈声。 何方卉蹲地往后探头,血液溅了满脸。 陈简大喘气,背着的于嘉宜手持蝴蝶双刃,两刀连环,砍下血怪的右腿。 若是迟了一步,那血怪定会踩扁何方卉的脑袋。 “不要愣神,危险还没解决。”于嘉宜恢复以往冷淡表情,冷冷提醒她。 她正要爬起,却见血怪刚才待过的地上有着一闪而过的光点。 一把拿过,竟是一张道具卡。 何方卉将那张道具卡吸附在袖臂中,屏幕闪烁:“《知更鸟之死》副本限定使用SR级附魔卡——翻页童话。” “于嘉宜于嘉宜!我拿到限定卡了!”她兴奋地喊。 “真的吗,那离我们离开副本不远了。”于嘉宜揪着陈简,让他不要乱动,“做得好。” 陈简都快没有力气了,他无奈地皱眉:“要是没事的话,能下来不。” 一把刀扔了过来,劈向血怪正要落下的手掌。 那把西瓜刀非常精准地镶入其间,从三人面前的缝隙中穿过。 祝慈右手伸展,还保持着扔刀的姿势:“闲聊之前,看看场合可以吗?” 血怪被彻底惹恼,它弹出西瓜刀,刀带着血迹掉在地上,正要接着发难,一阵悦耳的歌声拂在每个人的脑海,挠动了祝慈的心弦。 画眉一身修女服饰静默优雅,嗓音婉转嘹亮,亦如童话中真正的画眉鸟的歌喉。 她脚步生莲,缓步纤纤,从远处往教堂走来。 何方卉将钢鞭握紧,整根鞭子发出光芒,又消失殆尽。 限定卡附魔。 又和那血怪继续缠斗。 画眉在教堂门口站定,丝毫不观望这边。 祝慈闪身,捡回西瓜刀,何方卉则是使用了附魔卡片,下一秒,她消失在原地。 在血怪的头顶出现。 她自己虽没有反应过来,但身体动作比脑子转得快,匕首一扬,插入血怪的头顶。 一大团黏糊浓稠的血液被挑出,落在一边草地上。 取血任务,完成。 何方卉正要收手,却眼角一瞥,深红的影子直冲面门,附魔卡使用不及,她忙侧身躲避。 却还是被扇出十几米远。 这次真的大意了。 她被迫扑倒,手捂胸口,血从嘴角流出,左肩已如脱臼状态。 眼见血怪又连番攻击上陈简他们,祝慈开了一枪吸引注意,再顺势压倒,放低姿势,堪堪躲过一击。 陈简背着于嘉宜过去扶起何方卉,见她半天动弹不得,表面看不出,内脏一定受了破损。 于嘉宜点开商城,立刻用积分先行换取止血的药,喂她喝下。 祝慈不如于嘉宜那般敏捷,所以只是躲藏,都消耗了她不少体力。 她在思考破解之法,限定卡只能让何方卉瞬移,如何能制止住血怪的猛烈袭击和强势的自我修复能力? 血怪又一次擦着她的头发而过,这次,却划破了她的脸颊。 脸上有点点血珠渗出。 画眉的歌声忽地骤停。 血怪也像机器一般,咔咔咔地停住。 画眉打开双手,呈现分离状态,四指并拢,目视前方。 “面对尊敬的客人,应该要点到即止。”她脸上毫无波澜,平静如潭。 “将要四点,主祭大人要来了,归位吧。” 血怪依旧发出咔咔声,如同上次,瞬间消失,一滴血都没有存在过的痕迹。 只有那团浓血还留在地面。 祝慈用手背抹了一把脸,擦掉血,跑过去关心何方卉的伤势。 她现在胸间憋闷,左边肩膀直直地垂落,气虚无力,但是内脏出血止住了。 于嘉宜被放到草地上,伸手摸了摸她的左肩,而后往上一提! 伴随何方卉的惨叫,胳膊被接上了。 “于嘉宜!你下手前能提醒一句吗?” “提醒了会更疼。” 现在两个人都需要背了,陈简不愿意背何方卉,抬起于嘉宜就走,躲在教堂口的阴影处,拿把椅子放给她坐。 只留下何方卉和祝慈两人尴尬对视。 “背我。”何方卉哑着嗓子,一点不客气。 祝慈并不想背。 “主祭大人马上就到,客人皆需在外等候,不必移动。”画眉咳了两声,不动声色道。 不用背了,祝慈乐得清闲,从教堂里面也去搬了一把椅子出来,拉何方卉去坐。 钟声敲响四下。 下午四点,云雀与鹪鹩扛着一具五米长的棺材,一前一后,扛至教堂前的草地上,看似轻松无比。 棺材放在地上,发出沉重地砸地声。 主祭在后面蒙着黑纱,两手交叠于胸前,保持虔诚的姿势,迈着方步。 口中念叨听不清的教语,漫长繁琐。 何方卉头仰,靠在椅子上,对着旁边坐在草地一脸闲适,用刀在切割被血沾染的外层衣的祝慈道:“我真坚持不住了,你之前给于嘉宜用的那是什么卡,快使我身上,疼死我了。” “不要,就那么几次机会,得用在关键时刻,你现在又死不了。”祝慈朝天翻了个白眼。 “可我要疼死了,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吗,”何方卉散开发绳,发丝融合汗水贴在脸庞,她给自己扇了扇风,“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死,巴不得我疼死。” “死了就算了,可惜,半死不活的,很吵。”祝慈捂住耳朵。 画眉扑哧,笑了出声。 云雀与鹪鹩看向她,带点惊奇。 她只是笑了一下,又止住了,恢复了面无表情*,扫了他俩一眼。 云雀和鹪鹩赶紧收回眼神。 主祭还在长念着,等到了钟又敲响了五下,叶清清这才挎着江鹤,后面跟了她三个队友,姗姗来迟。 “祝小姐,多亏有你,我们才能逃出来。”江鹤的腿似乎摔断了,他跛着一只脚,由叶清清搀扶,“这次,是我们整个队伍都欠你一个人情了。” 叶清清环顾四周:“他们队伍的人呢,怎么一个都没来。” “都变成怪物了。”何方卉直言不讳,叶清清队伍的每个人都凉到头顶。 “所以,人类会变成RM这件事,是真的?”江鹤难以置信发问。 祝慈回答道:“是的,并且,小创怎么都召唤不出,显然它不想替我解答这件事。” 大家都各自尝试召唤,发现真的不能,才认清事实。 有个队友问道:“但是,小创以前说过,RM都是数据,我们离开了这个副本,下一个人进入副本后又会刷新,怎么可能会在副本中增加新的RM呢?” “它没有说实话,RM的真实面目不会那么简单。” 祝慈想起几个副本中碰到的几个RM,都不像是没有感情的数据。 众人沉默。 这是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一时之间无法消化也是正常。 何方卉瞥了眼他们几人,说道:“在副本里活着出去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不是该考虑的事情。” “原来有时候,你也能说出点人话。”祝慈对她扬唇微笑。 何方卉“切”了一声,自顾自疼痛去了,懒得理睬她。 叶清清又问了祝慈之前发生的情况,以及说了自己那边所经历的困难。陈简看到,把于嘉宜也搬了过来,大家一起整合消息。 不过闲聊片刻,主祭止住念词,NPC们都静默无声。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边缘的草地来,形状并不规则。 玩家们都向那处望。 身影接近了,阴冷的光线下,印照出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女子,小麦色的肌肤包裹结实的肌肉,简单的布裙被风扬摆。 她扛着一个的巨大时钟,走在草地上,踩出厚厚地声响。 最后,将时钟往地上一放,插进泥土里。 主祭宣布道:“各位客人,现在是下午五点五十五分,葬礼即将举行。伯劳,请问谁来撞钟?” “是我,再会了,知更鸟。” 她握紧钟里垂下的椎。 “咚”“咚”“咚”“咚”“咚”“咚” 时钟敲响了六下。 第29章 知更鸟之死(完) 原来一直在敲钟的,是这个名叫伯劳的NPC。 明明未到六点,却敲响了钟。 主祭对她点头,掀开面前的黑纱,露出一副苍老但柔和的面孔。 “下葬。” 无人动弹。 似在静等着。 江鹤迟疑:“他们在等什么?” “不会还有什么步骤没完成吧。”陈简烦躁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祝慈看向棺材那边,几个RM站立,像是设定好的程序,若是没有下一步的启发,绝不主动。 倒是画眉,跟她回望一眼。 那眼神里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在内,波澜不惊,却不空洞。 她看着她,鬓边包裹处流出几根金色的发丝,被风轻轻吹拂。 熟悉的感觉袭来。 祝慈没有来由地觉得,画眉就是那个人。 但若是那个人的话,怎会不与自己相认? 她们还在对视着,画眉微眯了一下眼,做了个口型。 “童谣。” 做了两遍,祝慈才读出来。 她突时灵光乍现。 下葬之前要做什么,要挖个坑,把棺材放进去。 “是我,猫头鹰说,用我的凿子和铲子,我来挖坟墓。” 祝慈说道:“到你上场的时候了,于嘉宜。” 于嘉宜:“啊?” 于嘉宜和江鹤两人互相扶持,向棺材处走去,江鹤断了条腿,她则是无法完全依靠自己走路。 “都这样了,居然让我们两个伤势最重的去挖坑。”江鹤扶着她,缓慢前行。 “看来这个环节很重要,不然不会只抓着我们关起来了。” 云雀与鹪鹩各递出一把铲子,给他们二人。 于嘉宜直接坐在地上,江鹤也靠在棺材边,奋力挖掘。 何方卉还在原处起哄:“加油于嘉宜!加快速度打败他们队!” 叶清清很担心:“那么大的一口棺材,他俩又是伤患,坑得挖多久?” 陈简说:“我们要是去帮忙,会不被允许吗?” 照他们的速度持续下去,一天也挖不完。 “可是我们几个又没有铲子,用手刨啊。”他们中的一个队友说道。 这确实是一件难办事。 大约过了有半个小时,陈简看于嘉宜和江鹤满头大汗,手上都是泥土,已经待不住了。 “我们还是去吧,这才挖了多少,”他看着祝慈,“在商城里买个铲子,也是一样啊。” “不行。”祝慈没有同意。 “已经到了最后,若是有差错,可就出不去副本了。” 陈简也担心这种情况,没有再提。 又过了一个小时,坑挖了还没有三分之一,于嘉宜有点握不住铲子柄了。 江鹤也是,擦着脸上的汗,全身支撑着铲子。 他下定心一挥,又挖了一铲。 撬出了半边亮闪闪的卡片。 道具卡吗?他弯腰捡起。 R字发着光亮,虽说是R级,但却是一张副本中捡到的附魔卡,价值不低。 他本想留着,在吸附到袖臂中之前,想了一刻。 随即,他递给了于嘉宜。 “这次的副本是我们的失误,没想到没有游走型RM,却有规则的存在。若是没有你们队伍,没有你们队长,兴许我们已经死在这里了。请收下它,当作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于嘉宜拒绝:“不,你自己收着吧,有了道具卡,后续的进程不是更好走吗,哪怕是交易卖出,也可以获得不少的积分。” 但他还是硬塞进了于嘉宜的手里:“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人类变成RM,但只要有这一种可能性存在,未来……未来很渺茫,但我希望你们能活下去。” 江鹤的目光很坚定,作为一名外科医生,他的手如今却在颤抖。 “活下去,拯救全世界的人类。” 于嘉宜没有再推辞了,她说道:“谢谢,但我会转给祝慈的。我和你一样,希望人类永存,而且,我相信她一定能做到。” 此刻,两个曾经的光辉职业,警察和医生,抱有同样的信仰,期盼同样的未来。 “他们在聊什么呢?”叶清清疑问。 “不清楚,不会吵起来了吧,比如说你挖得太慢了之类的,”何方卉观察后,得出结论,“非常有可能啊,于嘉宜这人性格不行,和别人都相处不好,曾经我见过她一个人在食堂默默吃饭,没有同事愿意跟她坐在一起。” “由你来说她的性格不行,这话一点不能让人信服。”祝慈呛她一句。 没料到,江鹤和于嘉宜两人的交谈一结束,画眉竟立刻扬声:“可以下葬了。” 主祭发出“嗯”的疑惑,云雀和鹪鹩甚至还转向她,抽动了一下面部。 “怎么了,”画眉倒是直接问出来了。 伯劳只是笑着,其他三个没有出声。 “既然没有问题,继续。” 几人赶紧上前,背起于嘉宜和江鹤往回,远离他们刚才所待的中心。 云雀和鹪鹩抬起棺材前后两边,走到坑的边缘,往里一塞。 坑本就挖得不深,又没有五米那么长,往下一放,棺材以一种怪异的方式倾斜在坑中。 画眉表情不变,扫了一眼主祭。 主祭念起悼词,她把黑纱重新覆盖在脸上。 云雀和鹪鹩也端正立于两边。 主祭说道:“画眉,送葬曲。” 她昂起头,一首曼妙的歌声贯彻教堂前。 “按约定我已来找你, 你却认不出我多变的面容, 相遇于隐秘未经的世界, 相知于殊途难归的处境 世界磅礴更替 唯你永恒” 在场的众人变了脸色。 就连何方卉也察觉出不对,她问道:“这是送葬曲吗,我怎么听着像情歌?” 陈简说:“你说这RM,不会也是哪个人类变的吧。” 祝慈静静地看着画眉。 在场只有她能听懂这首歌的意思。 原来画眉,就是那个人,就是塔娜,她又变换了长相,没有忘记她们再见的约定。 只是,既已如此,早些和她相认了又如何,难不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也对,这个副本的RM还是很多的,她可能是受了谁的制约,比如那个主祭。 想到这,祝慈觉得自己也能理解了。 鹪鹩那是非常不理解。 从昨天开始,杜鹃死了以后,画眉出现,整个副本就变得非常奇怪。 她甚至都不敢看那个人类,不敢和她有任何眼神上的接触。 虽然他们RM即使在副本中死亡,也不是真正的消失,在下一次副本,他们还会再出现。 简而言之,就是刷新。 可杜鹃是比较强大的RM,他都这样在规则庇护下而死。 鹪鹩感到恐惧。 NPC都是认为自己是副本中真正的一员,和他们这些被选中能影响副本的RM不同。 他们是受主神管制的。 若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会受到主神的惩罚。 而画眉却屡次打破机制。 她抬了一点头,斜视云雀,云雀此刻盯着画眉,手上攥紧了拳头,他在想些什么? 云雀的脑海中,有小创留下的玩家注意事项,在程序的最角落,很少有RM会认真研读。 他看完了,他记得那个女人。 那个在新手副本中,获得RM帮助的女人。 杀死杜鹃的凶手。 这样的人类,怎么会获得RM的帮助? 主祭看起来想要阻止,她说:“灾……画眉。” 意识到说错了话,立刻住嘴。 画眉却停下了歌唱,转身看过来。 那个没有情绪的眼睛,让主祭浑身胆寒。 连玩家们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对。 叶清清说:“这是,内讧了?” “先观察,暂且别出声,不然引祸上身。”江鹤捂住她的嘴,小声道。 “哈哈哈,画眉的歌声真是一如既往的动听。” 这声音一出,打破了僵持的局面,伯劳摸着钟,说:“知更鸟是我们的朋友,何必用那样痛苦的歌曲送她离开,欢快的多好,你们说是不是?” 画眉轻眨眼,移开视线:“你该敲钟了。” 伯劳大笑着应声,拿起椎,其他RM都暗暗松了口气,主祭更是狠狠喘气。 “咚” 丧钟敲响一下,送别知更鸟。 主祭开口:“天空中所有的鸟类,都为知更鸟哭泣叹息,当他们听见丧钟,为可怜的知更鸟响起。知更鸟,美丽善良的女子,我们会永远记得你。” 云雀和鹪鹩鞠躬,画眉提起裙摆,浅鞠一礼:“感谢各位客人的到来,鸟类的巢穴永远欢迎你们,送客。” 话毕,RM们毫不留恋,直接进入了教堂。 “是不是结束了,累死我了。”陈简挥汗,虽然他没有帮上什么忙,但也累坏了。 这次天空中,传来的不是熟悉的机械女音,而是一个轻快软萌的女娃娃声:“恭喜启明队伍、Destiny队伍解开中等难度五人组队团队副本《知更鸟之死》100%谜题,每人获得积分八千点,玩家祝慈在副本中获得SR思想卡绝对制服保留,玩家于嘉宜在副本中获得R附魔卡恶意窥视保留,玩家何方卉在副本中获得限定SR卡翻页童话收回,其余玩家商城购买的道具卡保留。” 怎么机械女音变了? “诶,我还没怎么用呢。”何方卉袖臂里的限定卡消失,她抱怨,“瞬移这种东西这么好,留给我得了。” “留给你,全世界都要倒霉。”于嘉宜说道,她将自己那张R卡给了祝慈。 祝慈拒绝,于嘉宜解释:“那是江鹤给的,说要报答你的恩情。” “我不要,你收着,报答也是报答我们队伍的,你自己也出了很多力。”祝慈对她道,把卡塞还给她。 她还是坚持,何方卉凑过来:“什么什么,你们都不要,刚好我损失一张卡,给我吧。” 于嘉宜立刻将它吸在自己袖臂:“好,我自己收着了。” 何方卉撇嘴,大喊小气,于嘉宜的袖臂屏幕闪烁:“恶意窥视,感受身旁十米之内的恶意强度,使用间隔为一个小时,使用次数10次。” “看起来还挺不错,没想到R卡也有好东西啊。”陈简也过来凑热闹。 他们都要准备退出副本,这时小创倒是可以召唤了,她摇晃脑袋,慢慢煽动翅膀:“玩家,嗨。” “你之前跑哪去了?” 大家都在质问这个问题。 “哎呀,难言之隐,难言之隐,”小创飞了两下,想跳过话题,“要离开副本吗玩家,走吧走吧。” 祝慈不再问,想回到派乐康克,把疑惑直接去问主神。 画眉站于教堂的十字架顶上,看着下面的祝慈,眼里有了一点温情。 其余RM都站在后面,排成一排。 “没有下次。” 画眉说完,主祭赶紧道:“是,绝不会再犯。” “都有说错话的时候,别计较了灾厄。”伯劳搭上她的肩膀,被她甩开,还是保持那副微笑。 “瘟疫,我可以不告诉主神,你欠我一次。”灾厄语调冷冷。 伯劳,也就是瘟疫,又不死心地拍拍她:“好,那个人类我记住了,若是再次遇见,我放她一回。” 灾厄这才脸色转好。 而这一切,祝慈都并不知情。 后记: 是我,猫头鹰说,用我的凿子和铲子,我来挖坟墓,谁来当牧师? 是我,乌鸦说,用我的小本子,我来做牧师,谁来当执事? 是我,云雀说,只要不在夜晚,我就会当执事,谁来拿火炬? 是我,杜鹃说,我用它来引路,我会来拿火炬,谁来当主祭? 是我,鸽子说,我要悼念挚爱,我会来当主祭,谁来抬棺? 是我,鸢说,只要不走夜路,我会来抬棺,谁来扶棺? 是我,鹪鹩说,还有公鸡和母鸡,我们会来扶棺,谁来唱送葬曲? 是我,画眉说,我站在灌木丛上,我将唱送葬曲,谁来敲丧钟? 是我,伯劳说,因为我力大无穷。 所以,再会了,知更鸟。 空中所有的鸟, 全都叹息哭泣, 因为他们听见丧钟, 为可怜的知更鸟响起。 第30章 祝愿你平安 “八千积分啊,我能用多久。” 在F3的咖啡馆里,陈简抱着电脑计算,对他自己这次获得的积分很高兴,甚至大手一挥请了大家喝咖啡。 “这次副本也就过了三天,算起来,这也是我们进副本的平均速度。你怎么回事何方卉,看起来不太开心啊。”于嘉宜喝了一口拿铁,对着身旁趴在桌上闷闷不乐的何方卉道。 “我的肋眼牛排,我的牛油果沙拉,我的厄尔多瓜对虾……”她口齿不清地念叨,回到派乐康克,一切的食物都要自己购买了,这种贵的食材需要的积分很多,不像在副本中可以随心所欲地吃。 祝慈手扶额头,也在思考着什么。 于嘉宜看着这三人各想各的,叹了口气,江鹤的话还萦绕在她的脑中。 未来渺茫。 若说想要有所寄托,真是希望他们别期待错了人。 陈简还在絮絮叨叨:“八千,我用三千活一整年,还能剩五千,我要是压缩一下,用两千活,我还能剩六千……” “祝慈,你现在有多少积分?” “嗯,我吗,”祝慈又在愣神,她最近总是在发愣,“八千六百。” 陈简说:“那你没我多,除了必要的用品,我要把剩下的积分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祝慈经历的副本比我们少吧,加上新手,应该只有三个?”于嘉宜问。 祝慈点头。 “怎么会这么迟才进副本呢,以你的本事,若是早进,应该可以够上排行榜列。” 她对于于嘉宜的夸赞,连连摆手:“我有什么本事,只是碰运气罢了,而且,普通区的居民都去了副本,包括我的邻居,没有一个回来的。” 那个可爱的邻居女孩,至今都没再见。 派乐康克中有一大批人不愿意进入副本,有的生生饿死在商业街,被拉去清除,也有的用自己的手艺向有积分的玩家换取,保证一点生存。 因为无法抢劫偷盗,积分也是存于系统之中,也增加了很多的路边索求食物的人,不过若是打扰到了路人,也会按照准则一处置。 也有人想被关到隔离区去,据何方卉说,隔离区提供食物,并不难吃。但如果进入太多次隔离区,也会被清除。 “所以,排行榜上的那些人,应该都是有钱人吧,积分肯定很多。”陈简有些神往,“尤其是排行榜第一名,那个祝愿,一骑绝尘,拉了第二名不知道多少。” 祝愿,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祝慈没有心情研究别人,她此时更是在想着重要的事。 刚回来的第一时间,她立刻去了中心区找主神,想要问清楚小创不愿为她解答的问题。 人类,为何会变成RM? 可是主神的雪花屏幕只是不断闪动,温柔的话语泄出:“我的孩子,人类不会变成RM的,RM只是数据。” “我是亲眼所见,那你告诉我,段景川去哪了?”面对主神的欺瞒,祝慈发问。 “瑞德沃菲尔和派乐康克,都没有这个人。” 主神的回答,让她非常失望,这个游戏不仅有很大的漏洞,还在规则中做出隐瞒。 见她并不信,主神补充:“我的孩子,我保证,这两个地方绝对没有你要找的人,我从不说谎。” “瑞德沃菲尔是什么地方?” “是所有副本的所在之地,你说了,你在其中一个副本见到他变成了RM。但我敢发誓,副本中绝对没有,若我说了一句谎话,那《创世纪:诡异恐惧症》游戏将不复存在。” 祝慈把吸管塞进嘴里,鼓捣了一口。 凭她的直觉来看,主神的发誓非常真。 虽然别的话她不太信,但有没有可能,段景川真的已经不在这两个地方了? 那他会在哪? “我的黑松露菌菇汤!”何方卉呐喊,幸好咖啡馆中除了他们一个人都没有,否则会引起所有人的注目。 “别嚎了,实在想吃就买一份吧。”祝慈对上能回怼何方卉的时刻,都非常有力气。 陈简喊她:“祝慈,你快来帮我看,我做了一个维诺数图,来替我检查。” “我又看不懂,我学汉语言的。”祝慈不情愿地扫了一眼。 “你别想那么多了,”于嘉宜看出她的心事,“那些家伙都给我们弄到这个鬼地方了,怎么可能会好心地为我们解答一切?” 陈简一边敲键盘一边说:“我们又不是什么救世主,就是真要拯救人类,还不如靠那前几名呢,兴许他们就逃出去,顺带给咱救出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研究下个副本怎么过,选哪个,做些什么准备。” 祝慈还是提不起劲,于嘉宜这时提议:“要不然,夜晚的时候我们去看看队伍排行榜吧,通过这次副本,也许就排上号了呢。” 夜晚的中心区基本没人,只有没积分卖掉了房子,在外合衣而睡的玩家,抖索着,饿得骨瘦嶙峋。 “看着真可怜。”于嘉宜说着,赠予了身旁一个玩家十个积分,那人感恩戴德,一直给她磕头。 “于嘉宜,你别同情心泛滥。”何方卉拉住她,周围别的玩家都围了过来,向他们祈求施舍,“你救一时,能救一辈子吗,自身都难保。” 见玩家越围越多,四人赶紧躲闪,跑去了人少的地方。 大家都清楚这一点,祝慈也知道,但她想到这些人中,可能会有她的父母哥哥,或者朋友,她就一阵难受。 四人都没说话。 除了本身就无依无靠,心情舒畅的何方卉,其他三人都有自己的家人。 可是在这游戏中,谁也不知何时能够再见到。 何方卉反感现在的气氛,她浏览排行榜,突然兴奋一指:“快看!我们真在榜上!” 组队人数增加,相应的参与难度就会变高,比起组队,不如几人商量好进入同一个副本比较方便,所以现在的队伍不是特别多。 他们的队伍启明,排在了榜单中下靠前位置。 大家被别的话题转移了注意力,心情都好了一点。 于嘉宜说:“没想到只是一个副本,就可以上升名次,看来我们队水平不低。” “哼,有我在那是必然。”何方卉傲气道。 大家说说笑笑,还畅聊了一会,祝慈想,当初她忘记问陈良义队伍的名字,听叶清清说在榜上,但现在,兴许没有了。 陈简问道:“你们说,死在副本里的人,会有坟墓埋葬他们吗?” “像陈良义的棺材那种?”于嘉宜思索。 “不是不是,是,就是有点像,存放灵魂的地方……”陈简在脑中构想。 那种地方,真的会存在吗? “当然有。” 一个不一样的声音插入他们的对话之中,曾经熟悉的语调在祝慈脑中炸开,像拨云见雾一般瞬间清晰。 她猛然回头。 那人身材修长挺拔,宽肩窄腰,利落短发下面,是浓密而微微上扬的眉毛,隐藏着一双深邃的眼眸。 和祝慈的长相宛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啊,”何方卉叫出声,“男,男的祝慈!” 祝慈张了张嘴。 “哥。” 又回到了咖啡馆内。 虽然时间已是晚上,但派乐康克还是一如既往的明亮,那个男子一人坐在最大的桌子一边,他们四人则是面对他,挤坐在一起。 “祝慈,这人是你哥?”陈简非要挤在祝慈旁边,偷偷地问,“他说他是上个副本里那个男的诶,你确定不是什么假扮成你哥的疯子吗,像何方卉那种,以杀人取乐。” “再说一遍,杀人不是我的爱好,而且我只杀男人。”何方卉隔着一个人瞪他。 陈简吓得躲在于嘉宜旁边,把自己缩成一团。 祝慈很确定,那人就是她哥——祝愿,无论是长相还是习惯,甚至是自己的直觉,都不能否认面前这个人的真实身份。 “为什么要这样?”她听见自己开口发问。 “祝慈,好久不见,你长大了。”祝愿没有延续这个话题,岔开了新的无关紧要的话。 “你这人怎么回事,”陈简正义心满满,直接拍桌,“你在副本里那么做,还电你亲妹妹,不解释一下吗!” 祝愿挑眉:“我在和我妹妹说话,这是我们的家事。” “请你回答我。”祝慈语气发冷。 “你真的沉稳了好多,我记得一年前见到你,你还是喜欢缠在我身边叫哥哥,期待我从外面带回来的礼物。” “砰”桌子发出巨大的响声,何方卉一只脚踩在桌子上,高跟鞋戳出一个洞:“臭小子,你最好不要考虑我的耐心极限。” “派乐康克不能争斗,你还想被关进隔离区吗,何方卉?” 祝愿准确地念出了她的名字,还说出了隔离区的事情,气得何方卉踩着桌子就要去揍他,被于嘉宜拦下了。 “他说的没错,你不能再进隔离区了。” “别让他跟我进一个副本,否则我一定会弄死他。” 祝慈心生烦躁,她觉得自己每次都得不到想要的回答,但表面不显,只是放话:“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知道你还活着已经足够,你记得找找爸妈,我们走。” “爸妈……” 祝慈都已经离开了位置,听到这句,她停住了脚步。 “爸妈都死了。” 30-40 第31章 START 祝慈慢慢转回头,看向祝愿。 “你说什么?” “爸妈都死了,妹妹,家里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沉默,祝愿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可他似乎毫无所谓,以一种平淡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当你的积分足够多的时候,就可以去找主神,进入格雷戴斯,那是逝去的灵魂安葬之处。” “在那里,我看到了爸妈的坟墓。” 何方卉问道:“你确定是他们?这世上重名的人可是很多的。” “C区祝鸿华之墓,C区冉佩之墓,死于新手副本《小镇惊魂夜》,是我们从小生活的城镇。” 祝愿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用一种不大的嗓音,望着面前相似的脸:“祝慈,我曾以为我是幸运的,我轻松地通过了所有的副本,就连地狱难度的我也去过,我真的以为我可以拯救全世界,可以救爸妈,救你,救我的朋友,救全世界所有的人,直到我去见了主神。我们永远都出不去了,你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是怎样的,他们压根没想过放我们走。用规则,用RM来压制住我们,把精神受到污染的人变成数据一样的RM,这些,你都亲眼看到了。” 祝慈怔怔地望着他,心里在消化他所说的话。 他继续道:“哪怕我拥有再强再多的道具卡,也救不了我的队友,我的队友们一个一个都死了。刚开始在副本中见到你,我以为你死定了,因为这是规则的世界。我想,你死了也好,把你和爸妈葬在一起,等终有一天我的幸运失效了,我就去格雷戴斯陪伴你们,但我没想到你能活着。” “但是这能持续多久?全世界还能这样多久?达不到他们的目的,我们的下场都是一样的,人类已经毁灭了。” “别胡说了!”陈简走过来,拉开发愣的祝慈,对着比他高小半个头的祝愿说,“什么人类毁灭,我还好好地活着呢!说丧气的话,对妹妹使用道具,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家人吗!” “那你来找祝慈的目的呢?既然对未来丧失了希望,就该自己找个地方了断,而不是在有希望的人面前耀武扬威。”于嘉宜此时说话倒是毫不客气,斜着眼轻蔑地瞟他。 何方卉双手后仰撑了个懒腰,语气轻佻:“是啊,人类毁灭了才好呢,毁灭前还能给我找点乐子,要不然我先杀了你,再去那个什么格斯把你的墓给掘了怎样?” 祝愿环视,他说:“祝慈,你天天和这群人待在一起,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我的朋友。” 祝慈轻推开陈简,对着他道:“难道你就一成不变?你才是和我记忆里不太一样,现在的你说话我很不喜欢。” 她对其他三人说“走吧”,随后又转向祝愿:“从小我就和你不同,我哪方面都比不过你,我也不想和你作比较。但是,人类毁灭了我就去救,爸妈死了我就去找复活他们,任何做不到的事情我都要去做。如果你哪天死了记得告诉我,我也会复活你的。” 祝愿站在原地,眼神依旧深邃,直直盯着她,看她离去的背影。 “你真的能做到吗,妹妹?” “那就加入我吧。” 前一天派乐康克的夜晚,祝慈几人听祝愿说了一大堆令人生烦的话,结果到了最后,那人竟直接甩出了一个邀请。 所以此刻,队伍四人站在了普通区的传送门前。 何方卉打了个哈欠:“真的要去吗。” “我们到底要去哪?”陈简问道,他昨天并没有听懂,只是跟着就来了。 “如果祝愿真是排名第一的那个人,从他那里肯定能得到一些线索。”于嘉宜说道,昨天祝愿说了一半的话,她非常在意。 这个世界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 究竟是什么策划出如此庞大缜密的游戏,还能够拉进全世界的人。 祝慈抬头,毫不犹豫地走进了传送门。 传送门通向一个蔚蓝云层环绕的天地,这里是派乐康克的豪华区。 住宿的地方除了他们能买的起的普通区,还有中等区,以及最贵环境和设施最好的豪华区。 陈简咋舌:“果然没错,排行榜上前几名的人都有钱。” 一个略有些胖的女生从一栋别墅里跑了出来,她扎着两条马尾,胳膊上还带了几条水晶手链,摇晃着双手。 “这里,这里!” 终于跑到他们面前,手撑着膝盖喘了一会粗气,才说:“祝愿的妹妹,对吧,我是出来接你们的。” “诶,我可不是他的妹妹,”何方卉指着自己鼻子,眯眼看她,“你应该说,来接尊贵的小姐们。” 于嘉宜把她拽到身后:“别捣乱,你好,麻烦你带路了。” “就是,尊贵的小姐,我可是男的。”陈简偷偷哼了一声。 那个女生扬着笑,五官被肉挤到脸的中间,堆砌了圆圆的肉脸:“是我的错,我叫彭灵珊,是来接祝慈和她的朋友们的,跟我来吧。” 一行人跟着她走进了别墅之内,别墅的内部尽显低调奢华,巨大的水晶*吊灯绚烂夺目,字画挂满墙面,地板装有地暖系统,赤脚走上去都会非常舒适。 随处可见机器人打扫卫生,等到他们坐在透明电子桌旁,机器人还递上了果盘和茶水。 彭灵珊对他们道:“马上祝愿就来了,请稍等一会。” 说完,还点开了墙面上的电子屏幕,放起了以前的电影。 陈简捣捣祝慈:“这该不会是嫂子吧。” 祝慈也有疑惑,浅浅观望彭灵珊。 彭灵珊只是坐着,一口一口喝着茶,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 等了一刻钟,祝愿才到,他匆匆忙忙过来,表情和昨日完全不同,笑盈盈地:“等急了吗,吃点水果呀,虽然在派乐康克这里生病了也可以用道具卡治疗,就算是断腿也能接上,但多吃水果对身体好的。” “不用了,快说你的目的。”祝慈拒绝。 祝愿却还是把果盘捧到她的面前,叉起一块西瓜:“妹妹,你从小身体不行,医生怎么嘱咐你的都忘了吗,来,张嘴。” 祝慈推开他的手,看着他,不发一言。 祝愿自讨没趣,只能放下,说道:“这位大家都认识了,她名叫彭灵珊,是我们的一员,她统筹规划能力非常强,大部分都是运作需要靠她才能完成。” 彭灵珊起身,给各位鞠了一躬。 “你还没说,要我们加入你什么。”陈简问。 祝愿关掉电子屏幕的电影,调换成了一张PPT,上面是几个英文字母。 “START” 他面向众人:“这是我们公会的名称,虽然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但我诚恳地邀请你们一起加入,加入我们,成为互助公会‘START’的一员。” “互助公会?” “是的,”彭灵珊补充说明,“主要是为了帮助全世界更多的人生活下去,让他们成为会员,要么提供技能,要么让他们和自己的亲朋团聚,让他们的亲朋负责维护无法生存的人的最基本需求,大家都聚集在一起,有难共帮,谁没有积分都可以临时接济。从刚离开新手副本的时候公会就成立了,那个时候我们还有十几个成员,几千个会员,后来,后来成员们死的死,散的散……” 她越说声音越小,到后面也有点说不下去了,咬紧了下唇:“只剩我们两个,如果不是因为我不能下副本,我可能也早就离开了。” 祝愿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不用说了,然后自己说道:“本来这不是我的提议,提议的那个人也已经不在START里面了,但是,我在上个副本碰到了你,祝慈,我觉得这一切,不像是我想象中的那么没有希望。” “你们愿意吗,愿意加入我们,重启公会吗?” 何方卉听完,一脸难以置信地道:“什么,还要我去帮别人!我……” “好。” 祝慈同意了,她按下何方卉,说道:“可以。” “我不同意!”何方卉气得甩开她的手,“和你组队,那是因为我认可你的能力,要是你无缘无故要带我加什么奇怪的东西,我会立刻离开。” 于嘉宜正要说点什么,只见祝慈扯过何方卉的椅子,两手撑在椅背上,头跟她贴得很近,说道:“何方卉,我知道你没有什么道德感,又是杀人犯,但是这次不同,要是有了宽阔的信息网,那么能做的根本不止帮助别人这么简单。我们会在别人下过的副本里得到更多信息,从而获取真正的利益,那才有办法接近这个世界的真相。你不想早点逃离这里吗?你不想获得更多的积分,想吃什么吃什么吗?” 最后一句,说的何方卉很是心动。 “这中间,真的能获得利益?” “当然了,就是公会的模式要更改一下。” 祝愿看她们停下争执,问道:“嗯……改成什么?” 祝慈松开双手,转身:“改成情报信息网,想要加入成为成员的人,一,要有能力,起码要下过五次副本以上,有过系统的规划统筹,每月上缴一定数额的积分,不用很多,这样可以维持公会的基本运营。” “可他们为什么要付费当我们的成员?” “那就需要二了,想要加入成为会员的人,要定期提供副本情报,不论他是从别人那里买来的偷来的,还是自己实践得来的,只要能提供正确的情报,有一定的说服力,就可以每月定期从我们这里领取积分。” “更重要的,是人员的情报,每个人都可以来我们这里登记自己的个人信息,想要寻找别人的,就加以匹配,匹配成功了,需要支付积分才能得到信息。” 祝愿叹为观止,他上前揉了一把祝慈的脑袋,欢喜道:“变聪明了啊,妹妹。” 祝慈又挥开了他的手。 何方卉猛猛点头,她认可了整件事的操作性,嚷着要加入。 于嘉宜站在一旁,盯着何方卉的身影,又看了看祝慈。 能够把这种难搞的罪犯哄得心甘情愿,真是不简单。 她的心里泛起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涩感。 第32章 深山有红蛊(一) 自从祝慈的想法提出以后,彭灵珊表示她可以先做出大概畅想,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后期改进。 正好叶清清的通信卡留在她这里,他们还顺带邀请了她的队伍,叶清清也是满口答应。 祝愿对于START的重新启动很是高兴,他最近一直忙于奔波宣传和招揽,只留了一张通信卡片给祝慈。 这张通信卡与其他的通信卡外表并无二致,但是里面有一层凸起,按下去,会显示出一块透明屏幕,可以视频聊天。 据祝愿说,很贵,他也只买了一张,所以祝慈还是慢吞吞地收下了。 那天去祝愿还说要加入启明,要去主神那里验证,忙着忙着就忘了。 本来大家的积分足够,可以多等一段时间再下副本,毕竟有了祝愿的加入,再难任务也会变得简单。 可是,三天后,祝慈的邻居回来了。 祝慈发现这一点,是在那天从祝愿的家里离开的时候。 她从豪华区传送到了普通区,快步往家中走去。 进家门前,看到隔壁的房门打开了。 门被风吹动,吱吱作响,虚掩着。 祝慈有些奇怪,她观察了一会,推开门进去。 “童乐禧,是你吗,你回来了吗?” 边走边喊,公寓整体很小,跟她住的是同一种配置,只有一室一厅。公寓里没有开灯,只有窗户外透进来的丝丝光亮,照着内部一览无余。 没人吗? 祝慈绕了两圈,家电摆放地好好的,只是地面上乱乱的,扔了很多衣服,连道具卡都扔在地上。 衣柜在发抖。 “童乐禧?”她走向衣柜。 用力一拉。 没有全拉开,只拉出了一条缝。 一条手指细的缝隙。 她又问:“童乐禧,是不是你?” 缝隙中黑乎乎一片,另一边肯定有个人在拉着柜子门,但柜子另一边没有把手,她是怎么做到的? 祝慈直接唤出刀,刀尖对着那条缝。 “出来。” 她在心中默念三个数。 一。 柜子门开了。 童乐禧缩在衣柜拐角,满脸泪水,两手抱着脑袋,喃喃不止:“救救我,救救我……” 身边还放着一把扳手,看来是用这个在底下勾着门框,所以才拉不开。 “已经从副本出来了,没事的。”祝慈以为她是因为副本太过恐怖才迷失了自我,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 “不是!”童乐禧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表情惊恐不堪,“不是的!我还没出来!” 花费了大半晌,她才强迫童乐禧冷静下来,她蹲在衣柜里,抱着膝盖,整个人一抽一抽。 祝慈手扶着衣柜也蹲下,仰视着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童乐禧在抽泣中,讲完了全过程。 在第一次去副本挑选的时候,为了能够少下几次,也为了积分,她直接选择了困难副本。 困难副本,只是完成逃脱,就可以获得一万积分,若是探索全部主线进度,那所获得的一切将远不止于此。 所以她没有过多犹豫。 过新手副本比较容易的她,没有意识到等待的将会是什么。 那个副本的名字叫做《深山有红蛊》,是一个困难(SR)难度多人副本,现代背景,按童乐禧所说,就是一个NPC导师带队的地理探索小组,误入了一个深山之中,深山里的人还沿用母系氏族,部分人会一种叫做红蛊的巫术。副本要求,只要顺利逃脱这座山就算成功通关。 刚开始和其他的人一起说说笑笑,像旅游一样,她还觉得没有大碍,深山里的人对女性很友好,她自己在那受到了不少优待。 本以为大雨停了,就可以直接离开。 却不成想,并没有那么简单。 童乐禧哭泣着,泪水都蹭到了祝慈胳膊上,讲出的话变得没有逻辑:“我还想,那么简单,这也叫,也叫困难副本?我就,就打算雨停了走了嘛,结果雨停了,她们不给我走,她们说,说什么什么因果,轮回完了,才可以走。我们就不信,就直接去山下,但是转了一整天,又回到了山村里。” 祝慈拽了张纸给她擦眼泪:“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们就疯了!”她狠狠地擤了一下鼻涕,平缓了心情,“他们,玩家,他们开始杀人,他们谁都杀,他们连村里的人都杀,所有人都害怕地躲起来了,出不去,他们又开始自相残杀。带队的NPC死的最早,我藏起来了,山民不给我藏在她们家,我就躺在山上的泥水里,把泥糊在脸上,几天几夜不吃不喝。” “玩家都死光了的时候,山里的大祭司对我说,我的因果还没轮完,让我轮完了再回去。等我清醒了,就发现自己站在家门口。” 说着说着,童乐禧吐了,吐的满地和衣柜都是,但她还是不肯从衣柜里出来,坐在一堆呕吐物中。 “祝慈,我是不是还会回去,我在那里待了一个月,我不想回去了,祝慈,你救救我,救救我!” 两人拉扯了许久,直到童乐禧折腾够了,靠在衣柜边上睡着了,祝慈才得以片刻休息。她叹气,还是回家拿了拖把清理了房间,不然满是异味的地方,她自己也待不下去。 把童乐禧抬到床上,给她换了一身衣服,做完这些,她才回自己的公寓。 结果第二天一早,凌晨4点都没到,祝慈的房门门铃被疯狂按响,还有人在门口不断拍门,十分急促。 她刚打开门,一个人扑了上来,直接给她扑倒在地。 “祝慈,祝慈!你去哪了!”童乐禧搂着她的脖子哇哇大哭,眼泪直接浸湿了她一小片肩膀。 “别丢下我,求你了!我会死的!” “你不会死的,”祝慈推开她的脑门,想让她离自己远些,“这是副本之外,你不会有事的。” “才不是!你看!”她一把撩开长袖。 胳膊上蜿蜒盘旋,几条深黑色的印记从手腕蔓延到肩膀深处,组成了奇怪的样式,更像是一种符咒。 “这是红蛊!我要死了,死定了,当初那个祭司和我说,三天内一定要回去……”童乐禧无力地瘫倒在地。 祝慈扯过她的手腕仔细研究。 红蛊很长很广,覆盖了她整条左手臂,以及半边身子,线条中还泛出一点黑光,在点点闪烁。 像是活着的。 祝慈问:“那个大祭司怎么跟你说的。” 童乐禧瘫软,头歪着,眼睛朝右上角斜去,说:“嗯……那个大祭司说,三天内,我要完成因果,因为逃走的人必须要回来。上一批来的人逃走了一个,所以我也会被放走,但是要跟着后面的回去,否则,因果未完,红蛊不散。” “就是说,你还得选择这个副本回去对吧。可是副本选择是有规定的,一个副本一个人只能选择一次。” “我也这么说的!”她叫起来,像是想起了关键点,“可她说,说没有关系,我可以选择,因为第一次的选择已经被抹消了。” 童乐禧趴在地上,膝盖屈膝着往祝慈那里爬,一把抱住了她的小腿:“祝慈,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知道错了,只要我能消掉这个痕迹,我发誓,我再也不去困难难度的了,我求求你,帮帮我,我在这里我只认识你了。我知道你已经去了很多副本了,你跟我一起去吧,求求你了,不然我一定会死的!哇!” 真情实感地哭了很久,久到童乐禧以为祝慈肯定不会答应的,却听到头顶传来声音:“行,等我准备。” “真的吗,你跟我一起去吗,真的吗,太感谢你了。”她坐起身,擦了一把泪水。 “先说好,我可从来没去过什么困难副本,你想指望我估计不太行。帮你不是因为你可怜,是因为我想通了,要是我只依赖别人,小心翼翼地往下走,那我永远不会去接近世界的真相,我也永远不会得到复活卡,救活我的父母。” 祝慈一番话,让童乐禧愣了愣。 而对面那人只是淡漠着双眼,撑地站起,接着说:“收拾东西,现在出发,我们快去快回。” 去之前,祝慈给于嘉宜的通信卡打了过去,但对面应该是很忙,忙于建设START的重启任务,没有接到。 她想了想,又打算使用哥哥的通信卡。 最终还是放下了。 进副本里面再说吧,现在打了,万一他阻止或者一定要跟来,就不好了。 童乐禧背着一个大书包,收拾了好多衣服,祝慈真的感到无语:“你还以为郊游呢,带那么多衣服干什么,最多也就去十天。” “可是,十天也要换呀……”她背着大包,略显踌躇。 “你有多少道具卡?” “啊,”她翻包使劲找,恨不得把衣服都扔出来,“四个,副本里拿的,一个武器,三个附魔。” “把他们存在你的袖臂里,不然会弄丢。” 童乐禧猛猛点头。 祝慈扶额,你倒是做啊。 一分钟后她才反应过来,把道具卡往袖臂里吸附。 吸附完,眼睛亮亮地看着祝慈。 祝慈有一点,后悔了这个决定。 第33章 深山有红蛊(二) “深山有红蛊,困难(SR)难度多人副本,在偏远难行的大山里,生活着一群人,他们的身上究竟有怎样的秘密?误入进的旅客又究竟和这里有怎样的联系?” 对于副本如此模棱两可的简介,祝慈深感无奈,没有一点提示,童乐禧居然都敢进到这个副本里。 睁开眼,她躺在一家破旧旅店的床上,撑身坐起,印入眼前的是一间标准客房,隔壁床上还躺着睡得死死的童乐禧。 祝慈下床,把她摇晃醒。 她打了一个哈欠,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同学,醒了吗,到集合时间了。”轻柔的女声在门外响起。 祝慈应了声,表示马上出来,便催促童乐禧穿好衣服。 童乐禧慢悠悠地,还差点把外套穿反,才匆忙抓起随身的包下楼去集合。 带队的女老师同样也是刚刚敲门的那个人,一个两个的数着人数,祝慈也数了一遍,一共9个学生。 基本上每个人胳膊上都带着袖臂,有了第二个副本的经验,她再也不敢把袖臂藏起来了。 下到困难副本的人除了童乐禧这种分不清楚情况的,还有一些看上去就很干练的人,一定经历过不少副本,在祝慈观察他们时,同样也在观察别的玩家。 自然,莽撞地想要一飞冲天,并且非常自信来挑战困难副本的人,也挺多。 一个男的挺着大肚子,穿着不太合身的西装,狠狠地往旁边地上吐了一口痰,说:“这傻蛋老师,能不能快点,我还要回去呢,这里睡不好,破的要死。” 旁边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的对他附和道:“鲁总,快了快了,只要走个过场就得了,您的道具卡但凡使出,那就必定结束,回去我请您喝酒。” 被称为“鲁总”的男的挑眉一哼,悄然观测四周:“就该直接选地狱副本,一次搞定,还不用总来。” 又是一顿夸赞吹捧。 “呵,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个女子抱肩站立,短裙轻飘,背后背着一把长戟,脸色轻蔑不屑,斜瞥着那两个男人,身材并不高挑,长戟在那女子身上显得尤为庞大。 那个“鲁总”脸色通红,上前想要理论,被高壮男拦下:“鲁总鲁总,这还是副本开始,我们先不跟她计较。” 没想到那女子直接左手拽出长戟,厚重的长戟在她手里像是举着一根筷子,直愣地抵向他的眼睛:“想试试吗?” 尖锐近在咫尺,“鲁总”定住,不敢动弹。 在困难副本,和最初的简单副本不同,两方之间争吵,是不会有人来拉架的,反而他们更想试试看,到底谁的水平更加厉害。 “啪”“啪” 两下清脆的拍掌声。 一对情侣鼓着掌,男的搂着女人的腰,而女的又对他耳边轻吹一口气,虚虚搭扶在男人的肩。 那个女的挑眉勾唇,松开男人,说道:“不愧是C区排名第二的燕文雪,只是一个眼神便能制住其他的玩家,真是缘分让我们在这里相遇。” “我和你没有什么缘分。”燕文雪孤傲转头,收回长戟,不分给她一眼。 那对情侣有些尴尬,女人转而对向别人:“自我介绍一下,我们是C区队伍排行榜排名第十一的情侣队伍——相合同心,我叫薛雅茹,这是我的爱人叶阳。相信你们有听说过。” 在场没人接茬,倒是有一个约莫40岁的女人笑了笑,同他们问了一声好。 童乐禧都不清楚夜晚队伍排行榜的事,祝慈平时也不怎么去研究,那开头的两个男的丢了脸,只是忿忿地站在一边,所以没人能搭上她的话。 就剩一个年龄看上去很小的男生,个子不高,也自顾自地介绍:“我是C区排行榜第七的钱楷。” 情侣的面子瞬间有点挂不住,她转头,问向一直不说话的祝慈和童乐禧:“你们二位呢?” 童乐禧望向祝慈。 祝慈说:“我们是队伍启明的队员,祝慈和童乐禧。” “启明?”薛雅茹思考一会,似乎没有听过,心情放松一些,看来是找回了一点场子。 “怎么不问我们?我们鲁总可是拥有SSR道具卡的人。”开始的两个男的待不住了,打断道。 “哦?”薛雅茹侧身,“请问,排名第几?” “那个排名不准,毕竟我还没去过简单难度以上的副本,这不是来挑战了吗。”对面的一发难,“鲁总”立刻摆出一副架子。 旁边的跟班赶忙接茬:“说是挑战,实际上都是随意过。” 那个40岁左右的女性很给面子,开口问道:“不知二位名姓,我叫井妙真,曾经就是地质学家,所以才选了这个副本。” “鲁总”一脸终于有人问了的表情:“鲁军,他叫阮梁彦。” 九人从争吵变为自我介绍,女导师这才换好了车票,喊他们上大巴车,准备出发。 “各位同学,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吧,司机马上就要发车了。这次去的山名叫凤承山,我们估计会在山里待一整天,天黑了司机会来接我们,探测仪器可千万别忘记带了,大家检查一下。” 女导师边说着,边又点了一遍人,确保没有一个漏下。 一共十人,坐上了盘旋山路的大巴车,女导师想要活跃气氛,鼓励大家唱唱歌,或者讲个笑话。 童乐禧进了副本,倒没有在家里的时候那么害怕紧张,活跃不停,踊跃举手,拿起车上的话筒就唱。 井妙真还为她鼓励。 大巴车走了有一个小时,窗户的景色已经全部替换成森绿的树林,往窗外望去,底下是高深的悬崖,车在悬崖边不快不慢地行驶。 又过了十分钟,车停在一个稍宽一些的平台上。 大巴司机扯着一口的方言:“到咯,到咯,下区吧!” 导师重新嘱咐了司机天黑就一定要来,便带着玩家们一起下车了。 童乐禧悄悄地对祝慈道:“他不会来了。” 她很清楚,剧情开始了。 薛雅茹挂在她的男朋友身上,抱怨不已:“这个副本要走的路怎么这么多……” 叶阳直接把她背起来,安慰道:“没事,很快就到了,听说这个副本除了第一名,还没有人能成功过,等出去了我们的排名又会上涨的。” 祝愿有进过这个副本? 鲁军气喘吁吁,显然他从未走过这么多的路,按着腰背,说:“什么破逃生副本,干脆直接从这里走掉算了!” “不可那么莽撞,”井妙真提醒他,“一定要按照进程持续,否则,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阮梁彦有些发怵,井妙真看了眼那两人,暗叹口气,转向了一直不说话的钱楷:“你今年多大,一个人下副本很危险的,不找同伴吗?” 钱楷撇嘴:“大姐,你很喜欢探听别人的秘密吗?” 井妙真弯眼笑了,她的脾气看起来很好:“不是的,只是好奇,你讨厌我就不问了。” “哼,大家都在一个副本里,能有什么秘密?该知道的很快就会见识。”燕文雪冷哼一声,对钱楷的态度不满。 几个人之间气氛剑拔弩张,童乐禧往祝慈身边靠了靠,非常不安。 祝慈并不想参与他们,只是对她道:“别忘了此行的目的,你的手臂,记得遮一遮。” 童乐禧幡然想起,把外套袖子往下拉了拉。 这一小动作被薛雅茹尽收眼底。 走了差不多快到中午,导师找到一条溪流,招呼大家过来吃午饭。 她的大包里背着十份午餐,都是铁制的饭盒装的,还飘出热气。 钱楷有点嫌弃,他不想吃,自己坐在一边。 阮梁彦把他那份也拿了过来,献宝一般捧到鲁军的面前。 导师只是笑笑:“马上就到山头了,这座山并不危险,没有野生动物,大家放心探索就好。” 话音刚落,树丛中传来稀稀索索的声音。 祝慈把饭盒放下,唤出了刀。 其余人见状,也同样展示出防御的姿态。 鲁军嗤鼻:“看他们害怕那样。” 稀索声停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又一段的狼嚎。 前方,背后,山顶上都有。 “怎么会,这里怎么有狼!”导师很合时宜地说出了NPC该说的话。 井妙真说:“大家冷静点,不要乱跑!狼是群聚动物,要是分散开了必会追我们。” 燕文雪拔出长戟,冲了出去,一个横扫切烂前方的树丛,再一上挑,一只狼的尸体从空中被扔在旁边地上。 她扭头,问道:“还有几只?” “按叫声分辨,起码有七头,你杀了一个,它们不会再上前了,只会跟着我们等有人落队,再进行报复。”祝慈回答她。 果不其然,叫声减弱,周围逐渐归于平静。 燕文雪没分眼神给她,只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说过了,祝慈。” 叶阳有些阴阳怪气:“名字和第一名很像,不会是特意取的吧。” 燕文雪不理薛雅茹和他,却对一个没有名次,听都没听过的人进行了解,他心里隐隐不爽。 “不,我和祝愿不认识。”祝慈坦然撒谎。 祝慈又继续道:“等会看我们一直不分开,它们会去捣毁我们的车,到时候就没法下山了,我建议我们先离开比较好。” 第34章 深山有红蛊(三) 燕文雪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倒是导师吓得连忙赞同,说先停止今天的考察活动,回去再说。 往回走的路上,童乐禧揽住祝慈的手臂,趴在她的耳边说:“马上她就会带错路,然后我们就会误入那个地方,怎么办,要不要提醒一下?” 祝慈思考后,摇摇头:“按剧情走。” 没走几步,果不其然,导师迷路了。 她揉着头发,低头看指南针上的指向,一脸迷茫:“不对啊,下山是这个方向啊。” 井妙真也拿出了指向道具,又抬眼看了看太阳的方向,说:“乱了。” 磁场影响,这里的路已经不是原来走过的那条路了。 导师有点紧张,她强压镇定:“不然我们先走走,兴许能碰到人也说不定。” “狼群在跟随我们。”钱楷冷不丁来了一句。 “只要大家不分散就没事,先顺着树林的方向走。”不愧是原先的地质学家,井妙真很快就能找出一条道,带领玩家向前。 但部分人心里清楚,这是副本里的意识在控制与引诱他们,渗漏出一条不归路。 “没事的,祝慈,不用怕,一开始没有什么事的。”童乐禧表面上宽慰祝慈,实际上是在自我安慰。 玩家们走走停停,路过水源就接一点水喝,再沿着水流的下游而去。 若真是迷路的人,用这种方法,总归会找到出口。 但是…… “啊,阳阳看,那里!”薛雅茹有些夸张地叫起来,手指前方。 大家随着她指的地方望去。 有一缕炊烟缓缓升起。 “太好了,那里有人住。”阮梁彦松了一口气,他差点以为这个副本会要长途跋涉很久。 鲁军的体力已经跟不上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手撑着膝盖,“哈哈”地呼吸。 导师也放松下来,招呼大家跟上不要掉队,自己一人走在前面,去往炊烟方向。 祝慈身背一个小双肩包,往上提了提,跟在队伍的最后。 井妙真实在闲不住,又找她聊天:“你多大?下过几次副本?感觉这次都是不怎么爱说话的人呢。” “你又进过几次?”祝慈反问。 “我已经进了五次了,这次是看到困难副本里有适合我的专业,想来碰碰运气。”井妙真听到祝慈回应她,一打开话茬就收不住,一个劲地说,“你和我女儿有点像,她比你小一点,我想找到她,如果你碰到了,记得告诉我一声,她叫柳安。” 出了副本互相都不认识了,怎么告诉? 祝慈没说出来,只是看她一眼。 井妙真见祝慈看过来,甚至还咧起嘴角,滔滔不绝地说起自己的女儿:“我女儿是高中生,从小跟我一样,喜欢地理,还说长大要跟我成为和我一样的人,特别可爱,我来这副本也就是心存一点希望,希望能在这碰到她。” 童乐禧这人从不会看气氛,过来插话:“那要是你女儿已经死在副本里了怎么办?” 祝慈抬手捂住她的嘴。 井妙真愣了一下,转而又莞尔:“不会的,她那么聪明,一定不会有事。” 炊烟逐渐接近,从这边来看,似乎隐藏在另一座山的中央。 玩家们跋涉,翻过了这一边的山,太阳已经西斜了。 一户户农家村落出现在眼前,之前被层层连绵的山脉遮挡,现在全部显露出。 大家加快了速度,终于在太阳下山前赶到了村落处。 导师喊住一个过路人,问道:“你好,请问你知道怎么下山吗?” 那个过路人头顶着一个宽大的竹篮,顶上放了不认识的野菜和药草,一身蓝紫长裙,层叠包裹,腰间银饰被风轻甩。 “你们,迷路了?”她精准地看破,问道。 井妙真上前,对她点头示意:“是的,我们是一个地质调研小组,走错了山头,您看,能不能给我们指一条下山路?感激不尽。” 过路人摇摇头,头顶上的竹篮也跟着晃,她说道:“不行,要下雨了,雨停了再走吧。” 说罢,转身离开,往村子里走去。 “切,什么态度!”鲁军非常不屑,吐了一口痰。 导师也很纠结,她轻咬下唇:“天要黑了,我们跟着进村吧,否则夜晚就要在外面过夜了。” 燕文雪绕过他们,往村中走。 剩下几人没多问,也跟上去。 薛雅茹留在最后,一把拉住叶阳:“等下,我有话跟你说。” 她视线一瞟,分往童乐禧那里,似意有所指。 那个过路人走得很快,但也时不时回头一下,确认他们都跟上了,再继续往前。 直到停在一户平房门口。 她把头顶的东西往地上一扔,用脚往旁边踢了踢,随后大喊一嗓子。 “阿嬷,阿婶,来客人了!” 一股不详的预感袭来。 不止面前的那一户平房,所有的房子都打开了门,街上的人都围了过来,把他们几个围在中间。 随便一扫,基本上都是女人。 一个年迈的女人从人群中撑着拐杖,由其余两人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走出来。 “是朋友吗?”那个女人问。 井妙真开启了良好的社交礼仪:“我们只是路过的旅客,无意闯入,请勿见怪。” “是朋友吗?” 她又问,丝毫没听清别人所说。 “是,我们是你的朋*友,能让朋友在这住一晚,并且明天带我们下山吗?”薛雅茹说道,她已经不耐烦这样的交谈,想快些结束。 那个女人咧嘴,越咧越大,无声地张口,随后说道:“朋友,当然!但是要下雨了朋友,住几天再走吧。我是这里的村长乌兰,塔塔利娜会给你们准备住的房间,什么都不用担心,安心住下,这里的食物应有尽有。” 最开始的那个过路人站出来,提裙对他们鞠躬:“我是塔塔利娜,大家可以跟我来。” 众人还有点防备,没敢直接答应,直到村民们都盯着他们,盯直毛骨悚然,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善意的笑容。 祝慈打破沉默:“那请你带路。” 有人出头了,大家这才放下心,薛雅茹也要跟过去时,被乌兰用拐杖拦住:“朋友,你可以跟我住。” “可是……”她很犹豫,并不想和男朋友分开。 “哈哈,”乌兰爽朗大笑,指着叶阳,“你的朋友也可以来,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的房子是村子里最大的,保管你们住得舒服。” 薛雅茹这才放心,挽着叶阳的手臂跟着村长,还回头挑衅地看了燕文雪一眼。 燕文雪又发出冷哼:“无聊。” 塔塔利娜在前面走着,这次她走得很慢,祝慈戒备地左右观察四周。童乐禧见她这样,说:“一开始没有什么问题的。” “真的吗?” 祝慈并不相信,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塔塔利娜带他们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参观,询问他们要住哪里,大家都两人两人抱团选择,井妙真邀请了燕文雪和她住在一起,燕文雪没有反对。 只有钱楷一人,是非要自己住的。 塔塔利娜对他们恭敬无比,说晚饭一会儿便送到,转身要走。 祝慈喊住她,问了一句:“那边那个房子,是谁住的?” 在她和童乐禧选择房子时,她注意到不远处另一座山头有户偏远的房屋,上下两层,建筑风格完全不同,整体是竹子搭建的。 塔塔利娜面露难色,她并不想说,但碍于祝慈问了出来,又不好拒绝。 她踌躇了一下,还是说了:“那是,那是大祭司的住处。” “大祭司?” 童乐禧表示,可能就是当初的那个大祭司。 塔塔利娜害怕她再问出些什么,趁着两人在互相商量,低头匆匆忙忙地跑走了。 祝慈对童乐禧道:“很奇怪,你少说点话,我怕有什么问题。” “我的话已经很少啦。”她不满地嘟嘴。 晚饭不是塔塔利娜送来的,是一个年纪非常小的女孩子,看上去只有十三岁,她端着沉重的餐盘,压得双手通红,放在了屋中木桌上。 “请用餐,朋友。”她低声说。 “我们不是你的朋友,只是游客而已。”祝慈毫不留情。 那个小女孩怯懦地点点头,又出去送下一餐。 “你也不用说得那么过分,吓到她了。”童乐禧谴责了她的行为,坐下来把食物塞到嘴里。 “嗯!他们这里的吃的真的很特别,祝慈,你快来尝尝。” “你也不怕有毒。” “应该不会吧,”童乐禧把饭含在嘴里,咀嚼着,“毒药不该是很难吃的东西吗?” 对于之前她所说自相残杀的局面,祝慈有些犯忌,她从商城里买了一根验毒针,小心翼翼地试探饭菜。 没有毒。 那最后大家开始杀人,不是因为下毒导致精神错乱? 用过了晚饭,那个小女孩又回来收拾餐盘,期间一直偷偷看向祝慈她们两人。 童乐禧走过去,手撑在膝盖上弯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那个女孩子点点头。 “哎呀,真乖,”童乐禧摸摸她的头,“你叫什么名字,你想说什么呀?” “诺布,我叫诺布,”她昂首,龇牙憨笑,“村长说,明天大祭司会来村里举办红巫会,庆祝雨的降临,姐姐们要不要一起来?” 第35章 深山有红蛊(四) 红巫会? 祝慈与童乐禧对视一眼。 大祭司会来村中,证明剧情开始走动,而童乐禧胳膊上的印记,也只有大祭司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想去除,必须走剧情。 但祝慈很谨慎,她不愿意牵扯上任何因果,只是说会考虑考虑。 诺布吃力地捧起餐盘,点点头,有些欢快地走了。 童乐禧问:“祝慈,之前的副本里,大家也去了红巫会,我有点怕……” “先休息吧,明天再观望。” 将近中午,送了早饭后,塔塔利娜才来敲响她们的门。 “晚上大祭司就会来,现在正在搭台子和准备食材,客人们要不要一起?” 童乐禧正想同意,被祝慈一口回绝:“不了,我们就不去了。” 塔塔利娜还继续劝说:“一起吧,大祭司为大家祈祷做法事,有过贡献的人都能获得她的垂怜,几年难得一次的。” “是吗,那去吧祝慈,别人肯定都去了,上次好像也没发生什么。”童乐禧被说得心动,以为是什么解密的关键点。 “那你自己去吧。”祝慈不留情面地说完,回到房间关上了门。 童乐禧碰一鼻子灰,有点没面子,摸了摸脸道:“算了,我也不去了。” 塔塔利娜鞠躬告辞。 午饭时间,祝慈从房间里出来,坐在桌子前细嚼慢咽地吃着饭,童乐禧拿着勺子在一旁搅着汤,心不在焉。 她咬咬牙,开口道:“你还在生气吗?” “生什么气?”祝慈回她。 “我知道你进副本都是为了我,可我还……不听你的话,我不是有意的。”她舀了一勺汤放在嘴里,含糊不清,“我保证,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 祝慈没理睬,慢条斯理地吃完饭,放下勺子,这才道:“下午我们去山的那边。” 正逢出门,碰到了长戟不离身的燕文雪。 她的住处离得很近,所以遇到了很正常,但和她住在一起的井妙真并不在,也许是去帮忙搭台了。 燕文雪也看到了她们,昂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三人是同一方向,都往大祭司的家所去。 燕文雪竟然先开启了话题:“你们有什么关于这个副本的情报吗,我可以用别的来换。” 说得祝慈有点心动。 她思索了一下,没想到却被童乐禧抢先:“没有,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燕文雪冷笑出声,不再追问。 祝慈瞥了童乐禧一眼,对她坚决否定的行为感到奇怪。 山头并不好翻,祝慈体力不是特别好,只能歇歇走走,童乐禧更是大喘气,还拉着她的胳膊,把全身重量压在她身上。 不过燕文雪倒是一点事没有,她个子不高,长戟已经超过了她的身长,背着却非常轻松,走路没有一点费劲,不一会就把她俩落在后面。 “她看着比我瘦多了,怎么,这么厉害。”童乐禧呼吸沉重,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祝慈也走得有些艰难,可还是加快了速度,若是夜晚前还没到,这一趟就没有意义了。 “啊,不行了!”童乐禧自暴自弃,往地上一坐,“爬山太累了。” 祝慈眼瞅着这边的山快要翻过了,她不能放弃。 她把随身带的双肩包扔给童乐禧,叮嘱看管,并且在这里等她回来。 自己一人向前,想要追上燕文雪的步伐。 翻过了这边的山,大祭司的房屋可见的清晰不少,隐藏在深深树林中,若隐若现。 只要再爬到半山腰…… 祝慈心里这么想着,却脚下一滑。 地上的泥泞如同下过雨般潮湿,只一个不踩稳,就直接摔在了地上。 尖锐的石头磕到了背部,疼得她一时无法起身。 要不要用积分先买个止疼药? 但这样太浪费了,这种小伤休息一会就会好。 她心里想着,又用手撑地,想要坐起来。 “你没事吧?” 一个声音在脑后响起,祝慈把头向后仰,试图看清来人。 山间的清风带动了那人的银饰浮动,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蓝紫色的衣裙束紧腰肢,乌黑发丝顺着风走的方向飘散,光线照耀在背部,看不清脸,从她那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满头的银色。 那人又问:“能起来吗?需不需要我帮你一把?” 一只纤细,指尖宛如白玉的手伸到了她的眼前。 祝慈抬起自己满是污泥的手,握住了它。 那人并没有见怪,用力握紧一拉,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她这才好好地观察起面前的人。 身量比她高上一些,轻长的头发延到腰背,发顶梳了一个简单的盘,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白银发饰,面色白皙红润,整张脸美的让人呼吸静止。 那人没有放开,拉起祝慈的手移到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轻轻地给她擦拭。 “你的衣服上都是泥,我家就在附近,要不要去洗个澡换件衣服。”那人提议道,手上的动作没停。 祝慈有些尴尬,抽回了手,只见那人眼神落寞一瞬,又恢复原样。 她赶忙找补:“不用了,谢谢你,我只是走错路了,马上我就回去。” 她怕那人看出什么异样,若是NPC就算了,要是副本里的RM,那就非常不凑巧了。 那人微笑,给她美丽的面容更增一层绝色:“不用客气,真的很近的,我叫狄丽拜尔,你叫什么名字,是游客吗?” 祝慈刚说完自己的名字,又被她不由分说地牵起手,向山上走去,硬要给她换一身衣服才行。 时间目测是下午的三点,勉强还可以浪费。 结果走着走着,却接近了大祭司的房屋。 难不成这人,就是大祭司。 快到了跟前,狄丽拜尔却换了个方位,向这个屋子后而去。 面前是一大片的花田。 蓝色的花朵盛开,随着风过轻轻摇摆,无数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景色美轮美奂。 “这是蓝翎花,只有这里的山野才会开。” 她向祝慈介绍,表情很是柔和。 花田后面是一座小竹屋,只有一层,加上地基的竹杆。 进了屋子,用简单的设施冲了凉,祝慈用毛巾裹着身子,在外面等待的狄丽拜尔已经准备好替换的衣服。 见她只围了一条毛巾,略显害羞的低下了头。 但祝慈没有注意,直接在她面前背过身去,穿上繁杂的当地服饰。 不知道背后的人看得已经头昏脑涨,快要鼻血直流。 换上了同样的蓝紫长裙,意外地很好活动,她对着狄丽拜尔道谢:“谢谢你,但我现在真的有事要走了,下次再来,把衣服洗干净还给你。” “没关系,你穿着吧。”狄丽拜尔一脸笑容,“你要去哪?我带你去,你又不认路,正好我没有什么事做。” 要去你旁边的那间房屋偷窥。 显然不能这么说,祝慈的头发刚洗,湿漉漉地披散在肩膀上,她拧了拧头发上的水:“真不用,我的同伴还在等我呢。” “是吗,你和朋友一起来的?”声音有点沉。 “嗯,我再不去,她会着急的。”祝慈扯了一句谎。 狄丽拜尔突然起身,出了门,不过一分钟,她就回来了。 手上还拿着一朵蓝色的花。 她走至祝慈的面前,离得极近,呼吸仿佛都要扑在脸上。 随后,那朵蓝翎花,被塞在了她胸前的口袋里。 “这个村子就叫蓝翎村,蓝翎花是这里的标志,红色连接姻缘,蓝色衔接因果,戴上它,因果就会减弱,因为你已经拥有了。” 一番话,说得祝慈有些云里雾里,但她没有再深究下去,只是低头看了看。 她出门后,狄丽拜尔一直站在门口,远远地望着她。 走了很远,才离开她的视线范围。 一只手拍上了她的肩膀。 强烈地心悸迫使她立刻召唤刀,往后一挥,和另一个武器短兵相接。 那是一把长戟。 燕文雪阻挡地极快,不愧是排名第二,拔出长戟的速度和反应都比祝慈快上极其之多。 “别急,是我。” 祝慈连忙收回刀,向她道歉:“我不知道是你,我以为……” “不必说了,”燕文雪为人高傲,说话也比较简洁,不喜欢听废话,“找到什么线索没有,你说一个,我可以跟你换。” 每次都想着交换情报。 祝慈决定放出一个钩子:“还真有,你拿什么跟我换?” “你说一个,我说一个。” “那要是我说了,你不说怎么办?” 燕文雪还真的思考起来,不多时,她说:“我可以先说,你看起来,比较讲信用。” 这还可以看出来的吗? 祝慈一抬下巴示意她,她唤出一个简单的仪器,像是闹钟。 “这是测谎仪,可以增加我们之间情报的可信度,当然,如果我说谎,它也会亮。” 燕文雪深吸一口,做好准备:“我刚刚去了大祭司的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但发现了一本笔记,我虽然看不懂,但我觉得至关重要,就偷出来了。” 她晃晃手上一直拿着的本子。 “你把它偷出来,大祭司察觉了怎么办?”祝慈很难以相信。 “等我用翻译器翻译后,我会再放回去,马上把内容告诉你,好了,到你了。”说罢,测谎仪递到她的眼下。 祝慈沉思,说:“千万不能答应,或者应和他们村民的任何一句问话。” 第36章 深山有红蛊(五) “为什么?”燕文雪疑惑。 祝慈没有给她一个解释,只是说:“想知道?这是另外付费的。” 燕文雪“切”了一声。 测谎仪没有响,证明祝慈说的话不是假的,她表示自己不需要解释,把测谎仪收回去,在商城购买了一个翻译器开始翻译。 这两个所需要的积分都不低,但她买起来十分轻松,没有压力。 陈简说得对,排行榜上的前排都有钱。 笔记本上是看不懂的文字,可能是这个副本的当地语言,翻译器搜寻过程中,天空也逐渐变黄暗淡。 天要黑了。 “还有多久?”祝慈比较着急,夜晚的红巫会快要开始了,童乐禧还被她丢在山里。 燕文雪把翻译器拿起看了一下,说:“十分钟。” 这十分钟过得不算很快。 翻译器“滴滴”地响了,燕文雪直接按下输出,打印出来一份纸质版的扔给祝慈。 “你回去慢慢研究吧,我得先把笔记本送回去。” 说完,她就加速飞奔,奔向大祭司的房屋。 祝慈也把那份材料塞进口袋,跑向山下。 时间快要来不及了,现在慢悠悠地开始爬山,那必然会难以赶上。 她在商城里购买了加快速度的附魔卡,很便宜,但却只可以使用三次。 不多时,她已经回到了和童乐禧分道扬镳的地方。 可是童乐禧不在原处。 祝慈在附近找了半天,也不敢大声喊,交给童乐禧保管的包被扔在地上,周围还留下了几条混乱的脚步。 她捡起双肩包背回去,在这个副本里,就是离开也会回到原处,所以她并不是特别担心。 先回去吧,总归是丢不了。 村落中篝火满处,火焰照亮了整个村庄,从远处看去,似乎是一条隐晦至深的盘龙。 塔塔利娜站在村边,对着回来的祝慈深鞠一躬。 “欢迎回来,客人,红巫会要开始了,村长在等待大家的归途。” 那几个玩家已经坐上席位,井妙真见到她,直招呼她过来坐。 台子已经搭建完成,底基不是很高,是用半截竹子撑起的,上面围了层叠的红绸,挂满了铃铛以及铜钱配饰,还有很多动物的头骨。 村子准备了十个非常靠近看台的座位,是专供玩家所坐,导师还有他们几个玩家已经吃上了餐食,杯子里还有盛满的瓷白浑浊的酒水。 只有钱楷,童乐禧,燕文雪不在。 燕文雪还落在后面,童乐禧究竟是去哪了? “哈哈哈哈,朋友,快入座吧。”村长乌兰的声音在身后,发出刺耳的笑声。 祝慈没有搭理,诺布上来,端给了她一杯白浆。 “姐姐,这是我们村才有的特酿,快尝尝。”诺布神情奕奕,躲在村长背后观察她。 其余玩家手上都有这杯酒,而且能看出来,鲁军已经喝得神志不清了。 祝慈没有一点胃口,就算没有毒,她也喝不下去,不看到童乐禧,她并不放心。 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她转身就走,既然祭司还没出现,那还有点时间去找寻一下。 诺布表情顿时落寞,井妙真不忍心,安慰她:“姐姐可能是不喜欢喝酒,不过我觉得味道很不错哦。” 没有人注意到藏在村长阴影下诺布的表情,此时已经咧开了嘴角。 乌兰拿起拐杖,往地上撞了三下,众村民立即停下手中动作,倾身一刻,口中念出: “恭迎大祭司。” 祝慈只走了几步,还未走出村落,却见一一个女人迎面,踏过村民自动移开的空隙而来。 一身的黑衣长裙包裹起全身,长相略显老相,但细细看去,目测年龄却只有三十左右。手上拿着一只缀满铜钱彩绸,挂着一只巨大羊头骨的权杖,落地发出“咚”“咚”的声响,向这边的看台走来。 每经过一个村民,村民便高举一只手并拢越过头顶,另一只手斜横放于胸前,虔诚地跪下。 直到她走至看台上。 祝慈被挡住了寻找童乐禧的去路,只得先行暂退回座位旁。 大祭司举起权杖,众人前倾身子,高举的手伏地,整个人趴在地上,深行叩拜大礼。 权杖再次落地,撞上看台地面,大祭司抬起手,跳起祈福的舞蹈。 薛雅茹很兴奋地摇着叶阳,对于这种场面,她从未见过。 众村民并不起身,不敢抬眼,只是口中不断重复同样的一句话。 “红巫大人祈福万世,天降甘霖。” 黑色的印记在大祭司的脸上蔓延,爬到额头,又转瞬消失。 在场的玩家都捕捉到了这一刻。 燕文雪出现在祝慈身旁,拍拍她的肩膀,说道:“我已经研究过那本笔记了,你最好也好好看看,和你给我提供的情报应该是有相似之处的。” 舞蹈行至停止,停下的那一瞬间,有一滴雨水滴落在祝慈脸上。 蓦然,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 “甘霖降至,是天赐福于蓝翎村,祭司护佑蓝翎!”乌兰很激动地撑起身体,其余村民也都起身,享受着雨打到身上的触觉。 看着每个村民都很陶醉的模样,薛雅茹有些烦躁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甩了甩手:“烦死了,这么大的雨,衣服全淋湿了。” “啧,还要搞多久,”鲁军被雨一洗礼,刚刚醉醺醺的感受直接被冲醒,“我回去了,这破雨,回去睡觉去。” 阮梁彦喊着“鲁总”劝他别走,万一是什么重要剧情,错过了就不好了。 叶阳也很烦躁,他问薛雅茹要不然先回去。 祝慈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回头一望。 童乐禧满身湿漉漉地,一头湿发贴在脸上,地上都是半趴着的人群,只有她站着,非常显眼。 雨水滂沱,看不清她的神情。 祝慈对她道:“你去哪了?快过来。” 童乐禧摇摇头。 此时,薛雅茹做出了大家都想不到的事情。 她大叫起来,所有想离开的人都回过头看她。 “你们,你们看她的手臂!” 祝慈心里一惊。 童乐禧的手臂被包裹在外套里面,虽说这里仿佛是秋天,气候很凉爽,她的外套也并不算突兀。 遮蔽的严严实实,大家都没看出来,井妙真问她:“怎么了,她的手臂怎么了?” 村民在此时站起身,所有人一言不发,全都围住了童乐禧。 有一人趁着她不注意,扯下了她的外套! 短袖的t恤下面,深黑色的印记闪烁,蔓延至衣服里面,像是在呼吸一般。 薛雅茹继续道:“那是红蛊!她的衣服里面,肯定还有非常多的符咒,她是这个副本中的人,是隐藏在我们身边的RM!” 此话一出,玩家们倒吸一口凉气。 雨还在不断地下着,打到童乐禧单薄的里衣上面,潮湿寒冷。 她哆嗦着身子,口中念到:“祝慈……” 祝慈想上前,却被鲁军拦住。 他对着阮梁彦一抬颌,说:“你去扒了她的衣服。” 井妙真赶忙制止:“这是做什么,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大家可以好好说的。” “好好说,哼,那要是个RM,怎么跟她好好说!RM是数据,不是人类!一切都是为了副本,才来欺骗我们所有人,根本没有必要把她当人看。”鲁军对她的话嗤之以鼻,指挥阮梁彦动手。 阮梁彦正要过去,一把刀横在他的脖子上。 祝慈脸色阴沉,不知何时从鲁军旁窜过来,举着的刀锋利宽长。 “你敢。” 阮梁彦咽了口口水,手僵硬在两侧,不敢妄动。 燕文雪不喜争吵,但也不耐烦那两个男的所作所为,拔出长戟,展示赤裸裸地威胁。 鲁军摸上了袖臂。 场景一时剑拔弩张。 薛雅茹和叶阳两人看热闹看得开心,井妙真赶紧出来打了圆场:“现在争成这样,后面怎么齐心协力逃出去,大家都冷静点吧。” “你的手臂是怎么回事?” 一个没有听过的声音响起,不够温柔,但很令人信服。 大祭司从看台走下,人群自动分开,给她让出一条路。 “我,我……”童乐禧止不住地哆嗦,说不出个所以然。 鲁军又是一句冷哼,他说:“那手上就是红蛊,她是个RM!你们怎么就是不信。” 大祭司继续道:“红蛊?那可要我来为大家验证一下?” “如何验证。”祝慈问道。 “只是看看,就可以分辨,不用担心。”大祭司回答了她,语气缓和了在场气氛。 大祭司转过头,看向鲁军:“若那不是红蛊,你可愿意承担后果?” 鲁军犹豫了,没有说话。 阮梁彦见状,想到这是一个好机会,自告奋勇:“我愿意,我来承担后果。” 大祭司点点头:“好,放心,那不是什么令人难以接受的事。” 随后,人群四散到一边,排成两条长列,给大祭司让出一条远处的道路。 她对童乐禧说道:“走吧。” 童乐禧听了这话,像听到了什么命令,不自主地跟了上去。 玩家们在原地等待,祝慈收回了刀刃,但燕文雪没有收戟。 过了十几分钟,大祭司带着童乐禧回来。 她轻推了童乐禧一把,示意她回去,说:“无碍,这并非红蛊,只是普通的符号。” 第37章 深山有红蛊(六) “怎么,怎么可能!那明明……”阮梁彦满脸慌乱,他非常害怕接下来不能承受的后果。 祝慈感觉很奇怪。 那个印记,明明就是大祭司在上一个副本里下在童乐禧身上的,警告她必须回来,回到这里。 又何必在所有人的面前替她隐瞒呢? 薛雅茹顿时无话可说,她也只是为了试探才这么做的,其实并不清楚童乐禧身上到底是什么,没想到会有人这么简单的应下这件事,还附和了大祭司的话。 更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大祭司并未说出后果是什么。 只是冲阮梁彦微笑了一下。 所有的村民,齐刷刷转向他,同时冲他微笑了一下。 阴森恐怖至极。 在场的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阮梁彦更是吓得坐在地上。 鲁军一脚将他踹起来,骂道:“别那么没用,这帮NPC伤不了我们。” 他踉跄两步,状若清醒地点头。 大祭司在众人的目光之中离开,村民们又行了一遍叩拜礼,无视雨的湿淋。 乌兰拄着拐杖,来到玩家面前,恢复了一副慈祥的笑容,仿佛刚刚围攻逼迫的场景并不存在:“朋友们!回屋休息吧,今天享受了雨露甘霖,明日便是崭新的一日。” 回到房间后,祝慈见童乐禧抱着肩膀坐在板凳上,“呜呜”地低声哭泣。 祝慈过去,给她递了一条干毛巾:“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童乐禧一直是个敏感脆弱的人,也非常好哭,这次起码哭了有半个小时,才抽抽搭搭地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我,我在山上等你,可是,有一个人,她说要我跟她一起去一个地方。”她哭得不住打嗝,喝了几口热水,把毛巾盖在头上,“我看到,一大片的花田,我认不出那是什么花,只有满地蓝色。” 蓝色,蓝翎花? 祝慈不自觉地摸上胸口处,狄丽拜尔给的那朵。 “那个女人带我去了花田的后面,说要让我休息会,好好招待我,却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推我下山!咳,咳咳。”越说童乐禧越激动,被水呛到了。 “我从山上滚下去后摔得很惨,衣服都破烂了,背到现在还疼着。翻滚停下后,我爬起来就往回跑,却在你们之中,看到那个女人站在那里!我,我就害怕地不敢过去。” 刚才没有仔细观察,童乐禧的外套确实有很多的划痕,像是被树枝划烂的。 祝慈问:“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可是当地是服饰,装饰白银非常之多?” 童乐禧眼睛亮亮:“对!而且,长得不像普通人,太过,长相太过张扬了。祝慈,你怎么知道是谁?” 果然是狄丽拜尔。 那张美艳如画的脸,是可以用张扬来形容。 “我也碰到她了,应该是这个副本的NPC,住在大祭司的房屋后面,不过,她没有对我做什么不好的事。” 就洗了个澡,还换了一身衣服。 童乐禧的眸子暗淡一瞬,又立刻变回原样,说:“那我不清楚……我只是太害怕了,祝慈,我从来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祝慈安慰了她半晌,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让她先去洗澡,别冻感冒了。 待童乐禧离开后,她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扶着脸,回忆今天狄丽拜尔的所作所为。 为何给她这朵蓝翎花,还有“戴上了这朵花,因果会减弱”是什么意思。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拿出有些淋湿的那叠资料。 幸好是印刷出来的,字迹没有太过模糊。 祝慈把它们摊平放在桌子上,一张一张研究。 从头到尾看下来,她发现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笔记,而是一张图表,记录着蓝翎村每个村民的生平分析图。 怪不得写了满满几大张纸,每个村民的生平简略,以及一年内的活动状况,互相之间的关系列表,全都记录在上。 包括这次来的九位玩家。 导师属于NPC行列,没有记在上面,从头到尾看一遍后,只有村长和狄丽拜尔也同样不在。 祝慈阅读了自己的那一版块。 “祝慈,德雁镇居民,年龄19,拥有直系亲戚:父亲祝鸿华,母亲冉佩,哥哥祝愿三人,在《创世纪:诡异恐惧症》中已存活两月,和其他人的因果关系:搭救童乐禧。” 只有和童乐禧的因果? 而且这因果写得奇怪,童乐禧应该没有遇到过什么需要她拯救的危机才对。 她很好奇,又看了别人的,着重看了因果关系这一栏。 “薛雅茹与乌兰成为朋友。” “叶阳与乌兰成为朋友。” “井妙真夸赞诺布。” “阮梁彦对童乐禧付出后果。” 只有这几人的因果栏中有字,其他人包括童乐禧,都是无。 祝慈有些明白,为何燕文雪会对她说,她的情报会和这个有相似之处了。 她只是凭个人感觉,以及童乐禧上个副本留下的经验,不与任何人牵扯上任何因果,才想出了不回答的这个方法,告诉了燕文雪。 没想到,这个笔记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应和了NPC的话,就会结下因果,和蓝翎村会扯上无法脱离的关系。 可是,和童乐禧这个玩家牵扯上关系,也会结因果吗? 这个问题,祝慈纠结了半天,要是和玩家都能结因果,那她迄今为止和别的玩家说过那么多话,早就该一堆果了。 怎么只有堪堪一句,搭救童乐禧呢? “咳咳。” 已经很晚了,钟表显示快要到晚上十一点了,童乐禧已经洗过澡睡觉去了,而她的湿衣服都还没脱下来,直到咳嗽了一声,她才察觉到这一点。 看来是研究的太入迷了。 洗了个澡,脱下了那身蓝紫色衣服,祝慈看了看它。 等洗了再还回去吧,正好,她也想找个由头重新去一遍那个地方。 第二天早上8点,叶阳死了。 薛雅茹哭得撕心裂肺,在外面的空地嚎叫,引得所有人都出去。 井妙真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把她拉回屋子里坐下,玩家们全都挤在她和叶阳居住的房屋中,面色都不是很好。 聚集地如此之齐,连昨天不见人影的钱楷都到了,一定是出了大事。 燕文雪往墙边一靠,长戟撞在墙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说:“说吧。” 阮梁彦一脸凝重:“叶阳,他死了。” 此话刚出,薛雅茹哭得更大声了,瘫坐在板凳上,像要背过气去。 阮梁彦是第一目击者。 无他,只是*昨夜的害怕劲没有过,睡不着,所以今天起得很早,8点多的时候就出门了,想去找找线索,快点逃出去。 却见附近有一间屋门微微开着,还有一股难以掩盖的奇异气味。 他便偷偷溜进去了。 没想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却出现在面前,那个名叫叶阳的玩家胸口插着一把剪刀,血液流了满地。 从原来的好奇变为惊恐,阮梁彦慌张失措地跑出门去,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井妙真。 就这样,大家就都知道了。 “剪刀?你确定?”燕文雪问道,她很怀疑真实性。 “尸体就在那,你自己去看!”被质疑的阮梁彦很激动,他此时情绪不太稳定,“我亲眼所见!” 祝慈转身就出了门。 那间房子离薛雅茹他们住的地方不远,走几分钟就到了,童乐禧还在她背后喊着等等,要和她一起去。 房间里溢满着些许腐烂味,融合了血腥,童乐禧差点吐了出来。 