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疯批影后日日缠着我》 1、第 1 章 前方的墨绿菩提树下,女人纤细病弱的背影被雾气沾染,渺茫贵重得像是千年古画。 “……这孩子干净得很,不到二十岁,成绩优异,性格好,身世也苦,是个孤儿,您见了肯定喜欢的。” 兰镜鲤听见经纪人用谄媚讨好的语气介绍着她,或者说“拉皮条”。 “兰镜鲤,快把你学信网的成绩拿给舒总看看……” 树下的女人从容优雅地回头,侃侃而谈的经纪人顿时呆愣当场。 “檀……檀董,怎么是您?对不起,我们认错人了,这就离开。”寒凉的天,经纪人冷汗直流,没想到这种钱色交易会被檀幽撞见。 她清楚这座天价的深山别墅是檀幽的,舒总刚回国借来办个小宴会,但不是说檀幽向来深居简出,不喜见人的吗? 完了,听闻檀幽喜怒无常,禁欲冷淡,打搅了人家的清净,指不定会有什么后果。 经纪人匆忙拽着兰镜鲤往回走,直到听见一道敲冰戛玉的嗓音。 “等等。” 兰镜鲤下意识回眸,幽冷潮湿的雾气弥漫,她看不清女人的面目,但就是觉得好美,如同被山间遗落的罂.粟,冷清入骨,带着滟滟诱惑,吸引着过路人。 “不是要给我看学信网的成绩?” 反问的语气配上女人幽微的声线,让在场的人明白这不是询问而是命令。 想到来之前经纪人带有威胁意味的话,兰镜鲤暗叹一声,低头朝女人走过去,同时打开手机联网登上学信网账号。 “都在这里。” 细弱无骨的嫩白指.尖擦过手心,兰镜鲤禁不住身体一颤,抬头瞥见女人白嫩耳尖的月牙红痣,和这张她永生难忘的面容。 “姐姐,”兰镜鲤的心砰砰直跳,像是发高烧般软语呢喃,藏在心底里记忆如潮水汹涌。 模糊不清的夜晚,清冷馨香的怀抱,轻软的叹息,和浅尝辄止的吻。 多少次她恍然以为是梦,那么多黑暗的夜晚,她本以为自己会一直那样过下去,永远活得孤单寂静。 但她和她相遇了。 兰镜鲤握紧了口袋里的旧mp3。 刚才还忐忑不安的经纪人,瞧见檀幽神色幽冷,似笑非笑地审视兰镜鲤,立刻凑过来说道: “檀董,镜鲤干净得很,如果您钟意的话,她就是您的人了。” “我钟意?”檀幽勾了勾唇,眉眼高洁矜贵,周身仿佛覆着冷霜。 经纪人脑子转得很快,虽说这次本来要把兰镜鲤安排给舒总,但檀家可是豪门中的顶豪,相比之下,当然是跟着檀幽更有“前途”了。 “我们镜鲤也算得上是眉目如画,能演能唱能跳,人又乖巧懂事。”经纪人说到“乖巧懂事”的时候,明显心虚了几分。 听见经纪人的话,兰镜鲤焦急起来,她一点不希望自己心心念念的姐姐,认为自己是那种出卖.身体的人。 “姐姐,我没有要潜规……” “檀董,我先走了,你们聊,”经纪人临走前用力把兰镜鲤拉到一旁,低声警告。 兰镜鲤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有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的那种无畏感,半死不活又宁折不弯,要不是急用钱,根本就不好拿捏她。 “这位檀董更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收起你那清高的作态,伺候人的天赋我想你也应该能学会。” 兰镜鲤垂眼咬牙,始终无法发作,待她整理好思绪甫一回头,女人鲜妍如花的唇瓣离她不过一厘米。 近到好像只要她想,就能汲取到以往日思夜想过的芳香。 “姐姐。” “安静,”檀幽云淡风轻地从兰镜鲤肩上捻走一片落叶,远远退开两步。 “谢谢,”兰镜鲤不知该庆幸自己心里的悸动来不及被发现,还是该失落对方的淡然。 “你的确有认真学习,门门都在九十分以上。” 闻言,兰镜鲤眼睛发亮,记得当初她有答应过檀幽会好好学习,会一直向上,不自暴自弃。 她们处在这座深山别墅最边缘地带,能看见远方高山上的杉与雾,飘渺的云带聚散。 四周树木繁茂,悬铃木、愈创木、苦柑橘,甚至还有青葙、野跖草的香气在这一隅漫漶招摇。 “你很想跟着我。”檀幽颇有种意兴阑珊的感觉,用的却是肯定语气。 面前的女人随意裹着一身黑色丝绒长衣,冰肌玉骨,轮廓锋利,有种无机质的美感。 兰镜鲤被她如雾似霭的眼神锁着,紧张地反驳,“不,没有。” “那就是讨厌我?” “不可能,我怎么会讨厌你。” 眼见兰镜鲤慌乱失措,檀幽似有若无愉悦地弯了弯唇角。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兰镜鲤,哪个镜哪个鲤?” 兰镜鲤怔了一会儿,试探着观察檀幽的神色,“镜子的镜,鲤鱼的鲤。” “锦鲤的鲤?” “不,只是鲤鱼,普通的鲤鱼,”兰镜鲤摇了摇头,“你是檀幽姐姐。” “檀幽。” 简简单单的介绍,连“我是”都没用上,给人一种不耐烦的厌倦感,但又让人觉得这合情合理,这样的女人就不该被任何凡尘俗世所束缚烦忧。 兰镜鲤一下明白过来,好像姐姐并不……记得自己了? 她不想对方误会自己是来“套近乎抱大腿”,甚至“以色侍人”的,于是收起了一开始冲动的热切,配上她清澈忧郁的长相便显出几分孤傲来。 对方的心理活动太过精彩,檀幽淡淡地欣赏着,眼神未起波澜,直到身体泛起熟悉的疼痛不适感,本就苍白的面容更加病弱了几分。 “失陪。” 女人的离开是这么地突然,兰镜鲤几乎想要拽住对方的手腕。 “我还能见到你吗?” 檀幽回头温柔地笑了笑,声音始终沉冷,让人捕捉不到多余的情绪,“也许。” 兰镜鲤想要追上去的脚步定住了,无端明白过来——檀幽或许觉得她不够格。 记住一个人这件事,也是需要评定的,有的人值得在心里留有一席之地,有人不值得。 她和檀幽,隔着门庭地位出身的天堑,不过有幸有过几天的邂逅。 她想要离开,却怎么也无法释然。 周围竖起泼墨竹绘的屏风遮掩几分深山的寒意,青山上雾凇似的冷香幽幽,好像随时会飘然离去。 管家苏宛适时给檀幽披上一件外套,引着人往暖洋洋的屋里走。 “您与那位小姐似乎是旧相识?”苏宛在檀幽很小的时候,就负责她一应的生活照料和对外事务。 一般都称她为宛姨。 想到兰镜鲤又是惶然小心,又是倔强倨傲的神色,檀幽答: “她很有趣。” 见檀幽苍白容颜流露出几分色泽艳丽的笑意,管家肃立不言,不明白檀幽到底记不记得那位小姐。 但二十几年的相处,她了解檀幽的性子,待人有时全凭喜好,他人命运便在她一念之间。 下一刻,檀幽打开雪茄椅旁的平板,审阅着公司的季度数据,垂眸的视线专注清明。 “下雨了,那位小姐还在等您。”宛姨望了眼窗外,低声提醒道。 “我如果不出现,她是不是会等我一晚上?”檀幽捧着白瓷茶杯,眼角被热汽蒸腾出潮红的泪,莫名媚态迷离。 她觉得兰镜鲤的眼瞳如镜,有一种深深的干净,这双如明镜的眼睛里,如果只关注自己一人,一定会很……有意思。 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回答,檀幽慵懒地抵抗着身体忽冷忽热的痛感,简单吩咐道: “嗯,是不妥,宛姨你拿把伞给她。” 察觉到檀幽冷白脸上不正常的潮红,宛姨点点头,从随身的物品中拿出白色药瓶。 “病又犯了?先用药。我这就去拿伞给她。” 檀幽看着那纯白色的药片,心知药效甚微,眉眼间满是对性.瘾发作的厌恶。 细细密密的雨落在身上,兰镜鲤垂着头犹豫,手心紧紧握着mp3,眼前出现一把纯黑的长伞,来人年纪约莫五十岁,目光温和。 “她让我转告你,”对方并未点明,想来都能心领神会,“是鲤鱼儿也要懂得避雨。” 兰镜鲤仰头,望见高楼冷窗里女人模糊的身影,檀幽至始至终只是搭膝坐着,纤细曼妙的身姿松弛端方,微微阖着眼,眉心轻蹙,好似沉默又不耐烦着什么。 “我还能见她吗?” 宛姨有些意外这个女孩的倔强,檀幽的不近人情是出了名的,没多少人敢这么“紧追不舍”。 “全凭她的心情。” 兰镜鲤的声音满是孩子气的懊恼,咬着唇道: “我没有想打扰她,但我不是这种人,我没有要陪别人上床。” “放宽心,她不在意。”宛姨如实地回答。 “我知道,是我打扰了,”兰镜鲤握着黑檀木伞柄,默默地转身离去。 虽然只在别墅的外围,但这儿依旧占地面积不小,走了四十多分钟才看见耸立的黑色铁门。 一群花枝招展的小明星们聚在角落,兴奋地叽叽喳喳。 “听说檀幽今天也在,如果能见她一面,说不定,”说话的人眼神闪烁,恨不得立刻自荐枕席,往后飞黄腾达,在娱乐圈呼风唤雨。 “就算今天是选妃大会,檀七小姐看得上你?人家红颜知己多得是,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得上。”另一人轻嗤她的异想天开。 “别痴心妄想了,能入七小姐的眼的人,必须才貌双全好吗?我听说至少要是研究生学历,你们睁大狗眼,看看你们认识几个字?” 有人撇撇嘴,“干嘛啊,七小姐真难讨好,陪个睡的事情还要卡学历。” 几人仗着没有记者狗仔摄像头,恨不得当场撕起来,报了你抢我角色我抢你番位的仇。 兰镜鲤眉心紧蹙,听见这几人污蔑什么檀幽选妃,又说她风流多情,红颜知己数不胜数,怒意上头就想过去理论。 一辆古朴低调的豪车无声地停在她面前,司机彬彬有礼地下车来到兰镜鲤身边,“兰小姐吗?我家七小姐有请。” ** 豪车驶过七座黑色警卫岗亭,山林浓翠,一排人驻守在白色大理石薄墙的建筑前,有种强烈而冰冷的威慑感。 “往这边走,她在屋里等你。”宛姨神色平静地引着兰镜鲤往三楼半拱形花窗的那间屋子走。 走廊清幽雅致,有种若有若无的洁净气息,兰镜鲤迷迷糊糊进了门,转过黑金丝铂的屏风,看见檀幽半躺在柔软的床上,真丝被缠裹在女人的身上,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她看见檀幽湿润饱满的唇轻启,嫣红唇肉与洁白齿尖擦出动人已极的音调: “鲤鲤,过来。” 2、第 2 章 这一处于半山里的小楼幽静别致,典雅的宫灯洒下淡金色的清辉,美人美景照得这一幕恍惚梦境。 不知为何,兰镜鲤犹豫了,窗外庭院映着清光雪色,红唇黑眸的女人玉体横陈,时不时抬眸望她。 像是被困囹圄的神女,又像是设下陷阱的艳鬼。 唯一能肯定的是,女人有着迷雾似的眼神,捉摸不透。 “鲤鲤,离我近一点。” 兰镜鲤几乎咬破嘴唇才得以自制,檀幽不愧是天才级的影后,随意就将她的名字念得万分动听。 她缓步走进,屋里熏染着清幽香气,很淡,却好似勾得人意醉神迷。 “姐姐……不,檀七小姐,”兰镜鲤自觉换了称呼,不愿做讨人嫌和自讨苦吃的事。 檀幽或许根本不记得她,又或许不想认她,她便识时务又知趣地不提。 经纪人常骂她清高,她只觉得这是不可以随便舍弃的自尊。 檀幽侧身躺在床间,轻轻笑了一声,“刚才不还一口一个姐姐,现在就这么见外了?” 兰镜鲤语塞,之前准备好想要澄清自己的那些话俱都忘了,只见檀幽缓缓起身,半湿长发在腰间轻漫。 “你淋了雨,当心生病,去沐浴换一身衣服。”她轻声命令道。 “嗯好的。” 或许是女人声线太过温柔,兰镜鲤不自觉照做,穿过木质回廊,看见浴室中台整齐放着一叠衣物。 大小尺寸都刚刚好,泛着和檀幽身上一样的味道,如兰似麝,洁净无比。 待到换上新衣服回来,兰镜鲤蓦然反应过来自己怎么这么听檀幽的话。 毕竟檀幽是姐姐,听姐姐的话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格言。 床上的檀幽斜倚着,乌发雪肤,双颊泛着病态的嫣红高热,仿佛盛极开败的虞美人。 “鲤鲤,”她扬起乌浓眼睫,软声唤道,“坐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但是,我可能要回学校了,过几天还有考试,”话刚落下,兰镜鲤就恨不得抽醒自己,好不容易和檀幽重逢,她怎么开口就是离开。 这边兰镜鲤悔恨不已,檀幽眉心轻拧,唇瓣鲜艳如血,薄被下修.长玉润的双腿止不住颤抖地交叉绞紧。 像是在拼命抵抗挣扎着什么不可言说的痛苦。 “我其实不是这个意思,”兰镜鲤还在绞尽脑汁解释,耳边倏尔漫上女人暧.昧温热的气息。 见兰镜鲤慌乱的样子,檀幽颇有兴趣地望着她,“是不喜欢我的意思?” “啊,绝对没有,我喜欢……”兰镜鲤及时刹车,没有让不该出口的话出口。 “好了,不逗你,鲤鲤能为我留下吗?” 一时间,两人的距离拉近,兰镜鲤的视线恰好落在女人身上,酒红睡裙的吊带偏长,露出两个细致的锁骨,雪白曲线隐约起伏。 “不想回答?”檀幽语带失望,“那就是不愿意。” “不,我没有。” 女人低低媚笑,短促的呼吸或轻或重,水润眼眸一闪而过的欲.念与厌弃。 “在学校谈过恋爱吗?” “什么?”兰镜鲤惊讶于话题的跳跃,脸也跟着有些发热,“没有恋爱过。” 她心有所属,又怎么会和别人谈恋爱。 “约会过吗?” “没有。” “拥抱过?” 兰镜鲤摇摇头。 “牵手呢?” “我朋友很少,所以……”兰镜鲤的声音低落了下去。 檀幽状似满意地微笑,冷白指.尖点在兰镜鲤眉间,一路向下,轻捻对方的唇珠。 “这里有人碰过吗?” 兰镜鲤学的是设计专业,因为唱歌好才被发掘的,虽然在娱乐圈里当练习生,但还干净得很。 “没有。 兰镜鲤生涩的反应取悦了檀幽,她语带低哑,星眸潋滟,波光流转。 “那么,保持好。” 兰镜鲤不解,抬头与檀幽对视,女人琥珀色的眼眸透着冷感,让人有种被审视检阅的错觉。 “我不太懂您的意思,您不担心我撒谎吗?”兰镜鲤猜测檀幽这是在担心自己早恋,有种家长的感觉。 “怎么会?” 宛姨的调查结果半小时前就发了过来,那个经纪人没说错,兰镜鲤很干净,干净到纯白。 刚刚念大三的十九岁学生,在檀氏集团下的云舒娱乐当了两年的练习生,平日里训练刻苦,是个好苗子。 “今天我来这里绝对没有要卖身陪睡,只是为了……姐姐,我不是那种谁都可以的……” “嘘,我明白,鲤鲤很干净,”檀幽紧咬唇肉,隐忍克制的神情透着一丝痛苦。 兰镜鲤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制止了。 女人为她倾身,潮红的雪白面容,乌黑的发顶,纤细的腰肢像细雨压弯的青藤。 “鲤鲤,帮帮姐姐,好不好?” 靠得近了,兰镜鲤才发现檀幽肌肤的滚.烫颤栗,温柔纯白而脆弱,让人不由自主放轻呼吸。 “檀七小姐,您生病了?我去叫医生。” “别去,治不好的。”檀幽四肢百骸如火烧,过一会儿又如坠冰雪中,骨子里泛起涟漪般的渴意,“鲤鲤,我好难受。” 兰镜鲤漂亮的眉眼染上一抹焦急,“我该怎么做?” 深入骨髓的情.热折磨,几乎席卷檀幽全部的隐忍理智,确认兰镜鲤的干净乖巧就耗尽她所有耐心克制。 “听我的话。” 女人声线沙哑,兰镜鲤被她勾着衣领倒在床间,温香软玉在怀,僵得不知手脚该怎么摆。 “好,我都听你的。” “叫姐姐。” “姐姐。” “会吗?”檀幽笑意妖娆,媚色入骨,清冷眉眼却有种高高在上的平静,似厌恶似不耐。 兰镜鲤已经不再是那个小山村里局促不安的懵懂小孩,在娱乐圈多多少少耳濡目染这种事情。 但实践是没有。 此刻她心神摇曳,万般情绪涌上心头,甚至觉得自己这是在梦中亵渎自己喜欢的人。 她紧张得不知道手该放在哪里,一时不慎碰到檀幽的手腕,得到女人一句冰冷厌恶的话语。 “你别碰我。” “姐姐?”兰镜鲤被女人忽冷忽热的态度惊吓到,怔在原处不知所措。 “乖,都听我的。” “好。” 檀幽冷淡眉眼一点点柔和下来,如月生晕,清冷容色中透出若有似无的妖冶。 “这次,只准用嘴。” 兰镜鲤品尝到触目惊心的温软与香甜,察觉到檀幽的抗拒与沉沦,她体贴地询问: “哪里不舒服吗?” “继续。” 女人答得冷淡,幽深双眸恍如万丈深渊,缀满填不满的掌控欲。 良久,檀幽如锻乌发尽数散开,在某一刻那一抹厌恶到达顶点,她淡淡道: “离开吧,我这里从不留外人。” 看见檀幽冷淡地转过身盖上被子,兰镜鲤心有失落,却也乖乖听话,只是在离开前关切道: “姐姐,你还疼吗?身体有没有好受一点?” 这一场欢愉里即便檀幽极近压抑,但也能看清她绯红眼底的碎泪与痛苦,像是溺水的人不得不呼吸含有剧毒的氧气,在窒息中纵情愉悦。 檀幽身体微颤,没有回答,只平静地再次要求兰镜鲤离开。 “你出去,不要打扰我。” “姐姐,我……我不懂,是不是我做得不好?” 女人的热情和冷漠转换得太快,兰镜鲤茫然无措,不知道是自己哪里没做好,还是怎么了? “无妨,”檀幽裹着丝绸睡袍,半阖的眼睛眸光冰冷,显得格外不近人情,“宛姨会拿钱给你。” “什么?”兰镜鲤如遭雷击,不敢相信檀幽说的话。 宛姨已经进来,恭敬地领着兰镜鲤离开,来到餐厅里,桌上备有精致的夜宵和饮品,还有数十件质地考究的衣物。 “兰小姐,这是她为你挑选的几件高领毛衣,配有同色系围巾,你可以现在就换上,也可以在客房睡一觉再换洗。” 兰镜鲤猛地想起自己脖颈上,满是檀幽吮吻出的痕迹,顿时一阵脸红。 宛姨神情不变,只非常职业化地道: “夜宵已经按照你的喜好准备好,蒸蛋加番茄不放葱,三明治去掉面包边,牛奶加三勺糖。你可以用完餐,补充体力后再行休息。“ 瞥见兰镜鲤惊讶的眼神,她淡淡解释道:“她想了解的事情,就一定能掌握。” “请问姐姐……檀七小姐她在哪里,我能见她吗?” 刚才檀幽说什么“拿钱”的话,她想要问清楚。 宛姨给出了标准答案,“如果她想的话。” 兰镜鲤心下失望,知道这是委婉拒绝的信号,想到檀幽冷热交替的态度,更是想不明白。 “给你,”宛姨递给兰镜鲤一个写着“17”号类似门禁卡的东西,“身份证明,以后可以凭借这个门禁卡出入深山别墅,要保管好。” “17,为什么是17?”兰镜鲤几乎要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所击倒,身体因为情绪激动而发热,手心微潮湿。 宛姨并不说任何多余的话,只继续尽职尽责地完成檀幽吩咐的事项。 “还有这是支票,想要多少,她让你自己填。” “为什么要给我……支票?”兰镜鲤看着那叠薄薄的支票簿,不敢置信地问。 “嗯,她说这是给你的辛苦费,请务必收下。” 3、第 3 章 “我不要。”兰镜鲤看着支票,清隽眉心不自觉拧紧。 宛姨虽然理解兰镜鲤感到被看轻蔑视的情绪,但她还是出于理智劝解兰镜鲤收下支票。 檀幽让她调查这个孩子,她才知道兰镜鲤的穷困潦倒,作为还没出道的练习生,平日里吃饭除了馒头面包,就是速冻食品。 穿的衣服不满五十块,鞋子也洗得发白,想必昨天来宴会的那一套是经纪人拿给她撑面的。 她的练习量太大,还因为营养不良晕倒过。 “她特地嘱咐你收下,希望你不要辜负她的心意。” 兰镜鲤再次确认,“是檀七小姐要我收下的?” “是的。” 檀幽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 兰镜鲤撇开支票,骤然起身离开,“就当我不知好歹。” 少年人的意气用事。 宛姨摇摇头,看着兰镜鲤冲出门,眼里不知是怜惜还是无奈,只能吩咐司机领她离开。 兰镜鲤回到宿舍才记起来,虽然她拒绝宛姨送来的衣服,但昨晚沐浴后就换上了檀幽给她准备的薄绒卫衣。 甫一低头就能闻见那种洁净缠绕的幽香,如同女人夜里的妖娆痴缠。 她像是被人类踩住尾巴的小猫,冲进了浴室里,想要洗掉那个人类留下的烙印。 水汽氤氲,她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脖子、锁骨满是檀幽留下的咬痕,密密麻麻,像是某种贪婪病态不知餍足的生物,一遍遍昭示领地主权。 即便水流冲刷良久,也抹不去那种香气刻印在肌肤乃至全身的味道。 她失落地想起那张支票,不明白是为什么? 明明是她的姐姐,曾照亮过她人生的姐姐。 她父亲很早去世,母亲带着她改嫁,继父不喜欢她,母亲含泪把她送到了乡下,每年只有两千块的生活费。 有一天她实在太饿了,偷偷用自己做的植物画“换”了邻居一个馒头。 说是“换”,不如直接说是偷。 她捧着馒头,一路上愧疚难忍,直直撞上了站在黑种草丛中的檀幽。 蓝色草本植物葳蕤朦胧,却不及女人容颜绝色,温和矜贵,仍然无端端让人觉得遥远到高高在上。 至今也不清楚为何檀幽会愿意和她搭话,耐心听她说完来龙去脉。 但她永不会忘,女人轻声叹息,好似神明般牵着她的手,回到邻居家,买下了那幅不值一提的画。 那幅画是她用竹叶、黑种草、松枝拼凑出的高山,是她无法翻越的圣洁美好。 檀幽带走了画,只对她说: “你的终点,不在这儿,在更远处。” “要看向远方。” 檀幽眼神坚定,好似在赌一个多愁善感的孤儿能赢过命运。 她相信她会赢,所以她也相信自己,会赢。 该怎么做? 心里的不舍不受控地拉扯着她,总该把衣服还给檀幽。 兰镜鲤心事重重地换上自己的衣服,从浴室出来,将那件薄绒大衣放好,睡到床上。 她拿出mp3,戴上耳机。 里面只有一首曲子,其实并不能说是歌,是一个夜晚的呼吸声。 在与檀幽分别的那一晚,她攒钱买来的mp3录了一晚上的音。 只是檀幽的呼吸声。 她从小就是个因为夜盲而怕黑,又多愁善感的孩子,一到晚上,浓重的黑暗如潮水吞噬她,像是再次被全世界抛弃,四处潜伏着魑魅魍魉。 这样的担心如影随形,唯有听见那个人的呼吸声时能平静几分。 寝室门锁被人打开,和兰镜鲤关系比较好的室友卫以西走了进来。 她也是云舒娱乐公司的练习生,和兰镜鲤同一期。 “镜鲤,明天有场晚宴邀请我们去唱两首歌,给到这个数,”卫以西比划了三根手指,“这样你下学期的学费就够了。” “好啊,”一提到挣钱,兰镜鲤暂时抛下了心里的苦闷烦恼,从床上爬了起来。 卫以西递来一杯牛奶,迟疑地问,“你今天被经纪人带走,没事吧?” 兰镜鲤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勉强维持笑容,“没什么事。” “你还没找到你那个没血缘关系的姐姐吗?” 听到卫以西提起檀幽,兰镜鲤手一抖,撞翻那杯牛奶,正好洒在薄绒大衣上。 她呆了一瞬,想要立刻补救,大衣还是脏了一片。 “这衣服的料子看着就很贵,镜鲤你怎么会有的?”卫以西更疑惑了,视线在兰镜鲤身上来回打量。 “别人送的。” “这种质地的羊绒大衣干洗都洗不干净,会毁掉衣服。” 兰镜鲤叹了口气。 “我想想办法,重新买一件。” ** 下了一夜的雨,冬日深山浓郁的翠绿上,覆盖一层毛茸茸的白霜,远远看上去,冷意霏霏。 檀幽如今刚刚执掌檀家国内的集团生意,又领了与政府企业合作的生物科技相关项目,既是商业合作,也是政治任务。 想要攀关系媚上者数不胜数,何况还有家里那十几位私生兄弟姐妹虎视眈眈,一刻松懈不得。 今天光是上午便有三场商务会面,宛姨伺候她服了药,再一一核实行程安排,完了不忘问道: “昨晚过得还愉快吗?” 白色药片在女人嫣红舌尖融化,泛出令人厌烦的苦涩,檀幽像是有意为之似的,细细享受这个过程,眉眼淡淡。 “你问的哪方面?” 宛姨越来越会揣测圣意,想到昨晚兰镜鲤离开时的倔强背影,便换个角度理解檀幽的话。 “也就是说,还是有愉悦的方面?” 檀幽饮下温度正好的水,用热毛巾细致从容地擦手。 “你想说什么?” “你给的支票,她没要,连夜离开应该生气了。” 宛姨虽然知道小姐的事情,她不该多嘴过问。 但自从生了那古怪的不治之症,檀幽本就多疑多虑,掌控欲极强的性子愈发变本加厉,她担心长此以往有害无益。 “不知好歹,”檀幽兴趣缺缺,“依你看,她想要什么?” “你与她似乎旧相识,不清楚她要什么?” 檀幽远眺雪景,那双眼清明如雪,冷静幽深,“与其套话,不如替我办件事。” 宛姨做出悉听吩咐的姿态,诧异听见檀幽要求寻几尾野生的锦鲤,供她挑选。 “突然想养鱼?”那些动植标本还不够赏玩吗? 后面那句话宛姨没敢问出口。 檀幽言简意赅:“有趣。” “看来你对那位兰小姐不太有兴致。” 女人并未否认,只吩咐备车出行。 临行前,宛姨思虑再三,还是把一块价值不菲色泽温润的青玉拿给檀幽。 “好歹是你生母跪拜神佛求来的玉,你戴着保佑平安。” 她心知檀幽睹物思人,或许痛苦绵长,但她怕某一刻檀幽突然需要时,又找不到它。 檀幽似笑非笑,若是真有满天神佛,祂们为何不保佑她生母撑过病痛? 命运虚无缥缈,唯有把一切都握在自己手里才会安心。 宴会厅里铺着暗红色地毯,两侧鎏金墙纸挂满古典抽象派风格油画,缕缕清雾在吊灯下飘散。 这件宴会的酒店是舒家的,舒苏在这名利场一向吃得开,名下的酒店又是龙头企业,全球都有分店,便做了个东道主,邀请各界名流过来聚聚。 虽说是闲聚,俱都清楚那位要来,于是严阵以待,伸长脖子等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逡巡,檀家那位七小姐,怎么还没到?已经离开,还是中途被人截胡? 实在是檀氏的这位继承人,自从退圈后都太过低调,轻易不出现在公开场合。 导致他们生怕自己有眼无珠,慢人一步,接不住那泼天富贵。 刚刚表演完的卫以西用手肘碰碰兰镜鲤,“听说今天檀家那位也回来。” “谁?”兰镜鲤本就心神不宁,一听见“檀”这个字更是烦躁不已。 “顶级豪门的继承人之一,檀氏集团业务遍布全球,这些自诩贵不可言的有钱人在这等了一下午,就为了见她一面,要是能露个脸,立马鱼跃龙门鸡犬升天了。” “继承人之一?” “据说他们檀家私生子众多,争权夺利里面的脏事可多了,檀七小姐手段高明,成了最后赢家。之前娱乐圈里想爬檀七小姐床的人更是多如牛毛,据说这场宴会就是七小姐的选妃会。” “她才不会那样。”兰镜鲤下意识为檀幽辩驳。 “我亲眼见过檀七小姐被人前呼后拥,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她们一起上车回家,还能做什么,做研究吗?” 恰逢此时,宴会大门开启的一瞬间,所有人脸色微变,不自觉正襟危坐起来。 兰镜鲤的心也有一瞬的揪紧,然而大门后只有踏着寒凉夜雨进来的侍应生,并无众人翘首以盼的檀家七小姐。 “拿到钱了,一共一万,”卫以西看着手机转账,笑眼弯弯,“你不用再去求经纪人借钱,学费就够了。” 两人从宴会侧门离开,兰镜鲤颇感意外,以她们现在的名气,演出费用最多也才一两千,这次怎么会多成这样? 卫以西沉浸在喜悦中,没能发现兰镜鲤若有所思的神色。 “我有东西忘拿,等我。” “嗯好,”兰镜鲤饥肠辘辘,就着矿泉水,吃起馒头来。 寂静街道上,路灯洒下昏芒,一辆黑色银顶的劳斯莱斯缓缓停下,兰镜鲤余光瞥见车内一个侧影,依稀可见绝代风华。 她不知道车内清冷肃穆的女人,抬眸多看她一眼,若有似无地轻笑一声。 扶着方向盘的宛姨微怔,觉得檀幽的心思太过难猜,上午还对兰镜鲤漠不关心,现在却好像来了兴致。 车窗降下,檀幽敛眉含笑,仿佛黑夜里绽放的白昙,轻声道:“鲤鲤,好巧。” 她们之间隔着凌乱蓬勃的花丛,对上女人清润含情的眼眸,兰镜鲤下意识回避。 因为夜盲的关系,她视线模糊,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见状,檀幽神情未变。 来不及逃走的瞬间,檀幽已经步履从容地站在兰镜鲤面前,看见馒头和矿泉水,她不自觉蹙眉。 “你就吃这些?” 碎发遮着薄薄的眼皮,兰镜鲤轻轻说:“比较方便。” 她活得很糙,有一口吃的饿不死就行,再说了学校的学费很高,她当练习生几乎没有工资,偶尔还要倒贴,能节省一点是一点。 檀幽勾了勾唇,这个人明明长着一张又钓又很会玩的脸,偏偏生活朴素,根正苗红,干净纯粹,还不想要她的钱。 不爱钱,不爱玩,那她爱什么? “鲤鲤,昨晚是我不好,惹你不快。” “没有,”兰镜鲤垂着眼,额发被夜风吹得扬起,衬得眉眼清越。 放低姿态的檀幽也不恼,反倒更有兴致,像是哄小孩似的,从身后拿出崭新的盒装玩具。 “你不生气的话,陪我一起玩这个好不好?” 是最新版的哈利波特豪华版乐高,兰镜鲤最爱的电影。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檀幽唇角莞尔,有种淡然的势在必得之感。 “赏光陪我用晚餐吗?” 4、第 4 章 天空浓云密布,雨聚风疏。 檀幽纤细纤薄的身体,融在半昧半明的光影里,美得太过强烈。 她似乎又犯过病,脸上泛着病态的白,却极有耐心地等待兰镜鲤的答案。 女人清冷面容上的微笑,无端有种纡尊降贵、令人受宠若惊的味道。 兰镜鲤想要拒绝,却无法抵抗其中暗藏的诱惑,就像潘多拉打开盒子,释放出人世间所有的邪恶。 “我……” “让我向你赔罪,”檀幽微微抬眸,绯红眼眸暗含恳求,给她疏冷贵重中平添一丝娇弱。 兰镜鲤不敢看着檀幽的眼睛,那双含情眸妩媚微冷,让人不由自主陷进去。 “我的朋友还在等我。” “我安排人送你朋友回学校。” 话都说到这份上,兰镜鲤更是无法拒绝,更何况她本来也不想拒绝。 “好,我和她说一声。” 闻言,檀幽隐没在雨芒中的面容,掠过一丝满意的笑容。 “鲤鲤,我吩咐宛姨先送你回去,一个小时后我就回来陪你。” 一旁的宛姨朝兰镜鲤颔首,檀幽站在原地,专注地看了一会兰镜鲤,转身进了另一边的贵宾梯直升宴会厅。 电梯打开,檀幽心不在焉的模样被舒苏抓个正着。 “你来得正正好,真是一点都不晚,”舒苏故意笑说。 檀幽意有所指地道:“确实是正好。” 两人从小到大都是同学,互相之间熟稔得很,舒苏见她话里有话,笑道: “什么说法?” 檀幽依旧从容不迫,“等鱼儿咬钩再说。” “鱼儿咬钩?”舒苏不解其意,只想到檀幽最近买港口,买船,投资植物园,便问道,“你这次那么多大动作,多少个亿砸出去?” 檀氏集团的业务遍布全球,檀幽这次从分部升回总部,主导与政府合作的项目,算是初步奠定了继承人的位置,往后更是马虎不得。 想到晚上送回深山别墅的锦鲤,檀幽勾了勾唇,不知是开玩笑还是事实如此,“很久不花钱,权作开心。” “说到开心,”舒苏像是回忆起什么,笑得美艳无比,“过段时间我要带你见个人。” 檀幽并不感兴趣,还是礼貌颔首,“任你安排。” “我听说魏雪音要回国,闹着进娱乐圈,想和你一起拍戏,你们之间是不是余情未了?” 女人清冷如山雾的眼神半眯,似笑非笑。 舒苏也不再废话,“那些人都在等着给你敬酒。” 檀幽不置可否,“实在无聊,不如回家做标本。” 两人从贵宾通道进入宴会厅,一批又一批人上前攀谈,檀幽姿态优雅知性地握着透明威士忌酒杯,作个样子,好似提着自家的浇水壶,一贯淡漠的脸上有了些许温柔笑意。 是商务的,周全有礼的,也是点到为止,游刃有余的。 宴会厅外,兰镜鲤等着朋友,突然开口问道: “请问如果我想再买一件她给我的衣服,应该去哪里?那件衣服没有吊牌。” 她也是第一次见没有任何标签的衣服。 宛姨略感意外,“想再买一件?” “不小心弄脏,想买件新的还给她。” 面前的年轻女孩长得清纯美丽,倔强傲气,宛姨斟酌后说道: “一件衣服,不必大费周章,她不在意。” “请您告诉我吧,”兰镜鲤坚持道。 “恕我直言,恐怕你买不来那件衣服。” “为什么?” 宛姨见她刨根究底,也好脾气地解释: “那件衣服是美丽诺绵羊开春时的绒毛,精挑细选,羊毛纤维直径必须在15微米以下,十分难得。” 卫以西恰好回来听见这羊毛的来由,“换别的羊毛不可以吗?” “西西,我有点事,你先回宿舍不用等我。” 宛姨看向卫以西,“兰小姐的朋友,已经帮你叫了车。” “你这么忙?要注意安全。” 卫以西看见宛姨穿着打扮不菲,旁边停着的劳斯莱斯是早已停产的限量绝版,心里充满疑惑,也不好多问。 兰镜鲤正要坐进车里,听见宛姨回答起卫以西刚才的问题。 “她不必可以。” “什么?” “兰小姐,其实她也可以换成别的羊毛,但不必这样做。” 内饰纯白如雪、星空顶也如白色雪原的豪车慢慢滑入街道。 兰镜鲤明白宛姨的意思,檀幽这样的豪门贵胄,万事万物举手可得,不是普通人,事事都不用将就。 深山别墅里,宛姨引着兰镜鲤去了上次的客房,告诉她可以先搭一会乐高,檀幽很快就会回来。 没过多久,兰镜鲤还沉浸在舍不得拆开乐高的纠结中,就有佣人请她前往顶楼用餐。 檀幽说让她等一个小时,便正好是一个小时,准时准点。 刚到顶楼,便听见檀幽的声音。 “鲤鲤,坐我身边。” 坐在檀幽旁边,兰镜鲤低着头,看见桌上摆的都是她爱吃的菜色,所有的菜都没放葱。 这种深入骨髓的了解,让她又是心悸又是惶恐。 “姐姐。” “昨晚是我不对,没考虑到你的心情,”檀幽语带诚恳地道歉。 “嗯没事了。” 女人阖眸看她,不动声色却好似洞悉一切,“原谅我了?” 对方体贴温柔入微,让兰镜鲤更加不好意思,“我不会再随便生气。” “鲤鲤,像小孩子,好骄傲。” 兰镜鲤又飞快地摇头,“他们说我这样不好,没本事,还假清高。对不起。” “怎么会,我很喜欢鲤鲤的傲骨。” 檀幽狭长眼眸有一瞬迷离病态,她想,折断的傲骨,一定比完好无缺的,更美。 被喜欢的人夸了一句,兰镜鲤脸发烧似的红,又听见檀幽叫她快点吃饭。 “姐姐,你不吃吗?” 性.瘾发作的前兆太过熟悉,檀幽平静地感受着身体的疼痛与渴望,在药片和兰镜鲤之间做着随意的取舍。 见惯曲意逢迎,谄媚讨好的人,她觉得兰镜鲤这样清高,有脾性的,更有意思。 况且之前那次的欢愉时分,她很满意。 兰镜鲤似乎是比任何药片都更有效的化学物质,甚至更好掌控且不易有瘾。 “你慢慢吃,然后去沐浴。”檀幽慢条斯理从衣袋里摸出白瓷制的盒子。 瓷盒薄而润泽,没有任何指印,轻轻揭开,里面装着三颗薄荷糖。 强效的薄荷糖,刺激到眼睛流泪,却能够少量抑制性.瘾。 为了抑制对薄荷糖的上瘾,她一周只允许自己吃三颗,多一颗也不行。 兰镜鲤点点头,看出檀幽有那么几分洁癖的样子,衣服、坐垫、摆件,一草一木都要求纤尘不染,近乎苛刻的强迫感。 洗完澡出来,兰镜鲤一眼瞧见檀幽换了身高开叉的丝绸睡裙,懒洋洋地靠坐,手里拿着一份植物压花标本在赏玩。 标本色彩斑澜艳丽,形状完好无损,有种栩栩如生的美感。 檀幽目光未动,只唤兰镜鲤坐下。 兰镜鲤局促地坐下,还没准备好时,女人便软绵绵地坐进了她怀里。 “姐姐,这是你压的标本吗?” 不知为何,兰镜鲤直觉就是檀幽做的标本。 “你的直觉很准。” 夜深风寒,檀幽通体冰凉,望着兰镜鲤锁骨上自己特意留下的痕迹,细白似玉的指骨,如小蛇般缠绕着上去,一寸寸体会全然占有的意趣。 纵使性.瘾的渴望致使她如坠地狱,寒热交替,病入膏肓般苦痛,女人也不屑厌恶但耐心地戏弄、忍耐这份病态的欲.望。 察觉到檀幽不正常的身体颤抖,兰镜鲤小心地抱紧她,肌肤相触那一刻,女人更是骨肉酥软,几乎无力地瘫软在兰镜鲤怀里。 “姐姐,你生病了吗?” 檀幽不回答,艳如野罂.粟的唇瓣贴上兰镜鲤锁骨的斑驳痕迹,皓白齿尖轻轻摩挲,带来磨人的痛与痒。 “疼吗?” “还好。”兰镜鲤咬唇说道,“其实,我能用舌头给樱桃梗打结,特别好玩。” 檀幽轻笑一声,兰镜鲤昨天确实做得很好,她很满意。 “下次给我看。” “鲤鲤,这里怎么有伤痕?”檀幽轻轻抚过兰镜鲤左眼角旁形似泪滴的伤痕,带来过电似的颤栗。 “夜盲,不小心摔的,”兰镜鲤没好意思说是檀幽离开那天,她追车追摔的。 窗外,氙气灯的照耀下,一丛丛茂密植被葳蕤飘摇雪白,宛如有一场落雪。 这雪仿佛化成热雨,将兰镜鲤从舌.尖到更里都淋个通透。 窗外植物叶片花开花落的寂灭声,衬得这一室里压抑的、唇与小口相触的水声尤为罪恶。 “姐姐,”仗着还在床笫之间,兰镜鲤看着女人媚色横生,美艳绝伦,不复那般极致冷淡的模样,鼓起勇气问道,“我们算是谈恋爱吗?” 兴许是性.瘾暂解,心情好的缘故,檀幽有了一两分逗弄的心思,软着喑哑的嗓子娇声道: “那你会不会乖?” “会。” 女人摇摇头,暧.昧气息附在兰镜鲤耳侧,“要以我的标准,看你乖不乖。” 她的语气很淡,但耐人寻味,不知是告诫、提醒还是随心。 “姐姐,我在那之后,找了你很久,你还记得我吗?” 5、第 5 章 “姐姐,你还记得给我买的小布丁吗?” 那天她在黑暗中哭得太惨,檀幽耐心看了她很久,还带她去村口小卖部买了小布丁。 知道她夜盲后,檀幽专门放了烟花,她在漫天光亮中吃着小布丁。 光明原来是甜味的。 后来檀幽离开的时候,还叫她记得写信过去,她写了,不知为什么,一直没有任何回信。 浓郁灯影下,檀幽闭着眼,眉骨与眼轮廓妩媚却冷清到不近人情。 她似乎耐心告罄,又或许是有些不耐,并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反问道: “我很喜欢观赏花草,能想到原因吗?” 兰镜鲤的注意力几乎完全以檀幽为转移,立刻细细思索起来。 刚才檀幽那种完好无缺的标本图像闯入脑海,她脱口而出: “因为喜欢做标本?” 琉璃台灯里的灯花跳荡,黑发白肤的少女目光赤忱炽热,檀幽抬手似有若无地描摹女生出众的眉眼,苍白修.长的手指往下,看见对方颈部皮肤上的红痕,有一瞬收紧又放松。 速度快得几乎察觉不出女人的用意和渴望。 “答案很接近了,再猜。” 被女人润泽的指腹抚摸、把握,兰镜鲤触电似的颤抖,浑身颤栗般舒适,又升腾起一种恐惧。 好似有一种禁.忌的、独占的、隐秘的控制欲与期待,让人神魂颠倒般毛骨悚然。 女人也许并没有在撩拨,但她心里的,对爱慕之人的,那份难以克制的爱恋情.欲,又被檀幽无意中漫不经心地勾起。 兰镜鲤忍不住脸红耳热起来,为自己这些形似亵渎的想法。 在母亲去世后,她彻底成了孤儿,被好几家人收养又弃养,其中就有檀幽的叔叔家,那也是她们短暂相处过的几个月。 在那之后,檀幽突然离开很快没了任何消息。 “姐姐,我猜不到,”她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向檀幽求救。 女人松弛散漫地笑笑,似无心似有意,素白纤长的手指再次在兰镜鲤喉间收紧,“因为标本不会说话。” 兰镜鲤呼吸有一刻的停止,既是因为喉咙间的力道,也因为檀幽话里的诡谲。 檀幽改为虚虚抵着对方的肩,跪在兰镜鲤身侧,低声笑道: “猜不对,罚你以后再猜。” 眼前的檀幽就像是引人坠入深渊的妖物,食人心肝,还教人恨不得奉上余下的全部,竟还会觉不够。 此刻的兰镜鲤完全忘了自己想要知晓的事情,心神俱被女人掌控。 美到檀幽这样的地步实在是一件十分作弊的事情。 恋人之间缱绻情浓,兰镜鲤还想再说什么,檀幽一看已经九点十分,神色便淡淡的。 “鲤鲤,你清楚规矩,该离开了,下周六再来,”女人抽身而退,面上那份情热与眷恋的娇色消失殆尽。 即便心底失落,兰镜鲤也心有敬畏,乖乖点头离开。 回到客房时,她有瞟见佣人捧着的盒子里是一副又一副中药抑制剂,印证了她的猜测,檀幽生了病,日夜忍受着痛苦,但女人太过有边界感,处处隐秘。 姐姐不愿意告诉她。 这一边,宛姨端着性.瘾的中药抑制剂给檀幽,等这一室恢复幽静,忽然说道: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满意一个人,那些研究生们对你千般爱慕,也不见你用几分心思。” 女人容颜苍白秀美,一双眼微微上扬,此刻面无笑意,自有一番疏淡,美艳眉眼寂淡不已。 “她很有趣。” “既然有趣,为什么每次还要赶走她?”苏宛心下不解,檀幽的性.瘾发作得越来越频繁难忍,留兰镜鲤在身侧不是更好吗? 檀幽容色清清淡淡,很难看出性.瘾带来的苦楚与诱引,正在女人雪肤媚骨之间烈烈灼烧沸腾。 “我要她时刻念着我。” 宛姨没能理解,赶走兰镜鲤反而会让兰镜鲤更念着檀幽? 太过费解,一如这么多年,檀幽用药只七分,余下三分任性.瘾发作,不屈服于性.瘾,更不依赖于药物。 “可你忍着,不难受吗?”宛姨眼看着都替檀幽感到难受,自从檀幽病发,这几年她更加阴晴不定,身体也很虚弱,“就算你不觉得,难道不怕兰小姐哪一天不愿继续下去了?” 檀幽眼睫微动了动,“或许会更有趣。” 就算她允许自己抛却理智与爱恨,但无法接受自己失控,成为追逐快乐的野兽。 纵然性.瘾一天比一天剧烈,她也要做掌控的上方。 她是如此厌恶欲望,怎会轻易臣服于满足欲望。 她的家族人员复杂,父亲的私生子女众多,只有将一切事物都紧紧抓在手里,才觉得安心。 至于兰镜鲤,的确符合她的口味,一直一直留在身边就好。 每个周六晚上结束,第二天清晨,兰镜鲤都会被请离深山别墅,像是闯入私人的领地的外客一般,必须按时按点离开。 也必须在每周六的晚上七点准时过来。 站在练习室的窗前,兰镜鲤看着窗外成片蓝色朦胧的花丛,努力摒除杂念。 她心知自己和檀幽的差距巨大,努力是唯一的途径。 她默默练习新学的甩手舞,看见镜子里的人出了一身薄汗,日光下,肌肤泛着莹润细腻的健康光泽。 公司今年来了个严厉的老师,连着排了好几出莎翁的经典剧目,她作为主角之一,要背的全英台词很多,要揣摩的人物情绪变化也相当困难。 下午她还要去给公司艺人伴舞,挣点外快,再加上和檀幽……所以她最近的时间很紧,根本不够用。 练习室的门打开,卫以西和另一个比较熟的练习生一起走进来,一眼看见兰镜鲤眼下的青黑。 “镜鲤,我听说你好像找到你那个姐姐了?”另一个穿白衣的室友好奇地看着兰镜鲤,这几年她是见识过兰镜鲤对那个所谓的姐姐是怎么念念不忘的。 平日里节俭到只吃馒头咸菜的人,会忽然花钱买三个小布丁,再一口气吃掉。 “嗯,算是吧,”兰镜鲤垂下长长的睫毛,苦恼的神情中带有一丝甜蜜,她并不清楚檀幽是不是忘记自己了,但也许猜谜是檀幽钟情的游戏。 “什么时候介绍给我们认识一下?” 卫以西故意插科打诨,“镜鲤可宝贝她这个姐姐了,一块钱的小布丁都不肯给我吃一口,她姐姐的名字也不肯透露,可神秘。” 兰镜鲤有点尴尬,强撑着说:“那是,那是隐私。” 卫以西也不再调侃兰镜鲤,转而说起正经事,“公司的大老板好像换了,云舒娱乐现在卖给了檀家。” “檀家,”白衣服练习生眼睛发亮,不由自主兴奋地压低声音,“不会是……不会是檀幽吧?我那惊鸿一瞥误终生的清冷女神。” 卫以西点点头,十分赞同对方的说法,“嗯,咱们舒苏舒总和檀家七小姐檀幽还是好朋友,两家一直有商业合作的。” 听到和檀幽有关的话题,兰镜鲤不自觉往后挪了挪,心虚虚的,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队友她和檀幽现在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关系。 “你确实说的是得了两届影后的檀幽?”穿白衣的练习生露出仰慕之色,掩盖不住粉丝的激动心情,“她还会回来演电影吗?我好喜欢她,她演戏的节奏、情绪都好到位,天才级别的,要是能和她谈恋爱就好了。” “秘闻,你爱的影后,表面是高岭之花,清冷禁欲,其实游戏花丛,换情人比换衣服还快,”卫以西神神秘秘地说道,没能注意到兰镜鲤唰地一下脸色发白,身体僵硬。 