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昭录》 第1章 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太医!张太医!” 婢女脚步匆匆,呼叫声如利箭般穿透宫巷。 “张太医,我家殿下病发,烦请太医速速救治!” 天雷滚滚,大雨瓢泼。 漫长的宫道上,清禾拼命向前狂奔,任凭雨水如注,浸湿双眼,也不敢有片刻停歇。 她一边抹去眼角的水珠,一边声嘶力竭地呼救。 临近宫门,她放慢了脚步,脸上的神情愈发焦灼,仿佛被烈火炙烤。 “张太医,张太医可在……” 清禾焦急的视线在宫门前的守卫身上匆匆扫过,抬步就要硬闯进去,“我是凤鸾宫一等宫女清禾,皇后病重,急需张太医救治!” “没有太医令手谕,私自带走太医,此乃重罪。” 宫巷的尽头,守卫面如寒霜,手中的长枪如獠牙般挡住了清禾的去路。 锋利的枪尖近在咫尺,清禾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事态紧急,若是皇后有半分闪失,尔等可担当得起!” 守卫闻言依旧稳如泰山,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这可是皇后,即便皇上对他心生厌恶,他依旧是我大魏受万民敬仰的皇后!” 清禾的声音如杜鹃泣血,响彻宫巷。 不论她如何苦苦哀求,也换不来守卫的一丝怜悯。 清禾冷笑,只觉心如死灰。 往日,她最敬重的主子可没少给这群人施舍恩泽,可如今大难临头,各个都避如蛇蝎,唯恐不及…… 她无奈地抬头望天,冰冷的雨水如鞭笞般肆意抽打在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殿下,你不能有事…… 清禾垂眸,再睁眼,已然是一副慷慨赴死的决绝模样。 她咬咬牙,铁了心地往前冲。 不顾一切。 哪怕是枪刃刺穿胸膛,鲜血如泉涌,也无法阻挡她前进的步伐。 “求……太医……救救、我家主子……” 直到最后一刻,清禾都没能请到太医。 雨水冲刷了门前的鲜血。 满身血污的婢女最终倒在了这繁冗的宫规之下。 …… 凤鸾宫 太监总管苏明全然不顾规矩,贸然闯进主殿,尖细的声音带了几许慌乱,“殿下不好了!” 珠帘背后的卧榻上躺着面色惨白的男人,听到动静后微微睁开了眼,声音气若浮丝“怎么了?” 苏明弓着腰,低头颤巍巍道“清禾她、她……” 男人眉头紧蹙,心都提到嗓子眼,抓着床单的手使了些力,“清禾怎么了?” “她冒着雨一路跑去太医院,奈何没有太医令的手谕,请不了太医为殿下医治,情急之下,以身犯险,最终还是没能躲过守卫的刀枪……死、死了。”苏明硬着头皮解释道。 “死”字太过刺耳,似是锋利的钝刀狠狠刺进心脏。 男人呼吸顿挫,耳畔嗡嗡作响,一时间好似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呦,这是怎么了?” 隔着纱幔,一道文弱娇气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苏明脸色微变,不情不愿地转头向身后走来的男人行礼,“见过容贵君。” 容玉安凉凉扫过他一眼,迈着慢悠悠的步子靠近凤榻,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命悬一线的男人,眼底透露着轻蔑与不屑,“国公府又如何?皇后又如何?徐锦,你还不是照样被我狠狠踩在脚下?” “贵君慎言!”苏明忍无可忍,“您是贵君,我家主子位主中宫,尊卑有别,您如此以下犯上,按律是要处以极刑的。” 听了这番话,容玉安不怒反笑“位主中宫?要不是你家主子靠着母家攀上的后位,以他徐锦这平庸之姿,如何入得了陛下的眼?什么皇后,不过是个不受宠的下贱胚子罢了……怕是过了今日,你们引以为傲的位置,就该是我的了。”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听得苏明怒火攻心,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哦,对了,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们了……” 徐舟野呼吸起伏,脑中思绪飞乱,还未从清禾的死讯中缓过神来,便听到了更加令他难以接受的消息。 “徐老将军不是病死的,是我,在你被陛下禁足、徐家被冷落的日子里,我派人在他的吃食上动了手脚,日复一日,再健朗的身子难免也多了些小毛病,这又上了年纪,病痛缠身什么的,也最正常不过……” 徐舟野眸光忽滞,喉咙一阵发紧,噗的一声,血水从口中喷溅出来。 “殿下!” 苏明惊呼,疾步越过珠帘纱幔,屈膝跪在榻前,紧紧地握着徐舟野的手,“您撑住,奴才这就去请太医过来!” “太医?”容玉安嗤笑,“苏内官怕是老糊涂了吧?那死丫头清禾是怎么死的,这么快就给忘了?” 提到清禾,徐舟野指尖发颤,胸膛起伏不定,微微嗡动的嘴唇显得苍白而无血,万千言语如鞭在喉。 见状,容玉安挑眉轻笑,高高扬起下巴,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态,道“今儿一早,陛下已经将皇后宝印交给了我,如今整个后宫都在本宫的掌控之下,而你想活,那更是痴心妄想!” 苏明愕然失色,瞬间瘫坐在地。 “不妨再多说一句,你那骁勇善战的好大哥,也彻底回不来了。” 轻描淡写的话落入徐舟野的耳中,是极其沉重与窒息。 他绝望地闭上双眼,嘴角微微抽搐,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滚落。 若不是当初他发了那慈悲善心,瞧着容玉安无家可归,着实可怜,百般哀求下让父亲收他为义子,岂知,这是在为将军府养了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徐舟野苍白的面容上是无尽的悔恨。 怪他识人不清,落得这家破人亡的下场。 若有来世,定叫这白眼狼生不如死! 徐舟野唇瓣抿紧,嘴角又渗出了一股鲜血。 半晌,急促的呼吸渐渐归于平静。 苏明低着头,看着手心里突然垂落的手腕,不禁心头一颤,抬眸见到榻上毫无生气的人时,瞳孔猛然骤缩,半张的唇不停发抖“殿、殿下……” “殿下!” “殿下!” “殿下——” 不论苏明怎么叫唤,徐舟野都给不了任何回应。 容玉安兴奋地笑出声,指着榻上没了呼吸的男人肆意嘲讽,“跟我斗?事到如今,你还拿什么跟我斗?” “徐锦,咱们、永生不见!” “轰隆——” 雷鸣声震耳欲聋,惊得容玉安不自觉地浑身颤栗,心有余悸地扫过四周,再次瞟过徐舟野的尸体时,顿感脊背发凉,极力安抚心中的不安,而后扬长而去。 容玉安前脚刚走,徐舟野的游魂便飘了出来。 他眼神空洞,盯着容玉安狼狈离去的背影出神。 耳畔是苏明的声声啜泣。 转头便能看见自己的身体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没有一点生气。 徐舟野目光呆滞,视线虚无而模糊,浑身轻飘飘的,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 “殿下,奴才这就来陪您!” 苏明擦干脸上的泪水,起身毫不犹豫地朝着徐舟野身后的柱子冲上去。 游魂中的徐舟野双目睁大,他奋力地抓住苏明,可怎么都抓不住,只落得一个虚空,甚至身体还从苏明身上穿过。 “砰——” 只听得一声猛烈的撞击,苏明便失了力气,倒在地上。 鲜血顺着额头缓缓流下…… 徐舟野双目失神,紧紧地盯着倒在血泊中的苏明,身体如同木偶般僵硬,感知不到任何情绪。 他想哭,想流泪。 却怎么都爆发不了一点情绪。 没有心跳,没有情感。 只剩下一缕魂魄飘荡。 ……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一阵阵响亮的钟声。 是国丧的钟鸣。 徐舟野靠着自己的尸体,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来哭丧的后宫佳丽。 其中不乏有几个是真的掉了眼泪的。 至于是否真心,这不好说。 哭声太过吵闹,他想离开。 离开这里,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 可不论他如何游荡,始终都走不出这方寸之间。 只能在他的尸体周围徘徊。 又过了好一会。 日理万机的皇帝终于出场了。 徐舟野怔怔地凝视着这位高大英俊的帝王。 他的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天生上位者的冷漠。 所有人都向他跪地行礼。 他只是淡淡地摆手,从容地走到凤榻前。 徐舟野抬头仰视着他。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从这张冷峻的面容上看到了一丝……哀伤? 徐舟野晃了晃脑袋,再次定睛一看。 只见帝王的眼角泛着赤红,似有水汽…… 徐舟野迷茫了。 平日里,楚云骁对他不冷不热的,成婚三载也算是相敬如宾,该履行的义务也履行了,没有多余的情感。 可现在,楚云骁竟然在他面前……落泪了! 这隐忍的神情,不像是假的。 更令他难以置信的是,一整个丧仪下来,楚云骁日日夜夜都守在他的灵前。 直至最后一刻下葬,他也未曾离开…… ……分割线…… 温馨提示两世的攻都是在初见时对受有好感的,强调一遍,前世的攻对受是好感加喜欢!!!还没彻底喜欢,还没到爱到死去活来,再者前世还有某白眼狼的干扰,两人处于不冷不热的状态,感情并没有今生这般坦诚。全文重点也不讲前世。 至于攻为啥最后还为受守陵,因为喜欢的一个人突然就这么没了,他又不愿意放下心中的喜欢,再者夫妻一场,回想起曾经种种也会难过。 …… 还请各位宝宝手下留情,请仔细看完全文再做评价,作者不想一一解释了,心累。 还有就是,本文双男 双强 双洁!!! 帝王攻*皇后受 攻楚晟 字云骁 受徐锦 字舟野 古代架空,官员品阶和地名有所参考 请勿过分考究 可能会有*子情节 只是可能 也不一定 如有雷同,纯属雷同 作者也不知道,别骂作者 老套俗的重生文,喜欢就看,不喜绕道。作者有脾气,不接受抬杠。作者没文化,不接受抬杠。作者没素质,不接受抬杠。纯摆烂心态,无所畏惧。 好了,言归正传,攻身为皇帝,喜怒不形于色,他在外人面前对受表现出来的分寸刚好,在受面前就是粘人的大狗狗,不要觉得皇帝太过冷漠,他超爱的。 ok,脑子寄存处 看文丢脑子,智商-100,快乐+1000 第2章 重生 平昭十五年冬,皇后徐氏,崩。 阖宫上下,哀思缅怀。 城楼上的丧钟反复敲响,昭告着一代贤后落幕。 雨雪霏霏,洗尽往日尘埃。 檐角滚落的雨珠嘀嗒坠落,在晨曦的安抚下,悄然绽放。 …… “吱呀——” 贴着喜字的房门被轻轻推开。 扎着丸子头的丫鬟端着盥盆走了进来,“我的二少爷,这都辰时了,卯时初宫里便来了人,您再不醒,怕是要被问责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环绕,徐舟野眉心微动,迷蒙地睁开眼。 落入眼帘的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场景! 房梁上张罗的大红绸缎,衣桁上整齐摆放的婚服,梳妆台上陈列的凤冠珠钗,不正是他大婚当日的情形么! 徐舟野神情恍惚,直到侍女的又一次呼唤,才将他茫然的思绪牵了回来,“少爷?可是哪里不舒服?” 徐舟野怔了怔,抬眸看向眼前站立的人,忽地眼底闪过一抹惊喜,不顾往日翩翩公子哥的形象,猛地一个鲤鱼打挺,震惊的嘴角高高上扬,“清禾……真的是清禾!” 清禾蹙眉,放下盥盆,神色担忧地蹲下身子,抬手试了试自家主子额头上的温度,“倒是没发热……怎么今儿个如此反常,还胡言乱语?” 徐舟野一愣,克制着心中的激动,伸手捏了捏清禾肉嘟嘟的脸,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呢喃道“果真不是梦……” “少爷,您这……莫不是傻了?”清禾紧张道。 闻言,徐舟野立即松开了手,屈指弹了下侍女的脑门,“怎么说话的,你家少爷好得很!” 清禾不信邪地瞥了自家主子一眼,撅着嘴嘟囔“那方才咋咋呼呼的人是谁啊……” 这言行举止如此生动,是自己的贴身丫鬟无疑了。 徐舟野忍俊不禁,“行了,别多想,是本少爷没睡好,赶紧梳洗一番,准备进宫吧。” 话音刚落,门外霎时响起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 “锦哥,你可起了?外边都在等你呐!” 这声音宛若索命的厉鬼,刺耳难听。 徐舟野呼吸一顿,心如刀绞般的疼痛令他冷汗直流。 叫什么叫?叫那么大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主子起晚了! 清禾背对着徐舟野,撇着嘴没好气地将帕巾重重地扔在盆里,溅起了一滩水花。 紧接着小跑到门外,适时地拦下了正要进门的容玉安,“玉安公子止步,吉时将至,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莫要耽误了婚程。” 容玉安脸色变了变,强颜欢笑道“清禾姑娘说的是,我这也是好心来叫醒锦哥,免得让宫里来的人好等。” 清禾勾了勾唇,抱臂轻嘲道“玉安公子也是来得巧,我家少爷正准备出门呢。” 都什么时辰了?才出门。 容玉安掩嘴而笑,和善道“那可不,正好我也能陪着锦哥进宫。” 清禾神色一凛,警觉地扫过眼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人,心底对他的厌恶更深了几分,“老爷没让您跟着过去,玉安公子还是好好待在府里吧。” 容玉安扬起的唇角悠地落下,“我与锦哥自小一起长大,而今锦哥成婚,我怎能放心他一人在深宫中孤寂无依?” 什么话?这是什么话?见不得人好是吧! 清禾气笑,“玉安公子慎言,您又怎知,我家少爷进了这皇宫,就会不得宠呢?” 容玉安一怔,未曾想过这丫鬟竟这般牙尖嘴利,心底压抑的怒火贸然而起,“你一个婢子,无端挑唆主子们之间的关系,是何居心!” 主子?你算哪门子主子! 清禾暗自唾弃,面上却挂着笑“玉安公子,吉时已到,还请回吧。” 容玉安气急。 一个丫鬟而已,竟不把他放在眼里! 思及此,容玉安抬手,作势一巴掌下去。 岂料悬空的手被人猛地拽住,狠狠甩至一边,因着惯性向后踉跄了几步。 容玉安连忙稳住身子,茫然抬头,不解地看向来人,慌乱的语气中带了些许委屈,“锦哥,你怎么……” 徐舟野拂了拂衣袖,一贯清冷的神情上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厌恶,“她是我的贴身丫鬟,你说打就打,可有把我放在眼里?” “不是……” 容玉安脸色变得僵硬,这徐锦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以往他如何放肆,徐锦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跟他唱反调,如今竟为了个丫鬟,当着满院子里的人下了他的面子,这往后国公府的人该如何待他? 容玉安抿紧唇瓣,神色满是寂落,“锦哥,是清禾出言不逊在先,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我数落,玉安当真是伤透了心。”顿了顿,又继续补充道“我也不是在怪锦哥,只是清禾这丫头有意离间你我,如此居心叵测的丫鬟,锦哥也敢留在身边么!” 未等徐舟野回应,宫里来的的李嬷嬷端着碎步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容玉安眸光微动,扯着温润的嗓音,自顾自道“今日锦哥大婚,玉安实在不舍,不忍心看你孤身一人入宫,锦哥若是不嫌弃,便带我一起进宫做个伴可好?” 这一开口,围观的人面色各异,纷纷打量着这文弱书生模样的容玉安。 不熟悉容玉安的人皆被他的气质容貌所吸引,毫不吝啬的送上赞美之词。 而熟悉容玉安的人则满脸鄙夷,恨不得上去将他捏个粉碎。 “他怎么这么烦,总是粘在二少爷身边,什么都要和少爷分一杯羹!” “就是,要不是二少爷心善,让老爷收他作为义子,这府里哪有他说话的份?” “平日里最会使唤咱们,偏又装出一副柔弱模样,哄得咱们少爷对他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之前还想勾搭咱们大少爷呢,不曾想大少爷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哈哈……” 周围的议论声愈来愈大,多数是让容玉安难堪的话。 徐舟野和清禾静静的立在门前,主仆俩默契地没有吱声,任凭那些闲言碎语淹没容玉安的理智,也是体会了一把冷眼旁观。 容玉安脸都气绿了,碍着那么多人的面,敢怒不敢言。 李嬷嬷无视他释放的求助信号,淡然地从他身边越过,屈身对徐舟野恭敬道“老奴是圣上特地派来迎接徐公子进宫的,公子这边若是收拾妥当,便同老奴出门上轿吧。” 徐舟野温和地点了点头,道“一切就绪,劳烦嬷嬷了。” 李嬷嬷一脸慈笑,余光瞥过一旁生闷气的容玉安,意有所指道“公子客气了,过了这礼节,您便是大魏最尊贵的皇后,皇后说什么做什么,我等无权置喙,唯有遵从。” 此话一出,原本还想发作的容玉安只得见好就收,满腔的怒气只能憋了回去,扯起唇角,又恢复了平日里亲和的模样,“李嬷嬷说的是,我等必以皇后马首是瞻,断不敢轻易造次。” 徐舟野满意一笑,在清禾的跟随下,步履稳健地迈下台阶,“如此,便启程吧。”说着转头看向容玉安,眼底的笑意令人捉摸不透,“玉安也跟上。” 众人闻言,一阵唏嘘。 “少爷,恕奴婢多嘴,这玉安公子可不是什么善茬。” 清禾苦口婆心道。 “我知道。” 徐舟野神色淡淡,“正因如此,更要放在身边亲自看好了才能安心。” 若是把留他在府邸,才是最危险的。 一想到前世父兄的下场,他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 重来一世,万不能再重蹈覆辙。 唯有将人拴在左右,才能更好的报一世之仇! 见人迟迟没跟上来,徐舟野脚步微顿,转头挑眉道“怎么?玉安不愿意?” 容玉安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紧接着满面春风地小跑到在徐舟野身边,“自是愿意,我就知道锦哥最是舍不得我了!” 看着这人没规没矩的走在新人身侧,身后的李嬷嬷不悦地皱起眉头,直率道“玉安公子,按照规矩,您应该与奴婢同行,殿下的身侧只有圣上才能站得,您如此恣意随性,倘若圣上怪罪下来,即便是殿下,也保不住您。” 闻言,容玉安脸色陡然一变,掩在袖下的手握紧成拳,不情不愿地退到宫人的队伍里去。 清禾原本严肃的表情瞬间瓦解,瞥向容玉安时嘴角控制不住上扬,心中暗自窃喜让你显摆。 出了院门,迎面走来两个身影高大的男人。 走在前端的男人上了年纪,胡子花白,略显苍老的面容不失刚毅。 而身后跟着的男人长相俊朗,身姿挺拔,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 两人对上徐舟野的眼神皆是欣慰又不舍。 徐舟野更是如梦初醒般怔在原地。 再次见到父亲和兄长,已是隔了一世之久。 这般滋味,好似吃了黄连一般,苦涩无比。 “见过定国公,少将军。” 一行人整齐地行了一礼。 徐老将军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 徐舟野眼角微微湿润,强忍着不让泪珠落下,哑着嗓子打趣道“不是说,不来看我?怎的还是过来了……” “这里是国公府,我和父亲想来就来,想看就看,你还有意见了?”徐江临双臂环抱,声音闲散,“就算是有意见,也得给我憋回去。” 果然,不论何时,他的好大哥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跟他在嘴上作对。 徐舟野抿了抿唇角,低声闷笑,“我哪敢啊,府里所有人都知道,我最是听大哥的话了。” “……” 说反了吧?不是最不听话的么? 徐江临摇了摇头,扶额苦笑,“无话说,大哥我无话可说。” “行了,再闹下去可要误了吉时了!”沉默良久的徐老将军终于按耐不住开了口,“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又不是阴阳相隔了,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 这嘴真是一个比一个毒。 真真是一脉相传了。 “义父说的是,要是耽搁了婚程,咱们可都是要被问责的呢。”憋了半天,容玉安忍不住借此出声,亲切的语气中满是责怪的意味,“昨儿个我也是提醒了锦哥要早些起来的……想来是锦哥高兴过了头,忘了今日是大喜之日,便同往日那般贪睡了些。” “……” 这话说得,就差没把他徐舟野“故意起晚”这四个字摆在明面上肆意宣扬了。 清禾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徐老将军和徐江临脸色都沉了下来。 一时之间,场面陷入一阵诡异的静默。 容玉安还以为是自己添油加醋的话起了作用,便兴致冲冲地接着说道“还有清禾这丫头,性子如此急躁,这要是跟着锦哥进宫,怕是要闹下不少祸端!” 好一番贴心话,谁听谁不迷糊? 清禾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欲要上前理论却被徐舟野拦了下来,“少爷……” 徐舟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气定神闲地将目光转向容玉安,“清禾是从小就待在我身边的丫头,禀性如何,大伙都有目共睹,做事沉稳可靠,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失了分寸,玉安说她急躁,何以见得?” 容玉安一时语塞。 徐舟野又一次为了这个丫鬟拿话堵他! 压下去的怒火再一次燃起,“我好心来叫锦哥起身,是清禾将我拦在门外,又屡次出言不逊,这是对待一个主子该有的态度?旁的也就罢了,我是一心为了锦哥着想,不过是多多考虑了些,难不成锦哥会觉得玉安这是在无理取闹?” 又拿这个说事。 清禾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不能坏了主子的婚姻大事。 徐老将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够了,你是想拖延锦儿的婚程么?” 这一声低斥将容玉安吓得哆嗦了一下,他低着头不敢直视徐老将军,只好可怜兮兮地回了一句“义父教训的是……” 徐老将军懒得理他,对着徐舟野吩咐了几句。 “伴君如伴虎,你自个在宫中须得万分谨慎,不必太牵挂家里,只要不逾矩,想做什么便做吧,国公府永远是你的依靠。” “知道了,父亲。” 徐舟野抖动衣摆,朝着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屈膝跪地,郑重地行了一礼,以此拜别。 徐老将军张了张唇,想说的话太多一时半会很难表达全,眼眶逐渐湿润。 徐江临收敛起方才的痞气,严肃地对自己的亲弟弟点了点头,“去吧,我和父亲得空便会向陛下请旨,进宫看看你。” 舟野恋恋不舍地起身,躬身一礼后,转身跟着随行的队伍而去。 待人离开,徐老将军抹去眼角渗出的泪花,清了清嗓对徐江临说道“你这弟弟都成亲了,你这做大哥的,什么时候也能成个家?” 徐江临闻言瞬间从离别的愁绪中脱离出来,换上了一言难尽的表情,“父亲,您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第3章 搅乱一池春水 坐上轿辇的那一刻,徐舟野久久都未能回过神。 潜意识里还是不敢相信他这会真的重生到了大婚当日。 这个时候的容玉安也是和上一世一样,跟着他进了宫。 不同的是,上一世的容玉安是以定国公府第三子的身份随行,有专门的马车队伍,可谓是风光无限。 而此时的容玉安只能跟在宫人的队伍里,暗自生着闷气。 徐舟野敛眸,脸色稍沉。 按照进度,待他走完封后典礼的一切流程后,容玉安就会在洞房花烛夜之时出来搅和。 徐舟野深吸了口气,以此缓解心中的不安。 他不敢断定,重来一世,事情的发展是否会和前世一样…… 未知的变数才是他最担心的。 “少爷,奴婢手里捧着糕点,要是饿了说一声。” 清禾的贴心提醒让徐舟野紧绷的神经得以舒缓,他将修长分明的手轻轻探出,温声回道“拿一块给我吧。” 一天下去要走好多道程序,多多少少还是得吃点。 清禾将糕点盒子递了上去,“一块怎能够,我听李嬷嬷说,这封后大典礼俗实在繁杂,一天下来都没什么机会可以果腹,少爷还是多吃些吧。” “也好。”徐舟野接过盒子,心底淌过一股暖流。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清禾都是真心以待,为了他,哪怕是命也豁了出去。 想到清禾前世的下场,徐舟野心中蓦然一痛,手中的糕点被用力捏碎。 因为他一人,赔上了好几条无辜的性命。 实在愚蠢! “嬷嬷,能否给我备辆马车,我身子弱,自小锦衣玉食惯了,从未走过这般远的路,脚酸得厉害,实在是走不动了。”容玉安好声好气地恳求,瞥向轿辇的眼神中带了些许怨恨。 这一路,他徐舟野倒是舒坦得很,前呼后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反倒是他,好歹也是定国公名正言顺的义子,竟沦落到要与下人同行一路,丝毫没有身为主子的尊严! 容玉安越想越气,面上还得装出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可真是苦了他了。 “怕是要委屈公子好一阵了,您既然执意跟随,就得做好随行一路的辛苦。且不说您还不是皇后的亲弟弟,即便是亲的,也未曾有过大婚当日还跟着兄长去夫家的先例。” 李嬷嬷说话时不紧不慢,沉着有力的语调中尽是阴阳怪气。 “我……” 容玉安眼神飘忽,“嬷嬷说的是,这点路程不算什么,大家都能走,我也可以。”说话时脸颊涨得通红,低着头不敢直视周围的人,双手不自觉地揉搓着衣角,心底对徐舟野的恨意又增了几分。 什么皇后?不过是仗着母家的势力,没有国公府撑腰,他徐舟野算个什么东西?哪能轮得到他被陛下青睐? “玉安若是累了,便找个客栈歇会,后边再继续赶路如何?” 隔着纱幔,徐舟野听了好半晌的戏,这会总算意思意思地开了口。 容玉安紧紧咬着牙关,唇角勉强扯起一个弧度,“谢谢锦哥关心,只要锦哥能顺利走完仪式,玉安走再多的路也是值得的。” 徐舟野低声冷笑。 容玉安每每开口,明面上是处处为他着想,实则是将他置之风口浪尖,借着他的名头彰显着自己的无私。 往往这个时候,大多不清楚状况的人都会体谅容玉安的不易,然后开始指责他徐舟野的不是。 渐渐的,他容玉安美名在外。 而他,便是那恶名远扬的徐舟野。 “玉安。”徐舟野指节有规律地敲动着,语调十分平静,“你走的是你自个选的路,无人强迫,亦无人指使,没苦硬吃,那便是自讨苦吃。你可明白?” 忽闻这话,容玉安小脸煞白,不可置信地抬头审视高坐在轿辇上的人。 如今的徐舟野对他的态度真的是肉眼可见的差劲。 谈话间皆是夹枪带棒。 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 容玉安正想得出神,正巧撞上徐舟野投过来的目光,下意识地错开视线,欲盖弥彰地摸了摸鼻尖,佯装不解地回道“玉安愚钝,听不懂锦哥在说什么。” “是么?”徐舟野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倒也无妨,往后的路还长,你总会明白的。” 晌午,烈阳当空。 徐舟野一身华服,头束金玉凤冠,步履从容地踏上太和殿的台阶。 他面色淡然,一步一步地登至顶峰。 大殿中央,楚云骁龙袍加身,头戴冕冠,剑眉似刀飞入发鬓,双眸狭长而深邃,此刻正慵懒地打量着朝他缓缓走过来的徐舟野。 徐舟野微微躬身,双手向前作揖,神情庄肃,道“微臣徐氏,承蒙君恩浩荡,册封为后。吾将修德自持,恪尽职守,必当躬先表率,端礼后宫。与君共度,为君分忧。” “皇后请起。”楚云骁神色寡淡,抬手将人轻轻扶起,“金册宝印和中宫笺表都已让人送去皇后宫中,接下来只需接受百官朝拜即可。” 男人的声音带着冷漠与疏离。 徐舟野平静地点了点头,搭上楚云骁递过来的手,转身面对台下众人,接受百官朝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 万民朝贺之声响彻云霄。 锦绣吉服交叠之下,是十指相扣。 徐舟野神情滞了一瞬。 掌心触碰的温度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并不是梦。 他不禁将目光移向并肩而立的男人。 与上一世成婚时的不安截然相反,他并没有感到一丝慌乱与不适。 也许是习惯了上辈子与楚云骁的相处。 再怎么说,也有过三年夫妻之实。 若是再怯场,就不该了吧。 徐舟野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的侧脸,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 感受到身边人炽热的目光,楚云骁剑眉微挑,转头迎上对方的视线。 两股视线相撞,徐舟野眸光微动,丝毫不惧帝王威仪,回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楚云骁神色顿了顿,眼底的诧异转瞬即逝。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从徐舟野的眼睛里读出了“恰似故人归”的意味。 是夜,凤鸾宫。 红烛高照,灯火通明。 徐舟野端坐在榻,呆滞地凝视远方,思绪飘散在无尽的虚空中。 过往的记忆接踵而至。 前世的他被容玉安陷害,无辜背上了戕害妃嫔的罪名,楚云骁一怒之下,将他幽禁于此。 很快宫中便传出皇后失势的消息。 渐渐的,凤鸾宫的门槛再无人踏足。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病榻缠身,每日靠着汤药度日,几乎大半的时间是躺着的。 这期间,楚云骁来过几次。 每次都是看着他喝下汤药后才离开。 至于交流,基本没有。 他并不想理楚云骁。 要是楚云骁对他多点信任,派人彻查一番,哪会让他蒙受这不白之冤? 心里堵着气,别说是交谈,就是见一面他都硌得慌。 后来确实如他所愿,楚云骁很少再去看他。 而自个也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这日子熬下来,终是熬不住。 倒是苦了清禾和苏明这两个忠仆,为了他三番五次往太医院来回奔波…… 想到这,徐舟野眼睫微颤,双眼黯淡无光。 “陛下。” 守夜的宫侍朝着缓缓走过来的帝王福身行礼。 “都下去吧。” 楚云骁低沉的嗓音没有一丝起伏,面无表情地推门而入。 一股淡淡的熏香扑鼻而来。 房中烛火摇曳,红纱飘动。 楚云骁不疾不徐地走向床榻,很是自然的挨着徐舟野落座。 徐舟野没有多余的反应,淡定地将目光投向他。 在烛光的映衬下,楚云骁凌厉的眉眼颇有几分柔和。 “皇后好像很喜欢朕的这张脸?”楚云骁幽深的眼眸里漾起一丝玩味,抬手捏住他的下颌,与之对视。 “那是因为陛下好看。”徐舟野目光澄亮,目不转睛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很是符合臣的胃口。” 重来一世,他依然对楚云骁这张脸拒绝不了。哪怕是上一世他与楚云骁闹别扭,在看到他的容颜时也会气消了大半。 不过,要是前世做游魂之时没看到楚云骁为他守了一生的陵,以及后边楚云骁的真言吐露,渐渐抵消了他之前对楚云骁不爱他的错觉,否则再好看的脸,他也不稀罕。 楚云骁神情微顿,捏着徐舟野下颌的手顺势而上,掌心抚过他的脸颊,眼底的幽光愈加深邃,“你还真是大胆。” 徐舟野闻言,一改往日的矜持,抬手勾住帝王的脖子,扬起的唇角带着勾人的意味,“还有更大胆的,陛下可要见识一下?” 楚云骁没有回应,垂眸直勾勾地看着他,深沉的眸子蕴着潮涌,手指漫不经心地抚过其诱人的唇瓣,然后低下头,吻了上去。 徐舟野闭着眼,仰头迎合。 彼此呼吸交缠,热烈追逐,谁也不让着谁。 楚云骁扣着他脑袋的手徐徐滑至其劲瘦的腰间,就当他要进行下一步时,房门突然被猛地推开。 “锦哥!” 容玉安焦急地冲了进来。 楚云骁呼吸一滞,眼底的欲色瞬间烟消云散,冷着脸扫向贸然打断他好事的人。 只见来人身上只穿了一件里衣,衣领还被扯了大半,胸前的风光一览无余。 见状,楚云骁脸色愈加阴沉。 徐舟野内心十分平静,脸上却生了几分担忧与讶然,“玉安?” “锦哥,刚刚做噩梦了,我害怕……”容玉安低着头,瑟缩着身子,表情很是慌张,似乎没发觉徐舟野旁边还坐着个人,“你能不能陪我?”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抬头,可怜兮兮地看向徐舟野,而后转向一边,再看到楚云骁的时候瞳孔震颤了一下,“陛下!” 他连忙扑通跪地,“陛下恕罪,玉安不是有意冲撞,还请陛下原谅玉安的鲁莽无知!” “没规矩的东西。” 楚云骁目光寒冷,嗓音低沉冷冽,“谁给你的胆子,擅闯皇后寝宫?” 容玉安心头一颤,脸色变了变,抬眼求助一旁沉默不语的徐舟野,“锦哥,我真的不是有意冲撞陛下的,求你跟陛下……” “住口!” 容玉安求饶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楚云骁冷冷打断,“你来我去的,真当皇宫是自己家了?” “陛下……” 容玉安彻底慌了,“是草民无知,求陛下恕罪!” 楚云骁懒得和他多费口舌,余光扫过一脸茫然的徐舟野,“你带的人,你来管教,朕乏了,改日再来看你。” 话罢,起身甩袖而去。 第4章 明目张胆的偏袒 “锦哥……” 容玉安趔趄起身,神色满是懊恼,心底却乐开了花,“对不起,太害怕了,一时半会忘了这是在宫中,打搅了你和陛下的好事……” 徐舟野垂眸,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新婚之夜,皇后独守空房。 事情的发展和上一世果真没什么不同,容玉安的所作所为,不过就是为了让他往后在宫中名声受损,寸步难行。 徐舟野唇角淡扬,抬眸看了看他,抖落衣袖,起身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锦哥,你、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容玉安心里不禁发怵,腿脚不自主地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徐舟野才停了下来。 徐舟野神色淡淡,猛然掐住他的脖颈,“没规矩的东西。”力道十足,手背上青筋突显,“在本宫面前,要自称草民。” 容玉安惊得睁大双眼,脸和脖子涨得通红,面部因窒息而开始变得扭曲,“你……你、放开!” 闻言,徐舟野更加用力,“听不懂人话?” 容玉安脑袋一片空白,根本没听清徐舟野说了什么,仅凭本能拼命挣扎。 “你、你先放开……” 容玉安上气接不了下气,“求你……” 听到求饶,徐舟野才松了手,一把将人甩到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不停喘气的男人,“滋味如何?” 容玉安胸口起伏,满脸委屈,“玉安……”刚开口,徐舟野一把将他拽起,一巴掌呼了下去,“本宫的话才说了多久,这便忘了?” 容玉安彻底傻眼,捂着被扇红的脸不敢置信地瞪着对他下手的人,一时间哑口无言。 徐舟野从未对他这般! 难不成昔日对他的好都是装模作样罢了? 容玉安我越想越气,再三思量,决定忍气吞声,先对他观察一些时日。 现在的徐舟野不是从前那般好控制了。 他抿了抿唇,规规矩矩地向徐舟野行礼,“是,草民知道了,多谢殿下轻罚。” 徐舟野双眸微眯,心想此人果真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倒是个能忍的。 * 金銮殿 楚云骁斜靠在罗汉榻上,懒洋洋地听着下属商九的汇报。 “陛下离开后,皇后差点将容玉安掐死,还动手给了他一巴掌。”商九如实禀报他今夜的所见所闻。 楚云骁单手支起脑袋,神情慵懒,“看来传闻并非属实啊。” 从半年前的一次初见,他便知道,他的皇后,并非是个软柿子。 商九蹙眉,迟疑道“此前,皇后对他这位义弟是极好的,国公府上下都有目共睹的,别说是动手打骂,便是言语呵斥都不曾,今夜却差点将人……” “你的意思是、皇后绝非良善之辈?”楚云骁一语道破他的顾虑。 商九不置可否,神色凝重“或许是容玉安做了什么对不起皇后的事。” 楚云骁扬眉,戴着扳玉的食指在案几上轻轻扣动。 这想法,倒是和他如出一辙。 “可要属下去查探一番?”商九问道。 “不必。”楚云骁神色平淡,语气毫无波澜,“他们之间的琐事,朕不感兴趣。” 九颔首,随即行礼告退。 * 与此同时,未央宫。 容貌妖冶、梳着高髻的女人倚靠在贵妃榻上,一边吃着宫女剥好的橘子,一边乐呵呵地看着话本。 看到精彩部分,就被前来汇报的宫女芝兰打断,“禀娘娘,陛下今夜并未留宿凤鸾宫。” “留宿就留宿呗,本宫又不……”话到一半,谢遇淑顿时挺身坐起,手中的话本啪嗒掉地,“你说什么?陛下没在凤鸾宫留宿!” 芝兰被她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激灵,低着头支支吾吾地回道“本该是有的,但后来……皇后的义弟突然闯进皇后宫中,没多久,陛下便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怒气冲冲地离开?”谢遇淑眉头紧皱,“你确定没看错?” “千真万确,奴婢亲眼所见,陛下一整个脸都黑了。”芝兰说得绘声绘色,生怕主子听得不满意。 谢遇淑双手叉腰,表情凝重,“新婚之夜就惹得陛下不满,他这皇后当得,怕是要任人欺负了去。” 这样岂非让林氏那贱人更加惬意得逞! 这可不行! “国公府的义子?倒也听过他的名讳,叫……容……什么、什么安来着?” “回娘娘,容玉安。”芝兰一头雾水,“娘娘您是要……” 谢遇淑随手拿了果盘上的葡萄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不安分的东西,明日请安之时,本宫便向皇后请旨,将他留在未央宫当差!” 芝兰神色错愕,“娘娘,您是不是搞错方向了?” 这个时候不应该给皇后落井下石么?怎么还雪中送炭啊? “方向正确着呢。”谢遇淑眉飞色舞,拿起未剥皮的橘子在手中颠了颠,“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 夜色沉暗,容玉安独自走在凤鸾宫外的一条偏僻小道上,一边捂着被扇肿的脸,一边骂骂咧咧道“贱人,不就是仗着皇后的身份扬武耀威么,有什么好神气的!”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正好落入出来散心的贤妃耳中。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妄议皇后!” 出声的是贤妃的贴身宫女翠环。 她疾步朝着愣在原地的容玉安走来,“你是何人?竟敢对皇后出言不逊!” 容玉安扫过宫女身后缓缓走来的美貌妇人,连忙扑通跪地,颤声道“草民……草民一时口不择言,求贵人饶恕!” 贤妃凉凉地扫了他一眼,“你瞧着倒是眼生,是跟在皇后身边侍奉的?” 容玉安神色慌张,硬着头皮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草民是、是皇后的义弟……” 贤妃闻言,端庄的面容上划过一丝诧异,随后摆手示意身边宫女扶他起来,“原来是容公子,素闻容公子容貌昳丽,才情斐然,连女子见了都要自愧不如,而今本宫一见,容公子果然如传闻所说的那般绝色。” 容玉安被夸得心花怒放,一时忘了方才的失态,扬唇回笑道“贵人谬赞,贵人仪态万千,是草民见过最美之人,如牡丹那般天香国色!” “好一张巧嘴。”贤妃低声轻笑,“进了宫没名没分的跟在皇后身边属实是委屈了你,不如……”顿了顿,“跟了本宫,好处断少不了你,你看、如何?” 闻此,容玉安眼眸微亮,立即屈身拱手,“谢贵人赏识,草民愿意!” 从方才到现在,这位贵人都不曾责怪他出言辱骂徐舟野,可见此人有意与徐舟野为敌,只要讨好了她,顺着她的势靠近皇上…… 思及此,容玉安脸上的笑意更加深厚。 …… 翌日清晨,徐舟野伸了个懒腰,起身由着宫人伺候洗漱。 清禾一边为他束发一边惋惜道“要不是容公子有意为之,陛下怎会弃您而去……现在满宫的人都在说殿下您的笑话。” “放宽心好了。”徐舟野神色镇定,“都是些小事。” 不放长线,怎么钓大鱼? 一炷香后,门外传来内官的通禀。 “皇上驾到——” 徐舟野神情微顿,回想上辈子的今时今日,楚云骁并未出现在此,而是一早便去了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怎么这一世却先过来他这边了? “皇后?” 一声低沉的呼唤将思绪飘散的徐舟野猛然拉了回来,抬眼看到立在身前的帝王后,连忙躬身作揖,“微臣恭迎皇上,皇上万福。” 楚云骁凉凉地扫了他一眼,“起身吧,随朕去慈宁宫向母后请安。” 舟野收回作揖的手,挺身走到楚云骁身后。 清禾和一众宫侍随后跟了上去。 “上前来。”楚云骁转头瞥向走在身后的人,朝他递了手。 徐舟野怔愣在地,犹豫道“这不合规矩。” 楚云骁挑眉,反手将人拽到身侧,在徐舟野惊讶的神情下倾身凑近他的耳旁,低声道“朕就是规矩。” 徐舟野讷讷地没有回应,低垂着眼睑,睫毛微颤,脸颊一片滚烫。 不禁逗。 楚云骁退了回去,视线掠过他慢慢发红的耳根,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朕可记得,昨夜皇后可没今日这般守规矩,朕要是在那个时候还留下,怕是今日便起不了身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一众宫侍脸色变了变。 现下看来,陛下并非冷落了皇后! 徐舟野晃了晃神,略带踌躇地将手搭过去。 刚接触的那一瞬间,就被楚云骁温热的手掌紧紧包裹住,“你是朕的皇后,自然能站到朕的身边,且只有你、能与朕并肩而立。” 楚云骁说话时语调沉稳肃穆,如同在宣誓诺言一般郑重。 徐舟野眼角漾起笑意,欣然接受帝王此刻的偏袒,“陛下所言极是。” 第5章 下马威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慈宁宫。 