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第一弃子楚嬴宋施施小说全集》 第1章 落魄皇子 “楚嬴,你不要走,你走了,为娘可怎么活,呜呜……” 黑暗中,幽幽的哭泣声在楚嬴耳畔响起,如杜鹃啼血,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 谁在说话? 我不是死了吗? 还有,这个娘是怎么回事? 楚赢生前就是因为没有父母,才会无所顾忌,加入最危险的特种兵行列。 难道…… 他突然一个激灵,像溺水垂死的人,终于浮出水面,意识瞬间清醒。 “我没有死?!” 楚嬴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略有破败,明显是古建筑的房子。 紧接着,一股浓烈的中药味钻入鼻孔。 这气味就像药引,直冲脑门。 楚嬴只觉得轰的一下,脑海里直接炸了锅。 各种原本不属于他的记忆,纷纷钻进来,塞得整个脑袋像要爆炸一般。 “啊!好痛……” 他忽然双手抱头,一边忍受着痛苦,一边消化这些记忆。 原来,自己竟穿越了。 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原来的华夏特种兵楚嬴,而是楚国的大皇子,今年二十岁,比太子大不到一个月。 这个楚国,自然不是他前世古代的那个楚国。 而是属于另一个时空,政体类似于明代。 但,发展水平却落后很多。 换作一般人,骤然穿越成皇子,肯定会欣喜若狂。 可此刻,楚嬴却一点高兴不起来。 只因不是皇后所生,他从小就为宫里所不喜。 十多年前,更因母族被诬陷造反,受到牵连,母亲容妃和他一起被打入冷宫。 至今,已超过十年。 这些年来,母子二人可谓受尽欺凌。 撇开宫里的贵人故意找茬不算,就连一般的丫鬟太监,也敢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 甚至最近,原本还算健康的楚嬴,忽然病倒,这其中,未必就没人暗中动手脚的嫌疑。 如果不是地球的楚嬴穿越过来,这位楚国大皇子,早已死得不能再死。 试问,这样险恶的环境,又有几人能高兴得起来? “楚嬴,你……你真的醒了!咳咳……” 正当楚嬴梳理着记忆的时候,一个女人冲上来,死死将她抱住。 滚滚泪水,滴落在他的脸上,声音因激动而变形: “孩子,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昏迷了五天五夜,连太医都说……” 她哽咽着,再次咳嗽几声:“咳咳……好在,你总算挺过来了,谢天谢地,真是谢天谢地!” 感受着脸上的温热,楚嬴知道,眼前女人是发自真心的关心自己。 “多谢母……母妃关心,孩儿这些天,让母妃担心了。” 眼前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生母亲容妃。 楚嬴反抱住她的时候,触手所及,是一具干廋孱弱的身躯。 多年的冷宫生涯,让这个原本养尊处优的女人,再不覆往日的珠圆玉润和光鲜亮丽。 她有着焦黄的头发,随意盘成发髻,用一只木钗插着。 深陷的眼窝和蜡黄的皮肤,让她看起来有种病态的虚弱。 才四十出头的年纪,身上却已经充满了迟暮的气息。 她确实有病,是一种沉疴顽疾。 自从搬进这座冷宫一年之后,这种病便像跗骨之蛆,一直折磨着她。 或许是受前身记忆的影响,楚嬴心底忽然涌起深深的自责和心酸。 说起来,眼前女人遭遇的一切,和他关系很大。 正因为前身出生太早,抢在了太子前面,才害了她。 若前身不是大皇子的身份,又或是稍微有一些本事,眼前自己名义上的母亲,也不至于遭受这么多苦难。 还好,如今自己穿越过来。 既然他已经得到了别人儿子的身体,那么以后,就当由他接受一切因果! 报答母亲,改变母子二人的处境! 楚嬴握紧拳头,暗暗发誓。 容妃并不知道儿子已经变了,她还沉浸在喜悦之中,松开双手,坐在床沿上笑道: “不担心,只要嬴儿没事就好。” 眼看楚嬴皱起鼻头,她看了眼墙角碳炉上,冒着白雾的药罐,笑着解释道: “那是娘为你煎的药,咳咳……正好你醒了,不如先喝一碗。” 她说着便站起来,忽然以手扶额,身体也跟着晃动了几下。 “母妃,你没事吧?!” 楚嬴骇然失色,掀开被子,伸手想去搀扶。 容妃摆摆手,虚弱地道:“咳咳,我没事,只是有些疲倦……你大病初愈,不宜下床,乖乖坐好就是……等喝了药,娘再给你热点饭菜。” 楚嬴这才注意到,桌子上放了好几盘饭菜,没有一点热气。 想来,是对方太担心自己,也连着几顿没吃饭。 这一秒。 楚嬴内心最柔弱的一点,被狠狠揪住! “母妃,一会儿多热一点。” “好好好,看来嬴儿是饿坏了。”容妃笑道。 “不是,儿臣是想请母妃也吃一点。” 容妃拿碗的手忽的一停,两行泪水又流下来。 尽管已是冬日年后,心里却暖融融的,抿唇点头:“放心,娘肯定会吃的,娘要是不吃饱,怎么有力气照顾嬴儿。” “母妃无需多虑,儿臣已经长大了,会自己照顾好自己。” 楚嬴这话,让容妃再次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好好,娘忽然发现,嬴儿真的长大了。” 以往的楚嬴,因为在冷宫长大,从小受尽欺凌,骨子里刻着深深的懦弱和自卑。 不仅是个闷葫芦,更不会在容妃面前,说这样有志气的话。 容妃却没觉得奇怪,只当他大病一场,突然开窍了。 毕竟,苦难是使人成熟的最好催化剂。 就在容妃俯身准备端药罐时,“砰”的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狠狠踹开。 一股冷风,裹挟着雪花凶猛地冲进来。 本就体弱多病的容妃,受这一激,又开始猛烈咳嗽起来。 两母子一抬头,看到一个长着三角眼的宫女,盛气凌人地踏进房间。 和她身上崭新的缎子襦袄一比,容妃的穿着,无疑要寒酸的多。 就连一个普通宫女,也比自己母子待遇好得多吗? 这一刻,楚嬴对自身的处境,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容妃,瑨妃娘娘让我来传话,让你浆洗的衣物,洗完没有?” 三角眼宫女一开口,毫无上下尊卑之念,一副颐指气使的口吻: “别怪我没提醒你,若是没洗完,你们两母子今天都别想好过!”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2章 老实人惹不得 三角眼宫女所说的瑨妃,在十多年前,算是容妃的对头。 容妃向来知书达理,待人和善,自然不是她主动招惹对方。 可架不住,瑨妃这人嫉妒心太强。 当年容妃风华正茂,深受宠爱,让瑨妃感受到了冷落,以至于一直嫉恨到现在。 自从容妃母子落难之后,这十来年里,隔三差五,瑨妃就会找个由头,让丫鬟翠香过来故意刁难她。 一旦容妃完不成任务,就会被各种羞辱,非打即骂。 反正他们母子身处冷宫,无法向皇帝告状,自然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类似这种数九寒冬,丢一大堆衣物给容妃浆洗,只是其中的手段之一。 以往为了楚嬴不受欺辱,容妃哪怕十指在冰水里冻出冻疮,也会咬牙坚持洗完。 这可两天,容妃念儿心切,哪还有心思管这些? 若是楚嬴死了,她都不打算再活了。 可如今楚嬴醒了,这事一下就麻烦了。 “翠香姑娘,你看,这两天我光顾着照顾嬴儿,忘了这事,咳咳,真的很抱歉……” 容妃不安的话语,换来翠香一声尖叫: “你说什么?你还当自己是以前的容妃呢?你已经被打入冷宫,和丧家之犬没什么分别。” 她用手一指床上的楚嬴,盛气凌人道:“你知不知道,能为瑨妃娘娘洗衣物,那是你的荣幸,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竟敢为了一个废物偷懒,你对得起娘娘的一片好意吗?” “是是,是我辜负了瑨妃的好意,对不起,我马上就去洗。” 多年的受辱生涯,容妃早已麻木,只想着尽快息事宁人。 她迟疑了下,朝门口看了眼,露出讨好的笑容:“翠香姑娘,你看能不能先关上门,嬴儿病才刚好,薄被又不保暖,万一再感染风寒就不好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上前去关门。 “慢着。”一只手拦在她面前。 “翠香姑娘,还请体谅一下……” 容妃刚转过头,啪的一声,冷不防脸上被翠香扇了一耳光,整个人都愣住了。 床上,楚嬴额头青筋跳动,猛地握紧双拳。 他看不得女人被欺凌! 尤其,还是一个为了儿子,低三下四求情的可怜母被欺负! 翠香毫无以下犯上的觉悟,居高临下看着容妃,冷冷一笑:“我说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我体谅你们,谁体谅我?” “万一关上门,空气不流通,害我被你这痨病鬼儿子传染,你付得起责任吗?” 说完手指着门外的冰天雪地:“还不快滚出去,给我把衣物全洗了,耽误了时间,可别怪我不客气!” “对不起,翠香姑娘你别生气,我这就去洗,这就去……” 容妃眼底闪过一丝屈辱,捂着脸颊,抿了抿干枯的嘴唇,就准备出门。 刚迈开步子,却被人拉住手臂:“母妃,不用理她!我倒要看看,今天咱们不洗这衣服,天还能塌了不成?!” “这可不行,嬴儿听话,快放开为娘,乖乖躺回去,你还不能下床……” 任凭容妃怎么劝说,楚嬴就不松手,反而握得更紧。 翠香顿时怒了,双手叉腰,讥笑道:“怎么,想跟我耍大皇子的威风?你想清楚了,这可是瑨妃娘娘的命令,违抗娘娘的命令,你们承受得起吗?” “瑨妃又如何?抗她的命,又如何?!” 楚嬴掷地有声,眼神犀利,浑身气势仿佛换了个人,叫人不禁有些胆寒。 翠香愣住了。 这还是以前那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废物? 不过,翠香只是愣神片刻,下一秒她便觉得自尊受到了侮辱,越发恼羞成怒:“好你个痨病鬼,越说你还越来精神了是吧?” 蓦然看到炉子上的药罐,她冲上去就是一脚。 “不!我儿的药,这可是我求了好久,才从太医院那求来的啊……” 容妃望着打碎的药罐和满地药汤,发疯一般冲上去,想要进行最后的抢救。 “呵呵,让你儿子反抗,这就是得罪我翠香的下场!” 翠香一脸快意,抬脚在打翻的药材上连踩几脚。 挑衅般的看了楚赢一眼后,她熄灭了容妃最后一点希望: “你不是在乎你儿子吗?你不是想治好他的病,我偏不让你如愿,这种废物,越早死了越好!” “你住嘴……” 容妃这次终于怒了,诅她可以,咒她的儿子,绝对不行! “你敢吼我?!” 翠香大怒,抬脚就向她身上踢去。 然而,这一次…… 啪! 翠香脚还没落下,楚嬴已经抢先一个箭步冲上去,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啊!” 翠香惊叫一声,捂着脸颊踉踉跄跄后退,不敢置信地看着楚嬴。 “你!” “这一巴掌,打你以下犯上!” 啪! “这一巴掌,打你骄横跋扈!” 啪! “这一巴掌,打你目无尊卑!” 啪! “这一巴掌……” 连续几巴掌,几乎用尽楚嬴目前能使出的全力。 翠香被打得左三圈,右三圈,两边脸都高高肿起,嘴角止不住的往下淌血。 “你……你个废物,竟然敢打我,你不想活了,你不想活了?!” 翠香捂着脸,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全是怨毒和惊怒。 “打你,怎么了?” 楚赢自问不对女人动手,可这翠香着实可恨,简直是个毒妇! 他堂堂七尺男儿,前世又是华夏军人,还能被一个毒妇欺负不成? 他目光锐利如刀,抓起桌上切药材的刀子,杀气腾腾道:“你再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杀了你?” “你敢!” 翠香吓得一哆嗦,现在的楚嬴,给了她一种前所未有的可怕感觉。 似乎自己敢再激怒他,他真的会痛下杀手。 “你看我敢不敢!” 楚嬴逼近一步,刀锋直指对方喉咙! 无形的压力,终于压垮了翠香最后一丝尊严。 “好好好,你记住你现在说的话,我这就回去禀告娘娘,看你们一会儿怎么交代!” 翠香心虚了,撂下一句狠话,转身落荒而逃。 楚嬴上前关上门,拉着容妃来到床边坐下,自己再转身去收拾满地药材。 “嬴儿,这些交给娘来做就好,你快上床躺着,只是……” 容妃哪还坐得住,忧心忡忡地道:“一会儿瑨妃派人来报复,我们可怎么办啊?” 冷宫里的母子俩,举目无亲,面对瑨妃的报复,似乎只能坐以待毙。 “母妃放心好了,儿臣已有对策。” 楚嬴收拾完药材,站起身来,眼底闪过一丝狠辣:“他们最好别来,不然,儿臣绝对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3章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嬴儿,你不会是……真要杀人吧?” 容妃一听儿子这么说,脸上顿时浮现惊慌之色:“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你这样做,岂不是给了那些人把柄?” 容妃并不是一个宫斗小白。 别看他们如今身处冷宫,但,想要楚嬴命的人,依旧大有人在。 作为母亲,她自然不希望楚嬴因为一两个下人的挑衅,就铤而走险。 “呃……儿臣刚才只是吓唬那个翠香,你怎么当真了?” 楚嬴露出一丝窘迫,安慰道:“母妃放心,儿臣又不是蠢货,这种自掘坟墓的事,儿臣才不会做。” “那就好。” 容妃松了口气,随后又蹙起眉头:“可是,除此之外,你难道还有其他应付之策?” “母妃无需当心,只管静等他们到来就好。” 王安并没有说出自己的计划,但他镇定的神情,多少给了容妃几分信心。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翠香果然带人杀了回来。 这次来的人,多了瑨妃的内务太监李福海,还有三个人高马大的杂役太监。 这样阵容,对付病弱的母子二人,绰绰有余。 李福海长相有些阴鸷,一见面,便扯着公鸭嗓喝道: “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连瑨妃娘娘的命令也敢违抗,还打了她的贴身丫鬟,咱家今天,少不得要为娘娘讨一个公道。” “李公公,都是误会,嬴儿刚苏醒过来,脑子还不太清醒,才会一时糊涂,冒犯了翠香姑娘,还请公公……” 容妃才开始求情,就被楚嬴打断:“母妃,和他们费什么话。” 说着挺身上前一步,看着李福海:“没错,命令是我违抗的,人也是我打的,你们想怎么样?” “嘿嘿,看不出来,你这废物,竟也有血勇的时候。” 李福海斜眼看着楚嬴,皮笑肉不笑:“这样才好,等下动起手来,咱家的人才不会手下留情。” “不要啊,李公公,求求你……” 容妃吓坏了,忙上前求情,却被李福海一把推开,差点栽倒在地,还好被楚嬴忙及时扶住。 但见李福海毫无愧色道:“现在才想帮你儿子求饶,晚了,连瑨妃娘娘的身边人也敢打,简直无法无天!” “你容妃不会教儿子,咱家来帮你教,也好让这废物东西,长长记性!” 翠香顶着一个猪头,趁机道:“公公,让你的人快点动手,我要这废物,至少在床上躺一个月!” “你确定一个月够吗?” 李福海阴恻恻笑道。 不等翠香开口,楚嬴眼神一冷:“当然不够,你最好能让我躺一辈子,这才算本事!” “嘿嘿,大皇子说笑了,你再不济,毕竟也是陛下的儿子,咱家可没这个胆量。” 李福海这话并没有说谎,哪怕身处冷宫,楚嬴毕竟还是皇族。 只要有这层身份,这些下人,就不敢随意残害他,至少明面上不敢。 最多,只能让他吃一顿皮肉之苦,就这还得遮遮掩掩。 不然,一旦传出去,哪怕皇帝不管,满朝言官,也不会轻易饶过他们。 “原来你们也有没胆量的时候。” 楚嬴嗤笑一声,握拳迈步上前:“可惜,你们没有,本宫却有这个胆量。” “你……你想干什么!” 李福海看着他的拳头,厉声喝道。 他不相信,这个往日的窝囊废真敢动手打人。 下一刻,他就为这个想法付出了代价。 只见楚嬴没有任何停顿,以极快的速度,直接一拳,狠狠打在他的肚子上。 “哎哟……咳咳,你……” 这一群差点让李福海闭过气去,惨叫着弯下腰,就像煮熟的虾子,一边干咳,一边指着楚嬴想往后退。 “李公公?!” 翠香也变了脸色,完全没料到,慌忙朝那三个太监吼道: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上去救人。” 三人出梦初醒,这才齐齐冲上去。 只是,他们快,楚嬴也不慢。 直接怒吼一声,扑到李福海身上,如凶狠的野兽,发疯一般拳打脚踢。 “哎哟哟……他疯了,快拉住,拉住他!” 李福海被打得抱头鼠窜,脸肿了,衣服破了,帽子掉了,连头发也散了,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不过,多方毕竟人多势众,况且,楚嬴这具身体也远不如前世。 僵持了片刻,还是被三个杂役太监按在桌子上。 “呸!你特么是疯了,还是属疯狗的!” 脱离苦海的李福海,怒火中烧,狠狠吐出一口牙槽血,随手抡起胳膊,命令道: “你们三个,给咱家按住了,嘿嘿,小子,你不是喜欢打人吗,咱家陪你慢慢玩。” “不要啊!” 这时,容妃又冲上来,李福海冷声道:“给我把这女人拉开!” 三人中的一人,顿时丢开楚嬴,去将容妃拦住。 没人干扰,李福海回过头,对着楚嬴露出残忍的笑:“打过瘾没?该咱家了!” 说完甩手就是一巴掌。 眼看就要招呼到楚嬴脸上,却见他嘴角一挑,似乎早有预料,全身突然发力。 三个杂役太监,本就少一人,又是猝不及防,立刻被他挣脱一只手,抓起桌上那把刀子,往上一划。 李福海反应不慢,赶紧收回手掌。 饶是这样,还是被划破了掌心,当即吓出一身冷汗,忍不住破口大骂:“娘希匹,你在找死……” 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整个人都僵住了,随后脸色沉了下来,变得无比难看。 一旁的翠香,和那三名杂役太监,也好不到哪去,一副痴呆见鬼的模样。 滴答…… 鲜红的血液,源源不断从楚嬴的手腕流淌而下,很快便在他脚下汇聚成一小滩。 他竟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突如其来的一幕,连时间都被凝固。 良久,容妃才发出一声尖叫,抓住楚嬴的胳膊,声泪俱下: “嬴儿,你割腕干什么,为何这么傻,你要活不成,娘也不活了,呜呜……” “母妃别担心,暂时死不了。” 楚嬴安慰了一句,扭头看着李福海等人,挑衅地笑道: “你们不是要教训我吗,来啊,继续……身为贱婢奴仆,却欺君罔上,逼得当朝皇子自杀,你们说,你们会有什么下场?”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4章 不疯魔不成活! “你……你疯了,你就是个疯子!” 翠香面如土色,又惊又怒,连嘴皮子都在哆嗦。 “还废话什么,快,快去找太医……” 李福海如坠冰窖,顾不得掌心的疼痛,向三名属下命令道。 可转念一想,太医院离这还有段距离,一来一去,恐怕楚嬴身上的血早流干了。 慌忙改口:“快,直接带上他,去太医院,快啊!” 谁能想到,一向懦弱的废物皇子,居然也有这么刚烈的一面。 这次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李福海心中有苦难言。 皇宫里眼线众多,这一路去太医院,肯定是瞒不住的。 如此一来,大皇子楚嬴被他们逼自杀的事,估计很快就会传到楚帝耳朵。 蓦然,李福海看到了王安讥讽的眼神。 他打了个激灵,怒吼道:“这一切,都是你的算计,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楚嬴没有承认,嗤笑道:“如果我是你,绝不会在这浪费时间,一旦我真有个好歹,你们会有什么下场,你应该清楚。” 还能是什么下场,自然是全体陪葬! “你……你……” 李福海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没等他再催促,那三名杂役太监已经飞快架起楚嬴,冲出门去。 毕竟蝼蚁尚且偷生,谁也不想这么快报销啊。 “公……公公,我们现在……现在怎么办?” 等人离开后,翠香一把抓住李福海,颤抖着问道。 “还能怎么办,这小子够狠,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 李福海脸色阴晴不定,恨声道:“当务之急,只有回去找瑨妃娘娘,才能救得了我们……再怎么说,我俩也是为她办事。” “那,赶快,现在就回去!” 翠香惊恐万分,哪还有心思留下来为难容妃,和李福海匆匆离开了这里。 李福海猜测的没错。 割腕这一出,确实是楚嬴故意为之。 这个时代,医学常识极度匮乏,身为太监和宫女的他们,自然更不懂这些。 他们并不知道,楚嬴手腕上的伤口看着吓人,其实并没有割到动脉。 身为受过专业训练的特种兵,对于制造这种伤口,楚嬴可谓十分擅长。 前世战场上,这招经常被用作刑讯逼供。 他又不是傻子,好不容易穿越到这个世界,怎么会去自杀? 他只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把事情闹大,博取群臣,乃至皇帝的关注,以达到改变处境的目的。 除非大楚皇帝真的冷血无情,否则,对于自己的妻儿,他多少都该有所回应。 毫无疑问,楚嬴成功了! 大皇子不堪忍受宫中下人长年欺辱,愤而自杀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皇城。 正在城内办公的大臣们,全都被惊动。 “岂有此理,大皇子虽是戴罪之身,可毕竟是天潢贵胄,岂容一群奴才欺辱!” “什么戴罪之身,十年前他年纪还小,那件事与他何干?倒是陛下,难道就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一群狗奴欺辱?” “这群贱婢好大的胆子,还有没有上下尊卑,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这些大臣,大多都是儒门出身,向来把上下尊卑,君臣之礼,看得比什么都重。 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有人僭越尊卑。 哪怕并不同情楚嬴者,为了维护礼法,也加入到声讨的队伍。 那些无所事事的言官,更是像闻到腥味的苍蝇,纷纷跑到午门前告状,一致要求惩治李福海和翠香等人。 平日喜欢争锋相对的大楚朝臣,这一次空前团结。 只是他们并不知晓,皇宫之内,已经有人抢先一步在告状。 养心殿,御书房内。 大楚皇帝楚云天,手里握着一柄青铜短剑,正用一张丝绸,缓缓擦拭。 剑身光滑如镜,映出一张棱角分明,不怒自威的脸庞。 在他身后,正对御书房大门的中央,一名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姣好的宫装妇人,正跪地上抹泪。 “陛下,你可要为臣妾做主啊,明明就是容妃母子,不识好人心,仗势欺人,臣妾好心派奴婢过去嘘寒问暖,就么就成了欺辱他们呢?” 这名贵妇不是别人,正是一直以来欺辱楚嬴母子的瑨妃。 她一接到李福海和翠香的回禀,就知道大事不好,立刻赶到养心殿,来个恶人先告状。 没等楚云天开口,她继续忿忿道:“再说,大皇子是自己拿刀割的腕,和臣妾的下人,没有丝毫关系,还请陛下,千万不要听信那面那些流言蜚语。” 楚云天擦剑的手一顿,淡淡道:“这么说,是外面那些人,全都冤枉你了?” 瑨妃心中一跳,眼前这位喜怒无常的丈夫,竟然她有些紧张。 她硬着头皮道:“陛下,臣妾所说都是真的,自从容妃母子进了冷宫,这十年来,臣妾念着姐妹一场,隔三差五,总会派奴才过去探望。” “臣妾完全是出于一片好意,陛下若是不信,可以传后宫的下人来问话。” 她并不怕楚云天询问下人。 不说那些下人,都经过她的打点,就是看在她的身份上,估计也不会说实话。 没人会为了两个被打入冷宫的人,和一个有权有势的妃子作对。 然而,她却没料到,这话刚说完,就遭到了反驳。 “陛下,瑨妃娘娘所说,与事实不符!”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瑨妃目光一寒,气愤地朝门口看去。 一个身穿软甲,腰悬佩刀,披着厚披风的魁梧身影,出现在书房门口,遮住了半边天光。 “哦,雷开,有话进来说。” 楚云天显然对大汉的声音十分熟悉。 此人是他亲选的侍卫统领,平日他办公时,对方就守在门口,是以并不避讳。 “卑职遵命。” 雷开抖落披风上的霜雪,随后踏门而入。 楚云天合上短剑,终于转过身来,坐在椅子上问道:“你刚才所言,到底何意?” 瑨妃忽然插了句嘴:“雷统领,请注意你的身份,不知道的事,可别乱说……” “瑨妃娘娘放心,卑职忠于陛下,忠于朝廷,所言全是亲眼所见,断不会胡说八道。” 雷开似乎听不出瑨妃言语的威胁之意,目光严肃,一本正经道: “回陛下,不止是瑨妃,卑职这十年,也会不时去冷宫探望,所以知道,瑨妃派去的下人,并非嘘寒问暖,而是以欺辱容妃母子为乐,卑职所言句句属实,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你……” 瑨妃身体一个哆嗦,当即变了脸色。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5章 楚皇的补偿 “你胡说八道!” 瑨妃行迹败露,仍死不承认,指着雷开极其败坏道:“陛下,你不可听他胡言论语,他自己都说了,经常去往冷宫,谁知道他和容妃是什么关系,说不定两人……” “你给朕闭嘴!” 楚云天一声低喝,让瑨妃触电般栗然一惊,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犯了忌讳。 皇帝的妃子和臣子有一腿,不管在哪个朝代,一旦传出去,都会是最劲爆的话题。 雷开轰然跪地,脸色看不出多少变化,解释道:“陛下明察! “容妃曾对属下有恩,大皇子小时候,亦曾师从卑职习武,此事陛下应该清楚,卑职是看在当年恩情,以及师徒情分上,才会对容妃母子照拂一二。” “就算是这样,也不是你经常出入冷宫的理由。”楚云天声音透着冷漠。 “卑职也知道不妥,可是,大皇子小小年纪,便进了冷宫受罪,卑职实在不忍……”雷开咬牙道。 “可,他们是朕的妻儿,你的意思,是怪朕让他们受罪?”楚云天声音愈冷。 “卑职不敢。” 两人的对话,让瑨妃窃喜,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 心想,到底是夫妻一场,陛下还是向着自己的啊。 如此一来,两名奴婢那边,算是保住了。 这是大好事,有了这个例子,只怕后宫以后,会有更多人愿意为她卖命! “瑨妃,你先回去,朕和雷统领还有话要说。” 瑨妃还以为楚帝要关起门来,狠狠训斥雷开,不宜被自己看见,欣喜地站起来。 还不放心,又问了一遍:“陛下,臣妾那几名奴婢的事……” “回去等消息吧。” 陛下的语气很平静,有戏,这下彻底放心了,瑨妃得意洋洋地离开了养心殿。 待人走后,楚云天看着雷开问道:“雷开,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卑职问心无愧,任凭陛下处置。”雷开面容坚毅,并无丝毫畏惧。 “呵呵,好个问心无愧,起来吧。”楚云天被他顶了下,反而笑了。 “陛下,不处罚卑职?”雷开很是意外,差点以为听错了。 “朕处罚你干什么?你当朕的那些飞龙卫,全是吃干饭的?” 所谓的飞龙卫,类似于明朝的锦衣卫,是楚帝的耳目爪牙,监听天下,对于皇宫里的事,自然掌握的一清二楚。 “那,陛下刚才为何那样说?卑职还以为……”雷开摸着脑袋,越发糊涂了。 “以为朕会惩罚你?”楚云天冷笑一声,“朕的不满也是真的,那毕竟是朕的妻儿,朕自己会管,用不着别人帮忙,懂吗?” “卑职明白了。” “明白就好,算一算,也有十年了,当年那件事,其实和他们母子,并无多大干系,但那一家人,也确实可恨,朕到现在依旧……” 楚云天下意识握紧拳头,显然十年岁月,依旧没有冲刷干净他的这份恨意。 俄顷,他忽然叹口气:“罢了罢了,此事已经传得尽人皆知,天下人,又要以为朕是个无情君王……刘允。” “老奴在。” 案几旁边,一个两鬓染霜的老太监,躬身上前。 他就像隐藏在暗处的影子,如果不是动了这一下,几乎不会被人注意。 “传朕口谕,凝香宫奴婢,翠香目无尊卑,以下犯上,逐出皇宫,发配边疆,充为军妓。 “凝香宫管事太监李福海,革职,和那三名杂役一起,充军边塞……至于瑨妃,因御下不严,有失察之罪,罚俸一年。” 楚云天一开口,犯事的一个也没放过。 不过,对瑨妃却是轻拿轻放,显然,在他眼中,容妃母子并没有前者有分量。 听到这,名叫刘允的老太监特意问了句:“陛下,就这些?” “嗯。”楚云天微微颔首,沉吟道:“一会儿,你再安排点人,去把容妃母子住处修缮一下,送些过冬的物资过去,对了,再安排一名丫鬟……” 他顿了顿,扭头看向雷开:“省得有人再自作主张。” “卑职不敢,卑职替大皇子母子,谢过陛下赏赐。” 尽管被挖苦,雷开却并不在意,边行礼,边暗暗为容妃母子高兴。 苦熬十年,总算拨云见日,尽管只是些许亮光,但,毕竟看到了希望。 “你别高兴得太早。” 待刘允离开后,楚云天打开天窗说亮话:“有奖就有罚,那小子分明就是故意的,呵呵,当了十年闷葫芦,没想到,一出手,就石破天惊……朕这次,丢了好大一个人啊。” “陛下息怒,此事,可能另有隐情……” 雷开知道他对楚嬴不满,出于对徒儿的维护,忙出声帮忙说话。 “你不用为他辩解,朕不是傻子。” 楚云天挥手打断他,随后叹了口气:“好手段啊,竟然能隐忍这么久,不愧是朕的儿子,这么有本事,看来,这皇宫是容不下他了。” 他看着雷开,别有深意道:“你说,朕若是也把他派往边疆,会怎样?” 雷开脸色大变,再次跪下,为楚嬴求情: “陛下,大皇子一生凄苦,又是陛下的亲儿子,纵使手段过激了一些,断不至于充军边塞啊。” “谁说朕,要让他充军边塞?” 楚云天的话刚让雷开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悬起来:“朕只是想在边疆,给他一块封地,听说,北燕行省的顺州,最近不太平静,你说,选在那里如何?” “陛下不可,那里是出了名的苦寒之地,离北匈国又近……”雷开皱紧了眉头。 “不必多说,朕意已决,那小子打了朕的脸,朕没和他算账,还给一块封地,已经是仁至义尽。” 楚云天一点不讲情面,正色道:“他要真有本事,就展现给朕看,不然,这辈子都不用回来了!” 说完,只见他抓起案几上的短剑,剑鞘上镂刻着楚国皇族特有的金凤图腾,起身走到雷开面前。 “你去传旨,还有数日,便是元宵节,过了节,让他挑个日子出发吧!” 他递出金凤短剑:“这柄剑,就是传旨的凭证,之后送给他,就当是这些年的补偿。” 雷开接过短剑,没有再说一个字。 楚云天给出这柄剑,就等于承认了楚嬴皇子的身份。 也代表着,他是认真的,自古君无戏言,楚嬴被发配边疆苦寒之地,再无回旋余地……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6章 被发配了啊 凝香宫,瑨妃的宅院。 看到瑨妃趾高气扬地返回住处,翠香和李福海心里顿时有了底。 李福海喜上眉梢,忙奉上最好的红花养生茶,翠香也不甘示弱,抢着给瑨妃捏揉肩膀。 “不错,看在你们这份心思的份上,不枉娘娘我走这一趟。” 瑨妃悠然地躺在贵妃椅上,用手指擦了擦眼角,假意数落道:“你们看看,为了你们,本宫连妆都哭花了。” “是奴婢不好,让娘娘受累了,一会儿奴婢给娘娘好好补补。” 翠香说了句讨巧话,还是忍不住问道:“不过娘娘这么说,那这件事……” “当然妥当了,本宫出马,有什么事是搞不定的?” 瑨妃得意一笑,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斜睨着一众下人:“大家伙都听到了,以后啊,好好为本宫办事,亏不了你们。” “多谢娘娘。” 李福海和翠香对视一眼,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伺候的越发殷勤。 呵呵,大皇子又如何?割腕自杀又如何?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有瑨妃娘娘这尊大神护着,还不是拿我们没办法。 正得意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刘公公。” “刘公公来了,一定是来传陛下旨意的,快,一起迎接。” 刘允乃是内府总管,楚帝最心腹之人,瑨妃不敢怠慢,忙带着众人跪在门口。 期间,还给李福海和翠香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放心,这最多就是走个过场。 然而。 当刘允踏进房门,宣读完楚帝的口谕后,主仆全都惊呆了。 “不是,刘公公,你不会弄错了吧,陛下怎么会下这样的旨意?” 良久,瑨妃才回过神来,慌忙站起来问道。 “瑨妃娘娘,错不了的,身为奴婢,逼迫皇子自杀,没掉脑袋,已经很幸运了,娘娘还想怎样?” 刘允一席话,说的瑨妃哑口无言,脸上阵红阵白,难看到了极点! 她才刚对下人们宣布,两名奴仆会没事,结果,转眼就被楚帝打脸。 这下子,真的无地自容了。 刘允也不多说,看了眼翠香和李福海,挥了挥手:“把这两个目无尊卑的奴才带走,即日发配。” 身后跟随的一群侍卫,顿时上前将两人押起来。 “不要啊,娘娘救命啊,奴婢不想被发配到边疆,娘娘救命!” “娘娘,你不是说已经没事了吗,为何会这样,为何……呜呜……” 本已吓瘫的两人,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拼命挣扎,想要逃脱控制,却只换来一顿拳脚,被打得鼻青脸肿,连连惨叫。 对于即将被发配边疆的人,跟死人无异,这些侍卫才不会手下留情。 可是,任他们叫得撕心裂肺,瑨妃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拖出去。 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门口,气得浑身发抖。 …… 瑨妃被处罚的消息,也传到了太医院,楚嬴听闻后,心情一下轻松了不少。 其实,他也是在赌,赌楚帝还会顾念一点亲情。 还好,他赌赢了。 短时间内,他和容妃两人,应该会有一段平静的时光,不用担心再被人欺辱。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引起了楚帝的不满,已经被发配到了苦寒之地。 楚嬴包扎好伤口,从太医院回来后,很快发现了异常。 往日死寂冷清的小院,竟来了一群工部的匠人,正拿着各种工具,对房屋进行修补。 门口站着容妃,边上还有一名十六七岁的宫女扶着她。 看到楚嬴回来,容妃忙迎上来,拉住他的手反复检查:“嬴儿,你没事吧,伤口怎么样?快让娘看看。” “放心吧,娘,就是流了一点血,太医说了,不会有事的。”楚嬴笑着安慰道。 “没事就好,下次可不许再这样胡来,刚才都快吓死娘了,咳咳……” 楚嬴连忙扶住她,心疼地道:“外面天气冷,母妃身体不好,我们还是先进屋吧。” 这时,那名宫女走上,盈盈下拜:“殿下,还是让奴婢来扶娘娘吧。” “你是?” “奴婢巧玉,奉旨过来照顾娘娘起居。” 总算那个皇帝还有点心……楚嬴哦了一声,点点头,他自然不会奢望,楚帝会亲自过来探望。 对方能送一名婢女过来,他已经很满意了。 尽管他和容妃是母子,但如今他已经长大,男女之间,总有一些事不太方便。 有了巧玉,倒是让他轻松很多。 “你父皇这次发了善心,不仅有巧玉,还送了不少东西过来,里面有几只人参,一会娘让巧玉炖给你补补……” 三人刚进屋没多久,门外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 “末将侍卫统领雷开,奉陛下之命,前来传旨,请大皇子殿下出来接旨。” “是师父。” 楚嬴和容妃对视一眼,一起迎出门。 楚嬴幼时就跟随雷开习武,两人之间有很深的师徒情。 加之,这些年雷开时长接济母子俩,容妃对这位侍卫统领也很感激。 “师父。” 见楚嬴招呼自己,雷开目光复杂的看着他,随后深吸口气,恢复冷峻的表情: “殿下,请接旨吧。” 等楚嬴母子和婢女巧玉跪下后,雷开取出金凤短剑,当场宣读道: “奉陛下旨意,特命皇子楚嬴,于元宵节之后,启程北燕行省顺城州,接管封地,不得有误。” 什么?居然会给我封地……楚嬴眼底闪过一道惊诧,他想过楚帝会有所改变,但,这改变也太大了吧? “儿臣接旨。” 直到起身接旨,他仍旧不敢相信。 尽管一州之地,面积也就比县大上一点,根本配不上一名皇子的身份。 但,他可是有罪之身,楚帝能破例给块封地,已经算是恩赐。 正当他觉得自己赚了之时,却听容妃一声悲呼: “怎么会这样,北燕行省,可是边关苦寒之地,离敌国北匈又近,陛下这样做,不是让嬴儿去送死吗?” 说着眼泪又掉下来。 楚嬴总算明白过来,暗自苦笑。 日,我就说怎么会有这种好事,原来,我被皇帝老儿发配了啊……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7章 千山万水我陪您去看 容妃伤心欲绝。 一边哭泣,一边咳嗽不停,慌得新来的巧玉有些不知所措。 “母妃,其实,你不用这么伤心。” 楚嬴不忍母亲受苦,扶住她轻声安慰道。 “你让娘怎么不伤心,我儿就要去边疆受罪,是死是活,都是未知,呜呜……老天爷,我的命为何会这么苦啊。” 容妃哭得不能自已,让楚嬴的心如针刺一般难受。 “放心吧,母妃,再怎么受罪,难道,还比得上这座冷宫吗?” 楚嬴这话让容妃愣了一下,他微微一笑,接着道:“我倒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他双手捂住容妃冻僵的手,解释道:“娘你想啊,孩儿已经长大了,总不能一辈子都困在这种地方吧?” “难道,娘就不想离开这里,去外面的天地再看看?” 他的目光坚毅,郑重道:“孩儿对天发誓,此去顺城,一定会努力奋进,争取建功立业,早日将娘从这座冰冷的牢笼中,解救出来!” 容妃似乎被他说动了,抽出一只手,抚摸着儿子冰凉而俊逸的脸庞,幽幽道: “你说的,娘也希望,可是,真的能实现么?” “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 楚嬴抬头望着天空,语气坚定:“吾辈生而自由,与其困守牢笼,坐以待毙,孩儿宁愿葬在边疆之地,与山河同眠,与日月为伴!至少,我是自由的。” “说得好!” 雷开一直默默注视着自己这个徒弟,听到这,忍不住大声叫好: “与山河同眠,与日月为伴,不愧是我雷开看中之人,男儿当志存高远,若为鲲鹏,区区边疆,又如何能困得住?” 他忽然深吸口气,对着容妃深深下拜:“容妃娘娘,卑职以殿下师父的名义请求你,放他去吧。” “这……雷统领快请起,此事……” 容妃有些不知所措,忍不住看向楚嬴,后者也随之弯腰下拜: “传说中: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娘是希望孩儿成为翱翔天地的鲲鹏,还是,做那隐介藏形的泥鳅?” “当然是鲲鹏!” 这一刻,容妃终于明白了什么,强忍着激动和泪水,点头道:“好,娘答应你,娘等着你回来,带我走出这片宫墙,重新看看这个世界。” “请娘放心,待孩儿归来之时,我要这天下,再无一人可摆布我们的命运!到时候,千山万水,我陪您去看!” 楚嬴这话,让雷开神情一震,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什么。 反倒是一旁的巧玉,好奇地看着这位传说中的大皇子。 心想,这口气也太大了吧,人活着世上,怎么可能不受摆布?难不成当皇帝么? 而且,这些真的能实现吗? 容妃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抿着嘴唇,强忍住眼泪不掉下来。 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眼前的楚嬴,在说话这一刻,迸发出了这十年来,她从未见过的光彩和自信。 她觉得值了。 雷开也为楚嬴的选择而自豪,待三人进屋,他也跟了进去,将金凤短剑交给楚嬴。 “这是陛下,特意让卑职交给殿下的,此物贵重,乃皇家身份的象征,我给你加了块玉璏,可以挂在腰间,这样就算出去,也无人敢轻视。” “多谢师父,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楚嬴道谢,并非为了金凤宝剑,而是雷开这份对自己的关心。 “不可,上下有别,殿下,就是殿下。” 尽管在心中,雷开认可楚嬴是自己的徒弟,但说话时,他却从不会以师父自居。 他似乎想到什么,笑道:“对了,陛下还说,既然殿下即将离宫,这几天,准你随意出入宫禁。 “正好,不知殿下明晚是否有空,卑职想在太白楼,为殿下设宴送行?” “太白楼?就是京城很有名的那个酒楼吗?” 楚嬴很感兴趣的样子:“听说了这么久,我却从没去过,让师父破费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不醉不归。” 送走了雷开,天色已经接近黄昏。 楚嬴返回屋里,见容妃正坐在桌边,借着昏黄的油灯,一边咳嗽,一边缝制着东西。 他皱了皱眉,忍不住上前劝道: “母妃,时候不早了,你身体不好,还是到床上先歇着,这些东西就不要缝了。” “是啊,殿下,奴婢也劝了几回,明明宫里送了一批衣物过来,娘娘非要自己缝制。” 巧玉正准备着晚饭,也回过头说道。 “咳咳……你们年纪小,不懂这个,咳咳……尚衣监做的衣服,哪有自己缝的合适贴身。” 容妃满眼慈爱地看着楚嬴,手上却一刻不停:“你马上要远行了,娘没什么东西给你准备,趁着还有几天时间,当然要给你缝几件衣袍。” “到了那边,万事小心,和人相处时,记得以和为贵,要穿暖和,多喝热水,以后没人再提醒你了……” 絮絮叨叨,说的都是和天下母亲一样的话语,听在楚嬴耳里,非但不嫌烦躁,反而格外温暖。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这一刻,在傍晚昏暗却温馨的灯火陪伴下,楚嬴找到了天底下最珍贵的东西,也是他久违许久的东西。 母爱。 世间再也没有,比这更无私且伟大的情感了。 “谢谢你,娘亲。” 这句话,楚嬴发自真心,宛如孩童撒娇的呢喃,换来容妃一个会心的笑容。 “傻孩子,到什么谢,娘亲给儿子做衣服,不是很正常么?” 哪里正常了,这可是我两辈子,第一次有母亲给我缝衣服。 这种浓浓的孺慕之情,让楚嬴十分珍惜。 巧玉的厨艺不错,至少在楚嬴看来,够得上前世专业厨师的水准。 她也被拉上桌,这一晚,三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餐。 楚嬴默默享受着,这种家一般的幸福感觉。 再有几天,就要离开这里,不知道,下一次三人这样坐在一起吃饭,会是什么时候? 还没离开,楚嬴已经有了淡淡的思念。 人生第一次,有了这样的烦恼啊。 他并不知道,同一时间,有人比他更加烦恼,瑨妃今晚,注定要失眠了……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8章 初遇 “为什么,为什么陛下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难道我已经人老珠黄,被陛下嫌弃,还是像容妃那样,家族里有人做错了事……” 漫漫长夜,瑨妃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越想越恐慌。 楚帝白天对她的惩罚,依旧犹在眼前。 她担心这是给她的一个信号,一个她即将被楚帝抛弃的信号。 “不行,我必须做些让陛下认可的事,巩固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对,就是这样!” 这个想法,一直折腾她到天亮,依旧没有什么头绪。 于是,瑨妃把所有下人召集起来,集思广益。 “娘娘,奴婢倒是有一个法子。”一个新来的婢女自告奋勇站出来。 “说。” 瑨妃打着哈欠道。 “奴婢听之前宫中的姐妹说,这两天,宫中接待了东澜国太子公主一行。 “两位太子和公主,和四皇子年龄仿佛,听其中一个姐妹说,他们曾询问过京城夜景,似乎今晚有意微服出游。” 那婢女眼珠转动,透着一股精明:“娘娘你想,他们既然不熟悉京城夜晚,必然缺一个向导,娘娘何不派人提前联系他们,让四皇子陪同游玩? “东澜国和我大楚一向交好,如果四皇子能获得两人的好感,事后替他在陛下面前说几句好话,娘娘还愁会被陛下冷落吗?” 这四皇子,正是瑨妃的儿子,今年十八岁,在皇子中风评比较一般。 不过,在瑨妃眼里,自己这个儿子,自然是天底下最优秀的。 她敢在后宫这么跋扈,多半也和生了个龙种有关系。 毕竟,不是所有妃子,都是资格在御书房恶人先告状的。 “这个主意不错。” 瑨妃大喜,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自古母凭子贵,尤其皇家之中更是如此。 如果儿子的地位上升了,做母亲的,想不上升都难。 “此事就交由你去办,事后重重有赏。” 那婢女在瑨妃的许诺下,欢天喜地地走了。 不出半天,便带回来好消息,东澜国太子很好说话,已经答应。 “快,去给本宫,把浩儿叫来。” 瑨妃一声令下,过了很久,四皇子楚浩,才带着一名贴身太监姗姗来迟,还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 “母妃,你也真是的,儿臣正在弘文馆,和那些勋贵子弟博戏,眼看就要赢了,这下好了,被你派人一打扰,全输了……不行,你必须赔我,至少一千两。” 弘文馆是楚帝特批,皇子和贵族们子弟读书的地方。 至于博戏,就是赌博。 楚浩这家伙,赌输了胡乱甩锅不说,居然还振振有词的兴师问罪。 更奇葩的是,瑨妃居然一脸笑眯眯,丝毫不觉得儿子沉迷赌博,是一件坏事。 “浩儿乖,本宫给你找了一个差事,你要是答应,别说一千两,本宫给你加一倍都行。” “还有这种好事。”楚浩眼睛一亮,忽然露出一丝警惕,“不会是什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吧?先说好,累人的活我可不干。” “放心,母妃何时亏过你?也就是,陪人走走路,陪人喝喝酒,陪人聊聊天……” 瑨妃将她交好东澜太子,和公主的三陪大计,给楚浩认真灌输了一遍。 “呵,我当是什么,不就是吃喝玩乐吗?这个我在行,母妃,付定金吧。” “记住了,一定要按照母妃说的去做,知道了吗?”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快点拿钱。” 从瑨妃手中拿到一千两银票,楚浩两人开开心心地迈着鸭子步离开。 “殿下,我们今晚,不会真要去陪东澜国的太子和公主吧?” 那贴身太监一副狗头军师模样:“殿下之前,可是约了那群少爷,今晚一起去赌坊继续,要是爽约,今天输的那么多钱,岂不是捞不回来?” “你觉得,是陪客人重要,还是赌钱重要?” 楚浩的这个问题,让太监很纠结。 想了想,还是觉得陪东澜国的客人比较重要,毕竟,人家身份摆在那。 谁知,楚浩沉默半天,忽然一拍大腿,哈哈笑道: “当然是赴约继续赌钱重要了,这还用想吗,你不会告诉我你想错了吧……哈哈。” “那陪客人的事?” “谁爱陪谁陪去,放心,我娘事后最多责怪我几句,不会有事的。” 楚浩扬起银票,满脸兴奋:“常言道,先输后赢,才算水平,我有预感,今晚运气在我,定会大杀四方!” 到了傍晚,雷开下值后,依照约定和楚嬴一起出宫。 为了这场晚宴,楚嬴难得换上一身锦袍,腰间悬金凤佩剑,束发金冠,剑眉星目,端的是俊逸潇洒。 用巧玉的话说,活脱脱一个俊俏美郎君。 容妃也笑得合不拢嘴,直夸楚嬴有乃母当年之风,就这样出门,谁家姑娘还不多看两眼。 十年了,这还是楚嬴第一次离开皇宫。 跨出宫门那一刻,顿生挣脱樊笼,天高海阔之感,只觉得未来大有可为。 “太白楼,我今天可得好生见识一下。” 他张开双臂,呼吸着久违的自由空气,神色振奋。 “哈哈,殿下看来已经等不及了,放心,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雷开哈哈一笑,大手一挥,旁边立刻有仆从牵着两匹骏马过来。 他伸手抓住缰绳,翻身上了其中一匹,将另一匹马的缰绳丢给楚嬴:“十多年没骑过了,还会吗?” “这有何难?” 楚嬴前世被选拔进入特种兵行列之前,便是雪域高原的一名巡逻兵,骑马翻山越岭可谓家常便饭。 但见他左脚踩上马镫,稍微借力,便稳稳落在马背上,动作干净利落。 “好本事。” 雷开喝了声彩,眼中露出一丝惊讶。 他记得,十年前的楚嬴,可没这种上马的本事。 怎么过去这么多年,技术非但没有生疏,反而越发精进了? 他想不明白,只能归于楚嬴的与众不同,不禁开怀大笑,当先在前方引路。 楚嬴跟着打马而出,两人一路直奔太白楼。 太白楼,位于京城最繁华的街道。 一座五层楼高,金碧辉煌的建筑,正矗立在夜色中,吸引着四面八方的来宾。 门口台阶下面,站着两名年轻书生,身旁还有一名保镖模样的魁梧大汉。 这两名书生尽管打扮朴素,但,衣服用料的精致和考究,以及腰间罕见的羊脂美玉,都昭示着他们身份并不一般。 两人此刻正小声议论着什么,不时向着街头展望。 “太子哥哥,那个四皇子,到底来不来,明明约好的,却害我等这么久?” 那名十六七岁,面容清绝,带着几分脂粉的‘少年书生’,嘟起小嘴,不耐烦地跺着脚。 “施施,都说几次了,你我身份特殊,在外面叫我兄长即可。” 另一名气质儒雅的书生,小声提醒了一句,也皱起了眉:“我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来,这都等了一个多时辰,要不,我们还是先进去吃饭再说……” 话音未落,两匹骏马踏雪而来,溅起冰泥,忽然停在他们面前,一柄金凤短剑,印入儒雅书生的眼帘。 他顿时眼睛一亮,笑道:“好了,总算是等到了。”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9章 阴差阳错 眼看楚嬴翻身下马,金凤短剑在腰间不停晃动。 宋居然再三确定自己没认错,这正是楚国皇族标致,伸手拉住妹妹,轻声道: “施施,此人年纪于我等仿佛,应该就是四皇子,随我一起上前迎接。” “我才不,明明是他迟到,为何要我主动迎接?” 男扮女装的宋施施,又一次翘起粉嫩的小嘴,很抗拒的样子。 “你我毕竟在异国他乡,又是有求于人,客随主便嘛。” 宋居然安慰了一句,当先走到楚嬴面前,拱手笑道:“楚兄,你终于来了,在下可是恭候已久。” 场合特殊,所以,他没称呼四皇子,而是以姓氏代称。 “啥?” 楚嬴看着眼前莫名其妙出现的书生,哥们,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这是舍妹。” 不等他询问,宋居然又指着妹妹介绍起来,宋施施不情愿地走上来,干笑两声: “呵呵,你来了。” 我是来了,可和你们有关系吗……王安一脸蒙圈,迟疑道:“敢问两位是?” “楚兄不认识我们?” 宋居然一愣,继而笑道:“在下差点了忘了,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 他左右看了眼,压低声音:“楚兄难道忘了,是宫里安排你来为我们做向导?” “我?向导?宫里安排?” 楚嬴越发茫然,不过,直觉告诉他,此人能提及宫里,应该是知道自己的身份。 看来,这两人也是大有来历啊。 正疑惑间,对面那个保镖模样的大汉,忽然从阴影中站出来,向雷开拱手道: “雷统领,想不到在这里见面了,别来无恙。” “王普兄?!” 雷开吃了一惊,见楚嬴投来询问的眼神,低声解释道:“此人,乃东澜国皇族侍卫长,曾护卫东澜贵族,来过大楚几次,是以与卑职认识。” “这么说,他身旁这对兄妹……”楚嬴似乎明白了什么。 “应该就是最近,传闻前来大楚交流的东澜太子和公主。”雷开点头道。 “那太子刚才说,宫里安排我做他们的向导,难道,是父皇的意思?” “此事,卑职未曾听陛下提起,不过,他们既然能一眼认出殿下,应该八九不离十。”雷开分析道。 “还以为,今晚只有我们师徒二人,可惜,皇命难违,我就姑且试试吧。” 楚嬴一脸苦笑,让自己做向导,难道楚帝忘记了,自己已经十年没出宫了吗? 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并不知道,宋居然是因为他腰间宝剑,才把他误认为四皇子。 而他又被雷开误导,所以,也没去深究原因。 结果双方误打误撞,有了第一次交集。 “在下想起来了,确实是宫里的意思,在下姗姗来迟,还请宋兄和宋小姐恕罪。” 对方的身份,可比自己这个有名无实的大皇子高多了,楚嬴不想得罪,选择先道个歉。 “楚兄无需如此,也怪我们,来的早了些。” 宋居然刚说完,就被宋施施一把拉住,不满地道:“哥,你说什么呢,明明就是他不对。” 她一身书生打扮,却难掩女儿家的娇嗔媚态,仰首气呼呼望着楚嬴: “我饿了,要吃东西,你请客。” 说完也不管楚嬴同不同意,转身走进太白楼大门。 “这……” 楚嬴皱了皱眉,本能地对这目中无人的小妞有些反感。 再说,他是来赴宴的,哪有钱请客? “没关系,殿下别忘了,还有卑职在。” 雷开很清楚他的处境,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示意自己会帮忙结账。 楚嬴露出一丝感激之色,伸手对宋居然做出邀请的姿势: “这次是在下不对,确实该请客赔罪,还请宋兄赏光,请。” “哪里,是舍妹任性才对,楚兄请。” 五人进了太白楼,因为临近元宵节,包间早已订满,只能选择三楼一个靠窗的位置。 众人倒是没什么,唯有宋施施,趁机又抱怨了几句。 气氛沉闷而尴尬。 楚嬴原本乘兴而来,此刻也没了多少兴致。 只盼早点吃完饭,陪他们随意逛两圈,再找个地方,和来开单独喝两杯。 眼看楚嬴似乎不太高兴,宋居然心中暗叹,他也是拿自己这个任性的妹妹毫无办法。 正愁该如何化解尴尬,蓦然,一声佛偈悠悠传来: “世间安得方便门,苦集灭道证圆真,若能解得其中意,回首苦海已后身。” 只见一名身穿褐色直裰,身披袈裟,宝相庄严的年轻和尚,手托钵盂,且走且吟,引得周围食客纷纷好奇看来。 不多时,和尚来到楚嬴他这桌。 “阿弥陀佛,贫僧妙空,几位施主有礼。” 和尚话音刚落,便听周围发出阵阵惊呼。 “什么,此人就是传说中的妙空大师?” “不会有错,毕竟,妙空大师的名号,可不是谁都敢冒充的。” “没错,听说,妙空大师就住在城外,能以无上法力,借来无根之水,又可虚空生莲,百姓们亲眼所见,都说他是菩萨的化身……” 无根之水?虚空生莲? 楚嬴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妙空,继续埋首吃饭。 雷开也没出声,倒是宋居然,听到周围这么说,顿时肃然起敬。 这可是有真本事的得道高僧,岂能怠慢? 他立刻站起来,恭敬地回了一礼:“在下宋居然,妙空大师有礼。” 一旁的宋施施,兴致勃勃地看着妙空和尚,好奇道: “大师,他们说你能借无根之水,能虚空生莲,是不是真的,能不能让我们也看看?” “呵呵,女施主说笑了,所谓佛度有缘人,非心诚者,非与我佛有缘,不可得见真法。” 妙空和尚单手合十,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楚嬴嘴角挑起一丝嘲讽,仍没有说话。 宋施施不服气,凑到宋居然近处:“那你看看,我和我哥,是不是有缘人?” 她这么一说,妙空和尚还真仔细观察起来,俄顷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已测过两位施主面相,皆是与我佛有缘之人。” 顿了顿,他扭头看着宋居然,笑道:“特别是这位宋施主,佛缘深厚,为上天所眷顾,定然出身不凡,将来要挑天下重担。” 宋居然听他点出自己的跟脚,既惊且服,忙下拜道:“不敢当,这副重担太沉,在下至今迷茫,恐辜负千万人期盼,求大师指点。” “阿弥陀佛。” 妙空高宣一声佛号,面容越发神圣起来:“实不相瞒,贫僧今日到此,就是为宋施主而来。” 楚嬴在旁边暗自发笑,这和尚,挺会钓鱼啊……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0章 得盗高僧 “佛祖前日托梦给贫僧,说施主困惑多时,为助施主寻找方向,赐我天书一卷,其中记载了各种为政之道,特让贫僧转交给施主。” 妙空边观察宋居然的反应,边掏出一本精美的册子,托在掌心之上。 “为政之道?!多谢佛祖垂怜,多谢大师。” 宋居然大喜,越发确定这和尚神通广大,刚要去接,却见妙空手掌往后一缩,顿首道: “宋施主勿怪,自古法不可亲传,敢问施主,得了佛祖恩赐,是不是该回报佛门?” “那是当然。” 宋居然此刻脑子里,全是天命所归,命运之子,已经没有余力思考。 妙空微微一笑:“其实,佛祖还让贫僧传话,说城外南陀寺,香火衰败已旧,皆因山门破旧,金身脱落所致,恳请施主施以援手。” “当然当然,在下诚心礼佛,自当为佛祖修缮庙宇,重塑金身,只是……” 宋居然皱了皱眉:“在下只是作客此地,怕是没有时间。” “那好办,宋施主若是信得过贫僧,一切可以交由贫僧代办。”妙空一脸诚恳地道。 宋居然一愣,继而拍手笑道:“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他想了想,从身上掏出一把银票:“这里是五千两,出来的急,只带了这么多,还请大师,代为修缮南陀寺。” “五千两?” 妙空故作沉吟,没有伸手。 宋居然见他嫌少,忙道:“大师勿怪,若是不够,在下回去后,定然再叫人送上五千两。” “嘶……” 周围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能进来这里吃饭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穷苦人家。 但,即便对这些有钱人来说,一万两,也是一笔巨大的数字。 妙空暗生窃喜,展颜而笑,终于递上册子:“阿弥陀佛,宋施主如此一心向佛,相信佛祖定会看到。” 说完伸手去拿银票,却被另一只拦下。 “施主这是……” 妙空扭头看着楚嬴,眼底闪过一丝恼怒。 楚嬴没有看他,而是注视着宋居然,话语带着暗示: “宋兄的银子,这么好赚,何必便宜别人?正好为政之道,在下也略知一二,可为宋兄解惑,不如,这银子就让我来赚吧。” 楚帝点名让他作陪宋家兄妹,他身为主人,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宋居然被骗。 不然,事后一旦传开,大家脸上都不会好看,楚帝也会对他越发不喜。 “楚兄,这可是佛祖的旨意,可开不得玩笑。” 宋居然深陷执迷,反而劝起楚嬴来了。 “什么佛祖旨意。” 楚嬴笑着摇头,趁妙空不备,一把将册子夺过来,当众打开,里面全是白纸: “看到了吗?这里面一个字都没有,这和尚就是个骗子。” 轰…… 全场哗然,酒楼里的食客都议论起来。 “不会吧,佛祖给的天书,怎么会没有字,难道这个妙空大师,竟是个冒牌货……” 宋居然终于有所触动,收回银票,皱眉盯着妙空:“大师,这又是怎么回事?” 宋施施为也哥哥打抱不平,拍案而起:“没错,和尚,你为何要骗我们?” “呵呵,女施主何出此言?” 妙空极力保持镇定,面露微笑:“所谓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此乃天书,自是与佛有缘者才能得见,宋施主只需回去斋戒沐浴,焚香祷告,三日之后,必定得偿所愿。” 宋居然半信半疑,便听楚嬴冷笑道:“三日之后,恐怕你早就拿着银子,跑得没影了吧?” “施主慎言,你与佛无缘,看不见字实乃正常,贫僧不怪你,但你一再出言冒犯佛祖,当心祸从口出。” 妙空单手合十,言语中带着警告。 “收起你的威胁,我从来不吃这套。” 楚嬴站起身来,伸手一指宋居然:“你说我与佛无缘,又说宋兄与佛有缘,有缘无缘,全凭你一张嘴,叫我们如何信服?” 这话引来一片赞同。 “这位仁兄说得对,你说你是妙空大师,总要拿出点证据。” “传闻大师是得道高僧,何不展示一二,弘扬真法,也好让大家都沾沾佛缘……” 眼看质疑之人越来越多,妙空和尚知道,今天要是不露上一手,怕是不好收场。 正好他被楚嬴言语相逼,也正有这意思,忽做宝相庄严状,环顾一圈,高宣佛号: “阿弥陀佛,既然众施主想要得见真法,贫僧就破例一次,为大家开悟智慧。” 只见他手托钵盂,递到宋家兄妹面前,问道:“敢问宋施主,此钵里有水无水?” 宋居然还没开口,宋施施已自告奋勇凑到近前,使劲瞅着里面:“这钵盂就是空的,哪有水?” “施主好眼力。” 为了证明是空的,妙空特意将钵盂倒拿在手中,含笑环顾一圈: “诸位施主都看到了,此钵没有一滴水,接下来,贫僧会找一位佛缘深厚者,借来杨枝甘露,遍洒诸身,为大家洗涤业障。” 他说完,看了眼楚嬴,随后对宋居然笑道:“宋施主不是怀疑贫僧吗?还请往这钵里,倒入几滴茶水。” “我?”宋居然愕然。 “没错,对于施主这种佛缘深厚之人,哪怕几滴茶水供奉,佛祖也会赐予涌泉。”妙空笑道。 宋居然依旧半信半疑,却没有拒绝,端起一杯未曾下嘴的清茶,往钵中滴落几滴。 “宋施主请看好了。” 妙空和尚笑笑,拇指扣着钵沿,连续摇晃几下。 下一刻,宋居然蓦然变了脸色。 宋施施更是惊讶地叫起来:“呀,怎么这么多水?明明就滴了几滴进去,一次装满了半钵。” “这是杨枝甘露,可不是凡物。” 妙空和尚大笑,用手指挑起串串水珠,四面洒去,周围的食客顿时涌上来。 “真是妙空大师!这可是无根之水,是佛祖的恩赐,洒在身上,有大益处。” “让开,让我多洒一点,妙空大师,你看我是不是与佛有缘之人?” “最近诸事不顺,还请大师指点迷津……” 消息传开,就连楼上楼下的食客,也冲进三楼,对着妙空和尚各种膜拜。 妙空站在人群之中,如众星捧月,忽然回首看着楚嬴,露出一丝嘲讽: “这位施主,这下总不会再质疑贫僧了吧?”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1章 你跟我玩双标啊 “什么?居然有人敢质疑妙空大师,可笑,真佛临门而不自知,真是蠢得可怜……” 不消妙空煽动,无数信徒,已经开始对楚嬴各种口诛笔伐。 事情是因自己而起,宋居然过意不去,起身为楚嬴辩护:“大师,所谓不知者不怪,楚兄是我的朋友,可能与在下信仰不同,还请大师原谅他这次。” “原来施主姓楚。”妙空和尚越众而出,返回来,“贫僧对楚施主自然没什么意见,可施主一再污蔑佛法,总得有个交代吧?” 他早对楚嬴心生不满,此刻裹挟众意,怎么会轻易放过对方? 雷开扫了一遍那些狂热信徒,放下杯子,在楚嬴边上低语:“殿下,此人似乎有些道行,身边信徒又多,我看……还是给他道个歉吧?” “怎么,师父也觉得此人是得道高僧?”楚嬴同样小声道。 “难道不是?” “师父信不信我?” “不信你,我还能信谁?” “好,那就帮我一个忙,将和尚的钵盂抢过来。” 楚嬴话音刚落,但见雷开弹身而起,仿佛一只敏捷的猿猴,瞬间冲到妙空面前。 妙空只觉得眼前一花,等再看清楚时,雷开已经回到原地,将钵盂交给楚嬴。 “你……抢贫僧钵盂干什么?” 妙空暗叫不好,脸色接连数变。 “没什么,只想证明一件事。” 楚嬴见里面还有近半钵水,懒得再添,伸手在里面按了几下,随后倒转过来,竟没有一滴水流出: “各位看到了,这里面没有水是吧?” 没人出声,大家都不解其意,唯有妙空心里咯噔一下。 只见楚嬴再次将钵盂翻转过来,递到宋居然面前,笑道:“宋兄,请往里面倒几滴茶水。” 宋居然震惊的看着楚嬴,随后端起茶杯,把之前的事又做了一遍。 “大家看好了。” 楚嬴托着钵盂,学着妙空的手法,摇晃几下,随后倾斜钵盂。 哗哗…… 大量的清水,随之倾泻而下。 “这……这不是无根之水吗,难道,他也懂佛门真法?” “不可能吧,大师不是说,他与佛无缘吗?” “请妙空大师为我等解惑……” 楚嬴这手,让众人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就连宋家兄妹雷开和王普,也惊讶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与佛无缘之人,居然也能借来无根之水——妙空和尚脸色无比难看,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蓦然,他急中生智,指着楚嬴一声厉喝:“外道!你这不是无根之水,分明是旁门左道!” “呵呵,你借来的,就是无根之水,到我这了,就不是了,难道你们佛门教义,就是这么教你玩双标的?” 楚嬴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所谓双标,就是两套标准的意思,懂?” “你……好,既然如此,贫僧就和你比比,什么是佛门真法,如果这次你也能做到,贫僧自然无话可说。” 妙空和尚进退两难,决定拿出看门绝技。 只见他掏出一粒指头大的东西,托在掌心,呈给众人观看。 “大家请看,这是什么?” “这是……莲子。” 很快,便有人认出了这东西。 “没错,这是一枚莲种,佛法广大,刹那便是永恒,接下来,贫僧会让它在一瞬间,结出莲花来。” 妙空的话,让很多人震惊:“怎么可能,一枚莲子,如何瞬间开花?” 也有知道内情,兴奋莫名,知道终于要见识到,传说中的虚空生莲。 妙空展示完之后,让人挪来一只烤火的炭盆——这就是太白楼的与众不同,为每桌食客都免费准备了这东西。 只见他忽然念动咒语,随后对着莲子吹了口气,直接丢进火盆之中。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那莲种一入炭盆,瞬间化作焦黑。 随后嘭的一声轻响,竟变成一朵比拳头还大的粉红莲花,简直栩栩如生。 妙空和尚看准机会,俯身将莲花飞快捞出,捧在手中,如佛陀拈花而笑: “一壶藏世界,寸阴有冬夏,解造三千法,能开顷刻花。” “天啊,火中种金莲,这是真正的虚空生莲,佛门真法!” “阿弥陀佛,今日有幸见识一回,此生无憾。” “多谢大师……” 这一幕太过震撼,无数人跪在地上,口诵佛号,真把妙空和尚当作佛陀一般。 就连宋家兄妹和保镖王普,也大受震动,双手合十向妙空行礼,只差没有下跪。 妙空和尚不动声色,心下却暗自得意。 这虚空生莲之法,乃是他的独门秘技,且准备一次,需要很多功夫,他不信楚嬴有办法还能模仿。 胜券在握的妙空和尚,示意众人安静,随后注视着楚嬴:“外道,莲花代表真佛法,这一次,你可还能做到?” “我做不到。” 楚嬴没有丝毫慌乱,反而笑得很开心的样子:“可是,我可以拆穿你啊……师父!” 经过刚才的配合,雷开心领神会,再一次冲了出去。 这次妙空早有准备,下意识往后退。 可惜,雷开是谁,大楚侍卫统领,身手之了得,岂是一个普通和尚可以抗衡? 没有任何意外,莲花再次被楚嬴抢到手中。 “你……果然是外道,竟敢抢夺佛门金莲,诸位,可愿意为贫僧护法?” 妙空和尚急了,害怕露馅,鼓动信徒上前,十几个人立刻怒吼着冲上去。 “我看谁敢!” 雷开护在楚嬴前面,气势如猛虎下山,猛一跺脚,木制的楼板瞬间震动起来,吓得众人又缩回去。 “师父不必如此,让我来即可。” 楚嬴从雷开身后绕出来,当众举起莲花:“各位,你们被骗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莲花,看好了。” 他顺着用力一捋,粉色的莲花,顿时化为残破的白色草渣,还有一截扭曲的铜丝。 妙空和尚身体一颤,暗道不好……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2章 贼秃还不显形 “看到了么,这东西其实是用通草做的,这些白色草渣,就是明证。” “他先制作花瓣,涂上颜色,再用铜丝缠成细小的螺旋,穿过通草的茎秆,将莲花压成一小团,然后,塞进挖空的莲子里,用桃胶封上,最后用画笔伪装,就成了一颗能刹那绽放的莲种。” 楚嬴指着冒着火光的炭盆,继续道:“众所周知,桃胶遇火则化,当莲子花开后,铜丝盘成的莲花,就会被弹出来,然后,大家就看到它开花了……” “这个和尚,之所以飞快将莲花拿起来,就是因为知道内情,害怕莲花被火烧毁露馅,所以不得不为之,还顺便念了一首诗,转移你们的注意力。” 楚嬴每说一句话,妙空脸色就惨淡一分。 到最后,整张脸再无一丝血色,只觉得四肢冰凉,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 因为,楚嬴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他的骗术被彻底看穿了。 妙空和尚心里叫苦不迭,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偏偏遇上这么一个精明的家伙? 他哪里知道。 前世在一些落后国家执行任务时,楚嬴见过太多愚昧的当地人,被类似的戏法欺骗,以为是神迹。 最后心甘情愿加入某些邪教,做出人神共愤的事来。 为了帮当地消除愚昧,楚嬴和他的同伴们,特意研究过这些戏法,对于里面的道道门清。 在场没有多少蠢人,经他这么一说,再有铜丝和通草作证,不少人都明白过来。 “什么虚空生莲,原来是个骗子,亏我还把他当成大师,贼秃,敢来这里行骗,好大的胆子……” 眼看众人面色不善,妙空和尚又惊又怕,慌忙指着楚嬴叫道: “大家别相信此人的话,他是外道,故意误导你们,想让你们玷污佛法……” 楚嬴没有解释,抓起先前的钵盂,从里面抠出一张透明略白的圆形薄膜,继续科普道: “还有这个无根之水,其实,他早就在钵里倒了水,却用这块薄牛皮蒙着,利用大气压强……算了,你们只要知道,这玩意蒙上去,只要不漏气,水就不会倒出来。” 说着,他往钵盂里倒进一些水,演示了一遍,水果然没有流出来,令众人啧啧称奇。 “还好有这位仁兄为大家解惑,原来所谓的佛门真法,全是江湖戏法,都怪我等太过愚昧,差点就着了这秃驴的道……” 证据确凿,众人对楚嬴再深信不疑,纷纷站出来道谢。 “大家别相信他!此人就是一派胡言……没错,是他在玩弄戏法,贫僧用的是真……哎哟!” 妙空和尚尤不死心,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拳砸在眼睛上,立刻惨叫一声。 “真你麻痹!死贼秃,还当我们大家是傻子呢,大伙一起上,打他!” 众人丢了面子,正愁没地方发泄,听到这一声喊,立刻应者云集,蜂拥上去,对着和尚一顿拳打脚踢。 “哎哟哟哟……痛痛痛……小僧知错了,各位好汉饶命,饶命啊……” 妙空和尚被打得抱头鼠窜,左冲右突,无奈被他引来的人太多,根本逃脱不掉。 最后衣衫破烂,鼻青脸肿,只能蜷缩在地上不断求饶,也算是自食苦果。 好在,最后宋居然出手阻拦,这才救下他一命。 “多系宋……宋细主,多系了,小僧木齿难……难汪……” 妙空和尚哆哆嗦嗦的行礼道谢,因被打落几颗牙齿,说话漏风。 宋居然没给他好脸色,不耐烦地挥挥手:“不用了,我救你,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不骗别人,为何偏偏骗我?” “因为……因为小僧曾游历东澜国,见过殿下出巡,听说殿下来了这里,所以……” “原来是认出了我的身份,难怪……” 宋居然终于知道,并不是这家伙能掐会算,只是因为自己被认出来,才会被当作肥猪宰。 他很是恼火,今晚这个脸算是丢大了。 为了感谢楚嬴,他让店家换上酒菜,重新开宴。 至于妙空和尚,则让王普绑起来带走,免得留在这里影响心情。 接连喝了几杯,宋居然总算平复心情,甚至变得主动起来。 只见他倒满一杯酒,忽然起身面向楚嬴: “刚才的事,让楚兄见笑了,枉在下自诩聪明,没想到,竟被一个江湖骗子玩弄于鼓掌,还好楚兄及时出手,在下真是惭愧,这杯酒,是我敬你的。” 宋施施见他姿态放得很低,忍不住嘟囔道:“哥,干嘛道谢,他不也迟到了么,我们算是扯平了。” “不可胡说,没有楚兄帮忙,今晚之后,为兄当沦为笑柄。” 宋居然瞪了她一眼,喝完酒重新坐下来,看着楚嬴,迟疑片刻:“楚兄,在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宋兄请说?”楚嬴停下筷子。 宋居然已经有几分醉意,神色带着亢奋:“在下记得,刚才楚兄出手时,说过自己也懂治国理政,还说要赚在下的银子?” “没错。”楚嬴笑了,“怎么,宋兄还真准备送我银子花?” “这可是楚兄说的,没错,在下正有此意。” 宋居然趁机点头:“楚兄是知道在下真实身份的,实不相瞒,在下之所以这么容易上当,就是对政事这方面,没有多少信心。” “事关东澜万民未来的福祉,在下常常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懈怠,可惜资质有限……楚兄博闻广记,学识渊博,方才之事可见一斑,若是有这方面的心得,还请不吝指点。” 说到这,他又站起来,对着楚嬴郑重一礼,并且拿出之前的银票,放在桌子上: “若是楚兄愿意,这些银票,尽管取去。” 楚嬴沉默了。 老实说,他之前那样说,不过是开玩笑。 真要让他靠这个赚熟人的钱,其实心里有些不过意不去。 “楚兄还犹豫什么,在下真心求教,若是当我宋居然是朋友,还请为在下解惑!” 宋居然又是一礼。 楚嬴见他态度诚恳,忽又想起自己的母亲容妃。 自己即将离开京城,只剩母亲一人,短期之内,是没办法报答养育之恩了。 如果能给她留下一点保障,至少到了顺城,自己也会少些牵挂…… 为了容妃,楚嬴最终答应了宋居然的请求: “好,既然宋兄执意如此,在下也不占你便宜,一个问题,一百两,宋兄觉得满意再给,如何?”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3章 要写诗得加钱 凭着前世对于政治的思考,以及几千年历史的耳濡目染,楚赢觉得自己应该能应付下来。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宋施施揶揄道:“我劝你,最好一次多要点,我哥在东澜,可是出了名的才高八斗,能难住他的问题可不多。” “一百两足够了。”楚嬴不为多动,说一是一,这是他做人的原则。 “多谢楚兄!” 宋居然大喜,连忙坐下,压低声音:“有个问题,已经困扰在下很久,楚兄应该知道藩王,这些人封地太大,一旦有异心,将会对朝廷造成巨大的威胁,请问该如何防范?” “这个简单,趁着他们还没壮大,可推行推恩令。” 楚嬴心想,果然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这一百两稳当了。 “推恩令?”宋居然一脸迷茫,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汉武帝。 “就是朝廷以皇恩的名义下旨,藩王过世后,必须将他的封地,分给每个儿子,儿子又必须分给每个孙子,如此不停分封下去,封地摊薄,祸患自解。” “好计谋,楚兄果然大才,在下这次是问对人了。” 宋居然听得眼睛发亮,心想会去定要力劝父王,让那些藩王多多生子。 抽出一百两,恭敬放在楚嬴面前,想了想,又道:“第二个问题……” 这个问题,恰好又是楚嬴前世见过的,类似改土归流,自然又给出了最佳答案。 宋居然越听越是心惊。 他发现,不管自己的问题有多刁钻,楚嬴总能迅速给出解决法案。 而且,楚嬴看问题的角度,往往高屋建瓴,一针见血,甚至能预见百年之后的社会变化。 许多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经过楚嬴指点,也茅塞顿开,才发现自己以前有多天真。 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在面对一个同龄人,而是,在面对自己那深不可测的父皇。 甚至,楚嬴比他的父皇,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接连七八个问题请教下来,宋居然对楚嬴,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 就像懵懂书童面对饱学大儒,只觉得如临瀚海,其深莫测。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楚兄高才,在下远不能及也。” 在楚嬴赚到九百两的时候,宋居然终于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惊叹。 “宋兄过奖了,一己之见,不足道哉。” 楚嬴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心下一喜,不禁脱口而出,“宋兄怎么不问了,至少也等我凑够一千两?” “呃……” 宋居然苦笑道:“楚兄学问实在太高,我怕再问下去,自己会无地自容。” 见宋居然在楚嬴面前示弱,宋施施不服气,忍不住开口帮腔: “嘁,治国理政也算学问的吗?真有本事,来比吟诗作词啊,我哥在东澜,可是出了名的大才子,就没几个人比得上……” 话还没说完,太白楼外忽然喧嚣起来,一片锣鼓齐鸣,人声鼎沸。 继而街上五彩灯光大作,一条金红的长龙,从远处蜿蜒而来。 宋施施到底小女孩心性,忙趴到窗口向下看去,惊喜地叫道: “是舞龙灯,元宵节要来了,龙灯表演也开始了吗,真好看,哥,你快来看!” 见宋居然罕见的没理她,她忽然转过头,不高兴得看着楚嬴。 两道弯月般的细眉下,如湖水的眸子透出一丝狡黠,拍手笑道: “有了,既然楚家哥哥这么有才学,小妹也想出个题,就以元宵节和龙灯为题,请你作首诗词出来,如何?” “我干嘛要作诗词?”楚嬴一眼就看穿她的把戏,“要是作的不好,岂不是平白遭人耻笑?” “那你就是不敢咯?” 宋施施果然原形毕露,自认为扳回一城,双手环抱:“我就知道,你也就政事上懂得多一点,真要和我哥比诗词,你还差得远呢。” “施施,别胡说,楚兄之才,令我万分佩服,人家只是让着你,你还来劲了。” 宋居然低喝道。 “哥,你干嘛凶我,我又没说错,不信,我证明给你看。” 宋施施回到桌前,抓起一张一百两,在楚嬴面前晃啊晃:“我知道,你轻易不出手,看哟,这是一百两,你要是能作出来,我就把它给你。” “施施!”宋居然皱眉,真的怒了。 “哥,就算你阻止我,我也要做,他要有本事,就把这钱赢走啊,不然,我可不会服气。” 宋施施倔脾气也上来了,坚决不肯罢休,还不断用挑衅的目光看向楚嬴。 “诗词乃高雅之作,用些许屙堵之物,来换皎皎诗词,施施姑娘不觉得有辱斯文吗?” 楚嬴这一席话语,让宋居然一脸羞愧,只觉得这位楚国四皇子,越发让人崇拜景仰。 是啊,诗词怎么能用来换钱呢? 宋施施也怔住了,也觉得自己用钱挑衅,似乎有些过分了。 对方好歹也是大楚皇子,怎么可能为了些许银子,自降身价? 然而,很快他们就觉得自己错的离谱。 只见楚嬴大义凛然驳斥了宋施施之后,忽然话锋一转,一本正经地说出句令人始料不及的话: “作诗词可以,得加钱!” “呃……咳咳!” 闻言,宋氏两兄妹差点没被呛死。 却见楚赢又伸出一根指头,补充一句:“一千两,不二价。” 宋居然嘴角抽搐,很想怒吼一句,把我的感动还给我。 “店家,笔墨伺候。” 楚嬴可不管这些,直接让伙计取来纸笔,换到旁边的一张空桌,将纸张铺好,伏案挥毫起来。 他必须得狮子大开口。 这首作品,乃前世词中之龙,稼轩先生的传世名作,若是给的贱了,他都觉得是亵渎。 一千两,不能再少了。 宋家兄妹这时小心翼翼靠上来,一看题目: “青玉案——元夕”。 两人漠然对视一眼,正不解其意,却见一个个工整的墨字,从楚嬴的笔下流淌而出。 紧接着,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32章 路见不平 “公子,真对不起,都是奴家连累了你们……还有这位大哥,是喜儿不好,害你受伤了。” 众人返回驿站的时候,马喜儿不知何时下了楼,看到鼻青脸肿的郝富贵,一脸愧疚地不停道歉。 “呵呵,喜儿姑娘,你别看我这副模样,其实我这人身强力壮,就他们那软趴趴的几下,哪能伤到我,没事……” 郝富贵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觉得鼻子有些发热,用手背一揩,竟染红了一大片,瞬间脸色惨白,嘴皮子哆嗦: “血……血,我流血了?哎哟,我忽然觉得头好晕……糟了啊,伤得这么重,我不会要完了吧?” “放心,我还没见过流鼻血能与世长辞的。” 虽然这么说,楚嬴还是让人将郝富贵扶进去休息,随后对马喜儿说道: “喜儿姑娘,我不是说让你安心在房间待着吗,你出来干嘛?” “对不起,公子,我看你们人太少,怕应付不了庄上的人……” 马喜儿道了句歉,随后在崔肇等人身上仔细看了又看,担忧地道:“几位大哥,庄上那些人,没把你们也伤着吧?” “呵呵,就凭他们那些庄稼把式,还差得远呢。” 崔肇和几名下属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随后将刚才的经过讲了一遍。 听到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便摆平二十来个大汉,马喜儿松了口气的同时,忽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喜儿姑娘有话请直说。”楚嬴看出了她心思。 马喜儿咬了咬牙,忽然扑通一下,直接跪在楚嬴面前,磕起头来。 “你干什么?还不快起来。”楚嬴吃了一惊,连忙弯腰阻止。 只是马喜儿却执意磕完三个响头,这才直起腰杆,依旧跪在地上,言辞恳切: “公子,奴家虽然出身乡野,但也不是没眼力的人,你们能轻松打跑那么多人,一定不是普通人。 “本来……本来奴家不该再麻烦你们,可是,人命关天,我又实在没有其他办法。 “求求公子仗义出手,救救其他乡亲,只要公子点头,奴家愿意一辈子给公子当牛做马。” “你先起来再说。” 楚嬴觉得事情可能不简单,将她拉起来,仔细问道:“你说的那些乡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子,实不相瞒,其实奴家是从关押病人的营地里逃出来的。” “关押病人的营地?” “是的,我们所有染了疫病的人,都被抓住关在一个地方。” 马喜儿心有余悸地道:“听关押的人说,要将我们几千人全都隔离饿死,再一把火烧了,免得传染更多人,大家都吓坏了,奴家不想死,于是找了个机会逃了出来……” “几千人?!” 楚嬴和崔肇等人无不脸色剧变,一股怒气油然而生。 “简直是乱来!这些人是不是疫病患者都难说,即便是,一次饿死这么多人,这和刽子手有何区别?” “是啊,少爷,这事不能不管,要不就答应喜儿姑娘……” 众人全都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杀过去救人。 楚嬴示意他们不要激动,压下心头震惊又问了一句: “喜儿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们帮忙过去救人,不过……我很好奇,你们淮阴府衙就这般不顾百姓死活吗?” “奴家不知道,不过奴家听说,下命令的好像是两个来自京城的大人……” “两个来自京城的官员?” 楚嬴忽然想起,刚才马老头回去搬救兵的时候,好像也是说要向两个京官求助。 “原来竟是同一伙人。” 结合两边的信息,一条清晰的脉络线开始在他脑中成形。 如果是这两个京城官员下的命令,身为地方衙门的和淮阴府衙,还真不容易插手。 “此事确实人命关天,喜儿姑娘,这事我答应了。” 几千条人命,前世军人出身的楚嬴不可能见死不救,更别说,这些病人在他看来,完全都是可以治好的。 因为不知道对方何时动手,他们没敢太耽搁,做好必要的准备后,便趁夜出发。 在马喜儿的带领下,队伍花了两个时辰,来到一处山坳的谷口。 还没靠近,就听见谷里传来无数哭嚎求饶的声音,被夜风撕裂,断断续续。 谷口的背风处插着一些火把,最窄的地方用坚固的栅栏封死,由一群手持长枪的士兵把守在外面。 离大门不远的地方扎着几顶帐篷,尽管已是半夜,里面却依旧亮着灯光。 其中最大的一顶外面,正守着一群人,光线太模糊,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看来就是这里了。” 楚嬴回头看了马喜儿一眼,对方把守得这么严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逃出来的。 他没有多想,当即做出决定:“我们过去。” “少爷,不妥吧,对方人多势众,我们一旦暴露的话,很可能一个也救不出来。”