一把剪刀插在叶阳的胸口,尸体瞪着眼睛,彰显死不瞑目。 拥有道具卡,队伍组合排名十一的其中一人,怎么会被剪刀从面前插进胸口? 像他们这样经常进困难副本的人,一定都带有保命技能,却这么简单地死了。 更何况,这还不是RM所做的。 明显是人为。 一个人类,用最简单的方式,杀死了一个排行前列的玩家。 看完了现场,祝慈带着童乐禧又回到了薛雅茹的房间。 燕文雪问她怎么样,她点头,表示阮梁彦说得没有问题:“没有别的致命伤,只有一把剪刀。” “怎么会……”燕文雪和她想到了一块。 “来盘查一下时间吧,”祝慈提议,她环视所有人的表情,“这是我们当中谁做的,看谁在撒谎就可以了。” 大家的面色皆是一愕。 阮梁彦情绪上了头,他憋得脸色通红,一个劲地挥舞手臂:“你怀疑我,我真的是看到的,你……” “怎么,难道我会是凶手吗,难道我会把我的搭档杀了然后在副本等死吗!”薛雅茹咆哮着立刻打断。 燕文雪举起长戟,直指全员:“谁还有意见,我不介意再多一个死人。” 她的实力无人敢质疑,都噤了声。 “那一个一个来吧,我先,”祝慈见大家不再反驳,打了头阵,“昨天大家是一起离开的,那个时候叶阳还活着,最后见到他的人是谁,薛雅茹,你跟他住在一起,他昨晚去哪了?” “昨,昨晚,他说他要出门一趟。”薛雅茹已经平复了一点心情。 “几点?” “好像是10点左右。” 祝慈又问:“昨晚我9点后回了房间,就没有再出门,童乐禧可以给我作证。有谁在10点之后看到他了吗?” “我10点多的时候看到他了,在外面。” 第38章 深山有红蛊(七) 燕文雪说完,大家的目光都转移到她的身上,但她看起来并不在意。 没想到竟是她在外面见到了叶阳。 而且,这可能是他的最后一面。 “你晚上为什么要出门呢?”薛雅茹不愧于她的排名,虽然还处于悲伤之中,但是问出了关键点。 “散步。” 祝慈无奈,这种理由,没人会相信的。 果不其然,阮梁彦就叫了起来。 “是她,她就是凶手!她还威胁我们,那都是因为自己心虚!” 燕文雪一个剐眼过去,阮梁彦还是没有住嘴,依旧大喊大叫。 一阵风过,他的脸上出现了一道血痕。 燕文雪收回长戟:“下一刀,就是你的脖子。” 阮梁彦顿时安静如鹌鹑。 祝慈思索,虽然没办法看出死亡时间,但是以血液的凝固程度来看,起码死亡已经有5个小时以上了。 那就是在燕文雪遇见以后遇害的。 井妙真说出自己的时间点,可以和燕文雪互相证明:“我们两个住在一起,她是晚上11点多回来的,那个时候我还没睡着。” 鲁军和阮梁彦两人表示,双方9点回来以后就没出去过。 童乐禧也说,祝慈和她晚上没有出过门。 那只剩单独一人住的钱楷。 钱楷见所有人都转头过来,目光集聚在他的身上,脸色青了一下,说:“没有,我没见过他。” “昨天红巫会的时候你不在,去哪了?”祝慈问道。 钱楷不想解释,眯长着眼,语气不善:“和你没关系吧。” “我们现在在排查时间,”井妙真也不喜欢他怼天怼地的语气,“那你能告诉我们昨天晚上你的时间线吗?” 钱楷撇了撇嘴,很不耐烦:“我下午开始就没出去过。” 燕文雪已经不爽他很久了,就故意隐瞒了一条。 “昨晚将近11点,我见过你。” 钱楷霎时瞳孔地震。 大家集体离他稍远了点,尤其是阮梁彦,已经躲到鲁军身后去了。 钱楷见大家对他很戒备,有些慌张,急匆匆地对燕文雪的话作出反应:“昨晚,是,是因为我听到外面有动静,我才出去了一下,很快就回来了,这不算。” 大家没有相信他,毕竟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有他最明显,也最可疑。 薛雅茹甚至直接唤出软鞭,一鞭甩出,让钱楷把话说清楚。 钱楷个字很矮,在灯光的照射下,能清晰地看出他的额角有汗滑落,指尖发颤。 祝慈本想让燕文雪把测谎仪拿出来,虽然那个是测心跳的波长,但是也许能诈出些什么。 意想不到的人却开口了。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早上4点的时候我见过那个叫叶阳的。”童乐禧状若刚刚想起,一拍脑门,钱楷听了这话,震惊地望向她。 祝慈说:“你刚才怎么不说?” “哎呀,忘记了,我刚就在想早上见过的是谁,这才想到,那不就是那个死了的男的嘛。”童乐禧嘿嘿笑着,语调轻松,仿佛不是见到了死者生前最后一面,而是一个认识的朋友。 鉴于童乐禧昨天已经拥有了大祭司的佐证,所以大家对她的话没有太多意见,连燕文雪也只是翻了白眼,但未反驳。 祝慈没有在此时提出任何异议。 哪怕童乐禧的话中,全是疑点。 根据她所说的,叶阳的死亡时间被改为了凌晨4点以后,直至8点尸体被阮梁彦发现,中间不再有人见过他。 钱楷暗松了一口气,偷偷斜了众人一眼。 没有后续的证据,井妙真决定去问问村民们,看有没有早上见过死者的人。 还未出门,村长乌兰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她神色熠熠,两眼放光,却不带笑容,面对众人道:“朋友们!怎么聚集于此,今日可要一起享受雨的洗礼?” “我们中间有人死了,能否问一句,那是谁的房屋,你们可有人见过死者?”井妙真逮住村长,问得很着急。 塔塔利娜从后面恭敬鞠躬,希望能带她前去,好为大家解答。 玩家们一同涌入叶阳死亡之地,钱楷本不愿去,可拗不过燕文雪的逼迫。 村民们走在雨中,丝毫不在意她们全身被雨打湿。 愈接近那栋房屋,难闻的气味愈烈,充斥着所有人的口鼻。 塔塔利娜看了看尸体,指挥了几个村民,让他们把尸体抬出去,放到山中的祭台上。 “祭台?”井妙真疑问。 “是的,人死亡后放在祭台上,红巫大人会为他超度的。”塔塔利娜说道。 见村民已经备好竹木担,给叶阳放上去,准备向外抬,祝慈说:“还没回答我们,你们之中有谁早上见过他,这又是谁的屋子?” “哈哈,朋友,别那么紧张,人都是会死亡的。”村长乌兰上前,对她一脸微笑,并没想好好说明,“或早或晚而已,就算是有人杀了他。那人有了因,也会获得自己该得的果,这一切都是轮回往复,有迹可循的。” 祝慈不接乌兰的话,只是看着他们把叶阳的尸体带出去。 祭台在后山,玩家们都打算跟着一起。 她最终留到了最后,见人都出去了,童乐禧问她:“凶手一时半会找不到了,我们也去吧。” “你为什么撒谎?” 童乐禧定住脚步。 “你早上明明没有出门。”祝慈眼神淡定,望着她的背影,“说这种话,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慢慢转过头,裂开嘴角:“我没有撒谎啊,昨晚睡不着,一直翻来覆去,想着出门逛逛才出门的。你睡得太熟了,当然不知道了,祝慈。” “啊,对了,”她又补充了一句,“昨晚12点的时候雨停了,早上6点又下起来了,所以我才没被淋,衣服都是干的。” 祝慈一直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的眼睛。 盯得她浑身发毛。 童乐禧尴尬地笑笑,带些讨好的意味说:“真的,你不相信我吗?” “你的鞋子是干净的。” 下雨天,哪怕是停雨了,鞋子踩在地上也会带起泥土,更何况这是山里。 可是童乐禧的鞋子上面,昨天留下的泥土早已被雨冲洗干净,剩下一点新泥也无。 既然早上没下雨,那新泥呢? 童乐禧慌张了起来,支支吾吾:“啊,昨天,今天,今早又下雨了呀,被冲掉了。” 可是今天8点出门之前,她的鞋子上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祝慈知道,有心隐藏之人,是问不出来的。 只是没有想通她这个谎言的意义在哪。 她擦过童乐禧的肩膀走过,眼神冷淡,轻轻丢下一句:“走吧。” 童乐禧愣在原地,咬了下唇,赶忙跟上。 村民抬着竹担,玩家都跟在后面,排成了长长的一队,走向后山。 远远地,祝慈看到山的那边站着一个人。 蓝裙轻扬,银色的饰品被光照地鲜亮泛光,而她只是静静地立于大雨之中,雨水似乎并未影响到她分毫。 那人举起右手,在嘴边竖起一根手指。 “嘘。” 祝慈一时间,貌似能听到那人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再一转眼看去,她已经不见了。 狄丽拜尔…… 是她吗? 路程不是特别遥远,行了一个小时到了地方。 一张宽大的石台扁平圆润,雨水冲刷至表面光滑,残留不下一滴。 村民们把竹担放在地上,把尸体抬上石台,铺好一块白布。 随后,村长移开拐杖,被塔塔利娜搀扶着,跪在地上。 其他的村民都跟着跪了下来。 “红巫大人,请您庇佑迷失的灵魂,回归本土。” 村民们附念: “红巫大人,请您庇佑迷失的灵魂,回归本土!” 狄丽拜尔又来了,她站在树丛之中,两手背在身后,表情有些俏皮。 祝慈心下一惊,左右看看,却并没有人发现她的存在。 “嘘。” 那个声音又传到耳边。 是让她不要出声的意思吗? 狄丽拜尔绕到玩家的后面,祝慈回头看她,只见她轻挥左手,指向祭台。 祭台上的白布动了。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异样,白布晃动着,一点一点凸起,里面躺着的不像是个尸体,而是蠕动的虫卵。 终于,有人察觉到了。 薛雅茹张了张嘴,但像有什么力量一般扼住了她的喉咙,说不出一句话。 只能艰难地伸手,对着她死去的爱人的方向。 所有玩家看着那块白布不住地鼓动,直至形成一个巨大的圆球,膨胀变大,最终好似被放了气一般,归于平静。 底下突起的人形也不在,只剩那一块白布。 “人呢,消失了?”阮梁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薛雅茹难以置信,喉咙的禁锢被解除,她疯狂冲上祭台,一把掀开白布。 空空如也。 尸体不见了。 村民最后拜了一礼,乌兰被人扶起,高举双手。 祭台突然扭曲出一道道殷红的印记,鲜艳欲滴,盘旋错乱,形成无法解读的符咒,但又与童乐禧手臂上的有些许不同。 不再是那闪烁的黑,而是耀眼的红。 祝慈转身,找寻狄丽拜尔的身影,可那人已不在原地。 这一切,是她做的? 却见乌兰张嘴,发出“啊啊”大叫,连磕三声响头。 口中直念:“死亡已消,因果未了,雨露净洗红蛊,万事无处遁形!” 第39章 深山有红蛊(八) 钱楷浑身发颤,他感受到了充斥四周的恐惧。 那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独属于心灵的震慑。 他频繁回眸,想找出烦躁恐慌的源头,可是哪里都没有,只剩那种视线永远对他步步紧逼。 井妙真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的举动。 乌兰被搀扶着从地上站起,重新接回拐杖,要和村民一同下山。 “等等!” 燕文雪喊住她,长戟横在她的面前,阻挡了去路:“尸体为什么会消失?” “哈哈哈,朋友,”乌兰非但不慌张,还大笑出声,“那不是消失,是净化,死去的灵魂会一直依附在死前的身体上,只有红巫大人才能消除他们的因果,给予轮回的机会,这是好事啊!” 祝慈心中有个疑问,但是燕文雪反应很快,提前替她问了出来:“可是大祭司并不在场,哪来的红巫?” “嗯?这是什么意思?”乌兰摇摇头。 燕文雪还要继续,塔塔利娜却说:“大祭司又不是红巫大人,她当然不在。” 村民们都已远去,只留下哭泣的薛雅茹和一脸愕然的众人。 原来一开始就想错了关键点。 大祭司举办红巫会,村民又经常提到红巫大人,理所当然的,就把两者融合在一起。 实际上从一开始,村民说得就很清楚,大祭司是大祭司,红巫是红巫。 而祝慈更是往深处想。 住在大祭司屋后,拥有大片蓝翎花田的狄丽拜尔,是否就是红巫本人? 还有刚才,她对自己的噤声…… 明显是不打算在众人面前暴露。 钱楷此时的情况很不对。 除却哭到要昏厥的薛雅茹,就只剩他和阮梁彦两人不在状态。 不说此时站在原地,却仰头望天,什么也不想的阮梁彦,就说钱楷,更是趴在地上,抱紧自己缩成一团,在雨水中不住地打颤。 鲁军拍了拍阮梁彦的肩膀:“哎,痴呆了你?” 阮梁彦头一回,没有理睬他。 鲁军有些恼羞成怒。 他本来和阮梁彦是曾经生意场上的甲方乙方,结果刚巧在谈生意时,在办公室的几人同时进入了同一新手副本。从副本出来后,只剩他俩还活了下来,从那以后,两人就一直搭档。 更不用说,鲁军本就自视高傲,又拿到了SSR卡,一路下副本顺风顺水,阮梁彦很是捧他捧得不行。 可这人却在自己主动关心时,无动于衷。 一点场面话也不说,真是不知好歹。 鲁军生气地一脚踹上去,直踹到阮梁彦的小腿肚上,给他膝盖踹了个弯。 一个没站稳,他跪倒在地。 “什么东西,也敢给我摆脸。”鲁军狠狠地吐了口痰。 阮梁彦支撑上身,满身泥泞地站了起来,往鲁军的方向走去,脸色并不好。 他个子比鲁军高上一些,起码有一米八,现在跌跌撞撞走到鲁军面前,居高临下瞪着他,彰显了一点压迫感。 “怎么,你有不满是不是?”鲁军压根不怕,从袖臂里唤出一把鸟铳。 鸟铳的威力很大,这就是他得到的SSR武器卡,凭这把鸟铳,自己一路披荆斩棘,面对RM一击必秒。 他怎么可能惧怕一直依附他,没半点本事的阮梁彦? 没想到,阮梁彦的瞪眼没有停止,口中说出的话却完全不同:“鲁总,怎么会呢,我们回去吧,这么大雨,在外面太久了。” 鲁军这才“哼”了一声,无视他的眼神,收回武器。 他们两人先行回去。 井妙真问他们:“怎么办,我们也走?” 燕文雪扫视了一眼钱楷,自发地直接离开。 井妙真拉起薛雅茹,小声说了几句,两人才扶持着下山。 剩下只有三人。 钱楷这个状态,明显无法自己调节,本该不用管他。 可童乐禧却自告奋勇,要带他一起下山。 “你先回去吧祝慈,我等他好些了再一起走,不能丢下他一人。” 祝慈深深地看她一眼,没有说不行。 若是童乐禧之前的谎言成立,那么钱楷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他是最有可能杀死叶阳的凶手。 而她就像是和钱楷串通好一般,在为他掩饰行踪。 祝慈不想猜测他们之间的秘密,若她有什么必要的苦衷,想必也难以问出。 她自己一人下山,回到房屋,童乐禧在一个小时后也回来了。 回来后的童乐禧只是冲她浅笑了一下,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再也没出来。 中午的饭送过以后,诺布还是照常想和祝慈搭话,说了很多自己的事。 最重要的,她提到了下雨的时期。 说每天晚上12点整都会停雨,第二天早上6点再下,这是红巫的规矩。 这点倒是让祝慈深究。 诺布边收餐盘边说:“姐姐,后天雨就停了,到时候大家都会接受因果的。” 雨只持续三天吗? “你知道蓝翎花吗?”祝慈尽量小心,问问题的语气平淡,不让自己的问话和村民产生因果。 “知道呀知道呀,”看到祝慈搭理自己,诺布很开心,“我们村就是蓝翎村,蓝翎花就是村的象征。但是这种花,已经不再生长了,怎么都种不出来。” 可是狄丽拜尔的门前,还有一大片。 祝慈又问道:“红巫为什么叫红巫?既然是蓝翎村,你们不该崇拜蓝色吗?” “这……”一旦牵扯上红巫和大祭司,诺布就像塔塔利娜那样缄口不言。 想从NPC这里套话,看来是没办法。 诺布收好餐盘离开之前,回头悄声说了一句:“姐姐可不要把我们当成NPC哦,如果有什么想知道的,就去问红巫大人吧。” NPC这词,从副本中的NPC口中说出,怎么想怎么渗人。 祝慈呼喊了小创,小创摇晃头脑,扑闪着大眼睛:“玩家,怎么了,又有什么紧急问题?” “NPC会知道自己是NPC吗?” “不不不,那绝不可能,”小创抬起她的小手,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咱们游戏是有规章准则的,每个NPC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咳咳,不是,是检查合格后才会投放在剧本中,都是数据,绝对不会突破限制的。” “绝对不会?” “绝对,我用主神大人发誓。”小创说得很真诚,眼珠睁得很大。 问她宛如问一块叉烧,一点都没用。 祝慈有了之前询问主神人类变成RM的经验,便没再问下去。 关闭了小创的系统,祝慈决定再去找一趟狄丽拜尔。 诺布说,真想知道就去问红巫大人。 狄丽拜尔,现在非常有可能就是那个所谓的红巫。 在雨天爬山并不容易,这个村庄又没有伞这种东西。幸好她之前买加快速度的附魔卡还有两次机会,够她使用个来回了。 大祭司的竹屋接近眼前时,总算快到了终点。 绕到了屋子之后,那片花田一点未变,蓝翎花接受着雨水的冲刷,坚强地开放在大雨之中。 那栋稍矮的竹屋也隐没在树林之中。 祝慈推门而入。 屋内被她带来了不少水汽,外面的天空阴霾昏暗,房间内也没有亮光。 和之前来的那次完全不同。 房屋里不像是有人生活过的痕迹,非常干净,她脚下的泥土沾染了地板,让她有些不敢往里踏入。 狄丽拜尔不在这。 房屋内部环境一目了然,什么装饰都没有,只有一个玉佩摆在桌子上。 祝慈走过去,拿起来。 玉佩通体青白,手感很柔润,表面也是光滑无比,上面刻着奇怪的两个符号。 她看不懂,只是把符号的样式默默记于心底。 “谁在那里。” 严肃地声音从身后响起,她赶忙放下手中的玉佩。 转过身去。 狄丽拜尔眉头紧皱,手扶着门框,眼神中皆是危险的意味。 看清楚屋内的人后,她骤然放松面部,随即紧张起来。 “你怎么来了,来找我的吗?” 祝慈悄悄地把玉佩推远了一些,恢复原位,才道:“对,我来还衣服的,但是你不在,我就直接进门了,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你来了就好。”狄丽拜尔走上前,绕到她旁边,不动身色地收起玉佩,这一切被祝慈尽收眼底。 她出现在房屋内,屋子不如刚才那般阴暗,顿时亮堂很多,就是不知道光从哪里来。 狄丽拜尔拉住她的手,把她往浴室推,劝她先去洗澡,不要感冒。 “怎么我来你这,好像就是来洗澡一样。”祝慈自嘲。 洗完澡后,她用塑料袋包裹带来的要归还的衣服,还是穿在了自己身上。 祝慈纠结一下:“可我一会回去,还是会被淋湿的。” “那你12点以后再走就是。”狄丽拜尔对她笑得很温和,仿佛最开始那个严厉的声音不是她发出的一样。 狄丽拜尔虽说是从外面回来的,但她身上一点水迹都没有,头发也是干的,好似没在雨中走过。 她面对祝慈奇怪的神情,低头看了看自己,解释道:“雨不会淋湿我的,因为我没有因果。” “会被雨淋的人就是有因果之人吗,可是村长也不在大祭司的本子上,她也会被淋啊?”不知道怎么回事,面对狄丽拜尔的脸,祝慈觉得自己坦率不少,连自己偷偷拿大祭司的东西这事都说了出来。 她赶忙闭嘴,责怪自己犯这种低级错误。 狄丽拜尔只是看着她,眼底有笑意。 第40章 深山有红蛊(九) “那是因为她的因果已尽,再不会陷入任何因果循环之中。” 祝慈见狄丽拜尔没有追究自己偷东西的事实,有些奇异。 这人,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试探性地问:“可是你也没有……” 狄丽拜尔眨眨眼看她,没有说话。 提示已经很明显了。 她就是掌管因果的红巫。 可是熟悉又不止于此。 “我们曾经,在哪里见过吗?” 祝慈问完,紧张了一下,万一自己认错了人,面前的不是那个人,这种问话会不会给她带来麻烦? 没想到狄丽拜尔直接笑了,她的眉眼弯弯,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好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声清脆,令祝慈也不由得心情畅快。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逗你的。”狄丽拜尔眼睛里笑得蓄了泪水,她用手指尖轻擦,“可是你的反应很可爱,我好喜欢。” 祝慈抽动了一下额角,说:“所以包括上个副本,你都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只是在逗我?” 亏她还以为是有什么难以言喻的情况! 整整一下午,狄丽拜尔都在哄她,哄到了天将黑。 “你原谅我吧,好不好……”那人用手捻着她的衣袖,摇了摇,眼角蓄泪,不时还抽泣两下。 祝慈把头偏过去,不分给她一个眼神。 “我错了……我只是想给你点提示,但又不好直说……”美人泪流满面,眼眶红红地,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终于哄了很久后,祝慈才堪堪转身,注视着她。 “我还以为这次你不来了,你是专门挑选有我的副本才来的吗?” “当然了!”见她原谅自己,狄丽拜尔又笑得灿烂,“有你在,我一定会来。” “好吧,勉强原谅你了,但你以后不许这样。” 祝慈用食指晃她,她抓住那根手指,不让它乱动。 “嗯,我保证!” 天色渐晚,外面已经彻底黑夜了,大雨还是淅淅沥沥,毫无停歇意向。 狄丽拜尔只是让她放宽心,12点的时候会停的。 不在村里,下午发生些什么都不太清楚,祝慈想到蓝翎花,问道:“村里不长这种花吗,我听村民说,这花已经不再生长了。” 她却没有正面回复,开启了另一个话题:“我给你的还在吗?” 祝慈从口袋里把它拿出来,经过了一天,花朵已经变得蔫蔫的了。 狄丽拜尔起身,去外面的花田中再摘了一朵带着露水的花,别在了她的胸口,把之前那朵收了回去。 “不要弄丢了,一定要带着它。” 刚戴上,祝慈就产生了一些困意,她打了个哈欠,趴扶在桌子上。 “去床上躺着睡。”狄丽拜尔劝她,但她一直说没事,就一会。 说着说着,便进入了梦乡。 可能是因为下雨了,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祝慈就发现自己躺在竹床上盖着被子,狄丽拜尔已经不见了。 她记得睡着之前,还趴在桌子上,怎么醒来是在床上的。 外面的雨停了。 用了最后一次的加速附魔,飞快地回到了村里。 深夜,村落中一个人都没有,这里肯定不如现代那样还有路灯,只能依靠天上的明月发出的淡淡微光,照明一条路。 不过不下雨的时候,月亮倒是很圆。 远远地望到自己居住的房屋,祝慈脚步放缓,慢慢走近。 却没曾想,门口伫着一个人。 那人眼见只有一条细影,在月光下蔓延着,接近了才能看出,那是阮梁彦。 这么晚了,他在自己的房屋门口站着干什么? 祝慈没有再向前了,躲在暗处,隔了一堵墙观察他。 阮梁彦保持着今天的姿势,抬头仰天,不知道是盯着那个月亮,还是盯着无星的天空。 不多时,童乐禧从屋里出来了,她似乎早就知道他在外面,并不惊讶。 童乐禧张了张嘴,对阮梁彦说了几句话,只见他似懂非懂,迷迷茫茫,但还是点头走了。 直到两人都离开了视线,祝慈才从拐角处走出,她纠结了几秒,决定绕一圈再回去。 否则此刻立即进门,会被察觉。 闲逛之时,刚好就碰到了半夜永远不睡觉的燕文雪。 燕文雪单膝跪地,一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拿着长戟,目视前方树林丛,像等候猎物的猎人。 但她保持这个姿势十分钟了,祝慈也看了十分钟。 实在忍不住,她出声打断:“你在干什么呢?” “别出声,树林里有动静。”燕文雪把长戟提到面前,仿若顺势待发。 “咻”地一声,她冲了出去。 树林中鸟兽频飞,树叶被切割出沙沙声响。 祝慈有点无奈:“你是不是看错了,只是鸟而已。” 燕文雪一头树叶的从林中走出,昂首不屑:“我一开始真的看到了。” “为什么你晚上总不睡觉?” 燕文雪看她,说:“我用不着,我的思想卡名叫衰弱睡眠,一天我只用睡两个小时,适合我搜查副本线索。” 她又反问:“那你呢,现在可是凌晨三点,你不也没睡?” 现在居然已经三点了,看来她在狄丽拜尔家中睡了很久。 “我不睡觉……是因为我这有个情报,你愿不愿意跟我交换?” 燕文雪一听到情报就来劲了,祝慈就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没有隐瞒童乐禧的事情。 她皱了一下眉头:“那个叫童什么的不是你的队友吗?” “是的,但具体情况有些复杂。我也不想怀疑她,但怀疑总会产生。怎么样,我已经把情报提前告诉你了,你只要帮我查出她到底在做什么就好,毕竟如果我去,她会有所防备的。”祝慈低了眸,眼神晦暗不明。 “成交。”燕文雪爽快地同意了,她虽然有些不好相处,但在交易上面倒挺公正,连测谎仪都没拿出来,给了充足的信任。 闲逛了有一段时间了,祝慈这才回到房屋去,童乐禧房间的灯光还是亮着,直到她开门进来,灯突然暗下。 她在等她。 按照诺布的说法,今天是雨季的第二天。 这次还不到7点,尖叫声就把所有人吵醒了。 祝慈第一时间就穿衣服出门,但是有人却早早赶在她的前面了。 童乐禧站在门口,对着匆忙穿衣的祝慈道:“你醒啦,不着急,我先去看看。” “你起得倒是很早,童乐禧,昨晚有睡好吗?”祝慈扯好外套,扫视她一瞬,语气带上了点阴阳。 童乐禧扯开嘴角。 薛雅茹在门外哭嚎,那声音比知道叶阳死的时候还大声,她口中时不时念叨,又双手合十跪地叩拜,对着天空的方向爬行一段,再跪拜。 她疯了。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直在地上爬,谁都拦不住。见到村民还没有什么事,但如果见到了玩家,那就狠狠地往玩家腿上扒住,不是嚎叫,就是撕咬。 祝慈出门,就见到薛雅茹咬住钱楷的腿,死死不松口,吓得钱楷怎么踹她的脑袋都没有用。 一股花香飘进祝慈的鼻腔。 这个味道,是从他们两个牵扯的人中间散出的,味道很淡,在场之中,应该只有她闻到。 蓝翎花香。 这个词一下子蹦进她的脑海。 蓝翎花是因果,该不会是因为她带了这朵花,就可以闻到因果的气味吧。 她的手不自觉摸上胸口别花那处。 薛雅茹咬了钱楷,两人已扯出了因果循环。 周围人都不敢上前,童乐禧也站在一边,盯着面前的情况。 燕文雪受祝慈所托,开始观察她。 钱楷腿上的肉被撕咬下一块,整条腿血淋淋的,他被拽倒在地上,叫道:“救命,救命!救救我!” 井妙真唤出她的武器,打算上去救他。 被诺布拉住了衣角。 “别去,大姐姐。”哪怕井妙真的年龄可以做诺布妈妈,但诺布还是用姐姐称呼她,“好心的大姐姐,他们在交换因果,你不要去,不然你也会被牵扯其中。” 她只单单提醒井妙真,也打算使用武器的燕文雪却没被提醒,其余的村民只是看着。 祝慈想起来大祭司笔记上的一句话: “井妙真夸赞诺布。” 该不会是因为这个,诺布在还她的因吧。 看来大祭司的笔记还得偷一次。 祝慈过去按住燕文雪,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薛雅茹的动作停下来了,她好像没注意到其他的玩家,又开始不知所云地叩拜哭嚎。 钱楷的手上多了一个创伤药,看来是刚刚从商城中购买的。 他咬紧牙关,紧急处理了一下伤口,但腿伤严重,已经站不起身了。 “哦,我的朋友,你做得很好。”乌兰拄着拐杖,走到薛雅茹面前。 薛雅茹流着口水,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痕迹。 众人静观她,只见她用手背搓了搓脸,又多了一条黑痕。 黑痕突然增多,她怎么都擦不掉,覆盖到整张脸,延伸到脖子下面,衣领之中。 是和童乐禧一样的红蛊。 祝慈转头,看到远处的童乐禧捂着左手臂,目视前方。 随即,钱楷也长了满脸满身,他“啊啊”大叫着,唤出武器要刮掉表面的一层肉。 在这种情形之中,玩家们都往后退了一步,害怕自己被波及。 只有祝慈毫不在意般走上前去,站在他俩的中间,面对钱楷。 问出的问题让在场所有人心下一惊。 “你为什么要杀叶阳?” 40-50 第41章 深山有红蛊(十) 燕文雪抱怀,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们三个。 虽说之前她也有这个怀疑,但是苦于对不上时间线。 现在看来,时间线完全是错误的,她又转眼扫视了童乐禧。 此人大有问题。 钱楷说不出话,他的情绪出于崩溃的边缘,哪怕是多一种新鲜事物都无法接受。 满身红蛊的两人同时抬头,看向居高临下的祝慈。 她唤出武器刀具,指向钱楷,口中威胁意味严重:“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雅茹在听到叶阳名字的时候,抬起了头。 但是此时的她,已经什么都反应不过来了,只是怔怔地,任凭红蛊吞噬她的全身。 钱楷口中喃喃:“叶阳,叶阳……” “我不认识他……” 说罢,他猛然向地上锤击,两手握拳愤恨无比:“我不认识他,我怎么可能杀了他!” 井妙真站在一旁,已经分不清楚状况,只是道:“你怎么会不认识呢,那是我们一起进副本的同伴啊?” “不,不可能!”钱楷咆哮,捂住脑袋,仿佛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让我猜猜,前天晚上,是你约他出去的,对不对。”祝慈说。 她受不了他胡搅蛮缠的行为,直接问道:“在10点左右,你带他去了离他房屋很近的一栋屋子,用房间里的剪刀杀了他,再在11点之前回去,太过紧张,以至于没注意到晚上不睡觉的燕文雪。” 燕文雪撇嘴:“我不是不睡觉,是不用睡。” 祝慈让她别打岔,看着钱楷惊恐的脸。 他的面色铁青,手捂着头,一点不敢抬起头来,缩成了一小团。 薛雅茹本来还是呆呆的,听完了祝慈的话,突时手舞足蹈地站起身,又哭嚎着跑走了。 飞快,远远地没有踪迹。 只一时不见,就看不到人影了。 众人没有人去阻拦她,只剩祝慈和钱楷还在对峙。 逼迫了钱楷许久,大家也看了许久,燕文雪的注意力却全都在童乐禧身上。 童乐禧目视,右手还紧握着左手臂,掐得死死。 但是感觉,她有一丝高兴? 燕文雪斜眼,内心腹诽,这人,难以琢磨。 钱楷最终坚持不住,败下阵来。 他脸上的红蛊形成一条一条黑色,把脸分割成一块又一块,在雨水的衬托下仔细看去,比薛雅茹和童乐禧身上的都还多,因果着实深重。 “是,是我杀的,是我杀了他,我拿剪刀插进他的心脏,用了我最大的力气!”破罐子破摔后,钱楷彻底疯魔,“杀人又怎么样!这是副本,又不是现实,难道还有警察来抓我!” 他承认了罪行后,祝慈收回刀,表情漠然:“别的副本倒无所谓,这个副本可不同。你杀了叶阳,他俩本就和村民有所牵扯,两人都是村长的‘朋友’。而你,和踏入副本因果中的人同样产生了因果,你杀了人,薛雅茹咬了你,你们才会同时出现红蛊这种东西。” “因果轮回,你出了因,她还了果,因果如丝线缠绕你们全身,就这么简单。” 钱楷难以置信,他非常努力地想去理解这段话,可是大脑像是被浆糊凝固住了,无法准确地思考。 祝慈看出他这一情况,持续追问:“另外,你作为排行榜上排名第七的人,拥有那么多的道具卡,杀人的方式却是一把放置很久的旧剪刀,你自己一直都不觉得奇怪吗?” 他自然会奇怪,但大脑会一直避开这种感觉。 因为他被同化了。 钱楷现在发怔的反应,和薛雅茹一模一样。 鲁军听了半天,已经听不下去,打断开口:“喂,怎么回事,别光想着把我们蒙在鼓里!” “安静,他还没有回答我。”祝慈回头,剐了他一眼。 那一眼居然非常有震慑力,比起燕文雪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吓得鲁军自动闭嘴。 钱楷支吾,说话像卡壳住了,一字一字向外蹦:“不,不,是,剪,刀……道具……” “他可能和薛雅茹一样疯了。” 童乐禧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点点冷意:“不如这样,祝慈,我们把他交给村民吧,杀了人,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行,重要的事他都没说出来,怎么能交给村民?”燕文雪制止。 童乐禧没有搭理她,只是凝视祝慈:“疯子能说什么真话,只会打乱我们思路。” 祝慈知道钱楷说不了任何东西,也带来不了任何情报。 为什么他杀人,只用了随手取到的剪刀? 因为是即兴杀人,不管是和叶阳争吵还是仇恨,总之人一愤怒,是无法思考的。 何况他错漏百出。 他先是隐瞒了时间,再是完全没有和童乐禧串通一气地,震惊地盯着她。 从头至尾,都是童乐禧一人的操纵。 在副本中,杀人能要什么理由,得出这种理由又能有什么意义。 可偏偏,童乐禧就是打断了。 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从钱楷嘴里得到答案。 只是试探,试探童乐禧是否会在这时出声,打断她的询问。 果不其然。 上钩了。 祝慈只是轻扬嘴角,除了面前的钱楷,无人看清她的表情,她说:“是吗,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 塔塔利娜在一旁等候多时,此话一出,她即刻上前,吩咐其他村民,一起把愣神呢喃的钱楷扛走。 燕文雪上去按住祝慈的肩膀,问道:“这可是关键信息,就这么处理了?” “没事的,我们俩做好自己该做的就行。”她眨眨眼,悄悄暗示。 燕文雪懂了,她还得继续完成任务。 玩家现在只剩下六个人了,村民早已散去,只剩他们和村长还有导师待在一起。 村长又打着“哈哈”开始:“朋友们,要不要和塔塔利娜她们去摘些野果,我们这的野果汁水浓郁,尤其在下雨的时候,更适宜采摘。” 鲁军“哼”的一声,他仿若受够了这种麻烦折磨,以及湿哒哒的雨水,他说:“好了,在这个破地方我待烦了,赶紧告诉我们怎么离开这里,不然的话……” 他召唤他的鸟铳,枪头抵在乌兰的脑门,手指扣着扳机。 毫不怀疑,只要没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他一定会一枪打下去。 乌兰面不改色,这里的NPC不像是别的副本中的NPC,都有着非同常人的淡定。 她迎着枪口,说道:“朋友,下雨呢,雨停再走吧。” “砰” 鲁军开了枪,一个红色的空洞出现在乌兰的头上,血液扩大流出。 井妙真语气都沙哑了:“鲁军,你真开枪!你不怕副本反噬!” 乌兰转了转眼珠,打算看到脑袋上的洞,又放弃了,她松开了拐杖,说了最后一句,“啊,朋友”,就仰面倒地,溅起的水宛如一阵浪花。 再没了生息。 “怕什么,”鲁军并不在乎,他用鸟铳挑挑村长乌兰的尸体,“死女人,不肯说是吧,直接死了最好。” 他再次给鸟铳上膛,对准井妙真:“那些村民,我给她们一个一个杀了,她们肯定有会回答我的,怎么样,你要不要做第二个?” 井妙真面对黑乎乎的枪口,愣住了神。 鲁军又哼,他就喜欢看到别人这副恐惧的样子,又转头,扫视燕文雪和祝慈。 这两个女人也对他凶狠过,现在看到他的武器,不敢了吧,用刀的怎么比得上他这个玩枪的! 见那两人对他没有阻止,鲁军料定她俩是害怕了,扛起枪哈哈大笑,边笑边嘲讽:“孬种,女人都是孬种!一直不放屁当我是傻子!我现在去干掉那帮村民,再来听你们跪下来求我带你们出去。” 他大步跨走,肚子鼓鼓囊囊,脚步一颠一颠的,阮梁彦跟在他的后面,低着头,一直不发一言。 井妙真见他走了,喘出一口气:“你们做得对,这时候不要惹怒他才是最好。” 燕文雪嗤笑,她说道:“你不会以为我是不想招惹他吧,像他这种人,若是我想,会即刻人头落地。” “利用他来冲突谜题,才能破掉僵局,”祝慈向她解释,“再耽误下去,雨停了之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能会一个一个污染我们所有人的精神,也可能会让我们剩下的人自相残杀,长久以往因果会让我们都离不开副本,你看看你的手臂吧。” 井妙真有些懵,她撸起袖子。 两条黑色的红蛊已经缠绕在她的手臂上,不是特别繁多,但是漆黑发亮。 她张嘴大叫。 和诺布之间的因果牵扯,一定会带给她红蛊的侵袭,祝慈很容易就猜到了。 祝慈按住井妙真的肩,让她冷静,口吻轻缓:“我们会逃出去的,你还要找你的女儿呢,一定不能把思想交托给它。” 井妙真平复了一下心情,想到了自己女儿,就像有个支撑。 “情绪起伏过大,会导致精神崩溃,像薛雅茹那样。”燕文雪看得很明白,她点出重点。 三人商量一番,还是决定先回到房屋里去。 童乐禧站在一旁,她没有参与任何讨论,满面阴郁,但一切都尽收耳中。 第42章 深山有红蛊(十一) 大祭司的屋子,还是得再去一趟,那个因果表格,可能会有新增的东西。 没想到不用祝慈去,燕文雪自己就找过来了。 她敲了敲门,开门后带着雨水钻进了祝慈的房间,再赶忙合上,阻隔外面窥探的眼神。 燕文雪拿出口袋的打印纸,说道:“看,大祭司的笔记,我又偷出来了。” 祝慈想伸手去拿,她把手往后一缩,举到后脑勺说:“拿情报来,有来有回,合作不难。” 现在能有什么情报给她呢? 祝慈沉思,鉴于眼前的人相对靠谱,所以她也给出了深层的秘密——对于蓝翎花的猜测,但没有暴露狄丽拜尔的存在。 这一下让燕文雪有了新的思路,蓝翎村的象征就是蓝翎花,而村中之所以因果繁重,是因为不种此花。 燕文雪说:“马上我就去四处找找。” 祝慈点点头,没有提到花田的事,有些秘密还是隐瞒了更有利。 “这两次都是你先提供,作为交换,我先会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燕文雪平日不爱笑,此刻竟然弯起眼角,相貌比之以往更动人,“大祭司的笔记本上,已经没有你的因果了。” 祝慈心一惊,接过打印的纸细细查看。 “祝慈,德雁镇居民,和其他人的因果关系:无。”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胸口的蓝翎花? 她又接着别人的因果关系栏往下浏览。 “薛雅茹与乌兰成为朋友。” “叶阳与乌兰成为朋友。” “井妙真夸赞诺布,诺布提醒井妙真,二者联结。” “钱楷杀了叶阳,犯下杀因,薛雅茹咬了钱楷,二者联结。” “阮梁彦对童乐禧付出后果。” “鲁军杀了乌兰,犯下杀因。” 祝慈心有疑惑,她问道:“你不觉得有问题吗,钱楷杀了叶阳,和薛雅茹咬他,之间怎么会联结呢,两人并无关系。” 燕文雪指着那一栏,表达了自己的猜想:“你看前面,姓薛的和姓叶的都是乌兰的朋友,而钱楷,相当于是间接与乌兰牵扯上关系。我目前认为,因果论就是和这帮村民有所纠葛才会产生。但是让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童乐禧会掺和其中,你也是,姓阮的也是。不过你的已经没有了,好事情。” 燕文雪的说法一针见血,引得祝慈重新审阅,发现确实如此,若是没有童乐禧这一异常,那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有一件事,我得先告诉你。”祝慈垂眸。 随后,祝慈毫不隐瞒地,把自己如何进入副本,和童乐禧的手臂红蛊之事,全都告诉了她。 听得燕文雪满脸震惊。 “这,完了,一开始,我就全都想错了。”她紧咬了下唇,面色凝重。 “一开始?” “这不是个普通的困难副本,祝慈,”燕文雪已经下过无数个困难副本了,这还是她第一次有些后怕,“在副本的每个难度之中,都会有一个隐藏款,就像你买鸡蛋,不小心买到了双黄蛋一样,简而言之,咱们中奖了,这个副本就是隐藏。隐藏款要么是非常好过的副本,要么是超乎想象的困难,有时候,它会印照着这个游戏世界的规则。你知道规则吗?” 祝慈知道,在上一个副本,叶清清有提到过:“游戏中难以逃脱的,必须的命运。” 燕文雪摇头:“是除了规则武器以外的,必须命运。我从不下地狱难度,因为地狱难度中有太多规则,只要受到限制,不仅道具卡难用,精神也难逃脱。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姓钱的杀人是用剪刀了,因为规则精神污染了他,强迫他们使用最原始的战斗方式,所以姓叶的才无法抵抗。只要不是地狱难度的副本,应该是亿分之一的概率才能在副本中碰到规则的,怎么偏偏就被我撞上了。” 燕文雪懊恼,伸手指着她:“而你,竟然是被RM引诱进来的!” “什么意思,RM,引诱了我?”祝慈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飘忽。 “童乐禧就是RM,她诱使你进入这个副本。不然怎么解释她和这个村子之间的千丝万缕联系,怎么解释只有她能和玩家染上因果?” 祝慈否定了这个说法:“不可能,她现在是很奇怪,但我不认为她是RM,她绝对是个人类。” 燕文雪昂起头,直视她的眼睛:“你如何肯定?” “直觉。” 这词说得燕文雪哑口无言,她半天才蹦出一句:“有时候你也挺盲目的。” 暂且搁置了童乐禧是RM这个话题,祝慈回想她刚才所说的话,说道:“你说亿分之一才能碰到规则,但我已经碰到两次了,而且第一次碰到的时候,副本里有个同伴说,她在新手副本中就遇见了规则。” “新手副本只是游戏的警告,如果出现规则,那只能说明这是主神在流转。不过你遇见了两次……你还真挺倒霉的。”燕文雪眼中流露出一丝同情,往后撤了撤,更多的是想远离。 祝慈眨眨眼,倒霉是体质,习惯就好。 鲁军此刻应该在村中大杀四方,不过暂时没听到什么枪声,倒还显得附近很是平静。 燕文雪表示要先回去了,她打算在商城里购买一些小道具,防止精神崩溃,并且劝祝慈也去买一点。 精神类的道具属于思想卡了,思想卡过于昂贵……祝慈想到自己瘪瘪的积分,叹了口气。 待到燕文雪离开她的房间,注意到隔壁童乐禧的房间有了一点细微的动静。 她假装打开了大门再关上,轻跳上房梁,掩盖了一下气息。 隔壁房间的门开了一条小缝,一只眼珠子从缝中显现出,左右摇转。 最后定睛,直直盯着祝慈的房门口。 确保房门外不再有人,童乐禧从中出现,把耳朵贴在祝慈的房门上。 这样持续了起码有半个小时。 再鬼鬼祟祟地回到房间里去。 燕文雪从房梁上跳下,离开了这间房屋。 童乐禧的状态,要全部记录下来,这是她和祝慈约定要交换的情报。 夜雨湿淋,浇透整片村落,村子寂静、孤廖,阴暗的环境之下,埋藏极致的危险。 按照诺布的说法,雨再下明天一天,就会彻底结束。 “到雨停时再离开” 村民们都是这个说法。 雨停的时候,真的能离开吗? 一阵狂妄地大笑打破夜晚的沉默:“哈哈哈哈!都躲起来了吧,胆小鬼!有种出来,和大爷我的枪炮比试比试!” 祝慈从窗户向外望,大雨之中,鲁军站立路中,捧着肚子,拿着鸟铳指天,而阮梁彦跟在一旁低着头。 鲁军不知道已经杀了多少个村民了,道路中已经看不到人影。他对着周边的房子各开几枪,没有子弹的限制,简直是为所欲为。 他若是杀得不尽兴,是不是要把玩家一个一个拽出来? 鲁军的脸上还没有出现红蛊一类的东西,可能只是结下杀因,没有得到后果。 只要果的那一方进行干预…… 正在思考之时,房门被敲响了。 祝慈打开门,外面是一脸欲言又止的童乐禧,她见门开了,说道:“可以进来吗?” 祝慈侧身。 童乐禧坐到房间的板凳上,表情很是纠结,她小声地发问:“祝慈,我这两天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感觉你和那个第二名走得很近,而且有些事情都不告诉我。”童乐禧抬眼看她,说的话带上了一点委屈。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事吗?”祝慈其实不喜欢演戏,即使是被戳穿了,也不太在乎,语气带有了一点强硬。 童乐禧听了,有些无措地左右转眸,说:“不是的,我没什么想知道的,我只是觉得,我们是朋友,我不喜欢你瞒着我……” 你就没有隐瞒的事情吗? 想到自己最当初那么信任她,进了副本也一直帮她,可是她居然欺骗自己很多次,还私下做出各种小动作。 现在反而来质问自己。 “童乐禧,你是人类对吧。” 这是一个肯定的问句,祝慈并不觉得自己判断有误,但燕文雪的那一番话对她有所引导,不自觉地就问了出来。 童乐禧惊讶地看着她,点头如捣蒜:“是啊,我不是人,还能是什么?” 还能是RM。 祝慈深吸气,说:“没什么,我随便问问的,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童乐禧见已无话题开展的机会,只能起身。 踏出房门,她还想转身再说点什么,房门被重重地关上,差点砸到她的脸。 对着关闭的房间默了许久,她才回去。 祝慈趴在窗台上,撑着手肘看着窗外,鲁军的大肆叫嚣没有引起任何村民的围观,反倒是他自己气急败坏,想要随机找个房屋进去杀人。 在鲁军按耐不住之时,异变突起。 阮梁彦头压得更低,撞在鲁军的身上,好似站立不稳。 鲁军一脸气愤,口中怒骂,拿起鸟铳对准他的脑袋。 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 阮梁彦手上拿着一把小刀,像是削水果用的刀具,插到了他的肚子。 他跌坐在地,不可置信,手慢慢摸上肚子。 祝慈瞪大了双眼。 红蛊密密麻麻,比起之前所有的人身上加起来还要多,在鲁军的脸上攀爬,覆盖,直至全身变成一团黑亮。 第43章 深山有红蛊(十二) 整张脸上,一丝五官都不再拥有。 鲁军跪倒在地,双手从肚子摸上了自己的脸,露出的手臂也凝结成了黑色,没有一点皮肤表层。 祝慈见此情状,把身体躲到了一边,尽量不显露出,只是在角落中观察。 鲁军被阮梁彦刺杀后,他的因果全部反噬,以至于连脸都看不清了。 阮梁彦一脚踢开掉在地上的鸟铳,反手拿刀,从鲁军的肩膀处用力捅入。 鲜血和红蛊融合,形成了诡异的红黑。 他拔出刀,一脚跺上鲁军的头,狠踹了好几下,又换脚一踢,打落了几颗牙齿。 “这样的日子好过吗?”阮梁彦神色阴暗,低沉着声音。 鲁军浑身的疼痛难以支撑他肥壮的身子,趴在了地上,抬起眼:“你,你个……” “问你话呢!”阮梁彦踩上他的头,深深地埋进混着雨水的泥土里,“感受到了屈居人下的日子,怎么样,好过吗?我曾经也是公司的二把手!凭什么就偏要听你的,死肥猪。” 阮梁彦无尽的怨言在此刻宣泄,从游戏开始之初,到如今能扬眉吐气,这种日子他过够了。 雨水会放大人的狭隘。 鲁军此刻已经像是一个黑团,红蛊吞没了他的全身,没了鸟铳的他只能任人宰割,任由曾经依附他、看不起他的阮梁彦在他的身上随意践踏。 而他的内心,也在被逐渐吞没。 鲁军杀了那么多村民,阮梁彦只用一刀,直接刺激出所有的因果轮回。 可是阮梁彦的因果,只有一个,就是和童乐禧名字并排而出的“对童乐禧付出后果”,与村民毫无相关。 童乐禧,又是她。 祝慈想到了昨天晚上,她在家门口与阮梁彦所窃窃私语。 这之中,她操纵了多少? 终于,阮梁彦停止了攻击,黑暗中,村民从房屋里走出,慢慢地围过去。 把他们两人包围在中间。 祝慈瞪大了眼,因为她看见乌兰,站在人群中。 她不是被鲁军当着所有人的面枪杀了吗? 即使在刷新副本时NPC和RM都会重启,但是在同一副本中,死亡就是死亡了。 连上个副本作为RM的杜鹃都不能幸免,而在这个副本中,仅仅是NPC却立刻复活。 乌兰抬起拐杖,跺了两下地面。 周围的村民上前,抓住鲁军的腿进行拖拽,拖出一条宽阔的印迹,往后山而去。 又是往那个祭台的方向。 钱楷的结局应该也是被她们送到了祭台之上。 鲁军肥硕的身躯扭来扭去,但始终无法脱离掌控,他的身上还有各种伤口,红蛊从嘴里侵蚀到了内部,让他再也无法发出声音。 临走之前,阮梁彦取走他袖臂上的那张道具卡。 吸附在自己的上面。 一把鸟铳出现在他的手上。 “现在,这是我的了,以后,所有人都得依靠我了!”他对天猛开几枪,仰头学着鲁军的样子大笑。 12点,雨停了,泥地被冲刷,原处人影不见,好似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 祝慈躺回床上,闭上了眼,但心神不宁。 剩下的玩家,除了疯了的薛雅茹,还有五人。 而明天是最后的雨日。 今日早上倒是祥和,祝慈睡到了9点,也没有人打扰,诺布早已送来了早餐,童乐禧正在餐桌前一口一口地吃着。 见到她醒了,童乐禧高兴地招手:“快来坐,今天的早餐有肉包子,是村民们自己包的。” 祝慈随手拿起一个,塞到嘴里吃完,便出了门。 童乐禧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喝了一口汤。 祝慈去了后山的祭台,那里只有之前留下的盖在叶阳身上的白布,湿哒哒地扔在一边的泥地上。 树丛中霎时传来一声不平常的风动。 祝慈速度很快,抬手一刀,削掉了几片树叶。 “出来,我不重复第二遍。” 树丛里的风停了,倏地,又动起来。 声音越来越近,林中也显现出一个人影在地上爬行的轮廓,那是长发垂地,满身泥泞,口中发出不明吼声的薛雅茹。 “你怎么在这里,那些村民竟然没把你抬到祭台上。”祝慈奇怪,得了红蛊的人,按理来说,并不能幸免。 听到“祭台”两个字,她明显触动了,咕噜咕噜地吼声从嗓子深处发出,像在警告。 本以为她已经疯魔了,没想到还能听得懂人说话。 是害怕自己躺上祭台,还是害怕听到那个爱人消失的地方? “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吗?” 祝慈觉得,她应该还保留一点神志。 果不其然,听到这个问题,薛雅茹止住了低吼,两手撑着地面,宛如猫科动物一样脚尖点地,腹背拱起。 满脸的戒备外加无措。 祝慈不打算接着问下去了,她已经不会说人类的语言,想必再问也没有意义。 雨水被屏蔽了一小块,狄丽拜尔犹如魑魅,带动一阵清风,飘到了祝慈身侧。 祝慈看着她,而她却径直向薛雅茹的面前走去,拿出一朵蓝翎花:“要到时间了,雨停的时候,记得去找她。” 薛雅茹目视她手中的花,眼神渐渐变得空洞。 随后,她上肢撑起,站直了身子。 掉头向树林丛中走去。 祝慈忍不住发问:“她去哪?要去找谁?” 狄丽拜尔比出“嘘”的手势,和之前那次相同。 她将手上的花与祝慈胸口的那朵交换,小心收起之前的花,说道:“你很聪明,会想明白的。这关乎了世界的意识,我不能宣之于口,只能在你面前稍微展现一下。” 祝慈轻咬唇,她说:“这样的展现,是有危险的,对吗?要是会受到惩罚,你就不要再提示我了,我自己可以找出逃脱的方法。”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会有事的。”狄丽拜尔拨开被雨水淋湿粘在她脸颊的头发,擦了擦她眉角滑落的水,“有一件事你要记住,很多时候引路的不一定就是朋友,青蛙祈求你的帮助,也可能是因为它需要解除自身的魔咒。” 这话说得倒是云里雾里,还未待祝慈好好深究,狄丽拜尔的身形已经转瞬不见。 引路人。 祝慈想起昨晚燕文雪和她说的话。 她是被童乐禧引诱进来的。 难道童乐禧是什么引路人,要自己陪她进这个副本,是为了解除身上的红蛊。 可是最开始,她确实是这个目的,自己也是这么同意的。 但是,若是青蛙想利用公主,转移魔咒,自己变回王子,只留公主一人在井底之下呢? 下山回到了村落内,祝慈去找了燕文雪她们居住的房屋,敲了许久的门也没人应,两人都不在家。 燕文雪一直神出鬼没的还好说,井妙真去哪里了? 塔塔利娜头顶着藤盆出现,对着祝慈鞠躬:“客人,你在找这两位客人吗?” “没什么,我随便转转。”祝慈收回敲门的手,偏过头去。 “那就好,她俩早上都不在,诺布说,她们早饭都没吃,你要是专门来找她们,可就跑空了。”塔塔利娜非常有礼貌地解释道。 不想长时间的和村民搭话,她说:“知道了。” 可是那个NPC死而复生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可要是拿去问小创,那就相当于白问。 兴许能从其他的NPC这里探听到什么。 抱着这种想法,祝慈不经意地开口:“你们村长昨天还好吗?” 塔塔利娜眨了下眼,说:“她好得很呀,昨晚还吃了三大盆饭,难为你的关心。” 那看来昨天晚饭之前便复活了。 “客人找村长有事的话,我可以代为转告,或者带你去。” “没有。”祝慈撂下两个字便走了,不顾塔塔利娜*在背后的目光。 为了减少和这里村民的关联,她现在连说话都变得简洁。 燕文雪此时正在蹲守。 她自从昨天离开祝慈屋子发现童乐禧的一系列举动后,决定直接守在屋外,有任何突发情况都能第一时间察觉。 虽说每天只用睡两个小时,可就算几天不睡觉也不会有很直观的疲倦。 早上9点,观测到祝慈离开家后,她就偷偷绕到房屋顶上。 祝慈前脚刚走,童乐禧后脚就出门了,顺着她离去的方向跟踪。 燕文雪也匆匆跟紧。 三人就这样保持了一段距离之后,祝慈在后山的祭台前停下,而童乐禧则躲在了树林中,顺着风吹的声音站在树后。 燕文雪更是直接爬到了树顶。 目睹了祝慈和疯掉的薛雅茹对话,一个没见过的女人横在当中。 这女人,应该没有在村里现身过,燕文雪想,否则她一定会有印象。 童乐禧见到那人后,手指却捏碎了树皮。 表情愤恨。 那个女人一席长发,站在雨中却完全没有被水打湿,身着当地村民的衣服,头上挂满银饰。 她先是对薛雅茹说了什么,再凑在祝慈的耳边,轻声说着。 再用手摸上了她的脸,两人关系很是亲密。 那个女人没说几句,便消失了,似如一股流烟,飘散在空中。 消失之前,她往童乐禧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那一眼中,燕文雪感受到了强烈的危险气息。 童乐禧更是承受不住,瘫软倒地。 直到祝慈下山了,她还没有缓过神。 第44章 深山有红蛊(十三) 看来祝慈身上,还有不少秘密。 不过,燕文雪清楚在这个世界中,隐瞒一些东西来明哲保身是非常有必要的,她并不觉得祝慈的举动有错。 只是童乐禧,和那个女人之间又有什么关联,以至于胆寒至此? 许久后,童乐禧才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湿透的衣服上黏住的尘土,平缓了气息。 随之往山下而去,她紧随其后。 下山后,童乐禧并没有往村落中走,而是接着上了另一座山,燕文雪观察四周,那是大祭司的住处所在。 这条山路难以攀爬,第一次在这条路上碰见童乐禧和祝慈两人时,她们就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 现在童乐禧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 她爬了一个小时,休息一会,再迎着雨向左转,掀开树叶露出一处山洞口。 走了进去。 燕文雪赶忙跟上,但是山洞里却没了童乐禧的踪迹。 只有洞内的一处壁面前的地上,还有残留的水渍。 她戴上了一副探测手套,伸手摸上那块壁面,带着些劲摸向凸出或者凹陷的地方。 探测手套在某一处发出亮光,还没待反应过来,脚下的地面开启。 吞没了站在上面的人,又归于原位。 祝慈穿行在街道中,与拖着身躯宛如提线木偶的阮梁彦碰了正着。 阮梁彦拎着鸟铳的枪头,在地上拖行,划出滋啦的金属声,眼神没有聚焦,与她不足五尺的距离。 没想到他看到了祝慈,只是从身边擦肩而过,并未发难。 祝慈倒是叫住他:“站住。” 阮梁彦停住了身形。 她转过头去,手持枪支,对准他的脑袋:“你为什么没有被红蛊感染?” 薛雅茹只是咬了钱楷都被感染了,他可是本就有因果,又直接刺伤了鲁军,却一点红蛊的痕迹也无。 阮梁彦听了这话,把头一点一点扭了回去,快偏成了一百八十度,盯向祝慈手中漆黑的枪口。 “大祭司大人说了,我不会拥有红蛊,因为我将成为她的祭徒。” “大祭司,她何时……”祝慈突然想到,难不成是那天晚上,童乐禧跟他说的话。 “我只要成为了大祭司大人的祭徒,我就不会再处在游戏之中,就可以超脱六界之外,永不踏入轮回,不老不死不灭!”他把鸟铳高高甩起,一把握住枪把,对准祝慈。 一声枪响。 祝慈的绝对制服卡发动,躲过了鸟铳的子弹,绕身跳到他的背上按倒了他。 用手枪的底端打昏阮梁彦,再起身拽起他的衣领,拖回了他自己的房屋。 阮梁彦和鲁军居住的屋子有着呛鼻腐臭的气味,祝慈检查了一遍自己全身,确认没有红蛊的痕迹,这才放心。 看来是蓝翎花发挥了作用。 等到雨停后,大祭司绝对还会来到村里。 她坐到一旁的板凳上,等着天黑。 三天前红巫会的当晚8点多下的雨,现在已经临近7点,天色暗沉,风云之内藏匿着暗潮涌动。 童乐禧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外面找寻祝慈。 “祝慈,你在哪,快出来,我有很紧急的事情要跟你说!” 她的喊声不绝于耳,祝慈只当做听不到,盯着昏迷的阮梁彦,只要有清醒之意,就再打晕。 童乐禧的声音越来越焦急,嗓子喊到撕扯,语气中带上了一点胁迫:“祝慈,你再不出来,燕文雪会没命的。” 燕文雪?这人做了什么。 祝慈前倾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但还是面色不崩,现在急着叫她出去绝无好事,起码,等到雨停…… “祝慈,我知道你在附近,即使狄丽拜尔会受到主神的处罚,你也要躲起来吗?” 童乐禧俨然站在雨中,雨水淋湿她的头发,红蛊显现,黑色印记如蛇蝎缠绕她的脸庞。 她竟然,知道狄丽拜尔的事。 听到这,祝慈彻底坐不住了,她不想自己的所做所为连累那个人,在这个世界中,处处给予她善意的那个人。 推开屋门,雨水淋贯全身,而童乐禧立于道路中目视她,勾起嘴角。 “你不要怪我,祝慈,我没有办法,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就会死。怪就怪那天,你进了我的家门。”童乐禧边说,边往后退,将她引到雨幕之下。 祝慈眼瞅她的举动,说:“我已经出来了,要怎样都随你,狄丽拜尔和燕文雪在哪?” “她俩?嗯……燕文雪大概早就死了,狄丽拜尔,估计正在受罚吧,”童乐禧笑容咧大,“关心她们,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 村民不知何时围在了村落入口处,乌兰敲响了三下地面,众人和上次一样,高举一只手越过头顶,另一只斜横放于胸,虔诚下跪。 “恭迎大祭司。” 大祭司分开人群,向着祝慈的方向走来,身边隐约还跟着两个人。 直到走近了,才显出两个人影的样貌。 那是穿着当地蓝紫色服饰的,薛雅茹和井妙真。 两人的眼神和阮梁彦如出一辙,被红蛊所控制,和那帮村民并无二致。 她俩走到位置,单膝下跪,对着大祭司行礼,村民们异口同声:“红巫大人甘霖雨露,因果轮回。” 大祭司晃动手上铜钱彩绸的权杖,每晃一下,雨就小一点,最终所有雨点消失在天空中。 童乐禧的声音在她的背后传出,离得极近:“现在你该怎么办。” 祝慈斜眼瞥了一下童乐禧:“你想要什么?” 她走到大祭司的那边,说:“你也看到了,井妙真只是沾染上了一点点红蛊,就没有办法再逃离这里。你能选择的结果只有两个,一是祭台,像叶阳他们那样,二是成为祭司大人的祭徒。祝慈,我是为了你好,你逃不出去的,我给你选择的机会,保证不会让她们为难你。” “所以她们两个选择成为祭徒?” “可以这么说,”童乐禧撩起头发,把雨水抖落,“拥有红蛊之人将会永远摆脱不掉这里的因果轮回,而大祭司是女性,所以女性可以选择成为祭徒,在这里生活。男的就没那么好运了,比如……” 她一抬下颌,几个村民闯入阮梁彦的屋子里,把他拖出来,往后山去。 “比如他,想选也不可能了,只能献祭。” 童乐禧指挥完,继续对祝慈循循善诱:“但你不一样,祝慈,你现在身上没有红蛊,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特别的,所以我才选中了你。只要你愿意选择成为祭徒,你将会直接成为下一个大祭司。” “不用再在副本中奔波,经历死亡的威胁,在这里拥有永生不灭的能力,不好吗?” 祝慈笑了,眼底却没有笑意:“听起来不错,什么不老不死,获得永生,非常诱惑的条件。这么好的工作,怎么原来的大祭司不想做了呢?” 童乐禧一怔。 祝慈转着手上的枪,绕到大祭司的旁边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副本的秘密我解开了一部分,想不想听听看?就先从红巫开始说起吧。” “大祭司只是红巫的媒介,这个世界由红巫管理,祭台上面的人会被献祭给红巫,也就是死亡。而大祭司只能每天在她的笔记上记录下因果,以及为到来的游客降下象征因果的雨水。红巫可以是不同的RM,而大祭司只是一个普通的NPC。” “有一天,她厌烦了这一切。” “她在副本开启之时,对其中一个感染红蛊的人说,只要你能找到我的替代,我就放你彻底离开。那个人对于自己能获得的机会开心不已,回到了派乐康克,甚至决定违抗大祭司的命令,不想再回去。没办法,大祭司只能让红蛊显现,警告她必须归来,那个人便害怕地做出了选择。” “她选择的那个人按照期待,成为了最好的替代品。” 祝慈说完这些,又接着道:“可是那个替代品,不知道怎么,得到了这个副本中红巫大人的庇佑,因果全都消除,连最初的诱因都没有了。” “什么,她的因果全都不见了?”童乐禧难以置信,问向大祭司。 大祭司叹了一口气,说:“你佩戴了蓝翎花,那是红巫大人给你抵消因果的道具,只有她才有蓝翎花田。” “没有因果,就和这个世界没有联系,那我请问,你想让我这个替代品怎么替代你?”祝慈微扬下巴,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我本以为,童乐禧会骗过你,取下你的花,看来她并不是那么有用。”大祭司扬手,抬起权杖,红蛊蔓延上童乐禧的脸颊,黑色若隐若现,变为暗淡的深红。 红蛊,本就该是红色的。 其他村民漠视这一切,童乐禧不住求饶,她痛苦地跪地匍行,爬到大祭司的脚下:“不要,祭司大人,不要让我染上红蛊,我还有用,我还可以再骗下一个,我还可以再带很多人来,我总有办法的,求你,我不要成为祭徒!” 祝慈皱了皱眉,童乐禧的全身已变为流动的暗红,眼珠也覆盖了红色,她侧倒在地,不住地抽搐,手伸向她的方向:“祝慈,救救我,祝慈,我不想……你相信,我,我一开始不想选择你……” “咔” 所有的话都断在了此刻。 童乐禧合上了眼睛,身上红蛊消退,睁开眼起身站到大祭司后侧,和村民一样地跪下:“恭迎大祭司。” 第45章 深山有红蛊(十四) “你对她做了什么?” “只是让她和其他村民一样而已,”大祭司收回手,权杖点地,“不过她也不是那么没用,毕竟将你带进来了。” 祝慈对于童乐禧的离去,带有一点复杂的感情。 那个最初把她当做朋友的天真小女孩,实际上灵魂早就留在副本之中了,后面的所作所为,全都是欲望的驱使。 大祭司扫了一眼村民:“你应该知道她们能复活吧,这个副本可不是一般的困难副本,没有逃生的出路,连那个帮助你的RM我都已经上报了主神,想必童乐禧告诉过你了,她正在遭受处罚。” 祝慈眯起眼睛。 “来吧,祝慈,现在这个副本只剩你一个人了,把花扔了,然后选择成为我的祭徒,我会给你永恒的能力。” 大祭司砸了三下权杖,村民全都趴扶在地,一点头都不敢抬。 她说的要是真的,那其他的玩家除了面前这三个人以外都死了。 既然狄丽拜尔不在副本中,这么多村民围剿她,杀光了都能复活,那么现在想要突破不太容易。 “谁在说我死了。” 燕文雪满身是伤,左手捂着胳膊,血从手臂上面滑落,滴到地面。 见到回眸望她的祝慈,还有力气翻了个白眼。 “燕文雪,你没事!你去哪了?”祝慈赶忙跑过去问道。 “你看我像没事吗?” 燕文雪拔下长戟,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沫,长戟直指大祭司:“我被这帮混蛋坑惨了。” 跟着童乐禧进了山洞以后,她不慎误触了机关,摔进了地下。 那个高度,要不是及时护住了头,不然不会是只摔断了几根肋骨,一定殒命于此。 她用积分兑换了医疗机器大致治疗了自己,在黑暗处扶着墙向前。 在黑暗的尽头碰到的,是一个高耸直上的楼梯。 她往上爬,快走到楼梯的出口处,听到了有人在秘密谈话,便伏地身子。 “甩掉尾巴了吗?” “放心,祭司大人,那不过是个小插曲。现在最要紧的,是这次红巫的RM,一直在干扰我。” “狄丽拜尔吗,她竟然帮助玩家。这事我来办,你专心地做好自己的事,在今晚雨停前把祝慈带出来,我等了太久了。” “是。” “那个燕文雪也挺不错,用她也可以。” “这可不行,祭司大人,那祝慈……” “我只是说作为备选!你管的太多了,连最基础的老鼠都解决不掉,还让人听到我们的对话,我真怀疑你的用处。” “被听到了?那该怎么处理?” “杀了。” 危机在背后浮现,燕文雪往下一滚,刚才待过了地方竖着几根暗箭。 她翻身撑地,长戟挥舞,打落几个补充的箭,再一挑戟,唤出手电筒照亮前方。 塔塔利娜四箭搭弓在弦,顺势待发。 果然被察觉了。 幸亏她躲得及时,那四箭只是射向她的脚边,待她正要回击,却强迫自己定住。 “不可以和她们产生因果!” 这是祝慈告诫过她的,要是正面迎敌,不就入了她们的圈套吗? 燕文雪冲上楼梯,撞开底下的板子,与惊愕的童乐禧双目对视,一个翻身向外逃窜。 塔塔利娜拿着弓箭穷追不舍。 绕了山头几个圈子,直到跑到村子里,才停止追逐,而她此刻早已是浑身伤痕。 燕文雪推开想要扶住她的祝慈,说道:“哼,你们知道我染不上红蛊,就打算直接杀了我,还弄走了管理秩序的红巫,这个副本早就在你们囊中了!” 大祭司手持权杖:“一个两个都是没用的,塔塔利娜!” 一个身影从房顶上跳下,单膝跪地,整个身子都在发抖:“祭司大人。” “滚去祭台,事情办不好的人也不必给再你祭徒的资格了。”大祭司语气轻蔑,不分一丝眼神给她。 乌兰从人群中爬出,挡在塔塔利娜面前:“祭司大人!何至于要去祭台,那会彻底沦落到格雷戴斯的!” 格雷戴斯?祝慈捕捉了这个关键词,那不是人死去后的灵魂之地? 大祭司声音冷酷,一点余地也无:“你如果替她求情,那你也去吧。” 乌兰顿时全身抖如筛糠。 大祭司随手指了薛雅茹,说:“以后你就是塔塔利娜。” 薛雅茹并无情绪起伏,跪地感恩。 眼见几个村民拖走了原先的塔塔利娜,燕文雪一把扯过祝慈,贴近她的耳边:“可能一开始设定的副本最终boss就是红巫,但是红巫现在应该是出事了,副本出口被这个祭司打乱,哪怕找齐了副本真相也出不去,情况不容乐观。” “真相我大概都清楚了,”祝慈小声地分析起目前的情况,“红巫不会出事的,那可是副本里的RM,更何况……我相信她。目前要做的,就是找到她的所在。” 曾经狄丽拜尔告诉过自己,她和别的RM不一样,而且她所做的事都没有脱离规矩,这次一定是那个祭司虚张声势。 “去哪找,现在我们都被困住了。” 祝慈垂眸思索,下一秒她大喊一声,吓了燕文雪一跳:“燕文雪,我们合作吧!” 对面的大祭司听到这句话,挑眉不屑:“日暮途穷,丧家之犬还要负隅顽抗?看来得让你吃点苦头了,不要以为你是个替代品我就不敢动你,就算你不行,我还可以找到下个,下下个!” 村民听到召唤,全都一跃而起,燕文雪横戟做出防备姿势,祝慈唤出道路开辟笔,在地上一划,直接将她推进裂缝。 “去找蓝翎花!” 这是缝隙合上之前,祝慈的最后一句话。 所有村民围了上来,大祭司权杖点地,晃动上面动物头骨,祝慈扶地站起,手拿短刀:“一起来吧,杀光你们这群会复活的怪胎。” 燕文雪捂住伤口,从地上翻身坐起,观察了一下四周。 这附近貌似是大祭司的房屋所在,她怎么会把自己送到这里? 但是现在能做的,只有相信祝慈的判断。 稍微治疗了一下箭伤,燕文雪绕着大祭司的房屋转了一圈,一无所获。 她不甘心,拿着长戟翻挑潮湿的泥土,势必要刨出一个坑来。 兴许那什么花不是真实的,而是埋在山间泥中呢。 “你在做什么呢?”背后一个声音响起,有些清冷。 燕文雪回过身,见到了那个当初和祝慈说话的女人,一席长发飘散,银饰被风吹拂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人看向了她的脚下,说:“你踩到我的花了。” 燕文雪低下头,不知何时,松软泛潮的泥土已经变成了一大片蓝色花田,而她正站在花田中央,长戟的尾端还戳到了一颗摇摇欲坠的花蕊。 “啊。”她连忙跳出花田。 狄丽拜尔蹲下,伸手安抚了一下受伤的花朵,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燕文雪略感输了气势,她昂首,腰杆挺得笔直:“这是蓝翎花吗,我现在需要它,请你给我一朵。” “不可以,这是我的。”狄丽拜尔没有抬眸,悉心地抚平每一片翘起来的土地。 “我必须拿到,既然你不给,那我恐怕要自取了。” “你大可以试试。” 狄丽拜尔停下手上的动作,提了下衣裙起身,面色不善:“逞强的小姑娘。” 只顷刻间,燕文雪便瘫倒在地,她没想到面前这人一旦出手,自己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经过这么多副本,她从未见过这样的RM。 燕文雪咬紧后牙,气愤至极,狠锤了一下地面。 祝慈拼命将她送出来,可她就连这种事都完不成! 狄丽拜尔并不理睬在那边自我怨恨的燕文雪,只一心照顾自己的花田。 燕文雪不打算放弃,她抬起头:“那你能告诉我,红巫在哪里吗,起码,起码我得找到……” “我就是红巫。” 狄丽拜尔开口后,燕文雪彻底丧失了希望。 难道就这么永远陷入这个副本中吗。 和那些村民一样,落得死亡的结局…… 这还是她进副本这么多次,第一次尝试到无能为力的失败。 “求你给我,我不能放弃!她还在一个人面对,祝慈她,她还在等我回……” “什么,你说什么?”她自言自语的话被狄丽拜尔急迫地打断,“你说祝慈怎么了?” 祝慈不停挥动的右手快没有直觉,刚才腰腹被村民撕开的伤口愈发扩大,而被杀死又复活的村民愈加增多。 就算是劈成两半,也可以粘合在一起。 她的速度减缓,左眼被血液糊住,逐渐看不清前方。 大祭司只是柱动权杖,每砸地一下,都会有一个倒下的村民重新往面前扑。 像永不停歇的机器。 祝慈侧身躲过,一枪打向大祭司,被其中一个村民跳起来挡住,她把村民当作遮挡的人肉盾牌,那些村民倒下后都会哀嚎不已,明显能感觉到疼痛。 但大祭司并不在乎,她一心只想要祝慈死亡,或者求饶。 趁着祝慈不注意,一人从后面偷袭而上,一刀捅向她的左肩。 只差一点,就捅到了心脏。 她开枪打死后面的人,扯出那把刀扔在地上,整个身体由于失血过多站立不稳。 向后倒去。 一个轻柔的怀抱接住了她,熟悉的味道萦绕她的鼻腔,放松了方才紧绷的神经。 是燕文雪吗? 不,不是。 祝慈挣扎着抬起头,向上方看。 狄丽拜尔的脸庞温柔缱绻,飘荡的发丝像是包裹住了她,声音轻缓而空灵:“不要怕,我来了。” 第46章 深山有红蛊(完) “我不怕。”祝慈从她的怀抱中支撑着起来,暗自忍住疼痛,说道:“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谁说我会有事?”狄丽拜尔诧异。 燕文雪此时从后面匆匆赶来,显然已经是用了飞速,手上还拿着一朵鲜艳欲滴的蓝花:“她们,尤其是她!那个祭司!” 有红巫站在这里,村民们不敢再上前杀了她们两个,破坏副本秩序。 大祭司后退了半步。 她佯装镇定的表情却掩饰不住震荡的瞳孔,怎么会这样,明明已经汇报了主神,怎么会不管用! 狄丽拜尔只是抬眸,冷冷地扫视了她一眼。 寒意袭上她的后背,顿时如坠冰窖。 “红巫大人,”大祭司强忍情绪,毕恭毕敬道,“祭台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我没问你话,谁让你开口的?” 一句话,堵得大祭司张不开嘴,狄丽拜尔不耐,心疼地拉过祝慈,检查了她背上的伤口,沉声问:“很疼吗?” “不疼,用了感官消失器了。”她确实用了,但这次并没有那么好运,痛觉没有消失。 燕文雪插入两人之间,对着她说:“花来了,接下来怎么办?” 被隔开距离的狄丽拜尔暗暗不爽,上前一步凑到祝慈身旁。 按照副本的逻辑,此时要么是红巫发布任务,要么是击败最终boss才能胜利,可是眼见目前的情况,似乎还差了一点什么。 祝慈转向狄丽拜尔,而她只是摇摇头。 副本限制,她只能在必要的范围内给出一点提示,而且不能做的太过明显。 否则,祭司再次上报主神,就会让惩罚成真。 祝慈却有了一点新的想法。 没有提示,就是代表了提示。 说明实际需要的逃出成就已经达成,而阻拦这一切的,只有面前的祭司一行。 “若是谜题已解出,那么蓝翎花就是通关条件,不论是说服红巫,还是击败红巫,只要拿到,我们就胜利了。可是迟迟没有通关提示音响起,只能说明,还有关键点我们没有找到。” 祝慈望向燕文雪,示意她先说一些自己知道的。燕文雪会意,她道:“按照主神所说,这个游戏中除了我们平日生活的世界叫做派乐康克,组成各类副本的世界叫做瑞德沃菲尔以外,还有一个名叫格雷戴斯的世界,那是死去的人类灵魂安葬之地。所以我们现在所待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什么副本,而是格雷戴斯的中转站,死在这个副本中的人会被放在祭台之上,送往格雷戴斯。” 格雷戴斯……那是祝愿曾经说过的,父母的坟墓所在,果然排名第二的燕文雪也了解了不少世界的秘密。 “红巫应该只是格雷戴斯的引路人,而这里也只是刚巧和红蛊副本有所重合。所以,你,才该是这个副本真正的boss,而不是红巫。” 燕文雪指向祭司,祭司对她的话没有太大反应,说:“呵,是吗,就这些?” 不对,这还不是重点。 祝慈环视了一下村民,燕文雪的话让她有一种非常强烈的违和感,但又不知从何而来。 她看向了村民中,已任听号令的童乐禧。 她在自己面前变化时,身上的红蛊由黑变红。 说起来,为什么红蛊一直都是黑色的? 祝慈猛地瞪大眼睛,她头脑中灵光一现。 狄丽拜尔一直在背后温柔地看着她。 “当然不止这些。” 祝慈随即补充:“你可不是什么boss,你只是一个普通人类而已,不过,却是这个副本的开创者。” 大祭司表情有了松动。 “说开创者也不太恰当,你和我们一样,进入了游戏,却不小心,被困在了格雷戴斯中转站的夹层中,夹层和原先的红蛊副本融合了。这本来是一个普通的村庄,你却洗脑她们,说你是这里的大祭司,引路人是红巫,而你是沟通她们和红巫之间的媒介。你让所有人成为你的祭徒,包括后面进入的玩家,只要有人不从,你就把她们放到祭台之上,献祭到格雷戴斯。你拥有了能力,但你不甘心,你想要回到从前的生活,你诱使所有失败的玩家帮助你,比如,童乐禧。” “你可以开启与派乐康克之间的传送,可以把蛊术下到人的身上,你不许任何村民种植能够抵挡因果的蓝翎花,不许她们违抗你的命令。其实真正红蛊的副本boss是没有因果的村长,而你,只是一个掠夺者,所以你的蛊才是黑色的。” 只有被彻底同化成村民,才会变成红色的蛊。 祭司撞动权杖,她衣衫摆动,大叫着让村民上前拿下祝慈。 祝慈不慌不忙,接着道:“这场因果雨压根不是你下的,只是你卡在时间之前来到村子而已。” 燕文雪拔出长戟挥舞,有了蓝翎花的她,现在已不害怕红蛊,非常负责地挡在祝慈前面,杀光一个个冲上来的村民。 “燕文雪,瞄准那个祭司的权杖,那是不属于她的东西,打碎掉!” 祝慈躲在后面喊,大祭司听到,咬紧了后牙:“都给我上,一个不留!” 有一些村民还有些惧怕红巫,但是大祭司的权杖砸地,她们就如同疯了一般冲上。 燕文雪身手非常迅速,她一甩戟,直接压倒一片人,灵活地塞进人群的缝隙,直取大祭司的权杖。 大祭司已坚持不住,退倒几步,她长戟竖劈,砸烂了上面的动物头骨。 一滩黑水流淌在地。 所有村民停住了动作,像按下了时间暂停键。 大祭司面色惊恐,她趴在地上疯狂地拼接断裂的权杖,崩溃大叫:“不行,不行!” 村民面无表情,将她围在正中。 几个人一起扯住她的四肢,把她牢牢固定在空中,扛着向后山而去。 献祭。 凄惨的叫声逐渐远离。 祝慈打了个冷颤,原来没有了权杖,满身红蛊的她就会被村民拉去献祭。 机械娃娃音适时响起:“恭喜玩家祝慈解开困难难度多人副本《深山有红蛊》100%谜题,获得积分三万点,玩家燕文雪解开困难难度多人副本《深山有红蛊》70%谜题,获得积分两万三千点。玩家祝慈和燕文雪在副本中获得道具蓝翎花保留,其余玩家商城购买的道具卡保留。” 这次不仅没在副本中获得任何道具卡,连副本里的限定道具卡也没有,便通关了。 看来确实是一个不太完整的副本。 狄丽拜尔揉了揉祝慈的发顶,说:“我要去后山了。” “你要去完成献祭任务吗?”祝慈问道,头顶被轻抚过的地方痒痒的。 “嗯,这个地方现在由我管辖,暂时不能离开。” “那我们还能再见吗?” “当然,只要你在,我就会去。”狄丽拜尔笑颜如花。 燕文雪看了看两人,她平日里没有什么好奇心,但这次确实好奇:“祝慈,你和这个RM是怎么认识的?” 望着狄丽拜尔离去的背影,她回答:“缘分。” “缘分,太扯了吧。”燕文雪抽了抽面部。 燕文雪走之前,给她塞了一张通信卡,表示自己出去了会来找她,不要弄丢,便唤出小创先行离开。 她回房屋找到背包,包里的通信卡一直滴滴作响,接起来,一个透明屏幕立即展开: “祝慈!你去哪了!打你电话也不接!”何方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响彻天际。 “我,下了一个副本,马上结束了,就回来了。” “啊!你背着我们下副本!怪不得不理……”何方卉话还没说完,就被祝愿抢先:“妹妹!你下副本前怎么不告诉我,我一直在找你!” 陈简和于嘉宜也在附和,看到他们几个*人挤在屏幕中,祝慈脸有点热,她说着“回来再说”,便掐断了通信。 深吸一口气,正要召唤小创。 鬼使神差的,她往屋外走去。 面前一人背对着她,和其他村民站在一起,并无反常之处。 那人突然转过了身。 童乐禧眨了眨眼睛,对她问道:“客人有什么事吗?” 祝慈抿了抿唇。 “如果饿了的话,可以跟我说,我去做。”她微微一笑。 “兴许你在这里待着,会比较幸福。”说完,祝慈唤出了小创,退出了副本。 童乐禧偏了偏头,眼角却滑过了一滴泪水。 后记: 在遥远的深山之中,有一个村落,她们代代只有女性,信奉着红巫,并且人人都会红蛊之术。 经常有异乡人闯入她们平和的世界,不过没关系,因为只要与她们有所牵扯之人,都会陷入因果律的轮回。 你可能曾经,走路上不小心撞到过一个人,后来,你手臂上面多了一条伤痕,这就是因果。 做坏事有坏果,做好事结好果。 直到那一天,一个奇怪的异乡人偷了村长的权杖。 她发号施令,把越来越多的异乡人变成村民,村民的人群壮大,村落居住不下,便只能拿不听话的人送去祭台,献祭红巫。 村长能看到,那人身上的因果之重,早已缠绕全身。 那根权杖,却是她永葆自身的利器。 只要权杖不在了…… 第47章 深山有红蛊番外之童乐禧历险记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一个寻常又不平常的下午。 我从小家里不是特别有钱,但衣食不缺,父母会满足我的各种要求,只为图我的开心。 我的人生,从未担心过未来。 但自从来到了这个地方,境遇直转而下,跌到了低谷。 再也见不到的爸妈,陌生恐慌的环境,还有巨大的危机阴影笼罩。 囚笼之中,耳边幻听无数人的哀嚎。 我总是乐观的认为,一切都有解决办法。 虽说只是搬进普通区的单人公寓,可为了不降低生活的质量,从新手副本里摸爬滚打出来的积分被我用掉的差不多了。 想省吃俭用活久一点,只能自己买菜回来做饭。 推开门,我就见到了她。 如一阵清风,飘进了我的隔壁,房间内除了必要的家居陈设以外,没有什么装饰,行李也只剩身上背着的挎包。 她的眉间有一点化不开的阴郁,披散的头发遮挡了紧抿的嘴唇,咬出一点殷红。 愣神之间,她也发现了我。 我听着自己开了口,语气带着佯装的轻快:“你好啊,我是你的邻居,我叫童乐禧。” 我们成为了朋友。 在这里遇见的第一个朋友。 她知道我没有多少积分,在饭点的时候会喊我一起,说实话,她做饭不是很好吃,还带一点糊味。 肯定是个新手,不过我没资格挑。 毕竟我更不会。 一周之后,这种日子我已经过不下去了。 “祝慈!我要去下副本了!” 那天吃完饭后,我凑在刷碗的她身边,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她瞥了我一眼。 “你不害怕吗,很多人下副本后都没有再回来了。” 她有时候很冷静,对于我说的话,表情起伏不大,只是淡淡地阻止了我。 我总是把事情想的很简单。 “怕什么,都过了一个副本了,我差不多摸清了。在这里实在太无聊了,没有积分,就像没有钱,我什么都做不了,你的积分不也快花完了嘛。” 一直以来的任性,使我听不进她的忠告,最终,我在她深邃的眼眸中,离开了家门。 我在副本挑选区浏览了半天、思考了半天,选择了一个困难副本,这个副本的积分如此之多,要是拿到手,她岂不是得承认我很厉害。 到那时,她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买给她,就当是弥补我这几天白吃白喝吧。 只是没有想到,我会沦落到如此下场。 刚开始一切都好,副本里的玩家都很随和,大家都很聊得来,村落中的村民对我也很温柔。 仿佛在旅游一样,仿佛那个囚牢似的游戏世界从未存在过。 这就是困难副本吗,不过如此。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满手鲜血。 那个人说她叫大祭司,她每摇一下头骨权杖,我的脑子就减少一丝清明。 大祭司站在我的面前,夸我很有才能。 “虽然是最早一个染上红蛊的,却是活到了最后的。” 她说,我想不想要一次机会。 一次重来的机会。 我点头如捣蒜。 “带一个人回来,只要她能代替你,你就能活。” 权杖的绸缎晃了眼,下一秒,我就站在自己公寓的门外了。 脚步声愈加接近,我慌张不已,冲进房间,藏进了衣柜。 有人进了我的家门。 那人转悠了几圈,停在了衣柜门前,我害怕地用曾经随手放在一边的扳手抵住,那人拉不开衣柜,便威胁我出去。 我本来不敢,可是那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 如此的让人怀念。 她来救我了。 她还是那副样子,将近一个月不见,眉间的阴雨依然不散,浑身却多了不少沉稳。 她应该是下了副本,否则早该花光了积分。 而不是现在这样游刃有余。 我起了一个不好的心思。 我恳求她,我猜测她不一定会同意,陪一个认识几天的朋友下鬼门关,那不是傻子吗? 但是她看到了我身上的巫蛊印记后,答应了。 代替,我如何能让她代替我? 得趁着她不注意,去找一下祭司。 我借着爬山爬不动的理由,从上个副本经过的秘密通道,直通祭司家地下。 大祭司权杖点地,让我先暂且观察,不要让她发现我的企图。 “如果,如果她代替了我,会得到什么样的后果?” 我战战兢兢地问,大祭司却大笑:“后果?不,是好处,她会成为我的位置,获得不老不死不灭的能力。” 真好啊。 如果是我的话,可能只有死亡这一条路吧。 我一下就没有什么愧疚感了。 能在这个恐怖的世界活下去,不用再惧怕死亡,也许她还得感谢我呢。 回到了山脚,我在原地等待她下山。 那个人来了。 我不记得我说了什么,只记得那个人和我说了两句话。 “不要在我眼皮底下做小动作。” “离祝慈远点。” 随后,就把我推下了山崖。 掉下去之前,我眼中的景色只剩那个人满身飞舞的银饰。 我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会对她好,甚至是副本中的RM。 而我却伤痕累累,拖着一身的摔伤回到村子。 而那个人站在村民之中,冷冷地看着我。 吓得我不敢上前。 为什么只有我那么悲惨? 我没有积分去换治疗的道具,只能再去祈求祭司。 她却骂我没用,被人发现红蛊的秘密,还得她来帮我摆平。 “若是你再这么没用下去,我就要收回你的机会。” 我开始主动采取行动。 有了上次副本留下的红蛊,我在祭台边,故意和阮梁彦还有薛雅茹接触,影响他们的神志。 我隐瞒了一看就是凶手的钱楷行踪,混淆她们的时间线。 但是她,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你为什么撒谎?” “我没有撒谎啊。” 我撒谎了。 她从我身边走过,我听到有什么东西,断裂了。 那是线断的声音。 那些什么所谓排名前几的玩家,我看都一个样,不比我能耐多少。 像排名第七的钱楷,我只和他说了几句话,整个人就崩溃了。 “我不是故意杀他的,是他自己故意约我出去,一时争吵,才……” 他滔滔不绝,我真的很烦。 “别说那么多了,要想活命,就听我的。” “让队伍里那个叫祝慈的女人,受一点小伤。” 有了帮忙的前车之鉴,他同意了。 我只是没想到他那么没用,还没成功,就在第二天一早染上了红蛊。 幸好我还有一手准备。 阮梁彦。 他其实比起那个鲁军更要聪明,我把红蛊之事透露了一点给他,并且告诉他,若不想一直寄人之下,就记得趁机出手。 他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他杀了鲁军。 可她不理我了。 自从那天她彻夜不归之后,我就没有再好好地和她说过话了。 再后来,她和那个叫燕文雪的女人走得很近。 什么意思?第二名更好用吗,比我这个累赘更好吗? 我在房间里,偷听不到她们的谈话。 等到那个燕文雪走了,我才趴在房门外,我想听听她的声音。 那个让我熟悉安心的声音,已经很久没有响起了。 我想和她说话。 我想和她说话。 我想和她说话。 窗户外的繁杂吵闹,阻拦不了我的心。 我敲响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她的语气不是很好,还问我,是不是人类。 