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我只救赎不献身[快穿]》 1、第1章 ——又北四十里,曰霍山,其木多榖。有兽焉,其状如狸,而白尾,有鬣,名曰腓腓,养之可以已忧。[1] . 祝时宴睁眼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虚无。他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表情茫然。 他不是出车祸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是......天堂? 【你醒了】 一行字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凭空出现,又化为零星的浮尘消失,祝时宴还未来得及问什么,眼前紧接着又出现了下一句话。 【你已经死了】 祝时宴心中一紧,虽然早有预感,但真正听到自己已经死了的消息他还是有些难过。他按了按胸口,将那股难受的感觉压下去,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是谁?” 那行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想复活吗?】 “不想。”祝时宴干脆利落地回道。 空气静默了两秒,随后出现了一行字。 【世界等着你去拯救】 祝时宴:“?” “开什么玩笑。”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社畜,世界要毁灭赶紧毁灭,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快点放我去投胎,谢谢。” 似是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白茫茫的空间产生了一阵不稳定地波动,随后出现了一行字。 【你是命定之人,需完成你的使命方可重生】 “我如果不答应呢?” 【那你就在此处,永生】 很神奇,一行字而已,祝时宴竟然从中读出了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那行字说完就不再出现了,祝时宴试图用绝食来抗议,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根本不会感觉到饿。 然后他尝试用各种方法想再死一次,好让自己去投胎,但都失败了。 这鬼地方白茫茫的一片,静的连一点声音都没有,祝时宴也不知道自己坚持了多久,只知道再待下去他得疯,于是他妥协了。 “我答应了。” . 耳边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祝时宴缓缓睁开眼,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 这是一间教室,下面的学生正在用好奇地眼神打量他,头凑在一起小声讨论,而他站在讲台上,旁边是一位表情严肃的中年男子。 男子狠狠地敲了一下讲桌,“安静!” 台下的声音渐渐平息,他扭头看向祝时宴,道:“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我们请新同学先介绍一下自己。” 祝时宴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嘴角露出一抹笑,嗓音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澈:“你们好,我是祝时宴,刚刚从临城一中转过来,希望能跟大家好好相处,互相学习。” 他皮肤白眼睛大,长得很漂亮,一笑起来似乎连阴沉沉的天空都亮了几分。 台下的学生议论纷纷。 “妈耶,转学生好好看。” “听说家里很有钱,是个实打实的小少爷。” “那他转来我们学校干嘛?临城一中多牛啊。” ...... 靠近后门的角落,一个头发略长遮住眼睛的男生抬头看了一眼,几秒后又低下了头。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没有同桌,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角落,与热闹的教室显得格格不入。 祝时宴被班主任安排坐在第二排靠窗的位子,他刚坐下来,前后左右的学生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跟他搭话。 “安静!”班主任将戒尺敲得啪啪响,“马上要上课了,有什么事下课再说!” 那些人一哄而散,祝时宴暗暗松了口气,这时,一块巧克力推到他面前,祝时宴扭头看去,他的新同桌露出一抹友好的笑:“你好,我叫乔俪,伉俪情深的俪。” 祝时宴将巧克力收下,也露出一抹笑:“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台上的老师在卖力地讲课,祝时宴在盯着课本发呆。 他被传送得匆忙,脑子被塞入了过量的信息,直到现在才有时间好好整理。 在他答应之后,一直装死的字才重新出现。 【你要去往各个小世界执行任务,任务结束后,是复活重生还是投胎都随你】 “这些世界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平行世界,但每个世界都有既定的剧情走向】 祝时宴睁大双眼:“穿书?” 那行字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我的任务是什么?” 【找到每个世界的源头,然后拯救他】 “......我又不是医生我怎么救?” 【用你的爱与温暖】 祝时宴微笑:“......” ok,fine。 祝时宴又问:“我怎么知道源头在哪儿?” 【你会知道的】 “我怎么判断我是否拯救成功?” 【你会知道的】 祝时宴:“......” 祝时宴拳头硬了。 别人穿越做任务带金手指大杀四方,他穿越做任务一问三不知,连主角都要自己找。 这系统,呃,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姑且称之为系统吧,只给他传送了大致的剧情就粗暴的将他踢来了这个世界,睁眼就是全新的环境。 要不是他反应快,指不定要闹出什么笑话。 祝时宴叹了口气,顺手拿出手机照了照自己现在的模样。 那系统说身体是他自己的,但是会根据每个世界的背景对他的相貌进行轻微地调整。因为第一个世界的故事发生在校园,所以他以转学生的身份进来,还给他虚构了家庭背景和过往经历。 祝时宴左右看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确实是他的脸,不过要更青春更精致,脸上满满都是胶原蛋白,符合这个世界高中生的设定。 他看得投入,忘记了现在正在上课,台上的老师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忍无可忍:“祝时宴!” 祝时宴吓得手一抖,手机差点砸地上。 他连忙藏好手机站起身,字正腔圆地回:“到!” 旁边传来了哧哧的笑声。 台上年轻的女教师一噎,没好气地说:“上课不准玩手机,好好听讲。” 祝时宴乖乖地点头。 他是新转来的,老师也无意为难他,摆了摆手:“坐下吧。” 他坐下后,乔俪拽了下他的衣服,双眼亮晶晶的:“你胆子真大!” 祝时宴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乔俪显然不信,偷偷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祝时宴:“......” 下课后,祝时宴身边又围了很多人,他一边回答大家的问题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所有人。 系统说他要找的人就在他身边,那么很有可能就是这个班上的同学,但他看来看去也没看出来谁比较像男主。 第一个剧情点在三天后,他必须得在那之前把男主找到,但他又不能直接问你们谁是男主,只能压下心底的焦躁,面带微笑的跟大家交流。 他们这边其乐融融,教室最后一排却是剑拔弩张。 “喂,小畜生,去超市买几瓶水。” “顺便带两个面包。” “听到没?还不快去!” 被他们称为小畜生的男生抬起头,黑沉沉的眸子盯着他们,嘴里吐出两个字:“没钱。” “嘭!” 最开始说话那人一脚将他踢翻在地,语气阴狠地说:“没钱是你的事,老子现在要喝水,没听到?” 席暃沉默了一会儿,将掉落在地的书本捡起来,又将椅子扶好,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说,没钱。” “找死!” 郑兴延握紧拳头,毫不犹豫地朝他身上呼去,席暃想躲,但被其他两人钳制住,只能硬生生挨了这一拳,腹部瞬间传来尖锐的疼痛感,他微微弯腰,瘦削的身体蜷缩在一起。 班上的其他人对此见怪不怪,没人阻止,甚至没人在意,刷题的刷题,聊八卦的聊八卦,一间教室竟荒谬地割裂成了两个世界。 祝时宴听到动静,想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乔俪拉住他:“小宴你别去,小心被误伤。” 祝时宴皱了皱眉:“可是他们在打人。” 这么明显的校园霸凌行为,没人管吗? 乔俪不以为意地说:“没关系的,老师都不管的。” 她好心的给新来的同桌科普:“郑兴延他们家里有钱,横行霸道惯了,小宴你刚来,还是别招惹他们为好。” “被欺负的那个人呢?” 乔俪的眼中露出了嫌恶的表情,虽然转瞬即逝,但祝时宴还是看到了。 “他啊,性格怪怪的,每天阴沉沉的从来不笑,大家都不愿意跟他玩,连老师都不喜欢他。听说......”她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什么秘密:“靠近他的人会莫名其妙变倒霉,之前班长可怜他,想帮助他融入集体,结果跟他接触了不到一个月,成绩直线下滑,连爸妈都闹着要离婚呢。” 祝时宴:“?”这也能扯上关系? “你别不信,班长后来远离他之后,成绩又变好了,爸妈也和好了。自那以后,大家都离他远远的。”乔俪尽力想隐藏,但还是掩藏不住语气中的恶意:“他这样的人就该退学,为什么还要来祸害我们呢?” 祝时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明明刚刚还是对新同桌友善可亲的小女生,转头在谈起另一个人时却毫不留情的处处诋毁。他想起来之前系统跟他说这个世界有点不太正常,他本来还没觉得,现在体会到了。 后面的打斗声越来越大,祝时宴坐不住了。 他不顾乔俪的阻止,起身走到教室后面:“住手!” 那几人停下了,班上也诡异的安静了。 一片寂静中,祝时宴半蹲在席暃面前,伸出一只手,声音温柔:“你还好吗?” 席暃望着眼前这只干净白皙的手,沉默地站起身,垂着头一瘸一拐地从后门离开了。 祝时宴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旁边传来一声嗤笑,郑兴延一脸嘲讽地说:“咱们的转学生想做好人,可惜啊,人家不领情哈哈哈——” 预料中的羞愧愤怒并没有发生,祝时宴若无其事地收回自己的手,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没有理会乔俪的大呼小叫,祝时宴双目出神地看向窗外,不远处身形瘦削的男生孤零零地走在操场上,背影寥落。 祝时宴眨了眨眼。 他好像......找到男主了。 2、第2章 祝时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肯定,明明连碰都没有碰到他,却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莫名其妙地觉得,这就是他要找的男主。 操场上的身影渐渐消失,祝时宴收回视线,乔俪对他一直不搭理自己的行为非常生气,气鼓鼓地说:“跟你说话呢,你为什么不理我?” “对不起。” 祝时宴不走心的道歉,扭过头:“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为什么要去帮他!” “哦。”祝时宴单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回:“想帮就帮咯。” 乔俪似乎对他这种行为很不满意,还想与他争辩几句,但第二节课的老师已经进来了,她只好闭嘴,拖着椅子往外挪了挪,以表明自己的态度。 祝时宴没在意,在他眼里,这个世界的人都是npc,他只用在意男主的处境就好。 课上到一半的时候,席暃回来了。 他站在门口,额前的头发湿漉漉的,露出来的半张脸上有着明显的伤痕,一只裤脚上还有未处理干净的血迹。 老师瞥了他一眼,仿佛没看到他身上的伤,冷淡地说:“迟到这么久还想进来?外面站着吧。” 席暃没反驳,一言不发地站到了外面。 他站的位置刚好在祝时宴的旁边,祝时宴偷偷打开窗户,小声喊他:“喂。” 席暃没动静。 他可能没听到,也可能听到了没理他,只顾着盯着自己磨损得快要烂掉的鞋子发呆。 有了第一节课的教训,祝时宴不敢喊大声,他想了想,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在纸上写了一句话,然后揉成一团砸给他。 纸团砸在席暃肩膀上,然后呈抛物线落在了他的脚边。 席暃这次有反应了,但也只是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盯着自己的鞋子发呆,对落在脚边的纸团视若无睹。 祝时宴:“......” 他很有耐心的又做了一个纸团砸在了他身上。 乔俪注意到他的动静,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默默的把椅子又往外挪了几分。 席暃还是没动。 祝时宴压低声音道:“你捡起来看看。” 席暃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将两个纸团捡起来。 他眼神麻木地打开,但预料中的小畜生、野种、面瘫等谩骂的话并没有出现,纸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hi,我叫祝时宴,你叫什么名字?” 席暃神情一顿,扭头看向祝时宴,祝时宴隔着窗户对他露出一抹大大的笑。 席暃的手指蜷缩了一下,闷不吭声地转过身继续罚站。 祝时宴:“......” 男主真难搞。 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了老师的注意,祝时宴不敢再扔他纸团,老老实实地上课。 老师说了下课后,祝时宴连忙看向窗外,原本应该站在那里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地上的两个纸团也消失了。 他扭头看向最后一排,席暃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面前堆着高高的课本,略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眉眼,其他人路过他的时候会刻意绕开路,连不小心碰到他的东西都面露嫌弃,恨不得洗好几遍手去去晦气。 只有以郑兴延为首的那伙人会搭理他,但每次去都是去找他麻烦,即便如此也小心翼翼的,生怕沾染到霉气。 祝时宴观察了两天,再联想原书的剧情,不由得在心中感叹,怪不得男主最后会黑化到将这些人都杀了,就这生存环境,换谁谁不疯啊。 明天是书中的第一个关键剧情点。 这个学校是封闭式教育,查寝查得特别严。郑兴延不住校,前几天招呼一群狐朋狗友去校外网吧开黑,其中两人跟席暃是一个宿舍的,老师来查寝的时候没看到那两人,问他他又不吱声,于是这群人就被顺藤摸瓜地逮到了。 明天处分下来,各个记了大过。 郑兴延气不过,将账全都算在了席暃身上,明天放学会带一群小弟把他堵在胡同口,将他打个半死。 席暃右腿被打的伤还没好又遭重击,他没钱看病,自己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导致伤口越来越严重,时间久了腿部逐渐变形,后来彻底治不好了,他也就成了一瘸一拐的残疾人。 而凶手逍遥法外,一点惩罚都没有。 这件事是男主彻底黑化的起点,所以祝时宴必须要阻止这件事发生。 郑兴延他们会被抓到是因为校长正好在那附近吃饭,跟席暃没什么关系,但无论席暃帮不帮他们隐瞒,他们都会将这笔账算在他头上,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宣泄口。 已经发生的事祝时宴无法阻止,能做的只有拦住他们对男主的殴打,尽力保全男主的腿。 他躺在床上盘算着明天该怎么行动,直到凌晨两点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处分下来,这些人果然各个记了大过,虽然郑兴延家里动用了关系,将他的处分抹除了,但他也因此被他爸狠狠揍了一顿。 他怀恨在心,将账全都算在了席暃身上,回到教室后在手机上噼里啪啦喊了一群人,准备放学的时候给那小子一个教训。 一道阴影在他面前落下,郑兴延疑惑地抬起头,看到转学生笑眯眯地站在他面前:“郑哥,带我一个呗?” 郑兴延暗灭手机,装傻:“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祝时宴压低声音,像是怕被别人听见一样,一脸神秘地说:“你晚上不是要去......打那谁吗?带我一个呗。” 郑兴延双眼一亮,也压低了声音:“你也想一起?” “是的。”祝时宴的声音中隐隐藏着愤怒,“我好心帮他他竟然不理我,让我丢人,我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郑兴延连连点头,与他同仇敌忾:“没错,他就是这么不识好歹的人。不过......”他一脸奇怪地说:“你那天不是还帮他了吗?怎么这次要跟我一起?” 祝时宴眨眨眼:“我那是装的,刚来嘛,多少得装一装。但是我后来听说了他的事,觉得我那天的行为真是多此一举,他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我帮。” 那日祝时宴下了郑兴延的面子,郑兴延心里很不爽,但祝时宴家世背景很深,他不爽也只能憋着。原以为碰到了硬茬,没想到跟他一样不是什么好人。 郑兴延心里瞬间舒坦了,拍了拍他的肩:“你说对了,他这样的人不值得同情。既然你想一起,那我就给你这个面子。放学先别走,等我喊你。” 祝时宴很开心的样子:“好嘞,那我就等着郑哥你的好消息了。” 放学铃声响起。 今天周五,老师一说下课,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冲出教室,一分钟不到的时间,教室空了一大半。 席暃坐在最后一排,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才慢吞吞地开始收拾东西。 教室里除了他,就只剩郑兴延那几人和祝时宴还没走。似有所感,他在临走时,抬头看了前方一眼,视线在掠过祝时宴的时候停顿了一秒,然后如往常般低下头,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他一走,郑兴延立即对祝时宴招了招手:“走走走,我们快跟上。” 郑兴延跟踪人的手法实在太拙劣,也不知道是本身就这么蠢还是无所顾忌,祝时宴一言难尽地跟在他身边,看他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跟在席暃身后,心想如果这样男主都发现不了,那这个男主未免也太傻白甜了一点。 不过好在祝时宴已经看到席暃中途停住了好几次,不像是无知无觉的样子,他稍稍放下心来,但他这颗心还未落回去又瞬间高高提起,因为席暃越走越偏,最后竟然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里! 祝时宴一口气梗在喉咙口,咬了咬牙,手悄悄地摸了摸兜里的手机。 ——他决定提前报警。 郑兴延显然也发现了这件事,双眼一亮,满脸写着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的兴奋。他对身后招了招手,几个人将小胡同的出口堵住,步步紧逼。 席暃走到胡同最深处停下了。 他转过身,见到他们几人时表情很平静,仿佛早有预料。 “你们想干什么?” 郑兴延冷笑一声:“你害我们几个被记了大过,你说我们要干什么?” 席暃垂下眼睫,手指攥紧,“你们违反校规在先,就算我不说——” “嘭!” 郑兴延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拳打到他的脸上,席暃避之不及,被这重重的一拳直接打倒在地。 祝时宴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瞳孔骤然一缩,脚步不受控制的往前走了一步又生生收回。 他神情焦急,大脑飞速运转,报警短信已经发出去,但警察过来还需要几分钟,郑兴延带的人不少,就算他现在冲出去,也双拳难敌四手,除了陪着男主一起挨打,起不到任何作用。 嘴角有丝丝血迹渗出,席暃低头擦了一下,站起身,声音很轻:“郑兴延,你就不怕染上霉运?” “我呸!”郑兴延啐了一口,“老子打你只会染上好运!”嘴上这么说,但他还是拿过旁边小弟手中的棍子,避免与他直接接触。 “给我揍他!” 席暃知道今日逃不掉了,于是不再辩解,只护住身上的要害,沉默地等待接下来的毒打。 在棍子即将落下的时候,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横插进来,硬生生将这一棍拦下。 席暃愣住了,郑兴延也愣住了。 “祝时宴,你干什么?!” 3、第3章 郑兴延这一下用的力气不小,祝时宴感觉自己的虎口都被震得微微发麻,连带着整个胳膊都有点疼。 他挡在席暃面前,强装镇定:“郑哥,我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谁都知道靠近他准没好事。或许我们可以用别的方式,不一定非要自己动手。” 他面上一副为郑兴延着想的样子,身体却将席暃挡了个严严实实,连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因他这一举动,其他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一同望向郑兴延,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 郑兴延还以为他是在害怕染上霉运,摆摆手:“你放心,打他没事的,不然我早就缺胳膊少腿了,何况我们还带着工具呢,碰不到他。” 祝时宴:“......” 很好,唬不住他。 他都这样说了,但祝时宴还是挡在他面前不动,郑兴延慢慢觉出一丝不对劲,眼神狐疑地问:“你是不是不想打他?” 祝时宴打着哈哈:“哪儿能呢?我可想揍他一顿了。” 一根棍子唰的一下杵到他面前,郑兴延道:“那你打。” 祝时宴没动,也没吱声,嘴角的笑慢慢收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郑兴延的眼睛一点点瞪大,反应过来后怒目圆睁:“你骗我?!” 祝时宴微微一笑:“还不算太蠢。” 郑兴延一副遭受重大打击的样子,气急败坏地说:“为什么?不是你说他让你丢人,你想好好教训他一顿的吗!你还说他根本不值得——” 祝时宴心中一紧,生怕他说出更多难听的话让男主听了去,连忙打断他的话:“都说了你被我骗了,那这些话当然都是假的。” 郑兴延瞪大双眼,气得胸膛不断起伏,拿着棍子的手捏得咯吱咯吱响。 被祝时宴骗这件事远比席暃“出卖”他的事更让他生气。 新来的转学生长得好家世好性格好,短短几天时间就成为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这样的人却恭恭敬敬地喊自己郑哥,还求他帮忙,极大地满足了郑兴延的虚荣心。 但没想到竟是骗他的!他分明从头到尾都要护着那个小子! 郑兴延感觉自己遭到了背叛,即便知道转学生的背景很深,他也不管不顾起来,怒气冲冲地说:“给我连着他一起打!” 一群人立即陷入混战。 祝时宴是学过散打的,奈何现在这具身体系统是照着“娇生惯养”的参数调整的,细皮嫩肉的根本使不上劲,他一边躲避其他人的攻击一边还要注意席暃的状态,身上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下,疼的他呲牙裂齿。 他喘着气看向身后的男主,见他腿部又渗出血迹,心头狠狠一跳。 警察怎么还没来? 几分钟后,一声怒吼从胡同口传来。 “住手!通通给我住手!” “......” 忙碌的警察局里,祝时宴捂着胳膊坐在椅子上,低头跟旁边的人讲悄悄话:“你放心,林管家会处理好的,我们马上就能回家了。” 他口中的林管家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正表情严肃的跟匆匆赶来的郑父交涉,而郑兴延那群人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蹲在墙角。 系统给他安排的身份是个上市公司老总的儿子,他是最小的那个但并不是最受宠的,常年被丢在别墅里,身边只有佣人和管家陪着。 他说完没有听到男主的回应,忍不住戳了下他的胳膊:“你怎么都不理我?” 语气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和委屈。 席暃的手指颤了颤,垂下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眉眼,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那边交涉完毕,郑兴延被他老子推过来,“混账东西,还不快点向祝小少爷道歉!” 席暃闭上嘴,重新低下头。 郑兴延不情不愿地走到祝时宴面前,憋着气道:“对不起。” 郑父对着他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陪笑道:“祝小少爷,我这儿子一时头脑不清醒,跟您开个玩笑,您别介意,年轻人嘛,冲动是常有的事。您放心,您这边的医药费和损失费我全包,保证不让您吃一点亏。” 听他言语间试图将这件事定性为小孩子之间的玩闹,祝时宴冷笑一声:“玩笑?警察叔叔再晚来一会儿,你看到的说不定就是我的尸体,这样的玩笑我可承受不起。” 郑父一噎:“小少爷这话就言重了,您看您也没受什么重伤,何必如此动怒呢?我们私下协商将这件事解决了,大家以后还能做个朋友嘛。” 祝时宴简直要被他的不要脸气笑了,扭头看向林近:“林叔,我不接受协商解决,请你按流程处理这件事。” 林近微微颔首:“好的,小少爷。” 郑兴延急了:“祝时宴!我都跟你道歉你还想怎么样?明明是你先骗的我!” 祝时宴都已经准备走了,听到这话又停住脚步。 他很少生气,脸上也习惯性的带着笑,但此时他却神色微沉,面容紧绷,声音也很冷:“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而是一直被你霸凌欺负的他。” 郑兴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低着头的席暃,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的话,满脸嫌恶:“他?他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道歉!” 祝时宴深呼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暴躁,拉着席暃的手腕,“我们走!” 郑父还想拦他,被微微一笑的林近挡住。 “郑总,您有什么问题跟我谈就好。” 祝时宴牵着席暃出了警局,早已等候在此的司机连忙上前:“小少爷,我送您去医院?” “回家。” 祝家有私人医生,祝时宴不喜欢医院的味道,两人受的又都是皮外伤,回家处理就好。 他松开手,偏头对席暃道:“你跟我一起,我带你去处理一下伤口。” 温热的触感从手腕上消失,席暃怔了一下,然后后退两步,眼睫微垂:“不用了。” 他转身要离开,祝时宴一把拉住他,有些生气:“我今天救了你,你怎么还是对我爱答不理的?” 席暃声音暗哑:“我没有不理你。” “你明明就有。”祝时宴振振有词:“上次在教室我想拉你起来,你没理我。我写纸条问你叫什么名字,你也不回我。今天我救了你,跟你说话,你还是不理我。”他说着说着凑近了些,盯着他的眼睛,不高兴地撇了撇嘴:“我很讨人厌吗?” 祝时宴的突然靠近让席暃大脑一片空白,他愣愣地看着眼前这张漂亮的脸,原本准备好的话被他尽数忘到了脑后,再开口时甚至有点结巴:“不,不讨厌。” 怎么可能会讨厌? 他是第一个愿意靠近他的人。 祝时宴眉眼一弯,眼中露出了一点小小的得意:“那现在可以跟我回去了吗?” 席暃:“......” 祝时宴再拉住他的手腕往车里塞的时候,他没挣扎,沉默地坐进车里。 车里很干净,散发着淡淡的橘子清香,席暃下意识地缩了缩脚,身体紧绷,只占了很小的一块位子,像是在尽量避免触碰到车上的任何物品。 祝时宴看了他一眼,对前方道:“吴叔,走吧。” 章医生早已得到通知在别墅里等着,看到祝时宴胳膊流着血的走进来,他大惊失色:“我的小祖宗诶,你怎么给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快进来,我给你——” 他的话在看到跟在祝时宴身后的男生时停住了,眼神询问:“小宴,这位是?” 祝时宴露出一抹乖巧的笑:“我同学,辛苦章叔待会儿帮他也看一下。” 章哲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多问,领着人在客厅坐下。 虽然席暃受的伤更重,但章哲毕竟是祝时宴的私人医生,自然要先处理他的伤口。他一边包扎一边絮絮叨叨:“小宴,下次可不要打架了,受伤了多疼啊。” 其实祝时宴就胳膊看起来有点吓人,其他地方没什么伤,脸上有血迹但没伤口,他将自己的脸保护得很好。但别墅里的这几个人都是看着他长大的,拿他当自己的孩子对待,自是磕着碰着一点都心疼。 祝时宴嗯嗯地点头,等他处理完后立即将席暃拉过来:“章叔你给他也看一下。” 章哲在给祝时宴包扎的时候,席暃就一直安静地坐在他旁边,眼睛一直盯着祝时宴的胳膊,神情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祝时宴的话,他抿了抿唇:“我没事,我自己可以处理。” “什么没事!”章哲眼睛一瞪,“你是医生我是医生?” 他是个急性子,不等席暃回话,直接掀开他的上衣,紧接着眉头蹙起:“你这孩子,怎么身上伤口这么多。” 刀伤、烫伤、棍伤掺杂在一起,旧的伤口还没好又添新伤,有的地方还能明显看到伤口处理的并不到位,还在丝丝渗血。 他不是个心善的人,但在看到这些的时候也忍不住心惊肉跳,这孩子年纪轻轻的,这是遭了多少罪。 他起了怜悯之心,闷头小心地处理他的伤口。 席暃从始至终一声不吭,即便腿部的伤口已经深可见骨,他也只是唇角发白,咬紧牙齿,连句痛呼都没有。 而祝时宴看着他肿起来的半张脸,伤痕累累的上半身以及还在渗血的右腿,心里有些堵。 系统给他传输的剧情里关于这个片段只有一句话:【郑兴延团伙被处分那天会围殴男主,致他腿伤加重,久治不愈成为残废】 祝时宴想要多看一点,结果系统回了他一句:【只能看到这些】 也不知道是它只能看到这些还是只能给祝时宴看这些。 说是穿书,其实他只知道大致的背景设定和三两句关键的剧情梗概,细节一概不知。之前琢磨了那么多都是他自己根据人物性格扩充的,他并不知道郑兴延带了多少人,具体几点、准备在哪里动手,所以寻了个由头跟他一起,然后提前报警将男主救下来。 但他没想到的是男主会往小胡同里钻,郑兴延会二话不说直接动手,警察也来得比他预想的要慢,最后营救不及时,男主还是受了伤。 不过好在这次伤口处理得很及时,应该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4、第4章 伤口全都处理好后,章哲又嘱咐了几句才收拾东西离开。 林近还在警局,做饭的阿姨也没来,祝时宴站起身,问:“你想喝点什么?可乐还是橙汁?” 席暃没回他,突然道:“其实郑兴延说的对。” “嗯?什么?”祝时宴正在冰箱里找汽水,闻言抬起头,一脸迷茫:“什么他说的对?” 席暃定定地看着他,“与我走得近会变倒霉。” “咚。” 祝时宴拿饮料罐子轻轻碰了下他的头,没好气地说:“瞎说。我跟你接触这么多次,也没见我出什么事啊?” 席暃似是被他这一下打懵了,呆呆地看着他。 祝时宴将橙汁汽水塞到他手上,在他身边坐下,组织了一下语言后试探地问:“你是不是知道郑兴延今天要带人打你?” 手中的易拉罐开口处滋滋地冒着气泡,那是祝时宴递给他时顺手打开的,席暃握着没喝,盯着气泡嗯了一声。 祝时宴蹭的一下站起身,瞪他:“知道你还往胡同里跑?” 那不是自己送死吗? 席暃沉默了一会儿,没头没脑地回了一句:“他们打得不痛快的话会再打一次。” “什么?” 席暃却没多解释,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汽水。 祝时宴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几秒钟后声音突然拔高:“你的意思是如果这次他们打得不痛快下次还会再打你一次,所以你干脆选了个小胡同让他们痛痛快快地打一顿?” 席暃没吭声,默认了他的话。 祝时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骂了一句:“一群傻逼。” 骂完他还不解气,扭头又瞪了他一眼:“你也是,明知道要挨打为什么不想办法躲开?告诉老师、父母或者报警啊!” 席暃的动作停住了,他握紧饮料瓶,指尖用力到泛白。 老师?父母?报警? 他早在第一次挨打的时候就试过了,结果呢? 老师拉偏架,无视他的头破血流,一句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便将事情轻飘飘地揭过。父母根本不管他,只想着怎么从他身上获取更多的利益。 报了警,警察跟郑家沆瀣一气,不仅不惩罚那群人,反倒会将罪责都推到他身上。 很早很早之前他就知道,这个世上谁都靠不住,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除了今天...... 他抬眸看了眼站在他面前气鼓鼓的人,目露不解。 这个娇生贵养的小少爷不可能没听说过他的事,明知道大家都嫌恶他,明知道靠近他会带来麻烦,为何还会对他散发出极大的善意,为何还会费尽心思地救他? ......甚至不惜跟他一起挨打。 为什么? 席暃想不通。 自己到底有什么可图谋的? 祝时宴说完就后悔了,男主是什么处境他再清楚不过了,上面说的那些但凡有一方他能寻求到帮助,他会选择生生挨打吗? 他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祝时宴面露羞愧,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骂你。” 席暃更不解了。 明明是他帮了他,不过一句不痛不痒的责备,他反而跟自己道歉。席暃过去的十几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单纯善良到让人觉得不真实。 “为什么?”他听到自己问:“为什么要帮我?” 这个问题祝时宴早就准备好了,任何人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好意都会感到奇怪,更何况是男主这样常年处于恶劣环境的人。 他咳咳两声,一本正经地说:“我就是看不惯他们欺负同学,我帮你是因为你被欺负了,换做别人被欺负,我一样会帮忙。” 席暃没说话了,也不知道信没信。 祝时宴当他信了,咕噜咕噜两口把饮料喝完,然后将章哲留下的药物打包递给他,“这个给你。天色不早了,我让吴叔送你回去。” 快走出别墅的时候,席暃转过身,静静地看着祝时宴。 祝时宴察觉到他有话要说,问:“怎么了?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我叫席暃,席是席地而坐的席,暃是非常的非上面加个日。” 祝时宴愣了一下:“啊?” “我的名字。”席暃停顿了几秒,“你之前问过我。” 祝时宴反应过来,唇角扬起一抹笑:“好,我记住了。” “嗯。”席暃低下头,声音轻了几分:“还有,谢谢你。” 说完他抱紧药袋子,婉拒了司机送他,一个人慢慢地走出别墅。 吴卓看向祝时宴,祝时宴在心里轻叹一声:“吴叔,不必送了,今天辛苦你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席暃刚走没一会儿,林近回来了。 他手上拿着平板,扶了下眼镜:“小少爷,祝总要与您通话。” 祝时宴知道今日之事瞒不过去,于是乖乖接过他手中的ipad,对屏幕那端的中年男子喊了一声:“爸。” 祝父虽然不怎么管他,但他也一向听话,这还是第一次闹出事来,祝父表情严肃地批评了他几句,最后道:“......下不为例。” 然后就挂了电话。 从头到尾没有过问一句他身上的伤。 林近担心地看了他一眼,祝时宴笑笑,语气轻松地说:“今天谢谢林叔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林近眼中露出怜惜之情,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小少爷,以后还是少跟那些人来往吧,尤其是......” 他话没说完,但祝时宴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嘴角的笑淡了些,“我知道了,林叔。” 其实在看到男主一身伤的时候,祝时宴有一瞬间的后悔。 要阻止这件事发生有很多种办法,比如提前告诉席暃让他今天别出校门,或者雇几个保镖护送他,又或者干脆直接将他带回家。 可他偏偏选了最铤而走险的一种方式——跟着郑兴延一起去。 因为他有私心。 他想快速取得男主的信任,而跟他一起并肩作战,毫不犹豫地挡在他身前显然能更快地拉近两人的距离。 所以他在左右斟酌之后选择了跟郑兴延一起。 但在看到男主被打时他还是后悔了,心刺拉拉的疼。他本来可以徐徐图之,跟男主慢慢建立信任,可他偏偏为了加快进度选了最直接、最有效却也最危险的方式救下他。 祝时宴躺在床上,心里泛起了丝丝绵绵的悔意,暗暗决定要多带些营养品去学校,给男主好好补补。 祝家的别墅闹中取静,席暃走了十几分钟后看到了车站,他摸了下裤兜,里面只有薄薄的两张纸币,是他接下来一周的伙食费。 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他决定走回家。 一个小时后,他站在一个破败的小区门口。 说小区也不太对,这一片是城中村,随处可见断壁残垣、污水和垃圾,风一吹,沙砾满天飞,能迷的人连路都看不清。 席暃抱紧袋子,像是在抱什么珍宝,低头走到一栋矮旧的房子前。 还未进去,熏天的酒味就直往鼻子里钻,门半开着,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躺倒在沙发上,桌上乱糟糟的一片。 席暃皱了皱眉,小心地绕过他,眼看着就要回到自己的房间,一个酒瓶骤然在他耳边炸响。 “嘭——” 席暃身体一抖,第一反应是将药袋子放好。 他趁对方不注意快速将药放到柜子最高处,转过身。 男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半眯着眼,顺手又砸了一个空酒瓶,骂道:“小畜生,竟敢这么晚才回来,老子他妈的都要饿死了!” 席暃没躲,躲了只会换来更毒的打,溅起的玻璃渣子在他胳膊上划了一道细小的伤口,他没管,垂着头走到厨房,“我马上做。” 男人还在骂骂咧咧:“下次再敢这么晚回来你死定了,晦气东西,你怎么不去死,要不是因为你,老子的生意也不会垮,你妈也不会为了赚点钱在外——” “饭好了。” 席暃打断他的话,将一碗面端到他面前,“我回房了。” “站住!”男人一脚踹上去,厉声道:“这个月的钱呢?” 席暃踉跄了一下,扶着墙站好,“工资明天发。” “没用的东西。”男人又用力踹了他几下,威胁道:“明天发完工资立马给我,敢有私藏我打死你。” 他的动作十分娴熟,显然这个家里经常发生这样的事。 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了,席暃低垂的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他攥紧拳,将各种念头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然后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许是他还算听话,男人没再找他麻烦,不耐烦地摆摆手:“滚吧。” 席暃的手指微松,沉默的走进自己的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只是一个不到十平米的杂物间,里面只有一个小床和一张桌子,其他地方堆满了杂物。 席暃将刚刚匆忙放上去的药拿下来,然后从袋子里小心地拿出一个空罐子,洗好放在床头。 之后他把裂开的伤口重新包扎好,再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箱子,拿了一本练习册放在桌子上。 现在,他应该学习了。 可是他却盯着自己的手腕发呆,脑中不断闪过祝时宴的脸和两人相牵着的手。 他摸了摸被祝时宴触碰过的地方,然后将脸缓缓地贴上去。 他不想去管那个小少爷是爱心泛滥还是想从他这里获得什么。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带有善意的温暖了,他只想紧紧抓住。 至于之后他是要玩弄他、嘲笑他还是辱骂他,他都无所谓。 5、第5章 郑兴延又被记了大过,这次有林近压着,他的处分没办法消除,白纸黑字写进了档案里。 他回到学校时鼻青脸肿的,显然又被他爸狠狠揍了一顿。 他是回来收拾东西的,林近向学校施压,要求他转班,以免再次伤到自家小少爷。 学校以往惯着郑兴延是看在郑家的面子上,如今他欺压到了祝家小少爷的头上,自然是谁的权势更大听谁的,二话不说就给郑兴延换了个班。 林近本来想连着席暃一起转走,或者直接给祝时宴换个学校,但被祝时宴劝阻了。他以席暃并没有错和高中频繁换学校不好为理由留在了这个班。 这件事算是尘埃落定,祝时宴回到班上的时候,吵吵闹闹的班级瞬间噤声,大家显然都听说了他的事迹,看到他进来默契地互相对视一眼,脸上写满了惊奇。 他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旁边的小姑娘一会儿看他一眼一会儿看他一眼,祝时宴无奈,合上课本,偏头道:“想问什么就问吧,不用憋着。” 乔俪早就憋不住了,一得到他的准许立即噼里啪啦地问:“你怎么惹到郑兴延了?他为什么要打你?你跟小怪物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帮他?” “......你一个一个地问。” “好嘛。”乔俪撇了撇嘴,“郑兴延为什么要打你?” “因为我骗了他,我说要跟他一起打架,但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帮小怪物?” 她一口一个小怪物听得祝时宴头疼:“他有名字,不要这样喊他。” “哦......”乔俪缩了缩脖子,讪讪道:“席暃,席暃,我记得他叫席暃。” “我跟他没什么关系,只是看不惯有人欺负同学。” 乔俪睁大双眼,“你就不怕染上霉运吗?” 又来了。 祝时宴对这个传言实在无语,“他又不是洪水猛兽,怎么可能一靠近就会变倒霉,班长的事只是个巧合,怪在他身上未免太过牵强。” “才不是!”乔俪小声反驳:“不止班长一个人,好多人靠近他都会发生不好的事。他也从来不笑,阴沉沉的,我就不喜欢他。” “有谁规定他一定要笑吗?”祝时宴神情微冷,“你可以不喜欢他,但不能以此为理由欺凌侮辱他,他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乔俪见说不通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嘴里嘀嘀咕咕地骂他是个滥好人。 祝时宴听到了,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学生时代的流言最是可怖,一个捕风捉影的谣言就足以掀起一场没有道理的校园霸凌,而言语霸凌往往比肢体霸凌要更加可怕,被排挤、被忽视、被孤立,即便只是一个不经意间的小动作也会给对方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 很多冷漠的旁观者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霸凌者的一员,他们明哲保身还为此沾沾自喜。 祝时宴拿出背包里的牛奶面包以及一盒精致的便当,静候男主的到来。 他本来想拿些维生素给男主补补钙的,但思来想去还是吃饱为大,于是央求阿姨给他做了这么一份便当带到学校来。 阿姨还以为是他要吃,将饭盒塞得满满当当的,到现在都还散发出阵阵香味。 祝时宴左等右等,第一节课下课铃声都响了,席暃也没来。 这可是个稀奇事。 系统给他传输的原文中对男主是这样描述的:【他知道学习是自己摆脱现状的唯一出路,所以他拼了命地学习,连发烧也不敢请假】 祝时宴担心男主出了什么事,想去找班主任问一下,结果刚站起身,就看到席暃一瘸一拐地走进教室,坐到最后一排的位子上。 他立即拿了食物走到他旁边,喊他的名字:“席暃。” 席暃稍稍抬起头看他。 “早上是不是还没吃饭?”祝时宴将东西推到他面前,“这个给你。” 席暃没收,伸出一根手指将食盒推回去:“我吃过了。” 祝时宴不听,再次将盒子推过去:“那就中午吃,家里阿姨做多了,不吃浪费了。” 席暃沉默了几秒,没再推拒。 离上课还有几分钟,祝时宴在他旁边的空桌上坐下,问:“腿上的伤好点了吗?” 他像是在跟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同学聊天,双腿微微弯起,在桌子下晃来晃去,语气神情都十分自然。 席暃慢慢挺直了背,认真地回:“嗯,好多了。” “早上怎么迟到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席暃不着痕迹的将衣袖往下拽了拽,遮住了上面新出现的伤痕。 “没有,我起晚了。” 祝时宴才不信,但他们俩还没亲近到他可以追问对方私事的程度,于是他识趣的换了个话题。 两人有一搭没一塔地聊了一会儿,上课铃响了。 祝时宴跳下桌子,“我回去了,药要是不够用了你跟我说,我去找章叔叔再给你开点。” 席暃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没吭声。 接下来的几天,祝时宴会时不时给席暃带点小零食,课间去找他聊聊天。 他带来的东西席暃多数会拒绝,虽然到最后还是会被祝时宴变着法儿的塞到他怀里。 聊天也是他主导,席暃很少会主动提起话题,不过让祝时宴欣慰的是,男主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对他爱答不理的,话也变多了,两人的距离如他预想的那般在慢慢拉近。 因他跟席暃走得近,最近围着祝时宴的人都少了很多,显然是怕跟他接触多了也会染上所谓的“霉运”。 这个年纪正是人云亦云的时候,他们害怕被打为异类从而失去融入集体的权力,所以千方百计地证明自己是站在正义的那一方,然后将那些看起来跟他们不一样的人边缘化、透明化。 不爱笑也不爱说话,气质阴沉沉的席暃理所当然的就被划为了异类。 同样的,护着他、跟他走得近的祝时宴也被他们有意无意地划为了同一阵营。 但跟席暃不一样的是,祝时宴漂亮、有钱、性格好,除了跟席暃走得近点没什么别的问题,而且渐渐有人发现,即便他跟席暃走得近,也没发生什么意外,反而成绩越来越好。 所以还是有很多人不自觉地会找他聊天,就连乔俪,嘴上说着要离他远点,每次上课还是会忍不住偷偷跟他讲小话,带来的小零食也会顺手分给他一份。 他的处境比起席暃来说要好太多。 放学后,一个个子高高的、长相俊秀的男生转了个圈走到祝时宴桌前,神采飞扬地问:“小宴,打篮球吗?” 祝时宴下意识扭头看了眼最后一排,那男生注意到他的视线,没好气地说:“席暃已经走了。不是我说,你这么关注他干什么?郑兴延都转去别的班了,没人欺负他了。” “他的腿伤是我家里的医生治疗的,我当然要看着点。” 楚俊远无语,“真搞不懂你。走走走,打篮球去。” 祝时宴想了想,收拾了一下书包,“也行。” 第一个关键剧情点已经过去,最近没什么事,他用不着时时刻刻关注男主,就当重新享受一下校园生活。 郑兴延觉得自己最近很倒霉。 去网吧被记了过,好不容易抹除了又因为打人再次被记大过,还因此得罪了祝家的小少爷,被他爸狠狠地揍了一顿。 因为这事,跟着他的小弟们都对他没那么殷勤了,老师也开始看他不顺眼,今天他不过上课睡个觉竟然把他喊起来罚站,要搁以往,才不会管他睡多久。 郑兴延在心里恨恨地想,这一切的一切都怪那个小畜生,等这段风波过去,他非要寻个机会报复回来。 不过这次他不打算自己动手,他将自己最近的倒霉事都归功于他接触过席暃,所以他打算花钱雇校外的人做这件事。 郑父今天不在家,他让司机先回去,然后自己一个人溜达到电玩城,好好发泄了一通心中的郁气,直到月色降临才哼着歌回去。 电玩城在负一楼,走出去要经过一个昏暗的通道,他走进去的时候莫名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但也没有多想,只脚步稍稍加快了些。 眼看他就要走到马路上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黑袋子突然蒙住了他的头,随后他的腹部被人用力踹了一下。 巨大的痛感从腹部传来,郑兴延疼得大叫了一声,随后他的嘴立即被人捂住,双手也迅速被绑住。 攻击他的人在他背后一声不吭,但拳头却很硬,一下又一下地打在他的身上,而且他似乎知道怎么打人才最疼,每一下都疼得郑兴延冷汗直冒,吱吱呜呜地差点跪地求饶。 十分钟后,那人松开手,郑兴延已经像一瘫烂泥一样倒在了地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他的手还被绑着,眼前漆黑一片,喉咙里发出类似于嘶吼的声音:“是谁!竟敢打我?!你给我等着!我绝不会放过你!” 那人理都没理,打完之后没有丝毫停留,迅速离开了这里。 他从头到尾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郑兴延甚至连他有多高都不知道。 6、第6章 车流如织的马路上,祝时宴懒洋洋地躺在车后座,目光掠过街道时倏的顿住,“吴叔,停一下。” 司机将车停在路边,“小少爷,怎么了?” “你等我一下。” 祝时宴打开车门,快跑了两步,拉住路边一个闷头往前走的男生的手,惊讶道:“席暃?这么晚了你不在宿舍,在这里干什么?”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楚俊远拉着祝时宴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篮球,然后又非缠着他一起吃了顿火锅,两人都不住校,吃完就各自分开了。 但席暃住校,他现在应该在宿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席暃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慌乱,低头道:“我,我出来买点东西。” 祝时宴眼神怀疑:“买什么?” “买,买练习册。” 祝时宴更怀疑了,他连饭都要吃不起了,买个鬼的练习册。 他眯了眯眼:“出了什么事?” 席暃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手指不安地攥紧衣角。 祝时宴放轻声音:“没事,你不要害怕,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席暃抿了抿唇,声音很小地说:“他们在我的床上泼了很多水,我的床铺全湿了,我没地方睡......” 祝时宴的眉心拧起,“他们?谁?” 席暃悄悄地看了他一眼,小声道:“我室友。” “什么?”祝时宴的声音瞬间拔高,眼中出现了明显的怒意:“他们是不是有病?!” 席暃垂着脑袋一声不吭,一副小可怜样儿。 祝时宴深呼一口气,冷静下来,抓住他的手腕:“没事,你今晚去我那里睡。” 他在学校附近有一套小公寓,里面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带男主过去睡一晚应该没问题。 席暃第二次被他牵住手腕,与第一次略带抗拒不同,这次他没拒绝,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祝时宴先是跟吴卓说了声,然后带着他来到一个小区。 这个公寓只是祝时宴偶尔落脚的地方,他自己其实很少过来,房间面积也不大,一室一厅一厨一卫,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祝时宴用指纹解了锁,顺手将沙发上的防尘袋掀开,招呼席暃进来:“随便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席暃盯着自己鞋子上的灰,站在门口没动。 祝时宴从柜子里拿了瓶矿泉水,扭头看到他还站在门口,笑了。 “直接进来就是,这地方我也很少来,上一次拖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没必要换鞋。” 席暃这才慢吞吞地走进来,反手将门关上。 进来后他也不敢随便走动,看了一圈,最后在沙发旁边的一个小板凳上坐下了。 祝时宴正在冰箱里淘东西,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袋冰冻饺子,他拿起来掂了两下,头也不抬地问:“吃饺子可以吗?” 席暃没听懂,目露茫然:“什么?” 祝时宴直起身,“我说——”话还没说完看到他这样愣了一下,“你坐在那儿干什么?这不是有沙发吗?” 席暃:“我衣服脏。” 祝时宴哭笑不得,走过去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不用太拘谨,你就当在自己家。” 然后他去起锅点火,“这里就一袋饺子,想吃别的也没有哦。” 席暃这才听懂他话中的意思,连忙站起身:“我不饿。” “不饿才怪。”祝时宴根本不理他,就着烧开的水将饺子下进去,“我都听到你肚子叫了。” 回来的路上他身后一直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男主晚上肯定没吃饭。 席暃神情焦急:“那,那我可以自己做。” “下个饺子而已,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动手?” 说话间,祝时宴已经看到饺子漂浮起来,他又等了几分钟,然后捞起来放到碗里,还撒了点辣椒面和醋,端到餐桌上,笑意吟吟地说:“再说,我们不是朋友吗?你这么生分干什么。” 席暃呆呆地看着他,朋友? 看到他这样的反应,祝时宴嘴角的笑停顿了一秒,而后若无其事地说:“也是,我俩算不上什么朋友,顶多算关系好一点的同学罢了。饺子好了,来——” “不是的。”席暃一听他要否认,急了:“我们是朋友,是朋友!” 祝时宴挑了下眉,故意道:“但你刚刚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是很想把我当朋友的样子。” “我,我只是太惊讶了。”席暃慌忙解释:“我没想过你会把我当朋友。” 朋友..... 多么奢侈的一个词。 席暃过去16年的生涯中从未有过朋友,他的生活充满了嫌恶和谩骂,即便是当初说可怜他、要跟他坐在一起的班长,也不过是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很讨厌他。 那些靠近他就会倒霉的谣言也多数都是他传出去的,虚伪至极。 老师、同学都不喜欢他。 席暃知道为什么。 他有一个酒鬼家暴父亲和一个从事灰色产业的母亲,他常年穿着破旧的衣服和鞋子,整个人都散发着穷酸气息。 他性格不讨喜,也不会笑,没有拿得出手的才艺,也没有能说会道的嘴,即便拼了命的学习,也不过是落得一个呆子、面瘫的称呼。 没有人会愿意靠近他。 但现在对方说什么? 朋友。 席暃突然觉得手足无措起来,心里一阵一阵的发烫,烫的他眼眶都红了。 他曾贪恋那一点温暖而任由自己接受对方的所有好意,虽然内心深处警告自己这些都是虚无的泡沫,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像其他同学那样厌弃他,但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要靠近,贪婪地汲取那一点点温暖。 他常年处于被否定的环境,连自己都对自己充满了深深的厌弃,但对方却在见到他的第一面时就对他抱有极大的善意,没有看不起他,也没有装模作样的可怜他,而是像普通同学一样跟他聊天,会为他遭遇的不公打抱不平,也会在得知郑兴延要打他的时候偷偷帮他,现在还说要跟他做朋友。 他有朋友了。 席暃想。 就算之后还是会被讨厌被抛弃,至少这一刻,他有朋友了。 察觉到泪意上涌,席暃匆忙低下头,以防自己丢人地哭出来。 他握紧筷子,像是做梦一般问:“我们真的是朋友了吗?” 祝时宴心中一软,将筷子递给他,温声道:“当然,你愿意的话。” 席暃急急忙忙地说:“我当然愿意!”说完他自己先脸红了,闷头吃饭,试图藏起自己红透的耳根。 祝时宴的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心情很好。 席暃吃完,抢着要去洗碗,祝时宴没跟他争,从卧室抱了床被子铺在沙发上,又给席暃拿了一套新的睡衣:“换洗的衣服放在这里,我先去洗澡了。” 等他洗完出来,发现席暃双腿双手并拢坐在沙发上,听到动静仰头看向他,乖得不像话。 祝时宴不自觉地笑了,没忍住在他头上揉了两下:“去洗澡吧,时间不早了。” 浴室还冒着热气,席暃小心翼翼地踏进去,他试着扭了一下开关,刺骨的冷水瞬间兜头喷下。他被淋的一懵,连忙将开关关上。 祝时宴瘫在沙发上,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起身敲了下浴室的门:“衣服脱了吗?没脱的话开下门。” 席暃湿着身子将门打开。 “忘了跟你说沐浴露和洗发水在哪儿了。”祝时宴擦着头发走进来,给他指洗漱用品的位置,“牙刷毛巾都是新的,你可以随便用。” 他顿了一下,问:“怎么浑身湿透了?” 席暃小声道:“我不知道怎么调热水......” “抱歉。”祝时宴没问他为什么从未用过这些东西,而是随意找了个借口:“我家的花洒跟别人家的不太一样。这样拧是热水,左右可以调节。记住了吗?” 席暃认真地点点头,“记住了。” 祝时宴又想揉他脑袋了,但他手指动了下,忍住了。 半个小时后,席暃红着脸走出来,“我洗好了。” 祝时宴懒洋洋地对他招了招手:“来,我给你吹个头发。” 席暃听话地在他身前坐下。 祝时宴温柔的将手指插入他的头发中,在呼啦啦的吹风机声音中说:“你太瘦了,应该多吃点。” 刚刚他出来的时候,祝时宴顺手比划了一下,发现席暃比他还要矮几厘米,不算宽松的睡衣穿在他身上也松松垮垮的,瘦得都快脱形了。 也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天天营养不良怎么可能长得高。 吹风机的声音掩盖了他的声音,席暃没有听清,扭头看他,一脸疑惑。 “没什么。” 祝时宴把他的头转过去,在心里琢磨着要怎么投喂他,争取把他过去这些年缺失的营养都补回来。 想着想着他微妙地体会到一种养小孩的感觉。 在他原来的世界他是一个已经工作了三年的大人,所以在他眼里,席暃就跟一个小孩一样,他并没有意识到现在的他与对方同龄,做出这些行为的话会有点奇怪,席暃也没有开口提醒他。 他从没有跟人做过朋友,对朋友之间如何相处一无所知。 而他享受一切来自对方的触碰。 7、第7章 吹完头发,祝时宴扒拉了几下,道:“头发好像有点长,你想剪一下吗?” 其实细看之下,男主的五官都非常漂亮,面部线条也很流畅,只是因为他常年被头发遮住眉眼,又因饥一顿饱一顿所以显得格外消瘦,十六岁看着跟十三四岁一样。 席暃摇了摇头。 “好吧。”祝时宴也不勉强,站起身,摸摸他的头:“晚安。” 席暃仰起头,黑亮的眸子盯着他。 祝时宴耐心地等着。 “......晚安。” 似是有些不习惯这句话,他说出口的时候有些滞涩,但很认真。 祝时宴满意了,带着老父亲般的迷之微笑回到了房间。 席暃一直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了才慢吞吞地钻进被子里。 过了一会儿,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小心地放在了自己的头顶,模仿着刚刚那人的动作摩挲了几下,像是在感受那人掌心还未散去的温度。 然后他收回手,下巴往被子里缩了缩,鼻子无意识地嗅了嗅,露在被子外的耳朵通红。 ——他人生中第一次在安静的环境,温暖的床被中进入梦乡。 第二天,祝时宴被闹钟吵醒,他揉了揉眼,打开房门,沙发上已经没人了。 但整个房间焕然一新。 地面光滑的仿佛能照出人影,厨房被擦拭的一尘不染,沙发上整齐地叠放着一套床被和睡衣,餐桌上还放有一碗冒着热气的面。 这哪儿是领回来一个男主,分明是领回来一个田螺姑娘。 吃着热气腾腾的面,祝时宴感到窝心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这是吃了多少苦才会如此干净利落地做好家务,才会在他给出一点点善意就恨不得十倍百倍的偿还。 祝时宴走进教室时,先是看了眼最后一排,看到席暃像往常一样低头在学习,他放下心来,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旁边的乔俪一直在给他挤眉弄眼。 祝时宴无奈地合上课本,“说吧,又有什么事?” 从他进来开始就在给他使眼色,满脸写着我有大八卦快来问我,祝时宴想忽视都难。 乔俪一脸激动:“郑兴延被人打了!打的可惨了,胳膊都被打骨折了。” “什么?”祝时宴来了兴趣,追问:“谁打的?什么时候打的?” 乔俪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昨天晚上,不知道谁打的,听说郑兴延气死了,满世界找揍他的人呢。” 郑兴延确实气死了。 那天他被路过的人救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监控,但他被打的那个地方偏偏是监控死角,那人一点都没有被拍到。然后他把蒙住自己的黑袋子拿去指纹验证,但那上面干干净净的,并没有留下痕迹。 电玩城当日来往的人很多,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查了好几天也没查出任何头绪。 那人像是早就计划好的,知道他会在这里出现,也知道这个地方是监控死角,于是躲在暗处精心策划了一场专门针对他的暴行,而且丝毫痕迹都没有留下。 有那么一瞬间郑兴延怀疑过是不是那个小畜生干的,但扭头看到他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就他那瘦小的身体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 他一直没找到究竟是谁下的手,拖着拖着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郑兴延被打在祝时宴看来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他将这件事当八卦听,听过之后就忘了。 转眼入冬了。 祝时宴是秋天来的,细数在这个世界他已经待了两个多月。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阴寒,冷风簌簌地往领子里灌,祝时宴费力的把窗户关上,一扭头,一杯热水递到他的面前。 “给你。” 祝时宴笑了笑,接过水杯,道:“上次给你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 席暃避开他的视线:“我不想用你的钱。” “我都说了,这不叫用我的钱,这叫合理支配财产,我借给你,你以后可是要十倍还给我的。” 席暃跟他相处这么些日子,已经能分辨出他嘴里哪句话为真哪句话为假,坚持道:“我不要你的钱。” 祝时宴一噎,耐心劝道:“这样好了,你就当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反正你生日快到了,朋友之间互送礼物很正常。” 席暃小声嘀咕:“我生日在明年......” 祝时宴耐心耗尽,打断他的话:“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不准拒绝。” 坐两人前桌的楚俊远扭过头,兴致勃勃地问:“决定什么?” 有别人搭话,席暃立即闭嘴,退回自己的位子,低头刷题。 楚俊远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盯着祝时宴。 祝时宴随口道:“没什么,小事。” 上周重新换了座位,他申请跟席暃坐在一起,给乔俪气得不轻,一个星期没理他。 也是坐在一起后他才发现,席暃大冬天就穿了一件单薄的外衣,他又坐在门口,寒风呼啸而过,冻的他嘴唇乌青,手指冰凉。 祝时宴不用问就知道他根本没钱买厚衣服,寒冬腊月纯靠硬抗,所以提议给他买两件厚衣服穿,结果被他一口拒绝。 不过一番争论之后,显然他的拒绝无效。 祝时宴心情很好地喝了口水,楚俊远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周六别忘了,一定要来啊,你答应过我的。” 祝时宴试图商量:“能换个地方吗?” 谁家好人过生日在电玩城啊,还是郑兴延被打的那个电玩城,他就不怕也被打。 “不能。”楚俊远义正言辞地说:“我还剩几千个币在那里,我要狠狠消费。” 祝时宴:“......”行吧。 他看了眼闷头学习的席暃,张嘴想问楚俊远邀请他了吗,但见楚俊远说完就转过身,他又把这话咽了回去。 虽然席暃因他的原因和郑兴延的转班在学校的处境好了很多,最近都没有再发生过肢体霸凌事件,楚俊远也不像之前,提起他就一脸嫌弃,但对他的态度依旧冷漠和忽视居多,过生日邀请他这种事想来也是不可能的。 头顶的暖气呼啦啦地吹,席暃在专注刷题,气氛难得的清净和安逸。 但深知之后剧情走向的祝时宴却很清楚,这些平静都是暂时的,郑兴延的事只是一个开胃小菜,接下来发生的事才会一步步将他推向深渊。 而他能做的就是尽力保护好他,将他从深渊处拉回来。 周六这天。 祝时宴兴致缺缺地跟在楚俊远身后,见里面来来往往的都是熟人,他疑惑地问:“你包场了?” “对啊。”楚俊远大手一挥,颇为豪迈地说:“我要玩个爽。” “......你高兴就好。” 他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塞到他怀里,打了个哈欠:“我好困,我去睡一会儿。” “睡什么睡。”楚俊远将他提起来:“说好陪我一起的。” 祝时宴神情恹恹:“你那么多朋友,随便找一个陪你一起不就好了,我真的很困。” 楚大少爷脾气上来,拖着他往前走,“我不管,我就要你陪我玩。”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其妙的想亲近祝时宴,不止是因为他家里有钱长得好看,是因为什么楚俊远也说不上来,他只知道自己就想围在他身边。 他也相信,不止他一个人有这种感觉,接触过他的每一个人都会被他吸引,不然乔俪不会因换个座位就气得直掉眼泪,班上的其他同学也不会因他频繁接触那个小怪物而依旧对他和颜悦色。 但半小时后楚俊远就不这么想了。 因为祝时宴玩游戏真的!很!垃!圾! 再一次成为榜单倒数以及花了几百个币也没抓上来一个娃娃后,楚俊远绷不住了,气恼地将打地鼠的棒槌抢过来,瞪他:“我自己玩!” 祝时宴一脸微笑:“我早说过了,让你找别人一起。” 楚俊远没理他,闷头打地鼠。 祝时宴耸了耸肩,退后两步让他自己一个人打。 这样闹了一会儿,他睡意散了不少,晃晃悠悠地走到一个投篮的机子前。 他年少时为了能考上国内顶尖的大学争分夺秒地学习,上了大学后又为了学费和生活费四处奔波做兼职,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不怪楚俊远跟他玩了一会儿就血压飙升。 祝时宴颠了颠手中的篮球,想了想,点了开始,瞄准篮筐用力一投。 十分钟后,他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计分板上还是可怜巴巴的一个数字2。 “......” 他果然还是不适合这些游戏。 下一秒,一个篮球从他身后隔空投入篮筐,篮球和板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砰”的一声,计分板颤了一下,随后出现了一个漂亮的三分。 祝时宴睁大双眼,扭头看到来人眼睛瞪得更大:“你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楚俊远真的邀请了他? 席暃将地上的篮球一个个捡起来,指了下自己身上穿的工作服,“我在这里兼职。” “这样啊。” 席暃不上课的时候都在想方设法的赚钱,祝时宴点点头,帮他一起把篮球放进框里,边放边问:“你刚刚一直在这里吗?” 席暃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道:“你想玩吗?我教你。” 8、第8章 “手臂伸直,这里稍微弯一点,手指将球托住,直视球筐,投篮的时候手臂要略高于头部,尽量保持身体稳定......” 耳边传来席暃略微低沉的声音,祝时宴的指尖握紧篮球,全神贯注地听他讲话,准备好了之后,他跃跃欲试:“现在可以投了吗?” 席暃将目光从他白皙的耳后移开,退后两步,“可以,你试试。” “嘭——” 篮球撞到篮筐后在上面转了两圈,然后晃晃悠悠地掉落进去,计分板上的数字加了1。 “好耶!” 祝时宴高兴地喊了一声,迫不及待地拿起另一只篮球,席暃站在他旁边尽职尽责地帮他递球,偶尔提醒他两句。 接二连三的得分让祝时宴的兴致越来越高,他睡意全无,玩的乐此不疲。 但这毕竟是个体力活,这具身体又是个娇生惯养的,没一会儿他就没了力气,投篮也投的软趴趴的。 “你想试试别的游戏吗?”席暃问。 “好啊。”祝时宴一口应下,他擦了下额角的汗,笑道:“但我都不会,你要教教我。” 席暃走过去将篮球全都摆放整齐,“好。” 跟楚俊远一起玩和跟席暃一起玩的感受是不一样的,楚俊远的眼中只有得分和输赢,他顾及不到完全是新手的祝时宴跟不跟得上他,只会小声抱怨他拖了后腿,但席暃的眼中只有祝时宴,他对计分板上的数字毫不在意,即便上面显示是0他的表情也没什么波动。 祝时宴玩的很开心,渐渐体会到这些游戏的乐趣所在了。 他跟着席暃玩了一下午,最后一个游戏是跳舞机,他在席暃的指导下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这个游戏需要经验,仅凭指导是不够的,第一次玩通常会手忙脚乱。 又一次左脚绊右脚差点给自己摔倒后,祝时宴放弃了,他看着一旁安静站着的席暃,圆溜溜的眼珠转了转,提议道:“你试试。” “......我玩不好。” 因为在这里兼职,席暃对所有的游戏机都得心应手,唯独跳舞机他玩得不是很好,因为他不会跳舞,就算能踩对所有格子也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祝时宴假装没听见,推着他上了机子,然后眼疾手快地按了开始。 音乐声响起,席暃无奈地开始跟着音乐键跳动。 一曲跳完,他摸了摸鼻子,“我跳得不好......” 他想说自己是不是挺丢人的,但对上祝时宴的目光却发现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毫不吝啬嘴上的夸赞:“你好厉害!” 他兴冲冲地指着机子上面的ssr,惊叹:“你竟然一个都没有跳错!” 虽然席暃不会跳舞,但他每个键都跳对了,直接打破了这首歌的记录。 这种反应能力是祝时宴羡慕不来的,他忍不住又夸了一句:“真的好厉害!” 席暃怔怔地看着他,一股暖流从心底传遍全身,脖子连着耳朵染上了绯色,零度的天他竟然觉得有点热。 “小宴!”楚俊远冲过来一把搭上祝时宴的肩,“走走走,吃饭去。” 他直接忽略了站在旁边的席暃,推着祝时宴往外走。 席暃给两人让开路,待他们走后转身回到前台,祝时宴要离开的时候扭头看了他一眼,目含担忧。 席暃对他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没关系。 祝时宴的朋友都不喜欢他,他一直都知道,他们只是碍于祝时宴的关系才勉强与他维持表面的和平,但也绝不会与他有过多的交流,直接把他当一个透明人。 不过席暃对其他人的看法并不在意,只要他的小少爷愿意把他当作朋友,愿意让他待在他的身边,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他漫不经心地擦着摆件上的灰尘,目光有些出神。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小少爷的生日好像也快到了。 祝时宴的生日确实快到了,他跟楚俊远没差几天。 楚俊远吃饭的时候就一直在问他生日打算怎么过,说话时他头发上没擦干净的蛋糕沫一缕一缕地竖起来,配上他俊朗阳光的脸看起来有些滑稽。 来给楚俊远过生日的都是一群精力十分旺盛的半大小子,一进包厢,饭还没吃一口就闹作了一团,祝时宴默默去了趟卫生间才幸免于难。 他拖着椅子往外挪了挪避免被奶油蹭到身上,“不知道听我爸的安排。” 祝父旗下的公司在当地多少算个知名企业,祝家小儿子的生日自然不会简单的操办,即便他并不受重视。 “没劲。”楚俊远撇了撇嘴,“我妈也说要给我办生日宴,被我一口拒绝了。” 楚家的企业也不小,祝家要是开生日宴楚家必在邀请之列,但这种假惺惺的生日宴对楚俊远来说远不如在电玩城里玩一天来的痛快。 祝时宴笑了笑,低头喝了口水,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岔开。 楚俊远是楚家独子,是真正被宠着长大的大少爷,生日这天他可以选择办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也可以选择跟朋友出去玩,但祝时宴没得选择,他只能听从安排。 系统给了他一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身份,却又让他处处掣肘,让他没办法随心所欲地做事。 上次发生的事已经被祝父警告了,生日这种小事他不会再节外生枝。 一群人闹到半夜,楚俊远兴头上来喝了不少酒,东倒西歪的往外走,其他人陆陆续续坐车走了,只有楚家的司机还在路上,祝时宴撑着他的胳膊站在门口等。 零下几度的天,祝时宴冷得瑟瑟发抖,还得扶着一个比他还重的醉鬼,醉鬼还在放声高歌,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直接把人扔在地上。 寒风肆虐,祝时宴拢了拢衣服,决定回包厢继续等。 刚转过身,手上突然一轻,有人将他手中的楚俊远接了过去。 祝时宴愣了一下:“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席暃一句没提自己在这儿等了多久,垂眸道:“刚下班,路过。” 注意到他穿的是他给他买的衣服,祝时宴问:“衣服暖和吗?” “嗯。” 那边察觉到换了个人扶他,楚俊远不满地挣扎,“你谁啊?我要小宴扶着我!” 席暃充耳不闻,钳住他的胳膊让他动弹不得,重复了一遍:“很暖和。” 比他穿过的任何一件衣服都要温暖。 祝时宴笑道:“那就好,我在看到这件衣服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很适合你。” 席暃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轻声道:“谢谢。” “你先别道谢。”祝时宴抬抬下巴:“这又不是免费的,你以后要十倍还给我的。我放的可是高利贷,你还跟我道谢,笨。” 席暃生来就不会笑,也几乎感知不到愉悦的情绪,但这一刻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面部舒展,肾上腺素加速,大脑在分泌多巴胺。 他生物学得很好,知道身体的这种反应名为高兴。 他在高兴。 高兴了就该笑,但席暃努力了一下,还是没能露出一抹笑,于是他只能又说了一遍:“谢谢。” 祝时宴想说点什么,但楚家的司机来了,两人合力将醉鬼塞到车里。 等车开走,祝时宴道:“我回公寓,你去哪儿?” “回学校。” “......明天周六,学校宿舍早关门了。” “那回家。” “怎么回去?” 这时候公交地铁都已经停运,他又不可能打车,此处离他家五六公里,他走回去都半夜了。 走五六公里对席暃而言是常有的事,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困难,甚至还能在路上背英语单词,但他也知道,这对小少爷来说是难以理解的事,所以他沉默了。 祝时宴叹了口气:“算了,你跟我回去。我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远,走路十分钟就到了。” 席暃不想给他添麻烦,张口想拒绝,祝时宴提前将他的话堵住:“没得商量。” 这不是席暃第一次来祝时宴住的地方,他上次用过的物品祝时宴还给他留着,被子也叠的整整齐齐地放在沙发上。 祝时宴玩了一天,现在已经很累了,打了个哈欠,道:“你随意,我好困,先去睡了。” 他去匆匆洗了个澡,刚要进房间,席暃喊住了他。 “......等一下。” 祝时宴扭头看他,眼神询问:“怎么了?” 席暃声音有些紧张地问:“你喜欢陶瓷吗?” “陶瓷?” 祝时宴歪头,停顿了好几秒后,他露出一抹笑:“挺喜欢的。” 席暃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轻声道:“晚安。” “晚安。” 祝时宴的生日如期而至。 一大早,他的课桌上摆满了礼物,楚俊远一边艳羡地说他真受欢迎,一边将自己的礼物压在最上面,絮絮叨叨地说他的这个礼物有多珍贵多难得,他要好好珍惜好好保存。 祝时宴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将他的手挪开,“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好好保存的。” 楚俊远这才停下,刚要转身回去又想起什么,扭头道:“晚上放学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祝时宴点了下头:“好。” 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席暃一直在安静地低头刷题,祝时宴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神情犹豫。 席暃不可能没听到两人的对话,但他却一句话都没有问。 祝家给他办了一个生日宴,楚家也在邀请之列,同为朋友,楚俊远可以跟他同进同出,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的生日宴上,但席暃......他连开口邀请都不可以。 9、第9章 宴会名单是祝父定的,来的皆是各界名流,而祝父是不会允许一个穷小子出现在祝家宴会上的。 许是他盯着的时间有些长,席暃停下笔,眼神疑惑地看着他。 “怎么了?” 祝时宴装模做样的把礼物往他面前推了推,提醒道:“今天是我生日。” 席暃点了下头:“嗯,我知道。” 虽说是自己没办法邀请他来生日宴,也是他提前说不准他给自己买贵重的礼物,但席暃反应这么平淡祝时宴又莫名觉得心里不舒服。 就连乔俪那小姑娘一大早都跑过来对他花式夸夸,还带来了自己亲手做的饼干,男主却是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他是不是根本没把自己当朋友啊?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一厢情愿? 他一脸憋屈地盯着席暃,席暃与他对视了一会儿,轻声道:“生日快乐。” 他以最虔诚的心希望他的小少爷可以健康平安,天天开心。 “这还差不多。” 祝时宴说完又开始纠结:“那个,我的生日宴,嗯......” 似是猜到他想说什么,席暃摇了摇头:“我知道的,没关系。” 他早就知道祝家要给祝时宴办生日宴,也很清楚自己去不了,他内心很平静,没有怨恨也没有嫉妒,反而对方会因无法邀请他而感到愧疚这件事让他心绪一阵波动。 “不过。”他一脸认真地问:“宴会结束后,我可以申请占用你半个小时的时间吗?” “当然可以。”祝时宴嘴角扬起一抹笑:“晚上九点,在这里等我。” “不对,九点教室会关门。” 祝时宴想了想,在纸上写下一串数字递给他:“这是你之前去过的那间公寓的门锁密码,你去那里等我吧。” 席暃的手指紧了紧,将纸条收下。 “好。” 祝家总共有四个孩子,祝时宴头上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两人一个比他大十岁,一个比他大六岁,正卯足了劲在公司争权夺势,这个宴会表面上是为了庆祝祝时宴的生日,实际是这两人的名利场,没多少人真的在意他。 表面的过场走完之后,祝时宴寻了个角落待着,准备等没人注意到他的时候出去找席暃。 楚俊远从一堆人里抽身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感叹道:“芸姐真的牛,相比之下,承哥就差远了,那个私生子更不行,祝家的这场戏可真热闹啊。” 祝时宴:“......你是不是忘了我也姓祝?” “哦,不好意思。”楚俊远不走心地道歉,然后啧啧两声,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你们家那个私生子冲着你过来了。” 他话音刚落,一个男子端着酒杯走到祝时宴面前,脸上露出一抹友善的笑:“小宴,可以单独聊聊吗?” 楚俊远自觉站起身,“我妈好像在找我,我先过去了。” 他一走,祝昌便在祝时宴身边坐下,温声问:“小宴,最近学习怎么样,有困难吗?有困难的话可以跟哥哥说,哥哥可以帮忙。” 祝时宴:“?” 他一言难尽地看着对方,默默的往旁边挪了一下,离他远了点。 祝昌似乎没发觉,依旧对他各种嘘寒问暖。 祝时宴心不在焉地听着,不懂他在干什么,明明两人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面,他却一副跟他很熟的样子,绞尽脑汁的跟他套近乎。 但听着听着,祝时宴就听出味儿来了。 祝父在祝母去世不到两年的时间便堂而皇之的将私生子领进门,更加讽刺的是,这个私生子比祝时宴还要大六岁,跟祝承同岁。 祝听芸和祝承对此极为愤怒,可惜两人还未掌权,没有任何话语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私生子登堂入室。他们俩平常斗得水火不容,在这件事上倒是不约而同地达成一致,想尽办法的阻拦他进公司。 所以这是四处碰壁,找帮手来了。 祝时宴暗暗觉得好笑,且不说他对祝家这些明争暗斗不感兴趣,单就从今天的生日宴来看,祝父根本没把他这个小儿子放在眼里。 祝昌找他有什么用? 退一万步讲,他作为一个比自己还要大几岁的私生子,又凭什么觉得自己会站在他那边? 祝昌还在孜孜不倦地给他画饼,祝时宴适时打断他的话,故作天真地问:“昌哥,我记得你跟承哥都是今年毕业,那到时候爸爸要去参加谁的毕业典礼呀?” 祝昌神情一僵,差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 没想到这小子看着像个软柿子,说出来的话却这么刁钻。 他深呼一口气,随意敷衍了两句,然后试图继续劝说他站队,但祝时宴油盐不进,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表面应和实际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祝昌见实在劝不动他,阴阳怪气道:“小宴,你年纪还小,不懂人心复杂,到时候什么都没落到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祝时宴对他的威胁充耳不闻,微微一笑:“昌哥,如果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与席暃约好了九点见面,被祝昌这一耽误,现在时间已经快到了。 前方众人觥筹交错,没人在意他,祝时宴给楚俊远发了条消息,准备悄悄溜走。 他弓着身子往外走,眼看就要踏出别墅,一条白皙漂亮的长腿拦住了他,祝听芸左手夹着一支烟靠在门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去哪儿?” 祝时宴贴着墙偷偷地往外挪,一脸心虚地说:“我想出去透个气。” 祝听芸吐出一口烟,“说实话。” 大多数人在看到祝听芸第一眼的时候都会觉得她是一个明艳动人的大明星,精致漂亮的五官,泼墨的长卷发,玲珑有致的身材,实在不像从商场中厮杀出来的女强人,但她能在重男轻女的祝父手下隐隐压过其他两人,可见手段不一般。 祝时宴站直身体,老老实实地回:“约了同学。” 祝听芸嗯了一声,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低头看手机。 祝时宴觑了她一眼,试探性的往外走。 “姐,你不拦我?” 祝听芸眼皮微抬,“你不是要去见同学吗?拦你干什么?” 祝时宴差点以为自己今天出不去了,闻言拔腿就跑:“谢谢姐!” 他跑了两步,祝听芸清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小宴,你记住,你是我弟弟,无论何时我都不会害你。” 祝时宴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慢吞吞地点了下头,背影逐渐消失。 祝听芸扫了眼不远处的某人,神情微冷。 祝时宴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他推开房门的时候,差点以为房间没人。 客厅的大灯没有开,只有沙发旁边的一盏台灯泛着柔和的光,席暃听到动静扭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他。 “抱歉。” 祝时宴走到他身边坐下,“等很久了吗?” “没有。”席暃开口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停顿了一下,道:“我也刚到。” 祝时宴看了眼时间,指针正好指在晚上十点。 刚到?骗鬼呢。 他解释了一句:“被一些事缠住了,不是故意迟到的。” “嗯。”席暃轻轻摇了下头:“没关系。” 他能来对他来说已经很惊喜了。 席暃其实七点就来了,站在门口输入密码的时候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祝时宴在将门锁密码给他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就接受了,心里也没有什么概念,直到听到门锁滴滴转动的声音,他才有了一点实感。 对方真的......把门锁密码告诉他了。 他连回自己家都要小心翼翼,一旦忘了带钥匙就会在门口枯坐一夜,祝时宴却如此随意的将密码直接告诉他。 从与他搭话、帮他打架、带他回家,到跟他坐同桌、喊他一起玩、给他房间密码,他好像在一点点的被纳入这个人的生活,好像真的......成为了对方的朋友一样。 而朋友是需要一起过生日的。 临近九点的时候他紧张地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但门却迟迟没有被推开,他的心一点点往下坠,巨大的失落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知道自己不配出现他的生日宴上,所以只想占用他一小会儿的时间陪他一起过生日,这样他还能骗自己跟他的其他朋友一样。 等的时间越久他越不抱希望,所以在看到祝时宴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才会呆呆地看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祝时宴下了车一路小跑过来的,现在有点累,没骨头般瘫在沙发上,“来的匆忙,也没给你带点什么东西,你吃晚饭了吗?” “嗯,吃了。” 席暃犹豫了一下,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小蛋糕推到他面前:“我准备了蛋糕,你要吃一点吗?” “好啊,正好晚上没吃什么东西。” 祝时宴坐起身,看到蛋糕包装的精致,他愣了一下,一边拆一边数落他:“这一盒蛋糕不便宜吧?都说了让你别......” 尾音被他吞进肚里,他艰难的把蛋糕咽下去,一脸委婉地说:“这蛋糕味道挺别致的哈。” 哪家蛋糕店做的,还没倒闭真是个奇迹。 10、第10章 “很难吃吗?” 席暃拿起叉子尝了一口,随即皱了皱眉,“别吃了,我去给你下碗面。” 祝时宴也不想委屈自己的胃,放下筷子,顺口道:“这蛋糕在哪儿买的,做成这样是可以退的吧?” 席暃语气含糊地说:“路边随便买的。” “是吗?” 祝时宴觉得有些不对劲,趁席暃去厨房的时候悄悄拿出手机对着蛋糕盒子拍了张照,点击搜索,手机页面上出现了一家装修精致的网红蛋糕店,粉粉嫩嫩的很有少女心。 他点开评论区,清一色的夸赞,都在说这家店的蛋糕做得又漂亮又好吃。 祝时宴看了眼跟漂亮不沾边的蛋糕造型,又看了眼正专注下面的席暃背影。 懂了。 原来是自己做的啊? 席暃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端了一碗面过来,上面还窝了一个荷包蛋。 祝时宴调整了下位子,一脸期待地说:“真好,今天还没吃到长寿面呢。” “长寿面?” “对啊。”祝时宴笑道:“在我家那边,生日这天要吃一碗面,还不能夹断,意味着长寿。” 席暃没有听过,因为他没过过生日,但他还是嗯了一声:“这就是长寿面。” 一口热气腾腾的面下肚,祝时宴舒服地眯起了眼:“谢啦,等你生日的时候,我也给你做一碗长寿面。” 席暃心一颤,“好。” 他低头收拾碗筷,顺手准备将蛋糕丢掉。 “等一下。”祝时宴拉住他的手腕:“蛋糕先放这儿吧,扔了怪可惜的。” 席暃听话地放下。 祝时宴打了个哈欠,“我该回去了,今晚你就睡这里吧,别折腾回学校了。” 席暃一直在注意时间,从祝时宴进门到现在一共过去了25分钟,他还有5分钟的时间。 他小心翼翼地从背包里拿出一对陶瓷,“这个给你。”而后停顿了好几秒后才道:“祝你生日快乐,希望你天天开心。” 许是从未跟人说过这样的话,他的声音有些生涩,但很认真。 有了蛋糕的前车之鉴,祝时宴那句不要多花钱没说出口,而是先将陶瓷接过来仔细看了看。 是一对q版的小人,站在前面的那个手拿一把剑,表情奶凶奶凶的,后面那个手抓着他的衣角躲在他身后,只露出了半张脸。 说实话,这对陶瓷做得并不精美,甚至摸着有些粗糙,但两个小人刻画的生动有趣,尤其是站在前面那个,不管是表情还是动作都惟妙惟肖,相比之下,后面那个倒像是主人顺手做的,要潦草许多。 祝时宴摸了摸前面小人的头,心脏像是被人轻轻拨动了一下,不疼,反而有些发闷,脑子里更是纷杂错乱,让他理不清头绪。 祝时宴是一个边界感很强的人,来到这个世界也一直当自己是局外人,对什么都不太上心,唯一在意的只有男主一个人,但也只把他当作任务目标,从未真正投入感情。 他会想办法救下男主,却也会耍点小心机让男主对他产生信任。他会好心带男主回家,却不会直接把床让给他。他会把男主当作朋友,却也不会抗拒与其他人成为朋友。 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只是来做任务的,任务完成后就会抽身离开,但他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事实。 ——人心都是肉长的,是会被真诚和赤忱触动的。 他不让对方买贵重的礼物,他就自己做了蛋糕和陶瓷送给他。他虽然不知道席暃是怎么做到的,但想也知道肯定费了不少精力。 他虽深陷泥泞,遭受了无数恶意和困境,却依旧拼了命的向上活,在得到一点点善意便千倍百倍的偿还。 系统说这里是万千小世界中的一个,世界是真实的,只是他把这里的人都当npc罢了。 也不想想,他既已入局,又如何能真的冷眼旁观? 祝时宴一直盯着看,一句话也不说,席暃也看不出来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表情逐渐忐忑:“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可以,可以丢掉的。” 他买不起贵重的礼物,但又实在不想什么都不送,所以找了一家蛋糕店和陶艺店,以无偿帮工为交换条件每周去学习两个小时。 蛋糕盒子是老板娘免费送他的,他做的途中尝了一口,觉得还可以,没想到成品会这么难以入口。陶瓷师傅夸他有天赋,说他前面那个小人做的很不错,他以为,至少这对陶瓷小少爷会喜欢,但现在看来......还是太廉价了点。 他想把陶瓷拿回来,但被祝时宴避开了。 “已经送给我的东西怎么还能要回去呢?” 祝时宴的眼中蕴着盈盈笑意,微微弯腰与他对视:“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这是他收到过的最用心、最真挚的生日礼物。 席暃双眼一亮,耳根瞬间就红了:“你,你喜欢就好。” 祝时宴将这对陶瓷小人放在床头,与他挥了挥手,“我走了,明天见。” 席暃点点头:“明天见。” 但他没有听祝时宴的话留在这里睡下,等他走后,他将门窗关好出门了。 凌晨的电玩城依旧热闹非凡,席暃换上工作服,对前台的人道:“换班。” 那人惊讶地看着他:“席暃?你明天不去学校?” “去。” “去你怎么还过来......?” 不用睡觉的吗??? 那人没把话说完,因为席暃接替了他工作后就开始忙碌,没有要跟他继续聊天的意思。 他耸了耸肩,换衣服走了。 席暃工作了一夜,直到凌晨才等到第二波换班的人。 他沉默地交接完工作,然后换上校服回学校。 他很少会有这种通宵工作的情况,他没资格生病,所以一直很注意自己的身体,会在最大限度内保证自己的睡眠。 这次会通宵是因为蛋糕和陶瓷他每周去一次,学了一个月,空缺的这段时间他需要想办法补上。 祝时宴生日后迎来了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次期末考。 他在原来的世界已经工作了三年,即便他是高等学府出来的高材生,时隔这么多年高中知识也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即便这几个月他努力的想要捡起来,考试的时候依旧抓耳挠腮,望题兴叹。 一出考场他就知道自己完了,预感自己可能会收到人生中第一张不及格的成绩单。 果不其然,成绩出来后,一张鲜红的、不及格的试卷刺拉拉地摆在他的桌面上。 楚俊远扭头看到的时候乐开了花,毫不留情地嘲笑:“你物理竟然才考了34分,哈哈哈——” 祝时宴恼羞成怒的将自己的卷子夺回来,“你也就比我多了几分,有什么好得意的。” 38分笑34分,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勇气。 “多一分也是多。” 楚俊远乐呵呵地扒拉着他桌上的卷子,“让我来看看你其他科目考的怎么样。” 看完他沉默了,这小子,除了物理化学考的差,其他科目分数都不低,尤其是英语,竟然只扣了两分! 再看看自己满桌子不及格的试卷,他备受打击地转过身,自己emo去了。 耳边安静了,祝时宴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的物理试卷,一双眉皱在一起。 他自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还从未体验过当学渣是什么感觉,但物理他是真学不懂,现在已经高二了,他还在死磕高一的知识,能考好才怪了。 就在这时,一张试卷飘到了他的眼前,上面鲜红的100分简直要刺瞎他的眼,他呆呆地看向试卷的主人,惊呼:“你物理考了满分?!” 席暃波澜不惊地将试卷收下,嗯了一声:“这次题出的比较简单。” 考了34分的祝时宴:“......” 他的脑子飞速运转,一个想法冒了出来,凑过去问:“你寒假准备干什么呀?” “兼职。” “排满了吗?” “嗯。” “我这里有个兼职,钱多事少离家近,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席暃目露疑惑:“什么?” 祝时宴露出一抹灿烂的笑:“给我补习。” 中午吃饭的时候,祝时宴跟在席暃身后苦口婆心地劝道:“反正你也是要做兼职的,帮我补习也是一份兼职,怎么就不行了?” 他当初要转学的时候,跟祝峰说的理由是临城一中压力太大,他想换个环境,换了学校保证会将成绩提上去。 提上去是提上去了,但就是偏科太严重...... 再加上祝听芸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开始过问他的生活,从衣食住行到学习情况,还说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跟她一起生活,给祝时宴吓得连连拒绝。 他如果不想引起这家人过多的关注,就需要塑造一个听话乖巧的好学生形象,证明自己一个人生活没有任何问题,所以偏科问题不得不解决。 他最差的一门课正好是席暃最擅长的一门课,他有钱而席暃需要兼职,一举多得的事为什么不呢? 席暃绷着脸道:“我给你补习,但我不要你的钱。” “那不行。”祝时宴一口拒绝,“我们虽然是朋友,但一码归一码,你出力我出钱。” 席暃给他补习的话就势必会放弃一份兼职,少了一份工资他回去根本无法交代。 但不管祝时宴怎么劝说,席暃就是不愿意,到后面甚至他一说这件事就闷头刷题,假装没听见。 祝时宴无奈,只好使出最后的杀手锏:“我转来这个学校是给我爸下了军令状的,如果成绩太差的话,我要转回去的。” 11、第11章 席暃的动作僵住了,闷声道:“你可以找别人给你补习。” “别人我又不认识,而且我也不相信他们。”祝时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你成绩这么好,我就相信你,你不给我补习我就要转回临城一中了。” 席暃攥着笔沉默了许久。 他明知道对方在夸大其词,也知道这件事并非非自己不可,但在听到他说自己要转走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涌上了巨大的恐慌,这种恐慌让他的心急速跳动,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背后也冒出了阵阵冷汗。 最后,他还是答应了:“好,我给你补习。” 期末考后就正式放寒假了。 祝时宴跟席暃约好每隔两天来给自己补习之后就收拾书包坐上了回家的车。 今天是祝家合家团圆的日子,祝峰是典型的中国式封建人家长,极重面子和长辈威严,又非常的大男子主义。 他将祝家三个孩子放在公司,美其名曰历练却又不肯放权,任由这三人明争暗斗,还常常偏私祝昌,对这个私生子十分放纵。 祝时宴到的时候其他三人已经到了,祝昌自从上次拉拢他不成功后对他的态度就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儿,不冷不热地点了下头。 祝承看到他,动作不甚熟练地摸了摸他的头,语气生硬的说了句辛苦了。 祝时宴出生的时候,祝氏集团正是上升期,祝母又缠绵病榻,祝峰顾不上这个刚出生的小儿子,将他丢在了别墅便不再过问,除了每隔几月固定吃顿饭,其余时间他们连见都见不到一面。 祝承对这个弟弟自然也没什么感情。 祝听芸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一句话都没说。 几人等了一会儿,祝峰来了。 他虽年过半百,但不怒自威,架子摆得十足,坐下后先是问了一下祝时宴的学业成绩,得知他排名上升后满意地点了下头,转头问起其他几个人的工作情况。 祝时宴坐在最后,安静的当一个透明人。 饭快吃完的时候,祝承突然站起身,语气急促地争辩着什么,祝峰怒斥他不懂事,祝昌幸灾乐祸的在旁边看笑话,祝听芸事不关己地低头喝汤 祝时宴放下碗筷,悄悄地走出客厅。 外面种了一大片花圃,祝时宴看两只野猫打架看得津津有味。 一阵幽雅的香水味吹来,祝听芸手夹一支香烟懒散地靠在树上,红唇轻启:“需要我给你找个补习老师吗?” 祝峰不关心他的各科成绩,祝听芸倒是一清二楚,祝时宴不自觉地站直身体,“谢谢芸姐,不用了。” 祝听芸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地丢下一颗炸弹:“如果下次期末还是这个分数,你就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祝时宴嘴角的笑一僵,“好的芸姐,我会好好学习的。” 祝听芸嗯了一声,弹了弹香烟,步履款款地往回走:“回你的别墅去吧。” “可是爸那边......” “爸那边我会说。” 祝时宴立即道:“好嘞,谢谢芸姐,芸姐再见!” 他回别墅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跟林管家打了声招呼就跑去公寓住下了。 他让席暃给自己补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至今都不知道怎么判断自己的进度。 系统说它无法进入这个世界,所以一切都要靠他自己发挥。他原以为会看到像小说里写的那样的黑化度或者看得见的进度条,但他跟席暃相处了这么久,什么线索都没发现。 没有系统,没有提示,时间久了他甚至都快分不清这里究竟是书中世界还是现实世界。 他需要跟席暃近距离的接触,找出能判断自己目前进度的东西才行。 席暃回家路上又被人堵了。 堵他的是跟在郑兴延身边的几个小弟,想去网吧没钱,找他要钱来了。 “识相点,自己把钱交出来,不然的话......” 那人将自己的手指捏的咯吱咯吱响。 席暃面容冷淡,目光微微抬起,扫了眼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一、二、三、四。 总共四个人。 他垂下眼睫,将背包放在一边,再抬起头时,眼底一片冰冷。 20分钟后。 席暃擦了下嘴角的血,单手拎起自己的包,脚步有些沉重地往外走。 在他身后,那四个人东倒西歪的在地上哀嚎,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咒骂他。 席暃充耳不闻。 霸凌一直存在,对他视而不见的依旧视而不见,只是因为小少爷明确地站在了他这边,所以这些人的行为收敛了许多,由明面转为了地下。 暗暗将他的作业撕毁,往他的床上泼水,在他放学路上拦住他要钱。 他以前还会为这些事情而感到痛苦麻木,但现在他的内心毫无起伏。 ——不过一群跳梁小丑,根本不值得他费心伤神。 回到家,一如既往的酒气熏天。 席暃在酒瓶砸来之前躲了一下,招来了更加恶毒的辱骂,一个面容疲惫的女人没好气地说:“够了,他刚回来,你这是在干什么?” 男人骂骂咧咧地说:“我教训这个小畜生用得着你插手?臭婊子,滚一边去。” 女人一脸隐忍,但又不敢反驳,沉默地走进厨房。 男人醉醺醺地瘫在沙发上,问:“下学期的奖学金什么时候发?” “开学后。” “妈的,还要这么久?”男人立马怒了,狠狠地踹了他一脚:“我当初他妈的就不该让你继续读书,浪费时间!小畜生你给我记住了,你们学校的奖学金只发到下个学期,下学期一过你就马上给我滚去打工,休想再继续上学!” 席暃手指攥紧,指尖用力到嵌入掌心,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跟这个人同归于尽,但最后他还是忍了下来,一言不发地承受他的辱骂。 他以前不懂,为什么别人的父母都对自己的孩子关怀备至,他的爸妈却将他视为自己的仇人,骂他、打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后来他明白了,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配当父母,他们只是把他当作赚钱的工具,对他没有半分感情。 很小的时候他还期待过父爱和母爱,长大后那点期待和亲情便在日复一日的辱骂中逐渐消失殆尽,到现在已经转成了深深的厌恶和仇恨。 寒假第三天。 门铃响的时候祝时宴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猛地想起今天席暃要来给他补习,连忙爬起来跑去开门。 果不其然,席暃站在门口,手上还提着早餐。 祝时宴打了个哈欠,一边给他让开路一边道:“你不是知道门锁密码吗?下次直接进来就好了。” 席暃跟在他身后,听话地应下:“好。” 祝时宴揉了揉眼,“你等我一下,我洗漱完马上出来。” 祝时宴为了这场补习还专门买了一个学习桌,吃完早饭,两人坐在桌子前,席暃将自己整理的资料拿出来,然后递给他一张试卷。 “这是我出的一张高一物理试卷,你先做一下。” 祝时宴啊了一声:“第一节课就做试卷啊......” 席暃神情有些无措,“你不想做吗?那我们可以先从习题......” “没有没有,我只是有点惊讶。”祝时宴笑着将试卷拿过来,“你是老师,当然听你的。” 席暃的眼睛亮了亮,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耳朵红红地说:“那你试着做一下。” 祝时宴做试卷,席暃就在他旁边给他整理笔记,两个小时后,他第三次询问:“试卷做完了吗?” 祝时宴实在不好意思再拖下去,一脸纠结将试卷交给他,小声道:“做好了。” 能填的他都填上了,空着的就算再给他一天的时间他也做不出来,何必再浪费时间。 他安慰自己,成绩不差的话又怎么会找补习老师呢? 他不会是正常的,不用羞愧。 但在看到席暃拿着红笔不知道该怎么下笔的样子,他还是羞愧的脸都红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活了两世,他还是第一次在学习上大受打击。 他试图给自己找补:“我早上刚醒来,脑子还不太清楚。” “没关系。”席暃将刚刚整理好的高二的笔记放在一边,重新拿了一个本子,道:“我们从头开始。” 祝时宴松了口气,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我基础不太好。” 要是早知道他会有这一天,当年他在读高中的时候一定将这些知识点背的滚瓜烂熟,保证十年也忘不了。 不得不说,席暃真的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他不会长篇大论的讲一些晦涩难懂的知识点,而是用例题抽丝剥茧,深入浅出,轻而易举便唤醒了祝时宴关于高中物理的记忆。 而且他非常的有耐心,只要祝时宴露出一点疑惑的表情,他便会及时停下,然后再重新讲一遍。 一节课上完,祝时宴意犹未尽,早上那点羞愧早就被他抛在了脑后,眼看席暃要走,他一把抓住对方的袖子,仰头看他:“你下午有时间吗?” 他化学和数学也不是很好,要不顺便也给他补补吧。 12、第12章 “......2点到8点有兼职。” “好吧。” 祝时宴松开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那吃个饭再走?” 席暃张嘴想拒绝,但祝时宴预判了他的话,抢在他开口之前道:“现在才12点,来得及。”说完还补充了一句:“不准拒绝。” 席暃无奈,只好把背包放下,“好。” 林近怕祝时宴一个人在这里住不好好吃饭,往他的冰箱里塞了很多东西,还安排了做饭的阿姨按时上门,两人在卧室补习的时候,阿姨已经把饭都做好了。 吃完饭,席暃主动去洗碗,祝时宴也不跟他抢,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问:“郑兴延他们最近还找你麻烦吗?” 席暃动作熟练的将盘子摆好,面不改色地回:“没有,我没有再遇见他们。” “那就好。” 祝时宴翻了个身,沙发边放着叠好的被子,他顺手拿过来盖在自己身上,神情惬意地点开了一部电影看。 着看着他的眼皮就开始上下打架,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席暃洗完碗,擦干净手,转身道:“我洗好了,先......” 后面的话在看到祝时宴熟睡的脸时自动消音,他放缓脚步,站在沙发旁静静地看了他许久,然后轻轻帮他把滑落的被子往上捻了捻,关上门离开了。 席暃每隔两天来一次,有时候是上午有时候是下午,即便祝时宴跟他说了他可以直接进来,他还是会按响门铃,然后安静地等着。 这日约定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外面从四点开始就在下暴雨,祝时宴想跟他说今天不用来了,但席暃没有手机,他没办法联系他,只能担忧地一直看外面,祈祷六点雨可以停。 可惜的是,到六点时雨并没有停。 六点十分,门铃响了。 祝时宴连忙跑过去开门,席暃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门外,略长的头发不停的滴水,看向他时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我迟到了。” 可怜巴巴的,像只落汤小狗。 祝时宴心里莫名的不舒服,拉着人进来:“你傻啊,这么大的雨你不知道晚点再来?伞也不打一个。” 席暃垂眸跟在他身后,任由他数落。 祝时宴把睡衣丢给他,“你先去洗个澡,小心别感冒了。” 席暃点点头,将背包放下,接过衣服去浴室。 祝时宴将他放在地上的背包提到卧室,拿起来时感觉不对劲,低头看了眼,好家伙,他自己浑身湿透这包倒是保护的挺好,除了不可避免地溅上几滴水,其他地方干干净净的。 而且这背包鼓鼓囊囊的不像是只装了书的样子,祝时宴好奇想打开看一眼,但他忍住了,老老实实地放在一边,拿出课本预习。 席暃洗的很快,祝时宴一道大题还没做完他就出来了。 祝时宴原以为他穿自己的衣服会偏大,但没想到他穿着刚好,甚至有点紧。 祝时宴惊讶地比划了一下,“你长这么高了?” 第一次来他家的时候明明比他还矮几厘米,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竟然都能与他平视了,身体也结实了不少,他刚刚甚至隐隐看到了腹肌的轮廓,除了头发略长依旧遮住眉眼之外,现在的席暃与他刚来这个世界相比,宛如脱胎换骨。 反观他,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几个月只缓慢地长了一厘米,身材也像个白斩鸡。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祝时宴拿过吹风机帮他吹头发,没忍住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去剪个头发吗?” 再不剪,前面的刘海梳下来都快要把眼睛遮没了。 席暃没吭声,祝时宴也没再多问,吹完头发帮他把刘海打理了一下,道:“你要是不想剪也行,这样也挺好的。” 顺毛看起来格外乖巧。 他站起身,“好了,开始上课吧。” 他越过席暃想放一下吹风机,视线在掠过他胸膛时倏地顿住,表情瞬间一变。 他匆匆把吹风机放好,二话不说扒开了他的上衣,一脸紧张地问,“这是什么?” 席暃没有把衣服扣好,他不经意扫过的时候看到他胸前心口处有一团黑色的物质,刚刚匆匆一眼他没看清是什么东西,现在扒开衣服一看,他愣住了。 那是一团漂浮在空中的黑色不明物体,就在席暃心脏的位置,掌心大小,浓郁的黑缠绕在一起,像是在包裹着什么东西,里面那个物体还在上下翻滚。 这种超出了祝时宴认知范围内的东西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呆呆地看着这团物体,又抬头看了眼席暃,半天没反应过来。 许是他的表情太过震惊,席暃低头看了眼自己,什么也没有。 他眼神疑惑地问:“怎么了?” 祝时宴更惊讶了:“你看不到?” 席暃一脸懵:“看见什么?” 祝时宴指着他的胸口,“这里啊,这么大一团,你看不见?” 席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只看到了自己微微鼓起的胸肌。 一抹红色瞬间从他的脸上染到耳根,再开口时他连声音都小了许多:“我,我刚开始练。” 为了能让自己打架不那么被动,席暃最近有意无意地在锻炼身体,再加上他做的兼职多数都是体力活,倒真让他锻炼出了一层薄薄的肌肉。 只是他没想到祝时宴会这么惊讶,还直接扒开了他的衣服看。 席暃觉得有点羞耻,但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隐秘的开心,他结结巴巴地说:“你可,可以等我再练一段时间,你,你再看。” 祝时宴:“?” 看什么?这玩意儿是他练出来的??? 不对。 祝时宴慢慢反应过来,他俩说的可能不是一个东西。 席暃要是真看得见不会是这个反应,这种反现实的东西更像是跟他的任务有关。 他试探性地伸手触碰了一下,果不其然,他的手指直接穿过了那团黑雾,里面的不明物体滚动了一下,然后趴着不动了。 他盯着这团小东西沉思,不出意外,这应该就是判断他任务成功与否的重要依据,但这一团乌漆嘛黑的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他陷入自己的思绪中,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现在的行为堪称性骚扰,席暃被他盯的脸越来越红,额前也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他缩了缩脚趾,满脸通红地说:“我,我们还是开始补习吧。” 祝时宴猛地惊醒,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后蹭的一下往后退了好几步,试图解释:“不是,我没有,我不是要......” 但他越解释席暃的脸越红,显得他的解释格外的无力,最后他放弃了,假装无事发生:“对,补习,该补习了。” 两人坐在桌子前,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怪怪的。 祝时宴干巴巴地说:“上次的试卷有道题我不是很懂,你再给我讲一遍吧。” “好。” 席暃打开那个鼓鼓囊囊的背包,先是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拿出一件衣服,然后才拿出课本和试卷。 祝时宴在看到那件衣服的时候愣住了。 这件衣服是他给席暃买的...... 原来他这么护着这个背包是因为里面装着他给他买的衣服,所以宁愿浑身湿透也不愿让这件衣服沾上一滴雨水。 祝时宴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就像是心脏被小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让他莫名的发慌。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随手胡乱指了一道题:“就是这道题。” 上完课,外面依旧狂风暴雨。 祝时宴留席暃在这里住一晚,席暃这次没拒绝。 但当祝时宴说要一起睡的时候席暃明显迟疑了,“我睡沙发就好了。” “今天温度低,你又淋了雨,睡沙发容易感冒。”祝时宴一边说一边把沙发上的被子抱到床上,“你放心,我床够大,挤不到你。” 拒绝的话被席暃咽下,“跟祝时宴一起睡觉”对他的诱惑太大,他根本拒绝不了。 祝时宴说的没错,他的床确实够大,再加上两人一人一床被子,基本上互不打扰。 但一个小时过去了,祝时宴没有丝毫睡意。他猜席暃也还没有睡,因为他的呼吸并不平稳。 他小声问:“你睡了吗?” 席暃摇了摇头,摇完发现祝时宴看不见,他道:“没有。” “我也没有。”祝时宴单手枕着头,感叹道:“我还是第一次跟别人睡在一张床上。” 他没谈过恋爱,在原来的世界倒是有三五好友,但也仅限在家一起吃个饭,吃完就各自回家了,从未留过宿。 祝时宴没有席暃就更没有了,他连跟别人一起吃饭的经历都没有,更别提一起睡觉了。 左右睡不着,祝时宴转了个身,问:“你以后想去哪个大学?” 席暃没想过。 他进这所高中是因为这个学校看他中考考得好,愿意以全额奖学金招揽他入学,他称之为父亲的那个人看有利可图才勉强同意他继续上学,不然他可能初中一毕业就去打工了。 那个人不仅将他的奖学金全部拿走,还得寸进尺地要求学校提高金额,为此来学校闹了好几次,最后学校没有办法,答应给他两年的全额奖学金。 这也是学校老师都不喜欢他的一个原因。 13、第13章 如今两年时间已经快到了,那个人拿不到钱后必定会阻拦他继续上学,席暃还没想好这件事该怎么解决,所以他没回,反问道:“你呢?” “我啊。”祝时宴思考了一会儿,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去b大。” 在他原来的世界他去的是q大,对隔壁的b大一直很好奇,有机会的话他想去试试。 不过应该没这种可能,先不说他考不考得上,系统给他的剧情线到高三就结束了,等走完了所有的剧情,他应该也要离开了。 席暃嗯了一声,“那我也想去b大。” b大是不少学子的梦中情校,祝时宴没有多想,笑道:“以你现在的成绩肯定没问题。” 他转回去平躺着,想起自己的大学生活,不由自主地说:“b大离这里很远,远到不会有人认识你,你也不用为学费和生活费四处奔波,你成绩这么好,奖学金助学金足以支撑你的生活。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进你喜欢的社团,交几个知心好友,再谈一场恋爱......” 席暃打断他的话:“那你呢?” “我?”祝时宴笑了笑,黑暗掩盖住了他眸中复杂的情绪,他顺口道:“我跟你一样啊,努力学习考个好大学,不过我成绩没有你好,应该是考不上b大的。” “考得上。”席暃语气笃定:“我帮你,我们一起去b大。” “好啊。” 外面雨声渐小,祝时宴困意来袭,声音也越来越低,“我知道你承受了很多压力和痛苦,但别担心,这只是你人生的一小段路程,熬过这两年,以后都是康庄大道,我会陪着你的......” 他的呼吸渐渐平稳,席暃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然后小心地转过身,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中的情绪满的快要溢出来。 不知道看了多久,他伸出手,克制地在祝时宴的头上摸了摸。 柔软的发丝蹭着他的掌心,席暃清楚地听到了自己胸腔“怦、怦、怦”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他慌乱地收回手,努力想要将心跳声平息,却是怎么都无济于事。甚至于他一想到自己现在跟祝时宴睡在一张床上他就浑身燥热,口干舌燥,满脑子胡思乱想。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于是艰难地移开视线,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天花板,攥紧拳,浑身僵硬如木头。 雨声渐停,席暃直到凌晨才合上眼。 这是他们年前的最后一次补习,祝时宴第二天就被接回了祝家老宅。 祝家人多,他爸兄弟姐妹一大堆,除夕这天乌泱泱地来了一堆人,有些人祝时宴连见都没见过。不过也没人在意他,这群人的炮火几乎都集中在了祝听芸一个人身上。 祝听芸今年不过才26岁,家里的这些伯伯叔叔们就恨不得她马上就结婚,总说她联姻对家族有好处,表面好心实则各怀鬼胎地给她挑了好几个联姻对象。 祝听芸也不是吃素的,通通阴阳怪气了回去,怼的这群人哑口无言。 有些人气不过,告到了祝峰那里,祝听芸丝毫不惧,还有闲情雅致来找祝时宴聊天。 祝时宴都替她担心:“你就不怕爸真听了他们的话给你找个未婚夫?” “他现在不会动我。”祝听芸眼皮微抬:“把我嫁了指望他那两个废物儿子给他做事吗?” 第三个废物儿子祝时宴:“......” 总觉得自己也被骂了是怎么回事。 祝听芸瞥了他一眼,“听林叔说,你寒假一直在补习?” 祝时宴点点头:“嗯,想提高物理。” “补习老师谁给你请的?” 祝时宴停顿了两秒,道:“是我班上的同学。”怕祝听芸觉得他胡闹,他还补充了一句:“他物理成绩很好,期末考了满分。” 祝听芸的语气有些不对劲了,“男的女的?” “男的。” “哦。”祝听芸一副惋惜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女孩子呢。” 祝时宴:“......” 晚饭过后,人群散去,祝峰熬不了夜,回房睡觉去了,祝承约了朋友出去玩,祝峰一回房他就开着跑车走了。 祝听芸也难得的不在家。 热闹的别墅瞬间变得清冷,祝时宴躺在床上玩手机。 他收到了不少人的新年祝福,还有远在国外的楚俊远给他发来的照片,他一条一条地回复着,不知怎的,莫名想起了席暃。 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 有没有吃到饺子? 可惜的是他没有手机,不然祝时宴还能打电话跟他说声新年快乐。 席暃在打架。 除夕这天,几乎所有的店都关门了,他找不到兼职,只好早早地回了家。 过年于他而言与平时没什么不同,甚至对他来说比平常要更难熬,因为这天他没有地方去,只能待在家里,而这个家对他来说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他到家的时候他的母亲在面无表情地看电视,他的父亲则醉醺醺地躺在沙发上,嘴里不干不净的在骂着什么。 没人搭理他。 席暃也无意惹麻烦,他原本想悄无声息的回到自己房间,却在路过沙发的时候猛地停住脚步,眼睛死死地盯着沙发上的一件衣服,双目瞬间通红。 那件衣服一半被醉鬼男人压在身下,一半掉在地上,上面还沾有油污和不知名液体,领口被揉成了一团。 这是祝时宴给他买的...... 他连一滴雨水都舍不得淋到这件衣服上,平时更是要多爱惜有多爱惜,现在竟然被这个畜生随意蹂躏。 抑制不住的怒火从心口烧遍全身,席暃呼吸加重,表情宛如黑云压城,声音更是阴沉低哑到扭曲:“那件衣服是我的。” “你说什么?” 男人提起酒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眯着眼看了看,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身下的衣服,他呸了一声,开口就骂:“老子还没找你算账呢,竟敢买这么好的衣服,你他妈私藏了多少钱?” 席暃眼神空洞,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前走,声线冰冷:“我说,那件衣服是我的。” “你他妈胆儿肥了?还敢还嘴?老子打死你!” 男人暴怒,一酒瓶直接砸到了席暃头上。 鲜血顺着额头往下流,席暃充耳不闻,看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一旁的女人都被他这模样吓到,颤抖着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不过一件衣服而已,大过年的别生气。” 男人一巴掌扇过去,“臭婊子,给老子滚!老子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当他第二次打过来的时候,席暃还手了。 他拦住对方的拳头,反手锤了他一拳,两人迅速扭打在一起。 席阔毕竟是个成年男性,又家暴多年,即便席暃不似之前一样瘦小,也依旧被他压着打,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沙发上的衣服。 在席阔的拳头又一次要落下的时候,席暃眼神变了,他迅速拿过桌子上的刀,对着席阔的腹部用力一插—— 女人的尖叫声骤然响起,席阔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你......” 酒水、血水混合在一起,客厅一地狼藉,男人缓缓倒下,女人还在一脸惊慌的尖叫,席暃却异常冷静,拿起沙发上的衣服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他的身上晕染着大片大片的血迹,头上破了一个口,血流了满脸,衣服脏乱,一条腿无力的向后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可怖。 路上的人看到他皆纷纷绕道,目露惊异的窃窃私语。 席暃漫步目的地走了一会儿,最后在一个电话亭前停下。 他摸索着从兜里掏出一个硬币,在门口站立了许久,然后慢吞吞地走进去。 祝时宴跟楚俊远聊完就困了,哈欠一个接一个的打,他揉了揉眼,决定洗澡睡觉。 就在这里,他的手机响了。 祝时宴拿起来看了眼,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号码,还是座机号。 他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接了:“喂,请问哪位?” 对面久久沉默。 祝时宴看了眼手机,越发的觉得怪异,大过年的谁会用座机号给他打电话? 他刚想挂断,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祝时宴。” 祝时宴睁大双眼,虽然声音在电话中会失真,但他还是听出来这是席暃的声音,他一脸惊喜地问:“席暃?” “嗯,是我。” “真的是你!”祝时宴的声音雀跃:“新年快乐!祝你新的一年顺心顺意,快快乐乐!” 席暃的眼前阵阵发黑,逐渐要站不住了,他背靠亭子撑着自己的身体,低声道:“你也是。” 接到席暃的电话,祝时宴睡意全无,他语气高兴地问:“你吃饺子了吗?” “吃了。” 祝时宴嘿嘿两声:“我也吃了,我还吃到了包着硬币的那个幸运饺子。” 席暃原本觉得自己这个年过得非常的糟糕,但现在听到耳边传来祝时宴絮絮叨叨的声音,他又觉得没那么糟糕了。 他望着亭子外绚烂的烟花,在一声声倒计时中轻声道。 “祝时宴,新年快乐。” 14、第14章 挂了电话,祝时宴的嘴角还挂着笑,心情很好的准备去洗澡,却在即将踏入浴室的时候脚步一顿,双眉皱起。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有些不安。 席暃的声音不太对劲,而且他没有手机,要是想给他打电话的话应该会借别人的手机,怎么会是座机号? 现在谁家还有座机啊? 座机的话...... 祝时宴皱眉想了想,老式电话亭里打出去的号码是座机? 可是大过年的,又是除夕,他怎么会去电话亭给自己打电话? 祝时宴越想越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洗完澡后他在房间里坐立不安,翻来覆去睡不着。 最后他坐不住了,拿上手机在除夕夜的凌晨一点出门了。 祝时宴走在大街上的时候觉得自己疯了,说不定席暃只是想去电话亭跟自己说一句新年快乐呢? 他这么不管不顾地出来找他,如果见了面他正在睡觉......想想都尴尬。 但不看他一眼祝时宴实在不安心,人没事最好,万一呢? 万一出了什么事,他好歹能搭把手。 祝时宴打了辆车,报了席暃家的地址。 他早在转来这个学校的第一天就知道了他家的地址,但还是第一次来这边。 c城多少算个大城市,可这个地方却黄沙迷眼,污水横流,属实跟灯红酒绿的大城市不沾边。 司机将车停在城中村的入口,说什么都不肯再进去,收了钱就跑了。 祝时宴出来的匆忙,只套了一件外衣,一下车寒风直往骨头缝里钻。 他缩了缩脖子,凭着记忆往里走。 还没找到席暃的家在哪儿,他先看到了一个老式的电话亭。 电话亭里好像还躺着一个人。 祝时宴脚步一顿,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加快脚步冲过去,在看到里面躺着的人时瞳孔骤然一缩,“席暃!” 席暃感觉自己快死了。 他的身体已经冻得没有了知觉,头疼的像要炸开,眼前阵阵发黑。 腿应该是断了吧,他不确定,但他站不起来。 他抓着那件衣服蜷缩成一团,突然觉得就这样死去也没什么不好。 在一个寒冷的冬季,在一个阖家团圆的除夕夜,静悄悄地一个人离开。 反正也没人在乎他...... 他的父母视他为仇人,老师、同学视他为洪水猛兽,他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今天还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或许他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或许他早就应该死去。 他死了,这些人只会觉得皆大欢喜。 没有人会为他的死而难过。 不。 不对。 还有一个人。 似是想起了什么,席暃艰难地睁开眼,空洞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波动。 还有一个人...... 也只有那个人。 会在乎他受的伤,会关心他的喜怒哀乐,会愿意跟他做朋友,会照顾他的感受。 ——是他黑暗贫瘠的人生中感受到的唯一的温暖。 席暃抓着衣服的手用力攥紧,头缓缓地靠上去,神情眷念。 希望他死后小少爷不会太难过...... “席暃!” 一道急促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炸响,席暃想睁开眼看看是谁,但他的眼皮太沉重,他实在睁不开眼,只能昏昏沉沉地任由自己堕入黑暗。 在彻底昏迷之前他心想。 这个声音真像小少爷啊,是他幻听了吗? 医院急诊室的灯亮起,祝时宴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手指神经质般地颤抖,心脏跳的快要蹦出胸腔。 天知道他在看到席暃浑身是血的倒在电话亭里的时候有多么恐慌,系统给他的剧情线中没有关于今天除夕夜的内容,所以他就没有多想,谁知竟出了这么大的事! 如果不是他给自己打了一个电话,如果不是他觉得不安决定出门找他,席暃真有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和寒冷而死在这个夜晚! 巨大的后怕和心悸让祝时宴的背部冒出阵阵冷汗,连带着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这一刻他想的不是他的任务,也不是什么男主,而是席暃本人。 ......他竟差点目睹了他的死亡。 席暃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 睁开眼后他足足用了一分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医院。 身上的伤口全都包扎好了,衣服也被换掉了,腿打上了石膏,空气中满是消毒水的味道。 床边似乎还趴着一个人,头顶的发旋看起来很熟悉。 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席暃意识到什么,伸出手小心地触碰了一下。 熟悉的触感让他瞬间愣住。 ......原来他昨晚不是幻听,小少爷真的来找他了。 祝时宴的睡眠很浅,或者说他根本没睡着,只是稍微眯了一会儿,席暃一碰到他他就醒了。 他揉了揉眼,直起身,面露惊喜:“你醒了?头还晕不晕?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 席暃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慢吞吞地摇了摇头。 “欸,别摇。”祝时宴将他的头摆正,“头上还有伤呢,小心头疼。” 席暃乖乖地定住自己的脑袋,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 开口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话,像砂纸磨过桌面一样。 “还说呢。” 祝时宴给他倒了杯水,小声抱怨:“你知道要跟我说新年快乐,不知道跟我说你受伤了啊。要不是我觉得心里不踏实,跑去找你,你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 席暃丝毫没有被骂的自觉,近乎贪婪地盯着他看。 昨夜混合着血污和辱骂的记忆仿佛是一场梦,那种绝望和麻木似乎跟着初升的阳光逐渐消失,他的耳边只能听到祝时宴含着担忧数落他的声音。 他活下来了。 席暃突然无比庆幸。 幸好。 他活下来了。 只有活下来才能再看到如此鲜活生动的小少爷,才能再次听到小少爷的声音。 祝时宴说得口干舌燥,结果仔细一看席暃根本没有在听,盯着他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祝时宴又气又急,提高音量大声强调:“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要马上打电话告诉我,知道了吗?” 席暃收回思绪,嗯了一声:“好。” 祝时宴说累了,重新坐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装作不经意地问:“你身上的伤哪儿来的呀?” 席暃神情一僵,含糊道:“不小心摔的。” 祝时宴一脸你当我是傻子的表情看着他。 “摔能摔成这样?” 席暃沉默了一秒,改口:“被车撞的。” 祝时宴眯了眯眼,“什么车?” “......小轿车。” “司机呢?” “逃了。” 祝时宴才不信。 他可是看过检查报告的人,他身上的伤明显是被人打的,尤其是头上那个伤口,医生说是被玻璃利器所伤,什么车能撞出这样一个口子? 他正要追问,一道“咚咚”的敲门声从门边传来。 祝听芸懒洋洋地靠在门上,对他勾了勾手指,“小宴,你出来一下。” 祝时宴只好先闭上嘴,跟在祝听芸身后出去了。 祝听芸一直走到走廊尽头才停下,双臂环胸,语气不似平常那般懒散,而是有些严肃:“小宴,他是你什么人?” “我同学......不,我朋友。” 他昨晚在发现席暃时第一时间打了急救电话,然后联系了祝听芸,求她帮忙安排医院顺便瞒住祝家其他人。 祝听芸倒是没有多问,接到电话后立马帮他安排好了医院,直到后半夜才离开。 现在她表情严肃的拿着一份文件回来,祝时宴隐隐觉得跟席暃被打的事有关。 事情究竟有多严重才会让祝听芸露出这样的表情? 祝听芸又问了一句:“他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祝时宴点点头:“很重要。” “好。”祝听芸把照片递给他,“那你自己决断吧。” 祝时宴看着手中的照片久久没有出声。 祝听芸:“小宴,能对自己的父亲下这样狠手的人可不简单。” 更何况他还只是一个高二的学生,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性,连她看了都觉得心惊。 祝时宴现在听不进去她的话,他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怎么会? 这段剧情怎么会提前这么久? 席暃与他名义上的父亲决裂明明是在高三,还是在临近高考的时候,而且他也只是跟他父亲扭打在了一起,根本没有持刀伤人。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剧情线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偏差? 祝听芸以为他被吓到,拍了拍他的肩:“人不可貌相,小宴你以后交朋友还是谨慎些为好。” “不,不是他的错。”祝时宴下意识反驳,捏紧手指:“那个人根本不配称之为他的父亲,酗酒、家暴、阻拦他上学,用尽一切方法从他身上获取利益,他一定是被逼到绝境才会忍无可忍的反抗。” 祝听芸挑了挑眉:“是挺可怜的,但可怜意味着麻烦。就像现在,他把他爸捅伤了,他爸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迟早会被带回去,遭受更加残酷的暴行。你能怎么办?报警吗?” 祝时宴没吭声。 要是报警有用的话原剧情里席暃也不会一直忍到高三,忍到自己已经18岁成人才跟这个人渣彻底撕破脸。 15、第15章 席暃早在初中的时候就报过警,但那个人渣惯会在警察面前装模做样,还倒打一耙,给席暃身上泼各种脏水,几次下来他不仅没摆脱魔爪,反而换来了更加恶毒的打骂。 再加上这次是他捅了对方,真报了警抓谁还不一定呢。 祝时宴原打算以暴制暴,在席暃过完18岁生日后逼对方跟席暃断绝父子关系,然后资助他考上大学远走高飞,但现在剧情线提前了,未成年想要跟父母断绝关系非常困难,那个人渣肯定不会轻易放手。 而他还没获得祝峰的重视,在祝家没有话语权,单凭他一个人想要让席暃离开那个家很难。 他将目光移向一旁的祝听芸,眼珠子转了转,随后脸上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姐,你帮帮他呗?” 祝听芸嗤笑一声:“我为什么要帮?我不想阻拦你交友,所以把照片交给你,想让你自己决断,但我没想到你在看到这些之后还是执意要帮他。” “昨天救他已是仁至义尽,他的事你最好不要再插手。” “好吧。”祝时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长长地叹了口气,“那我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祝听芸:“......” 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她这弟弟竟是个油盐不进的性子。 真要他自己一个人去解决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祝听芸没好气的说:“要我帮你也可以,你把你手上的那份股份无条件转让给我。” 祝时宴就算再不受重视,好歹也是祝峰亲儿子,手上持有祝氏集团2%的股份,而以他们家集团的市值,即便只是2%的股份也是泼天的富贵。 祝听芸只是随口一说,想让祝时宴知难而退罢了,却没想到他听完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好啊,一言为定。不过我有个附加条件,你不能让爸发现。” 反正这东西在他手上也没用,能拿来换席暃摆脱那个家庭,值了。 祝听芸难得失态:“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几个亿的资产随手便送了出去,就为了救一个不相干的人,她弟弟是不是脑子坏了? “我知道啊。”祝时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下病房,一本正经地说:“我把股份转给你,你帮他摆脱那个人渣父亲。这可是姐你自己提出来的,我已经答应了,你也不准反悔。” 祝听芸无语,头一次见把自己卖了还帮对方数钱的。 她现在怀疑她弟是不是看上人家了,说什么同学朋友都是糊弄她的,对方实际是他的小男朋友。 不然他为什么放着名师不要,非让对方给他补课,还大半夜的跑出去找他,不遗余力地想帮他。 不过仔细回想一下,病房那位长得的确好看,即便血糊了全脸,也能看得出来五官精致立体,是个不折不扣的帅哥。 他那傻弟弟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祝时宴出去后迟迟没有回来。 席暃慢慢有些焦躁。 那位明艳漂亮的女子他并不认识,但见她对祝时宴随意的态度,想来应该是相熟之人,很有可能是他的家人。 席暃见过太多拉着自己的孩子远离他的父母,也亲耳听到过有家长教训自己的小孩离他远点。 没有任何父母会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跟他这样的人混在一起,小少爷不会因为他被责骂了吧...... 越想越有可能,席暃的心高高提起,焦虑地一直往门外看。 祝时宴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推开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不像是被责备了的样子。 席暃放下心来,轻声问:“刚刚那位是?” “我姐,昨晚就是她帮忙送你来医院的。” 席暃嗯了一声,默默将这件事记下。 他欠小少爷的太多,已经不是一两句谢谢就能够还清的。 祝时宴离开之前他们的话题还没有结束,他坐下后,席暃在心里编了一整套的谎言准备应对他的追问,却没想到祝时宴一句话都没说,反而给他削起了苹果。 他不问席暃自然不会主动提,虽然祝时宴见过他不少狼狈丢人的场面,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家是什么情况。 尤其是他昨晚还亲手捅了他的父亲,那人渣现在生死未知,这宛如烂泥一般的原生家庭还是不要说出来污了小少爷的耳为好。 祝时宴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他,慢吞吞地擦了下手,在一片安静祥和的氛围中突然道:“你爸没死,已经醒过来了。” “嘭!” 苹果滑落在地发出一声巨响,席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脸上出现了显而易见的慌乱。 “你都知道了?” “嗯。”祝时宴把苹果捡起来丢进垃圾桶,“刚刚知道。” 席暃呼吸急促,手指死死地攥紧被子,他感觉有一把剑悬在他的头顶,而对方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能决定那把剑是落下还是消失。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中透着一丝绝望:“我杀了我的父亲......” 小少爷会怎么看他?一定对他很失望吧......失望他果然像其他人说的那样是个恶魔。 见席暃一脸绝望地看着他,眼中浮现出对自己的厌弃,祝时宴心里酸酸胀胀的很不好受。 他移到病床上,张开双臂,眼睛眨了眨,“抱一个?” 席暃呆呆地看着他。 祝时宴直接将他抱进怀里,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温声安慰道:“他没死呢,所以你没杀人,别担心。而且你也只是在保护自己而已,不要有负罪感也不要难过,不是你的错,是他活该。” 控制不住的湿意染上了眼眶,席暃突然觉得非常的委屈。 就好像他独自一人在黑暗中前行了很久,因为没有人关心,所以受了伤也不会在意,时间久了,他已经感知不到疼痛,也不会觉得委屈。 但突然有一天,有一个人牵起了他的手,不仅把欺负他的人全都赶跑,还一脸认真地告诉他:你没有错,是他活该。 麻木到已经没有知觉的心脏开始重新跳动,阳光又一次照在了他的身上。 ——他再一次被救赎。 席暃的手紧紧抓着祝时宴的衣服,用力抱紧他,像是要把这十几年受到的痛苦和委屈全都宣泄出来。 察觉到背部微微有些湿润,祝时宴的动作一顿,眼中露出了一抹心疼,声音越发的温柔:“没关系,你没有错,是他们不配当你的父母。” 背部那一小块衣服更湿了。 祝时宴不说话了,静静地抱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祝时宴的腿都要发麻了,席暃还抱着他不放手。 他动了下肩膀,感觉背后的眼泪应该是停止了,他道:“好啦好啦,松手吧。” 席暃不舍地松开手。 祝时宴直起身,仔细检查了一下他脑袋上的伤,没看到有血渗出,他松了口气,道:“我姐已经答应帮你处理这件事,这段时间你先住我家吧。” 席暃一脸迷茫:“她......帮我处理?” 那个人有多难缠,没人比他更清楚。 席阔惯会装模作样,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沾上就甩不掉,小少爷的姐姐跟他非亲非故,为什么会愿意帮他? 似是看出他的疑惑,祝时宴解释道:“我是她的亲弟弟,你又是我朋友,她当然会帮忙啦。” 是吗? 虽然他这么说,但席暃还是不太相信,内心隐隐有些不安。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小少爷的姐姐又不认识他,在得知他的情况后应该会想尽办法阻止小少爷跟他接触,又怎么会费心费力的帮他? 是......小少爷答应了她什么条件吗? “别多想了。” 祝时宴往嘴里喂了瓣橘子,含含糊糊地说:“我们家这么有钱,我姐又是集团董事,这件事对她来说就是个小case,顺手而已啦。” 席暃低着头不说话。 祝时宴瞅了他一眼,继续往嘴里喂橘子,“你也别太有负担,以咱俩这关系,我能眼睁睁看你再回那个家吗?那当然不能。而且帮你对我来说又没有任何影响,你啊,就坦然接受,然后努力学习考上b大,摆脱这座城市。” 席暃还是不说话。 祝时宴将最后一瓣橘子塞进嘴里,走过去扶住他的脑袋,看着他的眼睛:“这样好不好,你就当我在投资,而你就是我看中的潜力股,以后你发达了再加倍还给我怎么样?” 席暃直勾勾地盯着他。 “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说完,不等席暃有反应,祝时宴煞有其事的扶着他的脑袋轻轻点了两下:“好了,你同意了,等出院了就跟我回家。” 席暃闭了闭眼,将满腔的情绪压下。 再睁眼时,他的声音暗哑:“好。我跟你回家。” 太多了。 小少爷给他的太多了......多的他这辈子都还不清。 唯有对他好点、再好点才能勉强让他心安。 16、第16章 席暃在医院住了多久,祝时宴就陪了他多久。 开学的时候他还在住院,祝时宴帮他跟老师请了假,然后一放学就往医院跑。 楚俊远好几次都没逮到他,怒了,这天放学铃声响后一把拎住他的后衣领,咬牙切齿道:“你年前答应过我,等我回来要来我家吃饭的。” “都说了我最近有事。”祝时宴拽回自己的衣领,迅速收拾完书包,“替我谢谢阿姨,我先走了。” 楚俊远快跑两步追上他,拽着他的书包带子,“什么事?去哪儿?我也要去。” 祝时宴停下脚步,扭头盯着他,盯了好一会儿,给楚俊远盯得心里毛毛的,他才道:“你去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不准对他无礼。” 楚俊远:“?” 不准对谁无礼? 等到医院他沉默了,瞪着一双大眼,指着病床上那人:“你不跟我回去吃饭就是为了来看他???” 祝时宴瞥了他一眼,语气凉凉地说:“来之前你答应过我什么?” 楚俊远一脸憋屈,想说什么又不敢,愤愤地坐在椅子上独自生闷气。 他开学回来看到祝时宴旁边空着,还以为那小子终于不来上学了,为此他还自信满满地等着跟祝时宴坐同桌。 没想到这小子竟是受伤住院了,祝时宴还天天跑来看他! 他越想越气,又狠狠地瞪了席暃一眼。 祝时宴没理他,照例问了一遍席暃今天的情况,然后把带来的试卷给他:“诺,今天的作业。” 席暃一整天都盼着祝时宴过来,却没想到楚俊远也跟着过来了,而且虎视眈眈地瞪着他,还说什么? 要跟他回家吃饭吃饭? 一种莫名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席暃一边做卷子一边道:“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 祝时宴眼神狐疑:“真的?” 他这么怀疑不是没有原因的,上周席暃也一脸认真地跟他说他可以出院了,他兴冲冲地将东西整理好,跑去找医生办出院手续,结果医生把他臭骂了一顿,说他腿伤还没好不能出院。 然后他才知道,是席暃自己觉得自己能出院了,根本没问过医生。 这次他又说他可以出院了,祝时宴第一反应就是去问医生,但他还没踏出房门,医生先他一步走进来:“他可以出院了,明天去办手续吧。” 祝时宴这才相信他是真的能出院了,连连点头:“好的好的,谢谢医生。” 医生走后,两人头凑着头开始小声讨论题目,楚俊远感觉自己被忽视了,不高兴地问了一句:“他这怎么回事?” 祝时宴随口道:“除夕那天出车祸了。” “他爸妈呢,怎么让你去办手续?” “......他爸妈都出差了。” “半个月都不回来?” “去的国外。” “......那他其他家人呢?怎么也轮不到你来给他办手续啊?” 祝时宴:“......” 有没有人说过,你话真的很多。 “是我请求他帮忙的。”一直沉默的席暃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他:“我没有其他家人,是祝时宴救了我,我很感激他。” 楚俊远愣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这样啊。” 在祝时宴转来前他跟席暃也没什么交集,只知道班上有这么一个人人嫌恶的同学,气质阴郁不讨喜,靠近他还会变倒霉。 楚俊远对于这样的传闻倒是没什么感觉,他只是单纯不喜欢这种阴沉沉的人,所以一向对他视而不见,也不会在乎他的处境如何。 他喜欢祝时宴这样的,相处起来很舒服,虽然他不懂祝时宴为什么老跟席暃混在一起,但他也不太在意,多数时间都当看不见。 他们俩打过很多次照面,席暃这还是第一次跟他说话,楚俊远琢磨了一下,感觉还不赖,刚想再聊两句,扭头发现人家说完就继续做试卷去了,根本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 楚俊远:“......” 他果然还是很讨厌这小子。 祝时宴带来的试卷席暃做的很快,做完了就给他讲题,两人旁若无人地学习,楚俊远无所事事,凑过去听了一耳朵也听不懂,溜溜达达地跑到病房外面瞎逛。 逛到医院后面一处无人的空地时,他的目光随意一瞟,瞟到了姿势懒散抽着烟的祝听芸。 祝听芸前面站着几个块头很大的保镖,对面似乎还趴着什么人...... 楚俊远小心翼翼地躲在一棵树后面,只露出一只眼睛往那边看。 祝听芸吐出一口烟,看地上那人像是在看什么垃圾,“不肯签?” 席阔被两个人钳制住趴在地上,呸了一声:“你当我傻?那小畜生现在就是个摇钱树,我疯了才会签这个。” 祝听芸挑了下眉,“你最近一个月过得不算顺心吧?” 席阔神情一僵,喘着粗气道:“关你屁事!席暃呢?我要见他!你把我儿子藏起来是何居心!” “你儿子?”祝听芸嗤笑一声:“说出来你不脸红吗?” 席阔眼神阴狠:“你这是非法拘禁,我要报警!” “唔,报警啊......”祝听芸点了下头,“是该报警。” 旁边一个男人适时的递给她一沓资料,祝听芸看完后蹙了蹙眉,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她将这些资料扔到席阔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觉得我把这些东西交给警察,警察是抓我呢,还是家暴、猥亵、偷窃、无恶不作的你呢?” 席阔脸涨得通红,神情慌乱:“你放屁!警察是不会信你的!” 席阔此人,大恶不敢做,只敢做一些偷鸡摸狗的小恶,比如坐地铁时偷拍女生的裙底,买水果时顺手拿几个放进兜里,还曾因试图猥亵初中生被对方的父亲狠狠打了一顿,典型的期软怕硬,恃强凌弱。 他也只敢窝里横,在外唯唯诺诺,对家里人却动辄打骂,祝听芸多看他一眼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 对这样的无赖,最好的方法就是以暴制暴,这一个月祝听芸派人跟着他,拍下了不少他作恶的证据。 祝听芸擦了擦手,慢悠悠地说:“你觉得,我拿着这些证据去起诉你,你会被判刑多久?” 席阔恶狠狠地瞪着他。 “哦对了,一直忘了自我介绍,我姓祝。”祝听芸微微一笑:“祝氏集团的祝。” 拿到了断绝关系的承诺书,祝听芸朝楚俊远藏身的地方勾了勾手指,“小远,你过来。” 楚俊远战战兢兢地走出来,脸上露出一抹讨好的笑:“芸姐。” “都看到了?” 楚俊远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飞速摇了摇头。 “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 祝听芸低笑一声:“别担心,我不会杀人灭口。” 楚俊远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好,好吓人。 祝听芸问:“你跟着小宴来的?” 楚俊远又点了下头。 祝听芸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那你去帮我把他喊过来,我有事跟他说。” 楚俊远连连应下,拔腿就跑。 他跑回去时,祝时宴和席暃两人刚好把作业写完。 见他回来,祝时宴道:“刚准备去找你,回来的刚好,我们走吧。” 楚俊远喘了口气,哆哆嗦嗦地说:“你姐找你。” “嗯?”祝时宴将背包放下,“在哪儿?” “医院后面。” 医院后面是哪儿? 祝时宴蹙了蹙眉,“你带我去。” 楚俊远疯狂摇头:“就是医院后面那个偏僻的空地,你自己去,我不去。” “啧。” 祝时宴拽不动他,只好自己一个人去了。 楚俊远惊魂未定地坐在椅子上,过了一会儿,他偷偷看了眼闭着眼的席暃,想起刚刚见到的画面,他咽了口唾沫,装作随口一问的样子,道:“你是不是跟你家里人关系不好啊?” 席暃倏的睁开眼。 楚俊远被他那凌厉的双眸一看,吓得背后冷汗直冒,“怎,怎么了?” 席暃收回视线,淡淡的嗯了一声。 楚俊等了一会儿,又问:“你爸经常打你?” 问完他就后悔了,因为席暃直直地盯着他,“你刚刚听到了什么?” 楚俊远心一惊,打着哈哈道:“没有啊,我什么也没听到。” 席暃盯着他不说话,楚俊远被他盯得坐立不安,还要强装镇定:“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空气静默了好久,席暃重新低下头,“嗯。” 楚俊远长舒了一口气,鹌鹑一样缩在椅子上,不敢再问了。 祝时宴顺着楚俊远说的方向找到了低头玩手机的祝听芸。 祝听芸头也不抬的将文件丢给他,“你要的东西。” 祝时宴双手接住,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笑了:“谢谢姐!” “嗯,别忘了把股权转给我。” “没问题。”祝时宴乐呵呵地说:“姐你准备好资料,随时找我签字。” 祝听芸看了他一眼,问:“你怎么知道他会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 祝时宴一脸无辜:“我猜的嘛,会家暴妻儿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席阔没有正经工作,钱都是席暃给他的,席暃住院后他没有了收入来源,必定会做些违法犯罪之事。 祝听芸不感兴趣的哦了一声,没有追问,将另一份文件递给他:“那这些证据你打算怎么处理?” 祝时宴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是交给警察咯。” 17、第17章 “嗯?”祝听芸有些诧异,“交给警察?” “对啊。”祝时宴义正言辞地说:“维护社会正义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祝听芸:“?” 那她刚刚拿着证据威胁席阔签字是为了什么? 祝时宴眨了眨眼:“我们只是把证据拿给他看,可没答应他签完字就不交给警察。” 祝听芸愣了一下,而后笑了:“没看出来啊,小宴你还是个小无赖。” 对付这样的无赖当然要比他更无赖,祝时宴没有反驳,眉眼弯弯地说:“姐你会把他送进牢里的吧?” 祝听芸无奈,“都帮到这里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祝时宴嘿嘿一笑,“谢谢姐!” 席阔做的那些事虽然看起来都是小罪,但如果祝听芸请最顶尖的律师起诉他,加在一起数罪并罚,怎么说也能判个一年两年。 而且据他所知,席暃的母亲从事的是不可言说的灰色产业,其中也有席阔的参与,单是这一条,两人就得在牢里蹲个几年。 等他们出来后,席暃早已高中毕业远走高飞了,再加上这份断绝关系的承诺书,他们之间将再无干系。 ——笼罩在他头顶的阴霾终是要散了。 第二天刚好是周末。 祝时宴一大早就来给席暃办出院手续,楚俊远是个闲人,非跟着他一起,祝时宴拦不住他,干脆把他当苦力,使唤他跑前跑后的帮忙。 席暃在医院养了一个月,身体抽条似的长高,头发也剪短了,露出好看的眉眼。 现在的他肤色白皙,面容红润,一整个清清爽爽的帅哥,哪里还看得出半年前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样子。 祝时宴去结账,楚俊远不情不愿地扶着他,暗戳戳地比了下两人的身高,嘴里小声嘀咕:“假的吧,你怎么可能比我还高?” 席暃虽然听祝时宴的话让他扶着自己,但其实他大半个身体都撑在没受伤的那条腿上,两人中间恨不得还能再站一个人。 他的眼睛一直紧紧跟着祝时宴,没理会楚俊远的话。 楚俊远翻了个白眼,一只手装模作样地扶着他,另一只手玩起了手机。 祝时宴办完手续,长舒了一口气,笑着走过来:“办好了,走,我们回家。” 司机在医院外等着,祝时宴扶着席暃坐进车里,楚俊远毫无自觉地跟着坐进去。 祝时宴将他拽出来,“我带他回家,你跟着干什么?” 楚俊远不满:“我也要去。” 祝时宴随手拦了辆车将他塞进去,笑眯眯地挥了挥手:“下次再说吧,拜拜。” 楚俊远气急败坏:“祝时宴你——” 祝时宴当没听见,将车门一关:“吴叔,我们走。” 席暃原来那个家肯定是回不去了,一直让他睡沙发也不是个事儿,祝时宴在学校旁边重新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公寓。 他将人带进来,一边整理东西一边道:“门锁密码就是之前那个房子的密码,你用左边的房间,东西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席暃站在明亮的客厅,沉默了很久,轻声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如果只是看不惯被欺负的同学,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祝时宴直起身,反问道:“你爸打你的时候,有原因吗?” “没有。” “郑兴延他们霸凌你,是你的错吗?” “......不是。” “所以我对你好,也没有原因。” 祝时宴眉眼弯弯地说:“非要说的话,我挺喜欢你的。” 席暃愣了。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祝时宴解释道:“是想跟你当朋友的那种喜欢。” 如果说最开始帮他确实是因为系统任务的原因,那现在祝时宴帮他就是真情实感地想帮他。 席暃努力、坚韧、上进,这样的人不应该蹉跎于无缘无故的校园霸凌和无休止的家庭暴力。 如果他出生于一个普通的家庭,有一对平凡但很爱他的父母,没有校园霸凌,也没有老师的冷眼相对,那他一定会成为一名成绩优异、性格开朗的高中生,如这万千学子一般,有着可以期待的未来。 ——而不是深陷泥潭无法脱身。 房子之前已经请阿姨打扫过了,祝时宴将自己的背包一扔,瘫倒在沙发上,“去看看你的房间吧,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我点份外卖。” 席暃点了下头,推开左边房间的门。 里面布置的很温馨,床铺看起来很柔软,头顶的灯泛着温暖的光,床对面还有一个很大的衣柜。 席暃将包放在地上,推开衣柜的门。 里面依次放着春夏秋冬的衣服,他拼死抢回来的那件衣服安然地挂在最前面,上面的血迹和污秽被洗得干干净净。 席暃伸手摸了下,头靠在上面蹭了蹭。 他不想再去深究祝时宴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他只知道,把自己从深渊中拉出来的是他,将濒死的他从雪夜中救回来的也是他。 他有什么目的和原因席暃都不在乎。 ——他只要他在自己身边。 吃完饭后,祝时宴状似不经意的随口一问:“你想洗头吗?” “嗯?” “你上次洗头是什么时候?” “三天前。” “那是该洗了。” 祝时宴搓了搓手,一脸希冀地问:“我帮你洗吧?” 席暃不想麻烦他,摇了摇头:“没事,我可以自己洗。” “那不行,打湿伤口了怎么办?” 席暃不懂他怎么突然兴奋起来,有些茫然:“可我在医院都是自己洗的。” “那是在医院,不小心打湿了随时可以喊医生。”祝时宴理直气壮地说:“现在在家里,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可不想再送你去医院。” 但他能出院就说明医生默认他是可以自己洗头洗澡的...... 他还在犹豫该怎么拒绝,那边祝时宴已经火速把热水放好了,对他招了招手:“快来。” 席暃只好将这句话咽下,慢慢地挪过去。 在开始洗之前,祝时宴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道:“你把上衣脱了吧,不然会把衣服打湿。” 席暃嗯了一声,将外套脱下。 “里面的也脱了吧,不然一样会湿。” 席暃表情空白:“什么?” 说话的人丝毫没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催促道:“放心,我开了暖气,一点也不冷。” 席暃憋红了一张脸:“没关系,湿了再洗就好。” “那不行,感冒了怎么办。” 