崔肇小声提醒道。 “你也知道人家人多势众,况且还是朝廷的军队,难不成你还真想杀进去啊?” “呃……卑职哪有那个胆量。” “知道就好,直接交涉吧,先礼后兵,要是他们不放人,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其实来之前,楚嬴就想好了,对方是京官,没办法起冲突,只能晓之以理。 幸好他在马喜儿身上已经经过验证,自信可以解决这场所谓的瘟疫。 相信对方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判断出,秘密消灭上千病人,和救活上千病人,哪个结果对他们更有利。 一行人距离帐篷还有十余布时,终于被巡逻的士兵发现,一名军官立刻带人上来喝止。 “站住!这里已被朝廷接管,前方禁止入内,还不快给我回去!” “这位军爷,不知那两位京城来的大人可在此地?若是在,麻烦你通禀一声,就说在下姓楚,有要事拜访。” 那军官见楚嬴等无惧色,又是来找两位京官,不由露出一丝警惕:“你是……” 才刚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冷笑,夹杂着惊喜: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姓楚的小子,老夫正求两位大人捉拿你,没想到,你们倒自己送上门了……哈哈,今天你们死定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们!”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33章 跋扈京官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揍得丢盔弃甲的马老头。 此刻,他刚从那顶最大的帐篷出来,一眼就看见被拦在外围的楚嬴等人。 只见他先是放下狠话,随后弯腰重新走到帐篷门口,对里面说道:“太好了,两位大人,不用派人去捉拿那帮贼子,他们自己送上门了。” 片刻后,帐篷内走出两个人影,在马家庄等人的簇拥下,来到楚嬴他们面前。 年纪稍小那名中年官员,居高临下地打量楚嬴一行人,稍后将马老头唤到身边: “马族长,告诉本官,是谁打伤了你们庄子的人?” “大人何必明知故问,是我们动的手。” 楚嬴向前迈出一步,主动承认。 天下还有这种愣头青? 马老头幸灾乐祸地看了他一眼,悲愤地用手一指:“丁大人,你都看见了,此人是何张狂。 “我们马家庄的人,可是奉两位大人的命令去抓捕马喜儿,如今却被他们打成这样,丁大人,你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这还用你说?” 中年官员脸色一沉,挥手道:“来人,把他们统统给本官抓起来!” “且慢!大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是不是有些不讲道理?”楚嬴眼睛微眯,依旧试图说服对方。 “哼,你们这伙狂徒目无法纪,不仅阻挠朝廷抓捕病患,还敢肆意伤人,罪证确凿,本官还和你们讲什么道理,拿下!” 丁姓官员完全不听楚嬴解释,那些士兵听到命令,立刻持枪一拥而上。 “谁敢!” 面对无数明晃晃的枪头,崔肇等人不退反进,纷纷横刀胸前摆出不惜一战的姿势。 “哼,果然是一群狂徒,丁御史,既然他们负隅顽抗,我们也就没必要留手了。” 另一名年老的官员,给中年官员使了个眼色,示意在暗示什么。 “刘院判言之有理。” 丁御史心领神会,再次下令:“都不用留手,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丁御史是吧?你好大的官威啊!我等好心来给百姓治病,你却如此肆意胡为……” 楚嬴总算清楚了对方的身份,心下疑惑,一个官阶不高的御史,谁给他的胆子敢这样胡乱杀人? 对于楚嬴的话,丁御史和另一位刘院判双双撇过脸,置若罔闻。 眼看那些士兵要冲上来的时候,一声厉喝忽然划破夜空。 “都给我住手!” 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只见黑暗之中,又冲出一拨人马。 离得近了,众人才终于看清楚。 这是一群衙役组成的队伍,为首者也是一名身穿官服的清癯中年,眉宇间凝聚着一团怒气,脚步匆匆。 “原来是方大人。” 见到来人,丁御史先是眉头一皱,继而指着楚嬴等人冷笑道:“怎么,方大人阻止下官拿人,莫非,这伙声称前来治病的人是你派来的?” “治病?本官不懂你在说什么。” 方孝纯扫了楚嬴他们一眼,走到两名京官跟前,当看到谷口的栅栏和里面求助的人群时,顿时怒不可遏: “你们还真把人抓来了?!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本官早就表示过反对,你们眼中还有没有百姓?还有没有国法和良知? “而且你们想过没有,此事一旦被捅上去,几千条人命啊,谁承担得起这个责任?” “那你的意思,是把责任甩给太子殿下?” 丁御史冷冷一笑,透着几分讥讽。 “太子殿下?!” 方孝纯愣了下,凝声道:“殿下不是早已经启程回京了吗,难道这是他临走时的命令?他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吗?” “什么后果?” 丁御史反问了一句,道:“方大人,既然都被你发现了,那下官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只是一个小地方的知府,有些事最好别管,况且,你也没那个能耐去管,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你说是吧?” “荒谬!” 方孝纯怒哼一声:“你们绕过本府抓人,还想将那些疫病患者统饿死烧掉,如此残忍行径,本府怎能不管!” 他深吸口气,凛然无惧道:“本府劝你们一句,立刻收手,此事我可以为你们保密,否则,别怪本府不讲情面。” “大胆!你身为大楚地方官,竟敢威胁朝廷使者?谁给你的胆量?” 丁御史大喝一声,全然不把这个职位比自己还高的淮阴知府当回事。 方孝纯并没有被他吓住,凛然道:“当然是这里成千上万的淮阴百姓,你们身为朝廷派遣的使者,巡视一方,竟如此草菅人命,应该问是谁给你们的胆量!” “呵呵,这还用问吗?” 丁御史冷笑道:“实话告诉你,太子殿下这次巡抚两淮,朝堂上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 “身为殿下的随行顾问,我的职责,就是不让殿下此行染上任何污点。” 他斜眼看着方孝纯,一字一顿威胁道:“谁若阻拦,就是故意败坏殿下的名声,本御史绝不会对他客气!” “那你们是不算放人了?”方孝纯沉声道。 “方大人,下官必须提醒一句,一旦此次防疫不利的消息传回京城,误了殿下的大事,你应该清楚后果……还望方大人三思啊。” “不用了,既然你们不放人,那本府只好自己来了。” 方孝纯脸色数变,最终顶着巨大的压力下达命令,让跟来的衙役前去打开栅栏大门。 “哼!冥顽不灵,即便你现在保下他们,他们不久一样会死,你我都知道,这场瘟疫,就是神仙来了也难救,你如此一意孤行,只不过是自毁前程!” 丁御史被激怒了。 一旁的刘院判开口想做和事老:“两位都消消气,方大人,丁御史也是为你着想,本官身为太医院副院判,行医数十年,可以向你保证,这场疫病无药可治,这是天意,你又何必逆天而行呢?” “那也比你们拿数千条人命,去为自己换一顶血淋淋的官帽强!”方孝纯当场撕开对方的虚伪面纱。 “你……好好,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还真想看看,今天有我和丁御史在,你要如何把人救走!” 刘院判也怒了,手一挥,楚嬴等人面前的士兵立刻调转枪头,截住那些衙役。 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局面就要无法收场,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三位大人,能不能听在下说一句,其实这场瘟疫……并非无药可治!”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34章 不装了,摊牌了 “你说什么?!” 方孝纯吃惊地看着楚嬴,丁御史和刘院判二人,则是一脸关爱智障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丁御史终于忍不住讥笑道:“小子,我看你是疯了吧,这场瘟疫已经持续了小半年,先后来过无数大夫,就没见有哪个病人被治好过。” 楚嬴淡淡道:“没准是他们没找对方法呢?” 他心里有些可惜,刚才抵达这里之后,他怕马喜儿还未痊愈的身子遭不住夜晚的寒气,便让一名护卫送她回去。 早知道,就让马喜儿多留一会儿。 “没找对方法?” 刘院判不能忍,跳出来劈头盖脸问道:“小子,你是大夫吗?” “不是。” “曾经学过医术?” “也没有。” “你既不是大夫,又不曾学过医,谁给你的自信质疑我们的判断?” 刘院判一脸轻蔑和厌恶:“难不成我们这么多名医,还比不上你一个门外汉?” “在下确实不懂,不过在下祖上正好有一治疫病的良方,有很大把握可以治好这些病患。” 楚嬴以祖宗为掩护,想要先治好一部分人,再趁机兜售药方。 岂知…… “哼!一个不知名的药方,就敢狂言治疗瘟疫?真是无知者无畏!” 刘院判冷哼一声,脸上全是鄙夷之色。 “刘大人无需生气,夏虫不可语冰,此等狂徒,理他作甚,正好一并拿。” 在丁御史的示意下,分出几名士兵,再次向楚嬴逼近。 “住手!人命关天,既然这位楚公子有罕见药方,何妨让他一试?就当是让他戴罪立功……” 出乎意料,方孝纯似乎愿意一试,竟开口为楚嬴说话。 “方大人怕是晕头了吧,一个毛都长齐的毛头小子,本官凭什么相信他?抓起来!” 丁御史丝毫不给面子,再次下令。 崔肇等人也不是吃素的,一看谈崩了,再次举起佩刀。 “退下,别一言不合就动刀子,打打杀杀多不好,做人要以德服人。” 楚嬴喝退崔肇等人,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举在手中叹道: “本来打算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你们相处,可惜换来的只是轻视……本宫不装了,摊牌了,几位大人请看下这个。” “哼!看什……什么?嘶……金凤剑!大楚皇族?!” 摇曳的火光下,楚嬴手中的金色短剑熠熠生辉,差点亮瞎丁御史的钛合金狗眼。 他长年跟着太子混,见过无数奇珍异宝,自然一眼就认出了这个。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仔细打量了楚嬴许久,终于想起一个快被遗忘的人物。 “怎么可能?” 他的眼底连续闪过几道惊诧,随后缓缓弯下腰: “原来是大皇子殿下,想不到殿下竟然出了皇宫,臣有眼不识泰山,适才多有冒犯,还请殿下恕罪。” 对于丁御史能认出自己,楚嬴并不觉得惊讶。 此人是太子的人,若是连这点眼力都没有,也就不用跟着太子混了。 看得出来,他虽然在道歉,却并没有多少真诚的感觉。 这点楚嬴已经习惯,一个冷宫皇子,如今更是被发配边疆,他也不指望别人能发自真心尊重自己。 但他终归是大楚皇子,这些人即便心里再看不起他,明面上的尊卑还是得遵守的。 至少,对方现在就不敢随意拿捏他了。 “淮阴知府方孝纯,参见殿下。” 眼看丁御史道破楚嬴的身份,方孝纯强压下震惊,跟着上前行礼,然后是刘院判,也忙不迭地道歉。 这突变的画风,差点没把马家庄的人吓出心脏病。 “大大大……大皇子?!” 马老头可不清楚楚嬴的底细,一听对方竟是皇子,顿时觉得大祸临头,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当场失去血色,两只小腿也筛糠般抖动。 只听“噗通”一声,马老头再也不敢显摆一族之长的架子,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殿下饶命啊!是小老儿瞎了狗眼,冲撞了殿下,殿下饶命……” 族长如此,其余人哪还敢站着,纷纷随之跪下,一起向楚嬴磕头求饶。 楚嬴“以德服人”的努力,可谓立竿见影。 本来他并不想理会这种地头蛇,可想到马喜儿今后还得回马家庄,不得不敲打一下马老头: “马族长,本宫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救下马喜儿姑娘,你不会有意见吧?” “没没,当然没意见,老……小老儿替喜儿多谢殿下的救命之恩……殿下啊,都怪我老糊涂了,才会不小心冲撞了殿下,小老儿罪该万死,求殿下饶命啊!” 马老头不停磕着头,生怕楚嬴要和他算账。 “既然你替喜儿姑娘道谢,那就说承认她还是马家庄的人,今后要是有人阻挠她回家……” “谁敢?殿下放心,谁要是不让喜儿回家,小老儿就和他势不两立!”马老头当场赌咒发誓。 “这可是你说的,记住了!万一将来本宫去了马家庄,发下喜儿姑娘受欺负,你该知道后果。” “知道知道,求求殿下……” “行了,不用磕了。” 楚嬴不再理他,转身重新面对丁御史道:“既然丁御史认出了本宫,可愿试一试本宫的药方?” “这……不是微臣不肯答应,实在是事关重大,万一治不好,导致疫病扩散,先不说有多少人会受到威胁,万一连累到殿下,可让微臣如何是好?” 丁御史并不相信楚嬴的药方,还是觉得自己的处理方式最为稳妥。 顿了顿,又装作为难地补充一句:“而且,此次淮阴疫病,太子殿下那边已经叮嘱过好几回,一旦搞砸了,臣也没办法向太子殿下交差啊。” 拿太子压我? 可惜,我此去顺城,距离京城两千多里,太子还能千里迢迢去那找麻烦不成? 楚嬴毫不在乎,直接沉下脸: “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是我大楚百姓,身为皇子,本宫既然有这个能力,就决不能坐视不理。” “可是殿下……” 丁御史心里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特么有个屁的能力,被软禁在冷宫十年,怕是连常用字都认不全,谁给你的迷之自信? 只是,他刚想找个借口再次拒绝,却被刘院判拉到一边,附耳低语: “丁御史,听本官一句,不妨答应了他。” 他的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似在酝酿什么……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35章 有阴谋 “答应他?” 丁御史料不到刘院判竟会站到楚嬴那边,吃惊地看着他,百思不得其解。 “你想啊,这场疫病本就无药可救,你我的釜底抽薪之计,如今又被他撞破。” 刘院判露出大有深意的笑容:“有道是纸包不住火,事到如今,我们就算做得再完美,也已经堵不住所有人的嘴,这事迟早都会被捅上去。” “那岂不是麻烦了?”丁御史眉头紧锁。 刘院判偷看楚嬴一眼,继续附耳阴笑道:“所以,干脆就让这个傻瓜去试好了,除非他能治好疫病,倒是可以凭此向我俩兴师问罪。 “但,这显然不可能,所以我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将防疫不力的过错都推给他,一推四五六,全身而退,你说呢?” “此计甚妙,刘院判的针灸一定很拿手吧?”丁御史眼睛发亮,话里有话。 “为何?” “要不看问题怎会这般一针见血!” “呵呵,那是丁御史你当局者迷。”刘院判捋着胡须,颇为受用。 “还是院判大人高明。” 两人一通密谋之后,丁御史转身再看楚嬴时,脸上浮现出羞愧: “殿下,刚才经刘院判提醒,治病救人,福泽一方才是我等为官者的本分,微臣很惭愧,臣决定了,今后不再阻止殿下出手救人……不过,能不能缓上两日?” “缓两日?为何?”楚嬴不解。 “实不相瞒,殿下,有部分病患至今没有收拢,况且,病人需要统计造册,逐一对照,还要准备药材和粮食……这些都需要时间。” 丁御史自始至终没有抬头,这话到底是真是假,恐怕也就他和刘院判自己最清楚。 “既然如此,也罢。” 楚嬴思虑片刻,看向方孝纯:“方大人以为如何?” “臣没意见。”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方孝纯自然要给对方留点面子。 楚嬴心里暗喜,这下自己的银子有着落了。 …… 清晨的淮阴城,一场风雪刚刚过去,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驿站后面临水的地方,几株红梅穿透缭绕的雾气,于晨风中轻轻摇曳,给这片银白的世界增添了几笔生动。 二楼窗户后面,楚嬴靠着一把椅子,一边欣赏美景,一边思考着事情。 这两天,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明明可以更早救治那些病患,为何丁御史和刘院判非要拖上两日? 寻找病患,准备药材等理由虽然充分,但完全可以在治疗的同时进行,并不需要额外耽误时间。 莫非,对方在耍什么阴谋…… 正想着,一双白若凝脂的纤纤素手映入眼帘,在他面前放下一盏香茶。 “殿下请。” 一道清亮温柔的女声,来自双手的主人。 “嗯?啊,谢谢。” 楚嬴的思绪被打断,对着眼前的少女客气地点点头,伸手捧住茶杯。 少女十七八岁,个子标准,穿一身侍女样式的襦袄,一双杏眼宁静而清亮,给人一种很文静的感觉。 她有一张白皙清秀的瓜子脸,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 眼看楚嬴有些局促,露出温婉而谦和的笑容:“殿下无须客气,奴婢受知府大人所托,伺候殿下是应该的。” “秋兰姑娘……其实本宫都说了,只要你愿意,本宫可以放你回去,你何必让自己受这种委屈呢?” 楚嬴叹了口气,将揭开的茶杯盖子重新盖上,决定开诚布公和对方谈一次。 此女是方孝纯为了感谢楚嬴那晚的帮助,特意送过来,暂时照顾他这两日的饮食起居。 身边多一个侍女,对楚嬴来说倒也没什么。 虽说他来到这个世界还不足半个月,但已经完全适应了这边的规则。 只不过,这个名叫秋兰的侍女,尽管做事干练麻利,性格也很好。 但言谈举止之间,不经意就会流露出一种大家闺秀特有的气质。 楚嬴前世身经百战,练就一双会识人的眼睛,他很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这名叫秋兰的女子,总给他一种感觉。 似乎,隐藏着一些欲说还休的心事。 这让楚嬴很怀疑,方孝纯不会是把自家闺女给送到自己身边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此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不成是想巴结自己? 可以方孝纯如今的地位,需要巴结一个被放逐边疆,毫无前途的皇家弃子吗? 这牺牲也太大了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 所以在秋兰来到驿站之后,这两天只要找到机会,楚嬴就会劝说让她回去。 身边有一个“别有用心”之人,这会让他很不自在。 “殿下这话,已经说了不下十次。” 秋兰似乎对楚嬴的劝说已经免疫,一边帮他整理桌子,一边清清淡淡道: “殿下若是嫌弃奴婢手脚笨拙,大可让人告知知府大人,将奴婢换掉就是,何苦这般逼迫奴家?”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殿下可知道,若是奴家自行离开,定会被人说成是伺候殿下不周,才会被赶出来。 “届时,奴婢哪还有脸继续留在方府,殿下此举,是不想让奴家活命么?” 说到最后,秋兰的神色终于黯然下去,用手指轻拭眼角,赶紧背过身去。 “呃,你别难过……好好,你愿意留下就留下,愿意留多久就留不久,本宫今后再不说这些了,这总行了吧?” 不就是一建议吗?我特么什么时候赶你回去了? 楚嬴最见不得女人哭,赶紧各种许诺。 留下就留下吧,虽说这妞似乎有事瞒着自己,不过看她的为人,倒也不像是个坏人。 而且,过了今天,她的任务也就结束了。 “这可是殿下自己说的。” 秋兰眼底闪过一丝得意,转过身来,眼角含笑,哪像哭过的样子,顺势捧起茶杯送到楚嬴面前: “有道是君无戏言,殿下虽然只是皇子,但说出的话,也不能轻易反悔。” “那是当然。”楚嬴颔首。 秋兰唇角微挑,一双杏眼含羞带俏地看着他:“殿下刚才说奴家愿意留多久就留多久,那……奴家可以留在殿下身边伺候一辈子么?” 楚赢:“……” 他怎么忽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年纪轻轻就这么多套路,人和人之间,还能不能有一点真诚了?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36章 美女别太主动,我怕把握不住 “殿下,你怎么不说话?你还没回答奴家呢。” 楚嬴有些蒙,他原本以为秋兰只是在开玩笑,没想到,少女竟抓着这个问题不依不饶。 不会吧,这妞竟然来真的? 万恶的老方啊,看你浓眉大眼的,竟然想用美人计来腐蚀我高尚的灵魂! 秋兰是方孝纯送来的婢女,楚嬴思来想去,觉得此事很可能是出自方孝纯的授意。 尽管想到了这层,却还是想不明白这一老一少的意图。 瞅了眼秋兰颇为壮观的胸口,直觉告诉他,这东西太大……不,这里面水太深,他极有可能把握不住。 于是明智地选择了避而不答。 “殿下……”秋兰又开始催促。 “呃,秋兰姑娘,并非本宫说话不算话,只是觉得……” 就在楚嬴思考着该如何委婉拒绝之时,门外忽然传来郝富贵的禀报: “殿下,丁御史派人传话,说那边已经准备就绪,请殿下现在过去。” “是吗?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 楚嬴一脸惊喜地站起来,抬脚就往外走,秋兰的声音忽然变得急切起来:“殿下?” “秋兰姑娘,本宫有事要忙,此事下回再说,下回,呵呵……” 楚嬴加快脚步,逃也似的出了门,无视身后少女恼怒的娇哼。 …… 离开驿站之后,楚嬴一行跟着丁御史派来的人,来到城内的一处院落。 比起之前那个偏僻的山坳,这里环境明显要好上太多。 院子里摆着几口大锅,下面堆着木柴,应该是为熬药准备的,四周的房间里,也能看到不少病患的身影。 楚嬴看过之后,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他之前还担心丁御史和刘院判二人,会对此事阳奉阴违,此刻看来,自己似乎有些想多了。 “大殿下。” 这时,得知他到来的方孝纯带人从房间出来,丁御史和刘院判紧随而至,二人表现得异乎寻常的热情。 “几位大人有礼,都准备好了吗?”楚嬴开门见山道。 “呵呵,今日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就等着殿下妙手回春,让我等开开眼界了。” 刘院判呵呵笑着,偷偷和丁御史交换一个眼色,眼底闪过诡异的光芒。 “那就好,已经拖了两天,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开始吧。” 楚嬴并未察觉到两人的异样,点了点头,开始就地布置起任务来。 毕竟光是这第一批病人就有好几百人,凭他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需要其他人一起帮忙。 “方大人,这一批是重疾患者,本宫需要对症下药,你安排一些人手,将本宫配好的药材分开熬制,以便事后作对比……” 眼看楚嬴有条不紊地下达着指令,刻意站在角落的丁御史和刘院判说起了悄悄话。 “丁御史,不枉我们一番布置,这白痴皇子终于上套了,这下你我总算可以安心了。” “还不算,等他出手之后,才是大祸临头之时……哼,区区一个皇家弃子,也敢插手太子殿下的事,不自量力,这便是他的下场!” 二人对视一眼,露出狼狈为奸的笑容。 一个时辰之后,方孝纯找到楚嬴禀报,似乎有些忐忑:“殿下,药已经熬好了,真要分下去吗?” “怎么,方大人怕了?” 楚嬴一眼就看出他的担忧,嘴角泛起一抹戏谑:“行,若你实在信不过本宫,这治病救人之事可以终止。” “殿下,并非臣不愿意相信你,只是人命关天,臣觉得还是问清楚的好……”方孝纯略带惭愧地道。 两人的对话被刘院判他们听到,急忙上前劝道:“还问什么,事情已经够清楚了,方大人,之前最支持殿下的就是你,怎么事到临头,反而变卦了?” “没错,方大人莫非在质疑殿下的能力?还是说,就算我等两日的辛苦准备付之东流,方大人也觉得无所谓?” 丁御史跟着施压。 他们的计划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绝不允许任何人半路终止。 “我……两位所言极是,是本官太过患得患失,以至缺乏一些魄力。” 方孝纯咬了咬牙,总算下定决心,随后亲自领着一帮衙役,按照楚嬴给出的剂量,分头给那些病患喂药。 谁知,这些病患喝下药不过几分钟,异变突生。 “哇……” “噗……” 只见那些喝过药的患者,仿佛受到强烈刺激一般,一个个挣扎起起,对着身前事先准备的木盆一阵狂吐。 浓烈的血腥气和呕吐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瞬间充满整个房间,几乎令人无法呼吸。 然而,负责喂药的衙役们却似忘记堵住口鼻,一脸惊恐地看着木盆里面。 “血!好多血!我的天啊,居然吐了这么多血!” “不是说这药能治好吗,完了,这下子得死多少人啊?” “早说了瘟疫治不好,非要治,我们……我们不会被判杀人罪吧?” 正在忙活的方孝纯听到这些话,再一看盆中,顿时一颗心沉到谷底。 “啪。” 手中的药碗掉在地上,应声而碎。 “这……这是怎么回事,殿下?” 方孝纯左手死死扼住右手腕,才不至于发抖,然后僵硬地转过脖子,惨然看着楚嬴。 完了,他最害怕的事情出现了。 这些人一旦被治死,几乎等同于过失杀人。 即便他这个支持者有心推脱,怕是丁御史二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方大人无须担心,只是吐了点东西,不会有事……” 这一幕早就在楚嬴的预料之中,刚要解释,一道厉喝陡然从门外传来。 “好个不会有事,你等胡乱用药,导致这么多病人大吐血,与草菅人命何异!还不都给本官住手,认罪伏法!” 一群陌生人忽然闯进来。 为首是两名面容冷峻的中年官员,气势强大,和身旁其他人迥然不同。 “孙大人!胡大人!你们……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方孝纯吃惊地看着两人,似乎不敢相信他们竟会突然出现。 “方大人,你认识他们?” 楚嬴见他如此失态,忍不住小声问道。 方孝纯一脸苦笑地叹道:“何止认识,殿下,我们今天怕是麻烦大了……”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37章 好大一个坑 有方孝纯的说明,楚嬴很快便弄清了对方的身份。 这两人竟是来自省城衙门。 一脸正气的名叫孙筹,是朝廷派驻江南省的监察御史。 尽管品级不高,但权柄极重,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狠角色,就连江南省的布政使也要让其几分。 另一个双眼细长的高个子,名叫胡同光,来自江南省提刑按察使司,职位是按察副使。 若论身份,两人最高一个也才和方孝纯平级,但无论哪一个,对他来说都不好惹。 “据我所知,江南省城距离淮阴路程挺远,你难道没提前收到他们前来的消息?” 楚嬴一眼看出对方来者不善,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臣也很奇怪,从省城来这里,就算骑马也要一天的脚程,他们却来得悄无声息,恐怕只有一种可能……” 方孝纯面色凝重,抬头看着对面的丁御史和刘院判,沉声道: “是你们两个?!” “不错,确实是我们通知的孙大人他们。” 事到如今,丁御史两人目的已经达到,也懒得再隐瞒:“呵呵,方大人可别动怒,下官也是怕你轻信小儿之言,铸成大错,我们可是在为你着想啊。” 只见丁御史迈出一步,指着那些吐血靡的病人,猫哭耗子假慈悲地道: “你自己看看,若不是孙大人和胡大人来得及时,这里还不知得死多少人? “这可都是一条条人命啊,身为一方父母官,方大人于心何忍啊。” 刘院判“沉痛”地点点头,含沙射影道:“方大人这事做的确实不应该,不过也不能全怪他,毕竟他也是受了别人的蒙蔽……” “呵,说什么别人,刘院判不如直接说本宫不是更好?” 楚嬴嗤笑着踱步而出,目光扫过狼狈为奸的二人,边鼓掌边戏谑道: “本宫之前就一直疑惑,为何治病救人这么大的事,两位非要找借口拖上两日,搞了半天,原来是去请救兵了。 “不得不说,你们真是好本事,在这折腾了快一个月,毫无作为。 “如今随便下个套子,就能将防疫不利这口黑锅扣在本宫头上,高!实在是高!” 别看他表面风轻云淡,其实已经惊出一身冷汗。 他完全没想到,这两个太子的门下走狗,竟不声不响就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个坑。 关键是,他事先其实有所警觉,没想到还是中招了。 天黑路滑,社会复杂啊! 唯一让楚嬴庆幸的是,此事其实还有一线转机,只是需要一点小小的等待。 如若不然,就凭他皇家弃子的身份,这趟也不必再去什么顺城。 直接就可以喜提定制版实木枷锁一副,打道回府,去宗人府把牢底坐穿。 “呵呵,大殿下在说什么,臣怎么听不懂啊?” 面对楚嬴的揭露,丁御史很是无辜的样子:“什么故意拖延?什么防疫不利?什么甩锅扣帽子? “治病救人这件事,不是你自己主动揽到身上的吗?此事与我等何干?” “没错,臣早就说过,这些病人无药可治,殿下非要一意孤行,如今治出了毛病,怎么反倒怪起我们来了呢?” 刘院判倒打一耙,随后对孙筹和胡同光认错道:“两位大人,其实这事我们也有错,我们不该帮着准备东西。 “只是,大皇子既然下了命令,我等身为下臣,哪能违背,只好……” “孙院判不用说了,为官不易,本官知道你们也有苦衷。” 按察副使胡同光听完后摆摆手,目光随后锁定楚嬴,上前拱了拱手: “见过大殿下,想必殿下应该知道,此处乃是臣的管辖范围。 “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国法如山,还请殿下务必给臣一个交代,不要让臣难做。” “交代?” 楚嬴眼中流露出戏谑:“你想要什么交代?” “自然是请殿下,和臣等走一趟省城衙门。”胡同光坦白道。 “如果本宫不肯呢?”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是殿下执意抵抗,就别怪我们用强了!” 一直沉默的孙筹忽然开口,语气强硬,似乎并不把楚嬴的身份放在眼里。 “用强?”楚嬴怡然无惧,“本宫治病救人有什么错?谁给你们的胆子,用强?” “救人?我看殿下是在害人吧!”孙筹冷笑道。 “你又不是大夫,凭什么断定本宫是在害人?” “就凭刘院判的话!他是太医院的副院判,医术精湛,他说治不好,难道有错?” 两人正争论之时,方孝纯忽然沉着脸地站出来,道:“孙大人,胡大人,此事不能怪殿下,是本官求他出的手,若是两位大人要拿人问罪,就请拿本官好了。” “哼!方大人急什么,此事你原本就脱不了干系,待我们拿下首犯,再与你慢慢理论。”孙筹完全不给面子。 “孙大人这是何意?都说了,本官就是首犯。” “谁是首犯,我等自会查明,法为国之本,一切由证据说了算,岂是方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孙筹义正言辞道,硬是让方孝纯说不出话来。 不再理会方孝纯,孙筹说完扭头看向胡同光:“胡大人,该拿人了。” 胡同光点头,对着身后挥了挥手:“去将大殿下请过来,记得规矩点,别太无礼。” 眼看几名省城来的衙役领命而出,丁御史和刘院判相视而笑。 事情成了! 然而。 “且慢。” 楚嬴抬手制止对方,似笑非笑地看着孙筹: “本宫很好奇,孙大人口口声声本宫害了很多人,要拿本宫回去问罪,可是,孙大人问过这些病人了吗?” “还问什么?难不成他们还有力气说话?”孙筹嗤之以鼻。 “这可不一定。” 话音刚落,便见丁御史哈哈大笑:“哈哈,殿下何必自欺欺人,难不成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那些病人吐血是假?想要蒙混过关?怕是不可能吧?” 笑罢,大步走到一名病人前面,屏住呼吸,将对方吐过的木盆端过来,得意道: “看看这里面的血污,殿下还要继续狡辩吗?” 刘院判一脸沉痛地摇着头:“天啊,以往本官用药,从未遇见过这等惨状,如今殿下一副药下去,病人竟然呕血至此,一条条性命就这般葬送,造孽啊!” 孙筹也觉得触目惊心,越发愤怒:“事到如今,殿下还有何话可说……” “不错,”楚赢自信一笑,“木盆里确实吐了不少血,但……那又怎么样?” 楚嬴这话再次激怒孙筹,正要呵斥,却听对方说了句“时间差不多了”,随后竟转身面向屋子深处的病患,朗声道: “诸位,不知此刻感觉如何?难得几位大人关心大家的安危,特来为大家主持公道,还不起来行礼?” “荒唐!” 刘院判嗤笑一声,用手指着里间:“这些重疾病人,已是油尽灯枯,开口吃饭尚且困难,还想让他们站起……起……起?!” 仿佛被人一把掐住脖子,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满脸见鬼的表情。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38章 专家和砖家 只见那些原本躺在担架上,已经喝过药的病人,一个个也不需要人搀扶,单凭自己就站起来一大半。 尽管有部分偏偏倒倒,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比之他们刚被送进来之时,众人此刻的精神明显增强了不少。 奇迹还在延续。 便是有些实在身体虚弱站不起来的,也坐起上半身,一起向孙筹等人行礼。 “见过……见过几位大人……” 声音参差不齐,且大多有气无力。 然而就是这一声声虚弱的问候,却如一股冲击十足的狂潮,惊得刘院判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行医一生,从未见过此等离谱之事,指着病人骇然惊呼: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人能够回答他,唯有楚嬴戏谑一笑: “还能怎么回事,这只说明,你并非专家,而是砖家,懂?” “咦?我怎么站起来了?老天爷,我的病好像……好像缓解了不少?” “什么好像,是真的缓解了,我感觉舒服了很多,这都多亏了大殿下的神药。” “呜呜,我的大肚子好像也小了一圈,太好了,还以为我活不过这个冬天,这下好了……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是啊,多谢殿下救命之恩,多谢殿下……” 一直到行完礼后,先前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病患们,才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经过讨论,大家确定是大皇子的药起效果了,各种情绪瞬间潮水般爆发。 感叹、震撼、惊喜、激动……更有不少人喜极而泣,气氛洋溢着感动。 等平静下来,众人很快意识到,是楚嬴给了大家第二次生的希望。 几乎是不约而同,众人纷纷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发自真心地对楚嬴表示感谢。 孙筹一脸见鬼的表情,胡同光面露震惊,丁御史和刘院判当场张大嘴巴,骇然变色。 方孝纯激动得脸色通红,嘴皮子发抖:“这,这……有效,真的有效!” 楚嬴仍旧一脸风轻云淡,药效终于起作用了啊,不多不少,时间刚好。 “谢谢大家的关心,你们的病还没痊愈,最好少说点话,不必替本宫担心。” 楚嬴既欣慰又感动,示意众人躺下继续休息。 谁说好人没好报? 老百姓最是淳朴,只要真心对他们好,便能换得他们的真心回报。 “不可能!怎么可能!” 刘院判恼羞成怒看着他,状若疯癫:“瘟疫怎么可能治得好,小子,你……你到底施的什么妖术?” “放肆!竟敢如此称呼殿下,刘院判你还有没有上下尊卑?况且圣人云: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上哪来的妖术!” 孙筹喝止刘院判,侧目看着楚嬴,内心震撼的同时又有些懊恼。 今天这件事,自己貌似结论下早了。 一抬头,发现楚嬴正看着自己,笑问道:“孙大人,请问本宫是在害人吗?” 胡同光给孙筹使了个眼色,提醒道:“孙大人,这事有蹊跷啊。” “本官也这么觉得。” 孙筹点点头,扭头冷眼看着丁御史,道:“丁御史,状是你们告的,如今情况有所出入,你们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这,这……” 如此冷的天气,丁御史竟已是惊出一身冷汗,迟迟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结果,他真的没想到啊。 孙筹皱了皱眉,只能求助在场唯一的“砖家”:“刘院判,你怎么说?” “我,下官……下官刚才因为此事没有先例,一时难以接受,才会导致失态……” 刘院判栗然惊醒过来,脸色已是难看到了极点。 “本官没问你这个。” “刘院判是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 真相大白,楚嬴吹响了反攻的号角:“孙大人是在问你,本宫到底是在救人?还是在害人?” “殿下……是在救人。” 事到如今,已经由不得他们再继续撒谎,刘院判只能老实回答,对着楚嬴深深弯腰: “是臣学艺不精,以至于对这次疫病判断失误,幸得殿下妙手回春,救生民于一线,才让臣避免铸成大错,臣无能,臣有罪。” 楚嬴冷冷一笑:“你当然有罪,身为太医院副院判,面对疫病束手无策,也确实无能,不过……这就完了?” 刘院判心里咯噔一下,极力保持镇定:“敢问殿下,这就完了是什么意思?” “本宫指的,当然是你的其他罪状,还有你身边这位丁御史。” 楚嬴目光掠过两人,当场揭露道:“你二人辅佐太子处置淮阴疫情,没本事救治患者也就算了。 “竟为了一己私心,大肆抓捕病患,企图饿死他们,再一把火烧毁罪证。 “如此天怒人怨之举,本宫自然要替这数千病人,还有他们的家人讨个公道!” “这……这根本就是无中生有,殿下……殿下为何要血口喷人?” 刘院判瞬间慌了神,急忙矢口否认。 “是啊,殿下,臣知道你对我二人不满,但凡事可要讲证据啊。” 丁御史也坐不住了,各种找借口为自己开脱:“大家都看到了,这些病患不都好好在这吗,哪有被我们抓起来?” 不曾想,方孝纯忽然摇头叹道:“事到如今,丁御史,刘院判,你们还以为纸包得住火吗?” “方大人,你想说什么!” 丁御史猛地扭过头,狠狠瞪着他。 “本官只是告诉两位大人,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方孝纯无视他的威胁,从怀中掏出一封公文:“这是两位越过本府,私自下发的抓捕处置病人的信件,上面还有两位的印信。” 说着上前交到孙筹手上:“孙大人请过目。” 刘院判瞬间面如死灰,丁御史也没好到哪去,惊怒交加道:“你……你竟敢截我们的人!” “什么叫竟敢?本官一直就反对你们的做法,截人乃是天经地义,别忘了,本官可是一方父母官,岂能坐视你们胡作非为!” 能坐到知府的位置,方孝纯怎么可能是个简单人物,早就给自己留了后手。 只不过,丁御史两人是太子的人,背景太强,他才迟迟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只能留作证据自保。 没想到两人自作聪明,阴差阳错之下,为了甩锅楚嬴,竟把孙筹和胡同光给引来了。 这两名官员在朝中根基深厚,方孝纯正好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揭发丁刘二人的罪证,还不担心事后会遭到报复。 “看来我把这个老方,想得太单纯了啊。” 楚嬴眼角余光扫了方孝纯一眼,果然能做官的,就没有几个是简单货色。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丁御史和刘院判已是在劫难逃。 恐怕两人做梦都想不到,机关算尽太聪明,结果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同时,这次事件也让楚嬴真正体会到,官场算计的残酷和可怕,算是一次难得的教训。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39章 有种坑叫埋自己 真相终于大白,然而楚嬴却高兴不起来。 要知道,丁御史和刘院判可是太子一系的人。 这次两人为了帮太子擦屁股,才栽在他手上,极有可能给他招来太子这个大敌。 和他这个无权无势的皇家弃子不同,太子楚钰身后站着无数勋戚和朝臣,可谓真正权势滔天。 别看楚嬴之前觉得到了顺城,天高皇帝远,就可以不用担心被太子报复。 实则太子铁了心要对付他的话,再远的地方也够他喝几壶。 为此,他不得不将这件事从头到尾梳理一遍。 万一太子将来真要报复,他也能有所防范和准备。 其实,在看到孙筹和胡同光到来之后,结合元宵节论学大会上不见太子踪影,他已经大致推测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太子在正月期间,极有可能奉命巡抚两淮地区。 在知道淮阴城发生瘟疫,朝廷又一直没能解决后,想要展示自己的能力。 于是,他便在返程途中,特意留下丁御史和刘院判处理此事。 谁知,刘院判也和之前那些大夫一样,对疫病束手无策。 迫于太子给的压力,两人最终私自决定,隔绝饿死所有病人,一劳永逸。 谁知,作为地方官的方孝纯知晓此事后,强烈反对。 强龙不压地头蛇,丁御史二人只好绕开他,派出自己的人马完成这件事。 于是,这些人便带着盖有两人印章的文件冒充公文,四处走乡入村,夸大疫病的危害,命令当地的官员和百姓帮忙抓捕病人,再统一送到关押地点。 可惜,他们还是小看了方孝纯。 此人竟瞒过两人,神不知鬼不觉派人截获了他们一封文件,留作证据。 再后来,便是楚嬴他们一行来到淮阴城。 碰巧救下马喜儿,深夜救人,破坏了丁御史二人的计划。 在看到楚嬴愿意尝试治疗病人后,两人不相信他能成功,于是为了甩锅,故意设局拖延两日。 最后便是两人找来孙筹和胡同光,妄图通过抓现行,彻底将这件案子坐实,以便他们自己能成功脱身。 不得不说,丁御史和刘院判这招移花接木、祸水东引,的确十分阴险厉害。 可惜,两人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点——楚嬴竟真能治好这些疫病患者。 这几乎是事前谁也料不到的。 于是,只能面对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的苦果。 其实,他们又怎么会明白,楚嬴这人很少打无把握之仗。 若不是已经在马喜儿身上见到效果,他才不会轻易承诺救治病人。 当然,也不排除一点点为了银子的原因。 想到这,楚嬴也是一阵后怕。 俗话说人为财死,这次连银子都还没见到就差点栽了,多悲催啊! “岂有此理!数千条人命,竟然想全数抓起来饿死烧掉,何止是丧尽天良!简直是丧心病狂!你们两个,心中还有没有天理王法!” 这时,孙筹终于看完文件,整个人怒气勃发,忍不住破口大骂。 将文件顺手交给胡同光,后者看完也是脸色大变,看着两人冷笑连连: “丁御史,刘院判,我看你们两个一定是疯了,这事要真被你们干成了,朝廷一旦追究,怕是你们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此病无药可治,不这样做,只会有更多人被传染……” 刘院判早已瘫成一滩烂泥,只有丁御史还在硬着头皮狡辩。 “住口!若是无药可治,大殿下又是怎么治好这些病人的?” 孙筹一声断喝,厌恶地看着两人:“你们两个辅佐太子巡视一方,非但不造福百姓,竟然知法犯法,干出这种天怒人怨之事。 “不仅如此,还故意诬告,妄图构陷当朝皇子,以图瞒天过海。 “这两条罪状,无论哪一条,都没有冤枉的成分,来人,把人给我拿下!” 丁御史终于慌了,色厉内荏地大叫起来:“孙大人,你们不能这么做,要是抓了我们,就是得罪太子殿下!” “哼!本官身为监察御史,眼中只有当今圣上,其他太子也好,皇子也罢,与本官何干?” 孙筹表情冷峻而威严,不讲一点情面。 楚嬴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孙筹就是那种一根筋的言官,逮谁咬谁,除了楚皇,怕是谁的账也不会买。 不过,恐怕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坐上监察御史一职。 “不不,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丁御史,你和孙大人是督察院同僚,你再求求情……” 刘院判回光返照般坐起来,死命抓住丁御史,就像抓住最后救命的稻草,希望他能求孙筹放自己一马。 “刘院判,我们……完了啊。” 丁御史惨然一笑,随后双眼一闭,整个人仿佛失去所有力气,也随之瘫软下去。 “不,为什么?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刘院判老泪纵横,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几岁的脸上,充满了悔恨和对未来命运的恐惧。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楚嬴轻叹一声,丝毫不同情这两个人,只觉得他们是罪有应得。 试想,若不是此事恰好被他撞见,这两人的手底下,还不知道要制造多少冤魂。 自己挖坑自己填,这就叫因果报应。 “大殿下,方大人,今日之事,我等也有失察之处,多有得罪,还请两位见谅。” 处理完丁刘二人,孙筹和胡同光对视一眼,走上前来给楚嬴他们道歉。 楚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两位大人无需如此,本宫常年长在深宫,懵懂无知,不知世道险恶,以至于中了小人的圈套。 “幸得两位大人铁面无私,明察秋毫,还本宫以清白,本宫就此谢过了。” “殿下客气了,这是臣等份内之事。” 孙筹和胡同光弯腰行礼时,私下对视一眼,各自心照不宣。 就凭楚嬴今日处变不惊的表现,以及言谈举止间流露出的气度,根本就不是一般年轻人比得了的。 说他自己懵懂无知? 骗谁呢? 此子如此不凡,真的是在冷宫里关了十年吗? 两人来淮阴之前曾做过调查,自然知晓楚嬴的出身,一时间,竟觉得越发看不懂这位大皇子殿下了……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40章 这并不是瘟疫 孙筹他们随后又和方孝纯交谈了几句,便不再逗留,带着丁御史和刘院判二人离开此地。 “呸!” 郝富贵在后面啐了一口,骂道: “这姓丁的和姓刘的真不是东西,幸好老天保佑,殿下的方子没有失灵,不然还真被这两个奸贼给陷害了。” 什么叫没有失灵,说得我跟卖假药似的……楚嬴正要纠正,方孝纯这时走了上来,歉意道: “说起来,此事臣也有思虑不周之处,才让殿下差点中了小人奸计,是臣的疏忽。” 他扭头看了眼那些再次躺下的病人,仍有些不放心,迟疑道:“殿下,恕臣再冒昧问一句,这些病人,真的无碍了吗?” “怎么,方大人不相信本宫,还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看楚嬴信心十足的样子,方孝纯心中大石终于落地,弯腰双手作揖: “如此便好……还请殿下见谅,非是臣对殿下没有信心,实在是这场瘟疫已经持续数月,无数名医来了又走,全都束手无策,臣也是真怕了。” 忽又想到一个问题,顿了顿,起身道:“殿下,臣能不能再问一个问题。” “方大人只管问就是。” 方孝纯整理一下思绪,道:“有件事臣一直想不明白,刚才殿下曾说自己不懂医术? “可为何那些名医都说这场瘟疫无药可救,殿下却能自信解决呢?” “很简单,原因有二。” 楚嬴没有隐瞒,缓缓踱步道:“其一就是,那些名医,包括刘院判在内全都诊断错了。 “其实,这场所谓的瘟疫,根本就不是瘟疫,更不会传染他人。” “怎么可能?!” 这个消息可谓石破天惊,让方孝纯大吃一惊:“那么多大夫,都诊断错了?” “是啊。”郝富贵也大惑不解,“殿下,如果不会传染,怎么会出现数千病人?” “你们不信?” 楚嬴笑笑:“那本宫也问方大人一句,你们淮阴城最近这一年,是不是盛行吃螺蛳?” “螺蛳?” 方孝纯皱了皱眉:“本府近年来很少出府,也不偏好河鲜一类,还真不了解情况。” 话音落下,边上一名衙役惊讶地插了句嘴: “殿下怎么知道我们淮阴人喜欢吃螺蛳?其实,这股风潮也是去年仲春之后,刚刚盛行。 “那段时间,城里好几家酒楼都兴起卖螺蛳脍,味道鲜美爽脆,颇受大家喜爱,卑职也曾去尝过几次鲜。” “那你可要注意了,说不定哪天,你也会染上疫病。”楚嬴点头提醒道。 “啊?”那衙役顷刻面如土色。 “别怕,本宫叫你们的熬的药,不仅可以治病,还可以预防。” “太好了!多谢殿下!” 衙役转忧为喜,赶紧冲到准备汤药的地方,连灌三大碗。 “原来如此。” 方孝纯见状露出一缕明悟,讶声道:“殿下,莫非……这疫病和吃螺蛳有关?!” “不错。” 楚嬴道:“淮阴百姓都以为螺蛳鲜美,却不知道,这些鲜美味道的背后,是无数隐藏在螺蛳体内的寄生虫。” “寄生虫?” 方孝纯一脸茫然,显然这三个字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楚嬴不得不发扬科普精神,将寄生虫的来源和危害简单讲述一遍。 事实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淮阴城三面临水,河鲜丰富,螺蛳很容易就会成为百姓的盘中美味。 可惜这个年代,公众的卫生常识极为匮乏。 淮阴百姓在享受螺蛳的时候,自然也就把各种寄生虫吃进了肚子。 更让楚嬴无语的是,这些人为了追求口感,最爱吃的竟然是螺蛳脍。 所谓螺蛳脍,说白了,类似于刺身,顶多就过热水汆一下。 这种做法,根本杀不死寄生虫。 于是,这些寄生虫便在人体内日积月累,经历一段潜伏期后,陆续诱使他们发病。 这其中,又以钉螺导致的吸血虫病最为普遍。 像马喜儿这类腹胀发烧的病人,十之八九都是得了这个病。 这其实并不难理解。 楚嬴可不相信,这个时代老百姓吃螺蛳,还区分什么田螺、钉螺、福寿螺。 只要是块肉,在他们眼里就是可以吃的食物。 说到底,还是百姓生活太困难。 若是在楚嬴前世,那个人人都吃得起猪牛羊肉的时代,这种大规模的吸血虫感染,几乎不可能发生。 “钉螺?就是那种形如尖锥的细长螺蛳?” 方孝纯听完之后恍然大悟,后怕道:“世间之事,果真千奇百怪,若不是殿下今日指点,臣还不知道,小小的一枚钉螺体内,竟隐藏着如此大的凶险!” 他忽然脑中划过一道亮光,看着木盆里的血污道:“所以,这盆子里吐的,其实大部分都是寄生虫?” “不错。”楚嬴点头道,“除了寄生虫,这些污血也是血吸虫导致的,所以本宫特意配了一记猛药。 “如今病人吐出这些东西,症状已经大为缓解,后续再进行治疗,就要容易得多。” “这都多亏了殿下的祖传药方啊!” 方孝纯感叹了一句,忽然意识到什么,问道:“莫非,这其二便是指的这个?” “不错,本宫之所以敢接手此事,所仰仗的,便是这母妃祖上传下的药方。” 楚嬴不可能透漏实情,只能以祖传为借口。 方孝纯若有所思地缓缓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道:“殿下方才说,今日配的是一剂猛药,这么说,药方不止一份?” “当然,病有轻重缓急之分,药方自然也各有差异。”楚嬴没有隐瞒。 “既然如此,殿下能不能多留一些时日,待为这数千百姓治疗之后,再行启程北上?” 方孝纯一脸认真,拱手请求道。 “恐怕不行。”楚嬴缓缓摇头。 “殿下!” “方大人,本宫这次北上是有时间限制的,若是不能按时到达,后果如何,相信你应该很清楚。” 楚嬴这句倒是实话,楚皇为了避免他徘徊不前,特命他两个月之内,必须赶到顺城。 一旦延误,他可不觉得楚皇会对自己讲情面。 “那……臣知道有些冒昧,不过,能不能请殿下将药方赐下?” “祖宗秘传,岂能轻赐。” 眼看方孝纯面露失望之色,楚嬴心想终于说到正题上了……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本宫也并非食古不化之人,事关重大,此事也不是不能商量,就看方大人能有多少诚意了?” “诚意?”方孝纯神色一动。 “不错,这里不是商量的地方,方大人觉得呢?” 楚嬴缓缓点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老方这个白嫖党,终于还是上钩了,不容易啊,想赚点钱咋就这么费劲呢?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41章 白嫖的最高境界 淮阴府衙,后堂客厅。 地上烧着红红的炭盆,外面天寒地冻,屋内却是温暖如春。 “殿下今日辛苦一天,臣特意命人准备了酒菜聊表感谢,殿下请!” 为了方便商量事情,忙完之后,方孝纯特意将楚嬴一行请到府上,单独为楚嬴开了一桌。 “呵呵,让方大人破费了……请。” 楚嬴也不客气,当先坐下,望着一桌子热腾腾的菜肴,不禁食指大动。 这时。 “啪啪”两声,方孝纯竟拍起了巴掌。 旋即,一道楚嬴熟悉的倩影推门而入,对着两人盈盈下拜: “秋兰见过殿下,义父。” 不同于在驿站的时候,此刻的秋兰,一身簇新的锦缎襦裙,研姿丽态,明显经过精心的打扮。 她的身姿修长而匀称,样貌也十分出众,明眸善睐,令人过目难忘。 任谁看到这样一位娇媚的少女,都只会认为这是富家小姐,而不会把她和婢女联系到一起。 “义父?” 楚嬴诧异地看了方孝纯一眼。 他之前就觉得秋兰不像是婢女,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方孝纯抬手让秋兰起身,随后哈哈笑道:“殿下不用奇怪,之前一时寻不到人照顾殿下起居,臣只好让兰儿暂为顶替。 “兰儿从小乖巧懂事,更兼琴棋书画、刺绣女红样样精通,就是没有伺候过人,若是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殿下见谅。” “哪里,早知道秋兰姑娘是方大人的义女,当初她来的时候,本宫说什么也不能同意啊。” 楚嬴嘴里客套着,感觉方孝纯不像是在介绍义女,更像是在推销女儿一般。 联想到今天早上,秋兰说想留在他身边一辈子,心中不由一阵疑惑。 这对父女,到底唱的哪一出? 楚嬴想不明白,却见秋兰忽然撅起小嘴:“殿下这话,是在说奴家不能吃苦么?” “姑娘别误会,本宫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你一个千金小姐,不该吃这个苦。” 楚嬴打了个哈哈。 “奴家可不是千金小姐,不吃苦,那吃什么?”秋兰有点不依不饶。 这我哪知道?吃鸡……吧?美容塑形还不肥胖……楚嬴心里吐槽一句,端起酒杯想要糊弄过去,发现里面竟是空的。 伸手去抓酒壶,却摸到一只细腻滑嫩的柔荑。 “好滑……” 楚嬴脱口而出,忽然想到,这个时代女子的手可不是男人能随意摸的,赶紧改口:“不好意思,秋兰姑娘,本宫是说自己手滑……嗯,手太滑。” “殿下不必道歉,都怪……都怪奴家冒失……殿下请。” 秋兰小脸泛出羞窘的红晕,还是捧起酒壶为他斟满杯子。 “哈哈,殿下不必拘谨,往后兰儿在你身边待的日子还长,相处习惯就好了。” 方孝纯望着陷入尴尬的两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方大人说的对,反正日子还长……” 楚嬴赶紧点头附和,刚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放下酒杯惊讶地看着方孝纯:“方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见方孝纯直接起身,对着他双手长揖一礼: “实不相瞒,关于殿下之前所说的诚意,臣其实已经猜到一二。 “殿下此行北上,无依无靠,所需无非只有黄白之物,这原本也在情理之中,可惜……” “可惜什么?” 楚嬴这样问,等于间接承认了对方的猜测。 他现穷得都快吃土了,确实需要银子,非常非常需要。 方孝纯轻叹一声,低头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楚嬴瞄了眼,全是十几二十两的小额度。 “这是三百两,也是臣目前能拿出的所有,还请殿下权且笑纳。” “三百两?” 楚嬴忍不住皱了皱眉:“方大人应该明白,这种能治瘟疫的药方有多稀缺,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 他其实还说少了,这种神奇的药方,便是卖给一个小国,轻轻松松几万两银子绝对不成问题。 三百两,和他预期的数目至少差了九成以上。 老方,你不会是练过辟邪剑谱吧? 这一刀何止是砍中大动脉,简直就是砍到了命根子上啊! 眼看楚嬴似乎无法接受,方孝纯跟着解释道:“殿下,臣也知道给的贱了些,可这半年来,臣的薪俸连同族中送来的接济,几乎全都花在疫病上,真没有多余的钱财……” 这话说得可怜,让楚嬴竟不由生出一种负罪感,抬手道: “好了,方大人别说了,你也是为了一方百姓,实在拿不出来,本宫也无法强求不是?哎,只能自认倒霉了……” “殿下千万别这么说,臣并非那种知恩不报的小人,银子虽然没有,但臣想用其他方式作为弥补。” “其他方式?” 就在楚嬴疑惑之时,方孝示意秋兰上前,指着她道: “臣希望能将小女兰儿,送与殿下此生为婢,用以弥补殿下的损失,不知殿下以为如何?” “啊?” 卧槽,这老方还真打算送女儿……楚嬴吃了一惊,赶紧摆手: “方大人,这种玩笑可开不得,秋兰姑娘是你的义女,本宫哪能收她当婢女,况且,你这样做,可曾征求过她的意愿?” “奴家愿意。” 话音刚落,便听秋兰一口答应,表情十分认真:“这两日奴家其实已经观察过,殿下为人宽厚,体恤弱小,能跟在这样有情有义的主人身边伺候,是奴家的福气。” 有情有义?我怎么不知道,你确定不是馋我的身子……楚嬴促狭地笑笑:“秋兰姑娘,你怎能这么草率地做决定?须知世道险恶,人心难测……” “但殿下是好人。” “呃……那也不行,本宫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哪还能照顾到你。” “殿下不用担心,奴婢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还是不行……” 楚嬴还想拒绝,忽然“扑通”一声,秋兰竟跪在他面前抹起了眼泪:“伺候殿下,是奴婢心甘情愿的,殿下为何百般推辞?莫不是嫌弃奴婢不配追随殿下么?” “这……你快起来,本宫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楚嬴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伸手去扶,忽又记起刚才那幕,只能尴尬地僵在半空。 “那,殿下为何不肯收下奴婢?”秋兰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并没有起身。 “这……” 楚嬴最怕见到女孩哭,就跟自己把人家始乱终弃似的。 心下一软,再想拒绝已是说不出口。 方孝纯抓住机会长身一礼:“殿下,兰儿是真心仰慕殿下风骨,才会一心追随,恳请殿下念在我们父女一片赤城的份上,就收下她吧。” “请殿下成全!”秋兰俯身叩首。 “你们,唉……好吧,既如此,本宫就破例一回了。” 眼看两人不答应就不起身的架势,楚嬴估计再僵持下去,也榨不出几文钱,只能含泪选择了妥协。 你妹,我现在缺的是美婢吗? 我缺的是钱啊! 至于这两父女背后到底有何动机,也只能将来从秋兰身上慢慢挖掘了。 “多谢殿下!” 秋兰喜极而泣,又磕了三个头,这才擦去眼泪起身乖巧一礼:“奴婢见过殿下。” “嗯。” 楚嬴微微颔首,这时,一脸欣慰的方孝纯不知从何处找来一副纸笔,呵呵笑道: “殿下,臣还有一事相求,之前从孙大人他们那得知殿下诗才惊人,一首青玉案,半阙吟雪诗,无不令人拍案叫绝。 “为了让百姓引以为戒,避免重蹈这次疫病的覆辙,臣恳请殿下,能够留诗一首,以警醒世人。” 楚嬴愣住了,没想到自己的才名流传得这么快,这才几天,竟连江南省的人都知道了。 然而他却没办法开心起来。 区区三百两,赚了我的药方不算,还要赚我一首诗?不知道我的润笔费都是上千两吗? 望着笑成狐狸的方孝纯,楚嬴忍不住眼角一阵抽抽。 老方,是什么让你这么快乐?是白嫖吗?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42章 百姓心中有杆秤 或许老天爷也感念楚嬴救人的功德,翌日离开之时,天气罕见地放晴。 淮阴城周边的山水草木,都在阳光的照耀下展露出妖娆的身姿。 “义父,孩儿此行随殿下北上,将来再见还不知何时,孩儿不孝,不能留在义父身边尽孝,唯盼义父保重好身体……” 城外十里长亭,秋兰和方孝纯依依惜别,一边抹着眼泪。 “孩儿只管放心,为父身体尚还硬朗,你我将来有的是机会重逢,倒是你,以后跟在殿下身边,切不可任性,需尽心尽力服侍好殿下,知道吗?” 方孝纯也是一脸伤感,言语间不忘各种嘱咐。 秋兰流泪着点头,方孝纯轻叹一声,抚住她的肩膀,借机靠近一步,低头仅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能做的为父都为你做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既然这两日相处下来,你觉得殿下值得追随,那便静待时机,若真有那么一天……”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两人默默交换了一个眼色,秋兰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交代完秋兰,方孝纯又上前和楚嬴等人告别,拜托众人对秋兰多多担待云云。 后续的防疫方法他已经得到,没有太耽搁,简短告别之后,便坐上回程的马车返回淮阴城。 刚靠近城门,马车就被一群百姓拦了下来。 “知府大人,听说有人看见大殿下他们离开了淮阴城,是不是真的?” “殿下走得也太快了,我们好不容易才做出的万民伞,这下该送去哪里? “是啊,大殿下心肠好,一心为大伙着想,不收我们的谢礼,我们却不能忘恩负义啊!大家商量着筹钱做几顶万民伞作为感谢,如今伞做好了,大殿下却走了,哎……” 密密麻麻的人群,起码上千之数,将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每个人都在询问大皇子的去处,想要追上去表示感谢。 如此罕见的一幕,令方孝纯震撼的同时,眼角不禁有些湿润。 都说大楚百姓刁猾,多有不服管教,可又有谁真正了解这群人的真实一面? 老百姓是人,是人心中就有一杆秤。 谁真正对他们好,他们都会铭记于心。 一饮一啄,皆是注定,这就是民心啊。 “可惜,满朝儒臣经年讨论如何教化百姓,竟还没有一个皇家弃子深得民心。” 方孝纯喟然一叹,望着人群中那几顶高耸的银色万民伞,只觉得无比耀眼。 他掀开帘子站在车辕上,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大家都散去吧,殿下此行是为机密,本府不方便透露。 不过,大家制作的万民伞,本府一定会派人替大家送往京城,连同殿下的事迹,本府也会一并上奏,相信朝廷,自会给殿下应得的奖励。” “多谢知府大人,大人英明……” 淮阴城正北门外,爆发出阵阵如潮欢呼。 …… 另一边,刚起程不久,楚嬴一行就被人拦住。 拦路的只有三个人,两女一男,其中一个楚嬴他们全都认识。 “喜儿姑娘,你们这是?” 楚嬴走出马车看着跪在路中间的三个人,面露疑惑。 除了马喜儿,另外一男一女是两名中年人,一人手中抱着一个大包袱。 看长相,应该是马喜儿的父母。 “回殿下,殿下治好了奴家的疫病,奴家一家知道殿下要离开,特地前来道谢。” 马喜儿抬头。露出乡野女子特有的活泼笑容。 “是啊,这次真是老天保佑,幸好遇到……遇到殿下,不然我家囡只怕性命难保,我……小人谢过殿下的救命之恩……” 乡下人遇到大人物,难免紧张,男人吞吞吐吐说完,便带着妇人和马喜儿一起给楚嬴磕头。 “三位无需如此,起来吧,这是本宫应该做的。” “多……多谢殿下。” 三人起身后对视一眼,抱着包袱一起走到马车跟前。 楚嬴当面问道:“你们还有事?” “殿下,小人……小人……” 一旦靠近,马父更加紧张,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而那妇人也低着头,闷声不语。 马喜儿胆子大,主动替他作答: “殿下,是这样的,那日奴家被殿下救回驿站,无意间听到你们要去燕北顺城,所以,今日一来是为了感谢殿下救命之恩,二来,是有事拜托。” “哦?你说。” 楚嬴恍然点头。 他本来还在奇怪,今日离开,除了方孝纯便再没其他人知道,为何会被马喜儿一家半路堵住。 原来,人家早就知道他们的去向,特意在这里等着。 马喜儿抓起男人手中的大包袱,看了一圈,直接往郝富贵怀中一放,差点没把胖子的腰给压断了,直呼好沉。 “公公可要多多锻炼啊。” 马喜儿咯咯娇笑,回头对楚嬴行礼道:“这里面是我们家的一些特产,还请殿下不要嫌弃。” “巧了,本宫还就喜欢这些东西,谢过几位了。”楚嬴一点没客气。 马喜儿更开心了,又抓起妇人手中的包裹,再次给郝富贵加码。 胖子顿时涨红了脸,身体逐渐下沉,却因马喜儿那句多多锻炼,硬咬着牙死撑。 “这个包袱,便是拜托殿下的事。” 马喜儿拍了拍小手,吁了口气:“奴家有个二叔,年轻时替人打抱不平,结果犯事被发配顺城戍边。 近年来他常常来信,说他在顺城守御所当了军官,生活越来越好,还给我们家寄了不少钱。 爹爹和娘亲怕二叔把钱全给了我们,却亏待了自己,又想到边疆苦寒,一直很担心二叔。 正好殿下要去顺城,所以我们就给二叔准备了一些东西,想请殿下顺带捎带给他。” “原来是这样,顺手之劳而已,喜儿姑娘尽管放心,本宫会将东西带到的。” 楚嬴只当这是一件小事,直接答应了马家人的请求。 然而他却不知道,正是因为这件小事,将来却为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43章 年少须知富婆好 送走马喜儿一家,郝富贵再也坚持不住,哎哟连声,整个人都快被压垮了。 崔肇不得不跳下马帮忙,还不忘调侃: “喜儿姑娘说得真没错啊,郝公公,你真的该多锻炼了,要不以后进了青楼可怎么办啊?” “咱家……咱家才不会去那种地方!” 要不是被包袱压着,郝富贵都得跳脚。 难得白嫖了一包土特产,楚嬴此刻心情很不错,跟着调侃道: “老崔啊,你这就有些不厚道了,没听过吗,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太监上青楼,富贵本就不容易,你还往人伤口上撒盐,本宫必须得好好批评你。” “噗呲……” 旁边的秋兰一时没有忍住,当场笑出声来,崔肇等人见状,也是放声大笑。 “殿下……” 郝富贵放下包袱,一脸委屈的模样。 这算是批评?到底谁在往自己伤口撒盐? 楚嬴笑着摆摆手:“好了,富贵你也别生气,本宫就是开个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咱们手头这点银子,哪有资格进那七楼……七楼什么来着?” “是七楼十二坊。” 郝富贵看了眼还在笑的崔肇等人,反击道:“殿下说的极是,可惜崔总旗他们还老惦记着,真要进去,怕是连人带裤子都得当在那里。” “这话说得好,要是都像郝公公一样,就永远不会有这方面的烦恼了。” 崔肇损起人来,嘴巴同样犀利。 “呵呵,你们倒是想烦恼,有钱吗?” 崔肇忽然想到什么,抬头看着车上的楚嬴,道: “对了殿下,奴婢记得你之前说要拿药方换银子,不知成功没有?” 话一出口,众人齐齐望向楚嬴,一个个狼一般眼睛发绿。 是啊,差点忘了还有这一茬。 要是大皇子弄到了足够的银子,此后岂不是天天吃香喝辣? 身为临时管家的郝富贵,马上换上一副谄媚笑脸:“呵呵,殿下要是成功了,奴婢很乐意替殿下保管,奴婢保证,绝对不丢一文钱。” “呵呵,今天天气不错啊。”楚嬴抬头望着金色的暖阳,试图转移话题。 好不容易才弄到三百两私房钱,他可不敢拿给众人肆意挥霍。 “是啊是啊,这太阳金灿灿的,就像一只大元宝。”郝富贵笑眯眯地点头附和。 “呃……这四周的雪可真白啊。”楚嬴师徒再次转移话题。 “是啊是啊,可惜雪再白,也不如白花花的银子亮堂。” “那远处的腊梅……” “是啊是啊,一串串黄澄澄的,就像金子打造的珠花。”聪明的郝富贵都会抢答了。 死胖子,不谈钱你能死啊……楚嬴嘴角微微抽动,瞪了郝富贵一眼,佯装咳嗽几声: “好吧,本宫确实换了一点银子,不过数量太少,也就仅供此行吃喝,无法满足你们的其他需求。 “当然,你们要是不信,可以问秋兰姑娘,当时本宫出售药方时她就在现场。” 一边说话,一边偷偷给秋兰打眼色。 谁知…… “不是吧,殿下,总共三百两银子呢,接下来一个月怎么吃喝也花不完吧?” 秋兰一点面子都不给,无情揭穿楚嬴的老底,无辜的眼神后面,闪过一丝隐晦的狡黠。 哼!叫你敲诈义父。 “呃……” 我后悔了,为何昨天要收下这个杠精?……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楚嬴挺胸抬头,正色道: “没错,本宫是有三百两,但,此行前途未卜,抵达顺城后的情况更是不明。 “所以,本宫不想乱花银子也是为了未雨绸缪,只能请大家暂时辛苦一段时间了。” “殿下说得对,是我们想得太简单了,虽说有三百两,其实也不算太多,能省还是省一点好。” 楚嬴这个理由还算说得过去,众人想了想,都点头表示认同。 然而秋兰却表示反对:“殿下,奴婢倒觉得,大家能不畏艰险跟随殿下前往顺城,其行可嘉,适当满足他们一些需求天经地义。 “况且,奴婢乃是女儿家,哪能跟你们男儿比,有时多花钱,总是免不了的。” “本宫也想,可惜钱真的不够啊。” 你倒会拉拢人心,请问银子从哪来?……楚嬴心里呵呵两声,想了想,又苦口婆心地劝道: “秋兰姑娘,我们现在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你一个千金大小姐,接下来的辛苦远非你能承受。 “趁现在我们还没离开淮阴地界,听本宫一句劝,你不如还是回去吧。” 秋兰眼眶顿时红了:“殿下都说好了,为何又要赶奴婢走?” “你别误会,本宫并非真心要赶你走。” 楚嬴长叹一声,解释道:“本宫也知道你是为大家着想,可我们就这点银子,真要按你说的那样做,根本就不现实。” “是啊,秋兰姑娘,殿下也是为了全局考虑,我们分得清轻重,只是,就怕你吃不了这个苦头……” 郝富贵和崔肇他们也在一旁劝道。 “可,我又没说要花殿下的银子啊。” 秋兰擦了擦眼角,抬头倔强地看着众人。 “……” 众人皆是一惊,郝富贵对银子最为敏感,第一个反应过来,试探着问道: “莫非秋兰姑娘身上也带了银子?是了,你是方大人的义女,出这么远的门,他怎么可能不给你准备一笔盘缠……有多少?一百两有吗?” “我算算,义父在我出门时,把我小时候的嫁妆找人全换成了银票……嗯,七七八八加起来的话,大约有一万多两吧。” 秋兰掐着纤葱玉指,毫无心机地报了个数字。 “一万多两?!真,真的?” 郝富贵脸上肥肉抖动,忽然觉得脑袋阵阵晕眩,整个人都快站不稳了。 一万多两是什么概念? 即便在寸土寸金的大楚京城,也足够买下二三十套前后三进的临街豪宅了。 普通百姓家,只要拥有一百两银子,便可称作富人。 拥有一万两,放在楚嬴前世,绝对是千万级富豪。 “咕嘟……” 马车周围一片吞咽之声。 “是的呢。”秋兰似乎没有察觉到异样,再添一把火,“如果再卖掉奴家留下的首饰,还能再多出两三千两。” “嘶……” 郝富贵一个趔趄,伸手抓向旁边的空气,声音发颤:“谁,谁来扶我一把,咱家……咱家喘不过气了!” 老天爷,他活了三十年,还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多钱。 崔肇等人赶紧过来,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好心扶他一把,纷纷围在马车边上,化身舔狗。 “呵呵,秋兰姑娘,你累不累,在下给你捶……锤捶脚背可好?” “秋兰姑娘,你说了这么久的话,一定口渴了,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秋兰姑娘,你别看在下一介武夫,其实对诗词歌赋颇有研究,不如我念诗给你听,车上一美女,马前有……有……” “马前有傻比,就你还吟诗,闪开,让我来,秋兰妹子你听我的……” “咯咯……” 众人的争相讨好,惹得秋兰咯咯娇笑,好容易停下来,一双杏眼注视着楚嬴,悠悠道: “接下来这一路的花销,奴婢可以全包了,殿下还要赶奴婢走么?” “殿下!” 众人再次看过来,眼中迸射出强烈的期待,仿佛在说:留下她!留下她! “呃……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便留下好了,别误会,并非本宫看上你的钱财,只是觉得在这个冰冷的季节,相逢已是不易。 “若是再拒绝一位心怀真诚的姑娘,实在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本宫于心何忍?” 楚嬴一本正经地解释着,心里却是暗自窃喜。 年少不知软饭好,错把富婆当根草,他才不会犯这种幼稚小孩的错误。 这碗软饭,我吃定了,真香!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44章 马族长的大型精分现场 淮阴城,下河马家庄。 “站住!” 马喜儿一家刚返回村口,就被一群手持棍棒,凶神恶煞的村民拦住。 “三叔,你老看清楚,我是马壮啊,是我们一家……” 马喜儿的父亲一看这阵仗,咧开厚实的嘴唇,主动上前向一名老者陪起笑脸。 “拦的就是你们!” 叫作三叔的老者黑着一张脸,那手指着马喜儿喝问道:“我问你,谁允许你们把个瘟神带回来的?” “就是!染了瘟病,就应该滚出庄子,万一连累了我们怎么办?” “何止,听说族长被外乡人欺负,就是受了马喜儿的连累,她就是个灾星!” “快滚快滚!只要有这个灾星在,你们一家人就休想进庄子……” 同为马家庄的村民,一边挥舞着棍棒不停咒骂,一边离得远远地,生怕被马喜儿传染似的。 “你们别这样,喜儿的病已经好了,再说我们也是马家庄的人,你们怎么能……” 马壮偌大一个汉子,急得团团转,可惜任凭他磨破嘴皮,也说服不了这些人。 “你求也没用,敢不守规矩,这辈子都别想进庄子!” “没错,你们害了族长,害了那么多人,还想回庄里,做梦,大家一起给他们打出去!” 村民越说越激动,在三叔带头下,无数棍棒雨点般朝马喜儿一家招呼过去。 “你们!我家喜儿没病,真的没病……” 马壮本就口舌笨拙,这下更不知如何劝阻,只是拼命拦在连母女前面,顷刻间便头破血流。 “爹!爹你没事吧,你们要打就打我,别打我爹……” 马喜儿看到父亲额头留在的鲜红,心疼得掉下泪水,不顾一切冲上去。 打人的村民们害怕被传染,吓得往后退缩,片刻后反应过来,又壮起胆子冲上来。 “打就打!你这个瘟神,要死死外面去,回来连累我们干什么……” 一根棍棒呼啸着当头落下,终于将马喜儿惊醒,瞬间吓得小脸煞白。 可惜为时已晚,已经没办法避开了。 就在她绝望地想要闭上眼睛时,一声虚弱却带着威严的呵斥传来: “都给我住手!” “族长?!你老身上有伤,不在家歇息,来村口干什么?” 众人眼看马族长被人扶着,一瘸一拐地赶过来,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 “还说,老夫要是不过来,你们今天可就闯大祸了!都给我滚一边去!” 马族长喝开村民,加快脚步来到马喜儿面前,脸上的笑容前所未有地亲切: “喜儿,回来了,大殿下真把你给救好了?” “嗯。” 马喜儿点点头,转又心疼地看着马壮,从衣角上麻利地撕下一缕布条,想要给她爹包扎。 “你爹怎么受伤了?” 马老头先是一惊,继而大怒:“谁干!哪个不长眼的兔崽子!给老子滚出来!” “那个……大哥,是,是我不小心……” 三叔缩着脖子挪出来,话没说完,就被马老头劈手照脑后连抡了几巴掌。 “啪啪啪……” 力道一下比一下狠,差点将马老三拍翻在地。 “哎哟哟,痛痛痛,大哥饶命啊,再打人要傻了……”三叔痛得直叫唤,却硬是不敢躲开。 “傻了才好,省得给老子闯祸,你知不知道,我再晚来一步,你就得大祸临头……看你就来气,给老子滚开!” 马族长想起楚嬴的叮嘱,越发怒不可遏。 一脚踹在三叔屁股上,随后转身面对马喜儿时,又换上一副慈祥的面孔: “喜儿,你三爷爷就是个蠢货,爷爷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了,就当替他道歉,你可消气啊?” “……” 马喜儿吃惊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旁的其他村民也看呆了,今天的族长很不对劲啊! 这马喜儿虽然管他叫爷爷,却只是个旁支末系的小辈,有必要用这种态度对待吗? 要知道,族长挨打全是因马喜儿而起的啊。 见马喜儿迟迟不说话,马老头还以为她仍对自己不满。 心里一阵忐忑,注意到马喜儿在为她爹包扎伤口,顺势关切地道: “这布条太脏了,用来包伤口可不好,快褪下来,爷爷一会儿回家给你取几条新纱布,再涂上我珍藏的膏药,保证你爹过两日就全好了。” 马喜儿终于露出笑脸:“多谢族长爷爷。” “什么谢不谢的,大家都是一家人,以后啊,你就是老夫的亲孙女了,哈哈。” 马族长一顿操作猛如虎,把村民们彻底给整懵逼了。 马老三也是吓了一跳,硬着头皮提醒道:“大哥,你家里孙子孙女都不缺,用得着再认一个?” “你懂个锤子!闭上你的臭嘴,老子怎么做决定,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马族长劈头盖脸一顿狂喷,马老三瑟瑟发抖,再不敢多嘴。 等喷完马老三,马族长又开始上演大型精分现场,笑呵呵地拉住马喜儿: “喜儿啊,别理老三这个蠢货,你们一家都随爷爷回去,爷爷待会叫人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好好给你们接风赔罪。” “这……族长爷爷,赔罪就不必了,爹爹虽然流血,还不至于严重到这份上。” 马喜儿受宠若惊,怯怯地想要拒绝。 “呵呵,傻丫头,都说了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孙女,爷爷请孙女一家吃饭天经地义!” 马老头一张老脸都笑开花,就是不松手,生怕马喜儿跑掉似的,想了想又宣布道: “还有,从今天开始,庄子南边最肥沃的那三十亩水田,爷爷就交给你家种了,还有庄西头的五亩桑林,也是你家的了……呵呵,你放心,以后有爷爷在,看马家庄谁还敢欺负你们一家……” 各种许诺好处,就差将马喜儿当菩萨一般供起来。 没办法,楚嬴的交代言犹在耳,这位大殿下可是说了,将来要来马家庄的。 不把马喜儿一家伺候周到了,马族长从此怕是要失眠了。 恐怕就连楚嬴也想不到,他随口几句话,竟让马喜儿一家的境遇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然而他更不知道,很快,整个京城也会因为他在淮阴城的所作所为,掀起一场更大的风波……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45章 皇后母子的选择 距离那日夫子庙前的两国论学,已经过去五日有余,京城里关于这场较量的讨论,依旧热度不减。 有人惊叹于楚嬴的横空出世,也有人钦佩于东澜太子的学识渊博,更有人极度不齿于四皇子弄虚作假的无耻行径。 朱门高楼,市井坊间,无不充斥着对楚浩的批判和嘲讽。 因为这个,瑨妃母子俩最近几天可谓度日如年。 坤宁宫内。 “皇后娘娘,求求你一定要在陛下面前帮我们说说情,浩儿他年幼无知,都怪妾身一时糊涂,才连累他闯下如此大祸,娘娘啊……” 坐在下首的瑨妃一边不停哀求皇后,一边用手帕擦拭通红的眼角。 满脸心力交瘁兼惶恐不安的表情,对比元宵节那日的意气风发,可谓天壤之别。 她是真怕了。 那日楚皇对楚浩的惩罚,虽然在皇后的劝阻下勉强终止,但看楚皇当时的态度,并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 万一他心一狠,也像发配楚嬴一样,将楚浩也撵到边疆苦寒之地…… 对于瑨妃来说,无疑将是天塌下来了。 以她对楚皇的了解,此人薄情寡恩,更兼强势霸道,盛怒之下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 所以为了预防万一,自知失宠的她,只能厚着脸皮企图抱上皇后这颗大树。 和她的忧虑不安相比,皇后就要从容淡定许多,听完她的来意后,眼底闪过一缕淡蔑,随后低敛的凤目缓缓抬升,道: “瑨妃,本宫记得之前已经答应过你,会想办法替你们母子求情。 “然而,你还是隔三岔五就往本宫这边跑,怎么,你是信不过本宫吗?” “误会啊皇后娘娘,妾身并非信不过你,只是浩儿在床上已经躺了五日了,却迟迟不见娘娘有所动作,妾身也是……也是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 瑨妃离开座位,屈身下拜,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模样。 “起来吧,本宫这人向来宽宏大量,岂会和你一般见识。” 皇后拿捏她一番之后,这才慢条斯理道:“你放心,本宫乃一国之母,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替你办到,不过……” 她忽然话锋一转,若有深意地道:“本宫也是看在四皇子和太子兄弟一场的份上。 “还请瑨妃回去转告四皇子,就说太子一直很重视这份兄弟间的感情,等此事风波过去,可别忘了太子对他的关怀和爱护。” “那是当然,皇后娘娘放心,今后我家浩儿,一定以太子马首是瞻。” 瑨妃忙不迭地点头给出承诺。 她现在已经认清现实,楚浩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这种情况,皇后还愿意替太子拉拢他们母子,简直是求之不得。 “什么马首是瞻,本就是一家人,说这话倒是显得生分了。” 皇后娘娘目的达成,打了个哈欠,端起一旁的天青釉茶杯:“好了,本宫有些乏了,若是没有其他事,你暂且回去凝香宫等消息吧。” “那……那妾身就先回去了,还请皇后娘娘尽快一些。” 名利场上的规矩,主人最后端起茶杯,便等于是下逐客令。 尽管瑨妃还想多求一会儿情,但终究不敢打扰了皇后休息,识趣地离开了。 她刚一走,通往里间的珠帘便被掀开,走出一名二十出头的锦衣青年。 青年面容英俊,和楚嬴有几分神似,只是气质更加倨傲尊贵,给人一种只可远观,难以接近的感觉。 皇后含笑看着他一步步走近,神色极为骄傲和自豪。 俄顷。 “本宫和太子有事要谈,你们下去吧。” 皇后屏退所有人,亲自给楚喆倒了一杯茶,然后重新坐下,道:“你都听到了,如何,本宫这事替你办的可还妥帖?” “母后何出此言,你办事,儿臣自然是放心的。” 楚喆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随后将杯子放下,接着道: “母后,你别怪儿臣多嘴,老四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反倒是冷宫里那个,最近有点名声,可为何你却偏偏反对儿臣拉拢他呢?” 