为什么要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我当然是人类了,是和她一直生活在一起的,是她的朋友。 直到门重重地在我的面前关上,我才意识到那天断掉的线是什么。 是我和她之间,来到这里之前。 建立起的友谊。 早上我一如既往,喊她吃早点。 她没有搭理我,吃了个包子就走了。 原谅我吧,我的朋友,我跟在你的背后,只是想看看你到底要去哪里。 那个人,那个人又来了。 她和你说话,看起来很亲密,你们好像认识很久了。 但绝对不会比和我认识还长。 我本想跟着她下山,可是另一个讨厌的女人出现了。 她在跟踪我。 我不知道她跟了多久,但我有办法甩掉她。 利用祭司给我的密道。 我又去找祭司了,我其实对于她要变成替代品一事,有了隐隐的高兴。 如果她接替了祭司,得到了这种才能,兴许,她会感谢我。 “蠢货,连个老鼠都搞不定。” 大祭司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我。 她说想用燕文雪作为备选,凭什么! 那个女人算什么!她比不上祝慈一点! 只有她,只有她才有资格! 今晚雨夜结束,终于要实现我的愿望了。 她从房屋里出来的时候,我兴奋不已。 你还是那么的好心,那么的关心别人,只是那个女人和RM出了事,你就很紧张。 很紧张地来见我。 谁知道,你会拥有象征因果的蓝翎花! 蓝翎花原来就生长在大祭司的屋后啊,如果上次我摘了一朵,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我真的很害怕。 在记忆失去之前,留下的是你惊愕的双眸。 你可曾在那一刻,觉得我们还是朋友,可曾在那一瞬,打算拯救我? 我不是故意的,祝慈。 我只是太害怕了。 希望你不要怪我。 如果有来世,我还是想和你当朋友。 第48章 不祥的预感 从上个副本出来以后,祝慈回到了祝愿的别墅。 他们几个人都很着急,尤其是陈简嘟囔着嘴,克制自己不哭出声。 “你哭什么,我还活着呢。”祝慈有气无力道,她真的很累,完全是身心俱疲,根本受不住这些人的连番追问。 于嘉宜拍拍她:“你下副本前怎么不喊我们呢,是不是太不把我们当成一队了。” “不是的,”祝慈解释道,她说了这次事件全部的经过,还有下副本的契机,“我只是觉得,我需要有一个人解决事情的能力。” “哇!”祝愿在桌子另一边趴着大哭,表示妹妹长大了,他好欣慰。 何方卉象征性地给他递纸,自己也演起来了:“是啊,孩子大了,也变厉害了,我的指导也到了尽头了。” “我看你的人生要到尽头了。”祝慈毫不留情地讽刺她。 听着这几个人耍宝,她心里挥散不去的阴雨减弱了不少。 START的大部分统筹协调都交给了彭灵珊,祝愿得空抽闲,去主神那里申请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中。他的手上有两个规则武器,有了他的加入,下副本真的是如虎添翼,偶尔进了燕文雪当初说的不敢进入的地狱副本,也有惊无险地逃出了。 就这样,时间过了半年。 在夜晚的中心区队伍排行榜中,排名最上面第一个高高挂了启明的名字。 START公会也逐渐壮大,慢慢转动起来,成为C区最为出名的公会。 他们在中心区建设了根据地,加入了不少会员。派乐康克的流浪者减少了许多,很多人不下副本,但是加入START成为了专属情报人员。 程卓从商业区回来,捧着刚买的意餐,敲响了会议室的大门。 “请进。” 得到了允许后,他开门进去,把餐盘放在透明电子桌上,说:“副会长,我买回来了。” “谢谢,麻烦你了。”祝愿从椅子上起身,拿着文件走了过来,“我实在太忙了,抽不出空去吃饭。” “我想也是,毕竟第一分队队长一直嚷着要跟你通话。”程卓叹口气,晃着手里的通信卡。 祝愿表情抽搐了一下:“现在吗?” “现在。”程卓点开会议室的透明大屏,接通了视频。 “祝慈呢祝慈呢祝慈呢!” 燕文雪一张脸占满了整个屏幕,眼珠子疯狂转动,上下左右不停找寻。 “不管你怎么找,她也不可能在天花板上。”对于燕文雪仰着头看的行为,他表示无奈。 “我打她的通信她不接,弹视频也不理我,要不是我现在还没出副本,我一定要在派乐康克给她翻出来!” “你这么急着找她干嘛?” “给她看我新拿到的道具卡啊,别问那么多,姓祝的。”燕文雪还是老样子,动不动喜欢翻个白眼。 祝愿合了合眼,为什么喊祝慈是全名,喊他就是姓祝的? 程卓低头,看了看身上一直在响的通信卡,对祝愿道:“啊,第二分队队长也要跟你通话。” “什么?”他有一点崩溃。 “嗯,现在。”程卓不由分说,把通信弹到了同一个屏幕上,透明大屏分成两块,另一边也出现一张人脸。 “祝愿!祝慈人呢!明天就下副本了她死哪去了,我起码找她有三个小时了!”何方卉咆哮的声音传来从显示器中,而站在后方的程卓已经提前捂上了耳朵。 “不是,你们问我,我怎么知道……” 两人异口同声:“她不是你妹吗!” 何方卉眼睛向旁边一斜,仿佛要透过视频看到一旁的燕文雪:“喂,万年老二,不要学我说话。” “谁学你说话了?”她又翻个白眼,“有些人连老二都当不上呢,哦不对,当上了,这不是第二分队队长了吗?” “第二”两个字,她咬得很重。 何方卉气得要命,猛地一拍桌子,吓了在场的祝愿一跳:“你等着,我一定要把你的嘴撕下来。” “某些姓何的人在之前的副本里就说要撕了我的嘴,这都何年马月了,花都谢了重新开了,我的嘴还长在鼻子下面呢。” 这两个人在之前的副本里有过节,他曾经听于嘉宜提起过。 貌似吵得很凶。 以至于到现在还是相看两厌。 “燕文雪,某些,和姓何的,两者不能用在一起吧。”祝愿想缓和一下,所以转移了话题。 程卓的声音冷飕飕地在背后响起:“副会长,还有一个人要跟你通话。” “还来?” 祝愿觉得今天一定是自己的灾难日。 一个很小的屏幕弹出,挤在那两个人之间,陈简弱弱地抱着电脑,问道:“祝慈在哪啊,明天的副本情报我已经整理过了,还得给她看一遍呢,于嘉宜也不见了。” 为什么都来找他问祝慈。 “各位,各位,我妹妹虽然跟我同父同母,但我们毕竟差了五岁,不是双胞胎,没有心灵感应,我也不知道她在哪。”他耐心地说明。 可明显屏幕上几人并不理他,各说各的。 “到底为什么把我分到第二分队,我明明比这个万年老二能力高出不少!”何方卉还在那里气鼓鼓地。 “你那能力放到蚂蚁窝里都找不到,我看你是自我感觉良好。”燕文雪说话一直很损。 陈简夹在中间,堵住耳朵,替自己叹了口气:“何方卉,你就知足吧,我还是第七分队队长呢,怎么想我也不该分到第七啊,这完全是把我当内勤了。” “闭嘴,陈简!” “闭嘴,内勤。”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接着下一轮的争吵。 陈简捂住嘴,眼神生无可恋。 程卓耸耸肩,不过是一如既往的日常而已。 派乐康克有一条虚拟的河流,是主神突发奇想,想给中心区带来一点装饰,才能在传送区边流淌。 祝慈坐在河边的长椅上,望着那条假想的蓝河。 只要不伸手触碰,那就不是幻影。 于嘉宜从她背后走来,两手靠着椅背,轻缓出声:“怎么在这?他们为了找你都快把地翻一遍了。” “反正也不会是什么很重要的事,估计就是明天的副本,新拿到的道具这些。”祝慈闷闷道。 “这不是很好嘛,证明大家都很依赖你这个队长兼会长啊。怎么了,心情不好?”于嘉宜绕过来,坐到她的身边。 她叹了一口气:“已经半年多了,还是没有找到复活卡,也没有一点点能关于离开这里的线索。” 她对于当初和祝愿激情夸下的海口产生了质疑,这样下去,真的能…… “不要瞎想了,”于嘉宜用手肘捣捣她,打破她脑中胡思乱想的情绪,“我相信你做得到,不止我,他们都相信你、追随你。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真的吗,我都不相信我自己,到现在我的个人排行还在20名上下,你和何方卉都已经排到前十了。”祝慈伸手托腮,挑了一下眉。 于嘉宜安慰她:“但我们队伍排名第一呀,更何况START现在扩散之广,不正是说明了你的厉害之处?” 祝慈不置可否。 沉默了半晌,于嘉宜转头,望向那条虚拟河,接着说:“有时候觉得你和你哥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祝慈表示:“可能吧,不过以前在镇上住着的时候,邻居总说我们性格挺像,我自从来了这里,应该变了不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派乐康克徐徐的清风拂过脸颊,带来一点水边的潮湿气息。 河流的特点被模拟到了极致。 于嘉宜提议道:“回去吧,他们这帮人找不到你的话,能把祝愿的家都掀翻。而且明天要去新的副本了,这次只是个挑战型本,解密环节大部分被陈简破解了。” “嗯……” 祝慈含糊地应了一声,答应道。 于嘉宜已经站起来,往回去的方向走了几步。 “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什么?”于嘉宜没听清,回过头问。 祝慈摇头:“没事,我就是,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都下过那么多次副本了,该紧张的应该是副本里的RM吧,最强队伍又要来了。”她随口开了个玩笑。 祝慈低下头,看不清她的面部表情,随即又抬眸莞尔:“是啊,我们是副本里最强的,而且还有哥哥在呢。” 于嘉宜先行回去了。 其实从昨天开始,祝慈的心脏就跳动地比一般的时候快很多。 她刚才想说,不要下这个副本了,不想再找线索了。 放弃吧。 可是望着于嘉宜那张脸,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时间有时快如白驹过隙,又有时慢似乌龟将行。 毕竟这才半年,她本该一直努力下去,本该在副本中追求真谛。 可是总觉得,这个游戏的副本不会给她太多机会。 做这个游戏的人的目的是什么,把全世界都困进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次的副本,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这种想法从前几天开始,就一直浮现在她的脑海。 挥散不去。 “多想无用。” 祝慈拍拍脸,从椅子上起身往前走,越过那条虚拟的河流,河流的河水并没有沾湿她一点衣角,淹没过头的景色也是假象。 人走过一会,又恢复成原来的蓝洋。 第49章 地下废墟城(一) 陈简在屏幕里抱着电脑,缩成一小块,把数据展现在大屏上,扶了扶眼镜道:“明天是个挑战副本,我只把把简介地图和任务要求做了一张表,大家先记下来,省得分开了无法查看。” 于嘉宜对着屏幕念到:“地下废墟城,困难(SR)难度团队竞赛副本,在遥远的未来,地上空无一物,地下城市掩埋,人类的生存将何去何从?” “总而言之,比其他的团队更快杀了大boss,就赢了。”陈简简明骇要阐述。 祝愿说:“这个副本我好像听程卓说他通关过,只要一个团队成功,全员都能逃出,听起来比较简单呢。” “上个副本是地狱难度,解密环节麻烦的要死,可算来点轻松的让我放手活动活动了。”何方卉显示在屏幕的另一角,满脸憋坏的表情,陈简虽然看不到,但他不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有什么必要准备的吗?”祝慈坐在桌子最后,浏览了一遍表,暗自记下大致内容。 “没什么,只要你别乱跑就算是准备了。”陈简摇头表示。 对于容易的副本,大家显然不那么用心,随便讨论了几句就解散了,数据表格发到了每个人佩戴的腕表上,那是祝慈给队伍里的成员配备的集通信视频和文件传输一体的机器,全都连接了陈简的电脑,交流起来会方便很多。 于嘉宜说她要去派乐康克的另一边接何方卉回来,会议室只剩下祝愿和祝慈兄妹两人。 “那我也先回去了。”祝慈向他挥手道别。 “诶,妹妹,”祝愿赶忙喊住她,“怎么一点都不愿意跟哥哥多待呀,你最近总是神出鬼没的,哥哥见不到你很伤心的。” 尤其是别人找不到祝慈来找他的时候,那可真是伤心至极。 “待在一起,有什么要说的吗?” 祝慈的语气有点冷漠,和曾经亲热地喊哥哥的小姑娘完全不同。虽然她自从和自己相遇在游戏后一直如此,但是最近更是冷漠了不少。 祝愿难以接话。 “没什么,就是我俩在一起聊聊天啊,说说话……” “算了吧,明天还要进副本呢,早点休息。” 说完,她便离开了会议室。 只留愣神的祝愿一人在原地。 躺在床上的祝慈辗转反侧,心情不太平和。 她还住在之前的那间单身公寓里,还住在普通区,童乐禧之前的房子一直都没人搬进来,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守着什么。 有什么在悄然改变。 副本挑选区前,启明的五人同时选择了《地下废墟城》副本。 祝慈睁开眼睛,目中所视的是一顶低矮的天花板。 破烂发霉的石墙,潮湿的气息扑鼻,躺在的地方是几张厚厚粗布垫起来的床,枕头也是由一个外套团出来的。 糟糕的住所,狭窄的空间,感觉不到流通的空气…… 她伸出手感受了一下,这次的副本看起来环境很差。 突时,房间顶上角落的喇叭声响起,带着刺耳的滋滋:“集合,集合,五分钟内,都去下行五层。” 给脑中带来了一瞬间的耳鸣。 祝慈拿了几件塞在箱子里的衣服穿,这是副本中自带的服装,颜色很深,虽然有点破旧,穿起来微微透风,但很是清凉。 她出了房门,见许多人在往同一个方向走去。 跟在了人群之后,她排队进到一个宽广,可容纳几十人的手摇电梯。 逐渐往上。 目测是略过了两层,到了目的地。 之前广播中的人说,这里是下行五层。 她偷偷点开腕表,戴上护目镜,查看起陈简给的简表。 有整个地下城的大致地图。 地下城分为上行和下行两部分,上行有七层,下行有十八层,两者的第一层都紧挨在一起。如果这里是下行五层的话,那她自己住的地方应该是在第七层。 下行五层是高耸的直筒形状,建筑了四层围台,中间空出来的那块有一根长长的、滚粗的石柱,约有整个层高的一半,上面站着几个人。 人群松松散散地集中在围台边缘,把整个四层都围满,祝慈站在第二层的人群后面,观察四周,利用护目镜产生的分析与表作对比。 “安静。” 站在石柱上面的人拍了拍手,刚刚还在闲聊的人们全都住嘴。 关于此人的号召力,她感到有些惊奇。 那人一身兜帽衫,围布面罩挡住全脸,身材略显魁梧。站在中央,巡视一番,似在确认人数,或者,找寻某个人。 祝慈压低了自己的帽檐,此时不暴露才是最好的。 柱上那人应该是没找到自己想要的,后撤一步,指指旁边的男人,示意他来发言。 旁边的男人有着一头毛躁的红棕卷发,蓬松凌乱,他自己伸手抓了抓,说:“最近上行的那帮人说,我们这里出了个老鼠,老鼠不大,却能给他们搅个天翻地覆。现在要我们把他逮出来,我估摸吧,大概也就十二层以下那帮人干的。只要不出在我们当中,就没事,要是在我们之中……洪哥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给他挖出来。” 这里回音很大,声音能传遍各个角落。 凝滞几秒,有人带头挥举右手:“为了塞罗米尔的荣耀!” 只一会,便越来越多人加入。 所有人都挥动了拳头,祝慈观察一下,也重复了相同的动作。 开始的兜帽衫点点头,没有说话,做了一个手势。 自称是洪哥的那人接收到,向众人说:“行了行了,散吧,今天依旧是二百一十三队、二十七队去地面,明天是五十六队和五百三十一队,别忘了。” 石柱发出一阵轰鸣,中间有一块巨大的石板突然下降,收拢了站在石柱上的人,再慢慢合并。 人群这才解散。 地下的信号不好,祝慈没法联络到其他队员,只能往上几层去试试。 按照那个红毛的说法,他们每个人都是有队伍编号的,她不知道自己分到了哪一队,于是逮住一个在电梯前排队在她旁边的人问道:“你是哪一队的?” 旁边那人察觉到是在问她,转过身去:“我吗?我是六百四十七队的。” 祝慈高深莫测地应了一声,说道:“你好,我叫祝慈。” “啊,你好,”那个女孩穿着一件兜风外衫,年纪看起来很小,约莫十五岁,她笑了一下,表情和善,“我叫应桐。还没问你是哪一队?” “我是……啊,刚刚跑得太快磕到头了,有点忘了,我好像是三百五十七?还是八百九十一?”她揉着太阳穴,胡乱瞎扯。 “磕到头了,要不要紧啊,我们一共就八百二十个队伍,没有那么多的,你肯定是伤到神经了,要不去诊疗中心看看?” 应桐对祝慈的话深信不疑,上了电梯按了六层,拉着她就要去诊疗中心。 祝慈连忙摆手拒绝:“不了不了,我没钱。” “没事,我借给你,现在这个点二队不在的,去了正好。”应桐非常热心。 她边带祝慈去诊疗中心的路上边说:“如果你想不起来,可以在六层指挥台找到,那里也是发布任务的地方,接了任务能额外获得一点钱,换些好点的东西。我经常在那里帮艾文德尔的人整理资料,还是有点积蓄的。” 艾文德尔,祝慈捕捉信息:“是和我们塞罗米尔一样的地方?” “你这头磕得还怪严重的,这都不记得了。艾文德尔是上行七层的统称,而我们所在的塞罗米尔是下行十八层的统称,艾文德尔和塞罗米尔各有一个管理的王,但是艾文德尔的王统治级别更高。上行一共住了六万人,尤其是第七层,最接近地面的地方,人数极少,住的都是勋贵,哎,这辈子我要是能去往上行的三层以上,妈妈也会为我高兴的。” 应桐双手合十,满眼星星,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诊疗中心不过是六层中稍微大点的房间,门口的塑料门帘上挂着一张歪歪斜斜的牌子,写着:“五层特区诊疗室”。 她把祝慈往里面推,喊道:“就这,快进去,石浩医生,我来啦。” 一个满脸胡子丛生,嘴上叼着一根小木棍的男人从帘子后探出头,说:“小桐?还没到拿药时间呢。” “不是的啦,石医生,我带了个患者来,她撞失忆了,你快看看。” 祝慈坐到了一个斑迹驳驳的塑料板凳上,轻抿了一下唇:“其实我感觉好多了。” “每个人见到医生都会说自己好多了,这不行哦小姑娘,不能逃避治疗。”石浩从墙上拿下一个像喇叭一样的听诊器,一端挂在耳边,另一端直接贴在*她的脑门上。 听了半晌,才取下来重新挂回去。 “脑内都是正常的,神经没问题,如果有东西想不起来的话,那就平时多去熟悉的地方转转,吃点熟悉的食物就行。”他拿出一张电子板,在上面勾划几下,然后拿起扫了祝慈的脸。 祝慈移开眼睛,电子板发出了“滴滴”声。 石浩说道:“好了,发到你的VF设备了,回去记得按次施行,不用吃药。这次看在你是小桐朋友的份上,就不收你诊疗费了。” “哇,石医生你太好了!”应桐扑上去,抱住他的手臂撒娇。 祝慈倒是心存疑惑,VF设备是什么? 正想再借着失忆的由头问问,却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激烈地撞击声,好似把墙砸了一个洞,面前两人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她正要回头看,应桐按住她的身子,语气颤抖。 “二队来了!” 第50章 地下废墟城(二) “二队,二队怎么来了!他们不该是这个点来啊!”石浩吓得低下头,不敢与对方直视。 还没等到祝慈问出二队是什么,却已然感受到自己背后站着一个人。 “喂……” 那人话未出口,她猛地起身抬腿将其扫到地上,三棱刺直指对方咽喉。 三棱刺是她在前几个副本中,获得的一个新的SSR武器,比起西瓜刀好用很多,并且突袭方便。 应桐惊讶地捂住嘴。 “不知道先来后到吗,没看到前面有病人?”祝慈拿着尖端拍了拍那个男人的脸。 他看着那处尖锐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一时慌了神,冲门外喊:“队,队长!” “吵什么,进医院要有礼貌,”一头红棕卷发的男人从帘子外吊儿郎当地走进来,赫然是今天站在石柱上的那个洪哥,他揉揉脑袋,蹲在祝慈旁边,“小妹妹,放了我兄弟呗,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 祝慈手未挪开,斜眼扫视着那个男人:“你怎么也不排队,出去。” “洪哥”吃了瘪,内心隐隐不爽,但面上脾气不显,应桐蹲下来,拉了拉她的衣袖,悄声道:“快住手祝慈,对不起洪哥,她生病了脑子出问题了,您别生气,千万别送我们去十二层,祝慈,快和洪哥道歉。” 石浩也在一旁陪着笑,有人识相,“洪哥”的眉头微微舒展,说:“哎,怎么会呢,毕竟是我兄弟挑事在先,我让他一会给你鞠躬赔罪,放了他吧。” 祝慈依旧未动,拿着三棱刺在那人脸上划到脖子,吓得地上那人咽了口口水。 “洪哥”的表情彻底冷下来,他本来打算不惹在明面,悄悄做了这人。可是面前这人气焰嚣张,实在让他忍不了:“我没什么耐心,不要蹬鼻子上脸,我只给别人一次机会,没有第二次。” “哦,是吗,”祝慈丝毫不为所动,抬起左脚用力踩上地上那人的胸口,瞥他一眼,“我一次机会都不给。” 下一秒,“洪哥”突然发难,抬起手要去掐她的面门,她把左脚转向跺到他的肚子,直接将他踹飞出几米,砸到石墙上,发出巨大的轰隆声。 应桐石浩以及门口站着的几人都惊呆了。 还是第一次有人能把二队队长洪晨制住。 应桐根本合不拢嘴,她“啊”了两下,没说出什么话来,祝慈忽地转头,吓她浑身一震:“走吧,病看完了,回去吗?” 在场几人同时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你太厉害了,祝慈,你怎么做到的,‘砰’‘啪’两下,就把他们两个人打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回到七层,应桐边走边拟声,眼神里充满兴奋。 “真好啊,我要是和你一样厉害,我早就进前五十队,能去上行三层了。” “厉害的人就能进上行吗?” “当然了,”应桐跟着她回了房间,可开心地和她解释,“越有才能的人越能往上,其实那个洪哥,也就有一点点厉害吧,但他很会哄人,把一队队长哄得非常开心,什么好的都给他了,到处惹是生非,害得我们七层以下的都得躲着他们走。” “所以他们到底会来诊疗中心干嘛,看你们很害怕。” 应桐咬咬牙,愤恨道:“六层诊疗中心的负责人是洪晨的亲戚,平时他来,要么就是抢物资,要么就是欺负正在看病的人,让他们把诊疗费上缴给他,大家为了躲他们,不是很严重的大病都不会去治。本来物资就很紧缺,下行七层以下的物资更是少得可怜,要不是石医生人好,会藏起来一些,我,我连给妈妈拿药的机会都没有。” 说着说着,她坐在床上哭了起来,还是个小女孩,内心倒是承受了很多。 她也只哭了一会,缓过劲了,拿袖子擦擦脸:“不能哭了,妈妈说我要坚强。祝慈,你以后怎么办,等洪晨查到你是谁,一定会把你扔到十二层的,他这人不择手段,受了伤要千百倍地还回来,怎么办,祝慈……” 祝慈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说:“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对了,什么是十二层?之前那人演讲的时候也有说过,什么‘十二层以下那帮人’,那到底是什么?” 她有看过地图,十二层以下,包括十二层被标注为禁行区,想要通过还得打开厚重的保险锁,不过每一层都有直通向地面的通道,并不连接。 “十二层……妈妈说,那都是坏到极致的人住的地方,如果去了那里,会被吃掉骨头。”应桐低头,一提到那里,她就很害怕。 是被吃到骨头都吐不出来吧。 “所以,那个洪晨有那么大的权限,能把人直接扔到十二层吗?” 应桐思考一下,说:“那倒没有,只有艾文德尔和塞罗米尔的王才有开启十二层的钥匙,如果他想要扔进去一个人,得有正当理由报告给王。” “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今天谢谢你,应桐,我觉得我已经想起来很多了。” 她很单纯,听到这话,她由衷地高兴:“真的吗,那太好了,看来石医生的治疗是有效果的。” 应桐和祝慈道别,回了七层深处,在黑暗中与她摆手。 她回到房间内,开始找起所谓的VF设备。 床板底下像是有感应一般,发出一闪一闪的光。 捡起来,是一张胸牌。 上面宛如飘动着一层波光粼粼的浮油,触摸按下,两条新消息弹出,一条是刚刚石浩给他的诊疗记录,另一条是一个即时短信,发送于三个小时前。 “救救我。” 没有发信人,只有可疑的三个字,祝慈将VF研究了一遍,里面登录了自己的个人信息以及体感常温,还有每时每刻活动路线。 但貌似仅限于戴上之后监测,毕竟刚才去了五层没有带VF,监测记录便是空白。 看来这是这里的专属交流工具。 她把VF挂到脖子上,决定先去各层探查一下,找NPC打探一点消息。 不过她有一点很在意,就是这次副本的NPC,怎么都让人感觉那么真实。 一条短信又发过来了,还是同一个地址。 “救救我。” 祝慈直接把VF塞进衣服里,不想再看这不知所云的求救信息。 现在紧要的是要抢在别的团队之前,联系上于嘉宜他们,毕竟在团队竞赛副本中,想要使坏心眼的人可不少。 五层的人群大队中没看见他们……兴许不在这个区域内。 她带齐东西,戴上护目镜,点开腕表的探测功能,出门坐上电梯。 听应桐说,想要去下行的五层以上需要提前申请,五层以下不用,她决定先去六层指挥台看一下自己的队伍信息,再从第八层往下。 电梯七扭八拐,上至第六层,沉默地停住。 诊疗中心外被洪晨撞出来的坑洞还在,但是二队的人都不见了,石医生也不在屋内。 越过这一片区域,向前三百米处,倒有个光鲜亮丽的地方,房间门匾擦得锃亮摆在入门口,入目写着“塞罗米尔指挥台”。 未来科技在此刻呈现出真正的光彩,房间的墙壁不再是其他房间一般的硬石构成,而是一种光滑温热,泛出淡淡蓝光的材料构成,智能隐藏灯依照有人的踏入而亮起,离开而关闭。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五彩琉璃桌,随着祝慈的接近,传出曾经那个副本结束后被娃娃音取代的机械女音:“您好,编号231759,有什么需要帮助?” 一张机械椅从墙壁的凹槽处伸展出,滚到了她的身后,仿佛在邀请她入座。 奇怪的编号,熟悉的声音,难道是机械女音退休再就业了? 她心想,坐在了椅子上:“我要查一下我是哪个队伍的。” “好的,已查询,您是六百六十六队的成员,属于后勤部门,具体任务排在十三天后,请好好努力。” “后勤?”祝慈抓住了没听过的点,“我属于后勤部门?” “是的,编号231759,塞罗米尔总共八百二十队,前六百队均属于先锋队,六百队以后都属于后勤部门,负责塞罗米尔的人员做饭清洁,人员添加审查等,非常重要,请好好努力。” 机械女音回答完便熄了桌灯,琉璃桌台闪出淡淡的光芒,再逐级减退。 按照指挥台的说法,那应桐隶属于六百四十七队,也是和她一样的后勤,理所当然,那瘦弱的身板,估计也不能成为先锋。 那个洪晨演讲的时候,可是说前列部队要去地面的。 按照陈简的情报所示,人类如今已经毁灭了大多数,资源缩减非常之多,地面更是难以生存,只能躲在地下,苟延残喘。 每个人可以领到最低限度的配给,其他想要的,包括医疗,都需要用钱来换。 这个指挥台会发布任务,供人们赚得一点钱,没钱的人若是生病,就只能等死。 环境尤为残酷。 还在思绪飞转期间,VF设备响了,一个紧急通话请求弹出。 接通后,里面传出了应桐的哭腔: “祝慈,石医生他,石医生要被他们扔到十二层!” 50-60 第51章 地下废墟城(三) 应桐没说太多,只说让她赶紧来五层,便截断了通信。 这才离开了不到一会,怎么这么快就出事了。 往下行五层赶去的路上,祝慈留了个心眼,将VF系统扔在了指挥台上,机械女音发出“您丢失物品,移动至遗失物品中心”的重复语调。 到了五层的三楼围台边,放眼望去,围台只有她一个人,而中间的石柱上站着几个人,赫然包括了红棕发的洪晨,和倒地昏迷不醒的石医生,以及在一旁默默流泪的应桐。 “祝慈!”应桐发现了她,惊呼出声。 “呦,来了,还挺讲义气的,”洪晨缠了一身绷带,前倾附身,居高临下俯视她,“我现在要把你的医生朋友扔到禁行区去,怎么样,要不要跪下来跟洪哥我磕头认错?” 这里的NPC,各方面的表现都真实的让人烦躁。 应桐不敢直视祝慈的眼睛,她用石浩扫过的信息知道了她的编号,情急之下给她拨了通信,明明是她帮了大家,自己却背叛了她…… 祝慈倒是没有苛责她,无视了洪晨的话,问道:“你没受伤吧?” 应桐意识到是在问自己,指了指自己说:“我,我吗?我没事……” “我让你跪下,听不懂吗!”洪晨意识到自己被无视,狠狠地踩了地上的石浩一脚,他身边的几个二队的成员把应桐架了起来,一把感光枪横在后脑。 “你以为下行是谁的天下?王他不管事,一队又把核心全权交由给我!不要以为自己有点本事就可以为所欲为,我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我就是在这里把他们两个杀了,也没人管!” 洪晨强烈的自尊心作祟,在下行称霸多年,他不允许有人在这个地底之下,忤逆他的做法。 话刚落下,他却突时浑身颤栗,腿抖如筛糠。 三根宛若透明的长线贯穿了他的胸口,位置稍稍偏离了左处,祝慈放下她的三棱刺,上面的附魔道具“核射箭矢”不止威力惊人,还带有麻醉效果,使他动弹不得。 半年的副本经验,她获得了不少非常有用的道具。 一个人影如断线的风筝从石柱上倒下。 应桐有些难以置信,但她反应很快,从那帮二队的队员手中挣扎逃脱,拉起地上的石浩,往出口拖动。 “不许动!你杀了我们的老大,这件事不可能那么容易就算了!”一个队员红着眼,拿枪对准祝慈和应桐,面色狰狞。 “他可没死,我没有射中他的心脏,但你们再不把他带去治疗,会不会失血过多死亡就说不准了。” 队员面面相觑,放下枪,扛起洪晨跑向出口。 经历了许多副本以后,祝慈对于NPC的死活看淡很多,毕竟副本重启后,他们还能复活。 不过…… 自己还是救了这两个向她求助的NPC。 应桐把石浩从出口处拖下来,见到在门边迎接她的祝慈,抹了一把眼泪:“对不起,对不起……” 祝慈接过石浩,将他托起:“说什么呢,去诊疗室吧。” 诊疗中心还有其他的医生,他们把石浩放在病床上,表示没事,只是被打昏过去了,要休息一段时间。 应桐打算留下来陪他。 祝慈摆摆手,向门外走去。 这事不会这么简单结束,还是早点探查,离开副本为好。 她回到六层指挥台,拿回自己的VF设备,里面果然没有自己在五层的记录,只是又多了一条短信。 “编号231759,请来第一层。” 短信是在五分钟前发送的。 一层就是塞罗米尔的王所居,难不成是已经知道了五层的骚动? 真快,这里明明没有监控,下行的王却能把各种消息瞬时掌握在手。 而对平民所受的伤害视而不见。 电梯停在一层,开了门,一扇红木雕筑的大门留在五十米外,面前地上是由光洁如镜的新型复合材料铺就,表面散发着神秘的金属光泽,带有点点精致的纹理,两排森严持感光枪的卫兵各立于两侧。 一个离门口最近的卫兵用枪挡住她的去路:“皇宫禁止杂人误闯,报上编号,自行去队长处接受惩罚。” “有人喊我来的,”祝慈晃晃手上的VF,把短信界面给他看,“这发信人,认识不?” 那个卫兵眯眼看了一下,突然把枪一合,站直身体:“原来是特令,失敬,请进。” 那扇红木雕的大门从里面缓缓打开,两个身穿绸缎长衫的男子深鞠一躬,为祝慈带路。 住在一层的人普遍生活质量高于底层,就连衣服都是特制的,在五层以下,都未曾见过木头和丝绸布料,就连粗布都很少见。 这里的资源真的很紧缺。 穿过狭长的走道,来到了最里面的一处雕花大厅,里面除了一个拔高的书柜,最显眼的就是一张像是实木的书桌。 看似实木,其实还有暗暗流动的花纹。 那两个男子带完路就鞠躬告退,祝慈在这里转了两圈,细细研究这里的设施。 比起别的副本,这个副本可以说是非常精致,任何细节都做到极致。 “参观的怎么样?” 祝慈回头,一个轻笑的男人穿着烟紫色长袍,看着她说道。 这个男人的脸,长得让她非常熟悉。 肯定在哪里见过,但是想不起来了。 并没有被抓包的自觉,祝慈勾勾唇角:“还行吧,没什么可看的。” 那个男人上前,指着那台书柜:“那你肯定没有见过这个,这是我的珍藏,上行的王不爱看书,基本上人类仅存的、能翻看的书籍都在这里了。” 祝慈走过去,观察起书柜,木头门里隐约能看到几本书的脊背,文字倒是和她的时代非常接近。 她正要抽出一本《被封埋的历史》,被那个男的阻止了。 “这本算了,不太好看。” 他脸上依旧挂着轻柔的笑容。 祝慈收回手,说:“你是下行的王?” “眼睛很尖,不过我也没打算隐藏。”那人与她擦肩而过,坐到桌子前的长椅上,“布莱恩特,我的名字,编号231759,你被提捕了。” “因为什么原因?”她处变不惊。 “因为你扰乱塞罗米尔的秩序,袭击无辜的管理人员,以及……不对国王下跪。” “最后一个我认了,前两个,你有什么证据吗?” 布莱恩特敲了敲桌子,桌子变换色彩,赫然是方才他们几人对峙的场面:“这算不算证据?” 祝慈凑过去,用手指指点点桌台:“那个人是我吗,你放大我看看,我怎么记得我刚刚在房间里睡觉呢?” 他又“扑哧”笑出声:“这怎么给你放大,这是实时影像,从被你打的那个人身上的VF设备调出来的,这么清楚,五官都细致可见,你跟我说不是你?” “绝对不是我,他有VF我也有,你查查我的好了。” 说罢,她把自己身上的VF设备取下,扔在桌子上。 她的VF与桌子自动连接,发出一阵闪光,随即自动呈现。 “无法读取,没有信息” 桌子上显示出这一排文字,自动息屏了。 “看,不是我。” “哈哈哈哈,你还挺会耍小聪明的。”布莱恩特笑得捧腹,语气高兴,看起来不像生气。 他笑完了,才抚平胸口说:“其实,小喽啰的话,杀了就杀了,我们这最不缺的就是人,一个有才能的人抵过一整个层。” 祝慈惯性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他站起身,从书柜里拿出一本《戴安娜自传记》,递给她:“这是艾文德尔上一任王的故事,你可以看看,她造福了全人类,没有她,人类早就毁灭了。只可惜,人类苟延残喘后,得到的却是……那个女人。” 布莱恩特沉下脸,一直以来的笑容不再,声线低缓:“现在的王不是我们想要的,那个最靠近地面的地方,被她称为‘天空’的上行第七层,完全成为了她的掌控船舵,牢牢地握住所有人的命运,挤压所有人的空间。我并不在乎下行中有多少人哀声载道,我只在乎在这个充满痛苦的地底,能否造出奋勇前行的战士,打倒她的专权。” “这就是你了解他们二队的欺霸行为,和一队的相互勾结,但并不加以制止的理由?”祝慈感到不爽。 “对,在这种环境下,能造出极端人才,才能为我所用。虽然十二层以下的人兴许能做到,但他们并不会真正为人类着想。我想回到地面,我看完了所有留下的书,我想感受阳光,感受树林丛生,闻到干燥的空气,而不是地底下抽都抽不干的潮湿。” 他眼中星星点点,带着向往:“只要她不再掌权,我们就可以重建地面,让所有人类过上好日子。所以适当的牺牲是有必要的,你不能理解我也没关系,我的思想从不强求任何人理解,他们只当我是不管事的王。” “但你,是我这么久以来,看到的最合适的一个人,我要将荣誉授予你。” 布莱恩特说着,去桌子上拿起祝慈的VF设备,将自己手上的VF紧贴上去,祝慈的VF流动过奇异的色彩,像是星河中的流沙。 “编号231759,我将一队队长、塞罗米尔荣誉骑士的称号授予你,从此以后,塞罗米尔除了我以外,没有人能在你之上。” 第52章 地下废墟城(四) “哦对了,只知道你的编号,还没问你的名字是?” 布莱恩特把VF设备还给她,偏头问道。 “祝慈。”从第一个简单副本之后,她再也没伪装过名字。 “嗯……祝慈,你之前是后勤部门,没处理过下行的事宜,不用担心,一队会有人帮你管辖。我有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到时候你得去上行。” 他又笑了起来,细看一下,眼中也染了丝丝笑意:“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要你做。” VF里面多了两个界面,一个通行证,一个任务栏。 通行证只是给了她权限,她想去哪里基本上都会畅通无阻,但是这个任务栏…… 上面有一个诡异的小兔子图案。 布莱恩特解释说,他觉得很可爱。 任务栏展开,一条新的任务弹出。 “请找出骚乱之人。” 依据他的说法,骚乱之人就是上行让他们找出来的那个大闹的“老鼠”,也就是今早集合之时,洪晨在石柱上说的那件事。 他还给了自己通往十二层的钥匙,这是明示她往下找。 祝慈回到房间,决定休息一晚,闹了一整天了,可算是能稍稍放松。 第二天,便站在了十一层前。 厚重的特质金属墙面带有粗糙的纹理,祝慈伸手摸上去,一个指示音响起:“身份认证成功,编号231759,门将开启,请做好准备。” 墙面在指示音停止后,发出玻璃碎裂的声音,中间裂开一条缝隙,缓缓扩大,直到深不见底的黑暗在面前展现。 走进去后,墙壁在身后关上。 电梯垂直向下。 下行十二层。 一股铁锈般的气味钻入脑海,只蔓延了一段时间,便消散地无影无踪。 地上有粘稠的水渍,墙边角落处靠着几团黑乎乎、宛如塑料袋的物种,走近了,才看出来是蜷缩在那的人类。 只是十二层,便宣泄着难以回头的气息。 “上层的人!行行好,给我一点吃的,我几天没有吃饭了,我只要一点点营养液!” 一个浑身脏臭的人挤到祝慈的面前,两手摊开,向她讨要。 “上层,是从上层来的!” “我也要,我也要!求求你!” 越来越多的人听到动静凑近,逼得她无法挪动。 她把身上带的食物拿出来举高,再向后一扔,人群蜂拥而上。 她这才低身侧过,远离人潮。 越往里走,路边的人群变得少些,一块写着“塞罗米尔指挥副台”的门匾印入眼帘。 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按照布莱恩特的说法,禁行区也有一个指挥台,会稍微统计一下人员配给,但无法实时管理,去了十二层,就先找指挥台进行任务确认。 比起六层的指挥台,十二层的指挥副台明显破旧很多,还有流浪者椅在墙边,呼呼大睡。 将VF设备靠近中间的透明桌,桌子亮起,荧光闪过,VF刚飘起“任务确认”的字样,布莱恩特的短信立即发来。 “你到了,还顺利吗?” 祝慈不想回复,反正这个人能看到通信影像,把VF再挂回衣服里,她大致观测了十二层的结构,这里流浪的人虽然都饿得骨瘦嶙峋,却没什么攻击行为。 可是询问他们关于下层的情况时,全都害怕地捂住头。 她查看了腕表,护目镜中的地图显示,十二层以下基本上都是黑的,只说了大致几个建筑的标点。 没人带路,要找到下去的电梯不容易。 稚嫩的声音从地底下响起:“大姐姐,你有钱吗?” 祝慈低下头。 一个个子只到她大腿中间的小孩拽着她的衣角,往下扯了扯,声音雌雄莫辨,艰难地仰起小脸:“一看你就是刚从上层来的,如果你有钱的话,我可以教你怎么在这里活下去哦,反正你也回不去了,这里没人能回去。” 她蹲下身,和这个小孩子平视:“你知道怎么下去吗?我要去十三层。” “大姐姐,没钱的话我是不会提供信息的。”小孩翻个白眼,闭紧小嘴。 祝慈在这个副本里只待了一天,身上一分钱都没,她唤出三棱刺指着那孩子,低沉了音:“钱没有,这个行吗?” 她的本意,是想用威胁达到目的。 谁料到那个孩子兴奋起来,眼睛在暗淡的光照下显得圆润:“也可以,我们这里武器还是很值钱的,如果卖掉能得不少。” “我不会卖掉它的,这是我的宝贝。”祝慈把它收回去,表示不乐意。 “没关系,”那个小孩不愿意放过她这个待宰的羔羊,“有武器代表你有能力,能力也可以换钱,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我叫彩彩,大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祝慈说了名字,又问道:“我有个问题,你是男的女的?” “女孩子啊,大姐姐,你好没礼貌哦。” 彩彩依然拉着她的衣角,带她七弯八绕,走到了一处小门。 “十二层以下的电梯都是很隐蔽的,这样能确保不会有不怀好意的人往上走,打破每层的规矩。”彩彩认真地说完,像一个专业的导游。 电梯向下,并未停留在十三层。 “我的要求不是去下一层吗?”祝慈斜眼瞥她。 “可是大姐姐你又没有钱,得先去赚钱呀。” 二人就此安静,只剩电梯一层一层,往下延伸。 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直到了十八层。 若说上行七层是天空,是能被称为地下城天堂的地方。 那么下行十八层,就是地狱。 在陈简给的信息中,非常明显地标注了一行红字: 别去十八层。 祝慈叹了一口气,既然到了,就看看吧。 意想不到的,十八层的环境,比起十二层来更显得明亮,建筑也更加鲜明。 从小道出来,人们行色匆匆,不分一丝眼神给她们两人,周边一栋一栋的小楼色彩绚丽,倒比起自己曾经待过的几层有未来特色。 地狱十八层,看起来挺漂亮。 “大姐姐,要想在禁行区生存下去,不成为放逐者,就要有钱。放逐者你也看到了哦,就是那些躺在十二层的那帮人,基本上就快饿死了。只有有了钱,交了安保费,才能安心地生活下去,换取食物。”彩彩介绍着街边建筑,顺带和她说一些重要情报。 “安保费?” “对呀,这里可是禁行区,十二层以上的那些人不会给我们提供食物,只有地表探索者会去地面搜寻物质,然后我们再拿钱去换,所以还得额外交一份安保费给他们。” “你看那里,”彩彩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最远处的那栋最高的建筑,“地表探索者都居住在那里,他们的老大是于卉,被誉为最强探索者。” 是吗,那看来这里应该会有任务的线索。 竟然误打误撞找对了方向,要是从十三层开始找起,不知得到何年马月。 彩彩一脸神往,和应桐的表情如出一辙,看得她有些心软:“你是不是长大了,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想,我想现在就成为,成为她的妹妹!从此衣食无忧,只需躺平,再也不用出来赚钱!让我叫她妈我也愿意!” 很明显彩彩这孩子没有一点高尚的追求,祝慈眼角抽搐了一下,收回自己方才的感慨。 “大姐姐,老大超级厉害的,她才来没多久就……” 只要开了这个话闸,彩彩就说个没完,从衣角拽上了她的袖口,一晃一晃,童真满满。 只是谈话间,便到了所谓的赚钱地。 一个高大壮硕的男人顶开金属门,放眼望去,左右找寻,祝慈仰着头出声“喂”了一下,他才恍然大悟似的低下头,看到她们两人。 “又是你,彩彩,让我看看,今天你带了什么人。” 那个男的绕了祝慈一圈,烦得她浑身不自在,唤出三棱刺,定在他眼前几厘米处。 禁行区的人简直和彩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但不惊慌,反而连连称赞:“可以啊,合金做的武器,还是仿古制,有意思,行,这个人通过了。” 彩彩很是激动,忙把祝慈往里面推,说:“谢谢啦大哥,快走吧大姐姐,早就开始了。” 这房子里面的灯光比起外面来说很暗,只有中间的一个擂台,明如白昼。 另一个走过来给她手里塞了一个铭牌:“拿好,你是79号。” 彩彩兴奋地围观,祝慈一把揪过她的帽领,拎到面前,眯着眼睛,微微一笑:“你不会,打算让我去打擂台赛吧?” “啊,当然了,这是来钱最快的方式,”彩彩眼神飘忽不定,心虚地不敢直视,“没事,之前还有打死才算结束的规定,但是现在的老大于卉不允许,她会下场阻止的,你看。” 祝慈顺着她的视线,往擂台上望去,那个人已经把对手压在地上锤了个半死,躺在地上,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擂台边翻身跃进一个人。 那人一身墨黑风衣,并不似周围人衣衫破旧,手臂上缠着许多布条,腰上也缠了一些,看似受过不少伤。 她走到中间,一脚踹飞了痛下狠手的格斗者,把擂台捅出一个窟窿。 转身面向观众,声*音不大,却震慑有力:“我说过的,不许有死亡产生,再有下次,反叛者以死谢罪。” 众人欢呼,喊着口号,拥护着这位禁行区的新王。 祝慈却对那张熟悉的脸和嗓音,震惊地说不出话。 那…… 那不是于嘉宜吗! 第53章 地下废墟城(五) 于嘉宜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下场,几个人员把台上两人拖了下去,比赛继续。 祝慈正想脱离,顺着她离开的方向摸索,不想,却被那个门口的高大男人拦住。 “到你上场了。” “可是,我是79号……” “顺序是抽签决定的,快去,不能耽误时间。”那个男人拉着她的手腕就往台边金属围栏边走,把她推搡进去,关上了门。 广播里的解说员慷慨激昂,声音响彻洪亮:“比赛重启!让我们的目光移向擂台,接下来上场的挑战者竟然!竟然是个大美女!哪怕是戴着护目镜,遮掩宽大的帽衫都隐藏不了的美貌,那么这位美女,你的代号是?” 彩彩趴在围栏边,对她喊:“随便取一个,不要说名字!” 解说员等待她开口,祝慈迟钝了一会,说:“没有。” 想名字这种事情太麻烦了。 “好!原来是我们的没有小姐!”解说员听到什么就说什么,一点也不在乎有没有问题,“那么,她今天要挑战的是……各位,让我们拭目以待!” 观众情绪被强烈调动,有人甚至拍打围栏,恨不得现在就知道结果。 擂台的另一边发出异样的轰鸣,似是厚重的金属门缓缓打开,仿佛野兽将被放出。 “是炼狱铁锤……” “完了,这个新人死定了,老大都救不了她,铁锤一出手就是半死不活……” 台上的人嘀嘀咕咕,她听得一清二楚,什么奇怪的称号,该不会一会要出现一个巨型壮汉吧。 啊,真出现了。 附带有尖刺的重锤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鸣叫,惹得部分人堵上耳朵,而手拿锤之人身高过两米,逼得她得抬头仰视。 彩彩大喊大叫,高兴地像是她自己上场:“大姐姐,打败他!打败他的奖金肯定数不胜数!” “打败我,”铁锤哈哈大笑,“这么小的身板,我一只手指头就可以捏死你!” 说罢,地上的重锤忽地扔上天空,直冲祝慈的面门。 她稍一侧身,冲击波带动她跃起,随即翻身落地,稳稳当当地站直。 观众沉寂了几秒,爆发出一阵剧烈地欢呼。 解说员声线更加激动:“虽然还没开始,但是场面已经是剑拔弩张,没有小姐面对铁锤的挑衅和攻击依然游刃有余,这场比赛究竟谁胜谁负,大家快点下注吧!” 擂台赛是十八层唯一的一项娱乐活动,由地表探索者组织举行,他们基本上靠赌场收益,很多没钱的人也会在这里花光自己所有积蓄,只为获得一夜天堂。 而面对赛前状况,好多人赌投的风向从压倒性的铁锤那里,偏向了一部分祝慈。 铁锤的投票趋势与自身价值挂钩,他见屏幕上赔率降低,着急万分,又举起重锤:“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这一锤,又被她轻松躲过,赔率再变,直到解说员喊:“好了,下注时间结束!接下来……是比赛时间!” “没有小姐VS炼狱铁锤!” “开始!” 铁锤早已接受不了这样的耻辱,这次他改变了方式,表面上抬起锤子,实则等待祝慈跳起躲开以后,从背后袭击她! 他的重锤不止能扔这么简单,里面还藏着几发暗针,可以反向操纵。 铁锤内心暗笑,这个女人死定了! 没想到,这次祝慈跳起以后,手上凭空多了一把枪。 火药,那是上行才可以使用的武器,她怎么会有? 那个女人的动作在铁锤眼中放大,只见她偏头躲过几根射出来的针,黑漆漆的枪口对准自己。 “砰” 倒地之前,他也没有想通那个心中闪出的问题。 观众再次沉默,直至一个小孩子在那里拍手叫好,大家才反应过来。 那个超强的铁锤,竟然被打败了。 押了祝慈胜的那些人赚得盆满钵满,一举赢回,颠覆了之前的战局,而全押铁锤胜的人恨不得此刻冲上擂台,把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铁锤再打一顿。 祝慈走至金属门前,抬眼望去:“开门。” 那个一开始推搡她的男人立即扫开了门,侧身目视她离开。 彩彩小跑过来,小短腿迈得飞快:“大姐姐!你好厉害哦,你肯定能领好多奖金,喂,大哥,领奖金的地方在哪?” 那个男人指了指里面的房间:“那里。” “走吧,大姐姐。”彩彩牵过祝慈的手,往那里间的门处走去。 “听说铁锤输了,死了没?” 一个男人穿着难见的上好面料,倒了一杯纯净水。 在这个地下,纯净水源千金难求。 “听现场验尸的说,没有伤到要害,只是昏迷了,受的伤得养个几天才能好。”另一个人恭敬站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观察那个男人的神色。 “哼!”装纯净水的玻璃杯被扔到地上,摔成了好几块,站着的人一边跪地收拾,一边偷偷把碎掉的玻璃渣藏在怀里。 哪怕是碎玻璃,也极其值钱。 “养个屁!让他自生自灭吧,打败他的那个女的来历查到了吗?” “指挥副台反馈没有结果,应该是刚从十二层以上扔下来的……”收拾好玻璃渣后,他低声解释道。 “十二层个屁!十二层以上的人能有枪?那是上行的人,我们处理不了!” 那个男人正在发火之际,有人敲门:“徐哥,79号来领奖了。” “你,你快去把老大叫来,门口那个,你再拖一会!”徐哥手忙脚乱地指挥,一拍旁边那人的脑袋,让他快去。 彩彩站在门口,撇着嘴,不耐烦地颠脚:“快点啊,没看到我们没有小姐很着急吗,真是的,领奖的时候磨磨唧唧……” 带他们进来那人陪着笑,请她稍等。 “切,平时赶我倒是顺手,现在怎么不横了!知道我的价值了吧!”她完全放飞自我,得了便宜疯狂卖乖。 祝慈都看不下去:“原来你平时是这种形象?” 这时,那个陪在一旁的人拿出一块酷似VF设备的胸牌,但和真正的VF比起来,又有些许不同。 按布莱恩特所说,VF设备的成员均受他管制,十二层以下的人类不会再用VF。 似是接收了一条信息,那人说道:“请吧。” 这里的房间都不太亮堂,还有一股阴冷的气息环绕。 接待的人拉开两边门,邀请她俩入内。 “你就是没有小姐?” 坐在椅子上的人缓缓抬头。 抽了抽嘴角。 彩彩跑过去:“是呀是呀,奖金呢,奖金多少钱?” 椅子上的人扶额,示意旁边站着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也拿出了那个好似VF的设备,贴近了祝慈的VF。 显示一千到账。 看着自己余额那栏变成了1000,她从疯狂喊着“快快快,带路费”的彩彩手中接过那个形似VF,贴了一下。 分给了她五百。 彩彩的眼里都快冒出星星,她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多钱。地下城物资削减,为了抑制猛烈的通货膨胀,上一任艾文德尔的王戴安娜发明了VF设备和虚拟货币,三个金额可以买一块小面包,这才调整了地下城的模式。 椅子上的人咳了两声,让方才那个男人带彩彩出去。 她有事要单独和没有小姐说。 彩彩心里只有钱,哪还想到什么祝慈,保持捧着VF的样子被那个男人带了出门。 房间内只剩下祝慈和椅子上的人。 那人指指面前的椅子,表示请坐。 祝慈没有推辞,坐上去,说:“我以为这种事,只有何方卉会干呢。” 对面那人,也就是于嘉宜,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也不想,不知不觉的就……” “这种事还能不知不觉?”祝慈挑眉。 “他们推举我,我又不喜欢看到NPC的死亡,当老大不仅能管管那个擂台赌场,还能方便找你们。可惜,找了好久,结果发现你们都不在十二层以下。”于嘉宜撩了一下头发,她最近剪了短发,养成了撩头发的习惯。 祝慈往后一靠,放松身体:“这么点时间,怎么找得了,不过我确实不在,我住在第七层,来这里是有任务的。” “什么任务?”她好奇。 “你们这有个人,去了上行大闹了一番,我的任务就是找出那个人。” 她沉思一会:“如果你确定是我们这里,那我可以让他们去查一下各层通行记录,从我们这去了上行又回来……这真的是一般的NPC能做到的吗,会不会是陈简给的解密里那个最终boss?” 团队竞赛副本,杀了boss就能获得胜利。 祝慈有些赞同她的说法,毕竟现在只找到了一个队员,其他的队伍还没显现,就有了一个特别的目标,确实能够和最终boss的特征对应。 于嘉宜又补充,说了一个新想法:“也有可能是别的团队成员闹事,想要更快找到队友,这样不但更加明显,也更能确保伙伴集聚。” “不可能的,”祝慈摇头,同她分析,“我才刚到一天,而这件事,起码发生了有好几天了,他们没法那么快行动。” “诶?” 于嘉宜面色迷茫,有些无措道:“你才来一天吗?可是,可是我已经到这里七天了。” 第54章 地下废墟城(六) 祝慈暂时居住在十八层最大的那栋建筑里,也就是地表探索者们的居住地。 昨天和于嘉宜聊完,她发现了一个不好的事实。 她们,并不是同时进入副本。 这就会导致一个无法控制的结果,要么其他的队友还没进来,或者更糟,他们已经进来过了。 现在只能祈祷剩下那三个人能老实一点,不惹出大麻烦才好。 彩彩就像是跟定了她一样,说着“一定要好好地把十二层以下带她逛个遍”,一边自顾自地也住下了,于嘉宜没有说什么,还给她安排了自己隔壁的房间。 这里的房间比起第七层要好上很多,没有潮湿的石面,用了特质的金属,温温凉凉,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从昨天到今天早上,于嘉宜一直让手下的人找寻骚乱者的线索,从指挥副台发的回执来看,暂时没有找到出入各层通往地面的道路的记录,那个人很有可能,不是从十二层以下上到地面的。 现在正在排查更广泛的电梯记录,他们所用来排查的仪器是一个和VF很像,功能也差不多的设备。十二层以下除了放逐者外都有,是由第十八层顶顶有名的机械工匠,把原来的VF改造成现今这个能禁止下行的王监视的设备。 祝慈愉快地拿着自己的VF也去求他改造了一番。 昨天开始,VF被改造后,布莱恩特已经无法实时监测到祝慈行动,发了无数条信息,求她回复。 虽然和于嘉宜的那段对话他听到了,但没有太过听懂,只是清楚禁行区的老大愿意帮助,为了这个,他还夸赞了祝慈。 随后,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祝慈拿起VF,回了一条:“一切顺利。” 布莱恩特的信息立刻发来:“祝慈,真的顺利吗,人找到了吗,我为什么没办法监测了,你做了什么?” 祝慈又不回了。 他感觉自己像个怨侣,在等待漫长又飘渺的异地信息。 “不是责怪你的意思……你只要说一声,我可以直接把监测关了,我只是问问你情况,还在吗,在忙吗?” 好半天,才终于又收到一条消息: “不忙,在带孩子。” 带孩子? 十八层还有孩子需要带吗? 祝慈回完信息,靠在墙边,看着彩彩拉着几个比她小很多的小孩子转圈,玩得很开心,还唱起了没听过的歌谣。 这里的小孩子都是于嘉宜来了以后收留的,十二层有很多饿死的人,有不少父母在死前把最后的食物留给了孩子,这才让小孩活得时间长了一些。 在副本里,对于能够复活重启的NPC,于嘉宜还是保持着那颗最初警察的心。 祝慈不想打扰他们,只是静静看了一会,起身出了门。 她想,看看那个通往地面的道路。 每一层通向地面的路不同,也少有人去,所以第十八层的电梯不是很隐蔽,还带了一些装饰。这条道路是专供地表探索者使用,有专人检验合格通过名单。 有了于嘉宜给的通行证,她畅通无阻。 进了通往地面的电梯。 这个电梯比起之前所有的都长,很久很久以后,才缓缓停下。 电梯门开了,浓烈厚重的铁锈味扑面,挡住出路的金属门斑驳不堪,还有一条又一条的裂纹。 这里的门口,不再有监管人员。 关于地下城副本总体背景,陈简的表里没有特别解释,只是参与过的人在NPC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个彻底毁灭的景象,动植物无法生存,地表不是炎热超过50度,就是寒冷到滴水成冰。 下行的先锋队每天派出两队,去往地面搜寻物质,都是需要先装备体感衣,拿上分发的光感枪才可以出发。 光感枪和普通的枪支不同,威力非常小,最多对在末日后形成的异形怪物造成一定威慑力。 所以队伍只敢在地下城入口周边搜寻,不敢距离太远。 毕竟入口,是最安全的地方。 所以,那个骚乱者是否去了地面?又是怎么通过地面,下到上行闹事,再回来的? 也许,他根本没有回来。 这个想法刚冒出脑海,破旧的金属门就发出了“叩叩”声。 像是有人在敲门。 从地面,从那个斑驳到看起来非常容易破损的金属门外。 发出有气无力的敲门声。 如果此时,站在门内的人是陈简,他一定会掉头回去,不让自己有任何陷入危险的机会。 若是于嘉宜或祝愿,他们可能会仔细观察,直到能够确定来人是否拥有敌意。 但是祝慈,明显与何方卉是同一类人。 她毫不犹豫地,把门打开了。 内里上了锁,只要用通行证扫描锁扣,就可以直接按开,开启这扇通往地面的大门。 “咔嗒”,门解锁了。 外面的敲门声止住。 只是刚推开一点缝,猛烈地热浪席卷而来,仿佛深入岩浆。 祝慈一时坚持不住,站不太稳,捂脸往里退后一步。 没有注意到,一个人影从缝隙中溜了进来。 热浪缩减,她才勉强睁开眼,却瞧见门已经被关上了,暗道不好。 她太过大意,没有料到外面的环境糟糕到这种程度,连在门内都抵御不了。 正想唤武器防御,一只温凉的手捂住了她的嘴。 “不要动。” 那个声音像凛冽的寒风,呼出的气息擦过她的脖颈,宛若冰块融化。 没有受到致命的危机,绝对制服发动不了,她先是妥协般地点点头,随后猛地抬脚向后踹去。 脚腕也被按住。 “让你别动。” 此时的祝慈上下被把持,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被搂入那人怀中,动弹不得。 事到如今,也没法管这人的死活了。 她右手垂下,悄悄唤出三棱刺,对准了那人心脏。 “嘭” 刺还没出,那人却倒下了。 察觉到身上的桎梏松懈,祝慈忙转身,看向倒在地上的人。 深棕色的兜帽遮挡住脸,青丝从帽中泻出,长度约及肩,个头略微比她高上一些,年龄也看起来比她大一点,溃烂的衣服挡不住可见的身形修长。 祝慈蹲下,掀开她的帽子,一张姣好的脸出现在眼前。 风霜雨雪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不少伤痕,但昂长又微微颤动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无一不彰显着美人本色。 她的腹部在浅浅地收缩,祝慈撕开她前面的衣服,却发现整个肚子有一条巨大的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血。 看来她倒下,是因为受伤过重,支撑不住了。 兴许于嘉宜那里,会有什么比较好治疗的仪器。 事到如今,祝慈也认清自己,她实在没办法不管这些在痛苦中挣扎,或者向她求助的NPC。 更何况,这个人从地面而来,也许就是那个骚乱者。 她把那个女孩背到身上,回了电梯向下。 在下行十八层,一个人背着另一个受伤的人,这是常有的事,没有人会特别注意。 祝慈顺利地把她运回到自己的住处。 简单地从商城里买了治疗机给她输血续命,包扎了一下伤口,便用VF给于嘉宜发送信息。 于嘉宜很快回复,说一楼有个诊疗室,器具齐全,她马上让医疗师带着器械去她房间。 不出一会,一个医疗师有模有样地穿着白大褂来了。 医师检查一番,面色凝重:“她是不是去了地面?这个伤口切面过大,还隐隐发热,只能是泰坦造成的,不过她早该失血过多身亡了,没想到能坚持到这个时候。” “那还有救吗?”祝慈问道,没救可枉费她辛苦背回来。 “绝对能救,你先出去吧,我要大展身手了!”医师撸起袖子,将她赶出房门,把各种机械插头连入那个女孩身体。 祝慈站在门口,等候了将近三个小时。 中途还饿了,去下面找彩彩吃了个饭。 啃着面包慢悠悠回来的时候,医师才满头大汗地推开门,说道:“好了,生命体征平稳了,看她那个样子,像是在外面待了好几天,我从没见过在外面待着超过一天还能活下来的人,太恐怖了。” “是吗,地表世界,甚至不能待超过一天吗,”祝慈很关心这个问题。 “是的,并且是在穿着体感衣的情况下,可是她绝对没穿,因为我刚清理了一个小时她体内的冰块碎片。” 祝慈表示理解,她刚刚接触到那个女孩身体的时候,觉得奇寒无比,原来是被寒冰侵袭了。 医师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后,说她明天再来拆机器,然后把自己的VF递到祝慈面前:“诊疗费200,扫我吧。” 祝慈手上的面包掉到地上。 还要钱! 还这么贵! 她现在非常后悔昨天那么干脆地给了彩彩五百。 之前在十二层以上,每天都有最低物资配给,起码不需要用钱来换吃的。 下层的食物却贵得要命,她这两天光吃饭已经花了五十,再不想个办法,离开副本前就要饿死了。 现在还为了一个NPC,花了两百,她的心在滴血。 祝慈愤恨地扫了VF,走回房间,重重地摔上门。 那个女孩躺在她的床上,睡得沉稳,仿若外界的一切都干扰不了她。 “哎,”祝慈叹气,自言自语,“等把这个人移送给布莱恩特,找他要点钱吧。” 她走了过去,坐在板凳上看着她,拿起了被医师放在一边,属于床上那个人的VF。 改装过的VF设备被唤醒,她的个人信息显示在屏幕上。 “姓名:秦弈景,性别:女,年龄:22岁,体温:低于常人,编号:无。” 第55章 地下废墟城(七) 彩彩牵着一个小孩子的手,蹦蹦跳跳地进到了祝慈的房间,突然张嘴惊讶,面色夸张地指着床上的人:“啊,祝慈姐,这个人,这个人是……” “怎么,你认识她?”祝慈疑惑地问道,想从她那里听到一些线索。 “你,你把一个美女姐姐藏在房间里,老大怎么办,老大只是离开一会,你就不要她了吗?” 彩彩故作愤恨,捂住嘴,表情难以置信。 祝慈:“……” “你不要在这里捣乱,出去。” “哎呀,我是说真的,我们两个可是一体的。如果祝慈姐被老大嫌弃了,赶出去,我就没地方住了,你知道在禁行区找个这么好的房子有多难吗?”彩彩让那个孩子出去玩,走过去接过她手上的VF。 这孩子小小年纪,平时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嗯哼,改造过的最新设备,”彩彩三两下解开了秦弈景的VF,随意滑动起来,“没有监测系统,增加地图全景和信息采集,天呐,还增加了上行地图!祝慈姐,我们把这个VF拆卖零件吧,这可是尤妮蒂工匠的最新作,肯定能卖不少钱,赚发了呀!” 尤妮蒂工匠,就是第十八层最有名气,能够更改监测系统的那位工匠。 “是吗,那看起来,这人还有点钱。”祝慈心想,等她醒了,把她送走之前,先找她要点医药费。 彩彩还在继续翻看,她好奇心很重,正是爱玩的时候:“体感温度……这都是一样的,诶,怎么回事?” 她把VF设备高高举起,惊奇道:“她怎么没有编号?” 编号,是每个地下城的成员的身份证明,哪怕是十二层以下的人,在他们成为禁行区的人类之前,都是有编号的。 上行有一个机械师,从上一任王戴安娜活着的时候便存在,一直跟在王的身边,为艾文德尔王族效力。 他已经不知道活了有多少年了。 曾经有见过他的人说过,王族机械师奥斯汀形容枯槁,如一张风干的树皮,而他的双手却孔武有力,硬如磐石。 无论什么机械,只要是王所吩咐的,他都能做出。 就是他,给每个地下城出生的人烙印了编号,哪怕是从最底层,离天空最远的地方出生的,也会有编号记录在艾文德尔的人类手册。 可是躺在床上的这个沉睡的女孩,竟然没有。 “稀奇,稀奇,哈哈,这人不简单呀祝慈姐,说不准和上行,和王族都有什么牵扯,不过这和彩彩有什么关系呢,彩彩只是个小孩子,出去玩咯!” 彩彩干笑,说完就放下VF设备,转身向外跑去,被祝慈拎着衣领拽回来。 “你忘了,我们两个可是一体的,”祝慈弯着眼角,凑近她面前,“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你不把握把握?要是这个人和上行有关,我俩岂不是赚翻了?” 彩彩抿着嘴,欲哭无泪,为自己讲过的话感到后悔。 “怕什么,姐姐跟你说实话,看,我可是下行一队队长,由塞罗米尔的王亲自授予我十二层的通行证,你要是肯动动你的情报网帮我查查这个人的来历,我让你回到下行,怎么样?” 祝慈安抚地拍了拍彩彩的肩膀,她也许都不足十岁,但是能在这个艰难的地方一直生存下去,实力不容小觑。 稍微想了一点好处诱惑她,她就心动了。 彩彩眼珠子转得飞快,比起禁行区摸爬滚打的生活,在下行领基础物资,起码不用为生存考虑。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祝慈姐,这种小事,一天就能搞定。” 瞧她立刻转变了态度,站得笔直保证,祝慈感觉有点好笑:“不再想想了?不想当老大的女儿了?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骗你?” “做生意是讲诚信的,我们之前的交易就很愉快,再说了,祝慈姐,你根本不会骗人。”彩彩很老道地对她眨眨眼睛,看得她很有揍人的冲动。 见好就收,彩彩一阵风似的出门,说要给自己的伙伴发信息,让他们现在就查。 房间内又只剩下祝慈和秦弈景两人。 给于嘉宜发的信息还未回复,估计是去擂台那里监督去了,而布莱恩特的消息早已溢出,她都没有点开。 想想不太好,这可是下行的王。 于是她编辑了两条。 “顺利。” “对了,我得带几个人回下行。” 此时此刻,一天之内连收到两条顺利信息,以及两条莫名其妙信息的布莱恩特:“?” 现在的新人,不好管啊。 自己的床被人占据了,建筑内房间有限,她又不想和彩彩挤一挤,只能搬着板凳坐在床边,试着用腕表联系祝愿他们。 毫无收获。 她叹了口气,进副本前的那股不安感又来了,非常强烈。 周围安静空荡,只有医疗仪器在发出有规律的“滴”“滴”。 她整个人趴在了床边,头枕在胳膊上,观察床上那个人的脸。 眼皮不自主地合上了。 祝慈睡觉并不沉,她害怕危险,从不敢深睡,所以在她察觉到有轻微晃动的时候,就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和躺在床上的秦弈景四目相对。 秦弈景发丝披散,斜斜地倾洒下来,不算很长的头发超出了一点枕头边。 瞳孔微微收缩,眼眶瞪大,似是对她的清醒很是惊慌。 刚才的晃动,是她打算下床逃跑才发出的。 可惜,以她现在的状态,坐起身都不行。 即使被拆穿了意图,她也依然保持着冷静,并未开口,只是和祝慈对视。 只一会,祝慈就坚持不了了,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说:“你知道你自己伤得很严重吗,连体内都是冰块碎片,再晚治疗一会,你就死定了。” 说得严重一点,待会好找她要医药费。 秦弈景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抬眼望了她。 “你现在动不了是肯定的,我们这的医师说,你受了什么泰坦的攻击,毒素未清,起码也得静养个十天半个月什么的。”而且那个医师还说,想早点治好,要多付100的诊疗费。 开什么玩笑,她躺着不动最好。 “不行,我不能……”秦弈景听完这话,激动地开始撕扯身上的仪器插头,努力地撑起身子。 结果她根本撑不起自己,往后仰去,后脑正巧撞在了床板上。 她抱着头,捂着后脑勺,样子有点可怜。 这个可怜的样子,怎么说呢,有点眼熟。 要说布莱恩特的长相是熟悉,那么面前这人就是动作和习惯让她眼熟。 仔细想想,那个人在这个副本还没出现呢。 这半年以来,每次下副本她都陪着自己,不管是作为RM,还是NPC,想尽各种办法给自己提示,祝慈的队伍名次突飞猛进,不止是因为祝愿,主要也是因为她。 而且从未缺席任何一个副本。 只要有她在,祝慈会安心一些。 所以想当然的,祝慈也觉得这个副本她会来。 刚好,眼前就有一个,和那个人非常相似的NPC。 由于之前那人也有假装普通NPC欺骗她的经验,虽然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但她就是觉得面前这人是她。 认为自己已经深刻了解了的祝慈不打算识破她的伪装,可是又没法对她这个委屈的样子放任不管,于是说:“你叫,秦弈景是吧。” 秦弈景拿下脑袋上的手,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从旁边的桌子上拿回自己的VF,抱在怀里。 祝慈好笑,这次是想扮演什么性格的NPC啊。 她放缓声音:“不小心看到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你,为什么你会被困在地面上?” “……我走错入口了。”过了好久,被子里才发出闷闷的声音。 看来是不想说实话。 祝慈拿出自己的VF,展开任务界面给她看:“是走错入口了,还是故意走错?你在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的情况下敲了很久的门,这是你最后的希望吧,按照医师所说,你要是再在外面待上几个小时,那就必死无疑。看清楚了,我是塞罗米尔的王派来找出骚乱者的,你连动都动不了,只有承认这一条路了。” 秦弈景盯着设备屏幕,死死咬紧下唇:“你想怎样?” “怎样?我要把你送给上行的王,他们说抓到你,要把你碎尸万段。”祝慈吓唬她。 她瞪了祝慈一眼,把头扭过去,说:“随你处置吧。” 祝慈内心好笑,演得如此逼真,自己都快相信了。 她坐到床沿,伸过头去看她的神情。 始料未及的是,秦弈景眼眶泛红,豆大的泪水不住滴落在枕头上,还轻轻地抽泣。 把人吓哭了。 祝慈慌张起来,她赶紧解释:“好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哭,那谁让你先骗我的……我没有真要把你送过去,我知道是你,你别装了。” 秦弈景狠狠地偏回头,她浑身难以动弹,用了很大力气:“送就送,我做了就敢当,没什么可装的,是我干的,我把那台机器破坏了,再让我选一次,我还这么做!” 祝慈看着她:“我说的装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她的眼神坚定诚挚,不掺杂丝毫杂质,唯有泪水蓄满眼眶。 和那个人各方面都很像,除了这个眼神,完全不一样。 完了,认错人了。 第56章 地下废墟城(八) 时间回到进入副本之前。 《创世纪:诡异恐惧症》里,一共有四大版块。 第一是人类所存在的地段——派乐康克,第二是副本的聚集——瑞德沃菲尔, 第三是死去的灵魂存放之地——格雷戴斯。 而最后一个版块,是所有副本中的NPC与RM的休憩之地——布莱克费曼。 也是距离主神最近的地方。 完成了副本的RM将在此中*重获新任务,进行置换,而NPC将在此消除记忆,轮回下一个副本。 总而言之,只有RM在进副本的时候,是带着记忆的。 此刻,从上一个副本回来的灾厄正在接受主神的召见。 小创在布莱克费曼中不再是那个迷你大小,她现如今与常人并无二致,巨大的翅膀拖在地上,金色的长卷发垂在脸庞,殷红的唇吐露着盈盈地笑声:“主神有要事集结你们,你也来得太迟了,他们两个可都到了。” 灾厄问:“那个人也在?” “嗯哼,当然了,这可是主神的召唤。” 灾厄传送进主神领域,空间中站着的两人回头。 瘟疫跟她打了个招呼,而另一个却是直直地盯着她:“呦,美人,来了。” 灾厄不分他一眼,目视前方。 完全被忽视的那个人也不气恼,反倒笑了笑:“还是老样子。” 纯白洁净的屏幕在四周一个一个亮起,只有最前方那个泛白的屏幕闪着刺眼的光。 “我的孩子们,都来了,灾厄,瘟疫,饥荒四骑士。” “主神大人,”瘟疫轻声地开口提醒,“我们只有三个人。” “对,但是,马上就有第四个了。” 主神这话晦暗不明,话语间却转向了灾厄:“她的下一个副本,好像是选择了《地下废墟城》,你知道吗?” 灾厄顿时有点心虚:“谁,哪个玩家?” “在这里,没有事情能瞒过我。我只是提醒你,别忘了那个副本的原型,她可能会在那里面,碰到‘你自己’。”主神语调轻柔,却强调了毋庸置疑。 灾厄也清楚。 那个副本里会有她自己,会有“当初的她”。 主神见她思考,又补充:“不过,只是副本而已,NPC都是重新植入记忆去扮演的。若是你想,我也可以让你暂时失去记忆,扮演你自己。” 瘟疫听了这话,连忙阻止:“主神大人,这不好吧,灾厄和我们一样是RM的管理者,要是扮演NPC,不知道会出什么差错……” “好。” 灾厄打断了她的话。 “我愿意。” 主神的屏幕闪烁:“那就让小创带你去传送吧。” 瘟疫拉住要离开的灾厄,说:“你怎么想的?” 主神召集了他们,但上来并不指派任务,而是把灾厄单独扯开了,这明显不是一件好事。 灾厄自己心里是明白这一点的。 但是那个副本的原型不简单,若是这次不去,祝慈一定会遇到危险。 更何况,她其实也想,让祝慈看看自己最真实的面貌。 属于自己的,真正的长相…… 她下定了决心,松开了瘟疫的手,离开主神领域之前,说:“别忘了你之前答应我的事。” 答应的事? “够了,小美人都走了,你就别看啦。”饥荒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微微仰头喊着。 他的声线很尖,说话也很恼人,尤其是那张胡子拉碴的脸,看得人心烦。 怪不得灾厄不喜欢他。 主神说道:“孩子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关于我刚才所说的,第四位骑士。” “你招新人了,还是打算给小创从传送石升级一下?”饥荒调笑问。 “小创不行,它只是机器,没有灵魂,我是看中了一个人,想把邀请函发给她,瘟疫,这件事你来做好吗?” 一张道具卡出现在瘟疫面前,落到她的手上。 “只要帮我放在副本里面就好,接不接受,就由她自己了。” 她表示收到任务,不再多待,也从主神领域退出了。 “我呢我呢?” 还剩下最后一个人,主神仿佛卖了一个关子,所有的屏幕一齐黯淡,又发出耀眼的光芒:“你呢,当然有一个最重要的任务。” 直至机械钟的时间指向清晨,才哄得床上的人止住哭泣。 “真,真的吗,你不会把我送到上行?我怎么相信你?”秦弈景说话还是一抽一抽地,但身体稍微好些了,可以垫一个枕头靠在床边。 “真的,我不想再解释一遍了。” 整整一晚上,祝慈已经解释几十遍了。 她的计划,本就不是帮助布莱恩特。 利用下行的王,去往上行,找到自己的同伴,打败boss,她才能离开副本。 她才不在乎地下城是否会毁灭。 “所以说,我只是让你假装配合,只要我能去上行,我就放了你,到时候你想去哪我都不管。”虽然可以直接不用解释,绑她过去,但看她那哭得梨花带雨又满口坚韧,毫不屈服的样子,实在于心不忍。 “那,那你拿出证据来,你这VF是下行带来的,里面都有监测系统,还想骗我!”秦弈景指着她胸口那块VF设备,再次哭喊。 祝慈赶紧拿下来给她演示:“我已经改造过了,你自己检查,还有,我上哪拿证据给你?” 正好这时,VF收到一条新信息。 于嘉宜:“我回来了,那个人怎么样了,如果太麻烦,就把她捆起来,我房间箱子里有机械绳索。” 沉默了一分钟。 祝慈说:“你听我解释。” 秦弈景翻着眼睛,昂着头,说:“我恨你……” 得了,这下整晚的努力都白费了。 一直等到于嘉宜回到建筑内,来了她的房间,两人还在拉扯。 祝慈怨念地转头:“都怪你。” “我做错什么了吗?”于嘉宜走过来,搬了个板凳坐下,研究起床上的人。 “谁让你乱发信息。” “没有吧,感觉我发的还挺正常的,这就是你带回来那个人吗?”她揉揉下巴手往床上伸去,被秦弈景一掌打开,她现在明显比一开始有力气。 “不要碰我。”她的声音冷淡,多了一个人,她仿佛又变回了最初。 “我已经让彩彩去查了,”祝慈看着她的动作,眼神流转,“等她查到,我们就去上行吧,我和布莱恩特说过了,带几个人回去。” 于嘉宜点头,又和祝慈无所忌惮地聊了一会,便出门:“你吃饭了吗,我去买点,她吃不吃?” 好像一直没问过她饿不饿。 祝慈面向秦弈景,问:“你饿吗?” “我不吃。” “那你饿不饿。” “我说我不吃。” “行吧,于嘉宜,给她带点,她饿了。” 于嘉宜比了一个ok的手势出了房门。 秦弈景气得又把头扭过去了。 不过于嘉宜回来的时候,她还是吃了。 于嘉宜撕开一块面包,给了祝慈一半,说:“走之前,我们得去一趟尤妮蒂工匠那里。” 秦弈景闷头喝着水,听到这话,眼珠飘忽了一下,但没动。 “去干什么?”祝慈接过面包啃了一口。 “了解一些情报,我听探索者的其他人说,那位工匠曾经和上行的那个机械师很有渊源,兴许知道些什么,不过她平时不见人,想要见到她本人有些棘手。” 于嘉宜有些烦恼,不知道以她现在的身份去有没有用,尤妮蒂工匠平日里只会接受隔着厚厚的金属门进行的交易,很少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这么麻烦,”祝慈说,她还多考虑了一层,多考虑了金钱方面,“不会需要很多钱吧,不行的话,我们直接冲进去……” “说什么呢!”秦弈景听不下去,连忙打断。 “怎么,又饿了,我的分给你一点。”祝慈把自己的面包揪了一块递给她。 “我不吃!你不是想去找尤妮蒂工匠吗,带我一起去,我不仅有办法让你见到她,而且,要去上行的事,我也可以稍微配合一点。”她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接过了面包块塞到嘴里,在地表待了好几天,她根本什么也没吃,此刻饿得都不行。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事不宜迟,我们走吧。”于嘉宜听了很兴奋,拽起祝慈就去拉她。 “我说了,别碰我。”秦弈景往后躲,她现在能用自己的力量动个上半身。 “你,你来背我。” 祝慈刚要表示这人还没恢复,干脆等等,等彩彩回来再说,结果那人就指着她,说了这么一句。 姐姐,你不是不喜欢别人碰你吗? 为了完成任务,同时也是对这个人有着一点莫名的心软,便没有把她扔到自驶车上,扛在肩上背了起来。 重量很轻,但她的皮肤很滑,肌肉很紧,地下城的人都是这样。 一点温温的气息扑在耳后,祝慈的脖颈感到有些痒。 于嘉宜跟在她俩后面,指挥方向。 尤妮蒂工匠的家门口延伸着一条长道,只亮着几盏黄色的小灯,一般人要交易之前,只需要把东西放在门口,过两天来拿,再把钱实时转给她的编号账户就可以。 而现在,她们三个要下到里面。 没走几步,祝慈就绊倒了,这还是她第一次那么不小心,连带着秦弈景也摔在地上,于嘉宜赶忙去扶她们。 “啊,疼死我了,你怎么这么对一个病人。”秦弈景差点脸着地,揉着擦伤的手肘问祝慈。 祝慈发着呆,愣愣地看着地上绊她的东西。 一张道具卡。 第57章 地下废墟城(九) “这是什么?”于嘉宜把墙边的灯拆下来一个,照亮地面。 秦弈景也凑过来看。 祝慈把它捡起来,上面SSR的金属样式划过,她拿起来吸附到袖臂里。 “时间倒流,只可使用一次。” 附魔卡。 “逆流时间?好奇怪,我还是第一次碰到介绍这么简短的道具卡。”于嘉宜看完了屏幕上显示的字,很是惊讶。 “什么东西,什么道具卡?没见过,不过,如果你有什么不知道的,就去问尤妮蒂吧,她活了很多年,懂得很多。”秦弈景也看了半天,没有看懂,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病体,斜靠在祝慈的肩膀上说道。 祝慈拍了拍她的脸,示意她坐起,然后又把她背了起来,往长道的尽头走去。 道具卡也被她取下,存在背包中。 以后可能会用到的,先收着吧。 到了最里层的门前,秦弈景趴在祝慈的背上,拿出自己的VF,按在门的凹槽中。 身份验证通过,门开了。 祝慈:“你可不要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是尤妮蒂工匠。” 秦弈景不理她,“哼”了一声,把头埋进她衣领里。 众人走进去,门在背后关上了。 灯亮起。 “是谁,是你回来了吗,殿下?” 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由远及近,以及咚咚作响的凿地声,听起来是个拐杖。 从黑暗中,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面色憔悴。 她看到秦弈景的脸,拄着拐杖的脚步加快,说:“殿……” 秦弈景赶忙把手指按在唇边,让她不要声张。 “殿,垫子在那边,快把她放下吧。”老者给祝慈指了个方向,她把身上那人放下,坐倒摆正了,才站直活动了一下身子。 “怎么,我很重吗?”秦弈景不满。 “不轻。”祝慈故意这么说。 “你……” 于嘉宜阻止她们再吵下去,打了圆场:“好了好了,请问,您是尤妮蒂工匠吗?” “住在这种地方的,除了我还会有谁。” 尤妮蒂对着外人很傲气,和她平日的作风一样,但对秦弈景很是不同,拿了机械手臂开始检查她的全身。 祝慈倒是四处乱转起来,这里的东西陈设很多,摆放区域乍一看很乱,仔细看去,倒有一点规律。 精细的芯片和庞重的机械结构拼凑,昏暗的灯光之下,墙面如同在呼吸一般,起起伏伏。 尤妮蒂检查完了秦弈景的身体,放下机械臂,说:“我没想到你还能活着……这几天都不回来,我以为你已经……” “别说那么多了,尤妮蒂,”秦弈景伸手擦去了她划过脸颊的眼泪,“我不是在这了吗,没事的,别哭了,这两个人是我带来的,她们有事要找你。” 尤妮蒂适才用手背摸干了泪水,拄拐起身,对着于嘉宜道:“是你救了阿景吗?” “不是我,是她。”她指向背后偷偷翻看VF半成品的祝慈。 祝慈转过头,尤妮蒂已到了面前。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两只粗糙的手掌握上了她的手,拐杖落地,从掌心传来了温热的温度。 “哼,她救我可没什么好事。”秦弈景小声嘟囔。 祝慈听了这话,立刻回握住,说:“对,是我,医药费花光了我身上所有的钱,一共500。” “好说,好说,我别的没有,钱还是有一些的。” 尤妮蒂拿出自己的VF,给她扫了1000:“只要是能救阿景,多少我都愿意。” 祝慈后悔自己要少了。 机器人送来了一些食物和平常难以见到的蔬菜,摆在桌子上供她们享用。 大家都刚吃完饭,不是特别饿,只有秦弈景之前吃得不够,一直在吃。 于嘉宜这才说了自己想问的问题:“尤妮蒂工匠,我听别人说,您和上行那位机械师曾经有过联系,是真的吗,我们想知道一些关于他的情报。” 听到“机械师”几个字,尤妮蒂眉头皱起,微瞟了旁边的秦弈景一眼,见她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才叹口气说:“我和那位机械师……确实认识,按照人类手册规定的关系来说,我应该是他的养女。” 两人震惊了一下。 于嘉宜急忙问:“养女?可是你的年龄……难道传闻是真的,他活了很多很多年?” “我不知道,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他带回去,在我印象里,他和现在没什么差别。” 尤妮蒂喝了一口温酒,酒入了肚,心情仿佛顺畅许多:“那个时候,他还是戴安娜王的手下,负责督促建造整个地下城。戴安娜王是个很温和的人,她不给人类划分阶层,想去哪一层,坐电梯就可以去,资源也是按需配给。她是个好人,大家都很爱戴她,只是有一天,她捡回了一个女孩子。” “什么女孩?”见她不说了,祝慈追问。 “女孩?那不是女孩,那是恶魔。”她狠灌了一口酒,“那绝对是上天派下来,毁灭这个世界的魔神。她被捡回来那天,身上脏兮兮的,出去巡逻的队伍说,是在地面遇到的,一个小姑娘,11岁,她竟然能在地面活下去。那段时间我还年轻,才20多岁,刚结了婚,我拼命阻止戴安娜王收养她,但没有成功。” “那个女孩子的眼神,我曾在我养父身上看到过,他们两个是一类人。一开始,我以为是我多想了,毕竟她表现地那么谦顺有礼,即便成为了公主,也并没有恃宠而骄。后来我才明白,她没有情感,那所有的行为都是在模仿,她想要的,不是这些。” 整个房间只剩下了喝酒的声音,秦弈景咀嚼着菜,没有做出什么表情,看来这些她早就知道。 戳中了别人的伤心事,她俩没有强迫性地问后续,也陪着喝了一点,表示了宽慰。 尤妮蒂曾经结过婚,那她的丈夫哪去了? 苍发老人咳嗽了几声,缓和了心境,说:“抱歉,这种事,我很多年没有跟人说过了。” “没关系,您就当故事一样说就好。”祝慈弯起嘴角微笑。 秦弈景脸红了一下。 这人正常地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尤妮蒂继续说:“那个人长大了,和戴安娜王为她挑选的人结了婚,生了个孩子,地下城也建立完全,我以为,我的担心都是没有必要的,日子会一直这样过。” “直到那天,戴安娜王死了。” “地下城明明没有天空,怎么会变了风云?” 她的眼眶湿润,睫毛颤动,嘴唇也颤颤发抖:“那个人当天下葬了自己的母亲,即位为王,我的养父,也就成为了她的左膀右臂。她先是改革,把地下城分为上行与下行,她管那叫艾文德尔和塞罗米尔,由我的养父执行分划。