席暃:“???” 祝时宴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前后矛盾,见他一动不动,他直接上手将他的上衣脱光,然后盯着他胸前的那团黑雾陷入了沉思。 是他的错觉吗,他怎么感觉这团黑雾变白了一些? 他甚至能看到里面那个小东西伸了伸腿,露出了一截毛茸茸的爪子。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席暃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他躬了躬背,试图把自己藏起来,结结巴巴地说:“快,快没有了,不,不好看的。” 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他锻炼出来的那一层薄薄的肌肉眼看着就要消失不见了,席暃有些羞耻的想把衣服穿上。 但他的话祝时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胸口:“别动。” 席暃的脸唰的一下红透了,他一动也不敢动,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细小颗粒,呼吸逐渐加重。 祝时宴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下那个小东西。 他戳的时候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席暃的胸。 盆里的热水冒着热气,浴室里雾蒙蒙的,席暃觉得自己的脑子也晕乎乎的,胸上传来的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上所有的感官仿佛都集中在那一小块地方,灼热的无法忽视。 他甚至怀疑祝时宴能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声。 那小东西在黑雾里欢腾地翻了个身,似乎很高兴。 祝时宴睁大双眼,努力地想要看清这是什么,但是黑雾将它整个包裹住,他怎么看也看不清楚。 他只好暂时放弃,松开手:“我们洗头吧。” 移开视线后他才发现席暃整个人都快要蒸发了。 他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被养好了,此时皮肤白里透红,脸红耳朵也红,手指紧紧地抓着椅子,害羞的都快冒烟了。 祝时宴本来坦坦荡荡的,被他这样的反应弄得也不好意思起来,他摸了摸鼻子,想解释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硬着头皮道:“我只是想顺便看一下你身上的伤口好的怎么样了,没有其他意思。” 席暃缩了缩脚趾,声音细弱蚊蝇:“嗯。” 祝时宴:“......”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他不由得在心里埋怨起那个该死的系统,为什么要把这么关键的东西放在这样一个尴尬的位子,以后岂不是每次他想查看进度都得强行扒开对方的衣服,席暃不会以为他是个变态吧? 祝时宴感到一阵头疼,虚弱无力地说:“我真的不是想看腹肌......” 席暃紧张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会好好练的。” 祝时宴一噎,强行转换了话题:“洗头!再不洗水都要冷了!” 18、第18章 洗完头后席暃的心情平复了许多,如果忽略祝时宴给他洗头时他僵硬的身体,无处安放的手以及紧张的神情的话,这个头洗的还算顺利。 祝时宴对他招了招手:“过来,吹头发。” 席暃乖乖地走过去,在他面前的地毯上坐下。 他的头发在住院的时候祝时宴请理发师上门修剪过,那头乱糟糟的长发如今已变成了清爽利落的碎发,湿漉漉地搭在他的额前。 掌心下的头发触感很好,祝时宴满意地摸了摸,站起身,从包里拿出两样东西递给席暃。 “这个给你。” 席暃神情疑惑的接过去。 “里面是你父亲跟你断绝关系的承诺书,以及你的身份证和户口本。” 祝时宴盘腿在他身边坐下,道:“等你18岁后,你就可以将户口独立迁移出去,到那时你跟那两人就再也没有关系啦。” 席暃呆呆地看着他。 “傻了?”祝时宴没忍住又摸了摸他的头:“有了这些,那个人渣再也没办法要挟你,你想改名,或者想去哪里都可以。” 虽说这份断绝关系的承诺书可能并不具有实际的法律效力,但有了这个,席暃以后无论在哪里,至少不会受到道德层面上的禁锢和谴责。 席暃攥紧手指,指尖用力到泛白,声音艰涩:“他......没有为难你吗?” 祝时宴笑了笑:“都说了我姐很厉害的,这种事对她来说小菜一碟,放心好了。” 高兴和欣喜的情绪慢慢从心脏流向全身,席暃不敢相信他一直求而不得的东西就这么轻易地送到了他的面前,没有你死我活,也没有声嘶力竭,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在一个普通的下午递到了他的手上。 恍惚中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 他无数次想逃开那个家,但席阔手上有他的所有证件,掌控着他所有的动向,他要是不听话,他就去他学校闹,去他工作的地方闹,闹到人尽皆知,到处说他是个品行不端的坏孩子。 他初中的时候试过逃走,但没有钱没有身份证明他寸步难行,最后在天黑的时候被抓了回去,关了整整一个月,不仅丢了半条命,还差点再也不能去上学。 他想报警,但席阔一句小孩子家不懂事,回去好好管教便能将他轻而易举地带回去。 父亲这个词仿佛给他开了天然的保护伞,可以任由他对自己为所欲为。 而如今,这些东西就摆在自己面前,触手可及。 席暃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还有。”祝时宴思忖了一下,在心里想好了该怎么说,才道:“我姐在拿这些东西的时候顺便调查了一下你父亲,他......嗯,犯的罪不少,我想把他犯罪的证据都交给警察,你怎么想?” “还有你母亲,我不知道你对她......” 再怎么说那两人也是他的父母,祝时宴担心他做的太绝会伤了席暃的心,还是想问问他的意见。 “我没关系。”席暃捏紧手指,咬紧牙关:“我希望他们可以得到应有的惩罚。” 那个男人对他动辄打骂,那个女人也没好到哪儿去,冷眼旁观,助纣为虐,小时候故意饿他两天两夜,拿烟头烫他,拿针扎他,甚至有时候还会把从男人那里遭受到的不满全都发泄在他的身上,手段隐晦又恶毒。 在漫长又黑暗的那段时间里,席暃早已不再奢望父爱和母爱。 “好。”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祝时宴放下心来。 他给祝听芸发了个消息,而后往前挪了两步,伸手抱住了席暃。 他只是抱着,一句话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席暃抓紧他的衣服,死死地回抱住他,声音沙哑:“谢谢,谢谢......” 除了不断的说谢谢,他不知道还能怎么表达自己心中满溢的情绪。 祝时宴轻轻拍着他的背,任由他将自己死死地抱紧。 席暃的神经一直是紧绷的,但这一刻,祝时宴能感觉到他在放松,背部弯成了一个轻松的弧度,肩膀往下塌,抓着他衣服的手在轻轻颤抖。 会越来越好的。 祝时宴的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命运亏欠他的,终会悉数奉还。 晚上,躺在舒适柔软的床上,席暃迟迟睡不着。 压在身上的一座大山突然被移走,他除了觉得轻松之外还有些手足无措。 他嗅了嗅被子上的味道,是很清淡的白桃味,跟祝时宴床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席暃不知道为何,突然觉得脸上有点热。 他缩进被子里,鼻腔中满是这个味道,不一会儿,连身体都觉得燥热了起来。 他在被子里蠕动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钻出被子,小口小口地呼吸。 彻底睡不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席暃掀开被子走下床,拉开衣柜,准确地找到那件衣服。 他拿下来抱回床上,安详地闭上眼。 这一次,他很快便睡了过去。 周日两人在家学习了一天,周一的时候席暃返校了。 当他出现在学校的时候,路上看到他的学生出现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妈耶,好帅。” “这人谁啊?你认识吗?” “没见过,新来的转学生?” “他旁边那人不是祝时宴吗?临城一中转来的?” “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 耳边又传来细细碎碎的议论声,席暃下意识地想低下头。 祝时宴:“来之前你答应过我什么?” 席暃低头的动作一顿,然后慢慢抬起头,挺直腰背。 祝时宴满意了,凑到他耳边悄声道:“别担心,他们都在夸你帅呢。” 席暃茫然的看向他。 祝时宴眨眨眼,“不信你仔细听。” 席暃凝神听了两句,那些声音与之前围绕在他耳边的声音大相径庭。 他愣住了。 祝时宴却笑了,勾着他的肩往教室走,“你又没做错任何事,干嘛老低着头。你就应该昂首挺胸,闪瞎他们的眼。” 席暃嗯了一声,悄悄往他那边靠了靠。 两人在教室一露面,吵吵闹闹的课堂瞬间静止了,接着炸开了锅。 “我去,这谁啊?这么帅。” “祝哥,你朋友吗?” “要转来我们班吗?” “帅哥腿怎么了?” ...... 席暃以前,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眉眼,营养不良导致身体瘦弱,他又总是低着头,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在所有人眼里就是一个不起眼的、面黄肌瘦的普通同学。 可如今的他,一头清爽的碎发,五官精致立体,个子窜的比他还高,穿着他亲手给他挑的新衣服,身姿挺拔,说是整个人大变样都不为过,也难怪这些人都没认出来。 祝时宴对造成这样的效果很满意,笑眯眯地说:“对啊,我朋友,今天转到我们班。他腿受伤了,大家多照顾一下哈。” “让让,让让。” 楚俊远掐着时间在最后一秒挤进教室,他扒开两边围着的人,嚷嚷道:“干什么呢这是,要上课了都围在这里干嘛。” 紧接着他看到人群中的席暃,啧啧两声,“你小子,大变样啊这是。” 自从上次病房搭过话,再加上知道席暃家里是什么情况后,楚俊远对席暃就没那么抗拒了,看在祝时宴的面子上,勉强把他拉入了朋友的范畴。 他走上前拍了拍席暃的肩:“腿没事了吧?” 许是不习惯与他接触,楚俊远的动作略有些生疏。 席暃蹙了下眉,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没事。”说完他看向祝时宴,目光清澈:“要上课了。” 然后班上的同学眼睁睁地看着他在祝时宴旁边的位子上坐下,又亲耳听到楚俊远对着他喊:“席暃,作业借我抄一下。” 班上的同学齐齐瞪大了双眼。 席暃? 他是席暃??? 还有人一脸茫然地问:“席暃是谁?这名字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一石激起千层浪,教室里议论纷纷,惊疑不定地眼神不断朝席暃的方向看来。 席暃不为所动,祝时宴更是直接忽视,跟楚俊远两人埋头狂补作业。 老师进来后,教室里的声音才渐渐平息。 “抱歉,我迟到了。” 年轻的女教师匆匆进来,目光在席暃身上停顿了一秒,而后道:“上课。” 班上的同学整整用了两天的时间才接受新来的大帅哥是席暃的事实。 这条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久之后全校都知道了十班那个瘦弱的面瘫整个人脱胎换骨,变成了一个个高腿长的大帅哥。 郑兴延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厕所里抽烟。 他“嘭”的一声把门踹开,揪住说话那人的衣领,面目狰狞:“你刚刚说的是谁?” 那人战战兢兢地看着他:“席,席暃啊。” “席、暃。” 郑兴延将这个名字在嘴里嚼了嚼,眼里露出了一抹阴冷的笑。 “滚。” 外面热热闹闹地讨论了好几天,席暃并不在意,拿着申请资料去办公室找老师办理退宿。 班主任给他签完字后,斟酌了一下,开口道:“全国物理竞赛物理老师向我推荐了你,你想去参加吗?” 19、第19章 见他沉默,薛恒心里颇不是滋味。 他本不是刻薄的人,奈何席暃他父亲总来学校里闹事,他又是个阴沉沉的性子,总是一个人待在角落,不与任何人交流。 作为老师,自是不喜这样的学生。 而且也没人为他说话,久而久之,忽视他的处境,对他态度冷漠已成为了常态。 那日祝时宴来帮他请假,话里话外跟他说了很多关于席暃的事,还将多出来的奖学金退还回来,他拿到手时才惊觉自己以往有多失职。 虽然祝时宴一句指责的话都没说,但薛恒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无形中扇了一巴掌。 后来回去他越想越懊悔,再见席暃时难免心怀愧疚。 像这样的竞赛其实以席暃的成绩早就可以参加,只是他每次都会将他忽略,仿佛班上不存在这么一个人。 这次竞赛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如果得了金牌还有可能会被保送,他提出这个建议也是想弥补自己之前的过错。 薛恒和班上的同学对他的态度前后转化的如此明显,席暃不是没有看出来。 但他的内心毫无波动。 伤害过就是伤害过,不是弥补了就可以填补裂痕。 如果不是因为他已经与他的父母断绝了关系,没人会再来学校闹事,如果不是小少爷处处维护他、照顾他,这些人会改变对他的态度吗? 他觉得不会。 他们现在对他面容和善,说到底,并不是为了他,只是想要自己内心过得舒坦罢了。 席暃面无表情地接过报名表,道:“我考虑一下,谢谢老师。” 薛恒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两秒,还想再劝,席暃却不想再听,微点了下头,直接转身离开了。 他说考虑一下,但其实在看到考试地点在s城的时候已经不打算去了。 s城离这里很远,一来一回加上参加竞赛的时间,至少需要一周。 一周时间太长,而他一刻也不想跟小少爷分开。 他以前没有参加过竞赛,那以后也不用参加,他完全可以凭自己考上b大。 席暃将报名表随手折了一下,然后丢进了垃圾桶。 他面色如常地回到位子上坐下,祝时宴看到他回来,问:“办好了吗?” “嗯。” “宿舍还有东西要拿吗?有的话今天放学我们去拿一下。” 席暃想了想,道:“没有。” 祝时宴点点头,将练习册往他那边移了移:“这道题我做了好几遍都搞不懂,你给我讲讲呗。” 席暃正欲拿过来看看,楚俊远从门外跑进来,大声喊道:“席暃,你要参加全国物理竞赛了啊!” 席暃神情一僵。 “是吗?”祝时宴听到这话目露惊喜,“你要去参加物理竞赛?” “对啊。”楚俊远抱着篮球旋转着在前桌坐下,言之凿凿:“我刚刚路过办公室听老薛说的。” 这话一说完他莫名觉得心里发毛,脖子也凉凉的。 抬头一看,席暃正冷冷地看着他。 他疑惑地摸了下脖子,继续道:“老薛还没跟你说吗?我听说要去s城考试诶。” 祝时宴将目光移向席暃,眼神狐疑:“班主任没跟你说?” 席暃:“......说了。” “那你怎么没跟我说?” 席暃紧了紧手:“我不想去。” 祝时宴瞪大双眼:“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去?担心路费?” 楚俊远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一脸懵的火上浇油:“但是老薛说费用学校全包啊。” 祝时宴盯着席暃,强调了一遍:“听到没?费用全包。” 席暃不吭声。 祝时宴深呼一口气,语气温柔地问:“你在担心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席暃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慌乱中随便找了个理由:“我没出过远门。” “没关系,有老师带队,你跟着老师就好。而且你是去考试的,只需要专注于考试,其他什么都不用管。” 席暃还是不吭声。 祝时宴在这种事上才不惯着他,手一伸:“报名表呢?给我。” 席暃迟疑了一秒,道:“扔掉了。” 祝时宴:“......” 他闭了闭眼,强压下内心的怒火,嘴角挤出一抹笑:“乖,那你再去找班主任要一张。” 席暃蹭的一下站起身,脚步匆匆地出去了。 楚俊远看呆了,意识到自己闯了祸,他缩着脖子默默地转过身。 去s城考试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临走之前,祝时宴给席暃买了个手机。 席暃没拒绝,他已经受了祝时宴这么多的恩惠,此时再拒绝只会显得矫情,而且他也确实需要一部手机。 他将祝时宴的手机号存进去,祝时宴看他熟练地输入数字,好奇地问:“一直忘了问,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 “听你跟楚俊远说过一次。” 楚俊远在找祝时宴要联系方式的时候席暃听到了,他对数字很敏感,只听一遍就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他摸索着下了微信,然后递到祝时宴面前:“我想加你。” “好啊。”祝时宴扫了码,笑道:“我以为你对微信这种东西不感兴趣。” “嗯。” 他确实不感兴趣,但见他和楚俊远经常用这个软件聊天,他也想试一试。 任何可以跟小少爷拉近关系的方式,他都想试一试。 席暃点了同意,看到列表里出现了一个用着猫猫头像的联系人。 “你很喜欢猫?”他问。 “对啊。”祝时宴笑眯眯地说:“猫多可爱啊。” “我能给你发消息吗?” “当然可以。”祝时宴给他发了个猫猫招手的表情包,“但你这次是去考试的,别沉迷玩手机哦。” 虽然他觉得他这句担心是多余的,席暃自制力有多强他不是没有见识过,但毕竟是第一次拿到手机,难免会好奇,不然他也不会第一时间下了微信。 “嗯。” 祝时宴揉了揉他的脑袋:“尽力就好,别太有心理负担。” “好。” 这时,安静了两天的楚俊远扭过头:“什么微信?我也要加!” 席暃面不改色地收起手机:“上课。” 楚俊远想瞪他又不敢,气呼呼地转回去了。 席暃走了。 旁边突然少了个人,祝时宴一时之间还有些不习惯,在第三次扭头想问问题发现人不在的时候,他终于承认,自己有点想他了。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席暃离开之前问他能不能给他发消息,祝时宴还以为自己会收到消息轰炸,但三天过去,他只给自己发了三条消息,平均每天一条。 第一条消息是一张下高铁的图,配文:【我到了。】 第二条消息是一张酒店的图,配文:【这是酒店。】 第三条消息是一张学校的图,配文:【这是a大,考试的学校。】 祝时宴都怀疑他是不是什么打卡的机器,到一个地方打一个卡,然后传回照片给他。 被他称为打卡机器的某人正对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发呆。 “女朋友啊?” 一道带着调侃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席暃立即将手机暗灭,冷冷地看向来人:“我说过,不要开这种玩笑。” “啧,不是就不是,这么凶干嘛。”慕景栎躺倒在床上,懒洋洋地说:“就算不是女朋友,肯定也是你喜欢的人,不然你为什么要设置成手机桌面?” 席暃没理他,将手机放在一旁,低头刷题。 慕景栎没再打扰他,但一直有意无意地往他那边看。 他对这个人很好奇。 个子高长得帅,沉默寡言却很聪明,第一场竞赛的试题连他都觉得有些吃力,他却提前十分钟交卷出去,并且令人震惊的拿了满分。 明显有一个很喜欢的人,但却很少跟对方联系,多数时候都是盯着手机屏幕发呆。 他有次不小心瞟了一眼。 好像还是个男生? 慕景栎的眼中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有意思。 “小宴!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楚俊远在祝时宴耳边大喊。 祝时宴合上手机,收回思绪,“嗯?你说什么?” 一向大大咧咧的楚俊远在说到这个话题时突然扭捏起来,连声音都小了很多:“你说,我要不要约她一起出来玩?” 祝时宴:“......我不支持早恋。” 楚俊远:“......你们清朝人真难杀。” 祝时宴:“......” 楚俊远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不管,你必须帮我拿个主意,我真的真的很喜欢她!” “可你不是才见了她一面吗?” 楚俊远振振有词:“一见钟情懂不懂?” 明明是见色起意。 “那个女生在哪个班,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六班,米琳。”楚俊远双手做捧心状,一脸陶醉:“她连名字都这么好听!” 祝时宴头疼,“那她知道你吗?” “她,她当然知道!我在学校这么出名,谁不认识我啊?” 祝时宴瞥了他一眼。 楚俊远心虚地说:“就是因为不认识,才要约她一起出来玩嘛。玩着玩着不就认识了吗......” “哦。”祝时宴翻开课本:“那你约她。” 楚俊远又扭捏起来:“你跟我一起去。” 20、第20章 祝时宴指了下自己:“我?为什么?” “我怕单独约她一个人她不同意。”楚俊远绕到席暃的位子上坐下,抱着他的胳膊撒娇:“你跟我一起去嘛,她再带上她的小姐妹,四个人一起玩她肯定会同意的。” 祝时宴推开他的脑袋:“不去。” 不去是不可能不去的,楚俊远缠了他好几天,大有一副你不跟我去我就跟你没完的架势。 最后祝时宴还是跟着他出来了。 约的时间在周六,楚俊远预订了一场密室逃脱,准备玩完了再一起吃个饭。 米琳是一个长相很可爱的小女生,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很甜,楚俊远一看到她路都走不动了,只知道傻乐。 祝时宴看不下去了,推了他一把,压低声音道:“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帮忙。” 人家两个小女生在那儿绞尽脑汁的解题,他倒好,直愣愣地站在旁边,啥也不干。 能追到人家女孩子才怪了。 “对对对,解题,解题。” 楚俊远连忙跑过去帮忙,一直往米琳身边凑,米琳旁边的女生应该也知道他想干什么,主动让出位子,退后两步站在祝时宴身边。 祝时宴怕她尴尬,主动打招呼,“你好,我是祝时宴。” 那女生却一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说:“你好,我是沈思卉,我知道你。” 祝时宴诧异:“你认识我?” “临城一中转来的大帅哥,学校里的人谁不知道啊。” 祝时宴笑了笑,礼貌道:“你也很漂亮。” 沈思卉也笑:“得大帅哥一句夸奖,今天这趟来值了。” 祝时宴看得出来米琳那小姑娘对楚俊远也有点意思,为了给他制造机会,他提议他们四个人两两一组分开解题。 楚俊远自是第一个同意,在背后疯狂给他竖大拇指。 米琳有些害羞,但也同意了。 她都同意了,沈思卉自然不会反对,跟着祝时宴走了另一条通道。 她思维活跃,脑子又转得快,跟祝时宴两人很快便解完谜题走出来。 他们出来时外面没人,想必是那两人还困在里面。 祝时宴去买了两杯奶茶,顺手递给沈思卉一杯:“芋泥奶茶,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沈思卉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接过来,“真让人心动啊。” 祝时宴以为自己听错了,神情错愕:“你说什么?” 沈思卉捧着奶茶,眼中含着清浅的笑意:“小琳说今天你也会来,所以我才跟着来的。” 祝时宴愣住了,手里的奶茶顿时有些烫手:“你,你喜欢我?可我们今天之前并不认识。” 沈思卉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避开他的视线,“我注意你很久了,从你刚转来这个学校开始。” 祝时宴不是第一次被人告白,但还是第一次被一个高中生告白,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颇有点手足无措,“抱歉,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沈思卉抿了抿嘴角:“我知道。” 祝时宴开始坐立不安。 沈思卉笑了笑,抬起头:“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吧?我只是想把我的感受告诉你,并没有别的意思,因为我马上就要转学了,不想留遗憾。” “这,这样啊。” 祝时宴还是觉得尴尬,就在这时,他手机响了。 他几乎是救命一般拿起手机,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接通,“喂?请问哪位?” 对面停顿了几秒,而后道:“是我。” 祝时宴双眼倏的睁大,语调上扬:“席暃?” “嗯。” “你考完啦?” “嗯,我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祝时宴惊讶:“不是明天吗?” 他算好了他周日回来,所以周六才放心的跟楚俊远出来的啊。 “我先回来的,他们还在a大。” a大是全国顶尖学府之一,考完试后老师想带他们在学校里逛一逛,熏陶一下学术氛围,但席暃一刻也等不了,跟老师说了一声,自己买了车票先回来了。 席暃问:“你不在家?” 他一回来就往家里跑,满心欢喜的想见到祝时宴,谁知一打开门,家里空空如也。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给祝时宴打电话问他在哪儿。 “小远喊我出来玩了,你要过来一起吗?我们等会儿会去吃火锅。” “你们?还有谁?” “还有两个女生,是隔壁班的同学。” 两个女生? 席暃眼神变了变,握紧手机:“在哪里。” 祝时宴挂了电话,扭头看到沈思卉惊讶地看着自己,“席暃?是我们学校的那个席暃吗?他也要来?” “是他。”祝时宴看不出她是喜是怒,斟酌着说:“你要是不喜欢他的话,我可以跟他与你们分开吃。” 沈思卉连连摆手:“我对他没意见的,我只是有些意外他会来。” 席暃在学校的知名度不比祝时宴低,一是因为他之前的传闻,二是因为他前后的转变太大,震惊了很多人,而且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他性子都很独,从未参加过同学间的聚会和活动。 沈思卉听说他跟新转来的祝家小少爷关系很好,看来是真的。 两人坐着等了一会儿,楚俊远和米琳出来了。 他们俩似乎闹了什么矛盾,米琳气呼呼的,楚俊远则垂头丧气地跟在她身后,想哄又不敢。 祝时宴发消息问他怎么回事。 楚俊远回了他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包,【她觉得我太笨了......】 不仅解不开谜题,还处处帮倒忙。 祝时宴:【......】 【席暃回来了,待会儿跟我们一起吃饭】 【我拒绝】 米琳本来就觉得他笨,被那小子一衬托,岂不是显得他更笨了。 【那我跟他单独去吃】 楚俊远恨恨地回:【我!同!意!】 祝时宴转而又跟米琳那小姑娘说了一遍。 米琳挽着沈思卉的胳膊,眼神询问她的意思。 见沈思卉点了点头,她也点了点头:“可以呀。”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不远处迎面走来一个冷脸大帅哥,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像是在走秀场。 她双眼倏的一亮,抓紧沈思卉的衣服暗暗激动:“小思,你快看,那人好帅!” 米琳是典型的乖乖女,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沉浸在学习中,即便听说过席暃这个人也从未见过他,沈思卉倒是见过几次,一眼就认出来了,压低声音道:“嘘,他就是席暃。” 米琳呆了。 席暃走到祝时宴面前,眼也不眨地盯着他:“我回来了。” 祝时宴眼含笑意,张开手臂:“欢迎回来。” 席暃紧紧抱住他。 一周的思念在此时达到了顶峰,又在触碰到对方的时候落到了实处。 席暃喟叹一声,眉眼都软化了许多。 祝时宴让他专注学习,不准他沉迷手机,他只能克制的一天只发一条消息,但这对于他成堆的思念来说不过杯水车薪。 他翻遍了祝时宴所有的动态,把里面有他的照片都存了下来,然后挑了一张当桌面,刷完题就盯着看。 越看越想,越想越迫不及待地想回去见他。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挂念一个人,想的他心都疼。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楚俊远忍无可忍的将他俩扒拉开,“不过一个星期没见,你们两整的跟生离死别一样。走了走了,吃饭去。” 他讨厌席暃还有一个原因,每次他跟祝时宴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两人之间就仿佛有一种他插不进去的氛围,他讨厌这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 所以楚俊远时常在算了勉强当他是朋友和我真的很不喜欢他之间反复横跳。 火锅店的桌子一般都是四人座,不过好在他们去的那家店位子够大,一边坐三个人也没问题。 但三个男生坐一边就有点挤了,楚俊远厚着脸皮在米琳身边坐下,祝时宴坐在他对面,左边是沈思卉,右边是席暃。 楚俊远点的鸳鸯锅,祝时宴不太能吃辣,但他又爱吃,没一会儿就辣的脸红扑扑的,吃一口要歇好半天。 席暃跟他住在一起,自然清楚他的口味,见他辣的不行,皱了皱眉,把他碗里辣锅里的菜都挑出来,又舀了一碗清汤,把菜全都在清汤里涮了一下才给他吃。 祝时宴小声嘀咕:“这样吃还有什么意思......” 席暃装作没听见,但每当他试图把辣锅里的菜直接喂进嘴里的时候,席暃都会端着一碗清汤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祝时宴只好委委屈屈的在里面涮一下。 两人相处自然,动作亲近,不似一般朋友。 沈思卉在另一边看着,心里各种思绪翻涌,本来还想趁吃饭的机会试试看能不能拉近跟祝时宴的关系,现在也歇了这个心思,主动离他远了些。 而对面楚俊远已经把米琳哄好了,两人像处在暧昧期的小朋友一样红着脸讲悄悄话,一顿饭吃下来,沈思卉觉得自己就像路边无辜的狗,莫名其妙被踹了一脚。 21、第21章 吃完饭后,楚俊远自告奋勇要送两个女孩子回家,祝时宴也不跟他争,打了声招呼就跟席暃两人走了。 商场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祝时宴想消消食,提议走回去,席暃自是没意见。 走在路上,席暃问:“你跟她们很熟吗?” “今天第一次见。” 席暃沉默。 祝时宴笑了,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小远喜欢米琳,想单独约她出来又不敢,拉着我当挡箭牌呢。” “喜欢?” 祝时宴挑了挑眉:“你没看出来?” “没有。” 他的注意力全在祝时宴身上,根本没注意对面是什么情况。 祝时宴感叹:“那傻小子,得亏人家小姑娘对他也有意思,不然他腿追断都追不上。” 席暃停下脚步,迟疑了一下,问:“喜欢是什么?” “喜欢啊......” 祝时宴想了想,道:“喜欢就是你看不见的时候会想他,看见了也会想他,身边虽然出现了很多人,但你最想让他陪在自己身边,别人再漂亮,你眼里也只看得到他,想让他高兴,想给他世上最好的一切......” 他的嘴角微微弯起:“以后你遇到喜欢的人就知道了。” 席暃看着他的脸心砰砰直跳。 “好了说正事,s城怎么样,好玩吗?” 问完迟迟没有得到回复,祝时宴戳了他一下,“想什么呢,脸这么红?” “没,没想什么。”席暃一阵慌乱,低头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小声道:“我不知道,我没出去玩过。” “听说s城有海呢,你没去看看?” “没有。”席暃偷偷看了他一眼,“你想看海?” “嗯,想看。” “那,那以后我们一起去看。” “好啊。”祝时宴眉眼弯弯的一口应下,又问:“考的怎么样?题难吗?” “还可以,不算很难。” “那就好,得不得奖的咱不在意,重在参与嘛。” “嗯。” 然后周一去了学校,祝时宴才知道席暃口中的“还可以”、“不算难”是什么水平。 他拿了金牌。 薛恒喜笑颜开的亲自把奖牌给他送进来,脸上哪里还看得见对他的嫌恶,恨不得把他当个宝供起来。 班上的同学也全都围了过来,看到金牌后一声接一声的惊叹,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席暃自己却没什么反应,他接过金牌,语气冷淡地说了句谢谢就坐下了。 人群散去后,楚俊远咬了一口他的奖牌,竖起大拇指:“你小子,真够可以的,不声不响地拿了个全国竞赛的金牌回来。” 祝时宴把奖牌夺回来,小心地用纸擦了擦,瞪了他一眼:“什么毛病。”然后把金牌放到席暃手里,看向他的眼中满是笑意:“你真厉害。” 席暃的心又开始狂跳。 别人再多的赞誉都抵不过祝时宴这简简单单的一句夸奖。 他从兜里掏出一沓钱递给他:“第一名有2000块钱的奖金,我用了100,剩下的给你。” 祝时宴推回去:“我要你钱干嘛?这可是你得奖的钱,你好好收着。” 席暃坚持要给他,他不收他就这么一直举着。 祝时宴没办法,只好先收下来:“那我先替你保管着,哪天你想要了我再还给你。” 这件事之后,席暃在学校彻底出名,一跃成为新晋男神,连情书都收到了好几封。 祝时宴第一次看到的时候颇为新奇,跟着楚俊远起哄调侃他。 席暃恼羞成怒的把情书丢进垃圾桶,看到他那副浑然置身事外的模样更是觉得心里像有一把火在烧,烧得他哪儿哪儿都不对劲,恨不得把他那张气人的嘴堵上。 后来见惯不惯了,祝时宴也就不再说了,反正这些情书最后的下场都是被丢进垃圾桶。 许是因为席暃的防御性太强,连校花去告白也只收到了一句冷漠的我不认识你,来送情书的人渐渐少了。 再加上最近学生中流传着一个新的八卦,大家的视线都被新出的八卦转移了,没多少人再关注他,席暃的生活总算是恢复了正常。 一大早,祝时宴就听到前后左右的人都在议论。 “偷女生内衣,谁这么变态啊......” “这种人好可怕,今天偷女生内衣,明天就敢□□。” “到底是谁啊,老师怎么还没抓到人。” “要我说,就该报警,把这个变态直接送进监狱。” ...... 楚俊远是个喜欢凑热闹的,听了一圈回来跟祝时宴道:“有人偷女生宿舍晾在外面的内衣,事情好像闹得还挺大的。” 说完他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什么人啊,真变态。” 祝时宴的眼神变了变,表情很不好。 ——书中第三个重要的剧情线,要来了。 【学校有人偷女生宿舍的内衣,为了不被发现小偷嫁祸给了男主,导致男主被警察带走调查,还被全校唾弃】 当初祝时宴在看到这个剧情的时候很是无语,因为根据系统的描述,那个嫁祸男主的人听起来没什么脑子而且行为非常刻板,这段剧情很像是那种原作者随便从别的小说里摘录了一段,然后硬塞进来,主要目的就是虐男主。 明明很好解决的事情,可反派路人全员降智。 他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更爽地打脸那些人,彻底把某些苍蝇赶走。 就在这时,米琳来给楚俊远送东西,两人隔着窗户亲亲我我,祝时宴不想打断他们,但他有问题想问,于是敲了敲窗子,“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女生宿舍有人偷内衣是真的吗?” 米琳红了红脸:“是,是真的。” “你们有人看到过小偷吗?” 米琳摇了摇头。 “行迹可疑的人呢?” 米琳犹豫了一下,再次摇了摇头:“没人看到过,他都是半夜去偷。” “监控呢?” “那地方没有监控。” 也是,晾内衣的地方装个监控不合适。 祝时宴陷入了沉思,米琳看了他一眼,小声道:“老师最近这两天一直在那边轮流守着,监控也在安装了,肯定能抓到他的。” “就是就是。”楚俊远把他推开:“有老师和警察在呢,那变态肯定跑不了,你就放心吧。” 放心? 祝时宴一点都放心不了。 变态确实会被抓到,怕就怕最后抓的是被陷害的席暃。 “怎么了?” 席暃打了杯热水回来,看到祝时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将杯子放下,“出什么事了吗?” 祝时宴仰头看他:“女生宿舍有变态偷内衣。” “嗯,我听说了。” 祝时宴不能明说,只能隐晦地提醒他:“你最近小心一点,我怕那变态慌乱之下会做出什么不可理喻之事。” 席暃不懂他为什么这么紧张,但还是认真回道:“好,我会注意。” 监控已经装好,女生宿舍也没有内衣再被偷,除了被偷的那些内衣依旧找不到,事情似乎变得风平浪静起来。 但就在所有人都放松警惕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一大早,席暃坐下后习惯性的把背包放进桌子里,还没塞进去他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脸色一变。 祝时宴跟着他坐下,见他神情不对,低声问:“怎么了?” 席暃的表情很不好:“有人往我课桌里塞了东西。” “情书?” “不是情书。” 祝时宴反应很快,立即环视一圈,压住他的手,语气急促:“你马上把这东西塞进你背包里带出去扔掉。” “什么东西要扔掉?” 一道公鸭嗓在两人身后响起。 祝时宴把席暃的背包往里面推了推,扭头看向来人,“没什么,我让他把垃圾扔掉。” “是吗?”来人明显不信,作势要去扒席暃的桌子:“是不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所以要扔掉?” 祝时宴挡住他,“哪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就是一点垃圾,他老不扔,我让他赶紧扔呢。” “不是的话他藏什么?”那人音调拔高:“有本事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啊?” 他这一嗓子把教室里的其他同学都吸引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班长这是咋了?” “藏什么了?小黄书吗?” ...... 祝时宴似笑非笑地问:“你好像知道他桌子里面有什么?” 孙志才神情一僵,色厉内荏道:“我怎么可能知道那里面有什么!我是看他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藏了些什么东西不敢见人!” “这么激动干什么?” 围着的同学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去喊了老师,到这一步祝时宴反而冷静下来,“里面确实是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孙志才心中一喜,迫不及待地说:“那你还不赶紧交出来!” “是要交出来。”祝时宴递给席暃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他别冲动,而后慢悠悠地说:“只是这东西不太方便,等老师来了再说。” “干什么干什么!”薛恒走进来,眉头紧皱,“一大早的不上课,都围在这里闹什么?班长,你来说。” 孙志才立即指向席暃的桌子,大声道:“老师,他藏了东西!祝时宴还说那东西见不得人!” 薛恒看向席暃,语气严肃:“什么东西?拿出来看看。” 22、第22章 席暃看向祝时宴,没动。 祝时宴笑了下,凑到薛恒耳边小声道:“老师,你让大家散一散,这东西的确不太好见人。” 薛恒犹豫了一下,然后摆了摆手:“都回座位上去!” 一群人慢吞吞的坐回去,但眼睛却一直往那边看,好奇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孙志才不想回去,象征性的往后退了两步,双眼死死地盯着席暃的桌子。 祝时宴一个转身挡住他的视线,只露出了一条缝给薛恒看,“老师,这就是那东西。” 薛恒看清后大怒,眼神凌厉地看向席暃:“是你?!” “冷静冷静,老师别冲动。”祝时宴挡在席暃面前:“这件事绝不是他做的,是有人把这东西塞到他桌子里,想诬陷给他。” 但薛恒怒气上头,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冷声道:“你马上跟我出来!” “不是我。” 一直沉默的席暃挣脱他的手,眼眸黑不见底:“如果是我,我不可能这么蠢的把东西带进教室。” 薛恒瞪他:“你——” “对啊,谁会这么蠢的把证据带进教室啊,那不是随时会被人发现。”祝时宴在一旁劝道:“而且老师你仔细想想,席暃两个月前就不住校了,女生宿舍楼那边他去都没去过,这件事又怎么可能是他做的呢?” 薛恒渐渐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也是,席暃开学请了一个月的假,回来上学后又马上申请了退宿,如果是他做的,非住校生绕到女生宿舍那边去偷内衣,目标太明显,应该早就抓到了才是。 祝时宴看他的眼神有戏,再接再厉:“所以这件事还得好好调查,老师您先别急着下定论,要是冤枉了好人,还让凶手逍遥法外那就不好了。” 孙志才本来看到薛恒怒气冲冲,心中还在暗喜,结果没一会儿就看到那边安静了下来,薛恒似乎也没有那么生气了,三个人一脸冷静地在讨论着什么。 他急了,头往前伸了伸假装看到了桌子里的东西,然后惊讶的大声嚷嚷:“他桌子里藏的是女生内衣!他就是那个偷内衣的变态!” 轰—— 教室里立即炸开了锅。 “竟然是他?没看出来啊......” “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没想到是个变态。” “我呸,他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还把偷的内衣带到教室来,好恶心。” ...... 薛恒正要斥责,祝时宴抢在他前面道:“奇了怪了,刚刚只有老师一个人看到那东西是什么,你怎么如此肯定里面藏着的就是失踪的内衣?” 祝时宴给薛恒看完后就立即将东西塞进了桌子里,从头到尾没露出来一点,如果不是提前知道,怎么会如此肯定,还急不可耐的跳出来。 “我,我猜的!”孙志才眼神慌乱,“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会做出这种事也不奇怪。” “哦?”祝时宴斜睨了他一眼:“那你还真是神机妙算。” 孙志才咬了咬牙,“你这么帮他说话,不会这件事是你们两个一起做的吧?一个放哨,一个偷内衣。” 祝时宴翻了个白眼:“随便你怎么说,毕竟想象是自由的。” 孙志才气的一直瞪着他。 薛恒把席暃带走了。 不管怎么说,东西是在他桌子里面发现的,总要问问情况。 班主任一走,教室里的讨论声越来越大,下一节课要来上课的老师又敲桌子又骂人的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让他们安静下来。 楚俊远上午没来学校,下午来了之后听说了这件事,急匆匆地找到祝时宴,“怎么回事?怎么大家都在说席暃是那个偷内衣的变态?” 祝时宴定定地看着他:“你相信吗?” “我当然不信啊。”楚俊远一脸无语:“那小子看起来无欲无求就差成仙了,他会去偷女生内衣?信是他还不如信我。” 祝时宴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我果然没交错朋友。” 孙志才那一嗓子吼出来,多数人都倾向于相信席暃就是那个变态,学校里骂声一片,走在路上都有人朝他翻白眼,他现在的处境比之前还要艰难。 祝时宴本来还担心楚俊远会不会也相信这件事,进而厌恶席暃,却没想到他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他。 楚俊远忿忿不平地说:“所以是哪个傻逼陷害他?” 祝时宴眼神冷了几分:“还不确定,但我大概知道是谁。” “谁?” “等我揪出来了告诉你。” “你打算怎么办?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祝时宴沉思了一秒,道:“还真有,不过不是你,是你的小女朋友。” 楚俊远一脸警惕:“你想干什么?” “放心,不会伤害到她,只是想让她帮一个小忙。” 查监控对指纹之类的方法太便宜他了,祝时宴要让那人和他背后之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身败名裂,此后再也别想出现在男主面前。 楚俊远还是信他的,听完他的话点了点头:“行,这事包在我身上。” 他转身去找米琳,临走时又想起什么,扭头问:“哦对了,席暃他人呢?不会在哪儿躲起来哭吧?” 祝时宴:“......” “他没哭。” 相反,席暃对于此事非常的淡定,没有愤怒,也没有委屈,顺从的被薛恒带走,也配合地接受了警察的调查,目前还在警局做笔录。 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这样想着,抬头便看见席暃走进教室,面上一片淡然,看不出是什么心情。 此时已是下午放学,教室里没几个人,这些人在看到他进来后眼神都变了,看似很小声实则用大家都听得见的声音阴阳怪气地骂他。 席暃跟没听见一样在祝时宴身边坐下,顺手给了他一杯奶茶:“回来的路上买的。” 祝时宴瞅了他一眼:“警察怎么说?” “证据不足,又把我放回来了。” “嗯。”祝时宴吸了口奶茶,疑惑:“你怎么没给自己买一杯?” 席暃拿起笔做题,“不喜欢喝这个。” 两人旁若无人的聊天,教室里的那几人似是嫌晦气,接二连三地离开了,走之前还要瞪他们一眼。 席暃头都没抬,祝时宴倒是笑眯眯地对他们挥了挥手:“拜拜。” 最后一个走的是乔俪。 这小姑娘在两人桌前停留了好一会儿,然后板着一张小脸道:“我觉得这件事不是你做的。” 她站在祝时宴的桌前,话却是对着席暃说的。 席暃没什么反应,似乎笔下的题比面前的人更让他感兴趣。 祝时宴有些意外,“你不是很讨厌他吗?” “我是很讨厌他,到现在也讨厌。”乔俪撇了撇嘴,“但我觉得他不会做这样的事。” 她握紧拳,“你们一定要找到真正的小偷,把那个变态抓出来。” 祝时宴挑了下眉:“我们会的。” 说完见她一直没走,祝时宴又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乔俪咬住下唇,表情纠结,最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语速飞快地说:“对不起,之前是我错信了谣言,我不该骂你,也,也不该故意排挤你,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但,但我还是不喜欢你。”她结结巴巴的说:“你太冷漠了。” 席暃这次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所以呢?” “什,什么?” 席暃神情漠然:“你还有别的事吗?” 乔俪愣了:“没有。” “嗯。” 席暃低下头继续刷题,仿佛她刚刚说了一堆废话。 小姑娘脸皮薄,红着眼眶跑了。 祝时宴看的啧啧称奇,“真不懂怜香惜玉。” 席暃停下笔,扭头看他:“你想让我原谅她吗?” “我?”祝时宴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原不原谅她是你的事,我可没那个资格。” 那种熟悉的、让他感觉到愉悦的情绪又涌上脑海,席暃嗯了一声,“我对她没什么印象。” 所以也谈不上什么原不原谅。 祝时宴打了个哈欠,一脸困倦:“你作业什么时候写完啊?我困了。” “还有一点,你困了就先睡吧,我写完喊你。” 祝时宴闭上眼:“哦......” 太阳缓缓落下,昏黄的光影打在祝时宴的脸上,将他的脸映照的暖洋洋的,席暃写完抬起头时,刚好看到这一幕。 他的心跳倏的漏了一拍。 他控制不住地盯着祝时宴的脸看,从他的额头开始,慢慢下移到他的眉毛、眼睛、鼻子,最后定格在了嘴巴。 祝时宴的唇形很漂亮,线条分明,红润饱满,嘴角微微上翘,正张开了一条缝小口小口的呼吸。 席暃一眨不眨地盯着看,喉咙滚动了一下,然后似是着了什么魔,头一点点往下低。 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他猛然惊醒,神情慌乱地站起身。 椅子往后退的时候发出“刺啦”一声,祝时宴被惊醒了。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写完了?” 席暃根本不敢看他,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嗯。” 祝时宴伸了个懒腰,“那走吧,回家。” 他想揽住席暃的肩,但被席暃惊慌之下避开了。 祝时宴疑惑:“怎么了?” “没,没什么。”席暃胡乱塞了两本书:“我背包拉链没拉好。” “哦。”祝时宴没有多想,再次揽住他的肩,与他勾肩搭背地走出去。 而席暃整个人快僵成了一块木头。 23、第23章 当晚席暃做了一个梦。 梦中有一个人被他压着身下,只穿了一件堪堪过臀的衬衫,露出滑腻的肩膀和精致的锁骨,而他则喘着粗气,一双眼烧的通红,控制不住地在那人身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那人皮肤白腻,一双腿无力地搭在他的腰上,修长的手指攥紧他的衣服,嘴里吐出一声轻喘:“小暃......” 席暃大汗淋漓的从梦中惊醒,眼中满是惊恐和不敢置信。 床单濡湿,席暃呆坐了许久,眼中逐渐浮现出了痛苦和对自己的厌弃。 小少爷救他、护他,他竟生出了这般龌龊的心思! 他竟敢,竟敢妄想把小少爷压在身下...... 可他偏偏控制不住。 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一想到小少爷时便全面崩塌,被子下面撑起了一个可疑的弧度,甚至在回想起梦中内容的时候更兴奋了点。 席暃等了很久,最后自暴自弃般伸出手。 似是在惩罚自己,他的动作粗暴而没有章法,比起抚慰更像是在自虐,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最后出来时他的脑子里浮现的是祝时宴的脸。 席暃傻了。 他望着床上的一片狼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完蛋了。 彻、底、完蛋了。 席暃最近在躲他。 祝时宴明显感觉到了。 吃饭不挨在一起了,肩膀也不让搭了,连出教室门都要一前一后走。 祝时宴不喜欢这种感觉,直接问了原因,席暃支支吾吾地说是不想连累他。 祝时宴听完也就随他去了。 反正那个变态马上就会被抓到。 孙志才四处宣传席暃就是那个偷内衣的变态,但老师和警方却迟迟不对他做出惩罚,校园里抗议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连部分家长都听说了此事找到学校,要求开除席暃。 薛恒在办公室里焦急地转来转去,“你不是说有办法能抓到小偷吗?人呢?” “别急,快了。” 祝时宴给他倒了一杯茶,“消消气,消消气。” “我怎么能不急?上面的人给我施压,想要开除席暃,我相信你所以力保他,但现在一个星期快过去了,小偷呢?变态呢?” 薛恒越说越急:“我就不该信你,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 祝时宴表情变了,他将杯子重重地放在桌面上,神情微冷:“所以呢?所以你宁可冤枉他,毁了他的一生,也不愿等我抓到那个变态吗?” “薛老师,您心里应该最清楚,他不是那个小偷。他也是您的学生,您为什么不愿意付出一点点的耐心帮他洗脱嫌疑呢?” 薛恒被他说的脸涨得通红,粗声粗气道:“三天,我最多再给你三天的时间,到时候如果还没抓到真正的小偷,我只能把他交出去了。” “足够了。” 祝时宴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他在门口碰上了来交作业的席暃。 因为这件事,席暃一夜回到解放前,班上同学对他的排挤和霸凌越来越明显,好几次差点动起了手,不过都被祝时宴压了下来。 他的作业自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收,只能自己送来办公室。 别说班上的同学了,就连办公室里也有很多老师看不惯他,各种挖苦他。 也幸亏席暃脾气好,不跟这些人计较,每次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才避免了数次争执。 想到这儿,祝时宴心里一阵怜惜,“马上就会抓到那个人了,你再忍耐两天。” 席暃眼尾向下地看他,眼眸清澈,“嗯。” 他才不在乎那些人是怎么想他的,只要祝时宴信他,其他人他根本无所谓。 他这个模样看起来很乖,祝时宴手痒了,想摸一下他的头,伸出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摸不到了,于是改为拍拍他的肩,“放心,我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席暃看着他,然后微微低头,主动将头发递到他的掌心。 祝时宴愣了下,然后笑着揉了两把,将他的一头碎发全都揉乱。 “怎么能这么乖啊?” 这么乖的人却被莫名其妙地泼了一身脏水,祝时宴想想就来气,背后那人他抓到后必会让他付出代价。 席暃抿了抿唇,等他摸够了,直起身,“我先进去了。” 祝时宴扬唇一笑:“好。” 教学楼一个废弃的厕所里。 郑兴延一脚踹翻孙志才,怒气冲冲地问:“为什么那个小畜生一点事都没有?!” 孙志才蜷缩成一团,一副想反抗又不敢的样子,他缩了缩脖子,唯唯诺诺地说:“警察说证据不足,把他放回来了,那日也只,只有薛恒看到了他桌子里的东西,而薛恒现在力保他。” “该死。”郑兴延暴怒,“明明都从他桌子里搜到那些内衣了,为什么还不处置他?!老师和警察都是干什么吃的!再拖下去这件事迟早会不了了之!” 孙志才的眼中也露出了恨意,“还不是那个祝家小少爷护着他,不然他早就被抓走了!” “又是祝时宴。”郑兴延咬牙切齿道:“你再去搞点来,再陷害他一次!” 孙志才瞪大双眼,一脸害怕:“我不,我会被发现的......” 郑兴延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引席暃去宿舍楼那边,你把偷来的内衣放到他之前的床位底下,这次别叫老师,让所有人都看见,我看他还有什么话可说!” “还有祝时宴......”他眼神阴狠:“我要让他们两个人一起身败名裂,滚出这个学校!” 孙志才往后退了退,疯狂摇头,嘴里一直重复着:“我不行,会被发现的,我真的不行......” “不行?”郑兴延揪住他的衣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我就把你才是变态的事说出去,让大家都看看,三好学生、十班班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垃圾!” 孙志才瞳孔骤然一缩,身体颤抖:“求求你,别说......求你。” “那你就去做!” 郑兴延将他丢在地上,拍拍他的脸:“监控不都撤了吗?老师也没管了,我帮你放哨,别担心,你动作快一点没人会发现的。” 孙志才颓然地倒在地上,“我知道了......” 两天后,祝时宴在上课时,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打开一看,发现楚俊远给他发了条消息:【鱼上钩了】 祝时宴心情很好地回了句:【准备收网】 这时,有个人跑进来递给席暃一张纸条,语气飞快地说了一句:“郑兴延给你的。” 席暃理都没理,刚想撕掉丢进垃圾桶,祝时宴及时拦住了他:“诶,等等,先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席暃听话地打开。 上面写着:我知道真正的小偷是谁,你晚上9点来宿舍楼后面,我告诉你真相。 祝时宴看完后,扑哧一下笑出声。 他本来还在猜测孙志才背后是不是有人指使,这下好了,他现在可以肯定这件事就是郑兴延干的。 是该说他太蠢呢还是对自己太过自信呢,就这样拙劣的布局也想陷害男主。 席暃眼神温柔地看着他笑,问:“我去吗?” “你想去吗?” “我听你的。” “那你就去。”祝时宴将这张纸叠成纸飞机扔进垃圾桶,对他眨眨眼:“晚上请你看场好戏。” “好。” “不过郑兴延要是想打你的话,你一定要赶紧跑,千万别被他打到,自己的健康最重要,听到了吗?” 席暃的眼神越发的温柔:“好,我会的。” 祝时宴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怪腻歪的。” 也不知道席暃怎么回事,明明前几天还对他避之不及,这两天却像是想通了什么,对他越发好不说,还动不动就用这种腻歪的眼神看着他。 莫不是觉得反正变态快被抓到了,避不避开的影响也不大? 席暃收回视线,垂下眼睫,“嗯,我知道了。” 他不是想通了,他是放弃了。 他原以为跟祝时宴保持距离就能断了心中的念想,事实却是与祝时宴分开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看不到他的时候会心慌、不安,与他刻意保持距离也会让他感到难过、委屈。 仅仅只是对上视线都能让他呼吸急促,心跳加速,晚上做的梦也越来越不堪入目。 于是他放弃了。 放弃挣扎,放弃改变,任由自己靠近沉沦。 他知道祝时宴不可能喜欢他,所以尽量将自己的感情藏的很好,但有时候眼神实在控制不了,偶尔还是会泄露出一些情绪。 不过祝时宴并未察觉,只会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 席暃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 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有些失落。 晚上的时候,席暃如约去见郑兴延。 面无表情地听他东拉西扯了半个小时后,他冷声打断他的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郑兴延被他打断,下意识想发火,想起此行的目的,他又忍住了,“你急什么?不想知道真正的小偷是谁了吗?” 席暃:“......是谁?” 郑兴延又开始东拉西扯,一直到十点,他收到了一条消息。 看完后他喜形于色,态度立即转变,手指席暃,义愤填膺地骂道:“那个人就是你!你个变态,竟然还敢偷女生宿舍的内衣?!” 24、第24章 席暃没什么反应,反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你床底下藏起来的那一堆内衣就是证据!”郑兴延神情兴奋,扭头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我抓到偷内衣的变态了!” 此时正是快要就寝的时候,楼道里静悄悄的,郑兴延这一嗓子把整栋楼都喊醒了,一群人纷纷打开窗子往外看。 “哪儿呢哪儿呢?” “不是十班的席暃吗?” “底下那人谁啊?郑兴延吗?他对面那人看不清啊。” “好像就是席暃。” “我去,你们快看学校大群,有大瓜!” 一石激起千层浪,有手机的没手机的全都围在一起,一时间宿舍楼非常的热闹。 孙志才传了很多图片到学校的大群,图片内容是一堆各式各样的女生内衣,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些内衣是从一个床底下搜出来的,床上面还贴有名字:10班,席暃。 群里的消息刷的飞快,有人已经认出了楼下站着的就是席暃,隔着楼层对郑兴延大喊:“你们在那儿干嘛呢?” 郑兴延就等这句话,大声回道:“席暃这个变态还敢偷内衣,被我当场抓住了!” “什么?!” 晚上十点半,宿舍楼热闹的像是在过年。 薛恒接到消息匆匆从家里赶来,宿管已经把席暃和郑兴延那伙人一同带到了现场,等他过来当面对峙。 席暃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郑兴延面露鄙夷,孙志才对他怒目而视,一副痛心又愤怒的模样。 出了这么大的事,哪儿还有人有心思睡觉,宿舍的窗户边、楼道里挤满了人,全都是出来看热闹的。 这也是郑兴延想要的效果。 人赃并获,还被这么多人亲眼看到,众目睽睽之下,他看这次席暃还怎么逃脱惩罚! 见计划顺利进行,孙志才也暗暗松了口气。 只要把这个罪名牢牢地按在席暃身上,就没人会怀疑到他头上,而郑兴延非常讨厌席暃,他肯定不会往外说,这个秘密会被永远埋葬。 他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地担心被抓住了。 薛恒赶到后,一看到这个场景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宿管皱了皱眉,一脸嫌恶:“你们班的学生床铺底下藏着女生内衣,薛老师你自己看吧。” 薛恒下意识道:“但是席暃两个月前就不住校了。” “薛老师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怀疑我说谎了?” 郑兴延的语气阴森森的,“我亲眼看到这小子鬼鬼祟祟的在女生宿舍后面转悠,想要偷内衣的时候被我当场抓住,现在又从他之前睡的床铺底下搜出了内衣,还有孙志才同学作证,人证物证具在,薛老师还要包庇他吗?” 他说完,孙志才补充了一句:“不住校不代表不能进宿舍,他要是没地方藏,暂时藏在一个闲置的床位底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就是,你们十班的老师什么意思?我们可都看见了!” “听说之前就有人在教室里看到了他偷的内衣,可见他都是惯犯了,还不处置他是想让他发展成□□犯吗?” “老师不管用的直接报警吧。” “成绩再好也不过是人面兽心。” “我之前竟然还喜欢过他,呕。” ...... 楼上学生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宿管的脸色也很不好,冷着脸道:“席同学,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薛恒看向席暃,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委屈、愤怒或者不甘的神情,但让他失望的是,席暃脸上一片平静,连丝波动也没有。 他看了眼孙志才,突兀地问了一个跟这件事毫不相干的问题:“你刚刚洗手了吗?” 孙志才愣了一下,下意识回道:“没有。” 席暃点了下头:“我没有要说的了。” 他这种态度在别人眼里就是即便他做了这种事也没有丝毫悔意,宿管的表情很难看,他怒声道:“薛老师,今天的事希望你能给一个说法,这不是个小事,我会通知上级也会报警。” 薛恒早就抗不住上头的压力了,不过是祝时宴一直拿祝家压他,他才勉强将人保下,此时见事情闹大了,看似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他立即提高音量,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真没想到,你竟真的做出这种事!枉我如此信任你,竟相信了你的狡辩!事到如今,你还是——”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好热闹啊。” 来人懒懒散散的,悠闲的像是在逛街,嘴角还挂着一抹浅浅的笑:“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一看到他,席暃的双眼瞬间亮了亮,走到他身边安静地站着。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跟变态同流合污的祝小少爷。”郑兴延嗤笑一声:“我现在有理由怀疑,这件事跟你祝时宴也脱不了干系!” “唔,确实。”祝时宴微微一笑:“不然你以为他今天为什么会来见你?” 郑兴延没懂,“什么?” 孙志才在一旁急急忙忙地说:“人赃并获,你就算拖延时间也没用,警察来了照样把他抓走!” “别急啊,谁说我在拖延时间了?”祝时宴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我只是好心把警察一起带来了。” 孙志才懵了。 警察? 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主动把警察带来??? “不信?” 祝时宴挑了下眉,退后两步让出一条路,对不远处的一个人影道:“张警官,麻烦您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身穿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对他点了下头。 他的手边还牵着一条警犬,那警犬似是有些兴奋,不断地朝孙志才的方向扑。 事出反常,孙志才的心里陡然升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各位同学。”祝时宴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个喇叭,对着楼上趴着的一圈人道:“刚好大家都在,那就让我来告诉大家真相。” “什么真相?” “难道变态另有其人?” “我去,他还真把警察喊来了啊。” “他想干什么?” ...... 薛恒也不知道他想干嘛,压低声音道:“你还嫌闹得不够大吗?还不快点收手,让警察把席暃带走算了!” 祝时宴置之不理,举着喇叭一字一句地说:“真正偷内衣的变态其实是我们十班的班长,孙志才同学!是他将内衣塞到席暃的桌子里和床底下,妄图陷害他!” “你胡说!” 被戳中心思,孙志才明显慌了,怒吼一声:“这件事是我发现的,怎么可能会是我偷的内衣?!” 郑兴延眼看事情不对,也连忙帮着他说话:“没错!孙同学仗义执言,还帮忙抓到了小偷,你竟然将脏水泼到他身上,我看你是在狗急跳墙,随意攀扯!” “语文学的不错啊,郑同学。”祝时宴面不改色,似笑非笑地说:“你别急,待会儿就轮到你了。” 他将目光移向孙志才:“你做事还算谨慎,把东西放进席暃桌子之前检查过走廊的监控,确定那里的监控照不到教室才动的手。你也很有耐心,一直在等合适的时机,所以没有人看到你动的手脚。” “但你没想到的是,第一次陷害造成的影响很小,除了薛老师,并没有其他人看到过席暃桌子里的东西,大家就算听到了你的话,也终归是以讹传讹,没有实证。” “于是你跟郑兴延合伙策划了第二次陷害。” “一派胡言!”郑兴延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他:“你有什么证据?!” “别激动啊,证据我会一样一样地拿出来,先听我说完。” 祝时宴一副稍安勿躁的样子,不急不缓地说:“你们吸取第一次的教训,第二次陷害必定会大张旗鼓,尽量让所有人都看到。所以你给席暃传了纸条,约他晚上九点在宿舍楼后面见面,在此之前,孙志才在你的掩护下,偷了几件女生挂在外面的内衣,然后塞到了席暃的床位底下。” “而你在收到他发的消息后会装作撞破现场的样子,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席暃避无可避,只能认栽。” 孙志才的背后冒出了阵阵冷汗,心里涌起了难以抑制的恐慌。 祝时宴竟是将他们的计划说的分毫不差! “至于证据......”祝时宴偏头看向身后,语气温柔:“你们出来吧。” 有两个女生从人群后面走出来。 孙志才一脸震惊:“是你们?” 祝时宴将两个女生隐隐护在身后,道:“你塞到席暃床下的内衣里面有几件是她们俩的,而这几件衣服上面被喷了香水,味道很淡留香却很久。张警官带来的这只警犬早在三天前便被训练闻这个味道,它每天闻日日闻,对这个味道非常敏感。” 他一脸戏谑地说:“那你猜猜,它为什么一出现就直往你那边窜,拉都拉不住?” 孙志才手指颤抖,强装镇定:“那是因为,因为我刚刚接触过这些内衣,所以才留下了味道!” “哦?”祝时宴的声音暗含嘲讽:“那为什么警犬不往席暃那里扑?如果他是那个偷内衣的变态,应该他身上留下的味道更重才是啊。” 25、第25章 似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张警官带来的警犬嗷嗷地叫了两声,一个劲儿地朝孙志才的方向冲,张警官斥责了它好几声才把它拉住。 警犬委委屈屈地趴下,但黑眼珠子还是一直盯着孙志才,呲牙咧嘴的。 孙志才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祝时宴摸了摸警犬,继续道:“刚安好的监控是我让人撤的,消息也是我让薛老师帮忙压下的,为的就是放松你们的警惕。当然,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你们会不会进行第二次陷害,所以我调出了你第一次陷害席暃时的监控。” “走廊的监控确实照不到教室,但可以看见是否有人进出。从内衣丢失的这个流言传播开始,我跟席暃每天都待到教室关门才会走。只有一天,那天我有事,所以跟他提前走了。也就是那天,你把偷来的内衣塞到了他的桌子里。” “那天我们走后,总共有五个人进出教室,其他四个人我全都一一询问过,其中你的嫌疑最大。” “再加上,那日你神情激动,在我特意遮掩的前提下依旧准确的说出了席暃桌子里是什么东西,我基本可以肯定这件事是你做的。” “至于郑兴延为什么会帮你......”祝时宴笑了下:“我猜应该是他撞破了你偷内衣,以此为要挟让你陷害席暃。” 他将视线移向郑兴延,“我说的对吗?郑大少爷。” 郑兴延当然不会承认,怒声道:“你放屁!这件事跟老子有什么关系,我跟孙志才今天第一次见!” 祝时宴晃了晃手上的纸条:“帮你传纸条的那位同学把一切都摊牌了,你还不承认吗?” 郑兴延猛地扭头看向身后。 藏在人群后的一个男生缩了缩脖子。 祝时宴说一句,楚俊远就在学校的大群里发一张图,等他说完,楚俊远也发完了。 宿舍楼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一条一条的证据,面面相觑,一阵唏嘘。 孙志才面如死灰,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嘴里喃喃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做过这种事......” 可现在没人再信他一句话。 楼道的学生们在震惊过后开始疯狂辱骂他,随后他和郑兴延都被张警官带走了。 此后祝时宴在学校再也没看到过他们。 高中生能有什么复杂的心思,这种手段在祝时宴眼中跟小学生间的打闹没什么两样,可偏偏就是这么拙劣又漏洞百出的一场陷害将原书中的席暃打入了深渊。 在他贫苦、阴郁、不讨喜的人生中又给他加上了变态、小偷的标签。 他在学校举步维艰,人渣父母还逼他退学打工,他在被逼入绝境、忍无可忍后选择与这些人同归于尽。 可是他又有什么错呢? 父母不是他能选择的,老师、同学对他的看法偏颇也不是他能决定的,孙志才将这件事陷害到他身上也是他预知不到的。 原书中的他被一步步推向万劫不复的境遇,可曾有人问过他一句原因? 祝时宴突然非常庆幸。 庆幸自己来了,庆幸他有机会把席暃拉出深渊。 . 这件事至此算是尘埃落定。 周一升旗的时候,薛恒在台上洋洋洒洒的讲述自己抓到小偷的过程,祝时宴看不惯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于是动了动手指,给祝听芸发了个消息。 ——他虽然在祝家不受宠,但想搞垮一个老师还是很容易的。 这种老师留着也是个祸害,就当顺手给学校除个蛀虫了。 校长讲完话,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随后学生之间出现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是席暃!席暃!” “妈的帅死我了。” “那腿比我命都长。” “怎么办?经过这件事我对他更怜爱了,想睡他。” “前面的醒醒,你泡不到。” ...... 祝时宴本来昏昏欲睡,听到动静后立即站直了身体。 台上的席暃在面无表情地对着稿子念,祝时宴看向他的目光中满是骄傲,颇有一种吾家有儿初成长的感觉。 楚俊远站在他旁边,看到他这眼神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那什么眼神,跟我爹看我似的。” 祝时宴瞥了他一眼,又迅速转回去,“你不懂。” “是是是,我不懂,你们兄弟之间情深义重,我就像那被出轨的原配一样,可怜兮兮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祝时宴笑骂:“你待会儿帮我问问你女朋友和沈思卉明晚有没有空,我想请她们吃顿饭,感谢她们的帮助。” “吃饭当然有空了,去哪儿吃?” “我家。” 楚俊远迟疑了一秒,问:“你哪个家?” “我跟席暃住的那个公寓,我亲自下厨。” “哟,你祝小少爷还会做饭呢?” “......再阴阳怪气你别来了。” 楚俊远立马滑跪道歉:“我错了,你亲自下厨,这么难得的机会我当然要去捧场。” 祝时宴犹豫了一下,道:“还有,明天是席暃的生日,我想给他一个惊喜,也不需要你们做什么,蛋糕我已经订好了,人来就行。” “这叫什么话。”楚俊远不高兴了,“我跟他好歹也算朋友,生日怎么能空手上门?” 祝时宴笑了,拍拍他的肩:“谢了。” 第二天晚上。 祝时宴在厨房里忙碌,席暃帮他打下手。 快结束的时候,门铃响了,祝时宴抬了下手,道:“应该是小远他们来了,你去开下门。” “嗯。” 席暃放下还没洗完的水果,走过去开了门。 “当当当当!”楚俊远晃了晃手上的蛋糕,“生日快乐!” 席暃愣住了。 生日? 他下意识扭头看向正在厨房里忙碌的某人。 楚俊远将蛋糕放在桌子,对里面的祝时宴喊了句:“蛋糕我提来了,你饭做好了没啊?” “快了,快了,你先休息一下。” 楚俊远也不跟他客气,拿起桌上的水果就直接丢进嘴里,对站在门口的两个女生招了招手:“你们进来呀?站门口干什么。” 米琳和沈思卉两人将带来的礼物递给席暃:“生日快乐。” 席暃停顿了一下,双手接过,认真收下:“谢谢。” “哦对,生日礼物忘了给。” 楚俊远站起身,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套状元习题册,一本正经地交到席暃手上,“这个系列可是限量款,配你这个大学霸刚刚好。” 米琳在一旁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 丢人,太丢人了。 席暃倒是没什么反应,依旧双手接过:“谢谢。” 楚俊远摆摆手:“谢什么,咱俩谁跟谁啊。” 米琳:“......” 她怎么就谈了一个这样的二哈男友? 祝时宴做好最后一个菜端上桌,看到他们几人站在门口,他笑道:“都来啦,快请坐。” 五个人围坐在一起,祝时宴给自己和席暃倒了一杯水,站起身,“感谢三位对这件事的帮忙,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 楚俊远目露嫌弃,“我时常怀疑你不是18岁,而是28岁,搞这么正式干什么?而且我帮的是席暃,你谢什么谢,怎么?夫唱妇随啊?” 他明显在开玩笑,所以祝时宴笑了笑没说话。 席暃却听得心里痒痒的,偷偷看了他一眼。 沈思卉将几人的互动尽收眼底,她拿过桌上的两瓶红酒,眨了眨眼:“光喝茶有什么意思?刚好,我带了两瓶酒来,喝点?” 楚俊远哇了一声,一脸兴奋:“没看出来啊,你胆子还挺大的。喝喝喝!” 祝时宴想了想,没阻拦,一点红酒而已,应该不碍事。 两个小时后。 楚俊远喝的东倒西歪,拉着米琳的手呜呜呜地哭,沈思卉也喝了不少,但她双目清明,说话条理清晰,没有丝毫醉态。 祝时宴倒是有些醉了,但他装的很正常,暂时还没有人发现他喝醉了。 饭吃到这里,差不多已经接近尾声。 米琳家里管得严,有门禁,她艰难地把楚俊远扶起来,腼腆地笑了笑:“时间不早了,那我们先回去了。” 祝时宴坐着一动不动,嘴上却道:“小暃,送他们一下。” 席暃嗯了一声,起身送三人离开。 送到楼下后,米琳去拦车,沈思卉跟席暃并排站着,她安静了一会儿,突然道:“真羡慕你啊。” 有祝时宴这么好的人尽心尽力地护着。 虽然对他不一定是爱情,但这样的友情也很难得。 席暃眼睫微垂,羡慕? 他过往的17年人生没有一处值得别人羡慕,唯有一人,只是站在他旁边,便能让对方说出羡慕二字。 虽然沈思卉帮了他,但席暃心里还是对她带有隐隐的敌意,许是直觉,他觉得这个女生对祝时宴的感情不一般。 若不是她马上就要转学离开了,席暃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阻止她跟祝时宴见面。 送走三人后,席暃转身上楼。 打开门时,祝时宴正在吃蛋糕,看到他进来,眉眼一弯:“你回来了。” 席暃的心跳似停了一拍,心尖像是淌过一阵暖流,瞬间盈满了柔软。 他垂眸在他身边坐下,那纸巾擦掉他脸上的奶油沫,柔声问:“还没吃饱吗?” 祝时宴乐呵呵的把蛋糕举到他面前:“我做的是不是比你做的好吃多了?” 26、第26章 席暃神情错愕,像是傻了,“你做的?” “对啊。”祝时宴挖了一勺奶油喂进他嘴里,嘀嘀咕咕地说:“店长姐姐说我做的比你做的好吃多了。” 席暃舔了一下唇,感觉自己有点口干舌燥,他问:“你什么时候做的?” “嘘——” 祝时宴伸出一根手指按住他的嘴唇,小声地用气音道:“别被小暃听到了,他一直以为我是去晚跑呢,嘿嘿。” 席暃怔然。 原来如此。 原来他每天晚上都出去两个小时是为了给他做蛋糕,怪不得死活都不准他跟着。 他呼吸急促,抓住祝时宴的手,盯着他的目光晦暗幽深,声音似哑了:“我之前做的那个蛋糕是被你吃了吗?” “嗯?”祝时宴歪头看他:“你是谁?” “小暃,小暃做的那个蛋糕。” 祝时宴皱了皱眉,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呸呸两声,一脸委屈的样子:“真的很难吃......” 可你还是都吃完了...... 席暃呼吸一滞,怪不得那日第二天早上他怎么找也找不到那剩余的蛋糕,还以为是被他丢掉了,没想到竟是被他全吃了。 席暃的心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跳动。紧接着,那颗心脏在胸膛里以更凶更快的速度横冲直撞起来,跳动声宛如雷鸣,在他的耳侧疯狂鼓动。 他抓着祝时宴的手不自觉的用了力,心里各种情绪翻涌,逼的他眼眶都红了。 “疼......”祝时宴挣扎了一下,不高兴地瞪他:“你谁啊,小暃呢?” 席暃被他这一眼瞪的心都化了,哑着嗓子道:“我就是小暃。” 祝时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捧着他的脸笑呵呵地说:“原来是小暃啊,今天是你生日,长,长寿面吃了吗?” 席暃蹲在他面前,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吃了。” 早在楚俊远他们来之前,祝时宴就已经煮了碗面给他吃,说是给他开的小灶。 “那就好。”祝时宴拍了拍他的肩,慢吞吞的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小盒子,对他招了招手:“你头低一点。” 席暃听话地低下头。 祝时宴动作笨拙地把项链戴到他的脖子上,因为喝多了眼花,后面那个孔他对了好几次才对上。 戴好后,他满意地点点头,嘴角抿出一抹笑,眼睛湿漉漉的,神情却很认真,“给你的生日礼物,希望你事事如意,岁岁平安。” 冰凉的触感从锁骨处传来,席暃的身体微微颤抖,眼中的爱意宛如实质,让他不得不低下头,以防藏不住的炽热感情被祝时宴发现。 他将头轻轻搁在祝时宴的膝盖上,满腔情绪让他迫切地想做点什么,手指焦躁地在祝时宴的腿上摩挲着。 他张了张口,正要说点什么,祝时宴再一次把他的嘴堵住了,一脸神秘地说:“嘘,别说话,让我看看你的胸口。” 话题跳跃太快,席暃没反应过来,表情显得有些呆:“什么?” 祝时宴没理他,自顾自地想扒开他的衣服,但他喝醉了,头重脚轻,往下低的时候头咚的一声砸到了席暃的胸口处,然后就不动了。 席暃也不敢动,喉咙滚动了一下,像是怕惊扰到他,等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地喊:“祝时宴?” “嗯?” “你睡着了吗?” “嘘。” 似是嫌他吵,祝时宴直接捂住了他的嘴,抬起头嘿嘿笑了两下,然后猝不及防地拉开了他的衣服。 这一系统动作太过熟悉,席暃停顿了一秒,低头一看,祝时宴果然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胸口看。 