皇后一愣,脸色骤然沉下几分:“哼,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又是逆贼之后,拉拢他,对你只会百害而无一利。” “可是,父皇不是开始给他机会了吗?” 楚喆有些不太明白,为何只是提了一嘴楚嬴,皇后的反应就这么大。 “什么机会?你以为去了顺城那地方,他还能活着回来?” 皇后冷笑一声,又苦口婆心劝道:“总之,老四就算再不济,他们母子背后的势力却不可小觑,单凭这点,就不是老大能比的。 “太子,你要记住本宫的话,容妃母子就是一对灾星,所有靠近他们的人最后都会倒大霉,那些拉拢的话,今后绝不可再提,知道吗?” 楚喆若有所思地看着皇后,有些迟疑道:“倒大霉?母后,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 “知道什么?太子,你别胡思乱想,本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双方到底谁更值得拉拢,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你说呢?” 皇后皱了皱眉,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讨论。 “母后所言极是。” 楚喆很识趣,并没有刨根问底,抬望着瑨妃离去的方向,眼中闪烁着精明: “不过,瑨妃这人一向喜欢打小算盘,要获得他们母子的真心支持,怕是并不容易。” “所以,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只要我们能顺利帮他们度过这关,一旦承了这份情,不愁她不投桃报李。” 皇后也不是省油的灯,一连拖了好几天,就是为了等待太子回归才商议对策。 只见她眼眸转动,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楚喆,道:“你一向聪慧过人,如何,可能拿出一个好主意,说服你父皇?” 楚喆早在刚才就想好了主意,听她这么问,顿时傲然一笑: “很简单,解铃还须系铃人,父皇这几日之所以心情不好,不就是因为没人压住那个东澜世子吗?只要从此人入手,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怎么,你想和他较量?”皇后吃了一惊,隐隐有此担忧,“可是,听说那日东澜世子六战全胜,就连写出青玉案的老大,也只是和他打了个平手。” “呵呵,母后担心儿臣比不过他?” 楚喆向来自负,可不会轻易服人,语气轻蔑道:“放心吧,母后,儿臣的能耐你是清楚的。 “元宵节那日,若不是儿臣刚好巡视在外,岂容他一个东澜小国的太子耀武扬威。” “话虽如此,那东澜世子确实有些本事,还是不可轻敌……” “呵呵,连一个关在冷宫十年的人,都能和他打个平手,可见他也不过如此。” 楚喆丝毫没把楚嬴和宋居然当回事,当场起身放出豪言: “莫说只是他一个东澜世子,便是和老大一起上,本宫又有何惧?”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46章 太子出马,一个踩俩? 鸿胪寺。 宋居然和宋施施两兄妹正指挥着下人收拾行李。 此次前来大楚游学,已经半月有余,再过两天,他们就要打道回府了。 忙到一半的时候,一名鸿胪寺的负责人走进来,将一封信笺附上一枚腰牌交给宋居然。 “太子哥哥,谁来的信?” 等宋居然打开信笺,宋施施小脑袋第一个凑上来。 “是大楚太子,他邀请我明日出席大楚朝会,在一旁观政和交流……依我看,八成是为了那日论学大会的事。” 宋居然看着手中可以出入宫门的腰牌,心想这次怕是又推辞不掉,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哼,这大楚太子好不知羞,想找回面子就直说,非要搞这种虚情假意的东西。” 宋施施撅起粉嫩的小嘴,为哥哥鸣不平。 “算了,大楚毕竟是大国,这次论学大会的比试结果一旦传出去,确实不太好听。” 宋居然叹了口气,有些后悔当初不该那般锋芒毕露。 可,如果不全力以赴,又哪来的资格可以挑战楚嬴呢? 对于他的话,宋施施却不赞同,娇哼道:“那只怪他们大楚的人没本事,那么多人,居然没一个是我太子哥哥的对手。” “施施,不可目中无人。”宋居然笑着劝道。 “好吧,那只怪我太子哥哥才华横溢,比他们所有人都优秀。” “施施,做人要谦虚。” “呃……那就怪那个楚嬴,他要是不故意放水,把太子哥哥赢了,哪有现在这么多事。” “施施……” “哎呀,太子哥哥我知道了,不可怨天尤人对不对?” “不是,我是想说,你这句实话真的很伤人。” “……” 翌日。 一大早,宋居然如约出现在大楚的朝堂之上。 对于他的到来,大楚君臣都没有半分惊讶,显然太子事先已经通过气了。 关于朝会讨论的内容,也并非什么新鲜东西,基本都是如何应对北匈的威胁。 有主张主动出击的,也有主张被动防守的,还有主张求和的……几方人马争得面红耳赤,谁也不服谁。 如此乱糟糟的局面,宋居然只能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看见。 一直在观察他的太子楚喆,看到他露出这副模样,觉得时机差不多了,给下首一名官员使了个眼色: 那人立刻出列劝阻道:“诸位大人先不要争了,依我所见,对付北匈,还是要因地制宜,只有事先查明对方情况,才能随机应变,掌握主动。” 顿了顿,巧妙地将话题引到太子身上:“就比如说,这次年后太子殿下奉旨巡察两淮,为政者只有深入民间,了解百姓疾苦,才能针对性地制定国策,最终利国利民。” “卢侍郎说的没错。” 楚喆顺势站出来,对上首的楚皇行了一礼:“父皇,儿臣这次奉旨巡察两淮,亲眼所见,各州各府仓禀充实,民和年丰,百姓安居乐业,这都是父皇治理天下的圣德! “所以,儿臣觉得,有此依仗,便是和北匈再做过几场,我大楚也完全可以承受……” 看着一边疯狂拍楚皇马屁,一边夸夸其谈的楚喆,宋居然不由暗自皱眉。 大楚太子居然鼓动和北匈开战! 这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吗? 他原以为,楚喆今天将自己请来,是想当着大楚君臣的面,在才学一道上找回场子。 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这位大楚太子,不停炫耀他巡察两淮的功绩,明显是想在治国理政这方面秀优越。 想到这,宋居然嘴里泛起一丝苦涩。 他的父王目前春秋鼎盛,而他自己也在游学阶段,满世界到处浪,还真没怎么接触过政务,就更别说出京巡察。 如果楚喆的目的是和他比政绩,老实说,他还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看样子今天脸是丢定了。 他喟叹之余,又想起之前请教过楚嬴治国理政的知识,不禁暗想,若是楚兄面对这种场面,又该如何化解? 然而不等他想明白,已经有人出来反对楚喆的建议:“太子殿下这话言过其实了吧?” “哦,你倒是说说本宫哪里言过其实?” 楚喆盯着反对他的大臣,对方是他的死对头二皇子的人,声音透着不悦。 “当然是殿下说的百姓安居乐业。” 那大臣低敛眉目,一本正经道:“臣今虽然没到过两淮,但也早已听闻,江南省淮阴府,于去岁七月出现瘟疫。 “当地知府方孝纯延请四方名医,全都束手无策,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至今丧命者已达数百,感染者更是数千之众……请问殿下,如此疫病当道,百姓民不聊生,又何来安居乐业一说?” “不错,此事朕之前也得到了消息。” 这话得到了楚皇的回应,居高临下注视着楚喆道: “太子,朕此次派你巡察两淮,其中部分原因,就是和这淮阴城的疫病有关。 “你老实告诉朕,淮阴城的这场瘟疫,到底有多严重?不可欺瞒!” “回父皇,淮阴城确实出现了疫病,但,问题已经基本解决了。” 出乎众人意料,楚喆似乎早有准备,讥诮地看了眼人群中的二皇子,随后笑着从袖中掏出一封信: “父皇,儿臣这里有封信,是督察院御史丁满,和太医院副院判刘桐联名所书。” 顿了顿,又对在场其他大臣解释道:“这两人,是此次本宫巡察两淮的随行官员。 “本宫返回京城之时,特意将他俩留在淮阴处置疫情,万幸他们也没让本宫失望。 “就在几天前,本宫接到两人来信,说已经有了万全之策,可以有效将疫病根绝,保住淮阴一方平安。” “怎么可能?”反对的那名大臣惊呼出声,“难道瘟疫也能治好?” “呵呵,这个本宫就不知道,但,他二人既然敢打包票,刘桐又是太医院的人,本宫相信,他们应该是真的找到了治疗的办法。” 还不知道自己被蒙在鼓里的楚喆,露出胜利者的姿态,转身双手将信封捧起: “父皇,儿臣所言字字不虚,父皇若是不信,有信件在此,可以查证。” 在楚皇示意下,大太监刘允将信取给楚皇,楚皇看了一会儿,随后捋须缓缓颔首: “不错,确实是督察院和太医院的印章,没想到,那么多人束手无策的疫病,竟被朕的儿子给解决了。 放下信件,抬头看着楚喆道:“太子,你立下如此大功,想要朕赏赐你一些什么?” “父皇,儿臣身为大楚太子,为百姓尽心竭力,乃是本分,又怎敢奢求什么赏赐。” 心中自鸣得意的楚喆,说完这句讨巧话后,竟又从袖中扯出一张绢帛。 “你这又是什么?”楚皇愣了下。 “父皇,此次巡察儿臣眼看国泰民安,百姓富饶,有感于我大楚河山壮阔,民风自然,所以一路采风,博取众长,特意作了一首诗想要献给父皇。” 楚喆一脸自信且得意的样子。 “你作的诗?!” “不错,儿臣回京之后,听闻大皇子诗词出众,京城文坛无不为之惊艳,儿臣不才,也想邀请父皇和诸位臣工品鉴一番,看能否及得上大皇子十之一二否?” 楚喆嘴上谦虚,然而眼中的倨傲和不屑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没错,他就是在故意针对楚嬴和宋居然。 什么诗词惊天,什么东澜第一才子,在他楚喆面前,统统都要踩下去!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47章 机关算尽无敌手 当着大楚君臣的面,太子楚喆神采飞扬地吟出一首诗来。 无外乎是对楚皇的各种歌功颂德,内容空乏,华而不实。 然而,无论是宋居然,还是在场其他文臣都不得不承认,若单论文才,这首诗确实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 再加上,楚喆太子身份的加持,一首吟罢,立刻赢得满堂喝彩。 “好!用词绮丽,气势恢宏,殿下此诗当为上品。” “何止,便是比起大皇子那半阙吟雪诗,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惜,若是那日论学大会有殿下在场,结果势必不是现在这般不堪……” 面对一众大臣的吹捧,楚喆满面春风地摆着手: “哪里哪里,诸位过誉了,本宫有自知之明,和大皇子那半阙吟雪诗比起来,本宫这个还是略有差距。” “好就是好,你也用不着这般谦虚。” 楚皇罕见露出一缕赞许,忽又话锋一转:“不过,你既奉旨出巡,当以政务为重,以后这种无关紧要之事,还是少做为妙。” “父皇教训的是,其实儿臣也觉得,吟诗诵词,卖弄学问,过于轻浮,于国于家全无益处。 “和治国理政,造福天下百姓的正事比起来,终究不过是微末小道罢了。 楚喆说完扭头看向宋居然,笑呵呵地道:“东澜世子,你我同为一国储君,不知可同意本宫这番话?” 来了啊……宋居然心中一阵苦笑。 楚喆这话看似在询问他的意见,实则却是讽刺他不务正业。 然而,无论是身为下臣的尴尬地位,还是为了避免今后的麻烦,宋居然都只能强行咽下这口气。 深吸口气,拱手回应:“太子殿下说的极是,今日臣临朝观摩,可谓受益匪浅。 “不仅学到了殿下治国理政的本领,还见识到了殿下非凡的文采,殿下大才,臣远不及也。” 听到宋居然自认不如,楚喆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难得赞扬了一句: “世子说笑了,那日论才大会,你以一敌众,六胜一平,可见才学也并不比本宫差多少吧?” “殿下才是过谦了,说来惭愧,听了殿下方才一席话,臣才认识到自己已经荒废多年正事,又哪来的资格和殿下比较?” 宋居然不惜自贬,只求早点结束对方的针对,他真的受够了大楚这帮君臣的虚伪面目。 话音刚落,刚才那名叫卢侍郎的官员便哈哈笑起来: “陛下,连东澜世子都这么说,可见太子殿下此次出巡确实功绩斐然,臣请陛下,给与殿下嘉奖,以为后来者的典范。” “是啊,此次淮阴瘟疫能够解决,全赖殿下用人有方,臣也觉得应该重奖殿下。” “臣附议。” 一群官员接二连三站出来,纷纷力挺楚喆。 眼看太子大势已成,始终表情温和的二皇子,悄悄给手下的大臣使眼色,示意他们别再轻举妄动。 这两年他俩一直明里暗里的较劲,互有胜负。 今天楚喆准备充分,赢了这句,下次被他找到机会,未必就没有机会再扳回来。 尽管如此,终究还是有点不甘心。 只能感叹太子运气太好,那么多名医都对付不了的瘟疫,竟然被他的两个手下给解决了。 二皇子楚钰不禁想道,若丁御史和刘院判二人都是自己的人,那该多好啊! 只是很快他就会意识到,他的这个想法,到底错得有多离谱。 眼看这么多人为太子请功,本还维持着些许赞赏之色的楚皇,竟收敛笑容,连同声音一起沉下来: “行了,太子是立下了一些功劳,可也用不着你们一个个全都为他请功。 “还是说,你们觉得,朕连基本的赏罚分明都做不到?” 众人没料到这当口也会被楚皇敲打,无不面露惶恐连呼不敢,继而弯下腰请罪。 “不敢就好,朕还没到老糊涂的时候,有些事,用不着别人来教朕怎么做。” 楚皇说话时,若有深意地看着太子,直到楚喆承受不住压力低下头,才又缓缓道: “太子,朕刚才问你想要什么赏赐,可想好了?” “父皇,这些不过是儿臣分内之事,儿臣岂敢要求……” 楚喆话还没说完,就被楚皇打断:“你不用跟朕来这套,君无戏言,朕既然开了口,就允许你提要求。” “那,儿臣就先谢过父皇的恩德。” 楚喆大喜,心说不枉自己一番心血,总算获得了回报,当即上前请求道: “回父皇,儿臣听说冀州按察使前不久告老还乡,目前这个职位一直悬而未决。 “儿臣斗胆,想向父皇保举冀州按察副使徐延,由他出任这个职位。” “徐延?你看好他?”楚皇不置可否,“说说原因。” 楚喆早就有所准备,顺势答道:“很简单,徐延此人不仅处事稳重谨慎,对朝廷也是忠心耿耿。 “更重要的是,他本身就已在冀州任职多年,熟悉当地的情况,由他出任按察使一职,再合适不过。” 他话说完后,还没等楚皇作出决断,一名二皇子一系的大臣当场跳出来: “臣反对!陛下,太子殿下所谓的徐延处事稳重谨慎,不过是对其能力平平的粉饰。 “况且,朝中谁不知道,徐延和太子殿下过往密切,若由他出任冀州按察使,只怕难以服众。” “胡说八道!什么叫难以服众?” 楚喆冷眼看着那个大臣,替自己辩驳:“自古举贤不避亲,本宫举荐徐延,也是看重他一心为朝廷效力的忠心,可没有半点自己的私心。” “呵呵,有没有私心,殿下应该比臣更清楚。”那大臣语带讥讽。 “哼!这不过都是你的凭空想象,有本事,就拿出实质的证据,你有吗?”楚喆反将一军。 “这……”那大臣还真被问住了,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看样子是没有了?那你凭什么反对?就凭捕风捉影吗?” 楚喆连续发问,露出胜利者的得意姿态,随后对着楚皇一脸诚恳道: “父皇明鉴,儿臣确实一心想为我大楚再添栋梁,希望父皇能认真考虑,给徐副使一个展示才能的机会。” “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朕虽答应你可以提要求,但按察使一职关系重大,此事,且容朕再考虑考虑……” 尽管楚皇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但楚喆深谙他言出必诺的自负性格。 所以,这事八成是稳了。 一场朝会,不仅踩下风头正劲的楚嬴和宋居然两人,还抗住对手的攻讦,扶持上位一名自己人。 如此丰硕的战果,换作任何一人怕是也难以平静,太子内心自是无限得意。 然而,就在他翘首以待楚皇宣布结果之时,一名太监忽然出现在大殿门口,小心翼翼道: “陛下,通政司那边送来一封奏疏,是江南省监察御史的三百里加急!” “江南省?快给朕取来!” 江南熟,天下足……江南省可是大楚经济命脉所在,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引起大楚君臣的重视。 很快,刘允便将文书取来交到楚皇手中。 楚皇取出信件,刚读了几句,便已变了脸色……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48章 太子的绝地反击 “岂有此理!” 没人知道楚皇在奏疏里看到了什么,只是见他随着阅览,脸色越来越差。 最终‘砰’的一声,五指重重拍在御案上,整个人已是怒不可遏。 “陛下息怒。” 突如其来的爆发,让楚皇看起来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群臣既惊且惧,赶紧出列请求他平息怒火。 见此情形,楚喆想要趁机表达对楚皇的关心,佯装讨巧地道: “父皇,不知何事让你如此大发雷霆,还请父皇告知,也好让儿臣为你分忧。” “臣等也愿意为陛下分忧。”群臣也跟着一起表态。 对于这些‘肺腑之言’,楚皇统统置若罔闻,攥紧奏疏又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抬头。 目光复杂且带着讥讽地看着楚喆:“你说要替朕分忧?” “父皇,这……有什么不对吗?” 楚喆被看得浑身不自在,隐约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只见向来不苟言笑的楚皇,忽然呵呵冷笑起来,眼中充满讥讽和冰冷: “对,怎么会不对,原来太子所谓的替朕分忧,就是瞒着朕消灭朕的子民,呵呵,你还真是让朕大开眼界啊。” “父皇,什么瞒着你消灭子民?儿臣……儿臣怎么听不懂啊?”楚喆一脸懵逼。 “呵呵,你不知道?”楚皇脸上的嘲讽愈盛,显然并不相信。 “还请父皇明言。”楚喆有些慌。 “好啊,人是你留下的,你却连他们做了什么都不知道,居然还有脸在朕的面前邀功?” 楚皇笑容一敛,神情化作令人畏惧的冷酷:“你说说,朕该说你是吃了猪油蒙了心?还是胆大包天,连朕都敢随意欺骗?” 轰! 这话仿佛一道雷霆当头劈落,吓得楚喆魂飞魄散。 “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赶紧为自己辩解:“父皇冤枉啊,儿臣这辈子最尊敬的就是父皇,又怎么敢做出欺君罔上之事,请父皇明察!” “你还说你不敢!” 楚皇冷哼一声,将奏疏交给刘允:“念一下,让他好生听听,丁满和刘桐那两个狗东西,到底在淮阴城都干了些什么。” “奴婢遵命。” 刘允接过奏疏,随后当着群臣的面,将丁御史和刘院判在淮阴城的所作所为讲述出来。 奏疏的作者正是江南省监察御史孙筹。 他在信中,不仅严厉批判了丁刘二人视人命如草芥,企图秘密消灭数千病人的罪行。 也将两人行迹败露后,故意设局嫁祸楚嬴,以图替太子掩盖过失的丑恶行径揭露出来。 尽管他也在信中提到,楚嬴和方孝纯曾设法救治那些病人。 但,以他当时的观察,并不敢确定楚嬴的方法就一定能成功。 他很担心,若是救治失败,而恰好丁刘二人的罪恶行径又传了出去。 一旦被有心人利用,极有可能会引起淮阴城数万百姓的哗变。 为了防患于未然,于是孙筹便写了这封三百里加急。 如此劲爆的内容,立刻在群臣中引发轩然大波。 “天啊,为了防止疫情,竟要秘密处死数千人,丧心病狂,真是丧心病狂!” “岂有此理,小小的一个御史和太医院副院判,谁给他们这么大的狗胆!” “还能有谁,此事太子绝对难逃干系,恳求陛下,务必严厉处置丁满和刘桐……” 一时间,楚皇震怒,群臣激愤。 瞬间从天堂掉到地狱的楚喆,整个人冷汗涔涔,几乎处于崩溃的边缘。 他做梦也想不到,丁刘二人信中提到的万全之策,居然是这种刽子手的血腥行径。 更可笑的是,他不仅被蒙在鼓里,竟还为此沾沾自喜,拿来楚皇面前邀功。 这何止是愚蠢,简直就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 念及于此,楚喆杀了两人的心都有了。 然而内心深处,他依旧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过错,反手将锅甩给两名手下: “冤枉啊,父皇,儿臣也是受了这两个狗贼的蒙蔽,事先并不知情。 “若是儿臣知道他俩如此肆意妄为,便是给儿臣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将此事交予他们啊。” “呵,这么说,朕和群臣都冤枉你了?” 楚皇冷笑,令得楚喆心头又是一阵狂跳,不得不暂时以退为进,俯首道: “当然不是,说起来,儿臣也有用人失当的过失,只怪儿臣识人不明。” 他飞快跳过自己的过错,转而又请求道:“父皇,儿臣深知此事对淮阴百姓造成的伤害,内心万分愧疚。 “所以恳请父皇,能够再给儿臣一次机会,让儿臣重新处理淮阴疫病,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 楚皇讥讽道:“朕记得奏疏里刚才提到,大皇子已在协助淮阴府处理此事,而且好像有些效果,怎么,你觉得你能做的比他更好?” “父皇,请恕儿臣直言,大皇子在冷宫呆了十年,父皇真觉得他有这个能力吗?”楚喆不答反问。 “你想说什么?” “父皇,儿臣只是觉得蹊跷,一个自小无人教导的人,能够作诗写词已是不可思议,如今竟又能治疗瘟疫,这不是很奇怪吗?” “你的意思是,不相信他有这个能力?”楚皇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不是不相信,而是合理猜测,相信只要是正常人,都会有儿臣的疑问。” 楚喆早就怀疑楚嬴的能力,干脆一口气打开天窗说亮话:“父皇不妨想想,儿臣的话是否有道理? “虽然儿臣暂时拿这场疫病没什么办法,但,以儿臣掌握的资源,哪怕再不济,自问也比大皇子更有用处。 “而且,儿臣很怀疑,无论是那首青玉案,还是那半阙吟雪诗,背后其实都另有作者。” 没错,楚喆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一个从十岁之后,就没再受过任何教育的楚嬴,拥有超过他的能力。 要知道,他一向认为自己的才华,在所有皇子中都是独占鳌头。 一个皇家弃子,有什么资格和自己比? 而且他说这话,并非全是出于对楚嬴的轻视,很大部分是因为怨恨。 在他看来,若不是楚嬴这回多管闲事,刚好撞破丁御史他们的秘密,自己绝不会如此狼狈。 不过万幸的是,他很清楚自己和楚嬴,在楚皇心中所占的份量。 如无意外,这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有很大可能还是会落到他的头上。 喜欢睚眦必报的他,已经在心中暗暗发誓。 等解决掉这次的麻烦,到时腾出手来,一定要给楚嬴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49章 千里之外,打脸依在 眼看楚嬴被太子如此诋毁,宋居然听不下去,忍不住替楚嬴抱不平: “还请殿下慎言,大皇子才华绝伦,此乃臣和在场许多大人亲眼所见,绝非殿下口中那种名不副实之辈。” “呵呵,东澜世子何以这般肯定?要知道,有时眼见可不一定为真。” 楚喆嗤笑道:“本宫就问一句,一个人既然写得出青玉案那种传世佳作,又岂会连一首完整的吟雪诗都作不出来? “相信以你的才华,两者孰难孰易,应该不用本宫多说了吧?” “这……” 楚喆这话可谓逻辑严密,合情合理,宋居然一时竟找不到辩驳的理由。 “怎么,回答不上来吗?所以,真相只有一个,大皇子展示出来的,并非是他的真才实学。 “其实这很好理解,他们母子困顿多年,耍些移花接木的伎俩,博点名声,改善一下处境,也是人之常情。” 楚喆言之凿凿的样子,似乎就跟自己亲眼所见一样。 眼看宋居然脸色愈发难看,嘴角泛起一缕讥讽,转身对楚皇信誓旦旦道: “父皇,儿臣很确信自己的判断,试问,一个在学问上都弄虚作假之人,又如何能让人相信,他有能力应付疫情。 “所以,儿臣恳请父皇,准许儿臣重新负责此事,儿臣发誓,此次事必亲力亲为,绝不会让父皇和诸位臣工再失望!” 楚皇眉目低垂,没有吱声,太子一系的官员赶紧又站出来。 “陛下,臣等也觉得太子殿下所说合情合理,事关数千人命,怎么能任由一个能力不明的人胡来。” “是啊,以大皇子的能力,如何能跟太子殿下相提并论,请陛下再给殿下一次机会。” “臣等附议……” 眼看支持者越来越多,楚皇这才缓缓抬起眼皮,用审慎的目光看着楚喆:“你确定你真有这个把握?” “父皇,儿臣斗胆问一句,难道在你心中,儿臣还比不上一个只会弄虚作假,实则没有半点真才实学之辈吗?” “看样子你对自己很有信心……” 楚皇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太子在他心中份量占了上方,缓缓点头道: “也好,既然你觉得自己强过大皇子,那朕便再给你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不过,若是最终结果,你还不如他做得更好,届时数罪并罚,朕绝不会轻饶于你!” “多谢父皇,父皇放心,别的儿臣或许没多少信心,但,要胜过一个弄虚作假的人,还是绰绰有余……” 楚喆豪情万丈,仿佛已经完美解决疫病一般,然而话音未落,刚才报信的太监声音再次从殿外传进来: “陛下,通政司又有奏疏呈上,这次是来自江南省淮阴府。” “淮阴府?!” 君臣皆是一怔,视线齐齐落在楚喆身上。 楚喆当时脸就黑了,在他看来,准是淮阴府那边也来告状了,气得他心中骂娘。 这群不知好歹的地方官,到底有完没完? 然而事情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既然淮阴府来了信,楚皇自然要一并处理。 “应该还是为了疫病的是,刘允,你念念吧。” 奏疏送进来后,楚皇看也不看,只是命刘允当堂宣读。 在他看来,这封奏疏的内容多半和之前的大同小异,实再没必要浪费心神。 “陛下万福在上,微臣淮阴知府方孝纯叩首……” 果然,奏疏起先都是些例行恭维的话,过了好半天才扯到疫病上面。 正当众人都以为方孝纯终于要告状了,信中的内容却画风突变: “承蒙陛下天恩,恰好派大皇子殿下路过淮阴,施以妙手仁心,成功驱散瘟疫,使得百姓安康,千家万户,亦得以破镜重圆…… “举城百姓,无不感念大皇子厚德,特制万民伞九把,日夜叩首,焚香祷告,惟愿陛下和大殿下长命百岁,福寿安康。” 安静。 绝对的安静。 等到刘允念完,整个太和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震惊得无以复加。 良久,才被一阵难以置信的小声议论打破沉默。 “怎么回事?太子殿下刚才不是说,大皇子没有真才实学吗,怎么一下子连瘟疫都治好了?” 宋居然听着周围的议论,暗叹不愧是楚兄,心中对楚嬴越发佩服和崇拜。 而二皇子一系的,震惊过后,却是纷纷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这特么到底是什么情况?” 刚才还在拼命诋毁楚嬴的大楚太子,此刻整个人都蒙了,脸色比吃了屎还难看。 他刚才还信誓旦旦,要证明自己的能力,结果还没等他大展拳脚,一切就结束了。 而结束这一切的,正是他心中弄虚作假的废物大皇子。 可想而知,他此刻是怎样一种心情。 “不可能啊,连刘院判都束手无策的疫病,大皇子居然能够治好?陛下,方知府不会是……夸大了吧?” 有太子一系的官员想替太子化解尴尬,小心翼翼地提问。 “这个方孝纯,朕还是知道的,可不像那种喜欢夸夸其谈之辈。” 楚皇缓缓摇头,想想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不是还有万民伞吗?他有没有夸大,拿进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随着大殿中传出命令,九个年轻力壮的太监,一人举着一顶高高的万民伞,吃力地步入场中。 “嘶……还真是,看来方知府所言非虚……” 这九把万民伞,尽管都统一采用银色绸缎,但伞边缀落的签名彩带,却是五颜六色。 这些彩带不仅颜色各异,面料新旧也不一样,有的颜色鲜艳,有的暗淡陈旧,显然出自不同的家庭。 至于签名,更是五花八门,有签字的,有按手印的,还有涂鸦的…… 这些证据加在一起,只要脑子正常之人,都能看出来,这里的每一把伞,都耗费了大量的人员参与。 短时间内,仅凭淮阴府那点人手,即便想要造假,也没这个能力。 “好久没有看到百姓对朝廷如此爱戴了,这里每一把伞,都代表万民的一片赤诚之心啊。” “民心即天心,大皇子此次救治这么多淮阴百姓,真可谓功德无量啊。” “是啊,没准我们都错了,大皇子其实确有真材实料,只不过,没机会展现罢了……” 虽然大楚君臣整体素质堪忧,却也不乏正义良善之辈。 此刻,这些人有感于楚嬴的功绩和品德,纷纷出来替他发声。 这些声音传入太子楚喆的耳朵,犹如一根根锋利的钢针,刺得他无比难受,心中的怨恨越发强烈。 楚嬴! 那个卑贱的皇家弃子,怎么能擅自治好淮阴府的病人? 如此一来,他楚喆如何还有显摆的机会? 这不是抢了他的风头吗? 那个混蛋,他怎么敢?! 就在太子内心怒火中烧之时,殿中忽然响起大太监刘允恭敬的声音: “陛下,这里还有一首诗,是方知府为警醒百姓远离疫病,特地请求大皇子殿下所作。” “竟还有一首诗?!” 众人纷纷看向楚喆,不少人露出玩味的神情。 这位刚才不是信誓旦旦说,大皇子移花接木,其实没无真才实学吗? 这下好了,到底是不是污蔑,马上就可以见分晓了。 “念。” 楚皇点头允许,言简意赅。 “绿水青山枉自多,华佗无奈小虫何! “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 “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 “牛郎欲问瘟神事,一样悲欢逐逝波。” 一首朗朗上口的七律诗,用词绝对谈不上华丽,然而字里行间悲天悯人的胸怀,却令在场所有人都动容。 “啪啪啪……” 大楚太子涨红了脸,只觉得虚空中有无数巴掌落在自己脸上,一下又一下,抽得他痛不欲生。 恐怕楚嬴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这个正主不在,照样能打脸千里之外……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50章 抵达顺城 一个月后。 就在几天前,楚嬴一行终于踏入了传闻中的北燕苦寒之地。 还没来得及领略异地他乡的风情,这群远道而来的江南人,便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冻成老狗。 和江南偶尔也会明媚的冬季不同,这里的天空,似乎永远都笼罩着一层灰色。 天空中不停飘落着雪花,在冷风中打着旋,放肆飞舞。 万物凋零,滴水成冰。 “最纯正的老陈醋,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制作方法。 “选用优质甘泉,上等原料,再辅以豆曲为引,经过蒸、酵、熏、淋、陈五道工艺,最终佳酿得成。 “酸而不涩、滑而不腻、香醇适口,宜佐菜宜直饮,实乃大自然的最佳馈赠……” 顺城南面两三里外的官道上,一支车队正在满是泥泞的雪地里艰难跋涉。 其中一辆车厢较长的马车内,娓娓传出楚嬴的声音。 此刻的他,就像《舌尖上的中国》那位配音员一样,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缓缓讲述着陈醋的酿造过程。 还没等他说完,伴随着“咕嘟”之声,车厢内的众人已是一片狂咽口水。 “少爷,打住,求求你别再讲了?” 紧挨着他坐在旁边的秋兰,嘴里不停冒着酸水,赶紧挥舞起小手,阻止他再继续说下去。 小侍女娇俏的脸蛋,本就因为寒冷失去血色,如今又遇马车剧烈的颠簸,更是化作一片惨白。 晕车。 楚嬴只是看一眼便已经明白。 只是这种情况,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总不能让马车停下来吧? 要知道,他们现在乘坐的,可是本地商队的马车。 楚嬴的那辆马车,早就十天之前,就因为不堪长途跋涉而寿终正寝了。 再说,外面驾车的车夫,也在他们上车之前打过招呼。 顺城州府实在太穷了,拿不出钱来维护道路,导致这一段的路况越来越差。 过往的马车只要稍不注意,就会连马带车陷进泥坑里。 即便幸运地全都避开,也会因为太过颠簸的缘故,往往会让一些乘客难受得想吐。 即便如此,在抵达顺城之前,马车也是不会随便停下的。 一切只因为,这附近经常会有拦路剪径的强盗出没。 穷山恶水,匪患丛生。 这便是顺城州这个地方,给楚嬴的第一印象,和他之前想象的差不多。 所以在得知这一切之后,他并没有太过惊讶。 相反,他反而有一种虎归山林,鱼入大海的自由感觉。 这片土地,以后便是自己奋斗的地方了啊! 此刻的楚嬴还不知道,因为一个月前在淮阴城的那次出手救人,直接改变了大楚朝堂的势力格局。 原本太子一系,指望凭借楚喆巡察两淮的政绩,提拔一个自己人来增强实力。 结果,就因为他的横插一杠。 非但徐延没能出任冀州按察使,还让太子被楚皇当场训斥,直接打发到兵部观察学习去了。 只是,兵部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因为对北匈的战争连年失利,光是去年一年时间,就换了四个兵部尚书,就跟儿戏似的。 可以说,如今大楚的六部衙门,最不受待见,影响力也是最弱的部门,就是兵部了。 也因为这一变故,原本一些想要倒向太子的官员,如今又开始纷纷当起了观望的骑墙派。 可想而知,楚喆心中把楚嬴恨到了什么地步。 接下来的报复,想必也不会少。 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惹出大麻烦的楚嬴,此刻看见秋兰求饶的模样,没来由的一阵心情舒畅。 这一个多月以来,这妞仗着出‘包养费’的功劳,可没少在众人面前和他抬杠。 看在软饭还算香甜的份上,这一路楚嬴都忍了。 不过,此刻顺城已经近在眼前,免费饭票即将到期,他自然要翻身主人把歌唱。 “别啊,不是你说心里不舒服,愿意出点银子,让少爷我讲个故事给你舒缓一下的吗?” 秋兰按住胸口,强忍着胃中的翻腾:“可是少爷,你讲的并不是故事啊。” “有用就行了,干嘛一定要讲故事。” “有用?” “你没感觉自己现在好多了吗?” “是吗?” 秋兰一脸疑惑,“怎么奴婢并不觉得……” “不可能。” 楚嬴斩钉截铁地道:“一般女人想吐,都喜欢吃酸东西,你嘴里现在难道不酸吗?” “……” 秋兰一脑门黑线。 心想难怪要讲酿醋,原来是把自己当孕妇了。 皱了皱柳眉,正要和他杠上一番,斜对面忽然噗呲一声,竟是有人没忍住笑了出来。 “哈哈,楚大哥你可真有意思,你说的情况,都是怀孕的女子才会那样。 “这位姐姐分明就还是一个黄花大姑娘,你怎么能……哈哈……” 这是一名十六七岁,长相秀气的女孩,穿着打扮质朴简单,甚至透着几分土气。 然而,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却极为灵动明亮,笑起来就像两弯月牙,极为好看。 少女名叫王秀珠,是顺城本地一名军户的女儿。 据她自己说,她和他爹这次是前往省城燕都,给她久病在床的娘亲抓药,顺便采买点杂货。 父女俩赶着一辆驴车,在回顺城的时候遇到顺路的商队,于是请求加入其中,方便有个照应。 刚好楚嬴他们当时也在场,正缺一辆运行李的车。 于是少女家的驴车便捡了一个现成,双方也因此认识。 “呵呵,秀珠妹子你这就不懂了,谁说黄花大姑娘就吃不得。” 楚嬴看她性子活泼,忍不住调笑了一句:“恰恰相反,醋这种东西,是个女人就爱吃,不是吗?” “是吗?” 王秀珠没明白他话里的隐喻,自顾自地道:“可我就不爱吃醋啊,我还是喜欢咸一点的味道。 “可惜,我们这里精盐可不便宜,只能买些粗粝的岩盐,又苦又涩,难吃死了。” “咸的好,甜逆都是异端。” 楚嬴大赞一声,脑中忽然划过一道闪电。 岩盐? 又苦又涩?难吃死了?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没错,他已经闻到了金钱的味道……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51章 富婆的打脸方式 平心而论,在几乎所有大楚人眼中,顺城绝对算得上是楚国最贫困的地区。 没有最穷,只有更穷。 王秀珠无意间的话,让楚嬴看到了一条改善经济的路径。 这对他将来顺利掌控这个地方,说不定会大有裨益。 将此事记下之后,正准备再问点其他民生问题,对面一名年轻男子,忽然倨傲地看过来: “我记得你姓楚,对吧?” “嗯……你有事?” 楚嬴诧异地看着对方,显然没料到这人竟会主动和自己搭讪。 此人名叫王琦,是一名新来顺城做生意的商人。 只看大楚禁止商人穿着绸缎,他却穿一身金钱缎的棉袄招摇过市,就知道此人必然有些背景。 事实也是如此。 自从王琦上了这辆马车之后,一直有意无意地炫耀他此行所带的货物,据说占了整个商队的近一半。 身为有钱人家的少爷,明显能感觉出,他对楚嬴这些穿着普通的“寒酸旅人”的轻视。 唯有在秋兰面前,王琦才会放下倨傲,各种旁敲侧击地殷勤讨好和表现。 言语之间,时不时还会含沙射影地揶揄楚嬴几句。 这副摇尾求欢的模样,只要是个人,就能知道他打的什么心思。 可惜,在秋兰这名万两富婆眼中,自然看不上他那价值几百两的货物。 不仅鲜少搭理他,还频频报之以厌恶的表情。 最终,接连自讨没趣的王琦,只能退而求其次,转而在王秀珠面前卖弄起来。 然而,这名军户家的女儿,看似质朴单纯,眼中却始终保持着警惕。 这使王琦非但没能得逞,反而还招来不少嘲笑的目光。 一肚子郁闷兼且恼火的他,最后变得兴致缺缺,只能靠在车厢上佯装打盹。 楚嬴本来还以为,连续丢了两次脸,而且马上就要抵达目的地,这位富家少爷应该不会再搭理任何人。 没想到转眼之间,对方竟又找上了自己。 日了,这家伙想干什么? 难不成还是男女通吃的类型? 眼看楚嬴一脸戒备,王琦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太高兴:“怎么,你似乎对我有成见?” 不是有成见,是怕你会射箭,老子可没有后羿射日的嗜好……楚嬴收敛表情,咧嘴笑道:“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那就好,我不妨直说了吧,想和你谈一笔生意。” “生意?” “没错,刚才听你讲酿醋的方法,觉得还颇为新奇有趣,你开个价,我想收购你的配方。” “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有配方?” 原来是看上了酿醋的配方……楚嬴总算明白他为何要和自己搭话,却没有答应的意思。 原因很简单。 经过王秀珠刚才的提醒,他已经意识到,这个时代柴米油盐对普通百姓的匮乏。 一张酿制老陈醋的配方,放在他前世的世界,自然是值不了几个钱。 可若是在这个时代,说是价值万金也不为过。 从这点来说,身为商贾之子,王琦对商机的把握还是挺敏锐的。 然而,楚嬴这种表态却让他大为光火,不耐烦地道: “你别和我绕圈子,你刚讲的那么详细,很多工艺连酿醋的老师傅都未必知道,你敢说你没有配方?” “没有。” 楚嬴断然拒绝。 他又不是傻子,自己能赚的钱,为何要给别人去赚? “你!” 王琦似乎没料到自己会被拒绝,气得瞪眼,想了想,直接张开右手五指: “一口价,五百两,你卖不卖!” “嘶……” 整辆马车的乘客,无不倒吸凉气,都震惊于王琦出手的阔绰。 在顺城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这无疑是个天价。 众人的反应,终于让王琦找回一些优越感,得意地笑道: “怎么样,这五百两银子,你就是在顺城累死累活几辈子,也未必挣得到,该知足了吧。” 楚嬴微微一笑:“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开玩笑?”王琦一愣。 “没错,区区五百两银子,你问问我这位女管家。” 楚嬴指着秋兰,一本正经地道:“我刚才讲的段子都不止这个数,你却叫我知足?不是开玩笑是什么?” “哼!你胡说八道什么,不就是想加钱吗,你这种人我见的多了。” 王琦嗤之以鼻,也抬手指着秋兰:“既然说到你这位美婢,那我就再加三百两,前提是,你得把她和配方一起卖给我。” 不等楚嬴做出反应,秋兰已经抢先寒声开口:“王公子,天还没黑呢,你怎么就说起了梦话?” 不愧是一流杠精,这话给力……楚嬴给了她一个大大赞赏的眼神。 秋兰白了他一眼,随后转头看着王琦,轻哼一声:“只加三百两银子,就想把奴家买过去,难道在你眼中,奴家便是这般低贱么?” “当然……不不,当然不是,在我心中,你是我见过最高贵美丽的女子。” 王琦还以为有戏,连忙又报了一个数:“这样吧,我再加两百两,凑够一千两,这样你们总该满意了吧?” 楚嬴没吭声,秋兰看了他一眼,回头微微一笑:“不如奴家也报一个数?” “你说,只要你愿意跟随本少爷,多少价钱都没关系。”王琦先是皱眉,随后又拍拍胸脯,豪气干云的样子。 在他看来,一千两绝对不算低了,便是燕都那些美艳的花魁,也够赎一个出来。 秋兰就算再加价,也应该高不到哪去。 岂知…… “多谢王公子抬爱,那奴家便替我家少爷少要一点……十万两,如何?” 秋兰一开口,王琦整个人都蒙了,以为出现了幻觉:“你说多……多少?” “十万两。” “十万两?!”王琦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你开什么玩笑?你知道十万两是多少银子? “别说我王琦,便是整个大楚国,也没几个拿得出来。 “退一万步说,即便我真有这么多银子,你值得了这个价吗?我凭什么要为你花这么多钱?真把本少当冤大头了?” “王公子不想做冤大头也容易。” 面对王琦的讽刺,秋兰并未生气,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卷银票递过去: “这里是一千两,足够买下你这趟两倍的货物,你可以下车了。” “……”王琦嘴角抽搐。 精彩,真是精彩……望着呆若木鸡的王琦,楚嬴差点想要鼓掌为秋兰叫好。 不愧是富婆,连打脸的方式都是这么朴实无华且直接……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52章 顺城的两座大山 王琦并没有下车。 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他又皱眉看了楚嬴和秋兰二人一会儿,随后凝声开口: “看来我看走了眼,你们似乎有点来历。” “呵呵,你不也一样吗?”楚嬴不答反问。 “还算你有点眼力。” 王琦毫不掩饰,余光扫过秋兰手中的银票,皮笑肉不笑:“别以为有几个钱,就觉得自己多了不起,顺城这个地方,可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这个还用你说?” 楚嬴嗤笑一声,给秋兰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把银票收起来。 这败家娘们,花一千两只为打一次脸,再大的家当也经不起这样玩啊。 王琦见状,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我也是看在大家同行的份上,才好心提醒你们一句,你可以选择不听。” “那我岂不是还要谢谢你?”楚嬴嗤笑道。 “谢就不必了,不过,你们要想在顺城呆得长久,最好还是找个靠山,不然恐怕会寸步难行。” “靠山?不会是你吧?我记得商队的人说,你好像也是第一次来顺城?” 这个王琦似乎对顺城的情况比较了解,楚嬴打算在进城之前,多套一些有用的信息。 “没错,我确实是第一次来,但不代表我在这没靠山啊。” 王琦并未察觉到楚嬴的心思,顺着对方的话显摆起自己的背景。 “哦?” 楚嬴装作来了兴趣的样子,拱手道:“王公子,在下为刚才秋兰对你的冒犯道歉。 “你也知道,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这靠山的事,能不能具体讲一讲?” “怎么,不是不用我说吗?” “那是在下刚才一时气愤,才会失言。” 楚嬴又给秋兰一个眼色,小侍女扶着胸口起来欠身一礼:“奴家刚才也有不对,还请王公子见谅。” “使不得,秋兰姑娘你身体不舒服,赶快坐下要紧。” 受宠若惊的王琦连忙起身,一时心情大好,扭头看着楚嬴:“好吧,看在你还有些诚意的份上,告诉你一点也无妨。” 他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道:“要说这顺城州,最大的靠山一共有两个。 “这两人,分别是暂代顺城知州的周光吉周大人,以及守御所千户,吴狼吴千户。” 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你们猜猜,这两人谁的权利更大?” “难道不是你说的那位周光吉大人?” 秋兰的义父是淮阴知府,自然对这种事门清: “他们二人同为五品,尽管吴千户还要高半级,但周大人可是文官,又总领一方政务,怎么也不会差到哪去吧?” 在大楚官场,有个不成文的规则——文官的地位要远高于武将。 别说双方只差半级,便是差上一两级,在秋兰看来,周光吉也能稳压吴狼一头。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王秀珠忽然弱弱地插了句嘴:“不是这样的,顺城作主的人是吴千户。” “吴千户?” 楚嬴诧异地看着她。 虽说她是本地人,但毕竟只是最底层的军户之女。 无论是周光吉,还是吴狼,都是顺城的顶级大佬,她又是如何得知这些内幕的? 正当他想要开口询问,却见王琦看了王秀珠一眼,赞同地点点头: “看来秀珠姑娘也是了解内情的,没错,这顺城表面是周大人作主,实则背后却是吴千户。 “此人不仅势力庞大,听说还跟燕云总督搭上了线,别说周大人只是知州同知,便是真的扶正,怕是也不敢招惹……” 话还没说完,车厢忽然猛一倾斜,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王琦一个趔趄,吓得直骂娘,转身朝着外面吼道:“怎么驾车的,再敢这样,一会儿进城仔细本少扣你们佣金!” “王少爷,出……出事了,有人剪径。” 车夫的声音传进来,顿时在车厢内引起一阵慌乱,空气里充斥着不安。 “剪径?上关堡的那群饭桶,不会又让强盗跑进来了吧?” 王琦脸色有些发白,显然吓得不轻,飞快命令身边的随从出去,召集其余随行的仆从,过来保护他的安全。 楚嬴眼看形势不对,也打算出去叫上乘坐另一辆马车的崔肇等人。 只是还没等他起身,车厢出口厚重的布帘忽然被掀开。 一个戴着破旧毡帽的中年身影,于冷风中出现在众人面前。 “爹。” 王秀珠紧张地对着男人喊了一句。 “别怕,秀珠。” 王老实呵出口白气,舒展冻得皲裂的脸颊,给女儿一个安心的笑容。 随后,他继续探进来半个身体,尴尬地对众人说道:“诸位客官别怕,不是山里的强盗,只是本地的一群泼皮无赖。 “这种事在我们这里经常发生,只要大家肯使点小钱,他们应该不会为难我们的。” “哦,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众人长舒了口气,有几名小商贾本着破财免灾的心思,开始往口袋里掏钱。 “少爷,我们也给吗?” 一群泼皮,秋兰觉得崔肇他们应该能应付,于是征询楚嬴的意见。 “给吧,最多不过几两银子。” 倒不是楚嬴软弱,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是他另有想法。 此刻他们距离顺城的城池,只剩不到一里路,说是在城墙根下也不为过。 可纵然如此,这些地头蛇依旧敢在这里拦路抢劫。 这只能说明,要么是这群人胆大包天,要么就是他们背后有人。 联想到王琦刚才所说的靠山,楚嬴觉得后一种可能最大。 目前他的手中并没有太多筹码,每一步行差踏错,都会带来难以估量的后果。 在没有彻底接管顺城之前,他并不想提前得罪这座城池的实际掌控者。 什么? 新官上任三把火? 虎躯一震,霸气彻漏,敌人纳头便拜? 只能说有这个想法的人很傻很天真。 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何况是顺城这种混乱的边塞之地。 楚嬴都不用想就能知道,这座城池里,必然潜藏着无数敢于刀口舔血,视人命王法如儿戏的狠人。 就比如那个叫吴狼的千户,俨然就是一方土皇帝。 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若是一上来就和这群人对上。 除了撞得头破血流,甚至搭上自己一条小命,怕是不会再有第三种结局。 然而,他倒是想息事宁人,可有人却不愿意。 “好啊,本来还以为是北边的强盗,一群泼皮无赖,也敢拦本少爷的路,今天若是不出了这口恶气,我就不叫王琦!”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53章 我有靠山我怕谁 仗着自己有靠山,王琦丝毫不把这群地头蛇放在眼里。 抬头看着王老实,自作主张地吩咐道: “你去把人给我叫过来,我倒要看看,他们哪来的胆子敢抢我的钱。” “这……王公子,对方是本地帮派,你以后还得在这做生意,何必得罪他们?” 王老实这话获得不少人认同,纷纷附和:“是啊,王公子,大家都是来讨生活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呵呵,怎么,你们信不过本少?” 王琦最讨厌被别人小瞧,何况他在顺城可是有靠山的,当场拍起胸脯: “各位只管放心,这事交给我,看我是怎么教训他们的。” 说完又一次催促起王老实:“听到我说的话没有,赶快过去叫人!” “王公子,你这又是何必……” “少废话,叫你去你就去,还是说,你和他们其实事先是串通好的?” 眼看对方吃了秤砣铁了心,王老实只能长叹一声,转身放下帘子离开马车。 王秀珠见不得老爹被冤枉,小声辩解了一句:“王公子,请你相信奴家,我爹爹绝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呵呵,秀珠姑娘放心,你我都姓王,我又怎么会不相信你呢,就是激你爹一下,不然他也不肯去叫人啊。” 王琦早就对王秀珠动了心思,趁机显示威风: “怎么样,不如你随我一起出去,看看我是怎么教训这群泼皮的?” 待王秀珠同意后,转又看向秋兰,邀请道:“秋兰姑娘,你要不要也一起出去?” “不用了,我就在我家少爷身边挺好。”秋兰一点没给面子。 王琦脸色一僵,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你是不是担心会有危险?放心,有我在,今天谁也别想伤害到你和秀珠姑娘。” 秋兰侧过脸理也不理,倒是楚嬴想了想,点头同意:“也好,就当是出去透透气。” 他想趁机见识一下这些地下帮派的实力,方便以后有所应对。 “你也要来?行,今天本少就让你开开眼。” 反正在两女面前显摆的目的已经达到,再多楚嬴一个电灯泡,对王琦来说也无所谓。 实际上,除了楚嬴主仆,同行不少乘客也跟着一起出去。 毕竟王琦的豪言壮语放得再响亮,总还是不如亲眼看着来得踏实。 眼看自己一下成了全村人的希望,王琦特别享受这种场面。 观众越多越好,不然他装逼给谁看啊? “少爷。” 在一群人高马大的家仆从拥下,神情倨傲的王琦缓缓走下马车,看起来威风凛凛。 刚好这时,王老实领着另一群人走过来。 这些人穿着破破烂烂,乍一看,就跟京城里要饭的乞丐差不多。 人数也没多少,也就十几个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并不把人比他们还多的车队放在眼里。 “妈的,哪个不长眼的王八羔子,竟敢不给买路钱,给老子滚出来!” “是我!” 王琦从分开的人群中迈步而出,语气轻蔑:“你们又是什么人,连本少的车队都敢劫?” “少废话,能让我们野狼帮出手拦截,那是你们的荣幸。” 对方为首的一个刀疤脸,挥舞着手中儿臂粗的木棍,蛮横地道:“识趣的,赶紧交银子,还可以从这里过去。 “不然的话,可别怪我们手中的棍子不长眼睛!” “哼,什么野狼帮野狗帮,别以为只有你们有家伙,敢惹本少,统统让你们变成死狗。” 王琦一心想要炫耀自己的实力,也懒得费口水,直接用手一指:“给我打!” 仆从们一听这话,纷纷抓起商队提供防身的长棍,径直扑上去。 “王公子,不可,他们来自金丽馆……” 王老实似乎很忌惮野狼帮的来历,想要阻止,然而刚开口声音就被喊打声淹没。 “乒乒乓乓……” 双方打得不可开交,场面异常激烈。 尽管一开始,野狼帮的人仗着出手狠辣,让王琦的家仆吃了一些苦头。 可由于人数上的劣势,最终还是被王琦一方逐渐扳回上风。 在付出近三成人马被开瓢的惨烈代价之后,野狼帮终于顶不住了,选择了逃跑。 “你们都给老子记住,有种别跑,老子这就回去叫人,让你们今天进不了顺城的大门!” 为首的刀疤脸,逃跑还不忘放狠话,却换来王琦的大声嘲笑: “你直管去叫,我今天也把话撂这,本少要教训你们这群废物,你叫谁来都没用!” “好!王公子说得好,就这群下三滥的货色,再敢来,打跑就是。” “没错,多谢王公子仗义出手……” 众人纷纷喝彩,对其表示感谢和钦佩。 然而楚嬴却是暗自摇头,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恐怕人家等会儿真的带人回来,逃跑的就是自己这一边了。 果然。 眼看王琦将事情摆平,王老实非但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愈发愁眉不展: “王公子,你真的太冲动了,这下麻烦大了,你们……你们还是快点离开顺城吧!” “你这么害怕干什么?那什么金丽馆,很厉害吗?”王琦不以为然。 “其实,金丽馆是顺城的一家妓馆……” 王老实话刚说到一半,便被王琦的哈哈大笑打断,几乎笑弯了腰: “不是吧,一家做皮肉生意的,也能让你害怕成这样?你知道本少的舅舅是谁吗?你当然不知道。” 不等王老实接话,他环顾一周,继续洋洋得意地道: “实话告诉你们,本少的舅舅是顺城团练使,深得周光吉大人的器重。 “凭他手中的数百民兵,不管是城里的地痞流氓,还是那什么金丽馆,收拾起来都是易如反掌。” 一个州的地方团练使,尽管并非正式官职,但权利可一点不低。 有这样一个亲戚在顺城,也难怪王琦从头到尾都这么嚣张。 “原来这就是你的靠山。”楚嬴总算弄清楚了他的底细。 “呵呵,没想到吧。” 王琦得意一笑,承诺道:“怎么样,只要你愿意重新考虑,将酿醋的配方和婢女卖给我,我可以保证你今后在顺城的安全。” 转又看着秋兰,一脸自信和骄傲的模样:“秋兰姑娘,在下的实力你都看到了。 “你最好劝劝你家主人,让他将你让出来,相信我,只要你愿意跟着我,一定会比现在过得更幸福。” “你保证不了的。” 楚嬴听完后摇了摇头。 “你说什么?” 王琦目光一冷。 “没什么,你还是先应付眼前这关吧。” 楚嬴脸上泛着戏谑的笑容,抬手指了指他的身后。 下一秒,一阵密集的踩踏声传来,王琦赶紧转身看去。 只见风雪之中,一支由士兵模样组成的队伍,从不远处的城门口冲出,飞快朝这边而来。 怎么回事? 王琦面带疑惑,难道是舅舅提前得到消息,前来迎接自己? 可他分明记得,此行前来顺城,并没有事先通知对方啊……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54章 靠山不牢,地动山摇 不到几分钟,对方已经抵近众人跟前。 这群人约莫二十来个,穿着半新不旧的军服,一看就是顺城本地的官兵。 让众人没料到的是,刚才被打跑的野狼帮竟也跟了过来。 这只能说明,和楚嬴料想的一样,野狼帮果然也是有靠山的。 “官兵对上团练,有点意思,到底谁的靠山更硬呢?” 楚嬴看了眼王琦,露出几分玩味的表情。 眼看野狼帮再次卷土重来,王琦毫无惧色,一脸轻蔑地站出来:“呵,你们几个还真敢回来,看样子,刚才的苦头还没吃够啊?” 野狼帮的刀疤男,脸上瞬间闪过屈辱之色。 抬手指着他,对前方一名大腹便便的军官恭敬地道:“百户大人,就是这小子的人动的手。” “嗯。” 那名军官有一头微卷的头发,颜色偏红,典型草原人的长相,在得到刀疤男的指认后,缓缓点了点头。 然后,只见他顶着臃肿的肚腩迈步而出,视线在众人身上来回打量。 当看到人群后面的秋兰和王秀珠时,那双有些浮肿的鱼泡眼,登时亮了起来。 盯着两女看了好几眼,这才恋恋不舍地挪开视线,眯眼看着王琦: “小子,谁给你的狗胆,敢跑来这里撒野,还欺压打伤我顺城的善良百姓……说吧,这笔账该怎么算?” “呵呵,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你见过善良百姓会拦路抢劫的吗?” 王琦并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至于打伤他们……就他们这种行径,没打断他们的狗腿,已是本少宽宏大量,你还有脸找我兴师问罪?” “找你怎么了,总之你打了人,今天就必须留下交代!” 那百户军官态度蛮横,全无道理可讲。 王琦脸色微变,干脆把话挑明:“我都给你解释过了,你还不依不饶,难不成,你们本来就是蛇鼠一窝?” “放你妈的屁!老子身为顺城卫百户,为本地百姓主持公道不可以啊?” “当然不可以,就算老百姓受欺压,也自有州府衙门处理,哪轮得到你一个军官来越俎代庖?” “少特么废话,老子今天还就管定了,你能怎么样?” 那百户官勃然大怒,指着马车上堆放的货物道:“识趣的,把你们的货物留下一半,再过来磕三个响头,老子今天就你们一马。 “要不然,可就别怪我们顺城卫的将士们不客气!” “这……你们这样做,和强盗有什么分别?” 在场的商贾听到这话,无不义愤填膺,有人忍不住质问起来。 他们辛苦把货运到这里,还没进城就损失一半,这谁能受得了? 那百户官毫无半点羞耻之心,振振有词地道:“说谁强盗呢?我们可是顺城卫的官兵,做任何事都是讲规矩的。” “你们这样,讲的是哪门子规矩?” “这个问题问得好!” 面对众人的质疑,那名百户官和手下对视一眼,尽皆露出戏谑的笑容: “忘了告诉你们,在顺城,我们就是规矩,明白了吗?” “你们……” 众人脸色异常难看。 人家摆明了就是要明抢,他们还能说什么? 这时,楚嬴上前对那军官拱了拱手:“百户大人,我想问一句,若是我们不讲规矩,你又将如何?” “不讲规矩?” 那百户官嗤笑一声,比出两根萝卜粗的指头:“本大人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乖乖交足银子,要么……” 他的视线掠过人群,锁定秋兰和王秀珠两名女子,喉结上下滚动几下,随后嘿嘿笑道: “要么就把这两位姑娘留下,怎么样,如果你们愿意,我便免了你们的罪。” “巴图大人,不可啊!” 军官话音刚落,忽见王老实从人群后面冲出来,直接跪在雪地之中: “大人,你说的这两位,其中一人是小人的闺女,求大人通融一下,小人一定劝服王公子他们,用银子赔偿给你们。” “王老实?” 那百户官一眼认出来人,沉声训斥道:“你不在上关堡乖乖修城墙,居然敢跑到这来偷懒?谁给你的胆子?” “不是,巴图大人,小人家中老妻卧病许久,小人只是带女儿去燕都给她抓药……” 不等他说完,巴图擦着厚唇打断笑道:“谁特么想听你解释,正好,听说你欠卫所一大笔钱,刚好金丽馆又缺人手,不如就拿你的女儿来抵账了。” “不可啊,巴图大人!”王老实苦苦哀求。 “给老子滚开!” 巴图看也不看,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随后大手一挥:“去两个人,先把王老实的女儿给我抓过来。” “爹……” 刚冲出人群的王秀珠,看到对面过来,吓得连退数步,一脸惊恐和无助地样子:“你们……你们想干什么?不要啊,爹,爹!” 只可惜,任凭她如何喊叫,王老实被人死死摁住,根本就救不了她。 “少爷……” 眼看对方越逼越近,秋兰看不下去,小声向楚嬴求助。 “放心,我心中有数。” 楚嬴内心轻叹一声,他本不想这么早就惹事,如今看来,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果然见死不救的事,自己真的做不出来啊。 刚要站出去,一个身影却抢先一步。 只见王琦背对着他,迈步走到王秀珠身前,自信满满地道: “秀珠姑娘不要害怕,还记得本少刚才的话吗?今天有我在,谁也别想动你们一根毫毛。” “呵呵,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小子,就凭你这点人也想拦住我们?” 对于王琦的豪言壮语,巴图嗤之以鼻。 王琦倨傲笑道:“凭我们的人,当然拦不住你们,不过,加上我在顺城的人,那就说不定了。” 巴图愣了下,露出一丝警惕:“你在顺城还有帮手?” “呵呵,你说呢?不然本少为何要在这和你费半天口水?” 王琦仗着有一个团练使的舅舅,越发盛气凌人:“别以为当了一个百户,就可以为所欲为,顺城大人物多了去,还轮不到你一手遮天。” “哦?” 巴图深深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嘲弄:“也好,就凭你这句话,我还真想看看,你能叫来什么大人物。” “呵呵,自然是你惹不起的。” 王琦说到这,城门那边传来一阵马蹄声,三个骑马的身影飞快临近。 其中一人,正是王琦刚才派人去请的亲舅舅,当即得意一笑: “来了,这下子,我看谁还敢动我们一下。” 商队众人听他这么说,也是大喜,齐齐松了口气。 然而,王琦的舅舅下马之后,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径直地走到巴图跟前,弯腰露出恭敬且讨好的笑容: “卑职乔四,见过巴图大人。” “……” 王琦目瞪狗呆,随后脸色剧变,一股凉气沿着脊椎直冲脑门……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55章 让怒气飞一会儿 天空还在飘雪,朔风吹刮,周天寒彻。 然而王琦此刻的内心,却比这冰天雪地还要冷上几分。 怎么回事? 自己的亲舅舅,也是他请来的帮手。 见面之久,竟然不先和他打招呼,反而一言不发跑去巴结巴图,你敢信? “舅舅,你……你怎么如此称呼他?” 王琦心中暗叫不妙,难以置信地问道。 他想不明白,团练和官军就不是一个体系的,他舅舅怎么也轮不到给巴图做手下啊。 “什么他,叫巴图大人!” 面对王琦的询问,乔四板着脸纠正了一句,转身又对巴图谄媚笑道: “巴图大人,卑职给你介绍,这是我的亲外甥,名叫王琦,初到顺城,以后还要请你多多关照。” “呵呵,你这外甥出息着呢,我可没本事关照他啊。” 巴图盯着王琦,皮笑肉不笑地道。 乔四见状,又看了看脸色难看的王琦,终于发现不对,试探着问道: “巴图大人这话什么意思?若是王琦有何得罪大人的地方,卑职愿意替他赔罪。” “你替他赔罪?你知道他都干了些啥吗?” 巴图冷冷一笑,显然并没有把这个顺城团练使放在眼里。 “这……” 乔四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只能回头询问王琦发生了什么。 在他的再三追问之下,王琦无法隐瞒,只能支支吾吾将事情讲述一遍。 “混账!家里以往都是怎么教你的?你在冀南耍威风也就算了,如今居然耍到巴图大人这来了?你还有没有脑子?” 乔四听完后,当场大声训斥起来,将王琦骂的抬不起头。 末了,又拉着他向巴图求情讨饶:“还不快给巴图大人道歉,巴图大人大人有大量,定然不会与你一般见识。” “可是,我又没做错……”王琦弱弱地道。 “你还敢顶嘴?信不信我一封家书回去,叫你一辈子都出不了门!” 乔四大发雷霆,王琦终于怂了,只得弯腰向巴图道歉:“巴图大人,是我错了,请你……” 巴图冷冷一笑,抱起胳膊让开位置。 王琦身体僵在半空,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巴图大人,你这是?” 乔四见他不接受道歉,尴尬地问了一句。 巴图看着王琦,面色冷漠地道:“你刚才问王家小妞,记不记得你说过的话,正好,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本官的话。” 顿了顿,用手指了指地面:“看在乔老四的份上,我可以免了你的赔偿,不过这三个响头,你必须磕了。” “这,巴图大人……” 乔四又想求情,却被巴图一句话堵住:“乔老四,我可是已经给过你面子,我的面子,不能不要吧?” 乔四脸色一变,只能转头去劝王琦:“磕吧,年轻气盛,买个教训也好。” “舅舅你不是团练使吗?凭什么?” 王琦身体微微颤抖,只觉得遭受此生未有的耻辱,咬着牙低声质问乔四。 “哎,实话告诉你,只是一个百户,我当然不怕。” 乔四叹了口气,将实情告诉他:“但,这个巴图是吴千户的心腹,金丽馆和野狼帮的背后,也是他在替吴千户打理。 “我以前告诉过你一些吴千户的事,他不仅掌控着顺城明面上的的力量,暗地里,也有他的很多势力,不是我们能够招惹的。” 说到着,拍了拍王琦的肩膀,最后小声警告道: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来顺城做生意,吴千户这关注定绕不开,想要保住小命,有时候,就不能太在乎尊严,明白吗?” “我……明白了。” 尽管王琦心中羞愤交加,终究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只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边磕头边求饶:“我错了,是我不长眼,求求巴图大人,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一次……” “嗯,不错,乔老四,你这个外甥很听话嘛,哈哈。” 巴图和一众手下放声大笑,落在王琦耳中,只觉得无比刺耳,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突然,只见巴图止住笑声,指着楚嬴和一众商贾,脸色一沉:“还有你们,怎么还不跪下磕头?” “没错,你们还愣着干嘛,没听巴图大人说吗,快跪下磕头道歉!” 王琦一看众人还在犹豫,立刻帮腔催促道。 不能光自己一个人丢人,要磕一起磕,要丢人大家也一起丢。 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找回内心的平衡。 “对不起,巴图大人……” 众人终究敌不过巴图的淫威,一个接一个跪了下去。 唯有楚嬴、秋兰和吓呆的王秀珠等少数几个,一直无动于衷。 “你们怎么回事,还不跪下,得罪了巴图大人,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王琦死死瞪着楚嬴,揪着他一个人不停呵斥。 楚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淡淡道:“我这人天生腿不利索,跪不下去。” “你……” 王琦当时脸就黑了,正想开喷,却听巴图嘿嘿笑道:“跪不下也行,把你身边那名小妞交出来,本大人可以给你时间慢慢跪。” “不好意思,我这人不仅腿不利索,手也不灵便,把人送给你,谁来给我做饭洗衣,铺床叠被?” 楚嬴平静地拒绝道。 “少啰嗦,我只要人,至于谁给你做这些,管老子什么事?” “哦,你不是什么都要管吗?原来也竟有管不了的事。” “小子,你什么意思?”巴图脸色一沉,身上散发一股冷意。 “没什么,就是有点想口吐芬芳。”楚嬴笑道。 “口吐芬芳?” “没错,比如……去你妈的!香不香?”楚嬴笑容越发灿烂。 “你……你敢骂我?”巴图终于反应过来。 “不不,我不止想骂你,我还想打你。” 楚嬴一脸挑衅的样子:“也不瞧瞧你那副二师兄的长相,还真把自己当天蓬元帅了? “抢我的婢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回去买块镜子照照,就你也配?” “哇啊啊……小子,你在找死!” 巴图气得七窍冒烟,两个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面容狰狞,十分吓人。 秋兰也被吓到了,急忙劝阻楚嬴:“殿下,你别再激怒他,万一他发狂对我们出手就不好了!” “被你看出来了?” 楚嬴回头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笑了笑:“放心,让怒气飞一会儿,他要不动手,今天这事还真有点不好办……”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56章 作死小能手楚嬴 “姓楚的,你特么是不是疯了! 楚嬴作死的行为,在王琦开来,简直是大逆不道,又一次高声喝斥: “你要死自己去死,拖累我们大家干什么?” “呵,到底谁找死,还真不好说。” 楚嬴不以为然,旋又继续挑衅巴图:“总之,要钱没有,要女人也是休想。 “识趣的带上你的人马上给我滚,要不然,小爷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残忍!” 他的态度十分嚣张,把王琦等人彻底给惊呆了。 这小子是不是傻? 人家可不只是百户这么简单,背后还站着一个土皇帝吴狼。 真惹毛了,这穷凶极恶之地,直接把你给剁了喂狗,你都没地方说理去。 秋兰也是一脑门黑线,完全猜不透楚嬴的心思。 毫不意外,楚嬴接二连三的挑衅,终于彻底惹怒了巴图。 也不废话,比萝卜还粗的手指戟指着他,哇哇叫道:“他妈的,给我把这小子抓起来,老子今天非活剐了他不可!” “妈的,敢惹我们百户大人,小子你想怎么死?” “嘿嘿,把他和他身边的小妞抓起来,好生炮制,替大人出气!” 这群凶神恶煞的本地官兵,口吐各种污言秽语,直接扑了上来。 “这下好了,真是活该!” 眼看楚嬴即将陷入围攻,还跪在地上的王琦,忍不住幸灾乐祸地哼一声。 “是哦,确实活该。” 楚嬴眼角余光扫了他一眼,随后从容地往后退出一步:“轮到你们上场了。” 话音落下,崔肇已经领着十名属下从他背后冲出。 “保护大,大……大少爷!” 当先一人吼声响亮,手中挥舞着锅铲,一副慷慨赴义的架势。 然而看到对方人多势众,郝富贵脸色一变,赶紧又缩回开,守在楚嬴身边,凛然道: “大少爷请放心,有奴婢在,绝不让人伤到你一根……” 话刚说到一半,忽然几滴滚烫落在脸颊,用手一摸,登时一张胖脸化作惨白和惊恐: “血,血……我受伤流血了?哎哟哟,谁扶我一把,我要不行了……” 说着便要往一旁挺尸。 “放心,死不了。” 这货还真是怕死的要命……楚嬴无语地看着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么多血,还能没事?” “那是别人的。” “呃……” 郝富贵羞愤欲绝,众目睽睽下丢了这么大个脸,恨不得挖个雪洞把自己埋进去。 然而下一秒就尴尬地发现,现场这么多人,竟没有一个是在关注他。 这特么……伤自尊了啊! 此刻,众人的注意力全都被眼前的冲突吸引。 双方打得十分激烈,不时有鲜血飞溅。 尽管崔肇他们身为禁军,实力要强出一截,但架不住对方人多,出手又狠,所以也不敢有所保留。 如此一来,结果可想而知。 不到几分钟,巴图的人就已经倒了一半,而崔肇他们这边,也有好几个身上挂彩。 眼看己方损失越来越大,却仍占不到半点便宜,巴图气急之下,拔出佩刀亲自下场: “妈的一群饭桶,这么多人都打不过人家,还得老子亲自来!” “崔肇。” 楚嬴皱了皱眉,既然对方不知进退,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崔肇会意,给其余人使了个眼色。 只听唰唰数声,众人变戏法般撩开厚重的下摆,人手抽出一把长刀。 这是楚嬴事先的交代,为了这一路不引人注意,平时他们必须把佩刀藏起来。 十一人,十一把刀。 经过皇城军器监精心打造的顶级武器,刀锋雪亮,光可鉴人,宛若死神收割生命的镰刀。 朔风掠过刀锋,甚至能听到细微的铮鸣。 而它们的持有者,也在拔刀之后,换成了一副冰冷无情的面孔。 在场众人无不骇然变色。 “这是……你们哪来刀?说,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历?” 原本气焰嚣张的巴图,顿时停住脚步,又是惊惧又是愤怒。 他见过这些人的表情,那些在战场上,无惧生死杀伐的战士,通常都有着类似的面孔。 这一类人,就连他也不愿轻易招惹,更遑论还是十一个。 见对方一声不吭,且气势越来越恐怖,巴图不禁再次叫起来: “好啊,你们不敢回答,肯定是新来的盗匪,想要混进城里,伺机作乱!” 不给楚嬴他们辩解的机会,他再次色厉内荏地威胁道: “我可警告你们,别以为有几把武器,我们又收拾不了你们,就敢在这里胡来,我顺城卫和衙门有的是人。 “你们最好还是将刀放下,乖乖束手就擒,要是再敢踏前一步,一旦援军过来,定叫你们尸骨无存!” 楚嬴笑笑,挺胸迈出一步:“我踏出一步了,你待怎样?” “你!” 巴图当时脸就黑了,他还没见过这么不知进退的,怒极反笑:“看来你是真不怕死?” “怕不怕,轮不到你来说,还是赶紧把你的援军叫过来吧,吴千户也好,周大人也罢。” 楚嬴顿了顿,嘴角泛起一丝戏谑:“迟了的话,说不定我真的就杀入顺城了?” “好胆,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巴图对于崔肇等人的战力十分忌惮,不敢托大,当即命令一名士兵:“南门这离衙门最近,去,让周光吉派一群衙役过来,就说捉拿大盗!” “你说谁是大盗?”秋兰站出来质问道。 “行了,由他说去,这种人你就没法和他们讲道理。”楚嬴轻声劝道。 “不讲道理才麻烦,万一我们真被他们抓了该怎么办?”秋兰难掩担忧。 一旁的郝富贵连连点头:“秋兰姑娘说得对,少爷,不如我们还是逃吧。” “呵呵,怕什么,反正这么多人在场,正好可以为我们作证,是他们先动的手,我们只是自卫。” 楚嬴说到这,忽然轻‘咦’一声:“怎么大家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只见之前同行的众人,包括王琦在内,无不悄悄和他拉开距离。 见他看过来,纷纷将视线移到别处,不敢与他对视。 还真把我当大盗了? 楚嬴不由暗自苦笑。 他其实也算是替众人打抱不平,没想到第一个抛弃他的,就是这群人。 看来顺城这个地方,连当个好人都不容易啊。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57章 大失所望 双方僵持没多久,巴图叫的援军终于来了。 从这群衙役里走出一个留着八字胡,略显猥琐的官员。 看了眼崔肇等人手中的朴刀,眼角一跳,飞快来到巴图身边: “巴图百户,你说的大盗,可就是这群人?” “没错,李大人你来的正好。” 巴图说出自己的计划:“你我合兵一处,一举将他们拿下,也好回去向吴千户和周大人请功。” 李泰却有些犹豫:“可……他们手中有刀,是不是太危险了?” “那又如何,我们人多,再说,富贵险中求,他们有人已经受伤,不足为惧。” 听他这么一说,李泰才算放心,小心翼翼迈出半步,对楚嬴等人喊话: “本官乃是顺城判官,你等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在我顺城地界逞凶,还不放下武器,乖乖……” “乖乖投降是吧?” 楚嬴打断他的口沫横飞,拱手道:“李大人不用说了,久闻大人铁面无私,公正严明,人称顺城李青天。 “今日一见,果然器宇不凡,令人自惭形秽,我等愿意听从大人的命令投降,随大人回去衙门接受审判。” “……” 众人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精彩。 你特么,刚才还一言不合,要和人家同归于尽的架势。 转眼李泰来了,态度立马就一百八十度转弯。 直接投降? 这特么唱的是哪出啊? “呃……” 李泰张大嘴巴,也是一脸难以置信。 原来自己竟被称作顺城李青天? 怎么自己却一点不知道? 尽管只是第一次听说,但楚嬴这番马屁还是令他很受用,双手负后,得意地点点头: “不错,总算你还有一点见识,看在你这般识趣的份上,本官也不为难你们,武器缴了,直接随我走一趟吧。” “多谢李大人。” 楚嬴再次行礼,佯装感激的模样。 悄悄给崔肇他们使了个眼色,示意别反抗,他自有主张。 眼看崔肇等人当真乖乖缴械,巴图忍不住眉头紧皱。 原本他是想和李泰联手,将楚嬴等人狠狠教训一顿,先找回场子,再把人带走。 可现在,楚嬴一通骚操作,竟博得了李泰的欢心,不用受一点皮肉之苦。 这叫他如何能够甘心? 难不成,他那群手下的打白挨了? 想到这,他有心将楚嬴等人接管到自己手中,对李泰道: “李大人小心,这群人狡猾的很,还是交给我的人控制,这样比较保险。” “哈哈,巴图百户多虑了,他们连武器都没了,又能翻起什么浪来?” 李泰哈哈大笑,并没有意识到对方的暗示。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李大人还是听我一句劝。”巴图并没有放弃。 楚嬴看了他一眼,呵呵笑道:“巴图大人这么想将我们抓在手里,莫不是,想和李大人争功吧?” 原本毫无戒心的李泰一听这话,顿时露出警惕。 巴图大怒,朝楚嬴瞪眼吼道:“你胡说什么!” 楚嬴嗤笑道:“怎么,难不成大人心机败露,所以急了?” 没错,楚嬴确实在挑拨离间。 虽然他出于某种目的,故意投降,但若是落在巴图手中,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草泥马……” 巴图攥起拳头冲上来。 “巴图百户!” 李泰一声断喝,直接挡在两人中间,脸上不复刚才的客气: “他们现在已是本官的嫌犯,本官怎么处理,是我自己的事,还用不着别人替我操心。” 巴图只觉得心中一万头草原神兽践踏而过,强忍着怒气:“难道你真信这小子的话,认为我是想和你抢功?” 李泰侧脸看向旁边,不咸不淡道:“本官身为判官,专职负责刑法和缉盗,难不成巴图百户认为自己,比我更懂如何对待嫌犯?” “你……” 巴图碰了个冷钉子,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好好好,今天这事我是当事人,正好也随你回衙门一遭。 “到时候,再把千户大人请来,一起看看你们是如何公证判案的?” 李泰轻‘嘶’一声,显然对吴狼极为忌惮。 有心说几句软话缓和气氛,巴图已经把脸撇到一边,直接指着王琦等人: “你你,还有你……你们所有人,全随我到衙门走一趟,好给本大人作证。” “这……巴图大人,小人们还得做生意养家糊口,恐怕没时间……” 众人怕他怕的要死,都不想惹祸上身。 可事到如今,哪能由他们做主,被巴图当面威胁道: “少废话,敢不跟我走的,仔细老子手中的大刀不认人!” 众人还能说什么,只能啼哭抹泪地跟在队伍后面,一起朝着顺城衙门去了。 要说这顺城衙门,果然不愧坐落在穷苦之地。 偌大的一个知州府衙,论建筑气派,甚至还赶不上南方普通的县衙。 楚嬴一路观察,不知不觉来到了审案的大堂。 “看好嫌犯,本官去请周大人。” 将楚嬴他们交给留守的捕快,李泰匆匆去了后堂。 不消一会儿,一名头戴乌纱帽,面容略显愁苦的官员,走了进来,李泰紧跟其后。 此人看起来五十上下,和传闻的周光吉年龄相仿,应该就是本人无疑。 果然。 只见周光吉径直走到上首主位坐下,李泰则是坐到他的一侧。 随着两人坐定,除了押解楚嬴他们的人,其余衙役各自手持水火棍,自觉分列两边。 “啪。” 周光吉目光扫过下方,拍响惊堂木:“升堂。” “威武。” 衙役们应和着,手中水火棍把地面敲得“咚咚”作响。 李泰趁机喝道:“尔等嫌犯和证人,见到知州大人,还不快跪下行礼。” “草民,叩见青天老爷。” 被迫前来作证的王琦、王老实一家和一众商贾,陆续跪在地上。 “哼。” 巴图抱着胳膊哼了声,身为百户,从六品的身份,他自然无需下跪。 然而,很快他便皱起眉头,扭头看着楚嬴一行喝道:“你们竟敢不跪!” “呵呵,我们为何要跪?”楚嬴反问。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惊堂木再响,众人皆是一震。 只听周光吉冷声喝问:“大胆!堂下何人,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呵呵,周大人是吧,总算见到你本人了,事情是这样的……” 楚嬴丢下巴图,转身向周光吉客气地拱了拱手。 正当他想要陈述原因,却被周光吉抬手阻止,声音愈冷:“本官没问你这些,你现在只需回答本官,为何不跪?” “嗯。” 好大的官威……楚嬴很不喜欢周光吉这种独断专行的态度,收敛笑容,随后向前走出两步: “也好,那我就回答你,我之所以不跪,其实也是为你好。” “你说什么?给本官再说一次?” “我是说,要我下跪,你还不够资格,这次听清楚了吗?” 楚嬴一字一顿道,心里忍不住一阵失望。 他原以为见了周光吉后,一切便能迎刃而解,如今看到,他似乎把对方的人品想得太好了……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58章 何为有罪? 安静。 绝对的安静。 没人能想到,楚嬴才进衙门,居然直接就和一把手周光吉杠上了。 便是嚣张如巴图,都忍不住愣了下,随即露出幸灾乐祸兼嘲讽的表情。 楚嬴越作死越好。 到时候他再趁机向周光吉提惩罚意见,不怕这小子不被虐个体无完肤。 李泰皱了皱眉,不明白楚嬴为何会性情大变。 只是,人是他抓进来的,这幕他自然不能当做看不见,高喝道: “大胆,你是不是患了失心疯?刚才你可不是这样的,还不跪下请罪!” “多谢李判官关心,我身体好的很。” 楚嬴眼看周光吉的脸色一点点沉下来,怡然无惧道:“而且,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并非有意冒犯周大人。” “你……你见官不跪,还满嘴歪理,居然说自己没冒犯周大人?”李泰气得脸都白了。 “确实没有。”楚嬴点头道。 “你……” 李泰还要说话,却被周光吉打断:“行了,他跪与不跪,自有律法说了算,用不着你跟这磨嘴皮子。” 顿了顿,又沉声吩咐道: “来人,此人忤逆公堂,公然藐视朝廷命官,把他和他的同党全都拖出去,先重打三十大板再说。” “慢着。”楚嬴抬手喝道,“大楚刑律有规定,只有犯了罪的人犯方可用刑,敢问周大人,我们所犯何事啊?” “嗯?”周光吉皱眉,继而冷冷一笑,“你们私藏军用武器,包藏祸心,又打伤十余名朝廷官兵,简直罪大恶极,还敢说自己没罪?” “当然没有。” 楚嬴断然道:“首先,朴刀并非我们私藏,而是光明正大持有,其次,所谓的打伤十余名官兵,也是我们迫于无奈。” 他指着在门外窥探的野狼帮众人:“只因顺城卫和野狼帮相互勾结,半路剪径,想要强抢我们的钱财。 “还有这位包庇野狼帮的巴图百户,更是直接索要我的婢女。 “试问大人,若是你遇到这种情况,是束手待毙?还是奋起反抗?” “胡说八道!” 不等周光吉做出判断,野狼帮那名刀疤男直接连滚带爬冲进来,高声大喊冤枉: “冤枉啊,大人,我们只是看到有车队陷在路上,好心出城帮着推一把,谁知却被这姓楚的反咬一口。 “请大人明鉴,我们真不是劫匪,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让人搜身,我们连一个铜子都没抢过啊。” “哼,胡说的是你们,你们都没得逞,身上又怎么会有银子。”秋兰当场质问道。 “呵呵,这位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巴图斜了秋兰一眼,转身对周光吉抱拳道:“周大人,此事我顺城卫也有参与。 “在下亲眼所见,野狼帮确实是想帮商队的忙,却不知怎么得罪了姓楚的一伙。 他故意叹了口气:“幸好,当时我带人及时赶到,还逼他们亮出私藏的朴刀。 “不然的话,在场的大楚百姓,很可能统统都会遭到他们的毒手。” “你胡说,分明就是你们拦路抢劫,现在还想倒打一耙!”秋兰气不过,和他争辩。 “姑娘,凡事都要讲证据,当时在场这么多人,你可以问问,到底是谁在说谎?” 巴图一边说话,一边用恐吓的眼神看着那些证人。 这一招很管用,不管秋兰请谁帮忙作证,当事者无不沉默地低下头。 唯有王秀珠张了张嘴,似乎想要站出来,最后却被他爹王老实给按住了。 “呵呵,怎么一个证人也没有?证据呢,证据又在哪呢?” 一切都在巴图的意料之中,他笃定这群人不敢得罪他,笑得越发得意: “可惜啊,你们没有证人,我可是有的,那什么王……王什么的小子……” “是王琦,百户大人。”乔老四开口提醒道。 “对,王琦,此事你也参与其中了,你给大家说说,到底是谁包藏祸心?” 巴图深深看了王琦一眼,意有所指道。 王琦心领神会,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指着楚嬴一口咬定: “是他们!周大人,草民没有说谎,姓楚的这群人,一上车就没安好心。 “还好,最后巴图大人慧眼如炬,当众将他们的强盗面目识破,草民等人才不再受其蒙骗。” “不错不错。” 巴图笑着点点头,阴鸷的目光扫过其他商贾:“你们也是同行者,你们说呢?” 那些商贾都快吓尿了,自然无比配合。 “王公子说的都是真的,姓楚的这群人的确来路不明。” “是啊,事情都是姓楚一伙挑起的,和我们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错,大人要罚就罚这姓楚的,草民等人是无辜的啊……” “呵呵,周大人都听到了?” 巴图很满意众人的表演,讥讽地看着楚嬴,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终于到了报仇的时刻,但见他嘿嘿冷笑,随后向周光吉请求道: “周大人,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这姓楚一伙的强盗本性已是昭然若揭,还请周大人务必严惩,以儆效尤!” 周光吉也觉得可以结案,例行多问了一句:“大胆人犯,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有三个字。”楚嬴接过话,“我没罪。” 周光吉一愣,冷笑道:“事到如今,岂容你狡辩?” “我没有狡辩。”楚嬴道,“请问周大人,若是一个主人,因为家仆以下犯上,出手教训了一下,算不算有罪?” “嗯。” 周光吉觉得他话里有话,迟疑道:“当然不算。” 楚嬴点头笑笑,又问道:“那,若是这个主人还有朝廷赐予的一点兵权,请问他带刀又算不算犯法?” 周光吉一愣,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告诉周大人,我在自家领地里,让属下佩刀,顺带教训几个恶奴,怎么到了你这,就成了罪无可恕了呢?” 言讫,撩开厚厚的棉袍,从腰间摘下金凤短剑,单手举过头顶:“不知周大人,可曾认识这个?” “嘶……这是……” 周光吉和李泰同时倒吸凉气,惊得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59章 都不是善茬 “金凤剑,这是大楚皇室的金凤剑?!” 这柄楚皇赐下的短剑,甫一出现,直接亮瞎周光吉和李泰的钛合金狗眼。 两人震惊地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什么。 “快!都给我让开!” 周光吉忙疾步而下,挥散楚嬴身边看管的衙役,上下审视了一会儿。 俄顷,只见他扶正乌纱帽,双手作揖长身一礼: “可是大皇子殿下当面,臣顺城代理知州,同知周光吉,参见殿下。” “怎么可能……他竟是大皇子?!” 巴图神色惊疑不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余人也是呆若木鸡。 特别是野狼帮,王琦舅甥,以及被迫作假证的一众商贾,更是一个个面如死灰,脸上写满了惊惧和懊悔。 谁也没想到,他们诬陷的人会有这种身份。 堂堂大楚皇子,万乘尊贵之躯,竟然会跑到顺城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更悲催的是,偏偏还被他们往死里得罪。 这特么不是坑人吗? 众人瑟瑟发抖,几乎哭晕在厕所。 “认出来了?” 楚嬴看着有些手足无措且脸色尴尬的周光吉,眼中浮现明悟:“这么说,周大人已经知道本宫要来顺城的消息?” 周光吉见他没有当场兴师问罪,略微松了口气,回答道: “回殿下,早在数天前,臣就已经得到朝廷的意旨,着臣在殿下到达之后,辅佐殿下接管封地。” “接管封地一事先不急。” 楚嬴放下短剑,垂目扫过跪在地上的一众人证,缓缓道:“本宫现在就想问一句,今天这事,本宫有罪吗?” “这,此事臣未亲眼所见……但,料想殿下应该无罪。” 周光吉脸色不太好看,回头瞪了李泰一眼,责怪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大麻烦。 李泰欲哭无泪,打死他也想不到,这个见面就拍自己马屁的家伙,竟会是大楚皇子。 这下好了,他们顺城衙门的真实嘴脸,恐怕已经牢牢印在对方的心里。 太特么阴险了啊。 李泰鼓起一丝勇气,上前赔着笑:“对对,周大人言之有理,大殿下在自己封地内惩戒宵小,合情合理,怎么能算犯罪呢? “就算真有罪,也是这些故意作伪证的刁民的罪,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必须严惩!” 听他这么说,野狼帮众、王琦,以及其他污蔑楚嬴的人,无不吓瘫在地。 一个个赶紧面向楚嬴,哭天喊地地求饶: “冤枉啊,大皇子殿下,大伙被逼迫可是你亲眼所见,求殿下发发慈悲,饶过大伙这一次吧。 “是啊,求殿下饶命,我等上有老下有小,都是野狼帮这群人作恶多端,还有……还有……” 不少人下意识看向巴图,接触到他凶悍的目光,又强行把话咽回去。 唯有王琦,自知得罪楚嬴太深,肠子都要悔青了。 为了不被楚嬴报复,病急乱投医的他,竟把巴图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急声叫道: “大人!巴图大人,请你一定要救救小人,小人可都是按照你的指使……” “住口!” 巴图厉声打断,当场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时指使过你诬陷大皇子了?” “就在刚才,你还暗示过我……” “暗示?呵,我就搞不懂了,明明是你自己带头诬陷大皇子,为何却将罪过推到本官头上?” 巴图翻脸不认人:“本官只说让你作证,可没让你作伪证,不是吗?” “你!” 王琦彻底傻眼了,跪在地上怒视着他,双拳紧攥,终究没有勇气起身拼命。 巴图轻蔑地扫了他一眼,转身对着楚嬴假惺惺一礼:“大殿下方才也在场,还请殿下为卑职作证。” “不错,你确实没有明着教唆他们污蔑本宫。” 楚嬴这话落在巴图耳中,知道对方对自己不满,当即大呼冤枉为自己开脱: “冤枉啊殿下,难不成,卑职不说话也有错了?还是说,殿下只是想治卑职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就你还莫须有?” 楚嬴脸上浮现出嘲弄,打开天窗说亮话: “好,即便不算污蔑这事,可你和野狼帮彼此勾结,沆瀣一气,企图强占本宫的婢女和王秀珠姑娘,又该怎么说?” “此事……确实是卑职的疏忽,没有查明,误信受了野狼帮的挑唆……” 巴图继续试图甩锅。 “呵呵,一时疏忽,就能公然抢银子?抢女人?” “这……这……” 巴图脑门浸出一层汗珠,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今天这事,其他地方都好糊弄,唯独当着楚嬴面干的这事,无论如何也搪塞不过去。 楚嬴见他皱眉不答,扭头对一旁的周光吉道:“周同知,你觉得该如何发落巴图?” 不等周光吉开口,巴图眼底闪过一道凶戾,竟用威胁的语气警告道: “我乃顺城卫百户,即便犯错,也自有吴千户和军中断事处置,哪轮得到衙门来管,还请周大人,不要忘了自己的职责范围。” 如此明目张胆,可以说全然不把周光吉放在眼里。 然而,周光吉却只是脸色微僵,很快便恢复如常,全无升堂时的官威。 只见他缓缓对着楚嬴拱手道: “还请殿下见谅,巴图百户说的没错,此事,确实超出了臣的职权范围,而且,证据上也稍嫌不足……” “怎么,别人的话能当证据,本宫说的就不行?” 周光吉的表现令楚嬴愈发失望,干脆把话挑明:“本宫倒想问问,朝廷让你辅佐本宫,你就是这般敷衍的? “殿下这是何意?臣自问如此处置,完全符合大楚律例,倒是殿下,若是不太了解,还请不要胡乱下定论的好。” 周光吉脸色沉了下来,隐隐露出一丝敌意。 “哦?你在质疑本宫?” 楚嬴表情带着戏谑,道:“要不,本宫让人把文书取给你验一验?” 楚嬴此次来接管封地,当然不可能仅凭一柄金凤剑。 真正的凭证,其实是朝廷颁发的勘合文书,这东西才具有权威性。 “嘿嘿,这臣可不敢,有皇家信物金凤剑为证,难不成殿下身份还能有假……” 周光吉阴恻恻一笑,显得意味深长。 尽管他其实已经提前得到消息,对方只是一名皇家弃子。 但,只要楚嬴一天还披着皇子这层皮,他就不想公然与之撕破脸皮。 至少在摸清对方底细之前,他不想这么做。 身为顺城州两座靠山之一,周光吉本人,可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只是还没等他说完,一道强势且霸道的声音便从门口传来: “有什么不敢!京城到顺城一路可不太平,谁知道有没有胆大包天之徒敢冒充天家圣颜,本千户觉得,还是验一验为好!” 一个魁梧的身影踏步而入,身上散发着令人生畏的气息。 吴狼! 楚嬴一眼便认出来人的底细。 暗道此人好强的气势,这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啊。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60章 新旧之争 “吴千户。” 来人方一踏入大堂,无论是周光吉,还是李泰、巴图和乔四等人,有一个算一个,无不第一时间上前见礼。 反倒是楚嬴这个新来的顺城之主,却似被人遗忘,沦为了边缘人物。 “殿下,此人身上有味道,怕是不好对付。” 耳畔,传来崔肇小声的提醒,似乎对此人颇为忌惮。 “味道?” 楚嬴眸光一动,很快便明白过来。 同为军人出身,他知道崔肇所说的味道,其实指的是对方身上的煞气。 这股煞气,非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尸山血海的老兵难以拥有。 这也说明,这个吴狼手底下,恐怕带走过不少条人命。 尽管长期的养尊处优,让他的脸上出现了些微发福的迹象,看起来多了几分和善。 但在楚嬴心中,却丝毫不敢因此就有所轻视。 直觉告诉他,此人,非常危险。 只见吴狼对着众人一一回礼,最后才转身看着楚嬴,审视道:“这位可是大皇子殿下?” “没错。”楚嬴轻笑一声,“吴千户刚才说,要查验本宫的勘合?” “还望殿下见谅,卑职并非存心对殿下不敬,只是边疆混乱,杀官冒充之事时有发生,卑职也是不得不防啊。” 吴狼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并无多少恭敬的模样。 “呵呵,吴千户不必解释,本宫能够理解。” 楚嬴深深看了对方几眼,示意郝富贵将勘合交给对方。 “多谢殿下体谅。” 吴狼假惺惺道声谢,接过勘合仔细查看起来。 俄顷,待他将文件重新合上,楚嬴开口问道:“不知吴千户,可查出了什么纰漏?” “没有。” 吴狼将勘合交还给郝富贵,随后拍了拍衣袖,对着楚嬴抱拳缓缓弯腰: “卑职顺城守御卫所千户吴狼,见过大皇子殿下,职责所在,还望殿下不要见怪。” “呵呵,吴千户也是尽忠职守,本宫嘉奖都来不及,又岂会怪罪你呢。” 楚嬴呵呵笑着,双方对视一眼,虚空中似有火光闪烁。 在一般人看来,吴狼要求验证勘合,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但,唯有两人和在场少数几人才明白,这其实是他俩的一次暗中交锋。 自古权利更迭,新老交替,绝大多数时候都不会一帆风顺。 新旧两股势力,往往会因为权力之争,斗得不可开交,严重者甚至不惜赔上身家性命。 而楚嬴和吴狼现在,就类似这种情况。 一个是顺城军事长官,土皇帝般的存在,一个是大楚皇子,顺城新任的主人。 若楚嬴真有其他皇子的实力和地位也就罢了,吴狼自然只能投鼠忌器,乖乖臣服。 可偏偏,他只是一个皇家弃子,是被楚皇厌恶了十余年的存在。 这便让野心家吴狼看到了机会。 试问,面对一个无权无势名义上的皇子,又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哪位大佬会心甘情愿让出自己的权利? 所以,明明楚嬴的身份已经确认无疑,吴狼却仍要执意查验勘合。 除了给楚嬴一个下马威,更多是向顺城的众人挑明态度。 这个皇家弃子,他吴狼压根不怕。 好让他们知道,以后到底该跟着谁混。 而楚嬴,则巧妙地借着对方道歉的时机,大方地褒奖了几句。 目的也很明确,就是为了告诉吴狼,自己才是这里的老大。 顺便,也向其他人展示一下容人之量。 可以说,双方这次平分秋色。 谁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却又谁都没有占到半分便宜。 “多谢殿下,殿下胸襟真是令人钦佩。” 这番较劲,令吴狼收起了轻视之心。 心中隐隐有些惊讶,眼前这个笑起来人畜无害的年轻人,竟还有这样临机应变的敏锐能力。 吴狼缓缓直起腰杆,深吸口气,陡然发出洪钟般响亮的大喝: “巴图,你个蠢货,身为卫所军官,竟被野狼帮几个下三滥的人蒙骗,还糊里糊涂冒犯到了殿下头上,你可知错?” “千户大人教训的是,卑职知错。” 起先还一直狡辩的巴图,面对吴狼的喝问,竟没有任何反驳,很痛快便认了罪。 “知道就好,你此次丢了我顺城卫这么大的脸,若不处罚,恐难以服众。” 吴狼一脸严肃地道:“打你三十大板,你可服气?” “卑职服气。” “好,来人啊,将人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记住,一板都不能少,谁要是敢漏数,一经发现决不轻饶!” 楚嬴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心里明镜似的。 吴狼当众处罚巴图,看似很公正严厉,实则却是有意包庇。 巴图为野狼帮张目,拦路强抢民财,又以下犯上,企图构陷皇子,这其中哪条不是重罪? 结果到了他吴狼嘴里,犯罪直接就变成了犯错。 更可笑的是,巴图明明罪大恶极,到头来却只被罚了三十板子。 如此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简直就是侮辱在场所有人的智商。 也就是楚嬴没有实权,若是换一个皇子,他巴图就是有三十个脑袋也砍完了。 待巴图被拖走之后,吴狼不以为耻,反而笑呵呵地上前对楚嬴抱拳道: “卑职教导无方,以至于属下一时糊涂冒犯了殿下,如今巴图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不知殿下可还满意?” “当然……吴千户有心了。” 楚嬴当然不满意,可面对吴狼这招以退为进,他又能有什么好办法? 人家都已经出手惩戒了,你再出手,不仅容易结仇,还平白显得自己小气。 对于一个初来乍到,想要在这里立足之人,这无疑是大忌。 楚嬴之前在城外,面对气焰嚣张的巴图,为何情愿一直放嘴炮,也不选择先动手? 还不是担心过早得罪了土皇帝吴狼! 以他目前那点人手,和吴狼的势力比起来,几乎就是蝼蚁和大象的区别。 若不是有大楚皇子这身虎皮,人家真想动他,伸根手指就能将他摁死。 所以,他才会再三挑衅,以便激怒巴图,让对方先动手。 乃至后续被抓到这里,也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唯有这样,他才能既达到教训巴图的目的,又让吴狼和周光吉无话可说。 很简单,因为对方理亏。 堂堂大楚皇子,被人欺辱也就算了,结果对方竟还得寸进尺地动手打人。 最后打不过,又开始叫人,还不分青红皂白把他抓进衙门审判,差点被当堂诬陷。 这事无论拿去哪说,都是楚嬴占理。 如此一来,对方再想报复,就会失去道义。 除此之外,楚嬴这样做还有一个重要目的。 那就是,以嫌犯的身份,近距离深入了解顺城这两位大佬的真实为人。 结论有些沉重。 周光吉虽只是代理知州,但行事老道兼且审时度势,十分善于隐藏自己,就像一只狡猾的老狐狸。 至于吴狼,这家伙人如其名,就是一头野心勃勃的凶狼。 谁若触碰他的利益,都会被他无情撕碎。 这两人,单独一个都不好对付,加在一起,更是足以令任何人头疼。 尽管楚嬴事先已经预料到,此行交接不会顺利,但敌人如此强大,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伸出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楚嬴心中渐渐升起明悟,目光也变得坚定起来。 不行,这种主弱臣强的局面,必须尽快破局,不然,未来着实堪忧……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61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啪啪……” 不久,外面果真传来巴图被打板子的声音。 眼看事情尘埃落地,为了不得罪楚嬴,周光吉吩咐将作伪证的众人收监,择日宣判。 大堂内顿时响起一片嚎哭求饶之声。 王琦既悔且恨,心里把巴图的祖宗狠狠问候了一百遍。 早知对方如此无情无义,打死他也不会做人家用过就扔的工具人。 可惜,楚嬴毕竟是皇子,即便是有乔四求情,周光吉也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正当王琦觉得自己这次死定了之时,楚嬴却意外地开了口: “好了,本宫并非不近人情之人,他们也是身不由己,且全都赦免了吧。” “……” 吴狼和周光吉对视一眼,眼中透着莫名的光芒,似乎有些诧异。 “多谢殿下!” “殿下如此宽宏大量,都是小人不对,小人吃了猪油蒙了心,才会冤枉殿下……” 劫后余生的众人,无不喜极而泣。 有抱头痛哭的,有磕头感谢的,也有抽自己耳光的…… 王琦终于长松口气,整个人有种虚脱感,心里隐隐对楚嬴有些感激。 同时,也对吴狼和巴图一伙越发仇视。 作为被诬陷的当事人都不计较,周光吉自然也不会坚持,乐得顺水推舟,当下便改口释放众人。 “且慢。” 眼看众人争相谢恩离开,吴狼指着落在后面的王秀珠父女,道:“其他人都可以离开,王老实不准!” 父女俩顿时慌了神。 楚嬴忍不住皱了皱眉:“他们父女并未诬陷本宫,怎么就不能离开?” “殿下见谅,卑职并非有意针对你。” 吴狼一副不讲情面的霸道嘴脸:“王老实乃卫所下辖的匠户,此时本该在云岭修葺城墙,可却出现在了这里。 “按照军律,此为擅离职守,逃避军役之罪,必须严惩,岂容他就此离开?” “冤枉啊,千户大人,小的其实事出有因。” 听到吴狼要治自己的罪,王老实赶紧解释道:“只因秀珠她娘老毛病又犯了,下不得床,而顺城的大夫又无能为力。 “所以小人才不得不请假返家,去往燕都为她求药……” 待他说完,楚嬴也接着帮忙说话:“是啊吴千户,此次本宫恰与他们同行,可以为他们父女作证。 再说,法律不外乎人情,家人病重,岂能置之不理?还望吴千户能网开一面,莫让卫所的将士们寒心。” 他之所以出手帮助这两父女,一来,是出于军人善良正直的天性。 这一路上,他和王家父女相处还算愉快,尤其是王秀珠活泼率真的性格,更是获得他不少好感。 其次,吴狼摆明了是在借题发挥,故意挑衅他。 多半是觉得巴图的事,被扫了颜面,才会通过这种方式强行找回场子。 某种意义上来说,王老实其实也算受了他的牵连。 因此,楚嬴绝不可能见死不救。 果然如他所料,在听到他的警告后,吴狼非但不当回事,反而变本加厉地道: “将士们寒不寒心,卑职不知道,但卑职知道,国有国法,军有军规,犯了错,就得受到惩罚,谁来包庇都没有用!” “你说本宫包庇犯人?”楚嬴声音带着不悦。 “呵呵,殿下现在自然是没有,但要是强行插手,那就怪不得别人如何说了。” 吴狼有恃无恐地冷冷一笑。 别人如何说,关我屁事……楚嬴直接把话挑明:“如果本宫非要保下他们呢?” “军法如山,岂能轻饶!” “说的好,那巴图抢劫乃至构陷当朝皇子,想必也是不可饶恕了?” 本来楚嬴已经不打算追究巴图的事,无奈吴狼非要咄咄逼人,那就只能另当别论。 你不给我面子,我自然也就无须再给你面子。 我楚嬴可能保不住王老实,但你吴狼的狗腿子巴图,也休想平安无事。 来啊,互相伤害啊! 吴狼皱眉,眯眼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沉声开口:“这么说,殿下是不打算给卑职留点面子了?” 楚嬴迎上他冰冷的目光:“吴千户说笑了,脸是别人给的,面子是自己挣的。” “好,就冲这句话,卑职今天就卖殿下这个面子!” 吴狼脸上的愤怒一闪而过,扭头对王老实冷声道:“听到没有,今天有殿下求情,本千户不与你计较,再有下次,一并严惩!” “多谢千户大人,多谢殿下……” 王老差点喜极而泣,拉着王秀珠道完谢,随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周光吉。” 大堂里短暂沉默后,楚嬴找上了周光吉。 周光吉应声弯腰:“下官在,殿下有何吩咐?” “今天走了很远的路,本宫现在有些乏了,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不知可有住处?” 尽管楚嬴已经足够小心谨慎,没想到,还是第一时间就和吴狼对上了。 这超出了他原来的计划,此地不宜久留,他需要找个地方先避开吴狼,再好好思考之后的对策。 “殿下放心,住处早就准备好了。” 周光吉以还有政务为借口,找来一名衙门的典吏,让此人给楚嬴一行带路。 待人离开之后,沉默许久的吴狼终于开口:“周大人觉得此人如何?” “如假包换,确实是真的大皇子无疑。”周光吉呵呵笑道。 “周大人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吴狼意有所指。 “不是这个是哪个?” 周光吉皱眉,装作惭愧的样子:“吴千户实在是高看本官了,本宫一介代理知州,累年都难以升迁,又能聪明到哪去?真是听不明白啊。” “哼!不明白便不明白吧,老狐狸。” 没能套出任何有用消息的吴狼,低骂了一句,招呼也不打,扶着佩刀转身迈步而去。 “嘿嘿。” 周光吉也不挽留,只是望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 “大人……嘶,你终于出来了。” 吴狼刚走出大门,就碰到巴图一瘸一拐地走上来。 衙门的三十板子可不便宜,便是皮糙肉厚之辈也难以承受,只看此人还能正常走路,就知道行刑的衙役留手了。 然而即便如此,巴图仍旧咽不下这口,大骂道: “妈的,自打当了这百户,老子还是第一次被外人欺负,大人,这打在我身,折的可是你的面子,难不成就这样算了?” “当然不可能,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在顺城这里,谁也休想骑到我们头上!” 吴狼双眼凶光毕露,嘴角缓缓咧开,仿佛饿狼张开噬人的獠牙: “这位大皇子远道而来,过两日势必要给他接风洗尘,到时,我会好好送他一份‘大礼’。”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62章 人间?地狱? 周光吉给楚嬴他们安排的住处,是一处地处城西的别院。 此地虽然距离南边衙门有段距离,但顺城本身并不大,因此只需步行十多分钟即可到达。 然而就是这一小会儿时间,却让楚嬴等人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悲惨世界。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句在楚嬴前世,原本只在书本中描述的世界,就这般活生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漫天飞雪的昏暗苍穹下,随处可见破败的街道,逼仄的巷子,以及漏风倾圮的土墙。 一路走来,街上几乎看不到几个行人。 便是偶尔遇见,多半也是面黄肌瘦,穿着破破烂烂,一看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街角巷尾,时不时就会出现几具冻毙的尸体,男女老少都有,就像缩成一团的冰疙瘩。 有的被一卷破烂草席盖着,这还算好,大多则是没有任何遮掩地暴露在雪地里,甚至身上连衣服都没有。 听带路的典吏说,这些人大多都是饿死的,生前也穿了衣服,只不过死后就不见了。 扒死人的衣服穿……这已经不仅仅是贫寒了,怕是连社会风气也出了问题。 那典史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显然已经见怪不怪了。 “怎么会饿死这么多人,衙门难道都不管吗?” 如此多的死人,几乎颠覆了秋兰的认知,忍不住责问起来。 “管,怎么不管,衙门倒是想管,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粮,怎么管?” 典史摇头苦笑,反问了一句。 秋兰柳眉轻蹙:“不对啊,就算没有粮,难道就不能找朝廷要赈济吗?” “呵,赈济?姑娘怕是不懂这里面的道道。” 典史嗤笑道:“换作别的地方或许有可能,可顺城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边塞苦寒之地。 “那些三教九流,作奸犯科者,一旦走投无路,都喜欢跑到这种地方避风头。 “试问,你若是朝廷的大官,会想要赈济这些人吗?只要卫所和衙门还有人在,其他人死不死,谁又会在乎?” 这话看似有点无情,但确实不无道理。 以朝堂上那群大臣道貌岸然的嘴脸,十有八九不会管这些人的死活。 只是可怜了顺城其他的无辜百姓,也跟着受到牵连。 “就算朝廷不调粮食,难道顺城就没有土地自己种吗?”秋兰又想到一个问题。 “呵呵,姑娘觉得,一群朝不保夕的人,会老老实实种地吗?” 典史脸上的嘲讽愈浓:“而且,就算有足够的土地又如何,你以为想种就能种……”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收起脸色对秋兰告声罪: “姑娘,在下一时失言,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你又没说谎,干嘛要道歉?”秋兰不以为然的样子。 “姑娘理解就好……” 正当典史以为可以松口气,却见楚嬴和秋兰默契地对视一眼,趁机开口: “没有说谎,那便说的都是真的,能不能告诉本宫,为何有地不能种?” “呃……” 那典史面色一僵,心里简直欲哭无泪。 他还以为秋兰这么说,是因为通情达理,没成想,人家是在给他挖坑。 这下子,他就算想要矢口否认,也变得不可能了。 犹豫片刻,他最终不敢违逆楚嬴,四处张望了一会儿,随后小声哀求起来: “殿下,其实……其实卑职了解的也不多,最多……最多只能透露一点……” “明白,一点就一点。” 举报有风险,楚嬴也不想太过逼迫。 “多谢殿下。”那典史道完谢,飞快透露了一句,“顺城有一半多的百姓,无地可种,听说卫所那边也差不多。” 短短一句话,却包含了大量信息。 楚嬴总算明白,顺城的情况为何会这般糟糕了。 土地兼并这么严重,老百姓能有活路才怪了。 问题越来越复杂了啊。 “不错,下次若有其他重要消息,记得一定要通知本宫。” 楚嬴拍拍典史的肩膀,随后悄悄递给对方一张银票。 那典史一看二十两的面额,都抵得上自己小半年的俸禄了,当即乐得合不拢嘴。 正要道谢,忽又变得警觉起来。 只见几名不知从哪钻出来的乞丐,衣衫褴褛,又脏又臭,看到楚嬴等人衣着光鲜,上来就跪在他们面前,连声乞求施舍。 “走开!都走开,乞讨都没一点眼力,冲撞了贵人,当心衙门拿你们是问。” 典史飞快将银票塞进袖口,转身开始赶人。 “算了,他们也确实可怜,能施舍就施舍一点吧。” 秋兰说着便掏出一包碎银,却被典史抬手阻止,目光望着街边巷子深处,一脸警惕地道: “姑娘三思,你这一把银子撒下去不要紧,就怕我们今天谁也别想走了。” 经他这一提醒,楚嬴等人才发现。 那些黑黢黢的巷弄和偏僻角落里,似乎隐藏着无数双眼睛,都盯在他们身上,让人不寒而栗。 “他说的没错,最好别施舍银子,不然,等下不定得冲出多少人来。” 楚嬴可不想被一群穷疯了的人包围,这种人一旦多了,鬼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事来。 “那怎么办,他们没钱的话,说不定都撑不到明天。”秋兰于心不忍,没有收起钱袋。 “让我来。” 楚嬴抓住钱袋,左右看了看,走到离得最近的一家馒头铺子,花钱买下所有馒头,让老板分给前来的乞讨者。 “还是殿下的办法好。” 这种做法让秋兰眼前一亮,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这算什么好办法,今天他们有东西吃,可明天呢?后天呢?杯水车薪罢了。” 楚嬴长叹了口气,在场众人,也跟着心情变得沉重。 虽然都知道此行会很艰难,但过惯了太平日子的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竟会糟糕到这种地步。 这哪是人间,分明就是地狱。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63章 孙子可以装,钱也必须挣 一行人到达别院安顿下来。 翌日,一封邀请函被送到楚嬴手中,请他两日之后前往映霞楼。 届时,吴狼将会和周光吉一道,连同顺城各方头面人物,一起给他接风洗尘。 “殿下,卑职已经打探过了,映霞楼就在城西边的息雁湖,属于吴千户的私宅。” 楚嬴身旁,崔肇将才获知的情报说出。 “这么说,做东的人是吴狼了。” 楚嬴垂目看着手中的邀请函,嘴角勾起一丝戏谑:“鸿门宴啊。” “鸿门宴?” “也就是说宴无好宴,吴狼这家伙,怕是已经给我们准备了一个十足的下马威。” 楚嬴心里跟明镜似的。 两人昨天才产生矛盾,转眼吴狼就让人送邀请函过来,他可不认为对方会这么好心。 “那又如何,他敢乱来,大不了和他拼了!”崔肇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问题是,拼得过吗?”楚嬴看了他一眼。 “这……难不成只能给人装孙子?不去不行吗?” 崔肇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却也并非认不清形势之人。 以他们现在这点人手和实力,想要对抗吴狼,无疑是痴人说梦。 “当然要去,本宫要想在这里立足,这些人无论如何都得见上一见。” 楚嬴若有深意地笑道:“至于说装孙子,那是你不明白装孙子的好处。” “卑职真不明白,还请殿下指点。”崔肇半信半疑地道。 “这还不简单,当孙子,自然意味着占便宜。” 楚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放心,想让本宫认怂,他吴狼少不了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不过,得麻烦你先跑一趟药铺。” “药铺?” 崔肇皱眉,越发猜不透楚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楚嬴也没解释,打发走崔肇之后,又找来郝富贵,将一份拟好的清单交给他。 “这是……” 郝富贵打开一看,全身肥肉都开始哆嗦。 出行要用能够容纳大床的豪华马车?最好配两匹白犬黑首的盗骊名马? 用餐的器具得是宫廷采购的南方龙泉窑? 家具摆设必须全套雕花红木? 还要穿松江绸缎,戴蓝田宝玉,再招一十八名美婢…… 扑通! 看到最后,郝富贵已是汗出如浆,直接跪下来喊穷: “殿下,这得花多少钱啊,你就算把奴婢卖一百次,奴婢也置办不起啊。” “那是,别说把你卖上一百次,就算卖一万次也是同样的结果。” 郝富贵觉得胸口中了一箭,人艰不拆啊,还好楚嬴紧接着话锋一转: “放心,没让你掏钱,找别人要去。” “别人?” “就是周光吉和吴狼他们。” “可他们会答应吗?” “漫天要价,落地还钱。” 楚嬴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笑着鼓励道:“你看,本宫即将接管这里,你把这份清单交给他们,他们怎么也得意思意思吧? 待郝富贵点头,他又接着道:“而且本宫特许你,不管要多要少,都不会过问,回头你报个数就行。 “但是切记,这些全是你自己主动要的,并非本宫指使,明白?” “明白明白,殿下放心,要钱什么的奴婢最擅长了,保证绝不空手而回。” 郝富贵一听全凭自己报账,登时眼睛发亮,这是要发财的节奏啊。 一骨碌蹦起来就往外冲,速度堪称风卷残云,眨眼就没了踪影。 这时,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殿下就这么让郝公公过去,怕是连一个铜板也要不到吧?” “确实要不到。”楚嬴回头看着秋兰,老实承认。 “那殿下还让他去碰一鼻子灰,这不是故意坑人吗?”秋兰面露疑惑。 “什么坑人?本宫一个老实人,岂能干这种坏事?” “哦,老实人?奴婢怎么没看出来?” “岂有此理,你没听过‘老实罢交’这个词吗?” 楚嬴怒了,一本正经反驳道:“本宫至今还是单身狗,怎么就不是老实人?” “……”秋兰。 其实,楚嬴之所以让郝富贵去公然“索贿”,当然是另有目的。 只不过,现在不方便给秋兰解释而已。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 翌日,楚嬴特意将秋兰留在别院,只带上郝富贵,以及崔肇等少数几人前往映霞楼。 “殿下,都是奴婢没用,辜负了你的期待……” 路上,郝富贵顶着一对黑眼圈,又是惭愧又是委屈地向楚嬴请罪。 “没要到银子?” 楚嬴早有预料,笑问道。 “别提了,那两个杀千刀的,不仅连一个铜板都不曾给过,连面都不让奴婢见一下。” 郝富贵提起这事便火冒三丈:“娘希匹的,奴婢好歹也是殿下身边的大总管,简直太不给奴婢面子了。” 说到这,他转又露出一丝得意:“不过,奴婢虽然没捞着好处,他们也没能好过。” “哦?” 楚嬴静待下文。 “嘿嘿,这两人如此不是东西,奴婢一时没忍住,就堵在他们门外骂到半夜。” 郝富贵一阵眉飞色舞:“殿下你没看到,当时围观的人可多了,这下好了,人人都知道他们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啦。” “所以,你这黑眼圈就是这样来的。” 楚嬴久久看着这个奇葩,俄顷,展颜一笑:“不错,干得漂亮,再接再厉。” “那是,今天这顿奴婢定要敞开了吃,狠狠报复回来。”郝富贵骄傲挺胸。 “呃……听我一句劝,尽量少吃,记住了。” 楚嬴眼中透着古怪,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不久到了目的地,一座雄伟的庭院出现在楚嬴等人面前。 和一般的围墙不同,这里的墙壁全是用青石垒成,又高又厚,上面每隔一两米还分布着可以射箭的垛口。 这哪是院墙,分明就是一座堡垒。 可想而知,这座庭院拥有怎样可怕的防御力,寻常百十人的军队,怕是很难攻得进去。 通过高高的城墙,可以看见庭院深处,有一幢明显高出其它建筑一大截的巨型碉楼。 碉楼顶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雪,高高耸恃,气像巍峨。 “殿下,那幢碉楼就是映霞楼。” 待楚嬴走出马车,崔肇直接指着碉楼向他说明。 “这名字……” 一座冰冷的碉楼,却取了个和气质完全不符的名字。 楚嬴有些诧异,但很快便想明白了。 这证明,在吴狼心中,对保命的重视要远远超过追求所谓的诗情画意。 这样的人,往往最不好对付……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64章 大话纨绔 盏茶功夫后,得知楚嬴驾到,吴狼和周光吉领着一大群外形光鲜的人走出来。 “见过大皇子殿下……” 双方见完礼,又假惺惺寒暄了几句,吴狼随后便将楚嬴一行请进大门。 一路行至映霞碉楼。 若非亲眼所见,楚嬴简直不敢相信。 在这偏僻破落的北方边塞,竟也有江南风格的精美庭院。 怪石假山,小桥流水,亭台楼榭……每一处无不独具匠心,只不过正值北国冬季,让这里的景色多了几分凄迷冷艳,少了几分婉约生动。 饶是如此,这一路走来,还是让人不觉赏心悦目。 同时,也不得不惊叹于庭院主人的雄厚财力。 要知道,这里可是北燕之地,要在这种材料匮乏的地方,修建这么一座江南庭院,花费绝不可能会少。 按照楚嬴的估计,保守也要几万两。 一个小小的千户,居然坐拥如此庞大的财富。 讽刺的是,就在离这座庭院不远的大街上,却随处可见奄奄饿殍。 一想到这个,这座在风雪中矗立的巍峨碉楼,在楚嬴眼中就变得格外刺眼。 这堆砌的不是木石砖瓦,全都是民脂民膏啊。 在众人的簇拥下,楚嬴跟随吴狼来到碉楼最上面一层。 到了这里,再听周围人讨论,楚嬴总算明白,这座碉楼为何会取一个映霞的名字。 只见从这里看出去,庭院西侧外面的不远处,有一方巨大的湖泊。 湖水已经全部上冻,远远看去,反射雪光,就像一面平躺在远山怀抱中的巨大银盘。 据说湖水融化的季节,天气又逢晴好,每次西山落日之时,湖面都会倒映出霞光。 万顷赤霞,水天相映,可谓美轮美奂,故此有映霞之名。 而这座碉楼,便是赏景的绝佳地点。 比如今天这场宴会,外面漫天飞雪,楼内却是炭火如春,觥筹交错。 一边欣赏美景,一边纵情酣饮,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啊? 席间,众人谈到兴致高昂处,有人趁机借此拍起马屁: “要不怎么说还是吴千户性情雅致,换了我等这些北方土包子,哪会打造这般秀美的景色。” “呵呵,什么性情雅致,我和诸位一样,也只是个大老粗。” 吴狼故意炫耀般指着外面:“实不相瞒,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总督大人叫人帮忙设计的,我也不过是照葫芦画瓢罢了。” “嘶……” “总督大人?早就听闻千户大人有这层关系,如今方知传言不虚,大人前途远大啊!” “谁说不是,千户大人将来若是荣升,可别忘了也让大伙沾沾光啊。” “这可是大喜事,大家还等什么,今日一定要多敬千户大人几杯……” 得知他和总督的关系如今亲近,众人又是一阵马屁和献媚之声。 吴狼得意地看了楚嬴一眼,他当众故意透漏这些,自然不仅仅是为了得到众人的奉承。 但见他起身端起酒杯,忽然皱眉长叹一声:“诸位恐怕要失望了,此一时彼一时。 “如今殿下驾临顺城,说不定我不日就得挪窝了,届时没了大家的支持,哪还有什么远大前程?” 这话自然是说给楚嬴听的,众人皆是心知肚明。 早在他们收到给楚嬴接风的消息时,很多人就已经猜到了这一幕。 吴千户开始发难了啊! 一时间,各种目光纷纷投注在楚嬴身上,冷漠、唏嘘、玩味、期待,乃至幸灾乐祸,不一而足。 他们已经知道,楚嬴是来接管封地的。 所以,都想见识一下,面对吴狼这个地头蛇的打压,这位未来的顺城之主到底会有何表现? 来了吗?……楚嬴放下手中的筷子,佯装没听明白地样子: “怎么,吴千户要调任了吗?那真是恭喜了,你只管放心前去赴任,今后顺城的防务交给本宫就好。 “本宫向你保证,一定会将顺城经营得固若金汤,让贼寇不敢来犯,将吴千户为国戍边的无私精神发扬光大。”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皱眉。 有一些人甚至暗自摇头,露出失望之色。 他们原本还在猜测,这位大楚皇子会不会有什么意外之举。 如今看来,这不就是一个只会大放厥词的草包吗? 真以为自己是大楚皇子,想接手就能接手?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实力,你倒是想,人家吴千户会答应吗? 楚嬴如此急不可耐地表露心声,在众人眼中,无疑是无知且幼稚的表现。 只是楚嬴本身却好似浑然不觉,竟又当场提起了各种要求: “当然,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本宫虽然能力不弱,却仍需要诸位的鼎力支持。 “比如吴千户,本宫替你守住这座庭院,辛苦费啥的,总该有所表示吧,还有周大人,税收的事是不是重新分配一下……” 如此肆无忌惮的吃相,活脱脱一副夸夸其谈的纨绔子弟嘴脸,令得众人越发失望。 便是周光吉,也罕见露出嫌恶和头痛的表情,而吴狼却是心中暗自窃喜。 楚嬴此刻的表现,堪称大型翻车现场。 可想而知,在场众人绝不可能投靠这样一个蠢货。 这倒是省了吴狼不少功夫,接下来,只需再斩断楚嬴不切实际的索求。 在他看来,这位顺城的新任人,今后便再难对他构成威胁。 然而他并不知道,楚嬴之所以如此大言不惭,不过是为了让他放下戒心,可以放心大胆出手罢了。 果然,毫无察觉的吴狼,决定对这个蠢货皇子动用最狠的一招。 稳定好情绪,吴狼打断还在狮子大开口的楚嬴,当场提出质疑: “殿下,先不谈这些要求,卑职有一疑问,你真觉得,凭自己可以带兵抵御北方贼寇?” 不等楚嬴开口,再次抱拳道:“卑职斗胆问一句,殿下可有过,和北匈军队交手的经验?” “这个倒没有。” 楚嬴陷入回忆道:“不过,本宫记得八岁那年,曾跟随父皇一起出征漠南,曾单独遇到过一个草原蛮子,还把他给打赢了。” 他这话倒是没有说谎,他八岁的时候,正是容妃娘家势力如日中天之时。 这也让他有过一次机会,跟随楚皇出塞增长见识。 而他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全是因为当时和那小蛮子打架,他采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才最终胜出。 这让他后来一直耿耿于怀,觉得胜之不武。 楚嬴的心情有些复杂,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就讲出了这段往事。 不过,对于他把年少时的经历拿出来说事,众人无不嗤之以鼻。 “这也算是经验?” 吴狼嗤笑道:“殿下,恕卑职直言,和北匈打仗可不是儿戏。 “卑职不知道殿下当年是如何取胜的,但想必那人应该不是北匈人,真正凶残嗜血的北匈人,殿下怕是从来就没见过。” “哦?” 楚嬴佯装不悦的样子:“你的意思是本宫在说谎了?” “呵呵,有没有说谎,马上就能揭晓。” 吴狼起身‘啪啪’拍了几下巴掌,楼下飞快上来一名士兵,对那人吩咐道:“把人押上来。” 那士兵领命而去,很快,楼下便传来一阵骚动。 细细一听,竟是有人在叽哩哇啦地大吼大叫,听不出叫的什么,倒似在骂人一般。 “这是……北匈人?!”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65章 好大一个下马威 在场有人曾和北匈人打过交道,一下听了出来。 “不错。” 吴狼对那人点点头,坐下哈哈大笑道: “这几个人,乃是我顺城卫擒获的北匈密探,今日大家兴致颇高,正好带上来给大家助助兴。” “千户大人威武!” “嘿嘿,早就想见一见传闻中的北匈人,今天仰仗大人,总算得偿所愿了。” 众人都以为他要炫耀军功,好让楚嬴明白差距,趁机又争相吹捧了一通。 唯有楚嬴看出他笑容背后的不怀好意,瞬间福至心灵。 看样子,这几个北匈俘虏,应该就是对方特意为自己准备的下马威了。 想到这,楚嬴扭头看向身旁的郝富贵。 这厮竟全无察觉,埋首在一只羊肉汤盆里,呼哧呼哧喝得十分香甜。 不是叫你少吃点吗……楚嬴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往他脚下丢一块碎银子,随后拍拍他的肩膀:“富贵,你钱掉了。” “怎么会,奴婢今天出门没带……” 精神有些恹恹的郝富贵,不情愿地向着脚下看去,下一刻便喜出望外地改了口: “没错,确实是奴婢的银子,多谢殿下提醒。” 说完便飞快俯身下去。 谁也没注意到,就在他弯下腰的那一刻,楚嬴的手恰好从他那碗羊肉汤上一掠而过。 人逢喜事精神爽,何况还是白捡银子这种美事。 心情一好,郝富贵更加胃口大开,起身捧起汤盆三两下便干个底朝天。 “富贵。” 楚嬴看得眼角直跳,忍不住小声提醒。 “殿下干嘛?”郝富贵好奇看着他。 “少喝点。” “那怎么行,都说今天必须报复回来。” “你……”楚嬴差点被这憨货气笑了,再次暗示道,“本宫的意思,你就没觉得这汤有点麻……烫嘴?” “没啊,挺香的,奴婢还想喝呢,殿下要来一碗吗?” “呃,不了,香的话就多喝一点,就怕你待会……顶不住啊。” 楚嬴后面声音小的几不可闻,无奈摇头,有种被打败了的感觉。 就在这时,巴图带着一群士兵,押着三名北匈犯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群北匈人个个跣足披发,身材高大,浑身又脏又臭。 这么冷的天气,身上就裹了几张破烂油腻的兽皮,就像没开化的野人似的。 也不知他们本就如此,还是被吴狼刻意塑造成这种野蛮模样。 尽管三人冻得发抖,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还残留着道道狰狞的伤口和血渍,看起来十分糟糕。 但令人意外的是,他们的精神却似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只见他们仿佛野兽一般,从眼中射出残忍的凶光和仇恨,对着众人大声咆哮: “大楚人!叽哩哇啦……杀掉,统统杀掉,还有女人……抢了,哈哈……” 越骂越是兴奋,最后居然哈哈大笑起来,全然没把众人放在眼里。 如此凶威,令在场不少人都变了脸色,纷纷往后退却。 不过,当看到三人被巴图他们死死按住,始终挣脱不得之后,众人的胆子又大起来。 “一群北蛮子,鬼叫什么,真以为我们会怕你们不成?” “妈的,都成阶下囚了,还嚣张什么!” “可不是,砸死他们……” 也不知谁开的头,一时间,各种菜头鸡蛋,杯盘碗碟,纷纷不要钱一般砸向这群人。 三人气得哇哇大叫,挣扎着想要扑上来,最后却只换得巴图等人的一顿拳脚。 众人一看,越发得意,纷纷称赞起吴狼训练有方。 “呵呵,看到诸位这般高兴,本千户也很欣慰,不知大家,还想不想看更刺激的?” 吴狼充满煽动的话,顿时引爆了所有人的情绪,争先恐后地响应:“想,当然想……吴千户可有什么绝妙手段?” “呵呵,手段当然有,而且保证让大家终身难忘。” 吴狼呵呵笑着,扭头看向楚嬴,咧嘴露出两排森然白牙:“殿下今日也算是见过北匈人了,不知对这群人作何感想?” “确有几分彪悍野性。”楚嬴略微思考后说道。 “呵呵,何止是彪悍野性,这些北蛮子个个残忍嗜血,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我大楚不知多少儿郎,曾经命丧他们毒手,亦不知多少女子,被他们掳去糟蹋虐待而亡……” 吴狼冷酷的目光扫过全场,继续挑动众人的情绪:“试问诸位,如此恶贯满盈,狼心狗肺之族,是不是全都该杀?” “该杀!这群畜生,杀一百遍,一千遍也不为过!” 人们振臂高呼,一下子变得同仇敌忾起来。 刚才还嚣张无比的三名北匈蛮子,一看这架势,也是变了脸色,开始对始作俑者的吴狼破口大骂。 “好胆!尔等已为阶下之囚,竟还敢如此跋扈嚣张。” 吴狼径直走到三人面前,居高临下如同在看蝼蚁,森然笑道: “也罢,今日本千户就替天行道,正好拿你们的头颅,与我的这群贵宾高朋们下酒。” 说完抓住巴图的佩刀,竟真的将刀抽了出来。 但见他持刀在手,双眼却始终注视着楚嬴,用挑衅的语气说道: “殿下看好了,卑职这就给你示范一下,对付北匈人的正确方法,免得将来再次露馅。” 说完手起刀落。 “唰!” 寒光过后,一颗头颅冲天而起,猩红的鲜血随之喷泉一般四下飚射。 众人脸上的亢奋瞬间凝固,却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惊恐和呆滞。 于此同时,楚嬴嘴角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戏谑。 请客斩首收下当狗。 还真是好大一个下马威啊!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66章 富贵你死得好惨啊 安静。 绝对的安静。 吴狼这一刀下去,大厅中瞬间鸦雀无声。 浓烈血腥味的刺激下,每个人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脖子,喉咙里堵得发慌,脸上也是一片惨白。 “如何,诸位可觉得过瘾吗?” 吴狼手握滴血的刀,站在仍在淌血的尸体上,缓缓扫视众人,宛如最凶残的午夜屠夫。 他的笑容森然且瘆人,令得无数人骇然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外面很冷,但却远不及众人此刻的心情。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样重要的场合,又是皇子在场,吴狼竟会干出这般疯狂的事。 这何止是在给楚嬴下马威,简直堪称大逆不道。 俄顷,终于有人忍受不住这毛骨悚然的一幕,纷纷弯腰干呕起来。 有几个人受惊过度,吓得当场失声尖叫:“天啊,血,好多血……死人了,死人了啊!” 场面一度混乱。 望着惊慌失措的众人,吴狼哈哈大笑,凶焰越发高涨。 片刻后,目光移到楚嬴身上,手指抹着刀上的鲜血,毫不掩饰挑衅的表情: “殿下看到了,北匈人实乃禽兽,和他们讲道理,只会换来得寸进尺。 “对付这些不懂审时度势的东西,唯有一刀宰了,才会让他们真正害怕,不知殿下可还同意?” 这话看似在征询楚嬴的同意,实则是赤露露的威胁。 就差没指着楚嬴的鼻子说,小子,要学会审时度势,不然这些人就是你的下场。 楚嬴内心毫无波动。 前世身为特种兵的他,也曾爬过尸山血海,更是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这种小儿科的场面,自是唬不住他。 然而,他却深知自己不能表现得太过镇定。 要知道,他们此行目的,可是来麻痹吴狼的,也就是所谓的装孙子。 不示敌以弱,如何令敌人放松警惕? 又如何求得韬光养晦的发展时机? 当然,这毕竟是件很丢脸的事。 所以他在郝富贵的汤里动了点手脚,以便等下转移众人的注意力,顺带施展自己的计划。 算算时间也快到了,他用眼角余光看向郝富贵。 岂料,这家伙虽然也吓得不轻,但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别的异样。 “咦,怎么还不见效果,难不成是这家伙太胖的缘故?” 楚嬴一阵无语,只得另外想办法应对,却见周光吉咳嗽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指责: “吴千户,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了?” 吴千户扫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哪里过了?你不妨问问殿下,我是在教他如何对付北匈人,完全是出于一片好意。” “是吗,本官怎么没看出来?” 周光吉同样冷笑:“知道的,当你是在教导殿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因为昨天的事怀恨在心,故意恐吓殿下呢。” “周大人,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吴狼面沉如水,眼神变得有些危险。 “听不懂就对了,本官这话本就不是说给你听的。” 周光吉无视吴狼的警告,含笑起身对楚嬴行礼道:“敢问殿下,难道不是这样认为吗?” 这老狐狸,还以为是来帮忙解围的,没想到却是拱火的,想坐山观虎斗? 楚嬴心里呵呵两声,就跟明镜似的。 这顺城两座山,看来也是面和心不和啊。 吴狼也看出了周光吉的心思,冷冷一笑,决定继续给楚嬴施压: “凡事讲究先来后到,殿下且不忙回答,先把卑职教的学会再说吧。” 说完,不理会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宾客,双手举起朴刀,对准另两名北匈俘虏。 “叽哩哇啦,投降……投降啦!” 这两个蛮子眼看方才同伴被砍,早已吓湿了裤裆。 此刻见他要杀自己,吓得慌忙跪地求饶,哪还有半点之前的嚣张。 “呵呵,这会儿求饶,晚了,所有敢和本千户作对的人,本千户都不会轻易饶过他们!” 吴狼这句话,不仅是说给楚嬴,也是说给在场所有人的。 只听‘唰唰’两声,刀锋过处,又有两具无头尸体扑倒尘埃。 血液从尸身下方流出,渐渐汇聚成小潭,就像铺开的猩红色地毯,触目所及,全是一片刺目的鲜红。 不少人当场就吓瘫了。 真怕吴狼杀疯了,连他们也会变成刀下亡魂。 万幸,吴狼虽然疯狂,但针对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有楚嬴一个。 只见他缓缓擦去脸上溅落的鲜血,杀气腾腾地咧嘴一笑: “殿下这下可以好好回答,卑职到底是在教导?还是在恐吓?” 不,都不是,你是在给我送钱……楚嬴想到了刘皇叔,正想学着掉双筷子,忽见郝富贵身体摇摇晃晃,心中一动,当即停下动作。 等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了。 下一刻,只听“扑通”一声,郝富贵竟一头栽倒在地。 “富贵!富贵你怎么了?” 楚嬴大惊失色,立马上前将人翻过来,装作低头查看情况的样子。 只见郝富贵近两百斤的身躯仰躺在地,浑身抽搐,脸上一片惨白,口中不停往外吐着秽物和白沫,整个人已经人事不省。 日了,都叫你少吃点……楚嬴看着他胸前的污秽,强忍着恶心抱住他干嚎起来: “造孽啊!富贵你可千万不要死啊,你是父皇赐给本宫的唯一内侍,你死了,本宫可怎么活啊。 “都是本宫的错,明明知道你最怕见血,更怕看人杀头,还非要带你来这种地方。 “如今你被吓得肝胆俱裂,顷刻就要命归黄泉,叫本宫如何向父皇交代啊! “本宫真是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这一路你跟着本宫,吃了那么多苦,都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 这一刻的楚嬴,如同影帝周星星附体,抱着郝富贵,就像捧着那只可怜的小强。 一边诉说着郝富贵跟着自己的种种辛酸,一边拼命捶打着地板。 大楚皇子最亲近的内侍,竟被活活吓死。 这离奇的一幕,令人众人始料不及的同时,眼中似乎又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周光吉查看完郝富贵的情况后,抬头看了眼吴狼,眼底闪过一缕幸灾乐祸: “呵呵,这下好了,有人恐怕摊上大事啰。”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67章 其实我是一个演员 “周大人这话什么意思?” 吴狼哪能听不出周光吉话中的嘲讽,不由有些恼怒。 “呵呵,吴千户,我要是你,绝不会浪费时间,在这里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不是吗?” 周光吉呵呵一笑,吃定了对方似的。 经他这一提醒,吴狼才反应过来,赶紧把刀丢给巴图下令道:“快,去把城里最好的大夫请过来,越多越好,要快!” 等巴图带人走后,他又命人将三具尸体拖走,一脸烦躁地来回踱步。 期间,不时朝楚嬴他们那边看上一眼,眉头紧锁,心里简直日了狗了。 他今天做东,原本只是想给楚嬴一个下马威。 尽管这样做的后果有一定风险,但,考虑到楚嬴皇家弃子的身份,他算定对方不能拿他怎样。 可,若是把人吓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可是人命官司,又是众目睽睽之下。 就算他背后的人有心包庇,楚嬴也完全可以一纸奏疏,将此事告到朝廷。 如此一来,这么多人可以作证的情况下,他只怕难逃认罪伏法的命运。 除非,他能将楚嬴和这里的所有目击者全部杀死。 但这显然不可能,真要这么做,他即便最后侥幸逃脱,也将会失去如今拥有的一切。 由奢入俭难啊! 对于一个习惯了权势和富贵的人来说,要他放下这一切,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吴狼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命运,竟会和一个胖子太监绑在一起。 楚嬴那一声声夸张的干嚎,搅得他心烦意乱,偏偏还发作不得。 他现在只盼那些大夫来了之后,能够妙手回春,不然,后果真就难料了。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没过多久,巴图带着几名背着药箱的大夫匆匆进来,气喘吁吁地向吴狼复命:“大人……” “别说了,你等快来看看这家……这位公公。” 吴狼摆摆手,亲自领着这群大夫来到郝富贵身边,许诺道:“一定要看仔细了,谁能救下郝公公,本千户重重有赏,若是治不好……” 他本想威胁几句,想了想,又怕影响几人的发挥,强行把话咽了回去。 “千户大人放心,我等一定竭尽全力。” 这些大夫可招惹不起这位地头蛇,小心翼翼答应着,随后各自开始了诊断。 过了一会儿,有人站起来摇头叹气。 吴狼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询问,便见第二个,第三个……最后所有人都站起来。 吴狼心中越发没底,忙问道:“怎么样?” 为了表示自己的关切,楚嬴也假装焦急地开口:“是啊,请你们一定要治好富贵,本宫不能没有他啊!” “这……” 四人心虚且尴尬地对视几眼,最终,年纪最老那个硬着头皮站出来: “还请殿下和千户大人恕罪,这位公公病得实在太过蹊跷,我等从未见过……” 你们要是见过,那我岂不是白出手了……楚嬴心中吐槽了一句,早就料到有此一幕。 没错,郝富贵现在这种状态,完全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他之前往郝富贵汤里丢的东西,是一种能够达到催吐和麻痹效果的植物药剂。 这本是他们前世特种作战时,用来应对突发情况所用。 比如,野外有人受伤又急需手术。 在没有麻醉条件的情况下,便可以利用几种常见的草药,配制出类似的药剂。 当然,因为这些草药中含有乌头等剧毒之物,需要严格控制剂量。 也只有楚嬴这种,援助过多国医疗的半个“专家”,才能恰如其分的掌握好分寸。 又因为这东西主要是麻痹神经,所以只要剂量控制好,事后最多跑跑茅厕,并不会对人体造成什么伤害。 这也是楚嬴敢“设计”郝富贵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郝富贵这人胆子很小,每每受到惊吓,很容易就被吓个半死。 再配合上楚嬴独家秘制的麻药,极易给人造成一种,这人已经没救了的错觉。 至于药剂是从哪来的? 其实也没什么稀奇,楚嬴两天前让崔肇去的那趟药铺,可不是临时起意。 眼看这些大夫无能为力,楚嬴又蹲下去开始了表演,一脸绝望和悲哀的表情: “这么说,人是救不活了?富贵,本宫的富贵啊,你可不能死啊……” 忽然抬头死死瞪着吴狼,一脸悲愤地道: “是你!你是害死了富贵,你要不当场杀人,富贵哪会吓成这样,今天你必须给本宫一个交代。” “你……” 吴狼眼神闪过一缕凶狠,想了想,又压下火气问向那几名大夫:“你们老实告诉我,他真是被吓成这样的?” “好啊,本宫的人都快死了,你居然还想甩锅?”楚嬴一语戳穿他的目的。 吴狼自知理亏,有气撒不得,只能替自己辩解:“卑职只是想查明郝公公的病因,才好对症下药。” “千户大人,这位公公无病无伤,唯有神思涣散,应该……应该确实是惊惧过度所至……” 几人看不懂郝富贵的情况,干脆顺着楚嬴的话给出结论,先把自己从漩涡中摘出来再说。 听到他们这么说,楚嬴赶紧趁热打铁,把事情坐实:“大家都听到了,吴千户,人确实是被你吓成这样的,你要怎么说?” 吴狼脸色阴沉得厉害,仍旧继续狡辩:“还请殿下恕罪,卑职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这完全就是个意外……” “什么意外,本宫看你是早有预谋吧?”楚嬴冷笑打断道。 “殿下这话什么意思,卑职和郝公公无怨无仇,能有什么预谋?”吴狼皱眉道。 “哼,别以为本宫不知道,富贵之前找你们想要点银子花销,却被你们拒之门外,一怒之下,曾在言语上冲撞了你们。” 楚嬴义愤填膺道:“可想而知,你这分明就是打击报复,没办法弄死本宫,就拿本宫身边的人开刀!” 他说的言语冲撞,自然是指郝富贵去要钱不成,便堵人家门口骂人的事。 毫无疑问,这事其实也是他有意安排的。 吴千户被当街咒骂,因此怀恨在心,借机故意“吓死”郝富贵,这样的犯罪动机,任谁都会觉得合情合理。 如此一来,楚嬴就能始终掌握局面的主动……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68章 开始收网 吴狼没料到,楚嬴还能把这种事拿来当证据,气得脸都绿了。 他心中不禁有些懊恼。 早知道会有今天这一幕,当时郝富贵拿着清单“索贿”的时候,就该随便给点银子打发了。 也好过像现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黄泥巴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吴狼想不出好的辩解理由,干脆来个打死不认:“没错,卑职和郝公公之间,确实发生过一点不愉快。 “但,要说这样就能当做证据,未免有失偏颇?还是说,殿下这分明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砰!” 只听一声巨响,早就按捺不住的崔肇拍案而起,身边几名弟兄也纷纷起身,横刀胸前。 他双目如炬,毫无惧色地迎上吴狼的目光,厉声喝骂: “狗屁的欲加之罪,你公然威胁殿下,吓死郝公公,乃是在场众人亲眼所见,岂容你狡辩。 “我劝你最好认清形势,若是还不知罪,休怪我等手中铁刀无情!” “好大的口气,就凭你们几个,到底是谁认不清形势?” 巴图迅速带着一群人冲出来,也是个个手中掣刀,与崔肇几人争锋相对。 “怎么,吴千户害死本宫的人还不算,如今还想连本宫一并害死吗?” 眼看对方人多势众,楚嬴一脸悲愤委屈地站出来,装作底气不足地质问道。 吴狼看出了他的“忌惮”,故意没有出声阻止。 如果能借着手下的施压,便使楚嬴不敢继续追究下去,他自然是乐见其成。 不禁又有些得意,看来刚才连砍三个北蛮子的脑袋,这会儿终于见到效果了。 这个蠢货皇子……已经怕了啊。 他的这种心思,自然瞒不过周光吉的眼睛,几番犹豫后,还是选择站出来当和事老。 “吴狼,还不叫你的人把刀收起来,你想以下犯上不成?” 毕竟今天这事他也在场,一旦真的闹大了,朝廷追究下来,他也是难辞其咎。 “周大人,你也看见了,虽然这事我是有错,但殿下如此咄咄逼人,难不成我就只能任凭污蔑?” 吴狼借机表达不满。 “是不是污蔑,本官也不清楚,不过你这样做,只会让事情越闹越大。”周光吉警告道。 “那怎么办,我倒是想赔礼道歉,可惜,人家殿下似乎并不想接受啊。” “谁告诉你,本宫不接受?你这是赔礼道歉的态度吗?” 楚嬴一直等的就是这句话,不然之前所有的布局,岂不全都白费了。 要知道,他现在孙子装了,可钱还没到位呢。 见他语气有所软化,吴狼只道他是真怂了,正好借着这个台阶,把‘害死’郝富贵的罪名洗掉。 “殿下不要误会,卑职还以为,你如此重视郝公公,不会容许卑职以别的方式补救呢。” 但见他对着楚嬴躬身一礼,随后看向巴图等人,训斥道: “你等好大的胆子,没有我的命令,竟敢对殿下的人无礼,还不统统上去给人家道歉,然后滚下去!” “几位,刚才是我们太过鲁莽,得罪了。” 巴图这些人哪敢违逆他的话,老老实实上前给崔肇他们道歉,随后便退到一边。 紧接着,只见他走到楚嬴跟前,垂目看了眼没有半点好转迹象的郝富贵,佯装沉痛地对着楚嬴道歉: “今天郝公公的遭遇,卑职真的是无心之失,如今既已不可挽回,恳请殿下,能让卑职有所补偿。” “吴千户言重了,其实,这事本宫也有错,若是本宫不带他来此……” 楚嬴说不下去了,对着天空眨了眨眼,好久才“平复心情”,低头伤感道: “实不相瞒,富贵是本宫最亲近的内侍,早被本宫视作亲人一般,难得吴千户甘愿补偿,本宫并非是为自己,实则只为以防万一。 “富贵此刻尚有一丝存息,万一他就此而去,最多也就花个千把两丧葬钱。 “可若司命不许,又救不醒转,指不定会在床上躺个十年八载,这每日吊命的汤药钱,只怕所靡定是不匪……” “殿下所言极是。” 吴狼赞同地点点头,花点银子就能摆平此事,总比和楚嬴同归于尽要强: “这样吧,卑职愿出两千两,聊作补偿,殿下以为如何?” 这个两千两银子,自然是他通过楚嬴的话,反复推敲过的。 在他看来,这已经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了。 如果不是被楚嬴抓到把柄,就郝富贵这条贱命,在他眼里连五十两都不值。 只是,废了这么大的劲才把人套进来,楚赢怎会轻易放手? 两千两就想打发?做梦呢! 皱了皱眉,随之又叹了口气:“吴千户,本宫刚才忘记说了,光是汤药费还不行。 “富贵卧病在床,总得请几个奴仆日夜轮替着照顾吧,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啊。” “这……卑职倒是忘了还有这茬。” 吴狼扯了扯嘴角,忍痛又报了一个数:“那就三千两,如何?” 这绝对不能算低了,即便以他现在的身家,也不能轻易无视。 “三千两?不够吧?”楚嬴皱眉摇了摇头。 “怎么会不够?一个奴仆一年最多二十两银子工钱,就算一次请三个,也足够请一二十年了。” 吴狼脸色不太好看,示意楚嬴不要得寸进尺。 “一次请三个,本宫没听错吧,五千户,你见过哪个皇子府上只请三个奴仆的?” 不等对方开口,楚嬴掰着指头计算道:“本宫可不是为了自己,你想啊,富贵身形肥厚壮硕,即便翻个身,至少也得两个人吧? “考虑到紧急情况,最好随时身边有三个人,日夜三班轮替,这就需要九个人。 “而且,这些人总得吃穿用度吧?逢年过节总得采买新衣吧?总得打发赏钱吧?总得给他们建造住处吧? “还有富贵,偶尔也需出门透气,得为他量身定制乘坐工具,定期还要购买昂贵药材,补充气血,还有他家中补偿……” 一长串的清单念下来,饶是霸道如吴狼,也不禁后颈开始直冒冷汗。 按照楚嬴这个算法,别说三千两,就是三万两怕是都打不住。 吴狼心中有一万句MMP,几欲喷薄而出。 就这还说不是为了自己,这竹杠都特么快敲到天上去了。 深吸口气,吴狼强行压下愤怒,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地道: “殿下无需再算了,多的卑职也拿不出来,还请殿下酌情考虑,能够给个准数。” “吴千户别紧张,本宫知道你经营不易,又岂能占你便宜?” 楚嬴一脸仗义地伸出一根指头,缓缓道:“一万两,很合理吧?”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69章 虎口拔牙 “多少?一……一万两!” “天啊,我没听错吧?” “果然只要是皇家的东西,就没有便宜的啊。” 在场的宾客听到楚嬴报出这个数字,差点没把下巴砸在地上,当即有不少人面露嘲讽之色。 这位大皇子殿下,怕不是对合理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如果这也能叫合理,天底下就没有比这更离谱的事了。 连旁人都这般觉得,作为当事人的吴狼,自然更加不能接受。 别看他坐拥这座价值万金的江南庭院,但真正能拿出的真金白银,其实并不多。 一万两,都足够蓄养百名精兵了。 对他而言,虽说也不是拿不出来,但短期内绝对会伤筋动骨。 “殿下在和卑职开完笑吧?” 毕竟是顺城一霸,何时被人这般敲过竹杠,吴狼已经有些控制不住怒意。 楚嬴笑了笑:“那就九千两?” 吴狼冷冷一笑:“九千和一万有区别吗?” “也是,那八千两呢?” “还是多了。” “可本宫的人也要生活,吴千户就不能体谅一下?”楚嬴两手一摊。 “卑职倒是想体谅殿下,可谁又来体谅卑职手下那群弟兄?”吴狼坚决不让步。 “那真是遗憾,这么说只能七千两成交了?” “还是多了,卑职不过小小一千户,能有多少积蓄,四千两已经是极限了。” “本宫还是觉得六千两最为合适。” “四千五百两。” “那还是四千两吧。”楚嬴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本宫有一个条件。” 吴狼没料到楚嬴会主动让步,吃惊地看着他,片刻后道:“殿下请说。” “你也知道,本宫是来接管封地的,政务方面,本宫还不太熟悉这里的情况。” 楚嬴开门见山道:“但军务这块,朝廷明文规定,封地之主是有资格参与一部分的。” 见吴狼露出警惕,顿了下,继续认真说道:“你放心,属于你的人马,本宫并不奢望,但,本宫希望,你能将剩余的其他人交给本宫来管理。” 楚嬴之所以敢这么说,是算定了不会触及吴狼的核心利益。 众所周知,任何地方卫所,都不可能全是精兵强将。 很多时候,一支卫所里的军户,有一半都可能是老弱病残。 这些人往往也是令卫所将官头疼的存在。 打仗打不了,屯田种地也是效率极低,除了消耗粮饷,可以说是没啥作用。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愿意接手这批人,大多数将官恐怕都是求之不得。 对于捡别人剩下的歪瓜裂枣这件事,楚嬴也是迫于无奈。 他不过才来到顺城三天,就已经感受到了这里的危机四伏。 甚至,已经隐隐威胁到了他的人身安全。 比如吴狼,哪怕是面对他这个皇子,依旧气焰嚣张,甚至还敢公然和他叫板。 凭什么? 还不是凭他掌握着顺城卫所,手底下有一群精兵强将。 如果调转过来,是他楚嬴拥有这些士兵,恐怕吴狼现在已经跪下来舔他的靴子了。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只有军队才能带给人这种力量。 当然,靠一群老弱病残来组建军队,肯定会充满各种难以想象的困难。 但,有总比没有强吧? 仅靠崔肇他们十一个人,难免会有护卫不过来的地方,而且力量有限,想另外办点事也没人手。 听到楚嬴这么说,吴狼总算放下戒心,用一种震惊且又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天底下,竟还有这样的活雷锋? 说来也巧,顺城守御所中,正好还真有一群没用的军户,一直占着名额,撵都撵不走,让他极为厌恶。 楚嬴这话,可谓正中他的下怀。 若是将这个包袱甩出去,岂不又能节省一笔开支? 念及于此,吴狼依旧有些半信半疑:“殿下真想接手那些人?确定不是开玩笑?” 楚嬴认真地点下头:“只要吴千户敢放人,有多少,本宫就要多少。”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好。” 被狠宰了一刀的吴狼,终于再次露出笑容,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楚嬴: “既然殿下如此要求,卑职定然不会辜负期待,只是三天时间,终究太过紧迫,可不可以……” 他想多花点几天时间统计人口,一次将所有包袱都甩出去。 “当然可以,时间的事好商量,本宫最近左右无事,多等几天也无妨。” 楚嬴未卜先知般飞快说着,忽然扶住额头,身体晃动几下,脸上更无一点血色,强笑道: “那个,本宫忽然有些头晕,怕是不适合再在这呆下去,今日这场宴会,就到此为止吧,诸位还请慢用,本宫先行告辞了。” 他这样自是装出来的,可架不住演技逼真,众人全都相信了,纷纷起身行礼。 吴狼不动声色地顺着楚嬴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一滩夹杂着肉末的暗沉血液。 俄顷,嘴角勾起戏谑和得意的弧度。 这小子强撑到现在,终究还是怕了,今后这顺城,依旧还是自己的天下啊! “去库房把银票取来……诸位,随我一起恭送殿下。” 吴狼心情大好,叫巴图取来四千两银票奉上,又准备亲自率众为楚嬴送行。 只要威胁不到他的地位,他并不介意,对这位皇家弃子表现出适当的礼节和恭敬。 “这……怎么好意思,大家留下吃喝就好,不用理会本宫。” 楚嬴叫崔肇他们抬上郝富贵,一边摆手谢绝,似乎并不希望被众人跟着。 “那怎么行,殿下难得驾临此地,卑职若不送行,岂不是失了礼数?” 吴狼担心被人又拿此事借题发挥,坚持要送。 失银子你都不怕,还怕失礼? 楚嬴这次却没有再拒绝,出奇地答应得十分痛快:“随便你了,走走,我们走。” 他这么着急离开,当然不是被那滩血迹给吓到了。 事实上,他是故意引导吴狼发现的,装孙子嘛,演戏自然得演全套。 之所以这么焦急,全是因为他发现,郝富贵马上就要醒了。 一旦人醒过来,敲竹杠这件事,立马就得穿帮。 这点楚嬴其实也没料到,按照他的计算,郝富贵原本还得麻痹一段时间。 谁曾想,这厮在听到他和吴狼讨价还价之后,眼皮就开始不时抖动,硬是提前显露出清醒的迹象。 从这点来说,金钱的力量还真是无穷…… 待到楚嬴一行被送到大门口时,郝富贵连手指也开始动了。 不过庆幸的是,众人也就送到这里为止了。 楚嬴长吁了口气,正准备告辞走人,眼前忽然出现一群人拦住去路。 为首一个身穿儒袍,上面打满补丁的中年人,一见到他,当场跪了下来,悲声高呼: “大皇子殿下在上,草民等人有冤要诉,请殿下为我等做主啊!” 楚嬴眼皮一跳,卧槽,大哥你们可真是会挑时候啊……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70章 别看笑得欢,事后拉清单 “是你!苏立,你不在马房喂马,跑这里干什么?” 面对突然出现的这几个人,还没等楚嬴弄明白,巴图已经抢先站出来,沉声喝斥道。 “原来你们认识。” 楚嬴片刻都不想耽搁,对那儒生模样的中年人说道:“正好,你们有什么冤屈,吴千户和周大人都在这,本宫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刚迈了半步,就被苏立膝行拦住,毅然道:“殿下不能走!” “为何?” 楚嬴有些急躁。 再不走,这戏就要穿帮了! “因为,我等今日喊冤,就是为了状告吴千户!” 苏立话音刚落,巴图再次破口大骂起来:“你少在这放屁!千户大人犯了什么事,让你等来此胡言乱语?” “难道不是?” 苏立愤然起身,怒扫吴狼一眼,对着楚嬴作揖道:“殿下,草民要状告吴狼,为了一己私利,故意盘剥军户,党同伐异,残害同僚。 “乃至瞒报军户空缺,侵吞粮饷,兼并军田……” 一长串的罪名如数家珍般从苏立口中吐出,每多说一项,吴狼的脸色便沉下一分。 到最后终于忍受不住,厉声打断: “够了!苏立,我知道你历来就对我不满,即便如何,你安敢在殿下面前如此污蔑本千户!” 吴狼狠狠瞪了苏立一眼,转身走到楚嬴面前,抱拳道:“殿下,你千万不要听此人胡说。 “这个苏立,原是朝中一工部给事中,只因犯了事,才被贬来卫所。 “卑职思他养尊处优惯了,上不得杀阵,便特意给他安排一个养马的活计。 “谁知,他非但不心存感激,反而觉得卑职让他操持贱业,一直对卑职心存不满。 “卑职也没想到,此人如此不识好歹,竟然带人跑来这里矫言伪证,企图诓骗殿下,陷害忠良。” “呵呵,吴千户说这话也不脸红吗?” 已经沦为马房出身的苏立,毫不畏惧地迎上吴狼的目光,冷冷笑道: “我大楚至今国祚180年,忠诚良将数不胜数,但你吴狼绝对算不得其中之一。” 挺胸一甩衣袖,神情越发轻蔑:“说我矫言伪证,到底谁是谁非,你心里清楚。 “你以为你在顺城一手遮天,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能欺人欺心欺殿下,但你绝对欺不了老天爷!” 一番振聋发聩的话语,令在场无数人都变了脸色。 便是楚嬴,也为其大义凛然,无惧强暴的气节所折服。 可惜,老苏啊,本宫其实和你一样,也很想做掉这个吴狼,但眼下确实还不是时候。 楚嬴可不是除了一腔热血,全然不知变通的愣头青。 他今天前来赴宴,本就是示敌以弱,以便让吴狼掉以轻心,从而给自己争取到壮大实力的时间。 若是此刻听了苏立的告状,便自以为抓到吴狼的把柄,直接和对方翻脸。 很可能不仅奈何不了对方,还会让自己陷入巨大的危险之中。 这就完全背离了他之前的初衷。 更重要的是,郝富贵的棺材板真的快要压不住了。 这厮此刻的眼皮已经在疯狂跳动,随时都有可能醒来。 对不住了,老苏,为了能一劳永逸解决祸患,你姑且就再委屈一段时间吧……楚嬴心中叹了口气,决定先置之不理,板着脸道: “苏立是吧,你虽言之凿凿,但毕竟只是一面之词。 “本宫今日和吴千户一番接触,倒是觉得他为人真诚,敢作敢当,是位值得信任的大丈夫。” 吴狼闻言,当即大喜下拜:“殿下真是明察秋毫。” 苏立则是脸上一僵,露出失望且难以置信的表情: “殿下何出此言,吴狼之恶,顺城人尽皆知,殿下若是不信,大可多找几人查证,草民相信……” “行了,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没有证据,说再多又有什么用,本宫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们在这吹冷风。” 楚嬴摆手打断他,又抱起胳膊跺了跺脚,故意打了个喷嚏:“好冷啊,太冷了,崔肇,抬好富贵,我们走。” “殿下……” 苏立打横一步,又想阻拦。 “滚开!” 楚嬴佯装大怒:“休想在本宫面前污蔑吴千户,本宫眼不瞎,难道还没你会识人不成?” 一掌推开对方,扬长而去。 楚嬴并不担心自己就此离去后,会把苏立陷入不利的境地。 只看此人和吴狼作对这么久,还能活蹦乱跳,背后肯定有能令吴狼忌惮之人。 然而,苏立却不知道楚嬴的一番苦心,反而满是悲愤和失望之色。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他孤身站在风雪之中,双拳紧攥,气得浑身发抖。 “哈哈……苏立,枉你曾在京城为官,都被发配到这了,还不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吗?” 吴狼哈哈大笑,扫了眼已经远去的楚嬴一行,得意且戏谑地笑起来: “看看我们的这位大皇子殿下,人家可就比你知情识趣多了,哈哈。” 说罢转身将双袖甩到后面,趾高气昂地带着众人返回庭院。 宴会散场之后,吴狼将巴图和几个心腹留下。 几人一边继续喝酒,一边聊起今天发生的事。 “哈哈,那苏立也是自不量力,竟想告大人的状,却没想到那大皇子根本不敢接招,最终只落个当众丢人的下场,痛快啊!” 当谈到苏立告状的时候,巴图忍不兴奋起来,端起酒碗猛灌了几口。 “这你可错了,这个苏立可不简单,单是他来卫所一年多,能够隐忍到现在才发难,此人就不简单。” 相较于巴图,吴狼脑子就要清醒得多,忽又嗤笑道:“可惜,他虽然时机挑得好,却没有遇对人,终究只是白忙一场。” “千户大人说的没有遇对人,指的就是这位大皇子吧。” 有人感叹道:“如此说来,这四千两花得也算值了。” “呵呵,你以为只是四千两的功劳?” 巴图放下酒碗,钦佩地看向吴狼:“若是没有千户大人那个下马威,恐怕,那小子也没有这么容易乖乖低头啊。” “可不是。” 又有一人嗤笑道:“不知你们当时看到没有,千户大人当时一刀下去,那小子都快吓得尿裤子了。 “可惜他边上那太监先吓倒了,要不然,这位皇子殿下今天非得出个大糗不可,哈哈。” “说的极是,看他以后还敢和我们作对,哈哈哈……” 众人无不狂笑,大厅里充满了不屑和快活的空气。 他们并不知道,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另一处地方,也有一群人笑得很欢……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71章 太监真不能上青楼 “哈哈哈……四千两,这么多钱,发财了啊!” 城西别院的一幢小楼里,传出郝富贵惊喜且激动的大笑声。 这厮此刻手里正捧着一叠厚厚的银票,手指沾着口水数了又数,面白无须的胖脸直接挤成了一个馒头。 自他醒来之后,楚嬴第一时间就将银票交给他保管,这也算是对他的一种补偿。 “哈哈,这是继秋兰姑娘那次后,奴婢第二次见到这么多钱,还是殿下生财有道啊。” 郝富贵数到最后,忍不住一脸崇拜地望着楚嬴,就像虔诚的信徒见到了偶像。 “怎么,你不怪本宫没有通知就把你药倒的事?” 楚嬴略带戏谑的目光看着他。 “呃……” 郝富贵脸色一僵,难得正经地道:“殿下这么做,肯定有殿下的理由,奴婢天生愚笨,只知道殿下肯定是不会害奴婢的。” 他转又开心起来:“再说,若是昏迷一次,就能赚四千两,这么好的事,奴婢巴不得昏个百八十回……不过说实话,奴婢当时真的吓坏了,还以为……还以为……” “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对不对?哈哈,你都说了,你是本宫的人,本宫又岂会害自己人。” 楚嬴知道他心结解开,哈哈笑道:“这次我们能赚到这么多钱,富贵你是首功,拿三千两公用,剩下的就留给你自己吧。” “一千两?给奴婢?!” 楚嬴出手太阔绰,惊得郝富贵脸上肥肉一阵颤动,假意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思,要说首功,奴婢除了昏迷什么也没做。 “倒是委屈殿下,要在那狗贼吴狼面前装孙……装小辈,还要被人背后嘲笑,牺牲这么大,殿下才是功劳最大那个。” “何止。”崔肇钦佩地道,“这次的计划,全是殿下提前布置的,光凭这个,殿下也是居功至伟。” 郝富贵赶紧摆手:“既然如此,这一千两,奴婢就更加受之有愧了。” “是吗?说的似乎也有点道理。” 楚嬴假意微微颔首:“难得富贵这般通情达理,拒不受赏,有上古先贤遗风,本宫岂能不满足你的愿望,就给你留一百两,剩下的充公吧。” “啊?一……一百两?!” 一千两登时减去九成,仿佛一道闪电劈下来,差点让郝富贵再次眼前一黑,心中欲哭无泪。 我就假装一下,怎么你还当真了呢? “怎么,难不成你还觉得多了?”楚嬴眼中带着笑意,“如此风骨,真是令本宫钦佩,那就再……” “别别,别再了,奴婢只有一身肥肉,哪来什么风骨,一百两就一百两,真不能再减了。” 郝富贵肉痛地抓起一百两飞快塞进袖口,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如此举动,顿时引得其余人哈哈大笑起来。 “好了,跟你开玩笑呢,本宫都赏赐出去了,岂有再收回的道理?一千两就一千两,不过,你要再推辞,本宫可就当真了。” 楚嬴一番玩笑之举,愈发拉近了和众人的距离,也令这些下人对他更为认可。 “多谢殿下,奴婢不敢推辞,坚决不。” 失而复得的郝富贵,这次再也不敢装了。 数了九百两,忽然抬头看着崔肇等人,又不舍地把银票放下去:“殿下,还是不妥,要说功劳,崔总旗他们也去了,岂能奴婢一人独自领赏。” 崔肇摆了摆手:“说来惭愧,我们其实也没做什么,再说,银子是公用的,有赏没赏,还不是花在我们大家身上。” 楚嬴点点头,对郝富贵说道:“老崔说的有理,目前我们面临诸多困境,这笔银子暂时不能再分了,放心吧,这回是你领赏,下回就轮到他们了。” “殿下这话极是。”崔肇丝毫不觉有何不妥,上前按住郝富贵的肩膀,眯眼笑道,“要是郝公公还是过意不过,在下倒是有个解决办法。” “什么办法?” “请客。” “老崔这个主意不错,本宫第一个赞同。”楚嬴举手。 “我也赞同。”秋兰乐呵呵跟着举手。 “赞同……”边上的几名护卫纷纷支持。 “好!”郝富贵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反正无论怎么请,也不可能花掉一千两,当即一口答应,“大家想要出去吃什么,只管开口。” “呵呵,光吃饭多没意思,郝公公可还记得,一个多月前淮阴运河上,在下和弟兄们曾说过的话?” 崔肇一阵挤眉弄眼,露出男人都懂的表情:“那时咱们没钱,如今暂时却不缺了,嘿嘿,正好顺城不是有家金丽馆……” “这……这金丽馆不是妓院吗?”韩富贵皱眉。 “妓院怎么了,京城上至王公贵族,下至文人骚客,谁不以狂青楼的次数为傲?” 崔肇卖力怂恿:“你我虽说远在边疆,却也要紧跟潮流不是?” 郝富贵略有尴尬:“可咱家只是一个太监,这太监逛青楼……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难不成公公当太监之前,也是这般想法?若不是,为何不试一试?” 老嫖客崔肇一边晃动五指,一边嘿嘿笑道:“公公可能不明白,这逢场作戏,并非一定要宝剑入鞘。 “懂得五大三粗,唇枪舌剑,也是一门本事,正好,在下这里还有一套十八摸,可一并教予公公……” 崔肇附在郝富贵耳边,也不知又说了些什么,但见郝富贵一阵面红耳赤。 忽地一巴掌拍在桌上,豪气干云地喷着热气:“崔总旗说的有理,虽说今时不同往日,但,咱家凭啥就不能弥补曾经的遗憾? “这金丽馆,咱家还就去定了,咱家要告诉所有人,太监也能上青楼!” “咳咳……那啥,富贵啊,你还真上不了。” 他这话刚说完,就被楚嬴泼了一盆冷水:“别忘了,金丽馆可是吴狼的地盘。 “你现在‘卧病在床’,却突然出现在那里,你叫人家怎么想?所以,你应该懂的。” 郝富贵扯了扯嘴角,忽然有些悲愤。 尼玛,做太监咋就这么难呢,连个青楼都不让人上了……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72章 从今天开始做纨绔 “公公可千万别难过。” 眼见郝富贵一脸郁闷,崔肇生怕事情泡汤,赶紧把请客揽到自己身上: “你也不用担心请不了客,把银子交给我,我老崔替你做东如何?” “这……不妥,似你们这般大手大脚,再多银子也不经花啊。” 郝富贵紧紧护住钱袋,摇着头,并不相信崔肇的样子。 楚嬴在一旁笑道:“那不如这样,交给本宫,这你总该放心了吧。” “这个好,你不相信我老崔,殿下你总该相信了吧。”崔肇拍手赞成。 “可是,咱家又不能去。” 郝富贵有些不大情愿。 银子花了,自己却没有享受到一丝一毫,这波简直亏大了啊。 “这有什么,你去不得,我们去得,总之就这么定了,本宫做东,你出银子。” 楚嬴豪气干云地拍板,把郝富贵心疼得要死,最后还是含泪点头同意。 就知道,这一千两不好拿啊。 这时,秋兰忽然哼哼开口:“殿下自己想去金丽馆就明说,何必假借做东的名头。” “看你说的,本宫生性纯良,岂是那种吃喝嫖赌之人?” 楚嬴看着小侍女杏眼中的鄙夷之色,一副被误会的无辜和心痛模样。 “殿下诓谁呢,奴婢可不是那些无知幼女,你们男子……哼哼,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秋兰这一通地图炮,说得崔肇等人低头不语,楚嬴却不服气地辩驳道: “岂有此理,貌似你义父也是男子,他难道也不是好东西?” “奴婢义父为人秉性是很优秀,可惜对于去青楼这方面就……呵呵。” 这两声呵呵,让楚嬴心都凉了半截。 看不出老方你个浓眉大眼的,原来也好这一口,难怪五十多了,膝下却只有一个义女。 肯定是年轻时勥烎凶猛,导致枪管炸膛。 真是造孽啊! “其实秋兰你真误会了,本宫并非去啪啪啪,而是为了麻痹吴狼他们。” 定了定神,楚嬴不得不说出自己的目的。 “麻痹他们?” “没错,如今敌强我弱,本宫只有装成混吃等死的纨绔,才不容易引起他们的忌惮。”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道理。” “岂止有道理,这是最保险的方法。” 楚嬴一脸认真地道:“所以这金丽馆,本宫不仅要去,还得经常去,所以,本宫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秋兰一愣:“什么事?” “借点银子花花。” “殿下不是有钱么?” “不行,这可是公款。” “公款怎么了?” “你想啊,本宫好歹是有身份的人,去趟金丽馆,怎么也得打赏一二吧。” 楚嬴呵呵笑着:“这钱只能本宫自己出,所以希望你……哎,你干嘛?别走啊,本宫话还没说完呢。” “奴婢忽然困了,想回房休息,殿下刚才说什么?奴婢没听清楚,呵……” 秋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要钱要了个寂寞的楚嬴嘴角抽抽,待小侍女一消失,立马指着门口怒斥起来: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果然圣人说得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一个声音从门外幽幽传进来:“貌似这一路上,是奴婢养着大家吧?” “呃。” 人艰不拆啊……楚嬴顿时不吱声了,端起茶润了润喉咙。 待外面又没了动静,这才对着崔肇等人怒斥道: “看看,都怪你们,一个个大男人只会吃女人的软饭,这下连本宫都抬不起头了。” “殿下你……不也吃了吗?” 崔肇摸了把脑袋,讪讪笑着。 “胡说,本宫那叫吃软饭吗?主人吃奴婢的饭,天经地义,懂?”楚嬴理直气壮地狡辩道。 “呵呵,懂,卑职都懂。” 崔肇赔着笑,踌躇着问道:“那殿下,这金丽馆我们还去吗?” “去,怎么不去?反正有一千两呢,足够打赏了。” 楚嬴的话差点没把郝富贵吓死,脸上肥肉又一阵哆嗦,哭丧着提醒道:“殿下,这可是花的奴婢的钱……” “公公你错了,主人花奴婢的钱,天经地义,懂了吗?” 崔肇现学现卖,硬是让郝富贵哑口无言,于冷风中各种凌乱。 “老崔言之有理,走,出门,先搞一辆马车,不然如何显出本宫纨绔子弟的排面!” 楚嬴话音一落,只听啪嗒一声,郝富贵一头栽倒下去。 …… 一行人出了酒馆,径直去往金丽馆。 马车没买到,崔肇和手下人跑遍半个顺城,也就只弄来一辆简易驴车。 行驶在路上,一路吱嘎作响,惹得驾车的崔肇一阵恼火。 用一根竹签剔了剔牙,随后呸的吐口唾沫,回头对楚嬴抱怨道: “殿下,顺城这地实在太穷了,路也破,就这驴拉车,稍微跑快一点卑职都怕它散架。” “行了,不到二十两银子,还想要啥自行车?能遮风挡雪就不错了,等回头有了钱,本宫把它改成四驱宝马的。” 楚嬴一想到郝富贵肉痛的样子,终究还是没忍心下狠手。 “自形车?四去宝马?啥东西?” “简单点说,就是把四条腿的驴换成四条腿的……” 楚嬴刚解释到一半,只听‘哐当’一声,驴车一阵剧烈摇晃后,直接停了下来。 紧接着,崔肇责问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你怎么走路的,大街这么宽都能一头撞上来,眼瞎吗?” “撞人了?” 楚嬴起身掀开布帘,正好看到驴车前方的雪地里,坐着一个衣衫破旧的男子。 抱腿望着驴车上的崔肇,一副无赖嘴脸: “妈的,小子,你把老子撞了,还怪老子不长眼睛,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大伙都来评评理啊!” 眼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男子忽然抱着腿哎哟哟躺下去,一边不停喊疼,一边要挟崔肇: “哎哟,好痛,我这条腿怕是要废了,不行,你们今天要是敢不赔钱,老子就叫你们吃官司,哎哟哟……” 楚嬴看乐了,竟然是碰瓷的。 可惜,你谁不去碰,偏偏碰我这个决定当一回“纨绔大少”的“老头乐”,那你就麻烦大了啊。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73章 我用双手成就你的梦想 “吃官司?呵呵,你也不打听打听,顺城这地,谁敢让本少吃官司?” 楚嬴正想装一回纨绔,这碰瓷的可谓瞌睡来了送枕头。 作出嚣张的表情,抢在崔肇前面站出来呵斥道:“本少警告你,少跟这撒泼打滚,你这种泼皮我见多了。 “想讹钱,门都没有,赶快滚开,不然可别怪我让你真断一条腿!” “呵,你特么一个穷得坐驴车的,想唬谁呢?” 那泼皮并不相信楚嬴的话,骂完之后,又抱着腿叫唤博可怜: “大伙都来看啊,这伙人撞了人不赔钱不说,还敢公然威胁,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求大伙帮我评评理啊!” “就是,把人撞了,哪能不赔钱还威胁的,这没道理。” “哼,光天化日之下,纵车行凶,能是什么好人。” “这是哪家的纨绔,敢在我顺城逞凶,大伙不能放过他,必须让他赔钱……” 楚嬴眼角余光从人群中扫过,脸色浮现出戏谑之色。 如无意外,这几个帮腔的应该就是托,和这碰瓷之人是一伙的。 周围不明真相的吃光群众,很多都被他们带偏,纷纷加入声讨楚嬴的行列。 “小伙子,听口音你不像是本地的,听老头一句劝,出门在外,破财免灾,和气为贵,这地水深着呢,不是你能把握的……” 也有上来了年纪的好心人,刻意出声提醒,但毕竟只有零星一些,很快就被声讨的浪潮淹没。 “嘿嘿,小子看到没,还不赶快赔给大爷治疗的钱?” 那泼皮有这么多人撑腰,气焰越发嚣张起来。 楚嬴嗤笑道:“你说赔就赔,我还说是你撞了我们呢。” “妈的!这么多人都看到了,明明是你们撞了老子,你还想反咬一口?” 那破皮气得大骂,用手指了一圈:“你倒是问问,谁看见了,谁看见是老子撞你们了?” 他们这个帮派,在附近有些威慑力,吃定了明白真相的少数人不敢站出来。 而那些不明真相的,又已经被蛊惑,同他们站在一边。 这也是他如此有恃无恐的原因。 然而…… 出乎意料,他才刚说完,一个怯怯的带着点童稚的声音传来:“我看到了,是你主动撞上去的,虽然你摔倒了,但你并没有碰着车轮。” “妈的!是谁?给老子站出来!” 那泼皮被人揭发,当场恼羞成怒,两道凶狠的目光扫过人群。 “是,是我。” 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个小女孩。 十一二岁的样子,穿着簇新的白裘,怀里还抱着一只蜷缩的花狸猫。 她有一张瓷白精巧的脸蛋,眉目细腻如画,是一名标准的美人胚子。 小女孩怯生生地站在风雪中,望着一脸恶意的泼皮,似乎有些畏惧。 那泼皮恶狠狠瞪着她,威胁道:“你再说一遍,到底是谁撞了撞?” “是……是你。” 小女孩犹豫了下,还是鼓起勇气开口。 “妈的,你是不是眼瞎?老子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到底谁撞的?” “就是你,我刚才抓这只受伤的小猫时,出巷口时刚好看见了。” “这是哪家的赔钱货,尽在这胡说八道,给老子解释清楚,不然老子叫人把你拖进巷子里,然后……嘿嘿!” 泼皮笑得一脸猥琐,说话时,小女孩周围无声地出现几名大汉,隐隐将她包围。 小女孩也意识到了,小脸有些发白,下意识往后退。 “嘿嘿,这下知道怕了,可惜,得罪了老子就得……哎哟!” “啪!” 一声脆响,打断了泼皮嚣张的话语。 同时,也在他高耸的颧骨上,留下一道深红色的鞭痕,鲜血如数条小蛇般蜿蜒流下。 只见楚嬴不知何时蹲在车辕上,手里拿着马鞭,戏谑地看着他笑道:“你说得罪了你就得什么?” “嘶……他妈的,你敢打老子!你知不知道……”泼皮痛得倒吸凉气还不忘骂人。 “啪!” 又是一鞭子,左右对称。 楚嬴看着有些发懵的泼皮,收敛笑容道:“我不想知道,我只想抽你。” “草泥马!狗东西,老子今天弄死你!” 那破皮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双目赤红,爬起来就要往车上扑。 “住手!” 楚嬴陡然一声厉喝,将其阻了一下。 那泼皮以为他害怕了,露出讥讽且怨毒的表情:“怎么,现在才想起求饶,晚了!” “谁说本少要求饶了。” 楚嬴用马鞭指了指他站立的双腿,戏谑道:“我是想提醒你,穿帮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楚嬴已经起身对着周围拱手道:“各位父老乡亲这下看见了,刚才那位小姑娘没有冤枉他。 此人根本就没有受伤,他是故意撞上我们的,目的就是想要讹钱,试问换作你们,能让他如愿吗?” “原来真是讹钱,呸,亏我们刚才那般相信他,狗日的!” “这位公子做得好,这下他们被拆除真面目,看他们还怎么骗人!” 事情反转,刚才被骗的众人纷纷转过来支持楚嬴,结果彻底惹怒了这伙骗子。 “是老子先撞的又怎样,老子今天还就讹上你了,敢不给钱,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那泼皮说完又躺下去,而包围小女孩的那些大汉,则是调转枪头朝这边逼来,个个不怀好意。 “岂有此理……你怎么能这样?”楚嬴怒了。 “少废话,这里是顺城,老子们想怎样就怎样,你管得着吗?”泼皮仰躺着冷冷一笑。 “不是,我是说,你这碰瓷也太不专业了。” 楚嬴指着他的双腿皱眉道:“想要讹人,腿上没点伤怎么行……等着,我用双手成就你的梦想。” 说完双手高举马鞭,啪的一下,狠狠抽在驴屁股上。 那驴吃痛嘶鸣,顿时小宇宙爆发,单缸变四缸,开足马力冲了出去。 “咔嚓!” 一道清晰的骨裂声,车轮碾过,驴车狂奔远去。 “嗷呜,痛死我了!我的腿……我的腿断了啊……” 这下泼皮如愿以偿,痛得呼天喊地,满地打滚,却没有一个人真正表示同情。 怀抱花狸猫的女孩,一路看着驴车消失在远处,又是惊讶又是觉得解气。 四下张望几眼,随后悄悄退进人群中……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74章 你吃瓜我喝茶 “哈哈……殿下刚才那下,真是解气,过瘾啊!” 大街上,崔肇驱赶着驴车一边避让行人,一边赞不绝口,末了请求道: “不过,下次遇到这种事,殿下还是交给卑职等来处理为了好,万一遇到危险就不好了。” “呵呵,放心,本宫没你想的那般脆弱。” 楚嬴呵呵笑道:“再说,难得来一回金丽馆,本宫不想提前扫了大家的兴致。” “难得?” 崔肇迟疑道:“殿下不是说以后会经常来吗?” “那只是本宫借钱的借口,你还当真了。” 楚嬴笑道:“信不信我们真要常来,富贵回头就得去自挂东南枝。” “哎,郝公公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把钱看得太紧。” 崔肇叹了口气:“也不知这金丽馆消费几何,若是太贵的话,我们不如还是替郝公公节省这笔银子吧……殿下,到了。” 楚嬴走下驴车,打量着眼前的建筑。 虽然号称顺城最有名的青楼,但也不过只是一处很普通的院落。 临街一幢二层小楼,正中挂着金丽馆的牌匾。 可能是来得较早的缘故,大门虽然半开着,但却冷冷清清,不见有几个客人出没。 “如何?” 毕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楚嬴想听听崔肇的意见。 “很一般,和秦淮楼简直没法比。”崔肇摇了摇头。 “那就是不贵了,进去。” “嘿嘿……” 崔肇和一票弟兄相互对视一眼,发出男人都懂的暧昧笑声。 众人推门而入。 刚一进门,炭火熏烤下,一股浓烈的劣质脂粉香气,疯狂往众人鼻子里钻。 “阿嚏!” 楚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差点没被熏得退出门外。 反观崔肇等人,就跟猎犬进了兔子窝一样,伸长鼻子四下猛嗅。 一个个满脸陶醉的模样,分明像是在说: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真不愧是老司机啊。 楚嬴揉着鼻尖,几乎佩服得五体投地。 “真香!不错不错。” 崔肇大赞一声,只想尽快发车,大声朝着里面喊道:“上客了,老板娘可在?” “客官稍待,奴家这就来。” 一阵香风拂动,从里间的屏风后面,转出来一位风韵犹存的微胖妇人。 并没有像普通老鸨那样,卖弄风骚,恨不得把屁股都要扭掉。 这名金丽馆的老板娘,更像是出身名门一般,莲步轻移,不紧不慢地来到众人面前。 “你便是老板娘?” 崔肇扯着下巴上的短须,有种怪异的感觉。 他逛的青楼也不算少,还是第一次遇到,气质这般端庄娴静的老鸨。 楚嬴也有些诧异,渐渐明白了金丽馆为何在顺城最为知名。 “奴家人称金姨,确实是这的老板,诸位客官也可唤作奴家金姐。” 妇人见他们人数较多,迟疑了下,歉意道: “实在不好意思,今日馆内姐妹们休息,能接客的并不多,若是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诸位客官提前海涵。” “休息?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啊。” 崔肇皱了皱眉,觉得这地方别有风情,竟有些舍不得走: “无所谓,出来几个就几个吧,若是实在不够,就当是替郝……老郝节省银子了。” “多谢客官体谅。” 叫作金姨的老板娘盈盈下拜。 “行了,不说这个,去把人叫出来。”崔肇随后看向楚嬴,“少爷你先挑吗?” 我挑你妹……楚嬴大方地摆摆手:“资源如此匮乏,我又怎好意思再和你们争抢,且做你们的逍十一郎,我上楼喝喝茶就行。” 前世在那些落后国家,见识过太多这方面的疾病,楚嬴自然不敢随便乱浪。 要知道,这个世界可没有抗生素,一旦染病,只能下去向阎王申请二次穿越。 再说,他的小兄弟目前,还不是‘海的味道我知道’的美食专家。 品尝过期海鲜这件事,楚嬴从心理上真没办法接受。 听他这么说,崔肇略带尴尬地搓了搓手:“这……这怎么好事……” “要不,你陪我一起上去喝茶?” “呃……还是算了,比起喝茶,我更喜欢请别人喝。” 崔肇告声辞,带着一票弟兄兴冲冲地进了内堂。 “果然有异性,没人性……喝茶多好,清热润肺,最重要还败火。” 楚嬴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妇人忍俊不禁,轻噗一声,忙掩住嘴唇,欠然一礼: “公子上楼静待,奴家先去安排了。” 说完招来一名姿色普通的年轻少女,将楚嬴带上二楼,随后又送来糕点茶水。 因为才刚吃过饭,肚子不饿,楚嬴一边慢慢喝茶,一边悠然地打量着四周。 这里的装饰和布置,和寻常的大楚风格不同,多出了许多塞外民族的特色。 对于不曾深入过北匈的楚嬴来说,倒是别有一番风情趣味。 只是,这种惬意的状态,很快就随着客人越来越多而被打破。 楚嬴也没了继续安坐的心思,暗暗估计,崔肇他们那边,应该也差不多鸣金收兵了。 决定趁着他们出来之前,下去再走一走,看一看。 只是没等他起身下楼,楼下大厅内,忽然爆发一阵骚动,似乎有人起了争执。 楚嬴不动声色地来到走廊边上,隔着栏杆向下看去。 只见争执的一方,居然是金丽馆老板娘金姨。 更让楚嬴有些意外的是,在她旁边还站着一位娇怯少女。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街上被碰瓷时,站出来帮他作证的那名女孩。 她此时低着头,怀里依旧抱着狸花猫,看猫腿上的绷带,应该已经处理完了伤口。 在两人对面,是一名富家少爷,身后跟着四五个狗腿子。 此人态度极其嚣张,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手掌把桌子上拍得‘咚咚’响,周围的客人全都敢怒不敢言。 “金姐,你搞清楚,我是看在吴千户的面子上,才叫你一声姐,你当我真的会怕了你?” 富家子侧着脑袋,不屑地冷笑着:“别忘了,大家同是为千户大人效力,我陈家挣的钱,可一点不比你金丽馆少。” 顿了顿,抬手指着对面的小女孩:“我就直接挑明了,你今天要是不让李乡过来陪我,就别怪本少翻脸,当场砸了你的金丽馆!” 卧槽,哪来的这么恶心的家伙? 这么小的幼女,你特么也下得去手?难不成你是签哥穿越? 楚嬴手指在栏杆上轻敲数下,随后迈步下楼。 毕竟少女之前也算帮过他,如今对方遇到麻烦,向来恩怨分明的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如果能够帮助少女解围,他不介意横插一脚……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75章 以多欺少 “陈少,我金丽馆是不如你陈家,每年给千户大人孝敬的多,可也绝不是任人宰割之辈,奴家劝你自重。” 面对陈啸林赤果果的威胁,金姨脸上略有忌惮,却坚持没有退让一步。 “哼,什么自重不自重,本少听不懂。” 陈啸林有恃无恐道:“我只知道,叫你给安排几个妞,你却推三阻四,这也不来,那也不在,本少在你眼里,这点面子都不值吗?” “陈少,并非我不给你面子,只是馆里的姐妹,这两日天葵罕见撞在一起,加之有客人来得早,实是没有多余的人手,再说,李乡是奴家至亲之后,岂能……” 陈啸林冷哼一声,打断金姨的解释:“我不听这些,别人来这你可以不招待,但本少来了,你就必须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如果你实在不想安排,也行,那本少就只能自己亲自动手了。” 说完跨步越过金姨,伸手朝着李乡抓去,嘴里还不忘调戏: “嘿嘿,小美人,本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今天机会正好,还不过来陪我好生快活快活。” “你……住手!” 金姨没想到对方竟如此猖狂,也是怒了,转身阻止时,陈啸林已经抓住了李乡。 “啊!” 少女大惊失色,下意识想要摆脱。 陈啸林哪会给她机会,非但抓得更紧,还嘿嘿淫笑,想把人强行扯到怀里。 谁知…… “嗷呜!” 两人激烈的拉扯,惊吓到了少女手中的花狸猫,当即炸毛,朝陈啸林的手背上连挥几爪。 “啊!” 陈啸林一声惨叫,闪电将手缩回。 还是迟了,他手背上被抓开了几道血印,纵横交错,血淋淋得看着吓人。 “妈的!你竟然拿这畜生害我?” 本就处在火头上的陈啸林,越发火冒三丈,对着少女就是一耳光抽过去。 “啊……” 这一巴掌谁也没想到。 金姨和周围的客人只来得及发出惊呼,却都没有时间去阻止。 而身为当事人的少女李乡,更是仿佛被吓傻了一般,直愣愣站在那,连躲闪都给忘了。 眼看这一巴掌,就要落在她还带着稚嫩的脸蛋上。 下一刻…… “啪。” 没有预想中的清脆,声音十分沉闷。 众人这才注意到,竟是陈啸林的手腕,半路被一个陌生年轻人抓住了。 “啊,是……是你?!” 少女望着如同天神下凡的楚嬴,小嘴微张,简直不敢相信。 “原来你叫李乡,刚才走得匆忙,忘了对你说声谢谢,这会儿算补上了。” 楚嬴转过头对少女笑笑,却听陈啸林威胁的声音传来:“小子,再不放手试试?” “哦?” 楚嬴回头看着他,嘴角忽然泛起一缕莫名笑意,随即五指收紧。 “啊……痛痛痛!” 陈啸林瞬间脸色涨红,感觉像是被铁钳夹中,当场屈身惨叫起来。 如今的楚嬴,可不是以前任人欺凌的前任。 自他苏醒那日开始,就意识到处境危险,每天都坚持锻炼体魄。 如今近两个月过去,原本羸弱的身体,早已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是逐渐强壮的肌肉和力量。 他打小师从雷开,有一定武功底子。 再加上前世特种兵的技巧,对付一个被酒色掏空的富家子,可谓手到擒来。 “你!你……手要断了,快放手!求你了啊!” 陈啸林连三秒都没坚持住,就开始连呼饶命。 然而,楚嬴似乎并没有收手的打算,这可把陈啸林的一帮狗腿子吓坏了。 想要上前阻止,偏偏少爷在人家手中,只能投鼠忌器。 最后还是金姨怕把事闹僵,好言相劝,楚嬴才最终松手。 “呼呼……你,你竟敢……” 陈啸林大口喘气,脑袋上全是汗珠,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低头看着手腕上刺眼的乌青手指印,心中惊怒交加。 指着楚嬴想要责问,又吓得赶紧把手缩回来,真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怎么,不是你让我试试的吗?” 眼见对方一脸怨毒,楚嬴耸了耸肩,很是无辜的样子。 “你!” 陈啸林都快气炸了。 不过他这回学乖了,先拉开距离,再威胁道,“小子,别以为你有把力气,就可以在本少面前嚣张。 “识趣的,赶紧滚开,别打扰我的好事,不然,本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说让李乡作陪的事?” 楚嬴上前一把拉住李乡,后者看着他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反抗。 只见楚嬴身姿挺拔,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啸林,道:“不好意思,她现在已经被我预定了,你,得朝后挪挪。” 说完拉着李乡就走:“走,上二楼陪我喝喝茶。” “站住!” 陈啸林没敢上前,在他的指示下,几名狗腿子拦住了楚嬴的去路。 “怎么,想以多欺少啊?”楚嬴回头戏谑笑道。 “哈哈,你说以多欺少?小子,你不会蠢到以为我会和你单挑吧?” 智商还算在线的陈啸林,满脸讥讽的笑容中透着阵阵得意:“别做白日梦了,在顺城,这就是规则,谁的人多,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明白吗?” “有理有据,明明白白。” 楚嬴点点头,看了眼他的身后,戏谑更盛:“不过,你确定要和我比人多?” “哈哈,你唬谁呢?就你一个人,还想和本少比?” 陈啸林收敛笑容,冷声吩咐道:“都给我上,弄死他,免得以后顺城的阿猫阿狗,都以为可以欺到本少头上。” “少爷稍等,看我们打爆他的狗头。” 几名狗腿子狞笑着张牙舞爪,眼看就要扑上来,楚嬴却似没有看到一般,转身拉着李乡往楼上走:“走吧,我们上楼去。” “可是,他们……”李乡指着身后,一脸担忧和焦急。 “别担心,有人会处理……” 楚嬴话音未落,只见崔肇领着一群手下踏入大厅,一边迈步,一边扭动脖子: “好久都没这么过瘾了,这一仗真是浑身舒坦,弟兄们,我有个问题,都说饱暖思淫欲,这淫欲过后,又该思什么?” “嘿嘿,崔头这还用问,武器缴械了,当然就该拼拳脚……反正人家喜欢以多欺少,正好我们也可以试试。” 其余人纷纷响应。 崔肇提起拳头,咧嘴露出一口森然白牙:“说得好,那还等什么,该老子往死里揍!” 哗…… 这群骄兵悍将,一个个如猛虎下山般扑了出去。 陈啸林和他的狗腿子们全都蒙了,无不是两股战战。 这么多人,特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没等他们想明白,无数狂轰滥炸的拳脚便已将他们淹没……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76章 再遇野狼帮 “乒乒乓乓……” 金丽馆内,无论妓女还是宾客,全都被眼前一幕给惊呆了。 顺城大富商的儿子,吴千户的门下走狗,竟然被一群陌生人当众给教育了。 崔肇等十一人本就彪悍无比,加上人数又比对方多出一倍。 放开手脚的话,结果毫无悬念。 局面完全是一边倒。 陈啸林和他的几个狗腿子,就像毫无还手之力的稻草人一般,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无数拳脚雨点般落下,打得他们就像开了个酱油铺,酸的、咸的、辣的一发滚出来。 又似做了一个全堂水陆道场,磬儿、钹儿、铙儿一起响。 “哎哟哟……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好汉饶命,我们投降,投降……” 捱到最后,陈啸林和他的狗腿子终于受不了,当场崩溃。 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一群人鼻青脸肿、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只求崔肇等人手下留情。 “呸,就你们这样,还学人家以多欺少。” 崔肇啐了一口,却也没再继续下手,抬头看向已经上了二楼的楚嬴。 楚嬴拉着李乡凭栏而立,垂目看着下方,淡淡道:“陈少是吧,以后李乡姑娘,我保下了,你可有异议?” “没……没有,在下不敢。” 好汉不吃眼前亏,陈啸林暂时压下心中怨恨,假意顺从道:“我错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公子高抬贵手,饶过我这一回。” “若是以后你再欺负李乡姑娘呢?” “不敢,绝对不敢,我可以对天发誓……”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视线移到大门口,那里似乎出现了巨大的骚动。 “老大,轧断我双腿的人,就在这里面,是我们的人亲眼所见……呜呜,我这双腿废了,老大,你一定要为兄弟我报仇啊。” 一个怨恨的声音,夹杂着委屈从门外传来。 紧接着,又出现另一个彪悍的声音。 “放心,在这顺城,还从来没有欺负了我们野狼帮的人,还能安然无恙的! “哼!那小子也是不知死活,逞了凶还敢在我们的地盘逗留,简直不把我刀疤放在眼里。 “弟兄们,随我一起杀进去,抓住那胆大包天的小子,剥皮抽筋!” 这道洪钟般的声音传进来后,顿时让陈啸林那双肿眼泡为之一亮。 “是刀疤,是野狼帮的刀疤老大!” 陈啸林大喜,抬头对着楚嬴冷笑道:“小子,本少的援军来了,你们不是要比人多吗?这次你们死定了,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们,哈哈。” 说完放声大笑,趁着崔肇他们不注意,一骨碌跳起来就往门口冲,边冲边喊: “刀疤老大,你来了啊,正好,本少被一群杂种给打了,你一定要帮我教训……” 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走进大门,手持各种杂牌兵器。 为首的脸上留着刀疤的壮汉,陡然看到一个乌青发紫的‘猪头’冲过来,吓得连退三步。 赶紧将一截铁棒横在胸前,大喝道:“站住!你是何……何方妖怪?” “……” 陈啸林不得不停下来,心中一万头草原神兽狂奔而过。 废了老半天劲,又是比划,又是解释,终于让刀疤认出了他的身份。 “哎呀,原来是陈少爷,你这……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我还道是哪里的夜叉还阳了?” 刀疤放下武器,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起陈啸林,时不时地惊叹摇头。 陈啸林感觉心口又被插了一刀。 不过,这野狼帮是吴狼派巴图一手扶持,和他也算是一伙的,且双方又彼此熟识,也就懒得计较。 陈啸林暗自数了数,刀疤一共带了三十多个人过来,当下心中大喜。 苍天有眼,报仇的时候到了! 但见他深吸几口气,转身怒指着二楼走廊上的楚嬴,恨声道: “刀疤老大,你不是问我为何会变成这样吗?就是这小子造成的。 “我没想到你会带人来这,不过正好,只要你今天帮我报仇,弄死这小子,事后本少必有重谢。” 野狼帮中间,那个躺在简易担架上的男子,一眼认出楚嬴,也是垂死病中惊坐起,指着他控诉道: “就是他!就是这小子的驴车轧断我的腿,没错,他化成灰我都认识。 “老大,你刚才说过,不管谁欺负我们野狼帮的人,都不会让他好过,我要这小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什么,这位兄弟也遭了此人毒手,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陈啸林装作同仇敌忾的模样,抬头怒视着楚嬴,脸上充满幸灾乐祸: “看来我们目标一致,很好,刀疤老大,就让我们一起冲上去,手刃此獠!” 陈啸林等了一会儿,刀疤却没有回应,不禁皱了皱眉:“刀疤老大,我是说我们一起出手,干掉这小子?” 还是没有回应。 “刀疤老大?刀疤……你怎么回事?” 陈啸林叫了半天依旧没有动静,怒而回头,却看到刀疤正抬头望着楚嬴,错愕的脸上,恐惧在迅速扩大。 “别看了,就是他,刀疤……” 陈啸林刚继续开口,却见刀疤手一松,铁棍掉在地上,继而‘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纳头便拜。 “大大大……大皇子殿下在上,小的刀,刀……刀……” 这种看门狗一般的小角色,自然不可能知道楚嬴皇族弃子的身份。 在他心中,除了知道楚嬴是大楚皇子,其余便一无所知。 这种高不可攀的尊贵存在,哪是他这种小喽啰能够得罪得起的。 再次遇见,自然是除了敬畏,还是敬畏,哪敢有半点忤逆之心。 只是他的这番离奇举动,却让在场其他人目瞪口呆。 “我的天,刀疤刚才说什么,此子……这位竟是大皇子殿下?” “我想起来了,之前衙门就有传闻出来,说顺城将会迎来一位皇子接手。” “嘶……这么说,这位是真的了,看刀疤这般害怕,应该不会有假。” 众人彼此交换了信息,最终确认了楚嬴的身份。 哪还敢怠慢,纷纷起身双手作揖行礼:“拜见大皇子殿下。” “他竟是大楚皇子?!” 金姨吃惊地捂住嘴巴,看了眼楚嬴身边的李乡,凤目之中隐隐开始酝酿着什么。 至于陈啸林,整个人仿佛石化一般,呆立原地,脑海中只剩一个念头。 他怎么会是皇子?怎么会是?怎么会……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77章 行走的五千两 十年深宫无人闻,一朝嫖宿天下知。 楚嬴望着楼下一众‘同道中人’,摸了摸鼻子,这就很尴尬了啊。 这时。 “大哥哥,你真是大楚的皇子殿下吗?” 李乡银铃般、还带着童稚的声音弱弱地响起。 “呃……虽然本宫很想否认,不过,这次怕是丢脸丢定了,是的。” 楚嬴用手摸了摸少女乌黑柔顺的头发,颔首笑道:“不过,你大可不必紧张,就当本宫是个普通人就行了。” “嗯,我不紧张的。” 少女仰头看了他一眼,随后轻轻点头,脸上有着和这个年龄段不相称的平静。 可惜楚嬴并没有注意到,视线已经挪到楼下刀疤身上,似笑非笑道: “原来是小刀啊,看样子,本宫那日在州府衙门里,还是对你们太仁慈了。” 那天是楚嬴和吴狼第一次交锋,他不想过早闹僵,所以放了刀疤等人一马。 没想到,今天遇个碰瓷的,居然又是野狼帮的人。 不过想想也是,野狼帮本就在金丽馆附近活动,那地方离这里又近。 刀疤脑子虽不大灵光,但也能听出话里的寒意,当即冷汗就下来了,大喊冤枉: “殿下,不管小人的事啊,都是黑狗这狗东西,好吃懒做,不学无术,小人也是受他诓骗,不知他竟连殿下都敢讹诈……” 刀疤所说的黑狗,自然是躺担架上的那位,也就是之前碰瓷楚嬴的人。 黑狗此刻得知楚嬴身份后,几乎吓得肝胆俱裂。 一看老大要放弃自己,哪还敢继续躺着,一个翻身从担架上滚下来,砰砰不停磕头求饶: “殿下,我错了,我不该吃了雄心豹子胆,去讹殿下,求求殿下饶命啊!” 楚嬴不加理会,仍旧看着刀疤道:“刚才你还说,从来没有一个欺负了野狼帮的人,还能安然无恙?这话说得,本宫有些怕啊。” “这,这……都是小人胡说八道,小人掌嘴。” 啪啪狠抽了自己几耳光后,刀疤忽然福至心灵,起身抓住黑狗,一顿连续左右开弓。 “啪啪啪……” 边打边喷:“你个狗日的瞎眼货!也不撒泡尿照照,殿下也是你能讹的?老子打死你个不长眼的东西!” 黑狗被打得哎哟直叫唤,却不敢反抗,一个劲地认错求饶。 直到他和陈啸林一样,变成另一头二师兄。 刀疤偷偷瞄向楚嬴,见他似乎没有关注这边,这才骂骂咧咧停下来。 刀疤没看错,楚嬴才懒得和野狼帮这群喽啰计较。 此刻他的视线,早已转移到陈啸林身上。 眼看楚嬴看向自己,陈啸林情知避不过,干脆心一横,也学着刀疤跪下来。 一边拼命抽自己耳光,一边痛得直哆嗦却还不忘求饶: “殿下饶命,小人真不知道殿下会来这种地方,若是提早知道殿下身份,便是给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和殿下争风吃醋啊。” 狗屁的争风吃醋,你当老子和你一样有恋童癖?死变态……楚嬴心中对其一顿鄙视,表面不动声色: “这么说,你愿意今后将李乡让给本宫了?” “殿下说笑了,什么让不让,李乡小姐本就是殿下的人,小人哪敢奢望染指,呵呵。” 陈啸林连连摆手,见风使舵的本事堪称一流。 “脑子挺灵光啊。” 楚嬴随口赞了一句,陈啸林连说不敢,心里正要松口气,却听楚嬴缓缓说道: “不过,你该不会以为这样说,本宫就会饶过你吧?” 陈啸林脸色一僵,才放下一半的心又悬了起来,慌忙再次磕头下拜: “殿下,小人知道错了,求殿下给我一个机会,小人还有哪些让殿下不满之处,请殿下指出来,小人一定痛改前非。” “不错不错,看来你也意识到了,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大的缺点。” 楚嬴微微颔首,眼看时机成熟,也不再拐弯抹角,道: “你最大的错,就是家中给你的银子太多,以至于让你终日饱食,无所事事,这才踏入了歧途。” “殿下说的极是,优渥的生活确实害人,小人决定了,今后除了必要的花销,绝不再向家中多要一个铜板。” 陈啸林忙不迭地表态,从善如流,只求楚嬴真的放自己一马。 “那怎么行!” 楚嬴义正言辞地打断他。 陈啸林一脸难以置信:“怎么,难不成殿下让小人,连必要的花销钱都不能要?” “不不,你误会本宫的意思了,银子你可以照要,甚至多要一点也无妨。” 楚嬴坦白道:“不然的话,你要拿什么赔偿给本宫?” “赔偿?”陈啸林一愣,终于反应过来,“殿下要让小人赔偿银两?” “当然,你当面威胁本宫,以下犯上,甚至还殴打本宫的护卫,这一桩桩,一件件,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楚嬴反问道。 陈啸林心中暗骂,这狡猾皇子,兜了半天,原来竟是在这等着自己。 不过他也知道,今天这事若真不出点血,怕是难以善了。 再次挤出一丝笑容,陈啸林决定花钱买平安: “殿下这话说的极是,是小人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不知殿下想要多少赔偿?” “其实也不多,你们家是顺城知名的大富之家对吧?” 楚嬴命人送来纸笔,一边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陈啸林听他问起自己的家世,这可是他少有能炫耀的东西,当即露出一缕傲然,挺了挺胸口: “殿下说的没错,我陈家确实是顺城三大富商之一。” “那本宫就放心了。” 楚嬴笑了,拿起桌上写好的契约吹干墨迹,让人下楼交给陈啸林,随后说道:“就按照这个赔偿吧。” “五千两?!” 当看到契约上的赔偿数额时,陈啸林猛眨几下眼,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这杀千刀的皇子,安敢这般狮子大开口? “你没看错,就是这个数字。”楚嬴点头确认。 “这……这也太多了,别说是我,便是我陈家,一时半会也未必拿得出来,还请殿下酌情减去一部分,不然……” 陈啸林强压着火气求情。 “怎么,难道我堂堂大楚一国皇子的颜面,还抵不上五千两银子?”楚嬴态度强硬,根本不予考虑。 “可……这么大一笔钱,小人怎么拿得出来?”陈啸脸上写满愤怒和绝望,只差哇的一下哭出来。 “拿不出来没关系,本宫这里有个办法。” 楚嬴笑看着他,循循诱导:“不知你可曾听过,分期付款,细水长流?” “分期付款?” 在楚嬴连哄带骗,外加威胁的手段下,陈啸林最终只能就范,签下这欠债契约。 平白又得了五千两,楚嬴心情大好,准备回去在秋兰面前好生显摆一番。 哥现在也是有钱人了,岂能再看你脸色? 结完账后,刚走出金丽馆大门,一个人影直扑过来跪在地上,凄然喊道: “殿下,草民有冤情要诉!” 楚嬴眼皮一跳,卧槽,怎么又是你?!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78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金丽馆外,苏立挺直腰杆跪在地上,堵住了楚嬴的去路。 “苏立是吧?这才过了一天,你怎么又找来了?” 楚嬴低头看着对方,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他当然知道此人堵在这的目的。 但,要对付吴狼,眼下确实还不是时候。 “回殿下,草民此行是想状告……” “不用说了,吴千户为人本宫清楚,他是干不出你说的那些事的。” 楚嬴摆手打断,完全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一直面无表情的苏立,被风霜刻蚀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愤懑道: “殿下如此偏听偏信,究竟……吴狼给了殿下多少好处?” “哦,你觉得本宫被收买了?” 楚嬴嘴角泛起戏谑。 略作思量,决定顺着他的话承认,省得被此人三天两头找上门,耽误自己的计划,遂点头笑道: “没错,本宫的确收了他四千两,你待如何?” “殿下可知道,这四千两全是顺城百姓的民脂民膏!” 苏立猛地抬头怒视着楚嬴,目光凛然,并没有因为身份差距而退缩。 换作一些胆小的贪官,吃这一吓,八成会心神俱震,不过,楚嬴却是脸上闪过一缕欣赏之色。 他大约有些明白,这个前途无量的工部给事中,为何会沦落到这个田地。 这种毫不给上级留面子的性格,能在朝堂混下去才怪了。 楚嬴佯装怒哼一声,甩袖道:“什么民脂民膏,你可别胡说,这都是吴千户自家的钱。” “哈哈哈……好个自家的钱!” 苏立闻言放声大笑,笑罢,再次悲愤质问道: “殿下身为皇子,修先贤之学,习治国之道,理当明辨是非,造福一方百姓。 “缘何却自损德行,与豺狼共事,同虎豹为伍,岂不闻不义勿取,反累己身的道理。 “区区四千两,便令殿下眼蒙耳聩,闭目塞听,殿下此举,无疑是在自毁根基啊!” 你说的好有道理,可惜我现在连根都没扎下来,请问又怎么毁? 楚嬴吸了口气,故意露出戏谑道:“说得好,区区四千两,你拿得出来吗?” “……” 苏立一愣,神色越发悲怆和失望。 楚嬴看他久不说话,嗤笑一声:“拿不出来是吗?本宫知道你拿不出来,所以,以后准备好银子再来找本宫,记住了?” 俯身拍了拍苏立的肩膀,楚嬴心中长叹一声,随后便越过他径直离去。 苏立没有起身追去,而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脸上写满了绝望。 良久,缓缓抬头望着晦暗而压抑的苍穹,痛苦地闭上眼睛,随后又猛然怒睁,双手高举,悲声怒吼: “老天无眼,苍生奈何!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无数过往行人,对着这一幕指指点点。 “这不是卫所那个养马的吗,听说这人脑子有病,经常会莫名其妙惹怒吴千户。” “看来是真有病,谁不知道那人在顺城一手遮天,这不纯属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是啊,如今看样子连这位大皇子,似乎都被买通了,往后你我在顺城的日子,怕是更难咯……” 人群中,有探子悄悄退走,迅速将这里的情况,以及百姓的议论带到顺城衙门。 “周大人,这样下去不行啊。” 后堂里,判官李泰忧心忡忡地放下茶杯:“那吴狼本就势大,若是再连大皇子也站到他那边,我们以后,就更没有掌控顺城的机会了啊。” “你说的确实不无道理。” 周光吉缓缓点头,脸上却看不出半点忧色: “不过你也不用着急,这两个人注定会不对付,要走到一起,可没这么容易。” “大人,话虽如此,可万一大皇子退让了呢?” 李泰紧皱,显然没听进去:“苏立这事就是最好的明证,昨天他告状,还可以说是有吴狼在场,大皇子有所顾忌。 “可今天他又去告状,吴狼并不在场,大皇子为何仍不加以理会? “若是如大人所说,大皇子真和吴狼不对付,又岂能放过这种好机会?” 周光吉茶杯停在唇边,想了想笑道:“难说,说不定这位大皇子天性谨慎,极会审时度势呢?” “大人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一个自小就被关在冷宫里的皇子,他知道什么叫审时度势?” “依下官看,那小子一定是被昨天的砍头吓到了,没胆子再跟吴狼作对。” 李泰焦急地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不行,一定要想个办法,绝不能让他俩走到一起,大人……” “慌什么,坐下说话。”周光吉依旧不急不躁。 “这,形势危急,下官哪坐得下……” “那我要告诉你,办法其实有一个呢?” 听到这话,李泰先是一愣,继而转身看着周光吉,眼中渐渐出现明悟,讶然道: “莫非,大人已经早有计划?” 周光吉笑而不语,李泰见状,越发肯定,赶紧坐下一脸讨好地呵呵笑道: “不愧是大人,还是您最有办法,下官愚钝,到底是何办法,还望大人不吝指教。” 周光吉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轻轻放下茶盏:“办法很简单,让他俩再次对上不就不行了。” “怎么对上?” “本官昨日傍晚接到一个消息,最近并州那边,北匈人攻势猛烈,周围数个重镇都派兵过去支援,以至于军中粮草告急。” 周光吉说明道:“所以,朝廷发了公文,为了前线稳定,此次运往云燕省的粮食,中途临时被截留大半,转而运往并州去了。 “这其中,就包括原本要运往我们顺城的粮食,懂了吗?” “这……粮食运往并州,那再过一段时间,我们这岂不是要缺粮?”李泰思考道。 “缺肯定会缺,但也就一段时间而已,朝廷总不可能放任我们饿死吧。” 周光吉皱眉看了他一眼,直接把话挑明:“本官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如果我们把消息放给那三家富商,你说他们会做什么?” “那还用说,肯定是拼命抬高粮价,他们都是吴狼的人,就算趁火打劫,谁又敢动他们……” 李泰声音戛然而止,像是想到什么,一脸惊喜和佩服地看着周光吉: “下官明白了,大人的意思,我们放任粮价暴涨,然后再把这个大麻烦扔给大皇子。” “呵,什么叫扔给他,他本就是顺城之主,粮食短缺涨价,他不管,谁管?” 周光吉端起茶杯,惬意地嘬饮起来。 “是啊,如此一来,他们想不对上都难了,大人这招,高,实在是高……”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79章 罪恶克星 连续浪了六七日,楚嬴终于等来了吴狼的消息。 交接军务的日子到了。 按照吴狼的说法,这么重大的事,需要有身份的人见证。 双方于是约在衙门里见面,由代知州周光吉作为见证人,完成交接手续。 吴狼交给楚嬴的名册上,详细记录了一串清单: 此次交接的军户,共有157户,加起来不到400人。 这其中,撇开各种老弱病残,真正能用之人,最多也就七八十个,年轻人更是寥寥无几。 除此之外,还有1300亩的卫所屯田。 这个数字看起来似乎很多,但分到每个人头上,不过也就三亩多点。 在这个生产力底下,粮食平均亩产两百斤出头的时代,这点土地根本就养不活这么多人。 很明显,吴狼在军田移交上面动了手脚。 这就有点过分了。 眼看楚嬴拿着名册,越看越是皱眉,坐在他对面的吴狼呵呵一笑,明知故问道: “殿下莫非是有什么疑问?” “吴千户,不对吧。” 楚嬴抬头将名册对准他,指着上面记载的军田亩数道:“近400人,才1300亩土地,似乎差了一大截啊。” “这很正常。” 吴狼早有所料,当即大吐苦水:“殿下有所不知,由于连年和北边作战,历年来,边疆卫所每年都会有大批军户出逃。 “这些人一旦逃走,大多数情况下,两三年都很难有新人补充,导致不少卫所逐渐废弛,军田也跟着荒芜,许多都不再适合耕种。 “我顺城卫所,临近重镇拒北关,这个问题尤其严重,尽管卑职曾三番五次严厉惩戒,但收效甚微,所以这1300亩地,真不能算是了,还请殿下体谅啊。” “还是不对,如果只有这点耕地,那之前这一百多户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自古土地都是最珍贵的东西,楚嬴才不相信,有军户跑了,卫所就放任好端端的军田白白荒芜。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多半是被吴狼给私吞了。 不然的话,息霞湖旁边那么大一座江南庭院,难道是凭空变出来的? 虽然楚嬴目前还没能力和吴狼撕破脸,但却不代表,他就心甘情愿吃下这个闷头亏。 吴狼听他这么问,明显愣了下,暗道这小子还真不好糊弄,旋即长叹一声: “实不相瞒,殿下,这些年因为各种原因,我们卫所的屯田已是越来越少,很多时候为了养活大家,卑职只能靠自己筹钱。 “也因此,卑职几乎想尽各种办法,好几次都差点撑不下去,但一想到不能让朝廷失望,卑职又咬牙挺了过来。” 他的样子十分真诚,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是个一心为朝廷分忧的大忠臣。 然而,楚嬴才不会被他的外表欺骗,佯装赞叹道: “没想到,吴千户为了维持卫所,竟然付出了这么多的牺牲,此等大公无私的精神,实在令本宫钦佩。” “呵呵,不敢当,让卫所兄弟们吃饱穿暖,为朝廷分忧,本就是卑职的职责,便是付出再多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吴狼大手摆动,一副无怨无悔的姿态。 “好!不愧是我大楚的好儿郎,就是有气魄!有担当!” 楚嬴竖起大拇指,装作受到鼓舞的样子,康概激昂地道:“本宫决定了,要以吴千户为榜样,吴千户可以为了卫所的利益而牺牲,本宫一样可以。 顿了顿,起身朝着吴狼郑重一抱拳:“还请吴千户,将荒芜的田地交给本宫,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本宫一定会将它们再次变成良田。” “……” 吴狼笑容一僵,脸色渐渐下沉。 坐在主位上的周光吉见状,凝目看着楚嬴,眼中透着诧异和疑惑。 他也不知道,这位大皇子到底是有意?还是碰巧? 但他知道,这话恰到好处地将了吴狼一军。 对此,他自是乐见其成。 “怎么样,吴千户,现成的军田没有多余,荒芜的田地总该不少吧?” 楚嬴又一次开口,吴狼这时才回过神来,脸色不太好看地回应道: “有是有,不过……殿下手里不到400人,考虑到还要兼顾军务,土地多了,肯定照顾不过来。 “这样吧,卑职再匀出两百亩,那些荒地,就交给卑职的人来开垦好了。” 楚嬴皱眉看着他:“那……吴千户你岂不是很吃亏?” 吴狼这回没敢再吹嘘什么牺牲,只是长叹道:“没办法,总不能真正劳烦殿下出手吧?” “吴千户竟如此替本宫着想!既然如此,本宫也绝不能让你吃亏。” 楚嬴很感动的样子,毅然摇了摇头。 吴狼眼角一跳,心想这小子又闹什么幺蛾子,赶紧摆手道:“没关系的,吃点亏不算什么,殿下不必如此。” “不行,本宫从不喜欢占人便宜,要吃亏便一起吃,你再给本宫一千亩荒地,本宫不在乎的。” 楚嬴这话,差点没让吴狼当场翻脸。 他当然可以不在乎,可吴狼却不能不在乎。 事实上,正如楚嬴猜测的那样,哪有什么荒地。 顺城卫所几乎九成以上的屯田,如今都成了吴狼的私产,而且是被开垦出来的状态。 原本这种割自己肉的事,吴狼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接受。 然而好死不死,他为了圆谎,编造了卫所剩余大量荒地的谎话,这就给了楚嬴可趁之机。 人家索要的是荒地,又不是良田,你能不给吗? 为了不前后矛盾,吴狼这回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双方一番讨价还价。 等到楚嬴最后画押的时候,原本的1300亩地,硬生生又多出1000亩,变成了2300亩。 “多谢吴千户的慷慨,你放心,你交给本宫的这些军户,本宫以后都会照顾好的。” 楚嬴一脸笑呵呵。 反观吴狼,脸上却似笼罩着一层阴霾,没有半分笑容:“不必了,这是卑职应该做的。” 吴狼心中一万头草原神兽践踏而过。 他他总共和楚嬴也没见过几次面,但每次遇到对方,不是手下出事,就是突然破财,如今又损失大片田地…… 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这小子明明畏惧自己,为何却,每次都能从自己身上占到便宜呢? 难不成他是自己的克星?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80章 危机降临 衙门内堂。 “嗯,经过本官见证,确定交接文书无误。” 周光吉检查过签字和印章后,合上文书交给两人,笑着邀请道:“此事已了,殿下和吴千户不妨多留一会儿,再喝杯茶?” “不了,在下还有公务在身,岂能在此久留。” 吴狼扫了一眼楚嬴,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这小子,邪门的很。 “本宫也不便打扰,告辞了。” 楚嬴对周光吉谈不上好印象,拱了拱手,转身正准备离开,忽见李泰跌跌撞撞从门外跑进来。 “大人,出事了,出大事了,外面……” 李泰边跑边喊,不时回头朝后面瞅上一眼,生怕被人给追上似的。 “呵呵,到底出了何事,竟让李大人如此惊慌,不知能否告知一二?” 顺城是吴狼的地盘,他这时还没走出门,见到这种情况,自然想要问个清楚。 “吴千户……殿下也在。” 李泰似乎才发现楚嬴和吴狼,勉强收敛表情,朝着两人各自一礼。 随后,又匆匆走到周光吉跟前,复又慌张起来:“大人,不好了,外面……”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喝杯茶,慢慢说。” 周光吉递给他一杯茶,趁机递了个询问的眼色。 李泰知道,他是在暗示粮价上涨的事。 双手接过茶一口气喝干,李泰随后放下杯子点点头,想想又摇头,喘气说道:“除了这个,外面还发生了一件事,苏立,就是那个卫所喂马的……” “那家伙又干出什么事了?” 吴狼不知何时走上来,一听到苏立的名字,顿时眼中射出两道凶光。 显然,对这个敢于屡次冒犯他的人,吴狼的恨意极深。 老苏? 这家伙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了? 苏立不畏强权的性格,很符合楚嬴的胃口,听到是关于他的,楚嬴也来了兴趣。 被吴狼这一打岔,李泰迟疑了下,接着又慌忙指着大门外说道: “那个苏立,带着一大帮刁民正往这边过来,说是听说殿下和吴千户来了衙门,特意过来讨个公道。” “公道?什么公道?” 楚嬴皱了皱眉。 你苏立和吴狼有过节可以理解,可我楚嬴哪里招你惹你了? 难不成,就因为两次不接受你告状? 没等他想明白,只见周光吉对李泰微微颔首,后者随即讲出了原因。 “看来殿下还不知道,这几天外面的粮价都快涨疯了,据说是因为粮食短缺。 “百姓们这几日,为了争购粮食,已经爆发了数十起大大小小的争斗。 “下官猜测,那苏立之所以带人前来闹事,很可能是跟此事有关。” “怎么突然就粮价疯涨了?” 楚嬴这几天一门心思地扮纨绔,还真不了解情况。 “呵呵,这个就得问问吴千户了。” 周光吉呵呵笑着,扭头看向吴狼,表情透着玩味。 吴狼把脸一板:“周大人这话什么意思,我一个千户又不负责地方政务,这粮食缺也好,涨也罢,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呵呵,和吴千户是没什么关系,那和吴千户的手下呢?” 当着楚嬴的面,周光吉故意把话挑明: “陈家、郑家、邹家……这顺城谁不知道,这几大粮商,全都是唯你吴千户马首是瞻。” 吴狼目光一凛:“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怀疑本千户在背后操纵?” “本官可没这么说。” 周光吉无视他的愤怒,假意劝道:“不过,他们毕竟都是你的人,如今顺城已由殿下做主。 “就算吴千户不看本官的面子,也多少得顾忌一下殿下的感受吧?” 卧槽,这老家伙阴险啊……楚嬴一看周光吉要拖自己下水,假装听不明白的样子: “周大人别这么说,目前什么情况还尚不明确,岂有上来就怪罪吴千户的道理?” 周光吉面色一怔,倒是吴狼用一种不错,小子很上道的目光看着楚嬴: “殿下明鉴,自殿下抵达顺城以来,卑职一直克己勤勉,时刻只盼能替殿下分忧,岂会故意与殿下为难?” 冷冷扫了周光吉一眼,俯身抱拳道:“还请殿下顾念卑职的拳拳忠心,切勿听那挑拨离间之言。” 周光吉脸色也沉了下来:“本官只是说出实情,怎么就成了挑拨离间?” “哼!是与不是,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本官行事向来问心无愧,倒是吴千户在顺城的口碑……呵呵,一言难尽啊。” “你少扯这些,今天这事孰是孰非,殿下分得清楚。” “说得好,还请殿下为顺城数万名百姓主持公道啊!” 别啊,继续你们狗咬狗的表演,找我干什么?……眼看两人齐齐看着自己,楚嬴忍不住心中暗骂。 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鸟。 即便吴狼说的是真的,这波粮食涨价,他也绝对脱不了放纵下面人的嫌疑。 而周光吉这老阴比,摆明了是想把火引到自己身上,大有甩包袱的架势。 一边控制着顺城的粮食,另一边则是把百姓当作利用工具。 民以食为天,此事稍微处理不慎,就会引发一系列的严重后果。 这个时候,没有实力的弊端就显现出来了。 如果楚嬴有一支强大的军队,只需把这两人抓起来一刀咔嚓,事情也就解决了。 可惜他没有,贸然乱来的结果,非但咔嚓不了别人,多半自己还会被咔嚓。 日了,这回麻烦大了啊! 楚嬴此刻已经意识到,作为名义上的顺城之主,此事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这无疑是他接管顺城以来,遭遇到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危机。 一旦解决不好,很可能民心尽失,往后这顺城也就彻底没他什么事了。 但,危机之中也不是没有希望。 若是能成功度过这次粮食危机,他就能携着巨大的声望,趁机拉拢一帮人到身边。 届时,再想铲除吴狼这样的毒瘤,就要容易得多。 不过万事开头难,就在他还在思考该从何入手之时,衙门外传来一阵喧嚣。 出去查看情况的李泰又一次踉跄着跑进来。 “大人,来人,苏立他们来了……”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81章 拖出去打 “咚咚……” 李泰这边话还没说完,衙门外的堂鼓已经被人敲响。 巨大的声音传入内堂,吓了李泰一跳,连忙征求周光吉的意见:“肯定是苏立他们,大人,这下该怎么办?” 周光吉想了想,问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李泰摇着头:“不知道,不过看样子,应该不下上百之数。” “既然有这么多人来讨公道,身为一方父母,你我岂能置之不理?” 周光吉说完,转身又对楚嬴和吴狼行礼道:“烦请殿下和吴千户暂且配合,随本官堂上走一趟。” 他随后扶正纱帽,又整理好官袍,当先迈步朝前院的大堂走去。 “传令,升堂。” 李泰听到命令,立刻下去安排。 几分钟后,楚嬴跟随其他人一起出现在大堂内。 与此同时,苏立也被传唤上来。 至于剩余的其他百姓,则被拦在大门外旁听。 这么多人,为了防止意外,衙门是不可能把他们全部放进来的。 “堂下何人?” 周光吉拍响惊堂木,开始例行走程序。 “草民苏立,犯官之身,如今在顺城卫所马厩谋职。” 苏立身体站得笔直,朝着上首拱了拱手,神情不卑不亢。 没有下跪,应该是还保留着功名……楚嬴眼中闪过明悟,过了一会儿又看向吴狼。 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何苏立屡次三番和吴狼作对,吴狼却始终没有动他。 看来此人,可能不止是背后有人那么简单。 果然。 对于苏立不下跪的行为,周光吉并没有在意,直接单刀直入: “苏立,听说你们前来找殿下和吴千户讨公道,为何如今,却又在衙门外击鼓啊?” “周大人这话说得,草民击鼓告状,和讨公道不矛盾吧?” 苏立这话让周光吉噎了一下,语气透着不爽:“确实不矛盾,说吧,这回你又要状告什么?” “回大人,我要告吴千户,枉顾百姓死活,勾结商贾,哄抬粮价,置百姓于水火之中!” 苏立话音刚落,当即引起吴狼冷笑开口:“苏立,我劝你最好别血口喷人。 “恐怕你还不知道,刚才在殿下面前,我就已经澄清过此事,这次粮价上涨不关我的事,听清楚了吗?” “岂能不关你的事?众所周知,顺城三大粮商全都是你的人,他们涨价,你敢说你没故意放纵?” 苏立显然并不相信这套说辞,扭头看着楚嬴质问道: “若真不关吴千户的事,草民倒是想问一问殿下,为何坐视几大商贾投机钻营,哄抬粮价,摧残民生? “难道那街头巷尾无数冻绥的尸骨,也激不起殿下半点恻隐之心吗?” 最后这句话,可谓诛心之言。 一旦传开被人信以为真,恐怕楚嬴立马就会被描述成,一个毫无人性、不顾百姓死活的冷酷之主。 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当作没听见。 楚嬴自然也不例外,沉声喝道:“放肆!顺城是本宫的封地,本宫岂能不关心这里的子民?” 苏立一脸讥讽道:“殿下所谓的关心,难道就是放任商户投机,导致老百姓吃不起饭,以便让自己从中渔利吗?” 老苏,过分了啊……楚嬴佯装恼怒的样子:“胡说八道!这粮价上涨一事,本宫也是刚刚才知道,又如何从中渔利?” 顿了顿,又继续道:“还有,你说吴千户暗中操纵粮价,却又拿不出证据,如此凭空猜测,与栽赃何异?” “殿下说我栽赃?” 苏立一脸荒谬和难以置信的表情,怒指着外面说道,“殿下年纪轻轻,难道就已经耳目昏聩了? “你去街上随便找个人问问,吴狼和几大商贾之间的勾当,这顺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这还用草民栽赃?” “呵呵,说来说去,你还是拿不出证据?”楚嬴嗤笑道。 “难道在殿下心中,顺城数万百姓的饭碗,还不如小小的证据重要?” 苏立怒而反问,完全没有顾忌楚嬴的身份。 “大胆苏立!”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楚嬴,砰的一下拍案而起,浑身怒气勃发: “你屡次三番在本宫面前状告吴千户,每次却又拿不出证据,只凭一副空口白牙。 “如此矫言伪行,不知进退,真当本宫没有脾气……来人,给我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楚嬴发怒。 李泰倒吸口气,出言劝道:“殿下,这……这不妥啊,苏立可是有功名在身,再说,他的话虽然不知真假,但也没证据证明他在撒谎……” “真假不重要,本宫要治的,是他以下犯上的大不敬之罪……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将人拖出去!” 眼看楚嬴不打算善罢甘休,周光吉也没办法,只能对下方点点头。 当下走出两名衙役,一左一右将苏立夹在中间,强行拖了出去。 “草民不服!殿下分明是在包庇吴狼,蓄意报复,只可怜我顺城百姓,永世难逃暴虐盘剥之苦,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啊……” “啪啪啪……” 门外随后传来杖责之声,然而苏立没有发出一声惨叫,仍旧高声喊冤不止。 是条汉子,放心,你的牺牲会有价值的……楚嬴心中愧疚一闪即逝,转身向吴狼看去。 刚好吴狼也在看他,神情颇为得意,见状起身抱拳道谢: “多谢殿下明察秋毫,主持正义,才还卑职保留清白,不至于受到小人的诬陷。” 你有个锤子的清白……楚嬴心中吐槽,摆手道:“没什么,本宫今日出手惩戒苏立,也是因为相信吴千户的为人。 “所以,本宫希望,吴千户也能向本宫证明你的清白。” “证明清白?” 吴狼愕然,苏立都被收拾了,还需要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当下皱眉道: “卑职不太明白,还请殿下明言。” “本宫记得吴千户刚才说过,你并没有纵容手下人哄抬粮价,但粮价确实大涨了。” 楚嬴难得一本正经地道:“本宫没空去深究是谁发起的,此事千头万绪,一时半会也弄不清楚。 “如今木已成舟,本宫只希望你回去之后,能约束那几家粮商,能降价自然最好,若是不能,至少短期之内,希望他们能维持住价格。” 一直作壁上观的周光吉,在听到楚嬴这话以后,情不自禁皱起了眉头。 皆因楚嬴的应对方式,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82章 苏立祭天的背后 除了李泰,几乎无人知晓,此次顺城粮价暴涨的幕后推手,竟是周光吉这个地方主官。 他情愿冒着政绩损毁的风险,也要策划此事,其目的到底是什么? 毫无疑问,他希望楚嬴和吴狼再次对上。 唯有这样,他这个被吴狼一直压制的顺城‘二把手’,才有机会坐收渔利,成功上位。 可楚嬴此刻的表现,却仿佛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这小子,居然没有按照他的剧本走。 原本在周光吉的设想中,楚嬴要打压粮价,势必就会和利益相关方的吴狼起冲突。 如此一来,双方只能当场撕破脸。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楚嬴作为顺城之主,绝不可能因为顾忌吴狼的势力,就放任粮价疯涨。 然而,唯一让周光吉没想到的是,楚嬴竟然还有拿苏立祭旗这招。 这是一招十分巧妙的以退为进。 不仅无须现在就和吴狼撕破脸,还能借着卖给吴狼的面子,趁机要求对方把粮价暂时控制住。 偏偏吴狼还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人家选择相信你,把过错全算在苏立身上,卖了你吴狼这么大个面子,你能不还回去? 这招堪称兵不血刃,唯一需要付出的代价,只有苏立那二十板子。 “好高明的手段,看来我似乎小看你了,不过,就算吴狼答应,这粮价你又能稳住几天呢?” 全程目睹这一切的周光吉,深深看了楚嬴几眼,嘴角泛起一缕玩味。 以他对吴狼手下商贾的了解,那群人一个个无不是唯利是图之辈。 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他们能甘愿放手才怪了。 而且吴狼在这里面占大头,估计最多也就敷衍一下,过个几天,粮价该涨还是得涨。 到时候,楚嬴可就没有下一个苏立可以利用了。 尽管有些不甘心,但周光吉很快就稳定了情绪。 他不着急,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差再多等几天,反正双方迟早还是得撕破脸。 这渔翁,自己当定了啊。 正如周光吉所推测的一样,楚嬴拿苏立开刀,的确是出于这样的考虑,而并非是因为对方的当众冒犯。 相反,他其实很欣赏苏立这种不畏强权的行为。 只不过,吴狼他暂时还没办法抗衡,周光吉又在一旁煽风点火,形势所迫,他只能出此下策。 先把局势稳住再说。 “你等且回去告诉其他人,就说粮价上涨一事,本宫已经知晓。 “请大家放心,此事本宫一定会尽快解决,绝不会让任何一个顺城百姓饿肚子。 “另外本宫也要提醒你们,今后不可再轻易受人鼓动,聚众吵闹,若有违者,本宫决不轻饶!” 和楚嬴料想的一样,吴狼最终答应了他的要求,接下来最重要的,自然就是稳定民心。 尤其是这种缺粮的环境下,百姓极易受人蛊惑。 一旦百姓乱了,那才是真的麻烦大了。 趁着大门外的百姓还没全部退走,楚嬴走出衙门,亲自宣讲安抚众人。 视线在人群中来回巡睃,找了半天,也没发现苏立的踪影。 “算了,暂且让他受段时间委屈,等以后解决了吴狼,再向他说明道歉吧。” 楚嬴觉得经历此事,苏立应该对自己彻底绝望了,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都不会再看到此人。 只是他并不知道,隔了不到一天,两人很快又要见面了。 回到别院之后,楚嬴思量想去,觉得要解决这次粮食危机,办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必须从外面调运大量粮食进来,只有这样,才能平抑粮价。 可,这次不仅是燕云省,就连邻近的冀州省,也被征调了部分粮草支援并州。 所以,想要在这两个地方买到足够的粮食,几乎不太可能。 唯一离此最近,又能买到粮食的地方,只剩东南方八百里外的东澜国。 先不说有没有足够买粮食的银子,八百里的距离,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二十多天的时间。 “也就是说,本宫至少要把粮价稳住二十多天,你们觉得能完成吗?” 楚嬴抬头询问身边的人。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回来之后,楚嬴就把秋兰他们招到一起,集思广益。 “我看悬,吴狼行事向来无法无天,他能约束下面人三天不涨价,就已经是很给殿下你面子了。” 崔肇扯着下巴上的短须,撇嘴摇了摇头。 “本宫也这么觉得,可谁叫人家势大啊。” 楚嬴还是很不甘心,看向其他人:“难道,就没有一个别的好办法吗?” “奴婢倒是有个建议。” 这时,秋兰忽然开口:“义父常说富不过三代,皆因一个人再严于律己,也很难管住自己的家人和下属,这往往便是衰败的开始。” 楚嬴闻弦歌而知雅意,顿时一拍大腿:“对啊,吴狼不好对付,我们可以从他下面的人入手,是这个意思吧?” “殿下说的没错。” 秋兰一双杏眼闪烁着智慧,唇角微挑:“既然那群商贾个个唯利是图,我们何不投其所好?如此一来,说不定就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了。” “收买?好主意!” 楚嬴大赞,向前伸出一只手掌,对着秋兰咧嘴笑起来。 “殿下这是干什么?”秋兰疑惑地眨了眨大眼睛。 “呵呵,当然是向秋兰小姐求助,借本宫点银子,待本宫每人送他们个两三千两,祸患岂不自解。” 楚嬴呵呵笑着,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本宫可以给你算利息。” “殿下就当奴婢没说过吧。” 秋兰转过头,背着小手欣赏起窗外的风景。 “你……你说说,本宫自收下你之后,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住,如今只是向你提出一点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肯满足,本宫实在很心痛啊。” 楚嬴语重心长地教诲道:“做人要厚道,尤其是女孩子,更要懂得‘无丝奉献’,‘涌泉香鲍’的道理。” “呵。” 面对楚嬴过分的要求,秋兰打了个哈欠,转身留给他一个娇俏背影:“不好意思,殿下,奴婢又困了。” “岂有此理,敢给本宫甩脸子,反了天了,这哪是侍女,分明是请回来一祖宗。” 楚嬴气得浑身哆嗦,目光四下搜寻,嘴里还不停嚷嚷: “棍子呢,谁给本宫一根棍子,本宫今天连苏立都教训了,也不差这一个,今天一定要让她明白,什么叫棍棒底下出笑姊!”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83章 真黑 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楚嬴就派人出去打听情况。 得到的消息是,市场上的粮价相比昨天,没有再出现上涨迹象,看起来吴狼还算守信。 不过尽管如此,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样的价格还是太高了。 于是,楚嬴又写了一封信,让崔肇带着人去找陈啸林。 这家伙欠了他五千两银子,刚好陈家又是此次涨价的三大粮商之一。 楚嬴自然少不得要‘拜托’他帮忙做点事。 比如,让陈啸林想办法多拖延几天再涨价,又比如,让他日行一善,搭棚施粥之类。 手里握着五千两的债权,楚嬴不信对方不乖乖就范。 等了小半个上午,崔肇一行终于从陈家回来。 比起早上出门的时候,此时的队伍里多出了好几辆小推车。 上面满满的米面、酒坛、鸡鸭腊肉,以及御寒的棉衣,每辆车都堆得跟小山似的。 “殿下,陈家那小子还挺大方,准备这么多东西,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崔肇上来将货物清单交给楚嬴核对,一边好奇地问道。 “什么大方,都是本宫的钱。” 做好事不留名可不是楚嬴的风格,也懒得核对,直接吩咐道:“叫上大家,一起到城东边走一趟。” “城东边?”崔肇越发好奇,“那边有什么东西吗?” “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东西,军户倒是有一些。” 楚嬴话一出口,崔肇立马反应过来,赞同地点头道:“是该去一趟了,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总是听说边疆卫所的弟兄们不容易,今天正好去那边看看真实情况。” 真实的情况,远比崔肇想象的还要恶劣得多。 “这,这……” 当队伍到达城东的卫所聚居点时,崔肇完全被眼前恐怖的城乡差距给惊呆了。 在他的印象里,顺城的街道和房子已经算够破烂了。 而这个聚居点,竟还要比城里面破烂十倍不止。 到处灰扑扑,褐色的土墙又矮又破,安全没有防御力可言,房屋的墙体也已经倾圮开裂,堪称四面漏风。 屋顶上大多都是陈年腐败的茅草,到处都是被风撕扯开的窟窿眼子,东一块,西一块。 哪怕京城里最糟糕的茅厕,都比这里的房子强出一大截。 已经临近中午,偌大一个村落,只有寥寥几家房顶上冒起炊烟。 大多数人家都是冷冷清清,偶尔能看到有人佝偻着背脊,从摇摇欲坠的低矮草屋里走出来,很快又隐没在门内黑暗中。 “我的天,这地方真能住人?” 崔肇吃惊地张大嘴巴,觉得自己以前在京城住的营房,比起这里,真特么奢侈上天了。 “怎么就不能住,近四百人呢。” 楚嬴看了他一眼,给一名护卫使了个眼色。 那人从腰间解下一面铜锣,一手拿梆子,走到村口‘哐哐’卖力地敲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 得益于铜锣的响声,屋子里总算钻出来一帮活人。 这些人有男有女,穿着破破烂烂,老弱病残居多,但也有几个壮劳力,堵在村口,警惕地看着楚嬴一行。 一些年纪不大的小孩子,则是盯着车上的肉干望眼欲穿,一个个疯狂吞咽口水。 “你们这谁是负责人?” 敲锣的护卫停下敲打,视线掠过众人,走上前询问道。 “你们……想干什么?” 众人摸不清楚嬴他们的来历,看到他们车上的东西,还以为是来催缴的,始终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你们怎么回事,问就老实回答,我再问一次……” 那护卫皱了皱眉,刚说到一半,肩膀被楚嬴按住,笑道:“问人不是这么问的,看着。” 只见他走到那群小孩子跟前,仿佛变戏法一般,不知从哪掏出一把饴糖,笑呵呵地蹲下来: “想不想吃?想吃就过来拿。” 身后那群大人立刻呵斥起来,让孩子们不要上当。 但仍有一个家长不在的小男孩,忍不住馋念,上前拿起糖就往嘴里塞。 “哇……真好吃,可甜了!” 男孩子的眼睛亮若明星,仿佛有生以来,第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 “咕嘟……” 其他小孩看他炫耀,再也忍不住了。 很快,楚嬴身边就围了一群小孩子,个个腮帮鼓鼓,吃得分外香甜。 眼看时候差不多了,楚嬴趁机笑着问道: “好了,看在哥哥给你们糖吃的份上,能不能告诉哥哥,谁是你们这的负责人?用手指出来,哥哥额外发糖。” “负责人是什么啊?” 一个扎着朝天辫的女童天真地问道。 “就是你们这的村长。”楚嬴笑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是来找孟爷爷的。”女童举手跃跃欲试。 “我也知道,大哥哥我来说……” 其他孩子见状,也纷纷举手,生怕被女童把所有糖都抢走。 “哎……” 人群中传出一声叹息。 一个两鬓苍白,还断了一条胳膊的老者,拄着拐杖缓缓走了出来,长叹道:“公子不用问了,我就是这个村子的村长。” 但见他满脸悲苦,用乞求的语气道:“还请公子见谅,如今年关刚过不久,我们这家家户户都没什么剩余,有的已经快揭不开锅了,实在拿不出更多东西纳粮还债。 “还望公子回去请示千户大人,能不能把收账的期限延后,等到了今年秋收,我们一定……” “你似乎误会了,我们不是来催债的。” 楚嬴将剩下的饴糖分给孩子们,随后拍了拍手掌站起身来。 “不是催债的?难道你们不是千户大人派来的?那……你们又是来自哪里?来这有什么目的?” 孟老头接连问了几个问题,似乎有些迷糊了。 “我们来自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从今以后,你们这里被本宫接管了,吴狼不再插手。” 楚嬴亮出交接文书,看着这群穷困潦倒的军户,心中对于吴狼对这些军户的压榨和盘剥,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黑,真他妈黑!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84章 吴狼的罪恶手段 “原来是大皇子殿下,您……您真是来接手我们这些破落户的?” 当楚嬴报出身份和来历之后,孟村长仍有一种在做梦的不真实感。 “当然,本宫还能骗你不成,本宫今日来此,一是来宣布消息,二来也是顺带探望大家。” 楚嬴和气笑着,回头指着车上的各种货物:“至于这些东西,则是本宫给大伙的一点见面礼。” “这……这怎么使得?” 孟村长望着车上的肉干,喉结上下滚动几下,眼中的惊喜怎么也掩藏不住。 “孟村长是吧,不如我们进村说话?” 楚嬴叫醒他,老头迅速用袖子擦了下嘴角,赶紧招呼身后众人: “都还傻站着干什么,没听到这是大皇子殿下吗,快……都过来给殿下磕头。” 说着放下拐杖就往地上跪。 “你这是做什么,用不着,快起来……” 楚嬴想要扶住他,却被老头倔强地拒绝,布满皱眉的眼角闪动泪花,激动地道: “殿下别劝了,今天这个头,小老儿无论如何也要磕的……日前大伙的生计越来越难,若不是殿下今日雪中送炭,这日子恐怕都……” 他实在说不下去,上半身匍匐下去,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拜……拜见殿下……” 其他人学着他,陆续上来行礼。 就连先前要糖的那些孩子,也被家长呵斥过来,跪下老老实实给楚嬴磕头。 “好了好了,都起来,进村分东西去。” 村民们沧桑朴实又带着畏怯的面孔,让楚嬴心中百感交集,有种梦回从前的感觉。 前世国际援助,那些贫穷部落民第一次见到他们时,大多也是这种反应。 “哇哦,太好了,大哥哥,等下我们还能分到糖吃吗?” 孩子们第一个跳起来欢呼,有人欢快地问道,把身边的大人吓了一跳。 正要呵斥,却见楚嬴全无被冒犯的感觉,笑呵呵摸着一个小女孩的脑袋: “当然有,不仅有糖,还有米面、肉干、新衣和其它很多好东西……” “哇啊啊,太好了,终于有肉吃了……我还要吃糖,穿新衣……” 孩子们再次欢呼,又蹦又跳,周围的大人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楚嬴一行在村民的簇拥走进村子,一路向孟村长了解情况。 通过孟村长的讲述,他才算清楚,吴狼到底对这些底层军户下手有多黑。 早在去年入冬之前,卫所就开始拖欠村民的粮饷,到如今都快四个月了。 虽然吴狼那边一直答应会进行发放,但却只见打雷不见下雨,直到最近,更是彻底没声了。 前些天,眼看大家就快捱不住了,孟村长不得不硬着头皮前去索要。 结果,被吴狼手下一顿破口大骂。 对方非但矢口否认欠饷一事,甚至还放话威胁,孟村长再敢要粮饷,就让他们提前还债。 楚嬴大概猜到,吴狼之所以不给饷,应该是这批人被他接手的缘故。 “不过,这还债又是怎么回事?你们欠了吴狼很多钱吗?” 孟村长的话,让楚嬴想起了之前遇到的王秀珠。 这姑娘家中也是军户,当时巴图就口口声声威胁,要拿王秀珠抵债。 “这个说来话长,殿下若是不嫌弃,请先到小人家中歇息,再慢慢听小人讲述。” 孟村长的家十分简陋,处处都显露着一种贫寒和拮据。 村长家尚且如此,其他军户的情况可想而知。 幸好孟村长的子嗣还算兴旺,除了两个出门服军役的儿子,家中还剩一个小儿子,可以帮忙张罗。 一进门,孟村长便催促小儿子烧来开水,亲自倒满一碗恭敬端到楚嬴面前: “家中清贫,没有准备待客的茶叶,还望殿下不要见笑。” “无妨,反正本宫也没喝茶的爱好,白开水就很不错。” 楚嬴没有嫌弃,接过粗瓷碗喝了一口,再次提起刚才的问题:“这下总该告诉本宫,为何你们会欠吴狼债务了吧?” 为了防止吴狼故意留坑,他必须要了解清楚情况。 毕竟谁也不希望,某个时候无缘无故多出一身债务来。 孟村长露出一些感激,又吩咐儿子给崔肇倒水,然后开始缓缓讲述起来。 一切都原因,都出在顺城卫所的特殊身份上。 作为独立的守御千户所,导致吴狼根本不受本地卫所节制,而只需向省都司负责。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竟打通了与省城的关系。 仗着有人撑腰,吴狼逐渐成了顺城的土皇帝,各种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比如故意隐瞒军户数量不报,占据名额吃空饷。 又比如明目张胆私吞朝廷军资,转手倒卖到关外。 再比如,故意培养地下势力,军匪勾结,放印子钱,垄断顺城大大小小的生意……各种罪行可谓数不胜数。 但,其中对这些军户伤害最大的,还是吴狼侵占卫所屯田的行为。 为了将屯田据为私有,吴狼利用手中权力,故意把产量最低的劣田,分配给底层军户。 如此一来,即便这些军户家庭一年到头地辛苦劳作,每年缴完粮税之后,也就不剩多少粮食了。 期间,吴狼时不时还会以徭役为借口,故意将军户家中的壮劳力抽走,让他们延误掉农时。 这也导致,军户们的粮食生产逐年下降。 再加上,吴狼还有拖延粮饷这一招大杀器。 最终军户们过不下去,只能被迫向吴狼借高利贷。 可想而知,这些债务只会增加,不会减少,永远都没有还完的一天。 许多人迫于压力,要么饮鸩止渴,把家中的田地卖给吴狼抵债。 要么死心塌地追随他,为虎作伥,沦为给他卖命的奴隶 靠着这一招,吴狼死死控制住了整个千户所。 阖所上下,几乎无人敢于反抗。 “原来如此,这吴狼如此作恶多端,你们就没人收集他作恶的证据?” 楚嬴听完孟村长的讲述,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些军户欠着吴狼的债,等于是吴狼给他埋了一枚钉子。 关键时刻,一旦吴狼以债务为要挟,说不定他就会失去对这些人的控制。 为了以防万一,他自然想要抓住吴狼的一些把柄。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85章 又见面了 楚嬴一直避免和吴狼翻脸,除了实力不够,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没有吴狼作恶的实质证据。 别看苏立三番两次找他告吴狼的状,但这家伙每次都只是放嘴炮。 让他拿证据,立马哑火。 当然,楚嬴也不是不可以将吴狼抓起来,一套夹棍皮鞭老虎凳,严刑逼供。 可那是建立在他实力够强的基础上,若是实力不够,就必须要在道义上占据主动。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 吴狼有燕云总督的背景,而他楚嬴,只是一名无权无势的皇家弃子。 若是师出无名,只怕很难将对方一棍子打死,那将遗祸无穷。 可惜,孟村长的回答无疑让人失望。 “哪有什么证据,都是你情我愿,按手印签契约的,虽然大家都知道是吴千户在搞鬼,可,谁又敢真正去捋他虎须?” 说到这,他似乎想到什么,拍了拍脑袋:“对了,殿下,我们这也有个不怕的,或许……” 话还没说完,一名村妇跑进来,嚷嚷道:“村长,不好了,苏先……喂马那个把殿送的东西给扔出来了。” “混账!