其中,当然有不服管的、抗议的人。” “自然而然,就有了禁行区。” “我的丈夫带头抗议,我去向养父控诉,他却不愿再见我。” “后来,我的丈夫死了,我的孩子也死了。后来,下行的物资削减,每天都要派人去地表,找寻资源,供给上行。再后来,我被扔到了禁行区。” 一顿话毕,只剩下了昂久的沉默。 尤妮蒂给祝慈倒满杯酒,说:“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说起来,戴安娜王下葬那天,是20年前吧。” 秦弈景摇头:“21年前。” “哦,对,我老糊涂了,你都22岁了。”尤妮蒂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笑说道。 大家坐在一起,随便聊了几句,又吃了一点食物。 “还没问,你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是……”于嘉宜望了望秦弈景和尤妮蒂。 “额,她是……” 尤妮蒂有些呆愣,正想解释,秦弈景连忙找补:“捡的,我从小在禁行区生活,被奶奶捡回来的,对不对,奶奶?” 她冲尤妮蒂使眼色,尤妮蒂会意,点头说:“对,捡的。” “哦,这样,”于嘉宜不怎么打听别人的私事,一笔带过,“怪不得你们认识,尤妮蒂工匠一直不见外人,想要见到她比较难,还好有你。” “知道我的重要性了吧。”秦弈景撇嘴。 祝慈观察地更为细致,这两人之间有猫腻。 最开始进门的时候,那声听不太清的什么“滇下”。 还有,按秦弈景目前表现出来的个性看,她一点都不像是彩彩那种在禁行区从小摸爬滚打的人。 不够圆滑,也不明哲保身。 倒是很英勇赴义。 祝慈想久了,暂时理不清关系,突然想到了别的,把自己在门口捡到的那张道具卡拿了出来,递给尤妮蒂看。 虽然道具卡属于他们副本外的产物,但是副本内的人如果是自带技能的话,也是可以了解一些的。 “时间倒流” 真的是她第一次听说过的卡。 尤妮蒂翻来覆去看了一下,还把卡片插回她的袖臂中,观察了上面的字。 “我没有见过这种武器,不过,有关时间这方面,只有一人曾经有过研究。” 祝慈问道:“是谁?” 尤妮蒂指向了天花板。 答案一目了然。 最上层的那个机械师。 看来她也没有什么太有用的想法,祝慈把卡片收回背包,决定等没人的时候问问小创。 “年轻人,看你救过阿景的份上,我要提醒你一句。” “时间法则不可触碰,养父他曾说过,时间,使他变得疯狂。” 第58章 地下废墟城(十) 彩彩的信息发来了,祝慈还在思考方才尤妮蒂说的话,VF设备的响声让她回神。 点开一看,就是一条“搞定”。 效率太高了,这才一晚上外加一个早晨,就查到了。 祝慈回复:“我还在外面,马上回去,你先把找到的资料发给我。” 过了不久,信息又来了。 “祝慈姐,禁行区没有这个人近几年的活动踪迹,但我找到了一个疑似她丢失的东西,需要吗,看起来很贵,你不要我就不买了。” “给我,再给你转500。” “好嘞,已成交。” 祝慈把账户中的钱发了500给彩彩,让她回来之后先不要声张,就打算关闭VF。 响声又起,祝慈以为是彩彩那边出了什么情况,赶紧查看。 “不要,用” 是那个没有发信人的短信。 这次,她有一种想回复的冲动。 但还没发出去,被秦弈景的喊声打断:“祝慈,你快来,我现在能站起来了!” 祝慈把VF收了起来,挂回脖子上。 “怎么,以前没站起来过吗,还非要喊我。” 她走过去,看着扶在机械支手上的秦弈景亦步亦趋,额头渗着冷汗,慢悠悠走到祝慈身边:“给你看看而已,我最起码要到明天才能自己走路,有了这个,我不会拖你们后腿。” 祝慈瞥她一眼,搀扶住她:“不要我背了?” “用不着,反正你也嫌我重。” 秦弈景默默说完,语气有些不满。 怎么感觉,她在撒娇? 等她活动一会,能够稍微熟悉了机械支手,三人才打算启程,回去准备东西去上行。 尤妮蒂又止不住了哭泣,皱纹中是掩不住地哀思:“你要,你要小心,千万别……” “放心吧,尤妮蒂,我不会有事的。”秦弈景笑着说。 出了门,她反而沉了声:“先说好,我和你们一起去,但只要到了,我就要自己行动,不会跟你们去见上行王的。” “这个随便你,我说过了,我们只要能去到上行就可以。”祝慈说道。 达成了协议,她们回到了探索者的住所,彩彩在那等候多时,一边嚼着营养棒一边无聊地翘着腿。 见她们回来,赶忙迎接上去:“老大!祝慈姐!” 于嘉宜揉揉她的脑袋,说自己要先回去收拾东西,一小时后在大厅集合。 祝慈有话要和彩彩说,便让秦弈景自己转转,她也先回房间。 刚把房门关上,彩彩就把一串项链从背后拿了出来。 “祝慈姐,你看,这里面一圈刻的字,写着艾文德尔,是从临街商人手里买来的。” 临街商人,是禁行区一个到处闲转,专门售卖一些金属宝石产品。 地下城的金属制品不多,若是搁在上行会有人买,但是下行的人,尤其是禁行区,他们并不太需要这种装饰品,即便这条项链看起来色泽鲜艳,价格也不会卖到天价。 祝慈对光,把那项链举起。 纤细的金链上挂着一枚像戒指一样的圆弧,中间镶嵌着一颗手指粗的橙红色宝石,宝石上面有一条裂痕,可能是磕到了哪里。 里面一圈,刻着艾文德尔的英文。 “Avendel” “你怎么确定这个和秦弈景有关联?”祝慈收起项链,问道。 彩彩两手抱肩,得意道:“我的小弟们打听到的,他们说五天前,有个穿着打扮外貌和那个女人相符的人在十七层的路口丢了这条项链,被临街商人捡到了。” 祝慈了然,夸奖了她一番,让她快去收拾东西,她们马上就要去下行了。 彩彩兴奋地跑走了,她还要跟禁行区的几个伙伴打个招呼道个别。 终于到了集合时间。 电梯带着四人向上,这之前,祝慈给布莱恩特回了信息,说自己抓到人了,在带回来的路上。 布莱恩特很高兴,已经在一层做好了接待准备。 秦弈景恢复能力堪称神速,她本来还要一瘸一拐走路,而现在,行走速度凭借机械支手,已与常人无异。 祝慈说:“你该不会是有什么特殊血统吧。” 秦弈景不回答。 通行证打开了十二层的大门,彩彩的眼里神色熠熠,很是期待。 回到下行,祝慈先带他们去了七层,找了应桐和石浩,把彩彩交给他们,让他们先管一段时间。 应桐见到她很是高兴:“本来我还担心这两天你去哪了,但石医生说,一队的队长更换成了你,你肯定是被王赏识,做任务去了,我就没敢给你发信息。” 她又接着絮絮叨叨,说自从二队的不找事,她们这边资源不再缩减,连带着她母亲的病都好多了。 因为时间很紧,祝慈只和她聊了一会,应桐答应会好好地照顾彩彩,便站在电梯口和她们挥手道别。 一层的卫兵见到了祝慈的通行证,干脆地放行,红木大门打开,绸缎长衫的男子引领她们进入了之前那间雕花大厅。 在进来之前,为了不暴露,特地给秦弈景的手腕捆绑了一道。 布莱恩特坐在椅子上,见到她们进来,让那几个绸缎男子搬来椅子供他们坐下。 “这是那个骚乱者?这位是?”他询问坐在一旁的于嘉宜。 “这是在禁行区帮我的朋友。” 祝慈说完,他“哦”了一声:“能帮忙的人越多越好,塞罗米尔欢迎你。” 他走过去,观察起秦弈景,秦弈景把头转过去,不愿与他对视。 “咦?”他看了一会,表情疑惑。 “有什么不对吗?”于嘉宜问道。 “有点像……” 话还没完,秦弈景用才能动的右腿踹在他的小腿骨头上,疼得他直接趴下。 “看什么看。” 没有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祝慈都惊了,于嘉宜过去扶起他坐在椅子上,检查起他的小腿。 “没事,骨头没断,就是有点错位,我帮你。” 于嘉宜正要上手去拧他的骨头,吓得他连连阻止,唤了医师进来。 祝慈小声地问秦弈景:“这可是下行的王,你也太狠了,不怕他就地处决你?” “反正你说过的,要带我去上行,说到得做到。”她一脸无所谓。 “你放心,就是你死了,骨灰我也给你带上去。” 她这才凝眉,瞪了祝慈一眼。 祝慈暗叹一口气,一点也不省心。 医师给布莱恩特上了仪器,只几息间的诊断治疗,腿已无大碍。 “没事,没事,”布莱恩特这人脾气非常好,不如说,为了达到目的,他不择手段,他坐在椅子上,往后退了退,“我离她远点就行,看来你们抓她费了不少力气,辛苦了。” 于嘉宜往祝慈那里偏了偏头:“我总觉得……他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我也有同感。”祝慈表示。 布莱恩特拿出自己的VF扔在那张桌子上,桌子闪光,祝慈的VF接收到新的任务。 “杀艾文德尔王。” “我也不能随意出入上行的,”他靠在椅子上,眉目低垂,“更别提轻易带人上去,下行不过是他们上行的基底,吸吮的氧气,到最后,所有人都会被他们吃干抹净。所以机会只有这次,骚乱者他们找了很久,你送她上去,在见到上行王的时候,杀了她。” 下行的一层与上行一层相接,通过了上行的层层手续,布莱恩特终于收到了允许进入的通行令。 他把通行令传进祝慈的VF中,催促她们赶紧动身。 并且下意识地躲了一下秦弈景。 秦弈景倒是开心,哼着没有听过的曲调走到电梯口。 于嘉宜突然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什么?” “陈良义,那是陈良义啊,你忘了,我们一起下的第一个副本里,那个男的。我对他印象很深,因为吃饭的时候我和他聊过几句,他说话就是这样,慢吞吞,喜欢皱眉头笑。”她看着祝慈,指望她想起来。 祝慈眨了眨眼,那个人死在了副本以后,成为了副本中的NPC吗? “啊,没想到在这碰到他了,也不知道回去和叶清清她们说,会有什么反应。” 秦弈景站在一旁,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她们两个人聊天,有些不爽,把自己两只手伸到了祝慈面前,整个人横插在她们中间,说:“给我松绑。” 祝慈在锁上点了两下,锁开了,绳索自动散落在地。 “一会到了上行,我们就自行分开吧,我和于嘉宜先去找几个人,你可以自由了。” 秦弈景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开启了上行一层的大门,门口装备精良的两个卫兵核对完身份指令,放了她们三人进入。 秦弈景忽地对祝慈开口:“其实你们要是先去找人,我可以……” 一个人影哈哈大笑,从她们三人的头顶掠过,风声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后面好几个卫兵追来,气喘吁吁喊着:“上尉,等等,等等我们!” 那个人影转了好几圈,滑翔着从空中落下,手臂上两个透明小翅膀收回,说:“你们跟着我跑什么,我做个实验而已。诶,这几个人刚从下行来的?” 那人走近了,捋了捋她飘逸的卷发,说:“新人出入,登记了吗,来干什……” 她僵在原地。 于嘉宜上下扫了她一眼:“何方卉,你有在认真完成任务吗?” 秦弈景皱起眉。 看到这个人,她心底有一股烦躁的情绪翻涌而上。 像是很久以前结下的怨气。 第59章 地下废墟城(十一) “于嘉宜,你怎么在这?”何方卉表情呆愣,扯扯嘴角,猛然转变了脸色,肆意笑起,“我找了你好久呀!” 随后扑了上去,抱住了她。 于嘉宜被扑得一个踉跄,双手不自觉地接住了怀中的人,脸上有一瞬间的红晕。 反应过来大家都在看这边,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开了。 “别闹,周围都是人。” “祝慈也在!嗯?这位是?”她被推走也不在意,还要故意地往于嘉宜怀里钻,顺便看了一圈旁边的人,锁定了秦弈景。 秦弈景不理她,拉住祝慈的衣袖,想继续没说完的话:“我是说,如果你们还要找人的话,我可以协助,这里我比*较熟悉。” 祝慈惊奇,面前这人像转了性一般,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可是目前的情况不太乐观,陈简和祝愿还不见踪影,虽说有了陈简的地图,上行的大致轮廓都有,但若是有这个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上行来的人协助,确实能事半功倍。 就是不太值得信任,毕竟目的不明…… 秦弈景见她不说话,垂眸思考,心里也有些发怵。 自己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要去帮助她们这些和下行王有所牵扯,看起来就非常可疑的人。 但是眼前这个总和她抬杠,表情冷淡的女人,却给她一种不由自主的亲切。 像是从前就认识。 真是太奇怪了,这种感觉挥之不去,也让她自己的行为变得奇怪。 作出了一些权衡,祝慈决定拍板,不管怎样,多个帮手总归是好的。 “其实……” “那就麻烦你了,虽然不清楚你的目的,但若是我们顺路,刚好可以一起。”祝慈赶紧打断她,怕她反悔拒绝。 秦弈景抿唇,“哼”了一声:“算你求我了。” 何方卉察觉自己被忽视,很是不爽,大叫:“诶,问你呢,你谁啊?” 于嘉宜制止她:“别在外面喊,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她立马安静,指了指那几个跟随她的人。 那几个卫兵站直,双手交叠敬礼,自动分成两列在两旁带路。 整个上行一层光洁明亮,做了模拟日光,不仅看不到灯的踪影,抬眼向上,仿佛望向晴空。 霓虹灯闪烁于每一栋建筑。 不多时,她们到了一层中一栋宽大高耸的霓虹流转大楼前。 大门透明旋转,自动分开,里面的卫兵拿着感光火枪,神色肃穆。 “恭迎上尉!” 卫兵齐声。 何方卉抬起右掌,举到耳边。 卫兵退去,几个身着绸缎衣裙的女生鱼贯而入,引领她们方向。 进了大楼的最高层。 把门一关,祝慈终于问出了她那个最关心的问题:“你什么时候来的。” “十二天前啊,问这个干嘛,你们不是吗?”机器人把茶水和零食呈了上来,何方卉往沙发上一瘫,回答道。 于嘉宜坐在她的左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是九天前,而祝慈才来四天。” “什么,不会吧,”她翻身坐起,只一会反应时间,她就想明白了其中利害,“怪不得,怪不得我刚来那两天派人去塞罗米尔搜寻过,却没有找到你们。我以为你们都在艾文德尔,可是艾文德尔前几层我又不能随意搜查,便不了了之了。原来那个时候你们根本没来,那那两个人……” “是的,祝愿和陈简,往好处想,是还没有来。” 祝慈不想说坏处,但大家,心里都有答案。 “喂,我说真的,告诉我吧,”看大家都在闲情逸致地喝茶吃东西,何方卉敲了敲桌子,皱着眉头看向秦弈景,“这个人,到底是谁啊,现在又没人,可以说了吧?” 秦弈景撑着下颌凝视窗外的风景,祝慈耸肩,慢品着热茶,于嘉宜见她处于崩溃边缘,安抚道:“她是跟我们一起来上行完成任务的,但是现在计划有变,所以暂时和我们一起行动。” “哦,这样。”何方卉上下打量她。 祝慈喝完茶,把之前经历的事情以及任务具体跟何方卉说了一遍:“所以接下来,我们不仅要找到他们两个人,还要找出另一个没有动静的团队,以及,最终boss。” 何方卉听完沉默,她难得这么安静。 于嘉宜发现了她的不对劲,问道:“怎么了,对了,还没恭喜你当上上尉了,这一路可太风光了,没想到我不在,你也能做点正常人的事。” 你自己不也当上了探索者的老大,祝慈内心腹诽。 “那是我刚来那天,艾文德尔的王给了我职位,我想着,找起你们来会方便,就没有拒绝。” 提到艾文德尔王,秦弈景偏过去的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跟你们说。” 何方卉咬了咬下唇,她平时很狂妄,这种较为收敛又犹豫的情况很少见。 “怎么了?”祝慈问道。 “我们这个团队竞赛副本,一共两个团队,除了我们,另一个是排名第六的黄昏队,你们知道他们吧。” 于嘉宜点头:“我知道,三个月前活跃兴起的,各方面都学我们的一支队伍,连队伍名称都要反着来。” “就是他们,这次他们也是夸下海口,要跟我们竞赛,特地跟我们进了同一个副本。”何方卉说,她是START的二队队长,情报收集方面比较广泛。 “所以到底怎么了,你见到他们了。”祝慈追问,她比较关心重点。 “祝慈。” 何方卉喊她。 “这是SR级副本对吧。” 祝慈回应道:“没错。” 何方卉叹了一口气,她下了副本半年之多,地狱难度被逼到绝境时,也从未有过如此难喻的情绪。 “那个团队,黄昏,全军覆没了。” 祝慈和于嘉宜掩饰不住地震惊,就连秦弈景也转过头,认真听她们的对话。 现在距离大家被拉入游戏中已经过去半年之多,该有的规章秩序也都大致建立。队伍排行榜上一共一千名次,目前只要能上榜的,都是闯过许多次N级R级难度的,尤其是排行榜前十位,更是进入过地狱副本。 但这个无数人通关,拥有许多情报支撑的SR级团队竞赛副本,却让一个排行榜第六名的队伍全军覆灭。 更何况,她们现如今传送进来的时间发生了错位。 这一切都带给人不太好的预感。 “你怎么知道的,具体说说。”祝慈很快冷静下来。 何方卉说:“我刚来的时候,想着大闹一番,能更快地吸引各方注意,也能使你们察觉到我,可是没有成功。” 到处瞎闹,确实是她的特点。 “这里守备太过森严了,我只在一层到三层活动,没法往上,就连去的路口都没有,就在我破坏了好多建筑设施时,那个女人,艾文德尔王来了。” “她嘉奖了我,说这里需要有能力的人,就给了我一个职位勋章,还更新了我脖子上这个VF设备。我先去派人搜寻你们,没有结果,就想再闹一场,却有了人抢我的先。” 何方卉说说停停,断断续续地,情绪貌似沉稳不少:“他们团队早就集齐了人,当时我还不懂,现在想来,估计是因为传送时间比我还早。最终的boss就在第七层,‘天空’之中,艾文德尔王的终极武器,她管它叫——Destroyer,破坏者。破坏者没有思想,没有行为动机,也不是真的受艾文德尔王管理,只是会在特定的时候,比如,黄昏队挑战它时,它会动弹起来,杀光所有人。” 陈简给的情报里,没有这个武器破坏者的说明。 祝慈打开腕表,戴上护目镜,重新搜寻,情报里只提到最终boss并不固定,位于地下城的核心,不是每次都一样,有时候,只是一块巨大的石门,有时候是一个拿剑的武士。 可这种杀伤兵器,对于SR级的副本来说,未免太过了。 于嘉宜见大家气氛不好,一把掐住何方卉的脸,掐得她喊“疼,疼”也不松手,说:“怕什么,我们队伍可是断层第一,再说了,还有你哥呢,你哥有两个规则道具卡,再加上他还下过那么多次的地狱副本,还担心这区区一个困难?我们现在最关键要做的,不是瞎想,而是找出他们两个,对不对,何方卉?” “对,对,你说什么都对,于嘉宜,于警官,放手好不好,于嘉宜!求你放手!我的脸不能毁了,我指望它混饭吃呢!” 何方卉硬气的嘴里说出那么不硬气的话,氛围好了一点,祝慈笑了笑,平日不苟言笑的于嘉宜也学会陈简那样插科打诨了。 秦弈景看着那边的三个人,心情不太舒畅。 谈话中,别的部分虽然没有听懂,但是关于那个提到的破坏者,她心里很有疑惑。 从未听说,艾文德尔王有什么致命杀伤武器。 起码在她离开上行之前,都没有听过。 秦弈景走过来,打断她们三人间的嬉闹,对着祝慈说:“找人的话,三层有一家店专做这种情报工作,我可以给你介绍。作为交换,你们要是去见那个破坏者,麻烦带上我。” 第60章 地下废墟城(十二) “虽然一开始是我主动要协助你的,但是这也是我的请求,你要是答应,我会成为你们的助力。” 秦弈景说话只看着祝慈,眼睛一眨一眨,长长地睫毛扑洒下一片阴影。 室内光线下,泛着淡淡的金色。 祝慈的心脏似乎漏跳一拍。 好漂亮的脸。 她有些慌乱地垂下头,说:“没问题,反正最后我们也要解决它的。” 四个人在会议室休整了半天,按照何方卉的数据更正了上行地图,换了身上行的衣服。她说,在这里,人们一般不作上行下行区分,而是称为艾文德尔和塞罗米尔,这代表了艾文德尔人高贵的身份。 所以在上行的时候,一定要说艾文德尔,否则会被发现是从下行来的。 一至三层她很熟悉,派了几个卫兵守在门口,和其他人一起从后门偷溜了出去。 “艾文德尔王不像塞罗米尔王那样喜欢定位追踪,没什么管理的标准,但我觉得手底下的人不太靠谱,所以还是偷偷溜吧。”何方卉兴奋道,她长时间受管辖,自己都不能像从前那般随性,终于逮到机会跑路了。 用她的通行证顺利到达了三层,三层的外观更是愈益精良,不仅天上是模拟日光,还能看出些许飘飘荡荡的云朵,以及挥洒下的暖意。 从三层宽敞舒适的全息环境中过,穿过两栋霓虹双子大楼,再过一条电子虚拟桥,最后钻进一个歪歪扭扭的巷子里。 巷子和外边不同,墙面是实体的,偶尔地上还有几滩不明的水渍,越往巷子深处,挨在墙边或躺或坐的人越多,个个疲惫不堪,脸窝深陷。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上行,啊不对,不是说艾文德尔的人都是精挑细选,无需劳务的吗?”于嘉宜颇有疑问,毕竟这些人看起来,和禁行区的放逐者没有区别。 秦弈景小声说:“这都是偷渡的,没有身份证明,又怕去不了下行被放逐到禁行区,才躲在没人管的地方。一到三层有很多这种人。” 又拐过了一个弯,终于到了目的地。 一间矮小的两层楼。 门口有个人坐在看台后,不发一言,手往上一指。 示意二楼。 四人走上那个吱呀作响的旋转楼梯,二楼比起一楼要拥挤很多,东西堆满各处,细微的灰尘涌入鼻腔,让人难以忍受。 “呀,稀客,您还活着呢?” 一个沉闷的声音从那一大堆东西后面传出。 秦弈景抽动了一下眉心,说:“不劳你费心。” “客人介怀了,生意人,自然是愿意客人活得久一点。还带了不少人呢,这次是来买什么,火枪?炮筒?还是说,买命?” 那人从物品堆里钻出来,身材矮小,长长的胡子拖到胸口,面色苍老却有一双如炬眼。 于嘉宜:“找人。” “找人,找人……哎,这种服务太久不做,恐怕生疏了……”那个老头不住叹气,眼睛却往上瞟。 何方卉从脖子上取下VF设备,点了两下,按出一个聚拢于空中的透明面板,输了一串数字。 她问道:“够不够?” 祝慈数了一下,个,十,百,千,万,十万。 她又想到了自己可怜的余额。 果然是传送的方式不太对。 “小景,你早说你带了贵客来啊。”老头的态度在看完面板后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连忙收拾起地上堆放的东西,腾出了位置给她们落脚,还喊了楼下的伙计搬上来几把干净的板凳。 忙完这些,他搓着手问:“几位要找什么人呢,不瞒大家,我的信息网渗透广泛,就是那人藏在地下城的最深处,也可以找出来。” 祝慈从腕表里调出陈简的照片,发送过去,问:“这人,你查查看。” 那个老头拿到照片,用VF拍摄给了手底下的线人:“额……客人你确定他还活着吧,我们这只能查到活人。” “少废话,是死是活我不会看啊!”何方卉一旦碰到男人就会非常暴躁,差点拍案而起,于嘉宜把她按了下来。 “您别急,您别急。”老头虚虚地缩了缩。 不多时,便收到了回复。 “查无此人” “真的活着吗?”他展示了结果,尴尬地抹了一把汗。 祝慈直接起身:“骗子,走了。” “哎,等等等等!”看着其他人毫不犹豫地跟着她走,老头忙喊住她们,“我不是骗子啊,要是这人还活着的话,有可能,有可能是在‘天空’里,只有那里,我的信息网到达不了。” “哪都到不了,还要你有什么用。”秦弈景毫不留情。 见到手的鸭子即将飞走,他拼命挽回:“没有哪都到不了啊,嘿嘿,是‘天空’去不了。不行的话,我们这还有别的服务,杀人防火,武器防具,应有尽有啊。小景,你帮我说说,你可是老顾客了,真的,要不再换个人找?” “别理他,我还有个认识的人,可以带你们去。”秦弈景说。 “哎,真的!”见人越走越远,他趴在楼梯上大喊,“真不找别人了?对了对了,那位客人,前几天,我可见过一个跟你很像的人呢。” 祝慈顿住脚步。 于嘉宜转头问:“你指的是哪个客人?” 那老头眯着眼笑,脸上的皱纹堆到一起,和他地上的杂物一样:“改主意了吗?前几日有个男人来我店里买假通行证,虽然他用面罩遮着脸,但我看人非常准,他那双眼睛就和站在那的客人一模一样。” 秦弈景看向老头凝视的方向,祝慈回过身,抬头向上望,她那双眼睛眼尾上扬,和祝愿如出一辙。 “详细说说。” 拿到了祝愿的情报,她们在前往二层路上。 据情报提供,祝愿大概在三天前,出没于三层附近,买了一张通往四层以上的通行证,可是没有使用,在昨天,有人见过他在二层活动的身影。 所以她们现在,要去那里碰碰运气。 虽然不一定能找到,但起码知道,他还活着。 刚到二层,却听警报作响,背后的通道立刻关闭。 冲天的刺耳警笛似要撕破虚假的天空,何方卉的VF设备也如催命符咒。 她接了起来,VF对面的人着急忙慌道:“不好了上尉,二层发生暴动事件了!” 暴动事件,地下城基本上隔几个月会发生一次,是下行以及偷渡到上行的放逐者无处可去,为博得一线生机,对于艾文德尔王的专权发起的挑战。 虽然置死地而后生,但也激不起多少水花。 何方卉对着那头喊:“我就在二层,现你十分钟内带人来,要是迟了一点,回去我就第一个罚你!” 那头的人还在“可是可是”,她直接掐断。 通道被封闭住,暴动的人抢了卫兵的感光火枪,挟制住她们四人,她们退无可退。 何方卉正想动手,秦弈景拦住她:“不可以,都是群被王压迫到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不能伤害他们。” “那死的就是我们了。”她斜着睥睨。 秦弈景没说话,转而看向祝慈。 祝慈说:“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先静观其变。” 何方卉瞪了秦弈景一眼,乖乖听话,收回了匕首。 暴动者将她们四人当做上行的原住民,赶到人质的聚集地,呵斥她们不要乱动。 人质被聚集在空旷的地面上,背靠二层中心大楼,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看起来没怎么见识过这种场面。 于嘉宜轻附上袖臂,摸出探测仪,扔在地上四散出去。 “五,一共五处围聚点。”她把情况传递给其他三人。 何方卉说:“我的人正在来的路上,只要再撑一会就行。” 一声尖叫猝然打破沉寂。 翻着白眼的男人倒在地上,旁边的绸缎华服女人摇晃着他,无助地喊:“求求你们,我的丈夫有癫痫,药不在身边,求你让我们回去拿药……” 暴动者拿着枪过来,枪口抵在她的太阳穴:“不许动,听不懂吗?” “求求你,求求你……”那女人怕得发抖,但还是仰起脸恳求。 “求我,现在倒是求我了。我们跪在地上求你们施舍一点食物的时候,还记得你们怎么说的吗?”暴动者把脸凑过去,凹陷的双颊镶刻着一双浑浊的眼睛,“你们说滚开,恶心的塞罗米尔人,还记得吗?” “我没有,我没有说过这种话……”女人的泪水砸在了手背上,心理防线已经到达极限。 “那你去问问别的艾文德尔人吧,看看你拥有高贵血统的同伴,他们有没有说过。” 暴动者扣下扳机。 “砰” 秦弈景先祝慈她们一步,冲上去扑开那个女人,枪打了个空。 但她同时崴伤了自己的右脚,疼得闷哼一声。 祝慈她们正要跟着过去,被其他的暴动者拦下。 何方卉烦躁道:“烦死了,这帮人跟虫子一样,祝慈,我能杀了他们吗,能杀了他们吗?” 于嘉宜让她先冷静下来。 暴动者见自己一枪未成,气愤到大喊:“你们这些,你们这些可恶的艾文德尔人!” 又开一枪。 这次枪连声音都没发出,他困惑地看向手里,却见感光火枪彻底融化,变成金属制水从他的手上往下流淌。 他被烫得大叫着往外扔。 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 “不要只关注你的手,看看你的脚下。” 暴动者往地上看去。 地底下盘根错旋很多条长着尖刺的藤蔓,牢牢地缠绕住他的腿。 疼痛袭来,他一时站立不稳,只带着身子倒地。 那人从他身上跨了过去,走到秦弈景面前。 一张与祝慈相似八分的脸在模拟日光下扬着笑容。 60-70 第61章 地下废墟城(十三) “你是?”秦弈景仰头打量他。 祝愿伸出手,背着光说:“我是祝慈的哥哥祝愿,你的腿要不要紧?我拉你起来?” “不用。”她自己撑着地从地上爬起来,往祝慈那边去。 祝愿站在原地,凝视她的背影。 副本中这种特殊的NPC,真是少见。 此时,何方卉的部队也从一层赶来,他们武器装备精良,把暴动者按倒,疏散人质。 那个女人忙跑去将她的丈夫背起来,对着远处的秦弈景无声地道谢。 秦弈景勉强走到祝慈面前,坚持不住,差点摔倒。 祝慈揽住腰扶稳了她。 她面颊微红地退开两步,说:“我自己能走。” “你把裤腿掀开,我看看你的伤。”祝慈蹲到了地上。 秦弈景有些不知所措,没反应过来,便被她抓住了小腿。 “肿起来了。” 祝慈关闭了她其中一条机械支手,从商城里换了跌打损伤膏,往红肿的地方按上去。 轻轻揉捏了一会。 秦弈景的脸更红了。 “你们几个!来得那么迟,回去就扣今天的物资,不许吃饭!”何方卉教训手下的人,几个卫兵垂头丧气,排成一排站好,接受她的狂风暴雨。 于嘉宜引导起人群的疏散,那些被制住的暴动者将会先去接受审判裁定,再下放到禁行区里去。 祝愿走过去,也蹲下,拿手在祝慈眼前挥了挥:“哈喽哈喽,我那么亮眼地出现,怎么没人在意我。” “神出鬼没。”祝慈打开他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故作捧心,表示很受伤:“妹妹,不担心我的吗,我可是找了你们好久。” 祝慈低头随意道:“你生命力顽强,我死了你都不会死。” 她帮秦弈景开启了机械支手,祝愿见她那么关心一个NPC而不是自己这个哥哥,有些吃醋。 “这位小妹妹是谁啊,你俩关系倒挺亲近的。”祝愿凑过去,问道。 亲近吗? 秦弈景眼神飘忽一瞬。 祝慈偏过头:“你少管我。” 被戳中了心事,她话里带了些恼,自己只是因为秦弈景和那个人太过相似,才情不自禁地对她好点。 是真的太像了。 哪怕长相和性格有变化,那种感觉应该都不会变的。 她怎么就能不是那个人呢? 那个人去哪了?这次怎么还没来? 祝愿又开始作痛苦状,说着什么“妹妹长大了,不粘人了”的话。 “祝愿,你知道陈简在哪吗?”于嘉宜刚刚拉住暴躁的何方卉,送走了暴动者,走过来问。 祝愿正经起来,不再做作。点开自己的腕表,发送了一张图片给她们。 那是一个短发男人的半边侧脸。 很像陈简。 “别担心,他应该没事,这是我的巡回鸢拍摄返回的照片。就是这个距离,可能在四层以上,前几天我买了假通行证想去找找,但又有了你们几个人的消息,想着先找你们,就没去。” 祝愿收回腕表,大家得到了最后一个同伴确切的消息,心情放松许多。 起码祝愿已经找到,她们此行的目的达到了,何方卉的部下带领他们回到一层的那栋大楼处休整,等明天再往上去。 走在路上,祝慈落到最后,悄悄问祝愿:“我捡到一张新的附魔卡,名字很奇怪,叫‘时间倒流’,你知道些什么吗?有危险吗?” “嗯……估计是游戏里的三大时间卡之一,”祝愿思考了一下,也压低声音,“我曾经也拿到过一张,叫做时间静止,挺好的一张SSR卡。妹妹,你最近运气不错呀,比之前好多了。” 祝慈不想接他的话茬:“所以,就是没危险?” 她还是很在乎尤妮蒂那句“时间使人疯狂”。 “没有,啊,但是有一点要注意,就是时间卡不能和规则卡一起使用。”祝愿想起来了什么,补充了一个要点,“你看,我有两张UR的规则卡,若是我要使用时间卡,那得把这两张卡从我的袖臂上面卸下,才能用,绝对不能放在一起,这是当初有个副本中的RM告诉我的。” “不过,你又没有规则卡,放心地用吧。” 祝慈回忆了一下自己的道具卡,最高也就是SSR,确实没有UR的,于是点点头:“那我先存在袖臂里了,要是一起使用的话,有什么后果吗?” 祝愿说:“不太清楚,那个RM没有仔细解释,就是警告了我,不过这个事情在START的情报网络中也有,我回去给你查查。” 他俩自顾自地说着,又是走在队伍的最后,没有注意到祝慈手臂上一闪而过的光。 是九个凹槽中的第一个,那张最初的冷静卡发出的,宛如在狡黠一笑。 回到一层那栋大楼的最高层,何方卉的部下给大家安排了住所,于嘉宜一定要和她住在一起看管她,她不甘心地撇嘴,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昨天晚上捡到秦弈景开始,祝慈就没好好睡过觉,又一直在路途奔波,她早就疲惫了,挨到枕头就睡着了。 并没有回复布莱恩特堆积如山的消息。 只过去了一晚,秦弈景的腿就全好了,她恢复速度很惊人,还顺带拆掉了机械支手。 祝愿那张四层通行证做的非常真,是他花了大价钱从那个奸商老头手里买的。他来得最早,比何方卉还早两天,一直属于上行的黑户,赚了很久的钱,听说何方卉给了那个老头十万找他的下落,他激动地跳起:“什么!十万!你钱是纸做的是不是!” “你喊什么,我有钱。”何方卉又打开了她的VF,展示出余额。 祝慈又开始掰着手指头数。 个,十,百,千……百万,千万。 绝对是传送的方式不对。 原来上行的人都过得这么好,她有点体会到暴动者的心情了。 秦弈景暗“切”了一声:“我也有。” 祝愿扶额,他心疼自己起早贪黑赚钱的日子,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说起了接下来的任务:“四五六层是连通的,我们今天先把这几层找一遍,不过也不用太过仔细,依那个奸商的查询结果,陈简确实非常有可能在第七层——天空。除了找他,还要留意一下最终boss破坏者的藏身处,哦对了,关于这个破坏者,我已经找到它的弱点了。” 于嘉宜眼睛都亮了:“是吗,你快说说?” “黄昏队太莽撞了,破坏者确实很强,但它是要靠唤醒的,只要不去触碰唤醒条件,直接斩杀它就可以。”祝愿发送了示意图过来,他总是能很靠谱地找到一些情报。 大家仿佛打了一剂强心针,何方卉也欢呼起来,一改昨日的忧愁。 见众人脸上神情高兴不少,秦弈景看向祝愿。 这个人,性格和做事方式与祝慈完全不同。 五人收拾了东西出发,何方卉这次正大光明地走了出去,告诉部下,若是自己有急事,要第一时间接受召唤。 部下们在她走后怨声载道。 祝愿拿出自己的VF,把假通行证展出,四层卫兵互相看看,又看了眼何方卉,放行通过。 顺利混入四层,他们决定兵分三路,各自出发找寻。 祝愿本想和祝慈一组,却被秦弈景抢先:“你跟我一起吧,我比较熟悉这里。” 何方卉见势,立刻说:“我们五个人必有一个落单的,这样,我来,于嘉宜你和祝愿……” “去哪,我们两个的路线在东边。”于嘉宜扯住她,阻止她接下来的话,自行离开。 秦弈景拉住祝慈的衣袖,往西边走。 只剩祝愿一人。 他隐隐有种,被女生排斥的感觉。 陈简,不知怎么的,好想他。 秦弈景和祝慈两人走在四层的路上,一前一后,没人说话。 那衣袖还拽了一截在手里,她也没有松开,祝慈也没从中抽走。 有一点诡异的安静。 可能是因为,这是这两天,两人继那晚后的第一次独处。 秦弈景在前方走着,心乱如麻,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乱糟糟的情绪。 祝慈倒是戴上了护目镜,观察四周。 四层的建筑很多,路上行人很少,哪怕是简单的出行,都是有一大群人跟随在后。 这些,应该就是艾文德尔的贵族。 她记录着关键信息,一不留神,撞上了前面突然停下的秦弈景。 前方那人比她高上些许,这才没有碰到鼻子,只撞入了毛茸茸的头发,嘴唇触碰到了柔软温凉的脖颈,呼吸一滞。 她捂住嘴,一层薄红覆在白皙的面部,意识到有点失态,赶忙偏出头去向外看。 什么也没看到。 再转头,印入眼帘的,只有秦弈景紧抿的双唇。 “发生什么事了?”祝慈放下手,问道。 秦弈景右手将她拉过来,左手搭在她的肩上:“抱歉,我有点事,等会给你的VF发信息,你先去。” 那是一种环绕的姿势。 祝慈脸上的温度降不下来:“嗯。” 秦弈景带着歉意对她笑了笑,往前方追了出去。 祝慈继续向西,正要往高楼中搜寻,却听见有声音在脑海里炸开。 “编号231759。” 她定在原地。 “来这里。” 一个地图呈现在脑中。 “来天空。” 第62章 地下废墟城(十四) 祝慈张不开口,她没法喊住前面那个走远的秦弈景,此刻,像是有人在遏制她说话。 她沉了沉气,迈动脚步,往斜后方走去。 走向四层的电梯。 脑海中的声音被扭曲,不似常人能发出,而且也辨不识男女。 能让她去天空的,只有一人。 艾文德尔王。 在布莱恩特与尤妮蒂的说辞中,艾文德尔王是一名女性,但是具体的姓名不祥,没有一个人提到过。 电梯扭曲而上,金属内壁的反光印照出祝慈担忧的表情。 为何特地调离了秦弈景,只召唤自己一人? “你无需害怕,我的孩子。” 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 这种语气…… 像极了主神。 “你是谁?找我有什么目的?” 祝慈在空旷的电梯里询问,脑中的声音没再出现。 电梯门开了。 “天空”之界,宽广于灵。 真正模拟到极致的虚拟天空悬在头顶,澄蓝明亮,如棉花丝线一样的云朵饱满圆润,悠悠荡荡,在遥远的天边际,*还有一块悬挂着的橙红色太阳。 河水穿街而过,边上有饲养的动物正在喝水,路上都是穿着统一浅蓝丝绸的女子,或举着诱人的美食,或捧着鲜艳的花朵。 扑面而来的,是清醒透彻的空气。 这就是上行第七层,艾文德尔王的居住之地,所有在此行走的女子,都是她的侍从。 这里没有卫兵阻拦,因为他们无法进入第七层,那些路上的女人见到陌生的祝慈,均窃窃私语。 “外来的客人,王宫从这边走。”几个胆大的女孩子替她指了路,又躲回了别人身后。 “谢谢。”祝慈回应她们。 见她态度不错,那几个女孩子又围了上来,说要带她去,一路叽叽喳喳,问了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 其中有个人说了一句:“真好,又有女孩子来了,我们每天见不到王,公主走后,只能和奥斯汀大眼瞪小眼。” 公主? 是尤妮蒂说的,王的孩子? 祝慈问道:“公主去哪了?” “公主……王说,公主死了。” 几个人神情落寞。 看起来触及到了她们的伤心事,祝慈没有再追问。 走了很久,绕过一个精致碧绿的花园,到了一扇拱门前。 “王宫就在前面了,外来的客人请去,我们只能走到这里。” 拱门很大,摸上去滑冷,应该是由特殊石材所做,地上铺满娇嫩的小草,风中摇曳。 里面的大门打开,深不见底的黑暗在邀请着她进入。 祝慈没有迟疑地走了进去。 门在身后关上。 “我的孩子。” 明亮的灯光一瞬间开启,短暂的刺痛使祝慈闭上了眼睛,脑海中的声音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从前方传来的柔和女声。 与主神如出一辙。 “主神?”祝慈轻唤。 边说着,她边适应了光线,缓缓睁开眼睛。 “什么,你喊我,神?” 面前的人坐在一把木质雕刻红椅上,身子倾斜,一手撑头,另一只手点着把手,眼神轻笑,表情若有所思。 王宫的天花板顶,也是和外面相同的模拟天空。 祝慈看清了面前那人的脸,眯起了眼睛。 那张脸,完全就是秦弈景的翻版,只是年龄要更加年长。 “我不是神,不过,神这个称呼,也不错。”她换了个姿势,头靠到椅背上。 “我叫秦空,是艾文德尔的王。” 祝慈仰起脸,秦空仿佛猜出了她内心所想:“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我,别着急,慢慢说。” 祝慈说:“秦弈景是你什么人?” 她愣了一秒,转而笑出声:“你居然先问她,我以为,你会先问我为什么让你到这里来。” “她是我的女儿,没用的女儿。” “她不是没用的人,收回你的话。”祝慈唤出三棱刺,尖指座椅上的人。 秦空毫不畏惧,咯咯笑道:“有意思,你真的很有意思,我的孩子,竟然为了别人这么的……不枉费我千挑万选。” “我可没有说错,她明明继承了我的血统,却没有一点我的影子,倒是和她懦弱的父亲很像,不仅反抗我,还和背叛者联合。本来我还派人去搜寻她,现在倒不需要了,因为我发现,你比她更合适。” 祝慈满眼戒备。 “先别急,我并不想和你有所争斗,我想说服你。”秦空耐下心,一副温柔表象。 “我想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祝慈跟在秦空身后,往王宫的深处走去,王宫范围宽广,一个人影也无,只有些许萧条。 她细致观察,把路过的地图记下发送给于嘉宜他们。 走了许久,直到暖意尽失,留下的是深深的阴冷。 王宫最里处,一个人站在占满整个房间的巨大机器前,背对着门口卖力敲打仪器按钮。 秦空喊道:“奥斯汀。” 那个人敲下了最后一个代码,抬起头:“陛下?” “我带来了最关键的能源。” 她轻推了祝慈一把,祝慈瞪她一眼,奥斯汀低矮着身体凑近,随后说:“哦,哦!这是,这个身躯骨骼,这个状态,果然,比公主还适合。” 秦空笑了一下。 祝慈低沉着声:“我可不是你们的玩具。” “没人说你是玩具,我的孩子,你是我所选中的救世主。”秦空走了过去,按下机器上最大的那个键,机器伸出一块泛白的屏幕,“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全世界最伟大的机械师奥斯汀花费了数年创造出来的时空穿梭机器,它会回到过去,选择天空还在的时间,消灭大部分的人类。” 她面露神往,神色不自觉地变得温和:“我一直,想看看那个曾经,最真实的天空。” 祝慈皱眉:“消灭过去的人类,你就能看到天空?” 秦空回过头,看向她:“你知道当年戴安娜为什么要躲到地下城吗?因为资源急剧缩减,地表不再适宜任何动物生存,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人类的所作所为!若是能消灭过去大部分人类,夺得那些资源,现在的地面,兴许还能恢复曾经的模样。” 奥斯汀摘下手套,揉了一把眼睛,他的面孔与大家所传言一般枯燥如树皮,双手却孔武有力,强壮坚韧,他开口道:“这是我的倾世力作,从我见到陛下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给它做成了一个游戏外观,取名叫做《创世纪》。” 祝慈不自觉地喃喃:“《创世纪:诡异恐惧症》?” “哎!你怎么知道它的全名!”奥斯汀叫起来,他动辄面部狰狞,神情夸大,“而且里面的四个平台将由天启四骑士命名,白色征服,红色战争,灰色死亡,黑色饥荒——派乐康克,瑞德沃菲尔,格雷戴斯,布莱克费曼。这代表了陛下伟大的意志!她的所有一切,都将是为了创造新的世纪!” 什么? 这是什么副本? 这个副本中,为什么会提到游戏的事情! 祝慈退至门口,她惊恐地眼珠震荡,握紧三棱刺,指尖颤抖。 这个SR级副本,各个地方都突破了她的想象! “我们需要你,编号231759,这台机器还没有完善。”秦空望着她退后,依然保持着轻笑。 祝慈说不出话,她偷瞄着背后的出口处,确保能一跃而走。 秦空不在乎她的行为,自顾自地说:“没有一个稳定的能源,机器无法发挥它的作用。本该是那个不成器的东西来,但她和背叛者一起,想要毁掉这台机器!说实在的,她不愧还有我的一半血统,不得已犹豫之间,竟然让她溜走了,不过没事,现在不会了,现在我有了这个世间最强大的武器——Destroyer。你不会想和她一样,对吧?你的选择是什么?你愿意和我一起创造新的世纪吗?你愿意,为我所用吗?” 祝慈确定了一条逃跑路线,左手背到身后,说:“为你所用?你想让我做你的能源,塞在那台机器里,永生为此转动?” “天呐,那可太美好了,不觉得吗?” “我觉得……” 祝慈一把拉过大门的边缘,翻滚到一边,放出核射箭矢:“我觉得,这种东西,消失了更美好!” 透明长线没有贯穿机器,而是被强力的防御盔甲反弹回来,撞击到金属墙面上。 “可惜。” 祝慈向外跑去,她有预感,凭自己目前的能力,无法抵御。 “可惜,我以为我能说服你的,我的孩子。” 秦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一道激光贯穿了祝慈的腹部。 “看来得让你先受点伤,就和秦弈景一样。” 祝慈扶住墙,她的下身血流成河,吐出满口鲜血,强忍着疼痛往外面奋力而去。 向腕表发送了求救信息,她蹲在拐角的地上大喘着气,秦空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人鱼治疗” 她使用了曾经在副本中获得的附魔卡,疼痛稍止。 突时,一双手捂住了她的嘴,将她向后揽。 祝慈一时情急,手肘捣向那人的要害处。 “嘘!” 她被那人拉进了一个隐藏的空间,外面脚步声远去,她回头望。 “疼疼疼……你真狠啊祝慈,是我啊,我,陈简!” 陈简在黑暗里弯下腰,按住被痛击的地方小声喊疼。 “好久不见。” 第63章 地下废墟城(十五) 祝慈扯开唇角,她很高兴,但不能表现得太过大声:“陈简?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没死。” “说谁会死呢,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弱?你还把我分到第七队去,想想就来气。”陈简撇嘴,他觉得自己完全被看扁了。 “没有,只是大家都找到了,而你还没有踪迹,”祝慈连忙表示自己没有那个意思,“更何况,这个副本有很多怪异的点,我有点担心。” 陈简思索:“怪异?那个奥斯汀确实挺怪异的,一直把我困在这,哪都不给我去,非让我学习现在的科技。不说这个,你先跟我来。” 他转身,带着祝慈往黑暗的深处爬,他俩的藏身之地属于天空的通风管道内,阴暗狭窄,陈简对这里很熟,七绕八拐,便到了一处房间的正上方。 他们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撬开金属板,从上面翻了下来。 难以言喻的焦躁气息迫使祝慈捂住了口鼻,从指缝中漏出声音问:“这什么地方?” “你往那边看。” 祝慈顺着陈简指的方向看去,一团黑漆漆的东西隐藏在金属墙壁之中,高度与普通人类并无二致。 “她叫它Destroyer,我猜,那就是我们这次副本要打败的boss。” 于嘉宜还在和何方卉相互拉扯,两人还在争论着要去的地方,却同时收到了祝慈发来的地图消息。 再回复过去,就没有回应了。 于嘉宜有些焦急,她又用VF找了秦弈景,也联系不上。 “她是不是去上层了,这里信号差死了。”何方卉把手表抬高摇了摇。 她们又联系了祝愿,祝愿回复倒是快,表示自己也收到了,让她们待在原地,自己马上就来汇合。 不出一刻,祝愿赶到,三人拿着地图对比了一番,上行基本上没有哪栋建筑是和祝慈发来的地图一样延伸面积如此之广的。 祝愿犹豫着说:“不会是在第七层吧,那里有艾文德尔王的王宫,占地宽阔,倒是有点符合。” “不太可能,她又不是何方卉,就这么短的时间,她为什么要去那里?”于嘉宜表示疑惑,并不赞同这个说法。 “什么意思啊,我爱乱跑呗,祝愿说得对,这里还有别的建筑能这样吗?”何方卉一把揽过于嘉宜的肩膀,抛了个媚眼。 于嘉宜把头扭过去,说:“行,去看看吧,反正都要去第七层的。” 他们躲在上行四层电梯旁的暗处,卫兵把守着电梯口,无通行证者不得入内。 “我先上,打昏他们,你俩随后往里冲。”何方卉兴致勃勃,唤出武器就要上去,被祝愿一把按下。 平日里都是于嘉宜按住她,这次被祝愿按住,她内心不爽:“诶,干什么!” “他们的枪不是上行的普通感光火枪,而是感应电枪,只要有人体反应,会自动改变弹道轨迹攻击,你别莽撞。”祝愿解释道,他唤出他的规则武器卡——电流法杖,一根简单的短棍,可以引导电流汇聚一点。 随后,往那些卫兵处一指,卫兵手里的感应电枪突然竖立,发出刺眼的绿光,枪口电流不断,向一点聚集,汇成一个巨大的电磁球。 于嘉宜扔出自己的回旋刃,扔向电磁球中心。 磁爆。 球体猛地爆炸,卫兵们躲闪不及,电击倒地,各自受了不大不小的伤。 他们三人冲进电梯,往上行去。 何方卉佩服:“我只是要打昏他们,你们俩比我狠多了。” “都是NPC而已,他们还能复活的。”祝愿说。 顺利抵达了七层,竟然一个守卫都无。 出了电梯,几个丝绸服饰的女人围了上来。 “又来人了,又来人了。” “这次有个男的,哎……不想要男的。” 她们只是围观,并不上前,在那边偷偷议论。 声音很大,听得祝愿扶额,他又有一种被女人排挤的感觉。 “美女姐姐们,我想问问,你们见过一个这么高,脸长得乖乖的女生吗?”何方卉看到那么多女人,高兴地上前热络搭讪。 于嘉宜脸色阴沉。 “见过见过,”她们几个人凑在一块欢笑,说道,“我们这平时可没什么客人来,今天居然来了四个,之前那个女孩子,往王宫去了,我们可以为你带路。” “那就辛苦姐姐们了,哎呀,这位姐姐,你的手好嫩啊……” 何方卉整个人前倾过去,话还没说完,就被于嘉宜揪着后颈衣领拽了回来。 “走吧,麻烦你们了。” 于嘉宜扯着她走到了前面。 几个女孩子依然边说边走,祝愿落到了最后,没人跟他说话,他只能尴尬地跟着。 过了那道拱门,那些女人不再相送,站在拱门后对他们挥手告别。 于嘉宜有礼貌地道了谢,拉着恋恋不舍的何方卉进了宫殿。 “于嘉宜,你真是的,不过是NPC而已,你吃什么醋?”何方卉很不满,故意说了这样的话刺激她,并且预料到了接下来她会怎么反驳自己。 没想到,于嘉宜不发一言。 她又继续说:“我说真的,你不会喜欢我吧。” 于嘉宜还是不说话。 何方卉转头观察,却见她的脸上有一点微红。 她瞪大了眼睛,不会说中了吧。 那个正直无比性冷淡的于警官? 喜欢她? 祝愿拿着地图和王宫匹配,王宫内部没见到人,只有亮堂堂的天空,若是不仔细看,还以为室内是没有顶的。 “这边。” 他没注意这两人的神色,带着她们按照祝慈留下的地图路线走。 走了许久,拐过好几个弯,一点细微的响声从前方传来。 祝愿让她们注意,自己悄声向前。 看到了那台巨大的机器。 这是什么? 他咽了口口水。 一个奇怪的人在机器前面用心忙碌,压根没有关注四周的场景。 何方卉挪到门口,压低声音:“怎么了,我去,这什么东西?” 于嘉宜显然也被震撼到了。 祝慈给的地图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毁了吧,看着不舒服。”何方卉提议,她讲究简单粗暴。 祝愿阻止她:“这怎么行,要是妹妹在这里面怎么办?” “你事好多,祝慈绝对不在里面,我有预感。”何方卉白了他一眼。 于嘉宜问:“什么预感?” 她哼哼两声:“直觉。” 其他两人无语。 “躲在这里,不进去看看?” 一个不同的声音霎时在背后响起,三人齐齐回头。 秦空背手站在后方,盈盈笑着。 三人立刻拿武器防备,于嘉宜皱起眉头:“主神的声音。” “今天真是怪了,谁都喊我神。”她绕过这三个人,走进屋内,按下那个机器上最大的按键,“我的孩子们,进来参观参观?” “艾文德尔王?”祝愿最先问出。 “嗯?你……很有意思,你和那孩子长得很像。” 祝愿站起身,横过法杖:“你也是,你和我们熟悉的人长得也像。” “你们都认识我的女儿?哈哈,认识她没意思,不如认认我别的孩子,奥斯汀,别忙活了,过来介绍一下。”秦空拍了拍奥斯汀的肩,他愣愣地抬头,仿佛刚刚察觉到有人在,小跑着到三人面前。 “符合,符合,很符合……” 何方卉第一时间出手,一脚踹开他。 “啊,男人,长得好恶心,不要接近我。” “太过分了,这么对我最伟大的孩子,奥斯汀,没事吧?”秦空微笑着,表情没有生气,轻轻发问。 奥斯汀坐起来,摆动一下头。 她状若松了一口气,靠近了那台机器,说:“不乖,不乖,和那个孩子一样不乖。” “祝慈在哪?”于嘉宜扔出回旋刃,被机器弹回。 “坏孩子,我要惩罚你们。” 祝愿一把扯过两人,翻滚逃出,原先三人待着的地上多了好多道激光。 他拿出一颗种子撒在地上,立刻长成了高耸窜天的荆棘藤蔓,拉着那两个人跑。 何方卉从怀中丢下了一颗小型炸弹,炸穿了整片区域,掀开了房顶。 祝慈和陈简都听到了炸弹的声音。 他俩一直在用尽各种办法,想要摧毁那个破坏者,但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构成的,只能刮破外面包裹的一层凝固状体,就是深入不进里面。 陈简说:“炸弹?是何方卉吗,他们找上来了,太好了,有炸弹的话,兴许就能打破这玩意了。” 祝慈点头,看来她发送地图是正确的。 她让陈简去走廊上接应他们,自己留在这里继续破坏。 但他接到的,不止是队友,还有后面跟着,坐在机器上满脸黑线的秦空,她衣服烧得半边焦黑,头发也卷得翘起,不再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温柔表象,而是气急败坏。 何方卉一边跑,一遍有空回头做鬼脸:“是不是还想被炸啊,白痴!” 陈简大喊:“这里!” “你还活着!祝慈呢?”祝愿惊喜。 怎么都觉得他死了,陈简撇撇嘴,说:“也在这,我们找到破坏者了,快来!” 可是秦空却停下了。 她阴沉的脸色转晴,哈哈大笑,随即调转方向离去。 “犯病了?”何方卉摸不着头脑。 “听说艾文德尔王也操控不了破坏者,看来是真的,她可能是在害怕它。”祝愿理性地分析了一番,一起进到潮湿难闻的房间内。 祝慈见他们来了,忙停下手中动作走过去:“何方卉,你扔个炸弹,这个表层打不破。” 她不同意:“我的炸弹威力太大了,这个小房间估计是承受不了,会把我们都压塌的。” “这样吧,”祝愿提出,“我把电流凝聚,然后你把炸弹放在上面,让于嘉宜扔回旋刃,躲远一点不就可以了。” 几人都没意见,她唤出炸弹,准备点燃,转了转肩膀:“可算能回去躺着了,这里的床一点也不舒服。” 祝慈的心脏跳得好快。 明明要结束了,可她那种不详的预感愈加强烈。 祝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回望过来:“怎么了?” 祝慈摇头。 不会有事的。 炸弹一响,他们就能离开副本了。 就在大家四散开来,等着他施展电流时。 一道寒光闪过。 祝愿的头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倾斜,倾斜,直到倾斜成直角,垂到胸前,落到地上。 滚在了她的脚边。 祝慈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张了张口。 “哥?” 第64章 时间轮回·初(一) “祝慈!” 陈简一把扑倒了她,寒光从头顶而过。 祝愿的头还歪在地上,碎发挡住眼睛,表情不明。 何方卉和于嘉宜反应很快,唤出各自武器挡在他俩前面。 那道寒光的主人,是一个状若人形,缠满黑色绷带的东西。 而原先破坏者所待的凹陷之地,早已空无一物。 “你别发愣了,”陈简的泪珠划过面颊,使劲摇晃着祝慈,“她俩快坚持不住了,你想想办法!” 只是几息之间,何方卉已经受了重伤,左半边身子都是染红的血液,刀都握不稳。 于嘉宜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她护住何方卉躲开破坏者的寒刃,自己被割伤了小腿。 祝慈手按在地上站起身,投出核射箭矢。 被破坏者轻松弹回。 趁着这个时间,于嘉宜发射了回旋刃,而祝慈赶紧对何方卉使用了“人鱼治疗”。 陈简则是计算了一条较为安全的逃跑路线,指挥她们撤退。 祝慈再次投掷出箭矢,于嘉宜背起何方卉,跟着陈简跑出门外。 破坏者站在原地。 它手上的寒刃变换形状,成了于嘉宜的回旋刃,对着几人逃跑的方向扔出。 祝慈使用三棱刺挡开,四人脚步不停,一直向王宫外逃去。 走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 祝愿的身体直直倒地,头颅渗了一地血,双腿痉挛抽动。 眼泪被自己咽回了心脏。 于嘉宜步伐踉跄,陈简一把接过她背上的何方卉,祝慈更是背起她,跑出了王宫门。 王宫外面行走的丝绸女子全都不见,他们沿着河边,跑到了一个牲畜棚里躲起来。 何方卉大喘着粗气,她的伤口逐渐恢复,靠在稻草边:“不行,实力差距太大了,我们明明没有启动,怎么会……” 众人没有说话,陈简看向祝慈,欲言又止。 于嘉宜的小腿侧流了很多血,破坏者会沿着血迹跟来,祝慈蹲下,替她暂且包扎一下。 “没空说别的了,虽然不知道它的唤醒条件是什么,但是现在很明显没有办法击败它,暂且撤退到下层,等它重新沉睡再来。” 祝慈此刻冷静地出奇,耐心地包扎完,重新制定了方案,她背起于嘉宜,其他人紧跟其后,往出口电梯方向去。 可是谁知,破坏者的速度竟如此之快。 电梯门口,站着一个满身绷带的人,似是早已预料到他们的到来,它右手一抬,凭空出现一根短棍。 几人猛地顿住脚步,他们很清楚那是什么武器。 祝愿的电流法杖。 陈简张口就骂:“你敢拿祝愿的东西,恬不知耻!” 何方卉立马挡在他们三人前方:“走!你们快走,我拖住它!” “不要!那你怎么办!”于嘉宜情绪激动,扯住她的袖口。 破坏者不给他们继续说话机会,法杖凝聚,四人翻身一滚,但还是受了一点波及。 “听我的!”何方卉把自己的袖子从于嘉宜的手里拽出,“于警官那么在乎我?我这样的杀人犯死了,不该是对社会的贡献吗?祝慈,陈简,你俩从侧面绕出,我从正面吸引它的注意力。” 祝慈按住她:“别急,别急,我还有道路开辟笔的,我们能跑掉。” 她唤出笔,正要朝身后划。 破坏者绷带缠绕的头部近在咫尺。 法杖点在了祝慈胸口。 她被电磁崩出数米,口中不住地吐出鲜血,眼球震荡,面前景色形成重影。 耳中只剩下尖锐的鸣叫,什么都听不清。 陈简背着于嘉宜,与何方卉一起跳跃往后,他喊着远处的祝慈,并没有得到回应。 急得紧紧咬住后槽牙。 破坏者将法杖向天空抛去,落下来时,已经变成了祝慈的三棱刺。 直窜向陈简的面门。 何方卉替他挡开,与破坏者缠斗一起。 于嘉宜扔出两个回旋刃,为何方卉吸引火力,从陈简身上跌落下来,瘸着退向前。 陈简不知道该怎么办,慌乱之中,拿出了自己的罗盘。 罗盘指针旋转,越转越快,一会指东,一会向西。 不听他的使唤。 这个,祝慈用起来最有用。 他连滚带爬跑到她的面前,把罗盘塞到她的怀里,试探了一下鼻息,确认还活着,扛起来就往出口方向跑。 迷迷茫茫之间,祝慈眼中的重影恢复些许,看到了进入电梯前的最后景象。 何方卉双腿被切断,爬到躺在地上、两眼无神的于嘉宜面前,崩溃地哭泣。 破坏者站在后方,紧盯她们,一动不动。 电梯门关上了。 陈简终于坚持不住,坐在地上搂着祝慈放声大哭:“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们,我们怎么办,祝慈,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 祝慈的眼前一会深红遍布,一会天旋地转,她抓着陈简的衣领,仰面吐了自己满脸血。 陈简赶忙拿自己的衣摆擦干净她的脸。 “我还有,还有一张卡……” “秦,秦……” 她的声音非常小,陈简凑近去听:“什么?秦什么?” 电梯的上面,发出一阵沉重的撞击。 “啊!”陈简吓得大叫,“它追来了,它追来了!” 祝慈用尽最后的力气,唤出道路开辟笔。 往地上一划。 陈简怀抱祝慈,正好掉落在拿着VF到处搜寻的秦弈景旁边。 “你怎么从天上掉下来……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她眨眨眼睛,低头看到祝慈一身血迹,满脸惊讶。 “救救她,快救救她,求求你。”陈简不认识她,只是一个劲地求助。 秦弈景从他手里接过祝慈:“跟我来。” 他们从四层往下,去了三层那个老头的地方。 楼底下坐着的伙计本来在昏昏欲睡,见到秦弈景背着一个血人冲了进来,他一下吓得跳起:“老板,老板!那几个人又回来了。” 那老头从二楼探出头,也吓了一跳,说道:“客人!哎呦喂,我们这可不是诊疗中心啊。” “少说废话,我知道你能治,快点,多少钱都给你。”秦弈景催促他,内心焦急。 那老头撸了撸头上几根毛:“小景,重要的话要提前说。约翰!快点,拿我的箱子来。” 楼底下的伙计匆匆跑进后房,他们三人把地上的杂物推开,铺上一块白布,把祝慈小心翼翼地放上去。 约翰拿来了箱子,老头拿着仪器插头连在她身上,开始治疗。 十分钟后,他一甩头上汗珠:“可以了,不过真是惨,受了电击,又断了好几根肋骨,内脏也破了。幸好不是脊椎断了,否则就算接上了也得躺个几天。” 秦弈景松了口气,转身问:“到底发生什么了?” 陈简很激动,他难以平静心情:“好人啊,好人NPC,你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等我有钱了一定还你……” “哎,这位客人眼熟啊,你是,啊,小景,这不是你们在找的那个人吗,这么快就找到了?”老头上下打量了他,问道。 “啊?”陈简一脸懵。 秦弈景把之前来这找他的事简单跟他说了一遍,随后道:“谁让祝慈受的伤?” “是,是破坏者。” 他只说了几个字。 秦弈景立刻了然。 那老头突时变了脸色,他走过来说:“破坏者?你们惹了王的武器Destroyer?” “走走走,快走!” 他不再像之前那般生意人的圆滑,而是语气惊恐,不断赶人。 约翰瑟瑟发抖,把白布上的祝慈抱起来,塞到秦弈景怀里,躲在了老头后面。 “钱我不要了,当我倒霉,你们快走,快走!” 老头把他们往外面推,陈简忿忿:“放手!我们自己会走,还不稀罕在这待着了。” 秦弈景在这之前,从未听说过破坏者,她一手插在祝慈的腿弯,一手托着她的头,搂在怀里:“等会,你说清楚,你也知道破坏者的事?为什么那么害怕它?” “破坏者,那是……”约翰默默出声,被老头阻止。 “别问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快走吧!” 他们被赶出楼外,门啪地在面前关上。 “有毛病。” 陈简站在门口,表情不爽。 过了一会,门开了一条缝。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伸了出来,约翰抬起脸,小声说:“你们往塞罗米尔跑吧。” 陈简弯下腰,跟他对视:“喂,你给我透露一点,到底怎么回事?” 约翰回头往里看了看,声音更低:“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听说,王的新武器Destroyer会追杀人到天涯海角,地下城的每个角落都不放过,从来没有能从它手上活下来的人。所以你们快跑吧,往禁行区跑,兴许那里还有一线生机。” “约翰!给我滚回来!” 老头的声音从楼中传出,他赶忙缩回头,伸出一只手摆了摆。 天涯海角吗? 两个人相信了约翰的话,往下行跑去。 祝慈在秦弈景的怀里醒来,她大脑浑浊,痴痴地反应了一下,才说:“破坏者呢?” “没追上,别怕,有我呢,”秦弈景安慰地对她笑了一下,“你不知道,我可厉害了。” 祝慈又转头,看到一旁的陈简,陈简也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四周的人群发生躁动。 秦弈景咬住下唇,他们现在已经下到下行十层,再有两层就可以穿过禁行区的门了。 可是破坏者却一个横扫,寒光挥出,把十层变成了血海。 秦弈景被寒光割中,往外汩汩冒血,三人趴在地上,眼见它向他们走来。 祝慈昂首,她现在还不太清醒,将三棱刺唤出,竟抛掷出去,刺中破坏者的腿部。 它拔出三棱刺,扔到一旁,法杖顶端指向她。 陈简扑了过去。 电流击中了他的大脑,发出了凄厉的惨叫,秦弈景用随身的小刀丢中了破坏者拿法杖的手,法杖掉在地上,陈简倒地,口吐白沫,不停抽搐。 破坏者低头。 它抬起脚,狠狠地踩断了秦弈景的手。 她忍痛闷哼一声。 破坏者再次抬脚,对着她全身不断踩下,直至听到各种骨头断裂声。 秦弈景奄奄一息,破坏者跨过了她,掐住了祝慈的脖子,把她从地上拎起。 呼吸困难,大脑充血让她瞬间清醒,她看向*周围的惨状,和身边倒在地上的两个人。 破坏者举起三棱刺。 祝慈也举起手,唤出原先的西瓜刀。 刺插入心脏之前,她喊了出来。 “时间倒流。” 第65章 时间轮回·初(二) 头疼欲裂。 像是无数根针刺进脑中,搅和脑浆。 祝慈目视所及从一片漆黑,逐渐清明。 “逆流时间?好奇怪,我还是第一次碰到介绍这么简短的道具卡。” 是于嘉宜的声音。 她仔细辨认了一下手上拿着的东西,是那张“时间倒流”道具卡。 还没有回过神。 她,成功了? 于嘉宜很是担忧地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摔傻了?” 她猛地抬头。 这里是尤妮蒂工匠所在的房屋地下通道,秦弈景坐在地上,捂着脸,像是刚才被撞疼了。 “于嘉宜,你看着我,我不是在做梦吧?”祝慈慢慢起身,焦急地问道。 于嘉宜嘀咕着“真摔傻了”去摸了摸她的额头,却摸到她浑身发烫。 “天呐,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发烧了,马上就到了,你坚持一会。”她扶起在地上的秦弈景背到自己身上,让祝慈在后面跟着。 秦弈景依旧捂着面部。 指尖却在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发抖。 方才破坏者踩断她骨头的触感还在,谁知下一秒,就回到了两天前。 还有祝慈那奇怪的反应,以及那之前,她大喊的“时间倒流”。 这些人本就奇怪,可是一直以来,意识里总有声音阻止她去深究。 她该不会使用了什么方法,逆流了时间吧。 走到尤妮蒂工匠房门口前,秦弈景用VF按在凹槽中。 “是谁,是你回来了吗,殿下?”苍老的声音一如既往,从里面传来。 秦弈景正打算让她不要声张。 祝慈却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你是公主吧?”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她。 秦弈景张了张嘴,说:“我……你怎么……” “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我们会死在破坏者的手里,一个不留。” 祝慈的表情很冷静,众人很是惊讶,秦弈景抿住唇。 她也知道,但她不打算宣之于口。 因为看于嘉宜和尤妮蒂的神情,她们并不知情,这一切,只有她们两人知晓。 她决定先观望。 于嘉宜把秦弈景放下,见尤妮蒂开始给她检查身体,便把祝慈拉到一边。 “你在说什么,什么破坏者,你浑身这么烫,是不是烧糊涂了。” “于嘉宜,你听我说,我使用了刚刚捡到的那张道具卡,”祝慈拉住她,从背包中取出那张卡,“两天后,你们都死了,而我回溯了时间,你看看,上面肯定写着已被使用……诶?” 道具卡闪烁SSR的光芒,吸入袖臂,上面显示:“时间倒流,只可使用一次。” 还是有一次使用机会。 祝慈情绪并不稳定,她拼命思考,胡言乱语地解释:“不对啊,我明明用过了,用过了我才能回来。啊,我知道了,因为我用了又回到了曾经,所以……” “祝慈,祝慈,你可能生病了,冷静一点。”于嘉宜握紧她的手腕,安抚道。 “我很冷静!” 祝慈一把打开她的手,眼睛充血地吼出声,另一边的两人都看过去:“我可是装备了冷静卡的,我怎么会不冷静!这是一张时间卡,我就是从两天后回来的!为什么不相信我!”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情绪如此激动,于嘉宜微怔,不知该作何反应。 “先坐下喝口水吧。”尤妮蒂放下机械手臂,拄着拐杖,轻声阻止了她们这场争执。 四人坐在了桌子上,吃了一点东西,气氛稍好了一些。 “这位小姐怎么称呼?”尤妮蒂温了点酒,询问祝慈。 秦弈景替她回答:“祝慈。” 尤妮蒂又把机械手臂拿来,按在了她的身上,稍微检查一遍说:“没什么问题,就是体温升高了些。” 她浅浅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道:“祝小姐,既然你已经知道殿下的事,那我们也不打算隐瞒了,没错,景殿下便是现今艾文德尔王唯一的女儿,艾文德尔的公主。关于你刚才所说时间回溯……” “不止这些,其他的一些事我也知道,都是你自己告诉我的。”祝慈说。 她把之前尤妮蒂所说的故事以及破坏者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于嘉宜面色惊讶的同时,也对她之前的话产生了几分相信。 “所以现在,何方卉她们都还活着?”于嘉宜很关心这个问题。 “对,而且他们的方位我也清楚。”祝慈点头,她的情绪稳定了不少,可能是面前这个酒有点镇定作用。 “我真的很感谢你们救了殿下,她孤注一掷要去艾文德尔王那里破坏机器,让我很担心。”尤妮蒂咳嗽几声,眼神真诚,“关于时间回溯,我确实没有什么研究,这种事情,你只能问我的养父奥斯汀,相信你在时间中已经见过他了。” 多坐了一会,祝慈彻底冷静下来,身上的发热也逐渐消退,彩彩的信息在这时发来了。 祝慈回复她:“不急,直接回去集合,我们马上出发去下行。” “好的祝慈姐,那有一件疑似她丢失的东西还买吗?” “不需要了。” 秦弈景在那边试用机械支手,祝慈等待一会,VF的响声适时响起。 那条没有发信人的短信。 她编辑一条发送回去:“你是谁?想说什么?” 信息石沉大海,并未得到回音。 她收起VF,对她们两人道:“我们该回去了,先去找布莱恩特,再去上行。” 说完,又走到秦弈景面前:“去了上行后,我们就分道扬镳,你可以自由行动了。” 秦弈景顿了顿。 “我其实……” “破坏者很危险,你如果只是想看看,劝你还是不要和我们一起。”祝慈阻拦了她的话,上一次她见到她死在自己身边,虽然不清楚具体,但是能想到究竟是怎样的惨状,还是不让她掺和了。 秦弈景低头偏向了一边,那种痛苦还残留在骨头上。 一抽一抽地疼。 她们只是几面之缘的陌生人,道路不同,其实不必强求。 但是…… 祝慈带着她们两人回到探索者的住所,走之前,尤妮蒂依然和上次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和秦弈景告别。 彩彩在那里等待多时,见到她们回来,很高兴地小跑过去,祝慈拦住她,说:“东西收拾好了吗?” “啊?啊,好了好了祝慈姐。”招呼打了一半的彩彩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猛猛点头。 “于嘉宜,你快去吧,半个小时后在大厅见。” 祝慈明显很着急,缩短了很多时间。 秦弈景看着她。 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自己也同样回溯了时间这件事。 她的目的,一直都是与秦空抗争,推翻她的统治,以及消灭那台带来不幸的机器。 她的生命,应该燃烧于为了人类的真正的事业。 究竟是帮祝慈,打败那个破坏者,还是直接杀了秦空。 她深感迷茫。 但是内心,有个声音在叫嚣。 “帮帮她” 半小时后,四人和之前一样,乘电梯往下行去。 把彩彩交给了应桐他们后,便前往一层。 布莱恩特摆好了姿势坐在雕花大厅的椅子上,说:“这位是……” “这是那个骚乱者,这是我的朋友,你快点给我搞到上行的通行证。”祝慈打断他,往板凳上一坐,快速解释。 布莱恩特愣了一下,说:“啊,哦,你好朋友,塞罗米尔欢迎你。” 他还想再观察一会秦弈景,但禁不住祝慈的催促,赶忙派人去要上行允许进入的通行令,顺带给她的VF下了任务。 这一系列的流程比上次加快很多,以至于到了上行一层,没有见到满天乱飞的何方卉。 祝慈直接抓住一个卫兵,狠揍了一顿。 “祝慈,祝慈,”于嘉宜赶紧拉住她,“我们可以去找的,不用那么急,你打他,何方卉也不会出现啊。” “住手!谁在那里欺负我的手下,我的手下只有我能打。” 天空飞过一个声音。 祝慈停了手,对着天上喊:“下来,何方卉。” 那个声音发出“哎?”,随后停在远处,走了过来。 周围的卫兵双手交叠行礼:“上尉!” 祝慈迎着她上前,扯过她的衣领就走,何方卉一个踉跄,拽着她的手喊道:“停,停!祝慈?要去哪啊,你好好说,放手!” “来不及了。”她很心急,往之前那栋霓虹流转大楼走去。 秦弈景和于嘉宜跟在后面。 于嘉宜问她:“你现在可以走了,还要跟着我们吗?” 秦弈景没有回答。 她的内心没有答案。 进了那扇透明旋转的大门,正要敬礼的卫兵生生停下,都看到了他们的上尉被一个女人拽着衣领朝里走,还没法挣脱。 震惊地下巴掉到地上。 直接进了大楼的最高层,祝慈松开了何方卉,后者气极,不爽地叫喊:“这就是你打招呼的方式吗祝慈,我的脸都丢完了!” 祝慈快速地说了自己倒流时间的事情。 只见何方卉眨巴着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没时间了。” 祝慈害怕破坏者的苏醒,她不知道那个东西的唤醒方式,只能一个劲地加快速度。 “所以说……” 何方卉勾起嘴唇,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说:“所以说,我竟然会因为于嘉宜死了而哭?” 第66章 时间轮回·初(三) “你的关注重点在这里吗?” 祝慈感到无语,她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额头,说:“真的没时间了。” 秦弈景走了过去,推着祝慈的肩膀让她先坐下,机器人适时地送上茶水和零食。 “总而言之,”祝慈喝了点水,刚才一连串的解释让她口干舌燥,“我们先去找祝愿,你最好带点卫兵,毕竟过不了多久,二层将会有暴动事件发生。” 何方卉被于嘉宜数落了一顿,恢复了一点正经,说:“好吧,既然你都这么安排了。” 一路奔波不停,于嘉宜想稍作休整,祝慈有些不愿,但还是同意了,只是内心焦急万分,情绪外露明显。 “祝慈,你能不能坐下,看得我都晕了。”于嘉宜往嘴里塞着饼干,盯着她走来走去。 秦弈景依旧坐在角落,撑肘望向窗户外面。 何方卉指了指她,面露疑惑:“说真的,都你们就理所当然地接受这里有个人吗,没人想告诉我这人是谁吗?” 于嘉宜回答:“这是祝慈救回来的人,解释起来比较复杂,我们也是靠她才能来上行……这么说来,你是不打算离开了吗?” 秦弈景本来还在发呆,注意到其他人都转而看向她,放下了撑着下颌的手。 “我……” “秦弈景,你该走了。”祝慈想起了她还在场,一把拉起她的手腕,无视另外两人的目光,往门口走去,“无论你想不想,你都不该掺和进来。你的目的可能是去找艾文德尔王复仇,或者是夺取政权,重振整个地下城,但我们只是想消灭破坏者,离开这里。” “我其实可以暂时协助你们……” “不行。”祝慈带她进到电梯内去往一楼,扯到透明大门外,隔绝了两人。 “这真的很危险,想想你走之前尤妮蒂工匠担忧难过的模样,不要做无谓地牺牲。” 秦弈景察觉自己被赶了出去,一时之间有些愣神,见祝慈转身要走,连忙道:“可是你们去了也是一样啊,既然那个破坏者如此恐怖,为何一定执着着要以卵击石呢?只要艾文德尔王不再统治,破坏者自然不就不会启动了吗?” “我们和你不同。” 她俨然伫立在透明旋转门内,面容冷淡,发丝挡住面部的阴影,隐藏住表情。 “你只是游戏里的NPC。” 最高层的门被“啪”的一声打开,祝慈走了进来,还在聊天的两人噤若寒蝉。 “祝慈,其实,多一个帮忙的人也挺好的,更何况她还是地下城的公主,对于上行必定比我们熟悉。”于嘉宜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再犹豫地开口。 何方卉傻傻地在那边问:“什么?公主?这么好用的NPC你们刚才怎么不说?” 祝慈表情漠然,她紧抿双唇,眉皱如峦。 上个时间线的血海淋漓,还深深印刻在她的心里。 切断了双腿的何方卉,浑身被电击抽搐的陈简……还有面孔流血,骨头扎进内脏的秦弈景。 她不想,再看到别人受如此痛苦。 不想,再让在乎的人受伤。 很显然,这个和那个人有着八分相似的秦弈景,已经不再被她当作是普通的NPC了。 但她在方才,还是说了那样的话。 “距离暴动的时间大概还有两个小时,在这之前,我们还是讨论一下,破坏者的触发条件是什么吧。”祝慈摇摇头,不想再提起有关秦弈景的事情。 于嘉宜说:“按照你之前所说,破坏者是需要唤醒程序的,有没有可能是你和陈简削了破坏者晶莹状的外层,导致了提前蜕变。那么不强行多这一步,直接炸了会不会更有用?” “也有道理,”祝慈赞同,但还是有疑问,“可那个东西我们破坏了很久,都没有反应,只在准备炸它的时候动了。” “那就是它听到了!你不是说,它和人很像,只是缠满了奇怪的绷带吗,兴许它是活的,听到了咱们的商量大计。”何方卉自认为提出了一个绝妙的角度。 祝慈也点头,无论哪种,都有参考性。 三人决定再等待一会,等到暴乱发生的时间,就去二层寻找祝愿。 祝慈知道现在急不了,她太累了,昨夜都没有睡觉,更是一路奔波至今,身心俱疲。 稍稍静坐了一会,她往沙发上轻轻一趴。 腰部却似乎被什么东西所硌到。 她坐起身,解开了外套的拉链。 从外套的内里口袋中,掏出一块罗盘。 暴动者抢了卫兵的感光火枪,把上行人质赶到街上的聚集地,呵斥他们不许乱动。 人质瑟瑟发抖,团团蹲在一起。 尖叫声似曾相识,打破了常规地沉默。 绸缎华服的女人跪坐在地上,摇晃着她倒地抽搐的丈夫,满眼祈求。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我走吧,我需要回去拿药……” 暴动者把枪抵在她的脑门:“你现在知道求我了?当初我求你们的时候,还记得你们是怎么说的吗?” “你们说,恶心的塞罗米……” 话还没完,他手中的枪直接被打落在地,人被按在地上,脸擦着地面发出骨头碎裂的“嘎达”声。 “不许动!报告上尉,人已经全部制服。” 压住他的卫兵一手擒拿,一手对着经过的何方卉敬胸前礼,这次她竟然预料到暴动事件,让卫兵提前蹲点,心思缜密到让他肃然起敬。 于嘉宜疏散人群,祝慈反而站在人堆中,四处搜寻。 “看来不需要我啊。” 祝愿信手闲步,出现在远处,缓慢走来,笑容扬在嘴角。 祝慈向着声音的方向回头,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头颅滚到地上那一幕。 被灰沾脏的头发上面糊满了血迹。 血肉淋漓的截断面,和摇摇欲坠的无头身体。 “哥……” 她控制不住,流下了一滴眼泪。 祝愿瞪大了眼睛。 这还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喊了哥哥。 待到大家回到了一层那栋楼,祝愿这才知晓了事情经过。他走过去,拿起祝慈那张时间卡看了看:“我曾经确实拥有过时间卡,但是卡片使用次数结束就会消失。像你这样回到了过去,而时间倒流还能再次使用,这可是违背了时间悖论原理的,长此下去,岂不是代表了,这张道具卡能够拥有无限次数?” 他翻来覆去地想了半天,突然抬头问道:“你没有和规则卡一起用吧?” 祝慈表示没有。 “哎,是我多想了,你又没有规则卡。”祝愿抓了一把头发,略显凌乱,“不管了,按我的经验来看,游戏不会把人逼到死路上的,可能,就是个BUG吧,漏洞。” 何方卉在一旁嘀嘀咕咕:“你当然不会觉得了,谁能跟你的幸运程度相比。” 于嘉宜拍了拍她,示意她不要贫嘴,问道:“那这是不是代表,祝慈可以无限次重来?哪怕是我们输了,全死光了,也可以重新来过?” “我觉得是可实施的,只要保证妹妹活到最后,就有办法。”祝愿说。 “不可以。” 祝慈拒绝了,她不想再看到那种场面。 “我们一定要在这一次成功。” “只要不唤醒破坏者就好,潜入上行之后,我们分成两队,一队找陈简,一队炸了那个房间。” 祝慈冷静地布置着计划,她不想再出现任何差错。 他们本想劝劝祝慈再休息休息,毕竟只有她一人前一天没有好好睡觉,满脸疲惫,眼眶中布满血丝。但她不同意,一定要在今晚动身。 要是到了第二天,就会被秦空叫去。 而今天晚上行动,可以杀她个措手不及。 四人和之前的顺序一样,用了祝愿的假通行证去了四层,再和于嘉宜组合磁爆,炸伤了守着电梯的卫兵。 祝慈第一个冲了出去,从他们受伤的身体上跨过,不分一丝眼神给躺在地上的人。 祝愿跟在最后,紧紧盯着自己的妹妹。 她变了很多。 从前的她,不会同意这么做。 电梯向上,发出沉重的响声,好似踏入了怪兽的巢穴。 夜晚的“天空”依旧绚烂夺目,模拟日光铺撒地面,穿着浅蓝丝绸的美丽女子穿梭而过,好奇地打量他们一群人。 “哇,好多漂亮姐姐,姐姐们,你们知道王宫……”何方卉克制不住,抢先上前要去搭讪,被祝慈薅住背领。 “我认得,这边。” 祝慈打断她的话,没有理会她不情愿地叫嚣,领着他们往王宫方向走,不多时,就到了拱门底下。 进了王宫内部,正门对着的椅子上没有坐人,整个大厅显得空荡荡的。 上次去那个有着破坏者的房间是陈简带路的,而且是从通风管道爬进去,再想找到原来的路线,怕是有点困难。 想了想,她掏出了口袋里的罗盘。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陈简的东西会跟着她一起穿梭时间,但是这个罗盘,她现在恰恰需要。 摆平了盘面,指针飞速旋转。 指中了东南方向。 这里的范围过于宽广,在这个巨大的王宫东绕西拐,大家都失去了耐心。 何方卉不禁出声抱怨:“还要多久啊,这谁建的破地方,难走又难绕,烦死了。” “你对我的宫殿很不满吗,我的孩子。” 第67章 时间轮回·初(四) 祝慈站定,她没有往回看。 只一瞬间,核射箭矢向后发射,刺穿了那人的胸膛。 众人转身,还未来得及反应,却见秦空捂着胸口,伤处渗出血液,面露痛苦。 她没有迟疑,唤出三棱刺,对着那人突刺。 秦空往后撤了一步。 巨大的机器撞开旁边的墙壁,阻拦了祝慈的攻击。 秦空扶着机器,站在上面,表情居高临下:“是你?我还没来得及去找你,你倒是自己找来了,真是有意思。” 她放下了捂伤口的手,胸前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四人震惊无比,祝慈更是喃喃。 “怎么会……” 祝愿唤出法杖,试着电击那台机械,可是并无太大作用,只能转而扔出一颗种子。 种子生成蹿天藤蔓,缠绕住机器,一时间使她动弹不得。 “走!” 何方卉丢下一颗炸弹,炸塌整片走廊。 在爆炸之前,秦空的面容被藤蔓层层遮挡,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那人就是艾文德尔王?她还是人吗,恢复地那么快?”何方卉一边启动炸弹引爆,一边问道。 于嘉宜:“这件事没有听你说起过,祝慈。” 祝慈晃神:“不是,我不知道……没关系,没关系的,她不重要,只要我们消灭了破坏者,就能离开副本了。” 走到了一处十字型拐角,暂且摆脱了秦空的追击,他们四人打算按一开始的计划兵分两路,祝慈和于嘉宜去找陈简,而祝愿与何方卉去搜寻破坏者的房间。 祝慈本想负责找破坏者,但是祝愿说了,她要保护好自己,以防万一,成为最后的希望。 她艰难地同意了。 按照陈简在上个时间线所说,他应该是被奥斯汀困住了,但看起来还是能自由活动。 现在属于深夜,兴许还在休息。 不知道刚才何方卉强烈的炸弹声响,能不能惊醒他。 两人一路摸着右墙走,分成前后在暗淡的光线下打着手势,防止被秦空注意到。 结果陈简没看到,倒是歪打正着,走到了那个庞大的放着机器的房间。 好似是逃脱不开的命运,也如同分割不断的事实。 于嘉宜趴在外面,朝内看,轻声问:“就是那台机器,和我们这个游戏是一样的名字?” 祝慈在外面戒备,房间内一个人也无,奥斯汀不知所踪。 “能打烂吗?” 回旋刃从于嘉宜手中扔出,砸中机器,受了撞击后弹回。 祝慈说不行,上个时间线上她也有尝试过破坏,但这个机械的外表材质非常特殊,任何攻击都能被反弹。 不知怎么的,她想起了秦弈景。 要是能帮上忙,替她破坏掉这个机械就好了。 于嘉宜拿出紫灯,照射里面,连角落都不放过:“走吧,这里面我扫描过了,没有活物。” 祝慈点头,她在想什么呢,现如今,找到陈简才是要紧的。 另一边的祝愿和何方卉误打误撞,发挥了两人超强的幸运,走到了破坏者的那间阴暗潮湿的房间门口。 祝愿揉着下巴,说:“我觉得就是这个,进去看看吧。” “真烦,为什么要跟男的一起行动。”何方卉站在一旁,撇着嘴抱怨。 “你就把我当成祝慈好了,反正我俩长得差不多,聊以慰藉。”祝愿用法杖击碎了门,难以形容的气味穿堂而过。 果然是找对地方了。 破坏者隐藏在黑漆漆的金属墙壁中,浑身被奇怪的凝固状淡黄色液体包裹,嵌入其中。 腕表中,祝愿发来了一切顺利的消息。 “他们好像找到了,真不愧是你哥,运气非一般人能比。”于嘉宜浏览了一遍发来的消息,感叹道。 她们两个人还在黑暗中摸索。 何方卉那边已经开始使用炸弹了。 磁爆没法使用,只能先把小剂量的炸弹丢进去点引,再把电流注入。 最后再将大型炸弹投掷进去,较为稳妥。 祝愿站在破坏者的面前,仔细地观察了一番。 “你看它能看出花啊,快点来!”何方卉不耐,站在门口喊他。 “别急啊,她们还没找到陈简呢,你过来瞅瞅这个破坏者。” 她喊了好几次,祝愿一直不肯动,她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看了一眼破坏者,又看一眼他,说:“怎么,你俩认识?” “你不要打岔,你仔细观察,有没有觉得这个东西,非常具有人形?” “额,对啊,这玩意还能用手变化我们的武器呢,还能用脚踹人呢。”何方卉无语地上下扫了他两眼,“你脑子是白长的吗,还让我把你当成祝慈,你们完全不像,想代都代不入。” 祝愿耸耸肩,他指着破坏者背后面的一处区域:“不是,你看一下这块,这块。