有众多情人?兰镜鲤想起自己的门禁卡上写着“17”。 17号情人的身份证明吗? 她不愿意乱想,她认识的姐姐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白衣练习生双手合十,眼冒星星地说: “我只知道檀幽还有个爱得要死要活的初恋,据说檀幽发誓今生今世只会和初恋结婚,结果两人还被棒打鸳鸯,相隔千山万水,也没有忘了对方。” 卫以西冷笑道: “你的版本过时了,檀家和那个初恋未婚妻的家庭,这两家不对付。檀幽和初恋未婚妻一开始是地下恋情,甜蜜得很。” “太狗血了吧。” “结果未婚妻顶不住家里的压力,和她分手过好多次又复合,两人相爱相杀,孽缘情深。” “这么劲爆啊,听上去好有意思,”练习生是个感情丰富的人,立刻感叹万分,“镜鲤,你说这是不是很可惜,有情人就该终成眷属啊。” 兰镜鲤勉强笑了两声,木然地把脸转向窗外,刚才还阳光明媚的冬日,已经有了雨意。 又下雨了,阴雨绵绵……下个不停,她想起了那天檀幽给她打的伞,可是现在,她心底角落有一株小野草,被雨淋得没有地方蜷缩。 “但她这个初恋今天回国,有狗仔得知她们见面的消息,拿到了一手资料,据说她们举止亲密得很,说不定这爱恨交加的两人要解开误会,旧情复燃了。” 6、第 6 章 冬日的阳光从菱形窗照进来,让兰镜鲤莫名觉得和檀幽很像。 明亮高洁,闪耀无温。 “真的回来了?那我们这些人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练习生皱眉。 檀幽进入娱乐圈短短三年,拍了四部电影,就在影坛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只有自律与天赋并重的人才能做到。 之后迅速退圈,隐居山林,平日从不在娱乐圈露面,深居简出,性情冰冷。 却引得无数痴男怨女,争相追逐,微博至今还有高讨论度话题#一见檀幽终生误# “也就有给人家当金丝雀的机会,给你你要不要?” “可以,我相信我肯定能转正的,就算一生一次也好。” “没出息,真有这机会,你痛哭流涕还来不及。”卫以西白了她一眼,神秘兮兮地拿出手机,招呼兰镜鲤她们过来看。 “狗仔没敢拍她们见面的照片,只放出旧照,刚发出去没五分钟就被和谐。檀家这恐怖的统治力,幸亏我保存了。” 照片上是一片朦胧不清蓝色草浪,盛大的,明媚的金色阳光毫不吝啬地泼洒,檀幽黑发雪肤,只有一个窈窕纤薄的侧脸背影。 身边的女孩子,面容模糊满心满眼地看着她,就快要牵上她的手。 不知道是谁抓拍的,就算只看得见背影,也能感觉檀幽在笑。 不是那种敷衍不耐、点到为止的商务笑容,而是真心愉悦的。 原来檀幽恋爱是这样的吗? 爱一个人,是会真心笑的。 兰镜鲤见过的檀幽,总是忧郁、神秘、少言寡语心事重重的,从以前到现在,她都想象不出檀幽笑得很开怀的模样。 这很合逻辑,因为人无法想象自己认知以外的事物。 “檀幽不是不允许别人乱拍吗?”练习生问道。 “你看不出是初恋要求拍的吗?这怎么算别人?” 兰镜鲤明白这是因为被爱,所以肆无忌惮。 她没被命运眷顾过,所以处处谨小慎微。 练习生的想法乐观积极多了,“照片也看不出来什么,这些媒体为博眼球什么话不往上编?” “檀幽和那个初恋就是比较般配,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卫以西一锤定音。 “这有什么配的?”兰镜鲤嚯地站起来,大声吼了一句,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喘上一口气,她目光凛冽,把在场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卫以西小声说道: “我这是为了给你们预警,这种权势滔天的神颜大佬,咱们这种小虾米可不能瞎喜欢,普通人恋爱要钱,和这样的人恋爱要命。” 兰镜鲤一言不发,到柜子上打开音响,伴着节奏和她们一起练歌。 练了六个小时,她们三人全都疲惫不堪,准备就近回出租房里洗澡吃饭,经纪人却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 “今晚上有个酒会,你们三个去陪陪,算是见一见人,都是圈里的大佬。” “可我们刚练习完,还没休息,”卫以西立马反驳。 对此,经纪人并不理会,只说了句过会有人来给她们做造型,专车送过去。 临走前,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兰镜鲤,有些看不透这个清高的小孩。 不知道这小孩有没有巴结上檀幽,若说有,檀幽怎么还放任这孩子当个无名的练习生,若是没有,兰镜鲤早该被赶出来了。 一个小时后,公司的造型团队带着一架子衣服过来,在她们三人身上比划,最后选了低调但性感的丝质礼服裙,侧面开衩的设计,搭配上枕形切割的宝石胸针。 坐在前往酒会的车上,兰镜鲤想发消息给檀幽,蓦然发现自己没有檀幽的任何联系方式。 如果檀幽不联系她,她可能永远也找不到檀幽。 她还记得和檀幽彻底分开那天,是一个有雾的清晨,她们说好要一起上山放风筝,但一辆黑色豪车驶来,载着檀幽就此离开去到另一个世界。 是她没有资格到达的光明世界。 檀幽好像对她说等我,又好像没有,午夜梦回,多少难以忍受的困苦时光,她想到女人说“要看向远方”。 于是,她朝着远方,或者前行,或者等待。 何必呢?她有时候也会问自己值不值得,等一个虚无缥缈的梦,等上一年,两年,擦肩而过一面,好像很不值得。 可能人的一生,好运气都是固定的,用完就没有了。 她的运气好吗? 这一生过过好日子吗?她不清楚,可是忘记不好的日子,每天就能变成最好的。 ** 檀幽的叔叔檀一凡状似和蔼举着酒杯。 “你该明白,檀家对你,始终是无私的爱和期待。接受婚姻安排,获取董事会的全体支持,你在集团内部的决议才会真正畅通无阻。” 檀幽看着眼前象征权力的家族徽章,以及一份份股权转让书,还有檀家在全球各处的资产表。 她惜字如金,“暗中早已标好价格。” “你是我们家年轻一代里最优秀的,未来都是你的,何来暗中的价格。” “叔叔,你尝过被丢掉的滋味吗?”女人缓缓抬眸,问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那西装革履的男人,面色微变,“你父亲是檀家的浪荡子,那些所谓的私生子女,我们是不会承认的。” 檀幽低着头笑,“会不会是我稍微有用一点?” “还沉浸在你母亲把你卖给檀家的事情里?”檀一凡摇头,“她不过是个卑贱的卖酒女,勾得你父亲神志不清,结婚生下你换取一笔钱,是明智的买卖。况且念在她生下你有功,我们已经妥善安置了她。” “妥善安置?”檀幽乌眸幽深,“她离开的时候,身患重病,这就是妥善?” “檀幽,只要你愿意,你就是檀家当之无愧的掌权者。” 檀幽始终记得在她得病后,家族迅速抛弃她的嘴脸,对比现在如此谄媚的样子…… 女人淡漠地说道: “我更喜欢你们冷眼将我丢进深山,任我自生自灭的样子。” 男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只见檀幽礼貌推开面前的加冰琴酒,“叔叔忘了,我从不喝酒。失陪。” “檀幽,和林家联姻百利而无一害,你不会还对魏家的魏雪音一往情深吧?” 女人曼妙病弱的身影顿了顿,再度离开。 从顶层的会客厅出来,檀幽扶着栏杆,步伐优雅地向下走。 大厅里衣香鬓影,香槟塔足足有七八层高,美酒晶莹剔透地涌个不停。 这场酒会看似邀请这么多名流,实则又是檀家为见她一面,弄出的阵仗。 久违的情绪波动令她身体的疼痛加剧,本就苍白的面容血色更是褪得一干二净,指.尖攥紧,几乎刺入肌肤里,不得不用抑制剂压制。 如此五光十色的浮华世界,半分引不起她的兴趣,直到意外瞥见一抹高挑动人的身影。 冷暖灯光交织下,女生优越的骨相显露无疑,气质清雅,让人过目难忘。 檀幽看出兰镜鲤在人群中的捧场、奉承,都出于表面。 那双高傲清澈的眼睛里流露着假惺惺的神色,只是这样年轻美丽的人,就算一时做戏,也是一种令人满意的识时务。 檀幽确定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兰镜鲤很特别,折断清高的傲骨,让之心甘情愿地臣服,实在有趣。 “有人请您到三楼。”白衣黑马甲的侍应生,来到兰镜鲤身边。 正在对兰镜鲤侃侃而谈当今时局的中年人,露出不悦的神情,“谁胆子那么大,敢和我抢人。” 侍应生并不张扬,“您可以细想。” 兰镜鲤虽然疑惑,却不得不跟着侍应生往楼上走,殊不知之前还嚣张跋扈的中年人脸色大变,生怕自己祸从口出。 侍应生一路将兰镜鲤带到三楼尽头,八角窗明净无尘。 即便温度适宜,女人也穿着羊毛大衣,眉眼恹恹兴致不高。 “姐姐,你怎么在这,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檀幽眸底含着明知故问的柔光。 那条檀幽和初恋见面的消息,令兰镜鲤今晚心神不宁,此刻见到檀幽,却没有勇气问出口。 两人之间沉默下去,好似一阵古怪的雾气将她们包裹在各自不同的心绪里。 兰镜鲤看着这个曾嘱咐她“要看向远方”的女人,忽然生出无与伦比的勇气。 这个女人认为她有更远大的未来,赌她能赢过命运。 檀幽赌兰镜鲤能赢,那为什么要怕输? 这座城市有一百二十万常住人口,严丝合缝的圈层壁垒,他们出现在同一片广场,看一轮明月,仰望同一个城市的璀璨星光,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之间会有交集—— 就像她和檀幽有交集的概率也许只存在百万分之一。 兰镜鲤一瞬不错地注视檀幽,又无法不看她,假若离开她,就连视线都无法安放。 看着笑容清冷的女人,似乎为这一刻,自己已准备了好久。 “姐姐,我很喜欢你,你愿意和我正式交往吗?” 7、第 7 章 兰镜鲤身后的海水温柔荡漾,深山寺庙的钟声庄严辽远,金色流光与照亮漆黑夜幕。 她手心冒汗,暗骂自己太过冲动,低着头像是等待审判的囚犯。 “为什么?”檀幽不经意地发问,把玩手中青色的玉如意。 兰镜鲤呆了一下,“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说喜欢我?” “因为喜欢要说出来,”兰镜鲤嗫嚅地补充,“这样的话要说出来才有用,放在心里和说出来是不一样的。” 每个人喜欢的感觉都是不一样的,敷衍地说和认真地说是不一样的,正确的时间说和或迟或晚说也是不一样的。 虽然她没有人对她说过喜欢,但她愿意先说。 檀幽神色极淡,“为什么喜欢我?” 兰镜鲤没对任何人告白过,疑惑告白都是这样的流程吗? 为什么喜欢檀幽? 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她又饿又渴,悲伤又内疚的时候,檀幽出现了,告诉她“要看向远方”。 谁会觉得一个被丢在深山的孩子有远方? 檀幽那么特别,和她在旷野里散步,谈天,直到骤然离开,从此成了她一场未尽的细雨,湿濛濛地缠了她三年。 “就很喜欢。” 檀幽审视着兰镜鲤,“喜欢我哪里?” “都喜欢,”兰镜鲤感觉像是在参加面试,面试官气质清冷,有种无机质的绝对理智感。 “比如呢?写下来。”檀幽显然并不怎么相信这种事情。 兰镜鲤惊讶了,只见檀幽略一招手吩咐几声,一分钟内便有人送上全新的纸张和钢笔来。 女人一派置身事外的淡然,只示意侍应生将纸笔递给兰镜鲤。 兰镜鲤提笔,脑海里一片空白,并不像考试紧张时的心情,她担心书写的理由狭隘、自私、毫无洞见可言。 也恍然自己似乎找不到具体的理由。 她唯一明晰,爱一个人,爱她所是,而非爱我所愿。 写了很久,她郑重其事地才把纸拿给檀幽,“我写好了。” 朦胧的月色照进来,檀幽心不在焉地扫过纸面,“你眼里的我,没有缺点吗?” 兰镜鲤怔了一下,女人接过她手中的钢笔,随意挥洒般地留下数字60。 “六十分,再接再厉。” 檀幽收好这张纸,起身离开,身姿从容,浑身天成的优雅。 “姐姐,等等,你还没拒绝或是同意我的交往请求。” 檀幽的侧影沉默遥远,远如天山上不可及的雪,就在兰镜鲤要暗笑自己痴心妄想的那一刻,听见了女人一声淡淡的“好啊”。 轻得像是今晚的雪,不等落下就融化。 兰镜鲤彻底石化在原地,檀幽选择另一条贵宾通道离开,“你不和我走?” “走,当然走,”兰镜鲤暗示自己要淡定,连忙深吸几口气,“我去和朋友说一声,免得她们担心我。” 深山别墅里,山雾蒙蒙。 发作的性.瘾让檀幽身体里盈满,对自我的纯粹厌恶,她面色苍白,唇瓣红丽如榴火,姿媚艳丽的五官更显惊心动魄。 她时不时望向兰镜鲤,女生那双明镜似的眼睛清澈明亮,一双纤长的手赏心悦目。 女人垂下浓密的眼睫,牵住兰镜鲤的手,一寸寸地合拢指.尖,像握住一朵被雨淋湿的幼鸟,感受到属于活物的微弱体温。 她不曾与任何活物有过如此亲近的时刻,或许曾经照顾过一只受伤的小雀。 小雀羽毛美丽,她费劲心思照顾它,可它即便受了伤也不吃不喝,两天后小小的身体便僵硬了。 她生性淡漠,一丝难过一丝遗憾一丝惋惜,都转瞬即逝。 但今天她觉得兰镜鲤和那只小雀有几分相似,脆弱、干净、无依无靠,她掌握她们的来龙去脉和生死命运。 如此奇妙的,令她想要完完全全掌控的生命。 就算,她不爱兰镜鲤。 灯盏半明半暗,兰镜鲤专注地看着檀幽,女人似愉悦似痛楚,让她犹豫不已。 “姐姐,你怎么了?” “病了。” “我去叫医生。” 檀幽拉住兰镜鲤的手腕,素手似冰,“没用的,只有鲤鲤能帮我。” “怎么帮?” “像上次那样。” 幽幽光色下,女人纤细漂亮的长腿白皙如玉,不自觉地勾着兰镜鲤,素色的脚踝脆弱莹白,好像一碰即碎。 这是引诱吗? 怎么一点也不艳俗,不需要多么动听的情话,也不用过多的肌肤接触,只那双禁欲微冷的含情目轻轻一凝,就让人死也不惧。 兰镜鲤闭着眼低头,神情虔诚紧张。 远处池水里红莲如浪,女人眉眼因为情动,越发艳冶如火,却自持清冷到有些薄凉地制止了兰镜鲤。 “不准吻我。” 失落和难堪还未漫上来,兰镜鲤便被檀幽纠缠着浮浮沉沉,神思混乱。 “重一点。” ** 第二天,训练完回公司的车上,其他人都累得呼呼大睡,兰镜鲤用凉水拍拍眼睛,看着昨晚要到的电话号码,犹豫许久还是按下了拨打。 铃声响过五次,并没有人接通,她便懂事地挂断。檀幽和她说过,在忙重要的工作时不会接电话,铃声响过五次,挂断就好。 她想,檀幽应该在工作。 纯黑色的手机振动过五次,檀幽看过一眼来电显示,自然地放下手机。 冬日里的茶室水汽袅袅,了解檀幽不饮茶,魏耀祖只让这儿上了泉水,煮沸后放凉。 魏耀祖是新上任的国企董事长,地位非比寻常,别人见他无端低三头,檀幽视他如长辈,恭敬,却不拘谨。 “我和你叔叔上个月吃过一次饭,听他的意思,你能掌控檀家,全靠的是自己?” “您见笑,”檀幽礼貌地笑,“叔叔和我聚少离多。” “他们为了你的婚事焦头烂额。你现在有心仪的人了吗?” 檀幽不急不躁,话说得滴水不漏,“还没有,暂时也不考虑。” 魏耀祖细细端详着女儿魏雪音恋了七年的人。 檀幽继承了檀家人一贯的好相貌,甚至青出于蓝,那份清幽出尘的气质更是引人注目。 风姿绰约,矜雅疏冷,唯有眼神清明淡漠,叫人觉得她捉摸不透。 魏耀祖清楚檀家的地位,船运、贸易、工业、娱乐、地产等等,要做生意全都绕不开檀家。 他明白檀幽的才能与日后的潜力,明眼看着这些年多少人往她身边送人,指望得她青睐。 但檀幽这些年鲜少露面,虽然有那么些风流、情人众多的传闻,他估摸着她定然也对魏雪音这个初恋难以忘怀。 “是我们耽误了你,”他摇头苦笑,“当年你和雪音青梅竹马,感情好得不得了,都怪我们糊涂,订了婚还硬要拆散你们。” 女人的嗓音玉润般琳琅,“没什么耽误的,现在也不晚。” “雪音今天也过来了,我知道你还有事,你们见一面打个招呼也好。” 魏雪音拉开茶室的红木门,站在门边看着檀幽久久无法言语。 “幽幽。” “雪音,好久不见。”檀幽颔首微笑。 “幽幽,你是不是还在怪我?”魏雪音心口阵痛,想过去拉住檀幽的手,又迟迟不敢动作。 “你想太多了,”檀幽掐表,“我还有工作,失陪。” 魏雪音挡在檀幽身前,秀美面容憔悴,“幽幽,我们还能见面吗?” “只要你想。” “明晚能约你吃饭吗?” “好。” 魏雪音在原地垂眸,忽然抬头道:“幽幽,我也想进娱乐圈,走你走过的路。” “你喜欢自然可以。” 宛姨已经迎上前,提前为檀幽撑伞,护着人往外走。 只留魏雪音在原地,眼神里充满自信,她了解檀幽,越是在意就越冷淡,她们从小到大的情分绝对没人比得过。 宛姨看着貌似心情不错的檀幽,问道: “你心情不错?” “你现在越来越喜欢套话?” “兰小姐今天飞回来,要破例去见她吗?” 檀幽坐进劳斯莱斯的后座,双眸微阖,“不必。” 宛姨明白檀幽这是不想见面的意思,便不再多言,将车辆滑入街道。 路过红灯车辆停稳,檀幽的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向窗外,恰好看见从酒吧走出来的兰镜鲤。 她身后还跟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生,害羞但热烈地望着兰镜鲤,并把手中的巧克力送了出去。 看见兰镜鲤犹豫后收下,檀幽眸色渐深。 宛姨惊呼:“那不是兰小姐,要不要招呼她上车?” “不用,让她晚点过来。” 别墅外深山密林与天然湖泊拂来的风,有天然浸润清洁的效果。 宛姨将一个精致小巧的天鹅绒盒子交给檀幽,“顶级的黑欧泊宝石,按你的要求打造成项链,里面镶嵌了gps定位设备。” 如星云般绚丽的宝石,银色金属链环绕成蔷笼,包裹着锦鲤模样的宝石,象征着斑斓夺目的生命。 此刻正被檀幽轻轻攥在手心,直到兰镜鲤如约而至。 “今天去做什么了?”她修剪着要用来做标本的北极龙胆。 “训练完后,去酒吧帮朋友取回吉他,”兰镜鲤察觉到女人神情疲倦,放缓了声音,“还有朋友送了我一块巧克力。” “只是朋友?” “嗯,姐姐你今天很累的样子,是不是一直在公司忙,都没空接我的电话。” “太忙了,”檀幽勾了勾唇,“鲤鲤,不是说爱我吗,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 如瀑吊灯下,一身黑色长裙的女人沐浴着清辉,一边靠近兰镜鲤,一边慢条斯理地摘下丝质手套。 右手轻抚着兰镜鲤颈部,左手拿出那条光彩夺目的黑欧泊项链。 “戴上它。” 8、第 8 章 “给我的?”兰镜鲤再次大脑一片空白,看见如此绚烂特别的宝石,繁星般,旺盛的,决绝的。 她不认识这是什么宝石,只不过有一瞬好像回到了从前奔跑过的旷野,看见曾仰望过千百次的山尖,用手指感受过流转自由的长风。 檀幽晃动颈链,听着悦耳的金属碰撞声,冷清禁欲的面容有种近乎凌人的清绝。 “给你的,不想要吗?”说到“不想”这两个字时,女人几不可察地皱眉,又很快舒展。 “可是还没到我的生日。” 兰镜鲤像个误入童话世界的孩子一样,失措到不知该作何反应。 其实,就算是生日她也没收到任何生日礼物,就连生日蛋糕也只在电视上见过。 其实她对礼物什么的毫无所谓,不会收到礼物的人生是属于她寻常的人生,不出意料,她应该会一直过这样的人生。 女生澄澈干净的眼睛里充满爱慕和不安,檀幽心情略微上扬,“没到生日就不能送礼物吗?” “可以的,”兰镜鲤低下头,想要隐藏眼底没来由的湿润。 檀幽离兰镜鲤更近了,嫣红色的唇吐息如兰,她控制着金属锁扣,不松不紧地锁在兰镜鲤脖子上,“生日的时候,再送你别的,好不好?” 银色的金属细细圈住女生修.长嫩白的脖颈,能感受到青色血管在颈链下脆弱跳动。 “不用了,谢谢姐姐,”兰镜鲤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她不敢贪心,因为没有资格,她的人生不曾允许她得到太多。 檀幽轻声道:“送不送的权力,在我。” 兰镜鲤听着檀幽貌似不讲道理的话,心绪翻江倒海。 “礼物喜欢吗?” “喜欢,很喜欢,”兰镜鲤用力点头,生怕心里的欢喜与爱意,在空气中传递减损太多。 檀幽勾勾唇,“颈链里有gps定位,方便我随时找你,还喜欢吗?” “藏在这条小鱼里吗?”兰镜鲤双眼发亮。 “嗯。” 看着项链戴在兰镜鲤身上,刚才那种失控的,甚至有些诡艳的情态,从檀幽身上褪得一干二净,令人觉得只是错觉而已。 “姐姐,那我能也送你一个有gps定位的礼物吗?” 檀幽睨她,俄而垂眸轻笑,“下次再说。” “好。” 兰镜鲤在心里暗暗计算这条颈链的价值,虽然心意不以价格衡量,但檀幽从小到大吃穿用度都是顶级的,她不想因为自己委屈了檀幽。 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九点,兰镜鲤清楚檀幽的作息规矩,正要自觉离开,就听见檀幽清清淡淡地问: “学校里喜欢你的人多吗?” “啊?”兰镜鲤没想到檀幽会问这种问题,诚实地摇头,“我不清楚。” 