此刻宫中主殿上早已坐满了各宫嫔妃。 太后姜氏正和嫔妃们谈笑风生,见到皇帝和皇后携手而来时都怔了一下。 反应过来时,众嫔妃连忙起身行礼。 “嫔妾参见皇上、皇后。” “起来吧。” 楚云骁神色淡漠,牵着徐舟野一同走到姜太后身前行礼,“儿臣携儿媳给母后请安。” “好好好,此番能看到晟儿立后,哀家很是欣慰。”姜太后一脸慈笑,摆手示意他们落座。 徐舟野瞥过四周,眸色渐沉。 容玉安果然还是来了。 此刻就站在右侧首座的贤妃身后。 上一世的容玉安是跟着自己过来给太后请安的。 托他的福,当时可没少在众人面前明里暗里的为自己树敌。 如今深知他徐舟野靠不住了,便想方设法依附起贤妃来了。 徐舟野垂下眼睑,心中泛起一阵轻嘲。 他没记错的话,这贤妃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容玉安和她搅和在一起,宫里怕是要热闹好一阵了。 “就座吧。”楚云骁低声提醒走神的他。 徐舟野一愣,轻轻挣开帝王的手,在楚云骁疑惑的注视下,端起一旁宫侍备好的热茶,上前一步屈膝跪地,低头奉上,语调恭敬内敛“母后请喝茶。” 姜太后神情微变,反应过来后连忙笑脸相迎,接过他递过来的热茶小小抿了一口,“皇后有心了,哀家一时高兴,竟给忘了这事。” 徐舟野扬唇不语。 这哪是忘了,分明是刻意疏忽,好待会挑他错处呢。 前世的姜太后便是如此,拉着他好一阵寒暄,丝毫不给他机会提敬茶一事,等到有人提起时,她便借题发挥,任凭这些个嫔妃对自己出言无状。 当时的他秉持着“忍一时风平浪静”的态度,不曾出言反击。 而恰恰是这种软弱给自己招来了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这,徐舟野眸中划过一片暗芒。 这细微的变化恰恰落入楚云骁眼中。 他眉心微动,抬步走到太后身边落座,幽沉的目光冷冷瞥过侍奉在太后身侧的杨内侍。 收到视线的杨内侍不禁心虚地往后靠了靠,将头埋低。 “要不说皇后贤德,能入陛下的眼呢。”与贤妃隔坐的丽嫔怪声怪气地接过太后的话。 她一开口,众人的目光都投向她。 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丽嫔不仅不慌,还摆出一副谁都不放眼里的姿态。 “丽嫔姐姐怎么能这么说,贤德一词多用在女子身上,用在皇后身上,怕是……”话到最后,叶贵人抬眸瞥了徐舟野一眼,然后掩嘴轻笑。 她这一笑,惹得不少嫔妃也跟着笑出声。 站在贤妃身后的容玉安更是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 “古有君子因贤德扬名,舜王治世,举八元、八恺,共十六个才子,是有贤德名望之人;晋公子贤德闻於天下,且重瞳骈胁,大贵之徵,不可以寻常子弟视也……此例皆是歌颂君子之贤德。” 徐舟野面色平静,语调从容,“素闻叶贵人饱读诗书,才华斐然,而今却在“贤德”一词上犯了错,想来是书未读透,亦或是……有意为之?” 话落,除却楚云骁,在场的人皆是一阵错愕。 “殿下多虑了。”叶贵人十分窘迫,急于给自己找补,“妾身不过是开了个玩笑。” “玩笑?”徐舟野脸色忽地下沉,转头冷冷地直视她,“本宫岂是你这等贱婢可以随意打趣?”说着不着痕迹地将视线移到丽嫔这边,“你说是吧,丽嫔?” 楚云骁眉峰微挑,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他的皇后…并不傻。 丽嫔神情忽滞,眸光转向身边端坐的贤妃,见人丝毫不理会自己后,便一改方才的傲慢,起身向徐舟野福了福身,“是……是嫔妾之过,嫔妾口不择言,还望殿下原谅嫔妾的无心之失。” “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丽嫔心底最是清楚不过了。” 坐在左侧首位的谢遇淑摇了摇梨扇,语气尽显揶揄。 “丽嫔不过是一时失了言,现已认错,姐姐何必揪着不放?” 沉默许久的贤妃幽幽地开了口。 谢遇淑摇扇的动作一顿,讥笑道“贤妃还真是宽容大度,皇后都不曾说什么呢,你倒一摆正宫的姿态,做起主来了?” “你……” “够了!” 贤妃欲要辩驳,却被姜太后冷声打断,“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呵斥的话刚落下,就抬眼望向徐舟野,语重心长道“皇后啊,宫中姐妹拌嘴是常有的事,不必放在心上,也不过是些不懂事的言辞罢了,何苦较真?” “较真?”徐舟野浅然一笑,摊开手抖了抖衣袖,不疾不徐地走到丽嫔面前,在众人的唏嘘下,扬手重重“啪”的一巴掌,清脆的甩在她脸上,“这才是较真。” 只是一个耳光,丽嫔的脸上顿时出现清晰的指印,唇边也泛起点点鲜红。 “皇后,你这是何意!”姜太后厉声呵斥,“她已知错,你又何必动手打她,当众下了她的面子?” 说着转头看向楚云骁,“晟儿啊,你这皇后,须得管教管教才是。” “朕可管教不来。”楚云骁神色冷峻,眼里没有什么温度。 姜太后哑然,欲要再说些什么时,徐舟野抢先一步道“儿臣又没做错,何需管教?倒是母后,有意偏袒犯错的妃嫔,又是何道理?” 这! 众人大惊失色。 这皇后连太后都不放过啊! 其他人都快坐不住了,唯有楚云骁气定神闲,笑而不语。 姜太后面色铁青,“你在质问哀家?” “母后多虑了,儿臣只是在陈述事实。”徐舟野淡然自若。 “殿下,您未免也太过放纵了!”叶贵人全然不记方才的窘迫,猛然站起身指责徐舟野的不是,“旁的也就罢了,太后也是您能冒犯的?” 贤妃也顺势而上,“殿下,太后是您的长辈,您怎可如此目无尊长?” “陛下,您可得好好管管皇后才是啊!” “闭嘴。”楚云骁神色不耐,“叽叽喳喳的,吵得朕头疼。” 徐舟野适时接过他的话,“那陛下回去歇息吧,这里有臣在,定能处理妥当。” “也好。”楚云骁起身,冲他挑眉一笑,眼里笑意,暧昧非常,“那皇后可要快些才是。” 说完朝着身边的内侍递了个眼神。 接到示意的赵德全连忙捏着嗓子高呼 “摆驾凤鸾宫——” 第6章 许他一个侍君之位 单单这一声,就令那些对徐舟野心怀不满的人怒不可遏。 却又不得不起身恭送帝王离去。 姜太后脸色越发难看,原本温和的面容此刻充满了愤怒和失望,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闪烁着怒火。 到底非亲生之子,着实难以掌控。 “母后可是哪里不适?”徐舟野面沉似水,“今日的请安就到此为止吧,儿臣这就传太医来为您诊脉。” 话罢,不等姜太后出言反驳,霍然转身对着一众嫔妃下逐客令“都散了,有什么事改日再说,母后的身体最是要紧。” 众人面露踌躇,一个个拿不定主意的看向太后。 姜太后面色铁青,狠狠地剜了徐舟野一眼,“这后宫,怕是要翻了天了!” “母后言重了。”徐舟野嘴角噙笑,“儿臣也只是担心母后的身体。” 姜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她怒视着徐舟野,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的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来反驳他,但却发现自己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那股闷气在她的心中不断积聚,让她感到胸口一阵沉闷,双手紧紧地捏着扶手,仿佛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徐舟野则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丝冷漠的笑容。 他对姜太后的愤怒毫不在意,反而还显得有些惬意。 周围的人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人敢出声。 适才还气焰嚣张的几个妃嫔也皆默不作声。 而容玉安看向徐舟野的眼神带了几分疑虑。 他本以为徐舟野再狂,碰见太后也会收敛些,不曾想这人是半点亏都吃不得,连太后也敢得罪。 姜家曾经权倾朝野,如今虽已落寞,但朝中大部分大臣仍向着太后,就连皇帝都忌惮着她背后的势力。 而他徐舟野丝毫不惧,是打定了徐家会和他站在统一战线么? 思及此,容玉安眸色愈加暗沉,心底对徐舟野的嫉妒更加加深,他紧握着拳头,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都退下吧。” 姜太后深吸了一口气,闭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哀家乏了,以后每日的晨昏定省都免了,改为每月的初一和十五过来请安便好。” 话落,在宫人的搀扶下起身走进内殿。 没有姜太后在,各宫嫔妃再不满徐舟野也只能见好就收。 “嫔妾告退。” 一行人纷纷起身向徐舟野行礼告退。 徐舟野淡淡地嗯了一声,摆手让她们离开。 不稍片刻,殿内还留下零零散散几人。 徐舟野皱眉,扫过堂下坐着不动的谢遇淑和贤妃,略感疑惑。 “舒贵妃怎么还不走?”贤妃眉目含笑,笑意不明,“难不成是想向殿下讨个人?” “不成么?”谢遇淑白了她一眼,“妹妹要得,本宫就要不得?” 贤妃从容地抿了口茶,面上挂笑“贵妃姐姐说笑了,不过一个人而已,姐姐若想要,妹妹自然拱手相让。” 徐舟野闻言瞟过贤妃身后的容玉安,正巧撞上容玉安毫不掩饰的笑意,心下顿时明了。 容玉安这是在炫耀他有多抢手呢。 徐舟野收回视线,嘴角的弧度轻蔑。 没有他的准许,谁能带走容玉安? 容玉安瞥过他淡然不屑的神情时,不由地咬紧了牙关。 一时得意罢了。 待他拿捏住了皇帝。 看他徐舟野还怎么猖狂! 徐舟野无视他不停变化的神色,侧身落座,明知故问道“二位是想跟本宫讨要何人?” 听到问话,谢遇淑连忙起身对着徐舟野请示道“此人正是殿下的义弟,妾身听闻容公子茶艺修得最好,身边恰好缺个茶夫,不知殿下可否忍痛割爱?” 茶夫? 舒贵妃竟然只想要让他做个制茶的下人? 容玉安抿着唇,神色渐渐阴沉。 徐舟野敛眉,没有直接回答谢遇淑的请求,视线挪到贤妃这边,“贤妃的意思呢?” “容公子好说也是从国公府出来的,怎么能屈就做一个茶夫呢?”贤妃神情散漫,“依臣妾来看,不如向皇上请旨,许容公子一个侍君之位如何?” 此言甫出,容玉安眼神微亮。 徐舟野不禁凝眉,眸中闪过一丝兴味。 清禾暗自晦气,就差把嫌恶写在脸上。 谢遇淑则满脸不屑地端坐原处,“到底是贤妃贤惠,一心为皇上着想,只是殿下这才大婚第一天,你便要塞个侍君给皇上,这不是在打殿下的脸么?” 贤妃扬唇轻笑,缓声道“姐姐此言差矣,容公子乃定国公名正言顺所收义子,身份何其体面,若姐姐执意将其收作制茶下人,那才是在打殿下的脸呢。” “……” 谢遇淑无言以对,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二位娘娘切勿因草民而失了和睦,草民得以随皇后入宫,实乃福分。草民不敢奢求过多,能侍奉在皇后左右,便已是草民一生所幸了。” 容玉安垂着头,神情卑微道。 “瞧瞧,如此懂事,定能安分守己,殿下便接了臣妾的提议吧。”贤妃言辞恳切,“万不可让容公子在宫中蹉跎了才好。” 徐舟野神色淡然,稍稍抬眸看了一眼神采奕奕的容玉安,嘴角牵起温和的弧度,“贤妃的提议自然是好,只是玉安自小身体羸弱,怕是不能够服侍好皇上。” 话音刚落,容玉安面色划过一缕慌张,急切地绕过贤妃出列,朝着徐舟野屈膝叩首,道“多谢殿下关怀,草民之躯在殿下悉心照料下已日渐康复,愿为殿下排忧解难,竭力侍奉皇上。” 见状,清禾心生冷笑,仰面翻了个白眼。 谢遇淑冷嗤出声,直言不讳道“好一个顺势而上啊,殿下要是不答应,反倒显得殿下心口不一了。” 闻此,容玉安伏地之手微有一滞,眸光微眯,默默地记下了谢遇淑此刻的刁难。 他算是摸清了,这舒贵妃并非有意拉拢他,反而还想愚弄他! 还好当时接了贤妃抛出的橄榄枝,不然今日没个依靠,怕是真要被谢遇淑这个贱人得逞了。 “既然玉安有这份心思,那本宫便向陛下禀明,待陛下定夺之后再行安排,这些时日你便住在本宫的偏殿,本宫会让人好生伺候你的衣食起居,如此,你可满意?” 徐舟野面色沉稳,声音清冷温润。 容玉安听到想要的答案后,眼中顿时泛出惊喜的光芒,他的语气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激动,“多谢皇后!”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显然是因为过于兴奋而难以自持。 徐舟野微微一笑,笑意不达眼底,然后拂袖起身,“没别的事便散了吧。” “是,臣妾/草民告退。” 第7章 动怒 在返回寝宫的途中,清禾神情凝重,不时地将目光投向徐舟野,但每次都是欲言又止。 徐舟野自然察觉到她的疑虑,微微偏头,面色从容地说道“不必担心,容玉安打的什么主意,本宫是知道的。” 闻言,清禾神情微滞,反应过来后嘴角由衷地扬起一抹笑意。 从前自家主子对容玉安可谓是言听计从,什么都顺着这个外来子。 她看在眼里,虽心中颇有微词,但也不敢多言。 然而,近日来,情况却似乎有了些变化。主子不再对容玉安那般百依百顺,甚至在一些事情上表现出了明显的不满。 她虽有疑虑,但还是为主子的醒悟深感欣慰。 可今日又突然应下为容玉安争取个侍君之位,作为主子心腹的她,心里难免七上八下,生怕她家主子又被容玉安这等伪君子所惑。 如今能亲耳听到徐舟野主动说明缘由,她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 …… 回到凤鸾宫的时候已是辰时,此时的天比他去慈宁宫的时候还亮了一个度。 细碎的日光透过雕花的窗棂倾洒至铺满方砖的地面。 徐舟野刚踏进主殿,守在门外躬着身的内侍连忙迎了上去,“殿下,皇上不久前去了御书房,特意吩咐奴才知会您一声,晚些再回来。” 熟悉的声音令徐舟野脚步猛然一顿,目光怔怔地盯着眼前屈身颔首的人。 是苏明没错。 上一世的苏明就是楚云骁派过来照料他的,说是伺候其实是监视。 原以为他落败之后,苏明会另谋出路。 未曾想,竟也忠心的跟着他走到最后,直至了此残生。 “殿下,可还有其他吩咐?” 苏明见人迟迟不应,拱手问了一句。 徐舟野这才回过神来,温声回道“本宫知道了。”言罢,径直越过他走向坐榻,缓缓坐下,“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奴才叫苏明,是陛下派奴才过来伺候您的。”苏明低着头,不紧不慢地回道。 徐舟野微微点头,“本宫观你甚合眼缘,此后凤鸾宫的执掌内侍一职,便交由你来担任。” 苏明一怔,随后屈膝跪谢,“奴才多谢殿下提拔!” 徐舟野笑了笑,抬手示意他起身,“本宫身旁的婢女清禾,对宫中诸事尚不明了,日后有劳苏内侍多加提点。” 苏明躬身应是,“殿下可还有其他吩咐?” 徐舟野嗯了一声,吩咐道“陛下还未用膳,叫小厨房做些点心,送去御书房。” “奴才这就去。” 话罢,苏明行礼告退。 待人走后,一边紧绷的清禾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皇宫规矩森严,每个侍奉在主子身边的人说话都是一板一眼的,比不得国公府那般轻松自在。 察觉到她的苦恼,徐舟野扬唇安抚道“在宫中不比国公府,须得事事谨慎,说出口的话都要掂量一番,不习惯正常,多适应些时日便好了。” 清禾闻言咧嘴轻笑,“奴婢知道啦,谢殿下体桖。” 见人又恢复往日活泼的模样,徐舟野宠溺一笑,后又话锋一转,轻声叮嘱道“容玉安那边,你找几个机灵点的人过去,切记,莫要让他在本宫的地盘上出事,尤其是他与贤妃的一切。” 清禾立即会意,“殿下英明,奴婢也看出来这贤妃有意针对殿下呢,只不过……”话到此处顿了顿,面色迟疑道“奴婢不明白,殿下初入宫中,是如何认得这各宫嫔妃的呀?” 徐舟野淡定地拿起一旁的糕点咬了一口,“平日兄长总说你糊涂本宫还不认同,现在看来倒也不假。” “……”清禾心虚地低下头。 徐舟野反而轻笑出声,“不怪你,李嬷嬷教导本宫的那些时日,你在府里忙上忙下的,记不清李嬷嬷说的话也正常。” 进宫前,李嬷嬷十分耐心地将后宫一众嫔妃的情况都告诉了他,即便这一世李嬷嬷不说,凭借上一世的记忆,他也能清楚的认全。 毕竟,这里头陷害他的人可不少呢。 足以令他印象深刻。 清禾抿了抿嘴,怎么感觉主子越说这心越虚啊? 于是思忖片刻,最终诚恳认错,“对不起殿下,是奴婢没有上心,日后定不会再犯。” 徐舟野淡然一笑,将案几上的糕点轻轻推到她身前,“芙蓉酥,你最喜欢的。” 清禾见状,欣喜地接过,“谢殿下!” * 御书房 苏明端着点心和茶水徐徐走到御书房门口,将手中的托盘递给守在门外的赵德全,然后从袖口处摸出几两银子塞到他怀中,“皇后命奴才给陛下送些吃食,劳烦赵内侍了。” 赵德全会心一笑,和颜悦色地回道“苏内侍言重了,皇后的吩咐我这做奴才岂敢嫌麻烦。” 说着,警觉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凑到苏明耳边悄悄补充道“适才陛下发了好大脾气,你回去时提醒一下殿下切勿在陛下面前提起太后。” 苏明认真地点点头,“多谢公公提醒。” 赵德全表示不必客气,然后转身进了御书房。 此刻的楚云骁面色冷峻,手中的奏折在赵德全徐徐走来之际骤然甩出,险些令来人失手打翻糕点。 赵德全身体颤抖,连忙屈膝跪地,静静地等待帝王即将爆发的怒火。 楚云骁微微抬头,目光冷冽地扫了他一眼,沉声道“你进来做甚?”接着,他的视线落在他手中的那一盘食物上,剑眉紧蹙,语气严厉地质问道“朕何时让你准备这些了?” 赵德全将头埋得更低,忐忑不安地开口回道“回陛下,皇后得知您未曾用膳,遂差人准备了些吃食过来。” 听到是皇后准备的,楚云骁蹙着的眉头微微松散,沉着脸漠然道“放这吧,回头转告皇后,不必多此一举,省得叫他劳累。” 赵德全汗颜,起身小心翼翼地将糕点和茶水轻轻放置书案一边,撤走托盘,然后屈身将被扔在地上的折子捡起,放回书案。 “奴才告退。” “嗯。” 楚云骁神色淡漠地应了一声,余光扫过那被重新放回来的折子,眸光微阖,眼底划过一片冷意。 临近晌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楚云骁的案几上,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揉了揉眉心,起身吩咐了赵德全摆驾凤鸾宫。 一路上,楚云骁的心情莫名舒畅,面上却没有一丝起伏。 凤鸾宫的宫女们远远地看到楚云骁的到来,纷纷跪地行礼。 楚云骁走进宫殿,看到徐舟野正坐在窗前,手中拿着一本书,正看得出神。他轻轻地走过去,坐到了徐舟野的另一侧。 感受到身边的动静,徐舟野猛然回过神,看到是楚云骁,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微臣参见皇上。”徐舟野起身行礼。 “皇后免礼。”楚云骁语调散漫,摆手让他坐下,“朕现在来,是想与你一起用膳。” 徐舟野面色平静,点了点头,说道“微臣这就吩咐下去。” 第8章 难以启齿的初见 不一会儿,宫女们端上了一桌菜肴。 徐舟野和楚云骁相隔而坐。 待赵德全细心用银针将每一道菜挨个试了一遍,没发觉有任何问题后,才退到一旁。 紧接着清禾恭敬地上前布菜,刚拿起筷子时,就被楚云骁沉声打断,“退下。” 清禾拿筷的手一顿,随后应声将筷子放下,颔首退至一边。 徐舟野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帝王动筷。 楚云骁悠悠动起筷子,不动声色地夹了块肉放到徐舟野碗里,“吃吧。” 徐舟野面色一凝,沉声道“陛下万万不可,陛下亲自为臣夹菜,实乃折煞微臣……此等行为,有违礼数。” 楚云骁闻言放下筷子,脸色稍沉,“皇后左一个规矩右一个礼数,是有多畏惧朕?在东平侯府时,朕怎么不知皇后这般、知书达礼?” 知书达礼是这么用的么? 徐舟野面露难色,抬眼对上楚云骁冷冽的目光,略有心虚地垂下头,明知故问道“陛下从何得知臣在东平侯府……” “皇后当真记不清了?”楚云骁冷哼道,“还是说、选择性失忆?” 徐舟野抿唇不语,面颊渐渐烧起一股灼热。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徐舟野对于他和楚云骁的初识,每每想起,皆是难以启齿。 半年前,帝王南巡时莅临东平侯府,也就是徐舟野外祖一家。 因着连续几日暴风骤雨,楚云骁便决定留在侯府小住些时日,待雨势一停,再启程回京。 而恰恰那段时间,徐舟野就住在侯府里。 不过并没有一直待在府中。 白天的时候就和三两好友出去鬼混,直到夜里过了门禁,才偷摸着翻墙回到自己的院处。 有次夜里,大雨滂沱。 徐舟野冒着雨摸黑回到院落,他并不知楚云骁今夜留宿于此,照例趁着月色悄悄打了水沐浴,然后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平时歇息的房间。 等他将房门关紧后,就察觉到一个问题。 以往这个时候,清禾会在房门口守着然后做接应的。 怎么今夜却不见这丫头的影子? 徐舟野边走边想。 即便房中黑灯瞎火,凭着习惯畅通无阻地踏进了内室。 然后头也不抬地宽衣解带,脱剩下一层里衣后,便毫无形象的,朝着帐帘垂落的卧榻一个前扑倒进去。 “嘶……” 一道陌生低沉的闷声蓦然响起。 徐舟野身体一僵,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 他惊讶地睁大眼睛,呆滞的视线慢慢往下移。 直到看见身下躺着个活生生的人后,惊得一声低吼,连滚带爬地起身往后退,对着缓缓下榻朝他走来的楚云骁怒喝,“你、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竟敢爬上本少爷的床!” 楚云骁面沉似水,冷冷地逼着他不断后退,直至他的后背就要抵上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的持剑暗卫时,及时出声制止道“你再退一步,就要血溅当场了。” 徐舟野闻言立即停下脚步,愕然失色道“你怎么还、还带了刺客,你到底是什么人!” 楚云骁见他惊慌失措的模样,唇角微扬,恶从心起。 “我倒要问问,这位公子深夜误闯本侯的卧房,是何居心?” “休得胡言!”徐舟野想也没想就厉声反驳。 东平侯是谁? 是他舅舅! 他舅舅啥样他不清楚吗! 声音哪有这般低沉好听! 身形也不对! 想到这,徐舟野愤愤走上前。 倾身凑近楚云骁,眼睫抬了抬,将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碍于房中无光,楚云骁的脸他未曾看清。 但他可以肯定,这人他从未 见过。 “这里是东平侯府,东平侯是我舅舅,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我舅舅!” “哦?”楚云骁挑眉,戏谑道,“我怎不知,东平侯还有个如此毫无形象的外甥?” 忽闻这话,徐舟野不自觉地噤了声,立即收起他此刻的方寸大乱,深吸了口气,继而面色从容道“见笑了,一时慌乱失了分寸。” 楚云骁“……” 徐舟野眉头微蹙,“怎么不说话了?” 楚云骁正要开口回他,窗外便闪过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徐舟野也注意到了,疾步走向窗边,二话不说开了窗熟练地翻身而下。 紧接着目光锁定拐角处落荒而逃的人,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将人直接拿下。 徐舟野前脚刚把人擒住,楚云骁后脚就出现在他身后。 而被摁倒在地的可疑之人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少爷,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徐舟野僵愣在地,反应过来后立即松了手,随后小心将人扶起。 “清禾,你怎么鬼鬼祟祟的在我房外晃悠?” “我是来看看少爷您回来了没有。”清禾没有注意到徐舟野身后站了人,言辞激动道,“少爷您不知道,皇上今日亲临了侯府,还住下了,就睡在您的房间!” 话落,徐舟野如遭雷击般怔在原地。 …… “如何?” 楚云骁意味深长地凝视着身边的人,语调刻意放缓,“可全想起来了?” 徐舟野扯了扯唇角,强颜欢笑道“臣年少无知,陛下就不要计较了。” 状似求饶的话语,听得楚云骁眉目舒展,心情大好地再次动起筷子,“嗯,朕听皇后的。” 言罢,抬手将徐舟野碗中的肥肉夹掉,偏头向身后的内侍吩咐道“凉了,再去热一热。” “是。” 第9章 下了诏狱 用过午膳,楚云骁便命人将未处理完的奏折送到凤鸾宫批阅。 徐舟野则靠在坐榻上,单手支撑着脑袋,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在书案前认真批阅折子的帝王。 他一边看一边想着上午苏明向他汇报楚云骁在御书房大发雷霆的事。 苏明提醒他,不要在帝王面前提及姜太后。 徐舟野自然清楚为何。 姜太后的外甥卫定忠常年驻守边疆,不久前受边域侵扰,卫定忠便一鼓作气将其击退,立下战功请求班师回朝。而与卫家交好的朝中大臣闻讯连夜上书请求皇上重重封赏卫定忠,甚至力荐其担任正三品怀化大将军。 其中声音最大的就是太尉符绰仁。 符绰仁是卫定忠的岳父,亦是太后一党,其野心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们敢这般直言不讳,无非是授了姜太后的旨意。 姜太后是想借着此事警示皇帝,告诉楚云骁这朝野并非他皇帝一人独掌乾坤,她手上的势力亦不可小觑。 前世大臣们为卫定忠请功之事是在他大哥徐江临立下战功不久后发生,而今事情的节点却提前了。想必是今日他触怒太后,皇帝又对她漠然置之的态度,让她心生了危机之感。 徐舟野正想得出神,门外内侍的通报声将他游荡的思绪牵回。 “殿下,容公子求见。” 处理奏折中的楚云骁闻此声抬眸望向徐舟野。 徐舟野唇角微扬,心中暗忖这么快就按耐不住了? 他转头对上楚云骁的视线,双手抵着下巴,笑容可掬地问“臣看陛下政务繁忙,就不见了吧?” 楚云骁被他那姣好的笑容一时晃了神,眼神微凝,不露声色地移开视线,沉声道“见的是皇后,问朕做甚?” 徐舟野轻笑,“要是打扰到陛下,臣的罪过可就大了。” 楚云骁执笔的动作一顿,“赵德全。” 赵德全即刻上前,“奴才在。” 楚云骁眼也不抬道“吩咐下去,朕陪着皇后,谁也不许打扰。” 赵德全拱手应是,徐徐退出门外。 “如此,皇后可还满意?”楚云骁边批奏折边问道。 “什么?”徐舟野佯装不知,随即打了个哈欠,“臣困了,要歇会,陛下请便。”言罢,便倚着坐榻闭目小憩。 楚云骁抬眼扫过他安静的睡容,而后眼帘微垂,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唇角轻扬,发出一声低沉的笑。 殿外,容玉安听完赵德全所言,面色凝重,毫无笑意。 昨夜之事一出,皇帝不仅未对徐舟野心生厌恶,反倒对其多有偏袒。 容玉安咬牙切齿,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拳,垂下的眼睑下充满了报复的渴望。 * 未时,日头正晒。慈宁宫的主殿内燃着檀香,宫女们悉心为姜太后摇扇降温。 姜太后坐在榻上,闭目养神,手中捻着一串佛珠,慈眉善目的面容略显疲惫。 “杨丛呢?” 听见问话,一边候着的大宫女可心顿时面露难色,扑通跪地,战战兢兢地回道“回太后,杨内侍……杨内侍他、他下了诏狱。” 话落,姜太后猛然睁眼,转动佛珠的手一顿,甩手一挥,案几上摆放的琉璃茶盏瞬间化为一地碎片,惊得一众宫侍纷纷跪地。 “故意为难皇后的是哀家,他怎么不把哀家抓去诏狱!” 姜太后怒火中烧,言辞激动,“才新婚不过一日,便这般袒护,今日能出言顶撞哀家,明日怕不是要持剑指向哀家,逼着哀家退位啊?” “太后息怒!” 可心深深叩首,“越到这种时候越要镇定才是。” 姜太后拍案而起,“杨丛是哀家的心腹,他竟不经过哀家的同意任意处置,岂非是在打哀家的脸!” 更何况,杨丛知道的秘密太多了。 诏狱是什么地方,哪一个不是闭着嘴进去,张着嘴出来的? 当务之急,要么得将人捞出来,要么只能…… 姜太后攥紧自己常年保养得宜的手,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她定了定神,正欲启齿,殿外蓦地传来杨丛获释归来的消息。 姜太后怔立当场,神色冷峻。 须臾,遍体鳞伤的杨内侍在宫人的搀扶下被带到了她面前。 姜太后木然地凝视着瘫倒在地的杨内侍。 其周身血肉模糊,体无完肤。 浓烈的血腥气息熏得她几欲呕吐。 她嫌弃地让宫侍将人拖远些,然后静静地等待杨丛汇报。 “回、回太后……” 杨丛气若声嘶,“您放心……奴才没有开口,他们、他们也没有问奴才关于您的事。” “当真?”姜太后半信半疑,“什么都没问?” “千真万确。”杨丛语气虚浮,但却坚定,“奴才断不敢……欺瞒太后!” * 徐舟野这一觉睡得极其舒适。 醒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躺在了榻上。 帐帘垂落,遮住了外边如利剑般的日光,也增添了几分隐蔽。 他睡眼惺忪,欲要翻身换个姿势继续睡,却被搭在自己腰间上的手紧紧抱住。 此一下骤然惊醒,睡意瞬间烟消云散。 身体僵硬得不敢动弹。 “怎么了?” 楚云骁声音慵懒低哑,微微挪动身躯,将脸凑近他的颈窝轻轻喘气,“朕与皇后同寝,有何不对?” “没……” 徐舟野脸颊滚烫,心跳加速。 “嗯?” 楚云骁抱着他的手不安分地上下游移。 “没、没什么不妥。” 徐舟野呼吸微促,双肩颤了颤。 他的身体尤为敏感,经不起半分撩拨。 “陛下……” 徐舟野及时制止他作乱的手,“现在是白天,不可……” 楚云骁闷声低笑,反手捏住他发抖的手腕,一个用力将人翻过身来, 深深地看着他,“不可什么?” 明知故问。 罢了。 徐舟野无奈叹息,毫不闪躲地迎上他炽热的视线,主动献上自己柔软的唇瓣,身体力行地回应他的问题。 两人鼻息相黏,缱绻缠绵。 楚云骁呼吸沉沉,细碎的吻顺着他的唇瓣滑落至锁骨间,细细品琢。 情至深处,徐舟野屈指勾住他腰间松松垮垮的系带,微微一扯—— “陛下,符太尉于御书房求见。” “……” 第10章 突然中毒 楚云骁偃旗息鼓,沉着脸将衣服拢好,掀开帐帘下榻。 然后起身叫来内侍为自己更衣。 徐舟野隔着幔帐凝视着帝王挺拔的背影,若有所思。 符绰仁此时前来觐见,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事。 着装整齐后,楚云骁侧身扫了一眼身后,抬手将幔帐缓缓拉拢,然后迈步前往御书房。 楚云骁前脚刚走,后脚苏明急匆匆地跑进来。 “殿下,偏殿那位病了。” 徐舟野神情微顿,“怎么病了?” 不过是晾了他一下,他便如此急切地动手了。即便派人过去盯着,还是出了事,看来这些人并非真心为他效力啊。 徐舟野眸色暗了暗。 苏明迟疑道“看迹象像是中毒。” “可有请太医?”徐舟野的声音冷了几分。 “已经去传了。”苏明低头说道。 徐舟野站起身,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走,去看看。” 两人快步来到偏殿,只见床上的人脸色苍白,眉头紧锁。 “怎么样了?”徐舟野走到床边,轻声问道。 太医诊脉后,摇头道“微臣无能,这毒甚是奇怪,像是混了几种毒物,臣一时也无法判断。” 徐舟野眼神一沉“无论如何,一定要治好他。” 太医面露难色“殿下,这……” “治不好他,你们也别想活了。”徐舟野的声音中透着威严。 “是……” 太医只好硬着头皮应下。 徐舟野神色冷峻,转头对着一众宫侍呵斥道“你们是怎么把人照顾成这样的?” 众宫侍慌忙跪地,磕头请罪。 “奴婢们谨遵殿下之命,全心伺候容公子,未有丝毫懈怠。” “全心?可曾片刻不离?” 徐舟野沉声道。 全心把人往病里照顾。 宫侍们皆垂首不语,面面相觑,神色惊惶。 “回殿下,奴婢们本欲时刻相随,然容公子不喜奴婢们近身,故而……” “办事不力,尚巧言辩解,拖下去,每人杖责二十。”徐舟野漠然下令。 此言一出,宫侍们惊恐求饶。 “殿下,奴才(婢)知罪,殿下……” 徐舟野仿若未闻,挥手示意让人将他们尽数拖了出去。 “求殿下开恩!” “殿下……” 求饶之声逐渐远去。 紧接着传来宫侍们的嚎哭惨叫,伴随着阵阵杖责之声,此起彼伏。而正在为容玉安施针的太医闻此,不禁手颤,险些误刺穴位。 徐舟野侧身吩咐苏明“速将清禾传来。” 苏明拱手领命,旋即快步离去。 半晌,苏明带着清禾走了进来。 徐舟野上前,拿出块玉牌递给清禾,然后凑近她耳边低语,“请家中的张府医进宫。” 清禾颔首领命,“是,奴婢这就去。” 徐舟野点头,转身看向躺在榻上唇色发紫的人,敛下眼眸,眸色渐渐晦暗。 * 御书房 楚云骁在龙椅上坐定,眼神冷漠地看着下方的符绰仁。 符绰仁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直起身说道“陛下,微臣有要事禀报。北方边境近日屡遭柔然侵扰,边民苦不堪言啊。” 竟不是为了给卫贤请功。 楚云骁目光幽沉,微微皱眉,“既如此,符爱卿有何对策?” 符绰仁连忙答道“陛下,微臣认为应当派遣一员猛将率领大军出征,以震慑柔然。” 楚云骁沉默片刻,“那卿以为,谁更合适?” 符绰仁神色肃穆,沉凝道“武将之中不乏有骁勇之辈,然论及统兵作战,皆难及定国公之经验老到。” 楚云骁面容冷峻,“徐老将军半生征战,负伤无数,其身体实已不适再赴前线作战。” “陛下所言极是,不过……”符绰仁面色凝重,言辞恳切,“其子徐江临曾统兵一举击溃乌蛮,现今官居正四品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实乃后起之秀,其能力绝不逊于朝中任何一员猛将,且得其父真传,若遣其率军征讨柔然,实乃不二之选。” 楚云骁挑眉,眼底眸光微转,屈指在御案上轻轻叩动,“朕倒以为卫贤比之徐程更胜一筹,不如……” 话到一半,符绰仁立即接话,“卫将军刚打了胜仗,此刻若辗转北境,必会疲于奔命,分身乏术。” 楚云骁似笑非笑。 今日不论他如何推辞,符绰仁都会想着法子让徐江临带兵出征。 须臾,楚云骁抬眼看向符绰仁,“爱卿言之有理,只是这徐程毕竟年轻,还需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将从旁协助。朕决定派兵部尚书孙有为一同前往,你觉得如何?” 符绰仁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恢复如初,跪地叩头,“陛下圣明,如此甚好。有孙尚书督军,必能事半功倍。” 楚云骁微微一笑,“那就这么定了,你去拟旨吧。” “臣遵旨。”符绰仁领命退出了御书房。 楚云骁靠在龙椅上,幽潭般的眸子微微眯起,目光森冷异常。 “商九。” “属下在。” 匿在暗处的商九悠地出现,跪地行礼。 楚云骁“慈宁宫那边如何了?” 商九“回陛下,已将杨内侍送回慈宁宫。只是属下不解,何不趁此撬开他的嘴?” “那多没意思。”楚云骁神情散漫,“把人惹急,可就不好玩了。” 相比于杀鸡取卵,他更倾向于弋不射宿。 …… 傍晚,清禾带着张府医匆匆进宫。 正往凤鸾宫赶,路过咸福宫时,被贤妃的大宫女翠环瞧见。 她上前将人拦下,“你是殿下的贴身侍女清禾吧?”顿了顿,看向清禾身后低着头带着药箱的男人,“听闻容公子中了剧毒,可是真的?” 清禾面色一沉,“你从哪儿听来的流言,容公子有皇后照看,能有什么事?倒是殿下今日多有劳累,请医师过去诊脉,有何不妥?” 翠环面露难色,“原来是这样,我就说那些个宫人们嘴不老实,以讹传讹,现在宫里都在传皇后…善妒,恐容公子做了侍君,分了陛下恩宠,故而才……” “休得胡言!” 清禾气得浑身发抖,“殿下乃中宫之主,根本不屑于使这些下作手段。这等谣言你们也敢轻信?再让我听到谁敢乱说,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她拽着张府医快步离开。 第11章 为了陷害他,不惜以身犯险 两人很快就到了凤鸾宫。 此时天色渐渐暗沉。 太医们仍在偏殿守着,时刻向徐舟野禀报容玉安的情况。 徐舟野靠在贵妃榻上,神色淡然。在见到清禾引着张府医进来的时候,眼眸微亮,徐徐起身端坐。 “草民拜见皇后。” 张府医跪下行礼。 “免礼。” 徐舟野上前将人扶起,低声道“张叔,玉安的身子一直都是你在照拂,如今无缘无故中毒,太医们束手无策,你且看看。” 张府医点头,随着徐舟野趋近床榻。 太医们见状面色凝重,纷纷让开道路。 张府医端坐于凳,目光如炬,凝视着容玉安的面庞,须臾,眉头微蹙,继而将手指轻置于脉上,稍作停顿,旋即转头看向徐舟野,面色凝重,沉声道“容公子脉象虚浮,体内毒素纷乱,据草民观其面色,应是服用了寒性之药。此药于热症患者尚无害处,然容公子素有寒症之象,二者相冲,易现中毒之兆,更有甚者,若误食生冷之物,必致体内毒素扩散加剧。” 闻此,徐舟野面色微凝,沉声道“已向宫中下人问询,玉安今日确食过偏凉之物,且数量不少。” 他曾明令宫人,容玉安忌生冷吃食。此等言语,竟被当作耳旁风,莫非是因他初入皇宫,难以立威,亦或是有人早已将某些人视作后宫之主了。 仅打二十板子,已是从轻发落。 至于这寒性药物…… 徐舟野眼睑下垂,掩去眸底闪过的一丝厌恶。 继而转念一想,这症状连他家府医都能看出来,宫里的太医怎会不知? 一时间,徐舟野脑中晃过贤妃的影子。 在他尚未入宫为后时,后宫的一切事宜皆由贤妃和舒贵妃一同打理。舒贵妃多数置身事外,这掌管后宫的权力无形之中落到了贤妃手里。 而这贤妃又与容玉安走得近。 故而,他断定,贤妃买通了太医。 “可有解法?”徐舟野问道。 张府医沉思片刻,答道“可先服下热性药物,抑制毒性蔓延,再施以针灸,引导毒素排出体外。只是......这解毒过程需得小心谨慎,稍有差池,恐会加重病情。” 徐舟野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他转头吩咐道“来人,照府医所言去准备。” 不多时,宫女们便端着药和针灸器具进来。张府医亲自喂容玉安喝下汤药,然后开始施针。 徐舟野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张府医熟练的动作,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片刻后,容玉安的脸色似乎稍稍好转。 “张叔,你留在这里照看玉安。若有任何异常,立刻告知于我。”徐舟野嘱咐道。 张府医拱手应是。 ”你在这好生看着。” 徐舟野转头叮嘱苏明,然后眼神冷冽地扫了一眼在场的太医,“你们也都留下,务必确保容公子的安全。若是再出什么差错,别怪本宫严惩不贷。” 说完,他便带着清禾离开了偏殿。 回到主殿,徐舟野屏退左右宫侍,自行走到榻前坐下,然后对着一脸愁容的清禾问道“何事?” 清禾欲言又止,“来时遇见贤妃身边的宫女,她似乎对殿下之事似颇为关注,问长问短,还说如今宫中皆传您……嫉妒容公子,奴婢自是不信此等无稽之谈,可若不处置这些谣言,太后与皇上那边定然会降罪。” 徐舟野沉稳地抿了口茶,泰然自若道“事情才发生多久,便满宫皆知了,可见容玉安和贤妃早已里应外合,不出意外的话,贤妃待会就会带着众嫔妃前来请安。” “这……若果真如此。”清禾面有苦色,“那奴婢就会坏了殿下的事了,贤妃的宫女问了奴婢容公子是否中了毒,奴婢驳斥了她一番,说请这太医和医师是为了给您诊治…” 徐舟野闻言淡然一笑,“无妨,你说的也没错,本宫确感疲惫,身体有恙,正巧容玉安中毒,本宫这便请了太医先给他医治。” 清禾“可是…那些个太医是不配合怎么办?” 徐舟野“所幸苏明是个心细的,他请太医的时候就是以本宫身体不适为由,后才将他们带去了容玉安那边。” “那便好…”清禾松了口气,继而愤愤道,“为了陷害殿下,容公子竟不惜以身犯险,当真可恶!还有那个贤妃也是,行此等事怕不是逼殿下您给容公子求一个位份!” “的确。”徐舟野冷笑一声,“这出戏唱的,既能扬了贤妃的名声,也能逼本宫成全了容玉安。” “他们可真无耻。”清禾火冒三丈,“殿下,当务之急得搜集证据,方能脱身。” 徐舟野摇了摇头,“他们能想到用此等方法,定能想到将证物销毁,至于那寒性之药,估摸着是转移到本宫这边了。” “那不得赶紧找出来!”清禾急切道,“奴婢这就命人四处搜寻!” “不必。” 话音刚落,守在门外的内侍疾步而来。 “殿下,各宫嫔妃来给您请安了。” 清禾心中一紧,“这可如何是好?” “让她们进来吧。”徐舟野淡定起身,走到主殿中央的凤椅上落座。 不一会儿,各宫嫔妃便鱼贯而入,纷纷向徐舟野行礼问安。 “这么晚来见本宫,所为何事?”徐舟野笑着说道。 “臣妾们听闻殿下身体抱恙,特来探望。”贤妃率先开口,目光却落在了一旁的清禾身上。 徐舟野心中了然,故作虚弱地说道“多谢诸位关心,只是偶感风寒罢了,并无大碍。” “殿下无碍便好。”贤妃笑了笑,后又换上了一副愁容之色,“不过,来时便听了些传言,说是容公子被下了毒,可是真的?” 此一问也引起了众嫔妃的兴趣,纷纷将视线投向徐舟野。 徐舟野面色沉了沉,“如贤妃所言,玉安确实中了毒。” 贤妃面露惊诧,“容公子有殿下亲自照料,怎么会……” “这么说,那些谣言是真的了?” “皇后当真……” 嫔妃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娘娘慎言,殿下是将容公子安置在偏殿不错,也派了人好生伺候,可若说是殿下亲自照料,怕是有欠妥当了吧?殿下是什么身份,哪有主子照料婢妾的道理?更何况容公子还不算宫中妃嫔,以他的身份能跟着殿下进宫已是极大的殊荣了。” 清禾顿了顿,接着说道,“至于下毒之事,殿下已经命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众嫔妃闻言,皆不再言语。 这时,一名宫女匆匆跑来,跪在地上禀报“启禀殿下,太后娘娘传话,让您即刻去慈宁宫一趟。” 徐舟野微微皱眉,心想太后此时召见定是为了容玉安中毒一事。 “知道了,本宫这就过去。” 说罢,他叫散了各宫嫔妃,带着清禾起身离开了正殿。 第12章 一个也不能放过 夜幕低垂,月光似银,透过层层云雾,洒在宫殿的屋顶上,犹如一片片斑驳的鱼鳞。 楚云骁微微仰头,望了一眼窗外那如墨的天色,轻轻捏了捏眉心,随后放下手中的折子,唤来了赵德全。 “皇后可用膳了?” 赵德全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嘴唇翕动,欲言又止“奴才正要向陛下禀报,皇后他…被太后叫去了慈宁宫。” 楚云骁的神色瞬间变得阴沉,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发生了何事?” 赵德全赶忙低下头,战战兢兢地回道“回陛下,是皇后带来的容公子中了毒,如今宫中流言蜚语不断,都说皇后…有谋害容公子的嫌疑。” “你是说,是皇后下的毒?”