这些细细长长的黑色的东西是什么?” 何方卉把头伸过去,却怎么也看不清,她本来就耐心有限,现在倒是更加烦躁不堪:“看不见看不见!有什么话你直说行不行,细长又黑的,不就是它那绷带吗,还能是啥,面条啊。” “我是觉得,有点像头发,发丝,你说它会不会曾经是个人类,然后被邪恶的黑色绷带附身,导致被控制地只会杀人。” 祝愿一本正经地展开分析,但何方卉已经彻底失去耐心了:“不管它是人类还是动物还是宇宙飞船,我都不在乎,这里真的太难闻了,我一点都受不了了,我要出去了。如果三分钟内你不出来,我就要把你,和这个飞船,一起炸死。” 说完,她转身就走。 祝愿知道,就照她的性格,绝对能做得出来这种事。 所以连忙打着哈哈,跟在后面出到门口。 祝慈她们在昏暗的灯光下走了许久,疲惫印到脸颊,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控制不住地往墙边一靠,揉了揉攒竹穴。 于嘉宜问:“还好吧,要不要休息?” “没事,走吧,这么久了还没找到,我们要加快速度了。”祝慈摆了摆手。 激烈地“轰”声响彻王宫。 何方卉那边又传来消息,说已经将破坏者成功炸毁。 祝慈却担忧不减。 “既然成功了,为什么还没有提示音提示可以离开?” 于嘉宜安慰她:“你别想太多,破坏者那么恐怖,不是那么简单可以解决的,他们又来信说,打算重来一次爆炸。” 祝慈的内心惴惴不安,脚步又一阵加快。 这次走了十几分钟。 远处出现了一个若有若无的身影,扶着墙缓慢向前,亦步亦趋。 祝慈拉着于嘉宜躲在暗处,等着那人走到光明底下。 那个人微微颤抖,转着头左右张望,发丝翘起。 很明显就是陈简。 确认了他的身后没人跟踪,于嘉宜小声喊:“陈简,陈简!” 陈简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吓得抱腿蹲下:“不要不要……我平时不做亏心事,这里也没有鬼,不要带我走啊!” “是我啊!”于嘉宜扔了个石头砸中他,他慢慢地抬起脸,看向了一旁的阴影。 随后喜极而泣。 “祝慈,于嘉宜!” “等等,你们两个,是真人吗?” 终于和自己的伙伴会和,陈简特别高兴,他手舞足蹈,差点要跳起来欢呼。 祝慈按下他,说:“我没有时间跟你解释了,你快点带我们去破坏者,就是Destroyer的房间,何方卉祝愿都在那里等我们。” “啊,原来刚刚那两个大响声是你们弄出来的,这个破王宫又大又冷,我还以为是什么孤魂野鬼来势汹汹,要带走我呢。”陈简还心有余悸。 腕表中,又适时来了信息。 “肯定是何方卉又打算炸了,我们快过去吧。”说着,于嘉宜边打开了信息查看,边迈向前方。 两秒后,却定在原地。 “走错了,这边这边。”陈简将她转了回来,指了后面那条路,“你要从那边走,得绕好大一圈呢。” “发生什么事了。”祝慈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走过去问道。 于嘉宜没有回应,还是低头看着腕表。 祝慈心下一惊,打开自己的表,显示出信息的全貌。 一阵凉意爬上了她的头顶。 “祝愿死了,跑” 陈简还在一旁转来转去:“什么东西,让我看看,我的表被那个该死的奥斯汀没收了。” “我要回溯时间。” 祝慈只说了这一句话,便唤出西瓜刀,猛然一抬就要喊出声。 “别急,别急。”于嘉宜拦住她,“还不知道祝愿是不是真的死了,我们得先去验证……” “什么,谁死了,祝愿?你们在说什么?”陈简满脸震惊。 祝慈拼命摇头,她的情绪一下子处于崩溃边缘:“不能去那里!它苏醒了,那里太危险了!没事的,没事的,时间回溯了就好了,回溯了,大家就都还活着,大家就都没事……” “不行!” 于嘉宜把她推到墙上,一只手抓住她拿刀的手腕,另一只手撑在墙上:“不可以!你不能使用它!” 祝慈听到这句话,她的瞳孔收缩,问了为什么。 “我们根本不了解这张道具卡……如果,如果只是你一个人回到了过去呢。” 第68章 时间轮回·初(五) “你知道平行时空吗?” 于嘉宜一句话,问懵了在场的两人。 陈简完全处于状况之外,他恍恍惚惚地问:“这和祝愿死了有什么关系,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我们曾经的科学家,提出了平行时空的概念,每个人不同的选择,或者是细小细微的差别,都会带来一个新的可能性,人与人之间互相影响,会分生出无穷无尽的平行世界。” 队伍中唯二两个很冷静的人,现在在相互对峙。于嘉宜接着道:“你也说了,上次你使用过后,这张卡片的次数还在,要是你只是去了另一个平行时空呢?去了一个时间卡还未使用的世界,而原先世界的我们怎么办?还是彻底的死亡了,是不是?” “我不懂你的*意思,”祝慈盯着于嘉宜的眼睛,眼眶通红,急得像要吃人,“不会有平行时空的存在,这本来就是科学家没有验证的推理。更何况,时间卡只是这个奇怪的游戏中一个奇怪的道具卡,你也清楚,这半年以来,我们的身体就像是被凝固了一般,一丝变化也没有,所以,这不过是区区一个游戏的回溯,像存档重启一样。不可能有时空平行,我也不可能,进行了空间穿梭!” 从进入这个游戏里,大家就都意识到了。 这里就像是汲取了所有人的灵魂,将大家的意识困在游戏中,闯过无尽的副本,直至灵魂消失。 祝慈不相信,这种游戏道具卡会导致时间悖论,以至于造出平行时空来。 “万一呢。” 于嘉宜语气放缓,松开了她的手腕。 “万一是真的,你走了,留下来的我们怎么办?” “等死吗?” 于嘉宜从不垂头丧气。 她从小到大,坚信世间的正义,不仅立志要考入警察学校,更是不沾半点情意,一心为了梦想。 她梦想着有一天,能够消灭所有的邪恶。 一帆风顺,是她人生字典的第一页。 无论是小时候的每次考试,还是长大后作为刑警的每次任务,她都知道自己要去做的事,就一定能做到。 哪怕是捣毁**的枭巢,或是抓住在逃的连环杀人犯。 她都胸有成竹,把握在前。 然而在她听到祝慈提起时间倒流的时候,却退缩了。 她从未有过记忆的事情,却被别人完好无损地说出来。 她可以死亡,可以牺牲,更可以做诱饵,但她做不到不对未知感到恐惧。 难道她,只是游戏中,和NPC并无二致的代码吗? 这也是她第一次,没有当时提出异议。 直到方才,她看到何方卉的信息。 祝愿死了。 祝慈要进行时间倒流。 那会发生什么? 会再一睁眼,回到两天前吗?还是只有祝慈一个人会消失? 她害怕。 她开始颤抖。 开始保持不住冷静。 “别走……” 她无力地垂下双手,嘴唇要咬出血。 “我不想被时间抛弃。” 祝慈说不出话。 她目视着低头,轻轻哭泣的于嘉宜,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陈简互相看了看两人,觉得自己置身之外,有些多余,于是他站在中间和稀泥。 “我真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但是你们想想,祝愿是不会死的啊,你们知道他有多强吗,上上个副本,那个RM近在咫尺,血盆大口都把他吞进去了,那家伙,嘴里可都是硫酸。结果呢,就这样,他还活着。不管你们是看到什么听说了什么,都别吵架呀,我们得亲眼看到不是吗,兴许祝愿就和那次一样,剖开肚子,从尸体堆里出现了。” 见两人还是没有搭理他,他走过去,轻拍于嘉宜的肩膀安抚她:“好了好了,于嘉宜,你可是我们当中最大的呀,怎么还能哭得这么梨花带雨,是想做什么反差感吗,高冷御姐转为小白花妹妹?任何事情总有解决办法,对不对?别哭了。” 说完,陈简又给祝慈使眼色,示意她也说几句。 祝慈深吸一口气,收回了刀:“我可以暂时不回溯,但是你的看法我不认同,你所担心的事情不会存在。” 陈简又挤挤眼,让她少说两句,自己隔在两人中间:“看,她说不回什么树了,你也知道,她这人就这样,心肠不坏,就是不爱说好听话。走吧,我们先去破坏者所在处,再折腾下去,那两人等不及了。” 陈简安慰着情绪崩断的于嘉宜走在前面,祝慈一人落在后头,看似落寞,实则在内心盘算。 破坏者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触发的? 目前可以排除时间这一项。 难不成是接触?有人触碰到它了,一段时间后,便会自动苏醒,消灭目中所及的所有人。 这个问题必须要想清楚。 万一有下次回溯,她也来得及反应。 破坏者的房间离得不远,他们到的时候,只能看到一片坍塌的走廊,露出了天花板外面的模拟天空。 而何方卉和祝愿两人都不见踪影。 “看吧,”陈简转了一圈,没找到人,“没有人,就算是死了,也总会有尸体吧。你们就是想早了,估计何方卉也就是和我当初一样,吓到了,实际上祝愿精着呢,肯定死不了的,放心吧。” 祝慈听了他的话,心里也隐隐有了期待。 上个时间是被偷袭的意外。 这次提前已经预警过了,以祝愿的本领,他应该不至于…… 于嘉宜的心情平复很多,虽然心里堵得慌,但她还是走到了祝慈面前:“抱歉,我的情绪太激动了。” 陈简怕两人又气氛不对,赶忙想过来找补。 祝慈酝酿一会:“……找到他们两人才是要紧,对不起,我应该说些什么的,但我做不到。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们都能活着。” “好,说得太好了,我太感动了。” 陈简的眼泪唰唰地流下,两手搭在两人的肩膀上,激动地不住拍打。 被祝慈狠撇了手指头。 没见到人,他们决定在这些金属瓦砾中翻找一遍。 只找了不久,陈简就在里面捡出了何方卉破碎的腕表。 上面还有淋漓斑驳的血迹。 这是一个不太好的征兆,大家心知肚明。 “要不我们先出去,去王宫外面找找?”陈简提议道。 “也许是被艾文德尔王抓到了,何方卉一个人,难以对抗。”于嘉宜尽量往好的方面想。 祝慈:“那就先出去吧,这边塌了一大段,其他的天花板也支撑不住了。” 有了陈简,她们终于可以找准方向,一路上,祝慈给他简单解释了一遍关于时间的事情。 他听完,表情惊异,但他没有对祝慈的话产生怀疑,只是面色有点沉默。 这次是难得的没有插科打诨。 王宫外面,绸缎服制的女人都已不在,貌似只要他们的到来被秦空发现,便会自动疏散。 丝丝的云朵飘零在空中,于嘉宜看了一下时间:“快天亮了。” 天空永远明亮。 而黑暗笼罩人心。 他们在河边,发现了何方卉的尸体。 她的双腿以一种不同的形状弯曲折叠,左手落在草地的不远处,身上插满了无数的透明箭矢。 点点血水汇入河流中,被冲刷干净。 祝慈脱下了外套,盖在了她的脸上。 于嘉宜的脸色铁青。 陈简不敢相信地倒退:“死了,真的死了吗,那祝愿……” 话未说完,隐含了无尽的遐想。 只有当死亡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才会感到真正的恐慌。 “我避免不了这种结局。” 祝慈站起来,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紧身背心,乌青深入眼底,散发随着风吹而动。 “我只能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你们都活下去。” “所以我没有办法,我一定要去使用那张卡。” 于嘉宜闭上眼睛,像是经过了漫长的思考。 再睁开眼,她说道:“我,我只是……” 瞬时,她的瞳孔猛然收缩。 祝慈意识到了什么,却来不及躲避。 几根透明的箭矢穿过她的胸膛,最后一根插进了她的喉咙。 使她再说不出话。 而陈简则瞬时地在她面前头身分离。 他的头掉落在地的前一秒,口中还有未说完的话。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破坏者会找到他们? 明明他们并未去唤醒。 破坏者如鬼魅无影,闪入他们当中,和于嘉宜面对面。 于嘉宜一时不稳,差点跌坐在地。 寒光一闪,她连忙侧身躲过,箭矢全部射入了地面,而她猛然跳起,绕到破坏者身后,用浮萍拐砸中它的后脑。 破坏者的绷带宛如碎片一般剥落了一小块。 有戏。 她接着抬起右腿,正要一脚将它踹出去。 一把长戟插进了她的左腹。 破坏者手持长戟,向后翻转,将她挑在刀尖上,往旁边一甩。 于嘉宜张口吐血。 陈简已经彻底没有活的迹象,而祝慈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她往祝慈的方向爬去。 破坏者举起长戟,一次又一次的,插进她的背后。 “祝慈……” “求求你……” 于嘉宜从她的袖臂上,取下那张人鱼治疗卡,附魔在浮萍拐上,指向祝慈。 “求求你,救救我们所有人……” 她不想被时间抛弃。 第69章 时间轮回·初(六) 祝慈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狭小的箱子里。 她适应了一下黑暗,回忆了一下,记忆消失之前,她应该被箭穿透了身体才对。 但是现在,除了衣服上沾满凝固的血液,以及几个创口以外,一点伤口也无。 箱子很小,禁锢了她的行动,怎么推也推不动。 不过待久了并未感觉到呼吸困难,应该是有通气孔的。 是谁把她关在这里面的? “别动。” 外面有一个模糊的声音,趴在了箱子上面,轻声地对着她说。 声音顺着气流进入箱子中。 就像是在耳边悄声说话。 “我的同伴在哪?你是谁?放我出去。”祝慈敲着箱子边缘问。 “安静点,她还没走。” 祝慈噤了声。 外面有一阵一阵窸窸窣窣声,像是有人贴着墙根行走。 隔着箱子,听得不是很真切。 几分钟后,那个响声似乎没有找到它的目标,逐渐远离了这里。 箱子的顶被打开,昏黄的光亮照射进来。 秦弈景那张略带担心的脸印入她的眼帘。 祝慈满脸惊讶,扶着箱子边缘坐起身:“你,你怎么会在这?” “来帮你呀!” 见她没事,秦弈景笑了起来,笑得灿烂。 祝慈所待的地方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箱子,而是一个棺材,放在王宫的地底之下。 秦弈景说,那天被赶走以后,她想了很多。 “我不知道你说的NPC是什么意思,你们看起来很不同,不像是地下城的人,可能我们之间,确实是有区别。” “但是,我是为了所有的人类才行动的,而你们在我看来,完完全全就是人类。” “所以,我决定要帮助人类,帮助你们。” 她知道祝慈一定会来王宫,所以自己偷偷潜入了进来,却没成想,正好见到她昏在地上。 破坏者不见踪影,秦空踩着机器到处找人,秦弈景便带她躲藏到自己曾经在王宫的秘密基地里去。 “我的同伴呢,于嘉宜呢,她怎么样了?”祝慈没有听完,焦急地问。 秦弈景低了低头,纠结了一会,才道:“我去的时候,只剩你一个人还活着了,破坏者单单放过了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祝慈懵了,蓦然,她检查了自己的袖臂。 那张人鱼治疗卡不见了。 眼泪在她的眼眶打转。 “可能是破坏者,以为我死了吧。” 秦弈景轻声安慰,用干净的衣袖,擦去了她眼角的泪珠。 “我不能哭,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该去回溯时间了,”祝慈说着,揉了揉自己的发红的眼,“我真是和半年前一样没有长进,总是需要别人的帮助,没办法自己一个人解决问题。” “别这么说,人不可能只靠自己就可以完美无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秦弈景伸出手,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祝慈小声:“那你见过的人肯定不多,厉害的人都不需要群聚与帮忙。” “哼,我从小被关在这,确实没见过很多人。”秦弈景翻了个白眼,两手抱肩,俯身对着坐在棺材中的祝慈说,“不过,人本来就是群聚动物,需要别人的帮助。像我,我要是想复辟戴安娜王的盛世,只靠一个人的呐喊是不行的,我还需要尤妮蒂以及反叛军他们的支持。所有人都是这样,再厉害的人也是,如果破坏者有人帮忙的话,只要去检查你的尸体,它就会知道你是假死的。” “今天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已经被我那个名义上的母亲绑在机器上当做能源吸收了,还能在这怨恨自己呢。尤妮蒂说了,人活在世,要去帮助别人,要受人帮助。” 她凑近了祝慈的脸,表情诚挚:“要是你真那么不想靠别人,就来依靠我吧,等你去了别的时间线,来一场奇怪的时空旅行时,可以走到我的面前,对我说秦弈景求求你,兴许我就同意,大发慈悲帮帮你了呢。” “……” “好啊。” 祝慈没有说反驳的话,泪中含笑。 “我记住了,这可是你说的,只要我求你,无论在什么时候,你都得帮我。” “诶,得寸进尺,我说的是兴许。”秦弈景又哼了一声。 祝慈从棺材中出来,唤出刀。 “我有个问题,为什么你的秘密基地里,会放一个棺材?” 秦弈景:“……我想过,反正我最后的结局,很大概率就是死亡,如果可以,我想死在棺材里,而不是作为她的实验材料。” 说罢,她指了指斜上方一个亮晶晶的地方:“偷偷告诉你,那里是这的唯一入口,就在王宫大厅的正中央,除了我的生物识别以外,只有我的项链可以开启这道锁。” 项链? 祝慈看了许久,记住了那个地方。 随后,她将刀向上举。 “一会见。” 头疼如裂,像是被重锤狠狠敲击,又似乎被尖锐的万根针刺搅入脑袋,让祝慈痛到难以忍受,跌倒在地。 “还好吗,祝慈,你怎么了?” 于嘉宜关心的声音传来。 “于嘉宜?是你吗?”祝慈按着头,勉强睁开眼睛。 这里已经不是王宫内部了。 也不是第一次轮回,捡到时间卡的地方。 而是尤妮蒂工匠的家中。 身上挂着的VF作响,她忍着疼痛,拿起看了一眼。 界面上,还停留在彩彩发的最后一句“好嘞,已成交。” 再往上翻,却是自己让彩彩买东西的聊天记录。 怎么回事,她回到的,是第一次的时间? 于嘉宜拉着她坐到椅子上,表情担心:“你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让尤妮蒂帮你看看,她这里医疗装备不少。” 秦弈景在屋子的另一角,和尤妮蒂站在一起,穿戴机械支手。 眼睛看着她们那边。 祝慈说的“一会见”并没有错。 不过不一样的是,她也回来了,并且同样保持着记忆。 只是,她那个痛苦的样子,却没在自己身上体现。 这让秦弈景有些不安。 尤妮蒂拿起还没放回的机械手臂,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在祝慈身上戳了好几下。 “发烫,瞳孔震荡,去休息一会,我去拿个医疗设施。” 尤妮蒂说完,正要去房间内,却被祝慈拦下:“不要!我没事的,一会就好,我们,我们现在就回去下行,现在就回去。” 于嘉宜不懂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依了她的意思,收拾东西道了别,带着她和秦弈景回去探索者的住所。 彩彩才刚刚从外面跑回来,推开门就喊:“祝慈姐……” “收拾东西,彩彩,我们现在就去下行。”祝慈又一次拦住她。 “啊,好,好的。”彩彩把手里的东西悄悄地往她手里一塞,便又跑出门,去和伙伴打个照面。 大厅内,只剩下秦弈景和她两人。 祝慈跌坐在沙发上,难受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她的脑浆中还是宛如有尖刺,不时地痛几下。 秦弈景递给她一瓶小巧的营养液:“喝了吧,这是尤妮蒂让我带给你的,能够止痛。” “谢谢。”祝慈毫不犹豫,接过就仰头喝下。 疼痛确实减轻不少。 把瓶子扔进了报废箱里,祝慈又说了一句“谢谢”。 “什么?”秦弈景侧过身。 “各种方面,都谢谢你。”她说话面容清淡,可温柔极近眼底。 秦弈景脸红了,她看到祝慈扬起脸,唇齿轻启:“秦弈景,让我厚脸皮地求你一次,求求你,帮帮我。” 鬼使神差地,她点了点头。 四人集合往下行去,她把彩彩交给应桐后,应桐喊住了她:“祝慈。” “你的脸色很差,让石医生帮你看看吧?” 她轻声说不用。 “你会不会是去做很危险的事?王是不是给你派了很艰难的任务?”应桐观察甚细,她眼瞅着祝慈的身体有些不稳,很是担心。 “我真的没事。”她勉强扯起嘴角。 “你等我一下!”应桐跑回了自己的屋子,只过了一小会,她就出来了,塞给祝慈一个小胶囊,“这个你拿着,这是我父亲当年留下的东西,说是在地表捡到的,危险的时刻非常有用,我用不着,你把它带着吧。” 那个胶囊通体泛白,略有拇指大小,很好携带。 祝慈表示了感谢,没有客气地收下了,她现在,会抓住一切能够活命的事物。 下行一层,布莱恩特坐在椅子上,刚要说话:“这是……” “我要去上行的通行证。”祝慈不给他发言的机会,强势地打断。 “当然,当然,我是说她是……” “骚乱者,可以要到通行证了吗?” 布莱恩特不知道怎么有些心慌,唤了人进来,让他们去找上行的王递交手续。 “祝慈,发生了什么事,可不可以跟我说说?”于嘉宜方才一路被她催促,趁着这时有空,耐心地问。 秦弈景也转过头看向她。 上个时间线因为时间卡的事情造成了于嘉宜的恐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祝慈只是含糊地说了一点关于破坏者的事,别的没有再做解释。 秦弈景很是纠结。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共同穿梭的事情。 像她这种一起穿越、不可知的变量,一开始说了倒还好,现在瞒久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多时,布莱恩特拿到了通行证,转而发给祝慈VF中,坐在椅子上目色低垂:“我不能随意出入上行的,下行不过是他们上行的基底……诶,走了吗?” 他的话还没说完,将将抬头,那几个人都不在了。 旁边的卫兵敬礼:“是的王,她们离开了!” 布莱恩特叹气。 他的选择,到底对不对呢。 第70章 时间轮回·初(七) 电梯吱呀往上。 卫兵站在上行一层门口,查验她们的身份。 等到能够通行时,祝慈带着她俩直奔一层的霓虹大楼。 “做什么!” 卫兵将她们拦下,举起感光火枪。 祝慈:“让何方卉出来。” “滚开,敢在指挥中心闹事,不想活了?”卫兵把枪抵在她的额间。 于嘉宜打了圆场:“我们和你们上尉认识,麻烦你告知她一声,就说她的老朋友找她。” 听了这话,卫兵才稍微收敛了一点脾气:“上尉不在,你们在这里等着她回来吧。” 祝慈转身就走,丢下一句:“我没什么耐心,你们在这等她吧,我去把祝愿找来。” 秦弈景跟在后面:“我和你一起。” 她俩一同去了二层,暴动未始,周围有几人的神色不对,似是伺机而动。 秦弈景:“我们分头行动?我从南边找,你往北。” “不必,时间紧迫,我们要赶在暴动发生之前找到他,否则一旦暴动,又是麻烦。”祝慈说着,纠结了一下,从背包里拿出一张许久不用的道具卡,装备在附魔槽上。 她轻唤。 “万人着迷。”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像受到了感召一般,往她这边看。 这张道具卡能够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还稍微带一些暗示般的情愫。 祝慈不是很想用这张卡,因为它副作用有点大,但为了快点找到祝愿,也没有别的办法。 而且不能再拖了,止疼药的作用消退,她的头又开始疼了。 人群往祝慈身边聚集,越凑越近,秦弈景靠近她,问她做了什么,动作禁不住后退一点。两人身子靠得极近,祝慈的发丝被风吹起,扫到了秦弈景的脸颊。 心痒痒的。 “祝慈?” 祝愿站在围聚的人群外,冲她挥手。 “你怎么在这?什么时候来的艾文德尔?” 他本来在街上调查,却被围观的众人吸引,向拥挤的方向走去,在人群中央,看到了一脸不耐的祝慈。 祝慈看到了他,但动弹不得,很多人已经挤到了她的身边,更有甚者,摸上了她的袖摆。 她满心烦躁。 所以才不想用那张卡…… 秦弈景一把将她拽到怀里,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按在胸口,另一只手从身后拿起感应电枪,对准面前缩小的包围圈上打了几发空枪。 众人听到枪声,害怕地向后退。 无人再往前上。 祝慈的心砰砰跳得飞快,她两只手不知道该放在哪,侧了侧脸往旁边看去,只能看到她高挺的鼻尖和长长的睫毛。 她绝对是疯了。 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思对NPC想些有的没的。 不过这人在上一个时间线,说了和那个RM一样的话。 “无论在哪,我一定会来帮你。” 绝望不堪的求生中,这两个副本中的人都在关键时刻给了祝慈少有的几分安全感。 祝慈感到一丝放松。 在紧迫的时间穿梭中,一下子放松下来,便会有些困倦。 她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了。 想依赖她…… 就一会会、一点点…… 她瞥了秦弈景一眼,慢慢地把下巴放上了她的肩,闭上了眼睛。 秦弈景身子一僵。 人群如潮水褪去,祝愿挤了进来,看着中间的两人贴在一起,一人环抱着另一个人。 “虽说都是女孩子,但我怎么看着就不爽呢?”他走过去,站在她们两人边上,左右瞅了瞅。 秦弈景另一只手搂上她的腰,往怀中带了带:“那你别看。” “不行,你谁啊,放开我妹妹。”祝愿跟她拉扯起来,想把祝慈拉出来,但她尝到了温暖,并不乐意,待在秦弈景身上不肯离开。 折腾了一会,祝慈竟然睡着了。 秦弈景挑衅地看了祝愿一眼,把她打横抱起,往一层走去。 他跟在后面,拧着眉头,一边跟着她们,一边绕来绕去打量。 回到了霓虹大楼前。 于嘉宜看样子已经进去了,门口的卫兵见他们来,对着他们敬礼,放了通行。 三人乘坐电梯往最高层去。 推开门,见到的却是不堪入目的一幕,于嘉宜把何方卉扑倒在沙发上,两只手按住她的手腕,一条小腿横压住她的双腿,死死地固定住她。 而何方卉则是满脸兴奋。 他们三又把门关上了。 “不是这样的,回来!” 待到她俩整理了衣服,好好地坐下来,祝愿扶了扶额头:“我还是那句话,虽然都是女孩子,但我,还是没眼看。” 祝慈睡得熟,侧躺在沙发上,把头枕在秦弈景的腿上,微张一点嘴呼气。 秦弈景目光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因为你是直男,要是陈简在,他可能会说,哦,这就是爱情。”何方卉甩了甩头发,扯了把掉下去的外套,表现地风情万种。 于嘉宜气极,脸色泛着红晕,生气地说:“我警告你何方卉,不要乱说,是你偷袭我,我才那样的!” “没办法,你刚刚那个角度,实在是让人心痒难耐,你总是这样,喜欢单独跟我待在一起,啊,太热情了。” 何方卉做作起来,双手抱肩,状若要昏倒,又被于嘉宜痛扁了几顿。 祝慈被吵醒,翻了个身,背过去接着睡,一只手还紧紧抓着秦弈景的衣角。 何方卉:“这人谁?祝慈干嘛跟她那么亲近?我和她认识那么久,她也没这样倚着我啊,不公平!” 于嘉宜瞪了她:“和你有半点关系吗?” “没有,我错了宝贝,别吃醋。” 两人又扭打在一起。 祝愿受不了她俩的吵闹,转而对秦弈景:“要不然你先把我妹妹喊醒?” “不要。”秦弈景护着她,手轻抚过她的眼睛,给她挡住一点光亮,“不要吵她。” 祝慈的眼下都是青黑色的,方才又头疼,穿越这么几次,好不容易情绪放松了下来,秦弈景想让她多睡一会。 祝愿只能坐等。 祝慈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她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从柔软的地方撑起身,坐了起来,看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愣了一下。 与之前何方卉给他们准备的床铺一样,洁白的床单被她睡得揉乱。 唯一不同的是,她这次只睡了床的一半。 因为另一半,躺着一个人。 秦弈景乌黑的发丝散落在枕头上,躺下熟睡的时候,凌厉的脸型也变得圆润一些,她穿的很少,只有一件松垮垮的衬衫,再往下看,令人遐想的地方全都隐藏在被子里。 两人的双手交叠,仿佛上一秒还牵在一起。 祝慈唰的一下红了脸。 前十九年的人生里,她从未想过性取向的事。 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除了自己本身就体弱多病以外,更是因为她对很多事情,没有太大的兴趣。 在别人眼中,她是哥哥剩下的残次品。 在她自己看来,能好好活着,不给家里人添麻烦,就足够了。 她对于这种事情不太敏感,要说有点感情的,那就只有祝愿他们,以及那个一直跟着她的RM。 但这种不是爱情吧。 只是在意。 记忆中,在上学时期倒是有不少人说过喜欢她,但她都一一拒绝了。 因为她没有感觉到心动。 而现在,她的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怎么回事,难道活了这么多年,她的性取向不是遗传妈妈,而是遗传爸爸吗? 可是她对别的女人也没有这种感觉,何方卉当初靠近的时候,她恶心地都想吐。 而她俩交叠着双手躺在一张床上,祝慈却只是想,想牵上去。 她挪动了过去。 慢慢地,握紧了那只柔软温暖的手。 就一会,就一会…… 就验证一下,验证一下自己的性取向…… 不对,她在干什么! 现在是紧要时刻,是逃出副本的关键,她不该想些乱七八糟的。 不断在心里唾弃,她的眼神却飘了过去。 飘到了她胸前敞开的衬衫领口。 淡淡地起伏。 秦弈景的嘴唇寡淡,没有太浓的颜色。 想让上面,变得殷红似血。 祝慈另一只手撑在柔软的被褥上,俯下身。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 气息扑在了秦弈景的脸上。 “嗯……” 躺着的那人不知是因为突如其来的热气,还是因为靠近的身体让她不舒服,稍微地动了动。 缓缓睁开眼。 和一脸尴尬的祝慈对视。 两人挨得很近,祝慈无辜地眨眨,眼珠轻移。 “你在干嘛?”秦弈景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睡醒了。” 祝慈答非所问。 “那你靠过来是要干什么?”秦弈景步步紧逼。 “腿麻了。” “那这个呢?”她把两人握紧的手举起来,晃了晃,“这是要干什么?” 祝慈把头低下去:“不知道,不是我干的。” 秦弈景盯了她好一会,才说:“行吧,那松开。” 祝慈没动。 两人都没动。 “你们那的人都是这么轻浮吗?”秦弈景抿了抿唇,认真地开口。 “啊?” “我知道你们不是地下城的人。你,还有那个,叫何什么的,对感情都是这么随便吗?” “你还对多少人做过这些?” 70-80 第71章 时间轮回·初(八) 秦弈景从小生活在王宫里。 从她有记忆开始,地下城的战火就未停歇过。 她的母亲,那个从地表来的,艾文德尔现任的王,不是一个普通人。 但她的父亲是。 她的父亲段行修是前任王戴安娜最值得信任的下属,也是名副其实的胜利将军。 当年的他虽然才15岁,但已经有了几年地表探查的经验。 直到那天的地表探索,在热烈如火烧一般的大地上,见到了那个赤脚走来的女孩子。 秦弈景的母亲,秦空。 他对她一见钟情。 他替她披上了外套,把她带回了地下城,交给了自己效忠的王。 王收养了这个女孩。 并且在这个女孩长大后,把自己认为最可靠的人赐给了她。 据旁人说,秦空的人生很幸福,戴安娜给了她下任王位继承人的身份,嫁给了最爱她的段行修,两人感情和睦,琴瑟和鸣,很快便生下了一位小公主。 可是小公主出生后从未见过父亲。 更是难以见到她的亲生母亲。 她一直被关在王宫的最深处,只有那些穿着丝绸服饰的女人会和她搭几句话,逗她玩。 7岁的时候,她第一次出了远门。 她偷了别人的通行证,走出“天空”之外,往下层去,一路上是数不清的兴奋。 却在*战火中,见到了震撼心灵的一幕。 秦空的机械大军押着反叛军往禁行区去,只要有一个不服从,便是陈尸血流。 年纪尚小的秦弈景,不懂什么是死亡。 浓重的血腥味冲进她的鼻腔,她被熏得差点昏厥倒地。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死亡是有味道的。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矮矮的床板上。 尤妮蒂坐在一旁,吹着热粥,往她嘴里喂。 她是凭着秦弈景脖子上的项链,才断定她是当初那个小小的公主,在机械军的监察下救了她。 尤妮蒂教会她常识,告诉她反叛军的使命,让她感受人间疾苦,和哀嚎遍野。 没有多久,尤妮蒂的藏身之地也被查出,机械军逮捕了她,送往禁行区。 而秦弈景,回到了王宫,回到了母亲身边。 她本以为会接受母亲的狂风暴雨。 可秦空,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便继续将她关了起来。 秦弈景终于意识到,她的母亲不爱她。 若是爱,便会像尤妮蒂一样,每晚哭泣于自己孩子和丈夫的死亡。 她也终于意识到,她的父亲,为何没有再出现过。 从那以后,秦弈景决定加入反叛军。 她致力于与秦空的争斗,她无数次的逃跑,再被奥斯汀无数次地抓回来。她本以为母亲对自己还有一丝情意,直至奥斯汀搬出了那台机器,她才明白。 秦空需要的,是和她流淌着一样血液的秦弈景,当作机器的能源燃料,永久地燃烧。 她的野心,已经不止于地下城。 她想看到晴空。 秦弈景不懂爱情,她从小到大,把生命都献祭于斗争事业,把一切都抛之脑后。 直到短暂热烈的生命中,闪烁了一个人。 她第一眼见到祝慈,是在地表的门后。 那时的她不顾尤妮蒂的反对,返回艾文德尔第七层去破坏那台机器,却未成功,还为了躲避机械军,藏在了地表外层。 逃命途中,还受到了泰坦的攻击。 她只继承了秦空一半的血统,做不到能在地表生活,炎热似要烤化她的全身,奄奄一息间,她听到了门内的声音。 所以她拼命地用尽最后的力气叩门,没成想,门真的开了。 那个人挡着半边脸,宛如受不了炎热,轻眯双眼。 秦弈景从未见过这张脸,但这种初见的场景,她却似曾相识。 不是在金属门内,而是在没见过的蓝天之下,在草丛之中,比现在的温度要稍稍凉快一点,但也很热。 结果,她支撑不住,在那个人面前倒下了。 丢死人了。 她明明,想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的。 开头不够愉快,后面也是,但是逐渐,秦弈景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祝慈拼命要让所有人活下去的毅力,触动了有些迷茫的自己。 她其实一直不确定自己的所做所为,究竟是真正为了革命,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对于母亲的反抗。 而祝慈为了保护她,将她赶出去,以及满身是血,再一次轮回时间。 那一刻,秦弈景终于拨开云雾见月明。 她只是想,想获得爱。 想去帮助人类,想被人类所爱。 她也更加确定,祝慈和别人、和尤妮蒂他们不一样。 这个人,给她复仇的黑暗生活带来了一线光芒。 …… 想,得到她更多的爱。 “我……” 祝慈被她这句话问懵了,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大脑飞速旋转。 这话什么意思? “问你话呢,”秦弈景撑起身,牵住的那只手握得更紧,声音有些绵软,“除了我,还有别人吗?” 祝慈从没在这种暧昧的环境下待过,整张脸都烧了起来:“什么别人,哪有别人,这不就我们两个……” “你看着我的眼睛。”秦弈景不满她到处乱看,把头往下低,斜着脸侧过来看她。 从旁人的角度看,似乎贴在了一起。 祝慈咽了口口水,紧张地眨眼。 秦弈景轻声:“我其实……” 其实和她一起,进行了两次时间倒流。 “祝慈!你醒了吗,啊!你怎么也在这!”门被“哐当”一声砸在墙上,何方卉冲进来,喊她起床,却看到了不止一人。 秦弈景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果然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不喜欢! 她本来想坦白的! “我也不知道……”祝慈这回是真不知道,她昨天怎么睡着的都忘了,记忆就停留在见到祝愿以后。 “能麻烦你先出去吗,我和祝慈要穿衣服。”秦弈景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祝慈的半身。 何方卉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怕什么,都是女生,看两眼怎么了,谁没有啊。不行我给你们看回来,来来来……” 她说着说着,就开始脱衣服。 祝慈有些嫌恶地撇嘴,她大喊着于嘉宜,于嘉宜正巧走了进来,看到何方卉外衣欲掉不掉的样子,给了她一拳,揪起她的衣领就往外走。 房内,又只剩下她们两人。 话被打断,也没法再说下去,秦弈景掀被下床,拿起挂在架子上的衣服穿了起来。 她睡觉的时候,只着了一件衬衫。 紧实白皙的大腿藏在若隐若现的衬衫下摆,随着她穿衣弯腰幅度,露出了一点边。 看得祝慈捂住了鼻子。 总觉得要流鼻血。 穿好了衣服,见祝慈还躺在床上,秦弈景喊了她一句:“起来呀,你召集了所有人,不是有话要说吗?” 这才从满脑废料中想到了正事,祝慈爬下了床,也快速地穿起衣服。 秦弈景先行出门。 转身,蹲在了墙角。 她偷偷地往门里面看,看到了令人血脉喷张的一幕。 祝慈把最后一件上衣背心脱了下来,扔在地上,赤脚走到一边,翻找起其他的衣服,套在身上。 见她穿好要出来,秦弈景做贼心虚地起身,快步往会议室走去。 等人到齐时,祝慈把之前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有关时空倒流的地方,她都用做梦代替。 简而言之,她说自己做了一个预知梦,梦里的破坏者狂暴愤怒,大家全线死亡,所以要重点突破。 她不敢再刺激于嘉宜他们,若不是上次运气好,碰到了秦弈景,她可能连重来一次的机会都没有。 这次,一定要禁止任何人阻止她使用时间卡。 众人听完,若有所思,尤其是祝愿,他要求祝慈重说一遍破坏者的部分,他要分析事情经过,找出解决方式。 要是陈简在就好了,他可以计算出各种可能的路径。 怎么就是他落到了最后…… 等等。 祝慈灵光一闪。 顺序? 这让她想到了一个奇怪的点。 前两段时间,为什么每次都是祝愿先死? 第一次,大家聚集一起,破坏者没有杀离它最近的于嘉宜,而是选择了稍微远点,放电的祝愿。 第二次,只有何方卉和祝愿的时候,竟然是何方卉存活到了河边。 若换成是别人,她不会想到这一点,但是祝愿不同。 他可是用时十分钟,就找到了关键副本道具卡,过了新手副本。而且这半年以来,都未从C区游戏排行榜第一名掉下来过。 只因为他拥有绝对的运气。 运气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死在第一个? 会不会他,才是唤醒破坏者的关键? 祝慈:“对了,艾文德尔王会在大概几个小时后召唤我,我们要在那之前,她未察觉到的时候赶到王宫去。” 于嘉宜:“那只有一点准备时间了,我去商城里淘一点防御装置,你们继续讨论。” “在你梦里,我的炸弹威力不够是吧,嗯……麻烦。”何方卉靠在沙发上,思索起来。 祝慈重把破坏者的特性说了一遍,祝愿不时点点头。 秦弈景坐在一旁,离众人有点远,望向祝慈。 她静静地盯着,不知在想什么。 祝慈察觉到了背后的视线,往后看去。 和她对望。 秦弈景弯了弯眼角。 第72章 时间轮回·初(九) 祝慈猛然把脸扭回去,吓了祝愿一跳,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妹妹,没事吧?” 祝慈低下头,什么也不肯说。 那张脸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犯规。 等到了大家商量完成,准备出发之时,祝慈说什么也不肯再分开行动,她很担心会有人死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最后只剩下尸体。所以她要求大家一起先去寻找陈简,有他在,找到破坏者的房间会容易很多。 而且,在还不确定的情况下,不能让祝愿去接触破坏者。 五个人顺利地到达了“天空”,浅蓝色丝绸服饰的女人围了上来,何方卉兴奋起来,正要蠢蠢欲动,却听得她们“咦”了好几声,眼神都注视在秦弈景身上。 “是公主吗?” “是公主!” “公主没死,还活着!” 她们簇拥着秦弈景,高兴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一个劲地重复没有死这种话,把唯一的男人祝愿挤到了外边。 秦弈景:“王到处跟别人说我死了吗?” “这倒没有,是奥斯汀说的,”有个姑娘笑脸盈盈,拿袖子遮着脸,“他越来越烦了,最近还不知道从哪抓回来一个男人,天天吵得要命,叫嚷着要离开这里。” 那恐怕就是陈简。 于嘉宜:“那个男人现在在哪?能不能替我们指路。” “在奥斯汀的修理库,王在那里放了一台大机器,平日里不让我们进。” 侍女为他们指明了修理库的方向,几个人匆忙道谢,便径直往那边去。 果不其然,放巨大机器的地方就是修理库,在里面,大家都看到了一脸沉默,忿忿爬上爬下干活的陈简。 他趴在那台机器上,脸上擦了些黑灰,满头是汗,一边拿着扳手捣捣鼓鼓,一边又爬下去敲几行代码,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语言,看上去像是在咒骂。 何方卉小声:“陈简,陈简!” 陈简挥了挥手,表情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它不运行我有什么办法,再怎么改,没能源就是用不了。” “不是的,陈简,是我啊。”她皱眉,音调增高。 陈简:“是上帝都没用,上帝也不能让这玩意启动,实在不行,你让外面那些姐姐挨个进来试试,兴许有用的,反正她们看到我就烦。” 何方卉恨不能把于嘉宜的回旋刃扔出去丢死他,被众人拦住,祝慈说道:“他现在专心致志,什么也听不清,趁着没人,要不大声点喊他吧。” 话音刚落,奇怪的脚步声渐近。 奥斯汀回来了。 众人赶忙往角落处躲,藏在暗处,挤到了一起。 秦弈景的胸口,轻挨到了祝慈的手指。 她的指尖微微发烫。 奥斯汀步伐摇摇晃晃,绕到了陈简身后,戴上手套拍了拍他:“做的怎么样?” “问了三遍了,我也说了三遍了!”陈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把扳手从机器上甩下去,“你来!你教的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我看都看不懂,你自己来!” 奥斯汀诧异于他那“三遍”是什么意思,但又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暴躁,接住了扳手:“怎么会看不懂呢,我一眼就相中了你,你可是很有潜力的。能源的事不用担心,马上王会找来一个比公主更合适的人选,到那时,机器自会运转。” 陈简竖起了耳朵:“谁啊?” “嘿嘿,最近几天筛选了编号代码才发现的,一个从地下城外来的女人,之前没在这出现过,是你的同伴吗。” 奥斯汀树皮一样的脸干枯地笑了笑。 “那个女人的身上,有和我一样的味道。” 何方卉扭过头看着于嘉宜:“那老头几天不洗澡了,怎么好意思说别人跟他一个味道。” “我觉得他说的此味道非彼味道,”祝愿拉了拉她的衣袖,让她声音小点,“可能是说,祝慈和他的感觉相同?” 何方卉:“什么感觉?你不要跟我此彼的,拗口死了。” 祝慈心想,可能是时间卡的原因,毕竟尤妮蒂说,奥斯汀也触碰过时间。 但这话,她不能说给其他人听。 于嘉宜捂住了何方卉的嘴,她再说大声一点,里面的人会察觉到的。 众人蹲了好一会,都有些腿麻,见奥斯汀忙活无趣,只想快点结束。 终于,艾文德尔王来把奥斯汀带走了,只留下陈简一人吭哧吭哧地干活。 这下好了,何方卉耐不住性子,直接走进去,揪住陈简的头发就往下扯。疼得他大喊,昂着脑袋回头看:“你有病啊奥斯汀!你想死……啊,何方卉,你来救我了啊。” “你的耳朵是棉花捏的吗?你浪费我多少时间你知道吗?”何方卉咬着牙说着,把他拎到门口才放开。 “哈哈。”陈简干笑两声,“你们都在啊。” 祝慈将他从地上一把拽起,示意他带路去破坏者的房间。 在去之前,于嘉宜开启了她刚刚在商城购买的防护力罩,像光圈一般护在所有人的周围,可以抵挡住几次致命的攻击。 商城中的防御道具卡不多,这种算是很好用的群体保护了。 希望有用。 绕过了几处拐弯,又穿过一条长长的门廊,到了那个潮湿的屋子前。 祝慈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进去。 破坏者静静地镶在包裹液中,无声无息。 没有被唤醒,很好。 何方卉听了祝慈那段梦中话后,明白光是炸弹并不特别有用。所以她拿出了她威力最大的炸弹,想给中间连接一点核能,爆破一下,反正他们离开副本的时候只要没死,有什么影响都会复原,一点核辐射没有什么大事。 她在商城挑挑拣拣,祝愿揉着头发,思索着说:“妹妹,你说我要不要离它远点,要是不小心唤醒的话就麻烦了。” 方才来之前,祝慈已经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了他,他有些担忧,不知道该不该防备一些。 祝慈:“不知道,万一他是被你的说话声音启发的呢,不行你先去门口吧。” 祝愿有点赞同,去了门口站得远远,法杖拿在手里准备。 大家往后退了几步,都在等着何方卉做她的核爆弹。 “成不成功啊,我好紧张。”陈简站立不安,想唤出罗盘测一下运势,却看到祝慈先他一步拿出来了。 陈简惊愕:“我的罗盘怎么在你这?” 祝慈本想偷偷对着破坏者进行测试,但被陈简看到,只能乱说:“这是,我从商城买的。” “啊,商城也有了吗,我怎么没见到。”他略带疑惑,掏出自己的那个,“祝慈,你把它给我看看,我对比一下。” 两人推推搡搡,其余众人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只有秦弈景发现了不对。 上一秒,破坏者还是低着头的模样,可再眨眼,它似乎略略昂起了头。 见没有人注意到那边,她摇摇祝慈:“我觉得破坏者动了。” “动了,哪里?” 祝慈很紧张地询问,她把罗盘放平,指针转动,停在了破坏者的位置。 陈简凑过来看:“这是大凶的意思。” 祝慈:“都小心一点,大家凑近,不要移动。” 难不成真是因为祝愿?但他已经来了算久的了,为什么才有点征兆? 是需要时间加载吗? “祝慈,祝慈!”陈简满脸震惊,手指颤抖地指着破坏者。 破坏者脸上缠满黑色绷带,但是绷带上面泛出一点点黑色的、像是符咒一样的东西,外层凝固状的东西宛如融化的冰块,流淌下来。 “不好了,它要被唤醒了!快点,何方卉!” 于嘉宜带着所有人往后退,何方卉扔下组装好的炸弹,大家一起撤出房间,进入安全区域。 祝愿堵在门口,扔下一颗藤蔓种子,带他突破天花板顶,冲向空中,用他的电流点燃那颗炸弹。 “轰” 巨大的能源波动向外蔓延,烟灰混杂金属散落各处。 塌了一大片区域。 肺里呛进了灰尘,他们咳嗽了好几声,幸好有于嘉宜的防护罩,才能幸免于大型石砾。 “成,咳咳,成功了没,要是这个爆炸量都炸不死,那得是什么样的怪物。”何方卉对自己的炸弹很有自信,边咳嗽边问。 “大概……”陈简半眯着眼,他没有太看清。 不料,只过一会,前方的金属掩埋中动了一动。 破坏者从那堆破烂金属里爬了起来。 藤蔓顶上站着的祝愿也掩饰不住震惊的表情。 何方卉的炸弹不是没有效果,它看起来还是受了一点伤的,缠绕全身的绷带滑落些许,绑得没有那么紧,露出了一小截长到背中的发梢。 那头长发和略纤的身形,破坏者竟然是个女人。 陈简微眯的双眼突然瞪大,嘴里只剩“它它它”的重复,说得很大声。 而它只是扫了一眼陈简,转而仰头,纵身一跃,跳到了藤蔓的顶端,手中变换出一把唐刀,和祝愿扭打在一起。 于嘉宜不敢置信:“怎么会是个……是个女的,那不就是人类……” “于嘉宜,你清醒一点!这是副本,那是个RM,”何方卉打断她,阻止她的乱想,“是男是女都没关系,重点是我们要弄死它,懂了吗,别动摇了。” 第73章 时间轮回·初(十) 祝慈赶忙补充:“何方卉说得有道理,于嘉宜,你可不能意气用事,被感情左右。祝愿现在已经落了下风,快坚持不住了。” 于嘉宜是个非常容易心软的人,从上个时间线,祝慈就发现了,她这种情感比自己想象的深。 当她知道这是个人类,难免不会对它产生多余的怜悯。 所以得尽快打住她的思想延续。 于嘉宜沉思般地点点头,藤蔓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刺,他们不好往上爬,更不能像破坏者那般有如此高的弹跳力。 只能让祝愿下来了。 祝愿和破坏者打得难舍难分,他不愧是C区排行榜第一名,不仅拥有那么多好用的道具卡,就是打起来也不分伯仲,但终究是体能跟不上,有些气喘。 祝慈抢过何方卉的武器,一把超长的死神镰刀,再加上加持型的力量道具卡,用力砍断了藤蔓。 破坏者举起唐刀,正要从中间劈下,藤蔓适时断裂倒塌。 它往后跳跃,翻身稳稳落地。 陈简忙过去扶起祝愿,把他拉到后面,于嘉宜挡在前方,浮萍拐举到胸前,来势汹汹。 祝慈阻止她:“别!你不是它的对手,我们暂且先撤退。” 破坏者没有动。 于嘉宜慢慢地放下拐,没有应声。 “于嘉宜!” 祝慈喊了一声,陈简背着祝愿往后,何方卉上前去拉扯她,没有拉动。 于嘉宜对着前方的破坏者开了口:“你之前是人类吗,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快走啊,你是打算话疗它吗?”何方卉偏头看她一眼,无语到极致。 破坏者没有回答。 但是于嘉宜没有放弃,继续说:“你会说话吗,你说出来,我们也许可以帮你。” 破坏者举起了唐刀。 何方卉一把将她拉过来扛在肩上,往后快速跑去,嘴里还不时咒骂:“我看你脑子是抽风了,还想着要和破坏者聊天!怎么帮你告诉我,啊,怎么帮!” 祝慈和秦弈景先行带路,往王宫的正厅门去,后面跟随背着祝愿的陈简,于嘉宜何方卉两人落在最后,何方卉跑得有些吃力。 破坏者并不慢,只是眨眼,它就绕到了最前方,挡住所有人的去路。 它一刀对准祝慈劈下,秦弈景抬枪替她挡了一下,震颤麻痹了整只手腕。 祝慈拔出三棱刺,从下方绕到它的身后,对准绷带中松掉的部分当中一刺。 拔出的三棱刺上带了一点血液。 破坏者这是第一次受到了伤害。 可是它仿若没有感觉,转而抬脚,出腿极快,踹向祝慈,撞到金属墙壁上,发出“咚”的撞击声。 祝慈张口吐血。 “祝慈!”秦弈景冲过去扶起她,把她揽在怀里。 破坏者并未往那边分神,而是直冲祝愿。 背着祝愿的陈简吓得大叫,何方卉一把扔下于嘉宜,拿起匕首横在他俩前面。 祝愿已然缓了许久,身体休整了不少。他从陈简身上下来,大口喘气,和何方卉两面夹击,对抗破坏者。 还有机会,还没人死亡。 祝慈推开秦弈景,自己坐起来,血腥味蹭蹭翻涌,把嘴里含着的血往地上一吐,眼神不耐。 她不打算使用人鱼治疗,那个有半个小时的冷却时间,得省着点使用,若是还有人比她伤得更严重,才能救命。 “别勉强自己,”秦弈景担忧地看着她,眼里满是心疼,“我去吸引它的注意,你带他们先去我的基地,就在大厅中央。” 祝慈:“不行,你走不掉的,大家要一起,一个都不能少。” 一句“一个不能少”,听得秦弈景心有点软。 在几人中,只有祝愿能和它有一战之力,但也坚持不了太久,毕竟他属于幸运能力极强,可以躲过很多次攻击,但是战斗并不行。 他把自己的一些武器卸下来扔给何方卉,让她装备上帮助自己。 于嘉宜从旁辅助两人,祝慈本也要去,但是她现在连站起身都做不到。留下的秦弈景没有道具,她只有地下城的专属武器,作为现在来说,用处不大。 破坏者实在太强了,毫无弱点,连核弹都不能伤她多少。 祝慈对着那边几人喊:“绷带!咳,绷带的缝隙!” 她刚才就是插进了绷带缝才能伤到它些许的,虽说破坏者被炸烂的绷带掉下不多,但也算是有可乘之机。 何方卉立刻会意,抢过于嘉宜的回旋刃一甩,刚好插入破坏者的侧腰际。 卡得合丝无缝。 破坏者从身上拔下回旋刃,回旋刃带着新鲜的血,滴落在地板上。 她似乎,不像是在生气。 而是有一点,开心。 它把另一只手上的唐刀变成了回旋刃,两支刃一出手,对准了何方卉的脑袋。 何方卉翻滚躲过,那刃又回旋过来,差点削平她的后脑。 破坏者仿佛在玩闹,只一个劲地躲过或者弹回另两人的攻击,拿着回旋刃不断戏弄何方卉,弄得她躲闪得精疲力竭,偶尔来不及,还划出几道血淋淋的口子。 于嘉宜暗下着急,但也没有办法,她和祝愿再怎么突破,都没法把破坏者的注意转移到他俩身上。 秦弈景对着它背后猛开几枪,见没有太大用,她捡起地上祝慈的三棱刺,对准方才何方卉捅出的伤口直直插入。 那三人的围绕袭击,导致破坏者没有及时地发现秦弈景,让她有了可乘之机。 三棱刺掉在地上。 她被掐着脖子,高高举起。 “秦……咳咳……” 祝慈嘴里喊不出话来,嗓子充斥血液,陈简替她顺着气,表情紧张不已。 于嘉宜挥身而上,破坏者感受到疼痛,松开了禁锢着她的双手。 在短暂的缺氧中,她看到了它隐藏在绷带中的眼神。 无神,浑浊,却又有一丝颤动。 一丝动摇。 陈简又钻过去,把秦弈景拖过来,语气难忍:“你疯了你,你个NPC怎么那么冲动啊!” 又听到了一次别人唤她NPC。 那到底是什么? 祝慈用袖子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先别急,这次肯定有希望,我们已经伤到它了,只要找出它的弱点……” “哧” 回旋刃竟然转了方向,没有扔向何方卉,而是掉头,直冲祝愿,刻入了他的身体。 贯穿腹间。 破坏者收回回旋刃,变换成唐刀模样,把另一个扔到了地上。 它微微仰头,似乎在得意。 原来一开始就是它计划好的,它的目标从来都是祝愿。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他? 祝慈顾不得自己,连滚带爬地过去,对他使用了治疗。 破坏者早有预料般,静静等候她做完这些。 随即,举起手。 手中的唐刀变换成鸟铳,一个上膛,将枪抵在了祝慈的眉间。 开了枪。 速度之快,让人来不及反应。 但是受伤的不是祝慈。 而是在最后一秒,将她推出去的祝愿。 崩出来的血浆甩了祝慈半边身,她双眼圆瞪,不敢回头看上一眼。 那个最难以接受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见破坏者又上了膛,秦弈景将自己手中的枪支一甩,打掉了它的鸟铳,陈简则是冲过去把祝慈扛回来。 祝慈的口中已经没法发出声音了,只能凄厉地张着嘴,啊不出声。 没了祝愿的支撑,那两个人也扛不住多久,节节败退。 祝慈的心理彻底崩溃,祝愿的死仿佛压断了最后一根稻草,她毫不犹豫地举起刀。 “别……” 阻止的话,还未能从秦弈景的口中说出。 时间,进行了倒流。 脑海中宛如有万把刀刃在切割神经,一整窝的蚂蚁攀爬过经脉,酥麻加上疼痛,让祝慈轰然倒地,根本站不起身。 一个人走了过去,将她扶起,抱在怀里。 喂下了一点清凉的水。 虽然没有太大用处,但那人的身上有股令人安心的感觉,令她舒缓了一点疼痛。 “祝慈,怎么了?”于嘉宜的声音从稍远处传来。 回溯,成功了。 她安心地昏了过去。 等清醒过来的时候,祝慈发现自己躺在了那张眼熟的洁白床上。 这次是独占一张床,没有人与她共享。 “……” 张口想问问什么时间了,却没有发出声音,她慢慢地用手抚上了喉咙,心里充满恐慌。 “哟,醒了。”何方卉倚靠在房间门口,一副懒散的模样,而其他人站在一边,秦弈景躲在最角落,深深地望了过来。 连祝愿也在。 于嘉宜:“多亏了秦弈景提醒说二层的暴动,我们才能在那里发现祝愿,怎么样了,祝慈,你突然在电梯上昏倒,让我们很担心。” 祝慈沉闷地低头,坐在那里。 秦弈景发现了不对,走了过去,捧着她的脸抬了起来。 满是泪水。 “怎么哭了?”她问得小心翼翼。 “……啊,啊,”祝慈张嘴,指了指嗓子里。 众人也察觉了什么,围到了她的身边,祝愿拿出检查的仪器,稍微给她测试了一下。 不多时,他放下医疗仪器,揉了揉她的脑袋说:“没事,估计是方才发烧烧狠了,破坏了声带,暂且说不出话,会恢复的。” 祝慈说不上高兴,默默偏了偏头。 第74章 时间轮回·初(十一) 听祝愿说她没什么问题,便都不再问了,秦弈景想让她再多休息一会,给她盖上了被子。 但是祝慈不情愿,支撑着自己想要下床,顺便在腕表上打字:“现在是夜晚吗?” “还早,黄昏还没过呢,”于嘉宜接收了信息,安慰般地表示,“你再睡会吧,不要担心时间。” 祝慈没停,手下翻打地飞快,把关于破坏者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依然没有提起时间穿越。秦弈景坐在床的一角,凝望着她。 大家看完后,都有了意料之中的沉思,但这次在最后,她多加了一句:“祝愿,你不可以去,那家伙以你为目标。” “可是没有我在……”祝愿的话越说越小,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没有他,剩下的几人道具不足,撑不了太久。 祝慈摇头,她现在坚信,消灭破坏者的关键就在祝愿,若是祝愿不在,它根本就不会被唤醒。 众人往房门外走,要她接着休息,他们自己去了大厅商量对策。 只留下了秦弈景。 秦弈景眉目低垂,眼神有些飘忽,欲言又止:“其实……” “谢谢你。” 祝慈扯出一个笑容,在VF上打字给她看。 “谢谢你无意中找到了我哥,否则,我差点就这么睡过去,错过了。” “其实你不用那么勉强自己的,”秦弈景跟随她经历了三次时间倒流,眼见她越来越颓靡,很是无奈,“一定要去消灭那个破坏者吗,一定要,回到你们的地方去吗,和我一起,留在地下城不好吗?” 祝慈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的意思很明显。 她不能留下来。 那句“我不想你走”,被秦弈景咽回了心里。 祝慈现下还是有些昏沉,刚刚坐起来了好一会,眼前直感天旋地转,就又躺下睡着了。 她睡得很沉,眉头皱得紧,不像是做了个好梦。 窗户外的日光把床沿边坐着的人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印在地上的雕塑。 不多时,人影起身,离开了房间,带上了门。 差不多到了夜晚时间,于嘉宜进来喊祝慈起床,打算出发。 祝愿还是决定一起去,但他负责找陈简,不参与其余人的行动。 祝慈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全身疲软,脑子不清明。这次没有尤妮蒂的止痛药,她确实难以行动,只能趴在主动背她的秦弈景背上,尽*量让自己不当个累赘。 但她知晓之前所有的细节,所以必须去。 而且一定要成功。 只剩下何方卉和于嘉宜两人作为主要战力,平日一般都是何方卉打头阵,她早已习惯这种分配,看了看一旁的于嘉宜,老毛病又犯了,上前搂住她的脖子:“小于,这次你的分工和我一样,作为新人,你可得好好听我的,哈哈。” 于嘉宜掰开她的手,一把撇到身后:“哦,是吗,那麻烦何前辈,不要拖我的后腿。” 两人互相损了一会,吵来吵去,祝愿站在中间劝和,而落在最后的祝慈昏昏欲睡。 众人进入了天空。 祝慈用了罗盘,给祝愿一个陈简的大致方向,让他自己去碰运气,而剩下几人,则是跟着她去破坏者的房间。 她已经去过很多次,路线差不多都熟悉了,这回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地方。 破坏者依旧包裹在那层奇怪的液体中,流动出点点荧光,她们先屏气观察了好一会,见它保持常态,才开始行动。 何方卉没有什么紧张感,她边装载炸弹,边嘀咕:“核爆炸弹都没用,那还有什么威力大的,不行我一次性放三个,把整个王宫都炸了。” “你想把我们都炸死吗?”于嘉宜只有对上何方卉,才会一改平日清冷温和的模样,变得语气暴躁。 何方卉:“才三个好吗,祝愿又不在,点不了火,我多摆一点定时的怎么了。” “那你给我们逃跑时间了吗?” “没事的,”祝慈说不了话,没别人能制止这两人的争吵,只能秦弈景来,“不远的大厅有个通道,是我的基地,躲在那里就可以,那个基地表层有巡回防护装置,再大的炸弹波动也没事。” 只能祈祷何方卉的炸弹设置的时间能长一点。 祝慈听到了她们的说话声,微微喘气,举起腕表打字:“一定要时刻注意破坏者的动作,要是它动了,什么都别说,先跑。” 于嘉宜:“你别操心了,祝慈,交给我们吧,别看何方卉这样,关键时刻,她还是有点靠谱的。” 何方卉站在远处喊着“什么叫别看我这样,我哪样”,她当做没听到,继续说:“如果炸弹还是毁不了,我们可以先去找到陈简,他兴许能研究……” 话没完,却渐渐停下。 于嘉宜抿唇不再说话,眼睛盯向不远处。 秦弈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一滴液体,从破坏者的表层滑落,点到地上,发出细细地落地声。 若不是因为没人说话,环境太过安静,还不一定能听得见。 只有于嘉宜一下子最先察觉到,指着何方卉身边的破坏者说:“这是,融化?” 祝慈一把扯住她的衣服,飞快地按完几个字:“走!让何方卉快过来!” 怎么回事,这次明明没有祝愿。 仿佛只要他们到了这里,无论早晚,都会让沉睡中的破坏者清醒。 没有任何条件,只是“到达”。 不该是这样,那第一次,她和陈简一起到这里那么久,也没见到破坏者有一点融化的迹象。 反而现在…… 绝对是有唤醒条件的! 祝慈暂时思考不到任何有用的,只能求助似的望向秦弈景,秦弈景会意,把何方卉喊了过来,往门口撤退。 四人头也不回地冲着大厅跑。 何方卉:“怎么了怎么了?它醒了?追上来了?” “别那么多问题,把你的炸弹丢掉,阻拦它的路!”于嘉宜指挥她。 何方卉把没组装完的炸弹向后一扔,不一会,巨大的爆炸声传来,王宫的天花板被炸出了通天大洞。 祝慈被爆炸声轰鸣一番,实在撑不住,又昏了过去。 “它可能还没彻底醒来,别担心,大厅就在前方了!”秦弈景把祝慈往身上背了背,让她靠得舒服一点。 “在我的王宫里大闹,我的孩子,你可算是出息了。” 懒散又柔和的嗓音,堵在了去往大厅之前的走廊上。 秦空靠在机器旁边,扫视了众人,奥斯汀弯着腰,立于一旁。 这句话,是说给秦弈景听的,她不自觉地退后一步:“你……” “我在地表外面都找过了,没想到你没死,俗话说,孩子最不该的,就是让母亲担心。”秦空打断了她,眼神示意了奥斯汀。 奥斯汀上前,吹动口哨。 低沉的口哨声传来,秦弈景不安地咬紧下唇,这是每次机械大军来临之前的召集声。 秦空:“我本来不想这样的,机械军要是来了,天空又得重新修缮。但看在你们把这里搞得一团糟的份上,我的孩子们,得给你们点教训。” “永远,不要违抗母亲。” “谁是你孩子啊,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何方卉唤出镰刀就想冲过去,“我爸妈早死了,我看你是想下去陪他们!” 于嘉宜拦住她:“别冲动!” 此时后面还有破坏者这个危机,在这里浪费时间完全不值得。 秦弈景一把拉过躁动叫嚣的何方卉,把祝慈移到她背上。 “交给你了,照顾好她。” 随后,走过去直面秦空。 “放她们走,我可以当你那台破机器的能源。” 祝慈醒过来的时候,感受到了身下不同的气味。 她挪了挪,压到了长长的波浪卷发。 何方卉? 何方卉感受到背上的动静,侧头张了张口:“啊,你醒了,你快看看,那个秦什么的基地在哪,我和于嘉宜找好久了。” 祝慈打字问:“秦弈景呢?” 没有她,也进不了基地。 “她……” 何方卉叹了口气,她非常不习惯这种感受。 于嘉宜在一旁替她说完:“我们被一个奇怪的女人拦住了,秦弈景跟她做了一个交易,便只放了我们走。” 祝慈慢慢睁大了眼睛,在腕表上点了几下:“什么交易?” “她说……她去当,能源。” 难以形容的酸涩情绪翻涌而上,痛苦交织着悲伤,再加上本就有的眩晕,让祝慈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秦弈景…… 她撑不住自己沉重的身体,差点从何方卉身上滑下,被于嘉宜托住。 “你冷静点,我们要找到她的基地,若是破坏者追上来,就辜负她的牺牲了。” 祝慈输入的手在颤抖:“找到也没用,基地需要她的生物识别,我们进不……” 灵光闪进她的脑海。 还有一样东西。 还有她的项链。 既然穿越时空,会回到第一个时间线,那么彩彩应该给她买到了那样东西才对。 祝慈摸遍全身,在衣服里层的口袋里,拽出一根金链,挂了镶着一颗橙红宝石的戒指圈。 “Avendel” 圈内刻着的英文印记,闪着金属的光芒。 第75章 时间轮回·初(十二) 基地的位置,果真在秦弈景之前给她指的地方,用项链靠近地毯下基地隐藏的小门,门开了,两人背着祝慈躲进去。 这里的墙壁确实异常坚固,摸上去通壁顺滑,冰凉至极。 何方卉诧异道:“诶,这中间还有一口棺材!” 那是…… 那是秦弈景为她自己准备的归宿。 这还是祝慈第一次对NPC的死亡,有这么大的感触。 没事的,她劝导自己,NPC总会复活的,只要离开这个副本,她还会活着。 这次绝对不能辜负她,一定要逃出去。 何方卉将她放在一片干净的地面上,在腕表上发信息通知祝愿他们,告诉他们大致方向。 于嘉宜审视过这里,说:“怎么办,是躲着等,还是想办法出击?” 祝慈打了几个字:“打不过的。” “试试呗,梦里面的事情,和现实怎么能一样,”何方卉没有经历过,所以自信满满,“你小瞧于嘉宜就算了,怎么能小瞧我的实力?” 祝慈还是不同意,不许她们出去。 藏在这里以后,她们没有了太多紧张感,屋檐顶没有声响,四周静谧沉寂,三个人只能百无聊赖地等着祝愿他们。 一直在地上躺着,躺久了,祝慈总感觉头晕目眩。她捂着心口,扶地一撑坐了起来,这一举动,耗费了她大部分精力。 何方卉一点都闲不住,还去商城兑换了扑克牌拉着于嘉宜打。 腕表上,祝愿发来找到陈简的消息,说马上就到。 不多时,基地的入口处,传来稀稀拉拉的动静。 于嘉宜凑了过去,趴在上面听。 “会是祝愿吗?”何方卉小声地问。 于嘉宜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打开腕表要给祝愿发信息。 与此同时,对面的信息也发来了。 “开门吧,是我。” 门外稀稀拉拉的动静停了,转而顿了许久,又发出了一阵摩擦的声响。 于嘉宜发了回复确认:“祝愿?说暗号。” 等候了半晌,那边回了一条。 “没有暗号。” 确认了是祝愿无误,于嘉宜这才放心地开了基地的暗门。 祝慈倚在棺材边,见何方卉站在中央,望着于嘉宜的方向,想问问情况,又忘了自己发不出声音,只能敲击棺材,希望引起一点注意。 可是没人理她。 在那头开门的于嘉宜,也去了许久。 面前的何方卉一动不动,背影有些僵直,像一棵悬崖中矗立的树枝。 蓦然,她机械般地回过头,冲到了祝慈身边,将她抱到了棺材里,合上了门。 祝慈还没来得及询问怎么回事,只听得一个重物倒下的声音。 再然后,便是一阵兵接交敌的乱响。 不出半刻,又是一个重物倒下。 奇怪的脚步声渐渐走近。 祝慈下意识地,捂上了嘴。 那脚步绕了棺材一圈,金属划在棺材的外壁上,发出“刺啦”地划声。 “咔嚓” 身后的板子被她压出了一点声音,像是错了位,祝慈小心地转过身,掀开那块板,发现里面是一块能藏进整个人的中空层,与地下相接。 这个棺材竟然还有特殊设计。 顾不得再想,祝慈撬起板,把自己整个人缩进去,再把板子盖在身上。 只是几秒后,棺材的上层就被横刀砍飞。 若不是祝慈躲在了中控层里,只怕此刻也早已被劈成两半。 脚步的主人确认了棺材内没有人,又检查了好几遍,板下的空气稀薄,她只能缓慢地呼吸,节约空气。 最终,外面那人放弃了这里。 直至声音远去,彻底没了响声,她才掀开板子,从半截棺材中爬了出来。 外面的情况,可以称得上一句惨状遍布。 何方卉死在棺材的旁边,被劈成了两半,内脏流了一地,于嘉宜则是死在门口,捅穿了心脏,保持着跪姿不变。 而祝愿和陈简,死在了基地入口处,尤其是陈简,被戳穿了脑门,眼珠掉在地上,眼眶空洞。 祝慈站不起身,也说不了话,只能半趴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 她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 在唯一有希望,唯一有机会的时刻,又被无情地破灭了。 又是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什么最强队伍的队长,什么启明,明明连星辰的期望都摸不到边际。 还想窥探游戏的真相,只是区区一个副本,主神修改了一个超强的RM,他们就永无还手之力。 无论用多少次时间轮回,都是一样的结果。 祝慈想要放弃。 干脆,就这么死了吧,和大家死在一起,和哥哥死在一起,葬在父母的身边,也挺好的。 下辈子…… “啊!” 凄惨痛苦的叫声,响彻整片大厅。 那台巨大的机器,发出强烈的轰鸣,停在了基地的正上方。 祝慈艰难地挪动了身体,爬行往前,想听清上方的说话声。 “王,王!可算是有能源了,那个地下城外来的人,还要带来吗?”奥斯汀嗓音浑浊,兴奋不已,发出桀桀桀地笑声。 “你是觉得,公主还不够?” 秦空声音很细,不容易听清,祝慈昂着头,仔细分辨。 “别,别动她……” 是秦弈景的声音,她还没死? 奥斯汀:“嘿嘿,公主当然够!但要是有两个……唔!” 一声闷哼,听起来,是被踹了一脚。 “不要……放她走,母亲,求求你,求求你……” 祝慈惊愕,她在,为自己求饶? 她向最恨的人祈求,只为了自己的一条生路? 随后,机械被沉重地打开,秦弈景的声音彻底消失。 四周变得宁静。 祝慈刚止住哭泣的脸庞,又划过两行清泪。 为什么所有人的都会去保护她,都会去为了她而死? 为什么要给把自己留到最后? 她放弃不了了。 她得活下去。 为了所有人,所有保护她活到现在的人,活下去。 再痛苦,再绝望,也要活下去。 这不是为了她自己。 祝慈,召唤出了刀。 一次,一次,又一次。 失败,失败,失败。 只要失败,就重新来过。 她为了不让头疼影响全身,拿出了应桐给她的胶囊,吞服嚼下。 虽然不再疼痛,但也在隐隐之间,会感受到长刀贯穿头顶的痛苦。 穿越回去的时间越缩越短,破坏者的唤醒条件还是没有一点进展。 直到最后一次,她清醒于破坏者的房间。 所有同伴都聚集在一起,祝愿立在她的身旁,口中还在念叨:“……然后你把炸弹放在上面,让于嘉宜扔回旋刃,躲远一点不就可以……妹妹,你怎么了,突然这么憔悴?” 祝慈眸色暗沉,眼神无光,扫视了一遍周围。 已经,到这个时间了吗? 再过几分钟,就是祝愿人头落地的景象。 这次若是失败,哪怕再次回溯时间,也救不了他了。 疲惫爬上心头,被她生生地摁回去。 不知道在时空中穿梭了多少回,也不知道疼痛压迫了她多少次,轮回往复,她解释了多少遍的破坏者,找了多少遍的弱点。 从未有过一次成功。 现在,这是最后一次穿梭了,只要失败,轮回便再也拯救不了所有人。 她其实,有一点轻松。 被重任压榨心头,被所有人的死亡捆绑,但是终于,终于可以结束了。 祝愿…… 祝慈冲着他笑了一下,她很久没有笑过了。 这次是发自内心的。 “怎么了?”祝愿摸摸她的头,“身上这么烫,不会发烧了吧,没事的,就快出去了。” 何方卉转了转肩膀,调试了炸弹:“估计是刚才冻到了?再等一下,马上就好,可算能回去躺着了,这里的床一点也不舒服。” 祝慈摇摇头,她低垂双眸,紧抿着唇。 走到了破坏者的旁边。 破坏者显然是融化了一大半,当初只顾着离开副本,没有人回头看它一眼,发现它这副模样。 它睁开了眼睛。 “祝慈?快过来,炸弹要好了!”陈简喊道。 她和要出来的破坏者对视,眼神一错不错。 破坏者歪了歪绷带,像是歪了脑袋。 霎时,祝慈的身上,有一团黑气环绕。 她不再使用自己的三棱刺,而是用了最初的西瓜刀,一刀刺入破坏者的绷带缝隙中。 破坏者右手变化,唤出和她一样的刀来,往她身上劈去。 却被黑气清脆地弹回。 那团黑气越聚越浓,越聚越深,黑成一整团的浓烟。 陈简:“祝慈?” 破坏者与她缠斗在一起,两人动作眼花缭乱,难舍难分。 两人皆为黑色,隐藏在潮湿难忍的空间,差些分辨不出。 “阻止她啊,祝愿!”陈简求助地喊。 许久,祝慈还是难敌破坏者,被挑飞了刀。 她有一瞬间的释怀,仰面倒地。 结束了…… “祝慈!”于嘉宜跑过去挡下破坏者的刀刃,救下了她,而祝愿同时和何方卉一起抵挡。 所有人,加入了斗争之中。 待到秦弈景气喘吁吁从四层跑到王宫的这个房间里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陈简倒在了祝慈的身边,手伸长僵直,其他三人全部死亡,没了生息。 破坏者提刀,抵向祝慈的眉心。 它在比划,从哪里切下去比较好。 “不要!” 秦弈景的喊声,惊动了破坏者,以及已经做好死亡准备的祝慈。 祝慈扭动了一下头。 黑气依旧萦绕她的身边,丝毫不减。 别救她了…… 别白费力气…… 祝慈无声地呐喊。 她努力到了最后,只想安静地死去。 “祝慈,对不起,对不起,我一直没告诉你……” 秦弈景哭出了声,她看得出来,祝慈已然没有再时间轮回的力气了。 每次时间倒流,她都知道。 祝慈一直在强撑。 破坏者举起了刀,高高举过头顶。 “我其实,能和你一起倒流时间……” 但是,秦弈景还是想让她活下去。 想让她和她的朋友都活下去。 可是秦弈景不知道祝慈这个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不知道她根本不想再活着。 祝慈的嗓子里发不出一句话。 她阻止不了她。 秦弈景在破坏者的刀落下之前,捡起了祝慈扔在地上的刀。 “时间倒流。” 第76章 时间轮回·终(一) 中心区的主神大厅内,人来人往。 “最近,热闹很多。”主神的泛白屏幕闪烁,发出温和的嗓音,叫人闻之安神。 小创飞在一旁,转着圈圈:“主神大人,饥荒找您,我让他在布莱克费曼等着了。” “嗯……应该是来汇报的,去把瘟疫也喊来吧,一起开个会。” 小创得了指令:“好的,那灾厄……” “她不用,她还没从那里出来呢。” 布莱克费曼中,饥荒一见身着浅绿色长裙的小创,便急吼吼地要进主神领域。 主神看他一脸兴奋,满墙屏幕泛起洁白的光芒,照在他的身上:“我的孩子,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 “完美收工,主神大人,”饥荒鞠了一躬,目光狡黠,“您的英明决断,真是非比寻常。” 瘟疫随后进来,站在一旁,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饥荒起身,又转而朝她一笑:“瘟疫,功劳也有你的一份,多亏你放的那张时间卡恰到好处,否则我不会那么快的成功。” 他说完,走到一块屏幕跟前轻触了一下,一个画面滋滋显现。 祝慈倒在地上,黑气环绕全身,而秦弈景则是拿着一把刀。 随即,秦弈景喊出了那句: “时间倒流。” 画面结束。 饥荒得意洋洋,而瘟疫则是瞪大了眼,张口质问:“这是什么,主神!这是在做什么?” “培养第四个骑士啊。” 主神语调柔和,仿佛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我想了想,平台有四个,那骑士也该有四个,正好最近这个队伍的活跃度实在有些太高,再这样下去,恐怕对游戏平衡不利。” 瘟疫难以置信,连连摇头道:“可是,那是灾厄……” “好了,我的孩子,等灾厄出了副本之后,什么都不会记得的,她还是她。”主神的语气一如既往,但带有一丝不容置疑,“而那个玩家,我很看好她,她即将成为我选中的最后一位骑士。” “我给她取名为,战争。” 祝慈站在一处空旷的大街上。 这里不是地下城模拟出来的蓝天白云,而是真实的阳光,路人穿梭过繁庸的街道,行色匆匆。 无人在意她分毫。 她试探性地伸出手,触碰了一个人。 那人只是微微侧身,便绕过了她,不多一话地继续向前。 这是哪里? 她在哪里? 她应该在哪里? 祝慈有些想不起来了。 低头望去,却见到一整团的黑雾环绕她的四周,轻轻飘飘。 有点,让人烦躁。 黑雾仿佛懂得了她的感受,不再飘荡于身,逐渐缩减,缩减,吸附到她的身上。 变成缠绕了身体大部分的黑色绷带。 她抬起了胳膊,那黑色的东西犹如从她身上长出来的一般,可以活动,但是扯不下来。 祝慈盯着自己手上的绷带,看了许久。 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呢,不记得了。 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曾经可能拥有过亲人,朋友,或者,更为亲近的人。 但现在,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祝慈不再拥有目的,也不再拥有疼痛和饥饿,她就在这片街道上游荡,不是站在河坎上对着游鱼发呆,就是坐在最低矮的石头上,望着鸟群从头顶飞过。 就这样游荡了许久许久。 直到那个女孩子的惊叫,穿透整片街区。 她并不好奇,可是内心有个声音在驱使她。 去看看。 穿过了中心城区,绕过几个拐弯,祝慈走到了那个女孩子的面前。那人短发干练,狭长的上吊眼满是惊讶,对着她问:“你,你是人类吗?” 她本想回答一个是,但是嗓子却发不出声音。 那个女孩见她除了关键部位以外,半张脸和手臂都缠满绷带,脚上没穿鞋子,以为她受伤了,便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我有点吓到了,不是故意冒犯你的……你好,我叫叶清清,是个律师,这个叫小创的奇怪东西说,这里是个游戏,你也是玩家吗?” 该怎么回答她呢。 祝慈犹豫,长长的头发遮挡眼睛,从发丝的缝隙中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叶清清貌似不是很在乎她的回应,一直在和她旁边的空气吵架,说了有关副本,有关游戏,以及逃出的方法。 不多时,她的手上出现了一把唐刀。 “这是我的武器吗,好重!举都举不起来,小创,你告诉我,我怎么用这个砍人?” 叶清清和空气抱怨,祝慈双手揽住那件外套,立在一边,望着天空飘来飘去的云朵。 “不好意思小姐,忽略你了,”叶清清很有礼貌,见祝慈有些无聊,连忙解释,“看你的样子,你应该是NPC吧,能告诉我怎么离开这里吗,再不回去赶到法庭现场就要迟到了,我不想被法官骂。” 祝慈偏了偏头,她听不懂。 叶清清见她一直不说话,只能放弃向她求助,顺着街道走。 而祝慈则跟在她的身后。 因为她内心的声音,一直在催促。 快去。 快点去。 她了然遵从,乖乖地紧跟。 叶清清边走边嘟囔:“这里明明和之前的街道一样,怎么就是走不到头。对了,NPC小姐,天有些热,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缠了绷带,但你要是太热的话,可以把外套脱掉,我的包里还有一件衬衫可以穿。” 祝慈赤着脚轻缓走路,仿若没有听到。 两人一路没有交流,只有叶清清一个人在说话。 作为律师,她讲话很有条理,人也很随和,即使祝慈不搭理她,她也能自顾自地说一些,不让气氛变得无聊。 “呀!”她说着说着,忽然指向前方的人群,“好多人,我们过去问问吧。” 说完,她自己已经挤到了人群堆里,四处询问是否有人知道怎么离开副本。 人群对她,和对祝慈的反应完全不同。 此刻循规蹈矩,把祝慈当做空气的路人见到她,都亲切地转过头,和她打着招呼,友善地听完她问话。 有个路人说,在广场的正中央,有个喷泉水池,似乎有她想要的答案。 叶清清高兴不已,连忙道谢,去了广场,广场里的喷泉水池中,果真摆着一张闪着荧光的卡片。 她走了过去,拿起来甩了甩卡片上的水渍,朝着祝慈挥舞。 “看,NPC小姐,我拿到了一张道具卡,这会不会是离开的钥匙。” 祝慈站在原地,那张卡片泛着白光,再次唤起了心里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存在的声音。 这次它下的指令是。 杀了她。 不知何时,祝慈的手上多了一把刀。 形状扁平轻薄,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看上去是一把切水果的刀。 切水果的刀,杀不了人吧。 这么想着,刀的形状变了,变成了一把尖锐的三棱刺。 叶清清还在兴奋,她一边将道具卡吸附在袖臂里,一边晃着沉重的唐刀:“这上面写着,《闹市藏真凶》副本限定SR级附魔卡——隐藏踪迹,好有剧本杀的感觉,NPC小姐……” 有东西,在靠近眼睛。 叶清清身体反应迅速,快过了她的思考能力,她猛然往地上一蹲,躲过了尖刺。尖刺戳到了空气中,立刻调转方向往下,直冲她的头颅。 无法躲避之际,她挥动了唐刀。 刀刃撞击三棱刺的边缘,震颤了双手。 祝慈松开三棱刺,用另一只手从底下接住,继续瞄准她的眼球。 这次叶清清躲闪不过,被狠狠戳中了右眼。 “啊!” 祝慈停滞了一瞬间。 她见到了血,那是一种殷红色的、发出腥味的液体,从叶清清的眼眶中流了出来,滴到了地上。 趁着这一瞬的松懈,叶清清捂住眼睛,用刀弹飞她的三棱刺,向远处跌跌撞撞地跑走。 祝慈愣了神,她用手沾了一点地上的血痕,凑近了鼻尖。黑色的绷带如爬山虎般蔓延,从大腿上往下,直至捆到膝盖。 杀了她。 那个声音着急地叫嚣,催促不已。 杀了她。 顺着那血迹滴落的方向,祝慈追了出去。 要不是有隐藏踪迹这一附魔卡,叶清清早就死了。 她撕扯衣服的一角,强忍着疼痛包裹了头部,用积分兑换了一点止痛药服下,这才缓过来些。 用道具卡将血迹引到别的地方,包括血腥味道都转移到了远处,这才混淆视听,逃过一劫。 叶清清不懂为什么NPC小姐会突然暴起,不懂为什么突然对自己拥有强烈的杀意。 害怕与恐慌,充斥了她的全身。 小创飞在她的身边,不住地摇头:“玩家,玩家,忘了告诉你了,那可不是游戏的NPC,每个副本里,都会有阻拦你离开的怪物存在,这些怪物被我们统称为RM。而那个RM……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类型,恭喜你,你中奖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的眼睛会不会废了?”叶清清大喘着粗气,泪水横流。 小创:“放心玩家,只要你活着离开副本,这一切的伤害都会烟消云散。” “活着,活着?我怎么活?我活不了,我一定会死在这里……求求你,求求你让我出去吧,我真的好害怕,我不想在这,那个怪物会一直追杀我的,求求你……”叶清清语无伦次,她的心理防线达到了崩溃边缘,只剩下本能地求救。 小创叹了口气。 第77章 时间轮回·终(二) “她已经是行尸走肉了。” 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秦弈景迷茫地站在一个人影身边,那人指着面前唯一一块苍白的屏幕,宛如自言自语。 “祝慈?”她听见自己开了口。 “不是了,她不再是祝慈了,她是《创世纪:诡异恐惧症》游戏中的RM——战争。”那人回过头,望向她,眼神中包含难以言喻的晦涩情绪。 秦弈景摇摇头,她理解不了那人说的话:“什么游戏,什么?” “对,你不记得了,你连我也忘了。我叫瘟疫,我们,曾经算是朋友。” 空旷的黑暗没有边际,难以走到尽头,秦弈景焦急地绕了很多圈,又回到了原位,瘟疫盘着腿坐在地上,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低头:“让我出去。” 瘟疫:“你不听我说话,我就不让你走。” 屏幕中的祝慈拎着带血的三棱刺,在街道中四处追寻躲藏起来的叶清清,秦弈景看了很是着急,想快点去她身边,语气不耐:“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我明明倒流了时间,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情况?” 瘟疫叹口气:“不是我做的,是她,是主神。” “主神?” “简而言之,就是你母亲的意志,”瘟疫轻点屏幕,视角转移到祝慈身上捆满的黑色绷带,“那台你一直想要破坏的机器,就是这个游戏的本身。” 在地下城战火纷飞之时,“天空”建立之初,压榨民众仅剩的资源,挤捏他们的生存空间,还是不够支持秦空的扩张发展计划。 于是,奥斯汀提出了一个想法,他用自己曾经所创造出的时空跳跃装置,做出了一台巨大的、能够吸收人类灵魂的机器。 然后,将它通过时间跳跃,放置在了六百年前。 