女人细细端详着兰镜鲤漂亮美好的容颜,温淡一笑,“下次别人给巧克力,你该怎么做?” “应该……婉拒?” “真乖,”女人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摸了摸兰镜鲤的发顶,“鲤鲤,没和任何人做过对吗?” “只有……和你,”兰镜鲤目光游移。 “那明晚我们再待久一点。” 第二天,兰镜鲤从深山别墅早早离开,唱歌练舞背台词,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 公司定下她的出道日期在明年的四月一号,离现在差不多还有半年,要求她拍好几部网剧,再把写十几首歌出来,供公司挑选。 她来到练习室后坐下,从陈旧的柜子里拿出一瓶药酒,擦在自己练舞淤青的膝盖上,熟练地忍着痛再用力揉进去。 她又多接了几场公司给的活,可以多挣点外快,到时候买配得上檀幽的礼物。 一想到檀幽,似乎腿上的伤也不痛了,她摸了摸颈链,又郑重仔细地藏进衣领里,乐呵呵地傻笑。 再过一小时就要去伴舞,兰镜鲤飞快打开冰箱,拿出一袋快过期的速冻饺子,烧水煮饺子吃。 伴舞的活在六点半结束,之后宛姨会来接她去深山别墅,想到檀幽昨晚具有暗示性的话语,兰镜鲤心跳加速,其实能和檀幽待久一点,她就心满意足了。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她匆匆跑过去接通,本以为是卫以西或者经纪人。 “兰镜鲤听说你现在出息了,要当明星赚大钱了。” 来电人是贺语夭,兰镜鲤同母异父的妹妹。 兰镜鲤的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有事?” “来大城市了,就不要妹妹我了?”贺语夭的语气吊儿郎当的,“你别忘了,我妈也是你的妈,你要照顾我的。赶快拿点钱给我和女朋友开房。” 贺语夭刚落地就会看人眼色,见风使舵,会说话就知道诬陷欺负人。 在家里的时候,她惯会把脏活累活全都给兰镜鲤,看到兰镜鲤因为自己的指控受罚挨骂,高兴得拍手称快。 兰镜鲤心里明白,贺语夭是个讨长辈喜欢的孩子,爱笑嘴甜,就算骄纵任性长辈也爱着宠她。 逢年过节,她被接回母亲的那个家里,贺语夭人见人爱,她是没人记得的、却很碍眼的拖油瓶。 她沉默寡言,不会做笑脸,也不懂得多说两句好听的话。 在母亲去世后,她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儿,几度被领养又弃养。 但她想,她不要为那些虚伪的人,耗费一丝一毫的精力。 她只希望喜欢的人记得她,惦念她。 也只想为自己喜欢的人耗尽心思,为此她总会担心自己做得好不好,够不够,会不会让喜欢的人失望。 这样的性格或许没人会喜欢,但这十年来的失落与自卑,兰镜鲤早已有了铠甲,也只会为喜欢的人献出软肋。 “我没钱,难道你看见我演的戏了吗?”兰镜鲤长长的头发今天扎了起来,眼尾上挑的弧度有种美妙的危险感,那种天然的攻击性暂时被她掩藏得很好。 贺语夭不屑地“切”了一声,“装什么装,你都进经纪公司了,随便出去卖一场,都上万了吧。” 虽然不喜欢兰镜鲤,但她不得不承认兰镜鲤长得十分漂亮,是那种过目难忘的漂亮。 闻言,兰镜鲤瞳孔倏尔掠过浓重的暗色,“贺语夭,你最好管住嘴,乱说话的下场你是清楚的。” 贺语夭暗骂一声小疯子,她小时候不就骂兰镜鲤几句拖油瓶、野种,说兰镜鲤父亲短命鬼,就被这人玩命死揍,好几个大人都没拉住。 但她还是嘴硬,反正电话里兰镜鲤又打不到她。 “你拽什么拽,你个癞蛤ma想吃天鹅肉,我暗恋的那个人非富即贵,早晚都是别人的,你这种烂命当一辈子小丑吧。” 说完话,她飞快挂断电话关机,生怕会被兰镜鲤顺着电话线过来打一顿。 ** 今晚风大,浓云被吹散,月光遥远但明亮。 宛姨急匆匆将兰镜鲤接到深山别墅,也没有说明具体情况,只模糊描述檀幽病得厉害。 即便心急如焚,兰镜鲤也必须在全身消毒、沐浴换了衣服,才能走进檀幽的卧房。 “姐姐,你怎么了?” 柔软如云端的床上,女人神情清冷难耐地侧躺,乌黑如海妖的长发漫漫垂下,肌肤莹润如月华。 “鲤鲤。”她咬着唇,声线绵如春水,柔入骨髓。 兰镜鲤顾不得害羞或是什么,连忙坐在床边,查看檀幽的情况。 “姐姐,你又生病了吗?哪里不舒服,要我怎么做?” 看着女生焦急万分,好似能为自己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模样,檀幽眼尾绯红勾人,眉眼盈盈艳丽得令人心惊。 “听我的就好。” 她攥紧兰镜鲤的衣领,迫使女生一寸寸向下,两人唇瓣离得极近,若有似无地相触。 感受到檀幽胴.体的幽香,兰镜鲤神魂俱失,心跳漏了一拍。 “鲤鲤,颈链戴着吗?” “戴着的。” “会永远戴着吗?“ “会。” 檀幽眼眸漾着不可思议的美丽微光,素白清冷的嗓音缠绵诱人,听完兰镜鲤的答案后,矜雅的面容满是一副不加掩饰的餍足媚态。 “鲤鲤,要我。” 兰镜鲤心念一动,不敢相信檀幽的意思,她之前只用过嘴,现在是要更进一步了吗? “进来。” 柔媚入骨的声音在清微月色中断断续续,持续了很久,再缓缓平息。 “姐姐,今晚我能留在这吗?” 兰镜鲤鼓起勇气发问,她不去深想,也不深究每次亲密后,檀幽立马让她离开这件事情的真正含义。 但她止不住觉得自己某些时候更像泄.欲工具。 女人神色玩味,似笑非笑,“鲤鲤,想要的真多。”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表现再乖一点,我会考虑。” 宛姨恭敬地敲门,“魏小姐来了,要见吗?” 檀幽眸色微变,眼睫还半濡着泪,却冷淡对兰镜鲤道: “你回去吧。” 9、第 9 章 温暖馨香的室内,还残留着令人脸红心跳的靡靡气味,兰镜鲤修.长如玉的冷白指骨覆着淡淡的血迹。 她以为在这种时刻,檀幽会很需要温存,原来不是吗? 奇怪的情绪在心口跳荡,她脱口而出,“姐姐,我能知道这个魏小姐是你的什么人吗?” 檀幽双眼微阖,媚意未消的绝色面容看不出任何情绪。 隔了许久,她才淡淡解释,“朋友。” “只是朋友吗?” “嗯。” 宛姨还等在门外,再次敲门,“魏小姐已经到了,在等你。” “鲤鲤,先离开,”檀幽敛眉,替兰镜鲤轻挽发丝,指腹反复摩擦对方触感美妙的唇,“乖,以后我的时间都留给你。” 女人眸光流转,美如蛊惑人心的妖女,兰镜鲤垂着眼,心里不断有种酸涩在翻滚,却无法说出口。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酸,反而还相信檀幽? 门外,宛姨平静有礼地等待着檀幽的指示,直到听见檀幽吩咐在三楼见客,应了一声,准备回去引魏雪音进来。 “宛姨,”兰镜鲤礼貌出声,“我能不能请教你一些问题。” “请说吧。”宛姨心里有种果不其然的感觉,年轻人恋爱怎么可能不吃醋。 “您能不能告诉我一些姐姐她的喜好。” 兰镜鲤发现檀幽的生活方式极为,怎么说呢,干净,就像是反复蒸馏过的纯水,极少沾有工业化的气息。 饮水只饮煮沸后的山泉水,不加茶不加咖啡,更不会喝任何饮料,像是深山里的苦行僧,无欲无求,就连作息都向古人看齐。 宛姨怔了一瞬,想不到兰镜鲤没有问任何有关魏小姐的事情,她沉吟片刻,给出了中肯答案。 “七小姐她不缺什么,也很少展现出对任何事物的特别关注,恕我无法给你任何好建议。” “这样啊,麻烦你了,”兰镜鲤微微一笑,心里似乎已经有了决断。 宛姨摇摇头,步履平稳地去大门通知岗亭给魏雪音放行。 二十几分钟后,魏雪音的车才开进来,一下车她便拿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冲进来,满脸笑容。 “抱歉,夜里还来打扰,听闻幽幽身体不好,我心急如焚,带了点药想来照顾她。” 宛姨微笑接过大包小包,“不会,你来做客,七小姐非常欢迎。” 闻言,魏雪音唇角微微上扬,“幽幽她,我就知道她心里还是有我的。” “您往这边请,七小姐在三楼会客厅等您,”宛姨不对她的话做任何评价,又有谁真正知道檀幽的心思呢。 唯一能肯定的是,兰镜鲤是万万没有那个资格的,不过是当个小雀小情儿玩玩罢了。 “如果我邀请幽幽去欧洲旅游,你觉得她会同意吗?”魏雪音低声询问宛姨。 “我不清楚,或许您可以试试看。” ** 演出后台,兰镜鲤满脸困倦地坐在化妆间任由化妆师捯饬自己。 “镜鲤,你这黑眼圈太重了,”化妆师给她一边扑粉遮掩,一边惊呼她脖子上怎么贴着纱布,“你受伤了?没伤到脸吧?” 兰镜鲤不由得哼笑了一声,她们练习生的脸是公司的宝贵财产,她又是个很有契约精神的人,不会损害公司财产。 “没事,小伤口。” 下一秒,卫以西立马坐下来毫不留情地撕破兰镜鲤的“伪装”。 “伤口哪里小,都快割到声带了,”她哼哼唧唧地揭兰镜鲤的短,“也不是这家伙发什么疯,说要去深山老林采风,爬到个很高的地方采花,摔下来被尖锐石头划破了脖子,差点儿一命呜呼。” 兰镜鲤皱眉,辩解道:“没那么危险,别听西西乱说,就是不小心踩空了。” 化妆师轻轻撕下纱布,看见结痂了都还显得十分狰狞的伤口,摇摇头: “你这伤口我根本不敢拍粉,你就这样贴着吧,到时候粉丝伤心了看你怎么办。” 兰镜鲤刚想说什么,余光瞥见其他人也进来化妆,连忙用眼神示意卫以西闭嘴。 这边,化妆师随口问道:“你采什么花?“ “咱们这城市里随处可见的黑种草,也不知道她中的什么邪。”卫以西回了个“看你表现”的眼神。 “不是的,那儿的黑种草和这里的不一样,是更原始的,这里的已经被引种驯化了。”兰镜鲤眼眸亮晶晶的,“我正好知道哪里有开得最漂亮的黑种草。” “我没看出有多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的,”兰镜鲤固执地说。 引种驯化植物到不那么适宜的地区,开花结果,是一件高度专业且困难重重的事情。 有的人是为了进行科学研究,有的人为了园艺观赏的经济价值。 在她看来引种驯化是一件无奈的事,没有人不喜欢更自然更原始,未经污染雕作的原物。 人工驯养的园艺植物固然华贵惊叹,但她曾与那个人见过旷野,深入过山川河流,躺在草地仰望被雾气渲染为玫瑰色的天空,一起漫步在荧光的花与草之间。 她怎么甘心选择被驯化的花。 至少她心里的那个人一定是这样的。 “哟,那把你做成标本的黑种草给我再看看。” “不给,我要送人的,”兰镜鲤拒绝得十分果断,神情坚定。 她的皮肤很白,白到冷冽,一双明镜似的眼瞳很黑,黑到纯粹。 额前散下几缕碎发,这样的表情,让她看上去又乖又难哄,极致矛盾。 “要送给谁啊?”卫以西拿了个面包喂给兰镜鲤,“多吃点,别一会儿倒在台上了。” 等后台只剩下她们三个人,那个练习生穿着蓬蓬到公主裙坐过来,分别递给两人一瓶电解质水,“西西,镜鲤肯定是要送给她喜欢的那个姐姐,还用问吗?” “哇,你们谈上恋爱了?” 兰镜鲤唇角上翘,看上去明媚动人,“刚恋爱不久。” “你姐姐是圈内还是圈外的?”卫以西使了个眼色,能让兰镜鲤这种闷骚的人承认恋爱,肯定是爱惨那个人了。 “嗯,”兰镜鲤歪头思索片刻,“现在应该算是素人。” “那你可得捂好了,别让公司发现,那些势利眼要是知道你谈个无权无势的素人,肯定要棒打鸳鸯。” “你们放心,我就算恋爱了,也不会耽误工作,我要是哪里做得不好,你们一定要及时指出。” 卫以西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兰镜鲤对在意的人,掏心掏肺,在知道她因为还债吃不起饭的时候,二话不说留下一部分饭钱,剩下的钱都塞给了她。 演出结束后,兰镜鲤拿着黑种草标本,犹豫许久,还是决定去深山别墅碰碰运气,兴许檀幽已经从欧洲回来了呢。 就算还没回来,她还可以把标本让保安他们带给檀幽。 别墅外的院子里各处都有外景,还设有茶几藤条椅,竹影描上白墙,莲花池里单独一尾锦鲤欢游。 汉白玉桌面上摆着招待客人的茶点,檀幽慵懒地翻阅着公司文件,戴着蓝牙耳机听公司总监们的季度汇报。 良久才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低声吩咐苏宛在下周的行程安排里加上非洲,她要亲自去矿产地考察。 “兰小姐过来了。” “她发生什么事了吗?”檀幽面上虽有笑意,但眉眼秾艳凉薄,剔透如雪,“很久没见,是有点想她。” 瞧见兰镜鲤脖子上包着纱布,眼眸里两湾清水一样的光,檀幽闻见一股淡淡的气息,同时有春天的暖意和草叶的湿润。 像久远的味道在被遗忘了很久后,失而复得。 自从上次檀幽和那个魏小姐见面,兰镜鲤和她已经一个多月没见面了,打不通她的电话,有偷偷来深山别墅找过她,听岗亭的保安说檀幽去欧洲了。 “姐姐,我有礼物送给你。” 檀幽见过无数标本,她自己动手制作的,收藏在国家博物馆里的,就好像见过无数明媚盛大的景色,便很容易感到泛善可陈。 果实、花瓣、苞叶、花粉壁,枝桠,黑种草的每一处都被人悉心展出,释放出宛如翩跹蓝蝴蝶的优雅。 或许只有熟悉黑种草的人,才能如此精准将它极致的美丽准确凝练成为永恒的标本。 女生单薄乌黑的眼睫像花瓣,给人以乖驯干净好哄的感觉,如雪中青竹,光可鉴人。 檀幽看着自己十分喜爱,喜爱到想要立刻收藏的这份黑种草标本,某一刻心里的不悦达到了沸点。 被人取悦的感觉让她感到失控,失控到想要把源头彻底毁掉。 檀幽久久没说话,兰镜鲤紧张地看向她,女人面上含笑,眼睛里漠然无情,好像永远不会动心,也不会真的在意什么。 “姐姐,你不喜欢吗?” 10、第 10 章 “我很喜欢。”檀幽的口吻漫不经心,余光瞥见兰镜鲤唇角上扬的弧度压不住。 兰镜鲤紧攥着衣袖的手指,慢慢松了下来,这才发现手指因为用力而有点僵硬。 “真的吗?姐姐不用勉强,不喜欢我也不会生气。” “喜欢的,”檀幽眸光温柔,就算是在不经意间,也看不出任何锐利的掌控感。 现在是下午两点,兰镜鲤下意识就准备离开,她和檀幽一向见面都在夜里,现在天光云影反倒更加紧张。 “那我先回去了。” “回哪里去?” 兰镜鲤如实回答:“回学校。” “你耗费三小时过来,送个礼物就回去?” “有什么问题吗?” “不累吗?”檀幽软声嗔怪道,“下午学校还有事忙?” “基本没有。” 如坠乌发在女人纤腰一晃,她站起来靠近兰镜鲤,嗓音清媚,“鲤鲤,乖乖去卧室等我,我很快就来。” 察觉到檀幽是在等客人,兰镜鲤顿感大窘,忙点头,“好,我不打扰你了。” 望着兰镜鲤离开的背影,檀幽的视线几番落在精致立体的标本,若有所思。 兰镜鲤轻车熟路地往檀幽的卧室走,在楼梯口遇见苏宛,便礼貌地打了招呼。 在宛姨眼里,檀幽把兰镜鲤养做小情人已经快三个月了,这还是第一次让她在白天的时候进卧室。 似乎昭示着两人关系的递进,但魏雪音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天魏雪音跟在檀幽身后殷勤体贴,不就是为了结婚的事。 说起来魏家虽不及檀家这样的顶级豪门,但也算能配得上了。 兰镜鲤进了卧室,在满室属于檀幽的冷冷幽香中,强行稳住心神,开始看公司给她挑选的电视剧剧本。 忽然间,窗外大雨如幕,雨丝间弥漫着氤氲的烟雾,她匆匆站起,想要冲下去把檀幽接回来。 然而女人已经被佣人们簇拥着走了进来。 卧室门关上,只剩下檀幽和兰镜鲤两人,女人自顾自地将湿透的黑色长裙一点一点解下,像是剥开一瓣衰败的花叶,肌肤莹润嫩白。 兰镜鲤看呆了,手脚根本不知道到该往哪里放,“姐姐,你……你怎么淋湿了,我……姜汤,煮一点?” 对方的语无伦次让檀幽禁不住笑了,那一张清冷禁欲的面容,被雨水沾上,肌肤苍白,唇瓣如血,靡丽清绝得惊人。 “好啊,想喝你煮的姜汤。” 兰镜鲤的记忆在这一刻汹涌地、不讲道理地破水而出,被檀幽以散漫不经心的美丽姿态唤醒。 那天也是下着雨的,檀幽拿着买下的植物科学画,撑着伞,轻描淡写,满身贵气,无端有种保持距离的沉冷。 潮湿水汽吹动女人发梢,一字一句告诉她:“要看向远方。” 那天她也给女人煮了一碗姜汤,加了一点点牛奶。 那半年中,她们在小山村里散步、沉思、闲谈,她总为檀幽撑伞,无论晴或雨。 洗完澡的檀幽随意裹着一身丝绸睡袍,喝兰镜鲤煮好的姜汤,黑色金边衣领要落不落,引得人心神恍惚。 “鲤鲤,明天准备搬家。” “搬家?” “你在公司的宿舍,”檀幽凝眉,皙白如玉的面上流露出几分不解,毕竟在她眼里那几乎算不上房子,“搬出来,宛姨会带你去新家,离学校很近,去公司开车就行。” 消化了好几秒,兰镜鲤反应过来檀幽这是给自己配好了房子和车子。 “可是,姐姐,我不需要你给我这些的,我在那儿住得很好。” 檀幽淡淡一笑,并不回答,“那处房子的安保很好,安静安全,很适合你,你的队友也可以去。” 她让宛姨调查过周围的邻居,据都清清白白,家教良好。 平板电脑的屏幕上全方位地展示着房子的模样,壁画、水晶吊灯、精美的手工地毯,院子里各式各样的花草,在草甸中美得张牙舞爪。 有几样植物和深山别墅里的一样,兰镜鲤勉强能认出亭亭玉立的唐松草,还没开花的星状雪兔子,整体呈现低饱和的蓝紫色,静谧得像是童话仙境。 兰镜鲤不得不垂眸,看了眼自己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与昂贵的宝石珠宝,真丝绸缎格格不入。 她想请檀幽等一等,再等一等,等她长大,让她再为她撑伞。 “姐姐,太贵重了。” 檀幽软绵绵地叹气,“你舍得我去找你的时候,没地方住吗?” 像小猫被握住后颈一样,兰镜鲤瞬间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可我觉得我什么都不能给你。” “鲤鲤,不要拒绝我,好不好?”檀幽俯身而下,赏过兰镜鲤蜜糖似的瞳仁,望进她清灵灵的眸子,肌肤好似树梢最鲜嫩的野果,“我只要你。”乖乖的就够了。 兰镜鲤的目光太像那种刚出生的小动物,天真澄澈,会将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我不会拒绝姐姐的。” 女人像往常那样没有吻她的唇,而是继续向下,撕掉了纱布,眼神幽深地凝视血色伤口,“怎么伤的?” “嗯,练舞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兰镜鲤顿了一下,不想说出实话。 檀幽轻笑了一声,像是看穿了她,也不追问,也不拆穿,只是若有似无地触碰着伤口,“痛吗?” 伤口麻麻痒痒的,兰镜鲤低低嗯了一声,闻见洁净、清幽的草木气息,感受到女人轻轻地吮,嫩红的舌.尖一点点尝过,令她有一种被妖女吞□□气,下一刻还会被挖开心脏的错觉。 淡淡的血液气味在舌.尖蔓延,檀幽吮得深了很多,好似这样的汁液比抑制剂更能缓解性.瘾的折磨。 兰镜鲤止不住“嘶”了一声,“姐姐。” 女人冰冷素白的手心遮住兰镜鲤乌浓的眼睫,“鲤鲤,闭眼。” 毫无犹豫,兰镜鲤听话地闭眼,得到檀幽满意的低笑。 “姐姐,你要做什么?” 没等她问完,就感觉唇上迎来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好像靠近冰块的火源,滴答滴答,冰块融化的水滴落下,隐没在雾中,顺着血液在她心里下起了一场淅淅沥沥的雨。 檀幽竟然主动亲自己了? 这是她们之间的第一个吻,分分合合,深.入浅出。 兰镜鲤并不知道,檀幽时而会睁眼,冷冷清清地看着自己,眼神里并无唇舌间那般媚意沉沦,反倒因为居高临下,而显得愈发高不可攀。 她以为她们会顺理成章地像上次那样缠绵许久,可亲吻结束后,檀幽意外地克制隐忍,明明眼角洇着绯红水色,仍然禁欲已极地拉好丝绸睡袍。 “我有工作要处理,你就在这儿陪着我好吗?” “好。” 檀幽乌黑眼眸浸水般剔透,有种洞悉一切的锐利,“为什么你煮的姜汤就是比别人弄的更好喝?” 兰镜鲤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我会加一点牛奶和糖桂花,但这次没有加。” “糖桂花?”檀幽单手托腮,过分清冷的容色染上一分温柔,“那以后都由你给我做。” “好。” 这个难得的下午,在兰镜鲤一边回答檀幽的话,一边背台词揣摩剧本中缓缓过去,她有好几次困得睡过去了,有时候醒来檀幽还在,有时候檀幽在露台上处理工作电话。 大概团队里有外国人,总能听见女人匀缓、沉稳地用英文慢条斯理地回复,语调有种天然的高贵。 兰镜鲤在深山别墅待到了第二天晚上,用金桂和槐花蜂蜜做了一次糖桂花,便按照檀幽定下的规矩匆匆离开别墅。 她刚下到一楼,就看见宛姨恭敬引着一个穿着昂贵衣服、年轻的女生进门。 “这位是幽幽的朋友吗?”魏雪音戴着帽子和口罩乜了兰镜鲤一眼。 宛姨听出了魏雪音的敌意,秉持着不谈论是非的原则,“嗯,您快上楼吧,七小姐正在等您。” “你与那朵花很相似。” 经过兰镜鲤身边,魏雪音目光坦然,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高傲与轻蔑,指着墙上的油画说道。 兰镜鲤知道这幅画叫作《奥菲丽娅》,作者米莱斯,画上死去的未婚妻随河水漂游而下,各式各样蕴含意义的花朵,在她手中紧握。 