楚云骁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寒夜的冷风。 赵德全吓得连忙跪地叩头,“陛下明鉴!宫中谣言四起,奴才实在不敢妄加揣测!” 楚云骁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起来吧,随朕去慈宁宫。” 德全如蒙大赦,应声爬起。 临行前,楚云骁手臂一挥,召来了暗卫,压低声音吩咐了几句,随后便起驾向慈宁宫而去。 而此时的慈宁宫仿佛被一层沉闷的阴霾所笼罩,弥漫着一股令人压抑的沉寂气氛。 姜太后端坐在主位上,面露愠色,一成不变地盯着下方站得如青松般挺直的徐舟野,冷嘲热讽道“真是长本事了,见到哀家竟然也不行礼了。” “母后年纪大了,记性恐怕也跟着岁月的流逝而逐渐退化了吧。”徐舟野面色依旧从容不迫,“儿臣一进门就已经给您行过礼了。” 姜太后面若寒霜,“哀家可不曾叫你起身。” “母后这是何意?”徐舟野眉头微皱,“儿臣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对,惹得母后如此不高兴了?” “明知故问!”姜太后厉声一喝,声音如同惊雷在慈宁宫中炸响,“你这皇后才做了不到两日,便惹来了那么多祸事,你这般模样,叫哀家如何放心将后宫之事交予你掌管?” 站在徐舟野身后的清禾听到这番话,气得咬了咬牙,心中的怒火仿佛即将喷涌而出。 多想冲上前去,为自家主子仗义执言,然而,深知自己身份低微,不得顶撞太后。 无奈之下,只能将这股气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主子能够绝地反击,挽回局面。 “母后,这祸事到底是谁惹的,尚未可知,您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将责任全部推到儿臣身上,岂不是让儿臣有口难辩?” 徐舟野嘴角微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太后,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不屈。 姜太后被他的话气得脸色发白,但又无法反驳,只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人毕竟是你带进宫的,又在你偏殿住下,现如今出了这等事,皇后你难辞其咎!” 徐舟野微微一笑,语气仍旧轻松自在“母后您还真是特别。” 姜太后眉头一拧。 “特别为难人。”徐舟野直率道,“出了事不去找出那罪魁祸首,反而来数落儿臣,可不就是在为难儿臣?” “徐锦!”姜太后面色阴沉,声音中带着一丝威严,“你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竟敢如此无礼地顶撞哀家!这后宫之中,还轮不到你肆意妄为,你虽贵为皇后,可哀家却是太后!” 徐舟野躬身行礼,端肃道“儿臣不敢,只盼母后能明察秋毫,莫要错怪无辜之人。” 太后冷哼一声,眸中闪过一丝冷厉,正欲开口驳斥,宫外却传来一声高呼 “皇上驾到——” 楚云骁迈入宫殿,众人纷纷施礼。 楚云骁扫视了一眼太后和徐舟野,沉声道“朕好像、来得不巧?” 姜太后抢先发难“晟儿,你来的正好,你那好皇后,带人入宫,出了事却妄图推卸责任。” 徐舟野满脸冤屈“陛下,臣绝无此意……” 楚云骁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转头看向太后“那依母后之意,此事当如何处置?” 姜太后面露得意之色,故作沉疑道“是否有意陷害,查一查皇后寝宫便知。” 楚云骁思忖片刻,同意了太后的提议,“就依母后所言去办。”随后望向徐舟野,“皇后意下如何?” 徐舟野紧抿双唇,沉默不语,眉宇间愁云密布,忧色难掩。 落到楚云骁眼中,似是承受了莫大的冤屈。 而此时徐舟野的内心任你们翻出个天来,也找不到那所谓的证物。 他能这么淡定地接受此事发生,不外乎前世的容玉安也用过这招对付过他。 不同的是,那时的容玉安耍了些小手段,直接背靠太后。 两人合谋,在他的寝宫内放置赃物。搜出来的时候他已是百口莫辩。 楚云骁震怒,将他禁足凤鸾宫一月,还接受了太后的意见,封容玉安为侍君,赐居揽月阁。 原以为那一月楚云骁会渐渐对他疏远冷淡。岂料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隔三差五地宿在他的寝宫里。 不过那时的他并未给楚云骁好脸色。也不会去理解楚云骁此等行为。 上一世的他对楚云骁的态度秉持着各取所需,相处之间也是不温不火,也如寻常夫妻那般相敬如宾。 现在细细想来,楚云骁是真心待他的,只是不善于表达。每回楚云骁对他的处罚,多半带了点个人情绪。 换作从前他定然想不通的。 而今一琢磨,倒也明了。 楚云骁动怒不过两点。 一是怨他不开窍,每当情丝萌动之际便把人毫不留情地往外推。二是恼他天真过了头,屡屡遭人暗算,还淡然置之。 楚云骁恨不得他放纵肆意,嚣张跋扈些,也省得让人欺负了去。 “皇后?” 楚云骁靠近他,剑眉微皱,沉声道。 徐舟野回过神来,抬眼与之对视,随后又怏怏不乐地低下头,心有不甘地应道“太后和陛下做主即可,臣没有异议。” 楚云骁蹙眉,这哪里是没有异议?分明意见大得很。 见徐舟野面色不佳,姜太后神色舒缓,故作仁慈道“皇后无需过度忧虑,若此事与你无关,自会还你清白。” 徐舟野冷笑一声。 清白是还了,可名声也毁了。 堂堂皇后竟落得被搜宫的下场。 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耻笑。 况且,姜太后这是认定了他必定遭殃,如今说这些漂亮话不过是为了彰显她那所谓的公正无私罢了。 “凤鸾宫之外,其余各宫自当详加彻查,如此方显公正。”楚云骁漫不经心,“母后的慈宁宫,亦不能免。” 第13章 他的皇后闹脾气了 徐舟野怔了怔。 姜太后面色骤变,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竟一时语塞,难以辩驳。 一旁的宫女可心见此情形,连忙上前扑通跪地,对着帝王哀求道“陛下万万不可啊,此事本就起自凤鸾宫,与太后毫无关联,即便要搜宫,也不该牵连慈宁宫啊。” 楚云骁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这里何时轮到你多嘴了?莫非,你想指教朕如何行事?” “奴婢不敢!”可心惶恐不安,“奴婢只是心系太后娘娘,太后她……” “赵德全!”楚云骁脸色阴沉,“将这个不知深浅的贱婢拖出去,朕不想再看到她。” 德全挥了挥手,示意左右宫侍,将人拖起。 “陛下饶命!”可心惊慌失措,慌忙转头向端坐于主位的姜太后投去求助的眼神。 “皇帝,你这是何意!” 姜太后神色阴沉,“可心乃是哀家的宫女,你怎能如此随意处置!可有将哀家放在眼里!” “她言语无状,不懂规矩礼数,母后不知如何管教下人,那朕自然要替母后分忧。”楚云骁沉声道。 “陛下息怒。”沉默许久的徐舟野适时开口,“她也是出于对母后的关心,一时情急失了分寸,陛下就看在她是初犯的份上,饶她一命吧。” 楚云骁闻听此言,思索片刻,随后应许了徐舟野的求情,“皇后所言甚是,那就罚她去浣衣局做苦活吧。” 徐舟野微微一笑“陛下圣明。” 姜太后面色阴沉至极,这夫夫二人一唱一和,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将她视如土芥,实在让人忍无可忍!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沉声道“罢了,就依皇帝所言吧。” 虽然心有不甘,但她明白此时不宜与楚云骁正面冲突。等以后找到机会,再把人捞回来也不迟。 然而,楚云骁并没有就此罢休。他微微眯起双眸,眼中闪过一抹冷冽,接着说道“母后身边的宫人愈发没规矩了,不如朕派一些机灵点的人来侍奉母后,省得以后再生出事端。”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听起来不像是在商量,更像是在下命令。 姜太后闻言,心中的怒意再也压抑不住,正欲发作之际,却又突然想起还未班师回朝的外甥,只得强行将怒气压下去。 她嘴角僵硬地扯出一丝笑容,故作镇定地说“皇帝有心了,只是哀家喜欢清净,人多反而会搅扰安宁。” “也好。”楚云骁表示赞同,而后接着补充道“不过,还望母后不要太过仁慈,以免被那些不知规矩体统的下人坏了名声。” * 各宫嫔妃接到皇帝下达的搜宫旨意后,皆面露惊愕之色,茫然不知其因。 唯贤妃与舒贵妃知晓其中缘由。 贤妃闻此讯,端庄面容之上尽显难看之色。 而谢遇淑则是一副静待好戏上演之态,在宫中摆上瓜子与米酒,邀身旁宫侍一同享用。 芝兰疑惑,“娘娘,您看上去似乎很……激动?” 谢遇淑边嗑瓜子边说道“能令贤妃那贱人栽次跟头,本宫自是欣喜,恨不能立于城墙之上,敲锣打鼓,昭告天下!” 芝兰“可是娘娘,您又如何得知此事与贤妃有关?” 谢遇淑扬唇,一脸高深莫测道“从本宫第一次见到皇后开始,本宫便知道…贤妃这小贱人总算踢到铁板了。” “……” 原以为自家主子能说出什么惊为天人的话,没曾想就…这。 主子当真是恨透了贤妃。 不过也是,当年新皇即位之际,朝局动荡,朝堂之上尽为太后一党所掌控。贤妃又是站在太后一方,一直视主子为眼中钉,其后竟突然告发主子与侍卫有染,致使那侍卫遭太后下令处决。待主子知晓此事,已然太迟,所有处置皆由太后一手包办,丝毫不给人辩驳之机。 不仅如此,贤妃的父亲还诬陷主子的父亲贪污受贿,将其打入诏狱,最终被折磨致死。 要不是太后念及主子乃皇帝所青睐之人,勉强留其下来以博皇帝欢心,断不会让其存留至今。 芝兰深深地叹了口气。 谢遇淑并未察觉到她的举动,磕瓜子磕得出神。 她心想,若非当年楚云骁救她一命,如今怕是无法留下来看贤妃的报应了。 只不过,楚云骁救她一命是有所条件的。 留她在宫中,无非是为了制衡后宫而已,必要之时她亦是一枚棋子,任凭帝王差遣。 * 历经近一个时辰的严密搜查,终于有了结果。 姜太后神情肃穆,端坐等待侍卫禀报。 一旁的楚云骁和徐舟野则面色沉静,仿若对这一切毫不在意。 “启禀陛下,凤鸾宫未见异常,其余各宫亦是如此,只是在叶贵人的宫中搜出一物。” 侍卫手持匣子,毕恭毕敬道。 姜太后闻听此言,面色骤然一变。 她目光锐利如电,紧紧盯着侍卫将东西呈递给赵德全。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德全小心翼翼地开启匣子,只见其中装着一盒白色粉末。 观其外形,一时难以辨别究竟是何物。 赵德全将其凑近轻嗅,随后脸色开始变得异样,他有些艰难地喘息着,即便对药理一窍不通之人也能即刻明白这是何物。 赵德全急忙将盒子合上,接着屈膝跪地,惊声道“陛下,这、这是催情香。” 此语一出,在场之人皆脸色剧变。 徐舟野搭于双膝上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弯曲。 楚云骁面容冷峻如霜,“速将叶贵人带来,朕要亲自审问!” 德全领旨退下。 过不了多久,叶贵人在内侍的引领下进入殿中,她一脸茫然地被推跪于地,惶恐地环顾四周,最终目光落在皇帝身上。 她满脸委屈地说道“陛下,臣妾不知何罪之有,竟引得陛下如此大动干戈,臣妾着实惶恐。” “你还有脸问。”楚云骁面色阴沉,将内侍手中的盒子狠狠地砸在她身上,她惊得下意识向后退。 她瞥了一眼脚下形似香炉的小东西,顿时惊愕失色,随后又强自镇定道“陛下,这、这是何物?” 叶贵人苦笑道“臣妾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见她执意装傻充愣,徐舟野忍不住道“这是在你宫中搜出的催情香,叶贵人,宫中严禁此等秽物,你作何解释?” “我…臣妾,臣妾确实不知啊,想必、想必是有人蓄意陷害臣妾,臣妾冤枉啊陛下。”叶贵人哭诉道。 “还敢狡辩?”楚云骁的声音冰冷如霜,“拖出去,打到她招供为止。” “不…不,陛下饶命!”叶贵人连连叩首,“是、是贤妃娘娘送给臣妾,她说、她说只要有了这东西,就能得陛下恩宠……臣妾一时糊涂,求陛下饶命啊!” “住口!”姜太后怒不可遏,“贤妃向来温顺,绝不会做出此等卑劣之事,倒是你,信口胡诌就想诬陷贤妃,罪加一等!” 叶贵人有苦难言,她确实没有证据能证明是贤妃指使,可恨当初被迷了心智,若不是一心想得到帝王的宠爱,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百口莫辩,竟是这般滋味。 “贵人叶氏,行为失当,搬弄是非,致使宫闱不宁,贬为庶人,即日起,打入冷宫。” 随着楚云骁一声令下,叶氏被宫侍们无情地拖了出去。 一时之间,殿内一片静默。 许久,姜太后收起方才的凌厉气势,面色沉静地说道,“哀家一时冲动,误责了皇后,既然此事与皇后无关,那便到此为止,哀家也有些倦了,需要歇息。” 徐舟野扬唇轻笑,“母后言重了,此等小事,儿臣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既然母后要歇息了,那儿臣就此告退。” 说着,转头看了一眼楚云骁,随意地行了个礼,便抬步离开了慈宁宫。 楚云骁冷峻的面上似有笑意。 他知道,他的皇后这是闹脾气了。 回到凤鸾宫,徐舟野烦躁的心也未能安定下来。 楚云骁是帝王,而他贵为皇后,终究免不了与妃嫔共侍一夫,想到这他就心里泛酸。 若是前世,他倒看得开。 可如今…… 他自私地想要楚云骁只属于他一人。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清禾担忧道。 殿下的脸色好像是从催情香一事后便不是很好。 “没事。”徐舟野口是心非道。 这时,苏明脚步匆匆地进殿,“殿下,容公子醒了。” 徐舟野漠不关心,“嗯,你派人多看着些他,再生事端,本宫严惩不贷,还有那些个太医就…” 徐舟野思忖片刻,接着道“你去告诉陛下,此事本宫无法擅自做主,还请陛下定夺。” 明应声退下。 第14章 处置 “清禾,为张叔安排一处住所,这几日,就让他留在宫中,待事情一了,再将他好生送回府中。”徐舟野沉声道。 禾躬身行礼,“奴婢这便去办。” 徐舟野低头,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许久,才轻叹一声。 他身心俱疲地靠在坐榻上,闭目养神。 楚云骁进来时,他已渐入梦乡。 迷蒙间,他感觉自己被人轻柔抱起,头下意识地往人怀中蹭去。 楚云骁看着怀中睡容恬静的人,不禁嘴角微扬,低头在他的额上轻轻落下一吻。随后,他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至寝殿内的卧榻上,褪去鞋袜,拉过一旁的棉被为其盖上。 接着,他将帘帐缓缓放下,转身轻步走出内室。 楚云骁走到在徐舟野方才歇息的榻上坐下,挥手唤来赵德全。 “既然无心从医,便将他们尽数逐出宫外,人手不足,就让太医令挑选几个医术精湛之人补上。” “奴才遵旨。”赵德全领命就要退下,却又被帝王及时叫住,“叶氏那边…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赵德全怔了怔,随即拱手应是。 楚云骁嗯了一声,“下去吧。” 德全行礼告退。 待他退出楚云骁的视线后,神出鬼没的商九蓦地出现在帝王面前。 “做得很好。”楚云骁语气沉稳。 商九却眉头紧蹙,犹豫道“属下等人在凤鸾宫并未找到致使容玉安毒发的药物。” 楚云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可都仔细查了?” “绝无疏漏。”商九笃定道。 如此说来,他的皇后提前找到了诬陷他的药物,并且将其销毁…… 楚云骁冷峻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他抬手一挥,商九又立刻消失不见。 容玉安醒来后,迫不及待地向身旁的宫侍询问他昏迷期间宫中的变化。当得知徐舟野依旧安然无恙时,脸上的得意瞬间被惊愕所取代。 都搜宫了,怎么会找不到他让人偷偷放的东西。 不仅如此,一觉醒来,和贤妃要好的叶贵人竟然被打进了冷宫。 事情的发展完全偏离了他的臆想。 容玉安牙关紧咬,心中的恨意如怒涛般汹涌。他是绝对不会让此事轻易翻篇! “我要见陛下。” 容玉安面色发白,气若浮丝道。 一旁的宫侍见此情形,神色冷峻地回道“容公子,殿下有令,命我等悉心照料你,还望容公子莫要难为我等。” 容玉安闻言一怔,“皇后不许我出去?” 宫人们沉默不语。 “皇后这是何意!” 容玉安急了,“我惨遭他人陷害,皇后不为我做主也就罢了,怎还将我囚禁于此!” “公子慎言!”苏明稳步走来,“事情已然查清,此事与他人无涉,还望公子莫要生疑,妄言不当之语,以免引人误解。” 容玉安气得面色微变,“我说的乃是实情!我是在皇后宫中出的事,无论如何,皇后也该给我一个说法吧?” “你要何说法?” 低沉冷峻的声音传来。 容玉安霎时神色大变,赶忙起身跪地叩拜,强压着颤抖的嗓音恭声道“草民…参见陛下。” 楚云骁未予理会,径直走到坐榻前坐下,右手搁在案几上缓缓敲击,“你适才说,要何说法?” 容玉安面露喜色,以为帝王要为他撑腰,挺起上身欲起身答话,却被楚云骁冷声喝止,“朕让你起了吗?” 容玉安一怔,旋即又跪了回去,“是…是草民有失礼仪,陛下恕罪!” 楚云骁眼神犀利,如鹰隼一般直视着容玉安,“朕来告诉你,你该要什么说法。你意图谋害皇后,其罪当诛。” 容玉安脸色煞白,浑身发抖,“陛下,冤枉啊!明明是皇后......” 楚云骁猛地一拍桌子,“还敢狡辩!你不惜以身涉险,撺掇太医行此等下作之事,不就是为了想让朕许你一个侍君之位吗?” 容玉安瞳孔猛然骤缩。 明明是贤妃买通太医! 难道是贤妃告的状! 容玉安心生悔恨。 一想到叶贵人的下场,他顿时明了。此时若是改口咬定是贤妃所为,怕是连命也没了。 思及此,容玉安认命地闭了眼,身体微微颤抖,声音也带着一丝战栗“陛下……要如何处置草民……” 楚云骁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容玉安上方,他俯视着容玉安,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既然你这么执着一个侍君之位,那朕就满足你。先帝驾崩之际,最大的憾事便是未能觅得如你这般的贤才相伴。今日朕就替先帝了却此心愿,破格提你为太侍君,明日起即刻前往乾陵为先皇守陵。” 话落,容玉安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瘫软在地,绝望地看着帝王转身离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愤恨与不甘。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时冲动的行为竟然会换来这样的结果。如今,他不仅失去了自由,还被发配到乾陵为先皇守陵,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极大的侮辱和惩罚。 落得如今这般下场,全拜徐锦所赐! 容玉安恨恨地咬牙,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阴沉的脸上是恨之入骨的愤怒。 凭什么! 凭什么徐锦的命这么好! 老天真是不公! 他一出生,家宅不宁,疑似血脉有瑕,遭家族遗弃。 而徐锦,自幼便是生于钟鸣鼎食之家的国公府贵子! 凭什么一切好事都落在徐锦身上! 他绝不会就此甘心,绝不会! * 深夜,寒风凛冽。 荒芜破旧的庭院中,房屋倾颓,窗棂半朽。 推开油漆剥落的木门,只见屋内仅有几件残破的家具,杂乱无章地散落一地。 赵德全手持托盘,身后几名宫侍挑着宫灯为其照亮,徐徐走到破旧的方榻前。 赵德全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躺在榻上背对着他们的女人,沉声道“叶贵人,该上路了。” 榻上的女人听到声音,身体微微颤抖,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陛下还是不肯放过我,对吗?” 赵德全沉默不语。 女人再也按捺不住,猛地起身,怒声道“我要见陛下!” 赵德全将托盘举到她面前,“请贵人莫要让奴才们为难。” 叶氏怒不可遏,用力甩开赵德全递过来的东西,厉声道“我要见陛下!我要翻供,是皇后!催情香是皇后给我的,他想让我迷惑圣上,用我来对付贤妃!” 赵德全置若罔闻,抬眼示意身旁的宫侍将东西捡起来,“叶贵人,这是奴才最后一次称您为贵人,您应该清楚,无论您如何折腾,陛下都不会见您,也不会改变主意。故而…这白陵您不受也得受,这地府您不走也得走!” 话音刚落,赵德全手臂一挥,宫侍们立刻上前将其按住,在叶氏惊恐万分之时,白陵绕过她的脖颈,用力一拽,直至她彻底断了气,才松了手。 第15章 比谁更耐得住 凤鸾宫内,红帐高悬,烛光摇曳。 床上,徐舟野迷蒙地睁开双眼,视线幽幽地从床顶扫向四周。当发现身侧无人躺着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落寞之感。 他定了定神,缓缓坐起身,轻声呼唤“苏明。” 片刻后,苏明匆匆赶来,恭敬地跪在床边“殿下有何吩咐?” “去准备一下,本宫要沐浴。”徐舟野声音低沉,带着些许疲惫。 明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就在他即将离开房间时,徐舟野突然开口问道“太医的事,皇上怎么处置?” 苏明连忙停下脚步,拱手回答道“回殿下,那些太医尽数被逐出了宫。” 听到这个消息,徐舟野微微一怔,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那容玉安可还安分?” 苏明连忙回道“容公子,不,现在是容太君了,陛下已下了旨意,命容太君明日起前往乾陵为先皇守陵。” 容…太君? 徐舟野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容玉安竟然变成了先帝的妃嫔。 这一切完全脱离了他前世的经历。 此次重生,好多事情似乎都因为他而发生了改变…… 见徐舟野迟迟没有回应,苏明没忍住问道“殿下可还有其他吩咐?” 徐舟野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眼神闪烁了一下后才说道“无事了,你且忙去吧。” “奴才告退。” 苏明闻声退下,脚步匆匆地离开。 徐舟野坐在榻上,目光深邃地望着远方,心中思绪万千。 楚云骁为何不继续留下来…… * 金銮殿 帝王身着玄色衣袍,背靠龙椅,坐在案前,姿势慵懒。他轻轻摆手,招来了赵德全。 “皇后可醒了?” “醒了,正着人备水沐浴。” 赵德全恭敬道。 楚云骁支着脑袋的手缓缓放了下来,微微抬眸看他,思索片刻道“可曾…问过什么?” 赵德全皱眉,似是在思考怎么回答,“听底下的人禀报,皇后向苏内侍问了那些犯事太医的去处以及容…太君的事。” 楚云骁眉心微动,神色似有不悦,“只问了这些?” 察觉到帝王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赵德全心下不禁一阵颤抖,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但还是硬着头皮如实回答道“是…皇后就问了这些。”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楚云骁脸色悠地沉了下来,眸底晦暗不明,却冷得吓人。 这时,徐徐走来位内侍,恭敬地走到帝王身前,躬身禀报道“陛下,皇后身边的宫女来问,今夜可要宿在凤鸾宫。” 闻言,赵德全心下一惊。 皇后未免也太大胆了些,向来是帝王想去哪就寝便去哪,哪里轮得到妃嫔来主动过问啊。 他不禁偷偷瞥了一眼帝王的神情,试图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一些信息。 只见帝王面色不似方才那般阴沉,反而多了些难以言喻的愉悦。 楚云骁唇角微扬,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说道“你让她去转告皇后,朕不去,要皇后亲自来,随时都可。” 侍应了一声,随即向后退下。 赵德全再一次受到了冲击。 金銮殿历来是帝王的寝殿,甚少有妃嫔能在此夜宿,哪怕是皇后,也只是偶尔会被帝王传唤过来共度一夜。而观眼前这位帝王,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规矩,竟然应允皇后随时过来,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啊! 看来这日后讨得皇后的欢心,亦是在讨陛下的欢心。 赵德全心想。 而此时的徐舟野听到侍女的禀报后,神色也恍惚了一瞬。 本欲是想试探帝王的反应,看看楚云骁对他的容忍度。 不曾想楚云骁直接许了他随意出入金銮殿。照这势头下去,岂非御书房也进得了? 徐舟野眉目轻扬,修长白皙的手犹如拨弄琴弦般搅弄一池温水,泛起一圈圈涟漪,似是映衬他此刻的春心荡漾。 良久之后,徐舟野缓缓从浴池中走出。他的墨发随意披散开来,湿漉漉的发丝贴在他白皙的肌肤上,更显得他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性感和慵懒。 他扯过衣桁上的拭巾,轻轻擦拭去身上的水珠,然后动作优雅地披上一件白色长袍。这件白袍质地柔软,剪裁合身,穿在他身上更显得身材修长,腰身匀称。 随后,他拿起一条绎红色的腰绳,缠绕在腰间,并在腰侧简单地系成一个结。这个小小的细节让他看起来既随意又不失风度。 衣着整齐后,他赤着脚走出内室,步伐轻盈而稳健,仿佛脚下的地面也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格外柔软。 他悠哉地走到榻前坐下。 “殿下,地上凉,还是将鞋穿上吧。”清禾蹲下身来,拿起一旁的鞋子,轻声劝道。 徐舟野看着清禾,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但脸上却依然保持着平静,“不穿了。”他微微侧过头,看向窗外,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宛如一层银霜。 清禾眉头一皱,担忧地说道“可…殿下这般如何去得金銮殿。” 徐舟野听了这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嗔笑道“我有说过要去?” 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夜色,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啊?”清禾怔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可陛下那边……”清禾欲言又止,她担心皇帝会怪罪。 徐舟野理了理衣袖,神情散漫道“无须担心,我自有分寸。” 言罢,转身回到床边坐下,叫退了左右宫侍。 …… 楚云骁在金銮殿等了他的皇后将近一个时辰,也不见人过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被冻结成冰。站在一旁的赵德全心知不妙,在心中默默捏了一把汗。如果皇后再不出现,恐怕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今晚就要倒霉了。 楚云骁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叩动着御案。清脆的叩击声在寂静的大殿内回荡,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终于,过了许久,楚云骁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威严“摆驾凤鸾宫。” 赵德全闻言,先是一愣,然后迅速反应过来,连忙应是。他知道帝王已经失去了耐心,现在必须尽快行动。于是,他赶紧吩咐手下备好轿辇,护送帝王前往凤鸾宫。 与此同时,徐舟野熄了烛火,掀过帐帘,轻轻躺下。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传来一阵轻稳地脚步声。徐舟野微睁着眼,侧过身将盖在身上的被褥扯到一边,然后巧妙地将脚下的衣摆微微蹭开,透露出一丝诱人的风情。 楚云骁慢慢地掀开了帐帘,借助微弱的月光,他看到了徐舟野此刻勾人的睡姿。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幽暗,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两次。 徐舟野感受到了背后那道灼热的视线,他适时地翻过身,身上的衣襟恰到好处地松散开来,不经意间泄出了一片风光。 见此情形,楚云骁目光幽沉,眸底墨色翻涌。他顺势坐到榻边,伸手轻轻抚过徐舟野的脸颊,指腹暧昧地摩挲着他的唇瓣,哑声道“朕今夜若不来,皇后岂非白费心思?” 第16章 真心待真心 徐舟野眉目含笑,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住在他唇上肆意妄为的手,随即借势缓缓起身,一只手撑在榻上,另一只手自然地攀住帝王的脖颈。 他倾身向前,靠近楚云骁,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陛下若不来,那便当臣自作多情好了。” 四目相对间,楚云骁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呼洒而来的热气,如同一股温暖的春风拂过脸颊。 这股热气带着一种特殊的气息,让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他凝视着徐舟野的眼眸,仿佛能看到其中闪烁的光芒和深藏的情感。 徐舟野微微垂眸,视线缓缓向下移动,最后停留在帝王那性感而突出的喉结之上。他慢慢地俯下身去,轻轻地咬住了那个诱人的部位。 楚云骁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响,他抬手抚上徐舟野的后脑勺来回拨弄,嗓音低沉又夹杂着些许喘息,“皇后嘴上说着自作多情,心底可未必见得。” 徐舟野闻言当即停下,双腿岔开跪坐在他身上,低头状似不满地问道“陛下是在质疑臣的真心?” 楚云骁把弄他发丝的手一顿,双眼如深潭一般,定定地看着他,语调散漫道“皇后缘何这般想朕?朕自是清楚…”顿了顿,目光隐晦地扫过某处,“皇后于此事上使了多少真心。” 徐舟野被说得耳根发烫,紧抿双唇,视线不知飘向何处。 正游神之际,唇间传来一股温热。 楚云骁有一下没一下地追着他吻。 徐舟野有些不知所措,双手下意识抓住楚云骁的肩膀,身体微微后仰,试图避开楚云骁的亲吻,但楚云骁却不肯放过他,追逐着他的嘴唇,舌尖轻轻舔舐着他的唇角。 徐舟野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一般,而楚云骁的呼吸也变得愈发急促,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极其暧昧。 终于,徐舟野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折磨,他猛地推开楚云骁,大口喘气,脸上泛起一抹红晕,眼神迷离,“陛下……” 他的本意是要帝王为之失控,怎么现在是他先受不住了呢。 楚云骁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皇后如此分心,看来是朕做得还不够好。”说完,他再次俯下身去,亲吻徐舟野的脖颈,双手也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游走。 徐舟野的呼吸越发急促,他紧紧抓住楚云骁的手臂,试图阻止他继续下去,但楚云骁却不为所动,依旧我行我素。 “皇后且看,朕如何以真心…待真心。” …… 翌日清晨。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伴随着内侍恭敬的声音传来“陛下,该上朝了。” 楚云骁被这声音吵醒,眉心微微一动,抱着怀中之人的手也不由得顿了顿。他缓缓睁开双眼,低头看着枕在自己胸膛上还在安静沉睡的徐舟野,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动作轻柔而缓慢,生怕惊醒了怀中的人,小心翼翼地将徐舟野从自己身上轻轻抽离出来。随后,他起身为徐舟野掖好被褥,又细心地整理了一下他凌乱的发丝,才转身去唤来内侍为自己更衣洗漱。 待一切收拾妥当后,楚云骁对一旁的苏明吩咐道“若皇后尚未醒来,便传告各宫妃嫔,今日无需请安。” 苏明恭敬地应道“是。” * 咸福宫 贤妃端坐在梳妆台前,侍女小心翼翼地为她梳着发髻。她若有所思地盯着铜镜中那张端庄秀丽的面容,不禁感慨“本宫的这张脸到底是比不过舒贵妃那般娇艳,讨不得皇上喜欢。” 侍女闻言立即奉承道“娘娘天生丽质,旁人自是比不得的,舒贵妃再娇艳也只是个花瓶罢了,哪能跟娘娘您相提并论?” 贤妃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喃喃自语道“可惜啊,容颜再好又如何,都比不过一个男人还会邀宠。” 侍女顿了顿,“娘娘切莫妄自菲薄,陛下宠爱皇后也不过是看重了徐、迟两家的势力,但凡皇后没了这等靠山,您看陛下还会对他有所偏爱吗?” 贤妃展颜一笑,“你倒是个伶俐的,叫什么名字?” 侍女喜出望外,赶忙答道,“回娘娘,奴婢名唤间珂。” 贤妃颔首示意,“日后你便留在本宫身旁侍奉。” 间珂急忙跪地叩头,“奴婢谢娘娘恩典!” “起身吧。”贤妃微微一笑,“替本宫梳妆妥当,方可前去向皇后请安。” 珂起身,继续为她梳理发髻。 这时,翠环步履匆匆地赶来,神色异常凝重。 贤妃察觉后,挥手示意间珂退下,“何事如此慌张?” 翠环面色凝重,迟疑片刻,道“昨夜子时,冷宫那位…殁了。” 贤妃身躯一颤,惊愕不已,“可是陛下的旨意?” 翠环重重点头,“听冷宫的侍卫说,是陛下身边的赵内侍让人用白陵活活勒死的。” 贤妃呼吸一滞,双眸中闪烁着惊惧之色,半晌难以出言。须臾,她稳住心神,苦笑道“皇上这是在提点本宫呢……” 她心中了然,帝王心如明镜。此番未直接责罚于她,无非是顾念她父兄的情面,借叶氏之死警告她莫要生事。 “娘娘……”翠环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宽慰。 贤妃深吸一口气,闭目道“你来为本宫梳妆吧。” 环移步至她身旁,开始为她梳理发髻,“娘娘无需忧心,有丞相和大将军在,您在后宫的地位依然尊崇。” 贤妃冷哼一声“如今局势已变,皇后才是这六宫之主,本宫终究要被他压制。本以为容玉安有些能耐,想借他来恶心一下皇后,没想到这蠢货,一时冲动便中了人家的圈套,不仅未能争得名分,还险些连累本宫,当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娘娘莫恼,一个男后而已,终究无法生育子嗣,即便位居中宫,也难以长久。待陛下地位彻底稳固,定会权衡利弊废了这男后,届时有太后娘娘以及您父兄支持,这皇后之位必定属于您。”翠环宽慰道。 贤妃沉思片刻“话虽如此,陛下却从未临幸过本宫,若想登上皇后之位,没有皇嗣撑腰,终究难以长久,本宫应当想方设法获得陛下的宠爱。” 翠环不以为然,“奴婢见陛下对此事并不上心,后宫妃嫔也未曾为陛下诞下一子,朝中大臣和太后也曾劝陛下延续子嗣,都被陛下一一驳回,最终还是过继了一个宗室为太子……” 贤妃赞同地点头,随即脸色一沉,“也正是因为这个太子,那贱人才得以晋升为贵妃,陛下对那贱人当真是宠爱有加,什么好处都给了她!” 翠环神情一滞,“陛下极为看重太子殿下,倘若没有舒贵妃,这太子……” 贤妃嘴角微扬,“正好,算算时日,太子在外历练也快回来了。” 翠环微笑着说道“娘娘英明。” 第17章 晨省 卯正二刻,晨曦初露,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将每一处陈设都映照得熠熠生辉。徐舟野悠悠地睁开双眼,眼神有些迷茫,但很快就恢复了清明。 他微微动了一下身体,立刻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酸软无力感袭来,尤其是腰部和下身的某个部位,酸痛异常,不禁联想到昨夜的孟浪之景。 徐舟野的脸颊顿时泛起一抹红晕,心中涌起一丝羞涩和尴尬。 为了掩饰内心的不自在,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不再胡思乱想。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思绪平静下来,然后慢慢坐起身,对着帐外的宫侍轻声问道“几时了。” 苏明连忙答道“回殿下,卯正二刻,各宫的嫔妃尚未过来。” 徐舟野嗯了一声,“尚早。” 他原本以为今日会起得更晚一些,但没想到还是这么早就醒来了。既然已经醒来,就再也无法入睡了。 他静静地坐在床上,思绪渐渐飘远。 前世,六宫妃嫔向他请安之际,丽嫔竟伙同他人讥讽他无法生育。彼时的他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丽嫔便自以为他软弱可欺,屡屡出言不逊,最终还是楚云骁退朝归来为他解围。丽嫔由此心生怨恨,被容玉安利用,在他的衣物上做了手脚,致使他全身起疹,面容尽毁。若非太医及时施救,恐怕这张脸也将彻底毁去。 事情败露后,丽嫔被楚云骁下令处死。而始作俑者容玉安因告发丽嫔有功,获得诸多赏赐,就连太后也格外欣赏他,说服皇帝破例为其晋升,从从四品侍君擢升为正四品良君。 而今,容玉安已被遣去为先皇守陵,丽嫔便少了一个煽风点火的教唆者…… 思及此,徐舟野嘴角微扬,眼底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冷冽。 “殿下,不妨再多休憩片刻,横竖是嫔妃前来请安,殿下晚些也并无大碍,陛下也说过,倘若殿下尚未起身,晨省亦可免去。”苏明沉稳说道。 一旁的清禾颔首表示赞同,“殿下若不想见,那便不见,耳根也能清静些。” “该来的终究会来。”徐舟野面色从容,下榻着好鞋袜,起身让宫侍为自己更衣,“有些人,还是有必要见上一见的。” 清禾不明所以,转头望向苏明。 苏明回以她一个让其放心的眼神,随后上前躬身道“殿下,还有一事。陛下命奴才转告您,明日徐少将军即将启程赶赴北境,征讨柔然。陛下说,若是殿下今日欲见徐少将军,可传召入宫。” 徐舟野神情微怔,大哥终究还是无法逃脱率兵出征的宿命。 不过,前世此时,乃是兵部尚书孙有为偕同贤妃的兄长归德将军林卓然领兵出征,历经数月之战仍未能平息,林卓然也因此身负重伤,这才派遣大哥前往支援。 也正是在那时,大哥在孙尚书的提点之下,又凭借自身的才能,一举击溃柔然,声名鹊起。 可现在,去的不是林卓然,反而是自家兄长…… 徐舟野面色沉凝,眉头紧紧皱起,嘴唇微抿着,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地问道“可只派了兄长?” 苏明恭敬地回答道“回殿下,还有兵部尚书从旁协助。” 闻言,徐舟野一怔,心底莫名生出一股不安。 出征柔然并非小事,若是无人提及,楚云骁定不会轻易让羽翼尚未丰满的大哥领兵征讨柔然。 大哥虽然在乌蛮一战中获得了胜利,积累了一些经验,但这次面对的敌人是柔然,与乌蛮完全不同。 柔然位于北方,气候寒冷干燥,地形复杂多变,作战方式也大不相同。而大哥从未接触过北境的作战环境,对那里的情况一无所知,这无疑增加了战争的风险和不确定性。 再者,前世的大哥是后来才前往支援,尚有林卓然作战得出的经验作为借鉴,而如今…… “殿下,您怎么了?”清禾担忧道。 “殿下可是在担心徐少将军?”苏明迟疑道,“此事便是符太尉引荐,殿下可觉不妥?” 徐舟野瞳孔猛然骤缩,“符太尉?” 是了,当时是符绰仁将楚云骁叫去了御书房。 果真不是好事。 这么着急上赶着将他大哥支开,定是受了姜太后的示意,想对他们徐家出手。只要徐家出了事,他这皇后自是有所牵连。自然,楚云骁也少了一股支持他的势力。 姜太后这如意算盘打的,可真是好啊。 “殿下,这符太尉可是卫将军的岳父?”清禾小声地问道。 徐舟野一听,立刻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心里不禁感叹,连清禾都看得出来,更别提楚云骁了。 这时,苏明也开口说道“殿下若是不放心,待晨省之后便召徐少将军进宫吧。” 徐舟野心中一动,他本来就有这个打算,想要借助前世的记忆,为自己的大哥排忧解难。于是,他转头看向苏明,询问道“你可熟悉宣政殿的路?” 苏明恭敬地回答“识得。” 徐舟野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吩咐道“那正好,待兄长下朝,你便将其带到凤鸾宫来。” 苏明连忙应道“是。” 时间过得很快,一柱香过后,各宫妃嫔们陆陆续续地来到了凤鸾宫外,静静地等待着宫侍开门。 在这期间,不少妃嫔悄悄地议论起了徐舟野。昨日她们向太后请安的时候,已经见识到了这位皇后的厉害,连太后都被气得改了这晨昏定省的时间。此番想要在皇后面前弄出点什么动静,还得再三思虑才行。 丽嫔却不以为意,沉声道“怕什么?不过是一男后罢了,待到无用之时,废黜乃是必然。” 众人闻此,面色皆变。 她竟敢如此直言不讳,道出众人心中所想。 然而,此等言语,私下谈论也便罢了,竟还公然宣之于口,这怕是有几条性命也不够赔的。 “看来丽嫔妹妹这巴掌还是挨少了。”谢遇淑轻蔑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之色。 丽嫔闻言,脸色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抬手轻抚昨日被打的脸颊。昨日回宫之后,那红肿之处愈发清晰可见,若不是及时用了药膏擦拭,今日怎能恢复得如此之快? 