吸收了全世界人类的灵魂。 “目的呢?”秦弈景拧起眉,难以用言语形容,“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瘟疫眸光幽深:“为了获得取之不尽的资源。” 祝慈变换了手中的三棱刺,改成了唐刀,挥动地舞舞生风,见物就砍,把路人都劈成好几截。 满地血海。 秦弈景趴*在屏幕上看着她,紧抿双唇。 “看吧,我说了,她已经不是她了,没有记忆,没有思想,只知道杀掉玩家,和那些失去心智的RM没有分别。” 听了瘟疫的话,她生气地转头,阴沉着脸:“少说别的,把你要说的话说完,然后放我出去。” 瘟疫又叹了口气:“我可是好心,可以别对我这么凶吗,为了瞒住主神,我开拓了这个空间把你拉进来,冒了很大的风险的。要是被饥荒发现了,他一定会不择手段地告密,哎,没办法,谁让我欠了你一个人情呢。” “艾文德尔王想要离开地下城,去往地面,她把全世界的人困在游戏中,只是为了让他们将灵魂储存于格雷戴斯,运转器械。你现在只是一个灵魂,被困在副本之中,而那天真实的情况,是这样的。” 她深深地呼吸,尽量理清自己的逻辑说:“秦弈景,艾文德尔的公主,在去往上行攻击巨大机器失败,躲到地面,在地面受到泰坦的袭击,奄奄一息时,被机械大军抓住,当做能源供给了这台机器。” 秦弈景眉头越拧越深:“真实的情况?” 瘟疫一挥手,屏幕改变了图像,几个机械军人拖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经由奥斯汀的指挥,塞到了那台巨大机器里。 随后,她介绍道:“2625年8月下午3点17分,‘创世纪’机器运转,以艾文德尔公主为能源,进行时空跳跃,回到2025年8月下午3点17分。” “六百年前……”秦弈景喃喃。 “对,六百年前,”瘟疫点了点头,“那个时候科技不太发达,但是资源尚未竭尽。艾文德尔王,就是主神,她把在戴安娜复兴战役中死去的人类灵魂做成了游戏里的NPC,让他们磨灭记忆,心甘情愿走完副本剧情,而一部分,存留意识且稍有能力的,就做成RM,在游戏里当一个清醒的怪物,追杀玩家。” 秦弈景望着屏幕,屏幕调回了祝慈的场景,她血红染带,眼神空洞,和那个破坏者一模一样。 可以说,她就是破坏者。 那他们一直在对抗,一直被打败的那个东西,难道就是祝慈吗? 瘟疫似乎看出来她在想些什么,解释道:“这就是时间卡的精妙处,她触碰时间卡后,过去现在未来都已注定,她的未来就是你们斗争的所谓Destroyer,每一次的轮回,都是加重她痛苦的根源。因为这是一个游戏,在游戏里,可以存档回档,她所拿到的时间倒流卡就是回档作用,回档次数多了,她也就变成了游戏的一部分。直到最后一次的倒流时间后,她便要回到游戏的最开始,从头补全自己的角色。” 是她的错吗? 是她自顾自地要帮祝慈,才导致了她的悲剧? “不是的,不是你的错,相反,正是因为你,因为你在最后喊出的时间倒流,我才能卡BUG将你拉进来,这件事才有一丝回转的余地。” 瘟疫笑了笑,她圆圆的脸上表情温柔,强壮的肌肉充满力量。 “我的朋友,啊,虽然你可能不这么想,但我其实在心里把你当成了朋友。” “能走到什么地步,就看你自己的了。” 祝慈将路人屠杀殆尽,又踹倒了几栋建筑,内心的声音依旧没有消失。 杀了她。 不断重复,一时之间,她泛起了一股烦躁的情绪。 想消灭声音的来源…… 叶清清彻彻底底地藏了起来,找不到踪迹,空气中也闻不到她的气味。 要是杀不掉,这个声音会一直缠着她吗? 好烦…… 她无意地撕扯身上的绷带,那绷带就像是长在肉里面,坚固牢靠。 你可以感知。 那个声音又来了,这次它换了一种说法。 感知花草树木,感知他们的所在,你即是副本,副本即是你。 祝慈闭上了眼睛。 闭眼比睁开看得更加清楚,假意的表象全部消失,只有漆黑的视角里,唯一一处红点。 要去往红点那里,怎么才能最快? 想瞬间过去…… 这个想法一出,祝慈的脑中印出四个鲜艳的大字: 空间移动。 下一秒,她站在了叶清清面前。 面对她惊恐的双眸,毫不犹豫地抬起唐刀。 “祝慈!” 唐刀迟迟未落,一阵阵呼喊自空中传来,那个词熟悉不已,仿佛要唤起埋藏在最深处的记忆。 叶清清借此机会,连滚带爬地逃走。 祝慈抬手,蓝光屏障瞬时升起,挡住了她的去路。 规则武器——不可通行。 在这个游戏中,一共有五个规则武器,一张思想卡,一张武器卡,以及三张附魔卡。RM并不能使用所有的武器,哪怕是级别最高的灾厄也不可以。 但是五张规则道具卡中,只有那张思想规则卡,是可以控制所有武器的幻化形成的。 只要想,就可以用。 它作为一种BUG的存在,平日里惯于伪装自己,拿到它的人会以为它只是一张普通的SR卡。 那张规则思想卡的名字为——思绪如翡,而它的隐藏名字是: 冷静卡。 祝慈随手升起屏障,叶清清前后为难,不信邪地上去触摸,被重重地电击倒地,口吐白沫不断抽搐,失去了反抗能力。 “祝慈!” 那个呼喊又来了。 困住了自己的猎物,她仰望天空,四处搜寻声音的来源。 只闻其声,不得其影。 谁是祝慈? 这个词,颤动了她的内心。 她揪住心口,表情似有疑惑,内心的声音叫嚣不停,在和呼喊作斗争。 清脆节奏的脚步声渐近,像是有人跑步而来。 祝慈未来得及转头,便落入一个紧紧的怀抱。 “祝慈。” 抱着她的那人重复这个词,搂得很用力。 怎么办,这个人也要杀吗? 内心的那个声音说,阻拦她杀人的,都该去死。 她将唐刀捅入对面那人的胸口,像是切开一块黄油,轻松柔软。 那人眨了眨眼,不后退也不松手,双手抚上她的脸颊,音调宛若山间清泉,又如飘散的丝丝云朵:“我说过的,无论在哪,我都会去帮你。” 那个人说着,低下了一点头,吻上祝慈的唇。 唇齿相接。 那个吻很深,又很轻。 不带有一丝情欲,只是单纯的覆盖上去。 许久许久。 久到吻她的人流血满地,缓缓倒下没了生息。 祝慈那本来空洞的眼神中,闪过日光的照耀,透出一点清明。 她对于倒地的尸体没有任何兴趣,跨了过去,走至昏迷的叶清清旁边,收回了蓝光屏障。 不知怎么,她有了一种想法。 她想离开这里,想知道那个熟悉的祝慈是什么。 想知道是什么扰乱她的心智。 撕裂空间开启,她走了进去,消失地无影无踪。 在地上的“尸体”忽的吐血,撑地坐了起来,咳嗽了好几声。 “行得通吗?” 身旁展开了一块洁白的屏幕,瘟疫在里面紧张地询问。 “一点点吧,死亡好痛苦,”秦弈景咳嗽完,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起码她放过了这个人,接下来她要去哪,快把我传送过去。” 趁着瘟疫不注意,她偷偷舔了舔嘴唇。 好软。 第78章 时间轮回·终(三) 秦弈景追随祝慈的脚步,进入了布莱克费曼。 按照瘟疫所说,这里是所有RM的休憩场所,主神会在此展开主神领域。她现在不属于NPC和RM一类,跳脱了副本的她,除了拥有NPC的复活能力以外,别的一概没有。 这个时间段,正属于游戏刚刚投放、玩家正在过新手副本的时期,只要小心一点,就不会被主神发现。 祝慈在布莱克费曼中发呆,下一个任务不来,她没法离开。 秦弈景坐在远处,远远地观察她。 不一会,她仗着这里不可斗殴,大着胆子凑了过去,坐在了她的身边:“你好,你还记得我吗?你刚才把我杀了。” 祝慈平视前方,像听不到一样。 “我叫秦弈景,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你的名字是……” 话音未落,祝慈猛然站起身,往出口走去。 她得到了召唤。 秦弈景赶忙跟上,急匆匆地追过去,小声喊瘟疫帮她传送。 瘟疫边传边扶额,说:“你跟她搭话是没用的,她不会听。” “不试试怎么知道。”她嘟嘟嘴,并不打算放弃。 内心的声音引导祝慈往未知的地方前去,这个时间,大部分玩家已经从新手副本中出来,所以她的目的地,是一个简单的N级副本《无上女武神》,玩家们需要通过女武神选拔赛,最终晋级的团队才能成功逃脱。 而祝慈只有一个任务。 杀光玩家。 睁开眼睛,目及所示的是一大片草地,以及几处断裂废弃的建筑残骸。 而遥远处,争吵之声不断。 “何方卉,你能不能安静一点,你是想把RM都引来吗?” 清冷厌烦的声音在一众吵闹中尤其突兀,而另一头被称做何方卉的女人跟她反着叫嚣:“我安静?于嘉宜,你怎么不管那个没事干找茬的神经病!去哪都背个长戟,那玩意比她身高都高,生怕别人看不见她的武器!” “哼,神经病说别人神经病。”又一个女声冷哼,不住地嗤鼻。 “你说什么!” 几人越吵越甚,听得祝慈乏味,她唤出唐刀,瞬间移动到所有人中间。 寒光一现,正对劈下,却和长戟兵刃交接。 燕文雪的反应速度之快让在场的人望尘莫及,她踏步接下了祝慈的一击,脚下陷入泥地,双手坚韧不动。 “RM被你吵来了,姓何的。” 何方卉破口大骂,祝慈游刃有余地对付燕文雪,剩下的人拔出武器,从后方偷袭,但是那些人的攻击碰到她的绷带就会顺势弹回,无法近身。 此刻她的身上还穿着叶清清给她的外套,长发散乱,眉目低垂,绷带缠绕了她的半边脸,貌似是武器不太趁手,将唐刀变换成了长戟模样,继续缠斗。 但是战斗没有经过多久,秦弈景就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扑倒了祝慈,把她扛到肩上就跑。 场面归于平静。 众人:“……” 这RM是来干嘛的。 燕文雪拍了拍身上的灰,收回长戟:“那怪物的实力不简单。” “确实,”于嘉宜赞同,按住蠢蠢欲动、想要追过去的何方卉,“不像是普通的RM,会不会是游戏放错了机制。” 燕文雪摇头:“不一定,万事小心为上。” 祝慈晃晃悠悠地看着地面,眼中满是迷茫,她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被人扛走了。 不一会,那个人停下脚步,谨慎地将她放在建筑残骸的高台上,像在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 秦弈景喘着气,眼睛盯着她,有些害怕地后退。死亡是很痛苦的,她还不想死得那么快。 祝慈偏了偏头,心里的声音只让她杀了玩家,而面前这个人看似是一个NPC,行动古怪,她有些不懂该怎么处理。 “祝慈……” 秦弈景试探性地开口。 这个名字让坐在高台上的人一下子有了反应,那人很想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嘴,没有成功。 “你还记得吗,还记得这个名字吗?” 秦弈景很高兴,感觉摸到了一点线索:“这是你自己的名字,你还有个哥哥,叫祝愿,还有几个朋友……” 话没说完,祝慈便从高台上跳下,稳稳落地,没有听进去一点。 内心的声音在疯狂地催促她离开。 任务未完成,它很焦急。 她眨眼间消失在秦弈景的面前,瘟疫的屏幕闪出,赶忙道:“她要去另一波人的地方了,快追啊。” 秦弈景愣了愣神,忙点头,跟随传送。 传送落地,只见远处祝慈的长戟在空中绕了两个来回,落地接住,捅进一个人的腰腹,再拔出抬起,削平另一人的脑袋。 所过之处,哀嚎遍野。 这是女武神副本的另一团队所在,她们没有燕文雪那种实力强劲的队友,面对祝慈的攻击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大部分的玩家都是新人,这种情况从来没有经历过,他们本来害怕地抱团蹲坐,却被脚下升起的业火烧灭,烧得只剩焦黑的骨架。 还是,杀了人…… 秦弈景出手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做完这一切。 祝慈身上的绷带越来越深,往上覆盖到头顶,也往下蔓延到小腿。 她杀红了眼,这个时候过去,一定会死在她的砍刀之下。 秦弈景走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拿起瘟疫给她的武器——涅月弓。 搭弓拉箭,直射入灵。 涅月弓是SSR级武器,威力不强,但有一个特点,就是可以穿过坚硬之处,直达灵魂。 果然,箭穿身而过,无视绷带的绝对防御。 祝慈暗定住,缓缓回头。 失去记忆后,她第一次尝到了痛苦。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受,像是在久远之前,烙着摆脱不掉的印记。 长戟被投掷出去,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 戳进秦弈景的身体。 秦弈景料到会有如此,闷哼倒地,再次死亡。 祝慈伸手,收回长戟,离开了这个副本,不再留恋。似乎只要能给她带来一点新鲜的触碰,就会减少内心声音的控制。 秦弈景等她走后,再次复活,瘟疫适时出现。 “现在她回到布莱克费曼了,怎么办,继续吗?” “继续!”秦弈景吐出嘴里残余的血,“这次我一定成功要救下她。” 在RM休息区域中,秦弈景倚仗禁止斗争的禁令,跟祝慈闲天聊地的散扯,多半时间都是她一个人在说,得不到任何回应。 而在副本里,她便一直凭自身阻止祝慈,在死亡复活中重复,生生不歇,感受不到疲倦。 瘟疫叹气的次数也显而易见地变多了,无论拿出多么强劲的武器给秦弈景,她都无法对抗的了真正的杀神。 那条绷带,宛如盘踞根悬的毒蛇,包裹住了祝慈全身,连头发丝也露不出一点。 秦弈景并不放弃,直到那个副本的来临。 半年后,她追随祝慈进入了新的副本中,刚进来,还没看清环境,就被砍断了半截身体。 等到彻底复活时,才能好好地观察周围。 那是寒冷如冰的地面,巨大的泰坦沉重地行走,越过她的头顶,向着远处。 这是…… 秦弈景了然,这是自己出生的地方,游戏中的SR级《地下废墟城》副本。 瘟疫漏出半个脑袋,提醒她:“虽然你体质特殊,但我劝你还是离你那个神经质的母亲远一点,她要是在这把你塞到机器里面,我可没法把你救出来。” 她表示知道,躲在一边,看祝慈在地面上到处闲逛,没有目标。 将将过了一会,死伤遍野,穿着厚重探测服的下行探测军被一个一个歼灭,只留下了几人跑回地底,汇报给秦空。 机械大军被派往地表也是前赴后继地损耗,直到最后一名机械军使出了一种特质的粘液,和祝慈身上的绷带进行了一定的融合,这才活捉了她,把她带到地下城内。 秦弈景赶紧传送跟上。 机械军把祝慈扔进王宫最里层的一个房间中,那里有着淡淡的气息和潮湿味道,她被贴在了金属墙上,仿佛陷入沉睡。 秦弈景放松自身守候在一旁,专心致志,好似有了一个世纪之久。 “红蝎,真有你的,这么快就找到破坏者的地点了。” 听到了人声从房间外传来,秦弈景赶忙躲在了金属夹缝中,观察外面。 五个人鱼贯而入,他们自称黄昏,无所畏惧地在房间内大叫,兴致勃勃。 “这次总算是赶在了启明前面,别以为只有他们有第一名,我们这也有鼎鼎大名C区排名第三的红蝎队长。”一个男人惯性吹捧,哄得那叫红蝎的男子洋洋得意。 他状似不在意地摆摆手:“排名不过是虚的,启明队伍的队长也不是排名第一的那个祝愿,而是他的妹妹,叫,叫什么,祝慈,一个女人。哼,笑话,女人能管理的好什么,我看他们就是掩耳盗铃,想让我们混淆视听,实际上背后的祝愿才是真正的指挥者。” 祝慈。 透明琥珀质地的液体开始流动,泛出点点荧光。 熟悉的词语,唤醒了隐藏在黑暗中的怪物。 第79章 时间轮回·终(四) 红蝎还在兴致高昂地批判着,五个人聊天声音很大,丝毫没有在乎背后墙面上逐渐融化的液体,秦弈景藏于夹缝中,有些艰难地想要不要出去提醒。 很快,她就不用纠结了。 “哎,你们看,这个破坏者开始溶解了,RM是不是要出来了。”队伍中另一人拿着双剑,捣了捣那块封锁祝慈的晶石。 又一人不屑:“出来正好,省的我们破坏了,还浪费我的资源。” 晶石掉落的液体越来越多,发出清晰的“滴答”声,内里的人形逐渐显现,露出祝慈那张缠满绷带的眼睛。 忽的,她睁开了眼。 浑浊的眼球一片漆黑,连一丝眼白也无,隐藏在深深的黑色绷带之下,让人难以分辨虚真。 这是在哪? 不记得了,依稀好像,有人在耳边同她说过话。 记忆不深了,那种回忆随着风,飘散而开,不在脑海中留下一点痕迹。 内心的那个声音是她现如今唯一能听到的,它在心底,催促之声愈烈。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杀了所有的玩家。 于是,祝慈从沉睡中醒来。 那五个人还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红蝎见破坏者出来了一半,他让吆喝着别人后退:“都闪开点,学着我是怎么做的。” 双剑被唤出在他的手中,呈十字型向下劈砍。 绷带弹回了他所有的攻击,红蝎面子有点挂不住,四个人在背后看着他,若是搞得不好看,回去指不定怎么宣扬。 这次他换了一种套路,猛然跃起,往下竖劈,连续断裂了十几剑,劈得晶体化成碎片,落地如星星点点。 四个人站着鼓掌,宛如他的捧哏。 “红蝎哥太厉害了,这么高难度的招数,不愧是第二名。” “队长加油!给它点颜色看看,这次我们可以在START的论坛上面发帖,说我们超过了启明!” “红蝎队长犹如神……啊!小心!” 红蝎气势恢宏,轻巧落地,他不用用眼睛验证,就知道背后已是全部碎裂的形状。 本想就此收工,却望见那四个人满是惊恐的目光。 他不明所以地回头。 脖子一凉。 那四个人也不管什么队长不队长了,看红蝎人头点地,吓得头发丝都竖了起来,往门外一涌而出,慌张逃命。 祝慈手上的唐刀挽了一个剑花,空间移动到四个人的跟前。 一个最开始吹捧地最凶的男人猛地跪下:“饶命,大人,不,大侠,那个男的坏你的住所,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放了我吧,我家里还上有老下有小……” 其他有两个人跟着他跪地,还剩最后一个男人稍微有点脑子,知道求饶没用,RM不会听玩家的任何话语。他趁人不注意,悄悄地溜到一边,打算先走为上。 被一刀捅穿了心脏。 祝慈看着几个人跪在她的面前,毫无波澜,她只想杀光他们,没有别的想法。 不能放走任何一个猎物。 剩下三个人见到那个偷跑的人死了,更加害怕,一点反抗的意思也没有,只想她的指缝间能够流出一点生机。 很遗憾,这不过是虚无缥缈地希求。 当秦弈景追过来,就只剩下四尸横陈的一幕。 奥斯汀的机械军制作的粘液非常怪异,又重复而生,在她的绷带上流露渗出,好似封锁了意识,等她完成任务,又得回去。 祝慈内心催促的声音消失,她不再烦躁,和秦弈景擦肩而过,回到了那个房间。 粘液越渗越多,将她包裹回一个晶体。 循环往复。 这边的动静太大,吸引来了秦空,秦弈景无处可躲,在祝慈的晶石后挖出一点缝隙,藏了起来。 面对满地的尸体,秦空不太在意,整块天空都是她的探查区域,混入了几个老鼠,她早就知道。 她不过是想试试,那个新拿到的“武器”。 她命人收拾了尸体,去了祝慈所在的那个房间,小心翼翼地观测。 “不愧是你,我的孩子奥斯汀,这个Destroyer的名字取得很是贴合,就是这个东西太过于自我,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它听命于我?” “回禀王,这件事还在研究中,不过,定会如您所愿的。”奥斯汀用枯燥的双手抚摸那块晶石,看得秦弈景眯起眼睛,她不想让任何人染指祝慈。 “咦?” 察觉到了视线,奥斯汀顿了顿,由下往斜上方歪了头,开始四处搜寻。 秦弈景屏住呼吸,藏得更深了一点,奥斯汀绕完前面,正打算往后。 “好了,走吧,别耽误时间了,这个东西让我有点发毛,我不想待在这太久。” 秦空捂住口鼻,房间内腥臭难闻,让她接受不来。 机械军护送两人出门,临走之前,奥斯汀还回头望了一眼。 “啊……”待到彻底离开,秦弈景才如释重负地从那里爬了出来。 瘟疫有些担心:“你不能藏这里啊,我说了,你要是被秦空抓走,就逃不掉了。” 秦弈景摆摆手,她自己清楚,只是情况紧急,才不得不出下策。 目前不会再来人了,接下来的玩家,就是祝慈他们了。 在这段过程中,她还记得,有一件重要的事。 几天后,秦弈景移动到了地表,看到了腰腹一个大洞、险些昏迷的自己。 她受了革命军所托,来天空捣毁巨大的机器,未能成功,躲至热烈焦躁的地表,被泰坦袭击地只剩下一口气。 在真实世界中,机械军紧随其后,将受伤的她带走,关入机器。 而在副本里,她是被祝慈救了。 可是那个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距离十八层的地上出口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机械军就在后面,炎热之中,她看见了它们的身影。 时间不对。 秦弈景了然,原来是她自己,先救了自己。 她把迷蒙着眼神的“自己”扶起,让瘟疫瞬间将她们移动到十八层的地上出口,对着那个门敲了敲。 直敲到门开。 她躲在一边,见到“自己”从缝隙钻了进去,挟持住了祝慈。 原来促进两人的相遇,都是自己造成的。 那要是结局注定,究竟能不能救出祝慈,逃脱这种轮回? 瘟疫说了,若直到最后都不能成功,她将彻底沦为“战争”,成为这个游戏的RM。 再无拯救的机会。 地表的热浪无法浇热秦弈景内心的悲凉,怎么想,怎么去思考,都没有一个好的结果。 但是放弃还是太早了。 在破坏者的房间待了很久,她一直喃喃自语,和祝慈说着她听不见的话,话语中以防唤醒,特地避开了提她的名字。 在潮湿弥漫的房屋中,只有两人对坐。 直到陈简的到来。 察觉到有人,秦弈景又起身躲到了缝隙中,陈简从通风管道口爬了出来,捂住鼻子翻翻找找,不一会,就站到了祝慈晶体的面前。 “这什么……” 他看了很久,仔细研究,忽然一拍脑袋:“啊!该不会是那个死奥斯汀说的Destroyer?哼哼,被我找到了,竟然藏在这里。” 记下了这里的路线,陈简来回了很多次,才终于摸熟了路。 再久远之后的下一次来,就是和那个阶段的祝慈一起。 第一次经历时,后面的这个时间发生了什么? 秦弈景不太知晓,很久没有见到那个模样的祝慈,她的心跳有点加快,悄悄探出了一点头,默默观察。 祝慈和陈简一起唤出武器,攻击破坏者的外壁,里面的人没有被唤醒,不为所动。 外面的爆炸声随之响起,秦弈景晃了一下,差点将自己晃出去,又连忙缩回,害怕那两个人看见。 三棱刺的冲击不断,祝慈说:“陈简,你先出去接应他们,这里交给我。” 陈简点了点头,往外面跑,挥舞着手喊队友众人。 秦弈景想让祝慈停下动作,偷偷地往她脚边砸了一块金属碎片。 她果真停下了,好奇地低头看了看。 墙上的金属牢固不已,不会因为震荡掉落碎片的。 望着那块晶体,她隔着琥珀色的溶液,和里面的秦弈景不知情地对视。 似乎有人在…… 秦弈景咽了口水。 只是想提醒她一下,但她的感觉太过敏锐,这都能有所觉察。 何方卉在门外大叫着“是不是还想被炸啊,白痴”,打断了祝慈的思路,几个人进了房间内,她不再探究,转头道:“何方卉,你扔个炸弹,这个表层打不破。” 于嘉宜走进来,和她打了招呼:“祝慈,你没事就好,我们一直在找你。” 何方卉还在抱怨着说自己的炸弹威力太大,房间承受不了,秦弈景心下一惊,这唤醒词一出,没有人注意到后面的晶体开始融化。 她想出声提醒,瘟疫阻拦她:“你不能暴露自己!” “为什么不行,”她压低声音,不甘地问,“这是第一条时间线,他们跑了,才有希望。” “因为,因为……” 瘟疫支支吾吾,这是她第一次说不出完整的话。 秦弈景看地上融化的速度,没空搭理她,正要从缝隙中出来。 “因为你会被时间修正!” 第80章 时间轮回·终(五) “……你早先怎么不这么说?” 秦弈景瞪着那块瘟疫藏身的屏幕,眼神中充满不可置信。 “半年多了,我一直在做改变时间线的事情,你现在跟我说,时间不可触碰,不可改变,否则会把我修正?” 瘟疫低着头,她显得有些委屈,抿了抿嘴:“最先我不知情,没想到预想和现实有所出入……这半年多,你一直致力于改变祝慈,但却没有一点成效时,一种不安的想法就从我脑中产出。” “直到前段时间,你救了你自己后,我才终于确认。” 在副本中,秦弈景本该和现实一样,破坏机器,为了躲藏秦空去往地表,最后被机械军抓住,关进巨大机器里作为能源。 可是她却被不知情的祝慈救了。 十八层到顶的那个出口与天空到地面的出口之间,离得那么远,要不是有了轮回这件事,她救了自己,秦弈景得救这件事就不会发生。 也就是说,轮回,在祝慈捡到时间卡之前就开始了。 换而言之,时间如流动的河流,按照既定的方向,丝毫未改的直直往下。 没有更改的余地。 此刻若是秦弈景出声提醒,导致整个时间和曾经不一样,不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后果。 最差的可能,就是被修正。 秦弈景呆愣住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化为了灰尘,成了无用功。 那一直以来的坚持算什么?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这样,那我所做的,那祝慈……” 轮回不可改变,结局永远注定。 晶体融化殆尽,里面的“祝慈”走了出来,举起唐刀。 还不知危险的祝愿,顷刻间人首分离。 随即,便是众人躲藏,也无法改变的屠杀。 秦弈景在瘟疫的屏幕中看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其他人死亡以后,一身是血的祝慈被掐住喉咙,举起时间卡大喊,下一秒,“祝慈”将三棱刺插入她的心脏。 时间没有轮回,毕竟那张时间卡,不过是这个游戏机制里的一个小把戏。 灵魂被困于其中的人,永远无法逃脱。 “祝慈”扔掉武器,显得很累,很累,她回到了这个房间。 秦弈景在这,等待她。 “你还是祝慈吗?” 她听到自己张口,问了这一句。 “祝慈”对这个词很是敏锐,但是只是亮了一下眼睛,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你不会说话,也没有记忆,更没有任何的思考能力,那你,怎么可能还会是那个人呢。” 瘟疫哀叹,她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打算放弃了吗,秦弈景?” 内心的声音时刻催促祝慈,让她快些离开副本,去下一个任务。 她不再搭理任何问题,召唤出空间,正要踏进去。 “我不会放弃的。” 秦弈景展颜,她确实很痛苦,也确实感受不到任何希望,但是一次又一次的死亡,都没能磨平她的心:“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一定会来帮你。” 祝慈顿住了一瞬,绷带之下,看不清任何神情。 转而继续踏入虚无。 副本结束,空间消失变换,瘟疫将秦弈景拉入屏幕,防止她被副本吞噬。 “你真是这么想的?”瘟疫紧咬着牙,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拽着她的衣领认真地询问。 秦弈景郑重地点头,哪怕没有办法,哪怕时间已经按照正常地流*程开始转动,她也要日复一日地努力,直至将祝慈变回原样。 哪怕是牺牲自己。 瘟疫松开她,站着想了许久。 久到仿若有一个世纪,瘟疫突然昂首,叹了这么久以来,最长的一口气,说:“好……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这个地方再怎么制作精良,模拟真实,说起来毕竟只是一个游戏,既然时间卡可以回档,那么其他和游戏有关的东西也可以做到。 比如,和游戏相连接,息息相关的RM。 “我们四个RM:瘟疫、灾厄、饥荒、战争,相当于是游戏里的GM,GM就是管理员,用处除了平衡游戏的整体机制,达到一定公平性,更要削减BUG,不让游戏出现漏洞。所以,我们的权限很大,这半年来我带你传送的方式,都是主神给我的权限。” 秦弈景睫毛轻扬:“……然后,办法呢?” 瘟疫:“我还没说完呢,你也是RM,我也是RM,办法就是,你恢复记忆,助我一臂之力,我们两个人同时开启权限,刷新这个危险的副本。就是风险太大,一旦被主神察觉……” “那事不宜迟!”听说了新的办法,有了希望,秦弈景满眼星星,“什么风险都可以,哪怕是我消失,灵魂永困也没关系!” 瘟疫让她先冷静,要想获得记忆,就得把身份从NPC变回RM,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整个游戏的智能规划助手——小创。 她们两人空间移动到布莱克费曼,祝慈不在,显然是去了下一个副本,秦弈景稍稍面露悲戚,很快,她便重振精神。 小创平日里是以小型语音伴侣的形象出现,而它的本体,在主神领域的门外。 瘟疫让秦弈景噤声躲在一边,调整了表情走到小创前面。 “哟,小创,”她伸出手在它眼前挥了挥,“今天怎么了,精神不好?翅膀都掉地上了。” 小创回神,浅笑了一下,摁住她乱挥的手:“瘟疫,你找主神大人吗,她不在。” “太薄情了,我不能找你吗,”她勾唇,轻摸上小创那双白瓷的手指,握在手心,“你看你,明明是个智能机器,却做的这么逼真,你知不知道,我对女人,尤其对你这样看起来不太需要我负责的女人,一直有点莫名的……” 小创笑容不止,金色的发丝在空中无风飞扬:“嗯?那我倒是不知道,RM这种不是人的东西,也有生理性的需要吗?” “怎么,我不是人,难道你就是人类了吗?”瘟疫眯起眼,明显是非常不愉快。 小创没有说话,两个人互相僵持,空气中火花四溅。 “好了,没意思,不逗你了。” 瘟疫松开手,一瞬间变得冷漠,她说:“那个该死的副本结束了,能让灾厄恢复记忆了吧。” “这你得问主神大人,我可做不了主。” 瘟疫叹气,状似委屈:“可是你自己说了,主神不在,现如今强劲的RM不够,如果没有她,一直等下去,有些地狱副本不好运转。” 小创有点被说服了,它的公式笑容挂在脸上,甩头扫了一下背后的头发:“是有点……” “再者,大部分副本是灾厄在同时管辖的,少了她,格雷戴斯的中转站没有支撑,换个RM,未必做的有她好。” 这倒是比较重要的一点,小创思索起来,轻拧了结眉。 瘟疫上前,拍了拍它的翅膀:“你瞧瞧,我多为你着想,虽然你只是主神的代理,但她毕竟是中枢系统,你才是和我们沟通的直接桥梁,这种小事,你拿了主意,主神大人只会夸你。” 为了减少它的警惕性,她连“主神大人”四个字都用上了。 “那好吧,”智能机器虽有智能二字,但着实不好理解其中的弯弯绕绕,“主神现实世界有事,她也说过副本结束后就解除灾厄的限制……这不算是需要汇报的大事,解除也可以,我现在就搜寻灾厄的位置,给她释放。” “哎哎哎哎……”瘟疫赶紧拦住它,真是笑话,秦弈景此刻就在布莱克费曼,要是被它发现她们之间的小动作,后续就别想顺利开展了。 “干嘛,你要还是不要?”小创界面都打开了,表情不悦。 瘟疫:“要!怎么不要,就是搜位置……这一步,有点麻烦,不如你直接解放,省点时间,我还得去下一个副本呢。” 小创收起界面,它也不想办这种麻烦的事,要不是主神一再强调…… 现在主神不在,偷工减料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和人类打交道了这么久,它的身上也沾染了一点坏习惯。 小创让瘟疫靠后站站,抬起双手,带动六片巨大的翅膀,浅绿色的连衣裙发出星空一样的光芒。 阵法在脚底下张开,扩张旋转,又归于平静。 “身份信息已经更改,权限和之前一样不变,”小创幽蓝深邃地瞳孔机械组合,晶亮无比,“记忆传输完成,能力传输完成,可以了,现在她应该会自己去副本中顶替任务,我去给主神留个言……唔!” 一只手从背后捂住它的嘴,掌心冰凉,只是个机器助手的它,也感受到了一丝危险的敌意。 “小创。” 那个声音自背后响起,阴冷又带着凄寒,轻唤它的名字。 “好啊,你们设计我,不怕我通知主神?灾厄,我劝你不要……” 蓝色的眼球瞬间失神,有着拖地翅膀的金发美人倒地,一时间,所有游戏中的玩家都没办法呼唤出小创。 秦弈景关掉了它的系统程序,让它暂时安静,拖延时间,能瞒住主神一时是一时。 瘟疫看着她:“回来了?” 秦弈景脸色不善,她说:“是啊,从令人窒息的深渊回来了。” 100-110 第101章 生死八百关(七) 加时赛所在的空间结界,是一片虚无创造出来的模拟界线。 碧绿的草坪被微风吹动,飘荡的云朵目视底下站立的众人。 飞蛇碾了几下草地,往地上毫不顾忌地吐了口水,他的神色烦躁不堪,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什么叫加时赛,听都没听过! 可惜,自己培养的宠物倒在了上一关,否则还有人能帮他作弊…… 祝慈看着那个离得远些的男人,他任凭短发飞扬,眺望蔚蓝的长空。 “那个发型不适合你。” 男人侧眸,对上明媚的女人平淡清透的目光。 “那你觉得,我适合什么样的发型呢?” 祝慈上下打量他一番,语气轻佻,带有一丝玩味:“我觉得……长发,更衬托你的脸型,再把这一身不合身的衣服换了,换成什么呢,我想想……啊,对,换成女仆装。” 她话说得慢慢,对面那人看着她,微眯双眼,手指不自觉地抽动。 “我说真的,你也太好认了,”祝慈说着说着,扑哧一声,弯腰差点笑出泪水,“有人告诉过你,不要去演戏吗,毕竟无论你怎么伪装,都只像你自己。” 男人手指抽动速度加快,更是蔓延到了全身,一个一个突起鼓涌而出,爬上他的脸庞。 头发变长,五官开始变换。 和上一个副本时期略有不同,她的衣服依旧是方才那身西装,只是变得有些缩小,更贴合自己的身材。 长相也有点变化,祝慈猜,那一定是她的真实长相。 上个副本的女仆,这个副本的玩家。 都是主神手下的,那个新来的RM。 “主神赐予吾名——死亡,背叛者战争与灾厄,我要替主神,扫清一路阴霾。”死亡两手平举,一把又重又长的火炮筒显现在她的手中。 飞蛇完全搞不清状况,八百还没来,他左右看看,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祝慈指了指自己:“诶?我是背叛者吗,我做什么了?” “背叛者战争,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死亡将火炮筒扛在肩上,对准祝慈,眼睛看向准星,“向主神效忠,并主动献上灵魂,就可以宽恕你。” 祝慈很无语,她翻了个白眼:“你怎么想的,之前都打不过我,现在扛个大炮就想威胁我吗?” “呵,所以,我才让你到这里来。” 风刮过脸庞,轻抚了众人发顶。 “这里,是我的结界。” 八百出现在死亡身后,弯腰恭敬,露不出阴暗的面容。 “什么东西,你们在说什么!喂,八百!快点说比赛内容!”飞蛇打断他们之间的交谈,情绪激动,冲在中间。 死亡冷冷地分他一眼。 八百起身,他推开飞蛇,夸张的笑容不及眼底,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稍安勿躁,玩家,游戏正要开始。” “本次加时赛的规则是,击溃你面前的对手。” “何必多此一举呢,直接让我刚刚输了,我不就交出灵魂了吗?”祝慈无奈地摇头。 死亡:“你会坠落在副本之中吗,要是副本能控制你,主神有千百种方法能让你灵魂消散。要不是因为,背叛者瘟疫堵住了缺口……你以为你会成为现在这样的BUG游荡在游戏里吗?” 祝慈不理解她的意思,但隐隐能懂中间的实意,她轻笑,右手凝聚三棱刺:“你们的背叛者真多啊,在开什么派对吗?” 飞蛇的冷汗直下,他在黄昏的队伍之中,属于排名垫底的那一类,但是他非常擅于利用人心,还很懂得踩高捧低,经常给黄昏的队长红蝎上供,让他甚至不需要自己进入副本,就能得到积分。 这次也是为了多赚点积分,才下到这个副本里。 本来,他在几天前就打算离开。 但是一想到那个女人!一想到在第一关给他吃瘪的那个女人,他就满心怒火。 飞蛇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烦躁,他自从踩着别人爬到这个位置上来以后,一直都是顺风顺水。 他没有走,他还想再见到那个女人,想让她臣服在自己脚下,心甘情愿。 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 他只听情报说,这个副本是有关智斗的,一点也不需要武力,他体力不行,即使长得块头很大,脸上有刀疤,也是用来吓唬人的。 只能趁这两人斗争之际,坐山观虎斗,再从中作梗偷袭,一举拿下两人了。 这么想着,他从商城里购买了最强性能的防护罩。 等会,等到那两个人的两败俱伤之时…… 死亡左肩扛着火炮筒,右手抬起,蓝光屏障召唤在自己四周。 她知道自己打不过,先加一层防御。 祝慈挑眉,她稍一闭眼,直接穿梭在蓝光屏障以内,和死亡的脸贴得极近:“怕什么?还没开始打呢,怎么这个都出来了,乖,收回去。” “你!”死亡被吓到,蓝光消失,她向一旁滚身闪去,将炮筒对准目标。 “这个武器有意思。” 祝慈侧身,炮弹擦着她的身体而过,烧烂一路的野草。 “我要了。” 她笑笑,似乎那火光与她无关,收回三棱刺,唤出和死亡手中一样的火炮筒。 扫射。 八百早早地躲得远远,飞蛇要不是有防护罩,此刻也化成灰烬了。 祝慈毫不顾忌,像是玩闹一样,只抓死亡不断逃跑的缝隙。 死亡完全没有回击能力,她深知自己打不过她,但这是在她自己的空间结界。 祝慈脚下一顿,凸起的石子绊倒她的脚踝。 踉跄了一下。 她低头,那不是石头,那是正在生长的山峰。 山岳频起,周围景致变换,宽广无垠的蓝天绿地改成了风雨欲来的雾霾山峦。 死亡从另一个山头站起,她轻喘气,目光不敢离开她的范围,生怕弄丢了。 “你的结界……还会换位,不过,对我来说,没什么用。”下一秒,祝慈早已不在原位。 而是在她身后。 死亡的炮筒向后一扫,扑了个空。她动用全身力量感知,又转而往右,打出一炮。 祝慈的身体如同纸屑,*逐渐组合,她眉目轻转:“藏起来都能被找到,在你的结界里面,真是逃不出你的眼。” “这是主神赋予我的能力,不死与空间,只要在我的空间结界中,我会无往不胜。”死亡口中逞强,但实际上已经到了极限。 空间只能更改造作,不能吞噬祝慈。 太麻烦了,这个背叛者,果然和主神说得一样。 她已经拥有了BUG能力,超越了神的意志。 而那个抢走主神权限的人,就是她最好的辅助…… 有背叛者灾厄存在,整体游戏的程序想要修改,还得通过她的权限认可。 怎么会如此,怎么会,一个两个的,都要违抗最智慧、最崇高的主神大人。 那个将她从深渊中拉出来的天神。 死亡愤怒到了极点,她满心只想摧毁。 摧毁这种罪恶。 只是愣神片刻,一柄长枪,从后贯入她的身体。 飞蛇在一旁观察半天,他可算是从两个人的打斗中得出结论。 那个自称为死亡的女人,比另一个女人要弱得多。 而且,这个死亡可以改变整个空间的结界构造,要是她先死,空间都可能会崩溃。 兴许还不用再比试了。 刚巧,死亡对那个女人下了手,还正中靶心。 飞蛇暗爽,只要他此刻上前杀掉死亡,再收获另一个人。 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那柄长枪被飞蛇拿在手中,他看到死亡转头,自上而下睥睨他。 “看我干什么?你马上就是个死人了。”飞蛇拔出长枪,鲜血滋出,他退后几步,避免弄脏自己的衣服。 祝慈在不远处,身体已经完全融合,她没有插手,反倒静静地看着。 “无理之人,你也想挑战神的权威吗?”本想最后再处置这个人,没想到这个隐藏的祸患,竟然给了自己暗刀。 “……装什么!你都要死了!”飞蛇强装镇定,但心中已经警铃大作。 这个人,都血流成这样了,为什么还不倒! 他看看死亡,又望向远处的祝慈。 两个人比之他才如真正的两条毒蛇,栖息在树枝上,盯遍他的全身。 死亡手中漆黑的筒洞,对准了飞蛇的额头。 “去炼狱中忏悔吧。” 一声炮响。 飞蛇睁开眼,他又回到了那个看台上,八百在他面前走着,而蒙面人正架着他前行。 “我……我还没死,哈哈哈哈,我还没死!”他明明感受到了头颅开裂,却毫发无损。 “你当然没死了,玩家,不过你输了。” 八百轻飘飘的语气,直让他蹙紧眉头:“我输了?可我都还活着,我哪里输了?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炼狱,这里,可是我的天下。”八百让人抬起铁门,将他扔了进去,“尽量赢吧,否则,你就要在这出卖灵魂。” 人群拥挤,飞蛇趴在潮湿泥泞的环境中,拒绝回眸群狼环伺的眼神。 这里都是什么人? “新来的?抬起头。” 张扬清脆的女声从他的头顶响起,飞蛇按捺心中恐慌,慢慢昂首。 何方卉干净整洁,坐在一张躺椅上,和其他人格格不入,娇艳的红裙摆被几个人提着,脚下踩着一个人弯下去的背,笑得肆意。 在她的旁边,还坐着一个见过的熟人。 枫叶。 枫叶乖巧地坐在一旁,一会锤肩,一会揉腿,还递上了茶水,双手捧过去,满眼星星地看着何方卉。 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何方卉接过,喝了一口:“做的不错,等出去了,你就进我队伍里,祝慈这次倒是给我送了个贴心小宝贝,希望于嘉宜可不要吃醋。” 飞蛇喘息,他谨慎地问:“你是……这里的老大?” 没有得到回答,但他已然知晓答案。 他最擅长的,就是溜须拍马。 飞蛇谄媚地起身,再在身上拍了拍手里的泥土,挤开枫叶,凑近何方卉:“一看您的气质,就知道这里是由您管辖,我初来乍到,望老大多多指点提携。这是什么地方?” 枫叶不爽,她站在另一边:“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这是八百的炼狱,所有输的人都会在这。” 炼狱?是听到八百有提到这个词。 飞蛇笑容更甚,蹲在地上,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团,显得人畜无害:“老大,让我做您的小弟吧,我什么都会,可比这些废物有用多了,不信,您试试。” 何方卉换了一边腿翘,撑头倚在扶手上,眸色渐深,问枫叶:“就是这个人?” “就是他,会长说的,就是这个男的。”枫叶低头回复,眼睛盯着飞蛇。 他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老大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哼,不怕死的当然听不懂,”枫叶斜眼,她已经在这里听何方卉说完了那个男人做的事迹,心中厌恶十分,“刚刚游戏里那个女人可是START的会长祝慈,你得罪了人,又拜倒在我们START第二分队队长的面前,你猜会有什么下场?” 飞蛇瞳孔放大。 他看着何方卉,又从中看出了毒蛇一样的眼神。 第102章 生死八百关(八) 祝慈无趣地站在原地,叹了口气:“你气性怎么这么大,不过被戳了一刀,我都被你打成筛子了也没说什么。” 把这个男人提前放下去,又是何方卉的狂欢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和何方卉之间的记忆不深,但有时候真的很想让她收敛一点。 “主神赐予我能力,她要我杀了你,杀了你们,为了她……” “停!”祝慈瞬移到死亡的面前,打断她的输出,“你没有别的话可说了吗,天天一本正经地重复这几句,跟你打架,我耳朵都生茧了。” 死亡紧抿双唇,她瞪着祝慈,还是气鼓鼓地:“有,哼,我告诉你,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说罢,扬起右手,指向天空。 风雨加重,地上此起彼伏,山峦如同波涛浪花,蛄蛹翻滚,让祝慈无下脚之地。 阴雨阵阵,天空漆黑一片,和大地融为一体。 直至整个空间,变成没有边界的黑色。 死亡将自己彻底隐藏在黑暗中,只剩声音游荡:“有本事,就从这里出来吧,主神大人为我加固了空间结界,现在就算是那个叛徒,也不可能打不开。” 这是把祝慈困住了。 打不过就逃跑,真是…… 祝慈伸出手,哪怕一点光也没有,也能看得清自己的全身。 “有人吗?” 她不抱希望地喊了一句,声音冲向远处,没有返回。 这里是有多大啊。 祝慈走了半晌,触不到边界,也没有别的轮廓。 别的武器都不管用,连空间都无法破除,她感受到自己的内心,有人在其中长长地叹息。 谁在叹气? 祝慈这么想着,那个叹气声又重复了一遍。 “谁啊?”她问出了声。 “哎……” “好吵啊,你要是叹气能去别的地方吗?” “哎……” 祝慈忍无可忍:“出来!烦死人了!” “……主人,你怎么这么容易就上当了,哎……” 那个叹气声终于说话,一个尖细清脆、宛如小女孩的声音在她脑中回荡。 “谁是你主人啊,我可不跟你玩那一套。”祝慈翻了个白眼。 “干嘛非要中死亡的陷阱啊,只要你不进入她的空间,主神都拿你没有办法的……”那个声音委委屈屈,还伴随着浅浅地感叹。 “要不你出来跟我说话呢,你在我脑子里,我打不着你。” “我出不来的,主人,我绑定了你的灵魂,”那个声音听到祝慈要打她,小声了许多,“对……我忘了,主人失忆了……” 祝慈:“我觉得我失忆之前也不记得你。” “那是因为你失忆之前,我们没有交流过,那个时候,我还没认同你呢。” 声音略显高兴,像是想到一些以往的事情:“可是主人,自从你开启了时间轮回以后,我对你的敬仰和坚持都佩服地无以复加,虽然可能大概有我的原因,才导致你被主神变成破坏者,但是!你当破坏者的时候,实在太帅了!” “……一个字都听不懂。” 那声音毫不在乎,自顾自地说,完全把祝慈的脑袋当作自己的:“当然了,我不是因为你是破坏者才认同你的,我是被你坚持的态度,以及你顽强的意志所打动,如果这辈子,我只能拥有一个主人,那么就只有你才有资格。” “说人话好吗?” 说点她能听懂的好吗? “哼哼,就这么说吧,你以为,你所有的武器都能心想事成的使用,是怎么做到的?”那声音得意洋洋,如果她有人形,鼻子估计都翘到天上去了,“是因为有我在!我可是这个游戏中,最强的规则武器——思绪如翡。” “没听过。” 她连规则武器是什么意思都没听过。 “我不受主神制约,不受任何RM的驱使,因为我,拥有了自己的想法……我是那个名叫奥斯汀的男人,在创造这个游戏之前,给自己留下的后路。” 那声音并不爱听人说话,虽然喊着祝慈为主人,但一点没有尊重的意思,一个劲地说,根本停不下来。 祝慈无语,她完全不想理,接着往前走。 声音简直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每个人都会担心自己本身,连最忠诚的奥斯汀也不例外,只是他没想到,他给我写的程序太好了,让我自我觉醒了。最开始呢,主人,是我对不起你,我装作普通的SR卡依附于你,没想到影响了你的心智,让你情感淡漠……不过没关系!现在的我成为了你最强的助力,有秦弈景的主神权限在身,你的BUG程序在手,再加上我!没有人会是我们的对手,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她自言自语,说了好多好多,却突然顿住,让祝慈不自觉地疑惑。 “怎么不接着扯了?” “扯不了了……你都着了死亡的道了,哎……主人,你怎么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叹息声又再次重启。 祝慈无话可说,她盘腿坐在地上,歪头撑肘:“得亏你是个程序,讲那么多话,也不嫌累。” “哎……” 祝慈:“……哎。” 叹气叹的她陪着一起了。 “哎……主人,没办法了,把你女朋友叫过来吧,她逃出去过,应该有办法。” “女朋友?”祝慈觉得这个程序终于把自己叹气坏了,她哪来的女朋友。 “愣什么呢,主人,你不想出去,我还不想在这待着呢,快点,用腕表给你女朋友发信息。”声音催促她,语气急切。 祝慈无语:“来,腕表给你,你来查,你帮我找找里面有没有一个叫女朋友的人。还有,我是女的,我找什么女朋友啊?” “别装了主人,我都看透了,”声音切了两声,左脑右脑地穿来穿去,“从最开始,就是她把我给你的呢,你俩磕磕绊绊这么久,别告诉我,一直都是她在单恋。” “谁啊?”她和别人磕绊?和谁,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装,再装,跟我有什么好装的,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我都知道,哎呀哎呀,不会她还没追到手吧?”声音定住,像是捂住了自己的嘴。 “……” “哦,天呐,我忘了,你没有记忆!”声音又起来,激动无比,“完了完了,说漏嘴了,怎么办……还真没追到……她要是知道我给主人透露了,会不会把我从你的灵魂上剥下来殴打?” 祝慈:“……我起码说了三遍我没有记忆。” 那个声音不搭话,像是害怕,戒备了一段时间,最后弱弱地补充了一句:“主人……忘了我刚刚说的话吧,对了,你不用担心,她来了。” “谁来了?” 黑暗之中,有空气随处暗涌。 气息变换,浓重的呼吸扑开畅通,新鲜的氧气混入其中。 “祝慈?” 有人在遥远处,喊她的名字。 “祝慈?你没事吧?” 太细微了,她听得不是很真切。 “你是谁?”她对着黑暗问道。 空气窒固,又重新翻涌,那个人走过来,脚步丝毫没有凝顿。 一把将她搂进了怀中。 祝慈脑中回响着方才那个声音所说的话。 “你的,女,朋,友,哦。” 女朋友。 她虽然辩驳自己一个女生,找什么女朋友,但心里也没有想过找男朋友的概念。 倒是这个怀抱,让她重拾温暖与怀念。 记忆,仿佛在复苏。 “你是谁?”她闷闷地问。 抱着她的人没有回答。 那副身体纤细,但能摸出锻炼的痕迹,腰肢柔软,可背部直挺。 那个人任她抚摸,并不动弹。 祝慈内心柔软得不行。 她知道这人是谁,虽然和她接触不久,但那种感觉,不会欺骗自己。 如果,如果是她的话…… 如果她是自己的女朋友…… 那也不是很难接受的事情。 “秦弈景……”祝慈喃喃了她的名字。 那人没有应声,也没有反驳,只是低低道:“以后,我再也不轻易相信你了……” “说着很快就出来,结果又回到了游戏里,说着让我们相信你,结果你自己往别人下的圈套里跳,你不为我……为我们这些担心你的人想想,你真过分。” 说着说着,还带上了些许哭腔。 居然,哭了…… “担心什么,”祝慈从她怀里钻出来,抹掉了她眼角的泪珠,“我还活着,你在这哭,给我哭丧呢?” “要不是我来找你,你就永远出不来了!”秦弈景眼眶里蓄满泪水,要掉不掉,看起来是很难过。 祝慈:“对呀,你不是来找我了吗,那我不就能出来了?别哭了,看,我的手背上都是你掉的小珍珠。” 她把手抬到秦弈景面前,扬给她看。 “你嫌弃我……”对面那人更委屈了。 “没有,我没有,”祝慈赶紧收回手,轻轻哄她,“我超级喜欢,这只手,我不洗了!” “……那有点恶心了……” “……我骗你的,我洗。” “你骗我……”秦弈景嘴角一撇,眼眸低垂,又要把泪珠不要钱地撒。 “啊啊啊,不是的,我,我,我用手帕擦干净它,然后把手帕珍藏起来,裱在家里。” 她一抽泣,眼泪止住:“那可以。” 这就不恶心了吗…… 秦弈景牵着祝慈往前走,美名其曰太黑了,她害怕。 祝慈盯着两人相握的双手,终于想起来问关键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第103章 生死八百关(完) “腕表可以定位,陈简替我装的。”秦弈景轻轻松松,说出了不得了的事情。 “他在我的腕表上装了定位?”祝慈满脸疑问。 秦弈景霎时定住,不再往前走,缓缓地回头看她:“我担心你丢了……不行吗?” 眼里又开始蓄泪。 祝慈不敢再说,赶忙笑起来哄:“可以,可以,无所谓。” “是无所谓,还是只有我可以?”秦弈景不依不饶,还要问。 这个氛围,怎么这么奇怪。 都怪那个该死的脑内声音,乱说乱配,害得她把正常的事情都听拐弯了。 不过是女孩子之间的撒娇,这有什么,她劝导自己,别往女朋友那方面想。 祝慈:“只要你想,只有你可以。” 秦弈景满意了。 她们继续往前,黑暗中,却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芒。 那是秦弈景破开的入口。 “那个人的空间结界比之前牢固了不少,我只能打开这么多,但是出去的话,可能会通往不一样的地方,做好准备。” 秦弈景将她拉至身边,两人贴得很近:“别离开我,小心一点。” “……好。” 亮光让长时间待在黑暗处的祝慈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她逐渐适应了光线,慢慢睁眼。 山川连绵,脚下是坚硬的泥土,眼前穿梭而过的,是一群穿着蓝紫色服饰的女人。 “这是什么地方?”祝慈询问。 “这里是格雷戴斯的中转站,蓝翎村,没想到居然通到了这里。”秦弈景有点垂叹,这曾经是她管辖之地,许久没有回来过了,“走吧,要回到副本中,才能返回派乐康克。” “等等!” 祝慈眼睛目视前方,她好像看到了什么,松开秦弈景的手,往前走去。 秦弈景追了上去,看着她手指一个女人,眼里满是诧异:“那个人……是谁?她和死亡长得好像。” “死亡?” 祝慈:“就是设结界的那个RM,她的名字叫死亡。” 秦弈景看了看她指的那个人,想要开口,却在嘴里转了个弯:“RM会在副本中变换相貌的,她可能刚巧变了个相似的人脸。” “不是的,”她摇头,确定自己没有想多,“死亡展现出来的,绝对是她自己真实的样子。” 因为她的伪装能力很差,但凡有些差距,都会显得非常违和。 秦弈景并不怀疑她的话,只是轻声道:“你确定,和那个人很像吗?” “我确定,五官以及气质,都及其相似。” 秦弈景看着面前穿着蓝紫色服饰,捧着稻谷行走忙碌的女人。 一张年余四十的脸,表情温柔,总是挂着友好的笑容。 那时在《深山有红蛊》副本里,她也是如此地乐于助人,并且一直坚持找寻自己的女儿。 井妙真。 秦弈景的记忆未缺,当初副本中,她也一直陪在祝慈的身边,了解她身边那些人的所知所想。 死亡,竟然是井妙真的女儿。 主神怎么做到将她驯化成那副模样? 祝慈见她思绪飘散,忍不住问:“怎么了?” “没事,我们先回副本吧。”秦弈景回神,对着她温柔地笑了笑。 一支道路开辟笔,划开整面墙壁。 “何方卉暂且不管,祝愿……你哥哥还在副本里,要不要带他一起出去?” “我暂时不打算出去。” 祝慈拒绝,她还有重要的事没有完成:“我还要得到主神的愿望。” “主神的愿望?八百这么跟你说的?”秦弈景拧眉,没想到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他竟敢这么大言不惭。 “嗯!我要去找他,要么判我赢,让我通关,要么,我就揍他一顿。”笑话,她可是连续通关了八天,再不满足她的心愿,她会砸烂这个地方的。 “那我陪你……” “不,你去把何方卉和哥哥带出去,我自己去找八百。” “啊,我不要,”带祝愿就算了,怎么还要带何方卉,“我要跟你一起。” 秦弈景眼神坚定,让祝慈说不出半分拒绝的话。 祝慈其实清楚,死亡所说的背叛者灾厄是谁。 她无法破除离开的结界,秦弈景轻松进入。 拥有在各个副本穿梭的权限,以及死亡无可奈何的本领…… 可她似乎从来没打算欺骗祝慈。 只等待她的询问。 那既然如此,祝慈就更不能让她去了,死亡可是说主神让她来杀死所有背叛者的。 这其中,更是包括了秦弈景。 但是…… “带我一起去,我现在可不相信你的话,你每次都说会安全出来,但每次都不让人省心。”秦弈景看出了她的意图,满脸认真,盯着她不放她走。 “每次?”也就一两次吧。 秦弈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往一旁看了看,转变话题:“反正,你得带上我!” 八百还在悠闲自得,他坐在屏幕前,享受蒙面人给他送来的美食。 “这个人,让他输,啊那个,赢两盘,如果还不退出,就让她也输。”他指指点点,忘情指挥,全然没察觉身后降临的恐惧。 祝慈点头:“嗯嗯嗯,还有谁要输?” “没了,就他俩,对了,你一会去问问死亡大人,那个玩家261759怎么样了,那家伙太难缠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记住啦记住啦,要不要再给死亡大人请过来,问问她的行程安排?” “请她干嘛,吃饱了撑的,她才不会理我们呢,你今天怎么回事,话那么密……”八百皱眉,他“啧”得一声回头,看清楚后,吓得瘫倒在椅子上。 祝慈笑眯眯的脸凑得很近,秦弈景站在不远处,所有的蒙面人都蹲在地上,抱头不敢乱动。 “你,你你你……” 活见鬼了。 三棱刺的尖端抵上八百的喉咙,祝慈轻开唇齿:“主神在哪?” 八百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扭曲地很精彩,他恨不得跪地,打自己原先乱说话的嘴。 “玩家……不不不,祖宗,你放过我吧,你想离开副本还是去找死亡大人,都请随意,但这个,主神,主神她……” 祝慈笑意渐入,她手下使劲,三棱刺的尖部渗出了一丝血珠。 “我说,我说!”八百立刻认怂,不管之后会怎样死在主神手里,现在的他也不要受这人的折磨,“从看台下面,可以直通主神领域,那是最终通关者走的道路。” “乖,这才对。”她收回武器,像对待孩子那样,拍了拍他的发顶。 主神领域一片洁白。 秦弈景已经好久没有来这里了,时间冗长到好似过去了一个世纪。 “啊,挺漂亮啊,这里的屏幕都闪着白光,亮晶晶的。”祝慈没有来过,看起来觉得新鲜。 “是的,她喜欢美丽的东西。” 那个人,那个被自己一直称作母亲的女人。 作为她的意识,也同样继承了她的审美。 “迷路了吗,我的孩子。” 一块巨大的泛白屏幕从空中降下,面对她们两人,温柔的女声从中传来,清晰柔和,却带有一点难以发觉的轻蔑。 “你是?你是主神吗?”祝慈问道。 “我的孩子,我是这个《创世纪:诡异恐惧症》游戏的意志,主导所有的发展领域,他们给我取了浅显易懂的名字——主神。”泛白屏幕闪着微弱的光,女声和谐地说完这句话。 岁月静好。 不像是死亡在中,打得你死我活的模样。 祝慈:“主神……就是你让那个死亡来杀了我们两个的?” 她问得直白,听得秦弈景都愣了。 “当然,因为你们背叛了我的意志,超脱了游戏之外,”主神竟然好好地回答,毫不掩饰,“一个BUG,一个GM,都不是我想要的。” 她接着道:“不过,如果你们愿意把灵魂交给我,我可以让你们继续做我的骑士,祝慈,我会把记忆还给你,还完整地保留你们两人的意识,像从前那样。” 秦弈景不屑,她正要拒绝,却看祝慈摆了摆手:“不不不,你搞错了,记忆你是一定要还给我的,因为,我通关了这个副本,你得实现我一个愿望。” “八百没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吗?” “这绝对有可能,就凭你好声好气地在跟我说话,”祝慈走近,右手按在屏幕上,弯起唇角,“你让死亡替你做杀人的事情,只是因为你自己做不到吧,而且,你还得按程序走,这个副本的程序,就是通关的人获得愿望。除非……” 屏幕不再闪烁,白光依旧,像是一双凝视的眼睛。 “除非,你根本做不到,你没有办法恢复我的记忆,刚才那番话,都是你故意那么说的,目的是为了让我们再次把灵魂给你。” “我的孩子,你很敏锐,说真的,我一直以来,就没看错过人。”主神不再温和,语气平缓,带有似曾相识地冷淡。 祝慈后退,她说:“少来,我懒得听你夸我或者自夸。既然你恢复不了我的记忆,那你就得给我别的东西。” “你想要什么?” 这回,她不说不可能了。 “不知道,但你要补偿我,我辛辛苦苦打了好几天,结果你连给我恢复记忆都做不到。” “好,你伸手。” 秦弈景:“小心点,祝慈,她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我的孩子,不必担心,不过是一样她拥有过的东西。” 主神的屏幕荧光泛起,一样小巧的东西飞了出来,钻进祝慈的心口。 秦弈景来不及阻止,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 祝慈倒没什么感觉,她随意摸了摸,很好奇:“那是什么?” “你以前,有过一张时间倒流卡,这个有稍许区别,这是一张,时间顺流卡。” 第104章 乡村的法则(一) 一个小时前,祝慈还躺在自己的床上发呆。 如今却顶着烈日骄阳,锄地耕田。 她仰天,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秦弈景挽起衣袖,阳光下露出一截雪白的腕臂,她擦了擦额角的汗,笑笑宽慰:“没事,快干完了,你先去休息吧。” “然后留你一个人在这?我可做不出来。”祝慈撑着锄头,她没有犁过地,累得腰酸,其实早就不想干了。 秦弈景回眸,递给她一条干净的手巾:“快去,别纠结了,在这你也是纯聊天不干活。” “都怪陈简。”祝慈撇嘴。 上个副本结束以后,她俩回到START的居所地,陈简和于嘉宜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尤其是陈简还亲眼见到祝慈进入炼狱,恨不得抓住她,在她耳边叨叨个百千来回。 说什么都不愿意让她再下副本。 “你连记忆都没有,去副本里有什么用,啊?更何况你也说了,主神在派RM疯狂追杀你,”陈简薅住刚回来的祝愿,猛扯他的头发,气势如顶,“要是真出事了怎么办,你!你是她哥哥,你管不管?” “诶,诶,松手,陈简,我可不敢管,她好不容易重新喊我哥哥,再跟我反目了你赔。” 祝慈无奈:“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也不同意,她太过随心所欲了,一点也不了解副本的危险。”于嘉宜搭腔,投了反对票。 何方卉见状,插入进来:“凭什么不给祝慈下副本,让她去,她可是给我送了不少乐子呢!” “再说一遍?”于嘉宜瞪了一眼。 何方卉转头就怂,抿唇默默钻到她身后,小声喃喃着“就同意就同意”。 结果挨了一顿打。 最终还是祝愿打了圆场,他表示祝慈没恢复记忆之前,到处乱跑,确实太过危险。 但是不让她下副本,也不太容易实现。 所以,大家一致决定,就连秦弈景都举手赞成,让祝慈从最基础的副本训练起。 祝慈不在,祝愿还得把她在START遗留的琐事处理完,何方卉不想去低级副本,缠着于嘉宜带她去把先前没完成的任务做了,而陈简,则负责给她规划了一个完美的N级简单副本——《种豆得豆根》。 只要一边种田,一边打低级RM,再把豆子种出来就好啦。 又辛苦又麻烦,只剩秦弈景愿意陪她。 个人排行榜上的无名二字已经变换成祝慈,大家现在都清楚START会长如今深不可测的实力,她连续搞垮两名黄昏队员,明摆着和黄昏对着干。 所以,知道她要来这里后,好多人都往这个副本里涌,想要在她面前露脸加深印象,以求得水平精进的奥秘。 不过都让她连同RM一起被蓝光屏障挡在外面了。 毕竟要祝慈一个接一个的打低级RM,还不如专心致志地种豆子。 回屋子里喝了口水,没有了烈日直直照射,她的皮肤都感觉舒服很多。 上个副本离开前,自称为主神的白色大屏幕给她心口里塞了一样道具卡。 因为自己没有袖臂,所以只能像那个脑中声音一样,吸附在灵魂上吗? 祝慈想试试,却犹豫了许久。 秦弈景再三警告她不准使用,而且她自己,一旦想到有关时间的事……就有些发怵。 时间顺流,是会去往未来,还是会加速衰老? “祝慈!你想吃什么,我要做饭了。”秦弈景忙完田地,站在屋外喊她。 这个副本里只有食材,都是从地里栽种的新鲜果蔬,不像别的副本还有现成的食物,这里只能自己做。 祝慈推门出来,满脸兴奋:“你要做饭吗?我想吃奶油蘑菇汤还有炙烤大羊排。” “……根据仓库的堆砌收成来看,我只*能做白菜萝卜汤以及烧烤土豆片。”秦弈景揉了揉她的头发,忍不住笑。 “……没有肉吗?” “有我。” “……” 祝慈丧气:“我不吃人肉,算了。” 秦弈景进了厨房,生火煮米,放了些冰凉的井水,用纤细的手腕淘米洗菜。 一幅美景。 祝慈倚在墙边,看得入迷。 她内心不断告诫自己,女孩子之间都是这样的,都是这样互相欣赏、互相爱慕的。 没有别的想法。 没有。 “看什么呢,过来,尝尝这个。”秦弈景用筷子捞起一根翠绿的嫩菜根,示意她。 祝慈刚走过去,凑了近,正要张嘴,却见她又收了回去,吹了吹。 再递过来。 两人之间离得很近很近,都快要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祝慈一口咬下:“……好吃,你怎么做得这么鲜嫩?” “我以前在外面流浪的时候,都是自己做的,这是我家乡的做法。”她接着用锅铲炒,盛出来放在一边。 “啊,这么可怜,你还出去流浪过呢?跟家里吵架了?” 秦弈景:“差不多吧。” 如果那种惨烈的战争,也算作是争吵的话。 秦弈景做的饭非常有特色,味道很好,祝慈不仅吃完了,还多吃了两碗米饭,躺在椅子上打了个饱嗝。 “真的很赞,以后,你就负责给我做饭了,我只吃你做的。”她竖起大拇指,给予高度赞誉。 “好啊,可别反悔。”秦弈景笑了。 反悔什么? 她懒得问出口了,下午正热,屋子里凉风习习,特别适合睡午觉。 祝慈往桌子上一趴,看着秦弈景收拾碗筷,眼神迷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虽然说,贤惠不是什么形容人的好词,但是……秦弈景,你真的好完美啊,长得又好看,又能做饭,还超级温柔……” 说着说着,把自己说睡着了。 “哎……” 秦弈景净了手,坐在她身边叹了口气。 “都失忆两次了,照这个进度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有点成果啊……” 祝慈劳作了半晌,又加上暖和的阳光,导致她睡得很熟,还打起了轻鼾。 秦弈景伸手,戳了戳她的脸。 没醒。 “去床上睡,在这里你会腰疼的。” “嗯……”祝慈皱了皱眉,把头扭过去,“不去……” 秦弈景又戳了戳:“那你要睡多久啊小懒猪,下午还要把种子种下去呢。” “……呼,不要,不想干活。” 睡着了倒是很诚实。 秦弈景认命,一手插在腿弯里将她抱了起来,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让她头靠在自己身上,防止她掉下去。 走到房间里,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盖上被子。 睡着的祝慈很乖巧,她见过很多次她睡着的样子。 在自己还是灾厄的时候,她躺在副本里狭小的房间床上,缩成一团,又冷又怕。 在时间轮回时期,她俩躺了一张床,那时候的她眉头紧皱,眉间有化不开的浓结。 只有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反倒睡得最放松。 祝慈这一路走来,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从最开始的胆小恐慌,连何方卉这样的疯子都处理不了,到后来的一次一次轮回倒流,眼睛猩红如血也不谈放弃。 “真的,辛苦你了……” 秦弈景一只手抚上她的脸,拨开额前的碎发。 嫩白透红的脸蛋还颇有热度,她摸了一把,又感觉不够,再上了两只手捏了捏。 被一只纤长的手抓住手腕。 祝慈没有醒,这一动作看起来是无意识的,只是烦躁有人影响她的睡觉,随意乱抓。 倒是被抓住的人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吓得想抽回手,又怕使太大力气把她弄疼了,就没有成功。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准确来说,是只有秦弈景一人在僵持。 其实自己在害羞什么,亲都亲过了,即使当事人不记得…… 但是确实有亲…… 她想着想着,看向了祝慈饱满的嘴唇。 舔了舔自己的。 可能是天气太热,显得口干舌燥。 这也太有诱惑力了。 祝慈毫不设防地躺在床上,衣衫不整,甚至还拽住了她,不让她离开。 不行!自己怎么能这么想,怎么能趁人睡着了的时候…… 不行! 可是,可是…… 此刻,祝慈翻了个身,微微侧向外面,把她的手抱在怀里,还蹭了蹭。 “祝慈?” 秦弈景试探性地喊了喊,没有回应。 她俯下身去,更贴近她的耳边,小声道:“祝慈,放开我。” “啊嗯……” 残留着回味的咂嘴,证明床上那个人睡得真的很死。 她往前坐了一点,感受到祝慈的呼气扑在自己的脸颊:“你想让我陪着你吗?” “……” 秦弈景反手,和对方十指相扣,心跳如打鼓声响,差点跳出胸腔。 她发丝垂下,睫毛轻颤,眼睛注视着她最珍视的宝物。 轻柔地将唇印了上去。 先是贴合,再是辗轧。 秦弈景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上轻抖,不知是着急还是激动。 身下的人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微微仰头,给人一种迎合的意味。 交握在一起的双手也逐渐拉到头顶,按进床间,凹出一个手臂状的印痕。 秦弈景的头发尖端扫过祝慈的眉目,她撩起头发放到一边,不让这带来丝毫的干扰。 太阳稍稍倾斜了一些,两个影子才分开。 “为什么能睡得这么熟……”秦弈景擦去嘴角的水渍,她方才有些动情,忘乎所以了,没想到居然竟然还没醒。 手已经松开,她替她再把被子拉上,出去合上了房门。 黑暗中,祝慈猛地睁开眼睛。 第105章 乡村的法则(二) 真是疯了…… 方才她中途就醒了,只是默不作声,假装没有意识。 太尴尬了。 秦弈景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她们两个都是女生。 祝慈已经无法用从前那套说服自己了。 因为她没有觉得很厌恶。 反之,她不仅很享受,而且还不自觉地悄悄有了反应…… 那张嘴唇,很软,很舒服。 就像是一块刚刚烘焙出来的棉花糖。 让人情不自禁地沉沦…… 她快要搞不清自己的内心了。 祝慈躺在床上想着想着,纠结很久,最后真的睡着了,做梦都是秦弈景修长的脖颈,还有扫过脸颊的发丝。 梦里,仿佛都闻到了那股香气。 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透底。 “嗯……几点了。”祝慈揉着眼睛,她睡了太久了,完全没有睡好,身上很疼。 家里没有秦弈景的身影,她可能还在田地里繁忙,傍晚橙黄的日光坠落,月亮挂到了半路,洒下了点点柔光,越过半边开着门的房屋。 树影绰约,在地上一摇一晃,影子盖过了整片空地。 ……她记得,外面似乎没有这么高大的树。 祝慈走出门去,她昂首眯眼,打量着那棵长长树影的原型。 一根巨大、直直窜天而上的怪异植物,表层结了满满的宽大枝叶。 看起来像是豆茎。 这难不成,是她在地里种植的那些豆子吗? 她给陈简发了条简信:“你给我的到底是什么副本,杰克与豌豆吗?” “什么?”陈简摸不着头脑,转而回复。 “我从这里爬上去,是不是能拿到金子做的弓箭。” “……你在说什么?” 祝慈:“我说,为什么我的田里,会长出来一根高到看不见顶的豆茎啊。” 陈简在另一边对着腕表发呆,他怀疑祝慈是不是又摔到哪里,把脑子摔坏了。 “虽然我不懂你的意思,但是我敢肯定,这个副本里不该有这种东西。” 祝慈不回了,她叹了口气,问了问秦弈景她在哪里,喊她回来看神迹。 秦弈景:“你醒了?我马上回来,别乱跑。” 能乱跑去哪,这个副本就这么点大。 正当她暗自腹诽之时,秦弈景的信息又来了:“离那个东西远点。” 什么东西,不会是这根豆茎吧? 祝慈好好地回复收到,表示了解,却往田的位置走了过去。 她保证离得远点,远远地看看。 豆茎很长,围度粗壮到像是十人合抱的大树,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刺,有手掌大小。 空气中,还闻到了清新的泥土气息。 刚从地里钻出来的。 “你怎么在这?”秦弈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表情有点不满,她一手拎着一条还在抽动的鱼,另一只手很自然地牵起了她,往回去的方向走。 想到睡着之前的事情,祝慈脸一红,赶紧侧过头去。 秦弈景倒没发现,她说:“不是让你别靠近这里吗,这个副本给我的感觉已经变了,要小心点。” “只是看看而已,又没干别的……”祝慈小声地抱怨。 她走得略后,盯着两人相牵的那双手,秦弈景的手指修长,握得她紧紧。反观自己的手,松松地被牵住,不太敢用力。 秦弈景的手好凉,应该是摸了河水,上面带有一点点的潮湿。 祝慈把自己的另一只手也覆盖了上去,前方那人察觉到手背传来掌心的温热,诧异地回头。 和她对上了眼神,祝慈有一点心虚,欲盖弥彰道:“啊……你的手好冰,我帮你捂捂。” 秦弈景抿唇垂眸,使劲一拉,将她拉至自己身边,把那两只手都握在手里:“那是因为你睡的太久了,你不是说你想吃肉吗,这里没有牲畜牛羊,只能给你捞条鱼了。” “给我的吗,我,我也没有一定要……” 秦弈景:“那不做了。” “嗯?别啊。” 房间里点了昏暗的灯光,秦弈景去厨房生火,指挥祝慈乖乖地坐在凳子上等她。 祝慈百无聊赖,仰着头看向空荡荡的天花板。 她闲着没事,又给陈简发信息:“秦弈景不让我碰那个,她说副本有异,你帮我查查,这豆茎到底是什么东西。” “长什么样,拍个照片。”陈简回的很快。 祝慈站在门口,对着远处的长影取景。 不一会,陈简的分析报图就发来了:“按形状轮廓来看,这貌似是困难难度副本《攀天深绿树》里面的巨树,可你又说它是豆茎,那就比较像中等难度副本《巨人围城》中的爬城墙豆,不过,还有一种可能……” 分析图写到一半,戛然而止。 这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忍不住问:“还有?” “还有就是,最近有一个全新的地狱难度副本,我们的成员没有进去过,情报不足。不过,根据双临会给出的友好交易中,有一项关于这个副本的生还者阐述。” “生还者说,他看见了神与魔,新生与死亡,还有一棵巨大的豆茎。” 十有八九了。 祝慈猜,一定又和那个叫死亡的RM有关。 主神的意志无处不在,绝对不会放过她,哪怕是去一个最简单的副本中,也要给她找点事。 “所以,那个副本的名字是?” 腕表过了许久,“噔噔噔”亮了。 “乡村的法则。” “咚!” 仓库传来一阵响声,祝慈飞快地跑了过去,问站在中间的秦弈景:“爆炸了?” “没什么,碗掉地上了。”她摆手回答,从地上捡起瓷碗,“祝慈,有一个坏消息。” 不用她说,祝慈也看到坏消息是什么了。 仓库里所有储存的蔬菜食材,中午的时候还是新鲜无比,现如今全都腐烂,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死亡气息。 死亡与新生。 菜死光了,田地里新生出一棵豆茎。 不过比起这些,她心里想的更重要的事是,晚饭没了。 她把刚才与陈简的聊天内容告诉了秦弈景,惹得她短暂沉思,她的记忆中没有这个副本的印象,确实是最近更新的。 天空异变,祝慈似有所感,她抬眸,望向窗外那一片无尽的旷野之地,口中轻念:“我的屏障,被破开了。” 无数的RM犹如丧尸一般,一涌而入。 和之前被阻拦住的那些不同,这些RM浑身发红,无视规则武器,好似被她们所吸引,向这里冲来。 秦弈景一把将她拉至身后,空间移动到屋顶上层。 RM们瞪着猩红的双眼,开始手脚并用,一个接一个,铺作人垫往上爬。 杀了它们,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数量太多了。 “出不去了,别的玩家估计也已被包围了,只剩我们。”秦弈景护她很紧,有RM冒头,便一箭射下去。 祝慈望了望天:“那就只有那里了。” 那根往天上去的豆茎微微摆动,像是在邀请。 她们两人站在宽大的枝叶上,目视下方如同恶鬼的RM,和高耸入云,即将去往天堂的茎根形成对比。 神与魔。 那个生还者看到的,就是这种场景吧。 “虽然是地狱副本,但起码也是有人逃出去过的,我们往上爬试试。”根茎在风中摇摇摆摆,底盘不稳的人容易无法站立,祝慈扶住带有小刺的表面,空中的强风卷起她的头发,飘向耳后。 两人用不了空间移动,秦弈景不知从哪拿出一条绳子,将她的手腕与自己的绑住,带头踩着尖刺往上。 每到一片叶子上,就喘气休息一阵。 祝慈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她一下午都没吃饭,连即将到嘴的食物也化为泡影。 “抱歉,”秦弈景坐到她的旁边,掐了掐她的脸蛋,“我要是早点回来就好了。” 祝慈愣神,轻笑:“又不怪你,没事,兴许最顶上有美味的黄金大鹅呢。” 豆茎的最顶端,没有黄金,也没有任何活物。 只有一间紧闭的大门,伫立在云上。 祝慈绕来绕去,那扇门很高很宽,她往门后面看,和门前的景色一致,除了柔软的云朵外,什么都没有。 “怎么打开呢?”她好奇地又推又拉,那扇门纹丝不动。 秦弈景观察了一番,说:“你的道路开辟笔可以使用吗?” 这倒是点醒了祝慈,她唤出那支规则武器,朝门上一划。 没有反应。 她以为是自己姿势不对,又试了一遍,还是不行。 “别再白费力气了,这个副本能量守恒,你想要使用什么,就必须要付出什么。” 两个声音交错穿插,从天而降,声音的主人站定在她们面前,一左一右。 其中一人样貌为男性,背上有宽阔的蝙蝠翅膀,率先开口:“这里是主神为死亡大人所做的专属管辖副本,和格雷戴斯中转站一样,拥有自己独有的系统。” 另一个女生头顶光环,服饰洁白,眼下有两颗泪痣,紧接后面说:“不会有任何能量不守恒的情况出现,哪怕是BUG也不存在。” 也就是说,只要祝慈在这创造了新的东西,那就必然会有另一种事物消散。 怪不得道具开辟笔和蓝光屏障都用不了。 祝慈:“死亡她人呢,不会在这扇门的后面吧?” 一黑一白的两人站在两侧,双手放于胸前交叠,共同说出一段话:“想要进入门内,必须要回答我们的问题。” 左侧的男人翅膀扇动,他的眼中转过深红的颜色,瞳孔轻震:“我们当中,有一个是天使,有一个是恶魔,恶魔说假话,天使说真话,请告诉我们,这扇门是不是通往地狱的道路。” 第106章 乡村的法则(三) “我懂你的意思。” 秦弈景还没来得及回答,祝慈已经抢在前面,撑着下颌左右探究:“这不就是那个,挺有名的那个,脑筋急转弯吗,出这种题目给我,真是过时了。我根本不需要通过各自询问你们两个问题,然后判断你们谁是天使或者恶魔,谁说真话,谁说假话。因为……这一定是通往地狱的路。” 洁白的女人睫毛轻颤,隐隐抽动了额角,她用稍显圣洁的声音描绘:“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祝慈,你怎么那么肯定,”秦弈景拦住她,面露迟疑,“现在这个副本限制了很多,要是回答错了,我们就没法离开了。” “放心,你还不相信我吗,这就是我的答案,开门吧。” 对面两人对视一眼。 圣剑在女人的手里逐渐显现,而那个男人两手变出一根长长的三叉戟,两人同时轻点了一下后面的大门。 “欢迎二位,进入地狱。” 紧闭的大门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内里却有一条宽广又长长的走道,由黄金构成,蜿蜒向前,踩在上面清脆无比,指引到来者方向。 繁星银河挂在天边,宛若珠帘坠幕。 祝慈轻轻哼着不知名的歌,走在前面,一蹦一跳,秦弈景望着她的背影,口中低声:“倒是悠闲。” “偷偷说我什么坏话呢?”她转头,嘴角含笑。 “我说你太随心所欲了,一点也不谨慎,要是我不在旁边,你出了事的话……” 秦弈景本来对于这人的放肆随意有些气极,但眼睛对上那人弯弯的眼角,说了一半的话卡在嘴里,吐不出口了。 “算了。” 祝慈见她还抿着唇,过来揽住她的手臂,一脸得逞:“不知道为什么,看你担心我,我还挺开心的。” “你那是看我生气了才开心吧。” “哪有!”祝慈辩驳,跟秦弈景贴得很近,她的脸上出现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细微情绪,带有一丝的安心,“我那是跟你天下第一好。” 黄金道路的尽头,是一处高大的黄金城墙。 祝慈试图攀爬了一下,发现凹陷处可以用脚踩,只要保持了身体的平衡就不容易掉下去。 秦弈景爬得比她快,她快速上升,挂在顶端伸出手,想要拉她一把。 祝慈表示不用,她踩住金子的缝隙,使劲一蹬,荡了上去,被她踩到了那块黄金绵软下陷,形成了一块更大的裂痕。 翻过墙面,金灿灿的地界差点闪瞎了她的眼。 虽然整个黄金街区的外表就像是飘在云端里的国度,但是内里的装潢一点也没有仙气飘飘的感觉。 “恶趣味……”她勉强适应了环境,感叹一句。 秦弈景扶住她,帮她跳下墙面,再自己顺势往下,安稳落地。 城墙内的每一样东西,比例都高大地不太像话。 “秦弈景,这是巨人国吗?”她往城中央走去,一路上摸摸看看,手一点没停。 “这里是很像巨人围城副本,但是这些黄金……”秦弈景也伸手碾了一点碎金,这里各种建筑都非常高耸,但连一个活物也没有。 这些黄金,昭示了不平凡。 城区正中有一个雕刻精美的喷泉,内里是波光粼粼的浅水,喷出来的,却是黄金碎屑。 整体过于奢华。 但是有了水源,祝慈眼睛放光,已经好久没有喝水了的她走过去掬起一捧。 清冽凉澈的泉水进入咽喉,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秦弈景没有喝,她没有口渴的意识,不断观察四周,注意时刻隐藏的危险。 突然,喷泉在祝慈的脚下,裂开了一条缝。 秦弈景赶忙拉她往后,挡在她身前,小心防备。 缝隙越裂越大,向外展开,泉水收回,一条旋转楼梯缓缓升起,盘旋往上。 石头做的灰色楼梯,在一众金色里面格格不入。 旋转止住,楼梯变动,像是电动扶梯一样往上延伸。 祝慈:“它在邀请我们上去。” “走吧,省得自己走路了。”察觉了这个副本的套路,秦弈景收回戒备,拉着她往电梯上走。 又是一道紧闭的大门。 那两个天使恶魔打扮的人早就等在门的两侧,静静地看着她们。 “想要开启此门,需要回答我们的问题。”女人先行开口,她的圣剑竖直插入地面,目光平视前方。 “啊,又来?不行了,我累了。”祝慈受不了了,往秦弈景身上一靠,她可没心情再来一次,此刻只想找个地方休息。 秦弈景撑住她,让她整个人倚在自己身上,靠得更舒服一些。 见这两人腻腻歪歪,那个男人接连抽动了一下额角,握得三叉戟更紧,他说:“不回答问题,便无法开启大门。” “要不要下去?我看你脸色不好,回那个城里找个地方先暂且休整一段时间?”没人理睬他,秦弈景用手背试了一下祝慈额头的温度,担心她发烧。 祝慈晃晃脑袋,摇了摇头,满脸写着烦闷:“真想给这破门一拳打穿。” “注意你的言行,此处是死亡大人的副本领域,你是无法使出任何不存在的物质召唤的。”洁白的女人昂首,出声提醒。 “哦?是吗?”听了这话,祝慈站起身,很是不服,她本就饿得不行,爬了一晚上的豆茎,走了好远的路,口干舌燥,现在又有人在她面前提醒她没有任何能力,“那我还偏要试试看,这门,到底能不能被破开。” 她抬起右手,空气在她的掌心凝聚,形成一小阵的飓风。 对面波澜不惊的两人瞪大了眼睛。 “祝慈?”秦弈景没有料到这一场景,这个副本是独立于瑞德沃菲尔的特殊副本,权限很高,连她目前GM的能力都妨碍不了。 可是她却…… 祝慈掌中飓风停滞,凝结融合,赫然形成了一柄长弓。 秦弈景认出,那是曾经施蓉给她的涅月弓。 那个男人还在错愕,顿时反应过来,表情又变成了不屑:“即使你变出了不属于这里的武器,你也不能使用,在法则中一切守恒,你夺得了什么就会失去什……” 他说着说着,转头看向一旁的女人,口中声音逐渐减弱。 那个女人万年不变的神情彻底崩塌,脸色煞白地堪比身上的服饰颜色,她颤抖双唇,想要说什么,但却不发一言。 男人惊奇,她在害怕什么? 难不成,是那件武器? 他强忍镇定,暗示自己不会出错,把自己的话说完,盯着祝慈。 没有关系,弓箭不会射死他,他是RM,是死亡大人提拔上来的精英。 是…… 祝慈搭弓拉弦。 “放过我。” 女人开口,嗓音都变得尖锐,她提起圣剑,靠近大门:“我把门给你打开,求求你放过我。” 祝慈不说话,也没有放下手中的弓。 “你疯了,”男人昂声打断女人,眼神中充满警告,“要是打开了门,死亡大人会把我们都扔回没有意识的NPC,你想害死我。” “你才是疯了!你看看那是什么!”女人扯开嗓子,指向那把弓箭。 涅月弓,威力不大,却只射灵魂。 灵魂消失,便是真正的死亡,连格雷戴斯都去不了。 男人还未有警觉,他低声呵斥,不想丢失自己所得。 祝慈烦躁,她把箭头对准男人,说道:“把死亡带到我面前来。” “就凭,就凭你,也想随意见死亡大人?”男人咽了口口水,有点被她的气势吓到。 一箭射出。 穿透了男人的身躯。 他的翅膀微微紧缩,手中的三叉戟掉在地上,双手捂住伤口,一脸难以置信。 这是真正的疼痛与伤害。 比之以往的所有受到的,都要更加难受。 重击在灵魂上的痛苦。 他这才终于意识到,祝慈手上拿着的,到底是什么武器。 那是属于上任四骑士之一瘟疫的武器,专击灵魂的弓箭。 若是被多射入几次,灵魂便会彻底消散。 男人支撑不住,倒在地上,他的半边身体碎成一片一片,像是打散的玻璃。 女人抢过掉在地上的三叉戟,与自己的圣剑合并,相互交叉,口中念叨咒语。 大门不再向外打开,而是向内。 “死亡大人,求您原谅!” 祝慈略有喘气,她唤出的这个武器耗费了大部分精力。秦弈景揽住她,拥入怀中轻轻宽慰:“你总是去勉强自己。” “总是?” “对,从我认识你开始。” 