殿下好心好意来给大家送东西,他竟敢不念殿下的好!” 孟村长豁然起身,骂了两句忽又停住:“你说什么?是喂马那家的……” 他皱了皱眉,神色有些不太自然,愣神片刻,弯下腰主动给楚嬴赔罪: “殿下恕罪,那喂马的,是我们这的破落户,脑子……脑子不太正常。 “还请殿下稍坐,待小人去看看情况,回来再替他给殿下磕头赔罪。” “不用了,本宫闲着无事,正好也跟着去看看。” 喂马的,不会这么巧吧……楚嬴心中出现一个人的身影,随之站起来。 “这……殿下身份尊贵,外面又是天寒地冻……” 老村长支支吾吾,似乎不想让楚嬴跟着。 “放心,本宫不是那种随意降罪他人的人,孟村长这下可以放心了?” 楚嬴一语点破孟村长的心思,老头有些尴尬,还是感激地点点头:“多谢殿下体谅,既如此,请殿下随小人前往。” 楚嬴跟着孟村长,很快来到一座小院面前。 这座小院大概是村里最好的建筑了。 房屋不大,却方方正正,左右墙上还开了窗户,糊了纸,屋顶上盖的茅草也比较新,看不到漏风的窟窿。 整座小院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看就知道,主人是个喜欢整洁的人。 更特别的是,用树枝捆扎的柴门两侧,还贴着一副对联: ‘石可破也,而不可夺其坚,丹可磨也,而不可夺其赤。’ “……苏先生来这里一年多了,以前在京城做官,是有大学问的人。” “由于顺城卫学早就不开了,大家于是筹钱给他盖了这个小院,想请他帮忙教教孩子们学问。” 孟村长走到小院门口,朝里面看了看,客气地喊道:“苏先生,大皇子殿下来了,请出来迎接。” 没有动静。 孟村长略微尴尬,又朝里面喊了一回。 这次有了动静,房间门打开,走出来一位少女。 “拜见殿下,还有村长爷爷。” 楚嬴意外地看着少女,随后笑了起来:“你是……秀珠姑娘。” “正是奴家,那天在衙门里,多亏殿下为我们主持公道,奴家感激不尽。” 王秀珠又拜,眼睛笑成两弯月牙,随后看着屋里叹了口气: “真不好意思,殿下,苏伯伯说他身上有伤,不方便出来,让我请殿下恕罪。” 孟村长大吃一惊:“什么,苏先生受伤了?谁干的?” “本宫干的。” 楚嬴看了眼地上散落的东西,果然也只有苏立,才有胆子干出这种事来。 这家伙,对我很不满啊! 孟村长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忙帮忙请罪: “殿下,小人不知道苏先生如何得罪了你,还请殿下看在小人……不,看在大家的份上,饶过他这一次吧。” 王秀珠跟着求情:“求求殿下了。” 还挺得人心啊……楚嬴不置可否,径直走进院子,在距离房门一丈之地停下喊话,语带讥讽: “怎么,有力气扔本宫送的东西,却没力气出来见面,你这伤情,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良久,房间里终于传出苏立的声音: “草民身上的伤,乃是拜殿下亲手所赐,难道殿下怀疑草民受伤是假?” 楚嬴笑了笑:“所以,这就是你扔本宫东西的原因,你在生本宫的气?” “草民不敢。” “你若不敢,就不会挨这一顿板子了。” “这岂是敢不敢的问题,事关百姓生死,便是不敢,草民也一样会舍身取义。” “好个舍身取义。”楚嬴嗤笑一声,“看来本宫这顿板子是打轻了。” “是打轻了,殿下昨日就该命人一刀斩了草民,如此一来,就再也没人会破坏你和吴狼之间的好事了。” 苏立的声音终于有了波动,嘲讽中透着愤懑。 “哦?你觉得本宫和吴狼在狼狈为奸?”楚嬴玩味地道。 “呵呵,难道不是吗?”苏立反问道。 “那本宫若是告诉你,你其实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呢?” “呵,草民在殿下面前三告吴狼,每次都被殿下以各种理由搪塞回绝,如此公然包庇,殿下莫非真当草民眼瞎吗?” 你眼不瞎,心瞎……楚嬴知道他对自己误会很深,加之大庭广众之下,有些关于对付吴狼的话不方便说,打算先见上一面。 “你瞎不瞎本宫不知道,不过,本宫既然来此,你若不是看不见,是不是该出门迎接呢?” 苏立再次冷笑:“草民说了身上有伤,下不了床。” 楚嬴反唇相讥:“二十板子就下不了床,这身体未免也太弱不禁风了吧?” 苏立不甘示弱:“草民自幼气虚体弱,哪经得住这阵仗,让殿下见笑了。” “可本宫怎么觉得,你说话中气很足?如果本宫非要你出来呢?” “殿下未免强人所难了。” “不是本宫强人所难,是你太过愚顽。” “殿下不必用激将法,总之不管殿下说什么,草民身体抱恙,不便见面。” 苏立咬定不从。 真是茅坑里的石头……楚嬴皱眉,忽然想到那副对联,登时展颜而笑: “苏立,院门口的那副对联,不是出自你的手笔吧?” “你怎么知道?!” 苏立惊讶的声音瞬间传出……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86章 一语道破 我怎么知道?当然是凭空想象,凭空捏造……楚嬴呵呵一笑:“你猜?” 房间中沉默了一会儿,苏立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副对联是我老师送给我的,莫非殿下是在哪里看过?” “原来是老师送的,难怪了……” 楚嬴敏锐地抓住话里的关键,若有深意地拖长语气。 “什么难怪了?” 果然,苏立没忍住问了一句。 楚嬴计谋得逞,呵呵笑道:“你出来,本宫就告诉你。” 苏立愣了下:“殿下莫不是在有意诓骗我?” “本宫堂堂大楚皇子,有必要骗你吗?” “难说,草民还是不出来的好。” 我看起来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楚嬴感觉胸口中了一箭,语气严肃起来:“苏立,看来你还没明白,你老师送你这副对联的用意。” “殿下在开玩笑吗?” 苏立嗤笑一声:“这副对联,便是九龄蒙童也能看懂,草民虽然天资愚笨,但还不至于连个孩子都不如吧。” “是吗,你要真懂,就不会被发配到这来养马了。” 楚嬴故意嘲笑:“一个前途光明的工部给事中,居然能混到这步田地。 “啧啧,想必那位送你对联的老师若是知道,都得替你脸红,划清界限。” “殿下何故辱及吾师!” 苏立声音一沉,似乎动了真怒:“吾师乃是当朝副都御使,通议大夫王钊,素来清廉公正,刚直不阿。” “又岂是殿下口中,见到学生被贬谪边疆,就耻与为伍的势利小人?” 副都御使?通议大夫?乖乖三品大员啊,难怪吴狼不敢轻易动你。 楚嬴轻吸口气,假意数落道:“看看,就你现在这样子,还敢说看懂了你老师送的对联?” “殿下到底想说什么,还请明示。” 苏立不想再绕圈子。 楚嬴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开口:“本宫想说的是,你白白辜负了你老师王钊的一片苦心。” “此话何解?” “还不明白吗?不如换种方式想想。” 楚嬴循循诱导:“你的老师身为三品大员,又是可以在父皇面前进言的存在。” “你觉得,他真要替你说情,把你捞回京城任职很难吗?” 苏立想了想,坦白道:“那倒是不难,不过,吾师为人公正无私,岂会为了让我回京,就刻意徇私偏袒?” 这世上就不存在完全无私之人。 不过,能教出你这种粪坑里的石头,你老师王钊估计也香不到哪去。 楚嬴摇摇头:“那可不一定,本宫倒是觉得,你老师其实很想救你回去,但却故意不出手。” “怎么可能,这话不是前后矛盾吗?” “这有什么矛盾的,想想王钊送你的那副对联。”楚嬴有意点播。 苏立本就聪慧过人,经他这一提醒,逐渐开始醒悟:“殿下是说,老师故意放任我留在这里,其目的……难道是为了打磨我的心性?” 他的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是了,一定是这样,石可破也,而不可夺其坚,丹可磨也,而不可夺其赤。” “石可以破,丹也可以磨,只要本心原则不变,所奉所行仍旧是人间正道……” 他的语气充满懊悔和悲戚,真情流露: “老师,原来这才是你送对联的本意吗,呜呜……只恨学生愚笨,到如今才明悟其中深意,学生辜负了您的期望,老师啊!” 楚嬴负手而笑:“终于知道了,现在,你还敢说自己比九龄蒙童强吗?” 十余秒之后,苏立脚步蹒跚地走出房间。 他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头发披散,眼睛通红,看起来很是憔悴,然而脸上却是前所未有的神采奕奕。 和他之前的愤世嫉俗不同,这是一种名叫希望的东西。 “多谢殿下开示,令草民醍醐灌顶,幡然醒悟,大恩大德,草民无以为报,唯有叩谢深恩。” 他双手作揖,跪下认真拜了三拜。 楚嬴没有避让,也没说话,站在那坦然受了。 授业之德,点化之恩,两者份量不相上下,受他三拜合情合理。 等到苏立拜谢完之后,楚嬴这才笑着上前将他扶起,上下打量:“快起来……嗯,还能站着,看来伤得不是很重。” “殿下,草民能走到这里,已是十分吃力。” 苏立苦笑,抬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示意自己没有假装。 “难为你了,其实,昨日本宫真不是针对你。” 楚嬴给他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这里不方便,这一会儿进去再说。” 说完回头朝门口喊道:“孟村长,麻烦你找几个人,把门外扔的东西都捡进来,苏立伤了,得给他好好补补。” 苏立张了张嘴,略显局促地道:“那就,多谢殿下了。” “不客气,本宫事先真不知道你也住这,一会儿再给你多送点,别推辞,就当是之前事情的一点弥补。” 楚嬴拍拍他的肩膀,正打算进屋,院子里忽然冲进来一男一女。 男人手上抱着一个女娃,似乎陷入昏迷,女人紧随其后,哭天抹泪的。 一看到苏立,男人啪嗒一下跪在地上,脸色凝重地道: “苏先生,家里孩子出事了,村里就你见多识广,我们两口子实在没办法,只能来找你救救孩子!” “大锤哥,小蛮……小蛮她怎么了?” 王秀珠这时冲了过来。 男人是她堂哥,眼看小侄女昏迷不醒,王秀珠顿时吓白了脸,忙也向苏立求助: “苏伯伯,大锤哥两口子,就小蛮一个孩子,求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救救她啊。” “两位别急,容我先看看。” 像苏立这样涉猎广泛的人,多少懂点岐黄之术,这也是他被找上的原因。 只是,他才检查了一会儿,便开始摇头叹气:“不好意思,两位,我很明白你们的心情,可我毕竟不是大夫,此病太过蹊跷,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那女人一听,‘哇’的一下坐在地上,以头抢地,嚎啕大哭。 “老天爷啊,我家就这一个囡,你为什么要带狠心走她!” “呜呜,小蛮,我的小蛮,你要是走了,我这个当娘的也不活了,反正这世道,人活着也没意思……” 女人痛苦而绝望的模样,让人心中凄然,不忍直视。 王秀珠劝阻了一阵,也忍不住开始抹泪,两人一起抱头痛哭。 那男人也急了,眼眶通红,强忍着悲痛道:“苏先生,求求你了,真的求求你了,你就看看吧。” “真不是我不看,而是这样奇怪的病症,我连见都没见过,又如何……” 苏立一脸为难和自责,话刚说到一半,却见楚嬴走上来:“不如,让本宫来看看。”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87章 解决危机的契机 楚嬴自告奋勇的举动,让众人都是一愣。 苏立惊讶地看着他:“殿下还懂得岐黄之术?” “也不是很懂,先看看再说吧。” 这话顿时让王秀珠他们心里凉了半截,越发绝望和无助。 楚嬴没有理会他们的表情,伸出抓起小女孩的手腕,自顾自地检查起来。 “还好,还有脉搏和体温,两腮发红,身体偏软……咦,这是?” 楚嬴用手指在小女孩脏兮兮的手心里抹了一下,随后放在眼前,两根手指细细捻磨: “这好像是煤炭粉末,莫非是……一氧化碳中毒?快把孩子给我。” 楚嬴一把将王小蛮从她爹怀里抢出来,用手拍拍脸蛋,眼看没有动静,赶紧平放在地上。 像这种一氧化碳中毒,最好的治疗方法,是立刻进行高压氧疗。 然而这个时代,别说制氧设备,连氧气恐怕都还没人知道。 所以,目前唯一的抢救办法只剩一个。 人工呼吸。 不管三七二十一,楚嬴放平王小蛮后,迅速蹲下来,一手捏住她的鼻子,一边把嘴凑上去。 “这……” 苏立惊呆了。 光天化日之下,当朝皇子,竟然亲吻一个昏迷的五岁女童。 不必说男女大防,授受不亲的话,单是这少儿不宜的一幕,就让人无法直视。 若不是对方身份是大皇子,且又刚刚对他有点播之恩。 以他之前的脾气,只怕早就不顾臀伤扑上去‘为民除害’了。 王秀珠吃惊地捂住小嘴,不敢相信曾仗义帮过自己父女的楚嬴,竟会干出这种趁人之危的事。 小女孩的爹王大锤,则是一脸呆滞,全然忘了要上前阻止。 唯有她娘的反应最真实,连嚎啕大哭都忘了,爬起来,状若疯狂地扑向楚嬴,嘴里尖叫道: “你干什么!流氓!放开我家小蛮,放开她……” “那是殿下,使不得……快,拦住她!拦住她啊!” 孟村长吓了一跳,他可没失去理智,忙招呼在场其他人将女人制服。 其实不用他喊,众人已经准备冲上去。 日子难熬啊,如今难得换了上级,楚嬴成了他们新的依靠。 就凭今天送来的这么多东西,也不能让这疯女人得罪大家的衣食父母。 “小蛮他娘,你清醒点,殿下自有他的道理,先看看再说,看看再说……” 面对众人的劝阻,王氏依旧没有平复下来,自暴自弃地吼道: “让开!别拦我,反正我也不想活了,管他什么皇子,敢欺负我家小蛮,老娘就和他拼……” “咳咳……” 两声轻微的咳嗽,让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下一刻,表情僵硬地缓缓转动脑袋,正好看到楚嬴抱着王小蛮站起来。 “好了,已经醒了,这下总算没有大碍了。” 楚嬴将小女孩抱到女人身边,乌溜溜的大眼睛已经睁开,望着人堆中的娘亲,欢喜地叫了声: “娘。” “醒了?真的醒了?” 众人又惊呆了,一个个见鬼般的表情。 “小蛮!我的小蛮。” 王氏先还不敢相信,等走近一看,顿时泪如雨下。 她飞快从楚嬴手中抱回孩子,抽泣着将脸贴在女儿脸上,又哭又笑: “太好了,小蛮你终于醒了,刚才都快把娘吓死了……” 王小蛮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睡了一觉醒来,大家都变得好奇怪,天真地问道: “为什么吓死了?娘为什么要哭啊?” 因为你刚才差点一命呜呼,多亏了殿下把你救活了。 这个念头闪过之后,王氏脸色忽然一僵。 下一秒,只见她‘扑通’一下跪在楚嬴跟前,整个脸上布满了恐惧,连声音都在发抖: “对对……对不起,殿下,请殿下饶命,我刚才……刚才……” 王氏这回没有吓死,却真的快要吓哭了,心中为刚才的疯狂后悔不迭。 “行了,本宫能理解你作为母亲的心情,起来吧,你家小蛮很可爱。” 楚嬴并不计较,让王氏长松口气,很喜欢他对女儿的夸奖,起身喜滋滋道谢。 “多谢殿下,民妇就这一个孩子,今天多亏了殿下在场,不然的话……” 王氏说着又开始抹泪,哪怕她再笨也看出来了,楚嬴刚才的行为并不是猥亵,而是在救她的女儿。 尽管她其实完全看不明白。 同样不明白的还有苏立,他这种好学之人最容易见猎心喜,忙上前请教: “殿下,在下能不能问一问,你是如何看出小蛮的病症的?这救人之法又是怎么一回事?” “小蛮这其实不是病,而是吸入了一种毒气。” 楚嬴怕苏立听不明白,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这种毒气,一旦进入人体里,随着血液流遍全身,就会使人逐渐全身无力,最后在昏迷中慢慢窒息而亡。” “世间竟还有这么诡异的毒物?!” 苏立大吃一惊,只觉得闻所未闻,不觉对楚嬴开始刮目相看。 “确实诡异,不过,只要能在病人中毒未深之时,将其转移到空气流通处,再进行人工呼吸……” 楚嬴边说边一阵比划:“就是本宫刚才那样,用嘴把气渡给病人,帮助其吸入新鲜空气,就有很大机会救活过来。” “哦,原来那种救人方式叫人工呼吸,果真形象,殿下真是令在下大开眼界。” 苏立又收获了新的知识点,越发对楚嬴佩服起来。 “没什么。” 楚嬴摆手笑笑,忽然拍了下脑袋,自顾自道:“怎么差点忘了这个。” 随后将王大锤招呼过来,笑着道:“小蛮他爹,本宫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殿下直管问,只要小人知道的,都可以告诉殿下。” 王大锤对楚嬴充满感激,搓着一双布满茧子的大手,略有些无措地点头应着。 “嗯。”楚嬴开门见山:“你家今天,是不是烧煤炭了?” “殿下说的是石炭吧,今天小蛮一直嚷嚷太冷,所以小人就把炼铁的石炭,拿一些进屋子里取暖。” 王大锤一五一十地答道。 “什么,你竟用石炭取暖?那东西烟雾又大,气味还刺鼻,连做饭烧菜都没人会用。” 苏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扭头问楚嬴:“殿下,难不成小蛮……就是因为这个中的毒?” “没错,小蛮就是吸入了烟雾中的一种毒气,才导致昏迷。”楚嬴点头。 “可,可我成天打铁也吸了不少多烟,为啥却没事?”王大锤半信半疑道。 “那还用问,你那铁匠铺四面通风,再多毒气,也被风吹散了,可你拿到屋里去烧,这毒气它能散得掉吗?” 苏立趁机提醒王大锤:“幸好今天有殿下在此,以后,可千万不要再拿石炭取暖了,那东西,除了拿来炼铁,百害而无一利。” “那可不一定。” 楚嬴摇头并不不认同。 谁说煤炭有烟就没用了,没准这次的危机,就要靠它来解决了。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88章 与我一起干掉他 楚嬴也没想到,出手救下王小蛮,竟然顺带还发现了煤炭,今天这趟,算是来对了。 毕竟这是一个科技还未萌芽的时代。 在苏立他们眼中,煤炭百害而无一利,用处极小。 但,对于楚嬴这种应用专业的人来说,这东西价值就大了去了。 可以这么说,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工业革命,之所以能够成功,很大程度上,就是得益于煤炭这种化石能源。 即便到了第四次工业革命前夕,人类使用电力,一半以上仍是利用煤炭进行火力发电。 煤炭是工业的粮食。 这句话是对其重要性最精准的总结。 当然,顺城目前并没有任何工业能力,但这不妨碍,楚嬴打算利用这个去换粮食。 在从王大锤口中得知,东面山岭里有煤炭之后,一个计划便在楚嬴脑海中开始酝酿。 “王大锤,你会打铁,不知技艺如何?” 楚嬴的计划里,正缺一批会制铁器的铁匠,顺带问道。 “殿下,俺们家里是匠户,世代都是打铁的,手艺也是来自祖传,至于好孬,小人还真不敢说,不过,寻常的刀剑和农具,小人自问还是没啥问题的。” 王大锤看似木讷,但说起自己的专长,就露出几分自信来。 王秀珠在一旁帮腔:“大锤哥不用谦虚,咱们这村子里,谁不知道你打铁是一把好手,连大伯都不及你呢。” “呵呵,秀珠妹子说笑了,我那几下,比起二叔的手艺来,还差得远呢。” 王大锤摸着脑袋,一脸敦厚的笑容。 “这就够了。” 楚嬴听完点点头,反正他需要的东西,也不是啥高精尖的玩意。 看了一眼身旁的苏立,扭头对王大锤道:“本宫对这石炭,以及打铁的过程很感兴趣。” “你先带家人回去,待本宫和苏立说几句话,一会儿去你那铁匠铺转转。” “是是,小人这就回去好生准备。” 楚嬴对王小蛮有救命之恩,王大锤自然不会拒绝。 “好了,我们进去说话。” 等王大锤一家走后,楚嬴上前搀住苏立,准备进屋。 “殿下,你我身份有别,使不得。” 苏立吓了一跳,赶紧挪开半步,扭头喊王秀珠:“秀珠,又要麻烦你了。” “苏伯伯说哪的话,你家就你一个人,爹爹不在,你出了事,人家能不过来照顾?” 王秀珠麻利地走过来,扶住他,一步步小心往屋里挪动。 苏立看出楚嬴脸上的困惑,主动解释起来: “王二哥听说,在下的老师和他们是本家,所以一直对我颇为照顾,就连这小院,也是他们帮忙修建的……” 进了屋子以后,楚嬴随意打量了几眼。 和外面一样,这里面收拾的一尘不染,家具虽然没几件,但都摆放得整整齐齐,有条不紊。 “殿下请坐。” 苏立等楚嬴坐下之后,才让王秀珠把他扶到床上趴下。 “秀珠,水壶里的水该凉了,麻烦你再去烧一壶……” “不用了,秀珠姑娘,本宫和苏立有些话要说,麻烦你暂且离开一下。” 听到楚嬴的话,王秀珠什么也没说,乖巧地点了点,转身走出房间。 “崔肇。” 楚嬴给崔肇使了个眼色。 崔肇会意,走到外面把守住房门,反手将门关上。 “殿下这是……” 房间里的光线暗了下来,苏立用力支起身体,表情既凝重又诧异。 “别紧张,本宫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楚嬴开诚布公:“你别怪本宫现在才和你吐露心声,毕竟本宫也是初来乍到。” “顺城这地方你应该知道,任何人都不可轻信,本宫本钱太薄,所以只能多考验你几次。” “挨顿板子,能够换得殿下的信任,也算值了。” 苏立苦笑,拱起双手:“还请殿下告知,到底是何问题,竟让殿下如此慎重?” “不慎重一点不行啊。” 楚嬴双眼注视着他,背对光线的晦暗脸庞上,凝聚出肃杀之气,一字一顿: “你,想不想和本宫一起,联手干掉吴狼。” 苏立眼中泛起浓浓的惊讶,张了张嘴,注视良久终于开口:“殿下,真是这般想的?” “莫非,你真以为本宫在和他狼狈为奸?” 楚嬴笑笑,黑白相间的瞳孔似能看穿一切:“你看,你到现在还有顾虑,本宫之前,又何尝不担心,你是吴狼故意派来试探的。” “哼!那等为祸一方,残暴生灵的败类,我苏立耻与为伍。” 苏立怒哼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和不屑。 “不错,本宫等的就是这一句话。”楚嬴严肃地看着他,“所以,本宫才需要你的帮助。” 苏立沉默片刻,似乎有点难以启齿:“殿下,恕我直言,我苏立不过孤家寡人一个,而殿下你……” “其实,殿下的身份背景在下也曾了解一二,就凭你我加在一起的实力,真能除掉吴狼吗?万一打蛇不死……” 苏立是很轴,但却并非没有脑子。 一旦涉及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他也会主动衡量利弊。 “事在人为,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楚嬴看不出丝毫担心:“当然,你若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大可说出来?” “在下之前的计划,是想通过殿下,直接向朝廷反应,除此毒瘤……” “没用的。” 楚嬴摆手,脸上闪过遗憾:“事实上,本宫在父皇心中的地位,远比你现象的还要不堪。” “而吴狼背后,站着燕云总督,有此人包庇,父皇是不会搭理本宫的。” 苏立大为失望,随后一咬牙:“那就只能和他硬碰硬了,不过,敌强我弱,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先弄清楚,他手底下到底有多少愿意为他卖命之人。” 顿了顿,又忍不住深深皱眉:“只是,吴狼把千户所经营得铁板一块,我花了一年时间,也没调查出他的底细,恐怕这并不是一件容易完成的事?” “这倒不见得。” 楚嬴摇摇头,目光于幽暗中变得明亮:“不瞒你说,本宫或许能为你解开这个疑惑……”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89章 情报应该这样收集 “殿下知道?难不成……殿下派人暗中调查过?” 听到楚嬴说可以解开疑惑,苏立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怎么可能。”楚嬴一声轻笑,“你都说了,吴狼牢牢把持着千户所,又岂能轻易被人摸清底细?” “那殿下为何说能够解惑?” “这个嘛,其实算是本宫的一点猜测。” 楚嬴摸了摸鼻子,模样不像是在骗人:“虽然本宫不知道他目前有多少手下,估计问了他也不会说真话,但,有一点本宫可以确定。”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认真:“这些人之中,真正愿意为他效死命的,不会超过两百人。” “两百人?”苏立半信半疑,“殿下因何如此确定?” “因为卫所军田。”楚嬴没有隐瞒。 “军田?” “不错,昨日本宫从吴狼手中接手你们之时,曾在军田的份额上,和他有过一点小小的交锋。” 楚嬴说明原因:“本宫注意到,顺城千户所满额一共是两千人,按照一军一户,每户三十亩配额的标准,对应屯田就是六万亩。” “然而吴狼交给本宫的田册上,记载的军田数量,却只剩下一半都不到。” “当然,他的借口无外乎是军户空缺,田地被卫所收回,又或是军户私下售卖田地,导致军田越来越少,但他却忘了一件事。” 苏立听得入神,下意识问道:“什么事?” “顺城所是守御千户所,上面的卫所无权对它进行干涉。” 楚嬴嘴角勾起一丝戏谑:“那么,这消失的一半田地,就很值得商榷了。 “事后,本宫将历年军田交易的记录反复核算,果然发现其中的猫腻。 “即便把所有军户售卖出田地加起来,也不过万亩出头,也就是说,吴狼名下,至少还隐匿了两万亩土地。” “两万亩?!” 苏立义愤填膺:“狗贼!真乃国之大蠹,虽然大家都知道他侵占军田,没想到,居然到了这般无法无天的地步。” 这不很正常吗,他要不占这么田,哪来的银子收买走狗?贿赂上级? 楚嬴倒不觉得有什么。 在他前世那个世界,古代官员家中,坐拥几十万亩良田的也是大有人在。 和这些大老虎比起来,吴狼充其量算是一只强壮的苍蝇。 只是顺城这座山头太小,才让他称了大王。 眼看苏立咬牙切齿,楚嬴不在意地劝道:“何必动怒,等干掉他,这些东西不就都回来了吗?” “话虽如此,但此獠着实令人痛恨!” 苏立花了好大力气才平复怒气,忽又面露疑惑:“不过殿下,这两万多亩军田,和那两百人又有什么关系?” 楚嬴笑道:“因为两万亩毕竟数目太大,为了隐瞒,他故意玩了一个名叫转移视线的花招。 “就是将其中部分田地,大概八千亩摆在明面上,说成是军户逃跑撂荒,如此一来,剩下一万多亩就不容易再引人注意。” 苏立缓缓点头,似有所悟:“也就是说,他为了彻底侵占这一万多亩军田,故意弃车保帅,拿八千亩荒地出来平账,掩人耳目,只可惜……这些荒地却是白白浪费了。” “哪有什么可惜,顺城土地贫瘠,有田产者连一半都没有,放眼周围,到处饿殍满地,若有八千亩荒地,你觉得真会没人种吗?” 楚嬴若有深意地道:“事实上,这八千亩所谓的荒地,很可能非但没有撂荒,还被人给种得好好的。” 他之所以这么猜测,也是因为之前和吴狼讨价还价的时候,吴狼后续补上的全是耕田,唯独却没有一块荒地。 尽管其中有吴狼为了圆谎的迫不得已。 但,若是真有荒地,以此獠贪婪的性格,真会舍得付出这么多现成的耕田吗? 苏立手掌啪一下拍在床沿上,领会了楚嬴的用意:“我明白了,殿下是说,这八千亩地,其实被吴狼分给了那两百名心腹!” “不错,一户四五十亩,恰好能分一两百户,身为心腹,多给几亩不过份吧。” 楚嬴颔首笑道:“而且,因为记载的是荒田,所以,这些人便连田税也用不着缴了。” “试问,能让吴狼如此大费周章,除了他的心腹,其他军户能有这待遇吗?” “怎么可能。” 苏立冷冷一笑。 吴狼对付他们这些底层军户,恨不得连人带骨头都吞了。 没看到就连楚嬴亲自出面,还费了一番心机,也才只为他们争取到一半的土地吗? 就这,还全都是下等劣田,其他军户的待遇,可想而知只会更惨。 “是了是了,由此推断,吴狼的心腹的确不可能超过两百人。” 苏立接连拍打着床沿,激动得放声大笑:“哈哈,恐怕吴狼做梦也想不到,任他千方百计隐瞒,却还是逃不过殿下的法眼!” 笑罢,抬眼望着楚嬴,震惊且又心悦诚服地拜下:“殿下仅凭一份田册,便能推算出吴狼的底细。” “如此慧心巧思,胸有日月,远胜苏立百倍不止,实令在下既钦且愧。” 这话倒不是拍马屁,而是楚嬴这番推理,真把苏立给吓到了。 他活了三十多年,又曾担任数年言官,还是第一次知道,情报收集可以这样玩。 不用派出密探顶风冒险,也不用费尽心思劝人举报,更不用严刑逼供屈打成招…… 只需凭着一些蛛丝马迹,便可将调查对象的秘密,剖析到八九不离十的程度。 如此心细如丝的洞察力,以及直指要害的分析能力,已经不能称之为聪慧,说楚嬴是妖孽也不为过。 这种情况,苏立可谓生平仅见。 更加坚定了他追随楚嬴,铲除吴狼的决心。 他并不知道,楚嬴虽然聪明,但其实,还达不到他想象的这般恐怖。 只不过,楚嬴前世当过特种兵,为了在战场上能迅速收集信息,专门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 因此,才让他看问题的思路和角度,比一般人更为立体和宽广。 “不用这样,其实本宫没你想的那般厉害。” 对于苏立的惊叹,楚嬴摆了摆手,会心一笑:“如今你已经知道,吴狼手下真正可用之人并不多,是不是更有信心了?” 苏立与他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起来:“殿下这般自信,看样子,应该已经想到对付此獠的办法了?” “不错。” 楚嬴看了眼门窗位置,回头靠近,刻意压低声音:“你对卫所里比较熟悉,本宫这里有个计划,必须由你主导……”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90章 楚嬴的目的 从苏立的住处离开之后,楚嬴跟着孟村长,来到了王大锤家的铁匠铺。 简陋的草棚下,王大锤此刻正站在铁墩后面抡动锤子,一下又一下反复捶打着器物。 如此寒冷的天气,他却似浑然不觉。 胸口的衣衫扯开,露出大片古铜色,在炉火的照耀下,勾勒出强健且饱满的肌肉轮廓。 “殿下,您来了。” 看到楚嬴出现,王大锤忙放下铁锤,用汗巾擦净手脸,促狭地从棚子里走出来。 他那等候多时的妻子,表现得更为大胆,殷勤地招呼楚嬴一行进屋喝水。 “不用麻烦了,本宫就在这铺子里转转。” 楚嬴谢绝了王氏的好意,迈步走进草棚,四下打量起来。 棚子不大,光是打铁的铁墩、熔铁的炉台、以及淬火的水缸,就占去大半空间。 剩下的地方,还有一个置物架,上面放着各种打铁的工具和一些半成品铁器。 其中最让他感兴趣的,便是炉台里烧得通红的煤炭。 果然如苏立之前所说,炭的品质不好,炉台上一直升腾着肉眼可见的黑烟。 哪怕还离着两米多远,仍很容易闻到一股刺鼻的硫化物气味。 “不错,这里工具倒是挺齐全。” 又看了一会儿,楚嬴揉揉鼻尖,回头赞了一句。 “呵呵,这都是小人父辈一代代攒下来的。”陪同一旁的王大锤摸着脑袋憨笑,言语中带着一丝骄傲。 楚嬴点点头,又问:“都会用吧?” 王大锤老实道:“回殿下,早就已经摸熟了。” “很好。” 楚嬴从怀中掏出一份图纸递出去,这是他刚才,临时用苏立的纸笔画的: “本宫这里设计了一样东西,你看能不能做出来?可识得字?” “认识一些,不多。” 王大锤接过图纸看了几秒,缓缓点头:“有点像烧炭的炉子,就是炉膛,还有这烟囱有点怪异,嗯……要做出来应该不难。” 这么快就看懂了,天赋不错嘛。 楚嬴略微意外,要知道,他设计的这个铁皮炉子,可是按照现代方法画的。 这个王大锤,有培养的潜力。 但见他微微颔首,对着图纸指点了几句,随后问道:“这个铁皮炉子,本宫有急用,你大概需要多久时间能做出来?” “至少要一天时间,这个东西需要倒模,还要熔铸,铆接……都比较费功夫,不过,等模具做出来后,以后再制作就比较快了。” 不愧是专业铁匠,王大锤这套制作流程,已经和楚嬴前世所了解的极为接近,倒是省了改进功夫。 “一天的话,已经很快了,那本宫明天再来取东西,麻烦了。” 楚嬴很满意,当场约定好时间。 王大锤连连摆手:“不麻烦,殿下救了俺家小蛮,这点小事算什么,殿下以后有事,只管吩咐一声就是。” “那本宫就不客气了。” 楚嬴笑笑,指着角落一堆黑乎乎的煤炭:“这些石炭本宫也拿走了?” “殿下尽管拿,反正是不值钱的玩意,要是不够,过两天俺再进山里去挖。” 王大锤这会儿已经放开了。 楚嬴想起他之前说的黑山,这些煤炭就是产自那里,于是问道:“这些石炭很容易开采吗?” “殿下不知道,这东西在黑山里,随便就能挖一箩筐,除了铁匠,基本没人会去挖来用。” 说话的是孟村长,显然老头对周围的一切门清。 “那太好了!”楚嬴大喜,容易挖的话,连开采成本都省了。 当即吩咐崔肇等人,用推来的小车,装了满满一车,随后在村民的送别下返回城里。 回到别院之后,楚嬴立马又给了崔肇一些银子,让他出去买些生石灰和黏土回来。 郝富贵眼看崔肇跑前忙后,把自己之前跑腿的活全干了,担心会失去作用,‘大总管’的地位不保。 于是,假惺惺跑到楚嬴面前刷存在感: “真是难为崔总旗了,殿下啊,都怪奴婢没用,才让崔总旗和殿下这么劳累,可惜奴婢不能离开别院,不然,也就能帮殿下分忧了……” 楚嬴边吩咐众人将煤炭倒在院中,边随口回应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若不装病,我们岂能从吴狼手中顺利骗来那么多银子。” “还是殿下理解奴婢的一番苦心啊,咻,奴婢这就回房间继续装病,不给殿下添麻烦……” 表演结束,郝富贵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又擤了两泡鼻涕,急不可耐地想要返回屋子。 这外面太特么冷了啊,还是屋子里烧着炭火暖和。 嘿嘿,大冬天的,别人出门干活,自己却能光明正大在被窝里睡回笼觉,这生活,简直美滋滋。 他还在怀念温暖的炭火和被窝,楚嬴从伸手将他叫住:“富贵,等一下。” 郝富贵勉强转过身:“殿下难道有事?” “你刚才不是闹着要替本宫分忧吗,正好本宫这有个机会。” 楚嬴指着煤炭和边上的水缸,缸里装满刚打上来的井水,还冒着白雾: “看见缸里的水瓢没有,用水把这些石炭全冲洗一遍,然后再把深色和浅色的石炭分拣出来,明白吗?” “这……这么大一堆。” 郝富贵看着地上小山一样的煤炭,瞬间变得愁眉苦脸:“殿下,是让奴婢一个人洗吗?” “其他人要警戒周围,防止吴狼的眼线靠近,只能委屈你暂时一个人了。”楚嬴道。 “可是,这么冷的天气沾冷水,奴婢真的很怕自己会感染风寒,到时又要给殿下添麻烦了。” 郝富贵变着法想要推脱,大冷天的在外面水洗石炭,还让不让人活了? 楚嬴脸上闪过戏谑:“没关系,反正你现在是在装病人,要是病了,还能扮得更像一些,说不定更能麻痹吴狼。” 郝富贵扯了扯嘴角,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早知道会这样,刚才就不该嘴贱,心中欲哭无泪,眼巴巴望着楚嬴,讪笑道: “那殿总该有空吧,是不是帮……” “哈欠,本宫今日出门一天,有些乏了,先会房间休息一会儿,加油干,本宫看好你。” 楚嬴不给他开口求助的机会,学着秋兰,一边打哈欠一边飞快走回房间。 郝富贵独自站在冷风中凌乱,谁说生活美滋滋?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91章 煤和铁皮炉子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飘……吸溜吸溜……” 院子里,郝富贵瑟缩在水缸下面,一边分拣煤炭,一边哼唧着从楚嬴那听来的歌曲。 他已经蹲了快半小时了,腿脚都冻得有些麻木。 嘴里吸溜着鼻涕,越唱越是心酸,只觉得歌词凄凉,竟与自己此刻的处境分外契合。 他不由悲从中来,嘴里开始小声抱怨:“殿下也真是的,奴婢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这样的罪过?” “你错在不该在本宫面前装逼。” 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吓得郝富贵受惊的青蛙般一下蹦起来。 然后,僵硬地转过脖子,果然看到楚嬴近在迟尺的俊逸面孔,随即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殿……殿下,你怎么出来了?” 楚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你不希望本宫出来?” “奴婢……奴婢……”胖子太监嗫嚅了一阵,哭丧着声音,“殿下,奴婢知错了。” “还算你坦白,今天算是小惩大诫,以后,别再学宫里虚伪的那套。” 楚嬴敲打了一句。 他母子十年里受尽欺辱,对宫里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虚伪做派,可谓深恶痛绝。 还好郝富贵入宫不久,受毒害不深,还有抢救的余地。 郝富贵这时才算明白楚嬴的用意,红着脸羞愧地弯下腰作揖:“奴婢错了,真的错了,奴婢保证以后一定改正。” “嗯,本宫也不是要你改变性格,你也知道,我们如今立足未稳,这些小聪明,若是让其他人看到,你叫他们怎么想?” 楚嬴的话让郝富贵越发羞愧,这时,院门忽然打开,崔肇带人推着一车东西进来。 “殿下,按照你的吩咐,石灰和黏土多买回来了。” “辛苦了。” 楚嬴看了眼被挑拣出来的两堆煤炭,拍了拍手,指着颜色最黑的那一堆: “休息一会儿,等下大家一起动手,把这堆石炭,还有买来的生石灰一起捣碎。” 众人面面相觑,崔肇忍不住问道:“殿下,捣碎一堆石头,有什么用吗?” 楚嬴笑道:“自然是取暖做饭。” 崔肇皱眉:“可是今天我们见过了,这些石炭不仅烟雾大,还刺鼻,这怎么能拿来取暖做饭?” 楚嬴反问道:“那要是它燃烧的时候,看不见烟雾,更不会刺鼻呢?” 崔肇越发困惑:“这怎么可能?” “能不能,一会儿就知道了。” 对于崔肇这种完全不懂化学常识的人,楚嬴没法给他解释太详细。 总不可能告诉他,水洗煤可以剔除部分杂质。 再依靠肉眼辨别颜色人工分拣,进一步挑选出精煤、煤矸石和其他固体杂质,就能得到烟雾较少的优质煤。 而挑选的过程,又称作选煤,也可以叫作洗煤。 将这些挑选好的煤炭,按照一定比例混合入生石灰,就可以通过燃烧时产生的化学反应,将里面含的硫尽可能去除。 如此一来,刺鼻性的气味也就没有了。 这种再加工的煤炭,完全可以用于人类取暖和做饭。 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有一氧化碳中毒。 而楚嬴让王大锤打造的铁皮炉子,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没错,他设计的那个炉子,正是前世北方农村地区,普遍使用的封闭式取暖炉。 这种炉子,既可以取暖,也可以烧水做饭,通过烟囱连接户外。 如此一来,燃烧的废气就会顺着烟囱排到外面,而不会对屋内造成影响。 尽管如今北燕的冬季,顶多还能再维持一个多月。 但,即便只是用来烧菜做饭,这种炉子也拥有超越时代的清洁性和便利性。 楚嬴相信,只要价格别定的太离谱,让普通百姓也能消费得起,以大楚近千万户的人口体量,应该不愁销路。 用来养活顺城州的三万多人,更是绰绰有余。 而多出来的钱,除了发展其他产业,还可以用来修城池,造武器,养军队。 一步一步,实现他当初在容妃面前许下的诺言。 “娘,你再等一等,等孩儿建好了这座城,就接你过来享福。” 一想到离自己的目标,又将更进了一步,楚嬴浑身就充满了干劲。 为了能尽快得到煤炭和生石灰的配比,他不惜亲自下场,一遍又一遍地尝试。 配比,记录数据,燃烧、检验,再配比、再记录…… 楚嬴仿佛打了鸡血般乐此不疲,一直忙活到深夜,才总算消停下来。 第二天吃过早饭,楚嬴带着众人继续埋头苦干。 一直到了下午,在经历了近百次反复验证后,终于取得进展,敲定了一个最优的配比。 众人无不大喜,随后如约前往白石村。 白石村就是城东军户所在地,因为靠近白河石滩而得名。 而白河,则是一条发源于燕山的大河。 这条河自北向南流动,从北面云岭奔流而出,流经顺城的时候,一个几乎九十度转弯拐向东面。 往东流出百里后,又改向东南方向,再经七百里,就会进入东澜国境内,最后再五百里流进东海。 一行人来到大锤的铺子,引来不少村人围观。 王大锤见到楚嬴,二话不说,搬出做好的铁皮炉子。 除了铁的质量一般,表面有些锈迹,其他方面,基本都能达到楚嬴的要求。 王大锤也觉得外表不太好看,摸着脑袋道歉:“殿下,实在不好意思,小人也想做好看一点,奈何家里留的铁太少,只能东拼西凑……” “能用就好,外表不重要。” 楚嬴并不在意。 老实说,仅凭一张简易图纸,第一次制作就能有这么高的完成度,王大锤的表现已经堪称惊艳。 王大锤感激地点点头,看了一眼炉子,张了张嘴,最终忍不住开口: “殿下,这炉子虽说是小人打造的,但小人还是想说一句,用来烧木炭,真的太浪费了,光是用这么多铁价格就不便宜。” 在他看来,这种铁皮炉子,完全没有红泥炭炉的性价比高。 “浪费,这可不一定。” 楚嬴笑着摇摇头,回头对崔肇说道:“把煤球拿出来,现场烧给大家看看。”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92章 接着奏乐,接着舞 “煤球?!” 突然从楚嬴嘴里听到这个新名词,王大锤和周围前来看热闹的村民,无不大感好奇。 大家视线跟随着崔肇,只见他从推车的麻袋里,双手小心地捧出一坨黑乎乎的东西。 “这……这不是石炭吗?怎么又叫煤球了?” 这东西的质地和颜色,和众人见过的石炭很像。 唯一不同之处,它是一个圆柱体,且截面上开了许多指头大的孔洞,前后通透,看起来就像个蜂窝。 “这就是煤球,当然,你们也可以叫它为蜂窝煤。” 这颗煤球,是楚嬴临时制作木制模具,再加入少量黏土人工压制而成。 虽然表面看起来很粗糙,但大小尺寸却刚好适合放进铁皮炉。 毫无疑问,两者是相互配套的。 崔肇先将煤球放在铁匠铺的炉台上引燃,又找了一把钳子,将其夹入铁皮炉。 “殿下,你们怎么能拿这个来烧石炭,苏先生都说了,这东西不能在室内使用……” 这么好的铁皮炉,却拿来烧有毒的石炭,在王大锤眼里这无疑是暴殄天物。 “本宫知道你是一片好意,先别急,仔细看看。” 经过楚嬴的提醒,王大锤的表情,很快就从难以理解变成惊讶,继而化作震撼。 只见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炉口上方,那里除了射出的红光,竟看不到一点烟雾:“这怎么可能,烟雾,烟雾哪去了?” “是啊,哪有石炭烧着不冒烟的?” “确实看不到啊,好奇怪的煤球,难怪要改名字。” 一旁其他村民也跟着议论起来,一个个都大感神奇。 “不是没烟,只是不容易看见而已。” 楚嬴看着炉子上面,如水涟漪般升腾的透明烟雾,笑着对王大锤道:“你再用鼻子闻闻。” 王大锤跟着照做,将鼻子一点点凑到炉子正上方,忽然轻‘咦’一声:“不刺鼻,难道是我嗅觉出了问题,竟然闻不出来?” “我好像也闻不出来。” 一直在楚嬴身边作陪的孟村长,好奇心驱使之下,也上前闻了闻,皱眉道:“难道我的鼻子也出了毛病?” “哪有那么巧。”王秀珠也在,嗅完肯定地说:“村长爷爷,我也没闻到气味,只能说明,这个煤球,根本就没有气味。” “咋可能,除非这不是石炭,只要是石炭就一定有味……”老村长坚持自己的想法。 “孟村长,你还真错了,本宫这煤球用的就是石炭。” 楚嬴这话可谓石破天惊,无数声‘不可能’在周围炸起。 他们这些穷困潦倒的军户,早年都有买不起木炭,被迫使用石炭的经历。 在他们的固有印象中,这东西只要一点燃,铁定是滚滚黑烟加呛死人的刺鼻气味。 这种情况下,几乎没人能撑过十分钟。 许多穷人家庭,情愿挨冻,也不愿意使用这种‘天然烟雾弹’取暖。 可今天,楚嬴的这颗煤球,却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不仅没有烟雾,还没有刺鼻的气味,这……这不是和木炭差不多了吗?” 有人很快接受了事实,忍不住感叹起来。 “不是差不多,是差太多。”楚嬴摇头纠正道,”煤球可比木炭耐烧多了。” “若是放在这铁皮炉里,控制好空气流速,火力还能更持久,不消人守着,也可以维持一夜不灭。” “嘶……好东西啊!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种好东西,竟然可以燃这么久!” 众人倒吸着冷气,一个个惊叹之余,无不面露渴望。 这么好的东西,要是自家也有那该多好啊! “大家不用羡慕,以后不管是煤球还是铁皮炉,都有得是,保证大家都能用上。” 楚嬴的话引起一阵欢呼。 人们感激且又敬佩地看着他,只觉得这位大皇子殿下,比吴狼不知好上几千倍,几万倍。 有这样的人领导,日子似乎又有奔头了啊。 或许是人老成精,又或是深藏不漏,孟村长一听到‘有的是’三个字,立马意识到什么,吃惊地道:“莫非,殿下打算拿这两样东西做生意?” 楚嬴没有否认地笑笑:“孟村长觉得如何?” 孟村长想都不想:“市场上要有这种好东西,只要价格不是太贵,小人肯定希望全都买下来。” 楚嬴笑眯起眼:“连孟村长都这么说,大好的赚钱机会就在眼前,试问谁又能无动于衷?” 顿了顿,看了看孟村长,又看了看王大锤,坦然道:“不过,此事要顺利进行,本宫还需要两位的帮助。” “我等如今,本就是殿下辖下的军户,殿下要大伙做什么,只管开口就是。” 孟村长和王大锤相继躬身,等待领命。 “那本宫就不客气了,相信你们也明白了,要大量生产这铁皮炉子,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 楚嬴将心中想法说出:“所以,本宫需更多的匠户,除此之外,生产煤球这块,所需的人手也不能少,尤其是大面积采挖煤矿,少了人更是不行。” 他向周围看了几眼,上前一步对两人压低声音:“出于某种原因,本宫想在数天内生产出一批铁皮炉。” “但,本宫又无法给你们提供人手,所以只能靠你们自己完成。” 两人对视一眼,由孟村长提问:“敢问殿下,你需要多少只炉子?” “至少一百个左右,” 楚嬴见二人还在犹豫和为难,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只要是你们找来的帮手,本宫都不会让他们白干,工钱按照市价的五倍给,如何?”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王大锤和孟村长自然只能照单执行。 “那就拜托了,天色也不早了,本宫先回去,等你们好消息。” 楚嬴告别众人离开白石村,出了村,崔肇心中一阵空落落,忍不住开口问道: “殿下,我们忙活半天,最后却把事情交给他们,那我们又该做点什么?” “还能做什么?” 楚嬴嘴角泛起玩世不恭地戏谑:“当然是继续做纨绔,接着奏乐,接着舞……”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93章 提头来见 自那天楚嬴在衙门外当众许诺,会打击粮价以来,消息迅速传遍全城。 老百姓无不为之振奋,殷切期待。 太好了,这位一直不声不响的皇子殿下,终于准备为大家干实事了啊! 然而,很快人们就发现不对劲了。 除了楚嬴许诺后的第一天,粮价确实不再继续飙高之外,之后的日子,便再也没了动静。 一连好几天,粮价竟连一文钱也没降下来过。 “怎么回事?大皇子殿下不是说要打压粮价吗,怎么迟迟不见动静,难道是有人从中作梗……” 就在百姓们以为,楚嬴是受到了阻力,才迟迟不能兑现承诺之时。 一些关于楚嬴每日行程的消息,忽然在坊间不胫而走。 许诺后的第二天,大皇子去了东郊。 第三天傍晚,有人在金丽馆发现了大皇子的踪影。 第四天,大皇子又出现在金丽馆。 第五天,还在金丽馆…… 消息越传越广,无数百姓觉得受到了欺骗,不满的情绪开始在城中蔓延。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的吗,大皇子怎么能放任粮价不管?” “还管个屁,没看到人家每天花天酒地,哪会真正管咱老百姓的死活。” “哼,我们就不该对他抱期望,说不定,他和那些狗日的粮商是一伙的……” 到了第六天,连续沉寂了五天的粮价,终于在百姓的怨声载道中有了变化。 可惜,却没有一个人高兴得起来。 因为他们发现,粮价又涨了。 相较于正常时期四百文一石米的价格,之前的一石六百文,已经算高得离谱。 如今经过这一轮的涨价,竟又破天荒达到了八百文的恐怖地步。 短短十天不到,粮价生生翻了一倍。 这还只是其次,粮为百价之基,因为它的上涨,又间接导致其他生活物资一起跟着猛涨。 顺城本就不是什么富裕之地,九成九以上都是穷人,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这下子,老百姓更是叫苦不迭。 再这样下去,没活路了啊! 许多人一怒之下,再也不管楚嬴之前的警告,又开始陆续跑到衙门外要说法。 衙门内堂。 “大人,坏了啊,这次不同上次,外面的刁民来势汹汹,一个拦不住,说不定就冲进来了。” 李泰来回踱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提议道:“要不,我们还是开仓放粮吧,先把这些人稳住再说?” “放什么粮,别忘了我们的目的。” 周光吉一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拿盖子轻轻撇着茶末,稳如泰山地坐着: “再说,就仓库里剩的那点粮食,便是放出去,也只是杯水车薪,济得了什么事?” 李泰倒吸口冷气:“那我们该怎么办?” “不是我们该怎么办,而是他大皇子该怎么办?” 周光吉抬头吩咐道:“你出去告诉那些闹事的人,就说君无戏言,大皇子殿下既然答应过他们,就一定会实现。” 李泰犹豫了一下:“可,要是他们不信呢?” “不信?呵,那就把大皇子的住处告诉他们,谁许的诺,让他们找谁去,找我们,我们也解决不了啊。” 周光吉抬起头,语带戏谑地说道。 李泰愣了好几秒,随后一脸赞叹地连呼高明:“还是大人厉害,好一招祸水东引。” “这次闹事的比上次还多,加上之前的车之鉴,若是今日大皇子不给个实在的交代,恐怕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 “如此一来,他就是想不和吴狼对上,也由不得他了。” “明白就好……都说当官的最怕刁民,可又有谁知道,有时候刁民多了,也未必是件坏事。” 周光吉嘴角泛起得意,说罢垂下眼皮,端起茶慢悠悠品尝起来。 等了六天,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刻。 他就不信了,这次楚嬴和吴狼还不斗个你死我活? 李泰没有让周光吉失望,凭着一张颠倒黑白的嘴巴,成功将闹事的百姓引向城西别院。 “原来大皇子就住在那边,走走走,大伙一起向他讨说法去。” “这……不太好吧,人家可是皇子,再说,之前还警告过咱们不准闹事。” “呸,就因为他是皇子,才更应该说话算数,既然他不顾大家死活,咱们凭什么还听他的?” “对,说得好,同去同去……” 不到半个小时,别院的前门大街就已经堵得水泄不通。 众人群情激奋,声音喧哗如潮水,即便隔着两重院落,依旧清晰地传入里面人的耳朵。 “刁民!真是刁民,简直无法无天了!” 主厅里,楚嬴一行齐聚一堂,郝富贵望着门外,色厉内荏地叫骂着。 骂了一阵,回头忧心忡忡地对楚嬴说道:“殿下,这帮刁民如此凶悍,要不,我们还是暂且撤出这个院子吧?” “干嘛要撤?”楚嬴不以为然地笑笑,“本宫倒觉得他们说得没错,本宫答应了他们,却没有做到,人家闹一闹也正常。” 郝富贵忍不住叫屈:“可是,这明明就是那吴狼的纵容,怎么能怪得了殿下?” “许诺的是本宫,人家不找本宫找谁?” 楚嬴安慰了一句:“行了,你也别紧张,这个时候讨论谁对谁错已经没有意义,只要解决了问题,人自然就退了。” “话虽如此,可,今天这事真能解决吗?”郝富贵依旧无法放心。 “怎么可能,这些粮商个个唯利是图,想让他们降价,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秋兰也表示了自己的担忧,幽幽看着楚嬴,语气带着一丝讥讽:“不过,殿下这几日都在金丽馆中醉生梦死,如此淡定悠闲,想必早有良策在胸?” “呵呵,你这话还真说对了,本宫确实想到一个好办法。” 楚嬴看着小侍女带着戏谑的粉嫩薄唇,神情露出一丝暧昧。 小嘴这么喜欢杠,今天必须也让你吃我一杠。 “什么办法?” 秋兰愣了下,自己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殿下还真有对策。 楚嬴伸出白净修长的手掌,冲她一挑眉:“那还不简单,借本宫一万两,要是本宫不能解除祸患,定当提头来见。” 心中飞快补充一句‘下面那头’。 秋兰:“……”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94章 没有杠杆的女人最聪明 “怎么样,秋兰小姐,凭借一己之力,就能造福顺城苍生,保一方安宁,这是多么伟大的情操!” 楚嬴继续滔滔不绝地蛊惑:“从此以后,百姓将会把你当作活菩萨,给你铸庙塑像,刻碑立传。” “你的名字,将流传后世,你的事迹,将传遍四方……如此无上荣耀,极致尊享,你还在等什么?” “心动不如行动,不要998,也不要888,只要一万两,一万两你买不到吃亏,也买不到上当……” 秋兰怔怔看着他,良久露出考虑的神色:“殿下……真是这般想的?” 楚嬴摊开双手,一脸遗憾:“是啊,不瞒你说,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若不是本宫手头拮据,这种好事怎么也轮不到你。” 秋兰清亮的眸子忽然愣神了片刻,悠悠道:“真没有其他办法么?” “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楚嬴一本正经地继续忽悠。 “那……”秋兰犹豫了一下,螓首轻点,“奴婢愿意。” “本宫就知道你不愿……你说什么,你愿意出这笔钱?”楚嬴说到一半反应过来,大吃一惊,“这可是一万两!” 这个数目可不小,据他所知,这已经近乎秋兰所有身家了。 别啊,我只是调侃一下,又不是要裆头一棒,白骨……女杠精施主,你怎么这么快就知男而退了? 这碗饭太软,嚼着真不香啊! “不是殿下说需要这笔银子么?” 秋兰微微蹙眉,随后认真说道:“殿下无须惊讶,奴婢既已经打算侍奉殿下一生,又岂会留恋这些身外之物。” 楚嬴仍旧不敢相信:“真的?那以前本宫向你开口,你为何却屡次拒绝?” “那是因为奴婢不忍殿下胡乱花销,也是为了殿下将来后路考虑。” 秋兰解释道:“可如今不同,外面堵了那么多人,形势已是岌岌可危,奴婢岂能再因一己私心不拔一毛?” “只要能帮殿下度过这次难关,区区一万两,又算得了什么?奴婢这就为殿下取来。” 秋兰说完转过身,竟真打算回房间取银票,却被楚嬴一声‘不用了’叫住。 “殿下?” 秋兰诧异地回头看着他。 “其实……本宫如果说,刚才是和你开玩笑的,你……不会生气吧?” 楚嬴用手揉搓着眉心,目光透过手指缝,有些心虚地看着自己的小侍女。 日了啊,原来人家竟如此为我着想,可笑我却还故意调戏捉弄人家。 看来必须收回我的杠杆。 一番深刻的自我批判后,楚嬴双手抹了把脸,强行消除尴尬笑道: “呵呵,是,本宫承认自己有点过分,不过,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同意……本宫很感动,真是患难见真情啊。” 秋兰眸光古怪地看了他一会儿,重新回到他身边,提起茶壶为他添满,难得真情流露道: “殿下不必解释,奴婢都知道的,奴婢从小娇惯,其实也有许多不对的地方,还请殿下原谅,奴婢以后一定尽力改正。” “别别……哪有的事,本宫就喜欢你这种性格,真实不做作,一定要继续保持,千万不能改,呵呵。” 这还是之前的杠精?……楚嬴眼看小侍女‘性情大变’,哪还敢继续刺激她,各种连哄带安慰。 秋兰神色越发古怪,这还是之前喜欢调侃自己的殿下么? 气氛正尴尬的时候,崔肇从门口大步走了进来,对着楚嬴抱拳。 “殿下。” “回来了。” 楚嬴趁机转移目标,问道:“如何,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回殿下,王兄弟他们干得不错,一百个铁皮炉已经准时完成,正在陆续送过来。” 听了这话,秋兰和郝富贵才知道崔肇是被派去了白石村。 崔肇说完直起腰,扭头看了一眼正门方向,回头皱眉道:“殿下,到底出了什么事?门外怎么会堵这么多人,搞得我们不得不从后门进来。” “一点小事。” 楚嬴简单将事情讲述了一遍,从袖中抽出几封请帖:“既然你们回来了,正好帮本宫再跑一趟。” “这是?” 崔肇一脸疑惑地接过请帖。 “这是给陈、郑、邹三家的邀请柬。” 楚嬴吩咐道:“你派几个人把这个送过去,就说本宫请他们三家做主之人过来,共商赚钱大计。” 待崔肇领命而去,已经恢复如常的秋兰,细长的柳眉微微蹙起:“陈、郑、邹……这不是那三大粮商吗,殿下莫非,真的有其他应对之策?” “之前没有,现在却有了。” 楚嬴也不说透,吩咐郝富贵:“趁现在还有时间,富贵,你去叫人搬只铁皮炉进来取暖。” 郝富贵看着厅中烧得正旺的炭盆,有些费解:“殿下,这不是烧着木炭吗?” 不等楚嬴开口,秋兰忽然一拍小手道:“奴婢明白了!” 转头佩服地看了楚嬴一眼,又对郝富贵笑道:“郝公公直管叫人搬来就是,今天这事能不能成,就看这个啦。” 失去杠杆的女人果然容易变聪明……楚嬴露出一缕赞赏。 为了这一刻,他已经准备了好几天,接下来,就是收官的时候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三家家主正式抵达别院。 与此同时,这个消息也传到了周光吉和李泰耳中。 “找上了!大人,终于找上了,整条街的人都看到三大家族的家主进了别院,这下子,有好戏看了啊。” 李泰一脸激动,这一刻,他们终于等到了啊。 “这不是早有预料吗。” 周光吉虽然不像他那般激动,却也是一脸自得地笑着:“接下来,为了平息百姓的不满,大皇子就只剩一条路。” 李泰嘿笑着接过话:“不错,那就是强行要求三大家族降低粮价,可是有吴狼撑腰,这三家人哪会轻易就范?” “如此一来,他们的矛盾必然激化,最终势成水火……不过,下官还是有些担心,大皇子势单力薄,真能对付得了吴狼吗?” “呵呵,对付得了又如何?对付不了又如何?” 周光吉冷冷一笑:“本官之所以这么多年甘愿屈居吴狼之下,并非真的怕了他,只是因为他背后站着燕云总督。” “可是,若这次他和大皇子的争端闹大,便是燕云总督也休想保得住他。” “届时,吴狼伏法,而大皇子又元气大伤,你觉得,谁还有能力和我们争夺顺城的控制权?” 和李泰对视一眼,两人一起发出狼狈为奸的大笑……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95章 要站着把钱挣了 不得不说,周光吉虽然阴险,但确实称得上足智多谋。 眼下,事情正完美地沿着他的剧本发展,接下来,只需等着楚嬴和吴狼一步步入坑即可。 眼线已经放出,两人一边品茶,一边安静地等待消息。 一个时辰之后,有人回来禀报:“两位大人,三大家族的家主已经从别院离开了。” “终于谈完了吗?” 李泰按捺不住站起来,欣喜地问道:“怎么样,那三人走的时候,样子是不是气急败坏?” “这……” 报信之人看了眼周光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原本神色轻松的周光吉,缓缓放下茶杯,语气肃然:“你为何不说?” “回大人,小的是怕大人不高兴……”那人嗫嚅道。 “说。” 周光吉皱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那人赶紧再次躬身:“是是……那三家的家主,并没有气急败坏,而是被大殿下亲自送出门,走的时候,全都满面春风,还一个劲向大殿下道谢。” “什么?” 周光吉和李泰对视一眼,皆是一脸惊讶。 “不……不仅如此。”那人接着磕磕巴巴道,“三大家主还当场宣布,会让粮价恢复到涨价之前的价格……” “啪!” 李泰手中茶杯应声落地,脸色僵硬地看着周光吉:“大人,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 “这我哪知道。” 周光吉面色铁青,心中也是不敢相信。 事情不按他的剧本走也就算了,更气人的是,还特么来了个大反转。 任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以他对楚嬴实力的了解,对方绝无可能有这个能力,可以逼迫吴狼乖乖就范。 难不成,吴狼那家伙转性了? 吴狼当然没有转性,狼要是不吃肉,还能算是狼吗? 真正的原因,是楚嬴以铁皮炉和蜂窝煤为代价,和三大家族达成了利益交换。 三大家族的家主,都是精明的商贾,一眼就看出了铁皮炉和蜂窝煤的价值。 这玩意要是卖出去,可比冒着风险炒高粮价赚钱多了。 不像吴狼,他们和楚嬴之间,除了陈啸林一事,并无太大冲突,自然更愿意合作。 于是,经过数轮讨价还价,三家最终同意以恢复粮价,外加代购铁矿石为条件,换取这两样东西的代售权。 至于采购铁矿的费用,则是从陈啸林的五千两欠款中出。 这家伙几天来连一两银子都不曾赔过,又不帮忙拖延粮价上涨,楚嬴自然不会让这笔账烂在自己手里。 饶是如此,楚嬴最后还是吃了不小的亏。 没办法,对方可以不在乎顺城百姓的死活,作为封地之主的他,却不能不管——哪怕这个主人目前只是名义上的。 “不对啊,殿下,这场谈判我们是不是太吃亏了?” 全程目睹整个谈判过程的郝富贵,在人走之后,觉得事关银子无小事,忍不住忿忿不平起来: “四六开,明明铁皮炉和蜂窝煤都要我们来做,他们就负责采运一下铁矿石,我们出工又出力,怎么才得六成啊?” “六成是人家的,我们只有四成。” 秋兰纠正道:“就这,还得看人家吴狼的脸色。” “凭什么啊!”郝富贵脸上的肥肉抖动起来,“那我们岂不是成了跪着要饭的?” 秋兰看了眼楚嬴,轻叹口气:“那有什么办法,谁让咱们实力比不上人家,偏又被人拿住了命门,能解决掉问题,顺带挣点钱,已经算很不错了。” “那咱们就由着他吴狼欺负?” 郝富贵心里堵的难受:“挣钱还得跪着,还得看别人脸色,寒碜,实在寒碜!” 崔肇也随之点头:“确实寒碜。” 他皱了皱眉,扭头问楚嬴:“殿下真咽的下这口气?” “本宫好歹也是一国皇子,挣个钱岂能看别人脸色?” 楚嬴摇摇头,目光如寒星般明亮而坚定:“本宫不但要挣钱,还要站着把这钱给挣了!” 崔肇下意识握住腰间佩刀,杀气腾腾:“殿下想怎么做?” 卧槽,这个暴力分子,人家中间商赚个差价,难不成你还想把人给砍了? 楚嬴眼皮一跳,他目前可没实力和吴狼对上。 而且,依靠三大家族的渠道,从外面采购回铁矿石,也是他计划中的重要一环,不容有失。 若非如此,他岂能答应让对方攫取六成利益。 要知道,一旦铁皮炉和蜂窝煤的销路铺开,一年几万两银子的利润可谓轻轻松松。 就这三个边城小家族,足够撑死他们好几回了。 “稍安勿躁,目前暂时不宜与他们起冲突,至少,在顺城拥有足够的粮食之前,我们还得再忍一忍。” 听到楚嬴这么说,崔肇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可是殿下,我们已经忍了吴狼太多次,谁知道下一批粮食,什么时候能抵达顺城?难道我们就一直忍下去?” “当然不是,一个月。” 楚嬴竖起一根指头,神色严肃:“本宫答应你,只需一个月,一定会有粮食抵达顺城,到时候,便是我们向吴狼展开反击之时!” “一个月?!” 崔肇和其他人对视一眼,忽然眸光一动:“殿下为何这么肯定?难不成,这个月朝廷会有官粮运来?” “鬼知道朝廷什么时候会运粮过来。” 楚嬴摇头否认,却让崔肇越发疑惑,又问:“那是其它地方有商人要来倒卖粮食?” “这本宫就更不知道了。” 楚嬴看着有些发蒙的崔肇,笑了笑,从袖中又抽出一封请帖:“别想太多,只要你去帮本宫把此人找来,你就会明白了。” “是他?” 崔肇接过请帖一看,整个人一下愣住。 只见请贴正中的朱红处,赫然写着王琦两个字。 他的脑海中瞬间浮出一个人影。 他们刚抵达顺城时,此人恰好就和楚嬴同车。 这小子不仅因为秋兰和楚嬴起了冲突,事后还在衙门反咬一口,帮着巴图诬陷楚嬴。 最后真相大白,还是楚嬴大发善心,才放了他一马。 崔肇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样一个毫无廉耻的小人,殿下找他来干什么?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96章 本宫是个厚道人 “王琦,知道本宫找你来的目的吗?” 见到王琦的第一眼,楚嬴直接开门见山道。 “难道是……是因为上次衙门的事,殿下恕罪,小人当时也是逼不得已……” 王琦慌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诚惶诚恐地看着楚嬴,几欲跪倒在地。 “坐下,别紧张,鸡毛蒜皮的小事,本宫可不是那种揪着不放的人。” 这话让王琦稍微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坐下半个屁股,仍旧拘谨地道:“那小人就不知道了,还请殿下不吝告知?” 楚嬴深深看了他几眼,道:“本宫问你,你老实回答本宫,你,恨不恨吴狼?” 王琦眼中闪过慌乱之色,就像深藏的秘密被人发觉一般,下意识摇头: “不,不……小人听不明白殿下的话。” 楚嬴直视着他的双眼,不给他闪避的机会,一字一顿重复道:“本宫问你,恨不恨吴狼?” 王琦脸色无比难看,还是咬牙摇头:“不……不恨。” “是吗?” 楚嬴起身,负手缓缓踱步:“剧本宫所知,自从那日衙门一别之后,你在顺城的生意似乎一直不太顺利。 “让本宫数数,野狼帮、旋风门、斧头帮……这些地下帮派,外加一帮衙役和低级军官,三天两头上门找你麻烦。 “已经过去半个月,你的货物非但没卖出多少,还被打伤了四名伙计,至少赔了五六百两……你是个聪明人,不会真不知道背后都是谁在捣鬼吧?” 这些消息,自然是楚嬴这几日趁着“吃喝玩乐”的机会,出门收集的。 此时当着王琦的面讲出来,就像一记记无形的巴掌呼在他脸上,瞬间勾起了他的怒火。 “怎会不知道?就是吴狼和巴图这两个王八蛋干的!” 王琦豁然起身,双拳紧握,双目赤红地发出低吼:“他们不满我那日在衙门里倒戈,供出巴图,所以故意派人捣乱,打压我王家的生意!” 楚嬴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呵呵一笑:“还说你不恨吴狼?” “恨!可是再恨又能怎样?” 心事被被揭穿,王琦也懒得隐瞒,紧握的十指又缓缓松口,所有不甘和愤怒都化作一缕叹息:“殿下应该也知道,那吴狼在顺城,就是天王老子。 “别说他只是搅黄小人的生意,便是暗中派人杀了小人,小人又能把他怎么样呢?” “你确实不能拿他怎么样,甚至就连本宫,目前也得让他三分。” 楚嬴点头表示认同,忽又话锋一转:“可若是你和本宫联手,那就说不一定。” 王琦神色一动:“殿下想要对付吴狼?” 楚嬴反问:“难道你就不想?” “既然殿下都把小人调查得一清二楚,小人再说不想,那就是故意欺骗殿下。” 王琦拱手,恭敬地弯下腰:“殿下想要小人做什么,请直管吩咐。” “好,那本宫也就不瞒你,和你一样,本宫也很想除掉吴狼这个祸害,理由你应该已经猜到了。” 一山不能容二虎这种简单的理由,楚嬴也不想多解释,直接问道:“你家乡在冀南,离东澜国应该很近吧?” 王琦不知道他为何问这个,还是老实回答:“没错,小人家乡所在的冀南泉城,毗邻东澜国的青州府,小人也曾多次随家人出入东澜做生意。” “很好,本宫果然没有找错人。” 楚嬴笑道:“那本宫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想让你帮忙跑一趟东澜,务必在一个月之内,运回一万石粮食。” “运粮食?殿下可是为近日粮价上涨一事?”王琦微微皱眉,“一万石,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确实不小,不过东澜不比北燕,其地毗邻江南,膏沃百里,水网密布,实乃鱼米之乡,年年粮食都有盈余,短时间要购齐一万石粮食,应该不会太难。” 楚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实在不行,本宫再给你写一封名帖,你拿着此贴去拜访东澜太子,他和本宫有些交情,应该会对你有所帮助。” 王琦点头:“如此最好,小人这下把握就大多了。” “那好,这是六千两,应该足够此行采购和运输所需。” 楚嬴递出一叠银票,这其中一半是他的三千两,另一半则是从秋兰那借来的。 铁骨铮铮的大皇子,最终还是沦落为吃软饭的……真香。 王琦接过银票,皱了皱眉,还是忍不住问道:“殿下,恕我直言,你让小人去东澜采购粮食,和对付吴狼又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有了这个,本宫就不用再受制于人。” 楚嬴将其中利害简单给他分析了一遍。 当听到粮食运回之日,就是楚嬴发动反击之时,王琦神情为之一振,当场拍胸口保证: “殿下放心,只要能出这口恶气,这趟小人哪怕不眠不休,也会赶在一月之内将粮食运回来。” “本宫相信你可以做到。” 楚嬴上前拍了拍王琦的肩膀,用手指着房间中的铁皮炉子: “看到那个没有,本宫这人从不喜欢占人便宜,若是你能按时完成任务,这个生意以后本宫就交给你了。” “这炉子……有什么用吗?”王琦望着铁皮炉子一脸困惑。 “崔肇,你来给王琦讲解一下。”楚嬴口有点干,正好坐下喝口茶水。 崔肇点头上前介绍起来:“王公子,这个炉子可不简单,里面烧的东西更不简单,用殿下的话说,这是一项重大发明,叫掌握核……核心科技……” 一通绘声绘色地描述,王琦终于明白了这东西的价值。 “没想到,殿下竟能发明如此神物,哪怕仅在大楚境内售卖,也是财源滚滚啊,殿下……真的愿意交给小人?” 王琦死死盯着铁皮炉,宛若发现世间最名贵的珍宝,整个人激动得全身发抖。 若是他将来能独家代理这东西,想不发大财都难。 届时,家族那些视他为纨绔的族人,谁还敢轻视他分毫? 最重要的是,从吴狼的手下嘴里抢走这块肥肉,这种报复的快感,想想都让人兴奋得不行。 “当然,反正和谁做生意都是做,本宫自然要交给最信得过的人。” 楚嬴眯着眼笑,仿佛一只狡猾的狐狸:“本宫是个厚道人,等粮食运回来,这笔生意就全权交给你,利润嘛九一开,你一我九,如何?”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恩赐,小人这次就算拼了命,也会完成任务!” 眼看王琦跪在地上,又是磕头,又是作揖,一副感激涕零、士为知己者死的模样,崔肇心中对楚嬴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瞧瞧,啥叫站着还把钱挣了? 这就是。 四六开瞬间变成九一开,还真是个“厚道人”啊!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98章 伏龙探爪 “参见殿下。” 来人正是苏立,经过几天的修养,他的伤势似乎已经恢复,除了走路慢点,已经看不出太大影响。 “伤好了。” 楚嬴扶着他胳膊上下打量一番,视线随后越过他,落在其后不远处的人群中:“看样子,他们就是你找来的人了?” “没错,按照殿下的要求,这里每一个人,要么曾经饱受吴狼欺压,要么和他有着很深仇怨,都对他极为痛恨,只是一直敢怒不敢言。” 苏立让开身体,将这些人介绍给楚嬴:“一共有六十八人,还请殿下检验。” “只有六十八个吗?” 楚嬴目光扫过人群,不由微微皱眉。 老实说,这群人年龄跨度大一点他可以接受,毕竟是从一群老弱病残里选出来的。 但这人数,实在寒碜了一点。 没错,这些人正是楚嬴为了对付吴狼,打算建立的第一支属于自己的队伍。 他之前交给苏立的任务,就是从被吴狼抛弃的军户中物色人选。 首要条件必须和吴狼有仇,只有这样,他们才有足够的动力敢于和吴狼抗争。 而楚嬴之所以选苏立做这件事,自然也是有意为之。 首先,苏立为人刚直,嫉恶如仇,天生和吴狼不对付,可以绝对信任。 其次就是,由于他长期和吴狼作对,势必会让那些同样对吴狼心怀不满的军户,从心底对他产生一种认可。 这种认可,会让他拥有类似于偶像才有的号召力。 所以,只要他亲自出面邀请,这群人中势必会有一部分愿意出来追随他。 事实证明,楚嬴的推断没有错,苏立确实在卫所中具有一定号召力。 只不过,还不够,远远不够。 单凭这点人手,对付吴狼手下的普通士兵估计都够呛。 更别说,吴狼还豢养了近两百名心腹精锐,那群人的战斗力只会更加恐怖。 “确实少了一点。” 眼看人数达不到楚嬴的预期,苏立也是叹了口气:“不瞒殿下,其实千户所中对吴狼不满者还有很多。” “但,一来,很多人对此有所顾忌,二来我也怕一次找太多,人多眼杂,容易引起吴狼的注意。”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确保这些人的忠诚,经过再三筛选,就只剩这么一点……是在下无能,辜负了殿下的期望。” “不,你的做法才是对了,是本宫急于求成,有些欠缺考虑。” 经过苏立这一说,楚嬴才意识到这其中还存在这么多顾虑,认同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一支队伍,相比于战斗力,忠诚才是第一位的,而且……谁说人少的一方,就一定会吃败仗呢。” 他前世可是特战精英,掌握最科学的训练方法。 一旦认真锻炼这批人,对付吴狼这个边城小军阀,还真未必就没有机会。 念及于此,楚嬴身躯挺直,抬头望着万里长空,但见风高云涌,气象万千,一股豪气油然而生。 “随本宫上前看看!” 楚嬴大步走到人群面前,一边来回踱步,一边仔细观察队伍的情况。 “这个小兄弟,你出来一下。” 楚嬴唤出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问道:“告诉本宫,你因何甘愿投入本宫麾下?” “我……因为我想报仇。” 那少年初时还有些紧张,但看到楚嬴鼓励的眼神后,顿时热血上涌,握紧双拳。 “我爹因为不小心得罪了吴狼,便被他抢了田地,还强迫去修长城,最后活生生累死,我娘因此夜夜啼哭,所以我发誓,一定要杀了吴狼为我爹报仇。” “难为你了,放心,只要你用心跟着本宫,本宫一定帮你实现这个愿望。” 楚嬴一脸唏嘘,拍了拍少年肩膀,又走到下一个中年人跟前:“这位大叔,你又是为了什么?” “大叔不敢当,请殿下莫要折煞小人。” 身形单薄的中年汉子弯腰抱拳,老老实实道:“那吴狼贪婪暴虐,肆意鱼肉我等底层军户,小人活不下去,自然要起来反抗。” “嗯。” 楚嬴点点头,继续问下一个:“那你呢?” “回殿下,小的也是被那吴狼打压,以至家道中落,妻离子散……” 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血泪和仇恨。 每个讲述之人,一提起吴狼,无不是咬牙切齿,义愤填膺,恨不得生痰其肉。 如此强烈的情绪,也让楚嬴受到了感染。 “诸位,本宫今日听到了你们的心声,同样,本宫也要告诉你们一句真心话。” 楚嬴站到一块凸起的青石之上,神情严肃,声音愈发凌厉高亢:“不仅你们痛恨吴狼,本宫也深恨之。” “恨他霸占顺城,鱼肉百姓!恨他欺压良善,无法无天!恨他作威作福,无人能制!” “此獠所作所为,可谓恶贯满盈,罄竹难书,实乃国之大贼!” “多余的大道理本宫不想再讲,本宫只想告诉你们,和你们一样,本宫也想除此恶贼!” 他忽又叹息一声:“可惜本宫如今因为种种原因,有心杀贼,奈何实力不足,所以才通过苏立召集大家,希望借助大家的力量。” 他接着又鼓励道:“虽然我们现在的实力依旧弱小,但本宫相信一句话,人心齐,泰山移。” “只要我们众志成城,不畏艰险,刻苦训练,相信不久之后,一定可以打败吴狼,手刃此贼!” 说到这,他站直腰杆,对着众人双手长揖一礼: “为了能实现诸位长久的夙愿,也为了顺城数万百姓的安宁福祉,本宫在这里,拜托各位了!” “殿下言重了!” 苏立第一个站出来,单膝跪地,抱拳肃穆道:“我等卫所将士,保家卫国,除暴安民乃是本分,面对乱臣贼子,岂有畏惧退缩之理?” “今日我苏立在此发誓,愿从今往后,誓死追随殿下,勤学苦练,克己尽忠,勠力杀敌,共诛国贼,殿下剑锋所指,即吾身之所向!” “轰……” 众人随着苏立轰然跪地,异口同声道: “愿从今往后,誓死追随殿下,勤学苦练,克己尽忠,勠力杀敌,共诛国贼,殿下剑锋所指,即吾身之所向!” 铿锵之声宛若山呼海啸,在整个山坳中久久回荡不息……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99章 新的问题 一次六十八人归入麾下,加上王大锤等十余名匠户,差不多八十人。 至此,除开崔肇等十一名亲卫,楚嬴总算真正拥有了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 尽管只是东拼西凑的乌合之众,但却让楚嬴,看到了除掉吴狼的希望。 按照正常逻辑,接下来最重要的,无疑是将这些人训练成一群铁血战士。 可惜想象很美满,现实却总爱打脸。 先不说这些人个个都和吴狼有仇,撇开这个,他们本身就是吴狼挑剩下的。 可想而知,能够有多少战斗力。 事实上,除了顶着卫所军人的名头,单论身体素质,比起城里那些风一吹就倒的乞丐和流民,这些人也强不了多少。 好在这点早在楚嬴的意料之内,为了改善众人的体质,以达到训练的要求,提前命人准备了粮食和各种进补的肉类,一并用车运送过来。 楚嬴当场做出安排,前十天着重给队伍进补,只进行一些低烈度的基础训练。 再然后,随着众人体质的提升,逐步加大训练强度。 至于负责训练的人员,则是从十一位亲卫中挑出的三人。 他们本就是禁军出身,熟悉各种技战之法,加上楚嬴拟定的训练计划,可保万无一失。 有了训练的,自然还得有负责伙食的,既然是正规训练,这方面可马虎不得。 “当当……” 楚嬴身后,走出一个身形略显臃肿,脑袋上包着半截黑布围巾的人。 这家伙一手拎着铁锅,一手挥舞大勺,用勺子将铁锅敲得当当作响。 “诸位将士,咱家……咳咳,我叫郝大厨,以后就由我负责大家的饮食。” “大家放心,我在宫里……城里的伙夫里面,手艺也是有口皆碑,谁不夸声好,保证十天之后,把你们一个个都养得白白胖胖。” 这人正是郝富贵,难得终于有机会出来放风,还多了一项专业对口的任务,自然要出来显摆一下。 太好了,终于又重见天日了! 咱家磨练了十八年的手艺,也有了用武之地,苍天有眼啊! 想到这里,郝富贵不禁眼角有些湿润,四十五度角仰面向天,几乎流下感动的泪水。 随后学着之前两名亲卫的样子,对着楚嬴弯腰一礼,一脸感激涕零的样子: “殿下甘愿冒着被吴狼发现的巨大风险,也要将如此重任托付给奴婢,奴婢实太感动了,没想到在殿下心目中,奴婢竟是这般重要……” “不,本宫只是单纯缺人手而已。” 看着强行给自己加戏的胖子太监,楚嬴无情地说出事实。 “呃……” 郝富贵忽然胸口疼得厉害,仿佛中了一箭,强行挤出笑容: “殿下放心,你对奴婢如此器重,奴婢就算拼尽全力,也要完成使命,绝不辜负殿下的殷殷期望!” 看了眼天色,飞快转过身,再次挥舞大勺,强行从人群中挑出几名杂役: “你你,还有你……过来搭把手,该让将士们享用午饭了!” “伙夫大人,这才辰时刚过就吃午饭,是不是早了一点?” 几人望着满车食物,一边拼命咽口水,一边小心问道。 “谁说辰时就不能吃午饭,早补晚补都是补,殿下把如此重任交给我,我又岂能让他失望……赶紧上饭,吃饱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他最后一句话倒也不是胡说。 按照楚嬴和苏立商量的办法,为免吴狼起疑,这些人都是以采挖石炭的名义召集过来的。 毕竟要大量制造铁皮炉子,必须要有足够的熟铁。 而熟铁只能通过铁矿石冶炼,自然就需要采挖大量的煤炭。 “殿下,挖石炭确实是个不错的借口,可要是大家都参加训练,需要的石炭又靠谁来挖呢?” 趁着郝富贵折腾众人的功夫,苏立向楚嬴讲出这个困扰了他好几天的问题。 在两人的计划中,要除掉吴狼,还有利用铁矿石制造兵器这重要一环。 而无论是训练士兵,还是制造兵器,都需要在制造铁皮炉子的掩护下进行。 所以,挖煤炼铁这块同样不能放弃。 可,以目前这点人手,根本没办法做到两头兼顾。 若是挖煤,就没法训练,若是训练,自然就没人挖煤。 “这个倒也好办。” 楚嬴想了想,给出解决办法:“城里不是有很多流民和乞丐吗,把他们雇来挖石炭,尽量多雇佣一点,这样既能掩人耳目,还能给这些人一条活路。” 苏立迟疑地点点头:“听起来是不错,可是,万一被这些人发现了此处蹊跷,泄露了风声又怎么办?” 一旁的王大锤开口保证道:“苏先生,这个倒是不用太担心,挖石炭的地方在前山,我们这可是后山。” “而且,这地方偏僻,不熟悉山里的情况,一般很难找到这里,倒是另一个问题,让小人很担心……” 楚嬴侧脸看着他:“什么问题?” “回殿下,小人说的是匠户的问题。” 王大锤如实道:“目前我们这里,会冶铁打铁的匠人加起来,一共也才十来个。” “这点人手,光是完成每天定额的铁皮炉子,就已经十分困难,要想抽空制造刀兵,几乎没有可能。” 苏立闻言脸色一僵,讶声道:“竟把这个忘了,这,这……这岂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确实,光有铁矿也不行,没有足够的匠户,一样成不了事。” 楚嬴也是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忍不住皱起眉头:“难道顺城卫所这么多人,就找不出多余的几个匠户?” “有倒是有,这也是小人禀明殿下的原因。” 王大锤话一出口,又让楚嬴和苏立看到了希望,后者连忙道:“哪里有人?” “苏先生难道忘了,俺爹和俺二叔,都是匠户出身,只不过,他们都被吴狼征去上关堡修城墙了,同去的匠户,还有好几十个。” 王大锤道:“倒不是小人有私心,但如果能让他们回来,或许就能解决眼下的困难。” “找吴狼要人?这不是虎口拔牙吗?” 苏立凝声对楚嬴说道:“这些老匠户个个都是制造刀兵的好手,价值可比普通士卒大不少,只怕吴狼不会轻易放人。” “他确实不会放人。” 楚嬴眼中闪过笃定之色。 吴狼又不是傻子,才把一批军户交到楚嬴手上,转眼又再送出一群匠户,可能吗? 所以,这事必须想个办法……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00章 殿下你是懂我的 翌日,别院大厅中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我们缺匠人,严重缺乏!” “所以,当前我们面临的第一要务,就是……如何从吴狼手中要回这几十名匠户,这是一个很有挑战性的难题。” 楚嬴双手按在圆桌上,身体前倾,目光明亮而自信地说道: “所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今天本宫将大家召集在一起,就是为了集思广益,不知大家有何意见?” 在座有崔肇、秋兰、郝富贵、苏立、以及王大锤,算上楚嬴自己,一共六人。 按照他刚刚的说法,这套的阵容已经足以‘两倍碾压’诸葛亮,所以一说完,就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大家。 然而…… 沉默。 罕见地沉默。 众人有的摆弄手指,有的盯着桌面,有的则皱紧眉头……就是没一个开口说话的。 楚嬴皱了皱眉,这样下去怎么能行? 正打算挑个‘软柿子’打头阵,忽见王大锤抓耳挠腮,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 “本宫就说,怎么可能一个都想不到办法。” 楚嬴大喜,当即露出和气的微笑:“王大锤,你想到了什么好办法,快说说看?” 王大锤犹豫了下:“不是这个,殿下,小人是想问,殿下是不是认识这个诸葛亮?” 楚嬴一愣:“你问诸葛亮干吗?” “是这样的,小人家里有几张打猎剩下的兽皮,想请人做成皮袍,殿下若是认识这个叫诸葛亮的皮匠,麻烦替小人转告他一声。”王大锤老实道。 人连埋哪都无人知晓,我怎么替你转告? 楚嬴扯了扯嘴角,有种天雷滚滚的感觉,看着他半天揶揄了一句: “好啊,正好本宫还认识一个诸葛亮的上级,可会做鞋了,要不要也替你转告一声,再添几双鞋子?” “还是不了。”王大锤摇摇头,“诸葛亮一个人就能顶三个皮匠的手艺,想必收费一定不便宜,那个做鞋的,只能下次再请了。” “……” 楚嬴接连深吸几口气,才总算没有‘口吐芬芳’,挤出一丝笑容道: “不说这个,难得你第一个开口,又是匠户出身,肯定比我们都清楚那些匠户的情况,不如就先由你来发言?” “我?小人?” 王大锤吃了一惊,在楚嬴鼓励的眼下促狭地站起来,答非所问地道:“我叫王大锤,今年二十八,是个打铁匠……” “打住,本宫是问你如何将人要回来,不是让你做自我介绍,明白?”