丽嫔心中一阵愤恨,咬咬牙道“嫔妾就不信姐姐没有这般想过。”她的目光紧紧盯着谢遇淑,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贤妃冷哼一声,似是对丽嫔所言并不认同,她微微抬头,目光扫过谢遇淑,缓声道“如此腌臜心思,贵妃姐姐定然不屑。姐姐深受皇上宠爱,凡有所求,无不应允,岂会在意这些?” 谢遇淑轻摇梨扇,面露鄙夷,沉声道“你二人这般一唱一和,莫非是想将‘心怀叵测,妄图后位’的罪名强加于本宫?” 贤妃面色未变,刚要出言反驳,凤鸾宫的大门便缓缓开启。 第18章 针锋相对 “各位娘娘,请入内。” 清禾低头,恭敬施礼。 谢遇淑微微上扬嘴角,略带鄙夷地向贤妃翻了个白眼,随后率先迈入殿内。 贤妃的面色稍显阴沉,但很快恢复如常,她端庄地跨过门槛,步入殿中。 待众妃依次就座后,徐舟野才不紧不慢地从内殿走出。 众妃见徐舟野现身,即刻起身施礼。 “臣妾/奴婢给皇后请安,皇后万福金安。” 徐舟野微微颔首,而后缓缓行至主位坐下,挥手示意她们入座,继而不动声色地看向丽嫔,似笑非笑,道“丽嫔的脸可见好了?” 丽嫔闻此,脸色霎时变得阴沉,她紧紧捏着手帕,咬着嘴唇说道“回殿下,臣妾的脸已无大碍。” 徐舟野挑了挑眉,嘴角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道“如此甚好,本宫尚担忧会有损丽嫔的美貌。” 丽嫔的脸色愈发难看,却仍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道“多谢殿下关怀,臣妾无妨。” “即便有事也不敢言啊。”谢遇淑嗤笑道。 丽嫔交叠的手略微一顿,看向谢遇淑的眼神带了几分厌恶,“贵妃姐姐说笑了,嫔妾自知卑贱,是死是活全凭皇后做主,嫔妾也不敢多言。” 徐舟野一脸淡漠地坐在那里,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那平静的神情让人难以捉摸。 谢遇淑一双美眸似笑非笑,其中深意让人难以摸透。她就这么意味深长地看着丽嫔,过了几秒后才懒懒开口说道“丽嫔啊,这说话可得谨慎些。你要是没犯错,皇后又怎么会无端端地处置你呢?” 丽嫔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最终只能选择沉默。她求救般地把目光投向贤妃。然而,贤妃的表情十分冷淡,仿佛完全没有看到她的求助一般,对其视若无睹。 丽嫔见状心灰意冷,垂眸不语。 谢遇淑将两人之间的微妙洞悉得彻彻底底,面上的笑意愈发深沉。她趁机讽刺道“哎呀,南华真人诚不欺我,今日总算让本宫领教了什么叫‘筌者得鱼而忘筌;蹄者得兔而忘蹄’,你说是吧,贤妃?” 此语一出,众妃皆心领神会,不敢多言。 徐舟野微微一笑,心中自是清楚舒贵妃此言是在暗讽贤妃忘恩负义。当年若没有丽嫔,贤妃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接近太后。彼时的贤妃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其家中父兄也远不如现今这般在朝野中占据重要地位。 贤妃目光一凝,眼底阴鸷转瞬即逝,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主位上的人,又看向谢遇淑,沉声道“妹妹才疏学浅,不明姐姐所言何意,倒是姐姐……莫要忘了今日之殊荣因何而来。” 站在谢遇淑身后的宫女芝兰闻此,面色多了几分担忧。她听懂了贤妃的言外之意,是在提醒自家主子,能有今日全仗陛下当年保下了她的性命,也在告诫主子莫要忘却与一侍卫闹得满城风雨的丑事。 徐舟野眼神微变,目光落在谢遇淑身上。 他对谢遇淑的经历亦有所耳闻。 前世他未曾关注过她,谢遇淑也未曾寻他麻烦。他偶然从宫人口中得知,谢遇淑还是淑妃时,便与一位御前侍卫来往过密,被身为贵人的林氏,即如今的贤妃发现,她未加思索便向太后告发此事,且添油加醋,致使最后侍卫被处死,淑妃也因此降为嫔,被褫夺了封号。 而后林氏在丽嫔的协助下,加之太后的赏识,一跃成为妃位,其家族亦随之受益,尤其是她的父亲,从侍郎之职逐步登上丞相之位。 徐舟野心知,这一切背后,定然少不了太后姜氏的推波助澜。准确来说,所有人皆是她的棋子,局面的走向亦是她在操纵。 不仅如此,或许当年谢遇淑的父亲并无贪污受贿之举,而是遭人蓄意陷害,含冤而亡。 而姜太后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在除掉对她自己有威胁的政敌罢了。谢氏一族一向是保皇党,忠心不二,而对于一心想架空皇权的姜太后而言无疑是个祸患,既然拉拢不了那便只能除而快之。 到底是个可怜人。 徐舟野收回视线,不由地对其心生怜悯。 再仔细一想,他又生了些许愧疚。 上一世的谢遇淑也是无意之间帮衬了他许多。只是人家甚少与他走动,而他又对诸事漠不关心,不怎么去注意有这么个人在替他说话。 徐舟野暗自叹息。 现在才发觉人家的好,着实可笑。 气氛一时静默了半晌,贤妃面露忧色,对着谢遇淑关切问道“贵妃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妹妹哪里说得不对惹姐姐不高兴了?” 这一出声把众人的思绪都拉了回来,齐齐地看向谢遇淑,都在期待会发生点什么时,谢遇淑只是淡淡地看了贤妃一眼,语气尽是轻蔑“本宫只是突然想起一事…诸位应该也略有耳闻,曾与贤妃妹妹要好的叶氏,一夕之间不仅被打入冷宫,还……” 话到此处,就不再继续。 恰到好处的停顿,着实引人遐想。 众妃开始窃窃私语,皆在猜测叶氏缘何已故。 就连徐舟野也怔愣一瞬。 要是谢遇淑不提,他还以为叶氏只是被囚于冷宫罢了,哪会想到她已死。本想着到时候派人去趟冷宫好好“招待”她一番,毕竟这人也没少给自己使绊子。 贤妃脸色稍沉,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但很快就被她掩饰过去,微笑着说道“叶氏落到这地步,也是她咎由自取,主意都打到陛下身上了,死亦是便宜她了。” 谢遇淑冷笑一声,不再理会贤妃。 众妃闻听贤妃所言,不禁一阵唏嘘。仿若叶氏于她,不过是弃如敝履之物,全然不顾昔日情分。 尤其是丽嫔,至此才看清贤妃的真面目。无论叶氏亦或自己,不过都是为她铺路的工具罢了。 用罢则弃之如遗,甚或落井下石。 过河拆桥之谓,实非虚妄。 丽嫔暗自切齿,黯淡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怒与恨。 徐舟野嘴角微扬,将此景尽收眼底。 他环视众妃,沉声道“叶氏之事,既已过去,便莫再提。当务之急,乃太后寿辰,望诸位竭力,以悦太后。” 谢遇淑应和道“殿下所言极是,然往年宴会皆由贤妃操办,今年有殿下在,不知这……” 贤妃闻之,面色一沉,不满地睨了谢遇淑一眼,对上徐舟野时又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既有殿下在,诸事自当由殿下定夺。” 徐舟野微微一笑,缓声道“往年皆赖贤妃操持,想必太后甚为满意,今年的宴会…亦烦劳贤妃了。” 众人皆面露惑色。 如此展露身手之机,皇后竟当众推辞。 谢遇淑似有所悟,转而轻笑道“正好,数日后太子归返,也可在太后面前尽了一番孝心。” 徐舟野颔首,“贤妃意下如何?” 贤妃神色未改,起身施礼,“愿为殿下分忧。” 徐舟野满意地点点头,而后对着众人说道“今日便到这吧。” 众人见状纷纷起身,“臣妾/奴婢告退。” 待人散尽,徐舟野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小声呢喃“倒不如多睡会儿。” 清禾忍俊不禁,“奴婢就知道殿下受不住。” 徐舟野无奈地摇了摇头,感叹道“我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这种场合他依然不喜。 清禾表示理解,“殿下累了便回去休息吧。” “不累。”徐舟野摆手拒绝,“看看时候,大哥也快下朝了,你去让小厨房做些吃的来。” “是,奴婢这就去。” 第19章 要让他生不如死,尊严尽毁 良久,苏明领着徐江临进了凤鸾宫。 这一路上,不少宫侍为之驻足。 徐江临身姿挺拔,英俊潇洒,穿着一身鲜艳的绯色官袍,将象笏别在腰间,步伐稳健地走进宫殿。 他的出现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和赞叹。 徐江临面上不动声色,内心早已兵荒马乱。 这还是他第一次踏足后宫,遇上些宫侍也便罢了,若是一不小心撞见后宫妃嫔,又一不小心惹出不少麻烦,那才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好在这一路畅通无阻,并没有发生不该发生的。 徐江临松了口气,竟也忘却礼数,很是自然地坐在自家弟弟旁边,自个倒起茶水一骨碌就喝了下去。 徐舟野见状没忍住笑出声。 他摆手示意宫侍退下,支起下巴看着他大哥手忙脚乱的模样,“瞧把大哥吓得,左右是我召大哥进宫,陛下也应允,何需这般紧张?” 徐江临将茶杯重重一放,一本正经道“你懂什么,这后宫的腥风血雨一点都不亚于前朝!作为你大哥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切莫太过天真良善,否则吃亏的是你自己!” 徐舟野好笑地摇摇头,“还说我呢,你方才急匆匆地进来,该有的规矩全然不见,好在这宫中都是自己人,要是有别的什么,明日一早参大哥的本子啊就要满天飞了!” 闻言,徐江临心虚地别开视线,清了清嗓,状似不在乎道“那就让他们参了去,横竖明日起我便不在京中,说个昏天黑地我也听不见。” 说到这里,徐舟野脸上的笑意逐渐退却,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和沉思。 在徐江临疑惑的注视下,他缓缓站起身来,移步至书案前,拿起毛笔,眼神专注而深邃,似乎要将心中的思绪通过笔尖倾诉出来。 这时,他突然转头看向徐江临,“过来给我磨墨。” 徐江临闻言一愣,随后不禁苦笑起来“我说小锦啊,你这使唤大哥的本事还真是从未变过呢!”他嘴上虽然抱怨,但还是顺从地走到了书桌旁,开始动手磨墨。 徐舟野对徐江临的话充耳不闻,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纸上,手中的笔已经开始轻轻舞动,像是在与纸张对话。随着笔触的移动,一个个字迹渐渐浮现,末尾处还绘上了一幅地势图。 “这是......”徐江临瞪大了眼睛,眼神中的惊讶与疑惑交织在一起,仿佛见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物。 他紧紧盯着桌上的纸张,又看了看徐舟野,眼底毫不掩饰的惊喜,他这弟弟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徐舟野面色沉稳,没有丝毫波澜。待到图纸上的墨迹完全干燥后,他才小心翼翼地将其折叠起来,并郑重其事地交到徐江临手中“言多必失,你且好生放着。” 说完,他停顿片刻,接着说道“当然,以大哥的能力和智慧,也许并不需要我这个半吊子写出的东西来帮忙。” 毕竟此计乃是前世他大哥得胜后讲与他的。而他所写仅为皮毛,若论及兵法,自是远不及他大哥一星半点。 此番举动,可算是……物归原主? 徐江临心下了然,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收好,对于自家弟弟此番反常之举,他未多言,亦未刨根问底,心中却是十足放心。 “这两日在宫中一切可好?” 徐江临终是忍不住问道。 他亦有所耳闻,家弟入宫后所历诸事,可谓是波澜迭起。 “都好。”徐舟野沉声道,“你回去代我向父亲问安,也让他不必忧心于我,无非是些琐事,我自能处理。还有……” 徐舟野眸光微变,“去请最好的大夫,给父亲看看身体。”虽说还未到容玉安对他父亲下手之际,但还是一切小心为上。 徐江临颔首,“这你不用担心,父亲的身体一直有差人照料。”说着唇角勾起,别有深意道,“倒是你,我和父亲就怕你被人当枪使。” 徐舟野微微一笑,“最想把我当枪使的人,已被发配乾陵。” 徐江临一怔,仔细端详了他一番,确认是如假包换的亲弟后,长舒了口气,“来时便有所闻,未料你竟真下了狠心,不再纵容于他。” 为此,他深感心慰。 “此番乃圣上下令,我岂敢违?”徐舟野佯装无奈地说道。 徐江临心中一紧,试探性地问道“你莫不是要将人偷偷救出来?”他心里很清楚,以他弟弟之前对容玉安的痴迷程度,显然做这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徐舟野轻笑出声,不屑地说道“我可不是活菩萨。”他巴不得容玉安饱受折磨,怎可能会去救他。 听到他并无此意后,徐江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但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弟弟从前百般维护容玉安的事他历历在目。 “不过……”徐舟野突然话锋一转,让徐江临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徐江临紧张地问道“不过什么?你还是放不下他?” 什么叫做还是放不下他? 大哥这是误会他喜欢容玉安不成? 徐舟野好笑道“我想拜托大哥派几个人替我好好‘关照’他一番。”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狡黠。 徐江临蹙眉,疑惑地问道“哪种关照?” “自然是……”徐舟野扬唇,眼底的阴狠毫不掩饰,“能让他生不如死,尊严尽毁…这些兄长该是清楚的。”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酷,仿佛在描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当真?”徐江临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他无法想象这是他弟弟能做出来的事,“你当真下得了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愕和不解。 “如何不能?”徐舟野神色淡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对于他来说,这还只是些开胃小菜。 相比前世容玉安的狠,他这都不算什么。 “此次也全当给他长长教训,省得回头还做那青天白梦。”徐舟野面色冷峻,目光坚定而决然,“我在宫中难以觅得可用之人,唯有仰仗大哥,若有何事,皆由我一人承担,绝不牵连他人。” 徐江临稳了稳心神,伸手轻弹弟弟额头,“能有何事,一个获罪的侍君,即便身死,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虽对弟弟此番举动心存疑惑,但只要弟弟高兴,便无不可为之事。 徐江临“若没别的什么事,大哥就先回去了。” 徐舟野“用过早膳再走吧。” “使不得。”徐江临满脸抗拒,赶忙拱手施礼,“微臣可消受不起,微臣这就告退。”此等殊荣,还是留与皇上同享吧。 第20章 朕对皇后的居心天地可鉴 不过一会,人就走远了。 徐舟野无奈轻叹。 这时,内侍匆匆进来禀报“殿下,皇上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徐舟野当即回神。他站起身来,轻轻拂袖,迈步走出宫殿去迎接帝王。 刚走到门口,徐舟野便看到楚云骁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眼前。 徐舟野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恭敬的神色,作势就要行礼。然而,他刚要屈身,就被楚云骁抬手拦住。 “皇后免礼。”楚云骁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徐舟野抬起头,目光与楚云骁对视,感受到对方眼神中的深邃和坚定。他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谢皇上。” 楚云骁牵过他的手一同进殿,“皇后可用膳了?” “未曾。”徐舟野解释道,“适才兄长过来,小谈了会儿便走了,臣正打算用膳,陛下就过来了。” 楚云骁嘴角微微上扬,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缓缓移步至坐榻边坐下,“那朕来得可真是时候。” 徐舟野微微一笑,转头对内侍说道“快去把膳食端上来吧。” 内侍拱手应是。 “听闻你将太后寿辰之事交予贤妃办理?”楚云骁凝视着他,沉声问道。 “臣对此类事务并不精通,往年皆由贤妃操持……”徐舟野面露凝重,似有愧意,“陛下若是怜惜贤妃,臣亦可……” 楚云骁轻描淡写地打断道“朕不过随口一问。”怎还似有委屈? 徐舟野微微一怔,旋即低头,轻声言道“臣也有一问。” 楚云骁勾了勾唇,“皇后但说无妨。” “陛下因何赐死叶氏…以及遣走玉安?”徐舟野睫毛轻颤,明知故问。 楚云骁神色微变,须臾轻笑一声“皇后此举莫非是在试探朕?”他的皇后如此聪慧,岂会不明此中深意。 “臣没有。”徐舟野立即否认。 “哦?”楚云骁剑眉微挑“那…皇后这是在揣测君心?” 徐舟野面色倏然一变,在楚云骁尚未反应之际,赶忙跪地请罪,“陛下恕罪,臣绝无此意。” 楚云骁蹙眉,起身将其扶起,“你这是何意?朕并未怪罪于你。” 徐舟野紧抿双唇,沉默不语。 楚云骁只好作罢,叹息道“恃宠生娇。” 徐舟野得逞地扬了扬唇,顺势往帝王怀里一靠,“臣就想听陛下亲口说,陛下依不依?” 楚云骁低头瞧了瞧怀中没个正形的人,哭笑不得道“依,都依皇后的。” 徐舟野心神荡漾,眷恋地在帝王胸膛上蹭了蹭。 楚云骁喉结滚动,看向他的目光愈发灼热,仿若昨夜良辰美景历历在目。 就在这时,宫侍们鱼贯而入,将一道道菜肴端了上来。 徐舟野只好恋恋不舍地从他怀里挪开。 楚云骁牵着他的手走到桌边坐下,待内侍逐一将饭菜试毒后,便开始动筷。 食不过三,两人没吃多少便歇下玉箸,徐舟野就提议去御花园散散心。 楚云骁自是同意,一路上紧贴着他的皇后走。 “处决叶氏,一是她对皇后不敬,二是她并不安分,留着只会让某些居心叵测之人利用,再生事端。”楚云骁语调散漫,“至于容玉安……”顿了顿,看向身旁一脸人畜无害的人,言简意赅道,“他意图谋害皇后,自是不能轻易放过。” 徐舟野皱眉,追问道“那陛下是如何知道他的心思?” “一个跳梁小丑罢了。”楚云骁唇冷哼,“也就皇后还把他当成宝。” 他与皇后的新婚之夜,那容玉安衣着不整贸然闯入,其品行能好到哪里去? 徐舟野惭愧地低下头,“是臣识人不清……” 楚云骁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心,“是他心怀不轨。” 闻此,徐舟野心中猛地一震,抬眼郑重地对上楚云骁的目光,“倘若,倘若再有来世,陛下是否也能看出他的别有用心?” “即便再有几世也是如此。”楚云骁斩钉截铁地说道,“若连一个人都看不透,朕岂能安然无恙地居于这高位?” 徐舟野目光一滞。 所以,前世的楚云骁应是早已看清了容玉安的真面目。 怪不得,他每次与容玉安有所接触,楚云骁都会无缘无故地沉下脸,甚至不愿理睬他。 “在想什么?”楚云骁屈指在他鼻尖轻轻刮了一下。 徐舟野垂眸,若无其事道“臣在想,陛下慧眼如炬,是否也能识得臣的居心?” 楚云骁似笑非笑,倾身附在他耳旁,低沉的嗓音夹杂着些许蛊惑“居心?朕倒是看不出皇后是何居心……” 楚云骁稍作停顿,眼睑下垂,视线掠过他脖颈处那若有若无的痕迹,别有深意道“倒是朕对皇后的居心天地可鉴。” “……” 徐舟野一时语塞,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仿佛对眼前的情景感到意外和困惑。 他不禁暗自思忖从前怎么没发现楚云骁还有这副模样? 见人被逗得说不来话,楚云骁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和愉悦。他心情大好地牵着徐舟野继续往前走。 没走几步,一阵悠扬的乐声传来,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粉衣罗裙的女子在树荫下翩翩起舞,旁边的侍女为她抚琴伴奏。 她长袖飞舞,舞姿轻盈曼妙,飘若忽仙,歌声清脆悦耳,宛如天籁。 似是察觉到有人靠近,女子立刻停止了动作,她迅速转过头去,望向迎面走来的一行人,脸上的神情瞬间增添了几分惊慌失措。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 楚云骁的脸色显得十分冷峻,他淡淡地回应道“起来吧。” 女子听到命令后,慢慢地站起身来,但依然不敢抬起头,只是低垂着头静静地站立在那里。 徐舟野用一种别有深意的眼神扫视了一眼那位身着粉色衣裳的女子,然后转过头看向楚云骁,嘴角挂着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轻声问道“美人献舞,陛下以为如何?” 楚云骁微微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目光沉沉地盯着徐舟野,沉默片刻之后,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徐舟野状似不悦地侧过脸去,自顾自地说“炎炎夏日,酷热难耐,陛下可莫要辜负了柳美人的一片赤诚之心啊。” 楚云骁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皇后可是希望朕宠幸她?” 话一出口,柳美人当即跪地,“伺候陛下是臣妾本分,其余不敢多想。” 显然楚云骁并不想听她说,他的目光一直锁定在徐舟野身上,试图从中窥探些许端倪,可徐舟野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语调从容道“陛下佳丽如云,欲宠何人,臣无力阻拦,若能雨露均沾,臣自是为陛下高兴。” “好,那朕就听皇后的。”楚云骁面无表情地松开他的手,“今夜就让柳美人侍寝。”话毕,头也不回地拂袖离开。 掌心的温热逐渐散尽,徐舟野不禁心头微颤,垂眸不去看帝王离去的背影。 “殿下,您没事吧?”清禾忧心忡忡地上前慰问。 徐舟野轻轻摇头,“回宫吧。” 第21章 死寂 回到凤鸾宫后,徐舟野心不在焉地靠上软榻,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清禾看到徐舟野的神情,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忧虑,但她也明白此时不是打扰主子的时候,于是恭敬地行了个礼,准备告退。 正当她转身要走时,徐舟野突然开口问道“张府医可送回国公府了?”声音清润平静。 清禾的脚步猛地一顿,她回头看向徐舟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连忙回答道“未曾,奴婢正欲将其送回。” 徐舟野微微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一旁,继续说道“辛苦你了。你去卧榻边的柜子里拿些银两拨给张叔和苏明他们。凤鸾宫上下人手一钱袋,还有梳妆台上最左侧的匣子有一枚玉镯,你自拿去。” 清禾受宠若惊“多谢殿下赏赐。” 徐舟野摆了摆手,叮嘱道“务必要将张叔安然送回。” 他绝不能再让张叔经历上一世之痛。 那时,容玉安使尽各种手段,让他身边连个信任的太医都不曾有。好在后来请了张叔,他在宫中得以苟延残喘。 可因来回请张叔多有不便,便向帝王讨了个恩典,让张叔留在太医院任职,专门为他调理身体。 容玉安得知此事,便欲贿赂张叔,未得所愿,便以其家人威胁。每次请张叔前来诊病都艰难万分。他深知其苦衷,此后便甚少再让人去请他过来。 念及此处,徐舟野心中又添了几分愧疚。 若他当初没有执意将张叔留下,或许就不会受容玉安的胁迫。 …… 可即便没有容玉安,也会有别人。 宫中到底危机四伏,规矩繁多,以张叔的医术不应在这深渊中摸爬滚打。 徐舟野暗自叹气,这一生要弥补的遗憾可真是多啊。 见主子更加愁眉不展,清禾局促开口“殿下……” 徐舟野这才抬头看她,只见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 “殿下除了忧心张府医的事就没别的了吗?”清禾心里替他着急,殿下似乎忘了前不久与皇上闹矛盾的事。 徐舟野淡然一笑,转头看向窗外的景色,沉默片刻才缓声道“自古帝王最是无情。” “殿下,这话可说不得……”清禾紧张地左右瞧了瞧。 “是我失言了。”徐舟野笑了笑。 清禾以为自家主子被伤了心,还在强装笑颜,心情也跟着低落起来。 徐舟野以手托腮,笑意未减,轻声道“民间夫妻成婚有回门之礼,虽说宫中无此规矩,但本宫身为皇后,可回府省亲。你送张府医回去时,告知父亲,明日本宫将回府省亲。” 听到能够再回国公府,清禾顿时咧起嘴角,欣然道“如此甚好,老爷定然会欢喜至极!” * 金銮殿内,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 楚云骁面色阴沉地斜倚在罗汉榻上,双眼紧闭,眉头紧蹙,仿佛有一团无形的怒火在他身上燃烧。 下方跪着的大臣们战战兢兢,头也不敢抬一下,他们不过来商讨一些政事,哪曾想正巧碰上帝王心情不悦的时候。 空气一片死寂,明显地感觉到帝王身上散发出的冷意和压力,仿佛随时会爆发出来。 这时,一名内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轻声说道“陛下,皇后请求明日回府省亲。” 楚云骁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中透着一丝冷峻与愠怒。他沉凝问道“为何突然回去?” 内侍低着头,颤抖着声线回答道“回陛下,皇后说是…说是民间有习俗,成婚三日后回门。” 楚云骁的脸色越发难看。 怎的偏偏闹矛盾之时就撞上这等日子? 楚云骁捏了捏眉心,不耐烦道“他是皇后,想什么时候回去便回去,这点小事还需要向朕禀报吗?” 内侍惶恐不安,赶忙跪地叩头,“陛下息怒!” 楚云骁烦躁地挥了挥手,“下去。” 内侍如获大赦,连忙应声爬起。 大臣们皆汗流浃背,正欲开口时,楚云骁再次说道“你们也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凝重地行礼告退。 殿内再度陷入一片沉寂。 “商九。” “属下在。” 楚云骁抬眸看向突然现身的身影,欲言又止。 似乎知晓帝王欲问何事,商九恭敬地抱拳说道“皇后回宫后便一直心神不宁,起初犒赏了凤鸾宫的一众侍从,之后就提及回府之事。” 听闻皇后回宫后心神不宁,楚云骁的神色稍有缓和,然而刚缓和的脸色在听到商九的下一句话时瞬间沉了下来。 “皇后说您……最为无情。” * 昭京 乾州山帝陵 阳光穿过云层,静静地映照在宫殿的琉璃瓦上,泛出微弱而庄重的光芒。宫殿四周,郁郁葱葱的松柏整齐排列,宛如忠诚的卫士,守护着这片神圣之地的宁静。 宫殿前,容玉安身着素雅的服饰,不情不愿地踏上石阶。身旁一群随从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目光紧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以防他有任何异常之举。 容玉安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迈入先帝的墓陵。 就在此时,厚重的石门在他身后渐渐合拢,发出沉闷的低响。 他心头一震,匆忙转身回望,跟着他的人都已不在。 容玉安面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他的目光游移不定,心中充满了恐惧,生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出现。 他紧张地喘息着,四处张望。 只见巨大的石柱顶天立地,支撑着高耸的天花板,墙壁上刻满了精美的壁画和文字,记载着先帝的丰功伟绩和辉煌历史。 在墓陵的中央,放置着先帝的灵柩,上面覆盖着华丽的绸缎。 容玉安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神色惶恐地走到灵柩前,屈膝跪地,双手合十,额头上冷汗涔涔,双眼紧闭,嘴唇嗡动地祈祷着,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事与愿违,心底的慌乱半分不减,反而愈加强烈。 忽然一阵响动。 容玉安猛地睁眼。 转身一看。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猛然骤缩,心跳近乎停止。 紧接着,空旷的殿中响起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嚎。 任凭他如何哭喊求救,守在宫外的侍从皆是充耳不闻。 …… 容玉安眼神空洞得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整个人如同一具破碎的玩偶般毫无生气地躺在冰冷的地上。 他身上原本整洁的衣物如今已被撕成无数碎片,散落在他周围,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 地面一片狼藉,与他身上的血迹混合在一起,触目惊心。 …… 第22章 不自量力 “听说皇上在御花园偶遇柳美人,皇后反而被冷落可是真的?”贤妃面带笑意,优雅地喝着养容羹,心情甚好。 “听随行的内侍说的,应当没错。”翠环欣然应道。 贤妃搅动着碗里的羹汤,轻哼一声,道“帝王的恩宠不过一时,这点道理皇后不会不明白。” “娘娘说的是,只是太便宜那柳美人,这侍寝的机会竟让她给撞着了。”翠环愤愤不平道。 贤妃放下勺子,轻轻挑眉,道“亡国帝姬,能兴起什么风浪?这还好是亡了国,摆不起她的公主架子。” 翠环附和道“可不是,这么些年时不时在陛下跟前晃悠,今日才得陛下青睐,可真是难为她了。” 贤妃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和嘲讽,轻声说道“就会使些狐媚手段,若在平日,本宫定然不会轻饶她。可如今,只要能让皇后心生不悦,本宫便也懒得与她计较了。” 翠环谄媚地笑着附和道“娘娘仁慈。” 贤妃听后心情愉悦,满意地点点头,再次拿起勺子品尝美食。 然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贤妃皱起眉头问道“奇怪,这两天怎么没有看到杨内侍?平日里在宫中行走,总能够碰到他,可现在连个影子都没见到,倒是让本宫有些不习惯了。” 翠环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贤妃察觉到她的异样,停下手中的动作,疑惑地看着她,问道“怎么回事?” “奴婢也觉得奇怪,便去浣衣局找了可心问了话,才晓得……”翠环神情复杂,踌躇了会,凑近贤妃耳旁小声说道,“皇后敬茶时,杨内侍有意不让下人主动奉茶,陛下便将他下了诏狱,折磨得体无完肤。” “什么!”贤妃怒从心起,汤也不喝了,直接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放,“这点小事,陛下竟罚得如此之重!” “娘娘息怒!”翠环连忙道“奴婢觉得蹊跷,陛下向来赏罚分明,怎会为了一个刚册立的皇后大动干戈?想来是杨内侍触及了陛下逆鳞,才落得这般下场。” 闻言,贤妃神色稍稍缓和,“也是,陛下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定然不会为了一个男后滥用私刑。” * 夜幕降临,整个皇宫都陷入了一片静谧之中,而凤鸾宫内却显得格外安静,所有的灯火皆已尽数熄灭。 清禾小心翼翼地走进宫殿内室,轻轻地移步至徐舟野身边。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但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问道“殿下,您真的不打算去请陛下过来吗?” 徐舟野静静地坐在床沿边,目光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他微微摇头,语气坚定地说“不必了,今夜谁都不许打扰陛下与柳美人的雅兴。” 清禾不禁愣神,面露疑惑之色“殿下?” 徐舟野只是淡然一笑,道“你下去吧,本宫累了,要歇息了。” “是,奴婢遵命。”虽然心中充满了疑惑,但清禾明白此刻不宜多问,她恭敬地应了一声后便转身离去。 微风轻轻拂过窗外的柳枝,发出沙沙的声音。 徐舟野望向窗外,眸光微转,眼底划过一道暗芒。 * 仅仅几息时间,商九便如鬼魅一般,从凤鸾宫瞬移回了金銮殿。 他身形飘逸,行动敏捷如风,甚至连守夜的侍卫们都毫无察觉。 此刻,金銮殿内一片静谧,只有一盏微弱的烛火在摇曳着。 楚云骁端坐在案前,神情冷峻,宛如一尊冰冷的雕塑。 然而,就在这紧张的氛围之中,却隐藏着另一番景象——隔着一道珠帘纱幔,若隐若现地呈现出一幅美人衣衫半遮、慵懒卧榻的诱人画面。 那姣好的身姿如同盛开的花朵般娇艳欲滴,让人不禁心生遐想。 “陛下,夜色渐深,还请早些歇息。” 柳美人的声音轻缓,其中似有一丝邀约之意。 楚云骁仿若未闻,依旧专注地批阅奏折。 柳美人自觉无趣,转身侧卧。 少顷,商九忽地现身于楚云骁跟前。 他躬身抱拳,一脸肃穆地道“凤鸾宫已熄灯。” 楚云骁的笔尖微滞,面色冷若冰霜,沉默须臾,沉声道“退下吧。” 商九面无表情地掠过珠帘后卧榻上的人,不再多言,应声退下。 良久,帝王才不紧不慢地走进内室,慢条斯理地宽衣解带。 正当他要解开腰封时,柳美人突然从身后抱住他,娇声道“陛下,让臣妾来替您解衣吧。” 帝王的动作微微一顿,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似乎并不在意柳美人的举动。 柳美人见状,心中一喜,认为自己成功引起了帝王的注意。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解开帝王的腰带,然后慢慢地将他的外衣脱下。她的动作轻柔而妩媚,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挑逗的意味。 帝王静静地站着,任由柳美人摆布。当柳美人将他的外衣全部褪去后,他只剩下最后一件单薄的寝衣。 这时,柳美人眉目含笑,婀娜多姿地绕到帝王身前。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在帝王的胸膛上缓缓抚摸。她的眼神充满了诱惑和妩媚,仿佛在向帝王诉说着什么。 帝王的唇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他不为所动地任由柳美人肆意撩拨。 柳美人并没有察觉到帝王的异样,她以为自己已经成功地挑起了帝王的欲望,得意地笑了笑,然后更加放肆地用手在帝王的心口处流连。 就在这时,柳美人的笑容突然凝固在了脸上。她垂下眼眸,原本勾人的笑意渐渐退却,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狠厉。 她猛地从袖下亮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闪烁着寒光,毫不犹豫地朝着帝王的心口刺去。 然而,就在匕首即将触及帝王心口的一刹那,她的动作却突然停滞下来。 她还是慢了一步,匕首仅仅距离心口一寸之遥时,手腕便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紧紧攥住。 瞬间,她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甩到一旁,狠狠地撞击在坚硬的石柱上。 “你……” 柳美人跌落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什么时候发现的……”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御花园的时候。” 楚云骁淡漠的声音从外殿传来,宛如一阵寒风吹过,让人心生凉意。 柳美人的瞳孔猛然骤缩,眼中充满了惊愕和绝望。她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男人竟然不是楚云骁! 而此时,真正的楚云骁正慢慢地走进内室,眼神冷漠地瞥了一眼与自己相貌一模一样的男人。 男人面无表情地撕开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原本面目。他恭敬地向帝王行了一个礼后,退到一旁。 “寻常之人舞步轻盈流畅,而你每一步都带着习武之人的惯性,说是舞…不如说是武。”楚云骁冷冷地道。 “呵……” 柳美人无奈地笑了笑,“竟是我出卖了自己。”她抬眸恨恨地盯着楚云骁,“无所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言罢,她再度起身,手持匕首径直朝他攻去,动作干脆利落。 可无论如何她都近不了帝王之身,每一击都被另一个男人挡住。 二人激战正酣,招招凌厉。 柳美人瞅准时机,趁男人不备之际,她一声怒喝,匕首直取楚云骁咽喉。 然而,楚云骁却不慌不忙,侧身一闪,轻易躲过这一击。 紧接着,他身形一转,一脚踹向柳美人腹部。 柳美人闷哼一声,倒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地。 “不自量力。” 楚云骁冷笑道。 柳美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嘴角又溢出一股鲜血。 她眼神凶狠地瞪着楚云骁,心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但她知道,今天已经没有机会再动手了。 “父王,母后,我尽力了……” 说着,她攥紧匕首猛地朝自己心口刺去。 第23章 一夜无眠 霎时间,她猛地倒地。鲜血从她心口处溢出,染红了地面,触目惊心。 楚云骁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的人将她拖出去。 “赵德全。” “奴才在。” 赵德全闻声匆匆赶来,在看到地上一摊血迹后不禁吓了一跳。他连忙屈膝跪地,战战兢兢地道“陛下,这……” 楚云骁眼神冰冷,如寒星般深邃,他冷漠地看了赵德全一眼,低沉的声音如同寒冰一般冷冽“传朕旨意,柳美人企图刺杀朕,未能得逞后便自刎身亡。” 赵德全心惊胆战,但表面上依然毕恭毕敬,不敢流露出一丝惊讶之色,连忙答道“是,奴才遵旨。” 待赵德全退下后,楚云骁再次开口“商九。” 商九闻声而至,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帝王的指示。 楚云骁负手而立,他的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毫无波澜地说道“凡有梁国血脉者,格杀勿论。” “遵命。”商九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一夜之间,柳美人行刺皇帝的消息传遍整个皇宫,惊愕众人。 后宫妃嫔连觉都睡不好了。 她们本以为柳氏只是想争宠罢了,不曾想居然是为了报仇,其野心竟藏了这么多年。 说起来,梁国都灭了有十二年了。 梁国尚存之际,天下一分为九,魏、夏、周三国呈鼎立之势。其余小国或相互结盟以求自保,或纷争不止,彼此兼并。 彼时之梁国,为免他国侵扰,决意依附魏国,而和亲乃最简之法。 柳氏身为梁国帝姬,遂被遣往魏国,为三皇子之侍妾。彼时之三皇子,正是楚云骁。 其后,魏国皇帝龙体每况愈下,却久未立储。梁国密探得悉,呈报梁帝,梁帝欲乘此良机,与晋国联手举兵攻魏。岂料年仅十三岁的楚云骁亲率大军出征,竟将两国一举荡平。 魏帝大喜,终于在所剩无几的时日里下旨封楚云骁为太子。 楚云骁登太子之位未满半年,魏帝即驾崩。而后楚云骁继位,封柳氏为美人。初时本欲杀之以防后患,然太后及部分大臣力阻,言一女子难成气候,此事遂作罢。 此后柳氏果安分守己,未生妄念。 时日一久,众人渐将其身份忘却。 岂料时至今日,柳氏竟还是出手了。 …… 子时。 徐舟野平躺在榻,心绪不宁。 自楚云骁身边的暗卫离开后,他便在榻上翻来覆去,怎么都无法入睡。 他知道今晚柳氏会动手。 也清楚柳氏会死。 与前世不同的是,柳氏并无侍寝的机会去接近楚云骁,而是在太后的寿辰上,她借献舞的名义,挥剑行刺帝王。 致使寿宴乱作一团,他也因此被姜太后责罚,本来操持寿宴的人是贤妃,姜太后却以他后宫之主的身份说事,没错硬要给说犯了错,各种颠倒是非。 所以这次他干脆把这个麻烦提前处决掉,省得后续姜太后挑事。 现在的他也不怕谁来招惹,可到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还需得下手为强,以免突生变故,让他人有可乘之机。 毕竟重生后所发生的一切都在因为他而改变。 与其被动的走剧情,不如将事态的主导权捏在手里。 因此,御花园的偶遇并非偶遇。 前世那时,是他碰见的柳氏在御花园献舞,楚云骁并不在。后来他时不时能见到柳氏出现在御花园或者其他地方。 只可惜帝王并未留意。 而现在他有意将楚云骁引去,为的就是提前暴露这个潜藏的祸患。 果不其然,今夜的发展一切如他所料。 柳氏必死无疑。 只是他的心里并不平静。 他有点害怕现在的自己。 为了达到目的,攻于心计。 且将楚云骁的安危置于次要。 …… 这期间他很想去金銮殿探个究竟。 但一想到帝王的身边不乏有高手相护,去了也是多余。 更何况还闹着矛盾。 于是窝在榻上心急如焚地等待着金銮殿那边的消息。 得知帝王相安无事后,他也是松了口气。 可心底的凌乱依旧未能平。 他也后怕,要是柳氏得逞了怎么办? 要是楚云骁知道这一切是他引导的又该如何看他? 他又如何面对自己? 徐舟野眉头紧蹙,烦躁的心绪久久不能平复。 