自从知道祝时宴有这么一种特殊的爱好之后,席暃一直在有意无意地锻炼身体,有了手机后还会在网上搜索锻炼的方法,如今他的胸口和腹部上的肌肉线条流畅,清晰可见,胳膊上的线条也很漂亮。 祝时宴这么喜欢他的身体让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高兴,他隐隐挺了挺胸,忍着羞耻道:“你,可以摸一摸。” 祝时宴双眼亮了亮:“真的?” 席暃点了一下头。 得到准许,祝时宴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 席暃胸口前的那团黑雾已经淡了很多,逐渐显露出里面生物的形状,那东西有点像狸,眼睛又圆又大,长着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还有四只粉红色的爪子。 祝时宴不认识这是什么,但他喜欢猫,看到这种类似于猫的生物便觉得心中欢喜,忍不住戳了好几下。 那生物似是有所感应,欢腾的上下翻滚,甚至还想突破迷雾冲出来,最后发现不太可能,只能委委屈屈地趴着,一双漆黑的眸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祝时宴心里一软,不再戳它,而是顺着它的毛隔空摸了好几下。 那小东西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舒舒服服地眯了眯眼,头在他的掌心上蹭了蹭。 祝时宴并没有什么真实的触感,但却莫名感到了一阵柔软,他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 席暃本来还羞耻地不知所措,被戳了好几下后察觉出不对劲了,祝时宴看似在摸他的胸,实际很少碰到他的身体,手指似乎在跟什么他看不见的东西互动。 “......你在看什么?” 祝时宴双眼亮晶晶的,语气兴奋:“你的胸前有只猫!” 席暃的神情僵了僵,“猫?” 祝时宴点头如捣蒜,手指比划了两下,“白色的,很可爱!” 席暃:“......” 他这是在跟醉鬼讲什么道理。 看完了“猫”,祝时宴明显困了,脑袋一点一点的,眼角也沁出了泪,仰着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困了。” 席暃将衣服穿好,把那只莫须有的猫抛在脑后,双手轻轻松松地抱起他,低头问:“去睡觉吗?” 祝时宴很乖地趴在他的肩膀上,发出鼻音:“嗯,要睡觉。” 席暃把他抱进卧室,动作温柔地放倒在床上。 祝时宴哼唧了一声,抱着被子一秒入睡。 席暃不敢脱他的衣服,只拿毛巾把他露在外面的脸和胳膊简单地擦了擦,最后哄着他漱了漱口。 祝时宴似是嫌他烦,闭着眼睛打了他好几下,嘴里嘟嘟囔囔的骂他。 醉酒的他跟平时完全不一样,像个小孩子,任性又真实。 席暃因为席阔的原因对酒深恶痛绝,也非常讨厌别人喝醉,但不知为何,祝时宴喝醉了却让他觉得异常可爱,可爱到心尖都在颤抖。 好不容易重新将人哄着睡着了,席暃却舍不得走了,坐在床边一直盯着他看。 他很清楚自己对床上这人生出了难以控制的占有欲,也不再满足于以朋友的身份待在他的身边,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眼睁睁地看着他与其他人走进婚姻的殿堂。 他想把自己的喜欢告诉他,想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想永远跟他在一起,更想得到他的回应,哪怕只有一丝丝不同于朋友的感情,他都会死死地抓住不放。 席暃低下头,借着月光贪婪地看了祝时宴好一会儿,然后克制地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等等我,好吗?” 等他足够强大,足够赚很多很多钱的时候,他会用自己的一切求他一个回答。 最后走的时候,席暃摸了摸放在床头柜上的两个小陶瓷。 这对陶瓷从祝时宴收到开始就一直放在他的床头,保护的一尘不染,搬家的时候被他里三层外三层的裹成了粽子,所以至今没有丝毫的损坏。 . 内衣失踪事件之后,席暃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安生日子,期间还数次代表学校去参加全国竞赛。 离高考还有四个月的时候,他收到了保送b大的消息。 消息传回学校,全校震惊,薛恒更是恨不得在门口放三天三夜的鞭炮,笑得合不拢嘴。 这可是b大啊,全国最顶尖的学府之一,他们班竟然出了一个保送! 席暃拿着录取通知书回到教室的时候,收到了全班同学齐刷刷的注目礼,他那份b大的录取通知书更是被所有人瞻仰,供于高台,此后每逢大小考试总有人去拜一拜。 所有人都很高兴,只有祝时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楚俊远奇怪地问:“怎么了?你不高兴?” 以祝时宴对席暃的上心程度,席暃被保送了,他应该是最高兴的那个人啊? 祝时宴单手撑着下巴,似喜似忧:“他被保送了我当然高兴,但剩下的日子我就惨咯。” 自从上了高三,席暃看他的学习看得非常严,无论他如何撒娇求饶,席暃都不为所动,在他那里,学习问题就是原则问题。 以前他时不时去省外参加竞赛,祝时宴还能偷偷懒,但现在他已经被保送了,接下来的日子肯定紧紧地盯着他的学习,他是一天好日子也别想过了。 想到这里,祝时宴换了个手撑着头,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对一个已经读过高三的人来说,再上一遍高三自是提不起什么兴趣,而且书中的剧情线到席暃高考截止,他总有预感,自己离离开不远了。 他现在每天担忧的不是学习,而是怎么委婉的跟席暃说这件事。 但很快就不用他担忧该怎么开口了。 ——因为席暃的亲生父母找来了。 27、第27章 第一节课课间,薛恒敲了敲门,一脸复杂地对席暃道:“你出来一下。” 席暃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到了校长办公室。 他一走,教室里立马响起了激烈的讨论声。 “我的妈,校门口停的那辆车你们看到没,好炫的一辆迈巴赫,简直闪瞎我的眼。” “那算什么,那女的手上戴的戒指,钻石得有鸽子蛋那么大。” “那男的身上那件西装,据说十几万。” “我去,这两人到底什么身份,校长点头哈腰的,态度要多卑微有多卑微。” “有钱人,真正的有钱人。” ...... 楚俊远趴在祝时宴的桌子上,压低声音道:“我偷偷打听了一下,那两人是来找席暃的,席暃很有可能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这个流言从那对气质出众的夫妻踏入这所学校开始就在传,大家对此都半信半疑,但刚刚席暃被带走,似乎印证了这个流言并不是空穴来风。 说实话,席暃的爸妈不是他的亲生父母这件事祝时宴也没有想到。 系统透露给他的剧情线目前为止他已经全部走完了,现在的他与这个世界的所有人没什么两样,对未来充满了未知。 不过仔细想想,那对人渣父母根本没把席暃当自己的孩子,非打即骂,还逼他退学,不是他的亲生父母反倒符合常理。 如果现在来的那对夫妻真的是席暃的亲生父母,以他们展示的财力来看,想来在京城非富即贵,席暃于他们而言是失而复得的珍宝,回去之后必定会千娇万宠。 他的人生至此天翻地覆。 祝时宴也可以放心的离开了。 席暃去了很久,直到下午才回来。 他回来时是被校长亲自送回来的,校长对他的态度不是一般的殷勤,一路送到了他的座位上,还嘘寒问暖地问了好多话。 校长这种行为更加印证了传言的真实性。 班上同学看向席暃的眼神瞬间变了。 原以为是个无父无母、贫困交加的穷小子,谁料摇身一变,竟成了显赫豪门流失在外的继承人。 而且这个人刚刚还被保送b大。 这换谁谁不酸啊。 校长还在喋喋不休,席暃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话:“我要上课了。” 校长愣了一下,随后马上陪笑道:“好好好,上课,是要上课了。” 他对一直站在门口的数学老师招了招手:“快上课啊,站那儿干什么?” 数学老师:“......” 看您表演怎么巴结人呗。 席暃坐下后,神情一下就软了,还未等祝时宴开口,他语速急促的全都交代了。 “来的那两人说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上午去带我做了dna检测和体检,明天出结果。” 说完他忐忑不安地等祝时宴的回复。 祝时宴低低地笑了下,“我听说了,那你觉得呢?他们会是你的亲生父母吗?” 席暃犹豫了一会儿,老老实实地说:“我不知道。” 虽然见过他们的人都不会怀疑他的身份,因为他与那个漂亮的女人眉眼几乎一模一样,那个男人更是在看他的第一眼就认定他是自己的儿子,做dna检测只是一种让大家都放心的保证罢了。 “那就等检测结果出来再说吧。”祝时宴捏了捏他的小拇指,似是在安抚他:“是的话是一件好事,不是的话对你也没什么影响,没关系,不要焦虑。” 席暃紧绷的心骤松,抓住他的手,点点头:“嗯。” 第二日结果出来,席暃果然是那对夫妻的亲生儿子。 那位优雅漂亮的女人在看到结果后抱着席暃又哭又笑,男人也松了口气,眼中满是欣喜。 席暃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身体僵硬的由她抱着,一脸的不知所措。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试探地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 祝时宴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席暃是流失在外的豪门贵子,或许是这本书给他的最好的结局。 那对夫妻想立马带他回京城,被席暃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以自己临近高考为由拒绝跟他们回去。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被保送,根本不需要准备高考。 他不愿意回去,肯定有别的原因。 那位漂亮的夫人不知怎的,得知了祝时宴的存在,第二日找借口把席暃支开,找到了祝时宴,先是对他表示了感谢,然后请求他可以放席暃回京城。 祝时宴听她说完,笑了:“夫人,我想您搞错了两件事。第一,我跟席暃是朋友,我帮他是因为我想帮,并不是要从他身上获取什么。第二,他是自由的,并不受我控制,您如此大张旗鼓地上门,不仅没有诚意,只会让我感觉到被冒犯。” 女人神情僵了僵,不过一瞬便恢复淡然:“听说你是祝氏集团的小儿子?” 祝时宴的面容冷了几分:“您这是在威胁我?” 女人微微一笑:“不,我只是想感谢你这段时间对他的照顾。” 嘴上说着感谢,但她的目光冷淡,祝时宴没有从中感觉到一丝一毫的谢意。 “感谢就不必了。”祝时宴站起身,做了个送客的姿势:“他会跟您回去的,但并不是因为您今日的这番举动,而是因为回去于他而言是最好的选择,我只想他可以过得更好。” 女人似是有些意外,多看了他两眼,“你对他倒是真心。” 祝时宴不愿跟她多言,敛下双眸:“慢走不送。” 晚上的时候,席暃回来了。 祝时宴坐在家里等他,看到他回来对他笑了笑:“你回来啦,坐,我有话想对你说。” 席暃心里突然有些惴惴不安,他将给祝时宴带的礼物放在一旁,听话的在对面坐下,手下意识地想去拉他,“怎么了?” 他其实已经两天没有看到祝时宴了,检测结果出来的那天晚上他爸妈情绪激动,非要留他在酒店里住一晚,第二日又带着他去买了一堆东西,刚刚回来还想带他去酒店,是他坚持要回这里,他爸妈才放他离开。 他去参加竞赛时也有过与祝时宴分开几天的情况,但从未有哪一次比这一次更让他觉得时间的漫长,漫长到让他内心隐隐不安,必须要马上见到祝时宴才可以平息。 祝时宴察觉到他的意图,主动拉住他的手,低头问:“你爸妈对你好吗?” 席暃迟疑地点了下头,“嗯。” 那两人这几日对他关怀备至,而且特别在意他的身体状况,精密的检查做了好几遍,还给他买了很多东西,应该算是对他挺好的。 祝时宴放下心来,“那就好。” 席暃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会离开,连忙道:“我不会走的,我已经拒绝他们了。” 祝时宴摇了摇头:“不,你应该跟他们走。” 席暃的表情有一瞬的空白,像是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祝时宴仰头看他,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你应该跟他们走。” 心中的不安成了现实,与亲生父母相认的意外和不适应瞬间被抛在了脑后,席暃神情慌乱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跟他们走?你不要我了吗?” 祝时宴攥紧他的手,双眸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小暃,你听我说。” “你不是我的所有物,我也没有不要你。你这么聪明又这么厉害,不应该被埋没在这里,你的亲生父母能给你最好的资源和教育条件,你跟他们回去是最好的选择。” 席暃就算被保送b大,也不过是小镇做题家罢了,想要跨越阶级非常困难,但有了资本就不一样,他背靠豪门世家,凭他的能力和韧性,迟早会成为金字塔顶尖的人物。 回去,对他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席暃越听越慌,猛地站起身,“我可以等你考上b大后跟你一起回去!” 祝时宴没有动,语气异常的冷静:“你爸妈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必是一刻也不愿意跟你分开。你已被保送,没有高考压力,他们会留在这边直到高考完吗?万一我没有考上b大,去不了京城,你此时走跟我高考后走又有什么区别?我们终是要分开。” 席暃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他又气又急,气祝时宴要将他推开,急他说的都是真心话,更恐慌自己真的会被丢下。 他情绪激动:“就算你没考上b大,我也不跟你分开,你考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儿!” 祝时宴无奈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任性的孩子。 席暃最讨厌他这样看着自己,这代表他根本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男人来看,他在对方心里永远都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小孩子。 他喘着粗气移开视线,固执地说:“反正我不走。” “小暃,别任性。”祝时宴轻叹了口气:“你就算现在不走,一个月后你也必然会离开,我们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一起吧。” “为什么不行!”席暃猛地扭头看他,他的眼眶泛着红,声音也带着哽咽:“我喜欢你,我就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28-30 第 28 章 第28章 这次轮到祝时宴表情空白了,他的脑子里像是有山崩海啸经过,一片混乱。 他说什么?喜欢? 他一直以为席暃对自己过于依赖是因为当初他陷入绝境时是他救他出来,所以他有了雏鸟心态,却没想到他不知何时竟对自己生出了这种心思! 席暃冲动之下告了白,此时也很慌张,但现在他也顾不了那么多,只想让祝时宴改变主意,所以他虽然害羞到不行,却还是坚持看着祝时宴的眼睛,目光十足的认真:“祝时宴,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我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 他紧张到声音都在颤抖:“你呢,你有没有喜欢我,一点点就行。” 祝时宴沉默地看着他。 席暃怕他觉得自己不够有诚意,着急补充道:“我,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我以后赚的钱都给你,我不会让你受一点苦,我,我还会让你天天开心。你也喜欢我一下好不好?”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传来三个字:“真恶心。” 害羞欢喜的表情瞬间停滞在脸上,席暃的心被这一句话骤然绞碎,然后狠狠下坠,遍体生寒。 他的耳朵轰鸣,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冻住了,冷的他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他不信祝时宴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脸上苍白到没有血色,手指也在控制不住地痉挛,他的嘴唇张了张,木木地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喜欢你。祝时宴,我喜欢你。” 祝时宴不忍再看他的表情,闭上眼逼自己说出狠话。 “我说你真恶心。” 席暃安静了。 他很久、很久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祝时宴不敢看他,也说不出更狠的话,指尖用力到嵌入掌心,心里更是难受的想哭。 他也不想的。 他把席暃当成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又怎么舍得伤害他? 但是没有办法,他要离开了。 席暃在收到B大录取通知书后,他悄悄溜进他的房间看了眼他的胸口——他不想这么猥琐,但实在不愿再被当成变态。 他看到席暃胸前的那个毛团子差不多已经全都露出来了,只有边缘处还有一点点灰,祝时宴后来还专门去查了一下,得知这个东西叫腓腓,是山海经上记载的一个神兽,传说能消除忧愁,带来快乐。 结合这几次变化,祝时宴基本可以肯定这个毛团子是一个类似于黑化度的东西,全黑=100%,全白=0%。那里原本应该是全黑的,然后他每走一个剧情线,这个毛团子就会稍微变白一点,到现在已经接近全白。 摆脱了人渣父母,没有了校园霸凌,又拿到了保送B大的录取通知书,成长过程中缺失的父爱母爱如今也唾手可得,等席暃回去,这个毛团子应该就会变成全白。 到那时,他也该离开了。 ——这也是他放狠话逼走席暃的最主要的原因。 祝时晏他们组进步的很快,不过练了四五天已经是有模有样了。 陆文轩经常来找他聊天,祝时晏不知道为什么,但谁又能不爱甜妹呢,所以他每次都兴致勃勃的跟他聊起来,而且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陆文轩好几次想套他话都会被他给带跑偏。 然后下次还是坚持不懈的来找他聊天。 排练五天后,老师拍了拍手:“好,我们现在来合一遍。” 众人按照队形站好,祝时晏站在最后一排最右边,是一个灯光都很少打到的地方,他也不在意,轮到自己时就认真的跳。 陆文轩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频频出错,舞蹈老师皱眉走到他面前,语气严厉:“你的位子是除了钟鸣之外最亮眼的,如果你不认真对待的话,不如把它让出来给别人。” 陆文轩的脸色有些苍白,弯腰道歉:“对不起,我不会再犯错了。” 祝时晏朝他那边看了一眼,陆文轩后背上的衣服都被汗打湿了,额头上全是冷汗,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再来!” 接下来,陆文轩很少再出错,但祝时晏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晕倒了。 结束后,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来找祝时晏聊天,而是一个人走到角落,低着头,汗一滴滴的落在地上,双手攥紧,指尖泛白。 祝时晏又看了他一眼。 陆文轩坐在地上,头很晕,眼前阵阵发黑,他舔了下嘴唇,准备去倒杯热水喝。 还未起身,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杯水,祝时晏蹲在他面前,一脸担心的问:“你是不是生病了?” 陆文轩抬头愣愣的看着他。 祝时晏把水递给他:“你脸色很不好,我去找医生借了体温计,你先查个体温吧。” 陆文轩没接,脸上的表情很懵。 祝时晏将水杯塞到他手里,然后拿出电子测温计对着他的额头滴了一下,“38.5°。” “烧这么高你也不说一声?” 陆文轩下意识的说:“今天要合舞,我不能缺席。” 祝时晏无语:“命重要还是舞重要?你这再拖下去烧傻了都。” 他扶着他的胳膊将他拽起来,“走,我带你去医务室,” 陆文轩的身体没什么劲,两只腿软绵绵的,他慢慢站起身,半靠在祝时晏身上,声音很轻:“我喝点药休息一下就好,待会儿还要继续练,我不能走。” 祝时晏没理他,直接举手:“老师,陆文轩发烧了。” 陆文轩想拦都没有拦住,老师走过来,摸了下他的额头,不赞同的说:“生病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祝时晏在旁边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钟鸣和其他几个人也凑过来:“怎么了?小轩生病了?” 老师对祝时晏道:“你送他去一下医务室,然后送他回宿舍休息。” 钟鸣连忙说:“要不我去吧。” 祝时晏摇了摇头:“你的part很重要,还是我去比较好。” 他扶着陆文轩,低声问:“还好吗?要不我背你过去?” 陆文轩攥紧他的衣服,声音很小:“不用了,我能走。” 祝时晏搀着他慢慢往外走,路过席暃的时候,席暃抬了一下眼皮,突然问:“晚饭想吃什么?” 祝时晏立即回:“想吃炒河粉。” 席暃移开视线,戴上耳机:“嗯。”. 陆文轩醒的时候吊瓶还没打完,祝时晏趴在他床边睡的正香。 他小心翼翼的移了一下胳膊,盯着祝时晏的侧脸看的出神。 他突然就懂了,为什么那几个人会围着他转,钟鸣说的没错,这样的人,真的很容易让人想要亲近。 明明他从一开始就带有目的的在接近他,想取代他的位子,想利用他获得季子玉和钟鸣的信任,但是第一个发现他状态不对的却是他,陪他打点滴到现在的也是他。 陆文轩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他笑起来很甜,所以他的脸上经常挂着笑,但其实心里充满了不耐烦。他次次想套祝时晏的话,却每次都任由自己听他分享生活中的各种趣事,甚至舍不得打断他说话。 在祝时晏身边时竟是他最放松的时候。 陆文轩目不转睛的盯着祝时晏看,脸上的神情很温柔。 点滴打完了祝时晏才醒,他揉了揉眼睛,看了眼盐水瓶,连忙喊:“医生,他的点滴打完了。” 医生拔完针后,陆文轩一脸认真对祝时晏说:“谢谢。” 他的烧已经退了,脸色也好了很多。 祝时晏打了个哈欠,摆摆手:“小事小事。” 陆文轩还想说什么,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席暃双手环胸靠在门上,神情冷淡的问:“结束了吗?” “暃哥!”祝时晏小跑过去:“小轩刚打完点滴,你怎么来了?” “带你去吃炒河粉。” 祝时晏摸了摸鼻子:“但是我还要送小轩回房间。” 席暃看向他身后,眉梢微挑:“你要他送你回房间?” 陆文轩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他虽然不怕但也不想让祝时晏挨饿,所以笑了笑:“没关系时晏,我烧退了,现在已经没事了,可以自己回去。” 祝时晏确实饿了,确认他真的没事了之后,就高高兴兴的跟着席暃走了。 陆文轩看着他的背影,手指微微蜷缩. 食堂没有炒河粉这道菜,也不知道席暃是从哪里弄来的,祝时晏吃的非常满足,吃完后他露出一抹大大的笑:“谢谢暃哥!” 席暃没吃,祝时晏吃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低头玩手机,等他吃完,他看着手机道:“陆文轩接近你的目的不纯。” “我知道啊。”祝时晏晃晃脑袋:“他表现的太明显啦。” 席暃暗灭手机,扫了他一眼:“那你还天天跟他聊天?” 祝时晏不解:“他只是目的不纯,又没做什么伤害我的事,聊聊天而已,影响不大的。” “他在利用你靠近季子玉和钟鸣。” “是吗?”祝时晏想了想:“但是我怎么感觉他们的交集并不多。” 陆文轩明明跟他待的时间最久。 但是仔细回想一下,他好像是会经常问到季子玉和钟鸣的情况,还追问他们相处的细节,只是每次都被祝时晏含糊过去了。 所以陆文轩缠了他这么多天也没得出什么有效的信息,跟那两个人毫无进展不说,反而跟他越走越近。 席暃会特意提醒他这件事还挺让祝时晏意外的,他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模样很乖:“暃哥放心,我会注意的。” 席暃转身看着他,突然伸手在他头上摸了一下。 祝时晏愣愣的问:“暃哥,怎么了?” 席暃面不改色的说:“你头发翘起来了。” “哦。”祝时晏没有怀疑,伸手拨弄了两下自己的头发,“现在呢?” “可以了。” 祝时晏觉得今天的席暃格外好说话,见他一直在看手机,忍不住也凑过去看:“暃哥,你在看什么?” 席暃在他看过来的前一秒关上了页面:“没什么,回去吧。”. #满船时晏#和#愈合#CP超话都在蒸蒸日上,只有#圆形#CP超话一片惨淡。 祝时晏晚上结束训练后去二楼找贺垣,席暃在阳台上打电话,贺垣戴着耳机在打游戏,双眼紧紧的盯着电脑屏幕,手上的动作飞快。 前两天赵淑怒气冲冲的过来,对他们一顿输出,祝时晏幸免于难,贺垣被骂的最狠,赵姐就差没把手中的LV小提包扔到他头上。 等她一走,贺垣马上让人送了电脑和Switch进来,每天晚上都在游戏里大杀四方,祝时晏进来时,他正在玩一个末日游戏,穿着热裤的辣妹小心翼翼的在黑暗中行走,四周都是丧尸的走动声。 祝时晏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当一个血肉模糊的放大版丧尸突然出现在屏幕上时,他控制不住的啊了一声,往后退了好几步。 屏幕里的辣妹反手一个飞刀将那个丧尸分尸,贺垣暂停了游戏,取下耳机,扫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给你们送点水果。” 祝时晏将果盘放在桌子上,凑到他身边问:“贺哥你在玩什么游戏,看起来好刺激。” 贺垣随口回了一句:“末日逃生。” 他戴上耳机,正准备点开始,发现祝时晏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他停下动作,挑了下眉:“你也想玩?” 祝时晏嗯嗯的点头:“可以吗?” “这个太血腥了,不适合你。” 贺垣退出游戏,从库存里挑挑拣拣,最后选了《双人成行》:“这个吧,简单好操作。” 祝时晏搬了个椅子在他身边坐下,仰头看他:“但是我没有玩过这种游戏,贺哥你教教我。” “这是双人游戏,你看我怎么操作的,跟着我就行。” “好的。” 几分钟后。 祝时晏操控那个小人努力的往上蹦,眼看就要够着阶梯爬上去了,却在手忙脚乱挣扎无果后第n次掉进了深渊。 而在他的对面,贺垣操作的那个小人百无聊赖的坐在地上等着他。 贺垣也不帮他,长腿一支开始玩手机。 祝时晏怎么也蹦不上去,可怜兮兮的扭头:“贺哥,我过不去。” 对面那人似是不敢相信电话会被接通,停顿了好几秒才开口:“我的祖宗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再不接我也要报警了——” 席暃毫不犹豫地想挂断电话。 对面那人应是非常了解他,赶在他挂断之前连忙道:“诶诶诶先别挂,我有事跟你说。” 席暃还是想挂。 “关于你的小宝贝的——” 席暃停下了,不耐地吐出一个字:“说。” “祝氏集团的董事长祝听芸这两天在动用一切人脉和手段查她宝贝弟弟的下落,你看我要不要” 他话没说完,但按照席暃以往的习惯,任何阻拦他做事的人都会被整得很惨。 一个小小的祝氏集团,对他而言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不用,别动她。” 那人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愣住了:“什么?” 席暃冷声道:“不要让她查到这里的消息,但也别损害祝氏集团的利益。”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留电话那端的人在京城气的直跳脚,嘴里不重样地骂了他半个小时,整栋大楼的人都听得见他的怒吼。 “暴君!疯子!王八蛋!老子明天就把你空运飞机给断了!” 挂了电话,席暃还是没忍住推开了卧室的门。 祝时宴蜷缩在角落的沙发床上睡着了。 席暃伸出手想把他抱到床上,刚一碰到,祝时宴的身体就抖了一下,瑟缩着往里面缩了缩,眉头紧皱,面容抗拒。 席暃心中刺痛,一直强装的镇定轰然倒塌。 他颓然地跪在祝时宴的脚边,头抵在他的腿上,哑着嗓子低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他其实很害怕。 真的、真的很害怕。 即便他已经成为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即便他如今已经有了数不清的财富和顶尖的权势,即便现在没有任何人可以再威胁到他。 他还是像六年前一样,害怕祝时宴不要他。 ——更怕祝时宴真的恨他。 第 29 章 第29章 第二日是祝时宴先醒来。 他睁开眼后懵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哪儿。 腿上似有重物压着,祝时宴低头看了眼,席暃枕在他腿上睡得正香。 睡着时的席暃看起来很乖,头发耷拉下来遮住额头,眉眼舒展,面容静谧,像是正做着什么美梦。 他如今的身高已经接近1米9,沙发床旁边的位子不大,他不得不整个人蜷缩起来,腿也被迫伸到了床底下,看起来委委屈屈的。 祝时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轻叹一声:“要是醒来也能像睡着时这么乖就好了。” 他抽出自己的腿往门外走,动作很轻,没有吵醒他。 眼角的余光在瞥到旁边那张大床时,祝时宴突然觉得脸有点热,赶紧收回视线。 他现在对这张床有ptsd,一看到就感觉还有什么东西在自己体内,胀的他发酸。 所以宁愿窝在沙发床上也不愿意睡这张大床。  “我不去。” 冷漠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祝时晏有些吃惊。他原本以为会是洁癖晚期的喻清秋提出反对,没想到是席暃先提出来。 贺垣长腿一支,双手搭在后脑勺上,懒洋洋的说:“我也不去。” 喻清秋没说话,但显然他也不想去。 赵淑被这三人气死,希冀的眼神看向祝时晏。 祝时晏对她弯唇一笑:“赵姐,我都可以。” 赵淑一脸欣慰,“诶,还是我们小时晏听话。” 贺垣戚了一声:“他什么时候不听话。”跟个软面团子一样没脾气。 “贺垣!”赵淑瞪了他一眼,“你还有脸说,昨晚是不是又去酒吧了?” 贺垣耸了耸肩:“反正又没人看见。” 他们糊的堪比素人,去个酒吧而已又有什么关系。 赵淑被他气的头疼,她摊开文件,冷声道:“这是公司下的决定,你们必须去参加,不然的话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祝时晏连忙道:“赵姐,你别生气,我参加。” 赵淑看向其他三人,挑了挑眉:“你们几个呢?” 三人同时沉默,过了一会儿,席暃第一个拿起文件,他的脸色很不好,但还是回道:“我去。” 随后喻清秋也冷着脸拿起文件。 反倒是这三个人当中最有可能参加的贺垣迟迟不肯答应。 赵淑双手环胸看着他,“就剩你了,还在犹豫什么?” 贺垣问:“去多久?” 赵淑美目一横,“当然是越久越好!” 贺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最后拿起了文件。 “很好。”赵淑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公司非常看重你们这次选秀,所以特意请了很厉害的舞蹈老师和声乐老师来教你们唱跳,你们给我好好准备,争取在初舞台上一鸣惊人。” “好的,赵姐。” 又是只有祝时晏一个人的回应。 赵淑的目的达成了也不在意他们什么态度,她抚了下秀发,婀娜多姿的离开了。 临走时她扭头微微一笑:“哦对了,我不管你们几个私下关系如何,在镜头前面都给我装好了,若是让我看到THE BEST队友关系不好的通稿,你们就完蛋了。” 没错,THE BEST这么一个狂拽酷炸天的名字就是他们的组合名。 祝时晏每次听到都觉得脚趾抠地,这该死的名字到底是谁起的啊!. 一个月后。 祝时晏拖着两个大箱子,步伐沉重的在烈日下行走。 他前面那三人,一个拿着迷你小箱子,一个单肩背着包,一个提着袋子,各自戴着耳机,脚步懒散的往前面走。 不知道的还以为祝时晏是他们三个的助理呢。 这三人,一个重度洁癖,一个讨厌人多,一个蹦迪玩咖,虽然被迫答应了来参加这个选秀,但全都想的是一轮游。 平常互相看不惯的三人这次出奇一致的有默契——集体摆烂。 一个月下来,连初舞台的歌词都没记住。 赵淑被他们气得直接飞到了国外,眼不见心不烦。 祝时晏也乐得自在,天天浑水摸鱼的偷懒。 此时四人刚下飞机,正在往橙厂安排的选秀大本营走,路上遇到了不少来参加节目的秀人,大家都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反观他们,除了冷漠还是冷漠,看起来跟不认识一样。 偶尔有那么一两个被他们的容貌身材惊艳到,试图上来搭话,喻清秋直接不回,席暃点下头,贺垣装没听见,主打的就是一个高贵冷艳。 而最好说话的祝时晏直接被他们忽略了。 祝时晏:“行吧。” 他也不在意,努力的将箱子抬上台阶,有路过的好心人看不下去,伸手帮了他一把。 祝时晏对他笑了笑:“谢谢。” 那人问:“你是哪个公司的?一个人来参加的吗?” 祝时晏抹了把头上的汗,他的刘海又成一缕一缕的了,眼镜也因为低头滑到了鼻子上。 他摇了摇头,指了下前面走得头也不回的三人,有点害羞的说:“我跟他们一个组合。” 那人:“” 他有些尴尬的说:“是这样啊,不好意思。” 祝时晏一副习惯了的样子:“没事没事,经常有人误会。” 他面色如常的将第二个箱子拽上来,笑着伸出手:“你好,我叫祝时晏。” 那人愣愣的回握:“你好,我是钟鸣。” 祝时晏笑容满面的说:“很高兴认识你,希望以后相处愉快,我先走咯。” 钟鸣点点头,等人走的没影了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刚那人的皮肤好白,眼睛好大,长得也好漂亮。 就是好像妆造做的不好,还戴着黑框眼睛,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秀人陆陆续续都到齐了,祝时晏将两个大箱子推到角落,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喘气,而他旁边三个人连滴汗都没出,清爽干净的像是刚从空调房里出来。 他们四人站在角落,附近自发的形成了几个圈子,祝时晏伸头看了眼,认出来被围在中间的是资料上赵姐加粗标红的那几个人。 有百万级别大网红,有已经参加过类似选秀节目有过粉丝基础的回锅肉,还有几个衣服上印着知名娱乐大公司的logo。 ——都是此次节目出道位的热门人选。 祝时晏只随意看了眼就收回了视线,他偷偷的从箱子里摸出来一袋饼干,转过身咔嚓咔嚓的吃了起来。 贺垣的脚动了两下,然后将他的身形完全挡住了。 等人都到齐后,导演组来人了。 “大家下午好。”导演拿着喇叭,扯着嗓子喊道:“欢迎大家来到绮灵岛,接下来我们会一起度过几个月的时光,大家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大家的回答震耳欲聋,祝时晏咽下最后一口饼干,想抬头去看,但是被贺垣挡住了。 他戳了下贺垣的胳膊,小声道:“你挡着我了。” 贺垣啧了一声,往旁边让了两步。 “很好。”导演对他们的状态很满意,道:“现在要分房间,两个小时之后所有人到顶楼集合,晚上的时候进行初舞台录播。” 他话音刚落,秀人们就炸开了锅。 “这么快就初舞台?好紧张。” “要见到我偶像了,激动!” “房间怎么分?我听说还有10人房?” “天啊,10个人一起住,我想都不敢想。” 10个人的房间? 祝时晏下意识看了眼喻清秋,果不其然,他的表情冷冽,浑身充满了抗拒,恨不得下一秒就离开这个地方。 其他两个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安静。”导演拿起手卡,“现在开始说分房规则,请认真听完。” “在这栋房子一共藏有27个橙子卡片,按照收集的先后顺序,最先集齐三个卡片的人先选房间。” “友情提示,我们准备了1个豪华单人房,3个双人房还有5个四人房,剩余的是6人房、8人房和10人房。” 他一说开始,人群就一哄而散,祝时晏左看看右看看,喻清秋竟然动了,随后席暃和贺垣两人也没影了。 祝时晏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三人如此积极。 他慢吞吞的站起身,不慌不忙的四处晃悠。 他一点也不急,他无所谓分到什么房间的,随遇而安,而且找东西是他的强项,之前在公司的时候,赵姐藏的所有小零食都被他翻出来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祝时晏就翻到了两个,卡片很小但做得挺精致,他顺手揣进了兜里,路上碰到喻清秋,他两手空空,脸色很差。 祝时晏给他让路,然后在他刚刚路过的地方翻到了第三个。 他拿着这三张卡片,正准备下楼去找导演的时候,喻清秋那张清冷出尘的脸却总是在他脑海中晃。 祝时晏啧了一声,找了个镜头死角,掏出手机给喻清秋发消息:【你在哪儿?】 虽然节目组禁止秀人带手机,但他离了手机不能活,所以想尽办法偷渡了一部进来,那三个也不是什么听话的乖乖仔,身上肯定也带的有手机。 喻清秋没理他。 祝时晏习惯了,不急不缓的又发了句:【我这里有三张卡片,送给你。】 这次喻清秋秒回:【在哪儿】 祝时晏翻了个白眼,回他:【我们刚刚站着的那个角落。】 他发完这句话没两分钟,喻清秋就脚步匆匆的过来了,祝时晏对他招招手,然后将三张卡片交到他手上。 “谢谢。” 喻清秋动作僵硬的接过卡片,语气有些别扭。 能得这位主儿一句谢可不容易,祝时晏的唇角翘起:“小事儿,反正我又没洁癖,跟谁住都一样,你快去吧,不然来不及了。” “嗯。” 喻清秋攥紧卡片,转身去找导演了。 他是第一个集齐的,所以毫无意外的得到了那个豪华单间,而他一拿到钥匙,屏幕上单间房的图标就灭了,房子里顿时传来了阵阵哀嚎。 喻清秋拿着钥匙来找祝时晏,开口就是:“我帮你一起找。” “不用不用。”祝时晏笑了:“你先回房间洗澡吧,我找东西很快的,不用担心。” 就他那洁癖程度,现在估计想洗澡都想疯了,竟然还能忍着难受说要帮他找,看来是真感谢他啊。 祝时晏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好人。 休息了一晚,他身上的痕迹褪了不少,体力也恢复了七七八八,嗓子虽然还哑着,但比昨天要好很多。 他洗漱完,又给自己做了份早饭,然后绕着这个小岛转了一圈。 席暃失落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连肩膀都塌了一半。 慕景栎不想这时去触他的霉头,但手上这件事又不得不告诉他,于是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哥,祝小少爷的姐姐想见你。” 慕景栎很少喊他哥,一般喊他哥的时候就是知道自己错了,在服软。 席暃收回视线,眼中的柔情尽数消散,神情冰冷地扫了他一眼:“没有下次。” 慕景栎逃过一劫,满心欢喜的一口应下:“好嘞,哥。” 保镖把车开来,席暃打开车坐进去,问:“她要在哪儿见我?” 慕景栎没跟着坐上去,隔着窗户笑眯眯地说:“人现在在咱们公司,秘书不敢怠慢,会客厅等着呢。” “嗯。”席暃摇下车窗,低声道:“去公司。 慕氏集团大楼。 在第三次询问席暃的下落无果后,祝听芸逐渐坐不下去了,站起身,“烦请再联系一下席总,说我有重要的事找他。” 席暃进来时刚好听到这句话,他对祝时宴的姐姐还是比较尊重的,挥手让身边的人下去,然后在祝听芸对面坐下:“祝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祝听芸冷冷地看着他,然后猝不及防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第 30 章 第30章 “席总!” “来人!快来人!” 祝听芸这一举动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个半死,保镖立即挡在席暃面前,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秘书匆匆忙忙走过来,看到这一幕吓得腿软的差点站不住。 “席总,我这就请祝总出去。” 席暃也被这一巴掌打懵了,祝听芸是下了狠劲的,他的右脸很快便浮现出了一个明显的巴掌印,他偏过头好半天都没说一句话。 秘书态度强硬地“请”祝听芸出去,保镖作势要帮忙,祝听芸避开他们的手,语气冰冷:“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会走。” 十分钟后,桌上摆满了烧烤,祝时晏殷勤的给他们每个人拿了一瓶冰可乐,“辛苦了辛苦了。” “喝什么可乐啊。”贺垣无语住了,他从桌子底下拖出来一箱啤酒:“当然是喝酒了。” 祝时晏连忙将箱子往里面推:“不喝酒不喝酒。” 但他的那点力气怎么可能比得上贺垣,贺垣单手压住他,另一只手拿了好几罐啤酒出来,一人面前放了一罐。 祝时晏瞪他:“子玉哥和钟鸣哥明天还要练习的,不能喝酒。” “哦?”他看向那两人,“你们不喝?” 钟鸣率先拿了一罐:“喝一点没关系。” 季子玉也笑着接过来:“一点啤酒,没事的。” 他们俩都没意见,祝时晏当然不会再阻拦,他手一伸:“那我也要喝。” 贺垣却将一杯果汁递给他:“小孩子喝什么酒,喝这个,适合你。” 祝时晏比他们所有人都小两岁,再加上他长相乖巧,又是顺毛,贺垣一直把他当弟弟看。 喻清秋和席暃也都默契的将他面前的啤酒移走,祝时晏没办法,只好接过那杯果汁。 钟鸣笑了:“你们团队感情真好。” 贺垣翻了个白眼,“谁跟他俩感情好,一个冰山一个bking,多跟他们说一个字我都嫌烦。” 他的话中全是嫌弃,却独独将祝时晏排除了出去。 钟鸣又笑了笑,他仰头喝了一口酒,眸中的情绪有些复杂。 吃了一会儿,贺垣不知道又从哪儿掏出来一个转盘放在桌子上,“光吃饭喝酒有什么意思,刚好人多,玩玩游戏?” 钟鸣很捧场的问:“玩什么?” “真心话大冒险咯。”他扫视一圈,挑眉:“不想回答就喝酒,都没意见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没人拒绝。 贺垣将东西都移到一边去,摩拳擦掌:“那好,开始了——” 第一次指针停在了季子玉面前。 季子玉耸了耸肩,“问吧。” 祝时晏举手:“我来问我来问。” 贺垣给他让开路,做了个请的姿势:“你请。” 祝时晏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季子玉:“你觉得你最后会C位出道吗?” 季子玉笑了笑,语气笃定:“那当然。” 贺垣:“” 他将祝时晏赶回位子上,一脸嫌弃:“你这问的什么破问题,下一个。” 第二次指针停在了席暃面前。 钟鸣兴致勃勃的说:“我想问。” “你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节目?” 席暃停顿了一会儿,道:“公司安排。” 钟鸣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就说我总感觉你们几个像是被逼着来参加一样,对任何事情都不太上心。” 他意味深长的说:“但是你们几个外型条件太优秀,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淘汰。” 贺垣不想聊这些话题,打断了他的话:“再来!” 这一次指针转到了祝时晏。 祝时晏仰起头,一脸无所畏惧:“问吧。” 贺垣摸摸下巴,问:“你做过的最大胆的一件事是什么?” 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祝时晏却沉默了,他想了很久,才道:“离家出走。” 众人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一时没有人说话,贺垣哇哦了一声,但却没有多问,继续转动转盘。 指针对准了钟鸣。 季子玉道:“我来问吧,我好奇很久了。请问钟凌跟你是什么关系?” 钟鸣下意识看向祝时晏。 祝时晏连忙摇了摇头。 “你别看他,不是他告诉我的,只是太明显了。”季子玉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酒,道:“你们两都姓钟,舞蹈又都跳的这么好,我看了初舞台的剪辑,你的镜头格外的多,说你跟他没什么关系我可不信。” “好吧。”钟鸣承认:“他是我亲叔叔。” 季子玉脸上没什么惊讶的表情,他随手转了下转盘:“继续吧。” 指针又一次对准了他。 季子玉无奈道:“问吧。” 一直没说话的喻清秋突然开口:“你为什么要参加这个节目?” 季子玉的唇角扬起一抹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很俗的理由。” “为名,为财。” “谁在那儿!你们在干什么?!” 贺垣正准备继续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怒喝,他动作一顿,然后起身就跑:“被抓到了,快走!” 其他几人也迅速起身,钟鸣和季子玉的动作很快,一溜烟就没影了。 祝时晏也拔腿就跑,他没看路,钻到哪里是哪里,最后将自己逼进了一个小杂货间。 他关上门靠在墙上喘气,扭头发现席暃也在,他吓了一跳,小声道:“暃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席暃低着头没说话,他贴墙站着,手垂在身侧,脸绷得紧紧的。 祝时晏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凑过去问:“暃哥?” 席暃抬起头看他,他的眼角微红,神情还有些迷茫。 祝时晏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喝醉了一样。 但他们明明喝的是啤酒啊! 就那个酒精度数,祝时晏喝几瓶都没事,连喻清秋走的时候都很正常,席暃怎么会? 不过回想起来,刚刚他们玩到后面,席暃确实一个字都没说,安静的出奇。 没想到看起来最能喝的那个竟然是个一杯倒,祝时晏噗呲一下笑出声,但又不敢笑的太大声,憋笑憋的脸都红了。 席暃不高兴的皱了皱眉,似乎也看出来他在嘲笑自己,伸手推了他一下,试图将他推开。 “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祝时晏摆摆手,他指了下自己,问:“还认得出我是谁吗?” 席暃快速看了他一眼,慢吞吞的开口:“不老实的人。” 祝时晏一脸疑惑:“?” 他扶住席暃的脸——搁以往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做,但是现在席暃喝醉了,心智就像小孩一样,这样能够直接上手的机会可不多。 祝时晏将他的脸摆正,咳咳两声,道:“我叫祝时晏,是你的队友。” 席暃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祝时晏一本正经的哄骗道:“我是团队里你最喜欢的人,你平常会叫我时晏哥哥。” 席暃将脸放在他的掌心,歪着头看他:“时晏哥哥?” 这么一个顶级大帅比歪着头对他喊时晏哥哥,祝时晏的心脏有点受不了,他捂住胸口,咽了口唾沫,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乖。” 席暃在他掌心蹭了蹭,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他:“想洗澡。” 祝时晏忍了又忍才忍住没把他现在的样子拍下来,他哄道:“等一等,等一等我们就去洗,但是现在我们还不能出去。” 席暃不懂为什么,但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 外面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和导演的怒吼,席暃吓了一跳,伸手抱住他,直往他怀里钻。 祝时晏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道:“没事没事,不怕,不怕。” 导演组的人看到天台上的一地狼藉气炸了,满屋子通缉他们,一直找到10点才怒气冲冲的回去了。 外面静悄悄的,祝时晏的心砰砰直跳,席暃的头在他的脖子里拱了拱,双手死死的抱紧他。 祝时晏在他耳边小声道:“我们可以回去洗澡了。” 席暃点点头,但还是抱着他不撒手。 祝时晏的声音很温柔:“你先放开我,然后我带你去洗澡,好吗?” 席暃仰起头看他,缓缓松开了手,却还是拉着他的手不放。 祝时晏牵着他回到二楼的房间,贺垣溜的最快,早就回来了,正躺在床上打游戏,看到祝时晏牵着席暃回来,他猛地坐起身,啧啧称奇:“你们两这是?” 祝时晏将席暃推进浴室,耐心的给他放好水,关上门后,才道:“暃哥喝醉了。” “什么?喝醉了?”贺垣顿时乐了,“他酒量这么差?” “是啊。”祝时晏在他对面坐下,“一杯倒。” 贺垣游戏都不打了,三连问:“他喝醉时什么样?傻不傻?会不会发酒疯?” “唔。”祝时晏想了想,道:“很乖。” 他强调了一遍:“非常乖。” “我不信。”贺垣打开相机:“这么珍贵的画面我一定要拍下来。” 二十分钟后,席暃洗完澡出来。 贺垣立即冲上去,对着他咔咔一顿拍,席暃扫了他一眼:“有病?” 贺垣动作一顿,“你没喝醉?” 席暃擦着头发,眼底一片清明:“洗完澡醒了。” “没劲。” 贺垣收起手机,重新躺床上打游戏去了。 祝时晏看他酒醒了,想到自己刚刚干的那些好事,他连忙站起身:“暃哥你酒醒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不管了,先跑再说。 席暃嗯了一声,神情没有任何异常,好像根本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 祝时晏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他喝断片了。 他跟贺垣打了个招呼就脚底抹油溜了,席暃望着他的背影,轻轻扯了下嘴角,眼中的神情晦暗不明。 时晏哥哥?. 祝时晏跑的飞快,一路冲回了自己房间。 季子玉担心他被抓住了,一直站在门口等他,见他回来连忙问:“怎么才回来?被发现了?” 祝时晏摇了摇头,气喘吁吁的说:“不是,我躲在杂货间等他们走了才回来的,你们没被发现吧?” “没有,我跟钟鸣跑的很快。” “那就好,我们几个还好点,你们俩可千万不能被抓住。” 季子玉让开路:“进来再说吧。” “都住手。” 在自己的公司被别人当面扇了一巴掌,这种行为近乎于侮辱,席暃的表情很不好,但他并没有发火,冷声道:“你们都出去,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进来。” 不相干的人都出去后,席暃重新坐下,亲自给祝听芸倒了一杯茶:“祝总,消气了吗?” 祝听芸冷笑一声:“消气?我不仅想扇你,我还想杀了你。” 她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弟弟竟然被这个混账玩意儿绑架囚禁,要不是她祝家势微,她现在就一把刀捅死他。 30-40 第 31 章 第31章 说完见祝时宴没反应,他心里有些虚,声音也越来越小:“你不想看看我工作的地方吗?我,我还不想跟你分开,只住一段时间也可以” 他边说边紧张不安地看着祝时宴。 祝时宴沉思了一会儿,点了下头:“可以,我跟你一起走。” 倒不完全是因为对席暃这些年的生活很好奇,离职后他考虑了很久,决定考研,意向学校在京城,他想提前去看一看。 席暃只是试一试,没想到他真的会答应,瞬间高兴的找不着北,急急忙忙地要帮他收拾行李,像是生怕他反悔。 祝时晏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跑回房间拿了一条新毛巾,然后泡进热水里,反复好几次之后,他拿着这条毛巾回到喻清秋房间里。 “给你,扭伤已经过了24小时,可以热敷了,毛巾是干净的。” 喻清秋接过毛巾,有点烫,烫的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祝时晏还是生气:“但是你要是不想敷药可以跟我说,我今天就不会拿过来了。” 喻清秋垂着脑袋不说话。 “算了,你好好休息吧。” “对不起。” 祝时晏停住了脚步。 他转过身,表情有点呆:“你刚刚说什么?” 喻清秋的手抓紧被子,声音很轻:“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祝时晏心里那点气哧的一下就散了,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没关系,我没有怪你。” 喻清秋抓着被子的手松开,低低的嗯了一声。 祝时晏心情很好的回到了练习室,季子玉看了他一眼:“发生什么事了,这么高兴?” 祝时晏神秘的一笑:“秘密。” 季子玉将一个图册丢给他:“别得意了,来看看我们一公的演出服。” 祝时晏打开一看,发出哇哦的一声,然后沉默了。 “这很难评。” 是他不懂时尚吗?为什么这几件衣服配色这么奇怪,颜色这么花里胡哨? 季子玉的衣服一点看不出来是C位不说,还很丑,而分给高乐的衣服却显得格外的突出。 捧一踩一算是被他们给玩儿明白了。 祝时晏合上图册,故意大声道:“有些人就算再怎么努力也不过是沐猴而冠,希望那些人擦亮眼睛趁早放弃,免得上台了之后不伦不类,惹人笑话。” 季子玉笑出声,高乐怒视他:“你说什么!” 祝时晏耸耸肩:“谁对号入座我就说谁咯。” “你找打!” 祝时晏有恃无恐:“后天就要一公了,你要是想被取消比赛,尽管来打。” 高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的说:“希望你一公之后被淘汰了也能这么得意。” 祝时晏微微一笑:“你放心,你淘汰了我都不会被淘汰。” 高乐冷笑一声:“猖狂。” 祝时晏没理他,扭头对季子玉道:“衣服而已,都是锦上添花的小事,到时候你肯定还是最耀眼的那个。” 季子玉的语气很放松:“我没有很担心。” “就是,咱实力人气都搁这儿摆着,能怕得了谁?” 季子玉挑眉:“只有实力和人气?” 祝时晏想都不想的说:“当然还有颜值啦。” 季子玉笑了笑,揉了下他的头:“你也不赖。” “别闹。”祝时晏挥开他的手,护住自己的头发:“刚做的发型呢。” 季子玉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双眸中都是盈盈笑意. 两天后,一公正式开始。 橙厂刚把直播打开就涌进了一大批人,而且人数还在直线上升,弹幕刷的飞快。 【终于来了,激动激动】 【橙厂牛批,现场直播】 【季子玉妈妈爱你啊啊啊——】 【妈耶这么多人】 【别管,我是来看翻车的】 【凑热闹+1】 【只有我是来找那几个帅哥的吗?镜头太少了我哭死】 橙厂的舞美效果是出了名的好,灯光缓缓打下,台上波光粼粼,璀璨夺目。 四个导师一字排开,主持人拿着手卡站在旁边,笑容满脸道:“观众朋友们大家下午好,这里是《超晏》节目第一次公演舞台!首先让我们欢迎四位导师——” 此次一公的主持人是橙厂的台柱子,可谓是给足了节目面子。 台上的各位导师在依次讲话,学员们都在后台等待,分组而坐,祝时晏穿着一身五颜六色的衣服,妆容画的夸张,头发在他的坚持下没有动,还是顺毛,但是眼镜被迫拿了下来。 孙嘉逸左看看右看看,好奇的问:“你没戴隐形吗?看得清?” 祝时晏整理了一下衣服,回道:“我本来就不近视。” “不近视你为什么要戴那个眼镜?” “为了好看。” 孙嘉逸:“”哪里好看了? 季子玉扭过头:“我也觉得挺好看的。” 祝时晏竖起大拇指:“有品位。” 孙嘉逸:“” “此次一公是阵营PK赛,每场公演结束,线下观众都可以进行投票,票数最高的那两组将全员安全。” “第一轮是vocal阵营,让我们首先欢迎《Bubble》组合——” 《Bubble》队的人站起身,台下的观众在疯狂尖叫。 此次橙厂不仅办了线上直播,还抽了1000名观众线下投票,将宣发做到了极致。 在线观看人数也突破了恐怖的一千万。 这个组祝时晏没什么印象,只记得他们的组长是陶淮,一个很火的原创歌手。 他们组作为开场只能说表演的中规中矩,可能跟选歌也有很大的关系,《Bubble》这首歌音调轻快,属于小甜歌,并不炸场。 而且几个男生硬凹可爱又没有表现出精髓,只会显得有点油。 “感谢《Bubble》队的精彩表演,下面有请《终点站》组合——” 表演一场场的过,祝时晏看的只打哈欠,直到听到贺垣他们组合的名字,他才坐直了身体,伸长脖子去看。 线上一堆弹幕里夹杂着几条关于贺垣的评论:【来了来了,我等的人来了】 【趁现在认识他们的人少,这声老公我先叫了】 【这腿,斯哈斯哈】 【什么,有帅哥?我火速赶来】 【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我先压个宝】 但是贺垣一开口,她们全都沉默了。 也不是说他唱的不好,他的每一个音都在调上,声音也很好听,但是他唱得毫无感情,一首抒情的小情歌轮到他唱的时候硬生生变成了打架现场。 只能说幸好他的part不多,所以影响不大。 一首唱完,弹幕幽幽的刷过去几条:【他给我的感觉好像不是要爱人而是要揍人】 【但是不得不说,他冷脸好帅啊啊啊】 【无所谓,我会溺爱】 vocal组表演结束后,贺垣组倒数第一。 结果宣布之后,祝时晏笑的见牙不见眼:“不愧是贺哥,一骑绝尘。” 贺垣从他背后路过听到他这句话,一只手箍住了他的脖子,假意威胁道:“你嘲笑我?” “没没没。”祝时晏抓住他的手臂,仰头乖巧笑:“我夸你呢。” 贺垣放开他,一脸的嫌弃:“你这什么衣服,丑死了。” 祝时晏拨弄了一下衣服上的须须,摇头晃脑的说:“你不懂,五颜六色的多好看啊。” 贺垣:“” 要是让他穿这样的衣服他当场退赛。 “欢迎回来——接下来是舞蹈阵营的PK赛,首先上场的是我们《Right》团队——” 是喻清秋他们组。 祝时晏有点担心的看过去,喻清秋的脚伤一直没好全,他怕他表演完扭伤会严重。 似有所感,喻清秋临上场前也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 祝时晏放下心来,老老实实的坐回原位。 【来了来了,我等的第二个人出现了】 【好家伙,这人气质好绝】 【好白好漂亮好好看!!!】 【主打的就是一个高不可攀】 【小说里高贵冷艳的Omega有脸了[舔]】 但是当他跳完舞,她们又沉默了。 喻清秋每一个动作都做了,每一个节点都卡上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显得很僵硬,四肢仿佛是刚安上去的。 【人类早期驯服四肢珍贵画像】 【秋秋,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但是他还是好美啊,谁懂啊】 【没关系,我会溺爱】 喻清秋他们组结束之后就是祝时晏他们组,主持人播报完毕后,祝时晏自信满满的站起身,“子玉哥,嘉逸,我们走。” 他们站在台上介绍自己,直播上的弹幕却诡异的慢了下来。 【啊这,造型师出来挨打】 【这组造型最好看的竟然是右边第二个】 【季子玉不是C?我记错了?】 季子玉的粉丝们气死了,一边在弹幕里刷一边涌到橙厂的官微骂。 他们的表演结束,弹幕又重新恢复了活跃。 【季子玉第一,其他人不评价】 【妆造拉胯成这样,我也只能看到他】 【橙厂不做人】 【只有我注意到最左边那个男生吗】 【笑死,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什么】 台上,主持人笑着问:“关于训练有没有什么事想要跟大家分享一下?” 他将话筒递到季子玉面前,季子玉看着镜头,道:“我练舞到很晚的时候,时晏会给我送饭,还会陪我一起回去。” 【谁?他在说谁?】 【祝时晏,穿的最花里胡哨的那个】 【季子玉跟他的关系好像真的很好】 【之前季子玉家的唯粉一直追着人家骂,这下打脸了吧】 【顺便一提,他那个团全都是大帅哥】 【懂了,这就去给他投票】 主持人有些意外,他将话筒移到最左边,问:“那时晏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祝时晏一脸认真的说:“澄清一下,后来他每天都训练到很晚,我就不送了。” 祝时宴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拦他。 他没什么东西可收拾,只简单装了一些重要的证件,当晚两人就坐飞机去了京城。 慕景栎听说祝时宴也要来,亲自开车来接,见到人后殷勤地想帮他拿行李,席暃冷冷地挡在他面前:“你上次答应过我什么?” 慕景栎讪讪地收回手,“条件反射,条件反射。” 席暃懒得理他,“钥匙给我,你可以走了。” 第 32 章 第32章 席暃把慕景栎开来的跑车开走了,然后带着祝时宴来到他住的地方。 他在京城有好几套房子,但大多数时间他都住在位于市中心的一套复式大平层里,祝时宴打开门时感觉这个房子像个样板房,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情味,主调是黑灰色,房间的装饰品也少的可怜,再加上房间面积很大,显得很空。 席暃一一给他介绍:“这里是书房、卧室、卫生间、餐厅客厅和厨房,拐角处还有一个健身房。” 祝时宴问:“你一个人住?” “嗯。” “那你爸妈呢?” 席暃神情一顿,“我不跟他们住在一起。” “这样啊。”祝时宴点点头:“客房在哪儿?我去放下行李。” 祝时晏冥思苦想了好半天,才想到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话。 三天前,季子玉接了个电话,回来后脸色很不好,一直在阳台上发呆。 祝时晏瞅了他一眼,走过去默默递给他一瓶水,然后又默默的走回去。 季子玉喊住了他:“你都不问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祝时晏不想,但出于礼貌,他走过去站到了他旁边,问:“发生什么事了?” 季子玉看了他一眼:“我不想说。” 祝时晏:“晚安。” 季子玉低笑一声:“这个故事有点无聊,你可能不会想听。” 祝时晏抬抬下巴:“说说看。” “很俗的一个故事。” “有一个小男孩,他有个赌鬼父亲,而且一酗酒就打人,他妈妈受不了这样的家庭,在他八岁的时候跑了,留下小男孩一个人。” “男孩是在暴力和辱骂中长大的,他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赚很多很多的钱。他努力读书,成绩一直很好,却在高考那天,被他醉酒的父亲关在了家里,因为他爸欠了钱还不起,所以将他卖了。” 祝时晏已经听出了他话中的这个男孩就是他,但是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很平静的问:“后来呢?” 季子玉喝了一口水,像是在说无关紧要的人:“后来他爸找上门来找他要钱,还威胁他如果不给钱就把他的事全都曝光。” “他给了?” “第一次来找他的时候给了。” “然后呢?” “他要的越来越多,男孩拒绝再给他钱,他就在网上各种爆料,那些料真真假假,男孩那段时间每天都在被逼问,八卦缠身,焦头烂额。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 “什么决定?” “他将他父亲藏身的地点告诉了要债的人,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拖走,此后杳无音信。没了他那位父亲的纠缠,男孩很快就处理好了那些爆料,然后一路顺坦,再无阻挠。” 祝时晏问:“那刚刚的电话是?” 季子玉停顿了很久,才道:“通知他他的父亲已经死了。” 祝时晏点了点头:“完美结局。” 季子玉一愣,不敢置信的扭头看他。 祝时晏用自己的杯子跟他碰了一下,眨了眨眼:“不是吗?这个结局多么的大快人心。” 季子玉张了张口:“你不觉得男孩做得太过了吗?” 祝时晏双手搭在阳台栏杆上,懒洋洋的说:“在我眼里,高考那天,男孩的父亲就已经死了。” 季子玉沉默了很久,然后扬起一抹笑,抬手跟他碰了一下:“男孩也这么认为。” 祝时晏也笑:“你为什么会跟我说这件事?” 季子玉无所谓的耸耸肩:“想说就说咯。” 关于他父亲的信息虽然都被他压下去了,但是网上还是有很多谣言,知道他这件事的人也很多,粉丝、朋友都给他发过很多消息。 有安慰他的也有咒骂他的,他都无动于衷。 他需要的不是同情、怜悯或者劝慰,不是那种表面上赞同其实心里还是会害怕他、恐惧他的虚伪。 他需要的是一份认同,需要的是有人毫不犹豫的告诉他:“你做得对,那个男人就该死。” 他困于自我道德的拉扯和煎熬太久,今天终于在漫不经心但坚定的一句话中释怀了. 第二天一大早,祝时晏拿洗好的水果去找他的队友,推开二楼那个双人房,发现他俩正在打包东西。 祝时晏一脸懵:“你们没看排名?” 贺垣正在将最后一样东西装进包里,头也不抬的问:“什么排名?” “学员实时排名啊,你们不是都有手机的吗?”祝时晏点开页面给他看:“你们俩,目前一个42名,一个43名,现在收拾东西有点太早了吧?” 贺垣看了眼他的手机,然后没好气的将东西丢在一边:“我不管,我现在就要退赛。” 不能蹦迪不能飙车的日子他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祝时晏摇了摇头:“赵姐明天回国,你现在退赛明天就会被她追杀。” 贺垣一僵,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我出去抽根烟。” “会被抓的哦。” “我出去透个气总行了吧?” “好的。” 贺垣一脸暴躁的走了,席暃将刚整理好的东西丢在桌子上,揉了揉额角。 祝时晏在他身边坐下:“本来我是最有可能走的,但是子玉哥又给我捞回来了,现在我们四个人一个也走不了。” 席暃没说话。 “其实想想也挺好玩的。”祝时晏道:“至少这是对你们颜值的一种认可!” 席暃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在伤心?” 祝时晏一脸不是吗的表情。 席暃若有其事的点了下头:“是有点,要不你再安慰我两句?” 祝时晏以为他说的是真的,绞尽脑汁的想安慰他的话:“没走也挺好的,在这里还能多认识几个朋友,就像子玉哥和钟鸣哥他们,多好啊。而且你想啊,你rap都唱得那么烂了,网友们还拼了命的给你投票,说明你是真的帅啊,还有还有——” “嗯,还有什么?” 祝时晏兴致勃勃的说到一半,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抬头一看,席暃脸上哪儿什么伤心的表情,嘴角反而带着调侃的笑。 祝时晏恼怒的瞪了他一眼:“你明明一点也不伤心!” “我在伤心。”席暃煞有其事的说:“我伤心你昨天都没有看我比赛。” 祝时晏立即偃旗息鼓,一脸心虚的说:“我睡着了我有让子玉哥喊我起来,但是他没喊我。” 席暃的笑容淡了点:“是吗?” 祝时晏嗯嗯的点头,然后火速将话题拉了回来:“所以你现在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席暃态度懒散:“没什么感觉。” 他最开始不想来是因为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但是现在他发现这里也不是那么的难以忍受,他又不像贺垣,没了酒和车就不能活。 而且他在这里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情,对于留在这儿也就没那么抗拒了. 中午十二点,所有人在顶楼集合。 慕瑶一脸微笑的走进来,打了个招呼:“大家中午好。” “慕瑶老师中午好。” 慕瑶环视一圈,道:“一公比赛结果相信大家已经知道了,我再重复一遍规则,每个阵营排名前两名的团队全员安全,截止到今天中午12点,根据线上实时排名,第三第四名淘汰一位,第五第六名淘汰两位。现在公布排名。” “首先公布的是第66到82名的人员名单。第82名,李诚,第81名,赵扩第66名。”她停顿了一下,道:“祝时晏。” “他66?” “这么高?” “你没看热搜啊,季子玉特意为他发了一条微博。” “有大腿抱真好,我也想抱。” 祝时晏才不管他们说什么,这是季子玉给他争取来的,他就当这些人都是在嫉妒,他站起身,自信满满的站在了66号上。 高乐看向他的眼神都快要冒出绿光了。 “恭喜你们进入下一个阶段。现在公布的是第65到36名的人员名单。” “第65名,吴昇,第64名,萧荣第43名。”慕瑶在这里停顿了好久,才道:“贺垣。” “第42名,席暃。” “第41名,喻清秋。” 学员们面面相觑:“他们三个排名这么靠前的吗?” “一个团的名次也挨这么近?” 还有人欲言又止想说什么,但是忌惮着镜头没说出口。 慕瑶念完名字,那三个人动都没动一下,她放下手卡,问:“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贺垣举手:“票数是不是统计错了,我有这么高吗?” 他眼神质问慕瑶,怀疑是她搞的鬼。 若说现在他们三个人谁最想离开这里,那肯定是他,席暃是无所谓了,喻清秋一个人住一间房,影响也不大,只有他,快被憋疯了。 “所有的票都能溯源,全部都是公开的哦,如果你有疑问,可以私下来找我。” 席暃起身,慢悠悠的走到42号台子,喻清秋跟在他身后站在了41号上,贺垣没办法,冷着一张脸去43号,路过慕瑶的时候,慕瑶压低声音道:“如果是我动的手脚,你现在应该在出道位而不是这里,阿垣。” 贺垣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慕瑶面不改色的继续道:“接下来公布第35到第10名的人员名单。” 高乐一直没听到自己的名字,急了,坐立不安的伸头去望。 “第10名,陆淮。” 陆淮脸色很不好的站在了第10名的台子上。 慕瑶拿起最后一张手卡:“现在公布第83名和第1名到第9名的人员名单。” “第83名,孙嘉逸。” 但祝时宴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趁手的工具,他将目光移向最角落的那个房间。 ——杂物间里应该有很多工具吧? 那个房间的门一直锁着,祝时宴不知道钥匙在哪儿,给席暃发了消息他也没回。 他自己找了找,最后在书房桌子下面的一个小格子里找到了。 他有些奇怪一个杂物间的钥匙为什么会放在这么隐秘的地方,但救猫要紧,没时间想那么多,他拿了钥匙匆匆走到角落的那个房间。 门缓缓被打开,在看清里面是什么后祝时宴瞳孔骤缩,满目震惊。 钥匙砸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眼前根本不是什么杂物间,而是满屋子的照片和画像。 全都是他一人。 第 33 章 第33章 四面墙上密密麻麻贴的全是他的照片,有些照片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分开的六年他从未见过席暃,但这里却出现了他大学时候的照片。 房间的空地上放着许多画架,上面画着各式各样的他,有几张竟然还是他的裸体! 祝时宴有些腿软地扶住门,半天回不过神来。 他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各种纷杂混乱的念头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 席暃为什么有一个这样的房间? 这六年他一直在偷偷见自己吗? 祝时宴一眼都不敢再看,他扶着墙慢慢走出去,然后跌坐在地上,呆呆地缓了好久才回神。 等心绪稍稍平静下来之后,他哆嗦着掏出手机,给慕景栎打了个电话。 “我有事要问你,一个小时后见。” 祝时晏一脸懵的看着他:“老师您的意思是?” 钟凌:“虽然你没好好跳,但我看得出来你的天赋很高,如果好好学习的话,将来必定成就不凡。” 祝时晏偷偷瞅了他一眼,没说话。 钟凌又道:“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原因不愿意好好练舞,但是我看中了你的天赋,想收你为徒,你意下如何?” 祝时晏沉默了。 过了许久,他退后两步,深深的鞠了一躬,语气郑重:“我非常感谢老师的青睐,也很荣幸老师对我有这么高的评价,但是很抱歉,我目前还不想走上舞蹈这条路。” 钟凌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强求:“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我尊重你的想法。如果你以后改变想法了,可以再来找我,不管怎么样,我不想错过这么一个好苗子。” “多谢老师理解。” 钟凌拍了拍他的肩,“回去吧。” 祝时晏点点头走了,钟凌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个组合的四个人个个都不是池中物,心思也根本不在选秀上。 有些事,强求不来. 祝时晏一回去,孙嘉逸就跑过来担心的问:“老师找你什么事?”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他不好好练习呗。”旁边传来一道讨人厌的声音。 祝时晏微微一笑:“有些人得不到老师的关注,嫉妒就直说。” “你说什么——” “够了。”季子玉挡住高乐的路,冷冷的说:“你若是想挑事,我奉陪。” “傍上大腿就是好啊。”高乐一脸嘲讽:“诶祝时晏,你这么巴结季子玉,季子玉他能带你出道吗?” 祝时晏根本就不想搭理他,跳梁小丑罢了,他拉了一下季子玉,道:“不用理他,这种人在宫斗剧里都活不过三章。” 他也就会嘴上占占便宜,嫉妒季子玉的热度却又巴巴的粘过来,因为他没投给他就处处针对他,心眼又小又讨嫌,练习室生活一旦剪辑出来,他也就离淘汰不远了。 祝时晏不想在这样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但要是他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他也绝不会忍让。 别看他在那三个大少爷面前装的可乖,实际上他的脾气一点也不好,想把他当软柿子捏,下辈子吧。 孙嘉逸为他打抱不平:“本来他跳的就没萧荣好,你又没选错。” “小事小事。”祝时晏笑着转移了话题:“你主题曲练的怎么样了?” 一说起这事,孙嘉逸的脸就耷拉的老长:“有季子玉这个怪物在,我是不指望C位了,我现在就希望合拍时能往前站站。” 季子玉笑了:“没这么夸张,你跳的也很好。” 孙嘉逸不想理他,默默的到角落emo去了。 晚上练完,季子玉又留在了练习室,祝时晏这次没等他,先回房间了。 路过白天那个阳台角落时,他意外的听到了有人在那边说话,他本来没想要听墙角的,但是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来这个节目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另一道声音很不服气:“我要是说了你还会让我来吗?” “我当然不会让你来!” “那我当然不会告诉你!” 年长的那人似乎被他的话气到:“你一公之后就给我回去。” “我才不,我现在排名在前十,想让我走,门儿都没有。” 祝时晏惊讶的瞪大了双眼,因为说话的那两人竟然是钟凌和钟鸣! 怪不得钟鸣的舞蹈跳的这么好,原来钟凌是他的亲叔叔。 两人又争执了几句,祝时晏不想往下听了,正准备走的时候,钟鸣突然跑出来,祝时晏避无可避,跟他面对面撞上。 “” 祝时晏尴尬的打了个招呼:“hi。” 钟鸣的表情有些僵硬,“你都听到了?” 祝时晏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他试探的问:“我没听到?” 钟鸣:“” “算了。”他从黑暗中走出来,趴在栏杆上,“不要告诉别人。” 祝时晏点点头:“你放心,我谁也不会说。” 钟鸣扭头看他,问:“你选组的时候为什么没选我?” 祝时晏摸了摸鼻子:“我不会rap。” “好吧。”他又问:“那你现在跳舞有困难吗?我可以教你。” “还行,跟得上。” 钟鸣抿了下唇,突然道:“我能跟你做朋友吗?” 祝时晏笑了,主动伸出手:“当然可以,我的荣幸。” 钟鸣握住他的手,眼睛很亮:“那你下次选组的时候要选我。” “可以,没问题。” ——如果有下次的话。 二楼,贺垣又一次看到席暃不知道在对着楼下看什么。 他探头看了眼,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真的好奇了,问:“你又在看什么?” 席暃转身进屋:“没什么。” 贺垣不信,追着他问:“你到底在看什么?” 席暃斜睨了他一眼:“看某人沾花惹草。” 贺垣:“?” 谁?谁沾花惹草?. 第二日十点,主题曲C位选拔准时开始。 101人分成了四组,由四个导师集体打分,最后取平均值依次往下排,分数最高的那个自动成为C位。 选拔进行了一天,祝时晏和他三个队友依旧划水,而季子玉和钟鸣两人是平分。 钟鸣舞蹈跳的更好,季子玉舞台效果更好。 慕瑶站起身,道:“我们四位对于他们两个有分歧,我和钟凌老师觉得子玉合适,但是黎筱老师和时越泽老师觉得小钟更合适,我们现在决定把选择权交给你们。” “你觉得他们两个谁更适合主题曲的C位,你就站到谁的后面。” 人群中陆陆续续开始站队,席暃走到祝时晏身边,问他:“你选哪个?” 祝时晏根本就没打算选,他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我不选,我觉得他们两个都跳得很好。” 席暃挑了下眉,意味不明的说:“是选不出来还是都舍不得?” 祝时晏眼神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暃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 席暃没解释他的话,懒洋洋的走到钟鸣后面站着。 贺垣向来喜欢跟他对着干,所以跑去季子玉后面站着了,喻清秋则是跟祝时晏一样,动都没动,直接弃权。 最后的统计结果出来,季子玉以多几票的微弱优势赢了钟鸣。 钟鸣笑着祝贺他:“恭喜你。” 他的眼中没有失落和愤怒,而是真心实意的为他感到高兴,季子玉回握住他的手,是一种尊重的姿势:“互相学习。” 选拔结束已经是晚上了,贺垣赢了席暃很嘚瑟,他跑到祝时晏身边,一把环住他的肩膀,道:“你贺哥之前说请你吃饭就请你吃饭,半个小时之后来顶楼天台。” 祝时晏抬头:“去天台干嘛?” 贺垣一脸神秘:“来了你就知道了。” 祝时晏哦了一声,往喻清秋那边挪了挪:“那我跟暃哥还有清秋哥一起过去。” 贺垣:“行吧。” “去哪儿?”钟鸣凑过来问:“时晏你们要去哪儿?” 季子玉也跟在他身后,眼神询问。 祝时晏看向贺垣。 贺垣:“”. 最后的结果就是祝时晏他们四个人加上季子玉和钟鸣全都去了顶楼天台。 贺垣在那里支起了一个烧烤架,找人从外面送来了很多烧烤,他们来的时候他正在拆荤菜盒子。 “哇!”钟鸣发出一声惊呼:“你从哪儿搞来的?没被发现吗?” 贺垣丢了一盒菜给他,语气张扬:“我贺垣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 “贺哥,你就是我亲哥。”钟鸣兴冲冲的走过去帮忙:“天知道我有多久没吃过烧烤了!” 席暃在分发餐具,季子玉也帮忙把菜往烧烤架上摆。 喻清秋显然很不喜欢这个,皱了皱眉,远远的站在一边。 祝时晏寻了一处干净的位子,对他招了招手:“清秋哥,坐这边,烟熏不到。” 贺垣往那边看了眼,懒洋洋的说:“你要是受不了就回去吧。” 他语气中没有嘲讽,只是在简单的陈述事实,喻清秋洁癖有多严重,他们几个心里也清楚。 喻清秋在祝时晏给他找的位子上坐下,垂眸道:“没事。” 祝时晏也去帮忙烤,但是他没做过这种事,烤出来的东西生一块糊一块,贺垣看不下去了,将他赶到一边去:“不用你动手,坐着等吃就行了。” “哦。”祝时晏慢吞吞的在喻清秋身边坐下,撑着脑袋看他们烤。 喻清秋坐得端端正正的,除了跟椅子有接触外,身体的其他地方都跟桌子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他看了祝时晏一眼,问:“不喜欢我送你的发带?” 