楚嬴差点为之绝倒。 “可,可发言不都这样……” 王大锤不停抓着乱糟糟的头发,愈发头疼的模样,最后鼓足勇气道: “殿下你是懂我的,我就是个打铁的,斗大的字都不认识一箩筐,哪能想到……想到什么好办法?” 明白明白,看来九年义务教育任重而道远啊! 楚嬴轻叹口气,不过王大锤本就是他用来抛砖引玉的,有此表现,也在情理之中。 当下看向另一人,也是这里学历最高的知识分子:“苏立,苏先生,不知你有什么看法?” 苏立起身作揖,脸上闪过一丝愧色:“殿下你是懂我的,我和吴狼不同戴天,让我想办法去求他,此事绝无可能,君子之节,纯若玉翠,玉石可以碎,气节不能丢!” 看来养马真是委屈你了,佛寺才是你最好的归宿,这么头铁,每天在庙里撞钟多好。 楚嬴一阵失望,正要看向下一个,郝富贵已经主动站起来: “殿下你是懂我的,奴婢就是个颠勺的,问奴婢菜里放多少油盐酱醋可以,可要是问这个的话……” 不用说,也没戏。 崔肇紧接着起身,抱歉地笑笑:“殿下你是懂我的,卑职就是个当兵的粗人,打架在行,想办法确实不是卑职的专长。” 好吧,又一个指望不上的,这是要全军覆没的节奏啊。 眼看没一个可商量的,楚嬴心里已经凉了半截,失望地摆摆手:“好吧,你等且去,本宫自己再来想想办法。” 话音刚落,却听到秋兰的细声提醒:“殿下,你还没问奴婢呢。” “有什么好问的,本宫现在可没心情陪你玩杠杆。” 眼看楚嬴一点不重视自己,秋兰不服气地站起来,伸出三根葱白细嫩的手指:“奴婢有三个办法,殿下想用哪一个?” “真的?” 楚嬴和众人惊讶地看着她。 秋兰一脸傲娇:“奴婢有必要骗殿下吗?” 楚嬴略作思量道:“好,不愧是本宫的女诸葛,赶快说说看,真要有效,本宫记你首功。” 其他人也立刻坐下,想跟着一起听听。 “奴婢才不是臭皮匠。” 秋兰娇哼一声,接着说道:“第一个办法,以势压人法,殿下是皇子,又是顺城之主,那吴狼终究只是下属地位,所以殿下可以发一封正式的文书,直接管他要人。” “这么简单?能成吗?” 楚嬴和其他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提议有些儿戏。 若是吴狼这么容易就乖乖就范,他们还在这商量个什么劲? “很难成功,但,这却是最直截了当的办法,即便不成功,也能对后两个办法有所帮助。” 听她说对另外两个办法有帮助,楚嬴想了想,干脆点头道:“好,姑且就听你的,试一试再说。” 当下写了一封文书,盖上他的专属印章,让崔肇给吴狼送过去。 别院和吴狼办公的地方本就相距不远,不到半个时辰,崔肇便去而复返。 “殿下,吴狼拒绝了,说是上关堡防御不容有失,那些匠户必须留下来继续修缮城墙,这是他给你的回信。” 楚嬴接过信看了几眼,内容无非是把崔肇的话详细地重复一遍,连个道歉的句子都没有。 将回信丢给众人观看,苏立不由怒哼一声:“什么防御不容有失,这么冷的天气,山上更是冰天雪地,谁会让人这时候去修城墙,我看他分明就是故意不想放人!” “没什么好气的,原本就在预料之中。” 楚嬴轻叹一声,重新看向秋兰,道:“你的第二个办法又是什么?”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01章 不开窗,就拆房 “第二个办法,投其所好法。” 秋兰并没有因为第一个方案失败而气馁,反而越发显得信心十足: “义父曾对我说,这世上大多都是俗人,俗人最喜欢的就是被人吹捧,一旦有人能够投其所好,原本不好办的事,也会变得容易很多。” “你义父说得很对。” 楚嬴点点头:“那么,我们又该如何投吴狼所好呢?” 秋兰柳眉微蹙,迟疑道:“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不过,无非就那几样,要么保他升官发财,要么给他写诗送礼……” 老方教育闺女有一套啊! 楚嬴越听眼睛越亮,发现自己似乎小看了这位小侍女,当即拍板这个方案。 给吴狼送礼的钱他没有,不过,写几首诗吹捧一下还是可以的。 楚嬴在脑海一阵搜寻,一口气写出好几首称赞吴狼武勇的诗。 文采之高,气势之强,便是苏立也觉得惊艳,口中直呼送给吴狼是暴殄天物。 楚嬴哪管这些,又写了一封信。 信中‘言辞恳切’地将吴狼一顿猛夸,还把他和侍卫统领雷开的关系公开。 他在信中忽悠吴狼,只要吴狼肯让出那些匠户,他就写信给雷开,保举对方将来升官。 这个诱惑,不可谓不大。 就像周光吉,不停在楚嬴和吴狼之间暗搓搓使坏,各种挑拨离间,不就是为了再升一级,真正转正吗? “这次应该有可能成功。” 楚嬴写完之后,将信和诗交给崔肇,又给了百十两银子,让他带人挑几样便宜古董,一并给吴狼送过去。 这次等了有一个时辰,崔肇才提着一只包袱重新回来。 “如何?” 众人迫不急待问道。 “殿下,这是吴狼送的回礼。” 崔肇苦笑,解开包袱,露出一堆金银玉器,价值大概是楚嬴送礼的一倍。 别人收了礼,却又双倍返还,不用说,这种结果只能说明一件事。 “又失败了。” 众人皆是一叹,就连秋兰也觉得不可思议。 崔肇将东西放下,对楚嬴禀报道:“吴狼让卑职转告殿下,他很感激殿下的赞赏,但他已经习惯在顺城为国戍边,暂时没有升官前往别处的打算。” “也是,土皇帝做久了,谁还舍得挪窝啊,是本宫小看他了。” 楚嬴凝眉思索片刻,再次望着小侍女:“最后一个办法呢?” 秋兰凝声道:“最后一个办法,是利益捆绑法。” “利益捆绑?” “没错,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殿下不是在和吴狼手下的商贾做生意吗,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 “你是说,我们以利益为要挟,强迫吴狼把人交出来?”楚嬴似有所悟。 “看来殿下已经想到了,我们可以谎称匠户不够,生产不出三大家族需要的炉子和蜂窝煤。” “如此一来,吴狼他们想要赚钱,就只能把那些匠户交给我们。” 秋兰柳眉微蹙,语气变得有些不太自信:“不过,这终究只是奴婢的推测,万一吴狼还是不肯就范,那就难办了。” “不会吧,我觉得这已经算是最好的办法了。” “是啊,吴狼生性贪婪,没理由放着有钱不赚,也要留下几十个匠户吧?” 众人一阵讨论,都觉得这次希望最大。 “本宫也这么觉得,那就二二三四,再来一次。” 楚嬴轻拍了一下秋兰的肩膀,称赞道:“别担心,就算这次真不成功,你今日的表现,也足以让大家刮目相看。” “是啊,秋兰姑娘聪慧机巧,世间女子少有能及也。” “别说世间女子,就是我们一帮大老爷们,比起秋兰姑娘也差远了。” 听到众人的夸赞,秋兰反而不太好意思,粉颊难得浮现一抹红晕:“大家太过奖了,奴婢可不像殿下这般天生聪慧,能想到这些,都是得益于义父的多年教导。” “呵呵,不错不错,看来老方还是一位教育大家啊。” 楚嬴和众人相视而笑,无形中让秋兰的忧虑缓解了很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这次直到中午,崔肇才又返回来。 众人谁也没有先行出声询问,因为他眉间的阴霾,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最后一个计划,依旧失败。 “怎么可能?”苏立百思不得其解,“以吴狼的本性,怎么舍得放弃这么多银子不赚?不对啊。” “看来是我们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吴狼留着那些匠户不放,恐怕另有企图,不到迫不得已,他应该不会放人。” 楚嬴揉着眉心思考了一阵,再次看向众人:“大家再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既可以让我们占理,还能逼他让步?” “这……” 众人面面相觑,尽皆一筹莫展。 苏立长叹一声:“殿下,恕我直言,秋兰姑娘刚才的三个办法,已经是最为实用的,再想下去,恐怕也很难有比这更好的。” 顿了顿,面向秋兰求问道:“当然,我指的是我们这群男人,若是秋兰姑娘……不知可还有其他高见?” “连苏先生都想不到,奴家又哪还有其他办法。” 秋兰抿唇摇了摇头:“刚才第三个办法,已经是奴家能想到最好的了。” “义父曾说过,大多数人的性情,总喜欢调和、折中,譬如你说屋子太暗,想要开一扇窗,大家一定不允许,但你要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来开窗了。” 她略有不甘地叹了口气:“义父靠着这个办法,在和人谈判之时,往往百试不爽。” “只是奴家真没想到,吴狼竟然情愿放弃赚钱,也不肯定交出那些匠户,这下奴家真没辙了……” 说到最后,忽见楚嬴直愣愣看着自己,小脸泛起困惑:“殿下……为何这般看着奴婢?” 楚嬴喃喃道:“本宫想问你一个问题,老方他不会还有一个名字吧?” “还有一个名字?” “没错,他以前是不是姓周,名叫周树人?” “周树人是谁?” “呃……是了,你又怎么会知道周树人呢,不过不要紧,管他是不是,反正咱们学他就对了。” 楚嬴黑白分明的眼睛隐隐发亮。 “学什么?殿下想到办法啦?”秋兰明净的眸中浮出惊讶。 “学拆屋顶。”楚嬴豁然起身。 “……”秋兰。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02章 冬天里的一把火 多亏了秋兰,让楚嬴想起了鲁迅的开窗理论。 你吴狼不让我开窗子是吧? 行,那我就逆着来,直接把屋顶给拆了。 “什么?拆屋顶?殿下三思啊,顺城好的院子本就不多,把这拆了,我们住哪啊?” 楚嬴把想法提出来的时候,在场的人全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郝富贵,虽然只住了半个多月,但他对这里已经有了感情,真的不想挪窝啊。 “谁说本宫要拆房子,本宫就是一比喻……” 楚嬴这话让众人松了口气,郝富贵连连附和:“不拆就好,不拆就好,刚才差点吓死奴婢了,殿下以后可不要再开这种玩笑。” “本宫不开玩笑,本宫的话还没说完。” 楚嬴指了指房顶,一脸认真地道:“不拆屋顶,太麻烦,我们直接烧。” “烧……烧房子?!” 郝富贵张大嘴巴连退两步,差点没晕过去。 其他人也是变了脸色,面面相觑,难以理解。 秋兰切声劝道:“殿下,就算想不到好办法,你也别气得烧房子啊,不值得……” “谁说不值得,太值得了,听本宫的,只管烧就是。” 楚嬴跃跃欲试,甚至有些兴奋:“崔肇、富贵,火把汽油……咳,火把木柴准备,等下让我们一起欣赏,冬天里的一把火。” “轰……” 城西别院,一道火光冲天而起。 北地严寒,已是二月中旬,天空中依旧飘落着细碎的雪花。 然而相较于笼罩整个别院的熊熊大火,这点冰雪,无疑是杯水车薪,对灭火没有丝毫作用。 火焰越窜越高,仿佛吞噬一切的赤色魔鬼,在风雪中疯狂地膨胀着身躯。 不到十分钟,整个城西都发现了这场火灾。 “失火啦!城西别院失火啦!是大皇子的住处,来人啊,快救火啊……” 附近的百姓,提桶的提桶,端盆的端盆……大家各显神通,从四面八方赶来阻止火灾蔓延。 当然,楚嬴压下粮价,对全城百姓有恩,众人也有报答的意思。 只不过,他们的救火工具终究太过原始,而且周围的水井也不多,很多人打不到水只能干着急。 再加上,楚嬴有意派出了一些人,阻拦他们去往危险的地方扑火,导致火灾依旧难以控制。 等到周光吉和吴狼闻讯带人赶来时,整个别院的前院部分,已经化为一片焦土。 那些残留着火星的余灰,以及被熏得黑漆漆还在冒烟的木头,仿佛这场灾难的见证者,无情嘲笑着这些人的姗姗来迟。 “怎么烧得这么快?” 吴狼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切,随后扭头看着楚嬴,目光带着审视和怀疑:“殿下知道这火是怎么回事吗?” 当然,这火就是我让人放的……楚嬴故作惊慌之态,心有余悸地道: “我……本宫,本宫哪知道?本宫正在睡午觉,结果睡到一半被叫醒,说是失火了,吓得本宫赶紧和大家一起往外逃……” 说到这,他抬起右手,露出一截烧焦的衣袖:“看到没,幸好本宫跑得快,如若不然,说不定此刻已经被烧成一堆骨灰。” “殿下千万别这么说,是下官的疏忽,没有做好别院的防火,以至于让殿下受到了惊吓。” 周光吉被吓了一跳,楚嬴可是皇子,一旦真的出事,他基本上也要跟着凉凉。 楚嬴摆摆手,顺势指着废墟说道:“惊吓还是其次,关键是,本宫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了,你们说该怎么办?” “这……” 周光吉当场犯了难。 这座别院,乃是他以衙门的名义为楚嬴准备。 若是再送一座,先不说顺城还有没有这么好的庭院,光是银子的来处,就值得惹人怀疑。 想到这,他只能叹道:“殿下若是不嫌弃,可以随下官在衙门里屈就一段时间,等将来库房里有了多余的银子,再徐徐营造庭院不迟。” “你让本宫和你一起挤衙门,就不担心本宫抢了你的权利?”楚嬴略带戏谑地反问道。 “呃。”周光吉面色一滞,违心地笑道,“顺城本就是殿下的封地,殿下若真要过问政事,也是无可厚非……” “好,这可是周大人自己说的,本宫可是记下了。” 这话让周光吉下意识皱了下眉,楚嬴看在眼中,也不说破,反而呵呵一笑: “周大人放心,衙门那种汇集仇怨是非之地,本宫就算敢去,只怕晚上也睡不好啊。” 他一语双关地说完这句,不理会周光吉僵硬的脸庞,转头对吴狼露出渴望的笑容:“不过,本宫倒是觉得,吴千户的映霞楼就很不错。” “紧临息霞湖,坐拥湖光山色,上风得水,藏风聚气,实乃一块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啊。” 吴狼双目一凛,射出两道危险的光,下意识按住腰间刀柄,皮笑肉不笑道:“呵呵,殿下不会是在说笑吧?” 老子几万两银子打造的江南庭院,自己住着不舒服,白白送给你享受?怕不是做白日梦呢。 到底是你小子太飘,还是以为我吴狼提不动刀? “呵呵,吴千户怎么知道本宫是在开玩笑?” 楚嬴嗤笑一声,那种砍死过人的地方,请他住他都不会去住。 之所以冒着得罪吴狼的风险,也要这么说,不过为了给接下来的话做铺垫而已。 眼看吴狼皱眉不语,楚嬴紧接着单刀直入道:“老实说,别人家的地方再好,本宫也住不舒服,本官是个比较恋旧的人,还是喜欢继续住在老地方,比如说……这里。” 吴狼不解:“可这里已经烧毁了。” “所以啊,本宫打算暂停铁皮炉的生意,将麾下十来名匠户召集一起,先把这里重建起来再说。” 楚嬴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对方的反应。 果然,当听到楚嬴要暂停生意时,吴狼并没有像他之前回信里说的那样,表现得毫无所谓。 反而脸色凝重中夹着一丝恼怒:“这么重要的生意,殿下怎能说停就停?” 楚嬴心中暗喜,果然狗还是改不了吃屎,无奈摊开双手,语气挂着讥讽: “那怎么办,难道院子不修了?这么冷的天,莫非吴千户,要让本宫和下面的人每天在外面风餐露宿?” 吴狼忽然有些咄咄逼人:“就算这样,也未必要停下生意。” “可本宫手中只有这么点匠人,要重修庭院,自然就没空制作铁皮炉子和蜂窝煤,这你应该知道才对。” 楚嬴一脸严肃,眼看火候差不多了,终于抛出最后的杀手锏:“不过,吴千户要真想延续生意,也不是不可以。” “你那里不是还有三十多名匠人吗?让他们也接受培训参与进来,你们不就可以继续赚钱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戏谑。 之前我手下有匠户,你可以借此拖着不给人,现在我把房子烧了,人都调这边,有本事你继续不给试试……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03章 睚眦必报 楚嬴这招火烧房子,可谓真正的釜底抽薪,逼着吴狼只能进行二选一,再无回环余地。 要么要钱,要么放人。 饶是吴狼心中有一万句MMP,关键时刻,还是顺从了贪婪的本性。 放人。 没办法,铁皮炉子和蜂窝煤的市场前景实在太广阔。 他可以容忍短期内少赚,但绝不允许这条财路就此断掉。 在和楚嬴谈妥之后,吴狼回到映霞楼,当场便将一只茶杯砸得粉碎。 巴图吓了一跳,赶紧挥散下属,不解地上前安慰道:“千户大人,不就几十个匠户,值得发这么大的火吗?” “你懂什么!” 吴狼阴鸷的双眼布满凶光:“他是故意的,今天这火八成也是他自己烧的,这小子防着我们呢。” 巴图越发困惑:“防着我们?” “哼,这小子多半是看穿了我的意图。” 吴狼有意问了一句:“知道我为何留着这些匠户,就是不给他吗?”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留一手,万一将来他不愿再合作,我们也能有能力将炉子仿制出来,踢开他继续赚钱。” “属下明白了,可大皇子真敢不合作?他有这个胆子吗?” “他现在是没有,不过,这种关键的赚钱手段,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最放心。” 吴狼脸上浮现浓浓的贪婪:“毕竟,能赚十成,干嘛还要分别人四成?” 巴图总算明白了,自己这位顶头上司是想要吃独食啊! 他紧接着皱了皱眉:“既然如此,那大人为何还要放走这些匠户?” “你以为老子想把人放给他?” 吴狼说起这个就是一肚子气:“这就是那小子狡猾的地方,他现在住处烧了,又口口声声非要自己重建,他手下那些匠户都盖房子去了,谁还继续帮我们赚钱?” “还是说,老子现在就搬出这映霞楼,把这里让给他来住?” 巴图冷哼摇头:“这个院子可是大人的心血打造,岂能拱手让出去?” “就是这个。”吴狼骂了声娘,“妈的,这小子是吃定了我会替他填这个窟窿。” 巴图倒吸口气:“不会吧,这小子心机竟然这么可怕?莫非,我们都小看他了?” 他用拳头锤了下掌心,语气恼怒中夹着不甘:“不行,大人,我们岂能被一个小子耍得团团转,至少也要给他一个教训,好让他长长记性。” “那还用说,本千户岂是那般好算计的。” 吴狼表情逐渐化作狠辣,一字一顿:“既然他不仁,也就是别怪我不义。” “通知那三家,明天把粮价上涨三成,那小子最近不是赚了点好名声吗,看他这回怎么继续装下去。” “三成?可是大人,不是说合作期间不能随便涨粮价吗?”巴图不解道。 “所以我才只涨了三成,如果不是有这个约定,这价格起码得再翻一倍。”吴狼冷声道。 “可,大皇子他能同意?” “这是教训,由不得他同不同意。” 吴狼嗤笑一声,说出真实意图:“他若是聪明,就知道本千户这次不止是在警告,如此一来,下回他才不敢轻易再耍花招。” “可万一他不吃这套呢?”巴图皱了皱眉。 “哼,整个顺城市面上的粮食,一半都握在我们手上,岂能由他化作非为?他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吴狼不屑笑着,言语间充满强烈的自信。 “对啊,属下怎么差点把这个给忘了……” 巴图一拍脑门,满脸献媚地道:“只要粮食在我们手里,守不守规矩,还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不愧是大人,高!就是高啊!” “这有什么,要是连这点能耐都没有,我吴狼又岂能混到今天?” 吴狼嘿嘿冷笑,准备让楚嬴喝上一壶。 …… 第二天,楚嬴一大早就被秋兰叫醒。 “殿下,快起来,外面……外面又出事了……” 小侍女一边禀报,一边给他准备洗漱的用具。 “秋兰,你不是出门去买东西了吗?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楚嬴揉着惺忪的眼睛坐起来,不停打着哈欠:“呵……什么时辰了,本宫还想多睡一会儿呢。”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是在周光吉的牵线下,临时租住的一处小院,位置仍在城西。 昨天别院烧了,为了防止有人怀疑,导致很多生活用品都没带出来。 所以,秋兰今天才不得不一大早就出门采买。 秋兰将毛巾在脸盆里浸湿,麻利地拧干递给楚嬴:“殿下,不能再睡了,出事了,外面的粮价又涨了!” “又涨了?” 出于秋兰的意料,楚嬴接过毛巾,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涨了多少?” “涨了三成。” “哦。” 看来吴狼察觉到了啊……楚嬴点点头,然后便一言不发地擦洗起来。 见他毫无一点紧张感,秋兰蹙了蹙眉,忍不住再次提醒道:“殿下,三成可不低了,你还不知道,外面的百姓又在议论了……” 她张了张殷红的小嘴,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议论什么?” 楚嬴放下毛巾,淡淡一笑:“是不是在骂本宫不守信用,说好了打压粮价,这才没过几天,又涨上来了?” 秋兰轻叹一声:“殿下看出来了。” “这有什么难猜的。” 楚嬴看她忧心忡忡的样子,又笑了笑:“放心吧,此事本宫已经安排人去处理了,很快就会平息的。” “那就好。”秋兰点点头,忽又摇摇头,“还是不妥,殿下,那吴狼连你的账都不怎么买,你随便派个人去,他会降价么?” 楚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想什么呢,你以为本宫出面,他们就会降价了?” “不降价?那殿下却说很快就能平息?”小侍女的眸子里充满困惑。 这妞平时挺聪明的,怎么也有犯糊涂的时候……楚嬴走下床,抬头望着窗外,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我们是没办法迫使他们降价,可却不代表,我们就没别的办法解决问题啊。” “别的办法?” 小侍女有些蒙……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04章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今早的顺城集市,注定不会平静。 “怎么回事,粮价怎么又涨了,不是说大皇子殿不让涨吗?” “就是,你们这些奸商,连殿下的话都敢不听……” 一家粮铺门前,面对顾客的不断质问,掌柜的气焰十分嚣张: “嘿嘿,大皇子不让涨价你们找大皇子去,堵在我们这干什么?反正今天任你们吵上天,也是这个价格,买得起就买,买不起就滚!”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有人气不过,想要冲上去理论,却被其他人拉住,纷纷劝阻。 “兄弟,使不得,人家背后站着人呢,到头来只会害了你自己。” “是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千万别冲动……” 看到人被拦住,那掌柜越发得意,抠着鼻孔笑道:“看在你们还算知情识趣的份上,本掌柜好心劝你们一句。” “何必呢,又不是买不起,不就多花几个铜板的事,惹怒了咱们东家,那才有你们好受的,大家伙说是不是?” “话是这么说,可每次都这么涨,谁还撑得下去?” “大皇子明明答应压下粮价,却又出尔反尔,再这样下去,可怎么活啊。” “是啊,哪能这样一再骗人呢,他不给咱们活路,咱们就找他要说法……” 不仅是在这里,同一时间,其他粮铺跟前也爆发了类似的议论。 这些被愚弄的百姓,并不会去探求事实真相,他们心中只认一个死理。 你大皇子既是顺城之主,自然管着所有人的衣食住行。 如今大家快吃不起饭了,不找你,找谁? 在有心人的暗中煽动下,众人联合起来,又一次准备将枪头对准楚嬴。 只是,这次没等他们得逞,集市上忽然爆发出喧天的铜锣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哐哐哐……” 只见集市的入口处,苏立和崔肇正带着一群人招摇过市。 这些人人手一面铜锣,用梆子敲得震天响,一边走一边高声呐喊:“好事来了,天大的好事,想吃饱饭的都来听听啊!” “这帮人在干什么?什么好事?什么吃饱饭?走走,过去看看……” 人类终究是好奇的动物,不消一会儿,苏立他们身边便围满了吃瓜群众。 密密麻麻,人头攒动,起码也有好几百人。 “这不是白石村的苏先生吗?苏先生,你带着这么多人又是敲锣,又是喊话,到底是做什么啊?” “是啊,你们刚才说能吃饱饭,是不是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 崔肇这声回应可谓中气十足,随后猛敲一下铜锣,示意众人不要说话。 “苏先生,差不多了。” 等周围安静下来,他给苏立使了个眼色,随即便自觉地退到后面。 苏立点点头,往前走出一步,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诸位,在下今天来集市上,是奉大皇子之命,向大家宣布一件事情。” 他挺直身躯,目光环顾一圈:“殿下已经得知粮价上涨一事,因为事出有因,暂时无法降低粮价,不过……” 眼看人群起了骚动,他的话锋飞快一转:“殿下仁慈爱民,不忍大家忍饥挨饿,所以,特意给大家准备了另一条活路。” 说到这,回头看了崔肇一眼,崔肇等人立刻一人取出一张纸质文书,拿到众人面前,轮流进行展示。 “这是什么?” 众人纷纷凑近,全都一脸好奇。 “这是契约,雇佣大家做工的契约。” 苏立大声宣布:“殿下在黑山开辟了一处煤场,需要大量的人手采挖石炭。” “只要不怕脏不怕累,都可以前来报名,家境贫寒者优先雇用,以三月为期,每月二两银子,一共雇佣一千五百人,雇满为止。” 一千五百人,就是一千五百户家庭,关系着五六千人,几乎涵盖了顺城最贫穷的人口。 这个数字,是楚嬴和苏立经过调查以后,最终商议出的结果。 只要把这部分吃不起饭的百姓生计解决了,此次粮价上涨的影响,基本也就消弭了。 这便是楚嬴应对吴狼打压的方法,也是他一早就想要做的事。 只是因为,先前他没条件发明铁皮炉子和蜂窝煤,加上手上又没钱,所以才迟迟无法实施这种以工代赈的策略。 如今有了这个能力,他自然不能容忍顺城还像之前一样,遍地都是饿殍。 而三个月,则是楚嬴给自己定下的期限。 以如今铁皮炉和蜂窝煤的需求量,他其实根本就不需要雇佣这么多人,甚至,连一半人都不需要。 也就是说,这些被雇佣者,有一大半都是他亏本在养着。 若是一直持续下去,虽说不至于亏损,但对于一个产业来说,终究会拖慢发展步伐。 所以他才要求自己,必须在三个月之内干掉吴狼。 到那时候,他就可以安心拓展其他产业,慢慢消化掉这些多余人口。 而不必再担心成天受人觊觎,乃至直接威胁和抢夺。 “天啊,我没听错吧,一个月二两银子,这么高的价钱?” “太好了,有了这份工作,粮价就算涨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看来殿下心里还是想着大家的,是我们误会殿下了……感谢殿下的慷慨,我要报名!” “感谢殿下,我也要报名,苏先生,算我一个……” 在顺城这种累死累活干一个月,也不一定能挣够一两银子的地方,一个月二两银子的工钱,无疑算得上天价。 人们瞬间沸腾了,争先恐后涌上来报名。 “哐哐哐……” “大家不要激动,慢慢来,名额充足,都有机会,不要挤,不要……沃日,谁特么把我鞋子踩掉了……” 尽管崔肇等人将铜锣敲得震天响,还是无法阻挡兴奋的人潮,一个个都变成了“肉夹馍”。 几人心中有苦难言,只能隔着人堆相视苦笑。 难怪明明是做大善事,殿下却死活都不肯来……这特么也太恐怖了,好事难做啊! 他们忽然有种上当的感觉……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05章 处处都是坑 暂时解决了粮价问题,楚嬴接下来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训练队伍上。 这一日,楚嬴收到王大锤的消息,再次进入黑山。 一到后山山坳,就看到六十八人的队伍,正分成几组,哼哧哼哧做着简单的力量训练。 在他们身后,那一排巨大的浅层洞穴里面,几只比人还高的炼铁炉正在吞吐着火苗。 火光照耀下,不时可以看到挥舞铁锤的身影,四下叮当作响,听起来分外悦耳。 恐怕任谁也不敢相信,这样一处热火朝天的地方,就在十天前,还只是一个人烟罕至的荒芜之地。 “殿下。” 看到楚嬴出现,众人纷纷停下准备上前行礼。 楚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训练,径直往洞穴走去。 刚走到洞口,就看到王大锤带着几个人走出来,见到他后,纷纷加快脚步。 “参见殿下。” “好了,不必多礼,大锤,听你说又遇到了新麻烦,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嬴直接开门见山。 “回殿下,是关于炼铁的事。” “炼铁怎么了?” “炼铁……炼铁……” 王大锤抓了抓脑袋,似乎不知如何组织语言,只好看向旁边两名精壮老者: “殿下,小的打铁还比较在行,炼铁就一般了,还是让俺爹和二叔来说吧。” “你爹?” 楚嬴这时才注意到那两个老头,忽然轻“咦”一声,盯着那名身形稍显单薄的老者:“你不是……王秀珠她爹吗?” “难为殿下还记得小人,小人正是王老实,这次又多亏了殿下,才让我等免受那吴狼的压榨,小人实在感激不尽……对了,这位是我大哥王黑挞。” 王老实没想到还有见到楚嬴的一天,一脸感激地低头见礼,随后指着另一名老者给楚嬴作介绍。 和王老实比起来,这个王黑挞就长得粗壮很多。 此人长相和王大锤有几分神似,圆圆的脑袋,一把乱糟糟的大胡子看着有些邋遢。 最让楚嬴印象深刻的是,在这个底层军户普遍被盘剥的年头,他竟然还顶着一个将军肚。 “小的匠户王黑挞,见过殿下。” 见楚嬴打量自己,老头大大方方站出来抱拳一礼。 黧黑的脸上,那双平平无奇的小眼睛,笑起来之后,竟露出几分精明来。 “你就是王大锤他爹?” 楚嬴含笑点头,难怪能教出王大锤这么出色的铁匠,这老头看着就不简单,应该有两把刷子。 “哈哈,殿下这还用问,看看我们爷俩的长相,就知道这王八羔子是老……老头子我的种。” 黑老汉一口“老子”差点喷薄而出,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赶紧用手擦擦脸颊。 楚嬴大感有趣地看着他,笑道:“本宫面前,不必过于拘谨,你要实在控制不住,想说就说吧。” 一般这种手艺超群的大牛,或多或少都有点独特的脾气。 前世在部队里的时候,这种人楚嬴尤其见得多,所以非但不觉得冒犯,反而有种亲切感。 “这……这可是殿下说的,太好了,哈哈,这下再不担心说错话了。” 王黑挞长松口气,扭头瞪着自己的儿子,铁钳般的大手把王大锤拍得一哆嗦:“这小王八羔子,把殿下说得跟老虎似的,事先一再要我说话小心注意。 “也不想想,你老子我半辈子都是这么说话的,那是能改得了的吗?改了,还是你老子吗?” 王大锤苦着一张脸,小声提醒:“爹,殿下还在这呢,你多少给儿留点面子?” “你有个屁的面子,老子至今还记得你小时候尿炕的事呢,要不今天拿出来说道说道?” 王黑挞一威胁,立刻让王大锤偃旗息鼓,连个屁都不敢再放。 周围发出一阵哄笑,臊得王大锤脸上通红,把脑袋都快埋进胸口了。 楚嬴也有些忍俊不禁,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矮大紧的黑老头,就是个混不吝的性格。 恐怕也唯有这种奇葩,才会给自家儿子取个大锤的名字。 “好了,大家先别笑了,说正事要紧。” 片刻后,楚嬴拍了拍手,帮王大锤解围,然后看着王黑挞和王老实两兄弟道:“两位说说吧,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 两人对视一眼,王老实伸手指向一边:“还请殿下先跟我们过来。” 一行人来到一只高炉跟前,王老实让人用铁钳夹着坩埚,从炉子下面接了铁水拿到众人近前。 “殿下请看,这赤红发亮的就是铁水,而颜色暗淡的那部分则是铁渣……” 王老实不顾高温热气,上前指着坩埚里通红的液体,给楚嬴一一详细讲解。 “这些本宫其实也有所了解,还是说麻烦吧,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楚嬴前世毕竟是应用专业毕业,比王老实懂得只多不少,自然不想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殿下也懂炼铁?” 王老实一脸诧异,倒也不再坚持,依言直接说出问题:“别的地方如何炼铁小人不知,但一般来说,我们炼铁,正常情况下,铁水和铁渣应该是各占一半。” “可现在殿下看到,铁渣起码占了七成以上,这说明,这些铁矿石的品质严重有问题。” 楚嬴顿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皱眉道:“也就是说,这是一批劣矿?” “没错,听说殿下是通过三大家族买的铁矿石,这些人都是吴狼的走狗,殿下肯定是被他们给坑了,一群狗日的!” 王黑挞骂骂咧咧,明显对三大家族的人没有任何好感。 王老实随之劝道:“殿下,那三家人是信不过的,趁早换别家合作吧。” “多谢两位的提醒,本宫已经知道,不过,咱们目前缺人手,又没有别的买矿渠道,所以暂时还得依靠他们一段时间。” 楚嬴心中默默记下这笔账,深吸口气,重新问道:“能不能告诉本宫,这些劣矿,对我们打造武器有多大影响?” “影响大了。” 王黑挞声音有些凝重:“如果殿下没办法换铁矿,就凭我们现在每天的炼的这点铁,除开做铁皮炉子的部分,基本也就剩不下多少了。” 顿了顿,眉头皱得越发紧了:“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好歹还是能做点武器出来,可现在,因为这矿太差,我们还面临着一个更棘手的问题。 “若是这个问题不解决,别说打造足够的刀剑,能造出几把锄头就不错了……”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06章 武器不好造 “还有什么问题?” 楚嬴一阵头大,他本是来解决问题的,结果非但问题解决不了,还冒出了更多新的问题。 这种无限套娃的感觉,简直让人抓狂。 王黑挞假装没看到他难看的脸色,开始诉苦:“殿下,我们缺人啊……不不,是缺匠人,就我们现在这点人手,根本没法做出足够的刀剑。” “又缺人?”楚嬴皱了皱眉,转头看向王大锤,“大锤,你不是说,把你爹他们三十多个人要回来,咱们就不缺人了吗?” “殿下,小人原本是这么算的,可,谁能想到炼铁上竟又遇到了困难。” 王大锤有些委屈:“而且,为了能正常向三大家族供应炉子,不让吴狼起疑,咱们一半的匠户必须留在村里,剩下还能进山的,也就不到二十个了……” 王黑挞接过话:“殿下别怪我说话直接,不到二十个匠人,为了能炼出足够的铁,就得分走一多半,剩下几个人,还打造个屁的刀剑。” 楚嬴想了想,提议道:“炼铁这边,就不能减少一些人手?又或者,添加一批新人帮忙如何?” “呵呵,要是这么容易就能解决,我们还麻烦殿下你做什么,这炼铁,尤其是炼出适用刀剑的钢来,可没那么简单。” 王黑挞苦笑一声,当场否决了他的提议。 楚嬴听他说到钢,忽然想到什么,没有接话,静待下文。 果然,王黑挞大手摸了摸肚皮,随后长叹道:“殿下有所不知,这一般铁器用的铁,和刀剑用的钢可大不一样……” 他将自己积累多年的经验详细讲述出。 一般铁器用铁,比如农具一类,最为简单。 只需将熔炼出的铁水倒入模中成型,稍加打磨淬火之后,即可使用。 可这种方法若是用在刀剑上,却是万万不行。 用这种方法铸造出的刀剑,别说打仗,多数一碰就碎,几乎毫无实用性可言。 所以,要想铸造出真正实用的刀剑,非得用钢不可。 而这个时代,缺乏直接炼钢的手段,想要得到一块适合的好钢,就只剩一个办法。 那就是,将熔炼出的铁块反复捶打,折叠,加热,再捶打,再折叠,再加热…… 也就是所谓的百炼成钢。 然而这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真正要炼出一块钢,远比重复这套流程一百遍要复杂辛苦得多。 巨大的体力消耗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对于材料的判断和火候的把控。 这是只有高明的铁匠才能掌握的技能。 换作经验不足的铁匠,乃至新人,极有可能生铁都已经被锤成熟铁了,仍然不会发现。 “这就是小人只要熟练铁匠的原因,因为熟铁太软,根本无法打造刀剑。” 王黑挞说到最后,解释了自己要人的理由:“如果换成没有经验的人,只怕炼钢不成,最后反而变成了熟铁,那我们仅剩的一点铁,也将全部浪费了。” 王老实点头为他作证:“大哥说的没错,殿下,不是我们找借口,这种情况,即便是我们自己稍不留神,也同样会发生,何况是不熟练的人。” “可是爹,殿下光是把你们要回来,都费了老大力气,你让人再从哪去找一批熟练匠人?” 王大锤觉得两人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忍不住替楚嬴说话。 “你懂个锤子,殿下问话,我和老二能不照实说吗?” 王黑挞瞪眼,举手作出要打的样子,把王大锤吓得直缩脖子。 骂了句“怂包”,不再理会他,回头对楚嬴一抱拳:“还请殿下认真考虑一下,不然殿下你就是把我们都砍了,你要的刀剑也做不出来啊。” 楚嬴想了想,问了一句:“你们现在每天能做多少把刀剑?” 王黑挞和王老实对视一眼,略带尴尬地伸出五根手指:“回殿下,最多五把。” “五把?”楚嬴简直不敢相信,“你们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虽然照这个速度持续下去,一个月后装备他的队伍绰绰有余,但这点武器数量,距离他的心理预期还远远不够。 “呃……”王黑挞还以为被楚嬴看穿了,飞快屈起一根手指,讪笑道:“小人说错了,可能最多四把。” “可能?!” “三把,每天做三把的话,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 楚嬴不敢问下去了,他担心再问下去,一个月后,连自己装备队伍都不够了。 见他皱眉不语,王黑挞又开始叫屈:“殿下,我们也知道这点数量太少,可,眼下我们真的缺人手啊。” “也罢,那本宫就再给你们派三十多人帮忙。” 楚嬴话一出口,在场匠户无不大喜,王大锤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难不成殿下,在哪又发现了一群匠户?” “匠户?你们想多了。”楚嬴指了指洞外正在训练的人群,“看到没有,这些就是你们未来的帮手。” “他们?!” 众人下巴砸落一地,王黑挞赶紧摆手叫唤起来:“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些人哪懂什么炼铁,这不是添乱吗?到时还得老子替他们擦屁股。” 楚嬴却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就他们,分成两组,每天轮流进来帮忙,以后锻铁的工序就交给他们了。” “殿下,真不行,交给他们,最后非得全都敲成熟铁不可,那还怎么铸刀剑?”王黑挞有些急了。 “谁说熟铁就铸不了刀剑?”楚嬴笑着反问道。 “殿下忘了小人刚才讲解的了?熟铁质地偏软,怎么可能铸得了刀剑?” 王黑挞有种荒谬的感觉,觉得楚嬴是想多了。 “我王黑挞打从学了这铁匠手艺以来,还是第一次听说,熟铁能铸兵器的。” 王黑挞皱着眉道:“别说是我,殿下你问问老二,又或是其他匠户,这话有谁会信?” “是啊……” 众人相互点头,小声附和着。 “信不信是你们的事,做不做则是本宫的决定。” 楚嬴仍旧坚持,声音不容置疑:“你们只管放心按照本宫说的去做,给你们一天时间,多弄一些熟铁出来,等到了明天,你们自然就会明白了……”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07章 炼钢如儿戏 到了第二天,楚嬴如约而至。 一踏入山洞,就看到几处外表黑乎乎的铁锭堆在地上,小山似的。 其中最小的一堆,颜色呈灰白色,和其他铁锭外表明显不同。 这个楚嬴认识,正是他让人打造的熟铁。 这一堆看着起码有几十斤,可见队伍分出一半人来帮忙,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殿下来了,这是昨日按照你吩咐,炼制的熟铁,一共四十三斤六两,此外,还有没有锤炼的生铁三百六十七斤。” 王黑挞和一群匠户上来见礼,接着开始介绍昨日的劳动成果。 因为楚嬴昨天说过,今天会让众人见识如何用熟铁造兵器,所以几乎所有匠户都围了上来。 “不错,比往日就一点剩料强多了,这样才有条件铸造兵器。” 楚嬴点头称赞,有了这些足够的材料,接下来他再开展计划就方便多了。 “哈哈,殿下昨天说要用熟铁铸造刀剑,反正我活了这么大岁数,是不知道还有这技艺,趁这机会,殿下是不是也该露一手,让我们大伙也长长见识?” 对于楚嬴昨日的豪言,王黑挞心中依旧半信半疑,语气带着一点揶揄。 “是啊殿下,就让大伙都看看呗。” 好几个匠户随着附和,表情同样充满怀疑,甚至夹着淡淡的轻蔑。 毕竟不管是谁,都不会喜欢一个外行,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指手画脚。 楚嬴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也不计较,看了眼旁边火光熊熊的高炉,笑道:“也好,本宫今天就传授你们一套铸造技艺。” 他的视线从众人脸上缓缓掠过,神情严肃起来:“不过你等须切记,此法远胜你们现在这种原始的炼钢技术,所以未经本宫允许,谁也不可外传。” “殿下放心,只管施展出来,我还真想看看,到底什么技艺有这般厉害?” 听他说得煞有介事,黑老汉也激起了好胜心,今天还真要见识一下,楚嬴到底是不是在吹牛。 “好,那你等就听本宫的吩咐,立刻清空一台炉子,再把生铁放进去煅烧……” 楚嬴也不废话,开始发号施令,话刚说到一半,就被王黑挞喊话阻止: “殿下,等一下,你不是要铸造刀剑吗?怎么突然又改炼铁了?” “铸刀剑要用钢,这里又没有钢,你让本宫拿什么铸造?”楚嬴解释道。 “不对啊,殿下,不是你说的,要用熟铁铸造刀剑的吗?” 王黑挞自以为抓到了楚嬴的把柄,不禁有些得意,当面开始质疑起来。 这老头还挺认死理……楚嬴岂能不知道他这点小心思,笑着小小反击了一句: “本宫是说过这话没错,但,本宫可没说过只用熟铁就行,不是吗?” “呃……” 王黑挞就是个大老粗,哪跟人玩过文字游戏,一下子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好了,正事要紧,大家按照本宫的布置开干。” 楚嬴不理他,拍了拍手,集中众人的注意力,随后又布置了一连串的任务。 运气不错,正好有一只高炉才放干铁水,这下连等待都省了。 在他的指挥下,匠户们分成好几组,按照一层煤,一层生铁的比例将料码好,最后用草履糊上黄泥把炉口封上。 一切准备就绪后,点火。 虽然煤炭炼铁比用木炭热量更高,然而受限于高炉的原始,热量散失大。 哪怕有两个鼓风机拼命加风,想要将铁矿熔化,依旧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好了,趁着烧熔这段时间,你们出几个人,把那堆熟铁全都捶打成薄片,本宫出去看一下队伍训练的情况。” 该做的都做了,楚嬴在山洞里呆不住,兀自走了出去。 待他走后,这些匠户立刻聚在一起,小声讨论起来。 “不对啊,王家老哥,殿下把炼好的铁再回一遍炉,一会儿化作铁水凝固,不还是一坨生铁吗?” “是啊,如果炼钢有这么容易,谁还会傻子一样,成天抡个锤子累死累活。” “还让我们把熟铁打成薄片,谁都知道熟铁越打越软,更加没法做兵器,这不是纯属消遣大家吗?” 这就是外行指挥内行的真实结果。 在场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愿意相信楚嬴的,反而埋怨的居多。 王黑挞被众人说得一阵头大,也弄不明白楚嬴到底想干嘛,胡乱扯了几把头发,烦躁道: “都特么问我,老子又问谁去?总之别管那么多,殿下要折腾就让他折腾好了,等事情搞砸了,他自然就不好意思再来添乱了。” 众人点头,深以为然。 楚嬴去了趟外面,发现经过这些天的营养补充和训练,每个人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身材瘦弱的,渐渐变得强壮,性格萎靡的,也变得精神饱满……就连年纪大的,看起来也变得年轻了一些。 而最让楚嬴意外的,还是他们整体的气质变化。 和之前苦大仇深的阴郁不同,这些人如今性情开朗了很多,相互间时常有说有笑,见到他也不显拘束,这是内心强大的表现。 楚嬴从他们不经意流露出的眼神中,分明看到了一种名叫希望的东西。 和睦,自信,强大,充满希望……这样一支队伍,才是他最渴望的样子啊。 楚嬴查看完一圈,回到山洞,在高炉边上寻了一个干净暖和的地方,眯眼打起盹来。 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终于被人叫醒。 “殿下,那些生铁都已经熔化了,接下来又该做什么?还请殿下示下。” 楚嬴睁开惺忪的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楚王黑挞的脸,道:“全都熔化了?” “差不多吧。” “哦。” 楚嬴看了眼那只炼钢的高炉,炉顶早被揭开了,赤红的火焰冲出圆形的炉口,发出燃烧的轰鸣。 看来温度已经上来了……楚嬴站起来,就地指挥王黑挞:“快,你带人用钳子夹住几枚熟铁皮,在炉口上烤化了,再让铁水均匀地滴入炉内。” 王黑挞一脸困惑:“殿下,这样做有什么用吗?” “当然有用,快,一会儿炭火下降,可就来不及了。” 楚嬴没有多解释,不停发号施令,直到熔化了一多半的熟铁,才让人把温度降下来。 “这就结束了?” 众人面面相觑,完全看不懂他的操作。 “不错,按照本宫的计算,这个混合比例应该刚刚好。” 楚嬴一脸自信地走上前,流程结束,该是收获的时候了,大手一挥:“炼钢结束,开炉,出货!”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08章 你竟是这样的老王 “这……这就出货了,能行吗?” 众人一脸懵逼,尽管充满怀疑,还是老老实实按照楚嬴的吩咐,降温,开炉。 赤红的铁水汩汩流出,一连接满好几只坩埚,最后慢慢凝固成黑色的金属。 “这就是钢?黑乎乎的,看起来和生铁也没多大区别啊?” 王黑挞上下打量了一阵,差点没笑出来,其余人互相交换眼色,也是纷纷摇头叹气。 “你们不信?” 楚嬴看了王黑挞一眼,嘴角泛起戏谑:“既然觉得和生铁没区别,为何不取一块捶打试试?” “嘿嘿,殿下这话说得好,小人也正有此意。” 王黑挞从水缸中舀来水给其中一块钢降温,等冷得差不多了,再走上前,准备将其抱上铁墩。 谁知双臂刚一发力,口中忽然“咦”了一声,抬头看着其他人道:“这玩意好像比铁块要重?” “不会吧,难道真是钢?” 王老实第一个反应过来,从一旁挂武器的岩壁上,取了一柄之前打造好的钢刀,道:“大哥且让开。” 王黑挞看了他一眼,点头走开。 “呔!” 王老实吐气开声,一刀用力劈下。 一声金铁交鸣,火花四溅,只见偌大的金属块上面,立刻崩开一个不小的缺口,露出一片银灰色光泽,上面还残留着一道细微的划痕。 反观他手中的钢刀,也只是刃口稍微卷曲,并无大碍。 “钢!真的是钢!天啊!” 山洞中回荡起阵阵不可思议的惊呼。 这群匠户就像炸了锅一般,争先恐后凑上前,想要一探究竟。 也有聪明的,干脆自己取一块钢锭降温,随后用铁锤一阵敲敲打打。 其他人一看,也竞相效仿。 很快他们就发现,钢锭外面那层黑色的东西,其实是黏附在上面的氧化杂质,因此看起来才和生铁没多大区别。 只要敲掉这层壳,就能得到纯正的钢材。 “老天爷!真是活见鬼。” 发现真相的王黑挞一阵捶胸顿足:“感情我老王大半辈子都白活了,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神奇的炼钢术。” “是啊,这样炼钢,比起我们一锤一锤地敲打,简直快了几十上百倍……不可思议,简直不可思议,难怪殿下要让我等保密!” 其他人也很激动,听到有人这么说,这才想起此法的始作俑者楚嬴,齐齐看过来。 “嘿嘿,殿下,你别怪我老王多事,可我实在忍不住,为何殿下只是把熟铁和生铁简单这么一炼,钢就出来了,可有什么说法?” 就像一个顽童见到了最心爱的玩具,王黑挞见猎心喜,急得抓耳挠腮。 其他人同样眼巴巴望着楚嬴,流露出渴望,想要知道答案。 “确实有个说法,此法叫做灌钢法。” 楚嬴组织了一下语言,长话短说:“具体为何会这样,本宫说了你们也不会懂,但有一条你们需要记住,把熟铁和生铁按照一定比例混合熔炼,最后就能得到简易的钢材。” 倒不是他舍不得,敝帚自珍,而是这种涉及化学和物理原理的东西,已经超出了这个时代的常识。 就比如,他要是告诉这些人,钢和铁其实都是一种东西,唯一的差别只有碳含量不同。 碳含量2%以上的,叫生铁,碳含量0。04%以下的,叫熟铁,碳含量介于两者之间的,则称之为钢。 而所谓的灌钢法,就是将生铁和熟铁按照一定比例熔炼,让它们的碳含量达到两者间的平衡,从而变成钢铁。 估计这群人就算想破脑袋,也不会明白他在说什么。 “哈哈,殿下这么一说,我老王就懂了,原来炼钢竟是这般简单,根本就不难嘛。” 王黑挞听完之后,哈哈大笑,似乎已然成竹在胸。 “确实不难,既然你已经掌握了这灌钢法,往后再造不够刀剑,本宫可就要拿你试问了。” 楚嬴欣慰地笑道。 “殿下放心,就凭老王我这么多年的手艺,定然不会让殿下失望。” 王黑挞胸口拍得啪啪响,下一刻,却抓着脑袋挤出尴尬的笑:“不过殿下……这比例又是个啥东西?” “……”楚嬴扯了扯嘴角,斜眼看着他,“你不是把握住了吗?” “呵呵,这里面水太深,我也就顺口胡侃一下,总不能让殿下失望吧?”王黑挞一脸讨好地赔笑。 “哦?这么说你是故意欺骗本宫了?”楚嬴沉下脸,有意敲打。 “老王不敢,真不敢,殿下恕罪。”王黑挞一看他脸色不对,赶紧连连作揖讨饶。 “呵呵,你有什么不敢的?本宫就曾听说,有个叫老王的,最喜欢去隔壁偷人媳妇。” 楚嬴话音刚落,王大锤顿时叫嚷起来:“什么?爹啊,你……你一大把年纪干啥不好,还去隔壁偷人,你丢不丢人?” “放你娘的狗臭屁!” 王黑挞大怒,瞪眼骂道:“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偷人了,人家殿下说的是一个叫老王的家伙,和老子有什么关系?” “可你不就叫老王吗?”王大锤弱弱地说。 “呃……天底下叫老王的多了去了,偷人的就一定是老子?”王黑挞怒道,“再说,就咱们家隔壁那些破落户,谁家有媳妇?” “是哦,好像确实都没媳妇。” 王大锤正要松口气,忽又警觉地皱起眉头:“不对,咱们家,你儿子我不就取了个媳妇吗?” “……”王黑挞。 只见王大锤脸色变了数遍,一脸悲愤地指着自家老爹,手指头发抖: “好啊,爹,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老王!” 卧槽,要不要反应这么剧烈,我就随口一说,你咋还当真了……楚嬴看着眼前“鬼父”般诡异的一幕,尴尬地撇过头。 王黑挞自然受不了这种污蔑,当即暴跳如雷:“你个小王八羔子,原来老子在你心中,竟是这种吃窝边草的浑货,早知道,当初老子就不该把你娘偷回家!” 王黑挞自曝其短的话被王大锤听到,越发气抖冷:“好啊,你还说你不偷人,你连我娘都偷,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老子不偷你娘,哪会生出你这么个蠢物,气煞老子了,都让开,老子今天非要教训这个小王八羔子不可。” 王黑挞火冒三丈,决定对这较真的蠢儿子使用暴力。 “打就打,又不是没打过,大不了吃顿皮肉苦头。”王大锤抬起下巴,毫无惧色的样子。 “你……好好,还想吃皮肉之苦,老子今天请你吃爆浆脑花!” 王黑挞一怒之下,寻到一把铁锤抓在手里,刚要上前,王大锤啪嗒一下跪在地上: “爹,我错了。” “……” 楚嬴一头黑线,识时务者为俊杰,这王大锤看起来,也没那么笨嘛……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09章 不当冤大头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楚嬴难得获得一段平静的时光。 队伍训练进入正轨,武器也一天比一天多起来,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悄无声息,却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期间,除了每天例行“吃喝玩乐”以麻痹吴狼,以及偶尔往黑山里跑,楚嬴做得最多的只有一件事。 收购盐场。 这还是他上次听王秀珠说起食盐问题,才会临时起意。 在大楚,正常的盐场一般都是国营,由朝廷专门派驻官员负责售卖管理。 而顺城这里的盐场却有不同。 因为地处北疆混乱之地,加上出产的又是岩盐,不但开采不易,味道又酸又涩,有的甚至还带有一定毒性,可谓品质极差。 也因此,朝廷从一开始就放弃了这一片,导致这些盐场最后全都落到了私人商贾手中。 而楚嬴如今做的,就是从这些商贾手中,将部分盐场买来归自己所有。 收购过程出奇的顺利。 因为品质的原因,这些盐场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几个钱,拥有者自然也没几个会去重视。 正好这时楚嬴愿意拿出一大笔银子收购,对方一看,都抵得上盐场十几二十年的利润了,岂有不出手的道理? 一开始知道的人还没多少,后来消息传开,都不用楚嬴出面,就有不少盐场主亲自跑来登门拜访。 双方往往只需一轮谈判,就商定价格,最后一张张盐场契约便全数到了他的手中。 为此,最近顺城坊间,很多商人都称他为冤大头。 这些人私底下只要见面,第一句往往都是: “哈哈,兄台最近想发财吗?在下这里正好有条门路……对,就是那个大皇子,听说了吗,此人目前在高价收购盐场,人傻钱多速来……”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陈、郑、邹三家的耳里。 作为顺城最有钱的三大商贾家族,他们手中,自然免不了也拥有几处较大的盐场。 最近这半个多月,三家人仗着铁皮炉和蜂窝煤的生意,赚得盆满钵满,早就对不赚钱的盐场失去了兴趣。 如今得知楚嬴高价收购,这么好的机会,三家家主岂有放过的道理? 老奸巨猾的三人,为了利益最大化,第一时间找上了吴狼。 不久,来自吴狼的一封邀请函便送到楚嬴手中。 “为了庆祝合作顺利,特意邀请本宫前去赴宴?吴狼能有这么好心?” 正在帮楚嬴核对盐场账目的秋兰,看完楚嬴递来的邀请函之后,忍不住抬头看着他,柳眉微蹙:“殿下会去吗?” “当然,不去怎么知道他们又在玩什么把戏?” 楚嬴颔首,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 “殿下就不怕宴无好宴?” “怕什么,除非他们不想继续赚钱,否则暂时还不至于和本宫翻脸。” “那奴婢能去吗?” “不能,乖乖在家对账,回来给你带鸡腿。” “就这点奖励?殿下出去花天酒地,却独留奴婢在家忙碌,不公平。” 秋兰像个小媳妇似的撅着嘴小声抗议,望着桌上厚厚一摞账册,神情有些郁闷。 这么多,得做到什么时候? 奖励不少了,日理万机,女海王都未必扛得住,你竟然还嫌少? 楚嬴心中吐槽了一句,呵呵笑道:“那本宫再给你多带一只鸡腿?” “奴婢又没说喜欢吃鸡。”秋兰白了他一眼。 “呵呵,哪有女孩子不喜欢吃鸡的,除非她不是女人……好了,时候不早了,本宫赴宴去了。” 不给秋兰抬杠的机会,楚嬴转身逃也似的出了房门,一边喊道:“崔肇,备车,随本宫出去一趟。” “又去金丽馆吗?呵呵,殿下真大方。” 正是午饭时间,一听这个时间出门,崔肇立刻带着人屁颠颠跑过来。 “老崔啊,听本宫一句劝,小嫖怡情,大嫖伤身,强嫖监牢里蹲,金丽馆里水太深,你们堵不住的……哦,对了,今天我们去映霞楼。” 楚嬴语重心长地将众人教育了一刻钟,随后坐上他专属的限量版驴车,一路直奔吴狼的湖畔庭院。 “殿下驾临,蓬荜生辉,请请请。” 今天的吴狼表现得格外热情,一路将楚嬴请上映霞楼。 和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这次设宴的地方,仍旧是映霞楼最高那层。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肯定少不了熟悉的阴谋。 楚嬴心中明净似的,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难得吴千户百忙之中,还抽时间来款待本宫,本宫并非不懂知情识趣之人,不知吴千户今日找本宫前来,到底有何目的啊?” “呵呵,不愧是殿下,果然快言快语。” 楚嬴都把话挑明了,吴狼也不再藏着掖着,呵呵笑道:“实不相瞒,此次铁皮炉的生意,卑职的人和殿下合作还算愉快,所以,卑职想和殿下再做一笔交易。” “做交易?”楚嬴神色一动。 吴狼笑着站起来,抬手啪啪拍了两下,垂落的帷幕后面立刻走出两名年轻女子。 两人姿色俱是上乘,穿着暴露,研姿丽态,体态风流,一人手中捧着一只朱红托盘。 一看到她们,楚嬴内心就直呼完了。 今天别说给小侍女带鸡腿了,搞不好,连自己这只鸡也得以身伺虎。 “殿下一个人喝酒多无趣,不如让奴婢两人伺候。” 两女走近,娇滴滴地叫了声,一左一右坐下来,将楚嬴夹在中间。 她们随后将托盘放下,一人提起酒壶为楚嬴添酒,另一人则故意撩开半截衣襟,俯身缓缓凑近,眼角眉梢全是春意。 随着此女弯腰,两座雄伟的雪峰陡然下坠,沉甸甸的,晃得人一阵惊心动魄。 凶残!太凶残了! 果然山峡的女人个个都是老虎……楚嬴嗅着越来越近的脂粉香,只觉得两个头一个大。 这两个女人也不知道是吴狼的几姨太,还真舍得下本钱。 “呵呵,不知殿下对卑职今日的安排,可还满意?” 吴狼先是给两女一个赞赏的眼神,继而一脸热情地询问楚嬴。 “满溢,相当满溢,哈哈。” 楚嬴放缓呼吸,极力压住血液的躁动,反手搂住两名女子,佯装开心地笑道: “好了,这下大家都是自己人了,吴千户有话直说就是。” 谁和你是自己人……吴狼以为他上钩了,眼底闪过淡蔑之色,伸出指着托盘里的契约笑道: “多谢殿下,麻烦请殿下先看看这个再说……”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10章 风暴前夕 “盐场契约?” 楚嬴从一名女子手中接过文件,随便扫了几眼,抬头看着吴狼。 “不错,正是盐场的契约。” 吴狼点头笑道:“听说殿下最近在收购这个,卑职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替殿下联系到这些卖家……” “等一下。”楚嬴抬手打断他,语气带着玩味,“吴千户似乎对本宫有所误会?” “误会?” “没错,难道就没人告诉你,本宫之前的确在收购一些盐场,可现在,本宫收得已经够多了,所以……不收了?” “不收了?怎么可能?卑职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吴狼吃了一惊,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呵呵,这是本宫不久之前才做的决定,你没有得到消息很正常。” 楚嬴呵呵笑着,绝口不提买卖的事。 “可,这些契约,是卑职好不容易才找来的,若是殿下不收,叫卑职如何跟那些卖家交代?” 吴狼皱眉盯着他,语气隐隐带着几分强迫。 “这个……若是几天前,本宫或许还帮得上你的忙,现在嘛……” 楚嬴对他耸了耸肩,又摊开双手,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吴狼阴沉的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又看了楚嬴几秒,像是下了莫大决心: “这样吧,殿下,卑职吃点亏,这几处盐场全都九折卖给你,只要九千两,如何?” “吴千户还不明白吗?本宫已经不再收购了。” 呵呵,你倒是打得好算盘,几块加起来顶多值三千两的盐场,转手卖我九千两不说,还口口声声说自己吃亏。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有之前劣质铁矿石的前车之鉴,楚嬴岂会再次轻易上当。 吴狼眉间皱纹越发深刻,试探道:“那就八千五百两?” “吴千户不必多说,本宫真的不买。” “八千两也行?” “……” “七千两?” “……” 眼看楚嬴一声不吭,吴狼心中当即窜起一股怒火,沉声道:“殿下难道,连卑职的面子都不卖?” “这不是卖不卖面子的问题,而是本宫能力有限,确实不能收了。” 楚嬴无奈地叹了口气,却被一旁的女子搂住胳膊,两座山峰来回磨蹭,半带撒娇地劝道: “殿下,吴千户是诚心和您交易,再说,您家大业大又不缺这点银子,不如索性答应了,也好大家皆大欢喜,实在不行,让千户大人再给您优惠一点也成啊。” “呵呵,还是美人会说话,要收下这些盐场也可以,不过,价格必须由本宫来定。” 楚嬴伸手在女子脸蛋上捏了一把,假装被其迷惑的样子。 吴狼赞赏地看了女子一眼,脸上重新堆起笑容:“不知殿下,愿意出多少银子?” “吴千户,不是本宫故意占你便宜,只是你这几块盐场,一看产量就知道是极差那种。” 楚嬴伸出五根手指:“这样吧,看在美人好言相劝的份上,本宫就给你一个数,这么多如何?” “五千两?好像贱了一点……” 吴狼表面故作犹豫,内心其实已经接受了这个价格,好歹能赚两千两,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然而没等他点头,楚嬴又一次出声打断:“你误会了,本宫说的是五百两。” “五百两?!” “没错,这已经是友情价,卖的话本宫就收,不卖本宫也不强求。” 吴狼脸色一沉,隐隐带着杀气:“殿下莫不是在消遣我?” 楚嬴并没有被吓住,笑道:“好像本宫没求着你卖吧?” 吴狼脸色越发阴沉和可怕,道:“是没求着,不过,殿下当初求我们撤回粮价的时候,可不是这种的态度。” “怎么,你又想拿粮价来威胁本宫?”楚嬴双眼微眯,当场戳破对方的心思。 “呵呵,威胁谈不上,卑职只是提醒殿下,既然大家都有求于对方,为何不选择和气生财呢?” 吴狼目光阴鸷,皮笑肉不笑。 “你当本宫不想和气生财?” 楚嬴意有所指地叹道:“可惜啊,银子都被别人挣走了,唯独却给本宫留下一个烂摊子。” “本宫下面还有上万百姓要养活,每一两银子的用处,都必须反复斟酌,难啊!” 吴狼死死盯了他好久,一字一顿道:“这么说,没得商量了?” 楚嬴一脸无辜:“这话说的,本宫不是已经和你商量了吗,是你自己不接受而已。” 他放开两名女子,站起来道:“就五百两,本宫还有事,先回去了,吴千户若是愿意交易,到时候再通知本宫。” 吴狼双拳紧握,气得脸色铁青,正想发泄骂人,却见楚嬴去而复返,顿时露出一丝喜色。 莫非,此事还有转机? 谁知…… “不好意思,本宫答应了一个人,要给她带鸡腿回去,反正这么多菜吃不完也是浪费,你说是吧?” 楚嬴笑呵呵掏出手绢,打包好两只色泽金黄的鸡腿,随后放入袖中,扬长而去。 “他妈的!黄口小儿,欺人太甚!” 待人一走,吴狼破口大骂,直接将面前的案几掀个底朝天。 守在隔壁房间的三位家主,听到动静,全都跑出来各种安慰劝阻:“大人息怒,都是那小子不识抬举,何必与他一般见识?气坏了身体可不划算……” “哼!就凭他,还气不倒本千户。” 吴狼口是心非地哼了声,当即给三人下达命令:“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从明天开始,把粮价给我翻一倍……不,两倍,记住了?” “这,这不太好吧大人,毕竟我们双方之前有过约定,必须维持粮价稳定。”陈家家主皱眉,“这样做岂不是出尔反尔?” “管他什么约定,他不仁,我不义,这都是他自找的。” 吴狼的目光凶狠而犀利,仿佛能将三人看穿,沉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段时间,你们屯了一部分铁皮炉子,正好可以靠这个撑一段时间。” “你们放心,粮价一涨,最先撑不住的一定是那小子,到时候我们再趁机提要求,还不是予取予求。” 吴狼一脸冷酷:“不过现在,必须先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不然他还真以为,自己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一场风暴,再次开始酝酿。 与此同时,来自遥远东海的季风,正顺着白河,将一支长长的船队快速推向顺城……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11章 可我是女孩啊 时值三月,江南已是陌上花开,北国的大小河流才开始陆续化冻。 来自东澜的漕运船队,一路乘风破浪,在进入燕云省之后却遇到了麻烦。 大河上无数消融的冰凌,成了前行的最大障碍,船队的速度一天天缓慢下来。 好容易抵达顺城,已经比王琦预估的多花了好几天。 “妈的,总算顺利回来了,快一个月,不容易啊!” 为首船只的甲板上,身穿皮袍的王琦站在冷风中,死死抱住两条胳膊。 望着两岸往日熟悉的风景,一脸恼火又庆幸的样子。 顺城这段水路,是真特么难走,还好在他再三要求下,船队冒着风险坚持行船。 不然,再晚一两天,就要超过他和楚嬴约定的时限了。 虽说他觉得就算超时,楚嬴很大可能也不会追究。 但,对于一心想要证明能力的他来说,这种失败却是无法接受的。 万幸,自己在约定的期限之前赶了回来。 想象中的失败,已经不可能再发生。 正当他松了口气的时候,船底传来一道碰撞的巨大声响,本就艰难前行的船身猛地一顿,他的身体也跟着一个趔趄。 幸好眼疾手快,就近抓住一根缆绳,才没有被摔飞出去。 “娘希匹,不好了……停下来!后面的都停下……”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后面的船队也起了骚动,到处又喊又骂,一片混乱。 “怎么回事,到底出了什么事?” 王琦好容易才站稳,甩了甩有些发昏的脑袋,一边大声呼唤负责人。 随行的漕老大跑过来,拱手赔着不是:“王公子,实在抱歉,刚才船撞到冰面了,你没伤着吧?” “没事……你说船撞到冰面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前面还没化冻,这船没法走了。” “什么?” 王琦不淡定了,眼看还有十余里就到顺城了,船却走不了,这不是耽误事吗? 他飞快取出一锭银子,塞到漕老大手上:“我赶着期限交货,麻烦你无论如何想想办法。” “王公子,不是某家不想帮忙,可这河水不化冻,这船也没法走啊。” 漕老大连忙摆手推辞,不敢收他的银子。 “可,都到了这一步,总得想办法把粮食运进城吧?”王琦急的不行。 “我们这没办法,不过,王公子倒是可以试试求助这附近的村民,人多力量大,说不定,就能帮你如期把粮食运回去。” 漕老大抬手指着北岸不远处,阴沉的天光下,一个村落赫然可见。 “这倒也是个办法。” 因为某种原因,此行楚嬴给的银子还没花完,他于是果断采纳了漕老大的意见。 事不宜迟,为了赶时间,王琦亲自下船,带着两名仆从,拎了几样礼物往村里行去。 到了村口,看见一群孩童在玩耍,王琦停下来问道:“小孩们,请问一下,你们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们这里叫白石村……” 孩童们停下来,好奇地看着三个陌生人,年龄稍大那个刚一开口,就被一个稚嫩的童音打断: “二蛋,家里大人没教你吗,不可以随便和陌生人说话,万一是拐子怎么办?” 说话的是一个扎着朝天髻的女童,五六岁的样子,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身子。 她的长相很寻常,甚至看起来有些粗蛮,但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却比其他孩子多出一股机灵劲。 “拐子?王小蛮说的对,大家快后退,不要和他们说话。” 女童的提醒很管用,其余孩子顿时一脸警惕地看着王琦,纷纷往后退开。 “……” 王琦一口老血差点喷薄而出。 这女童也太没眼力了,自己长得这般玉树临风,看起来像拐子的样子吗? 轻吸口气,他的脸上重新挤出笑容:“别害怕,你们误会了,我们不是拐子,我们是来找你们村长谈事的。” 他让仆从取来一包糕点,打开后笑道:“喏,这是东澜国特有的白玉方糕,又甜又香,想不想吃?想吃的话,告诉我村长住在哪里?” “真漂亮,肯定很好吃……” 一群孩子互相交换着眼色,一个个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 除了大皇子殿下那次前来,这是他们第二次见到这么精致的糕点。 “咕嘟……我,我可以告诉你。” 几名胆大一些的男孩咽着口水,相继站出来,糕点的诱惑,终于还是战胜了对拐子的恐惧。 “哼,几块糕点,就把你们收买了,万一他是坏人怎么办?” 还没等他们开口,王小蛮叉着腰站出来,一脸鄙夷:“苏先生说,男子汉不吃嗟来之食,你们都忘了吗?” “对啊,万一他是坏人怎么办?我们可是男子汉,不能透露村长的下落。” 几名男孩一脸羞愧,擦了擦鼻涕,又退了回去。 王琦恼火地看了王小蛮一眼,没办法,只能又出一招,掏出一把铜板,在手心里抛得叮当响: “谁要是肯告诉我,不仅有糕点吃,还有钱拿。” 那几个男孩似乎又有意动。 王小蛮冷哼一声:“苏先生说,大丈夫不受不义之财!” 王琦心中一万头草原神兽狂奔而过,有火发不得地看着小豆丁,极力保持平静:“看你这点大,你懂什么是不义之财?什么是嗟来之食?” “是啊,小蛮,钱你不让拿,糕点也不让吃,是不是不太好?”有孩子也表示质疑。 “这你们都不懂?你们见过哪个陌生人,会无缘无故又给人钱?又给人吃的?” 王小蛮这话让众孩童点头,但见她目光坚定,指着王琦煞有介事地道: “所以,这个人一定有问题,你们快回去报告村长,就说来了坏人,等抓住他们,村长事后说不定会奖励大家鸡腿哦。” 这群孩子听到鸡腿两个字,又是一阵口若悬河,争先恐后往村里飞奔。 很快,只剩王小蛮一个人还留在村口。 王琦有些傻眼,好久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埋怨道:“你这女娃好不讲道理,你说我是坏人,就不怕我现在把你掳了去?” “不会的,我看见你们从船上下来,你们是城里做生意的。” 王小蛮一点不怯生地走上来,伸出圆圆的小手:“钱和糕点拿来,我带你们去见村长。” “……”王琦脸上表情极为精彩,“你……你刚才是故意支开那些玩伴的?” “是啊,你这人也忒小气,就这点糕点,不支开他们,都不够吃的。” “你……你不是说不吃嗟来之食?不受不义之财?” “对啊,可我说的是男子汉,大丈夫……我是女孩啊,和我有什么关系?” 王小蛮理直气壮地说完,一口咬在糕点上,小包子脸上满满的幸福感:“真甜!” 王琦一头瀑布汗,自己竟然差点被一个小女娃忽悠了,你敢信? 这都什么妖孽地方,要是人人都像这小女娃般精明,这趟还不得赔死?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12章 低价粮横空出世 王琦跟着王小蛮,一路提心吊胆地进了村。 原本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结果见到孟村长,一番交谈后,惊喜地发现竟是自己人。 太好了,总算找到组织了。 王琦当即将遇到的困境讲述出来,拜托孟村长找人帮忙卸货,再想办法运进城里。 “没问题,大家都是替殿下办事,王公子的事,就是我们白石村的事。” 孟村长当场拍胸脯答应下来,听说王琦对铁皮炉生产感兴趣,派人领他前去参观,自己则去召集人卸货。 人走茶凉,只剩下一帮小孩子互相干瞪眼。 说好的奖励呢?鸡腿呢? 童话都是骗人的。 众人齐齐看向王小蛮,一脸悲愤:“都是你,王小蛮,你故意骗我们,一个人独吞糕点和钱。” “我没有。”小豆丁大的王小蛮面不改色。 “还说没有,你嘴角上的残渣都没擦干净呢。” “是吗?谢谢提醒,要不回家娘又要骂人了。”王小蛮擦干净嘴巴,“现在还有吗?” “嗷……你,你还说没有吃糕点,王小蛮,我们再也不和你一起玩了。” “对,绝交……” 有孩子哇的一声哭出来,个个同仇敌忾。 “好啊,这可是你们说的,本来还想把这个分给你们,现在都是我的了。” 王小蛮两只小胖手伸进口袋,抓出两把铜板,随后又塞回去,转身要走。 “等一等!” 一群孩子连忙冲上去拦住他。 “你们不会是想拦路抢劫吧?” 王小蛮没有一点害怕,双手叉腰:“我爹王大锤,还有我爷爷王黑挞的威名,你们难道没听过?” “当然听过,你爹和你爷爷那么厉害,我们可惹不起。” “是啊,小蛮,我们还是重新做朋友吧?” 眼看众人盯着自己鼓鼓的口袋,王小蛮会心一笑,抬起圆乎乎的下巴:“可以是可以,不过以后,你们都得听我的。” “好,只要你分钱,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大姐头。” “没问题。” 一群小伙伴再次重归于好。 …… 宣和22年,农历三月十二,顺城东郊白石村,一群孩童正在快乐地玩耍。 同一时间,王琦在兴致勃勃地参观铁皮炉工坊,白石村的壮劳力在河边帮忙卸货,楚嬴接到消息离开了栖身的小院。 原本很平常的一天,一场风暴却突然降临。 粮价又涨了。 一夜之间,价格直翻两倍。 一两银子一石米,这样的价格,放在大楚任何一个地方,都称得上天价。 “可恶,你们三大家族这群奸商,一次涨这么多粮价?谁能买得起?还让不让人活了?” 市集上,还是上次那间铺子,掌柜的站在台阶上,俯视着群情汹涌的人群,一脸威胁地用手指着里面: “你你,还有你……你们少在这煽风点火,我们打开门做生意,正大光明,童叟无欺……要是买不起,赶紧滚蛋!别他妈挡在这妨碍我们做生意。” 说到最后,还朝人群里啐了一口:“一群穷鬼,我呸!” “妈的,你骂谁,有钱就可以不把人当人了?” “就是,既然他们不让我们活,我们也让他们生意做不下去!” “说得好,大家一起上,抢了这群狗日的吸血鬼……” 百姓的反应很激烈,即便有人想故技重施,将他们的怒火再次转移给楚嬴,很多人也不买账。 听到有人喊抢粮食,正合了这些人的心声,脑子一热,纷纷朝着粮铺里冲去。 “好胆!竟敢在咱们郑家的地盘抢粮食,瞎了你们的狗眼,真当我们敢涨价,会没有一点防备?” 掌柜脸色微变,急忙往后退了几步,同时一声大喊:“来人,给我打!” 话音落下,一群手持棍棒的泼皮就从他背后冲出,起码二三十人,见人就打,毫不留情,手段极为狠辣。 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毫无防备的百姓,顿时被打得抱头鼠窜,惨叫连连。 “哈哈,打得好!狠狠打,别留手,打死了东家会替你们兜着,呸,一群穷鬼流氓!” 那掌柜有这帮人撑腰,站在大门里面不停鼓掌叫好。 俄顷,报复的快感过去,掌柜重新走出来,看着一旁其他没有跟风抢夺的百姓,得意且轻蔑地笑道: “看来还是有懂事的,你们都看到了,敢在我们地头撒野,就是这下场,要买粮,就给我老老实实守规矩……嗯,你们谁要买的,赶紧的,否则,保不准一会儿又涨了。” “又涨?掌柜的,已经一两银子一石了,能有多少人买得起,就不能便宜一点吗?” 人群中,不少人可怜巴巴地乞求着。 这个价格,别说他们这些普通百姓,日子久了,便是富人家也承受不起。 那掌柜把脸一板,盛气凌人道:“你们是耳朵聋,还是装作听不见?都说了,一两银子一石,一文钱都不能少,买得起就买,买不起就给我滚!” “你……你怎么能这样?这么高的价格,还不让人商量了?”有人不忿道。 “呵呵,商量什么?和你们一群穷鬼有什么好商量的?” 掌柜冷冷一笑:“实话告诉你们,整个顺城市面上的粮食,基本都在我们手里。” “你们要是实在嫌贵,也可以不买,前提是,你们有本事从别处买到低价粮食。” 他的表情极为轻蔑,一副吃定众人的口气。 人们听他这么一说,无不陷入深深的担忧和绝望。 顺城就这点大,整个粮食市场几乎都被三大家族把持了,还能叫他们去哪里买粮食? 而且,就算真有低价粮卖,三大家族会容忍吗? 掌柜将众人表情的变化看在眼里,愈发得意,拢着袖子上前,自以为得逞地笑道: “时间不早了,各位也该想明白了,听我一句劝,早买早好,毕竟银子就算留着,终究填不饱肚子,你们说是吧?” 话音刚落,集市里忽然一阵骚动,好几个声音在各处统一高声叫卖: “买粮了,买低价粮了,集市入口,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不要一两银,也不要五钱银,一石粮食只需两百文,两百文啦……” “什么,一石两百文?!” 所有人都惊呆了,掌柜的笑容僵在脸上,眼中全是难以置信……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13章 当街打狗 “岂有此理!是谁活腻歪了,敢在我们门口抢生意,还知不知道规矩!” 那掌柜好半天才回过神,看到买粮的人群全都跑去集市入口,气得破口大骂。 一石粮食二百文! 这么低的价格,即便是在顺城粮价最低的年份,也从来不曾出现过。 对方这哪是在卖粮,分明就是自己不想吃饭,却还要把别人的锅也砸了。 这还得了?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习惯狗仗人势的掌柜,直接把这当成是挑衅,叫上打手直奔集市入口。 原本他还半信半疑,觉得这或许是个噱头,等到了入口处一看,果真看到有人在售卖粮食。 一辆辆堆满粮食的小车,排成一条长龙,每隔几米远,就站着两名伙计,一个负责称量售卖,一个负责收账。 车上那些解开的大麻袋里面,全是白灿灿的大米和面粉,看起来质量上乘且充足,吸引了无数百姓争相抢购。 “他妈的,还真是抢生意的,给老子掀了!” 掌柜愣了几秒,大手一挥,随行的打手立刻冲了上去。 这些人粗暴地分开人群,来到粮车跟前,二话不说,抓起麻袋就往地上扔,吓得周围的人纷纷躲避。 “你们干什么?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 好几个伙计见此愤然起身,冲出来,拦住这群打手喝问道。 “果然是东澜国的好米,就这品质,卖四五百文都嫌低了,居然才卖两百文……” 掌柜脚尖碾碎地上的大米,看几秒,然后抬头,走向一名伙计,一边大骂道:“他妈的,老子还没问你们,你们倒先恶人先告状了!” 走到跟前,不由分说一耳光抽到伙计脸上,打得他后退了一步,继续尖声吼道: “敢和我们抢生意,说,到底哪个不长眼的派你们来的?” 才刚说完,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喊道:“他们是本宫这个不长眼的派来的,你待如何?” 围观的人群分开,楚嬴带着崔肇、王琦等人缓步而出。 “你……你是?” 那掌柜看着突然出现的年轻男子,俊逸高贵,气度不凡,心下顿时一紧。 楚嬴不语,身旁的崔肇一步迈出,手按佩刀厉喝道: “大胆刁民!你当街辱骂殿下,口出狂言,以下犯上,难道还不知道冒犯的是何人吗?” “殿下……你,你是大皇子殿下!” 掌柜也不是毫无眼力之人,定神一想,瞬间吓得面如土色,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双手按地匍匐: “殿下饶命,小人并非有意冒犯,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求殿下高抬贵手……” 楚嬴看都不看,向一侧问道:“崔肇,此人背后辱骂本宫,又当街纵凶,殴打本宫的子民,还企图搞砸本宫的生意,按律该如何处置啊?” 崔肇抱拳回答:“回殿下,如此罪行,与犯上忤逆无异,可以问斩。” 听到“问斩”二字,掌柜瞬间汗出如浆,磕头如捣蒜: “殿下,冤枉啊,小人真不知道是殿下在此售米,要是知道,借我一百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啊,殿下饶命,饶命啊!” “所以你的意思,这要不是本宫的生意,你就可以肆意打压对吗?” 楚嬴语气十分平缓,却带给人难以想象的压力。 “不,不是的……小人岂敢……” 掌柜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一咬牙,抬头直接亮出自己的背景:“殿下可知,小人的东家,是郑家的郑隆。” “郑隆吗?难怪,原来是三大家族的人。” 楚嬴似笑非笑:“怎么,你觉得本宫要处置一个人,会在意他郑隆吗?” “据小人所知,殿下和东家目前是合作关系。”掌柜作揖道,“还请殿下看在东家面子上,给小人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看在他面子上?还真是好大的面子。” 楚嬴嗤笑一声,带着几分讥讽道:“也罢,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本宫就给你一次机会。” 掌柜窃喜,心想果然如东家所说,这个傻逼皇子还真好忽悠。 他长松了口气,直起上半身,正要谢恩,却听楚嬴接续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就地打断双腿,以儆效尤!” “……” 掌柜整个人一下蒙了,下一刻,再次匍匐下去:“殿下!使不得啊,求殿下饶命!小人的东家背后是吴千户,吴千户……” “吴千户又如何?狗仗人势的东西,你敢欺压百姓,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此人刚才鱼肉百姓的一幕,早就被崔肇看在眼里,只是不想落人口实,才一直没有发作。 此刻,他自己撞到了枪口上,崔肇哪还有手下留情的道理。 只见他走上去,一脚踹倒掌柜,无视对方的求饶,手中刀鞘猛地连续挥落两次。 “咔嚓,咔嚓!” “嗷嗷……痛死了,我的腿……我的腿啊!” 断腿带来的巨大痛楚,让掌柜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抱着大腿,在地上来回打滚。 如此凄惨的一幕,在场竟没有任何一人露出怜悯。 相反,很多人脸上都挂着一丝幸灾乐祸,只觉得楚嬴这次出手,简直大快人心。 惩戒完掌柜,楚嬴又将视线移到那群打手身上。 这些人终究只是一群地痞流氓,哪敢招惹当今皇子,一个个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等不学无术,帮着此人欺压百姓,劣迹斑斑,与禽兽无异,跪好了,一会儿自有衙门的人过来。” 这种小喽啰,楚嬴可没闲功夫挨个处理,决定全部丢给周光吉他们。 只是,还没等到衙门派人过来,三大家主之一的郑隆,倒是先过来了。 “岂有此理,连我郑家的人都敢动,到底是谁,在顺城还敢这么嚣张?” 人还没现身,嚣张的声音已率先传来,果然有其仆必有其主。 “人是本宫动的,郑隆,又见面了。” 楚嬴迈步而出,嘴角挂着一丝戏谑,毫无理亏的样子。 本宫还没找你们,你倒先找上来了,也好,咱们就趁机把先前的账算一算……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14章 反击的第一步 “殿……殿下?!” 楚嬴的出现,让郑隆吃了一惊。 他像是想到什么,飞快看了眼地上哀嚎的掌柜,皱了皱眉,朝着楚嬴弯腰作揖: “原来是殿下动的手,肯定是这厮有眼无珠,冒犯了殿下,小人身为东家,这就代他向殿下道歉……” 双方目前还是合作状态,未来,他们也并不想失去楚嬴这棵摇钱树。 于是,郑隆机智地选择了退让,卖楚嬴一个面子。 比起自己的赚钱大计,小小的一个米铺掌柜,又算得了什么。 岂知。 “不必了。” 楚嬴摆手打断他,没有给什么好脸色:“你来得正好,本宫就问你一句,你们为何将粮价翻了两倍?本宫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可不是这样的。” “这……” 这个问题太过尖锐,而且周围还有这么多百姓看着,郑隆一时不敢作答。 “你不说,本宫替你说,就因为本宫不想收购你们的盐场,吴狼就给本宫玩这一出?” 楚嬴当众揭破他们的龃龌,看了眼脸色异常难看的郑隆,兀自转过身:“今天你的下人冒犯本宫一事,就到此为止。” 