最终,一夜无眠。 * 慈宁宫 姜太后身着华服,头戴凤冠,正襟危坐于主位之上,手中的佛珠缓缓转动,然而她的面色却极为阴沉,仿若被一片阴霾所笼罩。 “又一个蠢材。” 姜太后的嗓音低沉而冰冷,满含着无尽的失望与恼怒。 堂下跪着的宫侍们噤若寒蝉,连呼吸都不敢过重,他们低垂着头,身躯微微战栗。 唯有立于一旁的刘嬷嬷,神色沉稳,不疾不徐地言道“太后息怒。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此棋无用,便另寻他棋,横竖不止这一枚。” 她的话语平稳而和缓,带着些许劝慰之意。 刘嬷嬷的言辞让姜太后的面色稍有缓和,但眸中的怒火并未全然消散。她轻轻叹息一声,目光望向远方,似是在筹谋着后续的计划。 “卫贤归来之事不可再拖延了。”姜太后面无表情地说道,继而又话锋一转,“这淮王着实难以拉拢,他手中的兵权若能为我们所用,何必如此费尽心机?” “卫将军打了胜仗乃是板上钉钉之事,陛下即便再如何拖延,最终也不得不让其归来,否则便会落下个赏罚不明的恶名,令一众戍守边域的将士们心寒。”刘嬷嬷微笑着说道。 “至于淮王……”刘嬷嬷收起笑容,“老奴思量着淮王要么别有他图,要么便是站在陛下那一方。” 姜太后冷笑一声,“就算是站在皇帝那边又如何,哀家自有办法让他们彼此心生嫌隙。” * 次日清晨,徐舟野顶着一双乌青的眼睛,唤来清禾为自己梳洗整衣。 清禾一进屋,见到主子无精打采的模样,不禁吓了一跳,险些就要去请太医前来查看。 “殿下,您一夜未睡?”清禾看着镜子里的徐舟野,眼里满是担忧。 她小心翼翼地为自家主子束发,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醒了什么似的。 徐舟野面色苍白,黑眼圈浓重,双眸却一如既往的清澈。他淡淡地嗯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无妨,桌上有胭脂,用来遮一遮便好。” 清禾轻轻叹了口气,拿起胭脂盒,仔细地为徐舟野涂抹,“这胭脂还是您成婚前夕,大少爷硬塞给您的呢,本是用来打趣您,想不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徐舟野微微一怔,想起了那个夜晚。兄长把胭脂递到自己手中时,那戏谑的神情和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如今,却成了自己掩饰疲惫的工具。 他扯唇苦笑道“此番还真是谢谢大哥了,也不知等下是否来得及,赶上他出征。” 清禾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窗外的天色,“现在赶去城门口是来得及的。” 徐舟野点点头,后站起身来,整了整衣冠,“如此,随我上城楼。” 清禾笑着回道“是。” 第24章 独守空房 柔和的清风徐徐吹来,日光透过云层洒下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整座皇宫大院。 皇城之上,鼓声雷动,震耳欲聋。 从此处望去,城楼之下,乌泱泱一片人海,官员与百姓皆在此处为出征的将士送行。 徐舟野一袭青衫拖地,在宫侍的随行下缓缓走上城楼。 他一眼便瞧见了那抹立于城楼中央的身影,一身玄色织金的帝王身姿挺拔,如松柏般傲立,其身后跟着一众大臣,其中包括自己的父亲定国公。 楚云骁和一众大臣随即便向他望去,目光各异。 大臣们纷纷行礼“微臣参见皇后。” 徐舟野瞥了一眼神色淡漠的帝王,心头略过一丝不适,但还是强自镇定,清了清嗓子道“诸卿免礼。” “谢皇后。”大臣们齐声回应。 隔着距离,徐舟野向他的父亲颔首以示问候,随即迟疑地走到帝王身边,动作僵硬地行了个礼便站到一旁,之后不再去看楚云骁的脸色。 他有些在意楚云骁是否还因昨日之事生气,但又忍不住看向城楼下骑着骏马的大哥。 徐江临一身盔甲,英姿飒爽,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 就在这时,他似乎感受到了徐舟野的目光,转头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彼此都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徐江临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放心。徐舟野心中一暖,也微笑着回应。 楚云骁不禁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心中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此刻他的皇后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如春风般和煦温暖,是发自内心的。 察觉到帝王的目光,徐舟野的笑意逐渐变得僵硬,仿佛被冻结在了脸上一般。 楚云骁见状,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他缄默不语,宛如一座冰山般矗立在那里,让人难以捉摸其心思。 两人之间的气氛异常沉闷压抑,谁也没搭理谁。 待大军出行后,徐舟野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地向帝王行礼告退。 然而,楚云骁却依然板着脸,并没有对他做出任何回应。 徐舟野视而不见,毅然决然地带着一众宫侍下了城楼。 这一幕恰好被眼尖的徐老将军瞧见,他眉头微皱,心中不禁为自己的小儿感到担忧。 * 徐舟野走下城楼后,叫退了一众宫侍,步伐稳健地走向清禾一早备好的马车。 上了马车,徐舟野微微闭上双眼,轻轻呼出一口气,似乎想要将所有的疲惫都抛诸脑后。他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思绪也渐渐平静。 清禾则安静地坐在马车外边,她的目光不时望向路边的风景,心中却始终想着自家主子。她知道主子此刻需要一些宁静,便不发出一点声音。 车夫轻轻地挥动马鞭,清脆的鞭声在空中回荡。马车开始缓缓前行,沿着宽阔的大道驶向宫外,一路上引起了不少人的瞩目。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马车终于抵达了国公府门口。 门房小厮一眼就认出坐在马车边上的清禾,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他们知道这是自家二少爷回来了,于是急忙上前迎接。 徐舟野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起身走出车厢。他的脸色略显苍白,但眼中的疲惫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自信和从容。 “二少爷!”门房小厮激动地上前问候道“您可算回来了!” “哦,不对。”意识到叫错称呼的小厮连忙拉着其他几个跪地行礼,“奴才拜见殿下。” 徐舟野微微一笑,摆手让他们起来,“回了府我依然是你们的二少爷,无需行此大礼。” 小厮们欣喜地起身,“谢二少爷!” 徐舟野微微颔首示意,而后带着清禾一前一后走进府邸。 刚刚踏入大门,正在忙碌中的一众家仆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纷纷跪地行礼道“拜见殿下!” 徐舟野忍不住抬手抚额,心中暗自感叹还是叫二少爷听起来更为亲切一些。 “都起来吧,以后在府内无需如此多礼,一切照旧就行。” “是。” 众人齐声应下后,便纷纷站起身来,转而围到清禾身边好奇地询问她宫里的新鲜事。 恰好此时,徐老将军也回到了府上。 “老爷。” 众人再次躬身行礼。 徐舟野闻声转头望向身着紫色官袍的父亲,只见其神色不佳。 徐老将军大步流星地朝着他走来,正欲作揖,却被徐舟野赶忙拦住,“父亲,应该是孩儿向您行礼才对。” 说罢,徐舟野神情庄重地跪地叩首。 徐老将军顿觉眼眶一热,泪水差点就要夺眶而出,但他很快就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弯下腰去小心翼翼地把眼前的人扶起来,开口说道“走,我们进去说话。” 徐舟野笑着点了点头,跟随着父亲一同走进了前厅。 两人先后坐下来后,徐老将军摘下头上的官帽放在一边,视线转移到自己家的小儿子身上,眼神中的忧虑之色愈发浓烈。 他沉重地叹息一声,轻声说道“终究是委屈了你,正值韶华之年,本应海阔天空任你翱翔,岂料一道旨意便将你困于这深宫内院,失了往昔的自由。” 徐舟野摇了摇头,安抚道“父亲无需为我忧心,宫里一切都好,适应得来,皇上也是对我极好。” 提到皇上,徐老将军面色更加忧愁,“今早我也见了,你和皇上…似乎有了嫌隙?” 徐舟野闻言一怔,一时之间难以言语。 见此情形,徐老将军劝慰道“帝后虽非寻常夫妻,可终要相守一生。有何矛盾,当彼此说清才是。” “孩儿知道。”徐舟野自是心中有数。 只是还没做好准备向帝王坦白。 徐老将军看得出来他有些犹豫,便也随他,左右还得自个想明白了才好。 “近日局势不稳,你在宫中务必小心,尤其是太后那边,切勿与之亲近。”徐老将军提醒道,“陛下向来与太后不和,你应当知晓。” 徐舟野嘴角微扬,“父亲放心,孩儿也与她合不来。” * 御书房 御案后的帝王正漫不经心地翻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但眼神却时不时地飘向别处,显然心思并未完全集中于此。 只见他眉头微皱,眉宇间隐隐透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烦躁情绪。 自昨夜到现在,他的皇后竟然未曾与他说过只言片语! 仿佛对他昨夜遇刺之事毫不在意…… 楚云骁只觉得脑袋有些发胀,他伸手轻轻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眉头微皱着,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之色。 随后,他将手中那本已经看了许久的折子扔至一边。紧接着,他站起身来,迈着大步走出了御书房。 “不必跟着了。”楚云骁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紧紧跟随的内侍们退下。 那些内侍见状,不敢有丝毫违抗之意,只得恭敬地躬身行礼,然后慢慢地后退几步,停在了原地。 楚云骁就这样独自一人在漫长的廊檐下穿行着。 他的脚步看似随意,但实际上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 周围的景色在他眼中快速掠过,而他的心却早已飞到了别处。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凤鸾宫门前。 凤鸾宫的宫门大开,宫人们远远地看到帝王到来,纷纷面露惊色,随即整齐划一地跪地行礼,齐声高呼“参见陛下!”声音响彻整个宫殿。 楚云骁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淡淡地说道“都起来吧。”听到皇帝的命令,宫人们这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低垂着头,不敢直视龙颜。 楚云骁目不斜视,径直朝着宫殿内走去。只见殿中的一切都被宫人们打理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尽管此时这座宫殿的主人并不在此处,但这些宫人们依然尽职尽责,各自忙碌着完成自己分内的事务。 就在这时,正在和宫侍们一起打扫主殿的苏明忽然瞥见了帝王的身影。 他心中一惊,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快步走上前来,屈膝行礼道“参见陛下。” 楚云骁微微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都下去吧。” 众人闻言,如蒙大赦一般迅速退了出去,偌大的殿内瞬间只剩下楚云骁一人。 楚云骁缓缓地迈步走向内殿,步伐沉稳而缓慢。他穿过一扇精美的屏风,越过珠帘纱幔,来到了卧室之中。 随后,他疲惫地解下外袍,走近榻前,缓缓坐了下来,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落在了榻上的锦缎之上。 良久,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第25章 不仅蠢,还嚣张跋扈 定国公府 徐舟野同老父亲寒暄一阵后便回了自己院子,正打算进屋休息时—— “小锦儿~” 一声刺耳如鹅叫般的男声从远处传来,划破了原本宁静的空气。 这声音如此独特,以至于徐舟野一听便知来者何人。他不禁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果不其然,伴随着那阵喧闹声越来越近,一个身影风驰电掣般地冲了过来。 定睛一看,正是与他自幼相识、一起长大的狐朋狗友,现任廷尉少卿——庄砚。 只见庄砚满脸笑容,张开双臂,嘴里还念念有词“小锦啊,砚哥我可是想死你啦~”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庄砚就要像饿虎扑食一般抱住徐舟野,后者却眼疾手快,迅速侧身一闪,巧妙地躲开了庄砚热情的拥抱。 庄砚扑了个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脸上满是失望之色。 “好啊,徐锦,咱们兄弟这么多年的交情,如今你竟然跟我生分起来了?”庄砚站稳脚跟后,冲着徐舟野大声嚷嚷道。 然而,面对庄砚的指责,徐舟野只是面色平静地回应道“已有家室,自然要注意分寸。” 听到这话,庄砚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瞬间收起了刚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眨眨眼,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确实有些不妥,于是连忙整了整衣冠,恭恭敬敬地向着徐舟野行了个礼,一本正经地说道“草民……呃不对,微臣拜见殿下!” 徐舟野忍俊不禁“庄大人请起。” 言罢,庄砚当即挺直身躯,絮絮叨叨地说道“若非公务繁忙脱不开身,我也不至于错过你出门。你知道的,立后大典重中之重,我一个少卿也被拉去礼部充数了,未能目睹你上轿时的模样,着实遗憾,倘若我在场,定不会让那伪君子容玉安如此嚣张!” 话至此处,庄砚方觉失言,忙捂嘴,恭顺地看向徐舟野的神色。 他深知,自己的挚友最不喜他人诋毁容玉安。 然而,预想中的斥责并未出现,徐舟野只是微微颔首,沉声道“你所言不假,他的确是个伪君子。” 庄砚神色一怔,走上前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友一番,嘴里呢喃着“这也没错啊……” 徐舟野无奈叹息,“如假包换。” “哈哈。”庄砚咧了咧嘴,轻挠了下头,“说起来,你今日为何回来?” “想回就回,你有意见?”徐舟野不耐道,“你若无事,我便去歇息了,一夜未眠,实在困倦。” “竟一夜未眠!”庄砚失声惊呼,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各种怪异画面,“莫非……”想到此处,眼神都变得异样起来,“这……陛下也太生猛了吧。” “……” 徐舟野忍无可忍,转身径直走进屋内。 “诶,等等!”庄砚赶忙快步绕到他身前,一脸认真道,“真有事!” 徐舟野这才停下脚步,挑眉看向他。 “淮王进京了。” 庄砚神情复杂地说道。 徐舟野眼帘微抬。 怪不得今日父亲神色凝重,欲言又止,想来除了担忧他与楚云骁,便是为这浪荡子。 在他十四岁那年,淮王对他穷追不舍,那追得真叫一个情真意切,什么若随了我必不负你,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唯你足矣……种种誓言漫天飞,弄得整个昭京人尽皆知。 若非他与挚友在酒楼亲眼目睹此人左拥右抱,险些就信了他那花言巧语。 “他此次前来,应当不会再找你麻烦了吧……”庄砚一脸无奈。 徐舟野却不以为然,“不足为惧,来了就得乖乖的叫我一声皇嫂。” 庄砚连连点头,表示十分赞同“嗯,这倒也是。” 徐舟野看了看他悠闲自得的样子,似乎再无别的事情要说,便转过身去,作势就要关门送客。 谁知庄砚反应迅速,一个闪身就从那即将合拢的门缝里溜了进去,嘴里还忙不迭地喊道“诶诶诶,别急着睡嘛,我这儿还有一件要紧事儿呢。” 徐舟野被他这么一搅和,心中的怒火瞬间就升腾了起来,“我说庄大人,能否把话一次性说完!” 此刻的他着实是困倦到了极点,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哪里还有心思跟这位好友嬉闹打趣。 庄砚缩了缩脖子,脸上露出些许讨好的笑容,赶忙解释道“嘿嘿,好兄弟莫急莫急,听我慢慢说便是。其实吧,这件事说来也简单,就是......” “就是你能不能跟皇上吹吹枕边风,千万别让我娶那卫家的大小姐啊! 你是不知道哇,那个卫芙可真是个厉害角色,仗着太后是她姨母,在京中横行霸道、作威作福。 她不仅蠢,那嚣张跋扈的性子也着实令人难以忍受,更可恶的是,她到现在还在觊觎你的位置呢! 我母亲也不晓得是哪根筋搭错了,非逼着我父亲去向圣上请旨赐婚,哎呀呀,你可得帮帮我呀!” * 凤鸾宫 楚云骁难得静下心来休息。 他静静地倚在榻上,双眸微微闭合,似是在享受这份宁静。 然而,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你一个阉人,怎敢如此与本小姐讲话?居然胆敢阻拦本小姐的去路,简直就是活腻歪了!” 一声怒喝响起,只见一名身着鹅黄色衣裙、头戴珠钗的女子正满脸怒容地瞪着面前的苏明。 说罢,她抬起脚狠狠地踹向苏明,苏明猝不及防之下被踹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哼。 周围的其他宫侍见此情形,纷纷惊慌失措地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这可是皇后寝宫,公主来了都得请示,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姐,一没宫令,二没传召,这般气焰嚣张地闯进来,是将皇后置于何地!”苏明忍着身上的疼痛,强撑着站起身来,再次拦住那名女子。 “皇后?皇后又如何?一群没有眼力劲儿的狗奴才,谁说本小姐没有宫令,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女子单手叉腰,一手拿着令牌,高昂着头颅,声音愈发尖锐刺耳,仿佛能刺破人的耳膜一般。 殿内的楚云骁原本平静的面容此刻也不禁皱起眉头,心中涌起一股烦躁之意。 这吵闹之声实在太过烦人,搅扰得他头痛欲裂。于是,他微微睁开双眼,眉心紧蹙,脸色阴沉地唤道“商九!” 商九听到传唤后,赶忙快步走进殿内,恭恭敬敬地行礼。 楚云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指向殿外说道“何人在此喧哗?” 商九不苟言笑地回答道“回陛下,是太后的外甥女,卫芙小姐。” 楚云骁闻言,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拖出去,杖二十。” “遵命。”商九恭敬地应道,然后迅速转身退下。他的步伐矫健而轻盈,仿佛一阵风般消失在楚云骁的视线之中。 这边,卫芙心中的怒火尚未平息,她还想狠狠地给苏明踹上一脚以解心头之恨。然而,就在她刚要抬起脚的时候,一只强有力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并用力将她向后拖拽。 “你谁啊你,敢拦本小姐!”卫芙愤怒地尖叫起来,拼命挣扎着想挣脱那只紧紧拽住她的手。可是无论她如何使劲儿,都无法摆脱对方的束缚,这让她气得满脸通红。 不一会儿功夫,卫芙就像个小鸡仔似的被一路拖出了宫殿之外。 只见宫门外架着一块宽大的木板,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已经被强行按压在了上面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木板两侧分别站着一名身材魁梧、手持木棍的壮汉。 见此情形,卫芙顿时慌了神,“狗奴才!是谁给你的胆子!” 她歇斯底里地吼道,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恐惧和愤怒。 作为太后的外甥女,平日里谁敢如此对待她?这个小小的侍卫居然胆敢下令殴打自己,简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太后是我姨母,皇上是我表哥,你敢这般对我!小心你脑袋搬家,九族不保......啊!”卫芙一边声嘶力竭地威胁着,一边试图用自己尊贵的身份来吓唬对方。 可惜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根粗壮的木棍便带着凌厉的风声猛地落了下来,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她娇嫩的屁股上。 第26章 好巧不巧 只听得那二十大板一下接一下地重重落下,每一下都带着十足的力道,仿佛要把人打得皮开肉绽一般。 这二十大板下去,就算侥幸不死,恐怕也要落个终生残疾了。 卫芙早已被剧痛折磨得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不省人事。 而此事如同长了翅膀一般,没过多久便传到了太后的慈宁宫里。 此时,正巧贤妃和丽嫔也在太后宫中陪着说笑解闷儿。当她们听到这个消息时,皆是惊愕不已。 只见姜太后眉头紧皱,一脸怒其不争的模样,恨恨地道“本想着给她寻一门上好的亲事,让她后半辈子能有个依靠。可谁曾想,竟会弄成如今这般田地!打成这样一副惨状,日后还如何能够嫁人啊?”还怎么去拉拢庄家? 姜太后话语之中充满了失望与无奈。 贤妃听后,脸上流露出满满的担忧之色,略作迟疑之后才缓缓开口说道“想来庄侍郎一家定然不会因为阿芙妹妹如此就拒绝这门婚事,阿芙妹妹身份贵重,莫说是廷尉少卿,就是王爷也嫁得。”语气轻柔,似是想要宽慰太后一番。 然而,坐在一旁的丽嫔眼中却飞快地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与嘲笑。 她在心里暗自思忖着哼,就这么个愚蠢至极的东西,到现在还妄想着登上皇后的宝座,又怎会甘心嫁给一个廷尉少卿?贤妃也真是,着实好谋算,生怕这愚妇碍了她路,迫不及待将这残废催嫁了出去。 姜太后被贤妃的一番话说得眉目舒展,可一想到卫芙那惨样,便自责道“哀家想着,她就是去见见皇后也无妨,岂料她竟这般不懂分寸,还让皇帝碰着了,当真是……早知如此,哀家就该拦着她些,唉。” “不巧,皇后今日出宫了呢。”丽嫔不比贤妃会说客套说话,她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便也直言不讳道“太后娘娘,这卫小姐此番惹怒了陛下,这门亲事怕是要凉。” 闻言,姜太后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一般。 她倒是忘了今日皇后回府省亲的事。 心里也十分清楚,丽嫔所言不假。 毕竟皇帝原本对这门亲事便持有保留态度,如今自己的外甥女又这般闹腾,事情恐怕会变得愈发棘手起来。 与此同时,一时沉默的贤妃突然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扫了丽嫔一眼,随后缓缓转过头来,面向姜太后轻声安抚道“太后莫要忧心,依臣妾之见,皇后向来与那廷尉少卿关系颇为要好。若是能够让皇后亲自出面去说亲,此事或许还有转机,说不定能够圆满解决呢。” 姜太后微微扬起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随即无奈地叹息一声,说道“唉!只是这皇后你们也见识到了,怕是哀家的话他不会听......” 贤妃微微一笑,似乎早已料到姜太后会有此顾虑,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太后息怒,臣妾倒是想到一个法子。眼看您的寿辰将至,待到那时,臣妾会率先提及此事,而太后您只需再附和几句,想必皇后就算心有不满,也断不敢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公然驳斥您。” * 午后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屋内,映照在徐舟野清俊的面容上。 他悠悠转醒,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只觉得全身的筋骨都得到了充分的舒展,精神也随之变得格外清爽。 他缓缓坐起身来,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接着,他动作利落地从床上下来,走到衣柜前挑选衣物。 不一会儿,他便换上了一套简洁大方的劲装。 这套衣服以白色为主色调,上面绣着一些精致的金丝纹,既显低调却又不失品味。 他细心地将袖口用赤色的绑带缠绕起来,不仅让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干练,还增添了一丝英气。 原本那一头如瀑般垂落在腰身的墨发,此刻被他干净利落地扎成了一段高高的马尾。 一改往日里那个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公子形象,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英姿飒爽、气势逼人的少年郎,颇有几分武将的风采。 就在这时,只听得“吱呀”一声轻响,那扇紧闭着的门被缓缓推开,清禾走了进来。 她怀里抱着一箩荔枝,是徐老将军特意嘱咐她送来给主子带去宫里的。 她小心翼翼地将一箩筐的荔枝放进冰鉴里。然后抬头看向徐舟野。 当抬眼瞧见屋内之人的模样后,心中不由得涌起一丝疑惑。 “少爷,您这……”清禾迟疑地开口问道,目光上下打量着徐舟野。 徐舟野嘴角微微勾起,漾起一丝清浅的笑,轻声说道“既然出了宫,自然要好好潇洒一番。” 想到近日来宫中的种种烦心事,徐舟野心想此番出宫正好可以让自己放松一下紧绷的心情。 于是,他转头看向清禾,微笑着邀请道“你也一起吧。” 听到这话,清禾先是一愣,随后脸上迅速浮现出惊喜之色,连忙躬身行礼道谢“多谢少爷!” * 昭京的东街,人潮涌动,车水马龙。 街头巷尾,小贩们扯着嗓子,卖力地吆喝着。 他们或是贩卖着色彩斑斓的绸缎、或是展示着精美的手工艺品、亦或是叫卖着香气扑鼻的小吃。 孩童们在人群中穿梭奔跑,相互追逐打闹,脸上洋溢着纯真无邪的笑容。 而清禾,则紧紧跟随着徐舟野的脚步,穿梭于这喧闹的人群之中。 她的目光好奇地四处张望,眼神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光芒。 再看这昭京城,在圣上的英明治理之下,可谓是日益繁华昌盛。 大街小巷店铺林立,货物琳琅满目;城市建设井然有序,道路宽敞平坦;百姓们丰衣足食,安居乐业。 徐舟野信步走到卖糖葫芦的小贩面前,从兜里掏出四文钱,微笑着说道“老板,给我来两串糖葫芦。” 只见那老板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忙不迭地点头应道“好嘞!客官您稍等。”说着,他熟练地抽出两根裹满糖衣、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糖葫芦,小心翼翼地递给徐舟野。 徐舟野接过糖葫芦,随后转头看向身旁的清禾,将其中一根糖葫芦递到她手中,柔声道“这个给你,尝尝看甜不甜。” “谢谢少爷。”清禾满心欢喜地接过来,轻轻咬下一口,酸甜可口的味道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她不禁露出满足的笑容。 两人继续前行,边走边津津有味地吃着糖葫芦。 一路上,徐舟野时不时停下来挑选一些物品。 一会儿拿起一个精致的香囊,闻一闻那淡淡的香气;一会儿又拿起一把小巧玲珑的折扇,轻轻地扇动几下。 每看中一样东西,他都会毫不犹豫地买下,然后打包差人将这些东西送去国公府。想着带回宫里去分给凤鸾宫的宫人们。 尤其是苏明,亏了谁都不能亏了他。 正想着,脑海里不禁闪过楚云骁的身影,徐舟野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他眉头微皱,陷入了沉思之中。 帝王什么都不缺,送什么好? “织锦阁。” 清禾好奇地停在新开的铺子门口。 徐舟野也跟着停下来,抬头望向这座装饰精美的楼阁。 门前站着的小厮,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身着不凡的徐舟野。 他那原本有些黯淡的双眼瞬间泛起光芒,犹如发现了宝藏一般,急忙迎上前去,满脸堆笑地开始推销起来“这位公子,您快瞧瞧!咱们家可是最近才新开业的呢,拥有整个昭京城最上乘的锦缎! 要说咱家卖得最为火爆的,那非腰封莫属呀!而且啊,客官还可以亲自在腰封上刺绣出自己心仪的纹路,将这份独一无二的礼物送给心尖儿上的人哟!” 徐舟野听到这番话,不由得眸光微微一动,心中暗自思忖道“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于是,徐舟野毫不犹豫地抬腿迈进了这家店铺。 “公子,请往这边走。”小厮见生意有望,笑得愈发灿烂,连忙殷勤地引路,领着他们朝楼上走去。 当一行人走到二楼的时候,忽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徐舟野的眼帘,不禁脚步一滞,心中暗道昭京可真小啊。 而跟在一旁的清禾,脸上也是一副复杂难明的神情。 与此同时,那个身影也注意到了徐舟野,同样呆愣当场,一时间气氛变得极为尴尬。 小厮见状,不禁好奇地左瞅瞅右看看,疑惑地问道“二位……认识?” 第27章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楚云骁 徐舟野面色沉静如水,不着痕迹地将目光移向一旁,语气平淡地道“不认识。” 小厮听后,脸上迅速堆起谄媚的笑容,连忙躬身说道“既然如此,那公子您里边儿请。”说着便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然而此时,那个正被徐舟野说成不认识的男子却静静地站在原地。 他身着一袭绛紫色的华丽长袍,银冠高戴,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同时又带着些许不羁的气息。 只见他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容瞬间阴沉了下来,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他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似乎想要走上前去跟徐舟野打个招呼,但就在这时,一道纤细的身影突然拦在他面前。 清禾对着他盈盈福了一礼, 随后转身紧跟在徐舟野身后,一同走进了雅间。 楚云铮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中的光芒微微黯淡了下去,藏于衣袖之下的手指也不自觉地微微弯曲起来。 这边小厮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热情地向徐舟野介绍起雅间内陈列的各种精美锦缎丝绸。 只见那些绸缎五颜六色、质地柔软光滑,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随后,小厮又指着一旁摆放整齐的各色各样腰封说道“公子请看,这上面一层的腰封都是已经织好的成品,而下面这一层则是专门留给客人们自行发挥创意制作的。这里面配备了齐全的针线和不同的纹路样式供您参考选择呢。” 说完,小厮依旧满脸堆笑,眼神期待地看着徐舟野。 徐舟野轻轻点了下头,表示明白,接着从容不迫地从兜里掏出一张银票,递到小厮面前,淡定地说道“你来看看这张票子够不够。”然后扭头看向站在身旁的清禾,轻声吩咐道“你跟着他去把账结一下。” 清禾应了一声,便移步走到小厮身边。 此时,小厮见这笔买卖已然敲定,心中不禁一阵欢喜,连忙伸手接过那张银票,笑得合不拢嘴,赶忙回应道“好嘞!小的这就去找零给您。”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快步走出雅间,脚下生风一般,一路飞奔着往楼下跑去。 * 被打得惨不忍睹、不省人事的卫芙,此刻正躺在慈宁宫偏殿的榻上,接受太医的治疗。 那惨状看得姜太后一阵唏嘘。 与此同时,顺利完成任务的商九则显得格外淡定从容。 只见他迈着沉稳而又矫健的步伐,缓缓地踏进了凤鸾宫那高高的门槛。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影。 当他路过因剧烈疼痛而瘫坐在石阶上的苏明时,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面无表情地从怀中慢悠悠地掏出了一瓶精致的药膏,随手一扔,正巧落到苏明怀中。 苏明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多谢大人。” 商九没有回应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跨过长长的廊檐,向着凤鸾宫的寝殿走去。 寝殿内,楚云骁身姿舒展地斜倚在罗汉榻上,散漫地翻阅着徐舟野平日里捧读的书籍。 感觉到有人过来,他微微抬起眼眸朝着门口方向瞥去。 楚云骁嘴角微扬,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但出口的话语却是冷冰冰的“还活着?” “回陛下,死不了,顶多残了。”商九拱手回道。 楚云骁淡淡的嗯了一声,神色依旧淡漠如水,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缓缓开口说道“算算时日,太子也该回来了。” 商九心领神会,连忙应道“属下已经提前派人在暗中保护太子殿下的安全,请您放心。” 楚云骁轻轻颔首表示满意,接着将手中的书页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卫贤那边,查得如何?” 商九面色一肃,压低声音汇报道“正如陛下之前所料,卫贤此人果然心怀叵测。他不仅暗中搅乱了西边边境的安宁局势,更是与边域部落首领私下达成协议,故意制造混乱局面。然后再假借平乱之名,营造出自己打了胜仗的假象,妄图借此邀功请赏。” 听到这,楚云骁只是淡淡地挑了挑眉,毫不在意地说道“既如此,索性朕就遂了他的愿。” 说罢,他缓缓地挥了挥手,继而下令道“传旨下去,卫贤此番平定西乱,战功赫赫,特命其班师回朝,论功行赏。” 商九郑重地应了一声“是”,随后便躬身施礼,徐徐地退出了殿内。 * 徐舟野一眼就看上了摆在中央的那条墨色的腰封。 伸手将它拿了下来,轻轻抚摸。 随即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若是在这上面用金丝绣上纹路,定与帝王的龙袍相得益彰。 思及此,徐舟野开始动手。 就当他要穿针引线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入耳中。 他抬头望去,只见楚云铮缓缓走了进来。 楚云铮的目光随意一瞥,恰好落在了徐舟野手中的腰封上。 刹那间,他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快步走到徐舟野面前的位置坐下,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酸涩问道“这是送给皇兄的?” 对于他的问话徐舟野充耳不闻,继续手里的活。 见此情形,楚云铮心中更是不快,他冷哼道“怎么?现在连话也说不得了?” 徐舟野依旧沉默不语。 楚云铮眼见徐舟野对自己如此冷漠,心中焦急万分,“阿锦,你就不能理理本王吗?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啊!” 一直沉默不语的徐舟野这时终于开了口,语气冷淡地说“叫皇嫂。” 听到这话,楚云铮脸色微微一怔,但很快便露出愤愤不平的神情,压低了嗓子,道“你当真能这般狠心?想当初,你若没有拒绝本王,哪还有皇兄什么事?” 徐舟野面无表情地看着楚云铮,漠然说道“王爷,前尘往事不提也罢。我现在没有功夫搭理你,还请王爷自行离开。” 然而,徐舟野这番决绝的话语并没有让楚云铮就此死心。他依旧不甘心地追问道“那你究竟是为了后位,还是因为皇兄?倘若本王来做这个皇......” 不等楚云铮把话说完,徐舟野突然抬脚用力地踩在了他的脚上。只见他眉头紧皱,满脸怒容地呵斥道“住嘴!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我便将此事告知你皇兄,到时候看他怎么收拾你!” 听闻此言,楚云铮瞬间噤若寒蝉。 要知道,这天底下就没有他楚云铮害怕的事儿,可唯独这皇兄,却能让他老老实实、服服帖帖。 平日里哪怕是面对千军万马,他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但只要一想到皇兄那张严肃的脸和凌厉的眼神,他心里就忍不住打个寒颤。 那些说什么想要当皇帝之类的话,不过是一时气话罢了。 他从未有过这般大逆不道的心思。在他心中,皇兄一直如同高山仰止般的存在,不仅令他钦佩有加,更是令他心生敬畏。 若是真把事情闹到皇兄跟前去,皇兄一怒之下,随便找个鸟不拉屎的偏远之地将他打发过去。 到那时,他就算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只能在那荒无人烟之处悔过自新,老老实实地待着了。 第28章 小别胜新婚 见实在说不过徐舟野,楚云铮只好就此作罢。他起身甩袖离开了织锦阁。 这间阁楼本是他名下的产业。 最近才开到昭京。 作为东家的他自然要来看看。 哪曾想便遇到了昔日的故人。 一想到徐舟野亲力亲为地给他皇兄织着腰封,他心里就闷得不得了。 扭头便去了昭京最有名的迎春楼,泄了这浑身火气。 清禾进来的时候,楚云铮刚走不久。 只见徐舟野专注地在腰封绣上金丝龙纹,不由地惊叹一番。 “少爷真是无所不能。” 徐舟野听闻此言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这还是我小时候跟在母亲身边学到的呢。” 彼时的他大概五岁左右,正值天真烂漫、好奇心旺盛的年岁。 小小的身躯紧跟着母亲,目睹她那灵巧的双手似蝴蝶般翻飞着针线,织就出一件件精美的绣品。 母亲的针线技艺堪称登峰造极,不论是细腻的针法还是精妙的图案构思,皆令人惊叹不已。 而除了针线功夫,母亲操弄刀枪时更是英姿飒爽、锐不可当。那矫健的身形和凌厉的气势,深深地铭刻在了年幼的徐舟野心中。 然而,命运向来变幻莫测。 就在他八岁那年,一则噩耗传来——他的母亲,血洒疆场。 那一刻,仿若整个世界都黯淡无光,唯有无尽的哀伤与思念在心头萦绕。 自那以后,每当拿起针线或是望见刀枪时,徐舟野总会情不自禁地忆起母亲,忆起那些往昔在她身畔研习技艺的日子。 清禾不禁心生自责,怎会如此不慎提及已故的国公夫人。她深知主子难以承受这般悲伤回忆,遂沉稳宽慰道“夫人在天之灵,定为少爷感到自豪的。” 徐舟野心知这丫头是在担心自己,于是便顺着她的话轻笑道“你说得对,想来母亲见了,指不定在天上跟各路神仙显摆她儿子的能耐。” * 约莫过去了两个时辰,当那如血般艳红的夕阳渐渐朝着西山沉落下去的时候,徐舟野这才缓缓地直起身子。 只见他动作轻柔地将刚刚精心绣好的那条腰封仔细收好,然后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衫,迈步踏上了归程。 回到家中之后,徐舟野只觉得浑身都透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疲惫之感。 兴许是因为之前太过专注于刺绣之事,耗费了太多心神和精力吧。 于是连晚饭都顾不上用,他就径直走向卧房内的那张软榻,整个人如同失去了支撑一般,重重地躺倒在了上面,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可真是沉。 待到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已然被夜色完全笼罩住了。 徐舟野揉了揉还有些昏沉发胀的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一些。 当他意识到自己竟然就这样毫无知觉地睡了如此之长的时间时,心中不由得暗暗吃惊。 定了定神儿之后,徐舟野赶紧高声呼唤门外守候的小厮进来,吩咐其速速备好热水以供沐浴之用。 一番忙碌过后,总算是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清洗打理得干净清爽了。 紧接着,他又派人去叫来一直等候在外的清禾,二人一同登上早已准备停当的马车,向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此时此刻,夜幕已经彻底降临,周围一片漆黑寂静,只有马车上悬挂的灯笼发出微弱而摇曳不定的光芒。 