祝时晏摸了下自己的头发,对他眨了眨眼:“没有,我很喜欢。只是戴上之后显得我太帅了,我就收起来了。” 坐在他另一边的席暃:“” 他低笑一声:“太帅了?” 祝时晏不服气的说:“你可以问子玉哥,他可以证明。” 席暃不说话了,他单手开了一瓶可乐,懒散的靠在椅背上,双眼微阖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敢出门找他,但又怕真的再也见不到他,压不下去的焦躁和心慌几乎要将席暃逼疯,他的额头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神情也越来越着急,整个人宛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终于,在他实在忍不住想出门去找他时,门被推开了。 祝时宴探出一个头,疑惑地看着他:“怎么在书房?不是说好要去吃油焖大虾吗?” 席暃呆呆地看着他,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直直的往他面前走,然后双手死死地抱住他,声音含着哭腔:“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祝时宴愣了一下,轻轻回抱住他:“我不回来能去哪儿呢?” 席暃收紧双手,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他的背上:“我以为你看到那个房间后,再也不想理我了。” 祝时宴动作一顿,双手还抱着他,头却微微垂下,在他耳边轻声问:“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有一个这样的房间?” 席暃紧紧抓住他的衣服,闭着眼,一句话也不敢说。 祝时宴将头轻轻搁在他的脖颈处,任由他将自己死死抱紧,再开口时声音仿佛带有蛊惑性:“小暃,告诉我,为什么会有一个这样的房间?” 席暃受不住了,哭着说:“因为我喜欢你,我太喜欢你了。从八年前到现在,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 ——他终是将内心深处藏不住的汹涌爱意全盘托出。 第 34 章 第34章 祝时宴听到过很多次告白,有一脸羞涩的,也有大胆奔放的,有语气认真的,也有轻浮虚伪的,但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样,让他的心砰砰直跳,慌乱无措,像是有一股电流从心底传遍全身,连指尖都微微酥麻 他闭了闭眼,认真感受了一下在听完这段话后内心的感受——没有恶心,没有厌恶,没有无波无澜也没有反感抗拒,反而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从内心深处急不可耐地生出,然后迅速发芽、抽条,占满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他伸出一只手贴在自己的胸口,清晰地感受到了手掌心下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 砰、砰、砰。 越来越快,越来越强烈。 祝时宴怔愣了两秒,然后长舒了口气,嘴角缓缓弯起一抹笑,眼中满是释然和欢喜。 他早该想到的。 他早该明白的。 他对席暃的感情早就超过了友谊。 早饭过后,所有人去顶楼集合。 祝时晏他们四个人穿着F标的衣服,坐在了最后一排。 没一会儿,黎筱和时越泽来了。 黎筱笑着打了声招呼:“大家早上好。” “筱姐早,时哥早。” 时越泽等人都安静下来了,道:“现在发布主题曲,我会先给你们演练一遍,然后给你们两天的时间练习,后天依次进行考核,评分最高的那个人将自动成为主题曲C位。” 时越泽今年才24岁,但是他从18岁开始做男团,是idol圈里的大前辈,他所在的男团,虽说不是什么顶流天团,却也是经常上热搜的体质。 尤其是C位的他,吸粉无数,自带腥风血雨。 但是不得不说,人家确实有当C的实力,一首主题曲被他跳的活力四射,气势非凡,表情管理也一直在线,跳完更是气儿都不喘一下。 秀人们又沸腾了:“时哥!时哥!时哥!” 时越泽嘘了一声,道:“接下来就要看你们的表现啦,提前说明一下,这个舞看起来轻松,但是强度可不小哦,大家好好努力。” “好了。”黎筱拍了下手:“后天早上十点会准时进行主题曲考核,大家记住这件事,现在我们进行一公分组。” 祝时晏撑着脑袋坐在贺垣旁边打瞌睡,贺垣看他头一点一点的,干脆伸手将他脑袋靠在了自己身上。 祝时晏被惊醒,睁眼发现是贺垣的肩膀后心安理得的继续靠着,但是却没有再睡了,而是眼珠子到处瞟的找镜头。 这么好嗑的画面镜头可一定要拍下来! 今天#圆形#CP上大分! 黎筱在发布一公规则:“一公是阵营赛,将分为三个阵营,分别是vocal阵营,舞蹈阵营和rapper阵营。每个阵营中的小组互相PK,分数最高的那两个小组全员安全,其余组按照得票数第三第四名淘汰一位,第五第六名分别淘汰两位。” “vocal组和舞蹈组都是一个7人组,两个6人组和三个5人组,rapper组为三个5人组和三个6人组,选曲如下。” 橙厂这次确实下了血本,买的都是挺不错的歌,其中有好几首连祝时晏都知道。 他前面的人在七嘴八舌的讨论自己想去哪个组,祝时晏看着他们身上的D图标,好心没打断他们。 一般来讲,到他们了就只有被选择的份儿,果不其然,黎筱拿着手卡,下一句话就是:“现在按照初舞台的评级进行选歌,首先由A班的人进行挑选。他们会根据导师的打分,从高到低依次进行歌曲选择。第一名是” 她停顿了一下,环视一圈,然后才在众人紧张的眼神下缓缓道:“季子玉。” 季子玉站起身,其他人则一脸艳羡的看着他。 黎筱笑着问:“子玉,你选择哪一方阵营?” “应该是vocal组吧?” “肯定啊,这可是他的强项。” “就是不知道他会选哪一首歌。” 季子玉站在前方犹豫了一下,然后缓缓走向舞蹈组。 “他选的舞蹈诶。” “他好像不会跳舞吧?” “会是会,但不是专业舞蹈出身在这里很吃亏的。” 黎筱也有点惊讶,问:“为什么会选择来舞蹈组呢?” 季子玉的面容很平静,显然早就想好了:“我来这里是为了做idol的。如果我只会唱歌而不会跳舞,那我还做什么偶像?所以我想挑战一下。” 时越泽赞同的点了点头:“很有想法。” 黎筱也一脸欣慰,然后开始念第二个人的名字:“下一个,钟鸣。” 钟鸣就是昨天初舞台的一匹黑马,舞蹈能力非常强悍。 “嗯?钟鸣?” 听到这个名字祝时晏坐直了身体,伸长脖子去看。 贺垣挑了下眉:“怎么?你认识?” 祝时晏点点头,“昨天刚来的时候,他帮我抬了一下箱子。” “啧。”贺垣上下打量他,“刚来第一天就有人帮你抬箱子,昨晚季子玉还帮你扶席暃回房,小时晏,没想到你还是个交际花啊。” “别瞎说。”祝时晏一本正经:“这叫好人有好报。” 又一次让人意外的是,钟鸣选了rapper组。 黎筱挑了挑眉:“有意思。下一位,陶淮。” 陶淮是位很火的原创歌手,昨天一首《坠落》惊艳全场,他倒是没怎么犹豫的就选择了vocal组。 接下来的人一个接一个的选得越来越快,9位A组的人都默契的选了不同的歌,颇有点王不见王的感觉。 祝时晏又看困了,直到黎筱拖长了音调说:“现在是最后一组,F组。”他才惊醒。 他们四个稳稳当当的坐在最后四个位子,前面一个接一个的空了,最后只剩下他们四个。 秀人们在对面好奇的看着他们,祝时晏后知后觉的感觉有一点羞耻,他往贺垣身后缩了缩,试图用他的身体挡住自己。 黎筱显然也对这几个人印象深刻,表情有些好笑:“下一位,祝时晏。” 贺垣推了他一下,“到你了,还不快去。” 祝时晏慢吞吞的起身走过去:“黎筱老师好。” “你好。”黎筱对他笑了笑,往旁边让了两步,道:“现在vocal组还有一个空位,rapper组还有一个空位,舞蹈组还有两个空位,时晏你想去哪一个?” 祝时晏看到季子玉在舞蹈组对他使了个眼色,而钟鸣在rapper组对他招了招手。 他想了想,道:“老师,我去季子玉那个组。” “好的,请走去你的位子。” 钟鸣的表情有点失落,对他喊道:“时晏,为什么不来我这里?” 祝时晏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对不起,下次一定。” 他选舞蹈组没有别的原因,因为那三位大少爷,一个要选vocal组一个要选舞蹈组一个要选rapper组。 这三个人,喻清秋嗓音绝美但是四肢不太协调,跳起舞来有些僵硬,席暃舞蹈王者但是唱rap像在朗诵,贺垣rap很牛但是唱歌只有技巧没有感情。 但是这三个人不是要去一一对应,喻清秋要去的是舞蹈组,席暃要去唱rap,贺垣要去vocal组。 只有在想退赛这一点上这三人才会达到高度的一致。 分完组后,时越泽道:“一周之后就是第一次公演舞台,希望大家好好加油,成功晋级。” 这几个流程走下来,已经是中午了,季子玉对祝时晏招了招手:“时晏,一起吃饭去吗?” 祝时晏看了眼他队友,一个两个走的飞快,他扭头应道:“来了。” 午饭是海鲜自助,秀人们激动的大叫:“海鲜我来了!” “橙厂真有钱!” 祝时晏却在看到这满桌子的海鲜后停住了脚步。 季子玉问:“怎么了?不喜欢吗?” 祝时晏笑了笑:“没什么,我们吃饭吧。” 刚组好队,大家几乎都是三三两两勾肩搭背的一起去吃饭,而席暃和贺垣两人,一个坐在最左边,一个坐在最右边,周围没有一个人。 喻清秋则是完全不见踪影。 吃饭时,季子玉道:“你这几个队友还挺有意思的,他们是不想参赛吗?” 祝时晏装傻:“没有啊,他们只是有点社恐。”然后生硬的转移了话题:“你唱歌真的好好听哦,是专门学过吗?” 季子玉也不追问,道:“嗯,来之前请声乐老师教过几个月。” 祝时晏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跳舞跳的不是很好,希望不会拖大家的后腿。” “没关系,我也不会。”季子玉的声音很温柔:“我们一起学。”. 吃过饭后,季子玉回房间午休,祝时晏找到导演组,小声问:“请问有没有小厨房呀?我能做点东西吃吗?” 导演一脸关怀的问:“怎么了?是中午的饭菜不好吃吗?” 祝时晏笑的很乖:“不是的,很好吃,但是我朋友他海鲜过敏,中午一点东西都没吃。” “哎呀。”导演懊恼的说:“大意了大意了,忘记可能有人海鲜过敏了。”他对旁边一个人道:“你快去统计一下,还有哪些人海鲜过敏,然后再去订相应的饭菜来。” 他扭头对祝时晏道:“抱歉,这是我们的疏忽,我们马上就把饭菜端去给你朋友,请问是哪位?” “喻清秋。”祝时晏道:“没关系的导演,您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不过我朋友情况比较特殊,我想用一下小厨房可以吗?” “当然可以,就在那里,你去用吧。” “谢谢导演。” 祝时晏小跑到厨房,用冰箱里仅剩的食材做了一份炒饭,然后将盘子和筷子仔仔细细全部消了一遍毒,端去一楼最里面的房间,敲了敲门。 喻清秋正准备睡下,一直没吃饭的肚子发出了抗议,他按了下胃,蹙眉走过去将门打开。 “当当当当当!” 祝时晏笑着将盘子举起,眨了眨眼:“一猜你就什么都没吃,我给你做了份炒饭,快来吃,不然又要胃痛。” 喻清秋张了张口:“你怎么——” “哎呀,你海鲜过敏我们几个谁不知道啊。”祝时晏将盘子放在桌子上,扭头:“放心好了,盘子和筷子我都消了好几遍毒了,保证干净,放心吃!” 大虾是吃不成了,祝时宴点了一桌子外卖 ,两人随便吃了点。 进卧室之前,祝时宴对席暃招了招手,然后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晚安吻。” 席暃有学有样的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更好的晚安吻。” 祝时宴止不住的笑,又在他嘴上亲了一口:“我男朋友真可爱。” 他关上卧室的门,心情很好的洗澡睡觉。 刚刚跟席暃确立关系,他情绪激荡,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直到凌晨两点才勉强有了点睡意。 结果睡着后噩梦连连,总感觉有人在追自己,又像是有鬼压床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艰难地睁开眼,看到床边隐隐约约有个人影。 他吓了一跳,猛地一开灯,看到是席暃趴在他床边,双眼像探照灯一样一直盯着他。 祝时宴心脏病都要被他吓出来,没好气地说:“你大半夜不睡觉,趴在我床边干什么?” 席暃还是盯着他,神情恍惚的问:“我们真的在一起了吗?我是不是在做梦?” 他说着说着要上手摸祝时宴的脸:“你不会是我幻想出来的吧?” 听到这话,祝时宴的心里泛起了绵密的疼,他抓住席暃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一脸认真的说:“是真的,我们真的在一起了,你没有做梦,我也不是你的幻觉。” 第 35 章 第35章 席暃摸着他的脸,死死地抱住他,“我不敢睡,我怕醒来你就不见了。” 在幻觉最严重的时候,他也做过类似的梦,梦到祝时宴说喜欢他,说要跟他在一起,但醒来便成了一场幻影。 那种巨大的失望和落差能将他逼疯,他需要时刻时刻看到祝时宴才能安心。 祝时宴知道他有一点心理疾病,但没想到已经到了有幻觉的地步。 心脏又开始一抽一抽的疼,他安静地窝在席暃的怀里,双手回抱住他,“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席暃收紧手,低声问:“我能不能睡在这里?我不做什么,我只是想待在你身边。” 祝时宴往旁边挪了挪,“上来。” 席暃连忙爬上床,他不敢有其他的动作,老老实实地抱着他的一只胳膊,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祝时晏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老师,我有点紧张。” 慕瑶又问:“我看一直是你在说话,你是队长吗?” 祝时晏:“我不是。” “那你们组合的队长是谁?” 祝时晏:“我们没有队长。” 是这样的,最初他们成立这个组合的时候是想过要选一名队长,但是他们三人谁也不服谁,所以定了一年都没定下来。 慕瑶沉默了,她将目光移到喻清秋身上,微微一笑:“清秋我刚刚听了一下,觉得你的音色非常好,可以加试吗?” 祝时晏赶紧将话筒递给喻清秋。 喻清秋:“不好意思,我没准备加试。” 众人:“” 这几个人到底为什么这么拽? 祝时晏尴尬的一笑:“对不起慕老师,我们没有准备加试的内容。” 不是,他们都表演成这样了,慕瑶老师为什么还想看加试啊啊啊救命! “好吧。”慕瑶放下话筒,神情有些失望:“我承认,你们外型条件确实很出色,但是,抱歉,我只能给你们一个F。” 其他几个导师也纷纷摇头,全部给了F。 这一趴总算是过去了,祝时晏松了口气,带着其他三人连忙鞠躬:“好的,谢谢老师!” 众人:“” 怎么感觉这几个人得到F还挺高兴的? 他们之后就是季子玉,有了THE BEST组合的对比,季子玉的表演可谓是赏心悦目,扣人心弦,毫无意外的拿到了A班的入场券。 最后一个A班名额被一个长相很甜美的男生拿走了,他唱歌时没有技巧全是感情,舞台很能感染人。 初舞台录制结束,导演拍了拍手:“大家今天晚上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进行分组。” “辛苦了辛苦了。” 贺垣起身要离开,坐在他旁边的人默默的给他让路,刚刚还互相称兄道弟的几人现在集体沉默。 贺垣根本不在意,懒洋洋的离开了。 喻清秋对祝时晏点了下头,也回房了。 场上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祝时晏也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扭头一看,果不其然,席暃已经坐着睡着了。 祝时晏:“” 他要是不管,这人能在这里睡一晚上。 祝时晏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认命的走过去,伸手推了推他:“暃哥,起来了,去房间里睡。” 席暃没理他。 祝时晏真想转身就走,但最后那点良心在不断拉扯着他,他叹了口气,过去费劲的将他扶起来,脚步沉重的往前走。 期间席暃睁眼看了他一下,然后又睡过去了。 祝时晏:“” 他有时候真怀疑席暃是不是吃了什么昏睡药,一到11点不分时间场合就睡觉。 席暃比他高,也比他重,祝时晏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艰难,有好几次他都想直接撂地上不管了。 下完阶梯,祝时晏正准备坐下歇一会儿,一个干净俊秀的少年走过来,蹲在他面前,问:“他怎么了?” 祝时晏抬头一看,是季子玉。 他有些惊讶,站起身,道:“没什么,只是睡着了,他今天太累了。” 季子玉点点头,又问:“需要帮忙吗?” 祝时晏双眼一亮,“真的吗?” 他刚刚有认真考虑要不要去喊贺垣帮忙,但是他跟席暃互相看不惯,不一定会愿意下来,现在有人帮忙真的太好了。 季子玉笑了笑:“嗯。” 祝时晏赶紧将席暃扶起来,正准备往自己身上靠,季子玉道:“要不我背着他吧?” “哇,你人也太好了!” 祝时晏高兴的将席暃递给他,结果这小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死活不愿意往季子玉身上靠,祝时晏恨不得给他两巴掌,他一脸尴尬的说:“不好意思啊,他可能有点认生。” 季子玉脾气很好的说:“没关系,我理解,我还是帮你扶着他吧。” 祝时晏嗯嗯的点头,“真的太感谢你了。” 两人合力将席暃送回了房间,贺垣正在房间玩手机,看到他们进来哟了一声:“又睡着了?” 祝时晏瞪他:“知道你也不来帮我一下。” 贺垣长腿一伸,语气散漫:“他爱在哪儿睡在哪儿睡,关我屁事。” 祝时晏连忙去看季子玉的反应,季子玉神情不变,微笑道:“人送到了,那我先回去了。” 祝时晏就喜欢跟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他乐呵呵的说:“我跟你一起,我俩一个房间。” 季子玉:“是吗?那我们还真是有缘。” 贺垣瞥了他一眼,季子玉脸上的笑容不变。 祝时晏跟季子玉有说有笑的走了,贺垣踢了席暃一脚,“真睡假睡?” 席暃没反应。 贺垣啧啧两声,趁机拍了很多他的丑照。 回到房间后,季子玉立马被团团围住,祝时晏趁人不注意快速洗漱完,然后偷偷摸摸拿起手机爬上了床。 一天没嗑糖了,他都快憋死了。 他点进超话,习惯性的将常逛的几个超话的最新糖点全吃了一遍,然后意犹未尽的放下手机。 正准备关上手机睡觉时,他看到了一个新的热搜#橙厂秀人#。 他有些好奇的点进去,前面全都是五花八门的安利,他不感兴趣的往下滑,然后突然在一个地方停住了。 这个选秀节目还没开始播,好几个CP超话都已经建起来了,甚至连他们组合的CP都冒了个头,在里面浑水摸鱼。 祝时晏愣了。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 选秀节目是最好的CP孵化器,一款选秀节目可以诞生几十个CP超话,这些CP的太太们又会剪辑又会创作,同人文和CP向视频层出不穷,选秀就是最好的嗑CP素材! 祝时晏的嘴角翘起,笑容越扩越大,仿佛已经看到糖山糖海在向自己招手。 他收了收口水,顺手将跟自己有关的CP超话全部点了关注。 不就是发糖吗? 他祝时晏别的本事没有,嗑CP本事一流,明天开始他就跟他的队友大卖特卖,然后把他的CP超话热度炒上去。 希望有好心的太太能看到他的努力,给他点饭吃,让他有生之年还能吃到自己的糖. 第二日一大早,导演的喇叭声准时响起:“请所有人八点到顶楼集合,请所有人八点到顶楼集合。” 安静的房子里顿时变得吵闹起来。 双人房内,席暃六点准时睁开眼,发现自己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躺在床上,衣服也歪歪扭扭。 他摸了下自己脸,摸到了一手墨水。 他脸色一黑,起身进了淋浴室。 出来后贺垣还在睡,他毫不客气的拿起桌上的笔将他的脸画的乱七八糟,然后将他的上衣撕开,拍了很多照片。 贺垣睡得跟猪一样毫无反应。 席暃丢下笔,下楼吃早饭去了。 祝时晏昨晚刷手机刷的太晚,早上根本起不来,其他人都已经出门了,他还在呼呼大睡。 季子玉敲了下他的床:“时晏,要起床了。” 祝时晏睡眼朦胧的看了他一眼,坐起身,被子从肩膀处滑落,衣角翘起,隐约露出一点白。 他揉了揉眼睛,困得直打哈欠:“好哦,谢谢子玉哥哥。” “你叫我什么?” 祝时晏一个激灵,醒了。 他这个该死的CP脑,昨晚吃太多糖吃傻了吧。 他立马滑跪道歉:“对不起,我刚起来脑子有点不清醒。” 季子玉沉默了一会儿,道:“没关系,你快起床洗漱吧,别迟到了。” “好的,谢谢季哥。” 季子玉又沉默了,“你还是叫子玉哥吧。” 祝时晏改口很快:“好的,子玉哥。” 季子玉出去了,祝时晏将手机藏好,火速洗漱完下楼吃饭。 他找到他的队友,贺垣正在对席暃指指点点,喻清秋跟没看到一样,低头吃自己的早餐。 祝时晏一看到这个场景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走过去将两人拉开,压低声音道:“这里有镜头,赵姐来之前说过不能爆出THE BEST关系不好的通稿。” 贺垣气的头发要炸起来,“你问问他干了什么好事?” 祝时晏看向席暃,席暃冷呵一声:“那你要问他昨晚干了什么好事。” 提起昨晚祝时晏就来气,他小声抱怨:“你知道我昨晚为了把你弄回去费了多大功夫吗?” 贺垣在旁边添油加醋:“就是,还不快谢谢小时晏。” 席暃语气凉凉的说:“那也是我跟他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好了!” 这两人的动静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祝时晏左瞪一眼右瞪一眼,气的腮帮子鼓起:“你们要是再继续吵下去,赵姐找你们麻烦,我可就不管了。” 这两人在公司的时候就三天两头的吵架,祝时晏都已经不想问原因了。 两个人同时停下,然后若无其事的坐下吃饭。 祝时晏坐下后,一碗米粉被推到了他的面前,他扭头看去,席暃像无事发生一样,看都不看他一眼。 正好导演组进来拍吃饭花絮,祝时晏想到自己的麦麸大业,立即起范儿,弯唇对席暃笑得很甜:“谢谢席暃哥哥,席暃哥哥还记得我喜欢吃米粉,我好高兴。” 席暃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是你。”席暃定定地看着他:“就算听到你恶心我、讨厌我,我也舍不得你,一想到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就不想死了。” 祝时宴心里顿时闷闷的,手指抚摸着他的头发:“我不讨厌你,我喜欢你。” “慕明德问我想不想做慕家继承人的时候,我说不想。” “但他说,有了权势,可以得到这世上我想得到的一切。” 席暃抬起头,眼里满是他一人:“而我想得到你。” 所以拼了命的往上爬,只为了能拿到这世上顶尖的权势——然后去找他。 祝时宴静等了一会儿,低头看他,轻声道:“小暃。” “我们做吧。” 第 36 章 第36章 窗帘被拉紧,床头的台灯泛着微弱的光,照在床.上交叠的两个人影上。 席暃的呼吸逐渐加重,灼热的气息喷洒在祝时宴的后颈处,他似是对这一块皮肤格外钟爱,细细舔弄着,直到泛了起红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吻一个接一个地落下,床头柜被急.躁地拉开,露出里面早已准备好的东西。 席暃一只手安抚性的抚.摸着祝时宴的后背,另一只手缓缓往下—— 当陌生又熟悉的触感传来,祝时宴不受控制的往后缩了缩,身体发着抖:“小暃,我害怕” 席暃含着他的耳朵,哑声道:“别怕我这次不会弄疼你。” 祝时宴骤然仰起头,身体绷紧,手指攥紧床单,指尖用力到泛白:“呜慢,呜呜” 席暃吻住他的唇,将他未尽的呜咽尽数吞下。 祝时宴的耳膜震响,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骨骼都似乎被融化抽空,软的连腰都直不起来。 席暃粗喘着,压抑到快要失控的yu.望彻底爆发,他的眼底全是血丝,着魔一般眷念痴迷,“你是我的了,你是我的了” 不知过了多久,祝时宴崩溃不堪,眼泪打湿了枕巾,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喻清秋见他拒绝了,也没再坚持,只道:“需要帮忙了跟我说。” 祝时晏一口应下:“没问题。” 喻清秋回房间洗澡去了,祝时晏继续在这房子里晃,屏幕上的亮键一个接一个的灭掉,最后只剩下1个双人房和2个四人房。 祝时晏在这期间又找到了两个卡片,他握着这两个卡片在二楼拐角处遇见了脸色很不好的席暃和贺垣。 这两人在互相放冷气,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 祝时晏是个不怕死的,凑过去问:“怎么了?” 席暃没说话,贺垣道:“我们两都只找到了两个卡片,我让他送我一个他不肯。” 席暃掀起眼皮,声音凉凉的说:“那你为什么不送我一个?” “因为是我先提出来的。”贺垣理不直气也壮:“再这样耗下去我们俩都住不了双人间。” 席暃不耐烦的说:“那就都别住。”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祝时晏连忙拉住他:“诶诶诶,暃哥你等等。” 他算是听明白了,这两人都想住双人房,但是手上都只有两张卡片,又谁都不肯让步,所以僵持住了。 祝时晏深深的叹了口气,有时候他真的觉得他团里的这三个人都是小孩子,连这种事情都争,三岁不能再多了。 他从兜里拿出那两张卡片,一人分一个:“好了,你们去找导演吧。” 贺垣一脸诧异:“那你呢?” “我无所谓的,我又不挑。” 席暃蹙了蹙眉,将卡片还给他:“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继续找。” 他刚说完,最后一间四人房的灯就灭了。 “哎呀,来不及了。” 祝时晏将卡片塞回到他手里,推着他往前走,“暃哥你快去找导演。” 席暃这次没再推脱,他攥紧卡片,声音有点涩:“谢谢。” 贺垣倒是不客气的收了,揉了揉他的头发:“谢了小时晏,贺哥明天请你吃饭。” “好的嘞哥。” 祝时晏笑着对两人挥了挥手,见他们顺利拿到了双人房的钥匙,真心觉得这节目应该给自己颁一个中国好队友的奖. 所有的房都被选完了,剩下的人随机分配,祝时晏运气还算不错,没有分到10人房,但也不算太好,因为分到了8人房。 但是祝时晏心态很好,甚至还隐隐有点兴奋。 他整天面对那三个大少爷,人都快憋坏了,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能跟正常的同龄人相处,只觉得空气中都充满了自由的味道。 一分好房,祝时晏就兴冲冲的去搬自己的行李箱,他的房间在二楼,所以他要拖着行李箱慢慢的爬楼梯。 祝时晏一边给自己鼓劲,一边使出吃奶的力气拽箱子。 当他闷头爬到第二层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手上一轻,他扭头看去,发现是席暃接过了他的箱子,后面还跟着贺垣,手上提着他另一个箱子。 这两个死沉的箱子到了他们手上就像没了重量一样,轻飘飘的就被提到了他房间门口。 祝时晏乐得轻松,跟在他们身后左一句谢谢暃哥右一句谢谢贺哥,嘴甜的不行。 “不客气。”贺垣对他眨眨眼:“就当是刚刚的谢礼。” 祝时晏嘿嘿一笑:“不是说请我吃饭吗?” “吃,怎么不吃?”贺垣也乐了,“明天哥就带你吃大餐。” 席暃放下箱子,朝他身后看了眼,问:“你住八人间?” “嗯嗯。”祝时晏热情的邀请他们进来:“要进来坐坐吗?” 席暃抬起一只脚,犹豫了一下又收回去了。 贺垣也顾左右而言他:“小时晏,你贺哥还有事,先走了啊。” 然后不等他回答就脚底抹油跑了。 祝时晏暗暗觉得好笑,这三人其实多多少少都有点洁癖,只是喻清秋更严重一些,让他们住这样的房间还不如杀了他们。 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做法太伤人,席暃沉默了一会儿,道:“现在不方便,我下次再进来。” 祝时晏也不拆穿他,嗯嗯的点头:“好的,暃哥。” 席暃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被他咽了回去,只道:“放心,住不了几天。” 祝时晏心想,当然住不了几天,这几位大少爷就等着一轮游呢,面上却还是乖乖巧巧的模样:“好的,暃哥你放心,我没关系的。” 席暃嗯了一声:“我先回去了。” “暃哥拜拜。” 祝时晏目送他离开,等他一走,屋内几个秀人瞬间围过来,七嘴八舌的问:“刚刚那两个是谁啊,好帅啊。” “那腿,啧啧啧,比我的命都长。” “是什么大网红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祝时晏第一次感觉到一群男人在一起也可以这么吵,他将自己的箱子打开,一边整理一边回:“他们是我的队友啦,不是什么大网红,我们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节目。” 然后习以为常的收到了几句惊呼:“你的队友?” 祝时晏从箱子底部掏出一堆零食,哗啦啦洒在桌面上,仰头笑道:“嗯嗯,我们是队友,我叫祝时晏,很高兴认识你们。” 那几人纷纷自报家门:“我叫吴昇,月光娱乐的。” “我叫孙嘉逸,长淮娱乐的。” “我叫李诚,个人练习生,是个创作歌手。” 祝时晏认真的一个一个听着,每一个都笑着跟人家握握手,都介绍完了,他发现了少了一个人,于是好奇的问:“我们不是八人间吗?怎么只有七个人?” “哦,你说季子玉啊,他应该晚点会来。” 旁边有人插嘴道:“听说是导演找他,让他明天抽时间做个采访。” “人家粉丝多没办法,羡慕不来。” 季子玉。 祝时晏知道这个名字,抖音百万级别的大网红,他随手拍的一个校园视频都能获赞千万,再加上粉丝认证本人线下线上都一样帅,热度居高不下,是出道位的大热人选。 跟这样的人分到了一个房间里,可想而知以后这个房间的镜头会有多少。 祝时晏拿手机的手一顿,假装无事发生的又塞了回去. 大家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导演的喇叭声响起:“所有人,现在去顶楼拍出场vlog。” 初印象非常重要,房间里的几人听到这话都慌慌张张的互相问:“我怎么样?帅吗?” “我这件衣服好看吗?”“我这造型怎么样?” 祝时晏坐在椅子上,每次有人问到他的时候他都闭眼夸:“帅,好看,没问题。” 所有人陆陆续续的到顶楼集合,祝时晏一眼就看到了他的队友,他慢慢挪过去,对着三人弯唇一笑。 喻清秋应是刚洗完澡,身上还带有水汽,他抿了下唇,问:“听说你住进了八人间?” 祝时晏点点头,“对啊。” 喻清秋的眼中带上了歉意,祝时晏安慰道:“我没关系的,真的。” 谁懂啊,能跟正常人待在一起的感觉真的很爽! 喻清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又道了一声谢。 “好了,反正没几天。”贺垣挤开他一把环住祝时晏,“就让我们的小时晏委屈一下,等出去了,哥哥带你去飙车。” 祝时晏试图扒开他的手,没扒动,只能老老实实的给他当支柱,嘴不高兴的撇了下。 席暃戴着耳机站在旁边,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接下来出场的是——栗子娱乐冰糖葫芦组合!” 身后瞬间传来一阵骚动:“是栗子娱乐,大公司大公司。” “让我来看看到底有多帅!” 祝时晏有时候真的很想吐槽这些公司的名字,栗子娱乐和冰糖葫芦组合到底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一听就很有食欲。 他踮脚想看,但是贺垣一直压在他身上,他抬头瞪了他一眼:“你放开我。” “ok,ok。”贺垣撒开手,双手举起以示清白。 祝时晏伸长脖子去看,只见七八个又高又帅的男生冲了出来,做着油腻又夸张的表情,他看看那几个人再看看身边三个,默默的收回了视线。 有一说一,赵姐虽然满嘴跑火车,但是有一句话没说错。 这三个人容貌身材确实都是顶尖。 其他人:“” 这哥儿几个真的是来参加选秀的吗? 最后一个出场的是季子玉。 他身穿白衬衫,眉目清秀,气质干净,像祝日清爽的柠檬汽水,笑起来时双眸明亮仿佛坠入时晏。 曾有粉丝这样形容他,立如芝兰如树,笑如朗月入怀。 ——他在网红界就是少年感的代名词。 季子玉的状态很松弛,面对镜头也只说了一句话:“大家好,我是个人练习生季子玉。” 祝时晏听到身后有人酸酸的说:“看看人家,多有底气。” 另一人叹了口气:“这不说是个C位,前三的出道位得有吧。” 祝时晏在前面小鸡啄米一样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席暃回到家,发现客厅一片漆黑,灯全被关掉了。 正疑惑着,他看到祝时宴端着一个小蛋糕走出来,上面还插着一根蜡烛,而对方在暖暖的烛光下笑意盈盈地说:“小暃,生日快乐,感谢你降临在这个世界。” 席暃呆呆地看着他。 祝时宴催促道:“愣着干嘛,快吹蜡烛呀,再许个愿。” 席暃低头轻轻地吹了一下,闭上眼,在心里道:愿他的小少爷健康无忧,一生顺遂。 他的养父母厌恶他辱骂他,亲生父母抛弃他利用他,没有人对他的出生抱有期待,但他的小少爷却说——感谢你降临这个世界。 鼻子一酸,似有泪意上涌,席暃缓缓睁开眼,嘴角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谢谢。” 他何其有幸,能够跟这样的人共度一生。 第 37 章 第37章 宣隆四年,冬。 立冬过后下了一场雪,瑞雪纷纷扬扬整整三日未曾停歇。 海平侯府内,扫雪的小厮们脸上都挂着笑意,大家一个比一个干的起劲儿,都想在真世子爷进府后讨一点喜气。 此时侯府东边的曲水苑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世子,您醒了吗?” 侯府的小厮云泉打了一盆带着冰碴的洗脸水,将水盆放下后赶紧取了脸布放进去搅合了两下,想靠着体温将洗脸水的冰碴暖化。 这小厨房的人太不是东西了,如今所谓的”真世子”还没回来,他们就想着法的往上贴。方才他去打水的时候,明明还看到嬷嬷提了一桶冒着热气的去前院,看着就是送去那位房间打扫用,到他们世子想要一点洗脸水,就只剩下带着冰碴的。 呸!狗仗人势的东西! 云泉啐了一口,这时候寝房内传来浅浅的音线。 “已经醒了。”祝时晏一早就起来了听见外堂的动静,放下了手里的书,问云泉:“父亲母亲都起来了吧?” “回世子,侯爷和夫人已经在用早膳了。”云泉的手被冰水弄的通红,还好搅合了一会儿冰碴都化开了,他道:“世子,水弄好了您过来洗脸吧。” 祝时晏从内堂走出去,看着云泉蹑手蹑脚地将手藏在身后,就知道他今日又打了冰水过来。 祝时晏转身将房间里的手炉取了过来,塞到云泉手里,嘱咐道:“屋子里还算暖和,水放那儿化一会儿就好了,以后不要用手化冰了,生了冻疮怎么办?” “嗯,谢世子关心。”云泉抿唇偷笑两下,看着面前洗漱的祝时晏。 他家世子不过年方十八却已经出落的光风霁月落落大方,小脸莹润白皙五官精致的像是画儿里走出来的小仙子一般! 府里的人都说世子和侯爷不像,云泉却觉得世子生的这般好看,就是不像侯爷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祝时晏洗漱完,换了一套素气的藕色圆领袍,看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淡淡开口,“云泉你找件厚衣服穿着,一会儿跟我去父亲院子里一趟。” “还去侯爷院子里……”云泉有点发怵,自从三日前什么所谓的‘真世子’来了一趟海平侯府,侯府里就像是翻了天一样。 夫人和侯爷不知为何,只见了那人一面,就笃定那是自己被抱错的亲生儿子,之后更是将他们世子喊了过去对比。 这么闹了一出,现在整个侯府都知道他们世子爷不是真世子,那位今年秋天高中榜首的状元才是侯府的真世子! 世子因为这件事心中对侯爷夫人愧疚不已,连着两日都去了前院跪着认错。 云泉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可就算他们世子不是真的好歹也与侯爷夫人有十几年的恩情,夫人和侯爷怎么能让世子跪在冰天雪地里认错呢? 云泉不懂,但知道祝时晏性格,只好听话:“那您穿上大氅吧,外头现在还下着雪呢。” 祝时晏接过大氅:“嗯。” · 拾掇完,祝时晏和云泉去了海平侯父母的前院。 甫一出门,寒气逼人,风雪像是无形的刀刃一般往骨头缝里钻。 祝时晏忍着膝盖上的隐隐刺疼,踩在打扫的潦草的积雪上。 海平侯夫妇的院子里两人正在堂下用餐赏雪,一副琴瑟和鸣的姿态。 祝时晏踱步上前,给堂上的海平侯夫妇行了礼:“父亲,母亲,孩儿过来给您请安。” 海平侯已经年半百两鬓头发微白,海平侯夫人保养的得当,瞧着不过刚过四十的模样。 两人见了祝时晏脸色瞬间变化,不喜之色展现。 海平侯轻咳了声,冷道:“大冷天儿的,你又来做什么?” 祝时晏蹙了蹙眉心,掀开衣袍,如昨日一样,跪在雪地上,“父亲母亲,哥哥的事情,千错万错都是孩儿的错,还请父亲母亲不要再为哥哥的事情伤心,等哥哥回来孩儿愿意离开京师。” “贱货,你还想离开!?” 海平侯夫人闻言,精致的面容变得扭曲,咬牙切齿看着祝时晏,“要不是你和你那卑贱下流的母亲,我的墨儿能离开我十多年吗?!现如今我的墨儿回来了,你就想拍拍屁股抽身离开?等江南那边的官府查清楚了,我势必要将你送进天牢!” 说罢,海平侯夫人又掩面珠泪连连倒在海平侯怀中:“墨儿,我的墨儿真是命苦!在那卑贱的妓女身边长大,若不是我们王家的底子好,墨儿现在还不知在哪里蹉跎人生……” “行了!行了!”海平侯见状,不耐烦的看着祝时晏,骂骂咧咧道,“这些个事儿闹了几日了,你嫌不嫌丢人!” “滚回去!” 祝时晏身上泛起了冷汗。 眼前的所有事情,果真的就如他梦里的那样。 半个月前,祝时晏在自己院子里摔了一跤,晕倒之后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所述,他生活的世界是一本龙阳话本,话本中的‘主角受’是海平侯府遗失在外的真世子,‘主角攻’是当今宣隆帝的独子,两人经历种种磨难后最终共同统治了大宗朝。 而他是十几年前海平侯在江南私养乐妓所生的私生子,是一个称作‘炮灰’的角色。 梦中说,真世子会在宣隆四年这年拿着乐妓给的信物到侯府认亲,话本全文从是这里拉开帷幕。 但他的结局。 竟然是被父母强制喂下生子药,送去母亲母家成了表哥的侧室,最后难产而亡。 这梦实在古怪,祝时晏醒了之后梦中的种种又逐渐模糊,他本没放在心上,可是不久后‘真世子’果然来了侯府认亲。 如今,再回忆起来这个梦。 祝时晏畏的额角渗出了冷汗,身子跟着难受。 膝下的布料被积雪染透,刺骨的凉意席卷全身。 他不想死。 海平侯安慰了夫人一会儿,又看着祝时晏不准备离开,还在不耐烦的拍案沉咒骂,“哭哭哭,就知道哭!” “如今我们的墨儿不是回来了吗?侯爷重用他,前些日子还派墨儿去了刑部锻炼,今后我们海平侯府只会越来越好!别哭了福气都让你哭走了!” 祝时晏思忖少顷,给堂上的父母磕了一个头:“父亲,母亲,千错万错都是晏儿的错,明日晏儿就去京师衙门认罪,流放也好劳役也罢,等晏儿走了父母都不会生气了。” “你也够了!”海平侯蹙了蹙眉心,看着雪地里跪着的祝时晏,“什么认罪不认罪的,还嫌这件事不够丢人吗?” 海平侯滑了滑喉,“等你哥哥回来,你……你的去处父母自有安排!” 祝时晏瞳孔骤缩,失望的看着面前他尊敬多年的父母。父亲所说他的去处自有安排,安排是什么呢? 梦里,他的命运已经讲的很清楚了。 原来,父母真的从未正眼看他吗? 这时候,海平侯府府门房急匆匆的从雪地里跑过来,打断了祝时晏的话:“侯爷夫人不好啦!” “总管!刘总管他被摄政王府的人打折了腿,现在还在王府门前爬不起来呢!” “什么!”海平侯闻言,胡须一竖:“怎会如此?” 几日前,新晋的新科状元祝墨回府认亲,确认了就是他海平侯的真世子,这对现如今没有重要官职的海平侯府乃天大的喜事。 海平侯府便在一月后设宴,宴请朝中百官。 其中手握西北三十万兵权的摄政王元辙,正是海平侯府需要急切拉拢的对象。 昨日,海平侯送去王府的请帖已经被退了回来。今日早上,他狠心将自己珍藏的夜明珠与请帖一同让自己心腹管家送了过去。 没想到元辙这个面子都不给他海平侯府? “侯爷,他们不仅仅是打折了管家的腿,他们还说、还说……” 门房刚刚从王府出来,回忆起来方才的事情。 摄政王府的人太可怕了,他们刚到了门前就被撵了出去,管家气不过只是和那护卫吵了两句,竟被一脚踹翻在地。 而那王府的护卫还大言不惭的说:“想送请帖?让你们的什么世子爬过来送,再弄来一些阿猫阿狗,就扒了你们的皮挂你们侯府门前。滚!”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海平侯闻言大怒,一巴掌将餐桌掀翻,在堂下急匆匆的转了几圈:“好啊,先帝在世的时候,老夫为我大宗平定南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老夫退下了来了,一个突厥人的儿子敢骑在老子头上撒野!岂有此理!” 堂上因为此事闹成一片,无人在意还跪在雪地里的祝时晏。 海平侯夫人也做样起了身,安抚自己的丈夫:“侯爷莫生气,那、那元辙在西北荒蛮之地长大,仗着手里有点兵,就这么目中无人不知收敛,今后没什么好果子吃!” 海平侯转悠了两圈,气儿消下去不少,看着还跪在面前的小厮,骂骂咧咧道:“还他娘不赶紧把人弄回来!丢了老子的脸你们都别活了!滚!” 小厮急匆匆的退下。 现如今,他们海平侯府宴请的时候闹的整个京师都知道了,元辙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请过来! 海平侯夫妇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看着雪地里跪着的祝时晏。 元辙喜怒无常,定不能让还没认回来的祝墨去请,伤了他们的和气。 察觉父母目光的祝时晏,心已经疼的不能再疼。 他衣袖中修长的指节骤然收紧倏地又缓缓松开,抬眸看着堂上欲言又止的两人,道:“父亲母亲,不如让孩儿去一趟王府吧。” 一世界完。 第 38 章 第1章 ——“东望山有兽,名曰白泽,能言语,王者有德,明照幽远则至。”[1]. 元盛十年,六皇子元辙出生。 同年,天下大旱,边关告急,百姓民不聊生。 时任国师褚遥一言断定,此子生来不详,是为祸端,应马上杀之以祭天地。 其母妃拼死救他,于生产次日以自戕换得他一线生机。 元帝留他一命,但厌之弃之,将其打入冷宫不管不问。 故,六皇子元辙虽为皇室血脉,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为众人嫌恶,活得连宫女太监都不如,身边常年只有一个老嬷嬷跟着。 时间久了,人们逐渐淡忘,冷宫里还住着一个小皇子。 八年后。 老国师应皇室邀约,作为皇子太师下山入住皇宫。 此次出山,他将自己唯一的关门弟子也一起带下山,并且宣布自己退位之后将由他接管国师之位。 而这位关门弟子今年年仅12岁。 国师在安国地位甚高,连元帝也对其礼让三分,据传,国师的小弟子祝时宴乃是国师一脉有史以来最为出色的天才,礼乐射御书数无一不通,推演算卦之术无一不精,气质清冷,容貌出众,小小年纪已有风华绝代之姿。 元帝对其极为看重,不仅赐他一座单独的宫殿,对他的待遇奖赏也与皇子无异。 一时风头无两。 祝时晏面前的积雪发出清脆的咯吱咯吱声,海平侯的皂角靴出现在他视野内。 “晏儿啊。” “还跪着做什么?”海平侯闻言捋了捋胡须,从堂下踱步到祝时晏跟前,将自己这个相处了十七年的孩子拉了起来。 他竟没注意过,不知什么时候祝时晏变的这么瘦弱,他拍了拍青年单薄的肩,像个慈父般给他拢了拢大氅:“你哥哥这件事错不在你,但是毕竟也是因为你的生母自私,才导致你哥哥在外流落十几年,你母亲生气也正常。” 祝时晏缓缓道:“父亲,孩儿愿意离开侯府,离开京师。” 海平侯闻言,神色一怔,脸上立马露出难色:“什么离开不离开的,就算你不是我们的亲生儿子,可毕竟在父母身边守了十七年,等你哥哥的贺宴办完……父亲和母亲会认真想想怎么安排你的。” 还是一个自有安排。 祝时晏如坠冰窟。 明明事情的所有发展都与他的梦境如出一辙,他竟还抱着父母会不舍的心态,想求一个平安。 “晏儿谢过父亲母亲。”祝时晏微微后退一步,给海平侯行了个礼:“哥哥的贺宴还不足一月就要置办,现如今还不是谈晏儿的事情,孩儿愿意代替侯府出面,去摄政王府送请帖。” 海平侯的手悬在半空,看着突然后退一步的祝时晏,滑了滑喉:“嗯,好晏儿,现如今你哥哥在翰林院做事,确实不方便亲自去摄政王府。” 海平侯自平庆帝驾崩后便没了实质性的官职,他私下一直和太子党有所联系,却没有合适的机会接近元辙。 眼下科举过后,真世子中了榜首,进了翰林院又即将出任江南巡抚。 这天大的喜事,是结交人脉的好机会。 海平侯需要给海平侯府铺路。 祝时晏深知只要他还有点作用,不是不可为自己搏一条生路。 祝时晏作揖,“孩儿明日就去,一定将请帖送进王府,还请父亲放心。” 海平侯‘嗯’了一声,在雪中站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冷的他缩了缩脖子,看着乖巧听话的祝时晏,欣慰的露出了笑容:“这天儿时真冷啊,晏儿你也快些回去吧,小厨房炖了一些银耳羹,一会儿我让王嬷嬷给你送过去。” “是。”祝时晏看着大雪中海平侯远去的身影,心间隐隐做疼。 原来,父亲还有这么温和的一面。 只不过,从没给他无用的他。 · 从前院回去,王嬷嬷果然送来了热乎的银耳羹,顺带还带来不少炭火:“世子爷,这可是上好的梨木炭,烧着可暖和了,全都是表少爷送过来的,说是您身子骨弱,屋子里烘烤的暖和些才好。” 云泉看着黑黝黝的炭火,可乐开了花,“你就放那儿吧,我自己搬进来。” 祝时晏卸下大氅,看着门口吹进来的洁白雪花落在灰木炭上 。 海平侯府虽没了重要的官职,却也不缺这一筐炭火,早不送晚不送,偏偏这个时候送过来。 祝时晏将自己书桌前的小匣子打开,取了一点碎银给云泉:“云泉,送王嬷嬷出去。” 王嬷嬷见了银子,脸上乐开了花:“哎呦呦,世子爷您也太客气了,这都是老妇分内之事。” 嘴上说着分内事儿,手倒是老实,云泉把银子塞给她,不耐烦的想赶他们走:“王嬷嬷快回去给老爷夫人交差吧,东西我们世子都收下了。” “好好好,那我就不打扰世子您看书了,”王嬷嬷乐呵呵的出了门,又自言自语说道:“世子啊,表少爷都许久不来咱们府上了,心里还惦记着您,送来了炭火可真是有心啊。” 说罢,王嬷嬷的脚步声消失在小院子里。 “切,什么表少爷,纨绔一个,我们世子才不稀罕他惦记。”云泉气呼呼清扫了门口的雪,端着那盅热乎乎的银耳羹进了祝时晏的卧房,看着眼前的一切,着急道:“世子……世子您这是干什么啊!” 祝时晏站在炉火旁,将自己近两年苦学过的书籍全都扔进了火炉里,噼里啪啦一阵响后又归于平静。 云泉记得。 这可都是世子省吃俭用买下来的,怎么好端端的都烧了呢?! 云泉想从炉子里把书拿出来,却被祝时晏倏地抓住了手腕:“别拿了,我今后……不考了。” 他本来也不喜欢。 祝时晏安慰自己。 云泉看着世子突然伤怀的表情,心间堵塞,他们世子这是怎么了? 怎么刚刚从前院回来就、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老爷方才不是还拜托世子办事了吗? 祝时晏脸上看不到一点表情,可就是那样空洞的眼神透着莫大的绝望。 云泉心疼哭了出来。 “世子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您别吓云泉,你说话好不好。” “世子,你……” “无事。”祝时晏仰了仰头,挥手示意云泉离开:“我睡一会儿,明早辰时再叫我。” “还有,把那筐木炭搬出去。” 云泉猜不透世子的心思,可他知道世子骨子里倔的厉害,他说不用便绝对不会用。 云泉之后将炭火搬了出去。 半夜,云泉还是放心不下,悄悄的来到祝时晏房间。 周遭静的可怕。 屋外呼啸的风声像是摄人魂魄的鬼魅。 云泉站了一会儿,隐隐听到了很小、很低的抽泣声…… · 翌日辰时,云泉打了热水过来。 甫一进门,就发现祝时晏已经起床了,换了一身颜色稍微亮一点的素紫色长袍。 “水放那儿吧,去准备一些小食,我路上吃。”祝时晏穿戴好衣物,梳好发髻出了房间,看着云泉肿成两个大包子的眼眶,轻笑一声:“怎么一夜不见,你被蜜蜂蛰了?” 云泉:“。” “世子您眼睛怎么……怎么没肿啊?” 祝时晏:“……”觉得有点丢脸。 一定是他偷哭鼻子被云泉知道了。 祝时晏有点无奈,“好了,你也去吃点东西,今日随我一起去趟王府。” “哦哦,”云泉本来还担心世子太伤心了破了相不能出门,却不想世子和他不一样,明明昨晚他们都哭了,可世子还是像平日一样好看! 他的眼睛就肿成大包子。 云泉收拾很快,去小厨房拿了两块馅饼用纸包着。 两人去前院拿了请帖,又匆匆出了门。 路上,云泉把热乎的馅饼拿了出来:“世子您快吃,王府还有一段距离呢。” “嗯。”祝时晏接过馅饼,咬了一小口,然后认真的看着窗外的雪花。 云泉坐在祝时晏身边,看着看风景的世子。 怎么短短一夜,他们世子就又突然变得有精气神儿了。 不过,这是好事。 · 从海平侯府到摄政王府足足有半个时辰的路程,横穿半个京师。 到了王府的时候雪刚好停下,旭日渐升。 祝时晏将海平侯给的书信放在衣袖中,整理了一下大氅下了轿子。 云泉这也是第一次来摄政王府。 “哇,这也太气派了吧。” 云泉看着面前巍峨的王府大门,汉白玉石狮子和那足足一人高的玉石台阶……惊讶道这真的是王府不是皇宫吗? 祝时晏从轿子上下来,踱步走到王府门前,示意云泉先上去禀报一下,云泉应下,却不想王府门前的护卫像是早就知道他们要来一样,挥手赶人:“又是海平侯府的人吧?还敢来送请帖,怕不知真不怕被扒了皮扔出去!滚滚滚!” “你!”云泉哪里对付的来王府的人,被骂了一通也不敢顶嘴,生怕给世子惹了麻烦。 他急匆匆的又跑下去,对祝时晏道:“世子,他们说让咱们滚。” 这时,只听王府的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了。 卓伦打开门,心想着今日门前倒是安静,海平侯府那群喽啰竟也知道知难而退? 不想大门展开,一个单薄陌生的身影就立在他们王府门前。 身后,因为某事不快的某人正蹙着眉心,仿佛下一秒就能把她吃了。 “嗯?”男人音色很沉,带着几分倦意:“开个门也这么啰嗦?” “主……主子”卓伦咽了口气,选择直接面对现实:“嘶……您说好今天不杀生的,一会儿出了门能忍就忍一下?” “哦?”男人轻笑了声,玄色狐裘大氅上,那双浅金色的双眸不耐烦的眯了眯:“本王何须忍耐?” “早日送他们归西不了事?” 卓伦:“……” 王府的罗刹主仆二人慢悠悠的出了门。 卓伦为了防止主子待会儿下狠手,弄得门前血染一片,拿着刀先出了门,指着门口的人道:“大胆,敢拦摄政王府门前,不想活命了吗?” 祝时晏站在门前,看着石阶前面缓缓走出来的二人。 果然如他梦中所述。 今日是元辙生母的辙日。 卓伦走下来,看清了面前站着的人,并非昨日那几个其貌不扬的丑八怪,好像还……还挺漂亮? 不过漂亮也不行,今日这日子难保主子一会儿不会把他真扒了皮。 卓伦蹙着眉心上前,收了剑:“什么人,怎么不说话?” 祝时晏作揖,给面前的女护卫行了礼:“在下海平侯府祝时晏,前来拜访王爷。” 卓伦:“?” 姓祝? 不是,海平侯府真派过来世子了? 她打量了面前自称祝时晏的人一眼,离得近了便发觉他更好看了些,肤如凝脂发如泼墨娇娇弱弱的,看着是主子喜欢的那一号。 难道主子说的海平侯府的狗屎新科状元就是这么一个小美人? 门前的那位还不耐烦呢。 卓伦扫了祝时晏一圈什么也没说,她自己拿不定主意,急匆匆的又返回元辙身边,小声对身边的男人道:“主子,你昨日说的小美人真来了,见见吗?” 元辙挑了挑眉:“美人?”他什么时候说祝墨是个美人了? 元辙不快:“你耳朵聋了,没听见他说的是祝时晏?” 海平侯府真听话。 倒也算送过来一个世子。 一个。 假 货 世 子 元辙轻笑了声,往前走了两步,看着雪地里立着的人:“海平侯府世子?” 祝时晏闻声抬眸,见着鹤立在他面前的男人。 男人身着昂贵的玄金锦袍腰间着雪狼图腾玉带气质优雅,那双独有的金色瞳仁正不紧不慢地看着他。 他应该就是摄政王元辙没错了。 祝时晏给元辙行了跪礼:“在下海平侯府世子祝时晏,拜见王爷,王爷金安。” “嗯。” 元辙的音线沉的可怕,压制力让人不寒而栗,祝时晏尽可能的让自己保持该有的礼数,却听元辙冷冷道,“爬过来。”. 祝时宴不想管闲事,他藏起来的东西太敏感,一旦被人发现会给他招来不小的麻烦,所以他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 但就在这时,他听到“噗通”一声,随后那边传来婢女惊慌的尖叫声:“落水了落水了!他落水了!” “别喊!”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太监恶狠狠地说:“反正没人在意他,死了就死了。我们快走!” 一群人脚步匆匆地离开,祝时宴在原地停顿了两秒,转身进入竹林。 竹林后是一个废弃的池塘,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孩正在里面挣扎着上下浮沉,目光逐渐涣散。 祝时宴瞳孔微缩,纵身跳入水中。 第 39 章 第2章 说好的去半个时辰,如今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时辰人都还没回来,小林子急的不行,站在殿门口一直往外张望。 没过一会儿,他看到自家公子浑身湿漉漉地回来了,身后好像还背着一个人。 他脸色大变,慌忙过去帮忙:“公子,这是怎么了?” 祝时宴压低声音:“去准备热水。” 小林子连连点头:“需要请太医过来吗?” “不用,别声张。” 祝时宴把背上的小孩放在耳房的软塌上,小孩脸色苍白,胸腔不断起伏,嘴角断断续续有水咳出,眼睛紧闭,意识还处于模糊状态。 把人救上来后祝时宴第一时间对他进行了急救,人是没事了,但估计受到的惊吓不小。 他将湿透的外衣脱下,殿中的几个丫鬟也连忙过来帮忙,换衣服的换衣服,倒热水的倒热水,临近子时,西南的这座偏殿烛火通明。 翌日,天色微熹。 海平侯府内院格外繁忙。 祝时晏负责座次的安置,他和云泉一早来了这里安排,一直忙碌到辰时后座位才安置妥帖。 云泉跟着祝时晏屁股后面放茶具,余光扫见祝时晏脸上带着些喜色,不解问:“世子,您怎么看起来这么开心啊?” 今日的贺宴结束,京城中‘真假世子’恐怕就要传开了,他们世子都当了十几年的世子爷了,今后再出门恐怕前面就要加一个‘小’字了。 云泉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会不开心呢,哥哥回来了日后父亲母亲也能开心一些,”祝时晏拾掇完,看着小几上的茶具还是有些歪,又调整了几下:“而且,今日王爷也回来。” 祝时晏已经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自从做了那个噩梦之后,他寝食难安,如今所有的事情都朝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 他很满足了。 “哇!”云泉闻言一喜,绕到祝时晏身边,这些日子他们没少往摄政王府跑,他也觉得王爷对他家世子是真的好,听祝时晏这么一说,云泉突然就开心起来了:“世子您是不是准备和王爷成婚啊?” “……”祝时晏扶额,之前带云泉去王府的时候,他听了自己对元辙说的那些话,之后他也没和云泉解释,“莫要瞎说,王爷……王爷没看上我。” 云泉闻言更震惊了:“啊?” 云泉觉得不对,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见海平侯和夫人王氏携着祝墨从正堂出来。 祝墨今日负责迎客,身着一身绯袍,头戴玉冠,海平侯夫妇穿的也极为华丽,三人站在一起,确实很有一家人的样子。 “父亲,这里都由我来吧。”祝墨脸上没什么喜悦,脸从早上来的时候就板着,海平侯夫妇也知道他是因为王宴的事情憋着火气。 王氏赔笑:“墨儿啊,为娘与你分别十几年,你可知这些年娘亲都是怎么过来的吗?” “好了好了,今日这么好的日子,你就别哭哭啼啼了,一会儿还要迎客。”海平侯:“墨儿啊,那你就累些,先随着为父去门前迎着吧,今日是你的大日子,也好多结交一些人脉。” “嗯。”祝墨不咸不淡的情绪让兴致高昂的海平侯夫妇有些尴尬。 说罢,祝墨蹙了蹙眉心走到院内,看到在席间忙碌的祝时晏,侧目看着身边的海平侯问:“……阿晏不同我们一起?” 此时,祝时晏就在祝墨和海平侯一人远的距离,听见他们的谈话,放下了手中的茶具上前给两人行了礼:“父亲,哥哥。” 海平侯轻咳了声:“墨儿啊,今日毕竟是你的贺宴,晏儿心思细腻,这时候还是让他避一下吧。” 祝时晏也上前解释了一下:“哥哥,阿晏确实不喜欢热闹,今日是哥哥的贺宴,万事以哥哥为重。” 祝墨抿了抿唇,将自己的话咽了下去:“嗯。” 海平侯:“好晏儿,越发懂事了,你也别忙了,回去休息吧,一会儿父亲差人将午饭送到你院子里。” 祝时晏:“……好。” 祝时晏本以为自己不去前门迎客,也是可以在角落里落座。他前些日子答应了元辙今日陪他一起用膳的……不过他也没什么要紧了事情。 他与元辙又不是非要今日见。 祝时晏安慰自己。 没事的。 说完,海平侯带着祝墨出了门,祝时晏有些失落地看了看自己布置的席面,好在一会儿元辙来了还能用他摆放的茶具吃茶点,也不算白忙活。 祝时晏收了收思绪,“云泉,我们回院子里吧。” 云泉方才一直忍着,这会儿见祝时晏伤心了就更气了,不过这个贺宴他们还不稀罕呢!祝墨一定没吃过摄政王府的饭菜,比侯府的好一万倍!! 云泉跟着祝时晏,讨好道:“世子,今日的饭菜都是江南的师傅,咱们吃不习惯,改日带着云泉去王府蹭饭好不好。” “好……”祝时晏无奈一笑,带着云泉匆匆离开。 回到院子后,祝时晏将自己的衣服换了一下,穿的舒服一些,在院子里继续研究元辙教给他编蛐蛐的办法。 约莫午时,前院礼乐声传来。 听着声音大概是宴席已经开始了。 祝时晏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小蛐蛐,准备带着云泉去小厨房弄些吃的。 不料祝时晏刚刚拾掇完,院子门前传来了敲门声。 祝时晏:“大约是父亲送饭菜来了,云泉你去看看。” 祝时晏本以为父亲只是说说而已,毕竟前面现在肯定忙的热火朝天,送饭菜这样的小事,应该没记在心上。 没想到,父亲还是在乎他的。 云泉嘴上说着不喜欢江南菜,但一听饭菜送过来了就屁颠屁颠跑过去了:“好!” 云泉小跑着过去开门,甫一打开,却见夫人带着王宴和一众小厮过来了,再细看他们手上,连食盒都没有,哪里像是过来送饭菜的意思。 云泉:“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王氏正眼都没给云泉一个,示意小厮将他拿下,“捂住他的嘴。” 说完,王氏带着在侯府憋屈了多日的王宴进了门。 “姨母,你弄的生子药靠谱吗,别一次搞不上。”王宴因为王家的事情被海平侯关在后院多日,别提多气了,不过现在姨母帮他搞来了生子药,还答应把祝时晏送给他。 而且姨母还告诉他,只要祝时晏怀上她的孩子,以后祝墨这个伪君子就不能拿他怎么样。 “姨母做事,你还不放心?”王氏淡淡道:“此药药性极大,就算一次怀不上,今日你同他圆房了,日后他也夜夜离不开你。” 说着,王氏觉得有些话难以启齿,俯身靠着王宴小声道:“这药性只有诞下孩儿才能消退,怕什么。” 王宴闻言一笑,“阿宴谢过姨母。” 说话间,王氏带着人已经到了祝时晏的寝房,云泉被两个小厮按着手捂着嘴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少顷,门从里面被打开。 祝时晏以为是云泉回来了,手里拿着书开了门:“怎么这么慢……” 祝时晏甫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先是王氏扭曲的五官,她的身后是多日未见的王宴,后面云泉被几个人按住手脚不能动弹。 祝时晏的书从手中滑落“啪”地跌在地上。 刹那间,青天白日祝时晏却出看满身了汗,口鼻像是被无数双手捂住一般。 好像,不能呼吸了。 这是他的梦中画面。 王氏冷冷看着祝时晏,讥讽道:“怎么,不请母亲进去坐坐?” “好阿晏,这些日子想没想表哥啊?”王宴恨不得直接上前把祝时晏拴起来,但他知道急不得,他带来的好东西还没给祝时晏喂进去呢。 “母亲…母亲孩儿今日多有不便……”祝时晏忙不迭的想关上门,却不想王氏身后的小厮上前将他按在房间的桌子上。 王氏不徐不疾的进了门,吩咐身边的丫鬟将药给祝时晏灌下去:“动作麻利点。” 丫鬟:“是,夫人。” 祝时晏的胳膊被好几双手按在桌上,白瓷茶具被掀翻在地引起噼里啪啦一声响声。 这个梦中宛如鬼魅的场景纠缠祝时晏许久,但现在发生在他身边,他却脑中一片空白。 甚至,他没本能去喊人。 无力感席卷全身。 祝时晏宛如一个提线木偶,有人捏住了他的下颌,苦涩的药汁顺着他的咽喉滑进腹中。 等丫鬟灌下了药,抓住祝时晏的小厮才松了手,祝时晏顺势跌在地上,猩红的双眸看着面前的王氏。 祝时晏的声音不知为什么就哑了,他不明白,看着这个做了自己十几年的母亲,问她:“为,为什么 ?” 王氏缓缓蹲下身,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祝时晏脸上,她狠狠道:“为什么?没有为什么,这世界上的事情哪里有原因,这就是你的命。” 王氏扭曲着五官,“你和你的母亲一样,卑贱至极!” 说完,王氏挤出来一个渗人的笑,拍了拍身边的王宴:“阿宴,别让姨母失望。” “姨母放心。”王宴笑着半跪在地,手背轻轻抚过祝时晏的脸颊,少年滑嫩的肌肤媲美上等的绸缎,分明是要腻住他的手,“晏儿表哥,你好美。” 王氏带着小厮出了门,云泉已经哭成了泪人,被几个小厮按着不能发声。 王氏吩咐道:“看好时间,一个时辰后放他去前面喊人。” 小厮们应道:“是。” 王氏出了门,王宴在祝时晏身侧蹲着,欣赏祝时晏因为药性发作,身上开始泛粉的模样。他勾着祝时晏尖尖下颌,暧昧道:“晏儿,你可知你今日为什么会落在我手里?” 王宴清笑一声:“其实,现在告诉你也无妨,” “因为你爬错了床。” “你以为你和元辙那点事儿姨父姨母不知道?他们什么都知道,只不过之前是想利用你拉拢元辙。那你知道为什么他们改变主意了吗?” 王宴:“因为你的好哥哥祝墨啊,他站太子党啊,他不仅自己站太子党他利用我王家逼着姨父站太子这边,所以姨父姨母一不做二不休,把你这个小/婊/子给我了。” “元辙操/你/操舒服吗?” “嗯?” 祝时晏的身子越发越热,像是有人将他从水里捞出来又将他扔到焚烧骨血的火海里。 他好像不能呼吸了,但比起生理上的难受来说,王宴对他说的话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剑,直接插在他的心口。 为什么? 祝时晏无数次梦到过眼前的画面,有时候像是一击命中的箭簇,有时候又像是将他押上刑场,用刀在凌迟他的骨肉。 他的命,凭什么因为寥寥数语定下? 王宴把自己这些天的狠话都说给了祝时晏听,说完,祝时晏已经软成了一滩水,任君采撷的模样挠的他心痒痒。 就当他准备抱祝时晏去床上的时候,只见方才还眼神空洞的祝时晏手中多了一片白瓷碎片。 祝时晏扬起手。 下一瞬,滚烫的鲜血撒了满地. 太后寿诞在即,祝时宴跟褚遥去敬远寺为太后求了一个平安符,还去见了一面深居简出的主持子真大师。 大师与褚遥是至交好友,他在看到祝时宴时愣了许久,最后颤抖着说了一句:天降奇才,异于常人。 褚遥还以为他在夸赞自家徒弟,颇为得意,只有祝时宴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借口屋里闷去外面等着,有意无意地避开他探寻的目光。 回宫后,祝时宴先去了一趟太后寝宫给她请安,再回到偏殿时已是戌时。 小林子看到他回来连忙上前,“公子,您饿了吧,晚膳马上准备好。” 祝时宴将伞递给小桃,环视一圈,问:“人走了?” 小桃回道:“回公子,醒来后就离开了,药没带走。” 祝时宴脚步一顿,“药没带走?” “是,他说得公子救命之恩已是感激不尽,药万万不敢再拿。” 祝时宴皱了皱眉,“小林子。” “奴才在。” “你把药给他送去,顺便带份晚膳给他。” 小林子目露惊讶:“公子,那个小孩是?” “在冷宫,其他勿要多问。” “是,奴才这就去办。”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小林子匆匆回来,敲了敲门,压低声音道:“公子,他想见您,现在正在门外等着。” 第 40 章 第3章 祝时宴神情微变,“可有人看见?” 小林子连忙道:“奴才带他绕路回来的,未曾有人看见。” 祝时宴将书合上,犹豫了一瞬,道:“带他进来吧。” “是。” 片刻后,一个瘦瘦小小、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小孩走进来。他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低着头,忐忑不安的说:“元辙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祝时宴蹲下与他平视:“您是皇子,不必如此拘谨,我救您本就是分内之事。” 元辙的手指不安地搅在一起,语气低落:“我,我不是皇子,父皇从未看过我一眼。” “那是因为你父皇忙于政务,没时间来看你。” 元辙在心里冷笑一声,抬起头,一脸委屈地问:“那为什么要把我丢在冷宫,任由其他人欺辱我?” 祝时宴一愣,半天说不出话来。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元辙连忙低下头:“是元辙说错话了,公子勿怪。只是元辙还不知救命恩人是何名讳,还请公子告知。” 祝时宴直起身,语气淡淡:“我非皇室之人,与殿下也不过一面之缘,殿下不必如此挂怀。” 祝时晏蹙了蹙柳眉,“怎会如此?” 太师椅上,海平侯满目愁容,长吁短叹:“你哥哥这些日子要去江南任职,元辙就认定了会对他不利,将墨儿搜查到的东西全调拨走了,谁知元辙就顺着查到了你外祖家!岂有此理难道他元辙的司礼监在江南这么多年就没做过……” 海平侯将剩下‘贪墨民脂民膏’几字咽了下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后他抬眸看了一下祝墨的反应,见祝墨面色无异才愤愤道:“哼,真是岂有此理!” 王家在平庆年间曾是江南一带的管辖盐税官员,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弃政从商,这么多年过去了王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当地的人早就忘了王家祖上曾是朝廷的官员。 祝时晏对家里的事情,所知甚少,但既然现在元辙抓了王家的人,定有他的用处。 “这样啊,”祝时晏道:“那父亲和哥哥准备怎么办?” 和祝时晏对坐的祝墨闻言滑了滑喉,抬眸看着前面的海平侯。 其实,元辙能查到王家,是因为他写的供词中讲王家当年走私私盐的事情。但现在海平侯一心想站在元辙的队列中,他并未向海平侯提及此事。 “外祖年事已高,经不得折腾,”祝墨道。 祝墨此话一出,海平侯先是一愣。 祝墨才归家不久,一直以爵位相称,海平侯虽然觉得别扭,但也没强制他改口。 “是啊,你外祖今年都八十多了,进了诏狱如何折腾的起。”海平侯将希望寄托于祝时晏身上。 这些日子,祝时晏没少往摄政王府走动,再加上上次的家宴,元辙亲自来了一趟侯府,元辙对祝时晏的师徒感情可见一斑啊。 祝时晏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无心掺和王家的事情,若今日父亲真的开口让他去求元辙,他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祝时晏:“王爷抓人也要讲究一个证据,若外祖一家并未犯罪,等王爷查清楚了,一定会放人的。” “晏儿啊,你不曾入朝,又怎知那诏狱可不是进了随便就能出来的地方,”海平侯长吁了口气:“如今看来,咱们也只能想其他办法了。” “晏儿,王爷既然教你读书,不如你就走一趟,打探打探风声?” 祝时晏无奈留下一个苦笑。 他就知道,父亲让他议事,一定别有所求。 可是,如今元辙已经将他赶了出来,又怎么会允许自己打探这种朝事呢? 况且,祝时晏根本不想管这件事。 “不瞒父亲,孩儿天资愚笨,王爷已经不愿意教孩儿了。” “怎会如此?”海平侯将最后一点希望都寄托在祝时晏身上了,闻言浓眉一簇,丝丝盯着祝时晏:“好端端的怎么会不愿意教了呢?” 祝时晏:“都是孩儿学艺不精,有愧父亲教导。” “为父早就说过,好生在王爷身边学习,家里可就指望你和你哥哥呢?”海平侯气的喘气,忍不住拍案指责:“养你这么多年,你有什么用!” 祝时晏抬眸,看着上座的海平侯倍感失望,不知道是不是昨夜着了凉,现在他身子冷的厉害,心也冷的厉害。 “父亲说的在理,晏儿不曾入朝,对这种事情实在无法分析利弊,还哥哥和父亲自己拿主意。” 祝时晏对海平侯行了礼,衣袖中的手指倏地紧攥,“不过父亲放心,王爷已经答应晏儿会参加哥哥的贺宴,父亲可能等那日再私下找王爷打探一下消息。” “他既已经答应你赴宴,为何又要你断绝关系?”海平侯略收了收火气,不解的看着祝时晏:“这又是怎么回事?” 海平侯此话,正中祝时晏下怀。 祝时晏不紧不慢,将自己的计划说给海平侯:“晏儿答应王爷,等哥哥贺宴结束便离开京师,到时候哥哥便可名正言顺的成父亲的独子,想必等不久后哥哥出任江南,王爷一定有所器重。” 梦中,父母是在祝墨的贺宴结束不久,将自己送给王宴做妾。 元辙那晚已经同他说了,自己可以利用贺宴这件事和父亲谈条件。 说罢,祝时晏心中隐隐不安,他十七年间从未忤逆过父母的心意,生怕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 海平侯斟酌许久。 祝墨也眯着眼睛打量着祝时晏。 “如此看来,此事还是有回旋的余地,晏儿啊,”海平侯做腔:“你这几日还是要想办法和王爷多多走动,或者你将哥哥举荐给王爷,你哥哥学识渊博定不会像你一样被赶出去。” 祝时晏:“……是,孩儿记下了。” “至于你说的离京的事情,既然你已经答应王爷,那父亲允了,”海平侯本就不看好祝时晏,如今祝时晏已经被元辙赶出去了,就算死皮赖脸再进了王府也不会太持久,想要和元辙搞好关系,还是祝墨靠得住一些。 至于王宴,现在王家都难保,他难不能因为一个王宴就把元辙得罪了。 海平侯:“等你哥哥贺宴结束,父亲便差人将你送到江南老家,你叔叔一家还在江南,也不会少一口你的饭菜。” “晏儿谢过父亲。”祝时晏道。 祝默一直观察祝时晏的言行,并未对他说的事情表达态度。 等祝时晏离开,祝墨才提醒海平侯,他抿唇,缓了半刻才开口:“父亲,孩儿还有另外的计划,说不准能保住外祖一家,不知父亲可愿一听。” 想要扳倒元辙任重而道远,祝墨深知以自己的力量对付元辙宛如蜉蝣撼树。 海平侯此人虽然表里不一、虚伪懦弱。但是眼下能保住王家,他才可能重新搜查到当年王家走私盐一案。 海平侯着急道:“好墨儿,你说来听听。” …… 海平侯听完祝墨的计划,突然觉得自己这个亲生儿子好似不是自己想象的简单,他捋了捋胡须,死死盯着祝墨,道:“你说,让为父站太子党。” “助太子夺权?” · 祝时晏从前院回来,身子更是难受的厉害。 到了房间,云泉才发现祝时晏的脸色不对劲儿,一摸他的额,发现烫的厉害:“世子您好像染了风寒,云泉这就去找大夫去。” 祝时晏拖着酸软的身子坐在榻上,从自己的荷包里取了一点铜板,对云泉说道,“去抓一些药就好,不必麻烦大夫走一趟。” 他不久后就能脱离自己的命运,还是要多存一些钱。 云泉摇摇头:“世子,你生的这么热,不看大夫怎么可能好呀,云泉还是去请吧。” 云泉说罢,才注意到祝时晏的本来鼓囊的荷包,如今已经瘪下去了。 以前,他们每月都能领一些月钱,世子节俭,都会存下来很多。 怎么最近他们的银子变的这么少了? 侯府的月钱归夫人身边的嬷嬷管,以前都是世子去取的,最近…… 云泉:“世子,您是不是有段时间没去拿月钱了?” 祝时晏攒下来的银子给元辙买了根簪子,后来被要回来的银子不至于请不来先生。 祝时晏只是觉得没必要。 先生上门是要多给一些赏钱的。 祝时晏扶额,淡淡道:“罢了,我们去药堂看吧。” 京师街上,前些日子的积雪早已融化。 祝时晏让云泉驾着马车出了府,走到有药堂的闹市已经快午时了。 祝时晏头疼欲裂,捏着眉心,试图缓解一下。 到了地方,云泉急匆匆停好马车,掀开帘子见祝时晏面颊惨白:“世子,已经到了,云泉扶着您下来吧。” 祝时晏方才的头还只是隐隐作痛,现在已经晕的难以承受,幸好还是听了云泉的话来了药堂。 “嗯,走吧。” 长街上,人马络绎不绝。 闹市上马儿不能快走,卓伦牵着缰绳,跟在元辙身后,两人从北镇抚司的方向朝着王府走。 倏地,卓伦扫见不远处一双熟悉的身影和熟悉的葛布轿子,“王爷,前面好像是小世子。” 元辙不咸不淡低“嗯”了一声。 压根无需卓伦提醒,在祝时晏还没下马车的时候就他注意到了。 “好像去百草堂的,”卓伦道:“瞧着样子应该是生病了吧?怎么没请大夫去府?” 元辙染了满身血腥味儿,心里正烦躁,卓伦在他耳边叨叨个不停,“管好你自己,废话怎么这么多。” 只是问了一嘴的卓伦:“。” “怎么昨夜才出了府,今日就生病了。” 卓伦并不知道昨夜元辙把祝时晏赶走的事情,还以为是小世子第一次在王府过夜,受了什么伤不好意思治,自己跑了呢。 卓伦贱兮兮道:“主子,您当真不去看看?” 元辙:“……” 走了许久也累了,元辙放缓了马儿的速度,冷冷道:“看什么?” “他说那两句爱慕本王的话,没一句是真的,你的脑子是被驴踢了?” 卓伦:“?” “哦。” 怪不得方才在诏狱像阎王附体了,原来是生小世子的气了呢。 卓伦故意道:“那主子咱们快些回去吧,此刻不宜和海平侯府的人打交道,省的他们像年糕一样甩都甩不掉。” 百草堂是京师城里最平价的药堂了,看病的百姓常常排队。 祝时晏和云泉进去后,便见大夫忙碌不止,只好简单抓了一些草药回去。 结果两人甫一出门,见元辙和卓伦护卫一前一后,牵着马儿从百草堂门口经过。 祝时晏瞬间清醒了不少。 云泉也不知祝时晏和元辙吵架的事情,正愁着找不到大夫看病呢,结果一出门就见到王爷了。 他高兴的朝着卓伦挥了挥手:“卓伦姐姐!” 云泉刚喊了一声,卓伦就回眸朝着两人笑了笑:“好巧啊,世子出门看病啦?” 元辙:“……” 祝时晏:“。” 祝时晏将昨夜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不好意思再面对元辙,但这街上并不宽阔,且元辙还是王爷,他理应给元辙行礼。 祝时晏抬了抬手,可身子实在没什么力气,软呼呼的喊了一声:“见过……王爷。” 元辙烦躁地侧眸见祝时晏小脸惨白,往日总是红艳的唇也没了血色。 …… 他滑了滑喉,脚步倏地停下。 好好的寿诞被破坏,元帝的脸色很不好:“五皇子惊扰太后,禁足三日好好反省,那只畜生立即乱棍打死!” 淑贵妃暗暗松了口气,给元星阑使了个眼色。 元星阑立即磕头谢恩:“儿臣知罪,谢父皇开恩。” 惊扰太后竟只罚了禁足三日,皇上未免太过偏宠五皇子,皇后的脸色很难看,手指攥紧扶手,不甘心地坐下。 太后受了惊吓,不愿再待在这里,摆摆手:“哀家累了,回宫。” 众人连忙起身:“恭送太后——” 太后虽然回去了,但庆典还要继续。 五皇子被带走禁足,大臣们假装无事发生地互相敬酒,祝时宴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将目光移向前方的太子和四皇子。 波斯猫生性少动好静,出了名的温顺听话,五皇子也不会蠢到故意拿发狂的猫献给太后。 ——此事有蹊跷。 40-60 第 41 章 第4章 庆典快结束的时候,祝时宴借故先行离开。 小桃跟在他身后问:“公子,要回宫吗?” “不,你先回去,我想一个人走一走。” 小桃迟疑了一秒,缓身退下,“是,公子您一个人小心。” 祝时宴漫无目的在宫中散步,临近太子东宫时他看到四皇子匆匆走过,在门口交流了几句然后进了东宫。 他脚步一顿,在原地站立了一会儿。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四皇子还没出来。 祝时宴远远地看了一眼,转身走了。 “不知好歹!” 即使知道主子可能因为祝时晏的要求,会放过祝墨一把,但卓伦的火气上来了十头牛都拉不住,她扬起剑柄朝着祝墨的后颈袭击去。 “哥哥,求你。”祝时晏都快要哭了出来,看着祝墨又看看身边的元辙:“兄长他没坏心思。” 祝时晏话音刚落,卓伦的剑柄几乎就要击中,刹那间不知什么物件击中了卓伦的剑柄,她手上一歪,剑柄从祝墨的肩侧击过。 祝墨虽没晕倒,但却狼狈的跌倒在地,右边肩膀好像是脱臼了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兄长!”祝时晏作势就要去看地上的祝墨,却被元辙抓住了手腕。 元辙沉沉道:“他没事,” “你不许去。” 祝时晏蹙眉,抬眸看着元辙,他脸上带着忍而不发的怒气,显然将祝墨方才说的坏话听进去了。 祝时晏定下脚步,蹙着眉心看着地上的祝墨:“兄长,你没事吧?” 卓伦:“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阿晏?”祝墨扶着自己的肩,看着不远身着绯袍的祝时晏和元辙,几乎要咬碎了后槽牙:“你,当真不信哥哥?” 祝时晏分得清局势,比他和祝墨说清楚,更重要的是元辙现在真的生气了。 祝墨现在不是元辙的对手,他更不想让两人的关系再恶化。 祝时晏垂了垂眸,“兄长,王爷待我很好,阿晏的事情不用麻烦您了,先回去好不好。” 元辙满意的握着祝时晏的手,挤出来个得意的笑,示意卓伦把祝墨弄走:“他烦的很,阿晏和哥哥回房聊好不好?” 祝时晏:“……” 他没表态,元辙却蛮不讲理的拉着他的手往房间走。 祝时晏一步三回头,见元辙带过来的护卫架着祝墨,将他送出了曲水苑。 祝时晏心里难安,但也只能收了收思绪跟上元辙:“王爷,怎么突然过来了?” 元辙把祝时晏的房间当成了自己的王府,拉着祝时晏进了内室,将他按在凳子上,双手按在祝时晏的肩上:“喊什么呢?” 祝时晏:“……” “哥哥,” “哥哥怎么突然过来了?” “自然是有事,”元辙捏了捏祝时晏的脸肉,“不过本王现在心情被搅和了,在考虑还要不要告诉你。” “啊?”祝时晏觉得方才祝墨说元辙坏话的事情,和自己也没多少关系,怎么看着元辙的表情这么气? 元辙的手很宽大,放在他肩上沉沉的。 祝时晏想不出什么办法哄元辙,轻轻抓住了他的手,两只手与元辙的手紧紧扣住:“哥哥不生气了好不好,这件事——” 祝时晏还没开始解释,元辙就蹙眉,抽出手,指腹按在他的唇珠上。 元辙凶:“好了,有你第一句就行了,后面的话本王不想听。” “唔…?”温热的指腹按在他的唇上,虽然没用什么力气,但是祝时晏也不太敢开口说话,就怕不小心舔到元辙的指腹。 没想到元辙倏地收了手,蹙了蹙眉心,拉了把椅子坐在他身侧,像是在躲一样:“本王接下来说的话,记住了,知道吗?” 一直候在门外的张太医低头走进来,“回太后娘娘,此药加了一味药引,所以与往日的药有所不同。” “何种药引?” “这”张太医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太后加重语气:“哀家让你说你就说。” “回太后娘娘,药引乃是六殿下的血。” “什么?!”太后咳咳两声,表情严厉:“你且仔细说清楚,一丝一毫都不准隐瞒。” 张太医扑通一声跪下,神情慌乱:“是。微臣昨夜回到太医院,六殿下差人来给臣送话,说是有治癔症的法子,想要见臣一面。” 张太医说完,猛地一磕头,大声道:“是微臣一时糊涂,还请太后恕罪!” 第 42 章 第5章 太后听完久久沉默,然后叹息一声:“起来吧。” 张太医战战兢兢地站起身。 “你也算尽心尽责,功过相抵,不赏不罚,下去吧。” 张太医松了口气:“谢太后!微臣告退。” 宫女端着碗,犹豫着问:“那太后,这碗汤药” “倒掉吧。”太后双目微阖,“人血做药引,纯属无稽之谈,张太医也是老糊涂了。” “是,奴婢这就去换一碗。” 祝时宴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安静的当一个透明人。 “哥哥,求你。”祝时晏都快要哭了出来,看着祝墨又看看身边的元辙:“兄长他没坏心思。” 祝时晏话音刚落,卓伦的剑柄几乎就要击中,刹那间不知什么物件击中了卓伦的剑柄,她手上一歪,剑柄从祝墨的肩侧击过。 祝墨虽没晕倒,但却狼狈的跌倒在地,右边肩膀好像是脱臼了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兄长!”祝时晏作势就要去看地上的祝墨,却被元辙抓住了手腕。 元辙沉沉道:“他没事,” “你不许去。” 祝时晏蹙眉,抬眸看着元辙,他脸上带着忍而不发的怒气,显然将祝墨方才说的坏话听进去了。 祝时晏定下脚步,蹙着眉心看着地上的祝墨:“兄长,你没事吧?” 卓伦:“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阿晏?”祝墨扶着自己的肩,看着不远身着绯袍的祝时晏和元辙,几乎要咬碎了后槽牙:“你,当真不信哥哥?” 祝时晏分得清局势,比他和祝墨说清楚,更重要的是元辙现在真的生气了。 祝墨现在不是元辙的对手,他更不想让两人的关系再恶化。 祝时晏垂了垂眸,“兄长,王爷待我很好,阿晏的事情不用麻烦您了,先回去好不好。” 元辙满意的握着祝时晏的手,挤出来个得意的笑,示意卓伦把祝墨弄走:“他烦的很,阿晏和哥哥回房聊好不好?” 祝时晏:“……” 他没表态,元辙却蛮不讲理的拉着他的手往房间走。 祝时晏一步三回头,见元辙带过来的护卫架着祝墨,将他送出了曲水苑。 祝时晏心里难安,但也只能收了收思绪跟上元辙:“王爷,怎么突然过来了?” 元辙把祝时晏的房间当成了自己的王府,拉着祝时晏进了内室,将他按在凳子上,双手按在祝时晏的肩上:“喊什么呢?” 