而魏雪音指向的那朵,是三色堇,象征“徒劳的爱”。 魏雪音一路来到三楼,正要邀请檀幽共进晚餐,瞥见桌上精致绝美的黑种草标本,不由心头一动,“幽幽,好漂亮的标本,可以送给我吗?” 檀幽正单手侍弄着一株月见草,眉目淡漠更似雾中的妖。 “喜欢就拿去。” 11、第 11 章 公司练习室,经纪人又气又愁地盯着面前两个人。 “怎么办吧,出道资格被大佬的人抢了,你们两个等着坐冷板凳坐到七老八十。” 卫以西耸耸肩,穿着红色卫衣像是一团燃烧的火,“就算同意被大佬睡,还不是有新人换旧人的风险。” 经纪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同意陪.睡,也不是你当场阴阳怪气大佬的理由,你是嫌活得不够长?” “那人都四五十岁了,还想潜规则镜鲤,那我能不上头嘛,我们又不是靠卖身上位的,是靠才华好不好。” “你还敢狡辩?不想被潜规则,不会用点柔和的方式,非要破口大骂,骂得对方狗血淋头?” 卫以西词穷,不服气地低下头。 “这是你们自己的前途,”经纪人扫过兰镜鲤,阳光下女生的肌肤被晒得透明般,更显得清高圣洁,“上次送你去和舒总聊聊,错过了,那位你也没搭上吗?” 她不是想发卖艺人,但得罪了圈里得罪不起的人,如果不去找权势更盛的靠山,本就未卜的前程更加岌岌可危。 兰镜鲤果断地摇头,淡淡地笑:“您就当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自作自受。” 她不想去请或者去求,还是去撒娇,让檀幽帮她,无关乎面子还是别的什么。 她喜欢檀幽,想要一个平等的、干净的恋爱,怎么能用利益、金钱去玷污这份久别重逢,来之不易的感情。 卫以西拍拍兰镜鲤的肩,表示支持,“虽然我们缺钱,但堂堂正正挣钱的方法还有很多。” 见这二人一副同仇敌忾,大义凛然的样子,经纪人无奈跺脚,气笑了。 “那人在圈里的人脉关系深厚,你们两个做好准备吧,要不去他那跪下道歉,要不等着没出道就被封杀,想做幕后都没机会。” 说完这番话,经纪人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这二人面面相觑。 “看来这次要玩完了,”卫以西大大咧咧地笑,“咱们出去撮一顿,就当庆祝?”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还有什么办法呢。” 她们去了一家常吃的粥店,叫上另外那个练习生,点了三个家常菜,价钱合理量也大。 然而,兰镜鲤刚坐下吃上一口虾粥,店门外便停了一辆劳斯莱斯,宛姨不疾不徐地下车,走进店里,朝这三人微笑。 “抱歉,打扰你们用餐。”宛姨看向兰镜鲤,“她在等你,现在可以走吗?” “现在?”兰镜鲤明显惊讶了一瞬,“我和朋友还在一起吃饭。” “小姐可以多等你一小时。” “好,”兰镜鲤犹豫几息,跟朋友道了歉,“我先过去了,回来再找你。” “去吧去吧,”卫以西十分通情达理。 等载着兰镜鲤的那辆豪车离开,卫以西的大脑才恢复正常的运转。 “我的天,你看到没有那辆车的车牌是云·7,只有一个数字的车牌,一般人根本办不下来的牌照。” 练习生也处在震惊中,微张着唇,“镜鲤不是说她交往的姐姐,是个素人吗?” “这样也算素人?” 两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 “莫不是被包.养了?”卫以西耸耸肩。 “你别乱说,镜鲤不都说了是和喜欢了很久的人恋爱嘛。” 卫以西叹息一声,看上去很有经验的样子。 “对方这种身价,怎么都看着不像正常恋爱。” “那你下次再问问具体情况。” 兰镜鲤到深山别墅,就被直接带到了另一栋副楼。 檀幽瞟了眼兰镜鲤,视线又回落到水族箱里那尾金色的锦鲤上。 “她们发了你的跳舞唱歌片段给我看,”女人不动声色地聊天,“看来公司对你的集训很有效果。” 作为云舒娱乐顶上隔了n多层的大老板,兰镜鲤知道檀幽只要想,就可以对自己了如指掌。 “还好吧,唱歌还可以,演戏好难。” 檀幽笑了笑,“你可以慢慢来,最近的工作多吗?” “还好,”兰镜鲤想到今天气急败坏的经纪人,摇了摇头,“会比之前少一点。” “快要出道的话,应该很忙才对。” “公司另有安排。” 檀幽这才水到渠成地问:“另有安排?” “还有其他的工作,所以……”兰镜鲤不愿跟她诉苦。 她也可以委委屈屈地诉说,檀幽随便一句话就能解决这件事。 可她不想。 女人洒下最后一盅鱼食,慢条斯理地擦着手,这处标本室的墙壁包裹着黑丝绒材质,几乎吸走了光与音,让这里像是与世隔绝的永夜。 “没有任何难处,是吗?” 这句话一问出来,明摆着她知道她有难处。 檀幽把玩着兰镜鲤来时洗过三遍,再消毒的长指,白玉似的指骨泛红,有种令人着迷的干净。 她轻轻将对方的指.尖送入唇间,似吮似咬,好似要再次挖开兰镜鲤的心脏,细吃其中的喜怒哀乐。 兰镜鲤沉默片刻,忍耐着身体越发难耐的酥.麻,看向拼命游动,却始终只能困在水族箱里的锦鲤,竭力保持清醒。 “姐姐,我自己能解决的。” “兰镜鲤,”这是檀幽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 女人起身,居高临下垂眸看了她一会儿,云淡风轻地道: “问过你不愿意说,我便默认你不愿,就不会再追问,更不可能私下调查。” 她明白檀幽的意思,不要使那些欲擒故纵,口是心非的伎俩,女人没那样的雅兴。 “所以我再问一遍,你遇到了什么困难。不说的话,就永远不要说。” “姐姐,我不想这样,”那种温软柔媚的体香离开得太快,兰镜鲤顿感一阵失落,目光深深地与檀幽对视,“能让我自己解决吗?” 檀幽清冷如雪的面容含着奇异的、幽冷的笑,“很好。” 她并不喜欢自己的人被别人随意欺负,这是兰镜鲤身上毫无意义的傲骨,就该折断,碾碎再化为齑粉。 有一点骄傲是情趣,骄傲太过就有些不识时务了。 兰镜鲤看着女人拿出手机随意点了两下,便默不作声地在工作台上,优雅淡然地做起标本来。 白色的细小蛇骨蜿蜒曲折地坠在纯黑纸面,蛇信处像是撕咬着一只鲜艳火红的蝶。 另一瓶幽蓝色的溶液里,盘旋着另一条翠青的小蛇。 它们俱都栩栩如生,有一种随时会活过来的诡谲感。 兰镜鲤僵在原地,感觉檀幽偶尔睨向自己,带着一种细究的审视。 她像是被老师罚站的孩子,呼吸也不敢太用力,好像有一场无声的对峙在标本室里进行,也不知道谁输谁赢。 宛姨时不时进进出出,端着苦涩的中药进来,看着檀幽绯红的眼角与唇,就知道她又发作了。 “小姐,先喝药。” 女人手里握着细长的银匕,面上有种忍耐已久的苍白疲倦,肌肤泛着雪一般的色泽。 纤长乌浓的眼睫轻眨,仿佛剥出的嫩白莲子,清绝美艳,内里却苦涩难言。 “先放着。” 见檀幽喝完药,兰镜鲤小心翼翼上前,伸出手,上面是一颗奶糖,“姐姐,苦不苦,吃糖吗?” 女人白皙的面容因没有及时服药,已经被折磨得潮红如霞,软润唇瓣绮艳似玫瑰,眼角余着湿漉漉的残红。 “你乖乖的,我什么都会给你。” “但我想靠自己。”兰镜鲤还是那么倔。 檀幽绝色清冷的面容似乎因为性.瘾有一瞬的失控,却还是温柔地说: “鲤鲤,我有个朋友看了你跳舞,想请你教教她。” “姐姐的朋友?”兰镜鲤略感奇怪,檀幽的朋友都不是普通人,需要自己教跳舞嘛,“叫什么名字啊?” “魏雪音,请你替我照顾好她,”女人眸光似水,郑重的请求比情话还动人。 12、第 12 章 檀幽咬咬唇,尾音绵软,“鲤鲤不愿意吗?” 女人身上有太多令人轻易爱上的特质,讲话声音天然含情,声线缱绻,给人一种含情脉脉的错觉,以为自己被重视被爱。 感受到檀幽与自己肌肤相贴,兰镜鲤像被蛊惑似的,用力抱紧了她,惹出几息娇媚入骨的酥.软低吟。 “姐姐,我当然愿意。” “鲤鲤好乖,晚点带你去一个地方玩。” “当然好,”兰镜鲤目光游移,一想到魏雪音来找檀幽,她便心如刀绞,“我只担心会打扰到姐姐。” 女人染着幽香的手指,点在兰镜鲤唇上,“我不觉得打扰,那就不是。” 到了晚上七点,她们乘坐游艇一路破开黑沉沉的海面,半小时后上岛。 目的地在岛中央,因为高低落差太大,最好坐直升机飞机过去。 兰镜鲤惊讶地看着檀幽神色淡漠地操作直升机飞机,发动引擎,耳麦里传来塔台的航飞指令,直升机缓缓起飞,螺旋桨鼓荡出剧烈的风声。 兰镜鲤从天空往下望,山路迢迢又茫茫,几乎成九十度的悬崖,如一柄锋利无比的镰刀。 这是兰镜鲤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女人苍白瓷色的面容在月色与灯光中穿行,隐隐没没,忽近忽远,好似一出电影胶卷记录的走马灯。 从岛的另一头开上悬崖很快,不到十分钟直升机就准备降落了。 停机坪的不远处,站着两位纤细高挑的人影,其中一位年轻点的,烫着波浪卷,银灰色的发,妖娆迷人。 另一位年纪稍长,穿着刺绣旗袍,和檀幽有几分相似的清冷,却因为眉梢眼角的温柔,看上去很好亲近。 年长的那位是檀幽的姑姑檀鹿,旁边年轻一点的那位兰镜鲤一下认出来了,谢榄,歌坛天后,代表作数不胜数,是创作加演唱为一体的才女,划时代的人物。 “幽幽,”檀鹿迎上来,关切地看着檀幽,又隐晦瞥了眼兰镜鲤,“这位就是你说的……朋友?” 她不想当着面称别人为小情人,虽然檀幽是这么介绍的。 何况,她看这个叫兰镜鲤的孩子,长得白净好看,有种纯真到不谙世事的味道,眼神乖驯,周身却有种不服管的气质,颇有点矛盾。 “姑姑,谢榄,”檀幽颔首,打了招呼。 谢榄笑了笑算是回应檀幽,盯着兰镜鲤笑得热烈直白。 “我见过你。” 兰镜鲤宕机了一秒,不明白这份“见过”是怎么发生的,她是山里好不容易走出来的孩子,与檀幽相识已经是百万分之一都不到的可能,怎么还会被大名鼎鼎的歌坛天后认识。 “syzygy对不对,我看过你们在地下酒吧的演出,我很喜欢你们乐队的摇滚态度。” “幽幽,肯定没按时吃药,病得瘦了许多,”檀鹿领着檀幽走在前面,细心端详侄女常年不变的绝色病容,“我知道你成日都在忙集团的事情,把拍戏和植物学的爱好都舍弃了,又因为那个病的关系,过得很……” “姑姑,我已经习惯了,”檀幽开口打断姑姑长篇大论的关心。 “听说魏雪音回来找你了,谈婚论嫁?你们相谈甚欢?” “还可以。” “如果你要和魏雪音结婚,”檀鹿暗暗指了指兰镜鲤,“她只是你婚前的娱乐?这些年,你换过多少情人,为什么不认真对待感情?” 檀幽嗓音清冽动人,似有种无辜的认真感。 “谢榄追了你这么多年,还没软化你的心。” 檀鹿冷肃起来,“阿榄只是我的学生。而你明知和那个孩子的门第相差太多,还要一意孤行吗?” “姑姑言重了,我再怎么出格,也比不上你和谢榄十年的纠缠。” “你别告诉我,你对现在那个包.养的小情人是真心的。” “我对每个人都是真心的,”檀幽勾勾唇,神情微妙。 檀鹿:“……” 檀家原本家风清正,出了檀幽父亲那个败家子就够头疼了,现在又重点培养檀幽,哪里知道竟然又培养出个花心萝卜来。 另一边,谢榄带着兰镜鲤在岛上的别墅里参观,鼓励了兰镜鲤几句,说希望以后能去她们的演唱会,便匆匆离开去找檀鹿。 留下兰镜鲤一人在大平层里欣赏墙上挂着的名家书法作品,这里常年被海风侵蚀,非常不利于纸张的保存。 她来之前查过这座岛屿,属于一位国外富豪的,应该是檀幽的生意伙伴,明天也会上岛来谈生意。 “是真迹,”檀幽从回廊走过来,为兰镜鲤解答了疑惑。 兰镜鲤心里的不解加深,“那为什么不好好保存?这不是暴殄天物吗,感觉行为很没品。” 想到自己骂了檀幽的生意伙伴。她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的确没品,”檀幽逆着光,显得姣好动人的面容质感深刻,“人总是很轻易变得愚蠢,随波逐流,平庸甚至可笑,富豪有富豪的愚蠢,穷人有穷人的愚蠢。” 兰镜鲤深以为然地点头,有种惹人喜爱的乖巧,“怪不得小时候读的寓言故事,总喜欢讽刺富人。” 檀幽目光深沉地看了她数秒,“鲤鲤把我也骂进去了?” “才没有,”兰镜鲤表情严肃,“姐姐不一样。” 檀幽垂眸低声笑了,清冷声线有种说不清的性.感。 “鲤鲤说话好甜。” 这女人平日里冷漠凉薄至极,偏偏有时展露一瞬间的温柔,让兰镜鲤心脏狠狠一颤,七上八下地狂跳,双眸也不自然垂下,不敢看檀幽。 现在是晚上八点,宛姨又送来了几份加急公文给檀幽处理。 女人专门去了书房,回复几桩请示,又吩咐秘书处督办几件紧要事务。 兰镜鲤一个人在另一间客房,一边把灯开得很亮,一边记账。 然后就接到了卫以西打来的电话。 “镜鲤,我们乐队要起死回生了,现在公司、制作人、导演求着要我们出道,给资源。” 兰镜鲤没上网还有点懵,“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电话里的卫以西愣了一下,解释道,“谢榄在微博发了你们的照片,现在圈里那些踩低扒高的伪君子都慌了,轮着给经纪人打电话要给我们资源。” “你说谁?” “谢榄啊,你们不是合照了吗?” 心里的弦,发出一缕轻微的颤音。 兰镜鲤眼里漫上隐隐的热意,她没想到檀幽会用这么柔和的方式,既保全了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又解决了眼前的难题。 她不愿情与义和金钱沾上关系,檀幽便依了她,用一种更为体面的方式,将情义与权势的纬度巧妙联结。 “西西,我晚点再打给你。” 兰镜鲤抑制不住心里难言的欢喜,跑到走廊上,又在檀幽的房门前来回踱步。 要怎么说? 说感谢的话太俗,说自己要报答的话太假,不管说什么都配不上檀幽。 她徘徊了半个小时,面前的房门打开,清雅如雪的女人面颊潮红,神思介于清明与沉沦间。 “姐姐?” 檀幽站在潮湿光雾中,什么都没说,只朝兰镜鲤勾勾手,她便又成女人裙下的战利品。 等兰镜鲤反应过来,她进到卧房里,面前清冷寡欲的女人跪在柔软的床间,缠着黑色细带的身体羸弱莹白,几许红.痕,微微颤抖,好像随时等待着被采撷。 “姐姐,你……”兰镜鲤心脏跳得很快,还是只能说出最俗气的感谢,“谢谢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檀幽轻轻咬开指.套包装,一点点给兰镜鲤戴上,嫣红的唇微张,雪白牙齿,含着纤长的手指,小舌头贴卷着,有种微妙的媚色。 性.瘾发作时的痛与欲,让她双眼微微涣散,“这样就好。” 13、第 13 章 海岛昼夜气温相差很大,洁净、高纬度的阳光递进来,如一片橘色海,笼罩檀幽这张绝不允许人忘记的脸。 那双平时锐利淡漠的眼睛,此刻迷离泛红,在淡金色光影中,圣洁禁欲,或者说欲女与圣女的界限在此间模糊。 “姐姐,”兰镜鲤止不住一遍遍叫着檀幽,轻轻抚摸女人柔滑如缎的长发,更像是安抚,而非沉溺于单纯的肌肤相贴,“这样会好一点吗?” 她始终不清楚檀幽患了什么病,但能切实体会到对方的痛楚。 或许檀幽现在还不能完全敞开心扉,但她相信日久见人心,女人会慢慢信任她的。 “鲤鲤。” 檀幽的声线变得轻哑,忍耐又控制不住的哼声好听极了,苍白小巧的耳尖那颗红痣瑰丽夺目。 这一场深夜里静谧难耐的情.事,兰镜鲤姿态虔诚专注,女人在不清醒时全情献祭,好似底色靡烂的火将她燃得无所顾忌。 待如此的迷乱褪色,檀幽恢复绝对的冷静与理智,一张绝美厌世脸,容色端丽,无机质的美感,像是无菌环境下生长的花,艳丽又很周正。 “鲤鲤,够了。” “可是姐姐,你,明明还,”兰镜鲤不知是委屈还是讶异,女人眼尾绯红红唇喘息,分明还未, “我说够了。” “好。” “回你的房间,我要沐浴。” “那姐姐你好好休息,有事随时叫我,”兰镜鲤乖巧下床,转身离开。 第二天,兰镜鲤早早起床,在餐厅等着檀幽。 “姐姐,谢谢你。” “我只想让你去做你喜欢的事,”檀幽目光垂敛,似笑非笑地道,“下次还要不要瞒着我了?” “不瞒了,我错了,以后都告诉姐姐。”兰镜鲤像是一只狐獴,噌地一下亮了眼睛竖起耳朵,信誓旦旦保证。 “要说到做到。”檀幽淡淡道。 兰镜鲤的眼神太乖巧太无害,有种天然的温驯感——她很满意。 “嗯。” 用完早餐,檀幽换了一身更商务的西装,剪裁得体,质地考究,更显出她的养尊处优的谨严端方。 “晚点谢榄会送你回去,我和姑姑要去公海上谈事情。” “好,那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 檀幽唇角勾了勾,像是更加满意兰镜鲤的反应,“按规矩来。” “嗯,”兰镜鲤重重地点头,“我再带糖桂花来。” 往日门可罗雀的练习室里,摆放着一叠剧本,公司那位一向眼高于顶的制作人也捧着咖啡,耐着性子向兰镜鲤和卫以西介绍新歌。 与之前的境况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经纪人已经帮我们拒了好多不合适的剧本,剩下的让我们自己挑一挑。”卫以西指着那一叠剧本,小声嘀咕道。 “这些人会不会太过了一点?”兰镜鲤好看的眉心拧起,“我们的演技和舞台能力都还需要练习,我一点不想拍烂片。” 闻言,卫以西冷笑了一声: “你不也清楚嘛,这个圈的人见风使舵的功力炉火纯青,没背景又清高的,就要她卖笑。眼高于顶的,就要她低头,遇到有权有势的,生怕奉承谄媚得不够。” 练习室清场清得差不多,她们两人按照一直以来的习惯,练歌练舞,再找表演老师上两个小时的课。 这么一下,整个白天就过去了,到了晚上洗澡吃饭休息的时候,卫以西才腾出时间,询问兰镜鲤。 “镜鲤,你到底是怎么和谢榄认识的?” 谢榄出身于名流世家,眼高于顶,从不分享私生活,除了唱歌开演唱会,其余时间粉丝根本得不到她半点消息,更别提跟朋友拍照发微博。 兰镜鲤斟酌着说道: “我女朋友认识她,刚好一起度假。” 一想起檀幽,她便有些恍惚,就像自己还处于那片湿度过于饱和的海岛上,白色水汽在云山间弥漫,素雅禁欲的女人对她温言软语。 卫以西正在喝水,差点喷出来,“镜鲤,什么样的素人认识谢榄?谢榄待的那个海岛,是私人的,没有邀请根本去不了,多少人抢破头都得不到。” “就正好认识,”兰镜鲤心想檀幽应该并不愿意她们的恋爱关系曝光。 “你重新定义了素人。” “你说,我该怎么表示感谢?” “一般浪漫的烛光晚餐,不过你女朋友那样地位的人,什么也不缺。” 兰镜鲤的心沉坠下去,是啊,檀幽什么都不缺,而她就算拼命攒钱也什么都没有。 她无端想到要是换作和檀幽门当户对的那位初恋,一定能准备配得上檀幽的浪漫晚餐。 至于她最多请得起蛋炒饭……可是只请得起蛋炒饭的她,也渴望檀幽的喜欢。 怎么都显得太贪心。 下周六,兰镜鲤连轴转,完成了十几场高强度的伴舞演出,回来后洗了个澡换一身衣服,就打车往深山别墅赶。 最后剩下两公里,出租车不能开进去,下车付了钱,再慢慢往前走。 苍翠的远山积着雪,风声自由,青春正好的女生面容姣好,有种飘摇闪烁的美。 兰镜鲤到别墅的时候,檀幽还没回来,她被佣人引着到了会客厅等待,没想到那儿已经坐着好几个年轻女生。 她们在见到兰镜鲤后,不约而同露出笑容。 她们秉持着身价不愿与兰镜鲤交谈,好在兰镜鲤已经习惯这样的轻蔑忽视,也不在意,坐了一会就去洗手间卸妆。 “诶,你们听说了吗?这个娱乐圈还没出道的小明星频繁来檀董这儿。”戴着十五号门禁卡的女生小心说出自己这些天的发现。 “什么东西,就凭她?除了一张脸,哪里配得上檀董不自量力。” “是啊,包.养个小情人而已,娱乐圈的花瓶,檀董哪里能真看上。” “那要不要来打赌?”一号门禁卡的女生在桌上点了点,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赌什么?” 一号门禁卡的女生笑容飞扬,“就赌檀董多久玩腻她。” 赌局颇有意思,其余人纷纷附和。 “我赌三个月?要不还是六个月?” “那么久?我还以为这种以色侍人的花瓶一个月都撑不过去。” 这些人笑嘻嘻地拿出赌注来,什么跑车、奢侈品纷纷上阵,兰镜鲤回来就听见她们吵吵嚷嚷的。 其中一个人摇着头说: “要我说,和咱们檀董最般配的还是那位初恋,门当户对,一对壁人。” 赢得所有人的赞同。 宛姨陪着檀幽从另一边走进大厅里,听见这些人叽叽喳喳的话,眉头紧皱。 “小姐,我去让她们注意些,别乱说话。” 女人清冷明艳的面庞神色迷离,眼里似乎只落在窗外白玉蝴蝶似的飞燕草上。 “不必,很有趣的赌局。” 14、第 14 章 水晶灯华丽的清辉,在兰镜鲤薄薄的眼皮上投下黛色的阴影。 她静静看着这些人围绕在檀幽身旁,莺莺燕燕,有种她融不进去的熟稔和亲密。 她心里的小鲤鱼本来还在开心地游弋,突然垂头丧气地沉入水底。 就在她想走过去时,宛姨吩咐庸人关上会客厅的大门,将兰镜鲤隔绝在外。 “抱歉,兰小姐,你还不能进来。” 厚重的实木大门关闭,兰镜鲤迫不得已退后,给檀幽带的虞美人花瓣飘落几片,被人重重踩过。 宛姨将她引到檀幽的起居室,“小姐很快就会见你。” 兰镜鲤抱着花束,傻傻坐下,很想高喊一声我不是客人,不要这样对待我。 她第一次后悔自己这么快到达府邸,就好像小时候从山里回城市,见一次妈妈。 等待她的不是妈妈的怀抱,是另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心酸什么?” 