随着车轮不断向前滚动,距离皇宫也是越来越近。 估摸着等回到宫里的时候,差不多应该快要到亥时了吧。 想到这里,徐舟野的心里不禁泛起了一丝忧虑这么晚才回宫,不知陛下会不会怪罪? * 亥时已至,万籁俱寂,一轮明月高悬于夜空之中,洒下清冷的光辉。 凤鸾宫此刻灯火通明,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这片夜色之中。 一辆装饰低调的马车缓缓停在了凤鸾宫门前,车门被轻轻推开,徐舟野那修长挺拔的身影从车内踏出。 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袍,衣袂飘飘,气质儒雅非凡。下车之后,徐舟野微微抬手,轻声呼唤着早已等候在此的宫人“把马车上的东西都搬进去。” 听到命令,一众宫侍赶忙行动起来,小心翼翼地将马车内的物品一件件搬出,然后鱼贯而入,有序地摆放在殿内的各个角落。 不多时,所有东西都已安置妥当,原本略显空旷的宫殿瞬间增添了许多生气。 徐舟野满意地点点头,挥手示意宫人退下。待所有人都离开之后,他独自一人迈步走进了内殿。 来到坐榻前,他伸手解下外袍。 就在这时,突然感觉到腰间一紧,一双柔软却有力的手不知何时悄然伸了过来,紧紧地揽住了他。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传来,他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中,那熟悉的气息瞬间将他包围。 楚云骁将头凑近徐舟野的脖颈处,如获至宝般深深吸了一口,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发出一阵低沉的声音。 那炙热的呼吸犹如春风拂面一般,轻柔地扫过徐舟野的耳边和颈侧,带来丝丝痒意,令徐舟野不由得浑身一颤。 “陛下?”徐舟野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要跳出嗓子眼儿一般,怦怦怦地跳个不停。 云骁低沉着嗓音应了一声,同时圈在徐舟野腰上的手又紧了几分。 徐舟野的身体微微一颤,有些紧张地道“陛下何时来的?怎的宫人们也不通报一声?若是臣有什么失礼之处......” “不怪他们,是朕不让说的。”楚云骁打断了徐舟野的话,空出一只手在他身上轻轻摩挲起来,“皇后可知,朕在这皇后的寝宫之中已经待了整整一日......” 随着楚云骁那撩人心弦的话语传来,再加上他那只在自己身上肆意游走、极不安分的大手,徐舟野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轻轻地喘息了一声。 他不由自主地顺着当下的姿势转过身去,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般依偎在帝王宽阔温暖的怀抱里,双颊绯红如霞,嗔笑地说道“这便是、小别胜新婚?” 楚云骁闻言缓缓垂下眼眸,目光直直地凝视着怀中这撩人却不自知的人儿,眼底深处似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在跳动,炽热得几乎能将眼前之人融化。 “朕真是败给你了。” 三言两语就能轻易将他勾了去。 楚云骁无奈叹息,指腹划过怀中人的唇瓣,安抚道“朕不怪你,柳氏之事,朕还要感激皇后呢。” 第29章 坦言 徐舟野没料到帝王会提起这事,一整个呆愣在地。 他还想着如何解释一番呢。 楚云骁倒是先开口了。 看样子帝王并未因这个事而气恼。 徐舟野眸色微暗,“陛下都知道了……” “朕知道。”楚云骁勾了勾唇,“朕就是气不过皇后,似是对朕的安危并不关心。” 闻言,徐舟野猛地抬头,十分认真地回道“不,臣担心,担心得彻夜未眠。” 楚云骁一怔,心底的落寞与不满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俯身吻上了徐舟野的唇瓣。 一触即离。 随后伸手怜惜地在徐舟野的脸上轻轻抚摸,“是朕错怪皇后了。” 徐舟野唇角微扬,安心地依偎在帝王的怀里,“那陛下可会觉得臣……表里不一?” 楚云骁轻笑,用手指轻轻挑起徐舟野的下巴,戏谑道“你这点小谋算还不抵朕的万分之一,这就表里不一,那朕岂非人面兽心?” 徐舟野垂眸不语。 “朕倒希望皇后的城府能够再深一些。”楚云骁轻轻抚弄着他柔顺的发丝,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温柔,继续开口说道“最好是心狠手辣些。” 徐舟野微微抬起头,美眸流转间与帝王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他伸手握住了那只正在拨弄自己发丝的大手,手指与之的十指紧紧相扣。 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轻声问道“狠到何种程度?不若陛下亲自教教臣?”他的语调略带几分挑衅,又似有邀请之意。 听到这话,楚云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火光,低声骂了一句“妖精!” 紧接着,他覆身而上,身体力行地指教着他的皇后。 …… 翌日清晨,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四周仍是一片朦朦胧胧、雾霭沉沉之景。 楚云骁如往常一般身着华丽庄重的朝服,准备前往朝堂处理政务。 临行前,他轻声嘱咐宫内侍奉的宫女太监切勿吵醒正在熟睡中的皇后。不仅如此,就连其他嫔妃每日的请安礼节也一并免去。 如此,徐舟野得以安心沉睡,直至日头高悬,已然过了巳时,却依旧无人胆敢前来打扰。 待楚云骁下朝归来,踏入寝宫之时,发现他的皇后还在睡梦之中,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宠溺的微笑。 想来昨夜自己确实将人折腾得不轻。 于是,楚云骁轻手轻脚地脱去身上厚重的衣袍,缓缓上了榻,动作轻柔地将看似尚在酣梦之中的徐舟野揽入怀中,静静感受着此刻难得的温馨与宁静。 岂料就在帝王刚躺上床榻的瞬间,徐舟野已然醒来,但他贪恋这份温暖的依靠,并未睁眼,反而像只慵懒的小猫般,依恋地朝着帝王的颈窝处蹭了蹭,调整到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继续耍赖不起床。 楚云骁见状,无奈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压低嗓音柔声哄劝道“再赖一会儿可得起身用膳了。” “嗯……”徐舟野发出一声低沉而沙哑的回应,仿佛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随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之事,微微睁开惺忪的双眼,目光投向身旁的楚云骁,开口问道“廷尉少卿的婚事,陛下您可应允了?” “不应。”楚云骁神情散漫,一边拍着徐舟野的背一边懒懒道“庄家是苦尽甘来,到庄宏这一辈才日渐兴旺,其子庄砚亦是才华出众的贤能之士,正值事业步入正轨之时,若被卫家扰乱,必将前功尽弃。” 徐舟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陛下所言极是。” 都不用他吹枕边风了。 楚云骁嘴角微扬,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徐舟野诱人的唇瓣上,“皇后放心,朕绝不会让皇后的挚友身陷囹圄。” 言罢,作势要亲上去,却被徐舟野及时抬手挡住,“臣还未漱口。” 楚云骁低笑出声,“朕不嫌弃。不过皇后介意的话,那朕换个地方。”话音刚落,徐舟野颈间传来一阵温热。 “陛下……” 徐舟野不适地动了动。 却引得身前人发出一声闷哼,“别乱动。” 感受到什么东西抵着他时,立即僵住了身体,不再乱动。 两人挨得很紧。 不知过了多久。 徐舟野实在受不住,将帝王轻轻推开,“可以了,臣要起身……” “好,那朕来伺候皇后更衣洗漱。”楚云骁一脸餍足。 …… “陛下不用去处理政务么?” 见人一天这么悠闲地陪着自己待在凤鸾宫,徐舟野忍不住问了一句。 此刻两人紧贴在一块,徐舟野坐在帝王的腿上。 “不急。”楚云骁将人圈紧,“朕想多陪陪皇后。” 徐舟野状似无奈地笑了笑。 从前怎么没发觉皇帝这般粘人? “陛下,先放臣下来。” 徐舟野轻声哄道,“臣拿样东西。” 听到这话,楚云骁才肯松手让人下去。 徐舟野不疾不徐地从书架上取下一个精美的匣子,转身走到帝王面前,递了过去,“这是臣为陛下挑选的,不知陛下是可喜欢?” 楚云骁见状,毫不迟疑地伸手接过匣子。 他那双深邃如潭水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好奇之光,缓缓打开了匣子。 里面放置着一条玄色织锦制成的腰封。 这条腰封质地细腻柔滑,触感极佳。 其上还绣有金丝龙纹。 楚云骁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掌,轻轻地抚摸着腰封上那精美的刺绣纹路,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喜爱之情。 他一边细细感受着丝线带来的独特质感,一边喃喃自语道“如此精湛绝伦的手艺……这莫非是皇后亲手所制?” 面对楚云骁的询问,徐舟野莞尔一笑,微微颔首应道“回陛下,这腰封确实是微臣所选,然而这刺绣却是微臣亲自一针一线精心完成的。” 楚云骁闻言,眼底划过一片欣喜,将东西小心地放置一旁,一把拉过徐舟野抱在怀中,“皇后的心意,朕要如何回馈才好……” 徐舟野那俊美的脸上扬起一抹得逞的笑,然而下一秒,他又迅速收起笑意,摆出一副云淡风轻、无欲无求的淡然姿态,用温和的声音说道“陛下喜欢便好,臣别无所求。” 这话虽是从他口中说出,但落在楚云骁耳中却别有深意。 只见帝王伸出修长的手指,缓慢而轻柔地掠过徐舟野的脸颊,深邃的目光犹如一潭幽静的湖水,让人难以窥探其中的情绪。 他低沉地开口道“不若......朕满足你一个要求,如何?” 听到这话,徐舟野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如同夜空中瞬间绽放的烟花。 他得偿所愿地眨了眨眼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急忙问道“当真?陛下金口玉言,可不许反悔!” 楚云骁看着他这般急切的模样,不禁低声轻笑起来。 那笑声仿佛春日里拂过湖面的微风,带着几分戏谑与宠溺。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回应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要是你所求,朕定当应允。” 徐舟野“那这个要求,待臣需要之时,再提可好?” 楚云骁“好。” 第30章 本宫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慈宁宫内,气氛凝重而压抑。 在太医的全力救治下,一直昏迷不醒的卫芙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此刻的她虚弱无比,只能软绵绵地趴在榻上。她艰难地转动着头颅,眼神迷茫地环顾着四周。 再看到不远处端坐着一位面容憔悴、神色不佳的妇人。卫芙心中一紧。 她那张原本就苍白无力的脸庞,瞬间变得委屈起来,嘴唇微微颤抖着,轻声呼唤道“母亲......” 正在忧心忡忡的姜夫人,猛然间听到自家小女发出的声音,不禁喜出望外。 她霍然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到卫芙的身前。 紧接着,心疼不已地拉起女儿那双纤细冰凉的小手,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哽咽“菩萨保佑!我的芙儿总算是醒过来了,若是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母亲也不想活了……” 说到动情处,姜夫人忍不住拿起手中的绣帕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看着母亲如此伤心难过,卫芙心里很不是滋味。 回想起自己如今这狼狈不堪的模样,她又是一阵憋屈和气愤涌上心头。 于是,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愤愤不平地对母亲说道“母亲,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嫁给那个什么少卿!咱们家虽说父亲没有身居要职,可哥哥十分争气,此次打了胜仗,回京接受封赏那是迟早的事。再说了,母亲您还是太后娘娘的亲姐姐呢!再怎么遭,我也万万不能这般低嫁出去呀!” 姜夫人无奈地摇摇头,劝慰道“这桩婚事便是太后提的,母亲也没办法,芙儿啊,庄家好歹是清流人家,你嫁过去定然也不会叫人看不起,有太后娘娘给你撑腰,定不输昭京城那些个贵女们!” “不,我不!”卫芙十分抗拒,“我就要嫁给皇帝表哥,那皇后的位置本该是我的,他徐舟野算个什么东西,贱人!竟敢让他宫里的侍卫把我打成这样!” 卫芙越想越气,心头升腾的野心愈加强烈,她握着姜夫人的手恳求道“母亲,如此蛇蝎心肠之人,皇帝表哥能留着他?再说了,一个男人能生出孩子不成?这后位他必是保不住的!母亲,你就替我求求姨母,让我进宫好不好,哪怕是做妾,芙儿也愿意,待芙儿成为皇上的人,这皇后自然也能做得。” “这……”姜夫人面露苦色,欲言又止道,“此番下令打你的人并非皇后,是皇上。” 闻此,卫芙大惊失色。 “怎,怎么可能!怎么会是皇帝表哥!” 真这样,她哪还有脸做皇帝的妃子! “这进宫就不要想了,宫里也不是那么好混的,那些个妃嫔你当他们是吃素得的不成?你就听你母亲和姨母的吧,那庄砚也没什么不好,年纪轻轻就身居要职,那可是在诏狱啊,公审百官之地,若能搭上这条线,往后有什么事也能让你这未来夫君通融一二不是?” 姜夫人苦口婆心道。 “我……” 卫芙心有不甘,十分纠结。 姜夫人见这事有劝成的希望,连忙添油加火地说道“这皇帝的妃子虽好,终究是妾,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奴婢,后宫里那些个妃嫔还不是省油的灯,皇后能应付那些,可不光光是有国公府和东平侯府撑着,若是没半点城府,怎能在这后宫站稳脚跟?” “母亲可是听说了,这皇后上任第二天,就在众妃面前立了威,还把你姨母气得不轻,更是让皇上将他那义弟发配到乾陵去了。如此有手段之人,母亲怎能放心你进宫?” 闻言,卫芙不满的情绪渐渐退却,可心底的不甘还在驱使着,她不死心地反驳道“那是他们没用,若是我,定能……” 话未说完,就被姜夫人打断,“一个妾室能有正室有排面?再说了,庄砚是个有能耐的,指不定能升到廷尉,届时你就是廷尉夫人,你那妹妹卫蓉自是要高看你几分!” 一听到能把卫蓉比下去,卫芙心里极其舒坦,她想也没想地答应了,“我知道了,芙儿全听母亲安排。” * 是夜,凤鸾宫。 徐舟野慵懒地斜倚在软榻之上,手里剥着荔枝,目光则落在一旁摆放着的一本泛黄的古籍之上,津津有味地阅读着,神情显得格外悠闲自在。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头也不抬地对着清禾说道“父亲送来的荔枝有好多,本宫一个人也吃不完,你让苏明拿一些送去御书房,还有未央宫,其余的便分给凤鸾宫的下人吧。” 清禾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人迟迟不回话,徐舟野不禁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说着,他缓缓放下手中的荔枝,抬起头看向清禾。 只见清禾先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低声说道“苏内侍受了伤,正在房中休养着呢。” 听到这个消息,徐舟野的心猛地一沉,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他霍然站起身来,急切地追问道“怎么回事!” 清禾愤愤不平地回道“奴婢也是不久前才得知此事的。 听宫人们说,昨儿个卫家的大小姐卫芙,不知为何,竟然仗着太后娘娘的宫令,气势汹汹地闯进了咱们殿下的宫中,说是非要见到殿下不可。 当时苏内侍好言相劝,可那卫大小姐根本不听,执意要硬闯进来。 苏内侍无奈之下只好阻拦,谁知那卫大小姐竟直接踹在了苏内侍一脚。 苏内侍当即就倒在地上,要不是后来皇上下令让人将卫大小姐狠狠打了一顿,她还想着继续折磨苏内侍呢。可怜了苏内侍,到现在还腹痛难忍!” 徐舟野越听越气,“可有请太医看看!” “回殿下,因着受伤的是内侍,身为奴才是没有资格请太医看病的,除非主子点头。”说着,清禾屈膝跪地,“不过奴婢斗胆,擅自主张借了殿下的名义为苏内侍请了太医……还请殿下责罚!” 徐舟野见状,连忙将人扶起来,“本宫不怪你,你做的很好,先带本宫去看看苏明吧。” “多谢殿下!”清禾感激道,“奴婢这就带殿下过去。” …… 没多久,两人很快便来到了苏明休养之所。 此时的苏明正静静地躺在榻上,一只手捂着肚子,脸色略显苍白。 当他瞧见皇后竟然亲自前来探望自己时,心中一惊,慌乱之下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下...”挣扎着想从榻上起身行礼。 徐舟野眼疾手快,迅速伸手按住了苏明的肩膀,阻止了他的动作,“免礼,太医怎么说?” 苏明一脸感动地点点头,然后压低声音回答道“多谢殿下关怀,只是一些皮外伤罢了,太医说好在并未伤及根本,只要每日按时用膏药敷一敷伤口,过不了多久便能痊愈。” 听闻此言,徐舟野那颗一直紧绷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缓声道“那就好。既然如此,这段日子你便不用当差了,务必好好休息调养身体。至于那卫芙……本宫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定会为你出了这口恶气。” 第31章 太子遇刺 明月如盘般高悬于天际,洒下清冷的光辉,将大地照得如同白昼。 茂密的枝叶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颤抖着,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一辆装饰低调的马车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缓缓滚动,车轮与地面摩擦所产生的声音在这片寂静的林中显得格外响亮。 驾车的车夫懒洋洋地坐在车辕上,手中握着缰绳,有一搭没一搭地赶着马。 他时不时地张大嘴巴,打着长长的哈欠,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看上去就像是随时都可能睡着一样。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鸟鸣声。 一伙黑压压的鸦群从头顶飞过,它们扇动着翅膀,快速掠过树梢,惊起了栖息在枝头的鸟儿。 刹那间,整个树林变得热闹起来,各种鸟叫声此起彼伏。 然而,还未等这些声响平息下去,原本平稳前行的马驹却蓦地停了下来,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阵嘶鸣。 车夫瞬间被惊醒,立刻回过神来,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前方,而后又无奈地笑了笑,似是对此景早已司空见惯。 只见不远处的道路中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神秘的人。 他们个个身穿夜行衣,头戴黑纱,让人看不清面容。 每个人的手中都紧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没有丝毫犹豫,这群人迅速朝着马车所在的方位冲杀过来。 “保护好殿下!”车夫见状,大吼一声。 紧接着,他猛地站起身来,动作敏捷地伸手抽过放置在一旁的横刀,毫不犹豫地迎向了那群冲过来的刺客。 只听得“铛”的一声脆响,车夫的横刀与一名刺客的利刃狠狠地撞击在一起,溅出点点火星。 由于受到外力的冲击,马车剧烈地晃动了几下,车厢内传出一阵物品碰撞的声音。 但车夫并未分心,他全神贯注地应对着眼前的敌人,招式凌厉,毫不退缩。 不多时,林中窜出另一伙人。 他们身着赤色锦袍,头戴乌纱,朝着那群黑衣人杀过去。 顷刻间,林中尸首倒地一片。 十安见局势已定,这才缓缓收起手中那把染满鲜血的横刀。 而后向着那群及时赶到解围的廷卫们抱拳行礼,以示感激。 随后,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脚步匆匆地奔向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只见他伸手用力推开紧闭的车门,满脸紧张之色,焦急地问道“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车内,一名年纪尚小的男孩正端坐在车厢中央。 他的身边围着两名忠心耿耿的侍卫,将他紧紧护在身前。 尽管身处险境,但这孩子稚嫩的脸庞上却不见丝毫慌乱,反而透露出几分超乎年龄的淡定与从容。 听到十安关切的询问,他微微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孤没事,继续赶路吧。” “过了此处便是朔州地界,离昭京最快还有四五日的路程,这已经是第三波刺客了。”十安目光凝重,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冷静地分析着当前局势,“属下大胆猜测,此后每靠近京城一步,所面临的危险就会愈发深重。殿下可准备好了?” 听到十安这番话,楚鹤远神色依旧,只见他微微扬起下巴,眼神坚定而自信地回答道“嗯,孤深知此行凶险,不过有你在,孤很放心。加之还有父皇的人在暗中保护孤,孤定能平安回到昭京。” * 凤鸾宫 徐舟野闷闷不乐地倚在软榻上。 眼神空洞无神,仿佛思绪已经飘向了九霄云外。 他就那样静静地靠着,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就连有人悄然靠近,脚步声越来越近,他都没有丝毫察觉。 直到一道高大的身影覆盖在他清俊绝伦的面容上,徐舟野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随即赶忙起身行礼。 然而,还未等他行完礼,楚云骁已伸手按住了他正要作揖的双手,并顺势一拉,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紧接着,楚云骁抱着他一同坐在了榻上,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皇后在想什么?为何这般愁眉不展?” 徐舟野轻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说道“臣只是在担心卫家大小姐。听闻陛下您赏了她二十大板,如今她被打得只能趴在床上动弹不得。臣光是想想那场景,都觉得毛骨悚然。真不知道她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说罢,他微微蹙起眉头,脸上满是忧虑之色。 看着他副这哀愁不已的模样,楚云骁勾了勾唇,岂会不知他那点小心思。 于是,他顺着徐舟野的话往下说“无妨,既然皇后如此关心她,那朕便亲自为她做个媒,确保她的后半辈子能够有所依靠。” “这个主意不错,就是不知陛下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徐舟野状似好奇地问道,而后未等帝王回应,便迫不及待接着说道,“臣倒觉得吴家四郎很是不错,此人风流倜傥、颜冠如玉,且颇具才情诗意,与卫大小姐实乃天作之合,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楚云骁低头亲了一口,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既然皇后都觉得不错,想来此人也差不到哪去,便依皇后的意思。” 得到满意的答案,徐舟野眼底难以掩饰的欣喜呼之欲出,他伸手勾住帝王的脖颈,悠悠笑道“长兴侯和侯夫人可是极其宠爱这吴四郎,卫姑娘嫁过去,应当不会吃了亏。” 亏是一定会吃的。 能不能活也不好说。 毕竟这吴四郎,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虽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外表瞧着倒是人模狗样,可实际上却是个彻头彻尾的衣冠禽兽! 此人好色成性,家中光是通房妾室就多达数十个之多,整日里花天酒地,留恋于那烟花柳巷之地,寻欢作乐,好不逍遥快活。 在前世,这吴四郎迎娶了礼部侍郎文家的五姑娘。 然而,谁能料到,新婚不过短短两日,二人之间便是争吵不断。但凡有一星半点儿不合他心意之处,这吴四郎便对文五姑娘拳脚相加,毫不留情。 可怜那文五姑娘,本是如花似玉、温婉贤淑之人儿,却在吴四郎这般无情的打压之下,一日日地变得面容憔悴,形容枯槁。 她也曾多次想要与吴四郎和离,脱离这痛苦不堪的婚姻生活。 怎奈那吴四郎心肠歹毒,不仅不肯答应,反而恶狠狠地威胁道“倘若你敢提出和离之事,我定让你那身为礼部侍郎的父亲在朝堂之上无法立足,永无出头之日!” 面对如此要挟,文五姑娘别无他法,只得忍气吞声,继续在这段婚姻中苦苦煎熬。日子就这样如死水一般,毫无生气地一天天过去。 后来,文五姑娘终于怀上了身孕,满心欢喜地盼望着新生命的降临,心中想着或许自此之后,日子能够稍微好过一些。 未曾想到,那些个不安分的妾室们听闻此事后,心生嫉妒,竟然暗中勾结起来,设计将文五姑娘腹中的胎儿活生生给弄没了。 那可是文五姑娘唯一的希望。 如今,这仅存的一丝念想也瞬间化为泡影,彻底破灭。 她悲痛欲绝,心如死灰,再也没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于是,在月圆中秋之时,她就此悬梁自尽。 …… 第32章 心思各异 楚云骁打算将卫芙许配给吴四郎的消息仿佛一阵狂风,迅速席卷了整个宫廷内外,不多时便已是人尽皆知。 众人对此议论纷纷,猜测着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权谋算计。 姜太后得知此事后,心中愤懑难平。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皇帝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于是,她屡次前往皇帝的寝宫,试图与他详谈此事,希望能够改变这个荒唐的安排。 然而,无论姜太后如何苦口婆心地劝说,皇帝始终不为所动,坚持己见,最终让姜太后的努力都化作泡影。 因为这件事情,姜太后和贤妃精心策划的计划就这样彻底泡汤了。 原本指望通过联姻来巩固自己的势力,如今却落得一场空欢喜。 再说回卫芙这边,当她听闻自己将要嫁给吴四郎时,犹如五雷轰顶,顿时陷入了绝望之中。 她哭闹着死活不肯答应这门亲事,甚至以死相逼,表示宁愿一死也不愿嫁到吴家去。 且不说那吴四郎人品、样貌如何,单就是他们卫家和吴家素来不和这一点,她若是真的嫁过去了,日后必定没有好日子过。 卫老爷和姜夫人见女儿如此坚决地反抗,也是心急如焚。 他们一边安抚着卫芙的情绪,一边绞尽脑汁地想着应对之策。 经过长时间的劝解和开导,卫芙的情绪终于渐渐稳定下来,不再闹腾着要自尽,但她依旧对这桩婚事充满抵触。 这场因帝王赐婚引发的风波,一时间搅得整个京城都不得安宁,看热闹的皆在拭目以待,猜测事态将会如何发展下去。 …… 连着几日,楚云骁都歇在凤鸾宫里。 可把后宫的妃嫔嫉妒得牙牙痒。 她们心思各异。 大部分恨不得徐舟野就此登高跌重。 自然,这妒火烧得最旺的当属贤妃。 这日,烈阳当空,酷热难耐。 谢遇淑坐在阴凉处,轻轻地摇动着手中的蒲扇,试图给自己带来一丝凉意。 然而,这点微风根本无法驱散周围的酷热,她只觉得浑身黏腻不堪,难受极了。 “这天儿真是越来越热了!眼看着都快要入秋了,怎么还如此炎热?简直要人命啊!”谢遇淑一边抱怨着,一边用手帕擦拭着额头上不断冒出的汗珠。 站在一旁的芝兰也是热得迷迷糊糊的,但她还是强打起精神,笑着打趣道“娘娘您说,会不会是咸福宫那边的火气太旺,熏到咱们未央宫这边来了呀?” 听到这话,谢遇淑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这鬼丫头,哈哈哈......真亏你想得出来!我倒是真想好好瞧瞧林氏那副妒火中烧的嘴脸,不知道那股子醋劲能有多大,估计一个人就能把整个皇宫都给酸出味儿来啦,哈哈哈......” 笑声未落,只见芝兰突然收起笑容,抿了抿嘴唇,然后学着贤妃平日里那端庄从容的姿态,微微扬起下巴,轻声说道“娘娘恐怕看不到她那般模样呢。应当是像奴婢这般才对。”说完,还优雅地抬起手,轻轻理了理鬓角的发丝。 看到芝兰这番惟妙惟肖的表演,谢遇淑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整个人都笑弯了腰。“哈哈哈哈......好你个芝兰,学得可真像!要是让贤妃知道了你这么捉弄她,看她不扒了你的皮!” 芝兰也跟着大笑起来。 主仆俩的笑声充斥着整座未央宫。 过了好半晌,谢遇淑渐渐止住了笑声,她用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笑出的泪花,然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 待情绪稍微稳定一些之后,她扬起白皙如玉的纤手,用力一挥,满脸兴奋地说道“去,快去把皇后赏的那些荔枝从冰鉴里拿出来,去泡了酒!以后本宫高兴时,好能开怀畅饮!” 咸福宫 “贱人!”一声怒吼响彻整个宫殿,贤妃那美丽却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显得格外狰狞。 只见她那双原本动人的眼眸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她愤愤地扬起手,用力一挥,将梳妆台上摆放整齐的珠宝首饰、胭脂水粉等物什一扫而落。 那些精美的物品瞬间散落一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众宫侍们面色惨白,她们纷纷屈膝跪地,身子颤抖不已,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贤妃咬牙切齿地说道“一个男人竟然也学会了那些狐媚子手段,蓄意争宠!皇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居然被那个贱人迷得神魂颠倒,夜夜留宿在他的宫里!” 话音未落,她心中的愤恨愈发难以抑制,又猛地抓起一个精致的花瓶,狠狠地砸向地面。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花瓶四分五裂,碎片飞溅开来。 一旁的翠环见此情形,赶紧小心翼翼地上前几步,微微躬身行礼后,压低声音轻声安慰道“娘娘息怒啊。依奴婢之见,或许皇上只是看在国公府和东平侯府的面子上,暂时对那人多有宠幸罢了。想必这风头不会持续太久,一旦过了这段时间,那凤鸾宫定然会成为冷宫一座。到那时,娘娘您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听完翠环这番话,贤妃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但心底的怒火依然没有完全平息。 她冷哼一声,恶狠狠地瞪着前方,咬牙切齿地说“那就暂且再观察些时日,如果这个贱人还是如此不知羞耻,继续勾引皇上,那就休怪本宫心狠手辣,绝不留情!” 说完,她重重地甩下衣袖,转身坐到椅子上,胸口仍因愤怒而剧烈起伏着。 “奴婢倒以为,这事还轮不到娘娘您亲自出手呢。”只见翠环微微垂首,眼神却滴溜溜一转,其中快速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之色。 听到这话,贤妃不禁柳眉一挑,饶有兴致地问道“哦?此话怎讲?” 此时的翠环像是胸有成竹一般,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欣然地扬起了唇角,缓声道来“回娘娘,这事儿啊,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陛下给那卫芙小姐赐婚一事,乃是皇后在背后捣鼓出来的。您想啊,要是这件事被卫芙小姐知晓了内情,以她那性子,又岂能轻易放过这一丝一毫能够对付皇后的大好机会?特别是在即将到来的太后寿辰宴上,那可更是个绝佳的时机!” 贤妃听着翠环所言,心中暗自思量一番后,嘴角也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轻笑一声道“嗯,你说得倒是不无道理。如此一来,无需本宫亲自动手便能除掉这个心头大患,当真是轻松不少。” 翠环赶忙附和道“可不是嘛娘娘!咱们只需在暗中稍微加把劲,让这场争斗的火焰烧得更旺一些,便可坐收渔翁之利!”说着,她的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期待的光芒。 “还是你机灵。”贤妃心情大好地抚了抚鬓角,“既然皇后偏要从中作梗,促不成卫庄两家的婚事,那待太后寿辰宴之日,只得委屈一下他了。” * 这两日以来,苏明一直都在安心地休养身体。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他已经恢复得相当不错了,不仅能够自如地行走,甚至还能轻松地蹦蹦跳跳了。 于是,精神抖擞的苏明决定回到宫中继续履行自己的差事。 这天,他受了皇后的旨意,与其他一众宫侍一同前往内务府领取一些珍贵的锦缎,并将其送到凤鸾宫。众人领命之后,便迅速行动起来。 与此同时,在凤鸾宫内,徐舟野正单手撑着下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他正在绞尽脑汁地思考究竟该准备一份什么样的见面礼送给那位即将到来的太子殿下。 回想起前世的种种经历,徐舟野不禁感慨万分。 那时的他与太子之间的关系相对一般。 由于自身性格使然,本就不太喜欢与孩子们过多接触的徐舟野,自然也没有花费太多心思去亲近太子。 而太子那边,除了日常的请安问候之外,同样也未曾主动与他亲近过。 然而,令他感到欣慰的是,每当关键时刻来临之际,这位太子殿下却总是能够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 想到这里,徐舟野暗暗下定决心,这一世一定要努力打破这种略显疏远的关系。 他打算主动地去尝试与孩子建立更为亲密的联系。 说不定通过这样的改变,自己真的能够从中收获许多意想不到的惊喜。也全当是报答了前世太子对他的好意。 思及此,徐舟野更加认真起来。 这时,苏明领着一群宫人,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摞摞色彩斑斓、质地华美的锦缎走了进来。 他们的脚步声轻缓而有序,仿佛生怕惊扰到什么似的。 然而,就是这样轻微的声响,却还是打断了徐舟野原本沉浸其中的思绪。 “殿下,这是按您吩咐的,给各宫娘娘精心准备的锦缎。”苏明恭敬地说道,微微躬身行礼。 徐舟野被这声音拉回现实,缓缓回过神来。 他站起身,身姿挺拔如松,步履从容地朝着那些摆放整齐的锦缎走去。 当他走近时,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那一匹匹相对鲜艳的锦缎,目光专注而细致。 “嗯,这个与舒贵妃倒是颇为匹配,送去未央宫吧。”徐舟野轻声说道,手指停留在一匹绣着精美花纹的锦缎上,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已经想象出舒贵妃穿上它时的美丽模样。 接着,他又将视线转移到旁边的另一匹锦缎上,仔细端详片刻后说道“这个颜色端庄大气,正适合咸福宫那位。” 就这样,徐舟野一边挑选着,一边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每一匹锦缎的去向。 他对各宫妃嫔的喜好和气质显然了然于心,每一个决定都显得那么恰到好处。 “还有这个……”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部分的锦缎都有了归属,只剩下最后几样。 就在此时,徐舟野的眸光微微一转,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眸渐渐地变得暗沉起来。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那相对淡雅的宋锦,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随后,他用眼神向苏明示意道“这个便送去丽嫔那里吧。” 苏明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应声道“是,殿下。”然后便指挥着宫人们按照徐舟野的指示,将这些珍贵的锦缎分别送往各个宫殿。 第33章 推卸责任 唯独送往丽嫔那里的锦缎,苏明并没有让宫人即刻送去。 只见他缓缓地伸出手,接过那匹精美的宋锦,将其捧在手心里,目光凝视着它,若有所思般地沉吟起来。 站在一旁的清禾看到这一幕,不禁挪动脚步,小心翼翼地走到苏明身旁。 她先是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周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之后,才轻轻地俯下身去,凑近苏明的耳畔,压低声音悄悄地说了几句话。 …… 苏明心下了然,亲手带着这匹宋锦退了下去。 半晌之后,他将这匹宋缎和其他的锦缎一并交由宫人送到各宫主子手里。 一切办妥后,他才徐徐走进殿内。 徐舟野见他归来,微微一笑,示意他过来吃这案几上的糕点。 苏明躬身拱手,以示感激。 然后上前拿了块糕点咬了一口。 “对了,待会去本宫的库房里拿一匹云锦出来,照着本宫画的这个样式去做。”徐舟野的手指轻轻一移,将放在案几上的画纸挪到苏明身前,“务必按照这个来,一针一线不得有误。” 明凑应声颔首,将手里剩下的糕点一口塞进嘴里,然后抽出随身携带的帕巾擦了擦手,最后小心翼翼地将画纸收起。 随即他原本平静的面容突然变得有些犹豫起来,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思索片刻之后,他还是鼓起勇气开口说道“殿下,其实......奴才方才前往内务府领取罗缎之时,内务府总管康识礼百般阻挠。他说.....过往这些事情都是先经过太后之手,加之贤妃从旁协助打理。还说殿下您初出茅庐,资历尚浅,他们实在不敢轻易就把内务府的大小事务全部交由殿下您一人掌管。” 徐舟野静静地听他说完这一番话后,面不改色地将手中的糕点吃得一干二净,接着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而后缓缓说道“不想让本宫管,那本宫干脆就不管了。” * 午后,御书房 楚云骁正与几位大臣商讨着一些事。每个人都神情严肃,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就在这时,徐舟野带着清禾朝着御书房走来。 两人的身影逐渐清晰可见,清禾双手稳稳地捧着一盘点心,跟在徐舟野身后。 一直守候在御书房门外的赵德全远远地就瞧见了他们,急忙快步上前,对着徐舟野深深地弯下腰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高声说道“奴才参见皇后!” 徐舟野微微一笑,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赵德全起身“免礼。” 接着,他眸光流转,向着大门投去一瞥,轻声问道“陛下此刻是否正在忙碌?” 赵德全赶忙站直身子,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回殿下,陛下确实正在与诸位大人商议要事。” 徐舟野闻言,转头看向清禾手中的点心,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之色。 赵德全心思敏锐,立刻捕捉到了皇后的表情变化。 他向前迈了两步,靠近徐舟野,小声说道“陛下之前有过交代,如若是殿下您前来,无需通报,可以直接进去。” 听到这话,徐舟野微微一愣,眼眸深处瞬间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欣喜。 紧接着,他伸手从清禾手中接过那盘点心,对清禾柔声吩咐道“你先回去吧。” 清禾乖巧地点点头,福了福身应道后便转身离去。 目送清禾离开后,徐舟野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双手端起点心,稳步迈进了御书房。 只见那原本庄严肃穆的气氛,一时之间仿佛被一阵轻柔的春风吹拂而过,顿时有了那么几分缓和之意。 