祝时晏:“……” “哥哥,” “哥哥怎么突然过来了?” “自然是有事,”元辙捏了捏祝时晏的脸肉,“不过本王现在心情被搅和了,在考虑还要不要告诉你。” “啊?”祝时晏觉得方才祝墨说元辙坏话的事情,和自己也没多少关系,怎么看着元辙的表情这么气? 元辙的手很宽大,放在他肩上沉沉的。 祝时晏想不出什么办法哄元辙,轻轻抓住了他的手,两只手与元辙的手紧紧扣住:“哥哥不生气了好不好,这件事——” 祝时晏还没开始解释,元辙就蹙眉,抽出手,指腹按在他的唇珠上。 元辙凶:“好了,有你第一句就行了,后面的话本王不想听。” “唔…?”温热的指腹按在他的唇上,虽然没用什么力气,但是祝时晏也不太敢开口说话,就怕不小心舔到元辙的指腹。 没想到元辙倏地收了手,蹙了蹙眉心,拉了把椅子坐在他身侧,像是在躲一样:“本王接下来说的话,记住了,知道吗?” “嗯?”祝时晏明明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没想到元辙这就把气消了,他歪了歪脑袋看着元辙,“哥哥你说。” 太后听完后长舒了一口气,冷声道:“早该如此,平白让哀家的孙儿受了这么多苦。” 褚遥面容严肃地跪下:“是臣的错,还请陛下责罚。” 元帝盯着他:“朕且问你,当年预测是否为真?” “臣不敢欺瞒陛下,当年六殿下出生之时,黑雾缠身,确为不祥之兆。如今不知为何,黑雾散去不少,许是幽禁起了效果,赶跑了不祥之物。” 元帝沉思了一会儿,道:“既如此,即日起,六殿下解除幽禁,入住皇子别院。至于国师你终归是有错,罚去敬远寺禁足一年,为六殿下祈福。” 褚遥磕头谢恩:“谢陛下恩典!” 元帝将目光转向祝时宴:“至于祝小公子,便留在宫内吧。” 又一位公子? 元辙抬眸看了一眼,瞳孔骤缩。 是他?! 第 43 章 第6章 许是对这个儿子有愧疚之心,元帝赏了他很多东西,还说了不少安抚的话。 元辙又是委屈又是感动,看向元帝的眼中满是孺慕之情,太后也在旁边不断抹眼泪,真是好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 祝时宴看着却只觉得违和。 因为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的让他觉得有些诡异。 虎毒尚不食子,但元帝仅仅因为国师的一句预言便把刚出生的孩子幽禁冷宫八年,可见其心狠手辣。太后明明三年前也见过男主一面,应该清楚他过得是什么日子,但刚刚见到男主的时候却是一副震惊的模样,心疼、懊悔皆表演的恰到好处。 这样的人物,会仅仅因为男主给她割肉放血便感动的一塌糊涂非要把人救出来吗? 元帝看似表面随和,实则心机深不可测,他会任由一个国师摆布,将自己的儿子说关就关,说放就放吗? 褚遥也是,身为他的弟子,祝时宴很清楚这个人究竟有多么的古板固执,但他却在太后的逼迫下改口之前的预言,这对他而言,与违反自己的处事原则无异。 虽然事情在按着自己预想的方向走,但一切的一切都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异. 直到贺宴前一晚,天色都暗了下来,祝时晏和云泉在前院布置席面的时候,祝墨乘着太子府轿子进了门。 祝时晏在院子里忙活,见祝墨跟着一眼熟的男子进了正堂的门,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黑着脸出了门。 祝时晏本能觉得有些不好,在祝默准备离开的时候,匆匆上前喊住了他:“哥哥。” 祝时晏喊完,面前并肩的两人定下的脚步。 祝墨回眸看了祝时晏一眼,淡淡道:“什么事?” 祝墨对祝时晏说话一向温和,除非在谈起元辙的时候才会生气,但是祝墨现在的态度好像比祝时晏说起元辙的时候还冷淡。 祝时晏有些不适应,调整了一下情绪,“哥哥这几日是不是很忙,我见你……” “究竟有什么事?”祝墨脸上没有一丝温和,反而带着些不耐烦的躁意,反差之大让祝时晏身边的云泉都有些意外。 祝墨的声音大了许多,一时间在院子里忙慌的小厮和丫头,半百号人齐刷刷的朝着祝时晏迸射出耐人寻味的目光。 祝时晏有点不知所措的抿了抿唇,微微垂眸,轻轻道:“无,无事,前些日子的事情,阿晏还没和哥哥道歉。” 祝时晏,“哥哥你没事吧?” 祝时晏说罢,站在祝墨身边的元景驰突然往前走了一步,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祝时晏,挤出来一个笑:“呀,这位就是小皇婶吧?” 祝时晏:“……” 元景驰:“我记得你,上次在街上我与祝兄见你跟着皇兄,怎么样准备什么时候成婚?” 祝时晏看着元景驰,他就是这个世界的另一个主角,他记得好像是什么主角攻,祝时晏后来看了一些龙阳话本,大概知道主角攻的意思是,他未来是祝墨的另一半。 只是现在看来,两人还只是朋友关系。 “不,不是。”祝时晏不想当着这么多人说自己和元辙的事情,只抬眸看着抿唇不语的祝墨,“对不起。” 祝墨抬眸,看了祝时晏一眼:“无须向我道歉。” “皇婶放心好了,祝兄就只是嘴上生皇叔的气,其实他早就没事了,胳膊还是我给接上的呢。”元景驰扯了扯祝墨的衣角,弯着眉眼看他:“祝兄说对不对?” “还有事情吗?”祝墨没有回应元景驰说的话,淡淡对祝时晏问道。 元辙已经告诉祝时晏祝墨的意图,祝时晏虽不知现在祝墨准备怎么处理王宴,但他还是想谢谢祝墨愿意帮他,“没,没事了。” 祝时晏弯了弯眉眼,真挚地看着祝墨:“明日就是贺宴,阿晏恭喜哥哥。” 元景驰:“……”还提贺宴? 他们方才进门,就是为了贺宴一事。 祝墨前些日子答应赴宴,那是因为想查王家在江南的案子,眼下这案子被皇叔截胡了,祝墨便想用王宴再查。 据说让王宴签什么供状? 没想到方才海平侯说,要祝墨明日宴会结束后,再商谈此事。 方才在正堂,父子俩对峙了好久,这个王宴还暂时动不了。 这小皇嫂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现在提贺宴,祝墨只会生气。 “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祝时宴帮他把绳子尽数解开,扶他起来,“第一,永远不要把仇恨和自己的真实意图表现出来,有七分,便只显露两分,不要让任何人猜到你的心思。” “第二,不要相信任何人,这宫里的每个人都擅长伪装,包括我,你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 元辙咬了咬牙:“那你刚刚所说是真是假?” “你自己判断。”祝时宴指了下对面,“坐。” 元辙憋着气坐下,冷言冷语道:“公子果真好手段,本殿领教。” 他上一世,前十几年蹉跎于冷宫挣扎求生,后几年厮杀战场,满身杀戮,确实不知该如何跟心思诡谲、城府极深的人打交道,几次交手下来他可以说是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这种感觉让他分外憋屈,看向祝时宴的目光也满是防备。 第 44 章 第7章 “多谢殿下赞赏。”祝时宴仿佛没听出他语气中的嘲讽,面不改色道:“从明天开始殿下便要与其他几位皇子一起学习,臣今日给殿下递纸条,也是想看看殿下识不识字。没想到殿下在那样艰难的环境下还能认得字,实属难得。” 元辙神情一僵,“嬷嬷去世前教过我一些字,连蒙带猜勉强能看懂公子是什么意思。” 一个宫中的老嬷嬷怎么可能会识字?其实是他前世慢慢往上爬的时候自己学会的。 但这话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对面那人。 元辙应了一声,卓伦便跃上房檐消失不见。 祝时晏收了手里的棋子,看元辙朝着他这边走来,上前道:“王爷,你忙完了吗?” 元辙淡淡道:“本王出门一趟,晚点吃了午膳再回去。” 说罢,元辙示意一旁的王总管:“——王伯,去牵本王的马。” “是。”王总管离去。 “这样啊,”祝时晏这几日一直在元辙这里待到酉时后才回家,今日这么早他倒是有点不习惯了,不过想来元辙方才应该和卓伦商议了要紧的事。 那,他的事情是不是可以再推一天…… 祝时晏点了点头:“那王爷出门注意保暖,早点回府休息。” 元辙代理朝政,虽大部分事情交给了内阁和司礼监,但每日都会抽出来三四个时辰处理政务,今日这么一出去,大概晚上要回来熬夜了。 祝时晏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关心一下元辙的:“莫要熬太晚。” “酉时后就回来了。”元辙说罢,王总管已经牵来了马,他看着欲言又止的祝时晏,轻声道:“可还有事?” “没有了。”祝时晏说罢,抬眸看着元辙越过他上马,等元辙要走了才又追问了一句:“王爷、我……” 元辙回眸,“嗯?” 祝时晏抿了抿唇,看着身边站着的一众小厮和婢女,只觉得耳根子烧的不行。 但是他今日过来本来也是想……想在元辙这里留宿的。 祝时晏羞涩不已,甚至不敢抬眸看元辙,垂眸小声嘟哝:“我,我今日没什么事情做,不如在这里等王爷,晚上也不走。” 晚上不走。 祝时晏说罢,觉得周围的目光都朝着自己迸射过来,但其实元辙府里的小厮和婢女都很谨慎,除了云泉和元辙眼神有些异样外,没人盯着他看。 元辙嘴角留下浅浅的痕。 青年甚爱脸红,说些暧昧的话耳根子就立马染上绯色,离他近了就不敢大口喘气。 倒是意外,祝时晏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番话。 害羞的模样倒是一如既往的耐看。 “好。”说罢,元辙夹紧马腹,疾驰出了王府。 院子里,只有云泉的下巴还没合上,见元辙远走像个小蜜蜂一样扑腾到祝时晏身边:“世子世子,你今天早上说的要紧事,难道就是在这里睡觉啊?” 祝时晏:“……” 眼下离祝墨的接风宴不足半月,元辙说要他养养身子让他频繁来王府,但除了吃吃喝喝练练字外,他们什么事情都没做过。 祝时晏有点没底。 元辙究竟要不要睡他。 “嗯。”祝时晏舔了舔唇,看着身边好像石雕一般的小厮和婢女吁了口气:“你小声点……” 云泉立马闭嘴,“小的知道了!” 祝时晏好容易松了口气,谁知这时候方才牵马儿的王总管过来了,身边还带着一堆小厮:“世子。” 王总管匆匆走来,祝时晏刚刚压下去的羞耻心又蹭地升了上来,小声道,“王总管,有什么事情吗?” 王总管一本正经道:“没什么别的事,方才王爷交代了您今晚留宿,吩咐了药浴给您暖身子,中午咱们就吃些清淡的可好?” 祝时晏:“。” 药浴?清淡? 祝时晏觉的自己的脸又烧了起来,腼腆道:“要……这么麻烦吗?” 元星阑待了半个时辰才走,临走前他看了眼旁边的元辙,疑惑:“六弟,你不走吗?” 元辙目光怯怯:“我,我还有些问题想向祝公子请教,明日太傅问起,我怕答不上来。” 祝时宴道:“要不五殿下也一起听听,正好是殿下没学过的内容。” 元星阑一听学习头都大了,转身跑得飞快,“你们慢慢讨论,我先走了。” 元星阑走后,祝时宴重新把藏起来的书拿出来,“你该顺势与他一同离开,虽然五殿下心性单纯,不会想太多,但未免落人口舌,还是小心为上。” 元辙抬起头,神情晦暗不明:“你与五皇子关系很好。” 祝时宴瞥了他一眼,“殿下是在怀疑我?” “我只是觉得奇怪,你为什么不选择他?” “原因我已经说过了,扶持一个废皇子登位要比一个得宠的皇子更有成就感。”祝时宴把书递给他,语气平淡:“而且请殿下放心,我或许心思深沉,但绝对信守承诺。我说了会助殿下登位便一定会坚定不移地选择殿下。” 第 45 章 第8章 元辙一怔,心里因他这一句话泛起阵阵涟漪,又迅速被他强行压下。 他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这人是褚遥徒弟,直到心如止水才接过他手中的书:“抱歉,我不该怀疑你。” “你怀疑我是应该的。”祝时宴又从柜子里拿出两本书:“从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不要相信任何人。这些给你,你一并带回去。” 元辙沉默了几秒,接过去,“与往常一样吗?” “嗯,抄写理解加全文背诵。” 手中的书突然有千斤重,元辙咬牙强调:“我才八岁,而且刚刚开蒙。” 祝时宴微微一笑:“欲带皇冠,必承其重,我觉得殿下可以。” 元辙:“” 很难不怀疑他是不是在故意报复。 元辙脸上看不出情绪,但是没有情绪就凶巴巴的,也没说让不让他说话。 祝时晏抬眸盯着元辙看。 元辙吁了口气,无言道:“说就是。” 祝时晏舔了舔唇珠。 他觉得难以启齿,可又不得不说,“王爷我给你睡,睡一个月,这一个月我可以任凭您……总之做什么都行,您能不能去贺宴,哪怕就去待一刻钟也好。” 祝时晏哭的嗓子都哑了,眼尾和脸蛋上绯红一片,语气也结结巴巴的,“求,求您。” 元辙被他逗乐了。 竟然还想和他提要求? 元辙捏了捏眉心,嘶,陪他一个月? 元辙:“凭什么觉得本王想睡你?” 祝时晏茫然:“一个月也不行吗……” 难道,难道元辙不想睡他? 可是,他为什么把自己放进来。 祝时晏想不通,只是脸突然又被面前喜怒无常的男人捏住了。 元辙滑了滑喉,竟突然觉得搅一搅这浑水又如何? 指腹下青年的皮肤细腻光滑,和上等的丝绸相比都毫不逊色,长得乖乖巧巧又不失一股子讨人喜欢的倔强劲儿。 元辙捏了两下又打量了祝时晏一番。 养养也不错。 祝时晏的脸有点疼,像一个小包子般任人拿捏,他有点捉摸不清元辙的心情,小声问,“王,王爷?睡一个月可以吗……” “模样尚可,身子太瘦了,本王抱着你都嫌硌得慌。”元辙松开了祝时晏,放在膝盖上的指腹残留着青年肌肤细腻的触感,他淡淡道:“回去好生养养,有点肉了,本王再考虑要不要与你做这个交易。” 祝时晏:“……真的吗?” 愣在原地,羽睫像小扇子般忽闪两下。 元辙起身,淡淡道:“怎么,侯府找不到理由解释?还要本王教你怎么拖时间?” “不用……”祝时晏心间乱了一拍,听完元辙的话立马站起身,激动的差点又忍不住哭出来,“我会尽快养好的。” 只要,只要元辙愿意去赴宴,他就能和父亲做一笔交易。 让他离开京师。 只要离开京师,他就不会被喂下生子药,就不会难产而亡。 祝时晏慌张的起身,想给元辙道谢,但是又不知该谢他什么。 总不能谢他愿意睡自己吧。 祝时晏看着元辙,小声喊道:“王,王爷。” 元辙微侧过脸,挑眉:“?” 青年有点羞涩,像是要说什么大事似的,元辙收了收思绪刚想转身,就听见身后的祝时晏一本正经说道:“谢谢你。” 元辙:“……” 收回余光,轻笑了声。 倒是,挺乖的。 他原本也没有那么坚定的想去,但在见到元星阑的那一刻,七分想去的心思立马变成了十分。 这些年他看元星阑越来越不顺眼,淑贵妃将他保护的很好,即便前朝后宫太子一党和五皇子一党早已势不两立,他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依旧肆意张扬,心性单纯。 这些元辙都无所谓,可他偏偏有事没事便往国师府跑,粘祝时宴粘得紧,前些日子还与他一起出宫游玩,关系甚是亲密。 不管元辙怎么告诉自己,祝时宴选择的人是他,这些都是表面关系,祝时宴真正培养的人是他,在乎的也只有他,但看到两人在一起时,心里的不爽和酸意还是止不住地冒出。 想坐同一辆马车去太子府? 他偏不让。 第 46 章 第9章 马车里。 元星阑坐在中间,左边是祝时宴,右边是元辙,两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安静地低着头。 元星阑左看看,右看看,隐约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马车行至一半,他实在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气氛,于是绞尽脑汁地找了个话题:“六弟,你之前可曾出过宫?” 元辙摇了摇头:“不曾。” 元星阑立即兴致勃勃的说:“我跟你讲,宫外可好玩了,前几日我跟阿宴去了归乐楼,归乐楼你知道吧?京城最大的酒楼。” 算了…… 祝时晏鼻子一酸,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 元辙本欲回去睡觉,陪着祝时晏折腾了半夜,乏得厉害。 只不过刚走了没两步,就听见身后的人没了动静,少顷轻轻的呜咽声响了起来。 元辙蹙了蹙眉,脚步一转,看着坐在美人榻上的祝时晏双臂环膝就在他这里哭了起来。 元辙:“……” 幽暗的烛火下,青年三千青丝落在肩头,小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来一点点洁白的额头。 刚刚还只是没动静的哭,一会便抽泣起来。虽知道他在极力忍着不出声,但还是让元辙窝火的不行。 还在他这儿委屈上了? 祝时晏实在忍不住了,偏偏元辙又让人给他看了膝盖,给他送这么一点希望。 从梦魇中清醒过来后,他好像又陷入了一个更大的深渊。 如今,仔细回想自己在海平侯府的这十七年,果真是一场笑话。 祝时晏恨自己不争气。 又恨命运不公。 他只是想活着而已。 为什么就……就那么难? 昨夜他就想哭了,可知道自己还有元辙这一步棋能走,便咬着手腕忍了下来。他想让自己拼最后一把,找了自己最好看的衣服换了过来,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一天才进了摄政王府。 和元辙说上一句话。 可元辙那样运筹帷幄的大奸臣,怎么会看不穿他的小把戏。 ‘真世子’是当今朝中最有潜力之人,又是海平侯府的接班人,元辙不愿和海平侯府有牵扯,自然也是他自己设计好的局,他又凭什么认为元辙会被他劝动? 祝时晏,你好笨。 怪不得会像一个怪物一样难产而亡。 祝时晏一股气,将自己忍着的眼泪全发泄出来了,大约也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他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好像被元辙下逐客令了。 祝时晏顶着红彤彤的双眼站起身来,突然发现刚才已经离开的元辙不知何故又坐在了他面前。 他甫一抬眸,差点碰上元辙的胸口。 祝时晏嗓子都哑了,下意识咕哝了一句:“……抱,抱歉。” 元辙蹙了蹙眉心:“哭够了?” “哭够了趴那儿睡,还有一个多时辰天就亮了,天亮了再走。” 祝时晏:“……” “已经快辰时了吗?” 可是方才元辙还示意他、示意他该睡觉了。 还是说元辙为了和他睡觉等到这个时候? 又不赴约,他…… 元辙好像不准备强制赶他走。 ——还能再争取一下吗? 祝时晏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抿了一下眼泪,看着面前的男人抿了抿唇:“王,王爷我还有一句话想说。” “回殿下,此人身上没有公主之物。” 三公主骤然失态:“怎么会?!”随后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补救:“本公主就知道,薛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薛成文眼中余怒未消:“今日之事,微臣会一字不落地禀告圣上,有请陛下裁决!” 小林子去找元辙迟迟未归,那边闹剧仍在继续,祝时宴渐渐有些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对沈施熠微点了下头:“沈公子,我去更衣。” 沈施熠垂下头,嗯了一声:“祝公子慢走。” 第 47 章 第10章 祝时宴也不知道元辙跑去了哪里,他顺着人群往后找,在路过荷塘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坐在沿边,正伸长了手臂去够荷塘里的莲花,半个身子悬空在水面,摇摇欲坠。 祝时宴眉心一跳,几步上前将那人抱下来,“世子,小心掉进水里。” 元麒嘿嘿笑了两声:“祝哥哥,不会的,我手抓着呢。”他炫耀般举起自己的手,上面是柳树的藤条,“看,麒儿可聪明了。” 祝时宴擦了擦他的手,温声问:“婢女呢?” 元麒乖乖的回道:“我饿了,铃儿去帮我拿糕点了。” “那世子等她一会儿好不好?想要莲花去找太子哥哥,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元麒沮丧地低下头,“祝哥哥,对不起。” 祝时宴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世子殿下已经很乖了。” 不知昏过去多久了,眼下这房间中也不见一扇窗户,无法根据天色判断时辰。 “好?”珠帘后的男人好像轻笑了声,“好一个仰慕本王,还没上本王的床自己先躺地上睡了?” “没……” 祝时晏闻言一脸羞愧,慌忙想找自己身上带着的请帖,却忘了自己已经换了衣服。 祝时晏抿了抿唇,不知怎么向元辙开口:“王,王爷我…身上的衣服。” “找这个?”元辙合上书本,慵懒地从自己的拔步床上下来,掀开珠帘不徐不疾的看着外头坐在美人榻上的祝时晏。 祝时晏闻言有些疑惑的抬眸看了看他,莹润的双唇轻轻张合露出一点皓齿来:“什…什么?” 元辙不屑与他卖关子,将书籍扔在他面前的小几上,书中夹着一封已经被拆开的请帖,落笔是海平侯的留名。 那正是祝时晏要给元辙看的请帖。 原来,元辙方才是在他的请帖。 祝时晏目的达到了。 “做的不错。”元辙轻笑了声:“这帖若是换了他人送,本王早把他脖子拧了,你倒是聪明,把帖子放在自己的贴身衣物里,方才嬷嬷给你洗澡的时候,本王亲自取来看的。” 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风,小几上的请帖被吹在祝时晏的脚踝下。 祝时晏听完元辙讽刺的话,再看着请帖不觉的有些紧张。 元辙生的高大,站在他面前像是一堵墙。 房间里的烛光尽数被他的身子遮盖住,他那巴掌大点的心思在元辙的阴影下无处遁形。 “帖子确实是父亲要送给王爷看的,但……但我的并非只为了此事前来,”祝时晏双手蜷缩在衣袖里,紧张地将指甲都快要嵌进肉里。 他结结巴巴道:“我…真的喜欢王爷。” “嗤。”元辙笑了声,随即突然半蹲了下来,昏暗的烛火下,那双浅金色的瞳仁像是某种野兽狩猎的目光,仿佛下一刻就能将他拆吃入腹,他挑着祝时晏的下颌,道:“喜欢本王,可知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该做什么?” “应该……” 祝时晏紧张的鬓角出了细汗,手不听使唤的颤抖,他想去解自己的衣带,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想象中的那么豁得出去。 倏地,一只戴着墨玉的大掌握住了他发抖的手。 元辙冷道:“海平侯府的贺宴本王不会去,就是你今日脱光了伺候了本王,明日回去依旧无法交差。” 元辙松开祝时晏颤抖的手,指腹似乎残留着一些淡淡的凉意,他滑了滑喉抽身俯瞰身下抖的不成样子的小东西。 “你,还想脱了伺候本王吗?” 祝时晏忍着眼眶的湿意。 没再动作,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元辙现在之所以没有找很多很多男宠,是因为他的心思现在没在这上面。 他现在应该还在计划自己的大阴谋吧? 所以,祝时晏来之前跟本没指望元辙会为了他和父亲硬碰硬介入他的婚事。他只是想自己先进了王府,再想办法委婉点邀元辙赴约。 最多给他睡……睡一次。 没想到元辙早就看出来他的想法了。 睡他一次和摆平一桩麻烦事,元辙怎么会拎不清。 是死局。 他的命运是一盘死局。 沁阳宫。 淑贵妃心情很好地逗弄着八皇子:“皇后和太子怕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到嘴的太子妃也能飞了哈哈哈——” 齐嫔也笑:“娘娘这招甚妙,一场大火直接把太子与相府小姐的婚事给烧没了。” “本宫?”淑贵妃抚了抚发饰,“这件事可不是本宫所为,太子防本宫防得紧,本宫若是下手,风险太大。” 齐嫔疑惑:“不是娘娘,那又是谁呢?” 淑贵妃一怔,随后无所谓道:“管他是谁,反正帮了本宫一个大忙。” 齐嫔垂眸附和:“娘娘说的是。” 午后。国师府。 阳光暖暖地透过窗户照进房间,元辙趴在床边,手指抓着祝时宴的胳膊,双眉紧皱,睡得并不安稳。 他一夜未眠,直到天色大亮才勉强睡去,梦里全是大火和祝时宴在火中痛苦的神情。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噩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 ——祝时宴还没醒来,安静地躺在床上。 第 48 章 第11章 元辙盯着床上的人看,脑中各种想法混杂在一起,让他理不清头绪。 他们不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吗? 明明是一个清冷淡漠的人,明明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在乎,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地救他? 为什么要做这种超出合约之外的事情。 好在下了几场雪后天气好转,傍晚满月高照,如墨染的夜空中挂满了星星。 祝时晏拿着元辙给的糕点慢吞吞的嚼,桌上还泡了杯武夷岩茶,醇厚的茶香夹杂着淡淡的梅香在鼻息间萦绕,口舌间满是绵密甜香的糕点味儿。 祝时晏满足的眯了眯眼,看着天上的星星,再看看身边静静品茗的元辙。 “就这么好吃?”喝茶的某人看着椅子上乖巧的青年,随手拿起一块咬了口:“……” 祝时晏:“……” “好吃吗?” 否。 元辙看着满眼期待的祝时晏,道:“还不错。” 祝时晏得到认可微微睁了睁眼,惊喜道:“我也觉得王爷府里的糕点好吃。” 元辙也太幸福了,每天都能吃这么多好吃的。 不过这句话太没出息,祝时晏没说出口。 “好吃待会儿带回去吃,”元辙放下手里咬了一口的糕点,起身:“本王明日要出门一趟,约要五日,十五才能回来,明日你过来便直接让他们给你做好吃的。” 祝时晏:“王爷要出远门吗?” 祝时晏今日只是过来送礼物的,不知不觉就待了一天,还吃了两顿饭。明日再过来打扰就不好了,而且父亲也说了,过几日哥哥回来家里要聚一聚,他不一定能来。 “嗯,去趟江南。”元辙本想直接离开,却看到了桌子上没怎么动的糕点,知道祝时晏不会主动带走便一股脑将各式各样的点心倒在一起,端着盘子示意祝时晏:“走吧,送你回去。” “哦哦。”祝时晏跟着元辙往前面走,半道又思忖,方才元辙和他说十五回来,是不是想十五那日见到他。 应该是这样吧? “王爷,哥哥过几日应该要回来,父亲说要先聚聚,”祝时晏追上元辙和他并排走:“若是您回来那日家宴,我应该不能来找您了。” 元辙:“……” 不快道:“怎么?你是要本王和你做交易的,难道和本王培养感情比你那聚会重要?” 祝时晏:“。” “培养感情?” 元辙闻声倏地站住了脚,看着身边不解的祝时晏,捏了捏他的面颊:“本王可不是什么人都往床上带,养胖点是必要条件,让本王喜欢也算一个。” 祝时晏:“……哦哦。” “我,我会努力让王爷喜欢的,不过……” 家宴是父亲母亲定下的,而且他也想见见哥哥。自己毕竟占了哥哥十几年的人生,虽不知他在生母那里具体过的怎样,但祝时晏还是觉得亏欠。 要是再做一场梦,能让他把所有的细节都记住多好。 可惜,他已经试过了,不会再梦到这些了。 祝时晏咕哝道:“父亲母亲也是一番心意,若那日正好是家宴,我便真的不能来——改日,改日我一定来王爷这里待着,什么都听您的。” 元辙:“嗯。” 青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看来是真的为难。 “好。”总之要去一趟海平侯府,赶上便赶上。 “真的吗?”祝时晏弯了弯眉眼,看着元辙笑道:“谢谢王爷。” 元辙:“走吧。” 祝时宴对身后招了招手,“六殿下,跟薛公子打声招呼吧。” 六殿下? 薛成文眼睁睁地看着站在祝时宴身后的“小厮”抬起头,缓步走到他面前,眸色沉沉地看着他,“薛公子。” 薛成文愣了好一会儿才慌忙行礼,“微臣见过六殿下。” 他心里直犯嘀咕,不是说国师只听命陛下,从不参与党派之争,这位祝公子怎么会堂而皇之地亮明自己的身份,选择的人还是六殿下? 朝中之人只知太子与五皇子,谁在意过六皇子? 他在此之前,更是一面都没有见过。 第 49 章 第12章 “公子,你这是?” “如你所见,我是六殿下的人,想拉拢你。” 薛成文懵了:“为什么?” “因为你的才华。”祝时宴顿了一下,补充道:“还有你的身份。” 薛成文沉默了好一会儿,道:“我执意来京为官,是想做一个清正廉明,为国为民的好官,不想参与党派之争。我只忠于圣上,无论那个位子最终坐的是谁。” “很好的理想。”祝时宴一脸赞许:“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1],古往今来所有读书人的目标皆是如此。” 从王府离开后的两日,祝时晏让云泉去过一次王府,王总管说元辙还没回来,祝时晏便没去打扰。 十四日辰时,祝时晏照例去父母院子里请安,顺便想问问家宴的事情。 谁知他刚到父亲的院子,便看见家门口好多小厮正在搬东西,父亲和母亲也早早的起来了,一同在门口张罗着。 人群里多了两个背影,一个身着浅青色的粗布衣,一个穿着华丽的蜀锦料子。 祝时晏心里咯噔一下,因为那个穿着招摇华丽的男子正是他母亲母家的表哥——王宴。 另一个应该是他没见过的‘哥哥’ 也就是父亲和母亲的亲生儿子。 祝时晏记得他叫祝墨。 与他一样都只有单字。 “墨儿啊,这些活下人干就好了,你和阿宴去屋子里休息吧,”海平侯夫人一早梳妆打扮,如今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身着粗布衣便来了,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夫人,不用了,我与王少爷既然一同来了便应该帮他。”祝墨给身边的贵妇行了礼,然后继续帮忙拾掇东西。 王宴好不容易从江南回京师了,吃穿用自然都不可马虎,这些东西可都是他买回来的好物件,万不能磕了碰了:“你们都小心一点,这都是小爷花大价钱从江南带回来的,弄坏了你们一条小命都不够!” “好了好了,夫人啊,墨儿这是第一次来家里,你我就不要在这里守着了,”海平侯将夫人带走,回头刚好看见站在不远处的祝时晏,神色一怔,“你怎么来了?” 海平侯的话一出,正在忙活的两人也注意到了,齐刷刷回眸朝着祝时晏看过来。 祝时晏上前给父母行了礼:“父亲,母亲。” “孩儿不知道今日哥哥过来,有点冒昧,这就回去。” 海平侯蹙了蹙眉心,侯夫人则不耐烦的从祝时晏身边略过,小声训斥:“你也太没大没小了,不知这几日墨儿他回来?快点回曲水苑待着。” 祝时晏点了点头,“母亲,对不起。” “别喊我母亲,你的母亲是江南乐妓!”侯夫人不快道。 祝时晏鼻子一酸,“是。” 说着,祝时晏脚尖一转,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且慢——”祝墨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给海平侯行了礼,然后将目光放在穿着单薄的祝时晏身上,语气温和:“想必这位就是世子吧?” 祝时晏怔了下,不知自己该回头还是该赶紧离开。 海平侯先一步道:“墨儿啊,今天你刚回来,本不该让你见他的……” “听见了吗,还不快走。”侯夫人道。 “无妨。”祝墨绕过海平侯夫妇,来到祝时晏跟前,看着垂眸不敢见人的祝时晏,从自己衣袖里取出来一把金锁:“世子,这是母亲临终前托我带给你的。” 祝时晏看着视野内那双修长的五指,他手心有些书茧,应该学识渊博吧。 祝时晏收了收思绪,又着祝墨长命锁。 梦里只说了他是乐妓的亲生儿子,并未详细讲述乐妓的生平,祝时晏不知她为何将自己和真世子调换,也不知自己该不该收下她的东西。 祝墨:“母亲一直很愧疚,收下吧。” 祝时晏点了点头,只好将那金锁抓在手心里,“谢谢。” 说着,祝时晏只想离开祝墨却又道:“你为何不敢抬头见我?我并非是过来和你抢什么东西,我只是按照母亲的意思来认亲而已。” 不过三年而已,他怎么忘了。 此人是国师一手带大的徒弟,国师于他如师如父,是他最重要的亲人。 ——他是他仇人的儿子。 他们之间因一纸合约而勉强维持和平,只有互相利用,没有暗生情愫。 第 50 章 第13章 到了敬远寺,祝时宴脚步匆匆地下了马车,“太医来了吗?” 褚遥从年前开始身体状况就每日愈下,祝时宴每隔一段时间会去看望他一次,他上次去的时候明明看起来还很健朗,怎么会突然病危? 小林子跟在他身边,语气急促:“已经去宫中请了,现下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敬远寺小和尚在门口接应他,双手合十:“公子,请随我来。” 山中刚刚下过雨,道路泥泞,祝时宴一向爱干净,此时也顾不了这么多,“子真大师可在?” 小和尚回道:“师父他老人家正在褚先生的房中守着。” 他推开一道房门,微微弯腰:“祝公子,请。” “谢谢。” 祝时宴踏入房中,小林子默不作声地守在门口。 “祝兄也过来看晏儿啊?”王宴乐呵呵的上前,“不过眼下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祝兄还是明天说吧。” 祝墨在京师妓院结识王宴,是蓄意接近,知道他什么秉性,此刻他来祝时晏的院子…… 祝墨试探道:“母亲有点要事要交代给世子,一些体己话,当着外人的面不方便说。” “嗐,我又不是外人,”王宴挑了挑眉,小声问:“我悄悄告诉你,晏儿其实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姨父姨母根本不是你今天见到的那样,他们嫌弃祝时晏蠢笨,要不然怎么会认下你这个状元郎?” “不过你放心,”王宴来京师前,母亲已经答应他了,等给祝墨办完认亲宴会,姨母和姨夫就把祝时晏嫁给他! 王宴:“——姨父姨母已经计划好了再等一个月就让晏儿嫁给我,我们王家虽然没有官职,但靠着江南的一些‘生意’也挣了不少,日后不会苦了他的。” “哦?”祝墨闻言,心中鄙视,却没表现出来,只是浅笑问道:“世子与你我一样都是男子,虽说我大宗民风开放,可他毕竟是男人如何能做你的妻?”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王宴悄悄对着祝墨说了几句。 “——知道了吧?”王宴自信满满道:“我这是把你当兄弟,你可不能告诉晏儿,要不然他闹起来大家都不好办。” 祝墨衣袖中的五指骤然紧攥,恨的咬牙,却不能打草惊蛇:“这样啊,看来还是我见识少了。” “不过今夜我确实有急事要找世子,王公子不如改日再来。” 王宴纳闷,不过祝墨确实帮过他一次,他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行吧,那我明晚再来,你去吧。” 说完,王宴还提醒祝墨一句:“你可不能打晏儿的主意啊,我可早就看上了。” 祝墨无言:“放心,我没有龙阳之好。” 送走了王宴,祝墨便不准备回去了,直接撞开了祝时晏院子里的门。 恰好,这时候祝时晏赶了过来,只见祝墨突然从门口出现,险些站不住摔倒在地上。 祝时晏:“。” 云泉:“。” 祝墨站稳了脚步,抬眸看见着一件上等的雪色大氅的祝时晏出现在他眼前,有些尴尬的解释了一下:“抱歉,打扰世子了,母亲临走前有些事情想交代世子,我便……” 祝时晏笑了声,道:“没,没事的哥哥,你进来吧。” 祝墨点了点头,余光看着青年眉眼弯弯朝着他笑了笑,心中定了定跟着他进了房间。 云泉给两人沏上茶就出了门。 祝时晏这个看起来有些简陋的屋子里飘着上等的武夷岩茶的浓郁香气。 “哥哥?”祝时晏将茶水递给祝墨:“你在想什么呢?” “没,”祝墨小抿了口茶,眉心浅浅一簇,疑问:“若是在下没有品错,这应该是武夷进宫的御品吧?” 祝时晏:“?” “茶吗?” “哦……是。”祝墨放下茶杯,进门的时候他就观察了一圈,可见方才王宴所说切实,祝时晏应该不受海平侯夫妇喜爱,不过方才见他身上的昂贵珍稀的大氅和眼下的御茶却又不解:“想来应该是侯爷给世子的吧?” 祝时晏摇了摇头:“是一个……是一个很好的朋友送的。” 送别了元星阑,祝时宴在城门口遇到了薛成文,他远远地拱了拱手:“祝大人。” 祝时宴回了一礼:“薛大人。” 薛成文上前两步,压低声音:“祝大人拉薛某上了贼船,自己却跑去敬远寺居住,这是何意?” “掩人耳目,方便行事罢了。”祝时宴从袖中掏出一封信,“薛大人来的正好,麻烦薛大人把这封信交给郭大人。” 第 51 章 第14章 “郭大人?哪位郭大人?” “朝中还有第二位郭大人吗?” 薛成文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吏部尚书郭承远?” “正是。”祝时宴颔首:“你将此信交于他,他自会明白。” 薛成文将信将疑地收下,“听闻这位郭大人刚正不阿,只认死理,你用了什么手段收服的他?” “细节你就别问了。”祝时宴坐上马车,“薛大人就送到这儿吧,再会。” 薛成文拱手弯腰:“祝大人慢走。” 可那种事情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就好像将他扒光了衣服扔在街头般。耻辱、恐惧无助感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将他包围。 祝时晏忍着喉头的肿胀点了点头:“谢谢哥哥愿意告诉我这些。” 祝墨看面前的青年缩成了一团,心中愤恨不止,但是他此次的任务要秘密行事,只能委婉劝道:“还是多联系一下你的那位朋友吧,如今能帮你的只有他。” “嗯。”祝时晏小声道:“我知道了,谢谢。” 送走了祝墨,云泉便将院子里的门牢牢栓上。 但等他回到房间的时候,却见世子的房间里已经熄了灯。 世子为了有朝一日能参加科考,常年晚睡挑灯夜读,虽不知世子为何不考了,但他知道世子不会这么早熄灯睡觉。 除了去摄政王府前一晚。 那晚,世子偷偷哭了好久。 祝时晏趴在桌子上偷哭了一会儿,又怕明日家宴上被看出来异样,便抬着昏昏沉沉的头,准备去睡觉。 却不知自己甫一抬眸,见坐在自己书桌前的元辙。 “王,王爷?”祝时晏茫然地看着面前着一身黑色劲装的男人,房间里并未点灯,可是看着那男人的身形轮廓便知道他是元辙。 可是元辙不是明日才能回来吗? 已经坐下喝了一盏凉茶的元辙终于被发现了,不知该夸祝时晏敏锐呢? 还是该夸他敏锐呢? “本王坐下仅有一刻钟的时间,你就发现了。”将最后一杯凉透的茶水饮下,解了数日的困乏,元辙起身走到祝时晏身边,捏了捏那张满脸泪痕的小脸:“该夸。” 嘴上说的是该夸,可语气冰冰凉凉,分明是含着一股子气。 祝时晏连忙抹了两把眼泪吸了吸鼻子,认真发问:“您是怎么进来的?还有还有您不是明天才回京吗?” 祝时晏本就瘦弱小脸儿都没他巴掌大,又因房间没有烛火仅一点微弱的月光照来,显得那张憔悴的面容更是不忍入目,好似一块宝玉精心雕刻成的坠子,稍微一用力就能碎掉。 元辙曲指,擦掉了祝时晏眼尾的泪珠,沉沉地问:“被欺负了?” 祝时晏:“……” 心虚,“没,没有。” 该说谁欺负他了呢? 总不能说老天爷欺负他吧。 元辙:“没有被欺负哭什么?” 元辙拉了把椅子坐在祝时晏身边,好像审问犯人的典狱长一样,看地祝时晏心里发怵又觉得丢人。 以前哭的时候他也都是这样,把房间里的灯都熄灭了自己缩在角落里哭。 可这样太丢人了,他从来没有哭很久很久,他知道哭多了第二天眼睛会肿。 祝时晏就调整了一下情绪找了个理由解释:“就是哥哥回来了,我高兴。” 元辙:“哥哥?” 祝时晏点了点头:“是今年殿试的榜首,在刑部和翰林院都任职过,不久就要去江南了。” “哦,”元辙轻笑了声,从袖子里拿出来个东西,拉着祝时晏的手示意他张开手心:“恭喜你,本王送你个礼物。” 祝时晏:“什么?” 元辙:“张开手。” 元帝将状纸砸到他身上,“说!究竟是不是你搞得鬼!” “微臣冤枉啊!”关鸿义以头抢地,“为此次科考,微臣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绝不敢做此等腌臜之事啊陛下!” 元星阑语气凉凉的说:“关鸿义,欺君可是大罪。” 关鸿义身体一抖,但还是坚持道:“五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查!” “好啊,本殿下正有此意。” “本宫也一样——” 眼看这两人又要吵起来,元帝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将目光转向另一边:“六皇子,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第 52 章 第15章 元辙往前走了两步,“儿臣以为,此乃动摇国本之事,必须要彻查清楚,若真有人在故意散播谣言,也能还关大人一个清白,毕竟民间现在对关大人可是”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关鸿义。 关鸿义颤颤巍巍的磕了个头,大声道:“还请陛下还老臣一个清白!” “好!”元帝大手一挥,站起身:“既如此,那此事便交给六皇子去办,朕会让刑部的人协助你。” 太子和五皇子一听,急了,异口同声道:“父皇!” “喊什么!”元帝现在看他们都来气,狠狠拍了下桌子,“你们两,谁都不准插手此事!元辙!” “儿臣在。” “务必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元辙微微弯腰:“儿臣领旨。” 翌日天蒙蒙亮,祝时晏起床去了前院。 这两日天晴了不少,府里的积雪开始融化,温度骤降。 云泉跟着穿着单薄的祝时晏,冻得直缩脖子:“世子,这天儿太冷了,怎么也见您穿王爷给的大氅啊?” 祝时晏回想起祝墨同他说的话,摇了摇头解释道:“王爷给的物件都是极珍贵的,我若招摇穿出去父亲母亲一定能发现异样,近日哥哥回来,还是低调一些好。” “这样啊。”云泉觉得世子说的在理,但又觉得反正不是花的府里的开销,侯爷和夫人不至于因为这样的事情为难世子吧? 祝时晏:“赶紧走吧,今日虽说是家宴但哥哥回来了父亲母亲都极为重视,莫要耽误了时辰。” 祝时晏来到前院的时,辰时不到,但前面已经忙话了起来。 海平侯聘请了江南厨子过来做饭一伙人已经扛着大包小的食材进了门。 海平侯在朝里任了一个清闲官职,平日里都不敢松懈,生怕一不小心清闲官职都没了。但今日还是告了假早早的在院子里指挥。 王宴跟着海平侯身边献殷勤,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瞎指挥,瞧见祝时晏过来了便笑嘻嘻的上前:“晏儿表弟,你今日起的这么早,是不是知道表哥有好东西给你啊?” 海平侯已经计划好将祝时晏嫁去王家,便对王宴不成体统的小动作默认了,见祝时晏过来便道:“晏儿啊,今日父亲在这里忙就行了,你带着表哥在府里转转。” 祝时晏给海平侯行了礼,欲拒绝,但看着父亲犀利的目光,将话咽了下去。 祝时晏:“表哥,你想去哪儿?” 此时门房匆匆赶了过来,说是祝墨来了。 海平侯夫妇闻言连忙去门口迎接,祝时晏赶紧凑巧跟了上去,推了和王宴转转的事儿:“哥哥来了,你代我先给哥哥问好。” 王宴看着祝时晏匆匆离开上赶着跟了过去:“晏儿表弟,你等等我!” 祝墨在京师租了一个小院子,离海平侯府不算近,这个时辰赶过来应是昨夜回去的时候没怎么休息。 祝时晏跟过去的时候,见父亲母亲将祝墨围住,他只好远远的向他问了好:“哥哥早。” 祝墨点了点头:“阿晏早,”说罢,又朝着王宴点了点头:“王少爷早。” “早早早。”王宴哈巴狗似得跟在祝时晏身边,看着祝时晏没有插嘴的缝,便想着带他去房间拿礼物:“晏儿表弟,这边姨父姨母陪着世子爷呢,人家一家三口分别多年,你就别去凑热闹了。” 王宴特意咬重了‘一家三口’几字,为的就是让祝时晏心里难受。 果不其然,他甫说完,就见祝时晏本来还带着笑意的漂亮脸蛋儿垮下去了。 王宴见缝插针:“表哥从江南给你带了好东西,随我去房间看看吧?” 祝时晏:“……” 他回眸不着情绪的看着王宴,淡淡道:“我去小厨房看看,那里烟火气儿大表哥要跟着去吗?” 王宴是家中独子,王家又在江南行商,他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自然没去过厨房这样的地方。 祝时晏说罢就离开了,王宴只好跟了上去。 祝时晏其实也不通厨艺,只是单纯的不想和王宴待在一起。 他在小厨房看着江南的师傅忙着做饭,一直忙活到晌午头上,到了开宴席的时候才回到前院。 而王宴在祝时晏身边待了一会儿受不了烟火气就跑了。 祝时晏随着府里的小厮一起进堂,甫一进去只见堂上的三人已经动了碗筷,唯有祝墨面前还空空的。 元辙没理他,走进牢房细细查看。 看完,他语含讽刺的说:“贺大人,看来赵迁很爱整洁,死之前还将这牢房打扫得干干净净,连床褥都叠得整整齐齐。” 贺立轩神情一僵,赔笑道:“殿下,此人行事诡异,会做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 “是吗?”元辙扯下了嘴角:“辛苦贺大人,本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这供状。” 贺立轩远远的一拱手:“殿下慢走——” 岳恒快走两步跟上元辙,“殿下,要将供状呈给陛下吗?” “呈给陛下?”元辙毫不在意地扔给他:“不过一张废纸而已。” “废纸?”岳恒错愕:“那这,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双眼倏的一亮。 不远处一只鸽子扑棱着翅膀飞过来,在他的头顶停留了几秒,然后又晃晃悠悠地离开。 岳恒好奇地问:“殿下,去哪儿?” 元辙压下心里的喜悦,脚步匆匆地往前走:“本殿还有事要处理,岳大人请回吧。” 第 53 章 第16章 归乐楼天字一号房。 元辙站在门口,抬起的手指因欣喜和激动而微微有些颤抖。 他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角,然后轻轻敲了敲门。 门被打开,小林子福身行礼:“见过六殿下,公子在里面等您。” 说完他小心地侧身走出去,顺便把门关上。 祝时晏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腰身已经被元辙牢握在怀里。 突然离得这么近,腰上的掌还似有若无地轻轻捏了一下,祝时晏瞬间僵直了身子,将手扶在元辙胸口,腼腆道:“王,我们可以去房间里……” “想什么呢?”元辙自然察觉怀里的人硬着身子,在祝时晏觉得不适前松开了他,然后顺势牵着他的手,示意他朝着门口看去:“看那边。” 祝时晏还头晕脑胀的,甫松开元辙,软着腰满脸疑惑的看着门前。 两人一站一坐,都在廊下。 随即,元辙扣紧了祝时晏的五指,喊道:“卓伦。” 下一瞬,小院子的门突然被破开,王宴连人带着茶水连滚带爬摔在了地上,摔得四仰八叉:“哎呀!谁踹小爷!” 方才元辙和祝时晏离开后,海平候放心不下,便赶紧差人送茶水过来,王宴脑子一转想看看祝时晏和这个王爷究竟是什么关系,便上赶着过来了。 方才两个人明明都没看见他,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一个护卫踹了他一脚! 王宴的屁股都要摔成八瓣了,疼的他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一抬头却见廊下的二人,连忙爬起来:“王,王爷……晏儿表弟我过来给你们送茶。” 祝时晏惊呆了,看着地上匍匐的王宴,又看身侧靠着柱子慵懒惬意的元辙。 元辙垂眸看他,用手夹了夹他的手指。 祝时晏:“……” 元辙早就察觉王宴跟踪他们了吧? 元辙的手很大,几乎能一整个将他的手包裹住,祝时晏被他弄的有些痒意。他看了看被踹翻在地的王宴,又看了看带着笑的元辙,立马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元辙故意整王宴的。 元辙收回去手摸了摸祝时晏的头,冷冷看着不远处撒了一身茶水的王宴:“海平侯府的下人都这般没用?还不快滚出去。” 王宴身上穿着是上等的蜀锦,怎么看都不像是小厮。 元辙却这般说他,分明是故意羞辱他! 王宴脸上一热,抬眸看着廊下的两人,又看看不远处房檐上的几个护卫,只好压下了那口气,“王爷,王爷恕罪。”说罢,端着空了的茶壶一瘸一拐出了祝时晏的院子。 王宴的身影刚刚消失在两人面前,祝时晏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仰头看着元辙:“王爷原来这会这般折腾人?” 元辙看着祝时晏笑心情跟着也好了不少‘嗯’了一声,起身拉着祝时晏进门:“这就算折腾了?” “本王折腾人的时候你还没见过呢。” 王宴扶着屁股回了自己的房间,哀嚎了一个多时辰,上完药又觉得实在太气从床上爬了起来,使唤小厮道:“走,我要找姨母做主!” 海平侯这边,家宴被搅和,祝墨也找了借口离开。 海平侯夫人在正堂里哭了一个多时辰,“都是你,好端端的让祝时晏去什么王府,现在他傍上了元辙,今后有我们的好果子吃吗?” 海平侯又怎么看不出来元辙对祝时晏的偏袒。只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元辙此人明明最不喜欢明面上站在那一方,怎么就因为祝时晏亲自来了一趟? 海平侯思忖道:“晏儿现如今不也是我们海平侯府的人?王爷器重他不见得是坏事,且晏儿的性子你我也是知道的,他不会做出来那等忤逆父母的事情来。” “好了……莫要再哭了!” 海平侯话音刚落。 “姨夫,姨母!”王宴在小厮的搀扶下一瘸一拐进了正堂,甫一进门就哭鼻子:“你们要替我做主啊!” 祝时宴重新戴上斗笠,隔着一层纱,他的声音显得朦朦胧胧:“说起这个,殿下倒是提醒我了,殿下即将弱冠,五皇子在你这个年龄已经有两房侧室了,太子也已定下了太子妃,殿下是否也——” 似是预感到他要说什么,元辙的心猛地一跳,立即打断他的话:“大业未成,我不想考虑这些事情。” 祝时宴一顿,缓缓道:“我并不建议殿下像太子那样用联姻来巩固势力,也从未要求过殿下这样做,若是殿下有了心仪之人,尽管去求娶便是,不管对方是谁,我都不会阻拦。” 元辙往前走了一步:“先生此话可当真?” “这是自然,事关殿下的终身幸福,我没有道理阻拦。” 元辙大着胆子道:“先生,我已有心仪之人。” 祝时宴惊讶:“是吗?是哪家小姐?殿下可曾与对方表明心意?” “尚未。”仗着他看不清楚,元辙不再克制自己,一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眸中盛满柔情,“等时机成熟,我会亲口告诉他。” 待大业初成,他定会将自己的心意一字不落地讲给他听。 到那时,祝时宴就算不想听,他也会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 祝时宴似是很惊喜,语含笑意:“若是有机会,殿下带她来与我见一面吧。” 元辙也笑了,声音笃定:“好,我一定带他来见你。” 第 54 章 第17章 回到六皇子府后,元辙将祝时宴给他的纸亲自手抄了一份,然后把原版收起来,将他手写的那一版交给手下人去查毒的来源。 之后他传信给岳恒,让他去调查跟赵迁走得近的几个世家子弟的底细,而他则再次去了一趟大理寺。 贺立轩见他时隔一天又来了,头都大了,脸上硬是挤出一抹笑:“六殿下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不知殿下此次来所为何事?” 元辙瞥了他一眼,“贺大人不必如临大敌,本殿下这次不找你。” 贺立轩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殿下说笑了,殿下能来这里,是我们大理寺的荣幸,下官欢迎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如临大敌呢?” 元辙懒得理他:“行了,赵迁怎么死的,你我心知肚明,本殿也没时间跟你在这儿虚与委蛇,大理寺卿何在?” “原来殿下是来找周大人的啊。”贺立轩松了口气,笑呵呵的说:“周大人志不在此,对大理寺的情况也不甚清楚,殿下有什么事问下官就好。” 元辙在祝时晏房里喝了杯茶,补了觉,睡醒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暗了下来。 祝时晏在书案前练字,突然觉得身后凉丝丝的,甫回眸看去,元辙不知何时从床上起来了,坐在不远处的小几前看他。 “王爷,醒了怎么没知会一声,我去给您沏茶。”祝时晏慢吞吞地起身,还没走到元辙跟前,只见元辙起身自己丰衣足食,顺道还给他倒了一杯:“写完了?” 祝时晏接过茶水,小抿了一口:“谢谢 ——已经写完了,又写了一份。” “嗯?”元辙放下茶杯,走到祝时晏书案前,双指掀开叠放整齐的宣纸,看着祝时晏规整的字迹满意一笑:“不错。” “是吗?!”祝时晏兴奋地颤了颤睫,眉眼一弯,“都是王爷教的好。” 元辙抬眸看着祝时晏,“罢了。” 单看海平侯父母强势虚伪的样子,就知道祝时晏的性格并非是一两日养成了。 元辙将祝时晏练的字帖折了起来,收在袖口里,看着外面的天色不早,便准备离开:“今日家宴,本王知道你委屈,日后有不快的事情便来王府,让人给你做好吃的。本王就先回去了。” 祝时晏脸色一喜,连连点了点头:“谢谢王爷。” 祝时晏本以为元辙会过问他的家事,没想到元辙什么都没说,这样也好。他和元辙本来就只是合作的关系,太麻烦他也不好。 祝时晏放下茶杯,看着元辙有些凌乱的衣领,犹豫少顷还是主动上前给他整理了一下:“王爷,衣领有些乱了。” 弄好后,祝时晏连连往后退了一步,和元辙保持正常的社交距离:“……我送王爷出去吧。” 元辙‘嗯’了一声,看着面颊红润的青年,心情大好:“近些日子本王不出门,空了便直接去府里找本王。” 祝时晏乖巧点头:“是。” 两人作伴出了门,天边暮色渐沉,橙红色的晚霞烧地火红。 祝时晏跟在元辙身后,沐浴着带着温度的小风,时不时摸摸袖子里元辙给他的小蛐蛐。 心情因为元辙变得很好。 海平侯夫妇一早就在门前候着了,见元辙和祝时晏出来上赶着请了安:“王爷。” 而元辙就像是没看到两人,走到门前拍了拍祝时晏的肩,淡淡道:“好好练字,本王过些日子还要检查你的功课。” 祝时晏乖巧应了声:“是。” 说罢,元辙才掀了掀眼皮挤出来一个渗人的笑:“祝卿,晏儿这孩子乖巧伶俐,是你的福气。好生养着吧。” 海平侯夫妇连连点头附和:“是,下官谨遵王爷的话,今后不会让晏儿再受一点委屈。” 元辙并没再回应海平侯夫妇,上了轿子。 马车朝着摄政王府的方向缓缓离去。 祝时晏看着元辙的马车离开,收了收思绪,看着身边的父母,给他们行了个礼:“父亲,母亲今日这件事……” 海平侯好不容易送走了一尊大佛,哪里还敢朝着祝时晏发火,连连拍了拍祝时晏的肩:“好晏儿,王爷过来是好事,只不过下次你记得提前告诉父亲一声……哎呦今天可把老夫吓坏了,夫人快扶我进去。” 海平侯夫人蹙了蹙柳眉,没有再对祝时晏说冷话,扶着海平侯进了门。 祝时晏心中五味杂陈。 转身跟着父母进了门。 元辙微微一笑:“周大人以后会知道的。” 周叙还是犹豫。 元辙不急不缓的说:“我用八年时间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废皇子爬到现在这个位子,周大人不觉得与其继续颓废痛苦下去,信我更有可能报仇成功吗?” 周叙抿了下唇:“殿下可否让我考虑一下。” “当然。但是我耐心不多,还望周大人三天之内可以给我一个答复。” 周叙认真地行了一礼:“下官会好好考虑,多谢殿下提点。” 从永昌侯府出来后已是深夜。 路上行人寥寥,元辙走到一个无人的小巷时,突然从天而降一个蒙面黑衣人,裹挟着浓厚的内力向他扑面而来,剑影在月光的映射下泛着幽幽的寒光。 元辙反应很快,迅速闪身躲过,但锋利的剑刃还是划掉了他一片衣角,随后大约有五六个黑衣人骤然出现,呈包围姿态向他缓缓靠近。 ——杀意俱现。 第 55 章 第18章 夜半,太医匆匆来到六皇子府,府上的管家一脸焦急地带着人往房间里走,“申太医,您可算是来了,我家主子血止不住,您快给瞧瞧吧。” 床上躺着一个面容苍白的男子,他的肩膀被利剑所伤,划开一道巴掌大的口子,深可见骨,按住伤口的布条不断被血浸湿。 太医眉头紧皱,连忙打开药箱开始处理他的伤口。 血水被一盆盆地端出去,六皇子府这一夜烛火通明,直到天色泛白才渐渐平息。 祝时晏抬了抬眸。 认真的看着元辙,问:“王爷要亲吗?” 元辙不置可否。 挑眉看着祝时晏,大有看人表演的意思。 亲一下而已,他一定能做到的。 祝时晏给自己打了打气,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元辙。 元辙生的着实好看,又高他许多、五官精致立体,那双浅金色的瞳孔总让人觉得他的情绪很难猜透。 祝时晏记得元辙的母亲是突厥的公主,想必元辙应该生的应该随母。 他根本不算亏。 元辙没有回应,祝时晏只好自己闭上了眼睛,小手紧紧抓着元辙的衣袖,慢慢的朝着他靠近。 想象中的触感并未感觉到,只听耳侧元辙‘嗤’地笑了声,随即便觉得脸上贴上了元辙带着薄茧的手心:“……” 元辙收了收思绪,轻笑了声,“就这么想亲本王?” 祝时晏被捂着嘴:“唔……没。” “培养感情又不是一日两日,况且养了这么久了,你还是这般瘦弱,如何受得住本王?” 元辙错开祝时晏,跨步上前,缓声道:“走吧。” 祝时晏:“……” 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蛋,想让躁意下去,小声咕哝道:“哦,好。” 好丢人哇。 两人乘着元辙的轿子出了门,甫走到街上就招摇无比。 祝时晏素日里属于那种低调不能再低调的性格,站在人群里也是最不起眼的那个,跟着元辙出门却成了现眼包,有些不适应。 好在首饰铺子里的掌柜的十分有眼力劲,见元辙过来了,他们的需求都没说就直接拿了银子过来,“都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公子是王爷的贵客,这银子您收好了。” 祝时晏觉得无言,见掌柜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也没再说什么,收下了钱袋将里面的碎银拿了出来:“这些是我的,剩下的是多的。” 元辙就好像一个令牌似得,只要他站在祝时晏身边,狐假虎威,谁都不敢不低着头喘气。 祝时晏知道掌柜是故意拿多了银子给他,但是他不需要,而且方才他就怀疑门口那些个乞丐是和这家铺子一起的,不知是不是挣的黑心钱。 掌柜的脸都白了,哪里敢在元辙面前再收下送出的银子,连连摆手:“公子您就收下吧,是老妇给您拿错的簪子,这才劳驾王爷走一趟,您要是不收下老妇这心里真过意不过。” 祝时晏摇了摇头,将银子放下,但那掌柜的见状索性直接抱着他的大腿哭闹:“公子您就给老妇一条生路吧!” 无奈,祝时晏只能回眸,求助身后的元辙:“王爷,我不要她的银子,方才这里还有一伙人守着讨要银子,他们大概是一伙的,这银子不干净。” “嗯。”元辙只应了一声,便立马有护卫上前将祝时晏跟前的掌柜的架走,顺便帮祝时晏将那多出来的银子扔了回去。 元辙扫了一眼铺子里的陈设,大多都是货真价实的金银器,大概是方才见祝时晏好欺负才故意拿了假货给他,又见祝时晏没分辨出来真假又窜连着人讹他。 怪不得方才祝时晏情绪不对,元辙看着地上哀嚎的女子,淡淡道:“送去官府。” 铺子掌柜闻言,霎时间竟晕死了过去。 祝时晏:“……” 祝时宴想了想,道:“是个好方法,一能将脏水泼到太子身上,让元帝对他心生忌惮,二能借机隐退,放松其他人的警惕,然后暗中调查科举舞弊案,一箭双雕。” 他不赞同的说:“但此举太过冒险激进,我不建议你这样做,以后还是别用了。” 元辙的眼里闪过一丝无奈:“有时候我真希望先生可以不那么聪明。” 他的先生在其他所有事情上都有一颗七窍玲珑之心,可偏偏于情爱一事上过于迟钝懵懂。 他就没有想过,他其实是一箭三雕。 第三个才是他最主要的目的——只为哄骗他前来。 第 56 章 第19章 祝时宴扫了他一眼:“我若蠢笨,你当初也不会信我。” 元辙仔细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当初他刚刚重生,浑身是刺,对外界也充满了防备,若不是祝时宴展露出来的手段征服了他,他也不可能与他签下那份协议。 说起协议,元辙的眼神闪了闪,得想办法把那份协议毁了才是 从首饰铺子里出来,祝时晏有点好奇问元辙:“王爷可是见她们铺子里的假货了?所以才将她送去官府?” 长街上人群川流不息,祝时晏跟在元辙身后,像是他的小尾巴时不时问一些问题。 元辙闻言回眸,等祝时晏跟上来的才解释了一下:“这里是京师,那间铺子又开的那般红火热闹,怎么可能都是假货?” 元辙:“只不过看人下菜罢了。” 祝时晏:“……” “这样啊,怪我没眼光。” 说罢,祝时晏看着元辙发顶,做工精致的金丝冠上别着一个劣质的墨玉簪子,“王爷,还是将那支簪子摘下来吧,回头我再给您买一支。” 说罢,祝时晏又觉得自己大概还是会被骗,犹豫少顷道:“或者王爷您有喜欢的东西吗?我送给您?” “不用。”元辙并排和祝时晏走,偶然看到街边的小糖人,又指了指道:“去给本王买个糖人。” 祝时晏:“哦。” 祝时晏用自己要回来的碎银买了两个糖人,给了元辙一个自己拿着一个,陪着元辙在街上转悠,时不时看着手里的糖人,觉得元辙其实什么都不缺。 自己能给他的好像就是。 ——陪元辙睡觉。 可是元辙这几日根本没那个意思,一直说让他养养身子。 “王爷,”祝时晏看着元辙,小声咕哝:“眼下离哥哥的贺宴不过十几日,您,您觉得我养多胖比较适合睡觉啊?” 祝时晏说罢,元辙倏地停下的步子,祝时晏一愣,以为元辙是生气了,结果抬眸一看元辙蹙了蹙眉心,咬了一口糖人,那目光像是在野兽咀嚼猎物一样:“本王不是说了这件事急不得。” 元辙,“还是说,你就这么想和本王睡觉?” “没,没有。”祝时晏其实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是男男如何行房事他多少在话本上见过一些,大概觉得是有些疼的。 所以元辙才会说自己‘受不住’。 一想到这里,祝时晏耳根子就发烫。 他,应该可以忍一忍的。 按照他熟悉的剧情来看,父亲母亲这时候大概已经答应了王宴,准备在哥哥认回宗祠后将他嫁人。 至于那生子药,他也听过一点。 留给他和元辙‘合作’时间并不多。 “只是哥哥的贺宴马上就要开始了,”祝时晏这几日见不少贺礼已经送上了门,父母也开始置办起来,重新翻修了院子,若是到时候元辙还是觉得他入不得眼,他岂不是白忙活一趟。 在元辙身边呆久了,祝时晏都几乎快将这件事,认为是板上钉钉的了。 “嗯?”元辙问:“所以呢,必须要本王去?你就这么想帮他们?” 元辙眯了眯眼,看着垂眸不语的祝时晏。 “帮家里?” “没有!”祝时晏将这两个字咬的很重,像是受了极大的冤屈一般,他摇摇头道:“我不是为了侯府,我这么做为了我自己。” “嗯?” 元辙不解,扶着祝时晏的下颌,让他与自己对视:“为了你自己?” 他话音刚落,一个身形颀长,白面书生模样的男子踏入房中,目光在一旁坐着的祝时宴身上停留了一秒,而后弯腰行礼:“下官见过六殿下,殿下可还安好?” “皮肉伤而已,不碍事,倒是周大人”元辙惊讶道:“这般模样本殿下差点没认出来。” 元辙当初在雪乐坊看到他的时候,他胡须满面,邋里邋遢,与今日可谓是天壤之别。 周叙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往日是下官糊涂,让殿下见笑了。” “无妨。”元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所以周大人这是想清楚了?” 第 57 章 第20章 周叙看了眼坐在旁边的祝时宴,目露迟疑:“殿下,这位是?” 元辙介绍:“国师,祝大人。” 祝时宴站起身,微微颔首:“周大人,久仰。” 周叙瞪大双眼,“国,国师?住在敬远寺的那位?” “正是。” 周叙更惊讶了,“国师不是很少下山吗?怎么会”他将目光移向元辙,满脸问号:“六殿下这是何意?” “周大人,祝大人便是我说的那个人。”元辙看向祝时宴的眼中含着笑,语气似有得意:“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我。” 祝时晏抬眸,看着元辙的眼睛又发怵,长睫垂着:“嗯,总之王爷您答应我的……不能反悔。” 祝时晏说罢,心情明显低了很多,元辙自然察觉到了。 但祝时晏从未主动和他说过侯府的事情。 元辙蹙了蹙眉心,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信息。 “本王何时说过要反悔,”元辙收了手。 祝时晏闻言咕哝道:“那,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睡啊。” 元辙揉了揉祝时晏的发顶,道:“看你表现。” 元辙话音未落,只见前方的迎春楼前漏出来两个人影。 本来还有些兴奋的祝时晏看见不远处的两个人愣在了原地。 元辙蹙着眉心看清了面前的两人。 祝墨。 “是哥哥?” 祝时晏没想到在街上能遇见祝墨,惊讶之余又小声说道:“王,王爷我们换一条路走吧。” 祝墨在朝中任职,上次元辙去了家里后,祝墨又私下找过他一次。 祝墨说了很多他听不懂的事情。 大概意思是说元辙这个人心思很重,不是善类,让自己离他远一些。 祝时晏知道元辙的结局,也知道他并非善类,可是如今他能依靠的只有元辙,并未将祝墨的话放在心上。 祝墨是主角受心地善良,大概看到自己和元辙在一起,会以为是父母逼迫他的。 不管怎么说,祝墨都是海平侯夫妇的亲生儿子,或许他们慢慢相处,感情就会好起来。 祝时晏欲掉头离开,却被元辙突然握住了手腕。 元辙牵着祝时晏的手,不疾不徐地带着他往迎春楼的方向走去:“怕什么,本王在你身边,无人敢欺负你。” 祝时晏:“哥哥没有欺负我。” 小声道:“王爷,我们还是换一条路走吧。” 元辙脚下的步子却不停,还未走到跟前,就被祝墨看到了。 王宴带着祝墨和堂兄吃茶,见祝墨站在门口不进去,笑嘻嘻勾着他的肩:“祝兄你看什么呢?” 说罢,他朝着祝墨看过去的方向看去,见祝时晏缩在元辙身后朝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祝墨蹙了蹙眉心,淡淡道:“没,我们进去吧莫让芳华姑娘等久了。” 王宴看见元辙就像是耗子看见猫似得,拉着祝墨的衣袖就往里面跑:“对对对,祝兄快走!!” “慢。” 元辙还牵着祝时晏的手,一声令下,身侧的护卫便将欲要进门的三人拿下。 王宴躲在祝墨身后,“祝兄——你对付!” 祝墨蹙了蹙眉心,余光见躲在元辙身边的祝时晏,心中五味杂陈。 “倒是巧。”元辙冷扫了一眼祝墨,掌紧紧握着祝时晏的小手,眼神安慰他不怕。 祝时宴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久久没有回话。 他慢慢地端起杯子喝了口茶,低声道:“殿下若是有了心仪之人,可以跟陛下争取一下,陛下说不定会同意。” 元麒撇了撇嘴,“我又没有心仪之人。” 祝时宴怔住,手指紧了紧。 是,世子没有心仪之人。 ——但是元辙有。 元帝对永昌侯留下的两个孩子一直心怀愧疚,若他执意要将永昌侯府的二小姐赐婚给元辙 殿下该怎么办? 第 58 章 第21章 祝时宴只在京中停留了两日。 临走前,他在归乐楼见了薛成文一面。 “薛大人,好久不见。” 薛成文落座后感慨:“祝大人,多年未见,您越发的深不可测了。” 当年京中一别,两人明面上就是陌生人,虽有书信往来,但私下从不碰面,薛成文连六皇子府都很少走动。 朝中知道他是六皇子一党的仅有郭承远一人。 元辙久久没有说话。 祝时宴将火熄灭,转过身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对方圈在了怀里。 他怔了下,下意识想后退两步与对方拉开距离,却发现背后是桌子,他无处可退。 一种莫名的慌乱从心底升起,祝时宴用手撑着桌面,强装镇定:“殿下,你这是在干什么?” 元辙将人困在桌子与自己之间,低头看他,“先生,你当真不知道我心仪之人是谁吗?” 祝时宴愣住了。“这么说,兄长已经把王宴制服了?”祝时晏心里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件事因为元辙的加入,反而弄巧成拙改写了他以后要嫁给王宴的结局。 “太好了。”祝时晏真的很开心。 祝时晏抬眸,嘴角浅浅抬着,看着元辙乖巧道:“谢谢哥哥愿意告诉我这些。” 方才祝墨并未将这件事告诉自己,应该也只顾辙他和元辙不清不楚的关系。 祝时晏想,如今他可以找个适合的机会告诉祝墨,自己和元辙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 “这么开心?”元辙揉了把祝时晏的发顶,淡淡道。 “嗯!”祝时晏激动的环住元辙的腰身,贴着他的颈侧,软乎乎地说的一声:“元哥哥,谢谢你。” 元辙滑了滑喉:“……” “嗯。” 几日后,贺宴的日子渐近。 自从那日元辙和祝时晏说了王宴的事情,祝时晏找了几次祝墨,一是想看下祝墨的伤势,二是想和他解释一下自己和元辙的关系。 但侯府越发热闹,祝墨却多日没回来。 果不其然。 祝墨闻言轻笑一声,祝时晏这几声哥哥喊的他差点失了神。 可前几日元辙在的时候,祝时晏那个“哥哥”就换了人喊。 祝墨冷冷看着祝时晏,毫无情绪道:“阿晏,有时候我真是看不出,你究竟是太单纯,还是太精明。” 说罢,祝墨对身侧的元景驰冷道:“殿下走吧,明日您答应了臣要赴宴的,早点回去休息。” 元景驰被祝墨拉着离开,不忘回头给祝时晏挥手,孩子心性:“小皇婶明日见!” 祝时晏一人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正堂廊下,海平侯将兄弟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 王氏从正堂出来,走到海平侯身侧,“侯爷,一切都准备好了。” 海平侯看着祝时晏,收了收思绪,淡淡道:“你说,咱们偷偷让晏儿和阿宴……做那种事情,墨儿他当真不会生气吗?” “为夫看的出来,墨儿对祝时晏还是有些感情的。” 王氏:“侯爷,正因为墨儿和祝时晏有感情,等祝时晏和阿宴生米煮成,墨儿才会放过阿宴,咱们也才能保住王家这唯一一根独苗。” “元辙也不是好招惹的,”海平侯忧心忡忡:“就算墨儿不计较,可元辙……为夫总觉得事情不会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墨儿说的没错,只要侯爷您占太子这边,元辙就不会动咱们,所以就算祝时晏和阿宴生米煮成熟饭,他元辙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王氏勾了勾唇,“侯爷,这件事,闹的越大越好,最好让明日来赴宴的百官都知道,祝时晏和阿宴是情投意合,才做出那等不合规矩的事儿。” “再者说了,那种药吃下去,分不清身边的人是谁,元辙若是看见了,说不定觉得祝时晏就是爱爬床的婊\子。” 王氏:“这件事做成了,到时候墨儿因为祝时晏也不会不管咱们,元辙再喜欢祝时晏,也不会因为他坏了和太子的情分不是?” 王氏轻轻笑道:“侯爷,此计是一箭三雕。” “行吧,一切就按夫人说的来办,”海平侯吁了口气,朝着不远处的祝时晏挤出来个笑,喊道:“晏儿啊时候不早了,莫累着了,早点回去休息。” 祝时晏失神地看着祝墨远去的身影,心里不知是何种滋味,绵长的痛意纠缠着他的思绪,他攥了攥元辙送他的玉牌,缓缓吁了口气,朝着廊下的父亲母亲行了礼,“多谢父亲关怀,那晏儿就先回去休息了。” 元辙往下压了压,一双黑眸像是深渊,倒映的满满都是他的身影:“我觉得你知道。” 祝时宴不自觉地攥紧双手。 “你这么聪明,肯定早就看出来了。” “只是你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相信。” “自己的学生竟对自己生出了这种不可告人的心思。” 祝时宴神情慌乱地捂住他的嘴:“你别说了。” 第 59 章 第22章 元辙听话地停下来,但双眼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许是因为袒露了心意,他不再有丝毫掩饰,看向祝时宴的眼中盛满了柔情,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侵略性。 祝时宴避开他的视线,放下手:“你先让开,我们好好谈谈。” 元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往后退了几步。 祝时宴直起身,不敢对上他的目光,脚步匆匆地往院子里走。 一大早司礼监的信送到了王府,恰好祝时晏今日也早早过来了,见卓伦拿着一封信看着元辙不说话,就知道她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和元辙说。 祝时晏从元辙身边起来,“王爷,您先谈正事吧,我去外面折两枝梅插花。” 元辙抬眸,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拉着欲要出门的祝时晏坐下:“无妨,正好你也听听。” 卓伦:“。” “主子,是司礼监的信,江南那边的人已经做干净了——但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 祝时晏被元辙攥着手,卓伦说的话明显是很重要的事情,否则也不会一再示意元辙是要事。 祝时晏抬眸看着突然蹙眉的元辙,小声道:“王爷我还是出去吧,一会儿你们说完了我再回来练字?” “先说第一件。”元辙夹了夹祝时晏的手心,不许他离开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卓伦:“是。” 卓伦将死士除去的名单呈给元辙:“这一些都是当年的旧人,个别在地方私吞了不少银子,都已经除干净了,祝墨去了也问不出什么。” 元辙扫了一眼,随即扔到炉子里,垂眸看着一脸诧异的祝时晏,淡淡道:“都是些害虫,本王替你哥哥先送他们上路。” 祝时晏:“。” 听不懂。 “王爷帮哥哥做事?” 元辙与祝时晏对视,听不得哥哥二字,不爽道:“祝墨此次去江南是查贪墨的案子,这些人现在在本王手下做事,不能动。不过他想查就查。” 意思是,祝墨对他构不成威胁。 祝时晏:“……哦。” 说罢,元辙抚了抚他的发顶,哄道:“去外面玩会儿,想吃什么让人做。” 祝时晏抬眸对上元辙浅金色的瞳孔,心间漏了一拍,将自己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好。”祝时晏抿了抿唇乖乖出了门。 卓伦觉得祝时晏的情绪有点奇怪,“主子,你不觉得小美人好像有话和你说的样子? 元辙眯了眯眼,看着祝时晏的背影:“无妨,他想说自然会说。” 元辙抬眸收回思绪,淡淡道:“还有什么事?” 卓伦突然严肃起来:“是,公主殿下的线索。” “哦?”元辙闻言,才舒展开的眉心又蹙紧,竟不注意将手中的玉杯捏碎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终于有线索了。 元辙沉声:“说。” 六年前,元辙同胞嫡妹元玉在公主府自缢,此事追查数年一无所获,但这次死士除除去王家一些旧部的贪官外,还查到了一个人。 “周志文。”卓伦将另一封没有拆封的信拿给元辙:“此人,曾和公主殿下相好。” 元辙沉声道:“人在何处?” 卓伦:“死了。” “就在公主殿下自缢前一个月。” “本王知道了。”元辙随手拿了块干净的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拭手上的茶渍:“正好,现在正有人愿意查。” 卓伦:“主子的意思是祝墨……?” 元辙留下个不明所以的笑,“他们不是自诩大义吗?” 他迟疑的唯一原因便是祝时宴。 ——他不放心将祝时宴一人留在京城。 祝时宴轻叹一声:“想要让元帝取消婚约不容易,此事需从长计议,还有三个月时间,你且等我,咳咳” “先生,我想好了。”元辙坐在床边,眼神温柔地看着他,语气却很坚定:“我会自己解决这件事,先生你只管养好身体,无需费心谋划。” 第 60 章 第23章 “你想怎么做?” “过几日先生便知道了。”元辙扶着他躺下:“这些年先生已经为我做了太多事,剩下的就让学生自己来吧,先生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身体养好。” 祝时宴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又因要帮他筹谋皇位,思虑过多,劳心劳神,再加上长期居住在阴冷的山林中,本就单薄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但每次见面元辙从未见他流露出疲倦和病态,若不是这次亲眼看到他喝药,他还一直被蒙在鼓里,以为他的身体与常人无异。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坚定了要去边境战场的心。 只有尽快掌控权势,夺得皇位,他才能将他的先生接下山好生将养。 祝时宴眼睫微垂,声音越来越低:“好,我不再插手,你决定好了,传信告诉我一声。” 困意袭来,他慢慢闭上双眼,呼吸逐渐平稳。 元辙坐在床边舍不得走,贪婪地看着他的睡颜,一颗心软的一塌糊涂。 ——这是独属于他的先生,谁也别想从他身边抢走。 祝墨觉得难以置信:“阿晏?可是因为王家?” 海平侯夫妇欲将祝时晏嫁去王家,那日他对祝时晏说要他多联系那个‘朋友’可他万万没想到,祝时晏的那个朋友竟然是元辙! 比起王宴,元辙才更可怕! 祝时晏摇了摇头:“哥哥,你莫要管我的事了,我可以保护好自己的。” “阿晏,你的真不信哥哥能护你?”祝墨觉得气愤不已,痛恨自己前些日子和祝时晏说了那些话:“离开元辙,否则你会受他牵连的。” 祝时晏不能将自己的心事和任何人说,也不愿麻烦祝墨,“哥哥,我心意已决,请哥哥莫要再插手我的事情。” “……好!”祝墨觉得祝时晏不可理喻,不再劝说。 从祝时晏院子离开,祝墨碰上了王宴。 前几日祝墨并未查出来江南当年私扣盐税的人是王家的,所以不能保证护住祝时晏,如今他有了王家的把柄,只要到了江南找到人证,王宴就不足以构成威胁。 但祝时晏执意要靠元辙解决,祝墨便不准备再插手。 他不愿搭理王宴,谁料王宴拦住了他。 王宴笑嘻嘻的上前:“祝兄,这么晚了你怎么从晏儿表弟房里出来?” 王宴只当祝墨是萍水相逢的好友,不知他故意接近自己,所以大多事情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他了,今日王宴见祝墨身边的人是太子,心中激动不已,现在姨夫就想着让祝时晏去伺候元辙,将答应他的事情全抛之脑后。 这口气,他怎么能咽下去! 要是以后他能傍上太子这一条大腿,一个元辙又有何可惧。 谁料,祝墨退后一步,避开他,“有些事情和阿晏说。” 祝墨本能退后一步的动作让王宴觉得奇怪,有种祝墨想要疏远他的感觉,王宴收了自己的手,“祝兄和晏儿说什么了?不如说给我听听,都是一家人。” “不必。”祝墨不仅仅觉得海平侯夫妇不可理喻,王宴更是让人恶心,现如今他也不必再勉强自己接近王宴,也不必隐藏自己的情绪:“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您自便。” 祝墨说罢,踱步离开,走了两步又想起祝时晏,回头喊住王宴,提醒道:“阿晏心思单纯,与你成婚不合适,你还是尽早放弃这个想法,否则元辙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王宴:“?” “不是,祝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晏儿表弟是姨母姨夫许给我的,就算他和元辙暧昧不清又怎么样,我又不准备娶他为妻,纳进府玩玩罢了。”王宴想起元辙就心烦,但他又斗不过元辙,现在祝墨也开始挖苦他,实在不能忍:“祝兄,前些日子你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莫非——” “住嘴。”祝墨沉声道:“我只是劝你不要和元辙抢!” “你抢不过!” 说罢,祝墨转身离去。 王宴:“……” 咬牙看着远去的祝墨,骂骂咧咧道:“别以为你是姨父姨母的儿子他们就向着你,没有我王家你什么都不是!” “操!敢教训老子!翻了天了!” 王宴气的跺脚,看着身边的小厮都不顺眼了,“你滚去前院问问姨母生子秘药什么时候能好!” 妈的,他就不信元辙能玩儿下去一个大肚子的烂货! 元辙派卓伦做的事情,短短两日便好了。 “走吧,去一趟东厂。” 第二日元帝苏醒,烨王果真进宫请旨去了。 薛成文急得不行,当即书信一封寄往敬远寺,试图让国师来劝他收回成命。 信鸽飞到一半,被人一箭射了下来。 元辙从鸽子腿上取下这封信,慢悠悠地念出信中的话:“王爷要去送死,还请祝大人速来京都劝阻。” 他扬了扬手中的信纸,挑眉:“薛大人,对本王就这么没信心?” 薛成文劝道:“王爷,您武功虽高,但从未上过战场,那种地方堪比炼狱,稍有不慎,便是死无全尸啊王爷!” 元辙点了下头:“我知道。” 薛成文见他不为所动,急了:“祝大人若是知道,定不会同意你前去。” “薛大人还是不够了解他。”元辙看向敬远寺的方向,语气温柔却很肯定:“他会同意的。” 60-80 第 61 章 第24章 薛成文还是着急:“祝大人为了您多年筹谋,耗尽心血,怎会同意您去战场?若是出了任何意外,大人这些年的谋划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元辙偏头看他,“薛大人可还记得,先生八年前在国师府对你说过的话?” 薛成文一怔,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八年前那一幕。 年少时的祝时宴神情淡漠,却不容置疑的说——他想协助一个圣明的君主开创一个太平盛世,想要山河无恙,国泰民安。 “边关告急,百姓受难,他身为国师,就算明知我去会有危险,明知他十几年的谋划可能会毁于一旦,他依旧会支持我去。” 元辙的眼中露出一抹无奈:“在他心中,国家与百姓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争权夺位,布局谋划,都不过是清除朝廷蛀虫,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的手段罢了。 