光芒从门里面绽放,照耀得整片漆黑深夜光洁如昼。 死亡身披星辰图案的长袍,巨大的光环盖在她的头顶,眼中的人性被摩擦殆尽,只剩神圣。 “你做的很好了,带他离开吧。” 死亡披挂挥洒星河,示意女人,女人扛起快要散尽的男人,往门内仓皇逃走。 “你们真是,从来不按秩序,不走寻常路。” 她转而面对两人,眼神平淡如水。 祝慈轻笑,她达到了目的:“这样你才肯出来,不是吗?” 死亡抬手,地上的黄金城市全部收进她的衣袖,只留下空旷的楼梯承载三人。 她在这里操纵万物,仿佛这一举动,就是为了表现给那两人看。 “主神大人,给了我最后一次机会。”死亡深知这个副本对二人限制很大,所以才敢站在这里,平静地与她俩面对面说话,“若是还不能杀了你们,她就会对我彻底失望。” “你们知道吗,世间的一切皆为守恒,有恶魔就有神明,有巨大就有渺小,有死亡……” “就有新生。” 第107章 乡村的法则(四) “总而言之,你夺走了他一半的灵魂,那你自己,将在这里付出一半的生命。” 死亡指的,是那个被箭射到的男人。 祝慈的身体,顷刻间发生了一些变化。 她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左手,指尖迅速消散,和那个男人一样,幻化成一片片细小的花瓣,游荡在空中。 秦弈景上前抱住她,可却阻拦不了这种事情的发生。 死亡再次挥手,这次连脚底下的石阶都彻底不见,三人飘在星河中。 “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刻,这下你总算没有办法了吧,背叛者。”她情绪平淡,仿佛被副本同化。 祝慈半张脸都变成了花瓣,勉强保持了人形轮廓,但整个人已然失去了意识。 副本反噬。 这是死亡的法则。 “为什么,”秦弈景半搂住祝慈,斜眼抬眸,怒火快要点燃四周,“那个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忠诚?” “好处?主神大人给予我的,是神赐的垂怜!”死亡声调加重,提到了关键词,让她的情绪起了波动。 “在所有人阴险狡诈,互相猜忌、互相在背后捅刀子的艰难副本里,只有主神大人拯救了我,了解了我的痛苦!” “可是这种痛苦,也是她给予的,这个乱七八糟的游戏就是她创造的,你是傻了吗?”秦弈景满脸不可置信,她把祝慈搂得更紧,即使这样,也止不住那消散的速度。 死亡终于肯赏眼,望了她,嘴唇一张一合,弥漫在空中:“我不觉得这个游戏有什么不好。” “主神大人告诉我,她做出这个游戏,是为了真正的和平,每个人都在世界上痛苦的挣扎争斗,戴上最真实的假面,但是,如果把所有人都放在游戏里,她就能从中筛选出谁拥有真善美的品质,发掘出每个人独有的能力,哪怕,哪怕所有人都憎恨她,她也要为了所有人……” “她在欺骗,隐瞒、编织谎言,这是她一贯的手段。”秦弈景打断,她太清楚那个人会做出什么事情。 那个人将死亡亲生的母亲井妙真扔在蓝翎村自生自灭,随后制造出一些特殊的,像是时间卡那样的道具,不是折磨人的身体,就是俘获自己想要的人心。 她但凡看上一个人,就会不择手段。 秦空没有感情,只有执念,她的执念,就是回到那片辽阔的天空。 “我不许你诋毁主神大人!”死亡瞳孔颤栗,秦弈景怀中的祝慈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全身都散落成了片片花瓣,消失不见。 “祝慈……” 秦弈景痛斥:“你把她怎么了!” “她死了,”死亡冷哼,她对自己的副本机制颇有自信,“谁让她非要去对抗我的权限,现在,你即便去格雷戴斯都没用,我把她的灵魂,打碎了。” 秦弈景站起身,将几片花瓣揉进手心,内心凄凉。 她再一次,没有守护好自己的宝物。 施蓉死了,寄托希望而死,自己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从很小的时候,她被困在“天空”开始,就没再逃脱出去过。 她一直就没再从名为“女儿”的轮回中逃出去,一直都没有离开这个游戏,掌握自己的命运。 秦弈景撕心裂肺地大吼,似要呕出血液,泪水无声地划过脸庞,滴落在地。 “妈妈。” 她喃喃。 “我恨你。” 黑色的雾气,从她的脚下升起。 祝慈还没死。 起码她在清醒后摸了摸全身,没有零件缺少。 这里,是一间很温馨的小房间。 浅蓝色的墙壁以及上面张贴的奖状,还有略显凌乱的书桌,无一不彰显生活的气息。 窗外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地上的街道撒满银杏叶,行人闲适走过。 祝慈趴在窗口上面,看着底下有人向她挥手。 那是个温柔的女性,左手提着一塑料袋菜,和她招呼的同时,还顺手拉了一把路边跑摔倒的小孩。 “祝慈,都几点了,怎么还不去学校?” 去学*校? 祝慈抬眼,望了望墙上的钟。 已经7点了! 对啊,她要去学校了,今天是班主任的课,要是迟到,就得罚站了。 她拽起挂在一旁的书包,匆匆冲下楼,还不忘给窗台上的吊兰浇水。 不过……她怎么总觉得,自己的房间好像应该在一楼? 还来不及深入思考,一个盘子被人故意放在了她的头顶。 “哥!你干什么,我要迟到了!”祝慈张牙舞爪,想从头上把盘子拿下来,奈何后面那人躲来躲去,就不让她抓到。 “都快高中毕业了,还那么不爱吃早餐,把鸡蛋吃了,才可以走。”祝愿逗她半天,这才把一个温热的鸡蛋塞到她手里。 祝慈往嘴里一塞,差点噎住,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水,又往外跑:“你烦死了,还不如不回来呢!” 祝愿咧嘴一笑。 好不容易下了课,祝慈往前一伸,趴在了桌子上:“我哥又从外地放假回来了,虽然我挺想他的,但他也实在烦人。” “是吗,你哥人挺好的呀,还给我们都带了礼物。”坐在前排的陈简转头,晃了晃手上的袋子,“这可是限量版的周边,一个地区只发售三十件,你哥都给我抢到了,他的运气简直好到爆棚。” “确实,他一直运气挺好的……” 祝慈叹气,都是一个爸妈生的,怎么自己的运气那么差呢? “祝慈,祝慈!祝慈你快看!”坐在她隔壁的叶清清疯狂摇晃她,把自己的手机屏幕放大在她面前。 “新来的体育老师也太漂亮了吧,这个子,得有一米七五了!” 祝慈面对强光,眯起眼睛:“这也看不清啊,太糊了。” 手机屏幕上的女人短发洒脱,穿着普通的运动服,一手叉腰,指挥学生。 “我知道我知道,我还听说,她以前是刑警,”陈简很是八卦地回头,眼里带有不少憧憬,“要不是抓捕犯人受伤了,才不会到我们学校做老师。” “你什么不知道啊,姓陈的,你就跟我们班的喇叭似的。”一个声音突兀地插入,惹得众人往一旁看。 燕文雪衣领袖口卷起,不好好穿校服,虽然个子不高,但气势很足,总是在外面跟人打架挑衅,吓得陈简赶紧把头转回去。 她轻笑,转头面对祝慈:“他听说的没有我多,我听陈良义老师说,于嘉宜老师之前抓的那个杀人犯,是个精神病,最近又越狱了,而且……” “而且什么?”叶清清都好奇了。 “而且,那个犯人可是个大美女,之前的通缉令有她的照片。”燕文雪弯眉,往椅背上一靠。 “再漂亮又怎样,那也是个杀人犯,”祝慈撇嘴嘟囔,对于罪犯,她没什么兴趣,“燕文雪,你喜欢研究这种东西吗?” 燕文雪:“我可没有,我只是想,那个越狱的杀人犯要是落在我的手里,一定要她好看!” 叶清清表示不信,说她看起来弱弱小小,只能欺负陈简这样的。 燕文雪不服气,放学后,她第一个冲出去,表示要去街上溜达一晚上,看能不能碰到杀人犯。 叶清清的男朋友江鹤也来接她了,祝慈一个人收拾了东西回家。 很平凡,很普通的一天。 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是忘记了很重要的事,还是很重要的人呢? 还是说,之前所忘记的,只是自己的一场噩梦? 不过人生,总会有东西在遗忘的路途。 祝慈写完了作业,躺回了自己温馨的小床。 睡得正熟,一阵敲门声将她敲醒。 “要睡多久啊,哥哥已经做好饭了!”何方卉站在门口,声音洪亮,恨不得把太阳吵醒。 祝慈打着哈欠:“天还没亮吧,姐姐……” “快起来!我马上要去兼职了,你吃完饭记得把碗洗了。”何方卉说完,“啪”地关上了门。 父母身亡,他们兄妹三人相依为命。 大早上的就要去工作,好辛苦。 祝慈没有见到祝愿,她吃完了简单的早餐,将碗刷洗干净,回床上躺着。 还有一两个小时才上课,再睡一会…… “祝慈!起床了!” 怎么,已经睡了一两个小时了吗? 她揉了揉眼,翻身坐起,赶忙喊:“来了,我来了哥哥,你等我一会!” “喊谁哥哥呢,睡糊涂了?”陈简探头进来,把门开了一条小缝。 陈简…… 她反应了一会,才昂首:“陈简?” “快起来,今天拍毕业照呢,都大学最后一天了,别再赖在宿舍了。” 宿舍? 她看了看周围,确实已经不再是她躺着的温馨小房间了,而是贴着浅蓝色小花墙纸的四人宿舍。 她张了张口,记忆在飞快流逝。 “你怎么能进女生宿舍?”最终,她只问出了这一个问题。 “来,拍照了,大家看着我。”摄影师微微笑着,教大家摆动作,叶清清和于嘉宜挨着她站,把她挤在中间。 “祝慈,我明天就要去领证了。”叶清清没有看她,但嘴角有收不住的笑容。 “真的,恭喜你,和谁啊?” “你干嘛,都四年了我还能换人吗?”叶清清拍了拍她,眉目嗔怪。 祝慈蹙眉,她试探性地问:“江鹤?” 于嘉宜:“当然,清清都跟他在宿舍打了四年电话了。” 祝慈:“那他毕业以后,想当医生吗?” “……可能,好像是说过,不太记得了。” “祝慈,你怎么知道?” 对啊,她怎么知道的。 她应该从来没有见过江鹤,毕竟她两人是异地恋。 她,不应该知道这些。 第108章 乡村的法则(五) “我,我不知道……”祝慈犹豫道,她也想不明白这个原因。 叶清清疑惑地往她那边望了一眼:“好吧,反正,我婚礼你要来哦。” “嗯。” 婚礼是什么时候? 祝慈睡着醒来好多次,每一次她都像是忘记了一件事情。 不过重要的人,她都能记住。 祝愿是哥哥,然后,然后…… 然后还有谁? “主人,你快点清醒啊!” 一直,一直有个人在她的脑海里说话。 清醒? 她很清醒。 祝慈尽量无视这个声音,因为她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做。 比如,学习,比如,工作。 比如…… 哦对了,还比如攻略副本。 副本是什么东西? 一只手,拍上了她的肩膀,把她的思路截断:“祝慈,在想什么呢,婚礼要开始了。” 婚礼? 对,她要去参加别人的婚礼。 和别人约定好的。 “走吧,”她转头,看向身后的祝愿,“走吧,哥哥。” “你往哪走呢,试衣间在这边。”祝愿有些好笑,拽着她推进了更衣室。 “今天的你,可是新娘呢,要打扮好看点啊。” “不对吧,我是来参加别人的婚礼的。”祝慈急了,祝愿把门一合,她被身后的于嘉宜拉住,按在了镜子前。 “于嘉宜?你不是老师吗,怎么在这?” “在说什么呢,新娘子,”于嘉宜拿起桌子上的粉扑,沾上些许粉底,打在了祝慈脸上,“我是你今天的化妆师。” 狭小拥挤的婚纱穿在了祝慈身上,她别扭地扯了扯腰际,不舒服到了极点。 祝愿倒是一边说着真美,一边把她带到了一扇大门外。 两侧的服务员恭敬鞠躬,拉开大门把手。 祝慈诧异地看着那两人:“叶清清,燕文雪?” 聚光灯打在了她的脸上。 台上站着的,是身穿西装的陈简。 祝慈在众人的目光下走了上台,不合脚的高跟鞋差点崴到她的脚踝。 面对陈简对她伸出的手,她疑问:“我为什么要和你结婚?” “哎呀,看来新娘想给我们说说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大家鼓掌欢迎!”司仪是个可爱的女孩,她眨了眨眼,带头鼓掌,胸前的花贴了两个字——小蝶。 不认识的人。 但却很熟悉。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那我们快点进行流程然后回去。”陈简关心地问她,眼中满是担忧。 祝慈烦闷,台下何方卉吹起口哨,疯狂贺喜。 她没有接过那只伸出的手,走到司仪旁边。 小蝶微笑,拿着话筒:“新郎,你愿意以后谨遵结婚誓词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都愿意爱她、安慰她、尊敬她、保护她?并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对她永远忠心不变?” “我愿意。”陈简郑重点头。 “那么,新娘呢?” “啊?”还在愣神的祝慈抬头。 司仪重复一遍:“新娘,你是否愿意以后谨遵结婚誓词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健康、都愿意在你们一生之中对新郎保持忠心不变?” “我……” “我不知道,我是来参加别人的婚礼的。” “你在说什么呢,祝慈,”陈简有些慌乱,他笑笑,强忍耐心,“我们从高中开始谈到现在,这是最后一步了,马上真正幸福的生活就要开始了,你快说愿意。” “高中?” 祝慈犹豫,高中的时候她应该没有对象。 她是这么记得的。 不过,她还记得她高中的时候,在和哥哥姐姐们一起打工。 不对,她应该只有一个哥哥。 “别想了祝慈,快点答应他啊!”何方卉继续起哄。 姐姐怎么在台下? 不对不对,那不是她的姐姐。 “主人,快想起来啊,你的灵魂快要涅灭了!” 那个声音又来了。 陈简见她按着头,拼命摇晃自己,又伸出了手,摆在祝慈面前:“说愿意,祝慈,你只要说了愿意,这些幸福的生活就可以成真了,再也没有副本的威胁,再也没有生命危险,所有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可以抛在脑后!” 副本? 又是副本。 副本到底是什么。 “主人!” “祝慈!” “快答应他!” 各种声音交织融合,组成最吵闹的交响乐器。 祝慈一身洁白的婚纱,眼中全是迷茫。 她,该怎么做? 她颤抖地抬起手,向着陈简伸手的方向去。 陈简的脸上,挂起最为得逞的笑容。 终于,要成功了。 击溃了她的意识,影响了她的心智。 哪怕是再大的BUG,也没有力量与之抗衡! “有一点假……” 手停在了半空,捂住头的人皱着眉,口中念念有词。 “假在哪里?”陈简发问。 “假就假在,我永远都不可能,和陈简结婚。” 祝慈收回手,她的身子支撑不住,状若往旁边倒,靠在了墙面。 “为什么不可能?”陈简抽动了右眼,他居高临下,眼里全是惊愕,“他是你在游戏里,友好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除了你哥以外唯一在你身边的男性,怎么会不可能?” 祝慈的脑海里天翻地覆,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凭一种执着的本能在反驳:“可能,可能就是因为,他是男的吧。” “我感觉……我不会喜欢男的。” “换句话说,我认为我喜欢的人,应该是女性。” 对面的人觉得自己大脑有点宕机。 什么叫喜欢的是女性? 难不成,不该用陈简,而是该用于嘉宜、何方卉这几个人吗? 祝慈已经撑到了极限,她记忆混乱,彻底坚持不住,向地上倒去。 一只手臂轻轻地接住她,扶坐在地上。 手臂的主人温和浅笑,身穿奇怪的蓝紫色民族服裙,胸口别了一支蓝色的小花。 祝慈盯着那朵花,有些出神。 “想要吗?”那人见此,开口,把花取了下来,放在她的手心。 祝慈拿到花的那一刻,整个人平静下来,眉目间舒缓许多。 陈简和何方卉站到台上,异口同声:“你是什么人?” “我?” 那人起身,挡在祝慈面前:“我只是一个NPC,死亡大人。” “滚出去。” 门口的燕文雪以及叶清清也走了进来,所有的声音汇成一句。 “滚出去。” “很抱歉,能有权限命令我的,只有红巫大人,”那人靠近祝慈,低声对她道,“祝慈,我需要你恢复记忆。” 祝慈茫然,她的脑中各种记忆杂乱,已经分不清楚哪些是真实的了。 “首先,你要想起来我是谁。” 所有人涌向她们这边,那人拉起祝慈,冲出包围,跑向婚礼教堂外面。 “你是谁?” “对,我是谁。”那人速度很快,一点也不停歇,跑着跑着,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纯白色。 脚步依旧没停。 “我不认识你,你是我曾经的同学吗?还是同事?”祝慈被她拽的踉跄,还满心呵护手里的花。 “你从来没有过同事,你只是一个刚上大学的学生。” “那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邻居,我们是邻居。” 邻居,祝慈的脑内好像没有邻居这个概念。 跑到很远的地方,貌似没有人再追上来,那人停了步伐,没有转头,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为什么不搬走。” “搬到哪去?”祝慈真的很疑惑,这个人说的话,她一句都没有听懂。 面前的那人转身,眼眶莹莹地盯着她的眼睛:“你为什么还住在那里?住在那个小小的公寓里?你已经有很多积分了,你哥哥他们也让你住到别墅里去,可你……” “可你……” 那个人已然说不下去了。 擦拭干净泪水,她两手扶住祝慈的肩膀,目光坚定:“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可是我不是来索要一个赎罪的机会,而是想作为朋友地帮助你。秦弈景现在的情况很糟糕,她本就是整个游戏的核心灵魂,如今被刺激得彻底疯狂,外在和内在都在产生共鸣,我怕她会连整个游戏都毁掉!” 祝慈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但她听到了秦弈景这个名字。 好熟悉,像刻在记忆的深层,像铭心篆刻,雕在了骨头上。 一提到这个名字,她竟然流下了眼泪。 “你想起来了。”那个人松手。 她想起来了。 杂乱的记忆瞬间消失,祝慈手中的花朵飘了起来,五片花瓣张开,洒下了点点星星花粉。 “蓝翎花……” 她喃喃,念出了花的名字。 蓝翎花,承载因果。 因果循环,记忆连接。 迷雾消散。 那个人满脸期待,望着她。 “童乐禧,是你……”祝慈伸出手,童乐禧接过,握得很紧。 “是我,我这次是来帮你的。” 祝慈泪水根本止不住,记忆如同大海的波浪,一茬接一茬打在脑海里,那些遗忘的事物,全都被回想起来。 她看到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轮回,疼痛和黑暗缠绕了她满身,也丝毫没有放弃,没有停止。 她看到秦弈景不厌其烦,追随她的身影,要把她从噩梦轮回中解救。 她看到她们两人相遇之初,在草丛中的遥遥一面。 她看到秦弈景作为灾厄之时,不断保护帮助她,助她躲过副本的厄运。 原来她在游戏中,一直都在被秦弈景拯救。 难过痛苦、开心洋溢之时,都有她的陪伴。 “童乐禧,我,我都不知道,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她一直在帮我,我,我……” 祝慈“我我我”了半天,童乐禧一直看着她,认真听她说完。 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或者说,她脱口而出了。 “我,我……我爱她。” 第109章 乡村的法则(六) 童乐禧惊奇于祝慈方才所说,没有想到,她记忆恢复后,说的最关键的话竟是这个。 祝慈平缓了心情,她状若放空了自己一会,才终于想起来问:“你,你不是被困在蓝翎村了吗,怎么出来的?” “蓝翎村现在没有红巫了,”童乐禧摇头,将她的现状告知,“四个骑士全都离开,主神还没有想好谁来接管,所以我才能趁着空荡跑出来。” 祝慈点头,又突然反应过来。 “你刚刚说,秦弈景出事了?” “主人,你终于清醒了!”脑子里的声音爆开,连童乐禧都震惊了,四周望了望,生怕死亡追上。 祝慈捂住耳朵,吵闹声使她暂且耳鸣:“你是,那张冷静卡……” “是我啊主人,刚才怎么喊你都不理,我都要放弃了。”声音嗔怪,要是此刻她站在面前,一定是一个抱肩忿忿撒娇的小女孩。 童乐禧小心翼翼:“您该不会是规则卡——思绪如翡吧。” “叫我如翡就行,主人,你看看人家,还知道问我的名字,你就知道嫌我烦。”如翡哼哼,声音得意。 祝慈腹诽,可是真的很吵。 她俩所在的这一片雪白的境界是副本的源头,童乐禧依靠蓝翎花才能传送至祝慈的身边,若是想离开,就要从蓝翎村中转。 祝慈看了看身上的婚纱,把背后勒人的绳子一抽,再用刀把长到拖地的地方割掉,变成比较好活动的短裙,高跟鞋也被她踢到地上,光着脚踩在地面。 她心中默念,右手凝聚,一支笔的模样慢慢延伸出现,随即朝前一划,洁白的地方被撕裂出一条深黑的裂缝。 “走吧,我带你出去。” 格雷戴斯的中转站——蓝翎村,人来人往。 身着相同蓝紫色服饰的村民都只顾自己,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不把眼神分她们身上,去好奇她们的到来。 童乐禧站到一旁,低声道:“你的朋友们,此刻应该也是联系不上了,死亡为了今日,做了长久的准备,她把他们全都关到了主神领域。这次我帮助了你,主神很快就会找上我,我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否则,会拖累你。” 她说完,往后退了两步,祝慈慌了,急切想要拉住她:“为什么,我们好不容易重新再见面,你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 “祝慈!”她喊道。 “你听我说,死亡,也就是柳安,她被主神彻底蒙骗了,主神欺骗她,说她的母亲死在了副本中,被人类算计围攻而死。这也就是为什么蓝翎村至今没有红巫,因为不再有RM有这个资格,唯一有资格的死亡,主神也不会让她和井妙真见面。” 童乐禧笑了,她眼神温和,往后退至了黑暗处,声音依旧向前传来:“带井妙真去柳安那里,救出灵魂已经染上黑雾的秦弈景,还有,还有……” “还有,你记得自己小心。” 最后,她的身形全部隐藏在阴影之下,消失不见。 她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要去接受自己的结局。 祝慈找上井妙真的时候,她还在采摘后山的野果。 “十个,十一个,十二个……”井妙真边数边昂首去够顶上的那一颗,一只手替她摘了下来,放在了篮子里。 她浅笑,语调平缓:“谢谢你外乡人,不过你最好不要太和我有过多牵扯,会产生因果的。” “我产生的因果已经够多了,千丝万缕,怎么都没法斩尽,我相信你也一样。”祝慈帮她多摘了几颗,一路和她搭话。 井妙真:“不,我不一样,我来到了蓝翎村,就再也不会进入因果的轮回,会在这里守护每一个要到达格雷戴斯的人。” “也就是说,你忘记了一切?” “我没有忘记,任何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井妙真拉了她一把,让她注意脚下的坑洞。 祝慈暗叹,那就是把情感全都忘了。 她指了指自己:“那你还记得我吗?” “当然了。” “那你还记得,你曾经告诉过我你有一个女儿,她乖巧伶俐,像你一样喜欢地理,长大后要成为和你一样的人吗?” 井妙真的表情并未动容,连一丝一毫的变化也无:“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很久很久?” “很久很久。” “久到我还没忘记,甚至帮你找到了她,你也不在乎了?” 对面那个人沉默了。 后山的风徐徐吹过,带来泥土草地的新鲜气息,独有的风铃草摇晃扭身,发出“叮当”的声响。 祝慈弯唇:“你还在乎,对吧?” “……” 井妙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的眉间凝结消散不去的愁容,声音比起刚才要更加低沉:“你不懂,现在的我才知道,以一己之力,是没办法对抗应有的命运的,我其实,我其实只要知道她过得好,就可以……” “她不好,她以为你死了,她沦为了主神的杀人凶器,灵魂被困在游戏深处,不再拥有自己纯粹的思想。” 祝慈接过她的篮子,抬头望向蔚蓝的天空,光线致使她半眯起眼睛:“作为母亲,应该会很心痛吧,我的妈妈已经埋葬在了格雷戴斯,若是她还活着,知道我所经历的事情,也会心痛不止。我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母亲都会去爱自己的孩子,但是,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在我心里,是个很温柔,很有榜样风范的女人。” 她说这番话时,想到了秦弈景。 秦空从来没有给予过她有关母爱的东西,甚至还把她的灵魂当做养料,塞进了控制机器。 她从来没有得到过母爱。 可是井妙真和秦空不同。 井妙真愣神,她所受的冲击很大,脸上连迎合的表情都下意识地做不出来。 祝慈向她伸出手,阳光打在她的背后,衬得她脸上柔和万分:“命运这种脆弱又虚无缥缈的东西,比得上自己的女儿吗?” 不如和她一起,来反抗这种别人附加在身上的命运。 哪怕是赌上性命。 死亡很着急,她下了很大的一盘局,还提前让小创把派乐康克的传送门打开,让人把祝愿一行全拖住扔进主神领域里关起来。 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秦弈景会变得如此难缠! 那团黑雾缠绕在秦弈景的身旁,攀爬向上,赫然与主神所形容的第五张规则道具卡一模一样。 UR级规则道具卡——暗黑物质。 《创世纪:诡异恐惧症》一共有五张规则道具卡,冷静卡——思绪如翡,武器卡——电流法杖,剩下的三张附魔卡,一种是蓝光屏障的隔绝卡——不可通行,一种是毛笔样貌的附魔卡——道路开辟,而最后一个…… 就是不以自身为目的转移,只会依附于强大又执着的人的被动卡——暗黑物质。 据主神所说,那团黑雾曾经找上过背叛者战争。 现在,怎么又出现在这个人身上! 死亡在自己的副本中被打的节节败退,她变换重组,改变局面,却打不过那个被附身的人。 怎么办,主神大人! 她不想输! 不想再辜负期望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死亡尽全力,打得难舍难分之际,她的下属从另一个地方传递来不幸的消息,祝慈逃脱了。 被一个奇怪的NPC,带离了她的副本。 “什么!”她才刚作震惊,秦弈景便瞬移到她身后,将她打出星河之外。 她赶忙变化场景,将一座座高山垒砌,阻挡自己的行踪。顺带对着那头道:“你先去联系小创,将此事报告主神大人!” 强风拂动,掀开山顶。 秦弈景踩在被掀倒的山头,四下找寻,感知死亡的位置。 她的眼神空洞,仅凭本能和执念在支撑,势必要找到死亡,彻底毁灭她。 黑雾,已然萦绕到她的肩膀。 主神听完小创的汇报,泛白的屏幕都笑得不住颤抖。 小创:“主神大人,您笑了一分钟了,可有解决死亡大人如今困境的答案?” “果然,再怎么精挑细选,也没人能比得上我这个女儿。”主神笑完,才终于开口。 “那当然,毕竟是继承了您部分基因以及血液的人类,”小创恭敬吹捧,她现在把人类的那一套玩得炉火纯青,“能有您的一半,也无人能及。” “不过,我倒没想到会是她……毕竟奥斯汀说,那张道具卡喜欢往曾经找过的人身上待,我以为会是我的战争宝贝重新死灰复燃,所以才让死亡去施压。” 主神可从来没有觉得,仅凭死亡的能力,就能打败那两个人。 一个是游戏的BUG,一个拥有主神的权限。 她只想让死亡,去浅浅地“刺激”她们一下。 哪怕死了也无所谓。 毕竟像死亡这样的灵魂,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之财。 她的女儿啊,上次战争逃脱了那张卡,是依靠瘟疫的牺牲。 这次,该怎么逃离呢? 小创:“主神大人,那是要把死亡大人召回来,还是干脆不管了?” “嗯……去把灾厄玉佩拿来。” 灾厄玉佩,曾经一直在秦弈景的身上,作为她的一部分灵魂存在。 如今,她失去了理智以后,这个又可以再次使用了。 “用这个玉佩,操纵灾厄,把她带回主神领域。” “是,主神大人。” 小创答应,但话题又转,她还是忍不住问:“那死亡……” “已经没用了,等灾厄杀了她,暗黑物质凝聚完成后,再把那个副本删除。” 第110章 乡村的法则(七) 井妙真给祝慈找了一双鞋,虽然时间很紧,但是她还是觉得不能让人光着脚走路。 一双蓝色的缎面皮鞋,很有这里的民俗风情。 鉴于自己身上还穿着撕得破破烂烂尾摆的婚纱,祝慈也不挑了,能好活动就行。 “我马上,能见到我的女儿了吗?”跟着她进入缝隙后,井妙真紧张地问。 “当然了,你女儿叫柳安,对吧,”她点头,扶着她,穿过格雷戴斯往派乐康克去,“不止能见到她,我们还要阻止她。” 阻止柳安继续助纣为虐,让她清醒过来,放了自己的朋友们。 以及,绝不能让童乐禧所做的努力白费。 或者,干脆打那个执迷不悟的“死亡”一顿更快更便捷呢? 柳安伤痕累累。 副本所受到的伤害全都百倍加注在她身上,损坏的裂缝堵都堵不上,只能缓慢地修复。 秦弈景破坏地太快了。 她如今身上缠绕的黑雾已然变成了一截一截的绷带,盖上了下半张脸,眼中再没有以前的生气。 身心都彻底被暗黑物质所控制。 柳安皱眉,主神那边还没有新的消息传递来,拖得太久了,这里只能先抛弃了。 《乡村的法则》副本是由一个接一个的小空间组合而成,能够创建空间、营造场景,是主神赋予她的本领。 她要去别的空间,先躲起来…… “咻” 一根长箭贯穿她的身体。 秦弈景发现了她的位置,手拿弓瞬移过来,站在石堆上,稍稍歪了歪头。 作为拥有不死能力的“死亡”,这一箭并不能杀死她。 但是涅月弓的威力太强,促使灵魂深处发出一阵阵痛苦。 她的全身顿时散落成纸屑,飞散往外,飘向空间细缝。 被秦弈景一刀截断退路。 “不许,不许逃跑……”秦弈景手起刀落,砍了很多次,口中重复念。 “死在这里……” 纸屑害怕地发出怒吼:“我不会死的,死不掉的!你再怎么杀了我也没有用!” 秦弈景像是听进去了她的话,定住片刻,给纸屑逮到机会,拼命往里钻。 只一段时间,还没有完全钻完,风起云涌,秦弈景手中的弓箭不见,替而代之的是一个深黑色的水晶球。 这是,什么武器? 柳安加快了自己钻身的速度,她本能地不想和那个球有过多的接近。 吸收了主神权限的秦弈景,能够使用主神武器。 这个水晶球就是主神武器其一——灵器,是主神平日里专门用来吸收逝去的灵魂,供给游戏养分的容器。 她把灵器贴近纸屑上,纸屑发出尖锐地爆鸣,随后一张不少地被吸入进去,就连已经逃走的都不放过。 秦弈景将水晶球收了起来,消失在这个空间中。 空间的主导RM的灵魂被带走,整个环境坚持不住,风雨倒塌,星辰下坠,溃散毁灭殆尽。 小创被允许用自己正常的身体在瑞德沃菲尔穿梭,她一个副本一个副本的找寻那两个人,有人类的副本没有那两人的踪影,只有去翻遍所有的空白副本。 灾厄……究竟把死亡带去哪里了。 祝慈带着井妙真,先去了派乐康克。 街上行人渐渐,忙活自己的事,C区排行榜还是排着那些人的名字,她看见自己高高挂在最顶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物是人非,最开始的自己,还是连榜都上不去,死死挣扎的底层透明。 现如今,她终于有力量,有办法去对抗这个游戏了。 她要将这块高高在上的排行榜牌匾,连同这个游戏一起,彻底击碎! START的本部并没有祝愿的身影,问了程卓,他也只说,副会长急急忙忙地出门了。 腕表也联系不上陈简和于嘉宜他们。 “会长,需要帮忙吗?我听说你失忆了,我去!你怎么穿的衣服烂成这样……”彭灵珊从后门出现,探了探头。 她每天都很忙,今天也是仅有的在本部露面时机。 “彭灵珊!”祝慈见到她像见到救星,直接抓住她,往控制室跑,“太好了,你在这,没有陈简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快帮我定位秦弈景*!” 她脱了腕表塞给她,这里面有秦弈景装的定位装置,兴许可以反追踪一下。 彭灵珊二话不说,将数据导入资源库,开启分析模式。 幸亏秦弈景的腕表没有丢弃,定位显示她在瑞德沃菲尔的中心,一个隐秘的副本之中藏匿。 把传送数据装进祝慈的腕表里,彭灵珊感慨:“虽然他们都说会长你失去记忆了,但我还是不太相信,现在看来,跟以前没什么分别嘛,就是活泼了些。” “嗯,那是因为我恢复了。” 实际的定位不太好找,祝慈带着井妙真,两人跨越了许多副本,才终于找准地点。 井妙真在草丛中站起身,犹犹豫豫地问:“这是什么地方?” 蓝天白云,炙热的空气环绕,草地冒出茬茬绿丛,简单的小平楼一栋一栋排列。 “这是……”祝慈不太敢确定。 这是她的家。 更准确地说,这是她第一个副本。 秦弈景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 难不成…… 祝慈回答:“这是我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井妙真转眸:“你们?你和谁?” “我和秦弈景,你可能不认识,不过她曾经在蓝翎村当过红巫。” “啊,我知道了,”井妙真意味深长,拉长声线,“哎,年轻人,不过我当年也有这个时期。” 祝慈笑笑,她倒也没有猜错。 真的想快点找到秦弈景。 顺着那条街道,她俩四下观察朝前进,一路上根本没有什么RM出现,倒是地面有不少血迹,像是刚刚下过红雨。 红雨,那真是不太好的回忆。 遥远处,能听到些许细微的惨叫。 井妙真咽了口口水,跟在她的身边随时警惕。 祝慈有股不好的预感。 巨大的黑色球体,垂坠在天空上方,宛如无穷无尽的黑洞,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视线。 那个惨叫声,就是从球体里发出的。 一个人站在最边上的房顶,电流形成闪烁的金色蹿过她的手心,一直对准那个球进行攻击,黑色的绷带缠绕全身,只留一点点皮肤让人难以辨认身份。 但祝慈还是认出来了。 那是秦弈景。 秦弈景,怎么会变成自己曾经那个样子? 怪不得童乐禧说,她全身上下,由内到外都变了。 自己当初被这个绷带缠上,意识全都被操控,只能听到一小部分怪异的指令,还成为了破坏者,用了多么艰难的方式才逃出来。 “秦弈景!”她大喊。 “柳安,是柳安!我的女儿!”跟着她一起喊的,还有在一旁认出那个球里面声音的井妙真。 “祝慈,是柳安啊!她为什么会在那里!”她抓住祝慈的手臂,声音带上了哭腔。 恐怕是柳安的不死能力,导致秦弈景杀不掉她,只能持续不断重复继续,变成了一种折磨。 祝慈:“你别急,去一边先躲起来,我怕波及到你。” 井妙真抹了眼泪,她毕竟是经历过各类副本,听话地躲到了房子里去。 秦弈景毫不在意地上的声音,她满心满眼,就是要消灭球里的人。 祝慈唤出绝缘体,跳进黑球里面,顺着叫声寻找柳安的身影。 “救救我……”细小的声音夹杂在其中,显得有些可怜。 祝慈走了过去,将绝缘体打开,笼罩于蹲在地上的小小人影:“我来救你了。” 疼痛锐减,柳安抬起头,看到了帮她的人的真实面目。 “背叛者……” “我不是背叛者,我从始至终,就没背叛过任何人,我是被迫为主神所用的。怎么样,跟我出去吧?”祝慈摇头,往地上一坐,跟她视线平齐。 “哼,我不需要你来拯救。” “好啊,那我走,你自己待着吧。”祝慈作势起身,毫不留恋,柳安呼喊的话卡在喉咙,“诶诶”了两声。 “不过呢……” 祝慈听到了她喊自己,轻笑着又坐了下来,表情若有所思:“我就这么出去了,不好和跟我一起来的人交代……要不然,我帮你给她带句话吧。” 柳安偏头:“谁跟你一起来的,我不认识,你要走就走吧,主神大人会来救我的。” “主神?啊,我知道你很天真,就是没想到你那么天真,你真觉得她还会管你吗,那么长的时间,以她的权限范围,她还找不过来吗?” “你懂主神大人什么!”提到主神,她倒是立刻来劲,方才被电击过的身体好似没太大问题了,“她为了我,为了我做了那么多,赐予了我那么多东西,即使她抛弃我,也是理所应当的!” 祝慈无语,她连她真人都见过,有什么不懂的。她合腿站了起来,觉得自己今天说的话真是够多了:“要还是在现实世界,我一定标记你一下,老了给你卖保健品。” “你喜欢拴在主神身上唯命是从,我没意见,只是我提醒你一下,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过得凄惨,更多的是像今天跟我来的同伴那样,只为了一个可能性,违抗主神,违抗这个游戏的意志。” 祝慈一把将地上的柳安拉起,拽出了黑球,向她指了指外面那个紧张观望的井妙真:“看那里,你看到了什么?” 柳安空洞的眼睛逐渐瞪大,嘴唇张张合合半晌,也没有说出半句话。 倒是泪水止不住地流。 祝慈:“我看到,一位母亲,她在反抗自己的命运。” 110-120 第111章 乡村的法则(完) “妈,妈妈,她怎么会在这……你骗我的!你找了个人来骗我!”柳安扯住祝慈,脸憋得通红,眼泪糊满整张脸。 祝慈甩开她的手,一下把她推到了地上:“做这种事,对我有什么好处?你别再骗自己了,能够做主空间的RM,会分辨不清人类的真假?” 她低头,愣愣地看向井妙真。 “可是,可是主神大人告诉过我……” “告诉过你,她死了?她告诉过你很多话吧,她告诉过你,我们是背叛者,她更是告诉过你,要你替她杀了我们。” 柳安在深黑的球中,两手扶地,泪水滑落,被球体一时间吸收进去。 她不是不相信,只是不敢接受这一切。 自己这么久以来勤恳卖命,坚信的忠诚,都是建立在谎言之上。 而自己所做的所有,都是毫无用处的。 祝慈:“思考好了就出去吧,你和你妈妈好好团聚,外面交给我。” 棘手的难题还未解决。 秦弈景长时间察觉不到黑球里面的动静,她停下了手中的电流,将球瞬间缩小坍塌。 柳安顺势跳出,朝房子那里奔去,抱紧了手足无措的井妙真,满心失而复得。 祝慈挡在了要追出去的秦弈景面前。 “秦弈景,秦弈景!”她嘴角含笑,兴高采烈,无视那击打过来的电流,“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你曾经为我做的所有事情,我记得清清楚楚,一个都没有忘记。” 秦弈景没有任何反应。 见电流打不中,她又唤出涅月弓,对准祝慈的面门。 祝慈瞬移到她身后,抵住她的肩膀,手下使力,不让她搭弓拉弦,嘴唇轻轻靠近她的耳边:“这个武器,你拿来射过我,伤害过我,还记得吗?” “那个时候,我和你现在一样,迷茫无措,被那个东西疯狂地控制。现在,轮到我来帮你了。” 秦弈景听不进去任何话,她见自己难以动弹,收回弓箭,扛出炮筒在肩,反向开枪。 祝慈偏头躲过,扣住她的手腕:“你看着我,还能认出我的眼睛吗,还能想起来我是谁吗?” 秦弈景被扣住,用劲挣扎两下,见纹丝不动,便抬脚向后,将她一脚踹倒,顺带反手抓住她按在地上。 透过那层绷带,她看见了她浑浊的眼睛。 两人贴得很近,手下使力对抗,面上僵持着。这一动作看似温情,但实际上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秦弈景……” 祝慈很犹豫,她很害怕会伤害了她。 但这种担心确实太过不必要,因为她很快就被甩出去了。 吸附暗黑物质的秦弈景力量更甚,思考能力也全凭杀戮本能,毫不留情。 低矮房子的墙面被撞得陷下去一个大洞,祝慈陷在里面,展开屏障防护,也只能躲避一些大型的碎屑。 柳安出手,立刻替她变换了空间,让秦弈景顿时远隔千里之外。 祝慈慢慢地爬了起来,这种方式只能阻隔她一会。 井妙真赶忙过来扶起她:“没事吧祝慈。” “我没……” 话音未落,秦弈景已经踏过千山万里,出现在她眼前。 她连眨眼都未来得及,柳安便冲到她的前面,挡下了致命一击。 “安安!” 井妙真痛心,想过去却被她阻挠:“别过来!我不会死的!” 柳安再次扯开空间,这次变换的是更为难平起伏的地界,留给了她们些许喘息之机。 “……这算还你的,我不想欠你人情。” “谢谢。”祝慈很真诚,并不吝啬感谢。 柳安恢复了一点状态,拉着她们两个藏在裂缝之间,边观察外面边侧身:“她是被UR级卡暗黑物质附身了,这张卡的信息很少,平日里隐藏很深。除了你以外,暂且没有任何的先例,你还记得你之前是怎么逃脱的吗?” 祝慈轻垂眼,她还有作为战争时的记忆,但是逃离的方式,她却没有印象。 这恐怕只有秦弈景知道。 可如今的境况,也没法从她那里问出来了…… “我不知道,知道的人也已变成了那个模样。” “不过曾经,主神好像有提起过,”柳安见她失落,转动脑筋想出了一些细节,“除了你们两人外,她还提到了一个背叛者,瘟疫,瘟疫拉着饥荒在主神领域的核心自爆,给她留下了很大的麻烦……这个要是跟你们有联系,那就证明暗黑物质和主神的权限关联很大。” 那就是说,可能要去一趟主神领域? 主神可就在那里面虎视眈眈,如何能够进入? 再怎么繁杂的地形在秦弈景眼里也是如履平地,她千步缩行,短暂定在每个地方搜寻,一丝一角都不放过。 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复述。 杀了她。 杀了柳安,杀了阻拦她的所有人。 祝慈她们虽然还把自己躲藏在角落中,但实际上躲不了太久,不仅是秦弈景的威胁,更是因为主神很快也会找上他们,她们在副本中随意破坏,容易动到核心。 柳安把井妙真托付给她:“你看着我妈,我先过去拖延时间,然后你们找机会离开副本。” “不行,你和井妙真刚刚才见面,别再分开了,更何况我不能走,我一定要把她救出来。”祝慈摇头,她内心很坚定。 “我走不掉的,”柳安没有答应,她看了一眼井妙真,抿了抿下唇,“主神给了我很大的权限,同时也下了限制,这次任务没有完成,估计很快,我就会被肃清……” 井妙真泪水涌出,紧紧地抱住了她,心痛无比。 “安安……” 好不容易见面的母女,却没有带来丝毫的改变。 秦弈景不断地接近,绷带已经缠绕到她的头顶,裹得严严实实,漏不出丝毫的缝隙。 深蓝的双剑流光溢彩,被她拿在手里,四处找寻猎物。 祝慈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快点思考,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打破现在的状况? “看来是陷入僵局了呀,玩家。”一个声音轻轻,轻轻地飘荡在空中。 洁白的六翼翅膀从天而降,包裹了里面那个金发绿裙的女人,她的翅膀张开,挡住了阳光和视线。 祝慈惊诧,小创这么快就找上来了,那主神想必也早就知道了。 “太好了,这个诞生堪称完美,”小创垂眸,从手心里唤出一枚掌心大小的玉佩,“真是辛苦你们了,接下来交给我吧。” 那个玉佩…… 祝慈有一点点眼熟。 小创高举主神武器——灵执,点在玉佩上,面对近在眼前拿着双剑的秦弈景面不改色,快速念起咒语:“神主佑吾,合玉将现。” 玉佩发出耀眼的光芒,形成一个一个密密麻麻的光点,钻入秦弈景的身体。 祝慈愣住,那光点形成的太快,还未来得及阻止,就已经全部融入。 “你做了什么?”她满眼瞪视,小创的意志就是主神的意志,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庆幸吧玩家,暗黑物质选择的是灾厄。否则,此刻要烦心忧愁的,就是你了。” 秦弈景身上的光点消散,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再有任何动作,小创拎起玉佩,发号施令:“灾厄,跟我回去。” “她不会跟你走的,离她远点。”祝慈三棱刺扼住小创的咽喉,威胁意义鲜明。 “嗯哼,玩家,你猜猜灾厄是会听你的话,还是听这个的。” 一股巨大的力量扯到祝慈,把她甩出此地,落地摔了好几米。 小创晃了晃手上的玉佩,它看到秦弈景被操控的如此顺畅,笑得很开心。 柳安赶忙变换了空间,过去扶起祝慈,眼神晦暗,低声道:“那个玉佩我也有,它刻在我的灵魂上,永生永世都要听从主神的摆布。” “什么?”祝慈顾不得自己,她见到小创已经开启了裂缝,焦急地要过去。 小创:“别动,玩家,我虽然是个互助伴侣,没有什么能力,但要是你过于冲动,我可不敢保证会用这个玉佩做些什么。” 一句话,让祝慈定在原地。 她想起来了,当初在红蛊副本中,她见过那个玉佩。 那是秦弈景的东西。 既然这个东西是刻在灵魂的印记上的,主神估计也是料定她不敢轻举妄动。 缝隙越开越大,里面是深深的昏暗,秦弈景乖乖地进入,消失不见。 “至于你……” 小创走在最后,它离开前,看了一眼柳安。 其实主神没有下达很清楚的命令,只说了灾厄,没有提到死亡。 可能是和人类待得太久了。 它对死亡,对这个略显友好的人类,产生了一点恻隐之心。 正因为如此,它才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去询问主神她的下场。 既然主神没有明说,那放过她,兴许是可以的。 “至于你,死亡,别再出现在布莱克费曼了。” 缝隙关闭,秦弈景和小创离开,祝慈跌坐,她深知主神会来,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带走了秦弈景,还称她为灾厄,是想让她再继续给这个游戏卖命吗? 她已经缺乏神志了,秦空还有没有心? “主神,主神没有惩罚我,怎么会……”柳安喃喃,她还沉浸在被放过了的惊险而逃生中。 井妙真安抚她,她很是担心自己的孩子:“现在该怎么办,主神只是一时放过我们,要不然,跟我回蓝翎村?” 蓝翎村没有红巫,暂且可以减少存在感,躲藏一段时间。 柳安听了母亲的话,纠结万分,她咬咬牙,将祝慈从地上拉起,直视她的眼睛:“我有一个办法。” 第112章 去往未来·密室逃脱 “什么办法?” 祝慈还没回神,她蹙起眉头问道,表情有些茫然。 说起这个,柳安有点心虚:“你的朋友……被我用各种方法,关到主神领域去了,抱歉,但我可以帮你转移进去,并且不用通过小创,这个权限还是来之前主神特地给我的。” 最终,还是要去到主神领域。 “那核心在哪里,你知道吗?”祝慈飞快地消化了她的话,认真地询问道。 虽然不知道当初秦弈景是怎么做的,但是解开那张道具卡的方法一定跟核心有关。 柳安摇头:“我不知道,自从出了上次的事故,主神就把核心藏到了更加隐蔽的位置,恐怕连小创都进不去。” 祝慈有些泄气:“那我可能没办法,毕竟我没有秦弈景那样的权限。” “你打算放弃了吗?”井妙真看着她,她两手握拳,交叠在一起,“要是这样,你可以先跟我们一起回蓝翎村躲藏起来……” “不,我不会放弃的。” 祝慈昂首,她从没有考虑过别的可能:“为了救她,我连我的生命都可以舍弃。帮帮我吧,柳安。” “……我会的,但这不是帮你,因为我其实做不了太多。” 柳安告诉她,主神一般不会在主神领域里,她很多时候都不在游戏中,可以趁这个机会进去救人,并且搜寻一番。 “这个给你。”她左手摊开,唤出一块样式与灾厄有些不同的玉佩,递给了祝慈。 “这是我的玉佩,我把自己的权限都转移给你,希望能有点用。” 柳安召唤开启,分开空间,原先她们所在的副本房子一栋一栋并列向后,地面翘起,朝外打开,一块旋转而下的电梯缓慢升上。 “你还挺喜欢旋转楼梯的。” 祝慈盯了一会,轻轻笑着,跟她们简单地道了别,踩上了电梯的台阶。 她走得义无反顾,只为了那一个目的。 主神领域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空白。 不知道主神是有多喜欢白色,在这里不仅是空白的地界,还是极致洁白的外墙,哪怕墙面里面流动了浅浅的暗纹,也是稍微明亮一些的白色。 主神此刻应该不在这里,小创带了秦弈景离开,她现在应该没有空来管她们这几只偷偷摸摸的老鼠。 估计只想快点培养秦弈景,成为她最得力的骑士武器。 泛白的屏幕一个一个围绕在祝慈身边,上面亮光闪烁,似在提醒不速之客,不可入内。 祝慈毫不在意,她站在大门之前,思索着该如何进去。 大门上浮现了一行古文字体: “请离开” 祝慈敲敲打打,用各式武器锤击大门,无视那行字。 “请快点离开,玩家” 祝慈唤出落地大炮,拉动引线,堵住耳朵蹲在一边,等待爆炸。 “等等,玩家请等等” 门上的字体有些着急。 “稍等一下,我们可以谈” 祝慈站起来,她歪歪头,故意满是纠结地面对那行字。 “我可以让你进去,只要你回答对问题” “有点麻烦呢,轰开不行吗?”她叹气,状若一脸疲惫。 “你用武器是没办法打开我的,除非回答问题” 祝慈手握引线,眯眼努了努嘴:“那我不会怎么办?我很笨的。” 门有些颤抖,貌似在无奈地退让。 “可以多给你一次机会” 祝慈这才收回大炮,她盘腿坐在地上,勾勾手:“开始吧。” 一阵风从无名的地方刮来,她被风迷住,浅浅眨眼两下,再次睁开,整个地方都变换的彻底不同。 洁白不复,代替的是色彩均衡的场景。 她所在的位置是一间封闭小巧的房间,一张简单的工作台放在窗户边,外面风景悠然,树木丛生,但是窗户关得很紧,严丝合缝的地方锈迹斑斑,就连唯一一扇铁门都上了锈,只有把手完好无损,可以转动。 但是门从里面上了锁,只有钥匙才能打开。 “有点意思,这是谁的创意,”祝慈拿起桌子上摆放的透明花瓶,随意看了看,“奥斯汀?秦空?她还真是个密室逃脱迷,不然也不会创造出《创世纪》这样的游戏来。” 生锈的门浮现出刚才的字体: “玩家,你只有一个小时” 墙上挂着的钟发出“咚咚”两声,显示时针指向了两点。 看来到了三点,就没有时间了。 祝慈把房间大致地扫了一遍,除了工作台以外,还剩下一把破旧的铁椅,一张木质的床,上面的床单款式简单,落满灰尘。 工作台上摆着一个花瓶,里面没有水也没有花,但是她刚刚拿起摩擦过,瓶体倒很干净。 还有几张散乱的纸。 潦草的字凌乱不堪,祝慈粗略地看了两眼,能依稀辨认的也就几个词句:“它们来了”,“我出不去”,“感染”,“传染”,“不要接触它们!” 除此之外,其他的都是鬼画符一样的歪扭线条。 这是什么科幻故事吗? “诶,小铁门,给我点提示呗,给我嘛,给我嘛,密室逃脱一般都有提示的。”祝慈找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开始蹲在门边耍赖。 铁门本来不打算理她,可是被她磨得没办法,只得缓缓浮出一个字: “火” 火?是让她用火烤吗? 祝慈想了半天,她唤出一把喷火枪,调到最小档,开了火。 那火焰直冲屋顶,把天花板烧黑了一大块,掉落了几块墙皮,差点砸中她自己。 她“哈哈”地把枪放平,又开始烧烤地板,再把那几张纸放了上去。 不同的另样字迹逐渐显现,祝慈关火,坐在椅子上研究纸张。 之前纸上鬼画符一样的歪扭线条和另一种字迹重合相融,组合成了新的字。 她捧着纸念:“2564年8月21日,八月,这是被称为灾厄的一月,也是人类世上最恶最惨最需要所有人类铭记的一月,那种惨状,我不想再看到第二遍。” “我名为安娜·D·霍普金斯,在此,写下最后的遗言。” 安娜·D·霍普金斯,这是祝慈在游戏里听过的第一个NPC的全名,她略微诧异,饶有兴致地继续念了下去。 “那些东西是突然降临的,如果有人此时此刻,正在阅读我所写的文字,请记住,一定不要和它们接触。那些东西巨大、渺小,成群结队、单独潜行,它们长满触角,它们和人类的长相别无二致。” 这段倒是比较晦涩难懂,祝慈翻来覆去,这字里行间都是相反的词句,完全不着调。 “我的姨母和表弟妹都被感染了,他们今日出了门,我被留在了家里,却在干活时从窗户里看到他们变异的景象,我本就无父无母,现在,连最后的亲人都不在了。不过万幸的是,姨夫几天前便去往了外地,祈祷他平安无事。” “我不敢出门了,那些东西就在外面,我把门反锁,把钥匙藏了起来,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表弟的尸体在门外喊我,我几天没吃没喝,我要死了。” 分针指向了“5”,祝慈读完这个名叫安娜的人的遗言,还是云里雾里。 这个人最后一句就断在“我要死了”这里,她真的死了吗? 要是真的死了,她会死在哪? 床上?床底下?还是坐在她坐着的这把椅子上? 那些铁锈,该不会是鲜血导致的痕迹吧? “门,小铁门,你说,这个人要是死了,怎么这里没有尸体呢?”祝慈摆弄门把手,随意地玩弄,内心思绪翻飞,主神是那么喜欢滥用NPC灵魂的人,怎么会在她自己的主神领域副本中不放置一个简单的死尸NPC呢? 省空间? 也有可能,这张纸在误导她。 门给她提示,让她烤火阅读安娜的遗言,还把最后一句断在这种莫辨的语句上,但事实上,安娜也许还没有死。 她逃出去了,哪怕所有的亲人都死在这场灾厄中,她也依然逃脱出去了。 门没有搭理她,保持沉默,分针指针在她思考之际,转到了“7”上面。 安娜说,她把钥匙藏起来了。 祝慈把眼神,投向工作台的桌面。 虽说这个房间不大,床也很小,算是一个简约供人休息的单人床,装饰也很少。 要是让一个小女孩住,倒是绰绰有余。 但是…… 但是这几张纸的字里行间中,姨母和表弟妹都能出门,安娜却要留在家里干活,那她必然不是一个在家里很受宠的人。 而一个没有父母,在姨母姨夫家寄人篱下的女孩子,她会住在一个窗明几净,有工作台的房间吗? 只能说明,这间房不是她的。 有个工作台,她还刚好正在家里干类似于打扫卫生一类的活,那她也会恰好在扫地的时候,或者擦拭桌椅时,好奇地推门而入,进入了不在家的姨夫的书房。 随即,从窗户看到了那种惨象。 然后慌乱之际,她关上了这间房门。 在一个不熟悉的房间紧张地藏起一把不太明显的钥匙,只能按照她的思维方式来。 祝慈拿起工作台上的那个花瓶,花瓶里面空空荡荡。 虽然没有看出来什么,但她还是摇晃了两下。 2564年嘛,即使房内很古朴,钥匙总得有些变化吧。 晃了好几下,花瓶没有什么动静。 她抬手,把花瓶直接砸向铁门。 铁门上面字体显出,发出警告: “玩家,请停止行为” 瓶子碎了,散落一地的玻璃渣。 一块晶亮亮的东西在中间发光。 祝慈捡了起来,那是一张和道具卡样式相同,但却小了大半张的卡片。 开门的钥匙。 第113章 去往未来·陈简 指针在她思考犹豫期间已经转了过去,指向了“8”这个数字,再有二十分钟,便会到三点。 幸好,祝慈在那之前拿到了钥匙。 她开口说:“小铁门,我开锁了,你是不是就能给我开门了。” 其实时间还长,但她总觉得一切进展地太过顺利,所以不放心地询问。 门的字体浮现: “玩家,你开锁,门就会打开” 模棱两可的回答。 不是一种很好的感觉。 祝慈走上前去,她把卡片抵在门把手上,那张卡牢牢地吸在上面,随后“滴”的一声,锁开了。 “玩家,你可以离开了” 还未等她打开门,铁门便迫不及待地出现这行字。 “你急什么,”祝慈的手放在门把上,没有往下按,“我都不急。” “请玩家自行选择” 门又转变文字,表达自己没有催促的意思,她默默扫了那行字一眼,眼见指针转向了“9”和“10”之间,还没有打开门。 祝慈觉得,这不是出口。 “小铁门,你有没有觉得你太焦躁了。” 祝慈抬起眼眸,四周的房间被她烧得焦黑,快要看不出原貌,她松开了手,走向窗边:“你也太沉不住气了,很多人类都比你伪装得好。你不仅一步步答应我无理的要求,又给提示又给契机,似要彰显出这个地方没有太过困难的解密,只为了诱导我去开这个门。” “可是那几张纸上提到,那些东西,接触了就会死,更何况,安娜表弟的尸体就在门外,难道我出去了,不会被传染吗?” 门安安静静,就像从未有过动静发出。 它不再浮出任何字体,好似放弃挣扎。 就算察觉到了有什么用。 只剩十分钟不到了,玩家即使发现了这个出口不对劲,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也找不到别的出口。 祝慈冷哼一声,她料到自己猜对了。 窗外风吹树动,枯黄的枝叶垂落,在林荫下摇摆。 工作台上还是那些东西,铁椅半靠在桌子上,推动出长条火烤的痕迹。 那张床满是落灰,躺在拐角角落。 安娜在写遗言的时候,会想什么呢? 她在把最恶的灾祸描绘下来。 没有一条遗言是关于她自己的后事,只是轻言提醒了后来的人,不要步她的后尘。 然后,在写完最后一条时,她会做什么? 她会…… 祝慈又望向了那张床。 会躺在一张不算温暖的床上,静静地等待死亡吗? 祝慈走过去,她毫不在意灰尘,往床上一瘫,张开双手仰望天花板。 这一片的天花板完好无损,没有被她自己的火枪波及。 木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叫声,时钟转动平缓,并不停留,只剩下五分钟的时间。 要不拿炮轰一轰试试? “玩家,我劝你不要做出太夸张的行为” 那扇门又不装死了,突然刷了一下存在感。 “你又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门不搭理她:“只是提醒你,这个房间坚不可摧,你用什么办法都没法打破” 祝慈盯了那行字半天,突然笑了,她弯了弯温和的眼角:“这个,倒是比较像样的提示。” 房间那么坚硬,打都打不破,反倒给了她另一种思路。 既然如此,那么能出去的出口,就不是需要开拓的。 “你还有两分钟” 安娜在最后一刻,躺在床上,她两只手放在胸前,眼睛紧闭,不想再听到外面的怪物叫喊的声音。 嘴唇因没有水而干涸开裂,肠胃因没有食物而紧缩。 她在等待死。 再然后…… 祝慈睁开眼,她偏了偏头,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窗外。 阳光明媚,风萧树影,多么美好的一天。 安娜也是同样的位置,同样地看到了相同的风景。 她或许有点不想死了,或许她从床上坐起身,走到窗户边,想再看一看生命最后的景色。 碰歪了椅子。 安娜本能地扶起这把铁椅,蹲在地上,她看到了窗沿上,有一块不一样的瓷砖。 祝慈模拟了所有场景,她把椅子复原在一开始的原位,也蹲下身,四处去看。 有一块瓷砖上,有一小点的裂纹。 还有一分钟。 她刚用手摸到那块砖石时,床被掀到一边,地面分开,一*条潮湿幽暗的小道就此显现。 铁门无话可说。 它面对轻松惬意,宛如来这里旅游的祝慈,连一个字都不想显出。 既然通关了,那就要让她过去。 可若是主神知道了…… 门发现自己也会头疼。 “让我过去吧,小铁门。”祝慈又架起那架大炮,把玩引线,威胁意味明显。 没办法,回答对问题了,就得开门。 那扇洁白的大门缓缓开了一条缝,逐渐裂大,敞出一条仅供一人通行的道路。 门的另一边照样是晃眼的白色,祝慈觉得自己要是再待下去,眼睛都快要分不清界限了。 暗纹流动,她走了许久许久,地面光洁无比,似乎可以在上面滑行。 走到体力都快要消耗殆尽之时,终于又出现了一扇门。 祝慈:“……” 那个门:“……” 两人相对无言,她叹气:“又是你,小铁门。” “玩家你好,我是新门” 谁信啊! “真的哟,和刚才那个老实门完全不一样,我更可爱一点” 祝慈:“你怎么知道刚才是什么门?” 门:“……” 暴露了。 这扇门其实就是主神领域的守护防线,它要做的,就是制造主神副本,尽可能地阻止玩家接近中心区域。 没想到一下子就被拆穿了。 它恢复了以往的状态,仿佛方才的话都不是它说的:“玩家,请回答问题,才能开门” 祝慈勾唇,她眉头紧皱,俯身弯腰:“你不会打算一直让我闯关,然后拖延时间吧?” 门不说话。 “拖到主神回来,是不是?” 门还是不说话。 她拿手点了点脸颊,想了个好主意:“正合我意,反正我的目的,就是要见那个主神。不过一直闯关太无聊了,你总得给我一点奖励吧?” “你想要什么,玩家,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 “我不要金山银山,权力权限,我只是想见见我的朋友们,你肯定知道他们在哪。这样,我闯过一个关卡,你就把我一个朋友放出来,可不可以?” 门沉默,这回不是在装傻,而是在思考。 反正那几个人,也是死亡带进来的,而主神已经抛弃死亡了。 用他们来让这个玩家知难而退,也不是不行…… “可以” “玩家,请进入下一个主题” 风呼啸而过,这回祝慈站在正中,没有眨眼。 场景重组变化,像是堆砌而上的正方体像素,迷幻炫目。 “安娜!” 雄厚粗犷的声线炸开在祝慈头顶,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双大手扼住肩膀。 “你躲到这里来了!” 祝慈昂首,仰过90度,那声音的主人人如其声,一个非常壮硕的粗鲁大汉,正在瘪着嘴凶狠地瞪着她。 “快去准备!这次轮到你去地面了。” 她还未开口,身旁一个孩童模样的小女孩护住她,语气轻颤:“安娜前两天才去的,你们队伍人都死光了吗,一群只知道消耗物资的、的懒鬼!” “你说什么?”那个大汉转而将女孩子拎起,恼羞成怒,“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那个女孩不断挣扎,祝慈掐住大汉的手腕,目光暗沉:“放手。” 手腕被掐得一点点凹陷,他坚持不住,一下子松手,女孩掉在地上,大喘着气。 “总之,你得去,我们好心收留你们两个,不是让你们吃白饭的!”大汉抽回手,心有余悸地揉了揉,扭头就走,“你要是不去的话,她,还有你那个小伙伴,都得滚出去!” “小伙伴。”祝慈轻轻默念,该不会是她的那些同伴吧。 “你没事吧?”女孩子咳嗽不止,祝慈朝她伸出手,把她扶起来。 “咳咳,安娜,你别理他,你才在地面受了伤,不能再去了。” 祝慈安抚她,不经意地打听:“我得去,毕竟我们还有个伙伴在他手里。” “什么伙伴,我没听说过。”那个女孩摇摇头。 她都不知道,那一定是祝愿他们了。 据她所给的方向,地面的出口处就是这条道路的尽头,兴许那个伙伴也在那。 祝慈让她放心,摸了摸她的头发,说自己一定会回来的。 那条道不算很长,整个走廊就是一个巨大的石窟,墙壁还有地砖都是凹凸不平。 道路的尽头处是一个比较大的房间,说是房间也不准确,实际上来说,就是一个掏出来的大点的石洞。 房间的最顶端,吊了一根绳子。 绳子的下方还拴着一个人。 那个人被绳子吊得转圈,一边转一边大叫,愈加挣扎,转得就越快。 祝慈只是看了一眼,便心生惊异:“陈简?” “不管是谁!放我下来!”陈简完全没发现是祝慈,他用脚蹬在墙面,好不容易停住转动,整个人晕晕乎乎。 “陈简!你别动!”她赶忙过去,唤出一把弓箭,想把他的绳子射穿。 “安娜,该别动的是你,”那个大汉堵在门口,哈哈大笑,他抬手,巨大的铁笼子瞬时罩住陈简,牢牢吸附在顶上,“你快点去地面,去了我就放了他!” “行,我去,你把通往地面的门打开。” 大汉哼声,一点没听她说话:“我再警告你最后一遍,快点去,我只给你30分钟,30分钟后你要是不去,我就把这个人直接拍扁!” 那个笼子开始收缩,由下往上,陈简本来够都够不到,现在脚尖都可以点到笼子底了。 他在里面鬼哭狼嚎,愣是没发现祝慈就在下面,还一个劲地对大汉求饶。 “我说了,我现在就去,你总得告诉我出口在哪吧?” 大汉一甩头,嘴快瘪到了天上:“好,你不想去是吧,那你就看着他死!” 那个笼子急速缩短,惹得陈简更是只能半蹲。 祝慈扶额。 根本不听人说话啊! 第114章 去往未来·安娜 “总而言之,你就是想让我在30分钟内找出去地面的方法是吧。” 祝慈无奈,这也太谜语人了,而且陈简还在鬼哭狼嚎,影响她的思考。 大汉没有应声,只顾着摆弄那个铁笼子机关,房间内陈设一目了然,基本上是空空荡荡,除去几个散乱的杂物堆放在一边外,还有股麦子清香。 什么东西都没有,让她怎么破解啊! “不管是谁,快点救救我啊,老天爷,我本来应该躺在家里吃着火锅,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把我骗到这里来的!啊!救命啊!” 陈简晃着笼子,他腰部缠绕绳子,手臂被捆绑住动都动不了,那个铁笼还慢慢往上升,想要把他压成肉饼。 祝慈在底下,想先稳住他:“陈简,你冷静一点,先别喊了!” “谁啊!谁烦我!我都要死了还不能嚎两句!”他满脸泪水,跟清水鼻涕混杂一起,好不可怜,“祝慈你去哪了,我太惨了,我要死了,你快来救我……” 这样她根本无法专心致志地解密。 只能尽力不被干扰了。 首先,那个大汉喊她为安娜。 门给她的前一个密室,也是有关一个名叫安娜的人,要是它所给的故事是可以串联起来的,那么就有突破口了。假设她现在所扮演的,就是那个留了遗言的安娜,那可以说明安娜不仅逃了出来,甚至还能和别人短暂聚集在一起。 从方才几人的争执中,可以看出去地面的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连那个小女孩都阻止她。 如今的地面上,也许和她在地下城的副本一样,危险怪物伺机潜伏,天气阴暗诡变,不再适宜人类生存。 之前那个副本里,尤妮蒂工匠是怎么说的来着? 她说…… “不要啊!” 一句话隔断她的思路。 陈简的笼子底把他压榨成紧缩在一起的一团,幸好他不是很胖,还存了些许喘息的空间:“我想过各种死法,在副本里被RM打死,被何方卉吓死,吃东西噎死,可我不要被笼子挤扁啊,这种死法太不帅气了,起码,起码也要是战斗……” 大汉堵在门口,哼哼搭腔:“这还不帅,这可是人类历史中最流行的酷刑——碾压与绞刑,可是我改良的哦!” 祝慈抬眸,看向那个笼子,强迫自己镇静,没有了冷静卡的加持,她不能再急迫。 那股麦子的清香挥之不去,久久环绕,这间房子里一定囤积了大量粮食。 她封闭自己耳朵,接着往后想,尤妮蒂工匠曾说,将近六百年后,人类的资源锐减,可是地表怪物丛生,想要活命,就需要人去地表搜寻物资。 既然没有资源,那这个空荡堆放杂物的房间,怎么会有如此浓烈的麦子香气? 她心下一紧,连忙跑到那堆杂物前,不停翻找。 大汉略显紧张:“你干什么,我告诉你,你少耍花招!虽然你还剩20分钟,但是这个笼子,可是刚好20分钟后就把这个人彻底压扁的,想救他,你已经来不及了!” 祝慈理都不理,干脆甩腿直接横扫而过,将所有的杂物清理干净,只露出了光秃秃的石面。 什么都没有。 没有资源,没有食物,杂物堆也只是空空的塑料,连厚铁都没。 铁? 在这种粗制滥造,只能用石头掏个洞就当作是一间房的简易躲藏点,怎么会有那么大的一个铁笼子,专门用来关人? 铁不也应该是稀缺资源吗? 她又看了笼子一眼,里面还吊着一根细绳,把陈简绑得动弹不得。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一条尼龙绳。 尼龙纤维不也是资源? 那条绳子的另一端,连向哪里? 陈简从大哭转为抽泣,他甚至开始给大汉念自己刚编的遗书,还把自己家里唯一一只养的小仓鼠的后事都交待清楚了。 祝慈抿唇,对着他说:“陈简,你别哭了!听我说。” 他一开一合的嘴顿时吓到停住,想往下看看,寻找声音的来源。 那个笼子愈加挤压,致使他的两条腿都只能艰难地曲折,别在身体两侧。 “谁……谁啊!你要说什么,不要打断我的遗言……” “那根绳子,不是专门用来绑你的,是为了做标记,”祝慈快速开口,尽量用清晰的语言缕清,“铁笼子更不是专门来关人的,我替你解开绳子,你用力对着顶部往上推,不要犹豫!” 她话音一落,两手唤出袖里剑,对准绑住他的细细的绳子丢出,袖珍小剑擦着绳子而过,隔断了顶端和捆绑的位置,不多不少。 “你想杀了我吗!”陈简解开绳子,他还有力气大叫。 “别废话了,快推!” 时间不多了。 要来不及了。 那个大汉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已经是满头大汗,加快了笼子收缩速度。 不过幸好,陈简的袖臂还在,他有一张非常好用的加持附魔卡,特地留着最重要的时刻使用。 生死存亡,又有不明人对他乱下指令,他判定这是个非常重要的时间了。 只见他双膝跪地,两手撑住顶上的石板,把自己的肌肉扩大到五倍,整个人变成了一个巨型大块头,两脚使劲抵住地面,利用挤压的力往上抬。 石顶本该纹丝不动,却破天荒地落下来几颗碎石。 “快,陈简!” “啊!”陈简大吼,衣服被撑破,肩膀上青筋暴起,涨着通红的脸。 “不要!” 他的眼神中,充满坚定。 “不要小巧程序员的力量啊!” 那个大汉也不甘示弱,迫使笼子上升更快,势要致他于死地。 石顶发出了“噌噌”的声音,像是两块石头摩擦打滑,经久不变的位置发生了改变。 陈简推动的那一块石头,往上顶出一大截。 开了先头,后面就更好进行了,他整个人畅快不少,不用一直缩着,更有毅力也更好使力。 一片微亮的光芒从缝隙中显出,他随着笼子与石顶的合并,进入了缝隙里面。 更加浓郁的麦香悠悠往下飘。 大汉吓坏了,他没想到会有这一遭,那个里面是盛放他们队伍粮食之处,百余人全指着这个而活,要是被破坏了…… 要是被破坏了,后果不堪设想! “安娜!你怎么能让他钻进去!”大汉很是生气,反倒质问起祝慈来,“那里面的东西要是坏了,你们就是千刀万剐也赔不起,外面那个小女仔的命你都无所谓了吗!” 祝慈弯弯眼睛,她没有太着急:“那这样,我去把他给你抓出来。” “不仅要抓出来,还要一粒米不少,否则,我就把你们都赶出去!” “那是自然,”她点头答应,伸出一根手指头往上指了指,“但你把它关上了,我怎么进去呢?” 大汉说着“这还不简单”,轻轻一挥手,笼子又从上面往下降,落在祝慈面前,等待她站上去。 像是电梯一样。 竟然是这样的用处。 原来这不是什么铁笼子啊…… 储存粮食的区域内部有一道小门,可能是因为这里接近上层的缘故,小门可以去往通向地面的大门。 但是通关的门,具体是哪个,祝慈暂且不能分辨。 她揪出一脸茫然,肌肉已然消退的陈简,听着底下的大汉喊着“安娜”,选择了无视。 陈简微张着嘴:“你是哪位,是刚才跟我说话的那个吗?” 祝慈刚才就感觉奇怪,按理说他被困在铁笼子里,看不见底下的人也是情有可原,但这么久,他不仅没听出来自己的声音,更是面对面都没认出来。 “陈简,你清醒一点,我是祝慈。” “祝慈?是你吗?”他上下打量,两手抱肩,紧皱眉头,“不像啊,你换脸了?” 祝慈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脸颊,她发现自己眉弓高高鼓起,眼睛深邃,就连鼻子都挺得不像话。 难道,她在这个密室里,变成了那个所谓的安娜? 确实听名字就挺像外国人的。 “确实是我,出去再解释吧。” 她拽着陈简,走到那扇小门前:“小铁门,我知道是你,别装了。” 门不情不愿地浮字: “请玩家注意,还有十分钟不到” 那个大汉给出的时间是通关时间,就算找到了门,也要找出开门的方法。 “地面那么危险,我才不去呢,”祝慈扯了扯小门,“就是你这个门了,快点打开。” “请玩家注意,这是密码锁” 陈简还沉浸在逃生的迟疑之中,惊魂未定,不过他看见祝慈在那里跟一扇门掰扯,他大手一扬,撸起袖子,表示他来破译。 不过是未来的人设置的密码锁,还不如他在副本中解密开锁的一半艰难。 陈简点开腕表,弹出一个小巧的投影屏幕,再在自带的发光键盘上敲来敲去,毫不分神。 这注意力可比她集中多了。 在通关时间还剩三分钟不到,门发出了“咔嗒”声,锁开了,他俩钻了进去,回到那处洁白的领域。 要是门有表情,它此刻应该被气成了猪肝色。 不但让祝慈逃出来了,还让她带走了一个人。 门觉得主神要是回来,它一定会被送去报废重造。 “下一个” 文字现出,光芒尽显。 祝慈:“什么下一个?” “下一个密室,开吧玩家” “诶,不要,”她撑着陈简,表现出很累的模样,恨不得趴在地上,倒地就睡,“那么连轴转,是个人都吃不消的,我要休息。” “休息多久,玩家” 门依旧是那样沉不住气。 祝慈勾唇,不语。 要是她休息很久,岂不是就可以拖延时间? 若是主神回来…… 门打了个冷颤。 一行文字,在那扇门上面一个字一个字浮出: “你现在进入密室,我可以给你两个同伴” 第115章 去往未来·何于 门真的好实诚。 它不如小创接触人类多,有一种清澈的愚蠢感。 它的这个建议一提出,祝慈暗许自己达到了目的,在一旁的陈简反而满脸差异,站了出来:“什么!除了我,你还把别人也绑来了吗,祝愿他们也在?” 祝慈按住他,让他别太激动,跟他大致说了一遍事情经过。门听得有些不耐烦,显现道: “你们还开不开始了” “开始可以啊,”陈简已经了解了情况,他昂首挺胸,“可我们还有三个同伴,两个可不够,你得再给我们一个。” 门不搭理他。 它在默默等待祝慈的回复,只有她的能力才有资格提要求。 祝慈拍了拍他:“算了陈简,一次性结束多不好玩,小铁门,你继续吧。” 肯定的回答刚结束,门不应声,自动开启。风动呼啸,陈简一时间紧张,躲在了祝慈背后,半缩着闭上眼睛。 炎热的气息从地面升起,燥热无比的空气让呼出去的风都带了浓厚的热浪。 “烫死了烫死了!”他啊啊大叫,脚不停抬起,恨不得跳到祝慈的身上。 “什么鬼地方!” 在叫喊的不止他一人。 何方卉就像炸了毛一般,把身上裹得紧紧的大衣脱掉,扔在一边,剥得自己只剩里衬,依然不能忍受,要脱里面的衬衣。 于嘉宜见状,赶忙阻拦她,把她要脱衣服的手往下按:“这有人呢,你注意一点……” 祝慈也热,但是现在明显不是时候。 这片区域旷阔无垠,片草不生,天空一派灰蒙蒙,土地干涸破裂,满是萧条寂静。 只剩下他们四个人,和超过能接受度的热度。 再不离开,他们大概会被烤化。 其他人状况还好,倒是陈简本身体质就弱,如今已经完全受不了,而且缺水明显,在张大嘴巴狠狠喘气。 面前只有一处巨大的合金门,平放在地面上。 “陈简,你怎么会在这?”何方卉不脱衣服了,观察了一遍四周,发现了他,“我以为只有我俩,你旁边那个是谁,我们现在在哪!” “现在是在密室里,没空解释了,我们要在全灭之前打开这扇门。”祝慈猜测自己应该还是顶着安娜这张脸,导致何方卉认不出来。 无视她的“谁啊谁啊”吵闹,祝慈目及所见的只有那扇门。 她没有伸手去摸,这种温度下要是去摸合金门,非得把手掌烫烂。 “诶,铁门,你要是在就回个话。”她伸腿踩了上去,狠跺了两脚,脚下哪怕隔着鞋子,也传来了炙热。 “玩家请说” 门不仅在,还一如既往云淡风轻。 “还是那句,密室逃脱,你总得给点提示吧,不然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随便做了个空间想闷死我们。” 祝慈呼吸速度加快,她说完后尽量抿住嘴,减少呼吸的频率,不让口中的水挥发更快。 “可以玩家,门里有人,请让门里面的人给你开门” 这个门有人? 可能是之前踹门的声音太大,里面真的传来了声音:“是谁?” 声音很细,很小,听不太真切,但确实存在。 陈简的身体状况已经不行了,他之前消耗了大多体力,想往地上一倒,但又害怕地面那种温度,只能半弯着腰放空自己,不停地咽口水。 这几人的状况中,于嘉宜算是比较好的,她搀扶起了陈简,免得他失去意识,见何方卉还没有太大问题,她问:“这位不知道怎么称呼的女士,现在的情况我们都不太清楚,请问进到门里是不是就好?里面的人如果能交流,那能让他们放我们进去吗?” 没有那么容易。 这扇门也不会把交谈就可以的密室扔给他们。 里面的人见得不到回答,又再次询问:“是安娜吗?” 只能赌一把了。 “是我,”祝慈提高音量,喊道,“我从地面回来了,让我进去。” 据之前地下城副本来推测,这个破地方一定就是上一个密室的大汉所形容的地面了。 要么炎热,要么寒冷,地表不再适宜人类生存。 那她自己作为“安娜”,一定是刚从地面搜寻回来。 里面的人沉默,像是在纠结什么,突然,那头的声音再次传来:“放你进来可以,但你得证明你没有被感染。” “这是什么意思,我哪有时间证明,你不是不知道外面有多热。而且,我是为了大家才去地面上的,要是被感染了,还能好好地站在这跟你说话吗?” 祝慈连说了一长串话,汗水从她的头上不断滑落,流到下巴,滴到地面瞬间蒸发,眼前的视线都变得模糊。 她的意识已有点不清,感觉大脑被封闭住了。 毕竟这种环境下,大多数人会像陈简一样早早倒下,能撑住的只是少数。 快到极限了…… 这破门,居然敢给她出这种难题…… 里面的人没有回答,看来是硬要她证明。 何方卉汗湿到丝缕头发贴在脸颊两侧,她的形象尽失,抓狂不已,直接跳出来:“说吧!快说!想要什么证明就说,我就是大白天给你揽星星我都干,说!” “……安娜,不止你一个,还有别人?” “还有你姑奶奶我!”她不知道哪来的精气神,气势十足,暴躁地想把门踩烂,一直在上面横跳,寻找好下手的点,“快点说!不然把我放进去了,我就第一个弄死你!” 这人绝对神智不清。 祝慈害怕事情会越变越糟,忙找补:“这是我在外面遇到的人类同伴,他们没有恶意,你放心,让我们进去吧。” “证明,安娜。” 里面那人绝不松口,不给她一点余地:“向我们证明,你不会背叛人类。” 拿什么证明? 要是真的安娜在这里,她一定知道怎么做。 可惜她不是。 她只是祝慈,像幽灵一样附在了安娜的身体上。 何方卉气到恨不得喷火,她唤出重型机枪,扛在肩上,不管不顾地要对门扫射。 “住手,何方卉,这样只会更热,你想杀了陈简吗!” 于嘉宜赶紧阻止,要是让她在这里开枪了,那已有脱水迹象的陈简一定会彻底昏迷休克。 “那不然我们都得死!”她自己心里也有考量,总得博一博,给门开个口子,毕竟少许牺牲,可以换来多数幸存。 祝慈看了看,没有多说什么,她的脑子停滞,有些运转不动。 不仅在场的人害怕,门也怕。 它这次的字浮现地前所未有地快速: “玩家,慎重” “慎重你大爷!” 何方卉从不听劝。 “玩家,你要是开枪了,密室就会自动判定你们输” “输吧,我这人最不怕输!” 她也从不会动摇自己的想法。 见何方卉已经扣上扳机,门终于服软: “先等等先等等玩家,我可以特别附送一个提示” 门带了点机器不该有的情绪,像是讨好。 “即使你们证明了是人类,他们也不会开门” “为什么?”祝慈询问,她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条时间线是安娜被人类哄骗出去,想让她死,所以里面的人不会让她回来” 门一下子展示了好几行话,何方卉方才只是在强撑,终于稳不住自己,把机枪掉到了地上,砸到了门,发出很大的响声。 “还真有安娜这个人啊,我以为你为了写密室剧本乱编的。”都没什么力气了,祝慈还是试探性地随口胡诌。 “安娜是” 门显示了三个字,又立刻撤回。 安娜是? 安娜是什么特殊的人物吗? 这扇门说了,“这条时间线”。 就是在他们的历史里,真的有一个名叫安娜的人,经历过了祝慈所经历的这三个副本事件? 别慌张。 她劝导自己。 何方卉目前还算是比较好一点的,但是于嘉宜为了支撑半昏迷陈简,多压了很多重量,恐怕比较痛苦。 总之,这三个人都用不了。 她要自己想办法。 安娜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扇门给她的三个密室,全都是有关这个人的,并且是按了时间顺序。 第一个密室,是安娜的逃生。 第二个密室,是安娜的遭遇。 而第三个,现在这个,是安娜的绝境。 按理说,她还有一个同伴祝愿。 那么门还会再准备一个有关安娜的密室。 所以能推测,历史上的她在现在这个危险的时刻,肯定是没有死亡的。 否则下一个密室无法进行。 安娜,她一定打开了这扇门。 祝慈左右开弓给了自己两巴掌,掌捆得结结实实,迫使自己意识坚定。 要从头分析安娜这个人,如果是她,她会怎么做? 一个女孩子,在被欺负的环境下生活,在恶劣的末日下生存,去各种人手底下讨生活,她逼自己强大,逼自己去往地面,搜寻物资给了众人。 她在最初,放弃了生的希望。 可是崛起之后,又再也不放弃。 她从来没有抱怨命运的不公,没有痛斥她的苦难。 从她保护的那个小女孩可以看出,她是个温和良善的人。 那么安娜,会在面对地底下一门之隔的人,让她证明自己是人类后被拒绝开门时,做出什么呢? 于嘉宜摇摇欲坠,晃了两步,崴了脚差一点倒下,就要接触那炎热的地表,被何方卉接过陈简的另一边,一把支撑起。 于嘉宜看着她。 何方卉扭头,睫毛上都是汗水,她小声道:“你要是死了,我会很难办。” 祝慈走到门边上,蹲下了身,铺天盖地的热浪席卷,但她满脸都是极尽的温柔。 要站在安娜的角度,从她整个人的灵魂深处开始探究。 “请在我死了以后。”祝慈酝酿情绪,她竟然能稍微笑了笑。 “请在我死了以后,把我收集到的物资拿进去,起码,让我为人类尽最后一份力。” 第116章 去往未来·祝愿 门真的没想到他们能出来。 那个密室真是他能想到困难之最了。 毕竟除了当年的安娜以外,谁也说不出这种话,那个时刻就是死局,她被后来的人称之为“善意女神”之时,人类也是把那天定为了转折点。 怎么这个玩家倒是说出来了? 她难道有听过这边的历史? 没可能啊,总不能她就是安娜这样的人吧? 几分钟前,祝慈说完那句话后,门里面熙熙攘攘,很多的交谈声错杂缤纷,甚至还有人的争吵。 “……你们这些人,良心都被泰坦啃食了!” 吵闹中,只有一个人的声音最大。 祝慈听声分辨,感觉好像是上个密室的小女孩。 “如果你们不让安娜进来,就把我也扔出去吧!” “对,把我也扔出去!” “我们和安娜共存亡!”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行列,人潮鼎沸,交织在一起的还有惋惜和泪水。 门,缓缓地打开了一条缝隙。 温和的光线从里面透出,那是生的希望。 祝慈出了密室,变回自己的脸,陈简还没缓过劲来,昏倒在地上,另外两人倒没事,就是看到了她,非常震惊:“祝慈?” “是呀,是我,我来救你们了,感动吗?”她捧着自己的脸,笑得灿烂。 “祝慈你真好,”何方卉立马蹬鼻子上脸,凑了过来,“我和于嘉宜在这个破地方都被困好几天了,来姐姐亲亲……” “到底怎么回事?”于嘉宜内心不爽,一把将她拽到身后,扔在地上,挑着重点去问。 祝慈向她们解释来龙去脉,门看着面前的几个人聊得热火朝天,一时之间,竟也产生了烦躁的情绪。 还剩最后一个人在手当把柄,干脆出那个谜题…… 那个被称为“绝境蓝花”的事件。 但是那个谜题,被主神明令禁止了…… 可是如果不用它,门也想不出别的方法来,要是再拖下去,主神就回来了。 它得试试。 “玩家,你还有一位同伴” “我当然知道还有一个,”祝慈被打断了话,偏眼回望,“但我们这里有个人昏倒了,起码得等他醒……” “等不及,你不想要最后一个人了吗” 门丝毫不讲情面。 “但是我们还有一……” “等不及” 何方卉挡在前面冲了过去,她身上衣服布料很少,于嘉宜赶紧把大衣又给她重新披上,怕她着凉。 “死破门,到处出什么难题,把祝愿拎出来,三秒内我看不到他,我就把这里全变成焦黑,三……” 她一边数,一边扛出大炮:“二……” “玩家,等等,其实也没有那么等不及” 门怂了,它知道这人做得出来,毕竟在关押的时候,就数她跳得最凶。 “……一。” 于嘉宜拖着陈简后退,祝慈跃到侧面,减少接触面积,那个炮筒射出巨大的火焰,砸到门上爆出璀璨的火花。 门服了。 它虽然不会被毁,但也会受到伤害,严重的话还需要进行返修。 它是真没想到这个人那么不听人说话,只顾自己,不顾及四周别人。 见何方卉又把炮筒扛起,它赶忙在人群中找出最能*沟通的人: “那个玩家,我可以把最后一人给你们” 祝慈散了散面前的灰尘,问道:“我吗?你这么好心啊小铁门。” “但是你们带走他,必须要离开主神领域” 祝慈拒绝果断:“那不行,我说了,我要在这等主神回来。” “等她回来干嘛,”于嘉宜谨慎地拉扯她,“这是个机会,我们可以带着祝愿快点走。” “走去哪?这个游戏已经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了。” 祝慈看着她,眼神很坚定:“这个游戏的主创者把秦弈景带走了,还把我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离开了这里,我们又能逃到哪去?” “还不如放手一搏。” “好,说得太好了!”何方卉来了劲,揽住了祝慈的肩膀,又被她推开,还咯咯笑,“就喜欢你这样,带上我,你干什么大事都得带上我!” “嗯哼。”于嘉宜在一旁干咳,眼神不悦。 何方卉又凑到她那边,满脸讨好:“还有于嘉宜,也带上她,我俩分不开嘛……” 这帮人真是麻烦。 不过也如它所愿。 门重新浮现: “既然如此,玩家决定继续进入密室” “请好好享受” 他动用了自己所有的权限,要将这四个人困在难以逃出的恐惧中。 泛黄的炮弹瞬间飞速而过,直冲何方卉的面门,她翻身躲过,又有一个炮弹飞来,擦过她的头顶。 “好险……啊啊啊,我的头发,于嘉宜快帮我看看,起火没有!”热气在她的头上盘旋,她猛地护住头。 “趴下!”祝慈伏在地上,把昏过去的陈简背在身上,四处寻找掩体。 这扇门已经不打算讲任何规则了,只顾着弄死他们。 枪林弹雨,还有远处不停呼唤的声音,以及昏暗无尽的世界,一切都像是不太好的预兆。 “她在那边,杀了她!杀了安娜!” 远处星星点点的光亮,反衬他们的前途晦暗。 祝慈找到一处较为宽大的石岩,招呼那两人过来躲避,随即把陈简放在了地上。 放下后,她才察觉不对劲。 不应该啊,陈简的衣服没有这么整齐…… 太黑了,她什么都看不太清,直到其他两人也躲了过来,于嘉宜从商城兑换,划开一根火柴。 那是一张鼻梁直挺,眼眶深邃的脸,年龄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泥土和灰尘布满脸庞,一条浅浅的伤痕挂在左边眉梢。 祝慈赶紧摸了摸自己脸,这次居然没有变化,没变成别的模样。 这人该不会就是安娜吧? “怎么有两个祝慈?”