楚云骁那向来凌厉的眉眼,在此刻竟也柔和了些许。他那深邃的眼眸中,似有光芒流转,令人难以捉摸其中深意。 几位大臣见到徐舟野徐徐走来,心中虽略有不悦,但他们都是久居官场之人,自然懂得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面上丝毫不显,连忙恭敬地作揖行礼道“微臣参见皇后!” 徐舟野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诸位大人免礼。”随后缓步移至帝王身旁。 接着他将精致的点心放置御案一边,对着帝王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这次楚云骁并没有同往常那般阻止他。 毕竟此时此刻,在场还有这些个大臣注视着。 他深知这些个老顽固平日里就爱找机会对他人指指点点。 倘若此时他贸然打断皇后行礼,恐怕会给那些人落下话柄,进而影响到皇后的声誉和地位。 哪怕他心中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但为了他的皇后,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徐舟野行完礼就乖乖地站到一旁。 静静地等待着帝王开口询问。 然而,还未等楚云骁发问, 底下的符绰仁率先按耐不住性子,开口问道“不知皇后此番前来,可是有何要事与陛下相商?” 楚云骁听到这话,眼帘微微抬起,一道冷冽的目光从他眼中一闪而过,显然对于符绰仁的冒失行为感到有些不悦。 不过,他并未直接发作,只是脸色略微阴沉了一些。 而徐舟野面对符绰仁的问话,却是表现得极为镇定自若。 心道就知道你们要没事找事,还好本少爷想了个应对之策。只不过得委屈一下太子殿下了…… 念及此,徐舟野淡淡地瞥了一眼符绰仁,从容不迫地回答道“确实有要事相商。眼看着太子不日返京,本宫特来此请教陛下,是否有需要臣帮忙操持之处?” 说着他转头看向了楚云骁。 楚云骁原本阴沉的脸在徐舟野看向他的时候有所好转,不过神色没多大浮动。 只见他目光缓缓地扫视过下方站立着的几位大臣,随后用一种沉稳而舒缓的语调开口说道“太子回京之事有礼部全权负责筹备操办,皇后到时只需和朕在宣政殿前迎接太子即可。” 徐舟野听后微微颔首,表示已然明了,回应道“臣谨遵圣意。” 然而就在这时,一时沉默的符绰仁突然站出来,一脸端肃之色,郑重其事地说道“想必是皇后被后宫诸事所累,以至无暇分心他顾,这才想到太子归京一事,微臣能理解皇后欲要执掌中馈的一番良苦用心,只是这般辛苦劳累,终究还是恐有损皇后的凤体安康。倒不如让后宫中的诸位嫔妃们也帮忙分担一些事务。” 符绰仁这番话一出口,其余几位大臣顿时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而此时楚云骁的脸色则是瞬间由方才的多云转晴再度转为阴沉沉的模样,仿佛随时都会降下一场狂风暴雨一般。 反观徐舟野,其面色仍旧保持着一贯的淡定从容之态,然而在他内心深处却是忍不住暗自腹诽起来 好你个老匹夫,人长得有模有样的,说起话来竟如此尖酸刻薄、阴阳怪气,简单的几句话便轻而易举地将“对太子不够上心”以及“迫不及待想要掌管后宫大权”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本少爷身上! 哼,看本少爷怎么拿话堵了你这老嘴。 “想来符大人对本宫颇有误解。”徐舟野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似有若无,让人难以捉摸他内心真实所想。 只见他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本宫初来乍到,太后心有担忧,故而这掌管后宫的大权扔紧握于太后手中……至于太子返京此等重要之事,依常理而言,理应率先通报太后,而后再晓谕六宫。而此前并无人来告知本宫太子返京一事,本宫也是偶然听闻舒贵妃提及才知晓一二……” “此后本宫便在宫中等待太后娘娘的旨意,然而苦候多时,始终未能等来半分消息,便也以为这迎接大典无需本宫操持,可即便如此,本宫依旧不敢丝毫懈怠,终日殚精竭虑,是以便不请自来向陛下虚心讨教,怎料让符大人心生误会……” 言罢,徐舟野转过身去,脸上瞬间浮现出惶恐之色,紧接着双膝一弯,毫不犹豫地跪在地上,恭声道“陛下,臣绝无任何轻慢太子殿下之意,还请陛下明察!” “这……” 符绰仁听到这番言辞,不由得心头一颤,一双眼眸瞪得浑圆,就连瞳孔都微微颤抖起来。 此时此刻,他脑海中一片混乱。 他怎么完全不记得太后如今仍然掌控着后宫大权? 金册宝印明明就在皇后手中呀! 这小子! 这小子好生能耐! 三言两语便把错处转移到太后身上了! 一口气说这么多还不带喘的! 丝毫让人无可乘之机! 不仅如此,还先告起状来了! 倒显得他才是那个无理取闹之人! 符绰仁气不打一处,鼻孔似在冒烟。 一旁的几个大臣见状不禁为符绰仁捏了一把冷汗。 第34章 荒唐的梦 “你先起来。” 楚云骁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寒渊,冷淡得如同千年寒冰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他眸中暗色涌动,似有风雨来临。 只见他微微偏过头去,用眼神示意着一旁跪着的徐舟野站起身来。 随后,他又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底下那些低头不语的大臣们。那冰冷的目光就像是一道道利刃,无情地划过每一个人的面庞。 最终将那冷冽如霜的目光定格在了满脸愁容的符绰仁身上。 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面前的御案,发出一声声清脆而又令人心悸的声响。 少顷,他才缓缓开口说道“符卿忧国忧民,不仅对前朝之事操心不已,就连后宫之事也时刻挂怀。如此殚精竭虑,着实让朕感到惶恐不安,为了符卿能够保重身体,这些日子还是暂且回府休养吧。” 这番话虽然说得委婉,但其中的言外之意却是再明显不过——你太多管闲事了,赶紧给朕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然而,符绰仁显然并不愿意就此罢休。 他双膝跪地,挺直了脊梁,一脸坚定地说道“陛下,请恕微臣斗胆,还望能听微臣一言。” 此时,楚云骁的脸色愈发阴沉下来,犹如乌云密布。他那双锋利的剑眉微微挑起,透露出一股无形的威压。 符绰仁丝毫不顾及帝王的情面,自顾自说道“适才听皇后所言,太后掌权后宫之事,微臣着实不解,这金册宝印于封后大典之时便已交于皇后手中,怎会……” 话到此处,便停顿下来,隐晦地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徐舟野。 未等帝王做出任何反应,只见徐舟野微微仰头,目光坚定且自信满满地率先开口说道“符大人若是对本宫所言有所怀疑,大可派遣人手前往太后宫中,将那金册宝印给取过来一看究竟便可。” 闻此,符绰仁老眉一拧,似觉不对。 心中不禁暗自思忖起来。 如此气焰嚣张地说出这般话语,其中必是有诈。 莫非那凤印当真就在太后手中? 亦或是故意以此来恐吓他,逼迫自己不得不承认此事? 然而,仔细想来,就算那金册宝印真在太后那里,他也是万万不敢轻易派人前去索取的。 毕竟刚刚已经惹得皇帝龙颜不悦,如果再按照皇后所说去做,岂不是更加触怒天威,自讨苦吃吗? 想到这里,符绰仁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并迅速思考着应对之策。 他深知此刻不宜继续与徐舟野僵持下去,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合适的台阶下,以免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 于是,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换上一副极为诚恳的表情,低头向徐舟野认错道“微臣绝无半点质疑皇后之意,实在是微臣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口不择言,犯下如此大错,还望皇后能够大人大量,宽恕微臣的罪过。” 其言辞恳切,态度谦卑,尽显能屈能伸之势。 看得徐舟野不禁心中为之拍掌。 老匹夫胜在经验丰富! 罢了。 今日先放你一马。 免得碍了本少爷的大事。 想到这,徐舟野莞尔,轻声叹道“唉,这事也不全怪符太尉,御书房乃陛下与诸位大臣商讨要事之地,本宫贸然前来,亦有不妥,致诸多误会,实在惭愧。” 说着转头面向帝王,神情似有担忧之色,道“此番误会已解,其余的便听陛下安排吧。” 话音刚落,符绰仁额角微跳。 这小子是给了台阶下。 却还是没放过他啊。 只见帝王微微颔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用那一贯威严的声音说道“就如方才朕所说,为了符爱卿的身体着想,还是先回府好生休养一段时日,至于你手中的那些事务,暂且移交于林相代为处理便是。”说罢,眼神冷漠地看向下方。 绰仁纵然心中有千般不愿、万般不甘,但此刻也只能无奈应下这个结果,毕竟圣意难违,自己就算再不甘心,也只得吃下这哑巴亏。 他的余光不自觉地扫过一旁始终默不作声的林业余,那双素来精明的眼眸之中迅速地划过一丝深深的不屑之色。 哼,这便宜倒是让你给赚到了!想到此处,心中更是一阵憋闷和不爽。 而此时林业余的内心遭老罪了,要处理一堆破事。 楚云骁眼睫微垂,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自己发胀的脑袋,满脸不耐地道“若无其他要紧之事,诸位便都退下吧。” 听闻此言,在场的几位大臣纷纷躬身行礼,齐声说道“臣等告退。”随后,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有序退出了宫殿。 等到殿内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楚云骁一直紧绷着的脸色终于稍稍有所好转。 他突然伸手一拉,将一直静静地站在自己身侧的那个人猛地拽到面前,然后顺势将人抱坐在自己怀中。 紧接着,他紧紧地搂住对方,仿佛生怕失去一般。 楚云骁把下巴抵在徐舟野的肩头,语气低沉而又带着些许愧疚地闷声道“让皇后受委屈了。” 徐舟野则是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臣并不觉得委屈。”话落,他伸手轻轻按摩着帝王的头部,“倒是陛下,也要注意龙体,莫要过度操劳才是。” 楚云骁被他这一番举动弄得身心愉悦。 他微微抬起眼眸,目光直直地落在徐舟野的脸上,仿佛要透过他的双眼看到内心深处一般。 一只修长而有力的手带着几分深意,轻轻地搭在了徐舟野的腰处,另一只手则轻柔地摩挲着他光滑的脸颊,嘴角上扬,语气充满了戏谑之意“操劳?是说朕对皇后......" 然而,话音未落,便被徐舟野迅速伸出的手掌给捂住了嘴。 不是,上一世也不见得楚云骁这般不要脸啊! 只见徐舟野面色微红,心虚地别过头去,小声提醒道“陛下,这里是御书房。" 看着他这番模样,楚云骁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喉咙间溢出一声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轻笑。 徐舟野听到这笑声,心里更是觉得无奈至极,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嗔怒之色。 他状似不悦地从帝王怀抱中挣脱出来,随后规规矩矩地站立在一旁,轻声说道“臣见陛下此刻尚有心情来打趣臣,想来定是不觉得疲惫的。既然如此,陛下还是继续忙碌您的政务吧,臣在此多有叨扰,先行告退了。" 语罢,他转身作势就要离去。 楚云骁眼疾手快,连忙站起身来,张开双臂从身后紧紧地将徐舟野拥入怀中,似乎生怕一松手,眼前之人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他就这样紧紧地抱着徐舟野,仿佛时间都已经静止,四周一片静谧,唯有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然而,他却始终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感受着怀中之人的温暖与气息。 如此这般过去了好半晌,徐舟野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缓缓扭过头来,如水般的眼眸望向身旁的楚云骁。 只见这位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此刻竟流露出一抹落寞之色,那神色之中似乎隐藏着无尽的忧愁和哀伤。 “陛下……”徐舟野不禁轻蹙眉头,心中满是疑惑和担忧。 他转过身去,伸出双手轻轻地捧起楚云骁那张英俊却略显憔悴的脸庞,目光关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楚云骁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人,沉默良久之后,才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朕做了个梦。” “什么梦?能让陛下如此神伤。”徐舟野追问道。 楚云骁微微闭上双眼,似乎仍沉浸在那个可怕的梦境之中,“朕梦见……皇后病怏怏地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 说到这里,楚云骁抱着徐舟野的手臂不自觉地微微动了一下,仿佛想要将他抱得更紧一些,生怕一松手他便会如同梦中的皇后一般离自己而去。 而听到这话的徐舟野却是浑身猛地一颤,眼中尽是惊愕与惶恐。 还未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楚云骁已然继续艰难地开口说道“朕记得,梦中那寒冬,雪落甚巨,整个皇宫皆染素白,城楼的丧钟响了一阵又一阵,那是皇后……” 徐舟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他来不及多想,急忙出声打断了帝王的话语“陛下,不过一个梦而已,当不得真。” 楚云骁低头看了看怀中的人,心中顿时泛起一股酸涩。 他抬手捋了捋徐舟野一边的发丝,沉声道“朕也觉得这个梦太过荒唐。” 言罢,他又将人按到自己的心口处,深吸了口气,缓缓道“不过事关皇后,再荒唐的梦,朕也会放在心上。” 第35章 恍然如梦 徐舟野只觉得自己的心猛地一揪,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一般,顿时让他感到呼吸困难。 那种感觉就仿佛前世在濒死边缘挣扎时一模一样,熟悉而又可怕的场景在他眼前不断浮现。 此刻,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胸口急剧起伏着,仿佛有一座大山压在了上面,令他几乎无法喘息。 身前的楚云骁见状,脸色骤然间大变。 他没有丝毫犹豫,迅速伸手将徐舟野逐渐落下的身躯从怀中轻柔地捞起,然后双眼直直地凝视着徐舟野那张瞬间变得苍白如纸的脸庞,心中不由自主地慌乱了几分。 “快传太医!”楚云骁大声吼道,声音中充满了焦急与担忧。 紧接着,他用一只手紧紧地握住徐舟野那微微颤抖的手,试图传递给他一些感知与安慰。 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地将徐舟野打横抱入怀中,脚下生风般快步朝着殿内走去。 进入殿内后,楚云骁轻轻地把徐舟野放上了龙榻。 他的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过徐舟野的面容,眼神中满是关切与不安。 此时,守在门外的赵德全听到楚云骁的呼喊声,心头不禁猛地一颤,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不敢有片刻耽搁,赶忙转身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快去请太医前来。 殿内 徐舟野只觉得脑袋昏沉无比,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迷蒙混沌的状态之中。 他的视线也变得越来越模糊,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幔,让他难以看清。 下意识地,他抬起手来,毫无章法地摸索着,想要触碰那近在咫尺却又看不真切的面孔,口中喃喃自语道“是梦吗......” 楚云骁看到他这般模样,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尤其是听到他这句充满迷茫与不确定的话语后,心中更是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他那双原本就紧握的手此刻收得更紧了,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失去面前这个脆弱的人。 他俯下身去,将脸凑得更近一些,希望能让徐舟野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声音微微颤抖着,但还是竭力压抑住内心汹涌澎湃的紧张情绪,轻声说道“不是梦,朕在,朕就在皇后身边。” 当徐舟野感受到从帝王身上传递而来的温暖时,他那急促的呼吸终于开始慢慢地平稳下来。 然而,他说话的声音却依旧显得十分虚弱,仿佛每一个字都是用尽全身力气挤出来的一般“不是梦就好......” 话音刚落,他的双眼缓缓合上,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就这样昏迷了过去。 楚云骁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像是坠入了无底深渊般,一股寒意瞬间传遍全身。 “徐锦?” 他来不及多想,迅速俯下身去,几乎要贴到榻上躺着的人的脸上,焦急地呼喊着徐舟野的名字,试图唤醒沉睡中的他。 这时,只见内侍领着一名太医行色匆匆地赶了过来。 他们一路小跑着,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待来到近前,陈太医正欲跪地向帝王行礼,楚云骁见状,连忙摆手制止,示意他赶快查看皇后病情。 陈太医心领神会,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快步走上前去。 而楚云骁则迅速起身,将自己所坐之处让了出来。 与此同时,他还不忘用眼神示意站在一旁的宫侍,去给太医搬一张凳子过来。 很快,宫侍便搬来了凳子,放在了太医身旁。 陈太医稳稳当当地落了座,先是仔细观察了一下皇后的面色和神情,接着又伸手轻轻翻开皇后的眼皮看了看。 然后小心翼翼地搭在了徐舟野的手腕脉搏处。 大约过了半晌工夫,陈太医的神色不见变化,相对平静。 只见他缓缓转过头来,对着帝王轻声说道“陛下请放心,皇后并无大碍。只是近日来过于操劳,心中忧虑过重,又受了惊吓,所以才导致身体虚弱,一时昏厥过去。只需好好调养一段时间,便能恢复如初。” 楚云骁闻言,不禁轻蹙眉头。 太医所说的惊吓,是指方才他对皇后说的那个梦吗?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野草般在他心中迅速蔓延开来。 想到此处,楚云骁那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眸,带着丝丝疑惑缓缓转向了榻上静静躺着的人。 不知为何,当他的视线落在那张苍白清俊的容颜上时,心底竟莫名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 仿若梦中场景再现…… 楚云骁深吸了口气,稳住躁动不安的情绪,过了一会,他转头对着陈太医说道“你先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 陈太医赶忙收起随身携带的药箱,恭敬地起身行了个礼,便转身迈着小步退出了寝宫。 待太医离开之后,楚云骁再次缓缓坐回到榻边。 他极其小心地牵起徐舟野那只略显冰凉的手,而后将其轻轻地放置于自己宽厚温暖的掌心当中,并开始慢慢地来回摩挲起来。 然而此刻,他的脑海里却不停地回想着刚才徐舟野在意识模糊之时喃喃说出的那些话语。 越想心就越慌。 手也握紧了几分。 * 瑶华宫 丽嫔坐在梳妆台前,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翻动着这些珍贵的物件,目光在它们之间流转,仿佛在挑选最能衬托自己美丽的宝贝。 忽然,她的手停在了一个精致的发钗上,发钗上镶嵌着璀璨的宝石和细腻的珍珠,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丽嫔拿起发钗,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在头上比划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即便得不到皇上的宠爱,本宫也要好好打扮,尤其是太后寿辰宴上,把那群搔首弄姿的妃嫔们比下去。” 站在一旁的侍女立刻谄媚地附和道“娘娘说的是,以娘娘的倾国倾城之貌,只需稍稍装扮一下,便能艳冠后宫,让那些庸脂俗粉望尘莫及。” 听到侍女的奉承,丽嫔心有不屑。她抬起头,眼神中流露出傲慢之色,冷冷地说道“用得着你说?快去,把内务府送来的那匹宋锦给本宫裁出来,可别糟蹋了这上好的料子,本宫还指着它在寿宴上大放异彩、一鸣惊人呢!” 侍女闻言,心中暗自撇了撇嘴,脸上却依旧挂着讨好的笑容,连忙应声道“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办。” 说完,她便匆匆转身离去。 她一刻都不敢怠慢,要是稍有延误或者办事不力,可没有好果子吃。 她家这位主子,可没贤妃那般好说话。 一有不顺心,便随时拿她们出气。 丽嫔见她匆匆离去的样子不禁嗤笑出声,随后转头看向另一边候着的侍女,唇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道“你,去把太后娘娘之前赏给本宫的那匹云锦拿出来,给皇后裁制成衣,小心些别毁了,可珍贵着呢!” 第36章 一晚上点十个 傍晚 徐舟野幽幽转醒。 他眼睫微掀,眸光在龙榻上流转。 随即扭头看向睡在身侧的帝王。 只见楚云骁紧握着他的手,额头抵在自己的发顶上,呼吸均匀而沉稳。 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威严冷峻的英俊脸庞,此刻却显得格外柔和,与生俱来的威仪也在此刻松懈了许多,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徐舟野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勾勒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他抬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楚云骁的眉眼。 手指沿着鼻梁、眼眶、眉毛一路游走,似是将这张脸深深刻在心头。 就这样摸了好一会儿之后,徐舟野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 然而,心中那股扰人的思绪却依旧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让他不由自主地微微叹息出声。 他轻轻地挪动身子,想要转过身去,暂时逃避这份复杂的心绪。 可就在这时,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怎么停手了?” 徐舟野原本正要转动的身体猛地一顿,整个人瞬间僵住。 他缓缓回过头,正好对上楚云骁那双幽深如海的眸子,刹那间,一股电流从心底窜起,令他不由得心头一颤。 “陛下……”徐舟野轻唤出声,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云骁立刻应了一声。 不知为何,徐舟野忽然觉得周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弥漫在空气中,让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节奏。 徐舟野深吸了一口气,“陛下一直等着臣醒来?” “也算是陪皇后小睡了会儿。”楚云骁微微一笑,语气轻松随意,但眼神中的深情却是那样浓烈,几乎能将人融化。 与此同时,握着徐舟野的手却紧了几分,生怕眼前人醒不来似的。 “臣吓到陛下了吧?”徐舟野瞥过自己那只被紧紧握住的手,满脸担忧地问道。 然而,楚云骁却并未回答他的话,只是这般静静地凝视着眼前之人,目光深邃而专注。 片刻之后,楚云骁缓缓伸出双臂,动作轻柔地将徐舟野轻轻地揽入怀中。 他低下头,嘴唇贴近徐舟野的耳畔,压低声音说道“是朕吓到皇后了。”语气之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和疼惜。 徐舟野闻言微微一愣,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他顺从地将脑袋凑近帝王宽阔温暖的胸膛,感受着对方强有力的心跳声。 两人就这样相拥,彼此的心都贴得很近很近,一切尽在不言中,对于今日发生的事情心照不宣,谁也没有再去提起。 过了好一会儿,徐舟野才稍稍抬起头来,轻声说道“臣找陛下其实是为了一件事。” 楚云骁听到这话,垂下眼眸看向怀中的人,眼神温柔且充满好奇,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只见徐舟野嘴角上扬,用脸颊蹭了蹭帝王的胸口,恳求地说道“陛下陪臣出宫吧。” 说完,还眨了眨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楚云骁。 “好。” 楚云骁虽有疑虑,但还是应下了。 徐舟野见帝王应允,兴奋地凑上前去,轻轻地亲了一下楚云骁的脸颊,并迫不及待地解释起来“其实臣心里一直想着要给太子准备一份特别的见面礼。为此,苦思冥想了许久,始终未能找到合适的点子。后来转念一想,或许出宫去瞧一瞧,指不定会有所收获。” 对于他的解释,楚云骁没听进去多少,反而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弄得一愣。 尽管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触即离,但那柔软温热的触感却仿佛烙印一般留在了他的脸颊上。 让他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轻摸了摸方才被亲过的地方,心中竟升起一股意犹未尽之感。 他缓缓垂下眼眸,视线落在身前之人那令人肖想已久的唇瓣上,鬼使神差地俯身覆了上去。 徐舟野先是一怔,显然没有料到楚云骁会做出如此举动。 然而仅仅只是一瞬间的惊愕之后,他便闭上双眼,温顺而又热情地迎合着对方的亲吻。 此刻,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愈发暧昧旖旎,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彼此炽热的呼吸和紧密相拥的身躯。 楚云骁的唇热烈而急切地落在怀中人的脸颊、脖颈之上,同时双手也不安分地游走着,摸索到那人腰间的系带,手指轻轻一勾,似乎就要将其扯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徐舟野忽然抬起手,用力地挡住了楚云骁进一步的动作。 此时的徐舟野气息微乱,胸口随着呼吸起伏不定,他稍稍喘了口气,轻声说道“陛下答应过臣要出宫的……”声音虽轻,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楚云骁闻言眉头紧蹙,脸上闪过一丝讶异,“现在?” 显然没有料到他的皇后会在此刻提出这样的要求。 徐舟野重重地点了点头,目光清澈而专注,再次强调道“没错,就是现在。” 一时间,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楚云骁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仿佛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 他缓缓转过头去,不再直视徐舟野那令他心痒难耐的双眸,试图让自己那躁动不已的渴望得到平息。 “太医说你需要休养。” “陛下也见了,臣并无大碍。” 楚云骁回头看了看他,终究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慢慢地从榻上坐起身子。 “罢了,就依你。”楚云骁伸手将躺在榻上之人的衣物拢好,随后翻身下床,慢条斯理地整衣着装。 待穿戴完毕之后,楚云骁又仔细地理了理身上的衣袍,然后转过身去,似笑非笑地看着正准备下榻的徐舟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调侃道“挑礼物是假,想出宫才是真。” 徐舟野闻听此言,不紧不慢地抬起头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从容不迫的笑容,轻声说道“陛下看出来了,可会反悔?” 楚云骁面不改色,稳步向前走去,伸手接过徐舟野手中的外袍,动作轻柔地为他披在了身上。 随后,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徐舟野,意味深长地反问一句“反悔什么?反悔情到深处时……收了手?” 徐舟野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 楚云骁见状,心情愈发愉悦起来,他向徐舟野伸出一只手,语气轻快地说道“走吧,再耽搁下去,恐怕就没有那么好玩了。” 徐舟野略微迟疑了片刻,但最终还是缓缓抬起手,轻轻地搭在了楚云骁的手上,嬉笑道“怎么会呢?夜里的昭京城可要比白日里有趣得多了!” 楚云骁挑眉,意味不明地看着徐舟野,“哦?看来皇后对此颇有心得。” 说到兴致之处,徐舟野瞬间来了精神,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滔滔不绝地开始讲述起来“那是自然,别说是昭京城了,就连苏城的夜晚也是极为美妙的。特别是那醉仙楼的美酒,简直就是人间极品!喝上一碗之后,让人欲罢不能,只想再接一碗继续畅饮,那种滋味真是令人陶醉其中,快乐无比!想当年我与庄砚等人一同前往之时,哪怕是过了门禁,都舍不得离去呢......” 徐舟野说得津津有味,一时高兴竟忘了自称,也忘了身旁跟着的人是大魏的帝王,一个没把住嘴把以前和好友相聚的那些个趣事全给抖漏出来了。 “要说啊还是庄砚会玩,这人醉了酒竟干一些失了体面的事,有次夜里,我们在府里开怀畅饮,他一时没忍住,喝多了,嚷嚷着要去醉仙楼将他们的招牌一扫而空……” 自然,醉话他们是不当回事的。 岂料,庄砚竟真醉醺醺地跑了出去。 还把“醉春楼”与“醉仙楼”混为一谈。 醉得神志不清的他,看也没看一眼,便一脚迈了进去。 然后大声喊叫道“把你们这儿的招牌全给我叫上来!本少爷今日要大干一场!最好是……”说着他手指交叉比了个“十”字,“懂了吗!” 原本喧闹的醉春楼因着他惊世骇俗的举动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众人瞠目结舌,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凝固。 然而,这短暂的寂静很快便被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所打破。 “我没听错吧?他要十个……” “一晚上点十个,吃得消吗?” “这是哪家的公子哥,这般龙精虎猛!” “好像是庄家那小子……” “真真是羡慕了,年轻就是好啊!” …… 庄砚已然醉得昏天黑地,脚步踉跄,哪里还能听清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一个劲地嚷嚷着快些让人安排。 楼里的妈妈见多识广,但面对这位出手阔绰且有些胡搅蛮缠的客人,她也是丝毫不敢怠慢。 把人请到上房后,如他所愿,给他招来了十个人——五个身姿婀娜的妙龄姑娘,还有五个面若冠玉的俊俏小倌。 待关起门来,这些个姑娘哥儿蜂拥而上,庄砚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他连忙躲开这群恶狼扑食的人。 奈何自个醉了酒,寡不敌众。 眼看贞操要不保。 好友闻悉及时赶到,阻止了这场闹剧。 第37章 客栈闹事 说了这么多,徐舟野才渐渐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忘记了楚云骁的身份,只是将其当做最为亲密无间之人一般唠起了家常。 待意识到自己这一行为有多么失礼之后,徐舟野顿觉窘迫不已。 他连忙收了声,不再多话。 楚云骁见状,反而紧紧地牵着他的手,用轻柔温和的声音说道“无妨,朕喜欢听。” 闻言,徐舟野不由一怔,“陛下当真不觉得臣失了规矩?” 楚云骁微微一笑,眼中满是宠溺之色,“在朕面前,那些繁文缛节,皇后不必放在心上。” 他的声音犹如春日里和煦的微风,轻轻拂过徐舟野的心间,让他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顿时平静了下来。 “再者,皇后什么样,朕不是没见过。” 楚云骁微微勾起唇角,笑意耐人寻味。 徐舟野心中一紧,他自然清楚楚云骁所指之事,但此刻却心虚得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只能嗫嚅着说道“陛下还是忘了当年的事吧。” 然而,楚云骁仿若未闻一般,不仅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反而摇了摇头,挑眉道“朕记性好。” 徐舟野顿时哑然,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楚云骁毫无征兆地松开了紧紧握住徐舟野的手。 只见他眉头微皱,佯装出一副不悦的神情,缓缓开口道“朕可还记得皇后曾说过......”说到此处,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凝视着面前的徐舟野,接着一字一句地道“说朕最是无情。” 话音刚落,徐舟野如遭雷击般僵立当场。 “怎么,皇后这是…又失忆了?”楚云骁戏谑道。 徐舟野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轻声说道“臣倒是觉得,陛下并非是记性好,而是过于记仇罢了。” 话音刚落,他竟连身后之人看都不看一眼,便自顾自地迈步向前走去。 只见他神色略带不满,接着说道“臣甚至还不曾说起陛下暗中监视臣之事,不曾想陛下反倒先行怪起臣来了。” 此时,站在廊檐之下的一众宫侍瞧见这番情景,无不大惊失色。 心中暗自思忖着这位皇后实在是太不知礼数规矩了,竟越过帝王走在了前头,还竟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如此作为简直就是对帝王威严的公然冒犯和冲撞,实乃犯下了不可饶恕之大罪。 楚云骁面若寒霜,眼神冰冷地扫视了那些宫侍一眼,冷声警告道“谁胆敢多嘴一句,从今往后就无需再在此处当差了。” 此言一出,宫侍们顿时被吓得脸色煞白,一个个慌忙跪倒在地,连连叩头请罪。 楚云骁不予理会,直接迈开大步,迅速朝着位于廊檐尽头正在等待自己的那个人追去。 待到终于来到徐舟野身旁时,他毫不犹豫地牵过对方的手,语气温柔且满含歉意地安抚道“朕无意隐瞒,可为了皇后的安危,朕不会将人撤走。” 听闻此言,徐舟野轻轻扬起唇角,自觉跳过这个话题,眼皮上下打量了楚云骁的一身龙袍,轻笑道“陛下还是换身衣裳最好,不然出了这门,怕是整条街都不敢轻举妄动。” 似是说到了点上,楚云骁心情大好,凑到徐舟野的耳边低声循循善诱道“那皇后来帮朕换,可好?” “只是换身衣裳罢了,有何难?”徐舟野信誓旦旦地应下。 岂知,这话一说出口,他便后悔了。 换衣服不难。 难得是换的过程。 楚云骁时不时勾着他做一些不可描述之事,耽搁了不少时间。 待终于将衣服换好,徐舟野原本清澈的双眸此刻染上了一层水雾,手更是酸软个不行,还微微抖着。 反观楚云骁,一脸餍足。 * 夜幕悄然降临,繁华的昭京灯火通明。 客栈顶楼的一间上房,房门紧闭。 屋内,烛光摇曳,楚鹤远气定神闲地端坐在榻上。 十安则仔仔细细地将房间里里外外都排查了个遍。 他的动作敏捷而又谨慎,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存在危险的角落。 终于,在确定四周没有异常之后,十安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下来。 随后,十安快步走到楚鹤远身前,恭敬地躬身抱拳行礼道“启禀殿下,属下已将您成功抵京的消息传至宫中。依属下之见,今夜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应该是不敢轻举妄动了。此地乃是昭京东街,距离皇宫并不遥远。今晚就请殿下在此处歇息,待到明日清晨,礼部的官员自会前来迎接殿下进宫。” 楚鹤远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乖巧的笑容,轻声应道“好,有劳你费心了。” 话音刚落,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十安警觉地出门查探。 只见堂下站着两位衣着华丽的少年,他们身后跟着几个仆从,正气势汹汹地在柜台前叫嚷着。 其中那位带头的黄衣少年更是嚣张跋扈,他右手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震得桌上原本摆放整齐的物品都开始摇晃起来。 “今儿个两间上房本少爷都要了,你们识趣的话,最好赶紧给我腾出来!”黄衣少年轻蔑地看着掌柜,语气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 掌柜面露难色,连忙赔笑道“这位客官,真是不好意思啊。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我们店里仅有的两间上房早就已经住满了,莫说是两间,一间也实在没办法再给您腾出来啊,请您多多包涵,不要为难小人呐。” 然而,黄衣少年根本不听掌柜解释,他怒目圆睁,大声吼道“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说罢,他迅速从腰间抽出佩剑,寒光一闪,剑尖直直地指向掌柜的喉咙处。 掌柜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脸色煞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而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们看到这一幕,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发出一阵唏嘘之声。 “快点给本少爷腾出一间上房来!否则别怪我的剑不长眼!”黄衣少年再次威胁道,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 一直待在屋内的楚鹤远微微皱起眉头,这阵吵闹声实在太过刺耳,而且听起来双方似乎马上就要动手了。 门外的十安漠然地俯视着楼下发生的一幕。 他转身回到房间,向楚鹤远行了一礼。 “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啊?”楚鹤远终究没能按捺住内心的好奇,开口询问道。 十安毕恭毕敬地回答说“回殿下,不知道哪家的公子哥儿正在楼下闹事,非得要这家客栈的两间上房不可。” 听到这话,楚鹤远当即站起了身来。 他那小小的身躯仅仅才到十安的腰间而已,但却有着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 只见他迈动着那双还略显稚嫩的小脚,一步步地朝着十安走去。 当走到十安跟前时,他仰起头,眨巴着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满怀期待地说道“能否带孤前去看看?” 面对楚鹤远的请求,十安不禁面露难色,显得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楚鹤远敏锐地察觉到了十安的顾虑,于是赶忙用自己那尚且稚嫩的嗓音向十安作出保证“放心,孤绝对不会乱跑乱走的。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一切后果都由孤一人承担!” 尽管如此,十安心里依旧还有些拿不定主意,仍然处于犹豫之中。 