想把虞美人花束放进角落的古瓷花瓶里,却发现花瓶里早已插了一株娇艳欲滴的深红玫瑰。 兰镜鲤呆呆坐在沙发上,直到日暮西沉,最后一缕阳光也消失在地平线上。 黑暗让她的夜盲症越发严重,整个人仿佛被一层黑色薄膜包裹,透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女人轻柔幽香的呼吸声,像黑暗里的烟花和萤火。 “鲤鲤,”檀幽已经沐浴过了,发梢带着柔软诱惑的香气,跪在了兰镜鲤身侧。 她闭着眼,微翘的睫羽带着薄薄的湿气,湿漉漉的眼角烧得绯红一片,介于引人堕落的女妖与圣洁脆弱的圣女之间。 现在是周六晚上八点十七,灼热的瘾与欲望从心底翻涌,檀幽咬着唇,压抑住所有难受的轻喘。 “姐姐,那些是什么人?”兰镜鲤原本冰凉的身体也染上热意,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顺着檀幽的意。 每周六依照惯例,是禁止药物,使用“兰镜鲤”的日子,檀幽只跪坐在兰镜鲤怀里,语气淡漠。 “鲤鲤,不要扫兴。” 兰镜鲤瞥到花瓶里的深红玫瑰,想要质问的心瞬间泄气了。 “姐姐,我想走了。” 女人神情未变,只是拢了拢头发,坐到沙发的另一端。 “好。” 那种带着体温的媚香散去,兰镜鲤呆了一瞬,像是哭闹后自以为能抢回玩具的小孩,无理取闹的结果是全都落空。 第二天早上,卫以西十分意外兰镜鲤竟然睡在寝室里。 “镜鲤,你怎么回来了?每周六不是你去侍寝的日子嘛。” 兰镜鲤坐起来,头发像是鸡窝,没有答话。 “做我们这行的,最忌讳爱上客人。” “你乱说什么?”兰镜鲤苦恼地垂眸,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大题小作,就把事情简单跟卫以西重复一遍。 “那你怎么没上去打人?”卫以西故意调笑,在她眼里兰镜鲤是和亡命徒差不多的人。 学校里的人看她衣服破旧,就爱找她麻烦,嘴里不干不净骂她,经常丢掉她的课本,往她校服上甩墨水。 一般兰镜鲤都毫无反应,直到有人笑骂她野种,没妈养的孩子,她抄起凳子就和人五六个人扭打在一起。 五六个人打她一个,她不躲也不让,玩命地死揍那个骂她野种的人,那股狠劲吓得学校里的人再也不敢欺负她。 她只觉得兰镜鲤身上有种孑然一身、不要命、无所谓的劲,平时隐藏得很好,在特定时刻会像滔天洪水一样。 兰镜鲤无言以对。 “行了,跟我去听一场音乐会,昨天有个叫魏雪音的人给你送的票。”卫以西还是那句话,“不要爱上客人。” 魏雪音……兰镜鲤想起来是檀幽拜托自己照顾的人,这个票大概是教过她几首歌的谢礼吧。 还挺奇妙的,这算是朋友间的礼尚往来吗? “音乐会是小提琴演奏,商令珏,好像有点印象,之前超火的那个meet女团,她人气超高的,人又漂亮有才华,这么多年都在国外,还没绯闻,奇怪。” 卫以西边出门边给兰镜鲤科普。 ** 高端俱乐部的宴会厅里,兰镜鲤和卫以西都换上了得体的礼服,认认真真听了一场小提琴演奏会。 时间并不长,本以为会无聊得睡过去,没想到身形优越容貌出众的演奏家上台,拉出第一个音符后,她们立刻挺直身子,欣赏了整整一个半小时。 排队要签名的人不少,轮到兰镜鲤的时候,商令珏的钢笔没墨了,不得不换一支。 因为这次演奏会的主题是笃定之爱,商令珏便例行公事般随口问道: “有喜欢的人吗?可以签上你们共同的句子。” 兰镜鲤顿时怔住了,属于她和檀幽共同的句子? 怎么好像……没有的样子? 其实也不是没有,她们有过撑伞的深山雨夜,她想为她一直撑伞。 有过一起分享的小布丁,是最甜的雪糕。 也有女人为了照顾她夜盲,而燃起的漫天烟花。 还有寄出后再无音讯的九十九封信。 “没有吗?如果我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你想到了某个人的名字,”商令珏的声线有些缥缈,像是想起遥远的过去,“那大概就是她了。” 她这么说着说着,也想到了某个名字,太深切的感受,不知是痛是快乐,是不是更宁愿自己想不起来。 “黑种草,帮我写上黑种草这三个字吧。” 虽然商令珏看上去温和礼貌,但漂亮不驯的眉眼间还是拢着散不去的愁绪。 兰镜鲤就是觉得眼前这个优秀闪耀的人,并不真正开心。 “好,给你,”商令珏没有多问什么,而是郑重写下,“记得要拿给喜欢的人看,不要太早更不要太晚。” “谢谢。” 兰镜鲤拿好签名,低着头往外走,一不小心撞到人,她急忙想要道歉,只见一身黑衣的女人留恋看了眼台上,轻盈优雅地离开。 这个女人戴着宽边帽和口罩,身材纤细高挑,即便看不出形貌,也有风情万种的感觉。 只不过匆匆跑掉,行迹过于可疑,难不成是私生饭? 兰镜鲤打开手机,就看见了三通宛姨的未接电话,和一通短信,只有短短几个字。 [七小姐要见你。] 此刻她正好站在宴会厅门口,看见戴着白手套的司机已经打开车门,等候着自己。 不到一小时,她到达深山府邸。 檀幽待在标本室,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尾金色的锦鲤游来游去,眸光流转勾魂夺魄,却又素净内敛,幽微清冷如莲。 “鲤鲤,为什么关机?”女人的口吻和语气都绵绵的,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不要生气了,好想你。” 兰镜鲤的心一下软了,“没有生气,今天去听小提琴演奏,场内要求关机。” “鲤鲤,以后每个周六你都必须来找我,好不好?” “嗯,”兰镜鲤迟疑一瞬,“好。” “还有,”檀幽嫩白的指.尖在兰镜鲤锁骨周围画圈圈,“不管怎样,都不准生我的气。” 没料到,兰镜鲤没有正面同意,而是要求和檀幽加个微信。 女人微微眯眼,似在思考审视兰镜鲤的要求是否合理。 “这么乖的话,你加。” 加上还没两秒,檀幽就收到兰镜鲤的一条消息,点开看是一个挥舞着魔法棒喷出爱心火焰的表情。 “这是什么?” 兰镜鲤的眼睛笑成了小月牙儿,“姐姐,这是真爱魔法,要是哪天我生气了,你只要发这个给我,我就会立刻消气,冲到你面前来。” “幼稚,”檀幽不以为意地笑了,眉梢眼角风情万种,情意绯靡,“我不会发的。” 15、第 15 章 标本室里弥漫着植物的清香,那条金色的小锦鲤似乎睡醒了,欢快地游动起来。 “你记得发嘛,”兰镜鲤难得撒娇,又一本正经地思索片刻,“不过我也不会真的生姐姐的气。” “会不会是因为你把我想得太好了?” “可姐姐就是很好啊。” “那就永远不准生我的气。” “好啊。” “也要永远戴着这条项链。“ “嗯,绝对不会取下来。” 漫入室内的夜风拂动兰镜鲤额前的碎发,檀幽以手支颐,颇觉这一幕赏心悦目,便招手让兰镜鲤到自己身边来。 女生的脸小小的,头发蓬松柔软,像是很听话的小动物,迎着月光时,好像有黑色的花在眼底盛开,月色便是花蕊。 “姐姐,我前两天看见你的姑姑来我们公司教声乐课了,”兰镜鲤对檀鹿和谢榄的印象非常深刻。” 檀幽把玩着手里的小银匕,微微撩起发丝到耳后,露出那颗嫣红的耳尖痣。 “姑姑本该接手檀家,但她志不在此,偏偏要去当一名老师,然后结识了谢榄,” 说到这里,女人眸光幽幽,有种淡淡的戏谑。 “我还以为像电视上那样,豪门的人都要为了继承家业拼个你死我活呢。” “不同人有不同的志趣。” 兰镜鲤十分理解地点点头: “有自己的志趣好厉害,我长这么大了,还没搞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唯一的志趣便是来到“远方”看看,不想永远困在闭塞狭窄的山里。 “你慢慢会想清楚的,”檀幽笑了笑,揉揉兰镜鲤的头发,“鲤鲤唱歌很好听。” 兰镜鲤被突然的夸奖弄得不好意思,便自然而然地问道: “那姐姐你的志趣是什么?” 檀幽轻轻眯了眯眼,抬眸看向兰镜鲤,那是与平时截然不同的眼神,带着一瞬间的冰冷审视和不动声色,晦深而存疑。 兰镜鲤等了片刻,只看见檀幽利落干净地切开叶片,并没有任何回答。 她的情绪低落了下去,意识到自己过界了,好像檀幽对她的敞开心扉,只有点到为止的缝隙。 过了许久,檀幽语气重新变得绵软,有种屈尊降贵的温柔。 “去给哩哩喂点鱼食,不要太多,它要控制体重。” “哩哩?”兰镜鲤睁大双眼,指着那团小小的鱼,“姐姐你给它起名叫哩哩?” “锦鲤叫哩哩,很正常。” 竟无法反驳……兰镜鲤接过鱼食,一点点洒进水族箱里,久久地看着锦鲤鼓起腮帮子暴风吸入。 “怎么,生我的气了?” 身后贴上一具曲线起伏的温香胴.体,兰镜鲤耳边有幽香的气息流连,下一刻本就发红的耳朵也被人揪住了,反复捻着。 “没有,没生气。” “我们是不是很久没见了?” “还好吧,”兰镜鲤想了想,她们的确基本的联系少得可怜,只会在周六的固定时间见面。 嗯,毕竟檀幽工作太忙了,经常还需要出差。 “你一点都不想我?” 女人看似面无表情,眼里看不出任何清醒的成分,说这句话的音色过于动听,呼吸灼热,又好像带着投降般的喟叹,拂着兰镜鲤的心尖。 姐姐这是怎么了?兰镜鲤以为檀幽成熟冷静,沉稳优雅,是不会问出这种问题的。 她被女人弄得快不会呼吸,又好像只会呼吸。 檀幽从背后抱着兰镜鲤,若即若离,身体那种如焚似燃的渴,叫嚣着引导着。 女生的肌肤上还残存着她刻意印上的标记,但痕迹已经淡了许多。 象征着某种神圣主权的消退。 “鲤鲤,别动。”檀幽从桌上拿起紫毫毛笔,蘸上徽墨,即兴在兰镜鲤耳后,画了一条黑色的小鱼。 “姐姐?” 檀幽缱绻温柔地吻在她唇角,“保护好它,明天我再帮你洗掉。” 空气稀薄到需要吸氧才能存活,兰镜鲤正要转身将女人抱住,就听见檀幽手机的振动声。 “姐姐,你会想结婚吗?”兰镜鲤意外瞥到手机屏幕上有“结婚”这两个字。 “你想结婚了?” 为了避免被檀幽误会,她连连摇头摆手,“不是不是,我就是想问问你,我年纪还小,不会这么快的。” 看穿兰镜鲤的心思,檀幽难得想要逗弄一下,“拐弯抹角的,其实是想和我结婚?” “结婚的时候,我想给每位宾客都发一支小布丁。”兰镜鲤半是撒娇半是试探,“那姐姐会想和我结婚吗?” 16、第 16 章 檀幽没有回答,微阖的眼眸,形状漂亮得有些锋利妖冶,她伸出玉色的指节,垂下眼睫,挽住兰镜鲤散落的鬓发。 缠绕,把玩。 “但是每个人只给一支小布丁雪糕是不是太小气了?”兰镜鲤看上去非常苦恼,嘀嘀咕咕个不停,“可每个人给一箱的,吃完了会坏肚子,吃不完就浪费了。” 她想她现在才19岁,勉强算个成年人,再过几年,等她变得再优秀些,再成熟点,就可以更郑重地谈一谈喜欢和一生的爱。 自言自语许久,她才发现檀幽在闭目养神,一副疲倦从容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檀幽晃晃手里火彩亮眼的宝石,漫不经心,乌睫轻撩,“鲤鲤,不要扫兴。” “姐姐,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兰镜鲤觉得自己有点太自作多情了,她们在一起才半年多,这样说话只会让人觉得很困扰吧。 檀幽微撩眼皮,往常显得幽冷的眸光,再次演变得温柔似水,有种哄小孩的认真。 “下次让宛姨给你准备小布丁,想吃就去拿。” 被当小孩子看待了……兰镜鲤顿感面上有如火烧,更不好意思强调檀幽当年给她买的那支小布丁—— 只有小孩才会把雪糕的滋味记那么清楚吧? 檀幽唇角勾着淡淡的笑,直到一丝熟悉的疼痛泛起,她如常地拿出药瓶,咽下苦涩的药片。 但十分钟过去,那种痛与渴望并没有半分减弱,反而愈演愈烈。 心底的厌恶也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不受控的感觉实在太让人心生恶感,她紧咬着唇,以此保持清醒。 “姐姐,你怎么了?” 月色照在女人皎洁的脸上,她拿出酒精湿巾一遍遍给兰镜鲤擦手。 她极为耐心,慢条斯理,绵柔的纸面从透明修.长如葱管的手指上根根擦过,不放过一丝一毫。 因为要很好地保存标本,这里的温度开得不高,并不像别墅主流那种恒温24度,53%的湿度。 于是,这场情.事一开始有点冷,到后来又像烧着了一样。 到了最后,兰镜鲤连腕心都被沾湿,不得不拿好多纸巾整理擦拭。 其实她以前并不喜欢手指被沾湿的感觉,但这种液体和眼泪截然不同,温暖得让人心醉。 “睡觉吧,”女人说话的口吻淡然到漠然,即便眼里的迷离还带着未尽的波澜。 像平时那样,檀幽没让兰镜鲤陪自己睡,沐浴后让她回到客房休息。 一切都像这样按部就班,平静得让兰镜鲤觉得自己拥有了一个美好的小世界。 能够支撑她行走在原本毫无牵挂的世界。 ** 公司练习室里,卫以西看着满桌的食物和鲜花,惊喜地说: “你就是魏雪音?要加入我们,一起做乐队?” 魏雪音穿着有些嘻哈的衣服,随意一件饰品都贵得令人咂舌,她姿态谦逊大方朝兰镜鲤和卫以西微笑。 “不知道你们欢不欢迎我,但我真的很想和你们做朋友。” 之前兰镜鲤只和魏雪音加了微信,骤然见到真人,略感眼熟,又一下记不起来。 魏雪音亲昵地拉着兰镜鲤,“我买了好多能量棒和牛肉干,你多吃点,你太瘦啦。” “嗯谢谢你,”兰镜鲤不习惯别人无缘无故对自己好,但魏雪音热情得过分,让人难以拒绝,“我现在教你新歌吧。” “不要嘛,为了庆祝我们三个成为朋友,请你们去新开的餐厅吃饭。” 这两人想要拒绝,魏雪音一句订好位置,就堵了回去。 到达餐厅的时候,才四五点的光景,但凛冬时分天黑得早,就有了夜晚的感觉,城市夜灯斑斓闪烁,路人行色匆匆。 她们三个刚坐下,便看见四五个穿着考究的人,簇拥着中间矜冷如霜雪的女人经过。 “我去,是檀幽,咱们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她,”卫以西小声兴奋地说道。 魏雪音呷了一口番石榴汁,“因为这是她和她初恋分手的地点。” 兰镜鲤点开微信置顶聊天框的动作顿住了。 “这么劲爆啊?”卫以西饶有兴趣地提问,若有若无地瞟着兰镜鲤。 “当然了,”魏雪音以和好朋友闲聊的姿态说道,“她和初恋爱得死去活来,惊天动地。有一年春节,为了庆祝相爱纪念日,在这儿放烟花给每个人送糖果。” “送了十几种手工糖对不对,做成了糖果塔?”卫以西激动地插嘴,“是不是超贵的,每个经过的人都有。” “没多少,烟花和糖果加起来也就几百万。”魏雪音轻轻地笑,“麻烦的是放烟花的手续,要征得政府特批。” “哇,檀幽那种看着就严肃冷淡的人,竟然这么宠恋人吗?我以为她都没有时间的。” 魏雪音摇摇头,“她没有时间陪,也会挤出时间。” “好难想象,”兰镜鲤的笑像是胶水粘合的假面。 卫以西眼神复杂地凝视着兰镜鲤,直到前菜煎扇贝配花椰菜泥和香煎芦笋上来后,才移开视线。 用刀叉分开扇贝,魏雪音瞥了眼兰镜鲤,嘴角余下一丝冷嘲。 这餐饭的食材都属上等,鱿鱼汁意饺配乳清奶酪蟹肉内陷,煎得薄脆的鼠尾草香味宜人。 三分熟的菲力牛排看着粉红带血,兰镜鲤勉强吃下去感到胃里一阵难受。 她果然是那种只适合吃街边蛋炒饭的穷人。 结完账后,魏雪音还表示要带家里的燕窝来炖着吃,给大家补身体,俨然成了乐队里的营养师。 直到她被家里的豪车接走,兰镜鲤和卫以西才步行回了宿舍,洗澡上床睡觉。 然而,兰镜鲤却根本没有睡意,听着mp3里温柔的呼吸声,一会想到檀幽赏花的身影,一会想到新年的烟花。 其实她刚才没说。 那次新年的糖果塔,因为来这参加学校面试的关系,她也有幸得赠。 新年盛大美丽的光景仿佛还在眼前,徐徐海风浩荡又温柔,新年烟花盛放。 她听着新年辽远庄重的钟声,平生第一次想要许愿,却被递到手中的糖果塔打断。 金色的城市流光照亮渺小的她,以及仰望惊喜的人们。 广场上的人们欢声笑语,那么热闹,她也被感染了,觉得远方是那么接近。 她放在天边仰望,如望月般思念,觉得自己怎么也够不到的人,曾为别人,主动走下天边。 原来她也曾见过檀幽爱人的样子,仰望过属于檀幽的爱情。 17、第 17 章 兰镜鲤的脑子有点懵,类似自己进入了更高维的世界,好像可以跨越时间,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她一下想到很多事,乱糟糟的。 譬如檀幽要求自己每周六必须到别墅去,准时发来早安晚安,必须把项链戴好不准摘下,还要自己记得别墅里的植物名字,会定时抽查。 枳椇、红豆杉、铁冬青、忍冬、沉香、合欢、银木……背错顺序会被檀幽咬一口,以示惩戒。 檀幽和她聊过一次从前,说那个她很孤独,其实她不觉得,白天上学读书,晚上做完作业能和檀幽一起散步沉思,怎么会孤独呢? 如果世界永远像那样运转,就好了。 可她太自以为是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那样想把相遇留在最初的时候。 其实只有一个答案,孤独的人是檀幽罢了,而她或许不是能令檀幽不孤独的人。 会不会终究在檀幽眼里,她只是个无知的、无用的、无聊的、心事重重的女生,渺小到没有这次的重逢,便就此彻底遗忘。 她在自己的脑海里呆呆地描绘檀幽,清冷的、温柔的、遥远的,猜不透难以触摸的。 有时觉得她们的重逢仿佛宿命,有时又觉得这是对自己念念不忘的嘲笑。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想到檀幽离开的前一晚,她们并肩走在月光下,试图表白的勇气难以聚集,檀幽有没有一瞬间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 兰镜鲤摸摸自己的心口,又揉了揉自己看起来肯定很沮丧的脸,将嘴角强制弯起。 虽然心有疑虑,但她无条件相信这个叫她“看向远方”的女人。 ** 接近过年,公司大大小小很多聚会派对,作为快要出道的成员,兰镜鲤她们syzygy所有人都必须参加,美其名曰混个脸熟。 兰镜鲤看着眼前穿着华丽的人们推杯换盏,跟着笑了笑,举举杯,便很快站到了角落里。 她不自觉拿出了手机——又想给檀幽发信息了。 想直接发[姐姐,你在做什么?],好像纯纯没事找事,会打扰到檀幽。 要不发[刚练完舞就到公司参加年会,人好多。] 看着微信的聊天框,她打了一堆字,又全部删除,檀幽又不是她的舞蹈老师,说这些干嘛。 [这两天要下雨,姐姐记得带伞。] [昨天读了本爱伦·坡的短篇小说,想跟姐姐分享。] 感觉还是一副打扰人的腔调。 不过才下午五点,天空黑沉得像是末日降临的夜晚,仿佛马上就会有闪电光流毁灭世界,所有人都被湮灭成尘埃。 其实想一想,如果能和檀幽一起氧化成风,就能变成弹珠汽水里两颗相邻的气泡,就能化为风拂雪柳里两粒依偎的尘埃。 想着想着,她突然垂眸摇摇头,就算自己氧化成风,她也不想檀幽和自己一起。 女人就应该永远皎洁,这样她化成灰的时候,才觉得心安。 兰镜鲤抱着手机靠在窗户边,外面已经暴雨如注,震得玻璃轻微嗡鸣,她轻笑觉得自己太过异想天开。 [姐姐,我一会儿路过花店,老板新进了一批垂丝茉莉,我可不可以给你带点花?]走到安全出口,她在黑暗里还是发出了这么一条打扰人的信息。 等了很久,微信界面除了她的信息,还是一片空白,恰似她此刻空荡荡的心,半个多月没联系,她对檀幽一无所知。 街道另一侧的劳斯莱斯里,宛姨看见了兰镜鲤,便多说了一句: “兰小姐在那儿。” 后座的女人坐姿松弛却端方,浓密眼睫滤去深深浅浅的碎光,更像是一尊无情无欲的白玉雕像。 檀幽本不想唤兰镜鲤过来,但刚咽下去的药片并未起到任何缓解的作用,她不得不改变主意。 “让她过来。” 听出女人不愿被太多打扰的厌烦意味,宛姨将车调了个头,又紧急吩咐那些人清场。 喝多了酒出来吹吹风的兰镜鲤,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打开手机,没有新的信息。 檀幽,现在在做什么? 她攥紧手机犹豫着要不要再发个新年快乐的祝福。 就在她看着置顶微信聊天的时候,熟悉的刹车声响起,劳斯莱斯停在眼前。 车窗降下,她得以看见檀幽那张清冷禁欲的面容。 “姐姐,你怎么来了?” 檀幽垂下眼睫,心不在焉地道:“来接你。” 兰镜鲤手心冒汗,感觉连日以来阴霾密布的天空一下放晴了。 “鲤鲤,喝酒了?” “三杯,剧本要求的。”兰镜鲤有点慌张,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檀幽:“很自豪?” “其实我更喜欢喝那个弹珠汽水。” “弹珠汽水?”檀幽皱了皱眉,她从不喝除水以外的任何饮料。 “就是那种玻璃球砸进去,透明的汽水滋啦滋啦活过来,开始冒泡,很热闹,像夏天的萤火虫,”兰镜鲤比划着形容,旋即不好意思地笑笑。 “下次少喝点酒。” 递了瓶水给兰镜鲤,檀幽脸色淡漠地让她上车。 后座的挡板降下,兰镜鲤还未说话,就被檀幽捏住下巴,感受到一种审视的目光。 女人气息温淡,脸颊逐渐浮起不正常的潮红,乌发如流水般蜿蜒,单薄的白色丝绸裙若隐若现,那片嫣红如花瓣的唇轻轻贴了过去。 这场在车上隐秘的愉悦过去仅仅半小时,檀幽仍旧肌肤潮红,眼神却清明冰冷,推开了兰镜鲤。 “姐姐?”兰镜鲤轻轻喘着,神色不解。 “下车吧。” 虽然檀幽没有明说自己有性.瘾,但这么多天的相处,两人已经心照不宣。 “姐姐,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没有,我累了,这周六你也不用来。” 兰镜鲤很想追问缘由,却在对上女人漠然厌倦的神情后,没了勇气。 她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竭力保持平静,“好,那我回学校了。” 豪车的后座挡板升起,宛姨将车驶离,忍不住问道: “小姐,你和兰小姐现在……你结婚后要怎么办?” 檀幽神色淡淡,像是抚去衣服上不小心沾染的灰尘。 “结束就好了。” 18、第 18 章 冬至的天,亮得很晚,兰镜鲤昨晚垫了一片菖蒲,把三支向日葵插在上面,如一片洒金扇面在宿舍窗台迎风飘摇。 今天是她在剧组演动作戏配角的第三天,又是天刚破晓就开工。 导演姓纪,好几部叫好又叫座的电影代表作在手,学院派的老学究,尤其喜欢拍动作片,对兰镜鲤这种学生的要求更为严苛。 每个镜头每个动作都吹毛求疵,精雕细琢。 “一会儿那场树林打斗的戏,准备得怎么样了?”到了下午,纪导叫上动作指导的老师,专门过来找兰镜鲤,眼里满是严厉。 兰镜鲤略感紧张,还是点点头:“应该没问题。” “那就好,务必要完美,可能会多来几遍,你注意保暖。” 导演多看了兰镜鲤几眼,这个女孩子身形优越高挑,长得也十足貌美,看上去赏心悦目,但他就担心是个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一会是一场奔跑追逐、厮打纠缠的打斗戏,兰镜鲤饰演的配角抢了一件主角团的宝贝,要在潮冷的树林里翻滚、摩擦,做出各种格斗动作。 这一场打戏来来回回拍了一个多小时,兰镜鲤戴着护具在林间穿梭,滚下山坡,与主角缠斗、跪地、摔出。 因为有护具的原因,那些不可避免的碰撞,擦伤大部分都被减轻了。 但ng次数并不少,在树枝横生的泥土地里摔了不下十五次,兰镜鲤听着导演的喊声,心里撑着一股劲儿,要求自己必须做好。 “再来一组,这个动作做得漂亮。” “起身的时候再快一点。” “咔,再来一条,眼神再强一点!” “这样不行,再来一次。” “不行!” 每重来一次,妆造组都会上来给兰镜鲤和其他演员补妆,擦干净身上的湿泥和草叶。 在这个间隙里,魏雪音好几次上去给兰镜鲤喂了几口姜茶,再回去的时候发现导演正毕恭毕敬和一个人在聊天,喊着什么舒导。 一拍完,魏雪音又立刻冲过去给兰镜鲤递了暖贴,弄得卫以西都有些莫名于这人的殷勤。 她们三个都在这个剧组,只不过魏雪音和卫以西的戏份温和点,没什么打戏。 “要不要我给你按摩一下,”卫以西看着那些动作都觉得心惊肉跳,担心兰镜鲤磕碰到哪里。 “谢谢,我还好,”兰镜鲤瞥见站在一旁光芒四射的女人,小声地问,“谁啊?” 卫以西借着给兰镜鲤披衣服的动作,“舒苏,我们的大老板,经纪人叫我们机灵点。” 舒苏,是她们云舒娱乐的总裁,也是一名新生代的导演,之前有一部小众的讲述码头搬货工的文艺电影,送到了柏林电影节评奖。 见舒苏朝自己走过来,兰镜鲤捧着一次性热纸杯,缓了缓身体的发抖。 “舒导,你好,我叫兰镜鲤。” “兰镜鲤,”舒苏一双美眸里带着欣赏的笑意,“好耳熟的名字,没记错的话,我们很早就该认识一下的。” 兰镜鲤不好意思地笑笑,白白净净的脸上还带着剧烈运动后的红晕。 那次去到檀幽的深山府邸,其实经纪人带她是去见舒苏的,只不过遇见了檀幽……其他的,她就抛之脑后了。 “对不起,舒总,那次我后来忘了。” “没关系,现在再认识也不晚,”舒苏深深地注视着兰镜鲤,“以后有没有兴趣来演我的主角?” “啊?”兰镜鲤反应不过来,没理解舒苏怎么会这么快就抛出橄榄枝。 “我选演员自有我的一套标准,你有种我欣赏的特质,希望以后能有合作。”舒苏的笑容很淡,有种恰到好处的舒服,让人自然放松戒备,“我的助理买了热奶茶和小蛋糕过来,你们也去吃一点。” “谢谢舒总,”兰镜鲤和其他两人异口同声。 舒苏笑容清甜,又看了兰镜鲤几眼,才拉着纪导去另一处休息室谈事情。 兰镜鲤的戏算是暂时杀青,她刚想陪卫以西练一练对方下场戏的台词,就看见一辆低调的黑色豪车滑进了剧组的停车位。 好几个保镖遮挡住大家的视线,傍晚灯火稀疏,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人影走进了办公室。 “喂,你在看什么啊?”卫以西察觉到兰镜鲤的走神儿,卷起台词本在她眼前晃晃。 “没什么,我以为……”兰镜鲤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念檀幽,想出了幻觉。 她们已经整整14天没有联系了,自从那天之后,她偶尔会给檀幽发微信,得到过两个字的回应:在忙。 嗯,其实她应该理解的,就是不知怎么的,心里的小野草垂头丧气地往地里钻,越钻越深,沉沉地坠了下去。 另一头,魏雪音气喘吁吁地跑到办公室的门口,笑容满面。 “幽幽,你来了。” 她发短信的时候,还担心檀幽不会来。 “嗯。” “半夜还有我要拍的戏份,暂时走不了。” “没关系,我晚点也还有事。” “那看完我给你的惊喜再走。” 寒冬里仍有冷翠的花开放,檀幽一身黑色大衣,从办公室里出来,白皙耳尖的小红痣妩媚诱人,本就白皙的肌肤在黑色衣服的衬托下,如浓墨泼玉。 兰镜鲤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檀幽旁边了。 “姐姐,你怎么会来?” 檀幽没回答,只是微微笑着注视兰镜鲤。 忽然之间,剧组的灯光全都熄灭,这处拍摄地点,偏远简陋,没了灯光,黑沉得像是鬼屋。 “停电了?注意安全,”一瞬间后的夜盲,让兰镜鲤下意识握住檀幽的手,随即心下懊悔,好在檀幽没有挣扎没有甩开手,她微微放了心。 檀幽神情从容,仿佛早有预料。 “应该吧,过一会儿就好了,别害怕,”知道夜盲时平衡极差,她安抚地牵紧了兰镜鲤。 兰镜鲤眼前还是漆黑一片,却能感受到女人离自己很近,带着幽香的体温都能辐射温暖自己。 “姐姐,是不是很少有人会怕黑?” 她忽然想到庄子说过的一个故事,天下大旱,两条小鱼躺在干涸的泉底,吐着鱼泡泡来湿润对方。 于是她也悄悄用力牵紧檀幽,想要传递自己的温度。 “你还是很怕吗?” 兰镜鲤循着檀幽的体温望去,“只是怕一个人待在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也摸不到。” “不会,我陪着你。” 随着檀幽话音落下,雾蒙蒙的天空绽开大片大片的烟花,仿若青色的流星,化为烟青色的花火,盛开和破碎都在一瞬间。 “姐姐,你……你给我放的烟花吗?” “你很喜欢?” 这一幕仿佛昨日重现,兰镜鲤突然想起有句话,世上美好的东西都是诅咒,因为无法忘怀,也无法得到,于是见过一次就后悔终生。 除非奇迹出现。 可现在奇迹真的出现了,她再一次尝到光明的甜味。 这时,檀幽的手机振动,她接通电话,听见对方轻轻问道: “幽幽,我们结婚吗?” “嗯,”女人看向双手合十似乎在许愿的兰镜鲤,淡淡回答电话里的问题,“晚点详细谈。” 挂断电话,檀幽不经意发问: “鲤鲤,许了什么愿?” “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19、第 19 章 烟花放完,高洁芳润的女人忽地变了张脸,语气清淡似寒石上的霜。 “鲤鲤,在别人面前,你也会笑得这么好看?” “什么?”兰镜鲤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檀幽说的是她刚才和舒苏的事。 “很爱对别人笑?”檀幽漫不经心地问,又目不转睛地看着兰镜鲤。 “我没有爱对别人笑,只是礼貌,”兰镜鲤一时有点语无伦次,“刚才那个人,叫舒苏,舒总是公司大老板。” 檀幽当然清楚舒苏的身份,只是那一幕实在碍眼。 “她和你说了什么?” “她说希望有机会我可以跟她合作拍戏。” 檀幽笑了笑,只淡淡道: “舒苏有钱有才,是掌控全局型的导演,擅长隐喻,跟她合作会发掘你身上很多的潜力。” 雪光和重新亮起的灯光让女人本就偏淡的眸色,更加幽远阴郁,兰镜鲤迟疑了,“姐姐,你不希望我演舒总导的戏吗?” “怎么会,”檀幽的声音温柔从容得不可思议,“我想,总有一天你会站在聚光灯下,而我会在台下为你鼓掌。” 心里那股因为连续ng的失落感一股脑涌上来,兰镜鲤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她的表演老师都说她没有什么天赋。 努力想要演出某种情绪,却只能流于表面,不入流罢了。 “姐姐,你不用勉强安慰我的,”她有些孩子气地垂眸。 闻言,檀幽笑了一声,带着冷冷的嘲。 “你知道我掌握了檀家多少资产?” 啊,这是可以说的吗? 檀家混乱可怕的豪门事件,兰镜鲤也有所耳闻,感觉就是冰冷、毫无温情可言的可怕家族。 女人附耳报了个大致的数,兰镜鲤睁大双眼,想过很多很多,但在这样绝对震撼的天文数字下,果然贫穷会限制想象力。 “这么多该怎么花啊?” 檀幽垂眸低笑: “未来还会更多。但重点是,我说你会是好演员,不是无聊的恭维。我在认真地说,并非虚与委蛇,我最不需要靠谎言达到目的。” 这世上绝大多数东西她都唾手可得,可以说只要她想要的,都会拥有,至今从未失手。 以后也绝不会失手。 因此,她说真话,不是因为有多高尚,只是还不需要说谎。 她愿意与一个人,周旋,玩乐,也是因为她觉得这个人还很有趣。 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席卷而来,兰镜鲤蓦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当年的山里,远方黑种草蓝白色花瓣摇曳。 淅淅沥沥的雨中,檀幽淡淡对她说: “要看向远方。” 雨雪越来越大,宛姨打开车门示意两人赶快上车。 劳斯莱斯的白色星空顶,看着像是一望无际的雪原,兰镜鲤上车刚脱了外套,就听见檀幽冷冷的声线。 “你怎么没戴着颈链?” “要拍动作戏怕弄坏,就放在包里的。” “现在戴上,”檀幽倾身帮兰镜鲤戴好,幽香阵阵。 两人都疲倦了的原因,车里静谧无声,直到兰镜鲤的电话再次响起,是舒苏。 电话里舒苏的声音成熟温淡,先是表达了歉意。 “我没经过你同意要来了你的号码,抱歉。一开始我让你经纪人送你过来,就是想聊聊电影,不巧错过了。” “啊,没事没事的,”兰镜鲤也有点懵,她还以为舒苏是那种喜好潜.规则的圈内人士,没想到还真是聊电影。 通过电磁传播,舒苏的笑音十分磁性,“你什么时候会比较有空?我知道你们乐队最近都很忙,到时候我请你们吃饭。” “嗯好,我回去跟西西说一说,再给您答复。” “好,记得要存好我的电话。” 车辆驶进深山府邸,檀幽一言不发下了车,回眸看了眼还在打电话的兰镜鲤。 挂断电话,兰镜鲤跟着檀幽进了卧室,刚关上门,余光就瞥见一抹银光。 女人手里把玩着银色小刀,不偏不倚地点在兰镜鲤锁骨上,再逐渐往下。 “姐姐?” 兰镜鲤质感独特的声线,让檀幽满意地挑挑眉。 “鲤鲤,坐下。” 这种神奇的、古怪的信任感,明明这个女人还在用刀指着她的心脏,兰镜鲤却想也不想照做了。 与其说是坐,不如说更像是她跪趴在檀幽腿上,女人居高临下睨着她,提着她的脖颈,随时可以捅进她的心脏。 “受伤了都不知道,就记得和别人聊天了?” 女人幽幽地嗤笑一声,指.尖握着刀柄,刀刃挑开兰镜鲤后背的衣服。 斑斑点点的暗红色血液,已经凝固在瓷白的肌肤上,看上去尤为触目惊心。 “受伤了吗?”兰镜鲤显得很是茫然,“都有戴护具的。” 檀幽吩咐佣人早就送来了双氧水纱布等医用物品,她先清洗了伤口,如愿听见兰镜鲤呼痛的气音。 “现在知道疼了?”檀幽俯身而下,嫩.红舌.尖如蛇信般抚过那处伤口,本就靡艳的唇沾上几丝鲜活的血,更显瑰丽动人,“刚才打电话可是一点不疼。” 兰镜鲤泪眼汪汪,鼻尖、脸颊袭上红云,感受到女人绵软的唇瓣流连不断,不时给予折磨与温暖。 没来由的黑暗欲.望滋生如春藤,檀幽一遍遍为兰镜鲤擦拭着伤口,内心深处好似因此生出魅惑的花朵,微妙奇怪的感觉,让每一根神经都难耐起来。 “你不可以喜欢别人哦,”檀幽檀幽眸光似水,笑容精妙美丽,“不然会杀了你,做成标本。” “那姐姐会只喜欢我吗?” “看你表现。”檀幽似乎不想回答,便从书桌上拿出另一样东西,“这个是你落在这儿的吗?” “是我的mp3,”兰镜鲤脸红红的,一下紧张起来,生怕檀幽发现mp3里的秘密,觉得她矫情。 “收好,”女人倾身探了探她的额头,“好像发烧了,去睡一会儿。” “意思是我今晚可以不走吗?” “今晚是特例。” 清幽洁净的卧室里,兰镜鲤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从被子的缝隙偷看檀幽工作、练书法、思考、看书。 一直到女人接了一个电话,要在深夜里出门。 “备车,”檀幽吩咐宛姨后,又回神安抚兰镜鲤,“乖乖睡。” “姐姐,你今晚会回来吗?” 临出门,檀幽才答复了兰镜鲤,“不回来。” 兰镜鲤心下失落,趁着宛姨进来收拾衣物,犹豫再次才轻声发问: “宛姨,能告诉我姐姐这么晚是去见谁吗?我很担心她。” 宛姨如实相告: “见她的初恋。” 20、第 20 章 深山府邸,玻璃花房里的绿地起伏如天女织的云衣,翠色整洁浓郁。 檀幽修剪着雪山玫瑰的花枝,清婉动人,狭长凌厉的眼眸盛着温柔深邃的光。 “苏苏,你不是很忙吗,怎么还专门过来?” “我知道檀七小姐日理万机,出入公共场合,又不喜欢媒体跟拍,所以特定安排这家私人会所,菜色都清淡本味,”舒苏给檀幽倒了温水,自己喝的普洱,“前几日还有人找我,想求你几幅字回去欣赏。” 她只当个笑话算了,她清楚檀幽十几年练字是爱好,也是静心,就是听着够古板够了无生趣的。 檀幽端详舒苏,瞧着好友神色愉悦,便顺便道: “最近有好事发生?” “我有点小想法,又需要你的投资好起步,三个亿。”舒苏并不绕弯子,和檀幽一样信奉效率至上,“利息按之前的算。” 她前几天提到自己的创业基金,只剩下几千万了,开玩笑需要支援,现在终于提上议程。 檀幽一下子没能想清楚,什么小生意需要这么高的起步资金。 她清楚她们舒家把钱管得很紧,舒苏实际能动用的资金很少,之前买下云舒娱乐还靠了她给舒苏的低息贷款。 “你想入手囤石油?这样的话,我个人给你五亿,你先玩一玩,只要不搞得血本无归,我还能继续给你投资。” 檀幽倒是很欣赏这样剑走偏锋的手段。 这确实难度系数偏高,靠路子,需胆识,讲野心,一旦成功,的确有助于舒苏快速壮大资产,证明给家里那些老顽固看看。 舒苏:“?” “没有的事情。” 她早就看透自己不是经商那块材料,更没有檀幽那份放下理想爱好,去争取权力的毅力。 檀幽啜饮着白瓷杯中的温水,静等舒苏的下文。 “有个好的电影项目,我想要最大的话语权,还要挖人过来,以我的眼光,亏是不会亏的。至于赚多少,得看命。” “想玩就去玩,”檀幽眉眼淡然,动动手就让宛姨转账给舒苏。 “你要是不舍的话,要不要来我电影里客串,我一直都很想拍你的,这么好的天赋才华,不再拍点可惜了,”想到檀幽那么决绝地息影,只留下几部惊才绝艳的作品,舒苏就心痛不已。 “不了,我只能专心做一件事,没什么天赋,运气好而已。”檀幽不置可否,淡淡拒绝了。 舒苏不多劝,从善如流地换了话题,“你说跟圈里的明星谈恋爱,会不会很麻烦?” “不清楚。” “问你等于白问,你出家吧,”舒苏瞟向檀幽,实在搞不懂花花草草有什么意思,值得这人如痴如醉地研究,“过两天公司年会,你这个大老板去不去?” 女人神色寡淡,“再说。” ** 几天后的年会,公司里大大小小咖位的艺人都要回来表演。 还有其他公司的艺人过来捧场,到场的媒体也不在少数,电视台现场直播。 云舒最喜欢让快要出道的新人,准备各种杂技表演,后空翻、过火圈、表演对打,艺人经常弄得浑身淤青。 从舞台上下来,兰镜鲤揉着酸疼的胳膊,走过明亮的走廊,恰好听见几个小明星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着圈里的八卦。 谁又偷偷吃药,再爬上歌后的床,怀了孕好逼婚。 还有几个练习生在围着魏雪音打转。 “雪音姐,你这枚月牙耳坠好漂亮,镶的是107ct的钻石吧。” 魏雪音低头一笑,“嗯,是限量版,能和另外一枚合成圆月。” “天呐,送你耳坠的该不会是……” “别说了,我们不想太高调。” 兰镜鲤回到休息室,遥望着窗外,过一会又拿出手机看看,置顶微信没有任何新信息。 卫以西随后进门,拿出一瓶活络油。 “镜鲤,你做什么去?快来擦药,我都看见你身上青了好多块。” 窗外下着雨,清新的雨水味道里弥漫着淡淡幽香,兰镜鲤余光瞥见女人素白耳尖上如火的红痣旁,戴着一枚小巧的耳坠。 “我看见个朋友,想给她送伞,”她拿起自己那把小黑伞,应该是檀幽来了,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可你只有一把伞,送给别人你怎么办?” 卫以西话音未落,兰镜鲤已经跑得没影了,她无奈摇头,,心说也不知道是什么朋友值得这人不顾伤痛就跑出去。 兰镜鲤穿过小巷终于追上了檀幽。 “姐姐,你怎么只穿这么点,”她拉开自己厚厚的大衣外套,第一次不顾檀幽意愿,将女人圈进怀里,“小心感冒。” 她可见识过檀幽的身体有多孱弱,吹了冷风会头疼一晚,弄不好还会发烧,皓白纤细的手腕肌肤柔腻而滚.烫。 但是,她还在生气上次被抛下的事情,只是抱着檀幽,不说话生闷气。 “怎么不说话了?”见四下无人,檀幽便由着她抱住自己。 “那天你抛下我去见别人,”兰镜鲤抱着檀幽,贴住女人幽香的发顶,声音闷闷的。 月光和星星都很亮,将两人落在彼此眼里的面容,俱都照得美丽动人。 听着兰镜鲤满是醋意的声音,檀幽低低笑了,五官曲线清绝深刻,仿佛凛冽夜,低饱和的油画。 “嗯,那天有点事,怎么样你才会消气?” 兰镜鲤看见檀幽耳尖上的耳坠,正好挡住了那颗小红痣。 “那以后你都戴着耳坠,不然那些人总爱看。” “好,这次听你的。” 难得心情很好,檀幽又觉得兰镜鲤的吃醋颇有情趣,就又耐心地解释。 “我和她不是从小认识,她是她妈妈用药然后未婚先孕,逼迫她母亲奉子成婚的,所以十岁才回家,很不受家里人的待见。” 兰镜鲤接上下一句话,“然后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檀幽勾着兰镜鲤的发丝,似笑非笑,“算不上,有次我和她被分到同一个组做小组作业,去她家写过作业。” “她的家人看见你们走在一起,不敢再随便欺负她了,”兰镜鲤自动补充剧情。 “嗯。” “很像那种爱情小说的情节,特别有缘份。” 檀幽笑了笑,十分满意地把玩着兰镜鲤的手指,细长素白,令人联想到上好的玉质扇骨。 她实在喜欢。 “我以为你觉得我们的缘分更深。” 兰镜鲤垂下浓密的眼睫,心里的酸涩不可遏制,“是更深。” 可太遥远了。 她的世界和檀幽所处的光明世界,离得真远。 “怎么你看着越来越生气了?”檀幽带着笑意反问,耳垂、颈侧,以及露出一半的锁骨都透着克制的薄红。 小巷里的风雪又飘了起来,繁星缀着雪山,万籁俱寂,屋檐的薄雪将灯光映出一弯干净的弧。 光弧翩然落下,点亮女人本就熠熠生辉的美丽双眼,她踮脚将唇印在兰镜鲤唇上,像一只玉色蝴蝶最终决定要在何处栖息。 “这样会好一点吗?”檀幽说得含糊不清,声音依旧清冷,像弦乐器经过失真处理后的质感。 相贴的感觉鲜明深刻,兰镜鲤心口如同压着跳动的焰火。 此时此刻,一切都破旧褪色,只有这个人唯一地闪烁。兰镜鲤用大衣将檀幽围得更紧,再将女人抵在墙上,难舍难分。 月色浇下,雪纷飞,檀幽的身影被兰镜鲤遮去大半,只能看清她雪白的侧脸与娓娓垂下的发,以及揪住兰镜鲤衣领的长指。 檀幽的心忽然变得很安静,这一刻似乎很好,好到让人不想结束,于是厌恶的情绪即刻蔓延。 她任由冷然的厌恶感和掌控欲攀升至极。 忽然之间,相机“咔嚓”的声音传了出来,檀幽立刻推开兰镜鲤,远远看见另一端有个拍完照的身影匆匆离去。 “鲤鲤,我先走了,你不能被媒体发现。”檀幽唇色因为亲吻而更加湿润潋滟,神情却冷淡至极,“偷拍的照片我会处理。” “可是姐姐,我不怕。” “不怕什么?” “别人知道我们的恋爱关系。”兰镜鲤顿了顿,才小声问,“姐姐会觉得和我恋爱被人发现了很丢脸吗?“ 檀幽没有回答。 “姐姐,等等,拿上伞吧,雨下大了。”兰镜鲤想起了自己此行的本来目的。 她双手递出去的,是很普通的伞,二十块一把,不是檀幽会用的那种胡桃木定制的伞。 希望用来遮雨的效不会差很多。 檀幽看出兰镜鲤眼里的殷切,笑了一下,“人贵有自知之明,认清楚了,才会长久。” 21、第 21 章 今晚的表演已经收尾,许多媒体都在此刻离场,兰镜鲤攥着衣角,一个人站在狭小寥落的暗巷里,目送檀幽离开。 她一瞬间非常茫然,不知檀幽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圈子里都传闻檀幽风流多情,同时哄着七八个情人,玩腻了就换。 