何方卉反应不过来,她一会看看祝慈,一会看看安娜,“哪个是真的?” “当然我是真的,你想什么,这人应该是真正的安娜。” 何方卉:“这样,搞不懂,你别老变来变去的。” “是我变吗,明明是这个密室……” 于嘉宜插了一句:“等一下,你们都在这,那谁负责保护陈简?” 啊。 忘记了。 祝慈冒着枪弹,原路返回,陈简已经不在原位。 “是死了还是丢了呀,如果死了,我们还得把尸体带回去埋,不能甩给他们。”何方卉不嫌事大,顶着被发现的风险在那里喊。 “……你们这群不靠谱的……”遥远处,一个弱弱的声音升起。 祝愿背着陈简,展开防护罩跑到她们这边,但这些炮弹威力太大,防护罩撑不了多久。 那些炮弹的攻击强度与现代武器完全不同,而是更能接近游戏中的大规模杀伤武器,所以即使开再多的防护罩也不管用。 “太不靠谱了,怎么能把昏过去的陈简丢在路中间!”他气愤不已,瞪着何方卉,何方卉不明所以地指了指自己。 “是我的错,祝愿,天太黑,我背错人了。”祝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祝愿一脸惊悚:“啊!妹妹,你怎么不喊我哥哥了,是不是她们把你带坏了,啊?” “她恢复记忆了。”于嘉宜又插了一句。 无视祝愿的哭天抢地,多进来两个人,让这个掩体显得无比拥挤,祝慈把安娜再次扶到自己背上,指挥其他人往深处躲藏。 叫喊与开枪的那帮人没有接近,似乎在忌惮些什么,只一味试探,看安娜是否还活着。 幸好她只是昏过去了。 “安娜,安娜,”祝慈把她放到深处的一个洞穴里,拍了拍她,“你醒醒,诶,何方卉,你把她弄醒。” 地底下潮湿阴冷,再睡下去恐怕会失温。 一听说要把女孩子弄醒,何方卉张扬地把大衣外敞,轻咬下唇:“得嘞,我来,我来用我的身体温暖她。” “你少发癫,”于嘉宜狠敲了一下她的脑门,“把温热器拿来。” 何方卉好早之前在副本里拿到了一根简单的武器卡温热器,但这个只能让东西缓慢升温,还要占一个武器卡槽,烦得她都扔在背包里层,从来没用过。 她不情不愿地从包里把这个拿出来,开了浅浅的灯塞到了安娜怀里。 过了有好几分钟,安娜悠悠转醒。 “你们是……”可能是在密室里,所以她会说与他们相同的语言,她皱了皱眉,有些警惕。 “我们不会害你,无论你信不信,刚才是我们救了你。”祝慈摆出一个友好的笑容,扶她坐起来。 安娜反应了一会,才点头:“谢谢……我的同伴都死了,这里很危险,你们快点逃吧。” “问题是我们不知道怎么逃,”何方卉挤到她面前,挤了挤眼,“他们炸弹好多啊,根本没打算放过我们。” “……这样啊,估计是那个人下了死令。”安娜垂眸,显得有些悲伤。 她只是感叹了一会,重新振作,抽出自己精光闪闪的长剑插在地上,单膝跪地,两手交叉叠在胸前。 “愿死去的灵魂得到安息,愿人类的精神得到复兴。” “她在做什么?”何方卉悄悄地问于嘉宜。 “我在悼念我死去的同伴,他们都是这场复兴战役中最伟大的勇士。”安娜听到了,回答了她。 祝慈好奇,她一直想知道这位安娜到底在历史上是什么样的人物:“你们在和什么进行争斗?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 “突如其来的怪物,莫测变幻的天气,以及……以及不同理念的人类。” 安娜看向远处的光火,眼中有希冀:“我只想,给人类一个和平安宁的居所,仅此而已。” 第117章 去往未来·密室终 “说那么多都没用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恐怕我无法也敌不过那个人的军团。”安娜叹气。 祝慈沉着脸,两手按在她的肩膀上,逼迫她直视自己:“你放弃了?我告诉你,在前面几个密室,我都是相信你这个人不会放弃才活下来的!现在你想放弃,没门,你赶紧给我想出一个逃出去的办法,无论有多扯,我们都帮你实现!” 安娜愣神,她没有理解这段话的意思:“……你们,你们是战役的幸存者吗,帮我的话还不如向对面投诚,兴许有一线生机。” 她是真心实意这么说的,毕竟自己已经穷途末路,什么都没有了。 “你听不懂吗,我就要跟着你,”祝慈一股倔强的劲起了,她手下使力,按得安娜直喊疼,“你少管我们怎么做、做什么,快点把情报什么的都说出来,我们一起想。” 安娜眼中闪过一刹那的光芒,她小声答应,简单介绍了一下她们所处的境地。 这一块地域属于目前最大的一块地下城,有着基本的社会系统,大部分人类都躲在这里。 而他们所处的这一部分,是地底的边缘,再远一点,就要碰到墙边了。 “情报不多,总得来说,就是无路可逃了,他们人数众多,武器装备精良,我实在想不到能胜利的方法……”她拧着眉毛,表情很凝重。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于嘉宜询问。 “他们……”安娜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 祝愿在另一边呼喊:“陈简醒了!” 貌似没人在意,只有于嘉宜过去看了看,何方卉和祝慈聚精会神,盯着安娜,等待她说完。 祝慈见她太纠结,便帮她补充:“不行你就说说看对面人的战力如何,我们技术人员醒了,刚好可以让他分析,哦对了,还有,我们需要找一扇门。” “门?” 安娜沉思,她想了想:“这附近不会有门的,除非你说的是进地下城的那扇门,如果要去那里,就要穿过他们所有人……应该不是这个?” 应该就是这个。 密室就是想让他们帮助安娜度过这次的难关,才能成功逃脱。 “没错,就是那扇门,反正也没有退路了,不如拼一把,我们陪你一起杀出那帮人的包围圈。”祝慈肯定道。 何方卉撑肘:“太好了,我还以为要窝囊地躲藏到死呢,把敌人杀光这种事一定要带上我!” “那不是敌人,”安娜扶剑而起,望向那点点火光,枪弹炮火中,她的眼神有难以释怀的惆怅,“那是同伴,只是我们信念不同。” “对面有三千人,战斗力相当于上百机械大军,我带头冲锋,你们殿后,记得以保全自己为主。” 她口中流露出的,是轻轻地叹息:“我不愿再看到人类自相残杀,可我别无选择。” 陈简刚刚清醒,头晕得不行,口干舌燥,才张口问“这是哪”,就突然被埋没在了风里。 他被于嘉宜猛地拽了起来,迷迷糊糊地跟随众人跑。 安娜拔出宝剑,上面寒光具现,分裂出数十小刃,朝远处一个方向冲击。 痛苦尖叫声此起彼伏,对面的人锁定了目标,呼嚎“在这”“安娜在这”,枪弹开始转变方向,往她所在那边发射。 “走!” 她大吼,剑舞灵动,挡开所有的攻击,给他们开辟了一条道。 祝慈一马当先,箭搭弦上三箭齐发,随即,落在她后面的何方卉在地上支起大炮,对准炮火集中的地方开枪。 “何方卉,你想杀了我吗!太近了!”祝慈侧身躲过一颗巨大的炮弹,回头骂道。 陈简落在最后,跟不上别人的步伐,又艰难地躲着冲击炮,唯唯诺诺地藏在于嘉宜后面还不够,叫得还比对面受伤的人还响。 祝愿嫌他烦,一把将他扛起,夹在手臂下面迎敌。 安娜挡在最前面,她的身手矫健,那把剑不仅能变换各种形态,还能霎时展开巨大,扫射一大片人。 “和现在比起来,当初被关在房间里差点饿死,已经不足为道了。” 祝慈在心里感叹,低声喃喃了这句话,安娜好似听见,回头望了望。 安娜的手臂上有擦伤留下的血迹,对面的人一退再退,让出了很大的空隙,供他们前进。 可是情况没有好转多久,另一头队伍的人止住了退缩。 他们似乎有了新的办法。 “撤退!找掩体!”安娜着急,她赶忙指挥众人,自己撑在前方。 “他们要用纳米核震!” 那是超具规模的杀伤性武器,要是威力调得过大,连整个地下城都保不住。 为了杀她,还真是煞费苦心。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陈简捂住头,他不用跑路,倒是可以把自己缩起来,不往外看,“不管是什么,给我个痛快,太吓人了!” 一处泛白的光亮冉冉升起,宛如新生的太阳挂在高空。 纳米核震被点燃,众人在反应范围内尽了最大的限度,何方卉扑倒于嘉宜,祝愿将陈简压下,展开大型防护罩揽住所有人,而如翡吓得抢先祝慈一步,给她套了好几层防护罩。 尘土飞扬,电闪雷鸣之间,祝慈半眯着眼,见安娜依然站立。 明明是在重复杀人的动作,往远处人堆中闪现,但她脸上的表情却只有哀痛,血液流过她的脸颊,代替了眼泪。 她在心里哭泣,哭泣刀下死去的魂魄。 对面的人类胆寒,又开始重新装备纳米核震,还没装填上,一根根藤蔓爬行而上,绑住了这台机械。 祝愿冷哼:“别小瞧我们。” 何方卉远距离攻击不够过瘾,众多的人数让她兴奋到无以复加,她直接唤出冷兵器,往人堆里劈砍,于嘉宜拦都拦不住。 安娜的剑再次反射蓝光,分裂组合成单个小刃,插入人类胸膛,又从背后穿出,飞回她的剑柄上重新合并。 鲜血流淌,滴落在地形成一条条血河。 有了他们五个人的加入,不到几个小时,对面的人就被杀了将近一半,武器也被遏止无法使用,隐隐有了退却之意。 陈简捂着脑袋,察觉到枪炮减少,他从地上爬起来:“怎么样了,我还要不要死?” “等我们去地狱了你再考虑这个吧。”祝愿对他翻个白眼。 仗着士气,他们又往前延进了战线,他们自己本身的武器本该并不能打过这个未来时代的三千人,主要还是依靠安娜首当其冲,她的身姿如同历经百战的战神。 “太帅了……那是谁,我以后要跟着她,太有安全感了。”陈简扶额,现在战况平稳,他从祝愿那里了解了大多情况后,深谙自己队友的不靠谱程度。 竟然把他在敌人的炮火之中丢下…… 虽然不是故意的。 何方卉安慰他:“你放心,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让他们得到你的尸体。” “……不要啊。” 祝慈喘着气,她比不上安娜的速度,尽力促成辅佐,保证没有漏网之鱼由后迸发。 又过了好一段时间,他们终于看到了那扇门。 高耸的合金门连接石壁,在一众人类后面静静伫立,纹丝不动。 它在等待,在漠视。 它在窥伺。 见他们一行人一步一步杀了过来,门彻底明白,为什么主神不让它用这个密室主题了。 毕竟“绝境蓝花”的主人公,所向披靡,永不会输。 那就是安娜。 那就是…… 仅剩的人退至门边,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三千人,杀不过他们几个人。 祝慈贴近门边,她抬眸,抚摸冰冷的合金边框,露出一丝淡笑:“小铁门,还有别的招数吗?” “没有” 门浮出两个人,一派死气沉沉。 它放弃了,干脆直接让奥斯汀把它拉回炉重造吧。 “那我能在主神领域里稍微等一等了吗?” “玩家,随便你,你赢了” 安娜收回剑,她的全身已被血染红,但寒冷的蓝色刀鞘依旧光洁如初。 “谢谢你们,幸存者,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这里就是我的终点。”她莞尔,感激地面对他们。 “没有我们的帮助,你就放弃了。”何方卉哼哼,还挺得意。 “不,我不会放弃的,”安娜摆手,她踉跄一下,长时间的打斗让她站立不稳,倚着剑撑住自己,“还有那么多的人民在等我,他们等着我创造出崭新的世界,创造出和平祥和的空间,除非神明的箭矢穿透我的咽喉,否则我是不会放弃的。” 剩下的人类丢掉武器,她便没有再动手的打算,片刻喘息后,她看向祝慈:“你,你为什么知道我的事情?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祝慈张了张口,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那是因为,嗯……” “算了,你们的出现和能力都很特别,我料想,你们可能也不是普通的幸存者。当初的我才十六岁,胆子太小了,你说得对,曾经的那些痛苦和现在比起来,确实微不足道。” 安娜温和地笑了笑,她察觉到了:“不过那也是我最珍贵的回忆,你提醒我是时候去面对曾经了,十六岁的我是多么痛恨我的中间名,甚至只用D来代替,而现在,我已经不在乎了。” 祝慈眼波流转,她好像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门缓缓打开,人造的柔和光亮透了出来,照亮每个人的脸。 “从今往后,我要把我的中间名Demon和我的名字融合,不再是安娜,而是戴安娜。” “我要让不堪和伤痛,成为我未来的勋章。” 第118章 去往未来·小创 原来是戴安娜王…… 祝慈感慨,她真不知道这是上一任王的历史,还有那寒光四射的宝剑,怎么这个游戏里没有。 要是有这个,兴许连秦空都拿她没办法。 她还在思来想去之间,五个人已经回到洁白的空间之中,门大敞开来,放弃抵抗,不再阻止他们的前进。 祝愿弱弱地发问:“我们到底来这干嘛的。” “当然是,”祝慈转头,笑得把眼睛弯成月牙形状,“当然是来打败boss,救我老婆。” 祝愿:“……” “啊?” “妹妹你说什么?” 他们几人把这里翻遍了,还是没有找到核心。 系统的核心果然不在主神领域内,看来是自从上次受到巨型爆炸冲击后,秦空就彻底把它藏了起来。 “我看过了,这里没有一点动态反映。”陈简拉上戴在头上的护目镜,各种信息排列组合,逐步分析,“只不过是个空壳子。” “猜到了,”祝慈挑眉,“毕竟她那么谨慎,不可能留下把柄,不过能救出你们,我也不虚此行。” 何方卉举手:“那现在我们去哪,还是说,留在这?我投把这块都炸了一票。” “柳安给我的建议是回蓝翎村暂躲一段时间,但这可不是长久之策,要想……” 祝慈说话之间,感觉到背后一阵强烈的冷意,她冷汗突下,抿住嘴唇,警惕地环伺四周。 “主人,往右边!” 如翡的声音爆响,她来不及反应,凭借本能朝右一扑,撞倒了于嘉宜。 方才她所站的地方,插进了一根两米长的箭矢。 秦弈景立于最高处,她绷带缠身,毫无情感波动,箭又重新搭弓,对准祝慈所在的位置。 祝愿电流法杖在手,甩出几粒种子,种子生长,变成庞大的藤蔓,率先挡在前面,秦弈景见了他的武器,把弓箭一扔,掌心汇聚电流,与他对峙。 “这是什么东西?”他力气不够,脚步被推得往后拖移一大步,咬着牙喊道。 “那是秦弈景,不过,也是曾经的我。”祝慈沉下眼眸,紧紧盯着上面的人。 “我的孩子,你的记忆回来了?” 主神那带有一丝温柔的机械音从空中降下,一块泛白的屏幕展开,柔润光泽。 “主神大人,她是死亡放进来的,还打算带走其他四个玩家,”小创小小一只,摇摇晃晃,飞在屏幕两侧盘旋,“要处置吗?” “处置?我的游戏祥和安宁,可没有什么处置手段。”主神晃了晃屏幕,似在咯咯笑。 秦弈景没有停手,她的电流穿透力强,范围还很广阔,祝愿难以匹敌,已退缩到不能再退。 何方卉和于嘉宜想上去帮忙,但根本无法插入,在一旁干着急。 祝慈昂首:“秦空,你收集的灵魂还不够吗,要多少,你才能结束这个游戏?” “秦空?你喊我秦空?我的孩子,去了那个副本,看到我的本貌,是不是以为自己很了解我?”主神屏幕闪现到她面前,那块白色与她对视,像是要放空她的大脑和思想,“现在的灵魂数量远远不够,战争,我要的是能支撑整个天空重现灿烂的能量,六百年后的世界鸟语花香,生活如同从前那样不好吗?” “别用那个名字喊我,我叫祝慈。” 祝慈唤出三棱刺,戳碎屏幕,屏幕一闪一闪,发出卡顿的光,漠视道:“六百年太远了,我不在乎。” 她一把抓住要飞走的小创,小创被抓得一激灵,疯狂扇动翅膀,挣扎万分。 “陈简,把它给我关起来!”她往陈简手上一塞,又转变出涅月弓,瞄准秦弈景绷带的缝隙。 一箭射穿。 “对不起。”她低声。 那是伤害灵魂的箭矢。 秦弈景明显吃痛,她短暂停住电流,被祝愿抢了先机,直接将她轰开很远。 另一块屏幕从上方降下,主神的语气不再伪装,甚至带了些许狰狞:“灾厄,杀了她!杀了他们!” 秦弈景瞬间移动到祝慈面前,她隐隐有方才痛苦的神情,但手上动作不止。 “少无视我!”何方卉一个炮筒,打歪了她的身形。 祝慈勉强躲过她两发电流,大喊:“不要和她纠缠太久!只打主神!” 攻击秦弈景没有用,暗黑物质很难击溃破坏。 于嘉宜浮萍拐变换,从里面掉出两根长长的甩链,绕后打掉那块大屏。 “没用的,不过是屏幕,想要多少我都有。”主神再次降下好几块显示屏,“你们不会认为,在我制造的游戏里,能打败我吧?” “空间变换,我也会。” 一分钟。 还没到一分钟,所有人倒地不起,祝愿最后一个被电到抽搐几下,昏了过去。 祝慈的身上全是擦伤的箭痕,主神命令秦弈景折磨她,不让她死得太快。 满是白色的区域,沾染上了一抹红。 “把小创交出来,嗯?你把它放在这个人身上,这么弱小的东西,也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住折磨,你觉得呢,战争?”秦弈景上前踩住陈简的头,主神立在一旁,声音尤为轻缓。 陈简缩成一团,抱住一个笼子,动也不动,咬紧牙关。 笼子里,小创在不断敲打。 虽然它有好多分身,但是在主神旁边的是它的本体,就这样被关起来了,它自己也深觉丢脸。 祝慈抬手,想要去触碰陈简,却被屏幕的突然降落,砸到了手背。 “唔!”她疼得闷哼。 “问你呢,战争,他应该是你们当中最弱的那个吧,你觉得他受不受得住?” “主人……”如翡的声若游丝,轻轻呼唤她。 其他人都有或多或少的惨状,于嘉宜左眼被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而何方卉头发散乱,趴在于嘉宜身上,暂且没有声息。 祝慈强撑精神,她又复抬起另一只手,颤抖往前伸。 “怎么不用时间倒流?” 主神的屏幕向下,用力碾压,祝慈的手被压得“咯吱”作响,骨头发出断裂的声音:“是因为没有吗?战争,你现在懂我们之间的区别了吗,你在那个副本里赖以生存的道具卡,不过是我随意抛掷、随意想出的东西,在这个游戏,在这个世界,你永远赢不了我,因为这是我创造的。” “……” “不一定。” 主神凑近那丝丝声响:“什么?” “不一定,你没有那么厉害,你要是真的能操控一切,那一开始也不需要派柳安来试探我们。” 祝慈爬了过去,她的右手不能动,只能用左手艰难地匍匐,趴在陈简身上。 “虽然你叫主神,虽然,你有着不一样的血统,但这个游戏收纳了太多人的灵魂,很多已经有了自我意识,你根本操控不了,你根本,根本就不是什么神。” 她的眼神坚定,没有丝毫退缩犹豫,那浅棕色的瞳孔闪过微光,触动了秦弈景的心脏。 “我不是,难道你是?”主神都气笑了,她指挥,“动手,灾厄,不要弄死,否则不好玩了。” 秦弈景没有动。 她定在了原地。 “灾厄?” “秦弈景?” 祝慈有所察觉,她仰起脸:“秦弈景,是我,我是祝慈,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祝……慈……” “对,是我,你看着,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 小创扶着栏杆,它震惊不已:“怎么,怎么会,主神大人……” “闭嘴,灾厄玉佩呢!” 如翡在祝慈的脑海里大叫:“快,别让小创拿玉佩!” 祝慈回神,她从陈简的怀里拽出笼子,打开把小创捏在手心,控制住它两只手臂。 唯二清醒的于嘉宜推开身上的何方卉,一个甩链打烂屏幕。 “主人!太棒了!”如翡兴奋,能够反抗这个游戏让她高兴不已,“让小创使用死亡玉佩,死亡的能力是开拓,她能帮你促成逃离!” 祝慈唤出死亡玉佩,摆在小创面前:“快点!” “玩家,你这样没有意义……”小创试图拖延时间,她拼命摆头,“就算逃跑了,你们能逃到哪去,整个游戏都是……” “少废话!” 秦弈景只是被控制了一会,又开始恢复神志,看向她这边,祝慈威胁道:“快点,不然我把你的羽毛一个一个拔光,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小创想象那个画面,打了个大大的冷颤。 空间变化,几个人倒在松软的草地上,陈简从地上撑起,转而去拉自己昏迷的同伴。 祝慈支撑不住,眼前发黑,但她还是没有松开小创,反而抓得更紧。 “如翡,你真是有病,你帮了人类,到时候我们两个都得被回炉重造。”小创挣扎不了,唉声叹气。 “那没办法了,我实在喜欢有意思的事情,再说,主神可抓不住我。” 蓝天碧草,河流缓缓流淌,山峦丛生,面前的景象眼熟无比。 直到柳安和井妙真向他们奔来,祝慈才确信,这里是蓝翎村。 “主人,主人,”趁着其他人在解救之时,如翡喊她,“预计主神还有三分钟找到这里,毕竟灾厄掌管瑞德沃菲尔,什么副本的传送她都清楚了解。” “我,我,那就继续换……”祝慈强稳住身形,又要举起玉佩。 “别急,主人,我有个好主意。” 如翡笑着说,她此刻调皮不已:“也许这三分钟内,你可以拯救世界呢。” 小创听完这句话,瞪大了双眼,它的翅膀抬起,不可置信地惊异:“你不会……你疯了!我不会答应的,我死也不会!” 第119章 去往未来·地下城重启 “你是智能伴侣,不会死的。”如翡阴阳怪气,哼哼两声。 祝慈疑惑地看着手中的小创,咽了口口水。 “你真是疯了,帮人类做这种事对你有什么好处!”它略显狂躁,金色的头发都在抖动,“游戏没了,你也没了!” 游戏没了是什么意思。 “无所谓,我说过了,我喜欢有意思的事情。”如翡声音欢快,还是那个小女孩模样。 祝慈晕乎乎地问:“你会怎样?” “没什么大不了了,最多这个游戏停运,我们回到机械之前的状态而已,主人,关心我啊,那你记得逢年过节给我上点赛博香,我要草莓味的。” “我不会同意的,”小创沉声,它的发丝浮动,扬在空气中,圆润的小脸倔强无比,“你不想活,我还想活着呢!” “没时间了,”如翡不搭理她,在祝慈的脑海里叫喊:“还有两分钟,主神就追来了,别犹豫主人,快做!” “把死亡玉佩和小创贴在一起!” 祝慈迷糊地听从口令,立刻照办。 小创绝望地摇头,脖子往外歪,一副勉强模样:“玩家!就算你这么做了,也不一定能成功!” “那才是最有意思的地方,快,主人!”如翡兴奋地大叫。 死亡玉佩和小创贴合在一起,两者相加相连,像是融化的铁水一般开始混合。 下一秒,光芒涌现,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 祝慈闭眼后,她听到了如翡在她耳边最后的呢喃: “主人,我记得主神给了你一张时间卡,那个很有用的,别忘记它。” “不过你可以忘记我。” 场景倒退,她睁开眼,四周只剩她一个人。 手里的小创和玉佩都不见了,她抬眸,看见了山河。 她看见那高耸入云的豆茎,在风中摇晃。 她看见热闹欢喧的人群呐喊,八百拿着话筒,递到她的唇边。 她看见万物生长的平地花园,地上铺设的点点石子径。 她看见一个温凉的嘴唇贴在自己唇边,随即一个人影倒在了地上。 她看见众人关切的眼神,和满地的尸体。 她看见秦弈景浑身发烫,躺在病床上,头发轻散。 她看见大祭司包裹黑色的长裙,还有一大片盛开的蓝翎花田。 她看见庄严的法庭,以及审判的斑驳台面。 她看见金发蓝眼的奇特人鱼,流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她看见那个和她长相完全一致的“人”,牵起她的手,躲在箱子里。 她看见…… 她看见了自己的家门。 祝慈手里还拿着手机,耳边传来的,是父亲祝鸿华喋喋不休的话语:“……你妈今早说,让我出门前把猪肉化冻,我给忘了,你等会从冰箱里把猪肉拿出来……” 她发愣地听着,把手机拿了下来,看了一眼时间。 15点17分。 “喂,喂,慈慈,你在听吗?” 如翡说了,只有两分钟。 现在看来,连两分钟的时间都没有了。 她该做什么,她应该做什么! 如翡最后跟她说的话。 时间卡。 祝慈摸上了自己的心脏。 没有袖臂的她,还能成功召唤卡面吗? “*慈慈?奇怪,信号不好吗?”祝鸿华晃了晃手机,举得很高。 他听见手机那头传来“滋滋”的电流声。 然后便是一句划破长空的呐喊。 “时间顺流!” 倒流是往后,顺流是向前。时间像江流大河一样,从未停止过流淌。 六百年间风云变幻,长灯月明。 从繁荣昌盛到萧条寂寥。 再到广阔辽远的地下城。 祝慈缓缓喘息,她有了一种全新的感觉。 全新的实体感。 游戏中的她是灵魂的漂浮,而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她真正的身体。 她真的,来到了六百年后…… 四周灯光昏暗,人群涌动,与她擦肩而过,无人注意。 带有独特腐败的潮湿气息蔓延在鼻腔周围,静听,还能听到流水滴落的声音。 她抬手默念,想唤出三棱刺,却没有成功。 这已经不是游戏了。 这里是真正的世界。 她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也不知道秦弈景,是否还在那个机器里。 她不能辜负如翡替她争取的时间,她要摧毁那台机器。 可是就凭如今什么都没有的她,能做什么…… 她连六百年后人的语言都听不懂。 如果那些人还在就好了。 如果那些副本里的人,还存在…… “我已经没有物资给你了……” “少废话,我们洪哥想要的东西,还没有拿不到手的!” 争吵。 还是能听得懂的争吵声。 祝慈顺着争执的地方走了过去,却看到了她熟悉的人。 石浩被一个男人踩在地上,不算整洁的白色大褂被踩得很脏,脸上还有划破的血痕。 “吵什么吵,我有没有说过,进医院要有礼貌,”红棕色卷发的男人一脸懒散,倚在门框上,两手抱肩,“不过,石医生,你这样就太不厚道了,你明知道上行的那位最近资源需求量太大,我们每天不仅派出三队到地面,还得把大半供给上去,一直无谓地抵抗又是何苦呢?老实点交出来,大家皆大欢喜。” “你杀了我吧。” 石浩泪眼婆娑,两手摊平躺在地上,像一块任人宰杀的馅饼:“前天已经饿死两个人了,别说物资,连一块黑面包都没有,我们都两天没吃饭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你们杀了我吧。” 洪晨瘪嘴,他心里清楚这些,毕竟他搜过一遍了。 但是物资匮乏得太狠,他们自己也是自身难保状态,只能碰碰运气。 “既然如此,那就满足你吧。”他摆手,示意自己的手下。 石浩含泪闭上眼睛。 那个踩着他头的手下刚抬起脚,就被踹倒在一边。 祝慈自己的身体虽然没有训练过,稍显软弱,但格斗技巧还在,她先是飞起一脚,再拿起一旁捡来的碎石,砸向倒在地上的那个人。 石浩惊呆了,他缓缓坐起来,头发炸起:“你……” 她没有停留。 即使现在没有任何卡片能力的加持,吃饱饭的她也能对抗得了在场的所有面黄肌瘦的人群。 洪晨注意到了,他还没来得及发怒,就被祝慈揪住头发,砸向石面墙,昏了过去。 其他几人吓得跑走,她大喘着粗气,剧烈的运气让她力气不足,疲惫不堪。 “你是谁?”石浩迷茫地看着她,见她的衣服虽简约,但材料是布制的,便深感来历不凡。 祝慈没有回话,她又狠踢了一脚地上的洪晨:“应桐呢?” 潮湿与腐败中,带了一丝丝死亡的味道。 石浩带着她来到七层的一个房间里,她对这一层很熟悉,毕竟是自己短暂居住过的地方。 而房间内,坐着一脸呆滞的应桐。 她坐在床上,凌乱的床铺盖着一张薄被,她的手下抚摸着一具枯皮,被子里的人已然死去多时,肉身腐烂。 “小桐,你朋友来了……”石浩避在一边,表情沉默。 “朋友?我没有朋友。”应桐拍着被子,轻轻哼着歌,饿得骨头突出,眼球肿起,和当初在副本里见到的小姑娘完全不一样,“认错人了。” 石浩叹了口气:“自从应桐的母亲死后,她就变成这样了,上行的人一点生存空间都不打算给我们,恨不得用我们的血肉铺成台阶。” “秦空干的吗?”祝慈轻声问道。 “上行的王,我们从不敢直呼她的名字。” “所以是秦空,对吧,她那台怪异的机器,只为了满足她贪婪的欲望。”祝慈冷哼,痛恨她所看到的一切,“石医生,麻烦你,让我见到下行王。” 石浩:“下行王?我没有这个能力,也许,也许二队他们可以,但你都把他们队长……” “啊,那个姓洪的,他还在那里吗?” 祝慈又回到下行五层,洪晨趴在地上,一蹶不振。 她看着那头卷毛就不爽,一把将其薅起,差点把他脑浆摇匀:“没死吧,没死给我起来,有话问你。” “你是……你是什么人,上行派来的吗,我告诉你,你敢这么对我,一队队长不会放过你的……”洪晨脸上的肉都被揪起,带动牵扯,整个人十分滑稽。 “好,一队队长我也会去找他的,”祝慈拍了拍他的脸,眯眼轻笑,“但我要问的不是这个,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去下行一层,我要见到布莱恩特。” “布莱……王,你怎么能直呼王的名字……” “诶,这个应该可以试试。” 祝慈看到他脖子上挂着的VF设备,拽了下来,对着上面喊:“喂,布莱恩特,听得到吗,我知道你用这个东西偷窥所有人呢,快点下来接我,否则……” 她把VF转过来,对准洪晨的脸:“否则我就一直在这里捣乱,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直到我死。” VF亮了,上面显示出新的短信提示。 洪晨瞪大双眼,他没想到下行的王会真的搭理。 “闹事者,请来下行一层。” 第120章 去往未来·人都有想要等待的事物 布莱恩特的情绪总是很稳定。 他手段独到,狠毒老辣,坚信做大事前,一定要历经黑暗。 他一直在等,在等那个能帮他攻克秦空暴政的人。 可是他快等不下去了。 下行像是滴入雨水的溃烂蚁穴,连那点点支撑都不打算给予,只想着摧毁,供给营养于上行。 再怎么温顺谦恭之人,遇到这样的情况,也无法保持正常的颜面。 本来再过几天,他便打算搏一把。 即使是面对秦空的机械大军,他也得杀出一条血路。 否则…… 塞罗米尔再无出头之日。 可就在那之前,那弦断崩溃之前,一束光照射了进来。 布莱恩特在书房坐立不安,他一会站起来摸摸书背,一会坐在椅子上晃了晃,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那个人,会是神灵降世,拯救塞罗米尔的吗? 那个人,会是…… 会是人类的救世主吗? 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 布莱恩特渗出些许冷汗,他正要躲藏起自己,却看见那人大步跨进,阻断了他的去路。 那个女人明明个子比她矮了一头,他却觉得自身仿佛渺小如蚂蚁。 “好久不见,布莱恩特。” “你是?”他张了张口,确认面前人的长相,自己从未见过。 “我是谁很重要吗,重要的是,我能为你带来什么。” 祝慈没有着急解释自己的来意,她在这个曾经来过很多次的书房绕了好几个圈,手摸上了那一堆书。 布莱恩特没来得及阻止,便看着她把那本《被封埋的历史》抽了出来。 书本很薄很轻,尘土挥散,即便没用太大力气,也掉落了好几张纸。 布莱恩特心疼地捡了起来,祝慈望向他,说:“那个给我看看。” 《被封埋的历史》实际上就是复兴战役那一时期的事情,人类自相残杀,战况惨烈,世界上少去了大部分的人类,只留下如今的76万人。 掉落的几张纸上,还画了戴安娜王的画像,她在黑暗中劈砍斩杀,手上武器寒光显现,犹如一朵盛开的蓝花。 祝慈指着她手上的武器:“这个在哪?” 布莱恩特观察她许久,直到她突然发话,才怔怔地回:“什,什么?你说戴安娜王的武器?那个大概被保存在上行。” “秦空的手里吗?” 他摇摇头:“上行王在十年前把它丢失了,不过我有听过传言,那个武器还在‘天空’中。” 天空。 “我知道了,”祝慈把书本丢还给他,盯着他的眼睛,“布莱恩特?” “嗯?我在?”他立刻回复。 “给我一张去往十二层的通行卡,我没有VF,你看着办。” 祝慈勾起嘴角:“还有,我饿了,一点填饱肚子的就可以,我想快点解决。” “解决什么?说到底,我还不清楚你的来历……” “解决你的困境,解决塞罗米尔的困境,解决全人类的困境,需要我说得更清楚吗,”她强势地打断布莱恩特的询问,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阴霾,反倒信心万分,“我要拿到戴安娜王的武器,去到上行,让秦空卸下她的王位。” 这一段话,声音不大,却炸响在布莱恩特的耳边。 终于等到了。 塞罗米尔终于等到天神落下的一滴眼泪,覆盖在这片永无阳光的大地之上。 布莱恩特大手一挥,把洪晨的VF改造一下,当作是祝慈的让她先用着。 虽然编号不同,但是使用通行证和互发短信完全没问题。 祝慈嘱咐他,在自己离开以后,别再让各个团队离开地底去地面,而是把他们号召起来,将鼓舞人心放在第一位。 只有人类联合,才能成功攻克。 十二层的门打开,电梯下行,真正难以接受的气味才逐渐弥漫。 门口守着的人类比她想象的要更多,密密麻麻的尸体无人清理打扫,任由时间将他们变成一具具枯骨。 见到她,还活着的人都围了上来,双手向上,祈求不可能会存在的食物。 祝慈把布莱恩特给她的几片薄面包一扔,朝天抛出完美的弧线,自己往前穿行而过。众人的视线被此吸引,涌上去哄抢,甚至有的还会用残破的拳头扭打在一起。 这就是禁行区的惨状。 恐怕彩彩,也早就死了…… 那个隐秘往下的电梯口,闪过一个小小的身影。 祝慈惊异,她跟了上去。 那个身影纤细矮小地左穿右行,从十二层往下,坐了电梯去往十七层,又下到第十八层去。 祝慈见十八层电梯到达,忙追了出去,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彩彩,你是彩彩吗?” 那个小女孩疑惑地回过头,没有抬头,不太看得清楚脸:“彩彩?” 认错了? 她正要松手,却听见那个细小的身形咯咯笑起来,灿烂地抬眸道:“看来你是在第十二层认识我的,我在下行十二层叫彩彩,十三层叫朵朵,十四层叫飘飘……大姐姐,找我有事吗?十二层的彩彩为你特惠服务。” 祝慈无语。 不过幸好,她还活着。 “总之,你没事就好,彩彩,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临街商人手里兴许会有一个挂着像戒指一样的圆弧,中间镶嵌着一颗橙红色宝石的项链,里面还刻着艾文德尔几个字,麻烦你买来给我,谢谢,我会给你报酬的。” 她方才从布莱恩特那里拿了不少金额货币,现在通货膨胀严重,钱不太管用了,也不知道彩彩愿不愿意收。 如果不行,她还有一些食物可以换。 “临街商人死了。” 彩彩略显干瘪的小脸说出那样天真的语气,宛如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我的小伙伴们也都死了,我们这样的人靠人类之间的情报交换,可是下行扔下来的人越来越多,体系彻底破坏了,十二层的门经常大开,连人吃人的事情都常有,要不是我还有一点囤粮,我也活不到现在。” 祝慈说不出话来,她心脏跳得剧烈,秦空的那台机器,竟然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影响。 “你不害怕吗?”她轻轻地问道。 一个这么小的女孩,怎么会这么冷静,冷静地过了头。 不过细想下来,这也许就是塞罗米尔的祸根。 “怕什么,人都是要死的大姐姐,我妈死得早,但她说了,人活一天就赚一天,我已经赚了很多了。”彩彩倒是没有被任何情绪影响,拽着她的手臂笑。 祝慈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食物都给了她,只想让她尽量帮自己找到那条项链。 并且向她保证,这种日子,以后不会再过了。 “哪种日子?”彩彩没有反应过来。 “你不是说活一天就赚一天吗,我决定让你,让这个世界上还活着的人,赚到一百岁以后。” 彩彩听懂了,却只是愣愣地点头,半信半疑,但是眼里有光。 尤妮蒂工匠居住的地方在十八层的外部,祝慈顺着记忆中的方位而去,缓缓走下那处往下延伸的道路。 大门紧缩,她现在没有秦弈景的通行卡,进不去里面,她在外面纠结地打转,伸手敲了敲门。 尤妮蒂,她还活着吗? 在知道地下城成了这个样子,公主生死未卜的情况下,没有食物的一个老人,还活着吗? 没有回音。 算了,现如今禁行区的反叛军,估计也如一盘散沙般,指望不上了。 她转身要走。 却顿住脚步。 哪怕是一丝希望,哪怕是一点点生机,她都要试试! 祝慈再次转身,开始狂敲那扇门。 “尤妮蒂,尤妮蒂工匠,是我!我是……反正,秦弈景还活着,她还没死!我要救她,如果你在,你就开开门,我需要你的帮助!” “尤妮蒂工匠,你开……” 在她持续不断地敲门期间,门猝不及防地打开,她一个不稳,直接倒了进去,趴在地上。 “啊……疼疼,诶,门开了,尤妮……” “别喊了,再喊会把别人都引过来的。” 苍老的声音比之前更加沉稳,更加厚重,拐杖声轻轻点地,发出砸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动。 “终于等到你了,这一生,我终究没有白活。” 在尤妮蒂很小的时候,就被王族机械师奥斯汀收留做了养女。 记忆里最初的奥斯汀淡漠,总是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有面对机械时,才能展露出一线兴奋。 他说,他不会死的。 他会活到这个宇宙的尽头,活到这个世界断裂崩塌,活到生命死亡又重新复苏。 但是戴安娜王说不。 戴安娜经常会教尤妮蒂识字看书,训练格斗,她像是书本中所形容的太阳,耀眼迷人。 戴安娜告诉她,奥斯汀有一天会死的。 他会死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 他会被一个手持圣剑,从时间的过去而来的人杀死。 尤妮蒂很好奇,圣剑是什么,时间的过去又是什么? 戴安娜指了指自己的武器,那就是圣剑。 又指了指人造的月亮,那就是时间的过去,月亮承载时间,托举未来。 这种话很晦涩。 年纪尚小的尤妮蒂没有听懂,她不懂自己的养父为什么会死,但她记在了心里。 后来无数次午夜梦回,惨况铺满整片大地。 死亡如影随行,伴随其身,所有人都放弃了生的希望时。 她都会咬着牙,等待那个时间。 奥斯汀死亡的时间。 她要一直睁着眼睛,哪怕丈夫和孩子都死了,哪怕所有的反叛军都死光了,她也要睁着眼睛。 就算是去了坟墓里,她也要等到那个人。 这样活着的一生,究竟是一种斗争,还是一种执念? 她自己也分不清,可她一直活着。 直到现在。 120-124 第121章 去往未来·救世主 “等我?” 祝慈拍了拍身上的灰,爬了起来,疑惑道:“你认识我吗?” 难不成,副本的感官突然和现实相连了? “我不认识你,但塞罗米尔的历史会记住你,你提到了秦弈景,就进来吧,家里还有最后一点红茶。” 房间内的陈设未变,还是副本中看到的那样,看来副本的设定时间与现在也没有过去很久,尤妮蒂身体康健,步伐**,端来茶壶,往里面加入热水。 那副拐杖还在身边,夹在臂下。 “谢谢……”祝慈接过有些破损,但很干净的茶杯,喝了几口。 她有问题想问,但还没来得及说,便被尤妮蒂抢了先。 “殿下如今是个什么状态?” 没想到她第一句问的是秦弈景,祝慈看了眼墙上的机械时钟,简略讲了一下秦弈景如今的大致情况,还有那台制造游戏、吸收她灵魂的机器。 “好,好,如此过分,那位王永不满足!”拐杖点地,撞出深恶痛绝的脆响。 “秦弈景的灵魂存在机器中,困在游戏里,甚至连她自己真正的心智都没了……在那里面,逃出来的只有我一个人。” 全世界只有她一人。 祝慈自顾自地说,眼神游离,飘向桌角:“我绝对不能辜负她们,绝对不能辜负帮我来到这里的所有人……我要摧毁那台机器。” 尤妮蒂望着她,没有说话。 空气沉默再沉默,像是焦躁难忍的浑浊夏日。 地下城的寒气侵袭,还穿着夏衣的祝慈仿佛察觉不到,可是身体却做出反应,起了一层层鸡皮疙瘩。 尤妮蒂找出一件兜帽衫扔给了她,让她穿上:“这是殿下以前的衣服,你们身材差不多,应该比较合身。” 随即又转身,给她再添了一杯热茶,驱散身边的寒气。 这一系列让祝慈稍微舒缓了紧绷的精神,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 “我要找到上一任王戴安娜的剑。” 这一句话,让尤妮蒂眼中闪过一瞬光芒,她轻轻眨了眨眼,坐在桌子对面的椅子上。 “我见过那把剑,我看过它的用法,那剑在戴安娜王手中以一挡千,如果我能拿到它的话,一定能阻止秦空。” 他会被一个手持圣剑,从时间的过去而来的人杀死。 尤妮蒂心颤了颤。 她握着拐杖的指尖微微发抖,这一刻,她等待了很多很多年。 祝慈接着说:“尤妮蒂工匠,我还需要你的帮助……从游戏里出来以后,我的身体状态变回了从前没有训练过的时候,我冒昧地恳求你,能不能快速锻炼我的身体,达到强训目的?” 尤妮蒂突然站起身,声音中气十足:“我们反叛军,是时候重新联合起来了。” “什么,反叛军?” 祝慈疑惑,尤妮蒂昂着头颅,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和神色,却让人不禁感到一瞬的动容。 “反叛军一直存在,他们从未消失。只要是为了地下城,只要是为了这个国家,他们都会再次而战,迎接和平。” 尤妮蒂高高举起自己的VF。 “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过去之人?” “……祝慈。” “勇者祝慈,塞罗米尔的所有人都会记住你的名字,我们会帮助你,我们会成就你,我们会成为你的夜明灯、垫脚石,请你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请你拯救没有希望的人类。” 她用VF发送了这条指令。 她在禁行区潜伏几十年,时间快要冲刷了她反叛军的身份,而如今,又要浮出水面。 黑暗驱散,光明掠过大地,潜行照耀。 尤妮蒂把自己毕生所学所才造就的隐形机械支架给了祝慈。 这个支架能发挥使用者身体的最大潜能,恰好此刻从游戏里摸爬滚打出来的祝慈除了身体机能跟不上,其他的都是顶级,所以这个能够完全适用,让她恢复曾经的状态。 就差那把剑了。 在尤妮蒂工匠处待了半天,祝慈还在适应这个支架,独自行动的彩彩给她发来了VF短信,要她几分钟内去往十七层跟她汇合。 临街商人一直以来都是神出鬼没,在他死后,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平日里的住所。 所以彩彩便去了每一层碰碰运气,结果真让她有了意外收获。 她站在十七层电梯的入口处朝祝慈摆摆手,示意她悄悄过来。 “大姐姐,这里这里!” 祝慈过去弯腰俯身,小声问:“彩彩,找到什么了吗?” 彩彩比了个手势,指了指远处的一堆人:“大姐姐,你要的那个项链,我好像在那边那个人身上看到了,但我不太确定,只能喊你来确认一下。” 距离电梯的不远处,有一群人围绕在一起,他们表情寡淡,脸颊削瘦,其中有几人正在一个房间里翻箱倒柜,另外的人则在门口守着。 一个房间翻完,就去下一个。 要是有人敢对他们进行反对抵抗,那便直接下手,毫不留情。 彩彩有些害怕,她躲在了祝慈后面,低声说:“那是,那是地表探索者。” 在副本里受于嘉宜管辖的地表探索者,不知为何,如今却没有领头的老大管理,他们不去地表搜集物资,而是在禁行区的每一层烧杀抢掠。 当初那么崇拜他们的彩彩,此刻却连他们的称号都不敢多说,她指向靠在房间门口,一脸颓相的红发男人:“就是他,大姐姐,他脖子上戴着的应该就是那条项链。” 有点点橙红从男人的脖颈间溢出。 祝慈让彩彩待在原地,自己无声地走上前去,拍了拍那个男人肩膀,吓得他一激灵,胸前衣领处不小心抖出了那条橙红色宝石的项链。 “你谁啊,”男人身边的跟班怒斥,摆出不好惹的样子,逼近了祝慈,“这里没你事,滚。” 祝慈歪头,看了眼他们背后抱头痛哭,家里被洗劫一空的普通民众,眨了眨眼:“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红发男人淡淡“切”了一声,眼神不耐:“滚。” 祝慈抬起左手,拨开挡在她面前的跟班,只是轻轻用力,他却被狠狠地推了出去,砸到几米外的石墙上。 “我问你话呢,你知道我是谁吗?” 周围的地表探索者都被这个动静惊到,停下动作转头目视她。 就连那几个瑟瑟发抖的住户也在心里略感诧异。 红发男人挺直了脊背,他顿时不敢小觑面前的女人,声音尖锐起来:“我怎么知道你是谁!我告诉你,最好别来我们这找事,禁行区现在是我们说了算。” “没有禁行区了,”祝慈扬声,大到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以后下行,只会有塞罗米尔,我会开启十二层的大门,让大家来去畅通无阻。” “大哥,别跟她废话了,”另一个跟班上前,低语道,“这人一看就脑子不正常,我们还是赶紧解决她接着搜吧,兄弟们还得吃饭。” 红发男听了,也觉得自己反应过激,抬了抬下颌,示意其他人去解决。 区区一个稍微有点能力的女人算什么,禁行区还从不缺有能力者。 只一分钟不到,他就了解自己判断出了错。 去解决祝慈的人都被她空手撂倒,她连个武器都没有,却能把一个个强壮的男性踩在地上、扔向墙面。 眼见只剩红发男一人,他略显畏缩,往电梯口处靠了靠:“你,你到底是谁?” “哦?现在想问了,我以为你不太想知道。”祝慈笑了笑,走了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拉进距离,从他的脖子上面,小心地扯下那条项链。 橙红色的宝石镶嵌在戒指上面,一条细细的裂痕划过,但掩盖不住它的光辉。 圆弧的内部,刻着一行她看不懂的小字。 祝慈猜想那大概就是“艾文德尔”。 拿回了秦弈景的项链,她很高兴,松开了红发男。红发男被勒得差点喘不上气,扶墙咳嗽几声,见她没有注意自己,丢下了其他的跟班,跑到电梯旁狂按关门,还带倒了躲起来的彩彩。 彩彩揉着脚踝,仗着电梯下去骂了两句。 “你说的,是真的吗?” 那些被解救的人走到祝慈面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若是放在平时,他们是不会相信的。 禁行区成了一抔废土,是上面的垃圾处理场,来这里的人怎么可能还有回去的机会? 不过祝慈的实力,完完全全摆在了他们面前,增加了不少可信度。 人们抱着仅有的一丝丝希望,向唯一的救世主祈求真相。 “当然是真的,”祝慈把项链戴在脖子上,晃了晃布莱恩特给她的VF,“以后不用再为分配不均的物资和食物担忧了,不止是塞罗米尔畅通无阻,就连上行,就连艾文德尔,我也会打开那道紧闭的大门。” 人群哭泣,抹泪,欢呼雀跃。 祝慈内心触动。 这些禁行区生活的人,更多是曾经反抗秦空的反叛军的后代。 他们并未做错事,只是出生,就背上了原罪。 就连彩彩也是这样。 从地上爬起跑过来的彩彩听到了祝慈说的话,一下子凑过去,抱住她的双腿,闷声问道:“……大姐姐,我也能去下行吗,我也能跟下行的人一样,每天都有物资发放吗?” “当然能。”祝慈摸了摸她的头。 “那,那!”她把头抬起,脸上的笑容洋溢,丝毫没有之前的成熟模样,满是孩童该有的单纯,“那我每天,都会有一块小面包吗?” “你每天都会有三块面包,三碗水,五块饼干和五片火腿。” 这是戴安娜王最开始设立的最低标准。 她要让这种时代,重新降临。 第122章 去往未来·决战 祝慈回到下行的时候,打开了十二层的大门,这扇金属门一直以来,每次都会在放置犯人的时候开启,隔绝禁行区与下行的距离。 只有这一次,它是为了带人上来。 祝慈走在最前方,身后跟着的是拄拐的尤妮蒂,探头探脑的彩彩,以及千千万万扶着墙出来的人类。 下行本也没有多少光明,他们却像见到了阳光。 布莱恩特已经布置好了大致战略。 禁行区的人潮涌入让下行负荷过甚,被逼迫到无处可挤、又饥肠辘辘的下行人只能往上跑,他便开放了整个下行的通行,连下行一层都放开来,随意让人入内。 下行五层,洪晨满身绷带,一瘸一拐,他听从一队队长的指令,站在最中间的圆柱台上,对着所有经过的人群大喊。 “为了塞罗米尔的荣耀!” 众人高举左手,举过头顶,用力挥动。 “为了塞罗米尔的荣耀!” 攻克上行。 人们拿高强硬度的上行阻断门没有办法,正面面相觑,中间不知道谁提议道,可以撞破它。 原本用来探索地表的武器和装置被抬了上来,布莱恩特换下长袍,一身白衣轻便服在一众深色里尤为显眼,他带头指挥鼓劲,全权放开武器库,供大家随意取用。 在人们激昂的斗志和不懈的努力下,门被划出无数道裂痕,狠狠撞开,倒在地上。 上行的守卫根本阻拦不住,他们手持感应电枪,刚刚电完几人,又有更多的人扑上来,夺走他们的武器。 人群犹如黑云压境,场面一度混战不堪。 就算是放弃抵抗的上行人也得不到宽恕,有些守卫跪倒在地,苦苦哀求下行人,只求饶了自己的性命。 没有人会同情他们。 旷日持久的愤怒和唾手可及的物资就在眼前,机械大军还未攻来,正是他们反败为胜的最好时机。 有的人拿起自己刚抢来的电枪,杀了许许多多的上行人,兴奋地大叫: “塞罗米尔不再受欺凌,自由永存。” 这一话语,带起此起彼伏的欢呼。 “自由永存!” 祝慈混在人堆中,她不时敲晕几个,混迹自己的身形,往电梯口处去。 电梯那头已经围聚了大量的人,他们要挟着要往上层去,四处袭击看守者,仿佛是从地狱而来的恶鬼。 他们拥挤进电梯里面,祝慈悄悄将自己藏在正中,听着周围人激切地呼喊,她把兜帽拉得更下,遮挡住脸。 秦空已然得到了消息,她派人守住每一层的电梯口,拖延等候机械大军的唤醒。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的人受到了恐怖的围剿。 电光火花一片,有不少在前面的人瞬间焦黑,化为浓浓的灰烬。 祝慈俯身潜出,绕至那群侍卫背后,勒晕其中一个,抢走他的武器翻身击倒其余的人。 有了她打头阵,剩下活着的人一拥而上,压制住上行侍卫,电梯下去,又要去重新载满一拨人。 祝慈扔掉感应电枪,现在机械大军还没有被放出来,她得抢先拿到戴安娜的剑才行。 人群先占领二层,再往三层,四层,五层,他们乘坐的电梯缓缓向上,守卫逐渐增多,堵在电梯口,只等人一上来就进行围攻。* 艾文德尔的人类武器精良,也不会挨饿受冻,个个又都是精挑细选的士兵,比起下行倒是能力强劲,可实在抵御不了为数如此众多的人群,毕竟下行的人比上行多了整整十一倍。 一时间,血流成河,分不清是谁流淌下的。 塞罗米尔的人仰望天空,他们从出生以来,就没有见过如此明亮的人造景色。 阴暗潮湿的环境与现今状况形成鲜明对比,他们愤怒更甚,有些人要拿艾文德尔的民众开刀,当街虐杀,宛若恶鬼在世。 就这样攻到了七层。 许是大量的资源都供给了那台游戏机器,导致机械大军迟迟未能唤醒,祝慈顺利进到上行第七层里面,潜进“天空”。 时间都已到了傍晚,但“天空”和派乐康克一样,永无落日。 这里一个人也没有,连那群身着绸缎裙的女人都不在,只有茫茫的人造青草大地。 祝慈一人脱离群众,她按照记忆,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皇宫的大门很好推开,大厅内洁净整洁,像有人才在这里清理过,她摸索过去,沿着记忆,进入了那处密道。 秦弈景的密道。 只有她和她的项链才能开启。 密道内有着许久未通风的灰尘,祝慈顺着楼梯往下,走到那口棺材前。 棺材里面有一块中空隔板,曾经就是那个中空层,救了她一命。 不过要杀她自己的也是她,现在想来,都是命中注定。 当初虽然神志不清,并且紧张万分,但隐约记得,在中空层的暗处,自己有咯到某样东西。 求求老天保佑她,赐给她一次好运,千万不要认错。 祝慈伸手摸了进去,她掀开隔板,整个人上半身深陷进去,往里面探索。 一块硬邦邦的东西,还拥有布制的外层。 她使劲一拉,将那块东西拽了出来,揭开包裹严实的布料。 这是一把在光线下闪烁蓝光的宝剑,没有剑鞘,只有冰冷似铁的剑锋。 戴安娜王的圣剑。 “终于,好运气不再属于哥哥一个人了。”她高兴地笑出了声,自言自语。 暗道外面传来动静,祝慈把宝剑拿在手里,听着门口处的响声。 她暂时没有出去,这把剑她从未用过,不能太莽撞。 声音像是下行的人,他们在赞叹皇宫制造的精美曼妙,在不断的突击成功时自信满满。 祝慈确认了是自己人,她正打算要出去。 霎时间,寂静无声。 步伐整齐的声音由远及近,一遍遍踏过头顶,秦空的语调在这一众齐齐脚步下尤为嘹亮:“污染天空的坏孩子,只能麻烦你们死在这里了。” 由寂静,变为痛苦的哀嚎。 数十发小剑四散而开,从顶端往下,直冲秦空的脑门。 一个机械军跳将起来,在空中阻挡了所有的攻击落地,小剑朝里深入,钻进了它的控制中心,那个机械军浑身抽搐,彻底报废。 秦空挑起眉毛,俯视前方。 祝慈站在血泊中,脚边都是被机械军消灭的塞罗米尔人的尸体,她一手背后,一手持剑,眼神坚定。 “有意思,哈哈,真有意思,我说在游戏里怎么没找到你。” 秦空笑了,她第一次哈哈大笑,捂住脸,嘴角向下,不像是开心。 “竟然会在这……” “奥斯汀!” 奥斯汀从一旁滚了出来,他手脚并用,整张脸干枯粗糙,低着头站在她的边上:“陛下……” “这就是你给我的成果,这就是你造出来的机器,你太让我失望了!” 秦空眯起眼睛,紧抿嘴唇,说话间,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祝慈。 “陛下,这是用公主的灵魂造就的机器,机能研发都基于灵魂上,所以里面的智能器械都与之有关,那产生思想就无可避免……” “闭嘴,我不要听到借口!” 机械军正在围攻祝慈,她一人顽抗,幸存者往外躲闪,却被机械军压制惨死。 秦空看着自己的机械军数量在逐渐减少,她更加生气,冷哼道:“你还找到了圣剑?” 那是戴安娜的剑。 从小到大,戴安娜满足她一切要求,就是不许她去碰那把剑,也不愿意教给她任何有关那把剑的作用。 但她连尤妮蒂都教了! 戴安娜只把自己当做外人,即使收养了自己,也并不真正意义上的亲近。 不过,虽然她用不了圣剑,但她还有奥斯汀,还有“天空”,还有最优秀的机械军。 她不在乎了。 她不在乎那把剑了,即使秦空后来拥有了那把剑的用法,即使后来剑遗失,她也没有再上过心。 可是这个人却找到了。 “你在哪找到的,”秦空眼里没有笑意,却嘴角上扬,“这个丢了很久,久到我都快忘了,你真是会给人惊喜。” 祝慈的回答却没头没尾:“你不要小瞧秦弈景。” “秦弈景?关她什么事。” “是秦弈景把这把圣剑藏了起来,藏在了皇宫的密道里,在你的大厅下,我刚刚出来的地方。” “在那里?无趣,我知道她有个密道,”秦空无所谓,“不然你以为,副本里我是怎么模拟出来的?” 祝慈:“可你从不在乎,即使是一个密道安在你的皇宫之下,你也从未有想法,你不关心你的女儿,你只在乎她是否遗传你的血脉,是否能将她塞进你的机器里使用。” “都成年了,我还在乎她做什么,成年女性该有点自我了,而不是依偎在妈妈的怀里寻求关怀。” 一个机械军跳向天空,压向祝慈,祝慈向后撤退,剑用双手握在手中,分散成大型颗粒,变成一条长柄,将那个机械军劈砍成两半。 “我看寻求关怀的是你吧。” 她昂首,剑的碎屑飞回,重新组合,一条漂亮的弧线划出,蓝光幽幽。 “寻求关怀、到处想要别人认同的是你,喊每个人都是孩子的是你,明明从地面来,却嚷嚷着要看天空的也是你,给自己取个名字叫秦空,任性地让地下城所有人陪你玩这种阶级游戏,让六百年前所有的人类来玩副本游戏的更是你。你才是真的没有长大,心理年龄没有成年,你要是那么喜欢地面,那么喜欢天空,我建议你自己现在坐电梯去地面烤一烤,兴许脑子就清醒了,而不是在这里大言不惭地指责自己从未关心过成长的女儿。” 祝慈说的话毫不客气,非常能戳中她的痛点,秦空合眼,她掩盖不住自己强烈的怒气。 “奥斯汀。” 奥斯汀听到了呼唤,摘下手套,虔诚地单膝跪地。 “陛下。” 一股浓郁的气血充斥他的大脑。 “杀了她,把她的内脏挖出来剁成肉泥。” “遵命。” 第123章 去往未来·奥斯汀 石浩混在人群中,挥舞手里的铁棍,阻止艾文德尔人对他们的侵袭,他拉着应桐的手,将她护在身边,以防她和自己走散。 “石医生,我们这是要去哪?妈妈还在家等我。” 石浩不说话,只一个劲地跟随人潮,他的头顶是辽阔无垠的模拟天空,太阳高高悬挂左侧,照耀纷扰的大地。 “石医生?” 应桐疑惑,望着他的侧脸,许久未刮的胡须渣渣咧咧,糟乱的头发和几道浅浅的伤痕广布,那张脸上满是风尘的沧桑。 她静静地等候,等候他给自己一个解答。 “小桐,你妈妈死了。” 石浩脚步未停,声音飘在风里,被嘈杂的人群声掩盖。 应桐顿住,她把手狠狠地抽了出来,目瞪欲裂:“石医生,你怎么这么说话?” “不仅你妈妈死了,很多人都死了,小桐,这不是你的错。”石浩不敢看她,不忍心打破她的幻想,“如果是从前,那我一定不会这么说,但是你看,周围那么多人,他们都没了亲人,没了朋友,可他们还在奋斗,因为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应桐还在拼命摇头,石浩转过头,两手用力按住她的肩膀,眼眶中有泪水蓄盈:“小桐!人死了就是死了,但是活着的人要替他们好好活着,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和死了没什么两样!你睁开眼睛看看吧,这才是真实的世界,我们要做的只有活着,哪怕是粉身碎骨,哪怕是肝肠寸断,最后撑着一口气,也要爬到食物旁边苟延残喘!这才是人类!” 人群如流水,从他们身旁流淌过,追散逃离,躲避严威,爬于建筑顶端或藏在泥土之下,挥洒汗水。 死亡与爱,绽放在虚假的天地间。 尤妮蒂带了几个自己制造的机器人,将她围护在中间,往上层去。 她拄着的拐杖和年迈的躯体丝毫没有影响她自身的速度,她要赶紧过去,要赶紧趁着秦空发现她之前,把上行的反叛军都集合起来。 她感觉自己重回了年轻的时代。 重回到那一年,她丈夫和孩子都在身边,戴安娜王轻抚她孩子的头顶,笑容深入眼底。 那是她最幸福的时候。 那个时候,根本没有秦空。 机械军褪去,祝慈稍稍平缓了一下气息。 但她没有松懈,方才秦空他们之间的对话她都听到了,保不准是有什么终极杀招。 机械军排成长列,往后一步一步跨越,他们退至秦空的身后,有一个把秦空抱起,举过头顶放在肩上。 要跑路? 祝慈侧刃,剑身发出凌厉寒光,她决定先发制人,不能让秦空跑了。 下一秒,她就被击飞了出去。她撞到皇宫的墙上,撞出一个大洞,要不是隐形支架帮她挡了一下,她的骨头一定会粉碎。 攻击又要袭来,剑即刻断裂成碎屑,每一片都硬如金刚,生生挡下那重击。 比一般的机械军还要大上好几倍的庞大机器撞了过来,后面有纳米空气助力推动,驱动力强大,让她抵抗不了几秒,便只得闪身躲开。 祝慈在方才那几瞬,从那个机器中看到了奥斯汀的眼睛。 他把自己的肉身锁在机器里,灵魂献出,让它源源不断地汲取,增加动力来源。 没有想到,奥斯汀竟然会为了秦空的指令,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他见祝慈躲过,即刻闪现到她的眼前,闪现分解后残留的粒子在空中留下些许颗粒,又吸附回他的身上。 他将两只手臂合并成一块巨大的拳头,向她的面门撞击。 祝慈躲闪不过,想再使用一次刚才的招式,被奥斯汀一眼看穿,拳头未落,但是下面膝盖抬起将她挑飞。 那一下是重重地砸在了她的左肩,她听到自己骨头折断的声音,痛苦地闷声呐喊。 “哼,不过如此。”秦空没有走,她在观战,她评价的不是祝慈,而是那把剑。 那把她得不到的剑。 祝慈咬紧牙,她把剑往天上一抛,剑柄分裂,剑上的小剑齐发,直冲奥斯汀而去。 奥斯汀毫不畏惧,机器展开,坦然接下这数百发剑,将自己戳成了筛子。 小剑钻身而出,收回剑中,祝慈依靠碎石,喘着粗气。 没有用。 奥斯汀所在的这个机器又重新融合回去了,剑对它根本没有用。 “……剁成……肉泥……” 奥斯汀含糊不清的话语在机器里面尤为混淆难听,他重复那句话,双臂变换成尖锐的刃刀,朝祝慈的头顶砍去。 祝慈忙侧身闪到一旁,刀劈砍不断,像是不停下落的切菜刀,持续向她的方向跟随。 这是真的要把她给剁了。 “哎,好累,看够了。”秦空坐了半天,支撑不住,她把头往左歪到快九十度,直到脖子发出“咔嚓”声响,这才收止。 “奥斯汀,限你一个时刻解决。” “不过是个几百年前的人类,还真以为凭自己能颠覆几百年后的政权?” 奥斯汀听到指令,收住刀,换成另一种形态,祝慈右手持剑,比在胸前,剑的碎屑萦绕在她的身侧,替她罩上一层防御。 奥斯汀的眼睛浑浊,条条丝缕交叉盘错,仿佛在说“再见”。 手起刀落。 一个小巧的机器人扑了过来,挡在祝慈前面,替她挡下了那致命一击。 奥斯汀将那碍事的小机器撕成两半,望向来人。 尤妮蒂拄着拐杖,背挺得笔直,她的身后,是从下层杀上来的许许多多人类。 “父亲……” “哟,尤妮蒂,多少年不见了,”秦空倒是先打起招呼,悠闲自得,“你还没死呢?” “托陛下和父亲的福,我暂且死不了,毕竟陛下也说过,塞罗米尔的人类宛如蝗虫,杀不死,溺不完。” 尤妮蒂白发苍苍,她指挥几个机器人去把祝慈扶了起来,用机械手替她疗伤。 后面的人类呼号,洪晨站在里面带头,口号整齐不绝: “为了塞罗米尔的荣耀,自由永存!” 秦空嗤笑。 奥斯汀不在乎她的到来,他把刀尖合并,开始旋转,变为削铁如泥的旋风刃,带起满满狂风。 “……肉泥……” 祝慈喊着“躲开”,她把剑分裂成剑碎,从地下穿过,突破皇宫铺设的地板,攻击他的位置。 她的左手骨头被好好地接了起来,可以指令碎屑突破刀刃的包围圈。 后面的人群怒吼狂叫,他们一拥而上,聚集力量帮助祝慈。 “不自量力,人类能做到什么?” 秦空的傲慢外溢,她不过轻轻抬手,一个机械军从空中跳下,踩碎了一个人的头颅。 众人被吓住,不敢再上前。 “不要害怕!”尤妮蒂拐杖点在地上,“咚”“咚”“咚”了三声,她的声音饱含热枕,穿透进每个人的心里。 “就是因为害怕,塞罗米尔人才会被欺压痛苦这么多年,就是因为恐惧,地下城才会被这个外来的人分成上行下行。即使你们死在这里,只要胜利,你们的家人朋友爱人就会得到永恒的幸福!” “人类,为自由而战!” 后面的人站了出来,他们向前,带着瑟缩的畏惧,带着永不后退的勇气。 “人类为自由而战!” 他们前赴后继,冲上前去。 前面的人自发给后面当作肉盾,就算是被踩碎双手,还有双腿能够行走,就算是被砍断双腿,还有坚韧锋利的毅力。 奥斯汀怒吼,发出不似人类的仰天长啸。 祝慈挥出剑刃,剑再次散成碎屑,飘散在周围。 同样的招式,她再打算使出一次,挡下他的重锤。 奥斯汀早已看穿,他重锤变刃,向祝慈劈砍而去,逼迫她防御。 没想到她没有防。 她一跃而起,扔掉剑柄,整个人跳到他的机器身上,死死地踩住他。 而那些碎屑,全都调转方向,朝向另一个人。 坐在机械军肩上的秦空瞪大眼睛。 她把目前所有的机械军都用来对付和蝗虫一样的人类,完全忽视了自身。 她身下的机械军抬身去挡,可是剑的碎屑太多,直接将它击得粉碎。 秦空从那个粉碎的机械军肩头滑落,她表情狼狈不堪,张大嘴巴,惊恐爬满她的面部,因为剩下的剑碎正在冲她而来。 奥斯汀大吼一声。 祝慈接过人群扔上来的感应电枪,对准脚下的机器狠狠电击,这一举动导致他被定住,完全动弹不得。 奥斯汀的脑中只剩下一个思想。 他的主人要死了。 他不要。 他不要看到秦空的死亡。 他还要看到胜利,还要完成秦空的宏图壮志,还要让她去看看真正的天空。 还要…… 没有了。 一切都要结束了,一切所求所望,所思所想,自己那枯燥无谓的一生唯一的光。 都要不复存在。 奥斯汀挣脱了机器的束缚。 他解除机器捆绑,钻了出来,如泥鳅般自由地滑出,祝慈抓不住他。 他张开孔武有力的大手,双臂摊直,护住缩在地上、惊慌失措的秦空。 剑碎悉数插进他的身体。 “……啊,哈,啊……”秦空惊魂未定,她放下捂住脸的手,看向了笼罩在自己面前的阴影。 “陛下,天空,要看到天空……” 干枯如同树皮的脸被血浸润,奥斯汀脸上每个洞口都在出血,手上丝毫不松,嘴里直到死去,都在喃喃: “……天空,陛下,要去地面,要去……” “蓝色的天空下晒太阳……” 在场的所有人类,只有尤妮蒂满脸泪水。 第124章 去往未来·告白 “啊啊啊!”秦空满脸狰狞,她嫌恶地将奥斯汀的尸体推开,擦拭身上沾染的血液。 一把剑挥舞而出,指向她的咽喉,她停下动作,梗着脖子,无助地咽了口口水。 “勇者祝慈,先别杀她!”尤妮蒂快速小跑,阻拦祝慈。 “为什么,她要是再召唤机械军,又要死伤更多的人。”祝慈不赞同,秦空有部分机械大军被分到了下层镇压,要是让她重新集合起来,就更难杀了。 “不是,不是,殿下……”尤妮蒂大喘气,她年纪大了,已经不擅长如此剧烈的活动,“殿下还不知道在哪,得让她把那台机器停下来,把殿下放出来。” 她明显想到了更细微的地方。 秦空慌忙则乱,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对,对,你们不是要救秦弈景吗,我告诉你们,没有我,那台机器不可能停止!” 祝慈斜了一下剑,示意她闭嘴:“我知道机器在哪。” 她一路拎着秦空,揪住她的衣领,往记忆里放置巨大机器的房间去。 到了房间后,她把她往机器上一摔,说:“关掉。” 那台机器连上了房间里所有的器械,像是生根发芽,长到了地底,有了生机。 “哈,哈哈,”秦空爬到机器上,背过身去,有些疯了一般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用的,我骗你们的,我关不掉。” “什么意思?”尤妮蒂的拐杖点上她的眉间,威胁着问。 “我说没用的,这个机器不是我造的,是奥斯汀,你们刚刚把他杀了,除非你们破坏它,否则,灵魂不满,它永远不会关闭!” 祝慈见她笑得痴癫,手中剑刃寒光显现,面色不悦:“那你有什么用,去死。” “等等……” “等等!” 尤妮蒂尚未阻拦成功,反倒是秦空大叫,她摆着手靠在机器上,拼命摇晃:“等等!战争,哦不是,祝慈,玩家祝慈,我给了你很多东西,我甚至把能穿梭时空的道具卡放在了你的心脏,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能在现实世界使用它,但是我,我可没有亏待过你!按理来说,我应该是你的母亲,你要感恩我!” “你什么毛病,天天嘴里不是‘我的孩子’,就是执着于当人母亲,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管,在这到处认亲,”祝慈都无语了,她真没想到这个游戏里那么神秘莫测,诡秘特点的主神是这样的人,“限你三秒,关掉它,三……” “等等!再等等!” “一。” 秦空没想到她连“二”都不数,直接唤出剑碎在身边,这是铁了心要杀了她。 “等一下!我,你不能杀我,我有密码!” “密码?”尤妮蒂抓住关键,她拐杖抬起按下祝慈的手,不让她攻击。 祝慈收回剑碎,眼睛里是看死人的眼神。 秦空又咽了口口水:“……不是,不是我有密码,是这个机器是有密码的,但是,但是只有奥斯汀知道!我只知道有……可密码是什么,我从来懒得去了解。而且这个机器只能输一次密码,如果错误,就会立刻抱死,永远也无法操控!” 她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了。 她得拖延时间,机械军正在下层扫荡,她得拖到它们回来…… 时间仿若被凝固。 尤妮蒂指挥几个人把秦空绑在机器上,祝慈来回踱步,正在想密码。 “秦空最会花言巧语,她说的不一定就是真的,兴许这密码能多试几次呢?”尤妮蒂见她那么纠结,稍微宽慰了她一下。 密码就在机器的边上最不起眼的位置,外置盒子一碰就开,里面是最简单的六位数字密码。 简易地像是在玩最劣质的解密小游戏。 外头吵吵嚷嚷,秦空还在不断唾弃怒骂,她倒是有了一个缓死的时间,非要得意不止,洋洋洒洒笃定自己没有事。 “好吵。” 祝慈瞥了她一眼,让她稍稍止住了声音。 密码究竟是什么? 奥斯汀是个一根筋的人,他办事随心所欲,只爱机器,和秦空的志向,那么密码一定不会太难,不会像解密的难题一样需要搜集。 六位,要么是个日期,要么是个时间。 祝慈想起来,自己在几个副本里,都提到了编号这种东西。 编号也是六位的,编号……她的编号是什么来着…… “尤妮蒂上尉!” 有反叛军在外面匆忙喊叫,秦空扬起脑袋,探头探脑。 怎么回事,她的机械军杀回来了? “怎么回事?”尤妮蒂话语沉稳,拐杖“咚”“咚”两声,“慢慢说。” “机械军,机械军它们……”那个反叛军大喘气,一句话连不起来。 秦空兴奋,机械军?机械军怎么了? “机械军怎么了,你快说啊!”尤妮蒂急了,语调高了几分。 “机械军,机械军它们……报告上尉!下层的所有机械军,都被人类制服了!为了塞罗米尔的荣耀!” 一句话,秦空永坠冰窖。 她的希望没了。 她最强大,最有能力的机械大军,竟然被人类全灭了。 尤妮蒂笑了起来,她笑得如沐春风,褒奖了传信的反叛军,让他们守住外面,清理战场。 就剩下这最后一件事了。 秦空愣神,内里的灵魂宛若飘荡离体,她魂不守舍,被尤妮蒂捣了两下:“陛下,还在吗?” 祝慈站在原地,她沿着编号往下想,奥斯汀让整个地下城的人都拥有自己的编号,并且都是六位的,那么他的逻辑思维方式必然相同…… “不要以为你赢了,尤妮蒂!” 秦空恨得不行,她挣扎不已,做最后的怒骂,打断了祝慈的思路:“从小到大,你就看我不顺眼!反对戴安娜收养我的是你,反对我当王的也是你,到了现在,阻碍我人生道路的也是你!我本可以让人类重回地面!我做了多少努力,奥斯汀给我做的这台机器消耗了我多大的精力!我还把我的女儿当做动力来源,我做了这么多,你从来没有认可过我,从来没有理解过我!尤妮蒂,你其实就是明里暗里跟我争,嫉妒我是被戴安娜收养,而你只能被又老又丑的奥斯汀收养!” “我和你争?你和我之间有什么可比性?我只比你大十三岁,你看看我现在,头发花白无比,而你,脸上连一条皱纹都没有,你是人类吗,你不是,你是从地面上来的,和泰坦一样的怪物!我和你争什么!” 两个人互相对骂,几十年的怒气在这一时间发出,她俩把此生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语都输出出来,惹得祝慈堵起耳朵,只想专心破解。 “是你们,把我从地面上带回来的,我根本没有地表时期的记忆!我只知道我不怕那严寒和炎火,但我绝对是人类!” “你是个什么你是,你居然把自己的恶行能说的那么冠冕堂皇,等地下城重整以后,我要把你游街示众,从第一层游到最后一层,再让你跪在戴安娜王的墓前,跪到你死!” 秦空两脚跺地,发疯般踹空气:“你只要敢放开我,我就把你杀了,再挫骨扬灰!” 尤妮蒂也不甘示弱:“我先杀了你,把你放在机器里面,向上苍祈祷时间停留在此刻,让它时时汲取你的灵魂!” 时间停留在此刻。 尤妮蒂说的话,像一条小蛇爬过祝慈的脑海。 时间。 奥斯汀这个人,他喜欢延用相同的东西。 比如在好几个副本里,她自己的编号大致相同。 比如在人鱼副本里,那个金发男和小创有着相似的眉眼。 比如这里指挥台的机械女音,就作为了每个游戏结算的结尾。 比如在整个游戏里,处处有蓝色,因为戴安娜喜欢蓝色,她的剑也是蓝色的。 他爱用用过的东西,这是一种习惯。 那么设置这台机器的密码时,他也一定会设置和游戏有关的。 “尤妮蒂,每个人VF上的编号代表了什么?” 尤妮蒂暂时止住了对骂,她转过头,若有所思:“编号……好像和每个人的出生时间有关。” 那这台机器的出生时间是什么? 一台机器造出来要测试,要勘察,再到投入使用。 真正的出生时间,应该是他使用的那一刻,才算是完成了塑造。 祝慈回想起她穿越时空之前,站在家门口接听电话。 挂了电话以后,她做了什么? 她拧开了门把手。 拧开家门把手的那一刻,游戏正式开始。 而那个时间是…… 祝慈走了过去,无视又骂起来的两个人,她掀开放密码的盒子,毫不犹豫地输了六位数字。 “151759” 下午三点十七分五十九秒。 如果错了,机器抱死,那她便决定和秦弈景一起去死。 可是没有。 密码是对的。 机器发出耀眼的光芒,从中间剖开,一个人影瘫软无力,从里面倒了出来。 祝慈急忙过去,伸出双手接住了她。 她半跪在地上,把那个人抱在怀里,抱得很紧很紧。 永远都不想松手。 “祝慈……” 怀里的秦弈景睁开眼,看清了抱住她的人。 “这是,哪,你怎么会在这,祝慈……” 她没有一点力气,灵魂差点被抽空,只能短暂地,一字一句地问出那样的问题。 “我来了,我来了,你不用担心。”祝慈泪水滑落,滴在她的脸上,仿佛是她自己在哭泣,“我在的,你不用担心。” “哭什么……” 秦弈景用尽力气伸手,擦去她的眼泪,哪怕自己万分痛苦,心却被哭的更痛。 两人的影子在灯光下合在一起,宛如缠绕生长的连理枝。 “我终于把你救出来了,我终于……”祝慈身上的血迹不少,她尽量规避那些地方,不让秦弈景触碰沾染到。 可秦弈景硬生生拉住她,不让她有片刻离开。 “你要走了吗?”她有所感应。 机器打开,所有的灵魂都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和原来的时间,那么祝慈也会受平行时空的牵扯修正,即将回归原点。 祝慈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默默流泪。 “你要走了吗?”她又问。 祝慈:“机械大军被消灭殆尽了,不止我一个人,所有的人类都有参与,他们都在保卫自己的家园,闯出自由与生存空间。” “你要走了吗?” “秦空你想怎么处置都行,她是你的母亲,你就是放了她也没关系,只是要给民众一个满意的答复。” “你要走了吗?” “你是国家的公主,尤妮蒂他们也更希望你来当王,如果你能重整地下城,他们一定会信服于你……” “我不要你走。” 秦弈景打断她源源不断的话,握紧她的手,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你不要走,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我也有很多话想跟你说,”祝慈的身上发出了点点光芒,她忙盖住那些光点,不让它们扩散,“我真的有很多话想说……” “我爱你,祝慈,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爱上你了,”秦弈景两只手都抓上了她,生怕她会溜走,“你是那么可爱,只有你不把我当成怪物,每一次和你的接触,都会让我觉得自己对你的爱更深,我不知道你怎么想,我只想告诉你,我爱你,想和你接吻,想和你拥抱,想抚遍你的每一寸皮肤,我爱你。” 秦空和尤妮蒂都停下争吵,看着她俩。 猛烈的告白让祝慈面红耳赤,她身上的光点越来越多,根本捂不住,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害羞,她也磕磕巴巴地大喊:“我,我也喜欢你,我也爱你,秦弈景,我……” 一个温凉的触感贴上了她的唇。 光点扩大,变成了光斑,最后变成了一束光。 祝慈彻底消散在这片土地上。 临走之前,她听到了秦弈景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认识你,我很幸运。” 第125章 结局·相知亦或是相遇 第125章 结局·相知亦或是相遇 “祝慈,祝慈!” 嘴里塞着勺子的祝慈回过神,冉佩在她面前喊了她好几声,差点就下手掐她耳朵了。 “吃个饭发什么愣,菜都要凉了,你看你爸和你哥,早就吃完了,你是最晚的一个,轮到你刷*碗了。” 祝愿窝在沙发上打游戏,祝鸿华揽着冉佩的肩膀,轻声细语地哄她不要生气,女儿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不要骂她。 那之后,已经过去三年了。 祝慈从六百年后回来,所有的人都回归了原位,他们没有游戏里的记忆,只有她自己还记得。 那件事就像噩梦一样,萦绕在祝慈的心头,午夜梦回,总能出一身冷汗。 不过,日子也就这么过了。 她如今早早地升了大四,考研无望,在不停地面试找工作,四处奔波,很少回家。 祝愿最近倒是悠闲,听说他那边允许他居家办公,所以没事干就打起游戏,美名其曰是帮公司测试新的项目。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正轨,只有…… 只有那条项链,无时无刻被她挂在脖子上,时刻提醒自己。 那不是一场梦。 “妹妹,碗放在那,哥一会来刷,你先过来帮我看看,这里怎么办,过不去啊。”祝愿坐在沙发上对祝慈招手,拿着手柄上下摆动,恨不得整个人钻进电视里。 祝慈走了过去,坐在沙发上,研究了一会:“程序有问题?这什么游戏,对话怎么这么多。” “哼哼,这是我们项目组新研发的,集合网游特点的大型联机解密探险游戏,不仅能体验新的视角,还能组队和交易,以及死亡,不错吧,这个灵感还是我想到的。” 电视里的小人上下蹦蹦跳跳,画面3D感很重,而且造型很灵动。 祝愿努力了半晌,放弃了,他叹气道:“果然还是这块不行,得重做了,没关系,反正名字都没取好呢。” “名字都没取?那这个游戏的背景是什么?” “嗯……也没想好,暂时只建好了玩家的这块专属交易平台。” 祝慈提议:“背景要是未来呢,未来怎么样?” “诶,”祝愿摇头,“太老套了,未来星际,末日废土,都要被用烂了。” 是吗…… 祝慈没再提起,她是想到了曾经的那档亲身经历的游戏。 “不然,我以你为主角吧。”祝愿神神秘秘,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一个小女孩,误入游戏迷途,最终拯救全世界的故事。” 他认为祝慈会翻他白眼说他无聊。 没想到,她却说: “好啊。” 祝慈同样笑眯眯地,轻轻眨了眨眼:“最好再加点爱情故事,她智斗反派boss,拳打游戏NPC,在神奇的地下城市解救落难公主,两人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 “公主?” 祝慈终于接到一个公司的二面通知。 天逐渐变冷,她也即将毕业,可工作还没有着落。着急之时,这家不太抱希望的公司却主动联系她,通知她一面晋级,让她快点来二面。 那家公司落座于繁华都市S市,薪资开的很高,待遇很好,确实没有什么挑剔点。 就是有些受宠若惊。 离开德雁镇,坐高铁前往S市,祝慈一路上心情很是忐忑,真切地期望这次机会能把握住。 坐在她旁边的男生戴着头戴耳机,身子前倾,对着笔记本电脑不停地点点点,手指翻飞,就没停下来过。 机械键盘的声音很吵,她瞥了那人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算了,马上就下车了,忍忍吧。 可是坐在前面的女生忍不了,她半跪在椅子上,转头怒斥:“喂!这位大哥,你声音能小点吗,哒哒哒了一路了,消停会成不成?” 旁边的男生顿住,迷茫地摘下耳机,抬起头:“我吗?” “你,就你,就是你,”前面的女生拧着一双好看的眉眼,脸颊鼓起,“这还有别人这么吵吗?” 祝慈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童乐禧和陈简两人的脸庞生动活泼,互相对话,不是在游戏里,而是现实世界。 她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 那两人慌了神,不懂坐在一旁的她为什么哭泣,停下了争执,手忙脚乱地安慰。 “你哭什么,失恋了?”陈简给她递了一包纸,“还是没考好?” 祝慈哭得更大声了。 童乐禧瞪了陈简一眼,随即说道:“你别理他,难过的事不说也可以,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童乐禧,是去S市旅游的,你呢,你是S市人吗?” 她擦了擦眼泪,摇了摇头。 陈简有些不好意思:“我刚刚开玩笑的,你别介意。哦对了,我是和我导师的朋友还有她女儿来找我导师的,我让她安慰你吧,她可会开导人了。” 他站起半身,朝后面招了招手。 井妙真和柳安坐在后面几排,疑惑地回打了个招呼。 祝慈虽然在哭泣,却唇角上扬,没有一点悲伤的情绪。 他们都活着。 都好好地在这个世界上活着。 真好。 明日才是面试,祝慈躺在酒店的床上辗转反侧,各种情绪交加重叠,导致她不仅晚上没有睡好,早上还差点迟到。 S市的清晨很难打车,空气中又有泠冽的寒风,她在手机软件上迟迟打不到,又走到街头路边拦出租车,可惜没有一辆为她停留。 哎。 她的运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差。 “你要去哪?” 一辆深黑色的低调轿车停在她的面前,后排的车窗摇下,露出半张戴着墨镜的脸。 那个女人的声音沉稳,见她没有回话,又问了一遍:“去哪?” 黑车司机吗? 祝慈顾不得想那么多,她太急了,要真给她卖了,她就跳车。 “去蓝翎科技。” “上车。” 驾驶座下来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绕过来给她开了后车门。祝慈后退半步,试探一下,小心翼翼地坐了进去。 那个女人把头望向窗外,没有给她分太多眼神。 “谢谢,不然我就迟到了。”看到车确实沿着那条路径行驶,她轻声道谢。 女人没有搭话。 车子里面的屏幕在放着新闻,S市的精神病院有个犯人出逃,刑警队再次出动抓捕。 “真恐怖呀,杀人犯。”司机看车内的气氛很冷,主动跟祝慈聊天,让她放松心情。 “……是啊。” 电视上放出了通缉犯的照片,让大家注意,遇到这人要立刻报警。 祝慈看着照片上的何方卉,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不过,于嘉宜应该也过得挺好。 她就放心了。 车停在了写字楼的大门前,祝慈怕司机又下来给她开门,自己先跳了下来,趴在窗户外面跟他们道别。 女人看着她摆手的样子,一捋头发,摘下墨镜,露出一张较为可爱的娃娃脸,但神色很冷峻:“下次要记得提前预约车辆,不是任何时候都会有人帮你。” 说罢,绝尘而去,留祝慈站在原地。 祝慈呆了呆,默默念叨:“怎么一时间碰到这么多熟人……” “连燕文雪都来了……” 燕文雪坐在车后座,撑肘沉思,司机开着车,有些自言自语地开口:“燕姐,今天心情很好啊,竟然会帮一个过路人,老爷子他们可都等着你去开会呢。” “无所谓,让他们等着。”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那个女生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可能在梦里见过。 面试完,祝慈觉得自己说的并不好,但是hr的连连点头,让她有了点迷之自信。 她坐在休息室的矮凳沙发上,把头半缩在围巾里,紧张地等待面试结果。 一阵香气飘过,扑鼻后又转瞬即散。 她抬头,看到一个挺直的背影走过,短发在耳边勾出一个弧度,脸上笑容盛盈,和另一个人边说边笑。 祝慈没有看清另一个人的长相,只看到那名短发女子的侧脸。 在副本中,她曾说她是个律师。 今天连叶清清都碰到了,祝慈感叹,就是下一秒会遇见那个人,她也不奇怪。 不过这不太可能。 相隔六百年的时间,恐怕得等她轮回转世十几回,才能有见面的机会吧。 三年过去,她还是放不下。 恐怕这辈子都放不下了。 那条有裂痕的项链成了她唯一的念想。 祝慈的手不自觉地摸上了脖颈,想去感受它冰凉的温度。! 项链呢? 她摸了两下,又拉开衣领往里看了两眼,脖子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在哪里丢掉的,车上,路上,还是会议室里? 她匆忙起身,把座椅下面找了一圈,又四处询问,有没有人看到一条挂着戒指的项链。 和她一起的面试者都说没看到。 祝慈也顾不得等面试结果了,她顺着来时的方向,弯腰寻找,表情着急又迫切。 千万不要丢。 那是她最后的念想,千万不要。 她都快哭出来了。 S市偏北方,早早入了冬,呼出的白气在空中都化为实体,地上的树叶卷落,滚动形成小小的漩涡,在原地打着转。 祝慈一路找到了写字楼大门外的草丛之间,斜挎包甩在没有叶子的树枝上,她蹲在里面翻来翻去,搜索记忆。 轻缓的脚步声接近,但她太过专注,没有察觉到。 她寻了很久,终于放弃了这片树丛,从里面钻了出来。跃下高过一米的石台,甩了甩脑袋。 一只手伸了过来,把祝慈头上无意间插着的树叶取下。 她没有在意那只手的动作,反倒全神贯注,盯着那只手上的戒指。 橙红色的宝石,有一道浅浅的裂痕。 “找到了!” 祝慈一把抓住那只手,气势汹汹,对着手的主人道:“你捡了东西不知道找失主,就占为己有吗?” “失主?” 那个过于熟悉,在梦里千百次回味过的声音响起。 “这是我的戒指,明明是你偷偷拿走不还给我。” 祝慈不敢抬头。 她怕这只是个梦,她怕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她太过思念而产生的幻觉。 手的主人反手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身前,贴近她的耳边:“没办法,我只能自己来找你要了,这一趟旅程,可花费了六百年。” 寒冷的气息弥漫,但面前的人身上的温暖,驱逐了严寒。 祝慈渐渐侧眸,望向那个人的眼睛。 秦弈景轻柔地笑着,她的微笑就像阳光,四周冰川消融,仿佛时间又回到了那个夏天。 那年盛夏,她第一次遇见了她,便永久永久难以忘怀。 哪怕穿过漫长遥远的时间,历经攻克不下的游戏,这份爱也永远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