鹤远见此情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之色,缓缓说道,“既然这样,那就算了,不看也罢。” 说完之后,他便默默地转身回到座位上坐好,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十安面露纠结,眉头紧紧皱起,心中正经历着一场激烈的挣扎。 毕竟对于一个孩童来说,拥有强烈的好奇心乃是再平常不过之事。 可眼下,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正当他思索之际,屋外的喧闹之声愈发响亮起来,犹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地冲击着人们的耳膜。 其间还夹杂着一行人匆匆忙忙的脚步声,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可闻。 十安心中不禁涌起一丝不安之感。 他刚想要转过头去查看究竟发生了何事,却听得“砰”的一声巨响,房门竟被人狠狠地一脚踹开! 伴随着这突如其来的声响,一道张狂而又嚣张的话语传入众人耳中“是谁胆敢居住在此处?识相的赶紧给本少爷让开,这间上房本少爷看上了!” 见此情形,楚鹤远一脸好奇,却又十分乖巧地站立在十安身旁。 十安下意识地上前迈出一步,稳稳地将楚鹤远护在了自己身后。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悄然按在了腰间那柄未出鞘的横刀之上,面色冷峻如冰,目光凌厉地直视着那些贸然闯入之人。 第38章 冥婚 只见破门而入的黄衣少年,嚣张地扫视着屋内,发现这里总共不过三四个人,其中竟然还有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他顿时觉得自己威风凛凛,气焰愈发高涨,变得越发张狂起来。 “喂,不知是哪家的小少爷在此啊?识相点,赶紧把这间屋子让给本少爷,本少爷大人大量,也就不与你一般见识啦。” 黄衣少年扬起下巴,斜睨着楚鹤远,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和挑衅。 然而,面对如此无理的要求,楚鹤远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一脸平静,毫无表情,但语气却是异常坚定“不让。”简简单单两个字,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哟呵,好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子!竟敢违抗本少爷的命令!”黄衣少年被激怒了,他双手抱在胸前,怒目而视,“哼,你可知道本少爷是谁吗?” 说罢,他得意洋洋地偏过头去,向身后的仆从使了个眼色。 那仆从见状,立刻心领神会,快步走上前来,昂首挺胸,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用洪亮的声音大声说道“睁大你们的眼睛好好瞧瞧,站在你们面前的这位,可是威名赫赫的镇北王之子——贾长风贾世子!” 话音刚落,周围那些原本只是抱着看热闹心态的人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叹声和唏嘘声。 毕竟,镇北王在这朔州一带可是声名远扬,其权势之大令人敬畏。 但就在众人皆为之震惊之时,唯有十安他们一行人面不改色,仿佛对这个所谓的贾世子毫不在意。 十安更是在心中暗自嘲讽道什么柿子?还假的?啧啧啧…… 贾长风眼见这些人对自己亮明的世子身份竟然丝毫没有畏惧之意,心中的怒火瞬间就被点燃了。 他瞪大双眼,怒喝道“本世子已然亮出身份,尔等居然还不知退下,难道是要公然违抗吗?” 面对他的怒斥,十安却仿若未闻一般,依旧稳稳地站立原地,身形纹丝不动。 他身后的楚鹤远同样也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似乎完全不把贾长风放在眼里。 护着楚鹤远的两名侍卫更是过分,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 这下子,贾长风再也无法忍受,整个人都陷入了暴怒之中。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他身旁的蓝衣少年趁机煽风点火起来,只见他尖声说道“见到世子竟不行礼,究竟是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啊!” 楚鹤远听到这话,不禁微微蹙起眉头,抬起头朝着那蓝衣少年望去。 这一看之下,心中顿生厌恶之感。 这人长着一张雌雄难辨的面容,说话之时不仅举止扭捏作态,而且还娇柔做作得很,直叫人看了便有一股想要冲上去教训一番的冲动。 那蓝衣少年被楚鹤远这么直直盯着,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虚,原本嚣张的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神色哀怨且委屈地往贾长风怀中靠了过去,嘴里还轻声嘟囔着什么。 贾长风看到心爱的人儿受了这般委屈,心中的火气愈发旺盛起来。 只听“噌”的一声,他毫不犹豫地拔出佩剑,剑尖直指对面的众人。 与此同时,十安也不甘示弱,迅速从腰间抽出了那柄横刀,双方剑拔弩张,一场激烈的冲突眼看就要爆发。 * 徐舟野兴致勃勃地拉着楚云骁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楚云骁身着一袭墨色劲装,显得身姿挺拔、英气逼人。 他那乌黑亮丽的长发被高高扎起,更添几分利落之感。 而徐舟野则身穿一袭洁白如雪的宽袖长袍,衣袂飘飘,如瀑般的长发随意地半披着,随风轻扬。 此刻两人站在一块,颇有一种富家公子与贴身侍卫的即视感。 徐舟野手中握着一把精美的折扇,不时轻轻摇动,扇面上的山水画若隐若现。 他微微偏过头去,抬起手来示意楚云骁靠近一些。 楚云骁见状,心领神会地俯下身去,将耳朵凑近徐舟野。 徐舟野压低声音,轻声细语地问道“陛下,这侍卫当得可还好?”言语之间,似有调侃之意。 楚云骁眼睑微垂,深邃而锐利的视线悄然落下,定格在了两人紧紧牵着的手上。 他的薄唇轻启,低沉的嗓音宛如悠扬的琴音在空气中回荡“朕可从未见过有哪家的侍卫与公子会这般亲密无间,十指紧扣。” 徐舟野听闻此言,嘴角轻轻上扬,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只见他不紧不慢地理了理那宽大且质地精良的衣袖,轻而易举地就将那双紧握的手遮挡起来。 随后,他用略带挑衅的口吻说道“自然是有的,只是他们行事谨慎,不会让旁人轻易察觉罢了。如此,陛下可能意会?” 楚云骁闻言,目光幽幽地凝视着自己那被宽大袖袍所遮掩住的手。 不知为何,一股异样的感觉如同春日里破冰而出的溪流,在他心底深处莫名地泛起一圈又一圈细微的涟漪。 那涟漪逐渐扩散开来,使得他原本平静的心湖也开始变得不再安宁。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心中那股纷乱的情绪一并压制下去。 半晌,他缓缓从徐舟野的手心里挣脱出来,并一脸正色地道“公子,这不合规矩。” 徐舟野一愣,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他发怔之际,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黑,一张面具不知何时已经遮住了他的脸庞。 徐舟野回过神来,急忙转过头去,满脸疑惑地看向身旁的楚云骁。 此时的楚云骁同样戴着一个造型奇异、色彩斑斓的面具,那张面具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诡异。 而面具之下,楚云骁的双眼正微微眯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注视着他。 接着,楚云骁轻轻地扬起下巴,朝着某个方向示意徐舟野看过去。 徐舟野顺着他指示的方向扭头望去,只见身后不远处有一群头戴面具,身着异服的人正在尽情地挥舞着,似是在举行某种仪式。 部分围观的百姓们不明所以,不时发出阵阵喝彩和叫好之声,而大多数路过的行人则神色复杂,步履匆匆地离开了现场。 “这架势……看着像是在驱魔。”徐舟野不禁喃喃自语道。 可谁知,他话音刚落,四周原本明亮的灯火尽数熄灭。 刹那间,整个区域都被黑暗所笼罩,唯有街道两侧的屋檐下,摇晃的灯笼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没过多久,浓浓的大雾开始弥漫开来,迅速将周围的一切都吞没其中。 在这片迷雾之中,一阵幽怨低沉的唢呐声突兀地传入众人的耳朵里。 那声音如泣如诉,让人毛骨悚然。 不多时,一行同样戴着面具的人缓缓从浓雾深处走了出来。 他们步伐整齐,抬着一顶装饰精美的花轿。 那顶花轿在雾气的衬托下,越发显得阴森恐怖,仿佛置身于地府之中一般。 “这……”徐舟野眉头紧皱,面露疑色,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道,“这到底是娶亲还是索魂啊?” 一旁的楚云骁同样一脸迷惑,显然对此也是闻所未闻。 此时,旁边卖杂货的小贩脸上闪过一丝晦气之色,但看到两人好奇的模样,还是耐着性子解释起来“二位有所不知,这可是冥婚呐!就是湘阳来的陆家,说是他们家那位小少爷不幸断了气。按照他们当地的老规矩,在下葬入棺椁之前,必须得寻个年纪相仿的新人,结了这阴亲,以此来冲冲晦气呢!” 听到这里,徐舟野心急地追问道“既然如此,那这新人难道也要随着一同下葬不成?” 这个问题可谓是问到了关键之处,就连楚云骁也不禁凝神屏息,将目光紧紧投向小贩,等待他给出答案。 小贩轻轻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那倒是不必,天子脚下,事关人命岂敢乱来。只不过苦了那新人喽,虽说无需陪葬入土,但却要终生守着这座冷冰冰的墓碑度日......”说到最后,小贩的语气中满是同情之意。 “这是什么破规矩!”徐舟野愤愤不平地抱怨道,“简直荒谬至极,早就应该废止才对!” 楚云骁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 就在二人正欲继续交谈之时,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长空—— “死人啦!” 第39章 秦家二公子 伴随着那声尖叫,一个年龄大约在十一二岁左右的少年突然从花轿一侧惊慌失措地冲了出来。 原本站在人群中的徐舟野和楚云骁听到这阵尖叫声后先是微微一怔,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两人对视一眼后,毫不犹豫地迈步朝着事发地点快速走去。 围观的人大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连连后退。 与此同时,那群戴着各式面具正在翩翩起舞的舞者们也纷纷停下了动作,一个个都转过头去望向出事的方向。 再看那抬着花轿的一行人更是猛地止住了前进的脚步,一时间整个场面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那个少年眼见徐舟野正快步向自己走来,如同见到救命稻草一般,立刻拔腿飞奔到他们身后躲了起来,并紧紧抓住徐舟野的衣袖,身体还止不住地颤抖着。 徐舟野见状,赶忙弯下腰来,轻轻抬起手,安抚地摸了摸少年的脑袋,然后用极其温柔的语气问道“别怕,告诉哥哥,你都看见了什么呀?” 少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平复下来。 接着,他哆哆嗦嗦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那顶花轿的内部,磕磕绊绊地回答道“我、我一时好奇,就掀了那帘子看,谁知道那里面…那里面的人…死…死了!”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 尤其是那抬着花轿的一行轿夫们,更是吓得手忙脚乱,匆忙间便将花轿重重地放在地上。 他们面面相觑之后,颤抖着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去掀开那鲜红的门帘。 随着门帘缓缓被掀起,映入眼帘的是一位面色惨白如纸的少年。 他头戴华丽的钗冠,原本应该喜庆的装扮此时却显得格外诡异。 再定睛一看,少年的胸口处深深地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鲜血正源源不断地涌出,浸湿了他原本鲜红的衣衫。 而那少年瞪大了双眼,仿佛想要诉说什么,但身体却早已僵硬,一动也不能动。 他就那样毫无生气地斜靠在轿子里面。 原本盖在头上的红盖头也已凌乱不堪地掉落至脚下,上面还沾染着丝丝缕缕触目惊心的血迹。 此情此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发出阵阵唏嘘之声。 就连一向沉稳冷静的徐舟野和楚云骁都不禁怔愣在地。 而躲在徐舟野身后的小少年,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根本不敢直视眼前的惨状,连连往后退了几步,紧紧捂住自己的眼睛,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躲在人群之中。 徐舟野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少年有人罩的时候便也舒了口气。 与此同时,站在一旁的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见状,迅速摘下脸上的面具。 难以置信地盯着花轿里的一幕,眼底的惊恐瞬间转化成了熊熊燃烧的怒火。 他怒不可遏地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声音之大,响彻整个现场,仿佛要冲破云霄一般。 随行的轿夫和乐师也纷纷摘下面具,一脸的惊慌失措,个个连连摇头,噤若寒蝉。 “真晦气啊……” 旁边的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这下真成冥婚了。” …… “快、快给老子去报官!”那最先摘下面具的男子气得面红耳赤。 他一边气急败坏地挥舞着手臂,指挥着手下那些早已吓得不知所措的人赶紧去报官,一边嘴里不停地嚷嚷着“真是倒了大血霉了,这好好的仪式不仅没能顺利完成,还搭上了一条人命!我们陆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竟会碰上如此晦气之事!” 看到眼前这番混乱场景,徐舟野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深深地看了身旁的楚云骁一眼,压低声音说道“这轿子里的人有些眼熟。” 楚云骁微微颔首,表示认同,“嗯,是有点。” 话音刚落,徐舟野便准备迈步向前询问一番,但就在这时,一个突如其来的身影如同一阵疾风般猛地冲了过来,狠狠地撞在了他身上。 “让开!”随着一声怒吼传来,徐舟野猝不及防之下被撞得身形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好在一旁的楚云骁眼疾手快,迅速伸手扶住了他,才避免了一场狼狈不堪的跌倒。 稳住身体后,楚云骁的眼神骤然间变得冰冷无比,犹如寒星般直直地朝着那个莽撞之人望去。 只见来人一身小厮打扮,神情慌张而匆忙,甚至顾不上向被自己撞到的徐舟野道歉,就径直朝着前方的花轿飞奔而去。 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轿子跟前,双手掩面,放声大哭起来,口中还不住地哀嚎着少爷!真的是二少爷!” “二少爷,您死得太惨了!小的今后可怎么办呐?”那小厮哭得撕心裂肺,仿佛失去了全世界最重要的人一般,令人闻之不禁动容。 一旁站着的男子,那张原本就怒气冲冲的面此刻更加难看。 他猛地向前一冲,用力地推了那小厮,嘴里还骂骂咧咧地道“什么二少爷!你他爹的眼睛瞎了不成?这是我陆家花银子从牙行买回来的哑奴!” 被推倒在地的小厮迅速爬起身来,用衣袖胡乱擦去眼角的泪水,同时抬起头来对着男子大声吼叫道“你大胆!什么哑奴!这可是我们朔州刺史秦家的二少爷!容不得你如此污蔑!” 此言一出,周围那些原本只是抱着看热闹心态的人们顿时一片哗然,一个个都惊愕不已。 陆文逊听到这话后,整个人瞬间傻了眼,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依旧强作镇定地说道“你、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他明明白白就是一个哑奴,我这儿还有他的契身文书!” 言罢,他便从怀中掏出一张身契。 小厮一看,急得跺了脚,“不可能!我家少爷绝不可能卖身为奴!不论你怎么说,眼前之人千真万确就是我家少爷啊!我跟随少爷多年,对他再熟悉不过了,绝对不可能会认错人的!若你不信,大不了我现在就去找我家夫人前来辨认!” 说着,小厮一刻也不敢耽搁连忙跑去找人。 这时,官府的人也随之匆匆赶到。 赵府伊小心翼翼地上前查看了一番。 当看清轿子里头的人后,吓得不知所措。 “这、这……”赵府伊惊得语无伦次,他回头看向陆文逊,“这不是朔州刺史家的二公子么?你、你是怎么敢!” 陆文逊见状,顿觉如遭雷劈。 他迅速扑通跪地,“不、不是,冤枉啊!草民、草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大人!家弟尸骨未寒,按照草民那儿的规矩,在入棺之前找个八字相对、年纪相仿之人成了这门亲事。草民深知活葬乃是不耻,也不愿糟蹋了好人家的儿女,便去了牙行,买了个八字相对的奴,谁曾想这竟是秦家二公子啊!” 听了这番话,赵府伊连连摇头,仿若天塌了一般,“即便是有冤,你也得跟本官走一趟了。” 闻言,陆文逊瞬间垮了下去,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软绵绵地瘫坐在地上。 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双眼空洞无神,满面都是愁苦之色。 没过多久,几个身材魁梧的衙役便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他们毫不客气地将陆文逊从地上拽起来,然后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走了。 一路上,陆文逊都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只能任由自己被带离这个地方。 而另一边,徐舟野站在人群之中,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神情显得极为复杂。 “秦家的二公子……今年的探花郎啊,怪不得瞧着眼熟。” 说完,他转过头来,目光投向身旁的楚云骁,试探性地问道“天子脚下,竟然会出现此等荒谬之事,陛下,您怎么看?” 楚云骁面色阴沉,牵起徐舟野的手从人群中脱离,“找个客栈说。” 第40章 大闹公堂 没过多久,两人便抵达了附近的一家客栈门前。抬眼望去,这家客栈虽然规模不大,但看上去倒也干净整洁。 他们摘了面具,抬脚迈入大门,然而就在刚刚踏进门槛的瞬间,两人却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脸上皆是惊愕之色。 只见原本应该笑容满面迎接客人的掌柜此时正双手捂着脸颊,身体微微颤抖着站在柜台后。 徐舟野见状,赶忙快步走上前去,目光迅速扫视了一下眼前这位鼻青脸肿的掌柜,关切地问道“掌柜,您这是……怎会伤成这般模样?” 掌柜听到有人询问,缓缓放下捂住脸的双手,苦着脸说道“唉,这生意真是没法做了呀!今天店里来了位蛮横不讲理的客人,我们这儿上房明明已经全都住满了,可他非得要两间上房不可,不给他便拔出剑来威胁。后来更是气势汹汹地带着一群人冲上楼,非要住在上房里的客人们退房。我没能拦住,还被他手下的人狠狠揍了一顿,瞧瞧,我这张脸......哎哟哟,都被打成这个样子了,叫我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呐!” 说着,掌柜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肿胀的脸庞,疼得直咧嘴。 “那闹事的人呢?”徐舟野问。 “他们上了楼,和上房的客人打了起来,我怕事闹大,便叫人去报了官。就在刚刚,一行人都被衙门的人带走了。”掌柜回道。 徐舟野听后眉头紧蹙,转头看向身后的楚云骁。 而此时的楚云骁面若寒霜。 这一晚上所经历的种种事情,让他心情沉重无比,实在难以有好脸色。 尤其是当他看到在这座繁华热闹的京城之下,居然还有如此嚣张跋扈、仗势欺人甚至草菅人命之事发生,心中更是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 “去府衙。” 楚云骁冷声道。 与此同时,府衙内。 公堂下拥挤着一行人,有的跪着,有的站着,有的鬼哭狼嚎,有的静如处子。 赵府尹正襟危坐于大堂之上,面容肃穆,不苟言笑。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犹如鹰隼一般,紧紧地盯着堂下众人。 “肃静!”他猛地用力一拍惊堂木,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整个公堂之上。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所有人都心头一颤,原本嘈杂混乱的场面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公堂之上,岂容尔等放肆喧哗!从此刻起,本官所问之事,尔等须得如实回答,若有半句假话、半点虚假之处,休怪本官律法无情!” 赵府尹目光凌厉地扫过站在一旁满脸不可一世之色的贾长风等人,只见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位哭得梨花带雨的妇人。 这位妇人便是秦家二公子的生母——秦孟氏。 她此刻已是涕泪横流,悲恸欲绝。 赵府尹垂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然后,他缓缓抬起头,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另一边的楚鹤远等人。 看着这些人,他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感觉无比的头痛。 最终,赵府尹的视线缓缓落下,定格在了跪在中央位置的陆文逊以及秦家的那位小厮身上。 “秦小五,本官问你,你家二少爷可有同陆家人有过来往?” 跪在堂下的秦小五连忙摇头,“不曾,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我家少爷两个月前便在朔州失了踪迹,老爷夫人找了许久都不曾找到人,夫人实在伤心,便带着小的们一块出来四处寻找,我们一路找到京城,入了夜便在附近的客栈歇脚。” “小的因为找不到少爷实在烦闷,便偷跑了出来,想着透口气,没曾想,便听到了有人喊着死人了,好奇之下,我便凑上前去看,不看还好,一看真的……” 说到这,秦小五又没忍住掉了泪。 “谁曾想死的竟是我家二少爷……” 话一落,一旁哭得上气接不了下气的秦孟氏再次听到自己小儿子的死讯后,一个没忍住顿时两眼一翻,倒了过去。 可把贾长风等人吓了一跳。 “夫人!”秦小五顾不得跪着了,立刻起身将人扶住。 赵府伊赶忙叫人将她扶了出去,请了个郎中好生照看。 随后又一脸肃穆地盯着堂下众人。 站得腿酸的贾长风实在憋不住了,嚣张地叫喊道“我说府伊大人,死的是秦家人,关本世子什么事?能不能先处理本世子和他们的事啊?” 说着扬起下巴指向楚鹤远。 赵府伊正欲开口回他,秦小五抢先一步道“世子您好狠的心,我家二少爷可是世子您未来的世子妃,您怎能如此漠然置之!” 话音刚落,原本事不关己的楚鹤远等人便来了兴致。 一行人眼里泛光,齐齐地在秦小五和贾长风身上来回扫视。 尤其是十安,仿佛窥见了惊天大秘密一般,从方才的死鱼脸瞬间提了神来,一脸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对面的贾长风。 贾长风被秦小五的话说得脸色铁青,他正欲发作,一旁的蓝衣少年率先呵斥道“你一个小厮,怎么对世子说话的!” 秦小五转眼去看向那蓝衣少年,心中怒火更甚,“三少爷,那可是二少爷,您的兄长!他如今尸骨未寒,您竟然一点关心都不曾有,反倒帮世子说话,您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天爷……” 十安真是一惊再惊。 原来这里头还有这层关系。 跪在地上云里雾里的陆文逊瞬间恍然大悟,脸上的愁容顿时烟消云散。 堂上的赵府伊仰面长叹。 似乎案情在一瞬间便已明了。 “我……” 秦栏一时语塞,满脸委屈地看向贾长风。 贾长风怒不可遏,一把拽住秦小五的衣领,愤愤道“你一个贱奴,有你说话的地?本世子未来的世子妃是秦栏,不是你家那没了魂的二少爷!他的死更是与我们无关,谁让他这么倒霉,摊了这事!” 言罢还想动手,却被一旁的衙役猛地拽开。 “你他爹的,我可是世子,你们竟敢!”贾长风奋力挣脱,上去就是要与衙役的人动手。 赵府伊拍案而起,制止道“世子,这里是公堂,容不得你放肆!倘若你真与本次命案有关,即便今日镇北王亲临,本官也绝不姑息!” 贾长风见状,冷哼一声,不屑地站回原地,嘴里呢喃道“赵府伊是吧,本世子记住了,等着乌纱帽落地吧!” 一直默不作声的楚鹤远对着赵府伊开口道“大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依我之见,先从秦二公子被贩卖到牙行之时查起,或许能从中得到一丝蛛丝马迹。” 赵府伊看向堂下这年纪尚小却颇有见地的男孩,面上不禁露出欣赏之色。 贾长风神色轻蔑,“一个小屁孩能懂什么?净添乱!” 赵府伊斜睨了他一眼,随后对着楚鹤远和颜悦色地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本官这就派人去查个清楚!” 话落,一名衙役匆匆赶来。 跑到赵府伊跟前低语了几句。 赵府伊闻言登时瞳孔骤缩,顾不得堂上众人,跟着衙役步履匆匆地离开了现场。 这边的秦栏见赵府伊离开,更加贴近贾长风怀里,十分委屈道“世子,咱们还要在这站多久啊,这事本来就与我们无关……” 瞧着怀里的温香软玉,贾长风心里的火顿时消了一半,轻声安抚道“再等等片刻,若府伊审不出来什么,本世子便带你走,我看谁敢拦我们!” 秦栏闻言娇羞地笑了笑,“都听世子的。” “呕……” 十安一个没忍住干呕了一下,他十分嫌弃地偏过头,一脸生无可恋地对着自家小主子说道“怎么办,想打。” 楚鹤远眨了眨眼,乖巧地回道“我也想。但还是算了,不能给府伊大人添麻烦。” 十安难受地点点头,正当他要回头继续若无其事地看热闹时,一个拳头猛地挥了过来。 砸在了十安的右脸上。 霎时间,公堂上一片死寂。 得手后的贾长风得瑟地扬起下巴,“哼!让你对阿栏不敬,这就是下场!” 十安黑沉着脸,眼神阴鹜地盯着贾长风,拳头紧握。 未等他出手教训这傲慢无礼的世子时,楚鹤远一脚就将人踹了出去。 猝不及防之间,贾长风因着惯性猛地朝身后呆愣在地的秦栏砸了过去。 伴随着两声惊呼,二人双双倒地。 秦栏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疼得忍不住大声呼喊起来“啊……好痛!” 此时的贾长风则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使得秦栏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围观的众人都被这惊人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看上去年龄不过才八岁左右的小男孩,居然能够拥有如此巨大的力量,仅仅用一脚就把一个已经十六七岁的少年给踹飞了出去! 相比起其他人的惊愕,十安以及跟在他身后的那两名侍卫倒是表现得十分淡定从容。 仿佛对于楚鹤远能有这般身手早已习以为常。 “真弱。” 楚鹤远冷冷地嘲讽了一句。 正被仆从扶起来的贾长风闻言立即挺直了腰板,抽出身上的佩剑恶狠狠道“你小子今天完了!” 言罢,不顾衙役的阻拦,贾长风及一众仆从挥剑相向,逼得其他人不得不退出场内。 唯剩下些衙役拼命阻止。 不多时,公堂上刀光剑影,一片混乱。 混乱之中,楚鹤远因着身量小处于劣势,不禁被刀剑误伤。 手臂上赫然出现几道触目惊心的刀痕。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白色的衣衫。 一直密切关注着楚鹤远的十安,在看到这一幕后,心中大惊,下意识地惊呼出声“太子殿下!” 随即毫不犹豫地飞身向前,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楚鹤远身旁,一把将受伤的他紧紧抱入怀中。 贾长风眼见楚鹤远受伤,心情大好地停下了手。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嘲讽道“小子,到底还是太嫩了点!这点能耐也敢跟我斗?” 说罢,还瞥了一眼倒在十安怀中的楚鹤远,眼神中满是不屑与鄙夷。 “还太子殿下?开什么玩笑!” 贾长风双手抱臂,语气尽是轻蔑,“他要是太子,本世子头拧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第42章 真相 楚云骁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庞瞬间阴沉下来。 他一言不发地挪动脚步,缓缓走到一旁坐下,抬手示意赵府伊审理此案。 赵府伊见状,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走向公堂中央落座。 紧接着,他用力一拍面前的惊堂木,那清脆响亮的声音在整个公堂内回荡开来,令人不禁心头一颤。 “究竟怎么回事?还不快从实招来!” 跪在堂下的秦栏本就已经心惊胆战,此刻被赵府伊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喝更是吓得浑身一哆嗦。 他满脸泪痕,身体微微颤抖着,抽泣着回答道“草民与我那二哥向来就关系不和,家中的长辈们也对二哥格外偏爱,无论是什么好东西、好机会,都统统给了他。而二哥呢,仗着长辈们的宠爱,处处打压草民,事事都要比草民强出一头。就连草民一直喜欢的世子爷,他竟然也要横刀夺爱,将其抢走。草民心中实在是愤愤不平,又觉得百般委屈,所以一时冲动之下,才会心生恶念,想要除掉二哥……呜呜呜……” 说到此处,秦栏已是泣不成声,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见此情形,一旁的秦小五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懑,他涨红着脸,怒目圆睁,大声地辩驳道“你胡说!那世子明明是我们二少爷的未婚夫,这可是很早之前就已经定下的亲事啊!而且二少爷从来没有欺压过你,相反,他一直对你关爱有加、照顾备至。不管是什么好东西,二少爷都会优先让给你享用。你不知感激也就罢了,怎么能如此血口喷人,肆意污蔑二少爷呢?” 秦栏听到这番话后,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秦小五的鼻子骂道“你、你是二哥的人,自然向着二哥说话!” 秦小五毫不退缩,他挺直了腰板,目光坚定如磐石,义正言辞地回应道“府里的人都可以作证!大人,小人若有半句虚言,便叫小人生不如死,死亦不入轮回!” 赵府伊再拍惊堂木,“公堂之上,不得妄言,秦栏,你可得想清楚了再回话!” 秦栏又惊又惧,在万般纠结之后,终究还是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起因便是他对他二哥心生嫉妒,因妒生恨,因恨生恶。 他的二哥秦樾自幼便与镇北王之子贾长风订了亲。 儿时两人相处融洽,长大后他的二哥更是对世子一往情深。 春闱高中之后,他的二哥毅然舍弃了探花郎的殊荣,准备与贾长风成亲。 也就是在这时,他便开始策划谋害他的二哥。 先是假借贾长风之名写信邀他这位痴情的二哥去酒楼相聚。 提前在他二哥的酒中掺入迷药。 待他二哥昏迷后,又指使身旁的小厮给他二哥喂下哑药,使其从此无法开口说话。 紧接着,他找来几个壮汉,将他二哥卖到了青楼,任人作践。 之后仍不解气,便又花了些银子,把他二哥从青楼贱卖到昭京的牙行做奴隶。 在他二哥失踪的那段时间里。 所有人都在四处寻找。 一路找到了昭京。 他也开始慌了神。 恰逢陆家求娶冥婚。 情急之下,他想出了一个愚笨的办法。 他收买了牙行老板,在生辰八字里做了手脚,让牙行的老板向陆家推荐他二哥作为此次冥婚对象。 然后买通了杀手。 趁着冥婚仪式熄灯之际,让杀手戴着面具混入其中,将其刺杀。 他本想把此事嫁祸到陆文逊这个倒霉鬼身上。 不料…… 说到这,秦栏懊悔不已。 当初就不该为了看他二哥的热闹,怂恿贾长风在东街附近的客栈落脚。 若不是如此,就不会遇见太子。 也就不会与太子发生冲突,来到这公堂之上。 更不会碰上皇帝亲临,旁观此案。 这样,他也不至于被牵连其中。 楚云骁双眸微眯,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开口冷言讥讽道“即便你与世子未去那家客栈,赵府伊公正严明,也定会彻查此案,到时,你以为还能全身而退?” 秦栏心中一惊,哑口无言。 “竟是你设计害死的二少爷!” 听了许久的细枝末节,秦小五悲愤欲绝,浑身颤抖,顾不上礼数规矩,一个用力将秦栏推倒在地,痛斥道,“狼心狗肺的东西,亏二少爷时常惦记着你,即便不是一个娘亲肚子里出来的,也待你不薄!而你倒好!为了一己私利,将少爷置于死地!如此蛇蝎心肠,是要遭报应的!” “你懂什么!”秦栏狼狈爬起,“他越是对我关怀备至、百般示好,我便越觉得虚伪!我才不稀罕他那点施舍!不就是正室嫡出么,他若同我一般的出身,还会佯装宽容?故作大度?” 秦小五气急,欲要出言辩驳,堂上的赵府伊再也坐不住了,猛地拍案而起,厉声道“你胆大包天,蓄意谋害亲人性命,又妄图嫁祸他人,如此恶行,依大魏律法,当斩!” 言罢,秦栏瞳孔猛然骤缩,只觉如坠冰窖,浑身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了一般,绝望地瘫软在地。 赵府伊正要下令将他拖下去,楚云骁却开口道“朕倒是好奇,你何来如此多的银两去收买这些人替你卖命?” 此一问,赵府伊顿觉有异,面色凝重地看向秦栏。 秦栏神色惊惶,结结巴巴道“自然、自然是草民积攒的俸禄……” 话音刚落,赵府伊怒喝“你所积攒的俸禄日常无需开销?本案中涉嫌收买作案同伙之多,你一个游手好闲的少爷哪来的这么多钱财去办成此事?” 说到此处,他又一拍案板,“还不老实交代!” 秦栏身躯微颤,捂着自己被扇肿还在发疼的脸,又想到刚才贾长风的下场,不禁呼吸一滞,便也不再隐瞒,心如死灰地将实情和盘托出。 原来,在此之前,秦栏设计让他二哥身败名裂,并让贾长风等一众狐朋狗友撞见。 贾长风觉得颜面尽失。 心中又生出厌恶。 回去后大发雷霆,欲推掉这门亲事。 镇北王不肯。 他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 而就在此时,秦栏恰好出现了。 他不仅让贾长风气消了大半,还为其出谋划策。 两人一拍即合,决定联手将秦樾除掉。 至于出钱的事宜,贾长风倒是心甘情愿,毕竟只要能达成目的,花些钱也算不了什么。 “这么说来,你有意包庇世子,是害怕世子知晓你二哥清白被毁一事是出自你手?”跪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冤大头陆文逊霎时恍然大悟,“你若不构陷你二哥,不在世子面前搬弄是非、煽风点火,世子便也不会起了歹心杀你二哥!你二哥也不会就此丧命!” “你、你小小年纪,心肠竟如此歹毒!” 陆文逊简直不敢想象。 若单是秦栏一人,赵府伊或许能彻查此事,还他清白。 可现在是两个人合伙,有世子这靠山!即便赵府伊再公正廉明,也挨不住权势威胁啊! 陆文逊细思极恐,脊背发凉。 要是今日没有太子,帝后也未曾亲临,他可能真会成了这替死鬼! …… 后院厢房 徐舟野靠坐软榻,微微支起脑袋,双眸深邃如渊,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榻上正处于昏睡之中的楚鹤远。 他心中暗自思忖,怎么都没有料到,仅仅只是出宫一趟,竟会遭逢如此这般令人意想不到之事。 今夜所经历和目睹的种种情形,与前世的记忆毫无瓜葛、毫不相干。 在前世,楚鹤远未曾与贾长风等人有过冲突。 然而,就在今日,当他踏出皇宫之后,所有事情的走向却突然之间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 这种变故实在是太过离奇诡异。 徐舟野百思不得其解。 思绪随即飘到了贾长风身上。 前世的贾长风人生倒是颇为美满。 不仅与朔州洛家喜结连理,而且还纳秦家三公子为侧室。 想到这,徐舟野的瞳孔不禁微微颤动起来。 那秦家二公子呢? 自幼就与贾长风有着婚约在身的秦家二公子呢? 徐舟野心头猛地一惊,瞬间恍然大悟。 所以说,在前世的时候,秦家二公子同样也是惨遭毒手、不幸遇害啊! 正想着,只听得一阵轻微的响动传来,那扇紧闭着的房门被人轻轻地推开。 帝王高大的身影渐渐映入眼帘。 徐舟野恍然间回过神来,脸上随即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目光紧紧地锁定住那个正朝着自己徐徐走来的人。 不知怎的,在这一刻,他竟然忘却了应有的礼节,而是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动作极为自然流畅地伸出手去,一把拉住楚云骁,并将他牵引至自己的身侧,而后一同坐了下来。 紧接着,徐舟野压低声音,轻声问道“都解决了?” 楚云骁微微颔首,表示肯定。 随后,他顺手一伸,自然而然地将徐舟野揽入了怀中,将案件的来龙去脉简单的陈述了一遍。 徐舟野听后,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感慨。 回想起曾经的种种经历,与眼前的状况相比,他深切地感受到了命运的无常和奇妙。 他暗自思忖着,自己相较于那位秦二公子实在要幸运得多。 能够有机会重来一世,重新审视过往的一切,去追寻并实现那些曾经被压抑在心底、未曾敢奢望过的梦想和渴望。 这是何等难得的机遇啊! 想到此处,徐舟野不禁微微摇头,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稍作停顿之后,他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向楚云骁,问道“那最终处决如何?” 楚云骁闻言,神色平静,缓声道“罪魁祸首不日问斩,至于世子......” 话说到此,楚云骁不禁陷入了沉思。 徐舟野见状,迅速地接过了话头,有条不紊地分析道“不妨先将世子暂行羁押,待后续再做定夺。毕竟此事牵连甚广,关乎镇北王,行事必须谨慎。尤其是太后那边,若被她抓住机会从中作梗,恐怕会对陛下收回兵权之事造成诸多阻碍!” 楚云骁闻言,先是一怔。 紧接着,心底泛起一阵暖意。 他的皇后,竟为他考虑得如此周全。 “皇后说的是。” 楚云骁那俊朗的面容之上,唇角微微扬起,勾勒出一抹醉人的弧度。 半晌,他将视线落到榻上沉睡中的楚鹤远,“情况如何?” “好在救治及时,现下没什么大碍,休养些时日便好。”徐舟野回道。 云骁眸光微动,摇头轻叹,“鹤远向来怕疼,但嘴上不会说。” 徐舟野看出了他眼底的心疼,开口宽慰道“或许不是不会说,是怕陛下担心。” 楚云骁闻言不禁轻笑出声“他是怕朕失望。” 徐舟野“小小年纪便要肩负重任,能不怕?” 楚云骁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紧接着感慨万分地说道“朕在他这般年岁时,剑锋已然浴血。” 徐舟野听后,眼睫轻颤,抬手轻轻抚摸楚云骁的脸,柔声道“陛下也是逼不得已的吧。” 楚云骁一怔,深深地凝视着眼前坐在他身上的人。 须臾,他没能忍住内心涌动的情感,轻轻地俯下身去,在徐舟野的唇上落下了轻柔而又缠绵的一吻。 徐舟野感受到楚云骁那炽热的爱意,毫不犹豫地回应着他的亲吻,双手也不自觉地环住了楚云骁的脖颈,将自己更加紧密地贴近于他。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愈发浓烈起来,原本如同蜻蜓点水般的轻吻,渐渐地变得热烈而深沉。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咳嗽声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咳咳......”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猛地将沉浸在浓情蜜意中的两人惊醒。 楚云骁和徐舟野皆是一愣,齐齐看向躺在榻上侧过身的楚鹤远,随后有些尴尬地彼此对视一眼,缓缓松开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