可她觉得姐姐不是那样的人。 为什么会这么相信檀幽,她苦笑一声,或许是没别的什么可以相信了。 那么,她的……正确位置是什么? 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吗?兰镜鲤止住了自己的深想,女人身体的余温还残在唇角上,好梦易醒,彩云易逝。 她深刻明白这个道理,她的一生也在印证着这句话,但如果檀幽是她的例外呢? 她别无所求,可不可以就赌这百万分之一的幸运? 果不其然,扛着摄影机的媒体鱼贯而出,在发现檀幽的身影后,集体一愣,进而迸发出无与伦比的热情。 好在宛姨早有准备,保镖们素质良好,有序地维护起了公司广场的秩序,没让疯狂的媒体冲到檀幽面前。 月光如银,雨雪霏霏的夜晚,檀幽举着尚有余温的廉价伞,走得步履从容,仿佛就要走出她的生命。 想到檀幽刚才意味深长的话语,兰镜鲤心底划过陌生的钝痛。 她和檀幽所在的世界就那么遥远吗? 遥远到一丝光亮都不可见。 回到公司宿舍,见兰镜鲤目光失焦地摆弄哈利波特的乐高,卫以西目露疑惑,没懂这人怎么这么喜欢这个玩具,半年多了,天天当宝贝似的。 “你也不用这么喜欢吧?” “我就是喜欢。”兰镜鲤从恍惚中清醒,答得飞快,后知后觉自己有点反应过度。 九岁的时候,学校给她们放了哈利波特与魔法石这部电影,从此她就渴望十一岁的时候,能收到猫头鹰的信件,去往那个像家一样的霍格沃茨。 对的,就是家一样的城堡。 “你怎么了?回来之后就魂不守舍的。” 兰镜鲤垂下眼,“没什么,刚才在算攒了多少钱。” “你这么年轻就开始攒钱,攒着干什么?”卫以西笑了一声,“存够了好结婚啊?” 兰镜鲤怔了片刻,然后才说:“没有,不敢想那么多。” 卫以西眼神一凛,还真被自己说中了?兰镜鲤存钱是为了和喜欢的人结婚? 老套是老套了点,但贵在真诚,只不过这种喜欢什么就付出全部的性格不吃亏才怪。 “加油吧,等我们出道就能挣多一点,你的小金库就能往上噌噌涨。” 被卫以西的话逗乐,兰镜鲤难得展露笑容,“那我去写歌了,你早点休息。” ** 几天后,接近圣诞节,天色一直黑蒙蒙的,街上的圣诞气息已浓,行道树上挂满彩灯。 宛姨敲门进入檀幽的办公室,女人喜静,办公室设在中环天际线顶端,陈设和装潢都十分清冷肃穆。 “偷拍你和兰小姐的照片已经处理了,原片数据彻底删除,不过……” “不过什么?”檀幽平静地将汉白玉镇纸自宣纸抚过压平,毛笔蘸墨,笔尖在空中悬停。 “照片洗出来了一份,我实在舍不得丢,你看看要不要留着珍藏。”宛姨从牛皮纸袋里拿出照片,递给檀幽。 一流的照片,狭窄的小巷,灯光洒金,静谧的雪吸收了世界的喧嚣,檀幽被兰镜鲤护在怀里,缱绻晚风荡起两人交缠的长发,浸透了月色,有种不真实的绝佳质感。 太过隽永动人。 檀幽搁下笔,看了看,不以为意道: “撕碎,丢掉。” 宛姨惊讶不已,“很好看的照片,干嘛要撕碎了丢掉?” “没必要留下。” “留个纪念也好啊,以后看的话,别有一番趣味,”宛姨摇摇头,实在理解不了檀幽, 落地窗外的夜景十分优美,白色邮轮在远处的海面游曳而过,两岸霓虹灯的倒影,粼粼地映在海港沉默的波澜里。 然而,女人似乎还要更沉默,亲手撕掉照片,扔进垃圾桶。 “没什么可纪念的。” 宛姨无可奈何,只能由她去了。 “我回家里给你炖汤,你记得吃药打抑制剂。” 檀幽眉眼淡漠,忽然想到什么,便给兰镜鲤发了条微信。 [檀幽:鲤鲤,圣诞节那天陪我去看婚纱。] 22、第 22 章 兰镜鲤从书桌前起身,关上窗户,将山雨欲来的那丝潮湿和沉甸甸的风,隔绝在窗外。 圣诞节前云市多雨,自她和檀幽在小巷见过一面后,就断断续续没有停过。 宿舍里的电视开着,为寥落的室内制造些许鲜活的气息。 她反复摁开手机屏幕,检查电话短信和微信,置顶的那个人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她们乐队的行程其实很满,不是去各种综艺镶边露脸,就是去剧组客串,其余时间就在公司练习室练歌练舞。 下周又有个公开的粉丝签名会,占据了能够补眠的所有缝隙时间。 出众的才华,惊人的美貌,从小众星拱月、高高在上,又天赋绝伦,这样的人凭什么会喜欢她? 喜欢一个不怎么样的人。 初恋给檀幽庆祝相爱纪念日,大手笔随意送给路人几十万的花和糖果,换做是她,可能只请得起檀幽吃完蛋炒饭,再一起吃两根小布丁吧。 会有人喜欢只请得起蛋炒饭和小布丁的人吗? 不会吧,连她都觉得没什么可喜欢的。 她悄悄把微信名改成[鲤鲤今天不上班],摁灭屏幕,趴在桌上,在这样的反复中沉沉睡去。 直到被卫以西的叫声惊醒。 “看婚纱?我的天,这是要和你结婚吗?镜鲤,我不小心看见了,你快回你姐姐。” 看……看婚纱? 兰镜鲤面露不可置信的神色,看见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檀幽发来的话。 姐姐和她一起去看婚纱?还没等她想清楚,就又收到檀幽回复她之前的话的消息。 [姐姐:虞美人吧,谢谢。] 巨大的幸福从天而降砸中了她,她心脏狂跳,患得患失,又因为最后“谢谢”两个字,略感失落。 那种清冷疏离的陌生感,好像她是同城速送,为了快递费而送花。 ** 圣诞节这天,檀幽如约而至,接上兰镜鲤后沿着海滨公路来到市区,在一片奢侈品街区下车。 为了清净些,她们晚上十点才来,婚纱店门口,黑白色的清场警戒线已经拉起,店员们分别守在店门外的两侧,彬彬有礼地拦下任何想要进店的客人。 见檀幽和兰镜鲤下车,店长和所有sales都微微鞠躬,低声说着“欢迎光临”。 两人进去后,警戒线飞快撤离,只留有“colese”的牌子。 店长再次鞠躬,“檀小姐,荣幸为您服务,一百二十件婚纱都由知名设计师设计,已经在三楼展览,请您随意挑选。 sales全都端出一百二十万分的专业态度,私底下不免内心激动甚至于悸动。 以至于檀幽提出只想两个人静静看之后,她们退到楼下还忍不住讨论。 “檀董也太绝了,好冷好欲,我好想找她要签名。” “得了,你想要的是签名吗?我都不想点破你,你那点小心思最好全都收起来。” “你不知道嘛,檀董深居简出的,除了工作从不见外人。成堆的富家千金豪门小姐在她身边晃悠好几年,她连人家长相都记不住,冷淡得很。” “那今天陪檀董来的人?” “小明星,傍金主。” 众人俱都心领神会,露出似羡慕似不屑的笑容。 三楼贵宾区,檀幽神色恹恹,语气却很温柔。 “鲤鲤,你帮我选。” “啊,我?”兰镜鲤从未来过这么纸醉金迷的地方,那些sales准备的茶点和用具都华丽到难以置信。 更别说这些没有吊牌的手工婚纱,每一件的价值都不可估量。 女人推兰镜鲤坐在沙发上,再毫无顾忌地侧坐在兰镜鲤腿上,唇瓣若有似无地掠过对方的眼角。 “怎么,不想选好之后,你再亲自给我穿上?” 兰镜鲤的脸顿时变得通红,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 “没有,不,我想,啊也不是那个意思。” 女人媚眼迷离,轻轻吻在兰镜鲤唇间,浅尝辄止,很快起身离开。 “去吧,我等你。” 唇上的触感轻得恍若羽毛,兰镜鲤昏昏沉沉地听话往最后边的衣架开始选起婚纱来。 一晃四十多分钟过去,她郑重认真地选了十件婚纱推过来,想让檀幽看看。 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和檀幽坐在一起,相谈甚欢。 等她走过去时,那个人刚好又下楼离开了。 兰镜鲤觉得奇怪,犹豫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问: “姐姐,魏雪音怎么也会过来?” 檀幽神情漠然,秾艳凉薄的眉眼恹恹的,“只是碰巧遇到。” 23、第 23 章 那些婚纱檀幽一件也没挑中,店长和sales鞠躬看着她们离开,俱都有些担心是不是她们哪里做得不好。 兰镜鲤出了店门后,愣愣地往另一边走,却被檀幽叫住。 “去哪里?” “回公司宿舍啊,”兰镜鲤语带疑惑,“姐姐,怎么了吗?” 檀幽故意嗔怪她一眼,“不想和我回去?” 兰镜鲤眼睛发亮,犹豫说道:“啊,我以为今天不是周六,所以……” “今天破例,”檀幽语气温柔,神情却是疏冷的。 兰镜鲤听出女人话里的愉悦,仿佛是一种嘉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嘉奖自己顺着她的心意,令她开心,于是她纡尊降贵地邀请自己共赴极乐。 劳斯莱斯幻影的后座,檀幽望着兰镜鲤,突然开口问道: “鲤鲤的生日是哪天?” 明白檀幽要给自己惊喜,兰镜鲤很难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内心兵荒马乱,还要装模作样地演出淡定。 “姐姐是想给我过生日?” 檀幽乌黑的眼眸深邃,看穿兰镜鲤此刻的伪装,只觉得这种很乖很好哄的小孩,真是有意思极了。 “嗯。” “我的生日……我不知道,”兰镜鲤略显迟疑,漂亮干净的眉眼有几分无所适从。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具体是哪天,父亲去世后,妈妈带着她从这个城市搬到那个城市,在颠沛流离中忘记了生日是哪一天。 “身份证上写着你生日是六月,”檀幽淡然地点破,“你不喜欢?” 兰镜鲤明亮的眼睛里顿时盈满星光,“我不喜欢,我喜欢……冬天。” 她一厢情愿希望自己生在冬天,安静的冬天,明亮的炉火,安心守侯的家,有永不落幕的温暖。 “那要不要把生日定在每年的冬至,”檀幽眸光流转,微妙地笑了。 “这样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有你和我知道,”女人妩媚地撩开长发,声音清冷却嗲,“每年冬至一起过生日。” 突然幸福成这样真让人害怕,可兰镜鲤下定决心要守护好这样的幸福。 让她第一次尝试着相信,好日子不会过完, “姐姐,那我们冬至那天,可以一起吃小布丁吗?” “好,那生日蛋糕还吃吗?” “吃。” “鲤鲤,这么有仪式感啊?” 兰镜鲤不好意思地笑,忽然记起和檀幽的第一次见面,明明下午买下了她的画,请过她吃小布丁。 却在晚上再见面时假装不认识,意兴阑珊地讲: “说了你的名字,我们才算认识。” 有仪式感的人应该是檀幽才对。 下了车,檀幽似乎兴致很高,没有立刻回房休息。 而是带着兰镜鲤在熏然欲醉的庭院里散步,正好看见院中一株树,不待兰镜鲤问,檀幽便轻声介绍: “洋蒲桃,果香带一点玫瑰味,五月是它的果期。” “好吃吗?” “等果子熟了一起吃,你就知道了。” “那我们明年五月一起摘果子,一起吃。” 山风似雾如霭,檀幽在树下停住,忽然转身捻着兰镜鲤的唇,眼神迷离在风中,仰面的样子像极了索吻。 “姐姐?”兰镜鲤乖巧站着任由檀幽要做什么。 女人又靠近了一点,距离忽远忽近,低低说了一声好。 这种心照不宣的约定,似乎比亲吻更能点燃两人之间的暧.昧。 但檀幽及时制止了这样濒临失控的情事,轻盈优雅地取来抑制剂服下。 或许是因为兰镜鲤代替药物已久的关系,药物比以往更有效一些,那种磨人的、难以启齿的欲望很快散去。 她会找到兰镜鲤与抑制剂之间最合适的平衡。 仗着服药后的平静期,檀幽坐进兰镜鲤怀里,有一搭没一搭挑弄着对方的耳尖,红唇湿润,神情疏离。 “好了,去睡吧,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 初春燎烈,万物皆被唤醒。 以至于舒苏下车时,被深山别墅四周山花烂漫掩映的景象深深折服。 她借了檀幽的钱,虽说是常事,几个亿在檀幽那儿也只是洒洒水的零花钱,但她还是很有心地送了礼物过来。 一株她在拍卖会拍下的牡丹。 说是檀幽受不了风,两人的会面就约在一处半开放式的二层阳台,视野开阔,目之所及处尽是疏阔草木,皆是游离纵性之感。 “舒小姐,要喝什么?”佣人上前礼貌询问。 眼见檀幽在暖气充足的室内也裹着羊毛绒毯,面色苍白慵懒,舒苏不自觉连说话声音都放低。 “火焰威士忌,加冰。告诉你一个消息,我堂妹舒澜明年就要研究生毕业回来了,你最好留点心,当时她跟在你后面,追你追得可紧。” 府邸庭院里的雪看上去是滟银色的,素冷清雅的女人疑惑地望向舒苏,漆黑眼眸皎然如月。 “你表妹舒澜……” 舒苏有一种看好戏的表情,“对啊,她在家天天念着你,迷你迷得很,你的电影她全都看了不下三十遍,年年给你准备生日礼物。我都要嫉妒了。” “是谁?” 听到檀幽的问题,舒苏差点儿被酒给呛死,“不是你,算了……算了,谁又能入你的眼,除了这些植物。” “这株老桩牡丹,应该有百年以上了,”檀幽浅浅饮着杯中温水,清绝眉目在融融风雪与晨光中美得不可思议,“园艺栽培难度很高,我会亲自护理。” 舒苏看着火焰威士忌里的冰块,“真这么厉害吗?我拍下来的时候,听他们吹得天花乱坠,没太在意,果然在这方面我一直有眼无珠。” “国色难寻,你下次来大概能看见它开花了。” “你大学不是主修的哲学吗?怎么后面非要换成植物学?”舒苏还记得檀幽在大学校园的河畔念书散步的美好景象。 当时引得一众学弟学妹学长学姐,日夜蹲守,想送早饭送绝版书送高珠送翡翠,想投其所好,求人家看自己一眼,结果檀幽一如既往“目中无人”。 到后来还固执转去读植物学,几乎住在实验室里,偶尔到野外采集标本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女人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复杂而遥远,“植物学自有它的乐趣。” 舒苏欲言又止,压下想问的问题,继续说道: “我觉得,你当初就不该放弃植物学,一路读博当个大学老师不也很好嘛,做什么回来争抢家业,又累又无聊。” 檀幽垂眸笑了笑,“我不想要,不意味着别人可以拿走。” 舒苏颔了颔首,想到最近听到的传言,直接地问: “我听说你最近包了个小情人?” “算是,还没玩尽兴。” 听到檀幽亲口承认,舒苏感觉刚喝下去的火焰威士忌在胃里剧烈烧了起来。 什么情况? 她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当真,竟然引得檀幽本人盖章认定。 不是,檀幽是什么人。 冷淡的、病弱的、古板无趣的、不喝酒不抽烟不娱乐,弹古琴习书法,像个出家修道的隐士的檀幽,真的包.养情人? 她这几年在国外当真是孤陋寡闻,不知道好友转了性子。 “等等,”舒苏强作冷静地问,“以你的性格,为什么不是结婚,而是什么包.养?” 女人丰润嫣红的唇瓣轻轻开合,笑容凉薄,好似有种不得已而为之的冷淡。 “她太好了,我也没那么喜欢她。” 24、第 24 章 “兰小同学,要想好哦,这幅穿心草的科学画可不便宜,你不要逞强。你再和我学一年,自己也能画了。” 大学里,兰镜鲤站在生命科学学院的门口,跟一位头发花白的教授攀谈着,目光时不时落在绘画着穿心草植株和解剖图上。 “教授,我很喜欢这幅科学画,您笔触细腻,画得惟妙惟肖,我真的很想要。” 教授长叹一声,算是允了这幅画,实在是这位小同学找着时间就来上他的课,又殷勤地帮他干些实验室的杂活。 问她是不是想从服装设计,转专业来植物学,她又说不是,只是很想珍藏他的科学画。 这幅龙胆科穿心草属的巨幅穿心草科学画,耗时一个月,而且他年事已高,很少给出墨宝,但架不住这孩子真诚,一双明澈的眼睛看得他心软。 “谢谢教授,我会马上转账给您的,下周实验室我也会准时报道的,”兰镜鲤朝教授鞠了一躬,生怕教授会不收钱似的抱好画跑远了。 她知道檀幽特别喜欢这位老教授的科学画,于是在学校里多方辗转,求到了老教授门下来,软磨硬泡几个月,总算求得墨宝。 她今天还要去剧组拍最后一场杀青戏,行程很紧,抱着科学画走到剧组时,恰好赶上时间。 导演看她气喘吁吁、额发湿了一片,立刻催促她去打理干净,化妆来拍最后一组镜头。 “镜鲤,怎么搞得这么狼狈?”魏雪音今天的笑容异常灿烂,穿着戏服冲过来,递给兰镜鲤一瓶电解质水,“喝一点补充一下体力,一会儿还有好多事情呢。” “有点事情忙,对了,我在路上看见有卖糖炒栗子的,给你买了一份,”兰镜鲤朝魏雪音笑笑,她怕栗子会凉,一直揣在大衣里。 魏雪音接过栗子,语气十分惊喜,“哇,谢谢你,镜鲤,你最好了,竟然记得我爱吃什么,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不用谢,你也帮了我们很多。” 毕竟魏雪音给过商令珏的小提琴音乐会门票,还经常给她们带各种昂贵的零食和饮料,兰镜鲤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所以总想回报点什么。 卫以西在旁边盯着植物科学画的精美包装看来看去,“你这东西不便宜吧?有空你给自己买点好吃的补补啊,瘦得跟猴似的。你先过来把这个牛角包吃掉。” “还好了,我一直有攒钱,有钱吃饭的。”兰镜鲤谢过卫以西,一边咬着面包,一边最后检查一遍自己的台词有没有背熟。 最近兰镜鲤时不时就傻笑,开心得不行,卫以西觉得太过反常,根本压不住好奇心。 “得了吧,你这人白馒头配午餐肉罐头,就当大餐了,太容易满足。你到底攒钱做什么,是不是等着结婚啊?” 被卫以西说中了,兰镜鲤笑了两下当作回答,知足也没什么不好吧? 尤其是她这样的家伙,太贪心的下场是失去一切。 “上次你那个姐姐,让你一起去看婚纱,现在什么进度了?”卫以西挤挤眼,聊八卦的样子出奇认真。 “那些婚纱她都没看中,然后选了,嗯,选了……”兰镜鲤想起檀幽穿婚纱的样子,脸红了起来。 “一百二十套婚纱都没看中,这得挑剔成什么样啊?那还结婚吗?和你求婚了吗?” 兰镜鲤摇摇头:“我还太小,没那么快,至少也要再厉害点才行。” “那你一天天傻乐个啥?” 卫以西还在担忧地絮絮叨叨,兰镜鲤听见导演叫她,立刻跑过去拍自己的戏份。 “喂,我还没说完呢,你工资那么点,又这么年轻,吃饭又吃不饱,又不能马上结婚,到底攒钱干嘛?” 兰镜鲤轻轻地笑,“回来再聊。” 结果等兰镜鲤回来时,卫以西却不在原地了,她收拾着东西,检查那幅科学画的外包装是否完好,就接到了对方的电话。 “镜鲤,你……到外面的小亭子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什么东西,我今天有点忙,要不下次再看?” “别废话,快过来看。” 卫以西的语气很奇怪,兰镜鲤心里疑惑,答了句好。 今天的空气很清澈,暮春的阳光炽烈起来,让人无限期待蝉鸣,星星这样灿烂的夏天。 兰镜鲤抱着科学画走出去,远远看见卫以西靠在湖边的小亭子那儿。 “西西,要看什么,这么神秘?” “喏,你自己点开看热搜,”卫以西把6.1寸的手机递到兰镜鲤眼前。 屏幕的冷光好像能让一切无所遁形。 兰镜鲤死死盯着手机屏幕,热搜图片里是漫天飞舞的烟花,烟花下是两个穿着中式婚纱的人的合影。 旁边用特别设计过的手写字体写着“檀幽、魏雪音,我们订婚了。” 那件中式婚纱美得不可思议,金线刺绣的黑种草在大红丝绸上葳蕤得栩栩如生。 “热搜的视频是,娱乐圈里各个咖位的明星给的订婚祝福,你要看吗?”卫以西自顾自点开了视频,也不管兰镜鲤什么反应。 视频里,精美的黑种草标本出现后,光鲜亮丽的人们一个一个出现,喜气洋洋地对着屏幕拱手,比拜年还要郑重,像商量好了一样,纷纷认真专注地说: “檀幽,和魏雪音在一起吧,她会让你幸福一辈子的。” 其中还有好几位娱乐圈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参演过檀幽的第一部电影,非常有纪念意义。 “也亏得魏雪音能打动她们几位早就退休了的,搞这种小年轻的花活,”卫以西观察着兰镜鲤,拍拍她的肩,“你说呢?” 兰镜鲤说不出话,感觉灵魂从身体里飞了出去,只想面前有一张床,可以躺上去把自己埋进黑暗里。 不远处人声喧嚣,有人接过魏雪音给的红包和糖果,笑着问道: “雪音姐,厉害哦,什么时候跟七小姐破镜重圆了?” “也没什么,别问了,都是运气好,陈年旧事提着没意思的。” “看你高兴的这个样子,告诉我们嘛,说嘛说嘛,都要订婚了,就别藏着掖着了。” “就是冬至那天,幽幽专门来剧组找我,看着漫天烟花,我再给幽幽打电话求婚,她同意了。” 卫以西心口一震,转头看向兰镜鲤,她记得冬至那天兰镜鲤说喜欢的人给她放了烟花。 “镜鲤,你……” 魏雪音亲自扛着专业的摄影机,兴高采烈从远处跑来,打断了卫以西要说的话。 “诶,镜鲤,你不是一直想帮我做点什么吗?现在就差你了,快帮我录个订婚祝福语,我和幽幽都特别期待你的祝福。” 兰镜鲤没有抬头,只是怔怔看着远方,不存在的远方,嗓子里像是卡住了石头,很想喊些什么。 就像在空茫茫的黑暗里,需要大喊些什么佐证自己是活着的。 “镜鲤,你就对着镜头说‘檀幽,和魏雪音在一起吧,她会让你幸福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