薛成文久久没有说话。 他的表情逐渐严肃,然后郑重地拱了拱手:“是薛某浅薄了,望王爷一切顺利,早日凯旋。” “多谢薛大人,这信就不必传了,我会亲自去跟先生说。” 元辙将信收起来,正准备走的时候,又想起什么,扭过头道:“哦对,还有一事,刚刚传来的消息,大将军已无性命之忧,待我到了边疆,自会好好照顾他,薛大人不必担忧。” 薛成文愣了下,一直强撑的脊背骤弯,语含哽咽:“谢王爷,薛某感激不尽。” “薛大人不必客气。”元辙语气认真:“薛大人明知我若不去,将军生死难料,却还是极力劝阻我,大人这份情义本王记在心里,必不会忘。” 薛成文怔怔地看着他,眼眶微红,“薛某没有选错主子,能辅佐王爷是薛某的福气。” “能得薛大人的辅佐也是本王的福气。”元辙笑了笑:“好了,薛大人请回吧。本王不在的这段日子,还要劳烦薛大人多盯着京都,没事多去敬远寺看看国师大人。” 薛成文弯腰行礼:“是,下官领命。” 卓伦:“……” “十年八年回不来?主子之前不是说……等祝墨和海平侯搅合在一起然后再一锅端吗???” 如今司礼监和内阁一把手都在主子手下,皇后也就握着几个老臣,江南是朝廷赋税重地不能放皇后的人过去。 怎么如今又同意把祝墨送过去了? 元辙:“左右不过一个巡抚的官职,如何把江南翻过来,他既然愿意查随他去。” 卓伦:“。” “属下得令。” 卓伦想不明白,走出了房门,又回眸看了眼元辙,“主子,您这么做不会是因为小世子吧?” 元辙:“……” “快滚。” 元辙一掀眼皮,那双妖异的金色瞳孔像是锋利的刃,卓伦脖子一凉,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火速滚了! 祝时晏回到侯府的时候已经过了酉时,天色全暗了下来。 回到曲水苑的时候,祝默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他了。 云泉见祝时晏回来,急忙给他送上暖茶:“世子,您终于回来了,哪位说要等你回来,非赖着不走呢!” 自从祝墨回来之后,他们世子就一直遭人非议,云泉自然不喜欢祝墨,可他如今受夫人老爷喜爱,又赶不得, 祝时晏应了声:“嗯,让哥哥久等了,我这就去,你去再沏一些茶。” 云泉:“。” “快去。”祝时晏说罢,急匆匆的进了门,将自己的大氅褪下,给祝墨行了礼。 祝时晏,“哥哥,久等了。” 祝默见祝时晏回来,欣慰一笑,起身扶他:“没事。” “哥哥快坐吧,”祝时晏拉着祝墨坐下,“陪王爷吃了顿饭耽搁的时候,哥哥莫要怪罪。” 祝墨蹙了蹙眉心。 元辙此人绝非善类。家宴那日他就觉得元辙对祝时晏的心思不纯,今日见他牵着祝时晏的手,便更确定元辙的心思了。 祝默由心的看着祝时晏,拉住他倒茶的手:“阿晏,你和王爷,当真只是单纯的师徒关系?” 祝时晏早就想到了祝墨会问他这件事,却不知自己该如何解释,只好淡淡道:“哥哥觉得我和王爷是什么关系呢?” “他……” 祝默:“元辙绝非值得托付终身之人,阿晏若是他强要你,你尽管告诉兄长,母亲临走前托我照顾你,等不日后我回江南任职,便带你离开。” 祝时晏挤出来一个苦笑。 他就知道祝墨能看出来,他和元辙的关系是见不得人的。可他能依靠的也只有元辙,恬不知耻用身子伺候人,才能换一个离开的机会,但这也是他能靠着自己博来的结果。 祝时晏不觉得丢人。 他只是想靠自己活下去。 “可是我心悦他。” 祝时晏抿抬眸看着祝墨,认真道:“哥哥,是我心悦王爷,自愿跟着他的。” 直到夕阳暖暖地照在脸上,元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眼中满是留恋:“先生,我走了。” 祝时宴站起身,“你等一下。” 他从房间里拿出一个白瓷瓶递给他,“里面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如有必要,一滴即可。” 元辙露出一抹笑:“谢谢先生,我会好好用的。” 祝时宴垂下眼眸:“我希望你用不到。” 用说明会有危险,而他不希望他有危险。 元辙听懂了,心痒痒的又想抱他,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他明日便要出发,还要很多事情要准备,不能久留。 他逼自己移开视线:“先生,我真的走了。” “嗯。”祝时宴坐回树下,神情淡淡地翻开一页书,不再看他,“一路顺风。” 第 62 章 第25章 元辙第二日便走了。 他走的时候,文武百官和百姓们自发地前来欢送。 元辙骑在马上,在城门口停留了一会儿,目光越过人群看向远处,像是在寻找什么。 归乐楼里,薛成文看着这一幕,扭头问:“王爷好像在找你,大人你真的不去送一下吗?” 祝时宴低头吃饭,“送别的话已经说过了,我不方便露面。” 薛成文叹了口气:“有的时候薛某真的不知道祝大人是心软还是心狠,为王爷筹谋一切,却又丝毫不担心他的危险。战场刀剑无眼,王爷此去九险一生,大人就不担心这是最后一面?” 祝时宴低头吃饭:“他不会有事,我相信他。” 薛成文挑了下眉,端起杯子:“好,既然祝大人相信,那薛某也信。” “原来如此……”祝时晏蹙了蹙眉心,抬眸看着元辙:“原来王爷早就知道哥哥是要查案,才会与王宴交好。” “王宴?”元辙问。 祝时晏:“就是方才穿粉色衣物的那个,是母亲母家的表哥,不久前从江南回来的。” “本王查他做什么?”元辙:“一群乌合之众,想在江南掀起波涛,太不自量力了些。” “啊,”祝时晏糊涂了,“王爷没查王宴,那为何查了哥哥?” 元辙:“……” “笨。” 一个小小的海平侯府,想用一个新科状元拉拢皇后还不够,还送给他一个小宠。 若不知祝时晏在雪地里跪了一日,那点不服输的倔劲儿勾起他的注意,他估计早就将祝时晏的头拧下来了。 如今看,祝时晏不仅仅倔,还笨。 “……”祝时晏惭愧的低下了头:“我……真的很笨吗?” 元辙:“……” “不将你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本王又怎么会让你近身?” 祝时晏:“哦哦。” 他知道元辙应该查过他,原来是他真的很笨所以元辙才觉得他没什么危险,可以睡一睡。 怪不得元辙二十六了身边还没一个小宠,原来他做事这般小心。 “那笨一些还是有好处的,”祝时晏舔了舔唇,认真的看着元辙:“笨一点对王爷没威胁。” 元辙:“……” “所以呢?让本王去侯府赴宴,然后呢?” “然后……”祝时晏想起自己的结局,心中唏嘘,他又不能和元辙说自己有可能嫁人,最后难产而亡吧? 这也荒谬了。 祝时晏小声道:“秘密。” 元辙无言,但大概也能猜出来祝时晏应该是和海平侯做了什么交易,这个交易条件就是自己去赴宴。 元辙捏了捏眉心,淡淡“嗯”了一声。 祝时晏惦记着祝墨晚上约他的事情,早早从摄政王府离开。 元辙送走了祝时晏,才将卓伦召到身边:“祝墨的案子进展到哪一步了。” 祝墨与元景驰、王宴等人接近,是想查明平庆年间一件贪污案。江南一带现在由司礼监的人把控,而司礼监的掌印是元辙的人,祝墨的目的就是将这件案子按在摄政王府的头上,想借此煽动朝中局势归顺太子。 实则他早就被利用。 想以此绊他摄政王府,简直天方夜谭。 卓伦早就将元辙吩咐的事情查清楚了,这些天也一直安排线人跟着祝墨:“大概查到王家了,这几日他一直和王家的人走动,想来回江南后就要从王家的旧部查起。” 不过,江南一带盐税现在一直由他们的人收,现如今祝墨成了海平侯的世子又和太子频频走动等到了江南还不好处理。 卓伦:“主子,祝默和太子殿下走的很近,咱们要东宫说一声吗?或者——直接做了他?” “不。”元辙捏了捏眉心。 “给冯弘给信,让东厂把祝墨查到的人都做了,随后放他回江南慢慢查,最好十年八年回不来。” 刘公公收起圣旨,弯腰道:“祝大人,马车就在门外候着,请吧。” 祝时宴微微颔首:“谢公公。” 刘公公看向另外两人,“那薛大人和周大人?” 周叙立即道:“本官来给烨王祈福,正好路过,来问候一下祝大人。” 薛成文点了下头:“薛某也是。” 刘公公微微一笑:“两位大人有心了,奴才先行告退。” “刘公公慢走。” 人一走,薛成文立马急了:“陛下这个时候找祝大人进宫是什么意思?” 周叙拧紧眉,当机立断道:“你去查一下这几封信的来源,我回一趟大理寺,先想办法见到郭大人。” 第 63 章 第26章 龙和殿。 刘公公弯腰退下:“祝大人,陛下在里面等您。” “谢公公。” “祝大人客气。” 门被关上,房间里的光瞬间暗了许多,祝时宴在门口停了几秒,然后缓缓踏入其中。 这位主角攻。 元景驰惭愧的挠了挠头:“未曾,我回京是帮祝兄,没告诉母后和父皇,皇叔替我先保密。” 说罢,元景驰注意到了元辙身后的漂亮少年,疑问:“这位是?” 祝时晏作揖:“太子殿下好,在下海平侯府祝时晏。” 祝时晏记得,元辙和这位太子殿下未来会争锋对决,其中原委他虽不知,但能确定的是这位太子殿下会成为元辙的一大关卡。 这种能窥探他人命运的感觉并未给祝时晏带来好处,反而让他觉得无奈。 现在看来,元辙和这位太子殿下的关系尚可。 祝时晏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想了解故事全局的心情。 元景驰:“哦哦,是祝兄的弟弟啊,果然百闻不如一见,生的真是俊俏。” 祝时晏脸上一红:“太子殿下谬赞。” 元辙握着祝时晏的手,元景驰自然是看见了,皇叔最辙别人打听他的私事,元景驰将目光从祝时晏身上移开,“皇叔我们今日出来办点事已经开好了房,你要不要进来吃杯酒?” 元辙:“不必了,你们玩儿你们的,本王带着人走了。” 元辙说罢,众人如获大释,恭敬的将祝时晏和元辙送走。 “皇叔慢走!” “王爷慢走。” 祝时晏本就不想让祝墨看到自己和元辙在一起,便乖巧的跟着元辙离开,只是他没想到祝墨突然喊住了他。 祝墨:“阿晏,今日哥哥回府,晚上早点回来咱们一起喝杯茶。” 祝时晏:“……” 祝时晏回眸点了点头,见祝墨蹙着眉心紧紧看着他和元辙,淡淡道:“好。” 祝时晏话还没说罢,元辙便夹了夹他的手,沉道:“走。” 两人上了回王府的轿子,元辙一直沉着脸不说话,祝时晏以为他是见了太子不开心。 方才祝时晏也只是见两人表面关系尚可,可元辙这个人本就喜怒无常,不知道他是不是实际很讨厌太子:“王爷,您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好吗?” 所以,元辙是要做什么事情,才会陷入最后那万劫不复的结局呢? 元辙正色道:“本王就这一个侄儿,自然好。” “啊?”祝时晏诧异:“这样啊。” 看来他是猜不透元辙的想法了。 “那您为何从方才见了太子殿下后就看起来心情不好的样子?”祝时晏歪了歪脑袋,一本正经的看着元辙:“或者说,王爷不想说?那便不说——” 祝时晏话还没说完,元辙倏地捏住了他的脸肉,他的嘴巴嘟了起来:“唔……” 元辙一本正经捏着祝时晏的脸蛋,淡淡道:“祝墨并非是你想象的那么单纯,他认海平侯是因为他要查十年前一桩私扣盐税的旧案,有了海平侯世子的身份,不日他去江南便好行事。” 元辙松开祝时晏的脸蛋,道:“所以,知道了吗,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 “祝墨想利用你博海平侯夫妇一点好感罢了。” 从五皇子府出来后,祝时宴回到了国师府。 薛成文在此处等了他许久,看到他回来,立即松了口气:“祝大人,你可算回来了,陛下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 祝时宴的表情不是很好,薛成文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是郭大人不好救吗?” “陛下已经准我彻查此事,郭大人暂且安全。” “这是好事啊,大人为何心事重重的样子?” 祝时宴蹙了蹙眉:“此事是五皇子所为,而且他铁了心要让郭承远背上这个罪名,事情有些棘手。” “果然是他!”薛成文攥紧拳,扭头就往外走,“我们去找陛下,让陛下给郭大人主持公道。” 薛成文有时候是有些冲动,祝时宴无奈地喊住他:“薛大人,你觉得你跟五皇子站在一起,陛下会信谁?” 薛成文停下脚步,但还是愤愤不平:“难道就任由五皇子泼郭大人一身脏水吗?通敌叛国,这是多大的罪名!” 他平日里跟郭承远走的比较近,此时也是最着急的一个。 祝时宴安抚道:“既为陷害,那必定会留有破绽,郭大人会没事的,薛大人不必太过忧心。”他环顾一圈,问:“周大人去哪儿了?” “周大人去大理寺了,说要想办法见郭大人一面。”薛成文因为祝时宴的话冷静了不少,他犹豫了一下,问:“大人,需不需要将此事告知王爷?” 第 64 章 第27章 “不用。王爷远在边疆,告诉他也只是徒增烦恼了。”祝时宴道:“让其他人停止上奏,等我消息。” 薛成文应下:“是,大人。” 祝时宴看他忧心忡忡的样子,多说了一句:“别担心,有我在,郭大人不会有事的。” 薛成文心里一暖,神情放松了不少:“我自是相信大人。” “嗯,你先回去吧,有需要我会喊你。” “下官告退。” 祝墨所说之言,正是他梦中王宴对他所做之事。 祝时晏只好乖乖张开手心,元辙不给他看,突然用另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好了,自己看。” 手心里的东西很轻,祝时晏并不能通过触感猜出来那是什么东西,不过元辙说罢就收回了放在他眼睛上的手,手肘靠在椅背上,示意他张开手心。 祝时晏看看自己的拳头,又看看昏暗的房间里元辙棱角分明的轮廓。 想起方才祝墨说元辙给他的茶叶,是很珍贵的御茶,祝时晏又不太好意思看元辙给他的东西了。 祝时晏问:“会不会,太贵重?” 只是刚刚说罢,元辙没有回应,而是直接打开了他的手,手心里赫然放着一个蛐蛐儿。 是干草编的。 祝时晏恍然想起了什么‘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这不会是王爷刚刚编的吧?” 元辙‘嗯’了一声,站起身揉了揉祝时晏的头:“开心了就赶紧休息,本王公务繁忙,改日你去府里道谢就是。” 祝时晏:“……” 公务繁忙还来看他? 看来元辙真的很想和他培养感情。 “哦,”祝时晏将那小巧的草蛐蛐儿收了起来,又想起明日就是十五了,喊住元辙道:“王爷,明日刚好是家宴,我就不去找您了,我们改日再培养感情。” “嗯。”元辙没有再多说什么,最后点了点祝时晏的脑门便从正门走了出去。 祝时晏关上房门这次没再偷哭,心情因为元辙好了不少,早早上床睡觉了。 父亲母亲就像是忘了他这个人似得,正举杯给祝墨倒酒见他随着上菜的小厮进来都愣了少顷。 祝时晏:“父亲,母亲。” 海平侯放下手里的酒杯,轻咳了声:“晏儿啊,你方才去哪里了?也不知道过来吃饭。” 祝时晏滑了滑喉,忍着鼻尖的酸意,“父亲抱歉,晏儿方才想着没什么能帮忙的地方,就去小厨房打下手了。” 海平侯尴尬道:“好了,你哥哥还在这里呢,别让哥哥误以为我侯府苛待了你,过来坐。” 祝时晏:“是。” 祝时晏在祝墨身边坐下,特意将自己的椅子和王宴拉远了距离。 祝墨见祝时晏入席,才动了面前的酒杯,“阿晏,既然侯爷夫人让你称呼我一声兄长,那今后就请多多关照了。” 祝时晏:“哥哥客气了。” 祝时晏的酒还没饮下,只听身边的海侯夫人突然带着哭意道:“墨儿若你不愿认他,母亲就给你做主,等你搬回家就让他搬出去。” 祝墨闻言蹙了蹙眉心,“夫人……” 祝时晏自早上来了院子便忍着情绪,如今听母亲这一番话眼中的泪便再也没忍住,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压着颤音道:“母亲放心,等哥哥回府,晏儿愿意离开京师。” 祝墨越发觉得海平侯府的人不可理喻,看着眼尾微红的祝时晏心间一涩,“夫人言重。” 祝墨话还未说完,只见门前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海平侯脸色一沉,拍案沉声道:“吵什么吵,不知今日家宴?” 元帝疲惫地坐下,“阑儿。” 元星阑收回视线,拱手:“儿臣在。” “此案牵连甚广,朕命令你与刑部、大理寺的人一起,将所有牵涉其中的人全部捉拿归案。” “儿臣领旨。” 元帝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朕知道,你与国师年少交好,但此为国事,你应该知道轻重。” “请父皇放心,儿臣定不负皇命。” “下去吧。” “儿臣告退。” 元星阑弯腰退下,低垂的眼眸中隐隐露出了一丝兴奋的光。 阿宴终于落到了他手上。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 第 65 章 第28章 国师因通敌叛国被陛下打入天牢的消息一传开,满朝震惊。 朝中有一多半的人集体上奏请求彻查此案,还有一小部分的人火上浇油,要求立即将此等乱臣贼子斩杀。 国师府里,周叙猛地站起身,厉声道:“你说清楚,什么叫国师通敌叛国?” 前来报信的人气喘吁吁的说:“五,五皇子说,国师大人才是真正与南国皇室勾结的罪魁祸首,郭大人只是在为国师大人办事。” “简直荒唐!”周叙的声音陡然拔高,怒声道:“陛下信了?” “信了,不仅直接将大人打入天牢,还下令让五皇子将与此事有关联的人全都抓起来。” 元辙说留他休息一会儿,可祝时晏一点困意都没有,自从做了那个梦后他就睡不好了。 眼下天色虽然暗,但回到家里父亲应该刚好起床准备上朝。 元辙给他安排了一辆马车,还给他拿了一件狐裘大氅,祝时晏总算有了那么点开心了。 不管怎样,元辙答应考虑一下,只要在父亲母亲给真世子办贺宴前,他能和元辙睡了,他的命运就能改写了。 太好了。 祝时晏想。 他今后是不是能为自己活一次了? 马车到了海平侯府的后门,雪虽然停了,但天气还是冷的不行,送他回来的是王府的总管,将马车停下后王总管交给他一个光泽莹润的玉牌。 祝时晏不明所以:“这是?” 王总管:“呃……这是王府的门牌,世子您以后想来王府出示此玉牌便好。” “这样啊,”祝时晏细致的将玉牌收了起来,送走了王总管便进了家门。 祝时晏身上还穿着元辙给他准备的衣服,他不想讲自己和元辙做交易的事情被父母发现,也不能被发现,换了自己的衣服,将那套看着就价格不菲的衣物和狐裘大氅收在了柜子里。 约莫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天渐渐亮了,祝时晏准备去前院给父亲说宴请元辙的事情。 出了门,云泉正哭唧唧的准备去前院。 云泉一见祝时晏完好无损的从房间里出来,立刻就傻眼了,“世子?世子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祝时晏来不及和云泉解释,想着赶紧在父亲上朝前和他交代自己一定能把元辙请来的事情,便道:“一会儿从前院回来我慢慢和你说,眼下我需要先见父亲。” 云泉点了点头,抹了把眼泪:“好,世子云泉陪着您去。对了世子,昨日我回来的时候,听夫人说再过两三日那个……那个状元会回家一趟,侯爷和夫人说是在举办贺宴前,咱们府里先聚聚。” “嗯嗯。” 祝时晏边走边听,“没事,办一下也好,哥哥是父亲和母亲的亲生儿子,提前回家熟悉一下也好。” 云泉不开心道:“状元来就来了,可是夫人还说王家的表少爷也要来小住几日,他又不是我们侯府的人,来凑这个热闹干嘛,烦人。” 祝时晏闻言,脚下一顿,“他也要来?” 云泉说的表少爷,正是祝时晏的表哥。 云泉没注意到祝时晏脸上的异样,只是把他昨日从侯爷口中听到的事情给祝时晏说了一下:“是夫人邀的,说是王家现如今只剩下表少爷一根独苗了,‘那位’回来之后,两家多走动走动比较好。” “这样……”祝时晏勉强定了定神,“定日子了吗?” 云泉摇摇头:“具体的时间,侯爷说等您回来再定,反正是咱们侯府小聚,什么日子都方便。” “嗯,”现如今元辙答应了他的请求,他倒也没那么怕了,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来到前院,海平侯果然已经吃过了早膳,在正堂准备出门。 祝时晏进了门,堂内海平侯夫妇脸色瞬间都变了样,侯夫人转身带着嬷嬷离开:“侯爷你说正事吧,妾身去给墨儿煮点姜茶。” 祝时晏站在门后,抬眸看了看母亲,却不知说些什么。他们做了十七年的母子,但说过的话却只有寥寥数句。 等侯王氏经过的时候,祝时晏才小声喊了一句:“见过母亲。” 王氏抿了抿唇,挤出来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和你父亲说吧。” 元星阑的眼中满是不甘:“可我不这样做,你只会离我越来越远。” 祝时宴这次沉默了很久,冰冷的神情逐渐软化,他轻声道:“殿下,虽然年少时师父一直跟我说,不要跟皇室子弟牵扯太深,但我那时是真心把你当朋友。你率真赤诚,没人会不喜欢你,跟你相处也很放松。” “但是后来,你为了夺嫡,越来越不折手段,甚至不惜对无辜的百姓下手,我隐晦地提醒过你几次,但你似乎从未放在心上。从那时起,我便知道,你非良主,更非明君。” 元星阑握紧拳,“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我皆是伪装?” “八年前。” “八年前”元星阑扯了一下嘴角,“真是难为你忍着厌恶与我做戏这么久。” 第 66 章 第29章 祝时宴轻叹一声:“我从未厌恶过你。” 元星阑愣了一下。 祝时宴静静地看着他,缓声道:“收手吧星阑,别让我恨你。” 元星阑手指紧了紧,他移开视线,声音晦涩:“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就算现在收手你也不会原谅我,更不会跟我走。” 他故作轻松的说:“反正阿宴你现在在我手上,等我登上皇位,再向你慢慢赔罪。” 祝时晏‘嗯’了一声,看着匆匆离去的母亲心间似被湿透的棉花堵住了。 母亲原来也会下厨做些吃食。 “晏儿啊,”海平侯整理好常服,坐在太师椅上看着杵在门口的祝时晏,“愣着干嘛过来,坐这儿,和父亲说说你昨天把你请帖给送去王府了吗?” 祝时晏点了点头,上前站着回话:“回父亲的话,孩儿,孩儿昨天好不容易说动了王爷,才进了王府至于请帖的事情……孩儿听闻昨日是王爷母妃的辙日,便没敢提起此事。” 说罢,祝时晏赶紧解释了一下,“不过父亲放心,昨日孩儿和王爷浅浅聊了两句,王爷很是喜欢孩儿给了孩儿一个门牌,这几日我再多去几趟,趁着王爷心情好的时候,再将请帖给王爷呈上。” 海平侯闻言,蹙了蹙眉心,挑眉打量了一眼祝时晏,然后干笑了声:“这样啊。” “你说,元辙给了你王府的门牌?” 祝时晏有点心虚,他长这么大从未忤逆过父母的意思,更别提说谎了:“是,是给了孩儿门牌,王爷说孩儿的功课做的太差,便答应给孩儿看看。” 祝时晏点了点头:“父亲放心,孩儿记下了。” “嗯,既然元辙给了你门牌,那就说明他还是想和我海平侯走动,你就替父亲多去几趟,也别空手去,回头我让王嬷准备些礼物你带着去,一定要看着他的脸色行事。 “这件事不能着急,反正离你哥哥生辰还有时间。” “是,孩儿记下了。”祝时晏应道。 祝时晏:“……是,孩儿谨遵父亲安排。” 海平侯捻着胡须出了门,心里思忖方才祝时晏的话,甫一出了正门便见夫人在门口等着。 王氏示意身边的嬷嬷离开,扶着海平侯上了轿子:“侯爷。” 海平侯看了一下四周,上了轿子,有些烦躁道:“何事不能在府里说?” 王氏心里还是担心,便道:“你方才你祝时晏说什么了?他可办好了送请帖的事?” 海平侯将祝时晏的话复述了一遍:“放心,元辙这人我多少清楚一点,他确实狂妄自大,祝时晏功课又做的不行,大约真是突然有了兴致想教教他,不会耽误我们把晏儿嫁出去的的计划的。” “这样啊,” 王氏心里不放心:“我总觉得祝时晏这几日好像变了一个人似得,之前他什么时候出过曲水苑?这次不仅主动要去送请帖,还和元辙有了牵连,我这心里总是觉得奇怪。” 王氏这才定了定心,点头:“如此甚好,这生子秘药我都派人准备了,他也算生的标志,到时候能给王家添个一儿半女的,咱们以后就不愁银子了。” “好了,这件事先不能说,等过了墨儿的贺宴给晏儿吃了秘药,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咱们再提。否则祝时晏心里指不定怎么记恨我们呢。” “嗯,还是侯爷你想的周到,那妾身就先回去给墨儿煮茶了,” 祝时晏从父母的院子回去,王嬷嬷便准备了精致的吃食和一些珠宝字画过来,说是父亲要他送去王府用的。 收下礼物,祝时晏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带着云泉去了王府。 明明才离开几个时辰,祝时晏还不想去元辙身边晃悠,不过父亲既然给了礼物,他又不得不去。 路上,云泉看着那一盒盒精致的礼品,还有今天早上的饭菜由心的替世子不平:“世子……夫人和侯爷已经快一年没管过咱们了,最近才好了一些,云泉不是挑拨您和夫人侯爷的关系,云泉只是觉得夫人和侯爷好像……” 并没有那么关心您。 云泉不知后面的话怎么说出口。 他自小就进了侯府伺候世子,刚记事儿的时候,侯爷和夫人感情还不好,他本以为侯爷不喜欢夫人才对世子不闻不问,可后来侯府没落了,侯爷归家的日子也多了,他们还是不待见世子,甚至连送世子去私塾都不愿意,只是找了人在家教世子认字。 如今,状元世子回来了,他突然又对世子这么好,云泉心里不舒服。 “你就这么确定陛下会杀了我?” 元星阑眨了眨眼:“这个问题阿宴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祝时宴沉默了一瞬,低声问:“陛下什么时候发现的?” 能让元帝下定决心杀他,必是发现了他在暗中辅佐六皇子掌控朝局,可他这些年一直伪装的很好,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沈施熠面容冷淡,仔细看还能看到他眸中含着一丝不明显的怒意和悔恨,“所以我的条件是拿到和离书,让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 “从一个皇子手上拿到和离书,祝某不过一个阶下囚,沈大人还真看得起我。” “祝大人能将无权无势的六皇子变成权倾朝野的烨王,也能让闭门不出的永昌侯之子为你鞍前马后,沈某相信,一个和离书而已,对祝大人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祝时宴低笑一声,应下了:“好,我答应你。” 沈施熠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轻点了下头:“那就请祝大人静候我的消息。” 祝时宴颔首:“好,我等着。” 他没问沈施熠打算怎么做,沈施熠也没有要多说的意思,说完就准备离开。 祝是宴喊住了他:“祝某很好奇,沈大人是谁的人?” 沈施熠微微一笑:“祝大人以后会知道的。” 祝时宴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问:“是容王府吗?” 沈施熠脚步一顿,沉默了一会儿,叹息道:“国师大人果然厉害。” 第 67 章 第30章 隔日,元帝下了圣旨,国师祝时宴结党营私,通敌叛国,判十日后斩立决,吏部尚书郭承远不忠君王,渎职行贿,判全族流放。 薛成文和周叙两人带着一众大臣在大殿外跪了一日也没能让元帝收回成命。 周叙急得上火,在国师府转来转去,“大不了行刑那日我找一群人劫了法场,不管怎么样,先把祝大人救出来再说。” 薛成文也急,但他显然比周叙冷静许多,“五皇子把天牢看的密不透风,连封信都送不进去,也不知道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周叙没好气的说:“他身子骨本来就不好,现又被关在密牢深处,想也知道不怎么样。你不是说王爷会回来吗?人呢?” “边疆离京城何止千里,信送到尚且需要一段时日,王爷又不会飞,哪儿能这么快回来。”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各种方法都试过了,也不过勉强多拖了十日而已。” 薛成文攥紧拳,“实在不行,也只能照你所说,找人劫了——” “无妨。” 祝时晏并不会觉得难受,只是他从前认为别人的父母都是这样的,现在想想自己做了那个梦之后,再看父亲母亲对他的态度便只剩下寒心了。 祝时晏想,只要他和元辙睡了,他就能和父亲做笔交易,以后离开侯府自己过日子。 马车在摄政王府停下,祝时晏拿着元辙的玉牌上了台阶,几个护卫见了他的玉牌,先是有点震惊的模样又恭敬的给他行了大礼:“小的这就去禀报王爷。” 祝时晏有点不解的收回玉牌,然后发现护卫身上也带着和他差不多款式的牌子,只不过看着他的像是铜制的。 奇怪。 此时,王府。 卓伦正在后院练剑,护卫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卓伦姐!大事不好了,门口来了一个贵客!” “什么贵客?” 卓伦利索收了自己的剑,扔给门房:“我们王府还能有什么贵客?” 护卫结结巴巴:“就是昨日在门前跪了一天的那个漂亮公子,方才小的见他手里拿着王爷随身带着的玉牌,他定是王爷的贵客了。” 卓伦惊讶的张了张嘴,“什么???” “主子把玉牌给他了 ?” 天呐,他们王府不会是要迎王妃了吧? 卓伦严肃脸变八卦脸:“你先让他等着,我这就去喊主子起床。” 卓伦两三下从房檐上飞到元辙的寝殿,哐哐敲了几下门,没等她上方揭瓦,门突然破开,从里面飞出来一个玉壶。 幸好她早有准备,不然被打中了,少说也得断根肋骨。 见里头没了动静,卓伦才小心的从房檐上跃下。 下一瞬,穿着一身玄色寝衣的元辙披着散乱的长发就出了门,冷道:“滚过来。” 元辙捏了捏眉心,昨晚一整夜没睡好,好容易睡了一个时辰又被打搅。 男人周遭的戾气能把人穿透:“什么事?” 卓伦看着主子的臭脸,就知道若是小美人来王府的消息让主子提不起兴致,她大概率要玩儿完:“主子别气,侯府的小世子又来了。” “嗯?”元辙脸上的起床气瞬间消下去不少:“这么快?” 卓伦抬眸,看着方才火冒三丈的人突然挤出来一个笑容,她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听到方才门口的护卫说主子将贴身玉牌给小世子是做门牌用! 卓伦:“兴许是主子昨夜……” 元辙:“……” 立马又黑了脸:“闭嘴。” “人在哪儿?” 卓伦:“在门口呢,我这就给主子请进来。” 元辙很难入眠,既然醒了就不准备再睡,刚好特现在对祝时晏兴趣正浓,便道:“让他自己认认路,你去办另一件事——” 元辙说罢,卓伦应了声,便转身找了王总管带人进门。 “世子爷,您这边请——” 王总管带着祝时晏主仆二人,从前院的小花园一路介绍了小半个时辰:“从这里再往右边走,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就是王爷居住的降雪阁了,世子爷您记住了吗?” 祝时晏:“。” 在看到祝时宴蜷缩成一团窝在角落的时候,元辙的呼吸瞬间一滞,心脏像是被一股麻绳拧住,紧紧缠绕,不断传来尖锐的疼痛。 他喘了口气,一步步走过去将人小心地抱起来,祝时宴露在外面的皮肤有些凉,但却灼得他全身发疼。 平生第一次,他体会到了何为心疼和无措。 他再也不会离开他的先生一步。 ——绝不。 第 68 章 第31章 祝时宴扶着他的手臂坐起身,低咳两声,“你怎么回来了?” 元辙将外衣脱下披在他的身上,另一只手虚虚地护着他,“薛成文给我传了信,我看到消息便回来了。先生放心,有我在,没人再敢欺辱你。” 祝时宴摸索着抓住他的胳膊,目含担忧:“元星阑跟我说,你被南国刺客一箭穿心,可有受伤?” 元辙伸在外面的腿不自然地往回缩了缩,神情放松:“我现在好好地站在先生面前,自是没事。” 他试图蒙混过关,但他忘了,祝时宴的嗅觉有多么敏锐,尤其是对血腥味。 云泉:“。” 祝时晏的记忆还算不错,王总管说的也很细致,“都记住了。” 只不过不知道元辙让他记这些做什么? 云泉则脑子一片浆糊,心中不断的感叹,这摄政王府也太太太大了吧,抵得上他们十个海平侯府也不止了,走的他的腿都酸了。 王总管欣慰一笑,“那下次来您直接让小厮驾着马车进来,这样还能少走两步。” 祝时晏:“这样啊,多谢王总管了。” 王总管:“都是王爷的安排,前面您就自己进去吧,老奴将您的马车停进来给马儿喂点草料。” “多谢。” 云泉跟着王总管去牵马儿。 祝时晏则自己进了元辙的院子。 甫一进去,祝时晏便看到清理的干净细致的宅院中,一个熟悉的背影坐在廊下品茗。 他身侧黛色的瓦片上,少许雪花倏地被一阵清风卷走,惹得梅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漂亮极了,倒是映了这降雪阁的意。 元辙见他进来便放下了手里的茶具微微侧眸,那双神秘莫测的金色瞳孔迸发着些许冷幽幽的目光,朝他伸出手淡淡道:“过来。” “我……”祝时晏不知道该说什么。 “墨儿,娘的墨儿,你这是说什么胡话?”海平侯夫人闻言坐不住了,上前一把推开祝时晏,抓着祝墨的手:“你是娘的亲生儿子,更是海平侯府的真世子,你怎么能不认娘呢?” 祝墨高中前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他并没有什么心思做这个世子,若不是母亲临走前交代,他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来侯府。 不过,海平侯夫妇确实是他的亲生父母。 “夫人放心,我会进宗祠的,”祝墨拿开侯夫人的手,“此事和世子无关,母亲做错了事情,但并未苛待与我,还请夫人不要责怪世子。” “好好好。”海平侯拍了拍祝墨的肩:“只要你愿意进咱们家的宗祠就好,至于晏儿……” “姨夫,”王宴笑呵呵的勾着祝墨的肩,打量这面前这个许久没见的表弟祝时晏:“晏儿表弟又不知情你们什么调包的事情,你们怪他干嘛,既然现在祝兄愿意回来认亲,你们侯府又不多晏儿表弟一张嘴,干嘛计较什么亲生不亲生的。” 说罢,王宴笑眯眯的看着祝时晏,走到他跟前挑了挑他的下颌:“你说呢,漂亮表弟?” 祝时晏蹙了蹙眉心,抬眸看着王宴,往后退了一步:“表哥,你自重。” “不必。”祝时晏这次真的想走了,他看了眼面前高自己半头的真世子,给他行了个礼:“世子,我只是一个冒牌的假世子,父亲母亲养育十七年已经是祝时晏此生无法回报的恩情了,今后请你不要再称呼我世子。” 祝时晏一番话出来,海平侯和夫人都愣了,他们本以为祝时晏会心生怨恨,却不想他竟然这般想他们。 这倒是显得方才他们小气了? 海平侯打圆场:“好了好了,阿宴说的对,咱们侯府不缺晏儿一口饭,今后墨儿就是哥哥,晏儿就是弟弟,你们俩都是我海平侯府的世子。” 侯夫人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只是忽略了祝时晏,“墨儿阿宴,你们进屋来吧,吃点东西再收拾。” 王宴的心思都在祝时晏身上,他好不容易才说服母亲和姨母让他们撮合他和祝时晏,眼下见了祝时晏就更不想分开了:“我和晏儿表弟一起吃,姨母姨夫你们和祝兄去吃吧。” 祝时晏:“……” 祝墨:“……既然如此,世子你也一同吧。” 祝时晏抬眸看了看父亲的眼神,才乖巧点了点头:“都,都听……都听哥哥的。” “好!”王宴贱兮兮的跟在祝时晏屁股后面,故意走的很慢,小声在祝时晏耳根边说一些见不得人的话:“好晏儿,我还不知道你会喊哥哥呢?也喊我一句好不好。” 祝时晏蹙眉。 祝时晏其实对这个表哥不算陌生,以前母亲偶尔回娘家也会带着他,只不过那时候很小,他从未想过王宴会打自己的主意,也不知他的心思这么龌龊。 元辙压着他走到桌前,将他的手脚都绑起来,慢条斯理的说:“父皇在看什么?不会在看那两个暗卫吧?” 他微微弯腰,压低了声音:“只可惜,那两人已经死了,现在就躺在你的床底下。” 元帝瞳孔一缩,开始拼命挣扎,试图弄出动静让外面的人听到。 元辙慢吞吞的在他脖子上划了一刀,“父皇若是再挣扎,下一次,这个刀划的就是你的脸。” 痛感从脖子上传来,元帝愣了一下,瞬间气的双目凸起,面色涨红,他情绪激动的从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怒吼。 逆子!他怎么敢?! 第 69 章 第32章 元辙眯了眯眼,毫不犹豫的在他脸上划了一刀。 元帝僵住了,满脸都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这该死的孽子竟然来真的?! “父皇若是再挣扎,下一次这刀划的就是你的眼睛。” 元帝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中也慢慢染上了一丝惊惧和害怕。 他不敢再动,浑身僵硬地坐在椅子上。 可是回忆起来梦中种种,祝时晏心头就恶心的不行:“表哥,你若再这般说话我就回去吃了。” 王宴只好闭嘴:“行行行,你最大,我不说了,吃饭去。” 祝时晏很少在父母院子里吃饭,现在有这么多人在更是不自在。 席上,祝墨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也顺便将他自己认亲的目的说了一下。 祝时晏也听不太懂他所说的什么官职、什么案子,呆呆傻傻的陪着他们。 祝墨是今年秋天的殿试的榜首,已经在翰林院和刑部都历练过,他所说的事情是江南一带贩卖私盐的案子,此次宣隆帝任命他为巡盐御史,更是私下让他查一件陈年要案。 而之前负责江南一带巡盐御史刚好是海平侯麾下的人。 祝墨知道,圣上听闻了他海平侯府真世子的事情,想以此试探他的忠心。 “这是好差事啊!”海平侯听闻祝墨担任了如此肥差,不亦乐乎:“为父的墨儿真是有出息,能得到圣上如此赏识,真乃我海平侯府的幸事!” 祝墨则蹙了蹙眉心,“南巡需要数月,官船横穿我大宗八州,此去不知何时才会回京。” 南巡可谓苦差中的苦差,至于海平侯所说的‘肥差’是指南巡回收的盐税。 确实是一笔可观之财。 祝墨笃定了自己的想法,没有再多说。 “好好好,那刚好明日咱们家里好好聚一下,为父让府里的人去请江南一带的好厨子,”海平侯欣慰:“墨儿在江南长大应该更喜欢吃鱼吧?” 祝墨:“侯爷所言确实。” “母亲喜欢食些时令河鲜,可惜家中拮据,母亲在世时并未享到做儿子的福气。” 祝墨这番话说出来,堂上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唯有祝时晏觉得有些欣慰。 祝墨所说的‘母亲’应该是他的生母,看来祝墨小时候应该过的很可以。 “哈哈,看来我们的墨儿是个很孝顺的孩子。”海平侯缓解了一下尴尬的气氛,“好好,咱们吃饭就不说公事了,一会儿吃完饭再唠。” 这顿饭吃的并没有祝时晏想象中的艰难。 但他实在不想和王宴待在一起,吃完饭就回了自己院子里。 到了下午酉时,祝时晏在房间里看书的时候,云泉才匆匆赶过来:“世子,我方才见咱们院子门口有个人影,不知是表少爷还是那位……您要去看看吗?” 祝时晏纠正道:“云泉,以后要称呼哥哥世子。” 说罢,祝时晏吁了口气,他想多半是王宴来了。 但又不确定,还是穿上大氅出了门。 祝墨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开门便想离开,却又见王宴拿着一堆东西过来。 其实是元辙给他的,上次在王府随口说了一句茶很香,元辙便给了他好多好多。 他没有见识,竟不知这茶如此珍贵。 “这样啊,”祝墨:“原来如此。” “想必世子那位朋友应该不是一般的人物?” 祝时晏不知该怎么介绍元辙,木讷的点了点头:“确实。” 祝墨担心之余又松了口气,母亲生前最是记挂祝时晏,他进京后又听了海平侯府不少传闻,正是为祝时晏的处境担忧。 既然他有一位这么厉害的朋友,也刚好解了他的忧心。 祝时宴等了元辙一夜,到天亮的时候他渐渐有些撑不住了,双眼慢慢合上,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元辙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安静地靠在墙上,肌肤如雪,眉目如画。 元辙的眼神瞬间变得很温柔,他走过去将人小心翼翼地抱起来。 “先生,我们回家。” 第 70 章 第33章 元帝身体欠安,一连十几天不上朝,但圣旨却是一道接一道的下。 先是下令重审通敌叛国案,由烨王主审,其他任何人不得插手,随后肃清整个朝堂,被冤枉入狱的大臣们接二连三的被放出来。 笼罩在京城上的阴霾被逐一扫空,朝堂上下一片欢声笑语。 ——唯有一个地方与这欣欣向荣的景象格格不入。 祝墨起身将门关上,祝时晏以为他怕冷想动手帮忙,却被祝墨拦下。 祝墨确认自周遭没人,拉着祝时晏的手重新坐下,正色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世子,接下来我所说的事情,还请你务必将其放在心上。” 门外,门房颤抖着说道:“侯府夫人,门口……门口是摄政王府的人,说,说今日过来给您道喜。” 王宴方才在海平侯面前哭了一番,好容易等着祝时晏将摄政王送走,连忙拦下了海平侯和祝时晏:“姨夫,姨母你们忙完了!要替阿宴做主啊,方才表弟和那个元辙……” “行了你,送个茶水都送不好,还好意思说王爷欺负你,王爷要是欺负你你现在还能好端端的站在你姨母面前吗?”海平侯现在一心想拉拢元辙,最好是能在元辙手下讨个职位,虽然不知祝时晏是怎么说动元辙的,但眼下这都不重要了。 海平侯说罢,衣袖一挥示意王宴离开:“滚!” 海平侯夫人只要示意王宴不要再闹:“阿宴啊,今天这件事是你做的不对,以后你也不要再去你表弟院子里了。” 说吧,两人随即离开。 祝时晏站在原地,看着不可理喻的王宴,想转身离开却被他拉住了衣袖。 “祝时晏,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唱今天这一出了?!”王宴恨不过,只能找祝时晏撒气:“你你你……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想嫁去摄政王府,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姨父姨母已经答应我……” “孽障!” 海平侯还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的王宴依旧纠缠着祝时晏,气的他脚尖一转又折了回去,扬起巴掌就要打上去:“孽障,你想乱说什么!” 海平侯夫人立马拦下:“王爷可使不得,阿宴才回来没多久,您怎么能动手呢——且阿宴说的也在理。” “在理什么在理?”海平侯山羊胡一竖,“你敢诽谤王爷,你这是要将我海平侯的九族送进北镇抚司的诏狱里,我我我今天非打死你这个小王八蛋!” 王宴拉着祝时晏挡着,依旧不肯服输,将自己知道的全都抖了出来:“姨夫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想巴结人家,想把晏儿送给人家做小妾对不对,元辙是什么人,他可是在西北有一王府的小妾,你就是把表弟送过去了也讨不到好处!!!” “祝墨兄可是太子的好友,你这么巴结摄政王,你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 海平侯:“你你你!!” 海平侯夫人闻言,突然顿悟,拉着海平侯急促说道:“侯爷别打了,阿宴他还小。” 祝时晏的好心情被王宴搅合没了,蹙着眉心看着身前的父母:“父亲,你消消气。” “有话好好说。” 海平侯累的满头大汗,闻言停了下来,吁了口气琢磨了一下王宴说的话:“晏儿啊,你和父亲说说你表哥说那些混账话可都是真的?王爷可真是看上你,想纳你为妾?” “啊……”祝时晏耳根一热,倏地松开了元辙的衣摆,小声咕哝道:“我……我没有。” 说罢,祝时晏又觉得不对。 元辙说要与他培养感情,岂不是接吻也算? 想来,这几日他日日往元辙这里跑,但每次都只是写写字吃吃饭,并未做什么亲密的举动,这样下来等哥哥的贺宴结束,他和元辙还什么都没做呢。 祝墨硬着头皮作揖:“见过王爷。” 这时,从迎春楼走出一劲装少年,见了元辙匆匆赶了过来:“皇叔!” 少年出门,王宴远比祝时晏还惊讶。 今日王宴只是组局吃酒,祝默说要带个朋友,而这个朋友喊元辙皇叔? 当今圣上体弱,仅有一子两女,均为皇后娘娘亲生。 元辙是先帝幼子,与当今圣上宣隆是兄弟,少年喊他皇叔那必定只有可能是。 ——太子殿下! 王宴被元辙压下去的气焰瞬间又涨了不少,不过这一点气焰还不足以让他在当今摄政王面前嚣张。 元景驰常年不在京师,此次回京是助好友祝墨查案子,没想到竟然能遇到元辙。 元景驰:“好巧啊,我昨日才到京师,今日就遇到皇叔了。” “嗯,可回宫了?” 元辙脸上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似乎也没多意外见到元景驰,祝时晏则抬眸打量了一下这位‘太子殿下’ 沈施熠话说出口才觉不妥,连忙道:“沈某失言,大人勿怪。” “无事。” 说起这个,祝时宴想起王府里还有个人在等着,算算时间,从他出府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一个时辰了,那人最近看他看得紧,若是再不回去,恐怕他要直接找来相府了。 于是他站起身,拱手:“时候不早了,祝某告辞。” 沈施熠道:“大人不如留下来用个晚膳再走?” “不必了,沈大人再会。” 沈施熠于是没有再留,送人出去时他压低声音道:“还有一事要提醒大人,五殿下连假死药这种东西都能弄来,难保他不会做出更多丧失理智的事情,请大人务必——烨王殿下?” 第 71 章 第34章 沈施熠话说了半截停住了,他惊讶地看向来人,匆匆行礼:“不知烨王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 元辙随意抬了下手,“沈大人不必客气,是本王不请自来。” 沈施熠试探地问:“不知烨王来相府所为何事?” “本王是来接国师回府的。” 元辙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祝时宴,“先生,聊完了吗?” 祝时宴最近经常被他用这种灼热的目光看着,也越来越承受不住这样的目光,仿佛多看两秒都会心跳加速。 他移开视线:“嗯,聊完了,走吧。” 元辙站在他身边,以一种占有欲十足的姿势护着他往外走。 沈施熠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脑子里冒出了各种各样的念头,一个比一个惊世骇俗。 他不敢细想,连忙低下头,微微弯腰:“恭送王爷,恭送大人。” “世子,您这都烧成这样了,怎么不请大夫去府上?”卓伦驾着祝时晏的马车,说罢,她看着有些怯意的祝时晏,调侃道:“莫非世子是知道王爷今日从这里路过故意等着呢?” “没……”祝时晏脸上一红,他昨日惹元辙生气了,今日又怎么好故意在街上堵着他,“确实是凑巧,最近家里忙着贺宴的事情,不便请先生上门。” 云泉替祝时晏打抱不平:“对!卓伦姐姐你是不知道,自从那个什么真世子来了侯府之后,我们世子就一直被欺负……” 祝时晏有些窘迫,轻轻道:“云泉,这都是我们的家事,不要给卓伦护卫抱怨。” 云泉只好悻悻闭嘴。 说罢,祝时晏看着前面已经没影的元辙,心中暗暗不安。 须臾,祝时晏抿唇小脸绯红,不解地问:“卓伦护卫,王爷当真让我去府里吗?” 方才在百草堂前,元辙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卓伦护卫邀他去府上小聚。 祝时晏不知方方才是怎么想的,就下意识的没回应。 然后,卓伦就上了他的马车,驾着车往摄政王府的方向走。 卓伦:“世子这就不明白了,王府是主子的王府,若是主子不同意我怎么可能驾着您的马车呢,别想太多了,一会儿到府里吃了药世子您快些回府就是。” 祝时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 到了王府,王总管上前接的祝时晏,见祝时晏脸上烧的绯红,赶紧差了府里的小厮熬汤药:“世子,怎么好端端的就生病了呢?” 祝时晏有点不知所措,那日还是王总管差人将他送出府去,短短隔了一日他又回来了:“可能是着凉了,不打紧的。” “莫说了,您快去房里坐着,大夫这就过来了。”说着,王总管将祝时晏带到客房。 祝时晏之在元辙的房间休息过,不过王府的每一个房间都很精致干净,就是客房也是极为温馨的。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王府里的大夫带着药箱匆匆赶来,为祝时晏诊了脉之后便在他身上施针驱寒,等汤药熬好祝时晏吃下就昏昏欲睡。 他本来准备看了病就离开的,不想一觉睡到天黑。 卓伦守着元辙在书房看卷宗,这一看就是一整日。 眼瞧着外头的天色沉下,孤月高照。 元辙捏了捏眉心,突然问道:“人走了吗?” 卓伦:“……” 虽然元辙没有明问,但不用脑袋想也知道问的是祝时晏。 卓伦交代过祝时晏了,让他吃了药就离开:“属下没去看,不过眼下都酉时了,应该是走了。” “以后不要多管闲事,他既是海平侯府的世子,自然轮不到王府管他吃药看病。”元辙沉沉道。 卓伦:“……” 好大的火气。 “这几日就是海平侯府的贺宴了,许是家里忙,也情有可原。”卓伦滑了滑喉,打量着元辙不着任何情绪的五官,道:“主子,您不觉得这个小世子有点可怜吗?” 元辙不语,掀了掀眼皮看了卓伦一眼。 可怜。 卓伦差点被元辙的眼神噎死,“咳,海平侯府早些年和王家勾搭着没少捞钱,贺宴一办就是百十来桌。啧,可这小世子买药买的都是最普通的药材,主子你说这侯府不会是虐待他吧?” 元辙滑了滑喉,不置可否。 “管好你自己。” 卓伦自元辙年幼时就跟在他身边,自然是知道他的性子,见他真的不快了,便没敢再说祝时晏的事情。 谁知这时候,门外小厮过来传话:“王爷,祝小世子求见。” 祝时晏醒来后天色已经全沉了下来,云泉也不知去了哪里,王府的小厮给他备好了吃食和新的棉衣。 那些再普通不过的东西,让祝时晏心间一颤。 卓伦来时与他说,这王府是元辙的王府,若不是元辙安排,怎么会有人对他这么上心。 虽知道自己醒来就该离开,可祝时晏觉得自己应该给元辙道个歉。 小厮只敢通报一声,说罢,里面没有动静。 小厮看着有些急意的祝时晏,“世子,王爷这几日很忙,应该是没时间见您了,不如小的先送您回去吧?” 元辙不愿意见他。 “好……”祝时晏解下腰间的玉牌,攥在手心里,想让小厮还给元辙。 可话到了嘴边,他又不知怎么说,若是真的把玉牌还回去,下次见元辙的时候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话题。 小厮看着有些失望的小世子示意他往外走:“走吧世子。” 这时候,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卓伦抱着自己的剑出了门,见廊下的祝时晏准备离开,上前示意小厮先离开,对祝时晏道:“世子进去吧,王爷忙完了。” 祝时晏不知所措的回眸,眼前一亮:“谢谢卓伦护卫。” 说罢,祝时晏将手里的玉牌收了起来,推门进了元辙的书房。 “为何不走?” 祝时晏甫一进门,元辙冷幽幽的声线从正堂后的云纹屏风后穿过来。 室内的光线不足,明明没有风,烛火却明明暗暗的摇曳,祝时晏透过纱质的屏风看着书案前元辙模糊的身形。 “王爷还在生气吗?”祝时晏站在屏风前面,“我那日并非故意的,只是太过紧张,王爷若是生气,可以朝着我发泄出来。” 最早,也是祝时晏求元辙去侯府赴宴,他也答应和元辙睡觉。 到了他该兑现承诺的时候,却又在元辙面前怯懦了。 元辙说的对,他想要什么人得不到,何必强迫一个假货世子。祝时晏知是自己言而无信,对不起元辙这么对待他。 “本王说过,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你以为你是——”元辙话音刚落,祝时晏便走过屏风,站在他书案前一人远的距离。 案前烛台红蜡燃了大半,烛液顺着鎏金盘龙纹的烛台坠下,染得案前几滴烛泪。 元辙抬眸看去,祝时晏红了眼尾立在他面前,一张白皙莹润的面颊上挂着几滴泪珠,乍一看倒像是受了欺负,还委屈巴巴地看着他:“王爷真的抱,抱歉。” 元辙:“……” “你做错了什么需要向本王道歉?” 元辙眉心一簇,想起某些事情,警告道:“若今日你是为了王家的事情,故意堵本王,那可就打错算盘了,王家——本王不会留。” 祝时晏心里愧疚死了,哪里听得出来元辙说的正事,满脑子都是自己在元辙身下瑟瑟发抖的小画面。 祝时晏咬着下唇,不好意思道,“王爷……” “王爷,阿晏之前说心悦王爷的事情,确实是假的,想必王爷早就看出来破绽了。” 元辙:“?” 祝时晏说着,语气几度有些哽咽,“正如王爷所料,阿晏确实是有不得已的目的才与王爷做那种交易,若是王爷不嫌弃——” 元辙烦躁地打断祝时晏:“本王身边不缺人。” 祝时晏却正色看着元辙说道:“我认王爷做兄长好不好。” 两人几乎一同出声,元辙闻言不解:“……?” 祝时晏无辜地看着他:“我,我知道王爷看不上我。” “可,可我总能帮上王爷的。” 元辙:“呵。” 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还以为祝时晏会再献一次身。 “真的……”祝时晏道。 祝墨是主角受,但也是他的哥哥,若等离开京师后他能斡旋祝墨和元辙身边,说不定能……能保下元辙一条命。 元辙帮他改写了命运他又没失去什么,能帮上元辙他也知足了。 元辙捏了捏眉心,不快,“你能帮本王什么?” 祝时晏闻言,惊喜地抬眸看着元辙。 祝时晏本觉得希望渺茫,他本元辙就与他无交涉,现在更是没了‘合作‘的关系。元辙连睡都不想睡他,更别说其他关系了。 他也只是试试。 祝时晏沮丧道:“若王爷有需求,什么……什么都可以。” 元辙:“……” 也是,他同祝时晏计较什么。 左右不过一个十六七的小孩儿。 元辙朝祝时晏伸出手:“过来。” 祝时晏一脸茫然:“?” 元辙的脾气他向来摸不准。 所以,元辙这是消气了吗?怎么这么莫名其妙。 祝时晏见元辙有所动摇,上前走到他身边,规矩的跪坐在他身边的软垫上:“王爷?” 元辙随手将书案上的案宗拿给他一张:“读一下。” 祝时晏认真读完,不解问:“王爷,这是什么?” “十年前一桩旧案,这是王家秋后的斩令,”元辙抬眸,双指夹着另一张空白的宣纸,“抄下来,拿回去交给你父亲。” 祝时晏抬眸与元辙对视,少顷他摇了摇头:“……抱,抱歉。” “我不想掺和王爷的事情。” 现在父亲已经答应他离开了,他洞悉元辙的结局,若是日后元辙让他留在身边,他就努力帮帮元辙,若是不想要他,他可以去祝墨身边待着,也可以帮元辙。 他现在不想掺和王家的事情。 那个梦虽然已经模糊,可一想起自己可能难产而亡,他就本能的想避开所有和王家有关系的事情。 “我可以帮王爷做其他的事情……” “这件事真的不行。” 祝时晏说的绝决,他本以为元辙会生气,却不想话还没说完,元辙‘嗤’地笑了一声,曲着指节给他擦了擦泪珠。 元辙:“教你的东西学的倒是挺快,” 元辙抬唇,看着不知所措的祝时晏,弯曲的手指从他挂满泪珠的脸肉滑到他的唇角上方:“上次本王与你说的事情,可与你父亲说过了?” 祝时晏:“……什么啊?” “你要本王去贺宴,想换什么?”元辙问。 祝时晏大概听懂元辙的意思了,元辙这是在试探他这几日的长进。 元辙不喜欢软弱温吞的人。 祝时晏垂眸,体会到元辙的良苦用心,有些羞涩道:“王爷,阿晏以后定不会让人当成柿子拿捏了。” 祝时晏:“至于换什么,等以后有机会再告诉王爷,可以吗?” “越发有性子了,”元辙收手,那双妖异的金色瞳仁幽幽的看着祝时晏:“这才是能留在本王身边的人。” 祝时晏:“啊……” 元辙这是嫌弃以前的他太懦弱了。 元辙,“你若方才应下本王,本王今后绝不会管你。” “本王不喜明知不可,却不敢出言之人。” “以后,以后不会了。”祝时晏心中酸酸的,甚至觉得元辙的话让他有些不服,但还是乖巧的认错:“我,我会尽量帮王爷做事的。” “嗯。” “本王就不与你计较你欺骗本王的事情了。”元辙轻轻弹了一下祝时晏的额头:“既要认兄长——” 元辙抬了抬唇,想起祝墨那日同他所说之言,轻笑着挑起祝时晏的下颌,“那便叫声哥哥听。” 祝时宴摩挲着茶杯,声音暗含嘲讽:“世子真是好手段。” 元麒笑了笑:“祝哥还想问什么?太后怎么死的?元帝身体为什么越来越差?烨王当街遭遇刺杀?” 他坦然承认:“没错,这些都是我做的。烨王是看在祝哥的份上,我没有对他下死手,只是伤了他。” 祝时宴意有所指的说:“可你并未对元星阑下手。” “他?”元麒嗤笑:“他所知道的那些秘密全都是我透露给他的,假死药也是我给他的,所以他才会无所顾忌地设局陷害你。” 他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而我知道,烨王一定会回来救你。他一回来,元星阑也就离死不远了。” “这安国皇室的人,也就站在门外的那个勉强让我顺眼点,幸好祝哥你选择的人是他,不然的话,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元麒对他眨了眨眼:“毕竟我可不想伤害我的救命恩人。” 祝时宴抬眸看他:“你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我,你想要什么?” 元麒慢悠悠的说:“先皇的遗诏中将皇位传给了我父王,当今圣上的皇位是偷来的。按理说,我才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祝时宴神情变了变:“你想要皇位?” 第 72 章 第35章 “皇位?” 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元麒低低地笑了下:“本王才不稀罕那种东西。我只是想告诉祝哥,这个皇位若是我想,我也有资格光明正大地坐上去。” 祝时宴略一颔首:“所以你想要什么?” “若是祝哥能够答应我三个条件,我不仅不会抢皇位,还会支持烨王登基。” “说来听听。” 爬? 主子可真是会折腾小美人儿。 卓伦站小美人身前,看着饶有兴致盯着人看的主子。 主子今早还说什么来着?改日血洗京师好了,大家都去给太妃陪葬,日后大把的人陪着他一起上香。 说话倒是吓人,怎么一见美人气儿都换地方撒了。 祝时晏抿唇,隐隐觉得喉间一股甜腻的腥味,但这点屈辱不足让他打退堂鼓。 “啧,不想爬?” 元辙耐心显然已经用尽了,睥睨众生的姿态看着面前跪着的小东西。 “还以为你们海平侯府下了多大决心来求本王呢?” 元辙转身,大氅随之缓缓被风吹动。 祝时晏乘机抓住了元辙的一节衣角,咬着牙语气却不显情绪,轻地好像下一秒就会融化一般,“王爷,我今日来并非是送请帖的。” 这时候王府的总管已经牵过来两匹红棕色的马儿,看着王府门前跪倒一片的人,咂舌道:“……王爷快到时候了,再不走酉时前就赶不回来了。” 本来听了祝时晏说话停下脚步的元辙,重新抬脚大氅的衣角从祝时晏手里缓缓滑落:“走。” 卓伦见自家主子确实没了耐心,又将插回去的剑拔了出来:“少找借口,王爷今日心情好不扒你们的皮了,赶紧让路!” 云泉看着世子为难,自己心里跟着也难受。 早就听说过摄政王的名声凶神恶煞、无恶不作还阴晴不定喜欢折磨人,惹的京师中的三岁小儿更是闻其名就啼哭不止。 如今还用这种法子羞辱他们世子! 好男儿士可杀不可辱! 云泉小声道:“世子…咱们还是回去…” 祝时晏苍白的五指紧紧抓住地上的雪,垂了垂眸无力道:“王爷,我不是过来送请帖的,我……” 他一字一句道:“我仰慕王爷许久,想、想拜访王爷。” 卓伦抽出来的剑又僵在了半空。 她没听错吧? 小美人说仰慕……谁? 仰慕他家主子? 哈哈哈这是她今年听到过最可笑的笑话了! 卓伦迈过元辙,拿剑指着地上的祝时晏:“喂!你没听见我家王爷还有要事办,想送帖子也找个正经点的由头,小心待会儿真把你扒了皮扔回去,快起来!” “我心如明月,王爷明鉴。” 说着,祝时晏站起身来,吩咐道:“云泉,将马车挪开,给王爷让路。” 云泉:“是,世子。” 云泉火速起身,将他们的马车挪到角落里。 这时候天不作美,又开始飘起雪花来。 卓伦见主子没搭理小美人,便收了剑跟着一起骑上了马儿:“主子,别管他们了,一会儿雪大了他们就走了。” 元辙夹紧马腹,眼神都没给地上的祝时晏留一个:“驾!” 马儿一声长嘶,前蹄扬起数米雪花,踏着皑皑白雪朝着不远处的官道疾驰而去。 祝时晏看着消失在雪中的身影,重新跪在了地上。 云泉:“……世,世子咱们为什么还跪着啊,你身子骨不好,咱们先回去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祝时晏摇了摇头。 事到如今,能帮他的还有什么人。 他今日既然已经见到了元辙,就一定要进摄政王府。 但愿,元辙真如梦中所述那样喜欢他这样的长相吧。 王总管送走了王爷,看着面前跪着的海平侯府二人,上前赶了两下:“你们倒是比昨天那几个乖巧一些,没在门前闹事,不过老夫也奉劝世子爷两句,王爷不想和海平侯府扯上关系,你就是跪死在这儿也没用。” 祝时晏点了点头:“还请管家通融,让我在这儿跪着等王爷回来。” 王总管:“……” “罢了,罢了,只要你不嚷嚷,跪就跪吧。” · 卓伦和元辙快马从王府到南山的平庆皇陵,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山势险峻祭奠完他们又返回去,到了城中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暗沉。 一转眼的时间,太妃已经仙逝二十余年了。 除去他们回京师的这四年,主子也有十几年未曾去皇陵上香了。 但是今年和前两年不同,主子的心情好像没有那么差了。 难道是因为早上门前遇到了美人? 卓伦跟着元辙身后,看着前面慢悠悠骑马的主子,没忍住跟上去问了一嘴:“主子,您今日看着心情不错,难道真信了早上那小美人说的什么……什么仰慕您的话?” 这也太扯淡了吧? 虽说大宗民风很开放,更是研制出来了男子也可生子的秘药。 不过他们主子是什么人,那是在西北养了几百男宠的名声臭到离谱的西北杀神!虽说养了几百号男宠的风流名声还是他们自己散播出去的,且不在京师有待考证。 但有敢问那个有头有脸的公子,听了这些还会仰慕主子啊?难道嫁进王府以后回旧王府做他的几百号小妾之一吗? “怎么,本王就不可能有人喜欢?” 元辙把玩手上的玉牌,语气不徐不疾似乎还带着桀骜不驯的自信,倒真像是被人追求了一样。 “主子您生的像太妃,又有一双罕见的金色瞳仁,自然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卓伦先拍了马屁,再分析利弊:“不过他可是海平侯府的世子,昨日他们侯府还派人贿赂咱们,您真信他是仰慕您想认识您?而不是借机色/诱,蛊惑您去给他们什么狗屁世子认亲贺宴撑场面啊?” “色/诱?” 元辙轻笑了声,看着脸上似乎带着几分期待:“看来最近有好戏看了。” 卓伦:“……” 不对劲。 自言自语说了两句的元辙突然夹紧马腹,马儿以迅雷之势朝着王府奔驰将卓伦远远地甩在身后。 卓伦勒紧缰绳:“喂!主子等等我!” · 祝时晏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身上已经积落了不少雪花。 膝盖下面更是没了知觉。 好疼。 钻心的疼。 王总管在祝时晏身边急的团团转:“世子爷,您这是何必,您好歹也是未来要做小侯爷的人,跪在这里成何体统?” 他晌午本来就随口一说,谁知道这小世子真就在这里跪着不走了。 昨日来的还个下人伤了残了也不怕没交代,可现如今跪着的可货真价实的世子爷,要真是在这里跪死了,定要给王爷惹点麻烦。 正在两方僵持不下的时候,暮色中疾驰来一道身影。 元辙骑着马儿渐渐出现在王府门前。 祝时晏听到动静,心里跟着舒了口气。 太好了,等到元辙了。 王总管牵着元辙的马儿,急促道:“王爷您快来劝劝世子吧,他他他…他在这里儿跪了一整日,非要等您回来不可!” 元辙翻身下马,看着都快变成一个小雪人的青年,随之带着清冷寒气的玄袍落地,大掌倏地捏着他的下颌。 那是打量一件商品的眼神。 祝时晏脸上一热,脸不听使唤的抬了起来,他不得不看着面前的元辙,软着声挤出来一个不算难看的笑,“王爷您…您回来了。” 元辙眯了眯眼,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竟还没晕死。 倒是倔的厉害。 有点意思。 元辙看着青年染上白霜的长睫,指腹用力捏他的小脸左右转动了一下,问他,“仰慕本王?” 元辙说话的语气中带着讥讽,祝时晏知道元辙不信他说的什么仰慕之情。 但是他如今还能说什么。 “我真的喜欢王爷,”祝时晏整个身子冷透了,每吐出一个字就好像小刀在划着咽喉,两人呼吸间的白雾在视线间飘起,虚虚实实叫人看不真切对方的表情。 祝时晏几乎赌上了自己所有的尊严,小声恳求道:“我想认识王爷。” 祝时晏梦里有这个男人。 ——元辙。 西北战神,大宗战无不胜的硕王,宣隆九年发起战乱,血洗京师暴虐无常的反派。 虽然关于话本元辙的具体剧情都有些模糊,但他的结局祝时晏了然于胸。 祝时晏记得,京师传闻元辙喜欢微有些女相的男子,更是传闻西北硕王府养着数百男宠。 可是梦中的故事却告诉他,元辙虽有龙阳之好,但养男宠的事情都是些他谋反之后的剧情,且有待考证。 眼下,元辙身边根本一个人都没有。 素了二十六年的男人。 或许…或许他可以试试,看元辙会不会喜欢他这张脸,只要能让他进王府有个说话的机会。 元辙:“可知本王西北旧王府还养着数百小倌?” 祝时晏抬手,轻轻抓着元辙的衣角,讨好似的轻轻扯了一下:“我,我不在乎这些。” 元辙眯了眯眼,看着面前这张算的上漂亮的脸蛋,松开他的下颌指腹轻轻划在他微凉的的脸颊上:“进了我这摄政王府,不掉两斤肉可出不来——” 元辙拍了拍他的脸肉:“你,受得住本王吗?” 祝时晏恨不得将牙咬碎,几乎呜咽的吐出来那几个字:“请王爷疼爱……” “好。” 元辙抬唇一笑倏地站起身来,迈进王府:“跟上。” 祝时晏轻轻合了合眼,看着面前渐行渐远的背影,消瘦的手指撑着地上的积雪里,慢悠悠的站起身来。 云泉早就哭成了泪人,他不明白世子为何对摄政王说出那些话,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世子被欺负:“世子,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您这是何必呢?” 祝时晏下半身几乎没了知觉,靠着疼痛感迈着宛如负重千斤的双腿。 他摇了摇头,回忆起梦境中自己肚大如鼓下身血流不止的模样。 他不要那样死去。 祝时晏坚定不移道:“云泉,扶我进、进王府。” 小厮们一拥而上,将云泉推开扶着祝时晏进门。 祝时晏站着身子,低声吩咐云泉:“云泉你回去,回去告诉父亲王爷今晚留我谈话。” 云泉抹了一把眼泪,“世子……世子云泉……记下了呜呜呜。” 说罢,云泉含泪看着自己家世子被王府的小厮扶了进去,他一咬牙转身出了门。 世子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他不能给世子添麻烦! 祝时晏的力气也就支撑着他进了王府的门,松下神经后便眼前一黑,立刻没了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膝盖上热乎乎的不知敷了什么药膏。 祝时晏眯了眯眼,视线逐渐聚焦起来。 周遭很是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汤药味儿。 他扶着身边的小几起来,发现自己好像躺在美人榻,面前是一间精致典雅的房间见周遭精致的玉器漆器,奢华程度可见一斑。 这大概是,元辙的卧房? 祝时晏坐了起来,膝盖好像没有方才那么疼了,也能活动了。 他小心的动了动腿,刚想站起身来,就看到了内殿的珠帘后、书案前一身玄色寝衣的元辙正慵懒的靠着软垫,手中拿着一本古籍看,大概是听见了自己的动静,掀了掀眼皮沉声道:“醒了?” 不,不可能。 舅舅说过,他是一个人回京的,京中根本没有他的军队! 但元辙一字一句打破了他的幻想。 “我藏了五万大军在京郊,就等着五哥谋反这一日。” “如今外面全都是我的人。” 第 73 章 第36章 元星阑被下入狱,五皇子一党悉数被剿,废太子在收到消息后于隔日饮毒自尽。 至此,这场持续了十几年的夺嫡之争由六皇子的大获全胜而告终。 十年前,怕是谁也没有想到,最后会是那个从冷宫里爬出来的六殿下登上帝位。 “哦。” 祝时晏一手拿着沉甸甸的礼物,一手提自己的衣摆,迈小步子朝着元辙的方向走去。 平垫整齐的青砖落了一点白霜,青年走上去便留下些许脚印。 祝时晏小跑了两步上了石阶,放下手里的衣摆,有些匆忙地给元辙行了个礼:“王爷安好。” 元辙看着小脸冻得通红的人轻笑了声,示意祝时晏坐下:“怎么才走几个时辰就回来了?” “嗯…”祝时晏将自己回家和父亲说的话一五一十全告诉元辙,然后认认真真给元辙道谢,“谢谢王爷愿意帮我,要不然我……总之谢谢您。” 说着,祝时晏把礼品堆放在元辙的桌面,余光看到元辙杯中浅浅的茶底,又忙不迭地端起茶壶给元辙倒上热乎的茶水:“王爷喝茶。” 元辙看着祝时晏小翅膀乱扑腾的模样,嘴角不自觉挂上一丝笑意,手肘指着下颌,看着祝时晏倒完茶又乖巧地坐的板正,时不时偷偷颤几下睫看他。 怎么会有这么乖的小东西。 祝时晏心脏砰砰的跳,瞅瞅元辙,元辙就直勾勾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 祝时晏觉得自己好像似没穿衣服坐在元辙身边,实在忍不住了才小声咕哝了一句:“王,王爷不拆开礼物看看吗?” “嗯,你替本王拆。”元辙示意道。 “哦哦。”祝时晏都忘了,像元辙这样位高权重的大反派,都习惯被人伺候了。 他应了声小心地解开父亲让他带过来的礼物,将里面一件件他从未见过的宝贝取了出来,摆放在元辙面前。 一共五件有玉如意、金蟾蜍、玛瑙和珊瑚制品等等。 这些东西不知道要多少钱。 元辙扫了一眼面前不值一提的俗物,实在没兴趣,却见祝时晏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些物件。他眼里流出来些艳羡目光,那种眼神不会骗人,明显看着他应该从没见过珠宝什么的。 海平侯在平庆年间,可是江南一带的总督又握着海南十万兵权,任职的十年间怕是捞了不少民脂民膏。小东西虽说是什么假世子,但也不过是最近才知道的身世?怎么他连这些俗物都没见过? “喜欢?”元辙问。 祝时晏茫然的抬眸看了眼元辙,稍一对视就立刻像是受惊的小兔子般垂下了睫:“谈,谈不上,就是觉得好看。” 他没见过这般好看的东西。 元辙滑了滑喉,心道看来方才让卓伦去查祝时晏的事情是查对了。 元辙站起身来,对祝时晏道:“外头冷,去屋里坐着,一会儿陪本王吃点东西。” “哦哦,”祝时晏乖乖跟上元辙,见元辙没让他将礼物带进去,又不好意思问,只好急匆匆又把东西装了盒子里全都抱了进去。 进了门,祝时晏问:“王爷,这些东西都放在哪里呀?” 元辙进了门,便把炉子的火放大了,弄好后从内殿出来,见祝时晏抱着那一堆俗物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元辙蹙了蹙眉心,最后上前帮祝时晏将怀里的东西都接了过来。 祝时晏满意道:“这些都是父亲精心准备的礼物,王爷喜欢就好……” 礼物都拆了盒子,没丝带能拎着,谁知元辙拿了两件好像不开心了,直接丢在了门口的桌角下:“过来。” 祝时晏:“。” “哦哦。” 想来元辙太有钱了,看不上这些吧。 祝时晏跟着元辙往里走,掀开外殿的珠帘,便发现里头别有洞天。 千斤的檀木拔步床原来只是个摆设,从床的一侧绕过去里面竟然还有房间。 好别致的房子。 掀开几层厚厚的丝绸幔布,眼前是一处亮堂的宅院。 不似前面华丽的风格,这里的物件都简单的很,庭院周遭是四间木质的房间,中间宽阔的小院子铺着平整的石砖,一侧种着几棵红梅开的娇艳欲滴。 穿过庭院,来到正堂,元辙推门而入。 祝时晏甫一进去,就觉得暖和的厉害,可又不见烧炭的炉子。 好神奇。 元辙进门便脱下了大氅,丢在祝时晏的怀里,道:“挂起来。” 祝时晏乖巧地抱着厚重的狐裘大氅,乖巧的将衣服挂了起来,然后看着元辙十分悠然自得的脱下靴子靠在小榻上,他好奇问:“王爷,您这房子好别致。” 元辙看着站在自己一人远的祝时晏,蹙了蹙眉心:“还不过来,站在那里能听见本王与你说话?” “好,”祝时晏学着元辙将自己的靴子脱了下来,摆放整齐才踏上柔软的毯子,他刚坐在元辙身边的软垫上,又有点担心问:“不会把王爷的毯子弄脏吧?” 元辙将姜茶递给祝时晏,淡淡道:“不会。” “那就好,”祝时晏小抿了口元辙给他的茶,脸色瞬间变了,单闻着味道并没有发现这是姜茶,甫一入口腥辣的刺激却立即席卷口腔,他没忍住吐了吐舌尖:“好,好辣。” 元辙:“……没喝过姜茶?” 语气是嫌弃的,可手上去不自主的拿了块蜜粉裹得最多的果脯:“吃这个缓缓。” 祝时晏手里还拿着茶杯,看着元辙递过来的果脯,又觉得自己太多事了想摇摇头拒绝,却不想元辙直接拎走了他的茶,将果脯塞给他。 祝时晏慢吞吞的咬了一口,眼睛一亮。 甫入口,品到裹着蜜粉外层甜香浓郁,咬下去微有些嚼劲儿的梅肉又毫不吝啬释放出果酸。 真好吃。 元辙将夺过来的那杯姜茶一口下腹,看着做事怯唧唧的祝时晏,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 闷得慌。 元辙问:“好吃吗?” 祝时晏点了点头,注意自己的嘴巴上沾了些白色的蜜粉小舌舔了一下没舔到,只好先回话:“好吃。” 说罢,觉得不舒服,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珠。 元辙:“……” “吃就吃,不准舔。” 祝时晏:“。” “哦哦。” 好凶!粘了糖也不让舔。 祝时晏吃完果脯,院子里便多了几道奇怪的人影。 一个个身着银甲,脸上戴着獠牙面具,身上背着各种兵器的……小厮端着一碟碟精致的菜肴进了门,话也不说把饭菜摆满了桌子。 祝时晏惊呆了。 众人上菜期间,没忍住小声问了一下身边看书的元辙:“王爷,为什么他们都穿的这么严实啊?” “我看前院的小厮们也不穿这个。” 那是自然因为这些人不是小厮。 元辙垂眸,看着单纯发问的小东西,轻笑的声:“因为这才是本王睡觉的地方,他们都是保护本王的,以防有人刺杀本王。” 祝时晏:“。” 祝时晏八九岁才开始认字,也很少出侯府,若不是他这次意外做了梦,大概都不会知道世界上除了圣贤书外,还有供人消遣的话本。 做了梦后,祝时晏出去买过几本消遣话本,里面都说了,像元辙这样的大反派很多人都不喜欢,会想办法把他杀了。 竟然现实世界里也有。 不过,他们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一个话本。 “好吧。” 祝时晏慢吞吞道,说完想了想又说:“那王爷不要把人带进来就好了,既然这么危险,王爷的寝殿还是没人知道的好。” 说罢,祝时晏又突然反应过来。 怎么办,元辙把他放进来了。 “我,我除外。” 祝时晏看着元辙危险的眼神,弱弱解释了一下:“我,我是要陪王爷睡觉的,可以来。” 元辙无言:“……” 他忍了忍没忍住,合上了手里的书,从小塌上下来坐在祝时晏身边,捏了捏他的脸蛋:“吃点东西。” 祝时晏任由元辙揉了几下脸颊,就陪着他开始吃饭了,摄政王府的菜肴也都很精致,都吃了一点,没尝遍肚皮就溜圆,装不下了。 “吃不下了。”祝时晏看着自己面前的玉碟里堆积成小山的吃食,朝着元辙摆了摆手:“太撑了。” 元辙:“嗯。” 吃的还没一只鸟多。 不过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海平侯府的世子爷,应该挺不得宠的。 “罢了,不吃就不吃。” 元辙将祝时晏剩下的饭菜一扫而空,饭量之大看的祝时晏目瞪口呆。 吃完饭后,元辙也不和他说话,自己拿着一杆枪在院子里练武。 祝时晏就坐在台阶上看他。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祝时晏今日过来就是给元辙送礼物的,现在又陪着他喝了茶吃了饭,无聊的想走了。 但是元辙没说让他走,他也不好说,又眼巴巴的陪着元辙待了一会儿。 来的时候还是早上,眼下都快要吃晚膳了,再不回去一会到家天都黑了。 等元辙练完又洗漱完,看着天色不早了,祝时晏才提出来离开:“王,王爷我看时间也不早了……” 元辙披上衣物,走到窗前看了一眼微微沉下来的暮色,又看了看身边慢吞吞说话的祝时晏:“嗯,确实不早了。” 祝时晏点头:“嗯,那我——” 元辙从窗前离开,拿了自己的外袍塞到祝时晏手里,直接打断他的话:“那就别走了,一会儿再陪本王下会儿棋。” 祝时晏:“。” “王爷…今天吗?” 今天出来的时候父亲并没有交代他要回去,可是元辙说让他养胖一点才和他睡觉,难道元辙已经觉得他可以睡了吗? “先给本王穿衣服,”元辙展开双臂,玄色的丝绸里衣都懒得系,宽松的领口露出一片流畅紧实的肌肉,只不过他左边肩上有道吓人的伤疤,若不是怕吓到祝时晏,元辙准备里面的衣服也让祝时晏帮他穿。 祝时晏哪里知道摄政王的心思,十分认真的将他的衣服穿好,什么都没看,生怕给元辙穿错衣服。 穿戴好后,祝时晏松了口气,顺便欣赏了一下自己打的蝴蝶结,然后将最后一件玉带给男人系上:“王爷,可以了。” 元辙蹙了蹙眉心:“本王的身材何如?” 祝时晏:“……” 没,没注意看。 慢慢吞吞道:“王爷,很健康?” 元辙:“……” “健康?呵。”元辙无言,也没心思说些其他的,带着祝时晏出了院子:“走吧去前院转转,这会儿卓伦应该回来了,顺带也该吃晚饭了。” 祝时晏:“啊?” 其实他中午吃的挺饱的,晚上不吃也行。 祝时晏被元辙拉着手,又挣脱不了,只好跟着他一边走一边不好意思的说:“王爷、要不我们还是直接睡……睡觉吧。” 祝时晏说完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热,没再敢抬头看元辙。 少顷,他想着要不要再解释一下,却不想元辙突然笑了一声,随即摸了摸他的脑袋:“本王何时答应你的要求了?” 祝时晏:“。” “还,还不行吗?” 说罢,祝时晏下意识的想起元辙的要求,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确实还没什么肉:“那,那就去吃饭吧。” “嗯,”元辙没说什么,松开了他的手:“跟上。” · 来到前面的院子,云泉正在院子里围着王总管转悠,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穿着红色劲装的女子骑在房檐上,祝时晏记得她,好像是元辙的身边的护卫。 卓伦百无聊赖的嚼着小树枝,看主子带着小美人从自己的房间出来,脸上的姨母笑止不住,“主子,您忙完了?” 祝时晏闻言脸上一烫。 那女子说话好生豪迈,虽不知她是不是说的其他事情,但祝时晏下意识的往自己要和元辙睡觉这上面想了,耳根子烧的厉害。 元辙眯了眯眼,冷冷扫了卓伦一眼,对身边脸颊微红的祝时晏道:“去外头玩儿会儿。” 祝时晏点了点头,一溜烟跑出小院子,帮着云泉和王总管干活去了。 卓伦看着腼腆的小美人溜走了,啧了声跳到元辙身边:“主子,我说什么了吗?小美人弟弟脸怎么这么红……” 元辙:“闭嘴,说正事。” · 祝时晏跑过去,云泉恰好跟着王总管学完修枯枝,看着祝时晏出来便高兴的和他分享新技能:“世子,您快看这是我和王叔修的梅枝,咱们一会儿可以带回去插花!” 现在是冬天,一连几场大雪下了之后王府的梅花掉了好多,王爷喜欢院子里种一些花花草草的看着鲜亮。王总管就负责养护好这些,时常修剪一些花枝做房间里的装饰,一般都是亲力亲为。 红梅娇艳欲滴,枝丫上还有少许雪片,插花确实好看。 祝时晏点了点头:“谢谢王总管。” 王总管将手里的剪刀交给身边的小厮,给祝时晏行了个礼:“世子说笑了,一点树枝而已。” 最近王爷的探子送来不少京师的消息,王总管也听了一点,说是海平侯府多了人什么流落在外的真世子,好像是今年秋天中榜首的祝墨祝进士。 王总管看着身边生的实在好看的小世子,大概知道他应该就是一直养在侯府的小世子,这海平侯夫妇的名声也一般,如今真世子回来了也不知这件事对他打击大不大。 祝时晏的性子有些温吞不招人喜欢,父母常说他笨,但是他再笨却也知道有恩是要道谢的,那日若非王总管给他一把伞,他早在元辙回来之前就晕倒了:“还是要谢的,那日还是您给了一把伞,要不我早就冻僵了。” 王总管心疼的吁了口气,看着面前肤如凝脂的小世子这般乖巧,隐约能猜想出来他的处境,他道:“这儿多冷,您去里面院子待一会吧,老奴已经备人去弄晚膳了,一会儿吃完饭我找人送世子回去。” 祝时晏:“不急,我先帮您插花吧。” 王总管:……也好。” 元辙这边,对卓伦打探来的消息早已有了猜测,但真听了祝时晏的遭遇,却还是有些烦躁。 卓伦:“白白用了一辈子精力,把别人的儿子养成一个状元。” 卓伦:“还和主子您作对,要不要把祝墨私下做了?” 元辙松下手里的茶杯,淡淡道:“不急,祝墨身后的那个人是元景驰,先看看他们的动作。” “太子和他勾结了?”卓伦垮着脸:“是皇后那边的意思?” 元辙轻笑了声:“谁知道呢。” “那现在怎么办,您要看着祝墨认回海平侯府吗?有了世子这个身份祝时晏的处境只会更难。”卓伦是个颜控,就喜欢软乎乎乖巧的小美人,“要不主子您把他纳了,虽然麻烦点,但您不也喜欢吗?咱们王府也不差一碗饭。” “卓伦。” 元辙捏了捏眉心。 卓伦正在脑子里给祝时晏出谋划策,被喊了人便看着身边的主子,纳闷道:“主子?” 元辙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突然疑问道:“他会不会记恨上本王?” 卓伦:“?” 虽说小美人好看,但主子也不至于这么上心吧?他们的事情还没做完呢。 主仆两人说着,祝时晏突然抱着几瓶花走了进来,朝着亭子里的两个人挥了挥手:“王爷,卓伦姑娘,现在可以用膳了吗?” 卓伦懵:“。”他叫我姑娘? 卓伦:“好呀~好好好吃饭~~” 祝时晏:“哦哦,那好,那我先去知会王总管一声。” 说罢,祝时晏只好又转身回去。 卓伦看着小美人的背影,碎碎念:“主子他方才喊我姑娘?您听见了吗?” 元辙侧眸,不快的看着身边的卓伦:“去备些东西,改天本王要去一趟海平侯府。” “第一招,苦肉计。微臣曾因受伤卧病在床月余,臣的夫人十分焦心,悉心照顾,当然陛下龙体贵重,假装受伤即可,只要祝大人担心焦虑,那就说明大人对陛下并非没有情意。” 元辙面无表情的说:“这一招朕以前用过了,被先生一眼识破。先生医术高明,瞒不过他。” “陛下不让大人近身即可。”薛成文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陛下再试一次,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元辙若有所思,“说下去。” 元辙折断一根毛笔,咬牙切齿道:“朕早就问过了,先生巴不得朕早点立后。” 薛成文拱手:“祝大人身为国师,自是要这样说。但他心中是否真的这样想,那就要看陛下的本事了。” 