顿了顿,留下最后一句话:“回去给吴狼带句话,既然他屡次三番不守规矩,那就别怪本宫不给面子,我们合作的生意,到此为止。” “殿下请留步,凡事好商量,粮价能涨起来,自然也能降下去……” 郑隆望着渐行渐远的楚嬴,仿佛看到一只聚宝盆在离自己远去,终于怕了,急忙出声想要挽留。 楚嬴没有说话,连脚步都没停顿一下。 这一步,早在一个月前,他就已经计划好了,粮食一到,合作终止。 吴狼一党作恶多端,罄竹难书,他楚嬴就算再大方,也不会和这样一群豺狼分享财富。 粮价上涨也好,收购盐场也罢,都不过是顺带的借口而已。 如今的楚嬴,要人有人,要粮有粮,羽翼渐丰之后,已经不需要再继续仰人鼻息。 这是他反击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接下来,就看吴狼如何出招了…… …… 映霞楼。 “千户大人,那小子竟敢当众撕毁和我们的合作,你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郑隆带回消息后,其他两位家主也急了,三人第一时间找上吴狼商议对策。 “这还用你们说,本千户吃到嘴里的肥肉,任谁也休想让我吐出来,就算他是皇子……也照样不行!” 吴狼坐在上首,单手将茶杯握得咯吱作响,身上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那我们怎么做?要不,我们把粮价降下来,暂时稳住他?”郑隆提议。 “这个办法行,他不是要五百两收购盐场吗?给他也无妨,反正也没多少利润,可是铁皮炉和蜂窝煤这条路,无论如何也不能断。” 另两位家主,陈福安和邹赉也一起点头附和。 “啪!” 瓷杯应声而碎,琥珀色的茶水从吴狼指缝中流淌而出,让三位家主俱是一惊。 “千户大人……” “呵,知道本千户刚才在想什么吗?我在笑你们天真,你们真以为这位大皇子,只是个任人摆布的毛头小子?” 吴狼松开五指,无数破碎的瓷片掉落,伸出左手拍干净,沉声道:“你们都错了,这小子其实并不简单。” “何以见得?” “能从本千户手中,强行要走三十多名熟练的匠户,这不能证明吗?” 吴狼的眼中渐渐凝聚乌云:“还有今天,他居然能无声无息搞到粮食,公然和我们作对,你们觉得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顿了顿,他最后给出自己的结论:“降价已经没用了,送盐场更加没用,这小子,恐怕一早就想踢开我们,如今,应该是他觉得时机到了。” 郑隆一下慌了神:“那该怎么办?铁皮炉和蜂窝煤的销路才刚铺开,这个时候,我们若是违约,必然损失惨重。” “说的没错,千户大人,你可一定要想想办法,逼迫他重新合作才行啊。” 其他两人也是一脸忧心忡忡,这个损失,他们很难承受。 “办法本千户已经想好了,还是从粮食上下手。” 吴狼分析道:“一共两个办法,一缓一急,缓的,就是维持现在的粮价,我们和他拼消耗。” “虽然不知道他是从哪弄的粮,但凭他一个人,想来手中粮食应该不如我们,只要拖上几日,到时候他粮食售罄,撑不住了,自然会来主动找我们。” “可是,万一他手中粮食很多,那我们岂不是要等很久?”有人提出问题。 “这个更简单,就用急的办法。” 吴狼道:“他若是拥有大量粮食,必然需要仓储,我们只需认真搜寻城中各处仓库,应该很容易就能发现。” “到时候,再以来路不明为由予以查封,他也只能投鼠忌器,想不求我们都难。” “千户大人这个主意不错,时间紧迫,我们就用急的这招吧。” 几人定下计策,随后吴狼便派出巴图等手下,兵分好几路,去往城中各处仓库检查。 满以为就算没有收获,也会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结果花了三天时间搜查完,硬是没有发现半点异常,所有仓储都对得上账目。 更离奇的是,根据各家记载,最近这两个月,没有一家大仓库再进过粮食。 “这怎么可能?” 再次聚首的四人,百思不得其解。 两个月没有仓库进货,那楚嬴手中那么多粮食,又是哪冒出来的? 这当然不是楚嬴多智近妖,提前连这点都防备上了。 事实上,按照楚嬴和王琦的计划,从东澜运回的粮食,的确是准备在城里找家大仓库存储的。 然而结果谁也没想到,顺城实在太冷了,导致漕运船在最后十多里的地方被冰卡住。 迫不得已,王琦只能把粮食转移到白石村。 而白石村的一群老弱病残,能帮忙把粮食卸货已是不易,再要转运到城里,实在有心无力。 再加上,吴狼他们涨价太快,也没给楚嬴转运粮食的时间。 于是,楚嬴和王琦一商量,干脆就将粮食留在村里,每天只运一部分进城,满足销售即可。 如此一来,不仅能帮白石村的军户创收,也不会给他们增加太多负担。 谁能想到,这样的无心之举,竟恰好完美避开了吴狼的搜寻。 退一万步,就算他知道粮食在白石村,那里如今可是楚嬴的地盘,他想要查封粮食,也没那么容易。 无奈之下,吴狼等人只能改变主意,决定使用缓的那招,玩价格战。 你楚嬴不是要抛售粮食,平抑价格吗? 好,我们就派人吃进粮食,看你那点粮食,能够支撑多久……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15章 粮食在手,反击不愁 楚嬴售卖低价粮的举动,在顺城百姓中引起一片歌功颂德。 可惜,还没等他们高兴几天,竟惊奇的发现,市场上每天购粮的人忽然多了起来。 这还得了? 谁都不知道这阵低价粮还能持续多久,多一个人购买,自己自然就会少占一份便宜。 百姓们不干了,纷纷加入抢购的行列。 同一时间,各种传言也开始甚嚣尘上。 不知从哪冒出一堆人,成天四处宣称,大皇子手中粮食有限,低价粮肯定撑不了多久。 要是不趁早多买一些,等过一段时间,粮食恢复高价,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 可别小看这些谣言。 任何时代,都不乏一部分愚氓的百姓,这群人很容易就会被有心人操纵。 短短数日,市场上就出现了抢购粮食的恐慌潮。 由于四大家族粮价高企,所有供货压力,自然全都累积到了楚嬴身上。 眼看每天运往市场的粮食成倍增涨,消息很快传到了楚嬴跟前。 “呵呵,有意思,看来吴狼他们打算通过引发市场恐慌,短期内耗光我们的粮食。” 作为一个现代人,楚嬴对于这种手段再清楚不过。 己方放粮平抑价格,对方连同百姓一起低价吃进,无非是比拼谁的耐力更加持久。 说白一点,就是比谁钱多。 若是一方撑不下去,最后就会失去市场,赢家通吃。 作为曾经的工部给事中,苏立对此也是门清,对楚嬴表示自己的担忧: “殿下好像并不担心?可吴狼和三大家族积累深厚,而且连百姓也被他们煽动。 “他们一起疯抢,单凭我们一家,继续这样放粮,恐怕撑不了多久?” 楚嬴镇定自若:“放心,粮有的是,咱们不必杞人忧天。” 苏立并不认同,皱眉道:“怎么可能,我们一共就一万石粮食,顺城一半以上的百姓没有田地,按照每石一百二十斤计算,正常售卖,确实可以维持三个月左右。 “可现在,不过五六日,已经消耗了近两千石,照这样下去,恐怕维持一个月都很艰难,不知殿下可有想过?” “你说的没错,不过,有些事你还不知道。” 楚嬴喝了口茶,看向一旁的王琦,笑道:“王琦,不如你来给老苏解惑。” 王琦点头,当即解释道:“苏先生不必太担心,在下此行,其实不止采购了一万石粮食,后续还有五千石,将会陆续运来。” “还有五千石?怎么可能?我记得殿下给你的银子,可买不了这么多。” 苏立一脸惊讶地看着两人。 “确实买不到,不过,这都多亏了殿下的人脉。”王琦看向楚嬴,脸上全是钦佩。 “其实也没什么,都是宋兄肯帮忙而已。” 楚嬴摆摆手,想起那位时刻温文尔雅的东澜太子,不由会心一笑。 这哥们真够意思,在被王琦拜谒之后,知道是楚嬴求助,交易完一万石粮食,又特意送了五千石。 不仅如此,还只收了他三千两,剩下的则用铁皮炉的生意慢慢抵偿。 不得不说,宋居然这次给楚嬴送了一份大礼,说是雪中送炭也不为过。 要不然,楚嬴此刻也不会气定神闲地坐在这里。 这就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啊。 “吴狼和三大家族姑且不论,百姓的积蓄大多有限,不可能一直这般抢购。” 王琦这时继续接过话说道:“所以苏先生大可不必忧虑,就算他们不停吃进,加上这五千石,我们维持两个月是不成问题的。” “话虽如此,不过……”苏立沉吟片刻,提出另一个问题,“百姓毕竟不知道这些,若持续这般疯抢下去,只怕会引发混乱,届时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极易酿成大祸。” “这倒的确是一个问题。” 这不是王琦的专长,只得看向楚嬴。 “是一个问题,但……” 楚赢自信一笑。 既然早前已经想到了这场粮食大战,那么安全问题,他又怎么可能会忽略? 苏立说的不错,吴狼可不是善茬,一旦狗急跳墙,什么事都有可能干得出来。 然而,耐不住他有办法应对啊。 楚赢笑了笑,看向两人: “这问题,本宫已经想到一个对策,现在,得麻烦两位一起跑一趟了……” …… 东西两处集市的入口处,此刻正在上演同样的一幕。 来自四面八方抢购粮食的百姓,将入口处堵得水泄不通,人头攒动,摩肩擦踵。 因为缺乏维持治安的人,场面混乱不堪。 各种叫骂声,怒吼声,讨价还价声,儿童的哭喊声混成一团,犹如一锅乱粥。 “别挤,都别挤,妈的,后面的,这么急赶着投胎呢?” “放你的狗屁!今天老子要是买不到粮,那才是真要投胎了。” “就是,别理他,谁知道这粮价还能维持几天,多买一点是一点,大伙用力挤……” 人群中充斥着各种焦虑,对抗,已经即将爆发的征兆。 就在这时,一阵车轱辘碾过石板的沉闷声响,从人群后面传来,引起无数注意。 “那是……粮食?天啊,这么多粮食?!” 众人回头,只见长街上,一辆辆粮车,组成一条长龙,一眼望不到尽头。 每辆车上都堆满了粮食,一座座就跟小山似的。 “乡亲们,不用心急,殿下已经了解到大家的担忧,所以,今天特意派我等前来,向大家说明情况……” 随队的王琦,跳到最前面的粮车上,双手拢在嘴边,不停高声向人群宣讲。 “大家只管放心,大皇子殿下保证,目前的粮价,会一直维持不变,而且,供应绝对充足。” “没错,大家若是不相信,可以找我苏立,我苏立可以对天发誓,殿下绝没有欺骗大家。” 苏立适时站了出来,利用自己的影响力,立刻获得不少人的信任。 “是苏先生,苏先生一心为咱百姓着想,他的保证,绝对没问题。” “太好了,原来殿下还有这么多粮食,这下还累死累活抢个屁啊。” “没错,谁要抢谁抢去,反正粮食够多,今天我不买了,改天来……” 人群很快散去一半,不过现场仍然有些混乱。 苏立和王琦对此早有预料,当众又宣布了楚嬴颁布的一项临时规定……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16章 分类型遗传 “限购?!” 在场的百姓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大多一脸茫然。 苏立和王琦耐着性子,趁机为他们进行讲解。 顾名思义,限购,就是通过简单登记个人信息,限制每人每天的购买量。 如此一来,既能保证人人都买到粮食,不至于分配不均,又能避免抢购引发混乱,最终酿成更大的恶果。 毫无疑问,这项规定,对于普通百姓最为有利,所以当两人解释完,很快便获得绝大多数人的拥护。 没错,这就是楚嬴想到的解决方案。 公开展示大量粮食,稳住民心。 再让苏立站台,利用他在顺臣百姓中的口碑,类似于明星效应,进一步获取民众的信任。 凭借这两招,足以打消大多数百姓继续抢购的念头。 而限购一出,则是钉死棺材的最后一颗钉子。 不仅可以防止吴狼的人反复吃进粮食,维持相对的购买公平。 更重要的是,百姓不用抢购也能买到粮食,自然不必天天再这般挤在一起,从而也杜绝了人祸的发生。 如此双管齐下,彻底瓦解了吴狼和三大家族的阴谋。 这一幕,让附近三大家族的人,以及吴狼的眼线全都看傻了眼。 他们费尽心思布局,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竟然这般简简单单就被破解了。 “啪!” 一只茶杯狠狠撞击在地板上,瞬间粉碎,茶水四溅。 目睹这一幕的三位家主,面对暴怒的吴狼,站在一旁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 “可恶,简直气煞我也!” 吴狼摔完杯子,尤不解气,又一巴掌拍在案几上,起身看着三人,目光凶狠如狼: “你们说,这小子到底哪来这么多粮食?到底哪来的!” 三人面面相觑,郑隆随后站出来,低声下气道:“千户大人,这我们哪知道,不过,八成应该是他买来的。” “买来的?他哪来的钱?” 吴狼皱眉思索片刻,一拳重重锤在掌心:“妈的,一定是铁皮炉和蜂窝煤!” 他抬头看着三人,懊恼道:“我倒是差点忘了,这茬生意他也有四成的分润。” 邹赉小声纠正道:“十成了,他如今不和我们合作了。” 郑隆点头叹了口气:“是啊,难怪他敢亏本卖粮,这笔生意收回去,确实够他挥霍了。” “哼!他哪是挥霍,我就没见过有人自己掏钱补贴一帮贱民的,这是糟践!而且,还是糟践本该属于我们的银子!” 吴狼越想越不甘心,阴鸷的目光逼视着三人,沉声道:“顺城是我们的地盘,绝不能让他为所欲为,你们谁有什么办法,可以断了他的粮食来源?” “千户大人,恐怕没这么容易,要断大皇子的粮食,就要断了他的财路。” 郑隆无计可施的样子:“可如今,他收回了铁皮炉和蜂窝煤的生意,一人吃独食,银子只怕会越来越多。” “废话,这个难道我不知道?让你们想办法,可不是听你们抱怨的!” 吴狼一句怼得郑隆不敢说话。 这时,始终不发一言的陈家家主陈福安,忽然开口:“我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很简单,搅乱他的生意,让他无钱可赚。” 吴狼眉头紧锁:“我们这边,可没人会造铁皮炉和蜂窝煤,拿什么东西去搅乱?” “千户大人误会了,我的意思,既然我们暂时找不到办法与他正面交锋,那就从他下面的人入手。” 陈福安拢了拢袖子,脸上浮现一丝得色:“你我都知道,那铁皮炉和蜂窝煤本是一套,二者缺一不可。 “铁皮炉的炼制工坊在大皇子的地盘,我们不好下手,可若是开采石炭的黑山那边又如何?” “你是说,从黑山那些矿工身上下手?”吴狼双目微眯,“这个办法倒是可行。” 郑隆不赞同地摇着头:“不妥,我们若是强行派人威胁矿工,等于彻底和那小子撕破脸。 “他好歹也是皇子,又是顺城名义上的主人,事情一旦被捅开,我们也讨不到便宜。” “呵呵,老郑你想多了,谁会傻到和一个皇子公然冲突,我这主意,是让那些矿工自己心甘情愿不干了。” 陈福安一脸得意,眼中闪烁着莫名光芒。 吴狼闻言催促道:“竟有这等好主意?快说说看。” 陈福安转身面对窗外,抬手指向东北方向,笑道:“北面三十里,鸣泉山,法隆寺。” “法隆寺?” 吴狼三人面面相觑,全都一脸茫然。 “不错,我前几日上山拜佛,结识了一位本领高强的僧人,呵呵,只要请动他帮忙,此事成矣。” 陈福安抚掌而笑,两只绿豆眼被馒头似的圆脸挤成两条缝,就像一只老奸巨猾的胖狐狸。 …… 白石村。 苏立家的厨房内。 由于长年单身狗的习性,又习惯以指导孩子为名到处蹭饭,苏立这间厨房自打建起来后,基本就没有怎么开过火。 本着物尽其用不浪费的原则,楚嬴便将之征用了。 经过数日的布置,原本空空荡荡的厨房,如今摆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木桶、纱布、研钵、捣杵、石灰、硝石、硫磺、还有满地大小不一的矿物。 不像是厨房,倒是更像一个简易的实验室。 厨房中间有一口大锅,里面翻滚着不明液体,不断冒出热腾腾的白汽。 “保持速度,尽量搅拌均匀,使其充分溶解,对,别忘了加点石灰水中和,还有,灶里的木头别烧完,留一些木炭,待会有用……” 王秀珠站在大锅前,在楚嬴的指挥下,双手握着一只木铲仔细搅拌。 她的额头被水蒸气濡湿,却顾不得擦拭,专注地往锅里添加各种粉剂,得空再蹲下去添一把柴火,一切有条不紊。 楚嬴看在眼里,满意地点点头。 通过这段时间相处,他算是看出来了,老王家这一脉,基因遗传属于先天分类型。 只要是男的,统一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要么呆头呆脑,要么就是缺根弦。 相反,女子反而一个赛一个聪明伶俐,秀外慧中。 就比如眼前的王秀珠。 自从苏立去黑山训练士兵之后,闲下来的她,经常被楚嬴叫到身边帮忙做实验。 不管再苦再累,从不抱怨,每每出色完成楚嬴交代的事情,比起一般女子要踏实靠谱得多。 可惜她已经成年,早年又缺乏教育,底子太薄,已经挖掘不出多少潜力。 要不然,楚嬴还真想将她培养成自己的助手。 倒是她的小侄女,王小蛮那枚小豆丁,鬼精鬼精的,让楚嬴动了培养的心思。 他一边想着,一边从盆中舀起一瓢溶液,再缓缓倒入木桶做成的简易过滤器中。 正准备记录一下色差变化,一个年轻人忽然出现在院门口,急声喊道: “殿下,不好了,黑山矿场那边出事了!”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17章 山神大姨妈来了 “孟平。” 此人是孟村长的小儿子,家中排行老三。 因其父身体尚还硬朗,目前不需要他操心家里事,加上能读会写,就被楚嬴要来,负责管理煤矿场,也算卖孟村长一个面子。 “出什么事?进来说话。” 楚嬴停下手头的操作,嘱咐了王秀珠几句,随后便起身走到院子里。 “殿下,那些矿工今日全罢工了。” 孟平一脸愧疚地走进来,小心翼翼道:“原因是,有人挖矿让山神流血,再挖下去,会触怒山神,带来灾祸。” “山神流血?难道她家也来大姨妈?” 楚嬴轻笑一声,当然不会信这些无稽之谈。 孟平抬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犹豫道:“小人最初也不相信,可不管怎么催促他们,就是没一个敢下去开采,所以,小人就亲自下到矿坑……” 楚嬴见他脸色不对,凝目道:“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东西了?” 孟平咬了咬牙,忽然啪嗒一下跪下去,语气略带惶恐:“殿下,此事小人也拿不准真假,所以只能……只能请殿下亲自走一趟,再做决断。” “怎么,连你也相信山神会流血?” 楚嬴看了他几秒,点头选择同意:“也罢,反正本宫这头也不急,便随你去看看。” 孟平擦了擦额头,长松一口气。 半个时辰之后,楚嬴、崔肇、孟平一行来到黑山矿场。 这里几乎全是露天矿,放眼一看,巨大的黑色矿坑里,一个挖煤的人都没有。 上千矿工,要么聚集在工棚附近,要么则蹲在矿坑边缘,很多人对着坑里指指点点,似乎在议论着什么。 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楚嬴也不好责怪他们,回头对孟平道:“我们下去。” 孟平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为了壮胆,叫过来几个胆大的工人,一起前面带路。 矿坑并不深,不到一会儿,一行人便到了最底层。 刚一踏入这里,一面巨大的血红色岩壁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些液体状的血红色痕迹,仿佛一条条小蛇蜿蜒而下,远看就像从岩壁中渗出一样,分外触目惊心。 “殿下,就是这里,昨天都还好好的,今天就变成这样了,大家都说山神流血了,是不祥之兆,都不敢再继续挖下去。” 说话的是一名工头,名叫魏三,指着岩壁不敢上前。 楚嬴点点头,不顾众人劝阻,径直走向血色岩壁,崔肇等亲卫紧随其后。 来到岩壁跟前,没等他好生观察,一股浓郁的酸味,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扑鼻而来。 “好难闻,殿下,小心有毒。” 崔肇几人吓了一跳,赶紧捏鼻子屏住呼吸。 “哪来那么多毒?” 楚嬴没理会,凑近岩壁观察了一会儿,手指沿着血色流过的路径轻轻划过,然后放在眼睛底下再次观察。 “原来如此。” 片刻后,只见他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搓掉手指上的残渣,转身返回孟平等人跟前。 “殿下,可是有什么发现?” 崔肇跟上来,一脸困惑地问道。 就这一会儿功夫,他自己什么都还没看出来,楚嬴这边就已经结束了。 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还真有。” 楚嬴没有继续解释,视线落在魏三几名矿工身上,问道:“今天矿场这里,可有什么异常?” “异常?” 几人面面相觑,全都一脸懵逼。 “比如说,遇到什么怪事?又或出现过什么怪人?”楚嬴举例。 “怪事不就是这个……等等,好像还真出现过怪人,是三个和尚。” 经过楚嬴的提醒,魏三似乎想起什么,皱眉回忆起来。 楚嬴问道:“你见过他们?” 魏三摇摇头:“那倒没有,不过,有工友早上碰到过,听他们说,其中一个年轻和尚曾告诫他们,说我们矿场这里是,是……” 他顿了顿,努力回想:“哦,对,是黑龙盘尊之地,住着黑山山神,继续开采下去,会伤到山神,给自己和家人带来巨大的灾祸,所以叫我们趁早放弃这门生计。” “果不其然,他早上说了,不到中午矿里就出事了,肯定是一位得道高僧,特意来给大家消灾解厄。” 他说到这,居然劝起了楚嬴:“殿下,小人说句冒犯的话,如今黑山山神流血,这石炭肯定是不能再挖了,为了殿下的平安,不如再另寻一处矿场吧?” 狗屁的黑山山神,黑山老妖还差不多! 敢到我的地头搞事,也好,哪咱们就比比,看看到底谁更妖! “用不着换地方。” 楚嬴否决了魏三的提议,眼看众人脸色化为凝重,自顾自吩咐道: “你们等下上去通知所有工人,就说本宫刚才查看岩壁时,手指触碰‘山神血液’,灵犀一点,收到了山神的神谕。” “山神告诉本宫,他之所以流血,并非被你们所伤,而是心伤长久无人祭祀,故而留下血泪。” “所以,只要我们供奉祭品,诚心祭祀,不但可以继续开采石炭,山神还会保佑我们连年平安顺遂。” 这个年代,鬼神之说大行其道,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无不对此深信不疑。 楚嬴自然不可能搬出一套唯物主义理论,再凭着滔滔雄辩,令所有工人心悦诚服,从此改变三观信仰。 他其实已经知道背后有人搞鬼,可这事没有证据也说不清楚。 所以,要令这群矿工深信不疑,且乖乖留下来继续采矿,暂时只有一个方法。 用魔法,打败魔法!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18章 楚大仙能通神 楚嬴要祭祀山神的事,在矿上迅速传开,许多人私底下都表示质疑。 “山神传话?不会是真的吧,怎么和早上那位大师说的不一样啊?” “大伙正担心着呢,要是殿下故意忽悠咱们,惹怒了山神,可就大大不妙啰。” “那可咋办,要不,咱们还是一起求求殿下吧,免得到时真出了祸事,后悔就晚了……” 矿工们虽然迷信,可不代表他们就是傻子。 那个早上路过一语成谶的和尚,据看到过的人说,外表仙风道骨,宝相庄严,所行不问施舍,言必救苦度厄,解济苍生。 光这几点,俨然一位得道高僧的形象。 再看这位大皇子,虽说也生得一副好皮囊,可毕竟是三教外道。 不颂经义,不修正法,如何有神通上通九霄,下感幽冥? 说白一点,楚嬴年纪轻轻,在众人眼中就不是个有道之人的样子,看着就很不靠谱。 花了半天时间,祭祀用的东西终于准备就绪。 “下去,随本宫一起祭祀。” 楚嬴一声令下,没有多少人跟从,倒是诡异地跪倒一大片。 “使不得啊殿下,山神流血可不是玩笑,如此儿戏对待,是要遭报应的啊!” “是啊,殿下,为了您和大伙的安危,求您取消这场祭祀吧。” “求求殿下,取消祭祀……” 楚嬴看着这些满脸忧色和惶恐的工人,眸中闪过轻笑,嘴角挑起一抹戏谑:“本宫要是不答应呢?” “殿下,此事真不能做啊,那位高僧说了,除了放弃这座矿场,没有其他办法化解……” 有信仰坚定的老者,悲声乞求。 “哦,这么说,你们情愿相信一个过路的和尚,也不愿意相信本宫对吗?” 楚嬴站在高处,眸光缓缓扫过人群,风从四面八方吹来,灌满了他的衣袍。 一股无形的气势缓缓下落,无人敢吭声。 “没人说话,很好,看来大家还是信任本宫的,那么,便随本宫下去吧。” 楚嬴重新展颜而笑,袖手身后,一马当先向着矿坑下面走去。 对于未知神鬼的恐惧,终究敌不过现实的权势。 矿工们无奈之下,只得带上各种祭品,或挑或抬,忐忑不安地跟着他下去。 供案放好,一应祭品摆上。 楚嬴又命人点上香烛,然后从崔肇那接过一套特意准备的行头。 八卦袍,莲花冠,银丝拂尘……等楚嬴穿戴妥当,乍一看,还真有些大仙下凡的派头。 “这不是道士的法袍吗?难道殿下还会法术?真的假的……” 在他身后三丈开外的地方,工人们面面相觑,无不对此感到新鲜和好奇。 而离他最近的崔肇和孟平,四目相对,也是一脸懵逼。 “祭拜开始,肃静!” 楚嬴开口打断这些交头接耳,将拂尘横在手臂,对着岩壁双手合十。 下一刻,他便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这是一种战舞,学自他前世的一个原始部落,他不会跳大神,不过这套疯疯癫癫的舞蹈,看着也差不到哪去。 只见楚嬴一边跳,一边含糊地念念有词:“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这些矿工大多都是文盲,且这个世界也不存在千字文,他们自然把这当成楚嬴在念咒语。 “快看,我的天,殿下在念咒,难道是在沟通山神?” 就在众人惊诧莫名的时候,楚嬴忽然停下来,随即身体一阵抖动,就像被什么附身一般。 “殿下!” 崔肇吓了一跳。 正要上前,却见楚嬴一下站直身体,神情高冷,声音低沉而威严地喝道:“吾乃黑山之神,凡夫俗子,速速退下!” “……” 崔肇神色惊疑不定,忽见楚嬴偷偷给了他一个眼色,立刻会意,俯身抱拳道: “山神大人息怒,在下只是心急我家殿下安危,若有冒犯,还请山神大人恕罪。” “嗯,你且放心,此子有皇气护体,况且吾也只是暂时借用他的躯体,不会造成伤害的。” 楚嬴挥退崔肇,重新看着矿工,双目流露出岁月洗练的沧桑,声音也变得缥缈厚重起来: “吾久居黑山,千年以降,汝等是第一批祭祀本尊之人,汝等诚心,吾已知晓,汝等今以贡品飨吾,吾宜当以厚德报之。” 他顿了顿,抬手指着事先准备的几只木桶,里面盛满了供奉用的甘泉,道: “今赐予汝等净水数桶,洗涤孽血,消解灾祸,从今往后,吾将让出此盘龙之地,以让汝等安心维持生计,繁衍生息。” 说完,只见他抓起案上的葫芦瓢,从桶里舀了一瓢清水,走上前,对着岩壁上的血色泼洒开。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之前曾有人尝试过,很难洗刷掉的山神之血,在被清水泼了之后,颜色竟然肉眼可见的变淡,直至化作无色。 偌大的血色岩壁,就像被捅出一个窟窿的画卷,直接缺失了一块区域。 “天啊!神迹,这是神迹啊,快快,大家快跪下,一起拜见山神大人……” “拜见山神大人!” 这些普通百姓何曾见过此等奇迹,随着老人们发话,纷纷跪下匍匐在地上。 他们的表情充满震惊和敬畏,颤抖的声音在矿坑里不断回荡。 目的已经达到,楚嬴看准时机,赶紧闭上眼,随着身体一阵颤抖…… 几秒钟之后,他先是撑开一条眼缝暗中观察,确定没有引起任何人怀疑,这才装作恍惚醒来的样子,用手扶住脑袋,一脸迷茫地道: “头好晕,我是谁?我在哪?嘶……本宫想起来了,本宫是大楚皇子,这里是黑山……对了,有谁知道本宫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的演技精湛,惟妙惟肖,连奥斯卡小金人得主见了都要自惭形秽。 在场的矿工们都以为他真能沟通山神,佩服得五体投地:“殿下,你不知道吗?刚才山神大人附在您的身上,和我们大伙见面,还让出了这片矿场……” 有人将黑山山神做的事,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 “是吗?看来本宫的神通还不到家,居然回忆不起来,不过没关系,山神大人既然发话,大家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了。” 楚嬴当即做出安排,留一些人按照“黑山山神”的指使,清洗岩壁。 剩下的人,继续开工。 一场罢工危机就此解除,崔肇悄悄来到楚嬴身边,心痒难耐地小声问道:“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嬴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回去告诉你。”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19章 神血的真相 白石村。 苏立家的堂屋里。 “……这世上哪有什么山神,一切不过是有人暗中做手脚,明白了吧?” 房间里除了楚嬴,还坐着崔肇、王秀珠、孟平和几名亲卫,一起听他为大家解惑。 “这个卑职自然知道,卑职不明白,殿下是如何看出来的?” 崔肇说出困扰他内心许久的问题,众人一致点头。 “很简单,正常的液体顺着岩壁流淌,遇到凸起的地方,比如石块什么的,一定会绕过再继续往下流。” 楚嬴表情带着几分好笑:“可岩壁上血液流过的痕迹,却没有遵守这个简单的规律,懂了吗?” “卑职明白了,这就相当于水不可能往高处流,所以,这些血液都是人为涂抹上去的?” 崔肇略作思量便明白了其中原理,脸上有些挂不住。 这么简单的破绽,自己居然都没注意到,真是蠢得要死啊。 “没错,矿坑里只有晚上没人,涂抹之人那时候下去,什么都看不见,难免会犯这种错误。” 楚嬴话音刚落,孟平忽又皱眉道:“不对啊殿下,你说有人夜里就把血液涂上去。” “可据工人们说,他们早上出工的时候,那面岩壁并没有异常,直到半上午,才忽然在大家眼皮下变成了血红色。” 崔肇再次皱眉:“是啊,这又是怎么回事?” 楚嬴淡淡笑道:“这个同样很简单,因为,所谓的山神血液,根本就不是血液。” 他顿了顿,看向旁边的王秀珠,道:“秀珠,你给大家演示一下。” 王秀珠起身,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器皿,里面装着浅浅一些透明的液体。 “请大家看仔细。” 女子说完,提起一把小瓷壶,慢慢往器皿里滴入一些液体。 一股浓郁的酸味弥散开来,崔肇用鼻子嗅了嗅,疑道:“好像是醋?” “这壶中装的的确是醋,崔大哥请再看。” 得到提醒的崔肇,再次将视线移到器皿中,然后整个人张大了嘴巴。 只见刚才还是无色的透明液体,在滴入一些醋之后,竟然离奇地变成了红色。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那红色越来越深,越来越鲜艳,就像是一团未曾凝固的血液。 “这……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崔肇一骨碌凑到近前,死死盯着器皿中的红色液体,脸上全是难以置信。 “是啊,明明是透明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赤红色?难道,岩壁上涂抹的就是这个?” 孟平也惊呆了,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呵呵,不必惊讶,这只是一种很简单的化学反应而已。”楚嬴笑着解释道。 “化学反应?” “一种自然反应,类似于把不同的东西混合在一起,可以创造出新的东西……这都是殿下说的,其实,奴家也不是太明白。” 王秀珠试图解释,结果众人越听越茫然,最后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楚嬴。 楚嬴喝了口茶,站起来:“秀珠说的没错,化学就是创造新东西,类似于五行生克,比如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一幕。” “不同的液体混在一起,就可能发生类似的变化,无色的变为有色,无形的出现有形,江湖上的很多障眼法,其实利用的就是这个。” 楚嬴走上来,指着器皿中说道:“具体原理,本宫说了你们也不会明白,你们只需记住,这里面的无色液体,其实是用一种,名叫石蕊地衣的苔藓制成的溶液。” “此物的溶液,一旦遇到像醋一样酸的液体,就会变为紫红色,当然,光是这个,看起来并不像血,所以,对方又添加了铁锈粉末进去……” 铁锈和醋酸反应,可以生成水和乙酸亚铁。 乙酸亚铁暴露在空气中,会氧化成朱红色的乙酸铁,加上变红的石蕊溶剂,以及反应生成的水,混合在一起就会呈现出红色的流质状。 又因为醋的酸性太弱,短时间内,不可能和所有铁锈反应。 所以,部分反应不及的铁锈气息会挥发出来,造成一种淡淡的类似血液的腥味。 颜色,气味,二者结合,自然容易让不明真相的工人误以为是真正的血液。 这就是整个山神流血事件的真相。 而他之后跳大神,洗涤岩壁所用的清水,其实也不是敬神用的甘泉。 这些泉水看起来像是清水,其实都被他用火碱泡过,也就是氢氧化钠溶液。 这种溶液属于碱性,刚好可以还原石蕊溶剂,使之再次变为透明状态。 如此一来,岩壁就会恢复原来的颜色。 不过,受限于众人的认知,楚嬴只是把原料和反应的变化告诉他们。 至于化学原理,与其让他们听天书,楚嬴识趣地选择了不说为妙。 “原来世间万物,竟还蕴藏着这么多奥秘,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只井底之蛙。” 崔肇听完后揉着脑袋,似懂非懂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忽又皱起眉头: “还是不对,殿下,既然这些变化需要用到醋,谁又能大白天泼那么多醋在岩壁上,还不会被人发现?” 楚嬴笑笑没说话,扭头看向孟平,后者苦笑着举起手:“这个,我来回答,我们开采石炭,经常会遇到坚硬的岩壁,每次都会拖慢开采的进度。 “为此,我曾经向殿下请教,殿下传授了我们火烧泼醋之法,用来破开坚硬的石壁,效果十分显著,所以,岩壁上的醋其实是我们早上泼的……” 楚嬴点点头,孟平说的没错,用火烧加泼醋的方法,的确是他之前传授的。 这种方法,利用热胀冷缩,以及醋酸腐蚀性的原理,对于开采坚硬矿石效果显著。 当然,这其实并非他的原创,而是他前世那个世界,一个叫汉尼拔的古代迦太基统帅使用的。 此人曾经带领大军进攻罗马,路遇崖壁挡路,就是用这招清楚障碍。 唯一不同之处在于,他使用的是葡萄醋,而楚嬴用的则是普通食醋。 “既然醋是我们自己泼的,那岂不是说,暗中做手脚的人,对矿场内的情形极为熟悉?” 谜团终于全部解开,崔肇顺藤摸瓜,很快把握住其中的关键。 楚嬴抬头看着黑山方向,嘴角挂着淡淡的戏谑:“越熟悉越好,他们不熟悉,我们又怎么瓮中捉鳖?”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20章 进击的三宝 深夜。 无风无月。 通往黑山矿场的一条隐蔽小路上,三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正深一脚浅一脚地缓慢跋涉。 “呵……这也太黑了,伸手不见五指,走得人都快睡着了,还要走到什么时候?” 一个慢吞吞有气无力的嗓音,就像没有睡醒一样。 “这你就不懂了,这里是黑山,本来就黑。” 另一个傲娇的声音响起,隐隐带着炫耀的意味。 先前那个声音顿时不高兴了:“你又懂了,我又没问你,我问的是小师叔。” 傲娇声音冷哼一声:“至少比你这个瞌睡虫懂,对了,你问小师叔什么?” “我问小师叔……咦,我想问什么来着?” “看看,又犯迷糊了吧,这下我们谁比谁更懂啊?” 两人正较着劲,又一个略显头疼的声音出现:“好了,都别闹了,拜灯问的是,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到矿场。” “原来问的这个。”傲娇声音颇为不屑,“连这个都不懂,今早我们不是来过吗,让我算算,嗯……” 嗯了半天,迟迟没有后续。 叫作拜灯的和尚等得有些不耐烦,催促道:“算出来没有?还剩多少路程?” 傲娇和尚恼羞成怒:“你这人怎么老爱忘东西,你忘了,我不会算术。” 拜灯和尚反唇相讥:“你不是很懂吗?原来也是那什么……对,小师叔常说的,辣鸡。” 傲娇和尚差点暴跳如雷:“闭嘴,贫僧纳德,不叫辣鸡。” “就是辣鸡。” “我叫纳德,纳德,纳德……” 纳德和尚嚷嚷着,双掌不停地分开又合拢,仿佛在上演一出激情的手风琴演奏。 “别吵了!马上要到了,再嚷嚷,非暴露不可。” 观海小师叔压抑着内心的火气,低声喝止了两人幼稚的争吵,顺带给一颗甜枣。 “听我吩咐,小心行事,等干完这一票买卖,回头师叔我请吃佛跳墙。” “佛跳墙?!” 两声“吸溜”同时响起,俄顷,拜灯忽又摇摇头:“不好吧,我们是和尚,怎么能沾荤腥,要是被寺里发现就不妙了。” “我看你又糊涂了,等我们有了钱,还回那破地方干啥?” 纳德和尚野心勃勃:“到时候,我们自己找块风水宝地,自己花钱盖间寺院,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大美丽间寺,如何?” “大美丽间寺?听起来怪怪的,不过我倒是挺赞成。” 拜灯和尚打了个哈欠,脑袋昏沉沉,实在想不出比这个更好的名字。 观海和尚嗤之以鼻:“什么狗屁大美丽间,一点禅意都没有,说出去让人笑话,听师叔我的,就叫观海听涛阁。” “师叔英明。” 两位师侄从善如流。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跟着小师叔混,马屁拍不好怎么行? 说话间,三人已经摸到了矿坑边缘。 观海和尚示意两人别再说话,看了眼黑黢黢的矿坑底部,又紧了紧背上的口袋,小声叮嘱道: “好了,记住来之前我分配的任务,下去之后各行其事,白天不知为何失败了,这回我们再来一次,一定要成功。” “对,挣够钱,一起离开法隆寺那破地方!” 黑暗中,三只拳头抵在一起,六眼对视,目光炙热,瞳仁中燃烧出熊熊火光。 “咦,不愧是小师叔,修为精深,这么黑的夜晚,也能让目光如炬!” “是吗,怎么我在你的眼中也看到了火光。” “小师叔,纳德,你们没有看错……我们,好像被火把包围了。” 熊熊燃烧的火把,组成巨大的圆圈,就像孙猴子用金箍棒画下的圆形牢笼。 而观海、纳德、拜灯三个和尚,自然就是困在其中的妖怪,在火光的照耀下,当场现了原形。 三人放下背上的口袋,缓缓站直身体,一点一点僵硬地转动脖子。 看到周围一圈冷峻面容后,腰间还个个佩刀,身材矮状的纳德和尚灵机一动,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 “各位施主,小僧要是说,我们三人只是恰好路过,你们会相信吗?” 崔肇手按佩刀站出来,冷冷一笑:“你说呢?” “师叔。” 纳德和拜灯绝望了,哭丧着脸看着观海和尚。 “阿弥陀佛!” 和两名师侄相比,看起来最年轻的观海小师叔,反而最为镇定。 但见他单手合十,宝相庄严,高宣一声佛号后,对着崔肇踏出一步: “贫僧三人受我佛法旨,得知此处有灾厄降生,特来禳灾渡厄,化解劫难,而今真佛在前,施主怎可妄加刀兵?” 崔肇嗤笑一声:“你是真佛?” 观海和尚竖掌在胸,认真颔首:“正是。” “我不信。” “阿弥陀佛,施主五毒根深,六欲沉沦,业障尘蔽,天心未开,便如明珠蒙尘,不可展其光华,即使真佛临门,又如何能够看出本相?” 观海和尚说话间,偷偷将手缩进袖子,轻叹道:“也罢,今日你我相逢一场,便是有缘,贫僧就稍微显露真身,也让你等凡夫俗子,识得好歹。” 他本就眉清目秀,随着嘴角微微上扬,仿佛佛陀站在百花中拈花而笑,气质纯洁而高贵。 他双手掐着兰花指,缓缓舒展,在半空中划出玄奥的弧度,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凡是他双手掠过之处,都会诡异地拖曳出两道虹光,磷光点点,就环绕着一条条璀璨的星河,将他笼罩在神圣的迷雾中。 然后,他的身上便慢慢开始发光。 先是头顶,接着是四肢,最后全身上下,无处不散发毫光,无处没有光明。 配上他的庄严圣像,就像佛陀降临人间。 “阿弥陀佛,三千业障不染心,性空圆满佛自临,众位施主如今可见到了?” 崔肇和一群手下全都惊呆了,望着被光明包围的僧人,竟生出一种想要膜拜的冲动。 纳德和拜灯眼中重新燃起希望,对视一眼,装腔作势道:“诸位,真佛在前,还不放下刀兵参拜吗?” “呵呵,如果把夜明珠磨成粉末,洒在身上就能当佛陀,那本宫撒把磷粉在头顶,岂不就是绝世魔王?” 火把的包围圈稍稍分开,走进来一名俊逸的年轻人,剑眉星目,白袍如雪,看着观海和尚,露出邪魅和玩味的微笑: “妙空大师,我们又见面了。”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21章 我又懂了 “什么妙空,贫僧观海,施主切不可……” 火光在两人中间跳跃,观海和尚起先并没有看清楚来人,还想试图狡辩。 等到楚嬴真正站到他面前,再也维持不住宝相庄严,面色骇然,就像真的见到了绝世魔王,然后一屁股跌坐下去。 “啊!是……是你!” 矿场的夜空上方,划过一道扭曲而惊恐的尖叫,让人联想到午夜轰然绽放的菊花。 “是我。” 楚嬴低头看着和尚,回应了对方。 “怎么会?你怎么、怎么可能……可能在这里……贫僧命苦也!” 观海哭丧着脸,他这辈子最难忘的事,除了跟随死去的那个老鬼师父游历天下,就只有上次太白楼栽在了楚嬴手上。 为了那次行动,他足足尾随了东澜太子大半年,都说皇天不负有心人,可到了他这老天爷却变成了后爹。 就因为楚嬴横插一脚,他非但没有捞到半个铜板,还被丢进了刑部大牢一顿毒打。 若不是他擅长装神弄鬼,一套表演成功收服一个牢头,偷偷放他出来。 恐怕,至今他还得呆在阴暗潮湿的监牢里,与老鼠臭虫为伴。 一想到这些,观海就委屈得不行。 大海啊,你全是水,曾经啊,你都是泪。 老天不公啊,自己都躲到北疆这个犄角旮旯里了,怎么还能遇到这个煞星呢? 观海欲哭无泪,心中的悲伤那么大,如果他知道一首歌,此刻一定会声嘶力竭地吼上一句: 我想要逃,却怎么也逃不掉! 眼看小师叔就像青蛙见了蛇,瑟瑟发抖,智商进入冷却时间。 纳德和尚觉得指望不上了,只能依靠自己,深吸口气,对楚嬴色厉内荏地叫道:“你把我小师叔怎么了?我告诉你,你们可别乱来!” “我观海小师叔,可是法隆寺方丈,不思禅师的亲传弟子,法隆寺知道不?本寺拥有一百僧兵,神挡杀神,佛挡……呸呸,人挡杀人!” “哦?” 楚嬴一脸饶有兴趣的表情。 笑容落在观海眼中,只觉得是世上最恐怖的恶魔微笑,整个人都僵住了,张了张嘴,喉咙像被卡主,竟发不出声音。 无奈只能对着纳德一阵挤眉弄眼,希望他不要再刺激楚嬴。 然而…… “小师叔你对我眨眼?还挑眉?我懂了,你也觉得我这个办法靠谱,你放心,师侄一定会再接再厉,绝不辜负你的期望!” 纳德和尚对着观海握紧拳头,回头看着楚嬴,仿佛换了一个人,自信且嚣张地抬起下巴: “我刚才说错了,其实我们有僧兵两百!” “呃呃……” 观海差点一口老血喷薄而出。 你懂个锤在啊,我让你别再挑衅,你特么看不出来吗? 又一阵挤眉弄眼。 “小师叔还觉得不够?我懂了。”纳德和尚心想不愧是小师叔,气魄就是不一样,再次威胁楚嬴:“咳咳,我又说错了,其实是三百僧兵,怕了没?” “呃啊……” 观海死死瞪着他,双手拼命捶打地面,仿佛下一刻就会垂死病中惊坐起。 “小师叔竟如此振奋,我懂了,再加一把火。” 纳德和尚又一次变卦:“错了,我们有四百僧兵,还有一万信徒,小师叔你说对吧?” “噗……对个锤子!” 观海气得喷出一口老痰,顿时腰不疼了,腿不软了,嗓子一口气飙个海豚音也不费劲了。 猛地跳起来,一拳砸中纳德和尚的狗头,还不解气,继续拳打脚踢,边打边骂: “我特么叫你威胁殿下,我特么叫你威胁……瞎了你的狗眼,连大楚皇子殿下都敢威胁,会掉脑袋,掉脑袋的知道不!” 他也是进了刑部牢房,才知道拆穿自己的人是大楚皇子。 这也导致他逃生之后,立马远走天涯,丝毫不敢在京城逗留。 好一会儿,观海终于打累了,复又恢复宝相庄严状,合十悔过:“罪过罪过,出家人忌妄语,忌嗔怒,没想到今日又破戒了,阿弥陀佛,善了个哉。” 纳德和尚心说你这时才想起啊,抱着满头包的大脑袋,简直欲哭无泪。 眼角余光忽然扫到楚嬴,才记起还有这尊大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差冲上去抱大腿: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小僧错了,错了啊……” “你没错,不知者不罪,你也是维护师叔心切,本宫又岂会怪你。” 楚嬴一脸邪气的笑意,蹲下来替他整理好衣襟,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你们法隆寺有一百僧兵对吧,乖,别怕,本宫和你小师叔有缘,想暂且留下他来招待,你们呢,能不能帮本宫回去传个话,嗯,就说…… “……说:我们如果想要接回小师叔,就让寺庙负责人带上足够的诚意,亲自下山找他去谈,若是他迟迟见不到人,后果会很严重……懂了吗?” “懂,懂了!” “好了,去吧。” 次日早上,返回寺里的纳德和拜灯和尚,直接进了戒律堂,将昨晚发生的事如实交代。 说到最后,纳德和尚忿忿不平:“首座,这个楚国大皇子,简直欺人太甚,弟子觉得,为了本寺的声誉,决不能让他轻易得逞!” 一身刚硬轮廓,脖子还刺有纹身,仿若佛前金刚的魁梧僧人,听完讲述,缓缓睁开一对虎目。 瞬间,暗室中似有电光闪过。 “这话有理,我法隆寺百年底蕴,岂是任谁都能拿捏的软柿子?” 戒律堂首座说完,威严的目光扫过一侧挂着兵器的墙壁,沉声吩咐道:“取我戒刀来。” 拜灯和尚比纳德高一头,由他去取刀,交到首座手中。 纳德和尚趁机上前刷存在感:“我懂了,首座师叔,你这是打算先给他一个下马威,再来慢慢谈条件,高,就是高!” “高个屁!” 魁梧和尚粗鲁的话语,没有半点戒律堂首座的样子,怒将戒刀举过头顶,骂道: “我是想说,人家可是大楚皇子,你居然想让我们一个破寺庙,去跟一名皇子为敌,你是猪吗?与其大家都被你害死,不如让我现在就砍掉你的狗头!” “不,不是,首座师叔……你不是说,我们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纳德和尚大吃一惊,赶紧为自己找借口。 戒律首座一脸恼火地看着这个猪队友,长叹道:“你傻啊,我是说过没错,可人家是皇子,刚好就可以捏一捏,我能有什么办法?” 纳德和尚:“……” 拜灯和尚:“……”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22章 狩猎时刻即将开始 戒律堂首座观岳和尚看似五大三粗,实则拥有和外表不符的细腻心思。 他仔细分析后,觉得此事并不简单,没敢轻易做主,将消息通知了不思方丈。 当天下午,观岳带着几名弟子下山,以拜访的名义见到了楚嬴。 没人知道两人谈了些什么,总之一盏茶的功夫后,观海和尚就被他的首座师兄领了回去。 “殿下,我们辛辛苦苦把人抓住,如今又这么轻易放了,是不是便宜他们了?” 崔肇看不明白,等人离开之后,第一个进屋询问。 “那你还想怎样?” 楚嬴喝完最后一口茶,抬头看着他。 “起码也要让他们付出一些代价,我们之前不是一直都这么做吗?” “对啊,所以代价他们已经付了。” “付了什么?” “一个承诺。” “口头承诺?这怎么行,万一那和尚跑了,法隆寺不认账怎么办?” “你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如今的观海和尚,也就是曾经的妙空,撇开他以前干过的那些诈骗唬人的勾当。 单是欺诈东澜太子,以及从刑部越狱这两项罪名,就足以让他脑袋搬家。 这样一名身背罪名的‘重犯’,楚嬴都不用亲自出手,只需随便给按察司写封信,就能让观海和尚,以及包庇他的法隆寺遭受灭顶之灾。 手中握有这样的把柄,试问楚嬴又怎么会害怕对方跑路呢? 最重要的是,法隆寺是拥有上百僧兵的大寺院,家大业大,就算真想全体跑路,也不现实。 崔肇似有所悟,临出门前,下意识又问了一句:“那殿下,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那还用说,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楚嬴放下茶杯站起来,抬头望着外面,眸中有冰雪凝聚:“好个陈家家主,欠债不还也就罢了,居然还玩阴的,既然如此,本宫只好提前让你们还债了。” 他侧过脸看着崔肇,吩咐道:“派人去后山,让苏立把队伍都带回来。” 崔肇先是一愣,继而神色激动起来:“殿下,难道是要……是要……” “没错。” 楚嬴未卜先知般缓缓点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磨了一个半月的刀,是时候开始屠狼计划了。” …… 顺城,陈记首饰店。 “啪!” 一个人影挨了重重一记耳光,踉跄跌出店铺大门。 下一秒,店铺掌柜带着几个面相凶狠的伙计,双手叉腰,大摇大摆走出来。 嚣张的目光扫过门前街道,围观的人群无不纷纷避让。 “你们……你们为何打人?明明你是你们店的金器掉色,还不让人理论了?” 跌坐在地的年轻人,用手捂着溢血的嘴角,惊怒交加地质问道。 陈家掌柜脸色一沉,倒打一耙道:“小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们陈记首饰店卖的东西,向来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我看分明就是你买了假货,故意跑我们这来退货,想要借机讹钱才对。” “不不,不是这样的!大家不要相信他的话!” 年轻人没想到对方这么无耻,想要借助路人的力量,高声喊道: “这金钗明明是我正月里,从这买来送给贱内的,结果才三个月就掉了色,里面全是锡做的,大伙都看看,他们就是卖假货的……” “去你妈的!都被揭穿了,还敢污蔑我们店铺,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给老子打!” 眼看年轻人当街揭露真相,陈家掌柜勃然大怒,身旁伙计顿时一拥而上。 “我没有污蔑,明明是你们卖假货,丧尽天良……哎哟!打人了,救命啊……” 年轻人连声惨叫,被打得抱头蜷缩成一团,面对他的呼救,现场竟无一人敢站出来制止。 眼前的情形,越发助长了陈家掌柜的嚣张气焰,指着年轻人咬牙切齿地骂道: “我让你嚷嚷,给老子打!打死这个胡说八道的玩意!” “哎哟……救命啊,打人啦,还有没有王法,天理何在,老天爷啊……” 陈家掌柜一边欣赏年轻人的惨状,一边恃无恐地冷笑道:“叫吧,叫破喉咙今天也不会有人来救你……嘿嘿,王法算什么,在顺城,我们就是王法!” 话音刚落,一声威严厉喝惊雷般炸开: “大胆刁民!不仅欺诈售假,当街行凶,还敢公然藐视朝廷法度,来人,给我拿下!” 然后便是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还没等陈家掌柜反应过来,几名行凶的伙计,已经全部躺在地上,被人一一控制。 而他本人,也被两名士兵模样的人抓住,动弹不得。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瞎了你们的狗眼,我家老爷可是陈福安,我们是吴千户的人!” 陈家掌柜还以为这群人是吴狼麾下的,不仅没多少害怕,还大声喝骂起来。 “啪!” 崔肇大步走上来,二话不说,狠狠耍了他一个大嘴巴,打落两颗带血的门牙。 “你!你竟敢……” 陈家掌柜双目尽赤,刚一张嘴,又是一阵疾风骤雨。 “啪啪啪……” 陈家掌柜彻底蒙了,好容易捱到耳光结束,耳朵嗡嗡作响,一脸惊恐地看着对方,肿胀的嘴皮艰难蠕动:“你,你……你到底……” “你才瞎了狗眼!吴狼又如何,我家主人乃是当朝大皇子,还怕他一个小小的千户!” 崔肇手掌在衣袍上擦了擦,只觉得一阵神清气爽。 他天生就不是一个受气的人,忍了吴狼这帮人这么久,如今,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去他妈的!” 崔肇狠狠啐了一口,仿佛一下吐出这段时间的所有憋闷,掏出一张契约,放在陈家掌柜面前。 “看到没有,你们陈家少爷欠我们殿下五千两,却只用一千两劣质铁矿抵债,还差四千两不还,所以,从今天起,这家店铺归我们殿下了。” 说完大手一挥:“把店铺给我封起来。” 陈家掌柜一直仗着陈家作威作福,何曾见过这种场面,惊恐地张大嘴巴,整个人呆若木鸡。 “哈哈,封的好,封得好!这就是报应,报应啊!” 店铺外面,鼻青脸肿的年轻人拍手大笑,兴奋得像个疯子。 与此同时,城中其他地方,但凡是陈家的店铺,十有八九都被一锅端了。 无数曾经被吴狼和三大家族欺压过的势力,也纷纷在这一刻察觉到了异样。 大皇子对陈家下手了,这是要……公然对付吴狼了吗?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23章 意外相遇 三月中旬,北方大地遭遇倒春寒。 来自遥远极地的朔风,裹挟着漫天冰冷的雪粉,一路南下,狂暴地席卷了整个顺城。 终日被阴云笼罩,本就难见阳光的昏暗天穹,又铺上了更加厚重的一层。 黑暗、冰冷、肃杀,仿佛成了这片大地永恒的基调。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就在楚嬴出手的一天之后,吴狼的报复接踵而至。 一群彪悍的士兵,从息雁湖边那座江南庭院走出,带着佩刀,气势汹汹冲进了白石村。 “还债!还不起,就用家人来抵!” 这群人手持村民们曾经按过手印的高利贷契书,口称奉吴千户命令,要求众人立刻还清欠债。 但凡有人还不上,就会被他们蛮横地冲进家中,翻箱倒柜,肆无忌惮地打砸破坏。 白石村的军户们,才过了没几天好日子,自然没能力偿还这笔套路贷。 于是,这群人便开始四处抓人抵债。 女人和小孩成了首要目标,纷纷落入魔手,一时间,白石村里哭嚎震天。 苏立家的小院。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王秀珠声音带着哭腔,后背死死贴住墙壁,双手抱胸,神情惊恐而无助。 天很冷,却不及她此刻的内心。 “嘿嘿,小美人,你说我们想干什么?” 几名士兵张开双臂,堵住她所有逃跑的路线,一脸猥琐地坏笑着,慢慢收紧包围圈。 “别,几位大哥,求你们别这样,这样是犯法的。”王秀珠声音发抖。 “犯什么法?欠债还钱,谁叫你爹欠了千户大人银子,还不起拿你这个女儿抵债,天经地义。” “说的没错,早听说王老二的女儿长得标致,今天总算见着了,嘿嘿,这水灵的小脸,还有这身板,啧啧……难怪巴图大人总念叨要把你弄进金丽馆。” “嘿嘿,还是我们运气好,小美人,反正你也要进金丽馆,不如让哥哥们先尝尝鲜,放心,只要你乖乖的不要反抗,一会儿保你快活似神仙。” 几人嘴里说着污言秽语,张牙舞爪,眼看就要上手,一声大喝在背后响起:“给我住手!” “哟,这不是马总旗吗?我们可是巴图大人的人,劝你还是少管闲事。” 几人不高兴地扭过头,看到一名额头有条疤的方脸汉子,带着几名手下大踏步进来,全部没当一回事。 方脸大汉看了眼王秀珠,沉声道:“少拿巴图大人压我,你们抓人归抓人,不该做的事,就不要做,免得节外生枝。” “嘿,总旗官了不起啊,凭你也想教育我们,哥几个今天就想好好玩玩,你又能如何?” 双方虽然都是吴狼的手下,但却不是一个派系的,对方继续有恃无恐。 方脸汉子目光一凛,直接拔出长刀指着几人,面无表情道: “我们是卫所军人,不是土匪强盗,今天有我马莽在此,你们动一下这位姑娘试试?” “你!” 几人想要发作,又忌惮于大汉和他的手下,只能强压下火气,指了指对方,不甘地甩袖离去。 没有理会他们,马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收刀入鞘,上前对着王秀珠抱拳道: “王家姑娘,相信你应该知道我们的来意,你爹欠了千户大人的债,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等他还了钱,我们一定再把你送回……” 话还没说完,身后忽然传来闷响和惨叫声。 马莽迅速回头,刚好看到先前离开的几人,被人打得倒飞进院子,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殿下,苏先生!” 王秀珠看着门口出现的众人,一脸惊喜,接着便留下两行委屈的泪水。 “秀珠不用怕,既然本宫来了,谁也休想再动你一根毫毛。” 楚嬴话刚说完,一名传令兵跑过来禀报:“殿下,外面吴千户的人已经撤退,被抓的女子和孩童也已全部释放。” 他们这一路,自然不是和平进村的,免不了和吴狼的人做了一场。 不过对方看到楚嬴亲自出面,加上来的人数并不多,没敢把冲突扩大,最终选择了退走。 而院子里这些人,则是一群来不及撤退的倒霉蛋。 如今这些人被堵住,苏立第一个冲进去,厉声喝问道:“你们想要干什么!光天化日强行抓人,你们心中还有没有王法!” “苏先生请息怒,上命难违,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马莽皱了皱眉,抱拳致歉。 “呵呵,好一个上命难违,就算奉命行事,就可以目无法纪,随意抓人了?”苏立冷笑道。 “在下不敢,不过,他们确实欠了吴千户不小的一笔债,这点苏先生总不能否认吧?” “这……” 苏立沉凝不语。 大楚朝廷并不禁止人口买卖,换而言之,若是债主要债,欠债之人还不上来,对方确实可以要求用人来抵。 果然还是用这招了吗?……楚嬴一早就对村民欠债一事,有所警觉,此刻一听这话,当即站出来道: “你叫什么名字?回去告诉吴狼,就说村民欠的债,本宫会替他们偿还,如若他继续派人来,可就别怪本宫不客气。” 方脸汉子抱拳行礼道:“回殿下,卑职马莽,是所里一名总旗官。” “马莽……你叫马莽?!” 楚嬴起先还没在意,两秒之后,忽然脑中闪过一道画面。 一个性格活泼开朗的少女,小小的身躯,举起大大的包袱,用力塞进郝富贵怀中,站在铺满白雪的马路中间,对他露出爽利而骄傲的笑: “这个包袱,便是拜托殿下的事,奴家有个二叔,年轻时替人打抱不平……额头从此留了一道疤,他叫马莽,是个仗义耿直的好汉,如今在顺城守御所当了军官……” 原来是你……楚嬴深深看了马莽几眼,命令道:“马莽是吧,你随本宫进屋一趟,除了崔肇,其余人留在外面。” 马莽脸上浮现困惑,还是老老实实进了房间。 进门之后,崔肇故意留在后面将门关上。 马莽一看退路被堵住,还以为这是要对自己不利,当下露出一丝警惕道:“殿下……” 楚嬴背着双手转过身,笑着打断道:“马莽,你可认识马壮和马喜儿一家?” “……” 马莽大吃一惊,两人之前素未谋面,这位皇子殿下,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底细?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24章 我会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一个时辰之后,一封信被交到马莽手上,正是马喜儿一家托楚嬴带给他的家书。 在得到马莽的肯定回答后,楚嬴特意派人回城一趟,从秋兰那里要过来。 本来这封家书,连同还有一包土特产,早在两个月之前就该交给正主。 倒不是楚嬴不上心,不肯派人打听过马莽的下落。 而是在他抵达顺城后不久,敏锐地发现,身为军官的马莽很可能是吴狼的手下。 基于这个原因,他决定暂时将这封家书压下。 一来,他和吴狼一山难容二虎,贸然接触对方的手下,极有可能会让吴狼产生不好的联想,从而对马莽不利。 二来,马喜儿一家请他帮忙,未必没有牵线搭桥的心思。 刚好那时候的楚嬴,对顺城一无所知,人生地不熟,自然也希望能将马莽收入麾下。 但,他只从马喜儿口对其二叔有过只言片语的了解,到底马莽本人秉性如何,他其实并不清楚。 谨慎起见,楚嬴便决定先打听到人,再悄咪咪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不曾想,至今还没打探到消息,却在这里遇上了。 这就是大猩猩的便便——缘分啊! 楚嬴交出家书的时候,将拖延到现在的原因解释了一遍。 “这怎么能怪殿下,毕竟……毕竟吴千户势大,殿下谨慎一些是应该的。” 马莽看完家书后,小心折好收入怀中,抬头望着屋顶,眼角恍惚有些湿润。 片刻后稳定住情绪,低下头,表示了对楚嬴的理解,然后双手抱拳,轰然跪地,一脸正色道:“多谢殿下,救活了卑职的侄女喜儿。” “卑职幼年双亲早逝,全靠大哥大嫂不弃,尽心抚养长大,喜儿是他们的女儿,也是卑职的至亲,殿下救了她,就是救了卑职的命!” 他说到这,凝目出神片刻,似乎终于下定决心,道:“殿下救命之恩,马莽无以为报,今后殿下但有需要,请只管吩咐,卑职便是肝脑涂地,也绝无半点怨言。” 果然是聪明人,难怪可以从一名囚犯,混成总旗官……楚嬴等的就是这句话,微微一笑: “看样子,你已经明白了本宫的用意?” 马莽的头往下又压了压,老实承认道:“殿下如今和吴千户的斗争,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并不难猜。” 楚嬴趁机把话挑明:“这么说,你愿意站在本宫这边了?” 马莽举手,一脸认真的样子:“殿下若是不信,卑职可以对天发誓……” “好了,你是喜儿姑娘的二叔,本宫相信她的家人,也同她一样是值得信赖的人。”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楚嬴一点不拖泥带水,当即下达命令:“马莽听令。” “卑职在!” “本宫要你暂时隐瞒你我之间的关系,仍旧返回吴狼身边,顺带完成两件事情……” …… 映霞碉楼之内。 伴随着砸东西的声响,吴狼正在大发雷霆。 “饭桶!全是饭桶!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们自己说,养着你们还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一群士兵垂头丧气地站在大厅里,宛如打了败仗的公鸡,连大气都不敢出。 巴图看见自己的手下也在其中,帮他们开脱道: “大人,你别太气,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们,谁能想到,大皇子手底下,居然突然冒出一群可用之人。” 吴狼怒哼一声:“什么突然冒出,这小子明显是早有准备。” 他的声音充满懊恼,咬牙道:“看来我们真的小看他了,一群老弱病残,竟然也能被他秘密训练成一群帮手,如今他羽翼渐丰,这是准备拿我们开刀了啊。” “大人是不是太高看他了?” 巴图皱着眉,似乎不肯相信:“就凭他们训练出的那几个歪瓜裂枣,还想拿我们开刀,那小子真有这个胆量?” “没有胆量,难不成他训练这么多人,只是为了好玩吗?” 吴狼一句话问得巴图哑口无言,视线落在楼梯处,一名卫兵飞快走上来禀报:“千户大人,马总旗他们回来了。” “叫上来。” 当看到马莽和手下两手空空走进大厅,本来还抱有一丝幻想的吴狼,瞬间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略带讥讽道: “怎么,你们也连一个欠债的都带不回来?” “让大人失望了,只因大皇子殿下亲自带人阻止,卑职人微言轻,实在无能为力……” 马莽按照事先和楚嬴商量好的,给出一套说辞。 “算了,反正又不是只有你们没抓到人。” 吴狼摆摆手,斜了一眼先前那批人,再看马莽时,目光已经带着审视和怀疑的味道: “本千户很好奇,他们从白石村回来时,个个丢盔弃甲狼狈不堪,为何你们比他们后回来,反而衣冠整洁如初?难道,大皇子这么轻易就放你们离开了?” 他的目光如炬,居高临下看着马莽,一步步逼近:“还是说,这其中还有什么事,是我并不知晓的?” 马莽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力,心弦不自觉地绷紧,暗道好强的警觉性! 还好,楚嬴为了预防这种情况,提前做了一番布置。 马莽迎上吴狼的目光,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交给他,道:“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千户大人,还请先看看这个。” “这是?” “这是记录卫所军田买卖的账册,里面有历年交易的明细和汇总,是殿下让卑职交给大人的。” “什么?军田买卖的账册?” 吴狼本身就侵占了大量军田,这话立刻引起他的警觉,劈手将账册夺到手中。 他越看越是心惊,脸色迅速阴沉下来,翻阅账册的手背也是青筋凸起。 “大人,怎么了?” 一旁的巴图眼看事情不对,忍不住皱眉问道。 “哼!你还说他没胆子,这小子何止胆大,这是丝毫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你自己看。” 吴狼面沉如水,将账册丢给巴图,想了想,扭头对马莽道:“他还说了什么?” 马莽道:“殿下说,白石村的人欠大人的债他已经还了,给大人三天时间,按照这上面的记录弥补所有亏空,他可以既往不咎。” “如果我要是不答应呢?” “殿下说了,他会很生气,后果会很严重!”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25章 吴狼的绝地反击 “他妈的,这小子简直欺人太甚!” 听完马莽带的话,终于发现问题的巴图,重重将账册摔在地上,抽刀在手,杀气腾腾道: “大人,我们还和他虚与委蛇做什么,趁早砍了这厮,岂不从此省心?” 雪亮的刀身,倒映出一张须发皆张的狰狞面孔,毫无疑问,巴图对楚嬴起了杀心。 马莽微微垂目,视线不动声色地划过地上那本账册,并没有感到太多意外。 他在帮楚嬴带话回来之时,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种结果。 这本账册,与其说是楚嬴拿来兴师问罪,倒不如说更像是开战前所下的战书。 大到吴狼亲自参与的交易,小到一家一户的买卖,这里面都有详实可靠的记录和分析,连一丝一厘的面积也不曾忽略。 最后统计出来的结果,所谓的八千亩荒地,以及吴狼隐瞒侵吞的一万多亩军田,自然无所遁形。 凭着这份统计数据,楚嬴做了两件令人拍案叫绝的事。 第一件,就是替白石村军户们还债。 没有真金白银,也没有实物抵扣,楚嬴只不过是在账册上勾了一千亩荒地出来。 即便按照一亩地最低七八两银子计算,一千亩也是七八千两的价值。 白石村不到四百人,总共也就欠了三四千两,一千亩地送给吴狼,用来还债,绰绰有余。 这事看起来合情合理,甚至,楚嬴还大度地让吴狼占了一些便宜。 然而,仔细推敲就会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这一千亩军田早就被吴狼侵吞,楚嬴这样做,等于是在拿对方的东西还对方的债。 说简单点,就是白嫖。 一分钱没花,就把几千两银子的债平了,试问吴狼心里如何能够接受? 如果说,这还只是触碰到吴狼的逆鳞,那楚嬴做的第二件事,就真的是要了吴狼的亲命。 楚嬴向吴狼提了一个要求。 除了用于抵债的一千亩,剩下的那两万多亩军田,三天之内必须交出来重新分配。 并且,对那些被强行侵占土地的军户,吴狼必须给予一定的补偿。 就是这一要求,彻底让巴图对楚嬴动了杀心。 虽然他不明白楚嬴是如何查出吴狼侵占军田的,但有一点,他却很清楚。 这两万多亩军田,是他们安身立命之本,一旦交出,就是自毁根基。 失去了这一重要收入来源,他们对守御所的掌控,也必将一步步走向瓦解。 以他们多年来横征暴敛,明争暗夺的手段,不知得罪了顺城多少势力。 届时,没了守御所这道护身符,群敌反扑,他们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千户大人,还犹豫什么,这小子来这一出,就是彻底和我们撕破脸。” 巴图死死攥紧佩刀,恨得咬牙切齿:“如今我们和他之间,已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与其被他这般慢慢玩死,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你以为我不懂这些,对方是皇子,岂是说杀就能杀的,有些事,越是严重,越需要从长计议……” 吴狼说到这,斜眼看着马莽,命令道:“我们还有要事要谈,你先退下吧。” “卑职遵命。” 人与人之间,讲究亲疏有别。 马莽虽然受到吴狼器重,但这种重要的谈话,他显然不如巴图在吴狼心中更有份量。 换而言之,吴狼并没有将他当做心腹。 这也是马莽在楚嬴亮出家书后,迅速倒向对方的原因之一。 走出大厅之后,马莽并没有直接离开映霞楼,而是去往一楼库房的位置。 “马总旗,库房重地,还请止步。” 通往库房的甬道口,几名全身披甲的士兵将马莽拦了下来。 这里是吴狼存放重要财物的地方,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可以靠近。 “几位兄弟误会了,我并不是要进库房,只是想找赵管事帮个忙。” 马莽探手入怀,掏出一块做工精美的羊脂白玉,压低声音:“我最近得了块宝玉,却不清楚到底值多少钱,所以想找赵管事帮忙掌掌眼。” 赵管事便是负责掌管这座库房的人,平日经常接触各种金银珠宝,眼力自非常人可比。 听马莽这么一说,几人果然没有起疑,而是变得有些犹豫。 “马总旗,并不是我们不想帮忙,只是千户大人有令,万一要是被人看到……” “这个我当然知道,放心,就看看玉,不会耽误太久。” 马莽飞快四下张望一下,掏出一把银票塞到几人手中:“一点心意,请兄弟们喝茶,还请几位通融一下。” 几人低头一看,全是十两的面额,对视一眼,默契地让开通道:“马总旗还请速去速回。” “明白明白,多谢几位兄弟。” 马莽笑呵呵一抱拳,将玉佩揣进怀里,迈步朝里面走去。 映霞楼最上一层,吴狼、巴图和其他几名心腹,经过反复商议,终于确定了对付楚嬴的方案。 先“理”后兵。 这个“理”,可不是所谓的道理。 作为欺压一方的土皇帝,吴狼和他的手下,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讲道理。 在他们看来,楚嬴之所以敢这么嚣张,无非是手底下有了一群可用之兵。 而这些士兵,尽管已是楚嬴的人,但名义上仍属于顺城守御所的军户。 换而言之,吴狼也能插手对他们的管理。 借着这个理由,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对这些人下手,从而杀鸡儆猴。 等到这些人发现,楚嬴并不能完全护住自己,势必不可能全心全意依附,跟着楚嬴和他们一起死拼。 如此一来,楚嬴就只剩知难而退这一条路。 当然,此事想要成功,还需要一个前提条件。 那就是,找到一个合适的人下手。 这个人除了是楚嬴手下的军户,还必须具有一定影响力,最好还能有“案底”,这样更容易罗织罪名,方便下手。 这对吴狼等人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 倒是出手后的结果难料,更容易让人担忧。 “大人,万一这招杀鸡儆猴不起作用,那我们又该怎么办?”有人最后问道。 “那就是逼我们走绝路!” 吴狼的声音冷酷而残忍,就像北方荒原上嗜血的饿狼:“既然大皇子容不下我们,那我们就只能带着他的头颅,一起投往北边去享福了……”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26章 杀鸡儆猴 “轰……” 一团风雪撞开窗户,寒冷如同潮水,肆无忌惮地席卷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盆里的炭火被风一吹,释放大片猩红的光芒。 一个娇俏的身影飞快冲上来,用力将窗户合上,然后转过身,抱着双手,边跺脚,边对楚嬴说道: “好冷啊,殿下,这都三月中旬了,为何天气还这般严寒?真是冻死个人。” “呵呵,这就受不了了,当初是谁说不怕艰苦来着?你以为顺城苦寒之地只是说说而已?” 楚嬴正低头摆弄了一枚瓷罐,闻言抬起头,看着冻成一团的小侍女,忍不住笑了:“冷的话,就多添一件衣服吧。” 秋兰白了他一眼:“奴婢没衣服。” “那就买几件。” “奴婢银子都被人借走啦,买不起。” “那怎么办?要不……咱们上床?”楚嬴给出一个建议。 “殿下说什么呢,谁要跟你……跟你上那个?”秋兰大窘,忍不住跺脚。 “你想什么呢,本宫是说你冷的话就上床躺着,咱买不起衣服,被子还是不缺的。” “……” 秋兰晶莹如玉的俏脸臊得通红,贝齿轻咬薄唇:“殿下又在调戏奴婢。” “富婆还哭穷,到底谁调戏谁啊?” 楚嬴一脸玩味,见她赌气不说话,笑着摇摇头。 他随后在手心倒了一些白色的东西,看了看,又重新装回瓷罐,对秋兰道: “别说本宫小气,本宫又弄了一笔大生意,等过两天彻底解决掉吴狼这个祸患,以后咱们的生意就顺畅了,你们也能月月领工资。” “工资是什么?”秋兰愣住了。 “就是月钱。” “总算殿下还记得这事,请问奴婢能领多少?” “放心,你可是本宫的贴心人,本宫亏谁也不能亏了你,一个月二两银子够不够?” “……” 秋兰知道楚嬴又在调戏自己,气得磨牙,正想反击,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砰砰……” 敲门声随后响起。 “谁啊?” 秋兰上前将门打开,只见王秀珠脸色发青地站在檐下,她的头上落满白色的雪沫,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秀珠妹子,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到这来了,快进来。” 秋兰一脸惊讶和心疼,伸手想把人拉进来,王秀珠却像是没看到一般,双膝一弯,跪在门口便开始磕头。 “殿下,求求您,救救我爹!” 楚嬴连忙起身走上去,低头问道:“你爹王老实怎么了?” “我爹被吴千户他们抓走了,说他屡次私逃未遂,败坏卫所风气,触犯了军法,要将他定罪处刑。” 王秀珠抬起头,一边抹泪,一边抽泣道:“那些人根本不讲理的,奴家实在没办法,大伯说,只有殿下才有能力阻止此事,所以奴家就赶来求殿下了。” “秀珠妹子别哭,什么触犯军法,依我看,他们分明就是冲我们来的。” 秋兰不忍心看到王秀珠这样,掏出手绢替她擦拭眼泪,一边回头求助地看着楚嬴:“殿下。” “嗯。” 楚嬴会意,点了点头道:“将她扶起来,事不宜迟,我们去断事堂。” 断事堂是千户衙门下辖的执法场所,和顺城州衙毗邻,双方只隔着一堵围墙。 平日里,吴狼都是在他那座碉楼里办公,只有处置犯法军户的时候,才会来这个地方。 身为守御所千户,吴狼其实还兼领了所镇抚一职,掌军中刑名惩戒,类似于军法官。 也正是由于这个身份,才让吴狼如此肆无忌惮地对王老实下手,他占了理。 换一个别的千户来,就未必有这个权利。 而之所以挑上王老实,也是因为他最符合吴狼的需求。 他是第一个认识楚嬴的军户,双方关系较近,又是楚嬴手下匠户中,仅次于王黑挞的二号人物。 把他作为典型干掉,不仅可以杀鸡儆猴,还能额外打击其他匠户,影响楚嬴铁皮炉的生产,可谓一箭双雕。 又恰好,王老实最近有一些把柄在被吴狼掌握,于是顺理成章成了这个倒霉蛋。 为了显示“公平公正”,不给楚嬴口实,今日审判,吴狼故意打开大门,任人围观。 不仅如此,他还将隔壁的周光吉和李泰也请了过来,一起帮忙见证。 和衙门审案不同,吴狼这边就简单粗暴得多,上来就是有罪定论,大声呵斥: “大胆王老实,你身为卫所匠户,不顾军律,屡次三番逃往燕都,本千户念你从军不易,次次对你网开一面。” “结果,你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地出逃,真当我大楚军律是为儿戏?还是你在欺我手中朴刀不利?” 按照大楚卫所的刑律,凡是逃亡的军户被抓到,下场无非只有两个。 轻者发往更为苦寒的地方,一辈子戍边劳役,重者上官则可以在定罪后,直接就地处决。 轻与重,全凭上官决断。 吴狼这次是想要杀鸡儆猴,自然选择了后者。 王老实看出了他的杀心,一脸惊慌地跪在地上辩解道: “冤枉啊!千户大人,小人若是三翻四次逃往燕都,又怎么会每次都去而复返,这……这说不通啊?” “这有什么说不通的。”吴狼沉声驳斥,“你每次逃跑是真,可惜每次都准备不足,最后生活难以为继,不得已只能返回顺城,继续为下次逃亡做准备。” 王老实没想到还能被这样栽赃,拼命摇头喊冤:“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小人冤枉啊!小人几次去往顺城,只是因为浑家卧病……” “住口!” 吴狼打定心思,又怎么会给他辩解的机会,当场拍板定罪:“你休要再狡辩,任你百般抵赖,你骗得了别人,也休想骗过本千户的法眼。” 说完抓起早就写好的认罪状,直接扔到王老实面前,面容冷酷道:“本千户没空和你浪费时间,签字画押吧,赶紧的。” “不,我是冤枉的,我又没罪,凭什么画押,我不签!” 王老实脸色煞白地看着面前的文书,不住摇头,仿佛见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东西。 “没错,哪有这样审案的,都不给人辩解的机会,分明就是诬陷,此案不公,不能签,坚决不能签……” 断事堂大门外,王黑挞带着一群匠户扯开嗓子高喊,试图阻止吴狼的陷害。 “肃静!这里是断事堂,再敢在门口喧哗,本千户绝不姑息!” 吴狼一个眼神,巴图立刻带着几人冲上去镇压,随后再次看着王老实,冷声威胁道: “王老实,我劝你最好放聪明点,你逃军已是证据确凿,趁早画押,也好少受点皮肉之苦。” 话音刚落,带着戏谑的朗声传来:“什么证据确凿?为何本宫没有看到?” 请退出转码页面, 第127章 原来早有准备 大门口,正要对刘黑闼一行出手的巴图,忽然发现不对劲,带着几名手下缓缓后退。 在他们正面,楚嬴、崔肇和苏立带着一群人踏了进来。 这群人个个腰悬佩刀,人数一点不比吴狼布置在这的人少,猝然而至,令巴图等人生出强烈的忌惮。 双方一退一进,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前来观审的周光吉和李泰默默对视一眼,彼此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好戏开场了啊! “原来是殿下驾到。” 吴狼似乎对此早有预料,起身一步未动,隔空抱拳道:“卑职正在审案,不便迎接,不知殿下到此,所为何事?” 说完挥了挥手,示意巴图等人让开。 “呵呵,本宫来这做什么,难道吴千户不清楚?” 楚嬴没有在意他的轻慢,径直走到大堂中央,低头看着被牛筋绳绑住的王老实,吩咐道:“来人,把人解开。” “殿下!” 王老实激动得眼眶湿润,总算看到了希望。 “慢着!”吴狼终于离开了座位,上前阻止道,“此人是卫所逃军的罪犯,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把人带回去。” “卑职说了,他是罪犯,所以殿下不能把人带走。” “你说他是罪犯他就是罪犯,那本宫说你是罪犯,你也是罪犯了?” 楚嬴用戏谑的眼神看着他,一语双关地道。 “殿下还请慎言,卑职为国戍边,夙兴夜寐,尽忠职守,从来没有一丝懈怠,因何就成了罪犯?” 吴狼指着王老实,争锋相对,语气强硬:“倒是此人,逃军枉法,已经坐实了罪名。” “卑职身为所中镇抚,有权对他量罪处刑,殿下既是皇子,更该知道国法为大,还请不要阻碍卑职执法!” 他搬出所镇抚的身份,占据道理,直接掐断了楚嬴强权干涉的可能。 如此一来,楚嬴想要为王老实脱罪,就只剩乖乖摆证据,证明其清白这一条路。 “本宫当然知道审判军犯,是你的职责,但王老实也是本宫的人,本宫自然有权利过问。” 楚嬴没有在这种不利的事上争辩,低头指着那份认罪状,质疑道: “有件事本宫不明白,这张罪状上明明没有画押,吴千户怎么就说已经坐实罪名了?” “那是因为审案已经结束,之所以还没画押,不过是人犯贪生怕死,抵死不从而已。” 吴狼解释的话刚说完,王老实立刻大声喊冤:“冤枉啊,殿下,不是这样的,他们根本就不给小人说话的机会,请殿下为小人做主啊!” 吴狼沉声呵斥道:“放肆!你胡说八道什么,此案已经审结,乃是周大人和李推官亲眼所见,岂容你矢口狡辩?” 楚嬴把目光移向一旁看戏的两人。 气氛有些为妙,李泰不敢随意开口,只能小声示意周光吉:“大人。” 周光吉沉敛的眼睑缓缓抬起,捋了下颔下胡须,这才起身对楚嬴拱手道: “回殿下,此案下官二人全程旁观,确实已经审结,不过……” “不过什么?” “此案或许是吴千户急于结案的缘故,所以审理过程有些仓促了些,说实话,其中一些细节,下官细细品来,也觉得颇为蹊跷。” “周大人,殿下只问你结没结案,可没让你画蛇添足。”吴狼皱眉,语气十分不悦。 “吴千户这是什么话,本官只是实话实话,事关人命,岂能草率?” 周光吉面色古井无波,并没有理会吴狼眼中的威胁之意。 难得遇到楚嬴和吴狼爆发冲突,他若是顺着吴狼的话作证,这案子基本就定型了。 如此一来,双方的矛盾还怎么激化?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论煽阴风点鬼火的本事,周光吉可谓是炉火纯青。 楚嬴自然看出了这点,不过答案正合他意,当即向吴狼发难:“既然周大人说此案有蹊跷,麻烦吴千户给个合理的解释?” 吴狼目光阴鸷地看了楚嬴几秒,沉声道:“也好,殿下要听,那卑职就讲一遍。” 他故意将审案的过程模糊,却抓着王老实数次前往燕都的事,大做文章,各种有罪推论。 最后得出结论,王老实因不堪军役繁重,数次逃亡未遂,证据确凿,不容置疑。 “你错了,王老实并没有逃亡,他只是去往燕都,给他卧病在床的老妻治病抓药而已。” 楚嬴听完当场推翻吴狼的结论,挺胸踏出一步:“此事,本宫曾在燕都亲眼所见,可以代为作证。” “对对,殿下说的没错,小人这里有燕都长生堂开的药方,可以证明。” 王老实急忙从怀里抓出一叠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布满墨迹,全都是药材名字。 楚嬴接到手中看了会儿,朝吴狼扬了扬,笑道:“吴千户看到了,人证物证俱在,若是没有别的证据,是不是可以放人了?” 吴狼嗤笑道:“殿下不会以为,凭着一面之词,和几张不知从哪弄来的药方,就真可以把人带走吧?” 楚嬴反唇相讥:“哦?本宫作证是一面之词,你的断案又何尝不是?” “哈哈……殿下说卑职是一面之词?好,卑职就让殿下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证据。” 吴狼猝然大笑,让楚嬴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只见他叫来一名下属,低头交代几句。 那名下属很快便点头离开,大约一分钟后,又去而复返。 同行的还有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身穿印着蝙蝠图案的长袍,看起来像是一名富家翁。 此人刚一进门,便和吴狼默默交换了一个眼色。 等到人走到近前,吴狼指着老者问王老实:“王老实,你可认得这位老先生?” 王老实抬头仔细看了半天,最后摇头道:“不……不认识。” 吴狼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俯身凑近又一次开口:“你听清楚,本千户再问你一次,你可认识此人?” “不认识,真不认识,小人并没有见过这位老先生。” “哈哈……” 吴狼当即仰天大笑起来,笑罢,半是戏谑半是得意地看着楚嬴:“殿下都听到了,这可是王老实亲口承认的。” 他顿了顿,扭头看向老者,客气地抱拳道:“麻烦老先生,告之一下来历。” 老者点头,捋须笑道:“老夫蔡仲礼,来自燕都,颇通岐黄之术,名下经营着一家药铺,名叫长生堂。” “长生堂?!” 楚嬴忽然记起,王老实刚才就说在长生堂问医求药,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日,大意了,吴狼这家伙明显是有备而来啊! 请退出转码页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