第 74 章 第37章 祝时宴第二日便进宫了。 元辙登基以后,他既不上朝也很少进宫,有意淡出人们的视野。 周叙昨天说的话对也不对,与其说是元辙不让他参与朝政,倒不如说是他自己不愿再费神。 他耗尽心血将元辙送上皇位,如今尘埃落定,他只想好好休息,看看书下下棋,提前过养老生活。 元辙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既不愿让他早起上朝也不愿他太耗神,珍贵的药材倒是一盒一盒地往国师府送。 至于周叙担心的元辙忌惮他功高盖主,想要架空他的权力,实属无稽之谈。 元辙每日一封信寄到国师府,事无巨细地向他报告当天发生的所有事,连今日午膳吃了什么都要记下来,毫无隐瞒。 朝政上,小事不让他费心,但事关国运的大事,比如科举改革和三品以上官员的调任,元辙必会把他请进宫询问他的意见,即便祝时宴委婉地提了好几次请陛下自己决断,元辙都当没听见,下次照样若无其事把他请进宫。 他知道自己与元辙的交易,不能被父母知道,思忖少顷才慢悠悠道:“父亲说笑了,王爷那样身份的人怎么可能看的上晏儿。” 祝时晏在海平侯夫妇眼皮子底下生活了十几年,两人早将他的性格摸透,见祝时晏说没有,海平侯也松了口气:“说的也是,虽说西北那边有传言说元辙养了小宠,但并未有人眼见,兴许是有人故意捏造。罢了,老夫听这个孽障胡咧咧作甚!” 海平侯说罢,怒瞪了王氏一眼,然后转身对祝时晏温和道:“晏儿你就好好和王爷走动,现如今咱们侯府就指望你和你哥哥了。” 王宴见海平侯被说动,咬牙上上前辩驳,却被一边的王氏拉住了衣袖,“阿宴,休要再胡闹了。” 说罢,王氏给了王宴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 王宴也只好作罢:“哼!” 祝时晏吁了口气,“是,孩儿谨遵父亲的话。” “嗯。”海平侯说罢,背着手高兴离去。 祝时晏看了一眼王氏,“母亲,孩儿先回去了。” 有了元辙撑腰,王氏也不好再说什么,可她就是看着性格如此柔弱的祝时晏不顺眼,淡淡应了一声,拉着王宴离开了。 王宴气愤的朝着祝时晏撒气:“祝时晏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得让姨夫看清你的真面目!” 待王氏将王宴拉回他的院子,关上了房门,见四下无人才急切问到:“阿宴啊,你方才说的可都是实话?祝时晏和元辙真有……” 王氏出身书香门第,有一腿那等粗鄙之词很难出口。 “姨母!你原来相信阿宴说的话!”王宴拉着王氏的手,哭的鼻一把泪一把:“阿宴说的都是实话!方才阿宴去送茶的时候,亲眼看见祝时晏那个婊子和元辙在小廊下卿卿我我,姨夫求官心切,姨母你要多做打算啊!” 王氏眼珠一转,随即安抚王宴:“阿宴放心,生子秘药姨母已经派人配制了,不出半月,待宴会结束我便成全了你。” “嗯,”王宴挤出来一个笑:“阿宴多谢姨母。” · 数日后,天气回暖,京师街上也热闹了许多。 祝时晏得了元辙的照拂,出行方便了许多,今日一早便借着去王府补习功课的由头出了侯府。 街上车水马龙,祝时晏拿着自己存下来的碎银,心中有些激动。 云泉看出来了祝时晏的心思,主动喊了马夫停下:“世子,您是想给王爷买礼物吧?咱们下去瞧瞧?” 祝时晏点了点头,将手里的玉牌收好,“嗯,好。” 这些日子元辙给了他不少小礼物,多是一些名贵的玉器玛瑙。他总这么收礼物也不回礼,总觉得不是滋味。 可又不知元辙喜欢什么。 想要什么。 云泉陪着祝时晏下了轿子,在街上转悠,路经一个卖首饰的小铺子,祝时晏停下了脚步迈了进去。 掌柜的是一个中年女子,身上穿着绸缎,妆面画的精致,瞧见祝时晏的穿着上前吆喝:“呦,小公子是要给心爱的姑娘买首饰吗?咱们这里头可是全京师最好的铺子了,您里面挑。” 祝时晏应了一声,随即进去,挑挑拣拣再铺子里看中一件金镶嵌墨玉的云纹发簪。 男子的款式。 祝时晏握着那根通体冰凉的簪子询问掌柜,将自己所有的银子换了这根簪子。 谁料刚出了铺子的门,就被一群流浪汉围了起来:“公子,您可怜可怜小的,赏一点银子吧!” 京师是大宗的国都,百姓安居乐业,祝时晏又甚少出侯府,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云泉也蒙了,看着面前好像是一早就准备好的几个乞丐,愣了一下,才上赶着驱赶:“去去去,上别处去,我们公子还有事情要忙。” “公子您就行行好吧!” “公子方才还买了首饰,怎么现在一点碎银都拿不出来!” “就是就是,公子分明就是富贵人家的少爷!” 云泉赶不走抓着祝时晏衣摆的乞丐,急的团团转,不一会两人身边就围了不少人。 正当云泉没有办法的时候,见祝时晏从衣袖里取出来几个铜板分给了赖皮的几个乞丐:“就只有这些了,你们拿去,快些离开。” 几个乞丐在这里蹲了好久了,专门挑富贵小姐下手,今日是看着祝时晏性子软弱才对他下的手。 就拿了几个铜板怎么能收手。 不知是谁看到了祝时晏腰间的玉牌,一把拽了下来:“这个东西好,公子不如送给我们。” 说着,几个乞丐突然松开了祝时晏,开始哄抢玉牌。 突然,其中拿着玉牌的那个乞丐被祝时晏抓住了后襟,“把东西还给我。” 祝时晏甚少露出怒色,云泉看着发怒的祝时晏惊呆了,顺势随他一起拉着那个乞丐:“快还给我们世子,否则要你好看。” “世子?” “他是世子,什么世子不会是海平侯府那个假世子吧?” “哈哈哈哈好像是真的,那真世子是今年的状元郎,之前游街的时候我可见过不是他这个样子!” 海平侯府真假世子的消息已经在京师传的沸沸扬扬,几个乞丐的话一出来,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 云泉也怒了,几巴掌打下去,“教你乱说,教你乱说什么假世子,我们世子是货真价实的世子爷,小心你的狗命不保。” “云泉,松开他们,左右不过一个玉牌,他们抢走了自有王爷去找,”祝时晏被挖苦了两句,脸上却没有半分怒色,平淡的站在街边看着那几个赖皮:“你们要想好了,这个牌子是摄政王爷赠与我的,若真要抢去你们性命不保。” “走吧。”祝时晏掀了掀眼皮,没再管身后那几个赖皮。 只不过这次他们还没走到马车前,几个赖皮就追了上来,几个人在祝时晏跟前跪成一片:“世子爷小的有眼无珠,这玉牌您快拿回去,莫要和小的一般见识。” 云泉:“……” 祝时晏蹙了蹙眉心,看着那脏污的手心里的玉牌,心情瞬间跌入谷底,一把将玉牌拿了回去,冷冷道:“今后莫要再让我见你们在集市上耍赖要银子,若再见到了,你们便直接去官府。” 说吧,祝时晏上了轿子:“云泉,走吧,莫要让王爷久等。” 云泉被祝时晏的样子惊到了,后知后觉赶紧跟着他上了马车。 甫一进去,只见祝时晏拿着一块干净的手帕认真擦拭玉牌,耐心的模样简直堪比熬夜读书。 云泉认真道:“世子。” 祝时晏抬眸:“怎么了?” 云泉挤出来个笑:“您方才好帅呀,云泉从没见过您这样怼过人。” 祝时晏稍愣了一下,回忆起前些日子元辙同他说过的话,心间暖意渐升:“是吗?” 看来元辙说的很对。 祝时晏将玉牌攥在手心里,感受玉质的丝丝凉意,又拿出自己挑选的簪子唇角不自觉的勾了勾:“被欺负多了总还是要反抗一下,否则就总被当成柿子捏了。” 云泉噗嗤一声笑了:“世子说的对!” 这几日元辙教了祝时晏书法,到了王府祝时晏便将自己的作业呈了上去,“练了几日,幸有王爷指导,我觉得字好看了些?” 元辙靠在亭下的柱边休息,闻言接过祝时晏的字帖,“嗯,确实有长进。” 说罢,元辙垂眸看到了祝时晏今日并未悬挂他给的玉牌,将字帖收好,倏地勾住了祝时晏的腰带,慢悠悠地问他:“怎么没带牌子?” 元辙的力气出奇的大,祝时晏腰上一软,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元辙身上倒去,幸好在碰上男人的时候,他眼疾手快撑住了,忙不迭的站稳身子,小声道:“弄脏了,想着回去换一根绳子。” “嗯?”祝时晏甫一进门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脸上虽没表现出明显的怒色,但眉心一直蹙着,眼下都吃了一盏茶了,眉心却还没熨平:“又被欺负了?” “……没!”祝时晏舔了舔唇顺势坐在元辙身边,将衣袖里的盒子取了出来,乖巧的呈在元辙眼前:“方才去给王爷挑选礼物,不小心就弄脏了,不打紧。” 说吧,祝时晏抬了抬唇,看着元辙浅金色的眸子,心情有些激动:“王爷先看看我挑的礼物吗?” “好。” 祝时晏不说,元辙便不准备追问,接过精致的木匣子打开。 绸缎布料内静静躺着一根。 ——劣质的墨玉簪子。 墨玉金贵,开采的甚少,金镶玉就更为考验工艺。 眼下,木匣子里躺着的看似是金镶玉的墨玉簪,实则是玉髓染色做的,镶金也是鎏金。 元辙抬眸,看着一脸期待的祝时晏,将簪子从盒子里取出来递到祝时晏眼前:“给本王戴上。” 祝时晏确实不知墨玉的价格,也不知元辙一眼就看出来他买的是假货。 以为元辙很喜欢他挑选的礼物,心满意足的接了过来,小心的站起身将元辙的冠中金钗摘下,换上了他的簪子:“很好看!” 元辙轻笑一声,揉了揉祝时晏的发顶:“笨。” “嗯?”祝时晏收了手,攥着元辙的簪子,不明所以的看着元辙:“又怎么了?” “簪子假的,”元辙说罢起身,拿着那木匣子看了一眼,“走吧,出门一趟,将你被骗的银子讨回来。” 祝时晏:“?” 小跑跟上元辙,不解道:“我……被骗了吗?” “嗯,看印字是城里的铺子,”元辙余光扫看祝时晏急促的模样,停下脚步捏了捏他脸肉:“吃一堑长一智。” “啊?”祝时晏瞬间如霜打的茄子,看着元辙还带着那根假货,忙不迭的拉住了他的衣袖,踮脚想去将他的簪子换下来:“那王爷就不要戴了,太……太丢人了。” 祝时晏扑腾着双臂,贴着元辙的胸膛,动作有些滑稽可爱,元辙觉得有趣便默认了他的动作,等祝时晏好不容易够着元辙的发顶了,元辙又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祝时晏:“……” 元辙看着怀里的人一脸单纯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捏着他的下颌指腹轻轻抚过那软糯的唇肉,吓唬他:“再动可就亲上本王了。” 是仇人也是恩人,是先生也是玩伴,是谋臣也是爱人——是他贫瘠荒芜的人生中唯一的救赎。 所以就算他无数次告诉自己,此人冷心冷情,一旦爱上就会堕入无尽的深渊。 他还是任由自己清醒地沉沦。 “这里藏了很多你的东西,我登基以后便将这里封了起来,禁止任何人踏入。” “这些年,因筹谋皇位,我每次都要隔很久才能与你见上一面。很想很想你的时候我就会来这里坐一会儿,后来进宫不方便,我就在烨王府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院子。” 元辙说完,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眼中盛满温柔。 “先生,我不奢求你立刻跟我在一起,我等了太久,不介意再等久一些。但你可不可以、哪怕只有一点点,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留在你身边?” 第 75 章 第38章 说不动容是假的。 就算再想欺骗自己没有动过心,此时此刻,祝时宴也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 他张了张口,手指微微蜷缩,声音也低了几分:“我不适合,你也必会立后。” 元辙往前走了两步,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先生,你不需要考虑其他任何事,你只需告诉我,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王爷……”祝时晏窘迫至极,看着浴桶里的元辙,感觉对方的目光好像透过了他衣物一般:“我,我已经洗过了,不用再洗了。” 虽然能听得出来元辙的意思,可真要祝时晏当着元辙的面脱了衣服与他一样洗鸳鸯浴,他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嗤”元辙被祝时晏的反应逗出了声。 青年害羞起来的模样甚是养眼,有趣的紧。 “既然已经准备在本王这里过夜,不知一会儿会发生些什么?”元辙眯了眯眼,金色的铜仁好似火舌,舔着祝时晏每一寸肌肤:“还是说,你不会?” “自是知道的,”祝时晏无助的站在原地,抬眸长睫微微煽动,无辜的目光像是祈求上位者怜悯的猎物,可怜巴巴的看着元辙小声道:“若王爷喜欢,我这就脱。” 祝时晏抬手扯自己的衣带,可不知怎么回事,手像是不听使唤轻轻颤抖起来。 元辙滑了滑喉,甫合上眼,脑海里便回想起祝墨与他说的那些话。 笑话,他什么时候也要考虑一个想爬床的小宠的心思了。 少顷,祝时晏已经将自己的衣物脱的一丝不挂,青年白皙的肌肤宛如汉白玉雕刻而成,几乎透明的肌肤在空气中不停的小幅度颤抖。 祝时晏怕极了,他有心理准备,可是看着元辙就是怕的不行。 祝时晏咬着唇,眼尾猩红看着元辙小声问道:“王,王爷我能进去吗?” 祝时晏话音刚落,浴桶里的男人便倏地站起了身,水珠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从麦色的垒块上滑落溅在地上。 元辙没什么表情的从浴桶里出来,随手拿了件衣物穿上,走到床前又烦躁回头看着还站在浴桶旁一丝不挂的祝时晏。 青年似乎怕极了,小脸惨白,一双小鹿眼满是恐惧。 元辙脱下自己的玄色里衣,走到祝时晏身边将他包起来,横抱起来。 祝时晏只觉的一阵眩晕,再睁开眼,自己勾着元辙的脖子,元辙步子稳健抱着他往床上走。 祝时晏贴着男人的胸膛,“王爷,我怕疼。” 祝时晏话音未落,元辙就把他放在了床上,紧接着被褥铺天盖地的罩了下来,元辙将他卷成一团,然后平躺在他身边:“睡。” 祝时晏:“。” “就这么睡吗?” 元辙蹙了蹙眉心,“本王今夜没兴趣。” 祝时晏:“哦。” “那王爷什么时候有……” 祝时晏慢吞吞的说完,身边的刚刚平静下来的元辙突然起身,掀开了他的被子大掌倏地握住了他的腰身,强劲的大腿分开他不着寸缕的下半身,另一只掌则捏着他的下颌。 那双金色的铜仁像是某种野兽,盯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咬开他的皮肉。 “王爷怎么又……”祝时晏紧张地出了满头的汗,垂眸不敢看元辙的眼睛,小手狠狠抵在自己胸前:“要做吗?” “你既不愿,本王便不硬来,”元辙捏着那单薄的脸颊,只要稍微一用力祝时晏的脸就能被他捏碎,“若再撩拨,本王便不忍。” 祝时晏:“可是我们说好了要睡觉的。” 祝时晏破罐子破摔:“王爷您把我拴起来好不好。” 元辙要咬碎了牙:“……” “要本王去赴宴?” 祝时晏不明所以:“嗯?” “我们,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元辙烦躁的抓了把头发,沉沉道:“本王会去。” “那王爷来吧。”祝时晏松开自己的手,小心的勾着元辙的脖子,小声道,“您想做什么都可以。” 元辙:“……” 松开了祝时晏,起身下了床:“你可以走了。” 祝时晏:“……走?” 元辙又重新找了一套里衣穿上,床上的祝时晏不知所措的坐了起来,看着元辙又穿上了衣物,不解问:“王爷不要吗?” “别把你自己看的太重,本王想要什么人得不到,”元辙穿好衣物,重新走到床边,俯身捏着祝时晏的脸肉,冷吟:“你可知,祝墨挑拨本王和太子的关系?他那等自诩正义之辈恶心又可恨,今后本王不保证留他性命,更不保证留下你的海平侯府。” “左右不过一个宴会,本王抽空去一趟又有何妨。” 元辙:“走吧,就当这几日你给本王找了乐子了,本王答应你赴宴,至于你要利用本王和海平侯做什么交易,本王不会管,以后不要说给本王睡这番话,否则——” 祝时晏已经懵了,朱唇轻轻一抿:“……否则会怎样?” “你可以试试。”元辙松开祝时晏,喊来王总管备轿子,送祝时晏离开。 祝时晏懵呼呼的起身,眼睁睁看着元辙穿好衣服坐在书案前,不知在忙什么事情。 王总管很快备好的马车,睡的迷迷糊糊的云泉站在门口等他。 祝时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元辙好像特别生气的样子,知道自己刚刚一定是不够主动,所以元辙才会生气。 但是反过来想想,元辙已经答应他去赴宴,他和元辙睡不睡都一样。 祝时晏想不明白元辙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但是元辙说的对,他想要什么人得不到。 或许,元辙压根对他没什么兴趣,只是觉得他可怜罢了。 祝时晏穿好自己的湿衣服,将元辙给他套上的里衣叠好放了回去,“多谢王爷帮忙,既然王爷可怜那……祝时晏感激不尽。” 祝时晏给元辙行了跪礼,然后转身出了房门。 元辙烦躁的捏了捏眉心。 · 冬日的夜格外的冷,祝时晏的衣服又被弄湿了,即便坐在轿子里刺骨的冷风还是不停地往他衣袖里钻,过了亥时,王府的轿子在海平侯府后门停下。 云泉下了车接祝时晏下来。 送祝时晏回家的是王府的小厮,将祝时晏放下就准备离开,祝时晏摸了摸腰上了玉牌,那是元辙给他的通行牌,既然元辙今日说不准备睡他了,那他日后就不用再去王府了。 祝时晏想喊住小厮,将玉牌交给他,可不知怎么就没说出口,见那小厮离开很远,他才反应过来。 云泉不解的看着站在门前不进去的祝时晏,问:“世子,您怎么了?” 祝时晏只好收好了玉牌,心想着等宴会那日再亲手还给元辙。 祝时晏摇了摇头:“没事,赶紧回去吧。” 明日他还需找父亲说此事。 云泉:“嗯嗯。” · 翌日,祝时晏惹上了风寒。 已经过了辰时,他才迷迷糊糊的醒来,觉得身酸软无力。 “云泉?”祝时晏扶着额头起了床,喊了两声,云泉就急匆匆地从门外赶了过来:“世子,您醒了啊。” 云泉没注意到祝时晏的脸色不对劲儿,光想着方才在前院的事情了,“世子,今日咱们就先别去了老爷那里请安了,小的方才从前面回来,听见表少爷好像和大世子在吵架,可凶了呢!” 祝时晏蹙了蹙眉心:“嗯?哥哥和王宴在吵架?” 自从那日祝时晏和祝墨说了让他不必管自己和元辙的事情后,他就再也没见过祝墨,眼下马上就是侯府的宴会了,这会儿家里怎么还吵起来了。 “是啊,好像是因为朝廷上的事情,这几日咱们不在府里,没搅和上这趟浑水,真是好。”云泉高兴了给祝时晏拿了洗脸巾:“世子,先洗漱吧,洗漱完了咱们就赶紧去王府,王叔说今日中午给您炖小排呢。” 祝时晏:“……” 昨夜突然被元辙赶走,他也没和云泉说这件事。 “今日先不去王府了,我还有要紧的事儿和父亲说,收拾一下去前院吧。” 云泉有些惊讶:“哦哦,好。” 少顷,祝时晏换好了衣服,拖着病体去了前院。 果然如云泉说的那样,王宴还在海平侯夫妇的房间里,吵吵嚷嚷的声音不绝于耳。 小厮见祝时晏过来,便上前去通报了声,不一会儿王氏便带着王宴从海平侯的房间出来了。 王氏双眼微红,看起来像是哭过的样子,王宴则满脸情绪,被两个小厮拉着。 祝时晏给王氏行了礼:“母亲。” 王氏没有搭理祝时晏,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个,带着延丫鬟离开。王宴则见了祝时晏像是看见仇人一样,扯着嗓子叫骂:“祝时晏是不是你这个小/婊/子出的主意!我们王家若真的出事了你第一个跑不了!” 王宴被拉着,两个小厮险些有点招架不住,这时候海平侯和祝墨及时出来:“还不快把他带回房间去!” 海平侯一声怒喝,小厮们就将叫骂的王宴带了下去。 祝时晏心里漏了一拍,蹙着眉心上前给两人行了礼:“见过父亲,见过兄长。” 祝默垂眸,看着台阶下面的祝时晏,他府中昨日有人传话,祝时晏昨夜在元辙那里过夜,过了亥时才回来。且祝时晏又与他说过他与元辙的关系。 祝默眉心紧蹙,薄唇紧抿。 海平侯则带着笑意,“晏儿啊,今日怎么没出门?” 祝时晏:“父亲,王爷今日有事处理,孩儿不便打扰,就回来了。” “这样啊,”海平侯思忖少顷,抬眸看看身侧的祝墨,淡淡道:“墨儿啊,你方才和父亲说的事情,正好也让晏儿听听,咱们一起拿主意才好。” “在下听侯爷安排”祝墨道。 祝默给了态度,海平侯才漫步走到祝时晏身边,拍了拍他的肩:“晏儿啊,这几日你不在家,不知家里出了大事,你哥哥因为这件事这几日都没休息好,你现在也长大了,该为家里分担分担,走吧。” “进屋咱们父子三人好好商量一下。” “可是出了什么事?”祝时晏突然回想起元辙昨夜与他说的话。 他本以为元辙只是生他的气,才说出要杀了祝墨这样的话。 祝时晏本没放在心上,毕竟祝墨是主角受,未来是成为大宗国母的人。 元辙不可能能杀了祝墨。 但是眼下,看着王宴的状态,又看父亲和祝墨的样子。 难道,元辙真的准备对侯府动手? 海平侯长吁一口气:“元辙抓了你舅父一家,眼下王家几十口人都在诏狱不知生死。” 如此过了半月有余,这日,元麒怒气冲冲地跑来龙和殿,“元辙!你给本王出来!” 钱公公一脸惊恐:“放肆!王爷怎可直呼陛下名讳。” 元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本王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滚。” 容王殿下向来无法无天,钱公公敢怒不敢言,一脸憋屈地通报:“容王殿下到——” 元麒不等他通报完直接走进去,怒视坐在龙椅上的那人:“听说你要立永昌侯府的二小姐为后?” 元辙最近心情不好,懒得理他,语气凉凉的说:“容王殿下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 元麒冷嗤一声:“少废话,本王当初助你登位,还进献大量银钱给国库,不是为了让你立我心爱女子为后的!” 第 76 章 第39章 元辙看都没看他一眼,低头继续批奏折:“不知容王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朕何曾说过要立永昌侯府的二小姐为后?” “全京城的大街小巷都传遍了。”元麒神情不悦:“若你并无此意,那这传言又是从何而来?” “上奏请求立她为后的大臣确实很多,但朕并无立后之意。” 元辙停下笔,抬眸看他:“容王若是与那位二小姐两情相悦,朕可以下旨为你们赐婚。” 元麒顿了一下,语气有些不自在的说:“不用你多此一举,等时机成熟我自会娶她回府。” 他无礼惯了,元辙看在银钱的份上一向不跟他计较,但他这几日心情实在糟糕,也不愿再惯着他,冷下脸:“若是没什么别的事容王请回吧,朕现在不想看到你。” 元麒挑了下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然后似想起什么,故意拖长了音调道:“听说国师府大门紧闭谢绝见客,就算是你亲自去请也无济于事。” 元辙没理他。门房说罢战战兢兢地跪在门前。 海平侯夫妇更是面色一怔朝着祝时晏看了看。 而在朝中任职过的祝墨,闻元辙突然出现,则微微蹙了蹙眉心,“敢问侯爷,王爷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 海平侯也是不解,又不好当着祝墨的面问祝时晏什么原因,只好呵道门房:“你可看清楚了,真的是王爷来了?” 门房去过一次摄政王府,领略过王府的手段。且今日门前的女护卫,家里的小厮都很是眼熟:“错不了啊侯爷!府外确确实实是摄政王府的人!” 祝墨眸色一沉:“既如此,侯爷夫人还是迎客吧。” 海平侯夫人脸上还挂着泪痕,掩面道:“侯爷,妾身陪您去看看吧?” 海平侯推开夫人的手,匆匆起身,只是众人跟随着还未出门,只见院落里出现一道绯影。 元辙身着四团龙圆领袍脚下穿皂靴,腰间系着特制玉带。 一看就是甫从朝中回来。 卓伦上前开路,海平侯府的人自然无人敢拦,只不过一路过来像一个现眼包,她都许久没这么高调了有些不自在:“主子,咱们会不会太招摇?” 昨夜刚刚跑死了两匹马儿,今日下了朝就马不停蹄的过来给小美人撑腰,还特意穿了常服过来。 一路上百姓们的眼光都吸够了。 元辙不徐不疾,看着人群里站在最后面的祝时晏抬了抬唇角:“怕的就是不招摇。” 祝时晏就站在不远处朝着他走来,像极了可怜巴巴的小兔子,被咬了也只会自己舔伤口。 笨。 海平侯甫一出门,就看见了已经进了门的元辙,吓得赶紧上前迎接:“王爷大驾,下官有失远迎!” 元辙一行人却直略过了面前跪着的众人,走到了人群最后的祝时晏跟前,旋即绯袍着地,一只戴着墨玉扳指的大掌倏地握住了祝时晏的下颌,突然道出一句祝时晏听不懂的话:“为师交代你的事情可都做完了?” 祝时晏被迫抬眸,双颊被元辙捏着,鼓鼓的像一个小肉包,不明所以的看着元辙:“……唔?” “起来。”元辙起身带着人,大咧咧进了门,似乎已经将身后跪着的众人抛之脑后。 祝时晏直起来腰,看着进门的元辙和一同匍匐在地的父母兄长。 海平侯没有得到起身的令,也不好起身,看着呆滞的祝时晏小声示意:“还不快去。” 祝时晏匆匆起身,到了屋子里,只见元辙坐在方才父亲的位置上,“王爷您怎么来了?” “倒茶。”元辙扫了眼门口的众人,轻笑了声。 “哦哦。”祝时晏匆忙递过去一杯茶,看着神色有些不快的元辙,十分不解:“王爷……您方才说……”什么为师? 元辙痛饮一杯,将杯子放下,打断祝时晏的话:“去,喊前面的人起来吧。” 祝时晏:“哦。” 祝时晏心里疑惑元辙方才说的‘师父’二字,又不得不听元辙的话,去了门外:“父亲,母亲王爷让你们都起来。” 祝时晏站在众人面前,海平侯抬眸看了看他,又侧脸过去和自己的夫人对视一眼,“晏儿啊,扶父亲起来。” 祝时晏:“是。” “父亲,慢点。” 海平侯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满脸虚假的笑看着祝时晏,用仅有两人听见的声音问:“晏儿,你何时认了王爷为师?为何不与父亲交代?” 祝时晏:“……” 糊弄过去,“我,我忘记了。” 海平侯滑了滑喉,斟酌了一下祝时晏说的话,淡淡道:“一会儿进去了莫要提起你母亲方才说的话。” 祝时晏:“……是。” 摄政王大驾光临,海平侯府上下都噤若寒蝉。 甫进了门,海平侯携着夫人和祝时晏祝墨又给上座的元辙行了礼:“王爷,不知您今日光临下官有失远迎。” “祝时晏,过来。”元辙抬眸,浅金色的瞳孔宛如妖孽,自动屏蔽的自己不想看不想听话,朝着祝时晏伸出手:“给为师说说,今日可松懈功课了?” 祝时晏压根接不上元辙的脑回路,但知道元辙大概是在父亲面前给他圆谎,点了点头道:“王爷,我、我会认真做功课的,只是今日是家宴……” 祝时晏:“。” 元辙挑眉,看着门前海平侯夫妇,轻笑了声:“祝卿。” “本王今日过来就是看看徒儿,顺便检查一下他的功课,搅了你们的家宴实在抱歉,祝卿不会介意吧?” 海平侯连连点头:“王爷大驾光临是属下的荣幸,本就是一家人随便吃些,不碍事的。” “不过,既是家宴,为何多了两位——闲杂人?”元辙支着下颌,将目光放在祝墨身上:“莫非近日这位就是京中盛传的——真世子?” 祝墨一眼就看出来元辙是过来替祝时晏打抱不平的,联想起来昨夜在祝时晏房中见到诸多价值不菲的物件,对元辙的突然到来也不觉奇怪。 祝墨作揖,解释一句:“王爷既然说了是流言,那便不可信,海平侯府只有一个世子。” 海平侯且能忍耐,但海平侯夫人王氏闻言眼眶中的泪水却不听使唤潸然泪下。 海平侯见状连忙示意小厮将夫人扶着。 元辙余光扫到此幕,轻笑了声,站起身来。 “流失在外多年的孩儿归家,多重视一些也是人之常情,本王并非那等爱管闲事之辈。听闻过不日侯爷要办宴席迎子,好事。” 海平侯被元辙一席话绕的云里雾里,不清楚他究竟想干什么只好顺从着他的意思,殊不知恰好被元辙捏着鼻子走:“王爷您说的对。” 祝时晏也看出来了,元辙好像是……再替他做主。 “不过——” 元辙走到祝时晏身边,轻轻牵着他手,抬眸冷看着面前的众人挤出来一个阴森的笑:“本王眼里也容不得沙子。” 元辙身上与生俱来带着不可抗衡的压制力,此话一出海平侯立马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带着夫人给男人行了大礼:“王爷放心,晏儿是我与夫人看着长大的,即便墨儿今后入了我祝家的族谱,我侯府的爵位依旧是晏儿的!” 海平侯夫人也只能强忍着眼泪附和海平侯跪下。 元辙冷笑:“如此,甚好。” 王宴跪在海平侯夫妇身后,吓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偷偷的抬眼看着祝时晏和面前高大的男人。 海平侯夫妇亦然:“王爷放心!” 祝时晏蹙了蹙眉心,抬眸看着元辙,又低头看着堆在他面前的父母。 元辙果然在替他出气。 “好了,既是家宴,本王便不掺和,你们继续,本王去检查一下徒儿功课。”说罢,元辙拉着祝时晏出了门。 海平侯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终于敢大口喘气了,扶着心口:“夫人,夫人快快快去请大夫。” 祝墨则看着元辙紧握祝时晏的手,心中升起些疑惑和担忧,但回眸看到软着身子的海平侯,心中却有些不快,“侯爷,您还好吧。” 王宴则愤愤不平,呲牙咧嘴盯着门口一双远去的背影,“表弟什么时候傍上这么一个大腿,真是给了家里好大一个惊喜。” 海平侯:“别说了!小心你的脑袋!!!” · 这边,祝时晏被元辙拉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元辙赶走了卓伦,和祝时晏并肩散步。 祝时晏心里有些疑惑元辙为何帮他,想通之后又觉得元辙方才是不是有点过分。 但他没说,毕竟元辙是一份好心。 “王爷……” 元辙松开祝时晏的手,看着垂眸瞧着地面的青年,动手掀了掀他的下颌,道:“与本王说话,不必垂头,抬头说话。” 祝时晏点了点头,颤动长睫,看着元辙:“王爷,谢谢你。” 元辙挑眉:“谢什么?” “昨夜,”祝时晏将元辙给他的小蛐蛐从衣袖里拿了出来,“你昨夜没问我为何偷哭,是不是猜到了父母接了哥哥回家?” “所以今日才过来给我出气?” 元辙:“也不是特别笨。” 祝时晏:“。” 祝时晏:“是王爷太聪明了,什么都能猜到。” 元辙无言,揉了揉祝时晏的头:“再说一次。” 祝时晏:“……” “王爷太聪明了?” “既如此,本王够不够格做你的师父?”元辙满意垂眸看着祝时晏问道。 祝时晏闻言抬眸与元辙目光相对:“……什么?” 元辙收了收思绪,迈步看着前面的小院子,淡淡道:“本王既然说了日后便答应辅导你功课,不管你是想入仕还是做别的,本王能教的统统教你。” 祝时晏:“啊?” “王爷不是要与我……”祝时晏小跑过去,跟上元辙:“不是要和我睡觉……” 元辙扶额,“互不影响,算本王额外给你的奖励。” 祝时晏:“哦。” “那太好了!” 元辙的目光落在青年饱满丰满的唇上,浅浅道:“走吧,去吃杯茶。” 云泉在前院帮忙没有回来。 祝时晏进了房间便给元辙倒了茶。 等他泡好茶,却见元辙坐在小廊下,祝时晏喊道:“王爷,外面有些冷,进来吃茶吧?” “嗯。”元辙抬眸,看着不远处的门。 祝时晏自然没注意有人尾随。 元辙起身接过祝时晏的茶饮下,然后看着面前的人,一把将他揽入怀中。 祝时晏只觉腰上一软,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的时候自己正贴着元辙的胸口。 元辙却箍紧了他,在耳侧淡淡道:“别动。” 元麒环顾一圈,冷嗤一声:“本王忘了,你如今可是高高在上的陛下,谁能杀你?可你别忘了,你这个皇位是如何得来的!” 他陡然拔高音量,厉声道:“是那个被你凌辱之人耗尽心血为你筹谋而来的!没有他,你元辙早已死无葬身之地,这天下你最不能辜负的人便是他,你怎么敢?!” 空气仿佛被凝固了,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在一片寂静中,元辙往前走了两步,剑尖瞬间直抵他的心脏。 他抬起眸,一字一句的说:“我会给你机会杀了我,但不是现在。他还未醒,等他醒来,若他想亲手杀了我,我会把刀递给他,若他不想脏了自己的手,那就由你来杀。我死后,传位于——” “你说杀了谁?” 一道沙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祝时宴无力地靠在门上,语气虚弱地重复了一遍:“你刚刚说,杀了谁?” 第 77 章 第40章 元辙一愣,慌忙上前想扶住他,“先生,你怎么起来了?” 祝时宴避开他的手,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你让他杀了你?” 元辙的手在半空停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收回。 他垂下头,语气低落:“若是先生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祝时宴强压下内心的怒火,闭了闭眼:“你们都下去,我要跟陛下单独谈谈。” 元麒握紧剑,目露担忧:“祝哥,你——” 周叙拦住他,声音冷静:“容王殿下,我们走。” 元麒咬了咬牙,不甘心地收回剑,怒瞪了一眼元辙后转身离开了。 薛成文将所有的御林军都撤走,担心地看了眼祝时宴,拽着小林子走了。 王总管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一丝尴尬,“是啊,冬日里做个药浴身子会舒坦不少。老奴记得您的膝盖上还有旧伤,药浴完正好让宫里头的太医给您瞧瞧。” 祝时晏膝盖上的伤不算旧伤,而是前一阵子下大雪在雪地里跪久了留下的病根。那几日祝墨刚刚回府,父母因为这件事气的好几天吃不下饭,他能做的也只有认错。 许是上次为了进王府,他在外面跪了一日,王总管记下了这件事。 “太麻烦了,”祝时晏脸上的绯色渐渐褪去,“我的膝盖已经没什么大毛病了。” “世子府里的人已经去请太医了,您就别客气了,”王总管说着,使唤小厮去准备午膳,“您今夜不走,时间还空着,治病也不是什么坏事。” “午膳您也吃清淡一点,太医们治病讲究多,兴许还要辙口。” “那就麻烦了。”祝时晏不好再推脱,明白了王总管的用意后,反而觉得自己有点思想不健康了,他还以为是…… 元辙看起来挺正常的,不像是有什么奇怪癖好的人。 是他想他太多了。 “不麻烦,”说罢王总管便离开。 云泉高兴的不得了:“世子,王爷人好好啊,还惦记着您的腿不舒服。” 云泉这几日没少跟着祝时晏往这里跑,每次来能吃好多好吃的不说,离开的时候也是大包小包的。 这个王爷简直比侯爷还要对他们世子好! “王爷?”祝时晏抿了抿唇,云泉这么一提醒他才想起来,元辙才是摄政王府的主人,更别说请御医过来了,这定不是王总管可以做主的事情。 是元辙。 “嗯,”祝时晏抬了抬唇,不知道该怎么夸元辙,淡淡道:“王爷人很好。” · 元辙吩咐死士做掉的人中,有在平庆年间在江南任职的人,这些人在元辙从西北回来后就倒戈成了元党的人。 江南是朝廷赋税重地,这些人其中大多部分都贪墨了不少,司礼监派人去江南后,这些贪官为了保命将自己多年贪墨的银子都吐了出来,元辙便留下了他们狗命。 如今,祝墨想从这些人手中找元辙的把柄,借此弹劾。 卓伦本来想直接把祝墨做了,却不想他背后竟然勾搭上了太子,又突然拿了什么信物成了海平侯的世子,处理起来便棘手许多。 所以元辙让人做了祝墨查到的那些人,也就是这些被元辙压榨完的废物,吐出了一个惊天秘密。 平庆年间的状元,后任职浙江巡抚的周志文是枉死的,而他曾救过元玉。 元辙和卓伦直奔北政府司,掌印太监冯弘已经早早在此候着,见元辙的马儿疾驰过来,上前给男人行了大礼:“奴才叩见王爷。” “人在何处?”元辙翻身下马,错过跪着的一众人,进了北镇抚司。 冯弘连忙起身,小跑着跟上男人:“回王爷,都在诏狱里押着呢。” 两个时辰后,满身血污的卓伦跟着元辙出了北政府司的门,冯弘等一众人战战兢兢的送这位罗刹。 元辙十几岁就出征西北的杀神名无人不知,可真是亲眼见了这位‘杀人’审问人的法子,有人间炼狱之称的诏狱也不过只是皮毛。 几个胆子小的小太监已经晕死了过去。 就连卓伦都不愿回想方才的情形,冷着脸擦了擦手上的血渍,吩咐冯弘:“今天的事儿把这口风,若是走漏了,小心你们的狗命。” “是,奴才奴才得令。” 说罢,卓伦跟上前面的元辙:“主子,咱们先回去吗?” “回府。”元辙勒紧缰绳,却不想甫一出了北镇抚司,祝墨身着一身常服带着几个京卫军站在门口。 祝墨好不容易查到的人,谁承想元辙这般胆大妄为,竟然将他查到的人全都灭口了。 好在元景驰告诉他,元辙带了几个重要的头目,押在了北政府司的诏狱。 “王爷。” 元辙的马儿停在了祝墨跟前,男人带着血污的衣袍仿佛勾人的魂魄的锁链,隔着老远都能闻见铁锈味。 元辙眯了眯眼,沉沉:“滚开。” 卓伦见势下了马儿,掏出剑指着祝墨:“大胆,敢拦王爷的路,不想活命了吗?!” 祝墨知道自己此行一定无功而返,只能给元辙让路:“给王爷让路。” 元辙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马儿眼看着就要扬长而去。 他回忆起了母亲交代自己,要照顾好祝时晏。 祝墨绯袍中青筋虬结,咬牙指责元辙:“王爷,阿晏心性单纯,不知朝堂险恶更不懂人间善恶,还请王爷放过他!” “大胆!”卓伦闻言,一跃而起,飞踢将祝墨踹出数米远。 祝墨虽身体强健,但终究是个文臣,抵不过死士出身的卓伦一脚,众目睽睽之下匍匐在地口吐鲜血! 卓伦踹了一脚根本不解气,狠狠的将腿压在不能起身的祝墨胸口,那剑指着他的脖颈:“放肆,你一个五品小官,竟敢指责当朝摄政王,想死死一边去莫要污了主子的眼!” 元辙轻笑了声,松了手里的缰绳,将马儿调了个头缓缓走到祝墨身边。 那双极为罕见的金色瞳孔宛如游隼,冷漠的看着地上的蝼蚁。 少顷,元辙道:“走。” 卓伦:“是。” 卓伦不屑和祝墨纠缠,临走前又踹了他一脚,才匆匆跟上元辙的马儿。 祝墨满口鲜血的脸颊上勾出一个笑。 元辙没有给他答案,可他看着元辙那双眼,就知道元辙把他的话听了进去。 · 祝时晏吃完午膳,宫里头的太医便过来给他看了膝盖上的伤,针灸完王总管又准备了药浴。 元辙一整日都没回来,但祝时晏也没觉得多无聊,因为元辙把他的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 宫里的太医用药温和医术高超,针灸完本还在阴天隐隐作痛的膝盖好了很多,泡完药浴膝盖就完全恢复了一样。 祝时晏一直忙活到酉时后,王总管又给准备了丰富的晚膳,吃完后祝时晏在元辙的院子里练字。 不知等了多久,王总管挑着灯笼过来:“世子,时间不早了,要不您先休息吧。” 兴许是药浴的作用,祝时晏泡完就困的厉害,听见王总管的声音才迷迷糊糊的抬头,竟发现自己在院子里睡着了。 云泉也陪着他睡着了。 “现在什么时候了?”祝时晏:“王爷回来了吗?” 两人一说话,云泉也醒了,见王总管在跟前搜得站了起来:“什么什么,该吃晚膳了?!” 正在说正事的两人见状对视一笑。 祝时晏道:“方才已经吃过了。” 王总管:“回世子,现在亥时了,王爷还没消息呢,这天儿凉您就先休息吧。” 说罢,王总管喊迷迷糊糊的云泉:“云泉咱们去后院睡,炉子我都备好了。” 云泉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今晚在王府过夜,点了点头:“啊,好!” 祝时晏应了一声,“那好……” 祝时晏的话还没落音,只见黑夜里一双人影走了进来。 卓伦:“主子,我先回去了。” 元辙应了一声,掀了掀眼皮瞧见亭子里的几个人影。 祝时晏立在廊下,一双漂亮的小鹿眼朝着他看。 王总管见元辙回来了,立马带着云泉上去伺候:“王爷,累了吧,已经备好热水了,老奴伺候您沐浴吧?” 元辙走近了,祝时晏才上前问好,甫一近身却闻到了好大的血腥味,微微蹙了蹙眉心,“王爷,您回来了。” 元辙挥手示意王总管离开,将自己的大氅褪下交给祝时晏:“都下去吧。” 众人离开。 祝时晏看着略带疲意的元辙,关切的问了一句:“王爷您做什么去了,怎么身上……” 祝时晏只是下意识的问出了口,话都说完了,才想起来自己不该过问元辙的私事:“我伺候您沐浴吧。” 元辙垂眸,看着乖巧的青年,冷冷道:“嗯,走吧。” 祝时晏抱着元辙的大氅,跟着他进了寝殿,到了元辙睡觉的屋子,见烧好的热水已经备上了。 祝时晏想起来自己今天的目的,将元辙的大氅挂起来,上前走到元辙身边,小心的询问:“王爷,我,我伺候您沐浴吧。” 元辙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回应。 祝时晏滑了滑喉,动手轻轻扯开了元辙的衣带,外袍顺着男人的身体缓缓滑落。 元辙本来一炷香的洗澡时间,祝时晏给他脱衣服硬生生脱够了时间。 祝时晏哪里给别人脱过衣服,等把元辙脱光了,自己的脸已经烫的不成样子,他偷偷吁了口气,尽可能的让自己平复一下情绪,用手试了试水温,小声道:“王爷,可以沐浴了。” 元辙径直走进浴桶。 随着元辙入水,浴桶里的水一下子溢出来不少,祝时晏就站在一旁,身上的衣服全都被弄湿了。 祝时晏:“……” 本想伺候元辙洗澡,却不想自己这么笨手笨脚的,他垂眸看着自己湿漉漉的衣服,又看看浴桶里的元辙,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好笨啊。 热水解了乏,元辙抬着眼帘,看着身边弄湿了衣服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祝时晏。 青年小小一只,可怜又可爱,脸上几缕碎发被打湿了粘在绯红的脸颊上像是受惊的小兔子。 元辙突然就来了兴致,调侃道:“就这么想和本王一起洗?” 祝时宴从未坦诚过自己的心意,此时也有些不好意思,耳根红了红:“我说了这么多,陛下还不知道答案吗?” 元辙强装镇定,“我,我想听你亲口说。” 祝时宴心跳如雷,脸上也染上了绯色,但他没有退缩,声音温柔而坚定:“陛下,我对你不是师生之情,更不是君王之义,而是这天底下最简单也最纯粹的感情——我心悦于你。” 元辙的眼眶又红了。 他扑上去死死地抱住祝时宴,声音哽咽:“先生,我也喜欢你,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 祝时宴回抱住他,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嗯,我知道。” 第 78 章 第41章 元辙紧紧抱着他不撒手,眼中满是餍足和眷念。 祝时宴任由他抱了一会儿,然后推开他,板着脸道:“事情还没说完,坐好。” 元辙不情不愿地松开手,老老实实地坐好。 “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 元辙:“我不该把你掳走,更不该将你囚于此地,然后” 似是回想起什么,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脸也可疑的红了。 祝时宴:“” 他努力将话题拉回来:“为什么这么做?我何时教过你得不到喜欢的人就强取豪夺?” “对不起。”元辙垂下头,语气沮丧:“我知道错了。” 祝时宴又问:“若我不喜欢你,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把我囚于此地?” 元辙摇摇头:“我有这样想过,但我舍不得。”. 祝时晏怔了少顷,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元辙这是答应他了,“王爷是答应阿晏的意思吗?” 祝时晏很难从元辙的眼中看到情绪,他的眼睛总是冷冷的不着任何情绪,眼下他却在元辙的眼中看到了一点点……放松的感觉来。 那双罕见的金色瞳仁像是一望无际的西北荒原,祝时晏看到了元辙的情绪在慢慢都向他流露。 “王爷……”祝时晏追问了两句,元辙都没回答。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舔了舔唇珠,弯了弯眉眼:“王爷是真的想认阿晏这个弟弟吗?” 元辙:“……” 祝时晏没得到答案,反而被元辙拉着手往他的寝殿走去。 元辙的步子走的不疾不徐,祝时晏慢吞吞的跟在男人身后,元辙虽然没有回答他,但是动作却表现出来了。 元辙是认可了。 祝时晏稀里糊涂的被元辙拽到了寝殿,踩在柔软的毯子上,看着元辙褪下外袍,后回眸看他:“今晚就在这儿睡。” 说罢,男人的衣物褪的只剩玄色的绸缎里衣。 祝时晏点了点头,上前给元辙脱靴子:“王爷,我给您脱吧?” 元辙站在榻前,祝时晏已经作势蹲下。 祝时晏总喜欢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将选择权交在别人手中。纵使元辙对他说过,要主动一些凡事要占个上风。 但十几年的习惯,一时哪里能改掉。 祝时晏对元辙的态度已经很满意了,即便没有正面回答他。 元辙坐在榻边,祝时晏小心翼翼的抓住男人的皂靴,想拽的时候自己的手腕却被元辙一把抓住。 祝时晏不明所以地抬眸,看着元辙:“?” 元辙蹙了蹙眉心:“给本王摘冠便是。” “哦哦。”祝时晏松开了元辙的靴子,站起身将他头上的玉冠摘下,顺着元辙的目光放在了一旁的梨木桌上:“王爷早点休息……” 祝时晏回到元辙身边,男人身上的装饰物已经全都除去,但并未上塌只是坐在塌边,见他过来,抬眸看了他一眼:“过来。” 祝时晏:“哦,我睡哪里……” 祝时晏话都没说完,就被男人一拽,反手按在了榻上。 元辙将祝时晏的发呆解下,勾了勾他的衣带,示意他往里挪:“脱衣服,睡里侧。” 祝时晏:“?啊?” “哦哦。”反应过来,元辙好像没说让他出去睡,而且元辙既然已经允了他的请求,他们就是结义兄弟,睡一起又何妨。 祝时晏将自己的衣服脱下,递给靠着床榻的元辙:“王爷帮忙放一下。” 元辙:“嗯。” 元辙将祝时晏的衣服放在榻边,下床吹灭了烛火,放到榻上的时候,祝时晏将自己裹在被褥里,乖巧的看着他:“王爷,我不会太占地方吧?” 元辙:“……无碍。” “睡觉。” 元辙说罢,躺在祝时晏身边。 少顷,身边的青年扯了扯他的衣角,喊道:“王爷。” 元辙:“又怎么了?” “哥哥。” 祝时晏抿了抿唇,其实他一点也不困,白天吃了药睡了一天,但是元辙应该很累了,他喊了一声后,元辙没反应。 祝时晏微微抬了抬头,看着身边没动静的元辙:“王爷方才让我喊,我一高兴忘了。” 祝时晏:“王爷喜欢听阿晏喊哥哥吗?” 元辙勾了勾唇,随手拉了一把祝时晏的被褥,将他的脑袋盖住:“闭嘴,睡觉。” 祝时晏:“。” “哦哦。” 祝时晏到了后半夜才勉强睡着,但睡的晚了就导致他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午时了。 元辙的房间光线充足,祝时晏是被外头的光线晒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身边的被褥已经空了。 祝时晏一下子就清醒了许多,从被子里出来,发现房间里静悄悄的,元辙已经没踪影了。 昨日元辙放他衣服的位置,他自己穿着的衣服不见了,多了一套绯色的金色圆领袍。 祝时晏身上只穿着里衣,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没找到自己的衣服,只好拿着那套崭新的衣物试了一下。 结果,刚好合身。 应该是元辙让人给他准备的。 祝时晏出了门,才知道自己睡到了午时。 平日里他的作息还算规律,每日辰时不到就会起床去父母的院子请安,十几年不任风吹雨打从未断过。 没想到,他也有睡懒觉的时候。 出了元辙的寝殿来到正堂,卓伦和云泉正在房间里玩儿元辙的棋盘。 两人见他从元辙的寝殿出来,四只眼睛齐刷刷的看着他。 祝时晏的衣服多是素色,今日穿了一套精致的绯色衣袍,看的云泉只直流口水:“……世子,您您这是婚服吗?” 祝时晏:“……” “有没有点眼力劲儿,”卓伦弹了云泉一个脑瓜崩:“就是一套寻常的衣物,主子的婚服怎么可能这般简单。” 祝时晏自然知道这衣服只是寻常的样式,只不过他很少穿绯色,云泉又没见过婚服。 祝时晏上前,“卓伦护卫,王爷去哪里了?” 卓伦收了棋子,朝祝时晏笑笑:“主子今日上朝去了,要处理一些事儿,世子您醒了就吃饭吧,晚点您是想在府里等主子回来还是回侯府都行,不过主子说了您吃完饭太医要过来再给您诊脉。” “这样啊,”祝时晏:“那我一会儿还是先回家吧,这几日家里忙,我回去搭把手。” 卓伦:“哦?世子说的事情不会是你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兄长的贺宴吧?”. 此时,大宗宣政殿。 刑部将王家十年前的案宗调给了元辙。 掌印太监将批了红的票拟呈上,站在殿外的珠帘外:“王爷。” 殿内,元辙淡淡道:“说。” 殿外,司礼监太监冯弘垂眸,看着身侧站着的祝氏父子二人:“王爷,海平侯和祝学士求见。” 祝墨蹙了蹙眉心,“冯公公,还请告知王爷,我父子二人前来是为了王家私盐一案。” 冯弘闻言,出了一头冷汗,前面是执政的摄政王,身边是太子幕僚,他两边都不能得罪,无奈道,“祝学士您还是自己进去和王爷说吧。” 祝墨蹙了蹙眉:“……” 海平侯则打哈哈,有些怯场:“墨儿啊,咱们有必要在这里说吗?” 海平侯话音刚落,殿内传来沉沉的男音:“进来。” 殿内,元辙合上案前的案宗,少顷,祝墨和海平侯进了殿。 “臣见过王爷。” “臣,见过王爷。” “说。”元辙放下朱砂笔,抬眸看着面前的二人。 祝墨直言:“王爷,臣马上就要去江南任职,王家的案子也是臣一手从暗中查来,还请王爷将此事交给臣来办。” 海平侯附和道:“是啊王爷,这件事……” 元辙轻笑的声:“本王既已代理朝政,朝中事宜自然由本王处理——更何况,祝卿,王家与你沾亲带故,此事你更应该避风头才是,怎么半路认了一个儿子高兴的老糊涂了?” 元辙此言一出,海平侯算是笃定王家这件事元辙不会放手了,他为大宗征战多年,平庆帝对他都敬重三分,如今时移世易元党掌权,但他的功勋不该被党争淹没! 元辙此人,不可理喻! 海平侯忍下一口气:“是,王爷说的在理。” “还有你,”元辙将书案前的折子扔到祝墨身前:“祝学士,前些日子你带着太子去城中的迎春楼作甚?太子既然同你交好,你作为我大宗的臣子,更该以身作则为太子做榜样,这弹劾你的折子都送到本王的面前了,你作何解释?” 祝墨让海平侯站队太子的目的已经达到,并未解释那件事,“臣,愚钝。” “退下吧,王家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元辙挤出来一个渗人的笑:“还是将心思放在别处,听闻不日祝卿在家里设宴,好事,回去忙着吧。” 祝墨和海平侯退出宣政殿。 海平侯如释重负,两人作伴走下长阶。 海平侯看着祝墨,淡淡道:“墨儿,还是你高瞻远瞩,为父老了啊。” 祝墨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父亲说笑了,太子才是我大宗未来的天子,是父亲高瞻远瞩才对。” 祝墨跟着海平侯回了侯府,将一早准备控诉元辙的文书交给海平侯,让王宴画押签字。 元辙虽关押了王家一些旧人,但王宴因为是旁支并未被抓走,眼下从元辙手里再将人弄回来是不可能的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做一份假供词,日后留用。 王宴得知海平侯让他做控诉元辙的棋子,随即就破防了,这些日子他被关在侯府不能出门,家里的人还都被抓进了诏狱。 没想到海平侯这时候竟然还准备利用他。 “我不签!这件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让我做证人?”王宴跪在王氏脚下哭求:“姨母你救救阿宴,阿宴怎么可能是元辙的对手,要是签了字元辙他不会放过阿宴的!” 祝墨早就不想与王宴为伍,此时断不会因为一个王宴坏了他自己的大事。 海平侯经过今日在宣政殿和元辙见面后,已经笃定自己要站在太子党,自然会听话让王宴画押。 海平侯拍案:“今日你不签也是签,若你执意不签,明日我就送你去诏狱,若是你签了,老夫便想办法让太子保你王家,你自己做主吧!” 祝墨的计划已经做完,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着,便起身道:“父亲,孩儿先去晏儿院子里呆会儿,过几日就是贺宴,我怕晏儿心里闷得慌。” 海平侯:“也好,你去吧,不日就是贺宴,莫让他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 . 祝时晏午时后就回了侯府,下午在院子里和云泉编草蛐蛐。 上次元辙给他弄了一个,甚是好玩,他也想做几个送给元辙。 云泉觉得有些无聊,趴在院子里的桌子上看祝时晏认真弄:“世子,您都做了好几个了,什么时候才能满意啊?” “送给王爷的,自然要有一些耐心。”祝时晏手里捻着干草,刚刚说完,祝墨便推开了他院子的门。 祝时晏抬眸,刚好与从祝墨对视。 “哥哥?”祝时晏一喜,放下手里的干草,起身准备迎接祝墨。 祝墨则朝着他摆手,径直走了过来:“坐,哥哥就是过来看看你。” “哦。”祝时晏站在桌前,笑迎着祝墨:“哥哥这几日挺忙的,怎么有时间来阿晏这里。” 说罢,祝时晏示意云泉去沏茶。 云泉离开,祝墨走到祝时晏跟前坐下,看着一桌子的干草蛐蛐和祝时晏一身金丝苏绣的绯色袍子,有些不快道:“……最近就是贺宴了,侯府的事情也不用哥哥操心,没什么忙的。” 祝墨自然看的出来,祝时晏身上的衣物大概又是元辙给置办的。 “这样啊,”祝时晏浅笑:“恭喜哥哥,要不是因为我,哥哥也不会和父亲母亲分开……” 祝时晏的话还没说完,祝墨就摆了摆手打断道:“阿晏,母亲对我很好,我这十几年不比在侯府过的差,倒是你……受委屈了。” 祝墨打听过海平侯,亦知道祝时晏的处境。 虽是母亲将他与祝时晏置换,但终究是弄巧成拙,让祝时晏替他受了苦。祝墨心里愧疚,若是母亲知道祝时晏在侯府过的日子,不知会不会后悔。 他也不知道自己若是在海平侯府长大,还会不会像今日一样自由。 祝墨有很多话想和祝时晏解释,但此刻他不得不顾及元辙和祝时晏的关系。 祝墨思忖少顷,看着祝时晏的衣物和腰间的玉牌,没忍住问道:“阿晏,你那日那父亲说,元辙将你赶出了府,可是真的?” 祝时晏抬眸,看着祝墨锐利的目光,就知道自己肯定瞒不过他。 祝时晏轻轻道:“不瞒哥哥,那日我与王爷确实闹得不愉快,只是、只是现在已经和好了。” 祝墨得到了自己最不想听到的答案,衣袖中的手臂青筋虬结:“……阿晏!” “你可知你这是玩火自焚?” 祝墨已经劝过祝时晏一次,他从不救看不清局势的糊涂之人,可祝时晏不一样。 他不忍心看着祝时晏走入深渊。 祝墨蹙着眉心,死死盯着祝时晏,沉声道:“阿晏,元辙他不是值得托付之人,你为何执迷不悟?” “哥哥,我有我的苦衷。”祝时晏抿唇,他自然知道祝墨是为了他好,他也知道元辙的结局不好,可是他能依附之人只有元辙。 就算他靠着元辙摆脱了自己的命运,他日后也不会放着元辙不管。 祝墨实在想不通祝时晏有什么好怕的,现在王宴根本不可能对他形成危害,“阿晏,你若是因为王宴的事情害怕,大可以告诉哥哥,哥哥今日已经……” 祝墨意识到自己不该说利用王宴的事情。 祝墨缓了缓:“总之,哥哥现在有能力护——”你。 祝墨的话音未落,从两人前方的房檐上射|出一只断刃,如风卷着寒气直逼祝墨的咽喉袭去。 说那迟,那时快,不等短刃击中祝墨,一颗石子将刀刃在空中击碎。 祝墨霎时间生了满额的汗,扶着桌子的手不小心将祝时晏弄好的小蛐蛐洒落在地。 祝墨:“谁?!” 用短刃的人武功极深,等祝时晏和祝墨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身绯袍的元辙和一身劲装的卓伦已经站在两人面前。 卓伦持剑,指着祝墨:“滚。” 祝时晏有些发蒙的看着身前的元辙,男人身着一身绯袍鹤立在他面前踏皂靴一步一步朝着他走来。 “教坏小孩儿,”元辙蹙了蹙眉心走到祝时晏身边坐下,看着桌上的小蛐蛐抬了抬唇笑了一声,才示意卓伦:“把他打晕了扔出去。” 祝墨:“……” 卓伦:“是!” 祝时晏闻言一惊,已经没脑子想元辙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了,他连忙拉住了元辙的衣袖,道:“哥哥,等等!” 祝墨难以置信看着祝时晏,方才祝时晏那句“哥哥”不是喊的自己。 元辙握住了祝时晏的手,夹了夹他的指:“嗯?” 祝时晏不愿看到祝墨和元辙针锋相对,这两个人也不该是现在就针对上的。 祝时晏看着元辙,软声求道:“哥哥,兄长没有坏心思,你别打他。” “阿晏!?” 祝墨闻言气愤不止,作势就要上前,却被卓伦拿剑柄抵着咽喉,他恶狠狠看着元辙道:“阿晏,到哥哥这里来!” 仙界,九霄神殿。 殿中男子睁开眼,喟叹一声:“白泽。” 坐在他旁边的白泽按住心口,缓了缓神,道:“是吾没用,让尊上受罪了。” 男子看了眼自己的手,眼眸微阖:“不是你的错,确有未知的变数。” 腓腓蹲在他脚边不服气地吱呜吱呜的叫。 白泽蹙了蹙眉:“何种变数?吾去清除便是。” “不。”男子平静无波的眼中泛起了一丝波澜,“我对祂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像是——” 那个名字就在嘴边,但他一个字也不敢说,神情也有一瞬恍惚。 “待我查清是何变数再做打算。” 白泽垂眸应下:“是。” 男子执起一支毛笔,在画卷上写下了第三世的命运。 “乘黄,此世界由你来掌控。” 一个魂魄幽幽地飘过来:“乘黄听命。” 男子闭上眼,一抹流光随即消失在他的识海深处。 二世界完。 第 79 章 第1章 ——“白民之国在龙鱼北,白身被发。有乘黄,其状如狐,其背上有角,乘之寿二千岁。”[1]. 海市。 一座普通的公寓里,一名男子正在低头画画。 他穿着一身普通的家居服,握着画笔的手修长白净,额前的头发略长,微微遮住了眼睛,露在外面的皮肤因常年不见阳光而显得白皙通透。 他神情专注,从黄昏画到天黑,像是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在墙上照出一道好看的剪影。 时钟滴答滴答指向晚上九点,祝时宴落下最后一笔,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他动了动僵硬的脖颈,站起身,慢吞吞地走进厨房,从冰箱拿出一盒速食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在等待的过程中他接了一个电话,对方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最后道:“别忘了,后天交稿。” 60层的股东大会刚刚结束,三个提案全被敲定,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分出胜负。 傅辰率先从会议室出来,紧随其后的是面色不虞的傅明喆和傅政希,还有几位年老股东。 容朗匆匆追去,脸色有些焦急地小声说,“傅总,傅逊在12楼跟小南闹起来了,不让他走还出言辱骂。” 凝神听完,傅辰没表态只是加快了脚步。 参与股东大会的一行人都到了电梯处,但谁也没说话,连场面寒暄都没有。 垂眸思索了半秒,傅辰侧身朝一旁正在等公用电梯的傅明喆看去,说,“二叔,你过来。” 天底下哪有侄子叫叔叔过来的说法,傅明喆虽不愿,但当着众多股东的面,只要姿态摆得足够低,傅辰就更不得老股东们的心。 秉着这个想法,傅明喆背着手阔步过来,披着一层温和儒雅的皮,“辰,什么事?” 话脚刚落地,傅辰扬手就是一耳光扇他在脸上。 毫无征兆的动手简直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傅明喆直接被打蒙了。 总裁办电梯门开了,傅辰理理袖口走进去,转身,身形极高地站在电梯里,以一种极其漠视的眼光淡淡环视过众人。 容朗立马跟了进去,随着电梯门缓缓关闭傅明喆才反应回神,颤巍巍指着空气。 傅政希踏着高跟鞋小跑过去扶他,“二哥,我看看。” 傅明喆老脸挂不住,脖子梗得通红说不出话。 几名股东和董事团团围上来,七嘴八舌地指责傅辰。 傅政希悲切地叹了口气:“各位也看到了,现在辰独揽大权,连我们这些长辈都不放在眼里,说动手就动手”说着,同时悄悄捏了把傅明喆的手臂。 强行忍下这口气,傅明喆无奈地笑,“可能是因为股东大会对我有怨气吧,唉只要对集团好我”他两手一摊,露出老脸上那通红的指印,“受点羞辱没什么。” 这话一出股东们怨气更足,不罢休要傅辰回来道歉。 几步公用电梯同时到,傅明喆摆摆手,“罢了罢了。”怅然若失地迈进去,身后傅政希对众人抱歉一并更进去。 几分钟后,古斯特和曜影一前一后驶出总部大楼,汇进车流驶入高架,最后同时停在一栋庄园门前。 傅明喆从古斯特下来,傅政希从曜影下来。 两人默默对视一眼,迈进庄园。 佣人见到傅明喆脸上有指印,不敢多问赶紧拿拖鞋,给傅政希打招呼。 低头换鞋,傅明喆问:“傅逊和王雨霖呢?” “夫人出门打牌了,少爷跟您去集团了还没回来。”佣人小心翼翼地回。 “你们先下去。”傅明喆沉着脸。 送来了消肿的冰袋,给傅政希倒了常喝的咖啡,佣人们赶紧下去。 豪华精致的客厅,傅明喆右手将冰袋捂在脸上,“今天这件事你怎么看。” 望着外头明媚的日光,傅政希神色冷漠地说,“今天是你,下一个就是我。” “他居然敢在股东面前动手!”傅明喆唰地起伏一瞬,“太张狂了!” 仔细回想了遍股东大会发生的事,傅政希迟疑道,“股东大会这点小事不至于这样做,是不是他突然知道了什么?” “我不过在会上驳了他的面子,三个提案最后还不是如他所愿?”傅明喆眼角抽搐着,“妹妹,我忍不了了,咱们动手吧。” 傅明喆正在气头上根本没关注到傅辰骤然发难的重点,傅政希懒得再提,她说,“你打算怎么做?” “车祸概率太低。”傅明喆冷哼一声,“把当年那群人找来,直接杀了吧。” “他的安保那么严密。”傅政希拢了拢头发,“谈何容易。” 傅明喆纵目一横:“没机会就制造机会,我不信苍蝇飞不进去!” “既然决定就尽快制定计划。”她提醒道,“我们不剩多少时间了。” “South项目既然双方都很重视。”傅明喆沉吟道,“傅辰肯定会亲自出马,出了申市什么都好办。” “听闻年后在当地签合同。”傅政希垂眸啜了口咖啡。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了。”傅明喆说。 “二哥,这次再不要心慈手软了,当年你把祝时宴扔到医院让他捡回命。”傅政希很平淡地说,“虽然这些年他在傅家不受重视,辰也没把他当回事——” 大门处隐约传来动静,傅政希停下话音。 踢踢踏踏的拖鞋响起,傅逊迈进客厅,惊喜道,“姑姑来啦。” 傅政希温和地笑笑。 “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傅明喆放下冰袋。 “爸!”傅逊冲过来,“谁打你了?!” 傅明喆不耐烦地挥退他,“你引以为傲的好二哥干的好事。” “什么?!”傅逊怂了一秒又嚣张起来,“他居然敢打你!” “让保镖把我赶出集团就算了,他居然敢对你这个长辈动手?” 傅政希问:“他赶你?” 傅逊把前因后果说了遍,唯唯诺诺地:“然后我就跟祝时宴去吃饭了。” 傅明喆和傅政希对视一眼,傅明喆没好气:“你先上楼我跟你姑姑谈点事。” 傅逊骂骂咧咧地走了。 聪明人不必将话讲得太明白,傅明喆冷笑道:“没看出来,傅辰还给他派了保镖。” 傅政希淡淡道:“不管辰对他如何,一起解决了吧。” 十多分钟后傅政希走了,傅明喆上楼休息。 佣人出来收走残杯,一并收走茶几底部的录音笔。 窗外陡然明媚的阳光骤降好几度,阴沉状态一直持续到下班时间。 六点多回到檀山天已经黑了,祝时宴刚在小厅坐下准备吃晚饭,傅辰进来了,坐下没吃两口电话响起,凝眉看了几秒,去到外面草坪接。 菜没上完,祝时宴已经吃完了。 阿姨端着两小盅燕窝桃胶甜水进来,”小南你吃这么少呀,傅先生吃好了吗?“ 摇摇头,祝时宴说,”打电话去了。” “呀,今天大部分都是炖菜有没有冷呀,我去热热。”阿姨炮语连珠,“甜水你快趁热喝呀,还加了花胶,要是冷了就腥掉了。” 甜水温度刚刚好,确实再过几分钟就会冷掉。 搅了瓷白的勺子,祝时宴起身推开小厅一侧的门,去催催。 踏上草坪的窸窣脚步皆数被冷风所掩盖,越靠近傅辰所坐的露天沙发,话音就越清晰。 “合同签订地点出步订在傅明喆傅政希会在那时动手。” “我知道,但无论无何一切以祝时宴安全为重。” “麻烦你了,刘厅长。” 脚步骤停,祝时宴蓦地瞪大眼睛,而不远处的傅辰已然挂断电话起身。 冷风中,四目猝然相对. 鬼是不需要睡觉的,祝时宴躺在床上听到客厅里不断传来各种动静,无奈地戴上耳塞。 ——然后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不,与其说是梦,倒不如说他进入了另一个平行时空。 天色很黑,路上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祝时宴撑着伞,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应该是来到了第一个关键剧情点。 此时的男主年仅10岁,放假跟自己的妈妈一起出来游玩,但却不小心跟她走散了,再加上暴雨,他被困在山里两天一夜才被救出来。 意识到这一点后,祝时宴立即掏出手机报了警,告知警察有个小孩被困某某山中,死生不明,请立即前来救人,而他自己则毫不犹豫地冲进山里。 第 80 章 第2章 雨越下越大,乌云黑沉沉地压下来,伴随着闪电和雷鸣,宛如世界末日一般。 傅辰抱着书包躲在山洞里,湿漉漉的身体紧贴着山壁,眼中透露着不安和恐惧。 他没有手机,唯一能用来防身的东西就是怀里的书包,雨势太大,若是遇到山体滑坡和豺狼虎豹,他必死无疑。 他年纪虽小,却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越发的紧张不安。 有雨水顺着风斜着灌进来,他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挪了挪,手在撑着山壁时不小心被尖锐的石头划伤,血腥味瞬间钻入鼻尖。 傅辰怔了怔,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在这一刻决堤,一滴滴落到地上。 致傅控(GK)集团全体同仁: 傅控集团董事局成员傅屹为先生,因心脏病病发抢救无效,于2024年8月28日晚间逝世,享年二十八岁。 兹定于31日上午十时在长宁区檀山家中举行告别仪式。 此讣告一发,申市震动。 前有小道消息传已找到适配供源体,傅屹为不日将进行心脏置换手术。 现下骤然去世,大众不免猜测这背后是否有阴谋? 当然也有大众权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病人人都会生,药却不是人人都吃得起。 但生在如此显赫光鲜的名门家族,自小享受顶级医疗资源也难以续命 也叹同人不同命。 一母双胞的孪生弟弟傅辰,不仅身体健康,还稳坐GK集团第一把交椅多年,傅屹为却自小患有心脏病英年早逝。 啧啧,人生实在戏剧。 夜幕低垂,申市华灯初上。 接连不断的货运车陆续驶过“私人大街,闲人禁止入内”的醒目标牌。 第一道安检口,检查完毕的安保人员侧头对着领夹麦克风:“车辆与驾驶员身份已核实,可以放行。” 得到允许的货车向前行驶五百米,经过第二道感应栏杆,转弯再向前行驶五百米,经过第三道感应栏杆,最后沿着笔直的大道行驶两分钟,终于抵达檀山大门。 左侧安保室的工作人员再次核验司机身份后,朝右侧安保室的工作人员点头示意。 至此,两扇高5.6米宽3.2米的纯黑铸铝大门缓缓打开,徐徐展出门后夜景画卷。 带着坡度的道路两侧亮着淡淡金光的藏地灯,自下而上的道道光柱将柏油路面染成同色。 高墙之上红光连闪,代表监控摄像头已将进入车辆拍照存档完成。 货运司机汗流浃背,工作单位也是申市殡葬头龙,被单位指派给有钱人家送丧葬用品的经历不少,却从未见过如此严苛做派,算是在傅家开了眼了。 货车沿坡至岔路口,刹停在“高尔夫球场下行,吊唁上行。”的引索牌旁,统一着装的工作人员疾步过来说:“停车靠边。” 司机暗忖,难不成灵车回来了? 给死人让路是规距! 司机赶紧打方向盘倚墙停靠,后视镜里,紧随其后的货车纷纷效行。 少顷,车未到,因转弯而自动调整的明亮车灯先到。 沿途所有工作人员停下手中事务,皆垂手恭敬站在路边,微微埋头以示无声问好。 一共上来了三辆公务豪车,干净黑亮的漆面在夜色中泛着冷光般飞快刮过。 原来是给活人让路啊…… 远处山顶,两栋副楼拥趸着主楼掩隐在茂密树林里。 一路蜿蜒而上的三辆豪车稳停在主楼门前,前后两辆车快速下来保镖,手背挡住车框的同时躬身拉开中间那辆的后排车门。 一只崭新锃亮的皮鞋踩上地面,接着是西裤包裹的修长双腿。 草坪上站着等候已久的秘书团和助理团,一共有8人。 见到傅辰回来,统领秘书、助理团的特别助理容朗,硬着头皮主动站出,“抱歉傅总,我们没能看护好小傅先生。” 早些时候傅屹为在家中抢救无效死亡,他们收到傅辰的命令在此布置灵堂以及调动事项,当然在更早的时候傅西州特意交代过不能让祝时宴去主楼。 奈何祝时宴还是闯进主楼,直到现在都守在傅屹为卧室门口不愿离开。 视线冷淡扫视过众人,傅辰毫无起伏地说了两个字:“滚开。” 主楼三层长廊,祝时宴瘫坐于地上。 昨天他还在与傅屹为通话,傅屹为温柔地说做完手术就可以见面。 但今天黄昏时分,铺天盖地的讣告消息占领了各大新闻媒体。 哪怕祝时宴强行闯进主楼,却也见不着傅屹为。 因为在檀山做任何事,没有傅辰的首肯寸步难行。 长廊尽头咚第一声,是电梯上行的动静。 两秒后,祝时宴辨清来者是谁,腾地爬起跑过去。 “哥没有死,一定是集团发错——” 皱着眉,傅辰打断他,“该叫什么?” 祝时宴焦急地重复道:“哥哥,哥没有死对不对?” 哥哥、哥是用来区分傅辰与傅屹为的称呼。 保镖刚跟上来,傅辰朝后冷漠吩咐,“带他回副楼。” “小傅先生,请跟我们回去。”保镖过来低声提醒。 “我就进去看看。”祝时宴不死心,“哥没有死,他没有死”他语无伦次软下音调,”哥哥,我求求你了。” 傅辰无动于衷:“求也不行。” 这句话是明确授意,保镖立即过来拉。 没有办法,祝时宴用撒泼的方式紧紧抱住傅辰手臂,泪水已经从眼角滑了出来,,“哥哥,我求求你。” 垂着眼,傅辰将视线落在彼此攀扯纠缠的手臂上。 祝时宴见他表情松动以为同意,却见傅辰更皱眉头,“祝时宴,说过了,求也不行。” 会意的保镖再次强行将祝时宴带离。 “别碰我!” “我不走!” 反复拉锯应该是拉疼了,仓乱中他“嘶”了声。 傅辰一眼扫过,保镖立即停止。 然而一直压抑的情绪爆发了。 祝时宴双眼含怒,像个疯子一样推傅辰的胸膛。 “你根本不想他活!”他自相矛盾地大吼道,“他没有死!” 傅辰语气冷如冰窖:“祝时宴,别胡闹!” 脱力般滑跪在大理石地面,祝时宴捂着脸,“为什么不让我见” “起来。” “不是马上就可以手术了吗,为什么还是死了” 傅辰说:“因为他没等到那个时候。” 捂脸小声哭了几秒,祝时宴彻底爆发了,唰地仰脸质问。 “是你不想让他活下来!你本来就讨厌他!” “他活着你永远也不能完全掌控集团。” “就像当年你篡改傅爷爷遗嘱一样,你只想要权力!” 无论秘辛真假外人听到都是大忌,保镖迅速避嫌般退到走廊尽头。 “45%的股份不够,还要加上他的7.25%,超过51%你才有绝对话语权!” 4岁跟着母亲司韵进入傅家生活,到现在22岁大学毕业,祝时宴从未对任何人如此疾言厉色过。 更逞论从小到大,其实他连话都很少跟傅辰说。 “明明马上就就能动手术了。”他声泪俱下地控诉,“为什么” 傅辰将他从地上抱起来,端详许久。 与傅屹为别无二致的英俊脸庞却让祝时宴更加痛苦。 他企图避开视线但傅辰偏偏钳住他下巴。 四目相对有人平静有人含泪。 伸手抚平他褶皱的衣领,傅辰说:“现在回去休息,别再乱发脾气。” 嗫嚅着嘴唇,祝时宴绝望地哀求:“哥哥,我求求你了。” 明知心软这个词对傅辰很奢侈,但要反复尝试。 “你再求。”傅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警告,“我一定会把傅屹为骨灰拿去喂狗。” 倏地,祝时宴呛出一声急促的哭腔。 朦胧错落的视线里,傅辰已行至傅屹为房门。 房门密码哔哔作响后,他追过去企图通过短暂闭合的门缝见到傅屹为。 但房间太大了,要想真正进到卧室得先穿过门厅、起居室,最后才是改造的病床。 ——砰。 房门被傅辰摔关。 一片死寂的长廊上,祝时宴哑声张了许多次口,最终在保镖“带领”下离开主楼。 而一墙之隔后,傅屹为枯坐在病床边缘。 视线垂落在地板上,听见背后脚步声他才僵硬转过头,露出毫无血色的脸以及绀紫的唇。 傅辰停驻于转角,两人隔着几米距离,一模一样的脸猝然相撞。 半晌,傅屹为扭回去,望着紧闭的窗帘,艰涩问道:“小南怎么样。” 在落地窗边的沙发坐下,傅辰说,“不是都听到了么?” “房门太隔音,听得不是很清楚。”傅屹为解释。 “哭得很厉害,从没这么闹过。”傅辰面无表情地问,“你很得意吧?” “辰,你才得意吧。”傅屹为轻叹,“半年能发生多少事啊。” “原来你也知道害怕。”傅辰无情奚落。 显而易见傅屹为沉默了,良久后说,“如果当年我没有冒认你,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小南会不会” 这句话就像点燃了导火索。 “如果你没有冒名顶替,没有在家族聚会上暗示陪他玩的人是你傅屹为,就不会引得他要拿去保险箱的玩具,他就不会被傅政希和傅明喆绑去开箱。”声量不大,但傅辰面色阴沉至极,“更不会被他们砍断小臂!” “最后再向你确认一次,你会保护好小南对吧?”没戴氧气面罩,傅屹为呼吸完全紊乱,“就像这些年负责我的安全一样……” 傅辰冷冷看着他,“没有,我真心祝愿手术失败,那么我将既往不咎。” 傅屹为苦笑着,问出最后一个也是最想问的问题,“当年的事,你不会告诉他对吗?” “回来后他还是依赖我的,是么?” “首先你得活下来,其次,你敢在事情没解决之前私下联系他。”傅辰并不正面回答问题,只是说,“我一定让你死在美国。” 心智不成熟的人通常才会放狠话,倘若实力足够,那这只是普通表态。 “你不会害他。”傅屹为急喘着反问,“难道我会吗?” “回来后解释清楚一切。”傅辰面无表情,“当年怎么李代桃僵,保险箱到底是谁的。” 但很多事情已无法解释清楚。 四五岁和十二三岁,在成年之前的任何陪伴都与爱情完全无关。 更遑论在傅屹为冒认之前只有短暂两年,敌得过成长至今的漫长岁月? “辰,转移股份这件事由你提出,也是你决意瞒着小南。” “我不信你的初衷只是为了解决事情。”抬起眼,傅屹为温和的双眸变得凌厉,“这么多年来,你对他到底什么心思?” “一小时后启程,希望接下来这半年你安安静静当个死人。”不欲多言,傅辰迈腿离开。 背后,傅屹为缓缓起身,“辰,回答我。” 停住脚步,傅辰扭头问,“只是半年你在担心什么?” 故作镇定地摇摇头,傅屹为轻声附和:“也对,只是半年。” 不知哪句挑逗了神经,傅辰饶有兴趣地插着兜,“听过等闲变却故人心这句话吗?” 傅屹为语气肯定:“一定不会。” 傅辰冷嗤一声:“拭目以待吧。” 怕男主晚上再起烧,祝时宴没有再开一间房,打算趴在他床边将就一晚。 临睡前,傅辰躺在床上,眨巴着眼睛问他:“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祝时宴写在纸上递给他:“喏。” 傅辰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祝、时、宴。” “认得的字还不少嘛。”祝时宴揉了揉他的脑袋:“好了,快睡吧,明早送你回家。” 傅辰的手抓着这张纸不放,乖乖地闭上眼睛:“叔叔晚安。” “小辰晚安。”. 第二日傅辰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扭头看向旁边,然后他愣住了。 ——那里空无一人,像是从未有人来过一样。 80-100 第 81 章 第3章 祝时宴睁开眼后第一时间点开了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一点过十分。 他愣住了。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一点的时候睡着的,现在才过去了十分钟,而他在那个世界至少停留了两天,所以这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逝是不一样的吗? 他快速在心里换算了一下,猜测应该是这里一天相当于那边一年。 想起梦中的场景,他轻轻叹了口气,不知男主醒来后发现他不见了会不会着急,如果这里的一天相当于那边一年,那他下次过去的时候男主应该已经长大了吧? 也不知道他说的那些话对男主究竟有没有用。 被他这么直白的夸赞,喻清秋的心情很愉悦,他问:“跟季子玉比如何?” 祝时晏认真的想了想,道:“只说唱歌的话,肯定是清秋哥你更厉害啦,我敢打赌,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你唱歌更好听的人了。” 喻清秋被他的花言巧语哄得晕头转向:“那你以后想听什么,我都唱给你听。” 祝时晏连连点头:“好啊。” “啪!啪!啪!” 黎筱鼓着掌走进来,脸上满是惊喜:“清秋,你着实让我刮目相看。” 老师劝喻清秋改编劝不动,就去找外援,黎筱刚好在旁边那个练习室,就决定过来看看,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喻清秋的嗓音竟然这么好,音调这么准,中间那一段最难的片段被他轻描淡写却又完美的唱出来,换了她都不一定能做到。 这简直就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这么一颗明珠,为何一公二公她完全没发现? 祝时晏乖乖的站起身问好:“黎筱老师好。” “时晏你好。”黎筱随口回应了一下,双眼眨都不眨的盯着喻清秋:“清秋,接下来这段时间就由我来指导你,不,不应该说是指导,是我们互相学习。” 喻清秋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嗯。” 团队里的三个人也被他惊艳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就将这件事分享给其他组的朋友,他们的朋友很惊讶:“喻清秋?” “对,就是喻清秋,他唱歌绝了,有时间你们一定要来听一下。” “我去,我刚想跟你说傅辰来着,我跟你讲,他跳舞真的好牛,我第一次见到钟凌老师那种表情,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天啊,我还想跟你们说贺垣来着,我本来以为他是个吊儿郎当的混子,没想到一唱rap给我惊呆了,时哥都差点拜他为师。” “” 他们的事在学员之间传的沸沸扬扬,不到一个小时,整个橙厂的人都知道了The Best团队的那三个人个个都是魔鬼,公演谁跟他们碰上谁倒霉。 晚上祝时晏和喻清秋回房的时候,一路上碰到的所有学员都在对他们行注目礼,一半是在盯着喻清秋看,一半是在疑惑祝时晏为什么能在这个团。 祝时晏调侃:“清秋哥,看来你们火了。” 当这三个人决定要认真对待这件事并且都选了自己最擅长的领域时,那他们的锋芒是无论如何也遮挡不住了。 喻清秋不在意其他人怎么想,他只是想让祝时晏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久一些、再久一些。 喜欢他唱歌,他就一直唱给他听。 “好啦,我到了。” 祝时晏停在六人房门口,对喻清秋挥了挥手:“清秋哥,明天见。” “明天见。” 祝时晏进去了,喻清秋听到有两个人在跟他说话,一个假装温柔,一个假装甜美。 他在门口站了许久,最后转身离开了. 祝时晏回来时,宿舍只有三个人在,贺垣在打游戏,季子玉在叠被子,陆文轩在吃甜点,看到他回来,开心的举起一个勺子:“吃点甜品吗?时晏。” “好啊,分我一点。” 祝时晏坐在他旁边一起吃,季子玉整理好床铺,坐在两人对面,问:“时晏,今天感觉怎么样?” 祝时晏觉得有点奇怪:“你们没听到学员之间在传什么吗?” “听到了。”陆文轩咬了一口草莓:“喻清秋唱歌很好听,傅辰跳舞很厉害,贺垣rap说的很牛。” 听到自己名字的贺垣还扭头回了一句:“谢谢夸奖。”然后转过身继续打游戏。 “你们不惊讶吗?” “是有点。”陆文轩吃完甜品,心满意足的说:“但也没有那么惊讶。” 祝时晏看向季子玉,季子玉笑了笑:“意料之中。” 他们三个一看就不简单,之前不过是刻意表现的平平无奇罢了,如今不知为何,都不再遮掩自己的光芒,三公过后,出道位必定会有这三个人的位子,甚至连他的C位也岌岌可危。 对此,季子玉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他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住这个位子。 ——无愧粉丝,无愧自己. 傅辰和钟鸣到晚上十点才回来。 傅辰本来八点就打算走的,但钟鸣一直拖着不让他走,他在看过傅辰跳舞之后,精神非常的亢奋,回到宿舍嘴里也一直说个不停。 傅辰时不时的嗯一声当作回应,多数时候并没有听他在说什么,他推开宿舍的门,祝时晏刚洗完澡出来,看到他眉眼一弯:“辰哥,你们回来了。” 傅辰怔愣了一下,偏头避开了他的视线:“我去洗澡。” “哦哦好的。” 祝时晏连忙让开了路,钟鸣兴冲冲的跑到他身边:“哇,时晏,你们真的应该去看看傅哥跳舞。” 祝时晏笑着回他:“钟鸣哥,我看过很多次啦。” “哦对!忘了你们是一个团的了。” 钟鸣有满肚子的话想跟人交流,他放开祝时晏,抓着陆文轩和季子玉两人逼他们跟他聊天,陆文轩捂住耳朵不想听,季子玉敷衍了事,但钟鸣丝毫不在意,自顾自的说得起劲。 陆文轩一脸的生无可恋。 祝时晏看着觉得好笑,他吹干头发爬上床,窝在被子里玩手机。 玩着玩着他突然想起来,傅辰刚刚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是不是同手同脚了来着? 浴室里。 淅淅沥沥的水声落下,傅辰闭上眼,脑中全是祝时晏笑意盈盈的脸,空气中似乎还残留有他身上沐浴露的香气。 他被这样的气息包裹,思绪控制不住的发散。 雾气缭绕,水声沥沥,祝时晏缓缓脱去睡衣,露出白皙纤细的小腿,他的手从下往上抚摸,慢慢的略过膝盖、大腿,再往上—— 画面骤然停止,血气下涌,傅辰狼狈的睁开眼,低低的骂了一声:“我真是疯了。” 在没有看清自己心意的时候尚且能游刃有余的对待,可一旦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他反而束手无措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因为看一眼都会心跳加速. 傅辰在浴室里待了很久,出来时身上都带着水汽。 钟鸣等不及,去隔壁宿舍洗了澡,宿舍安静下来,灯也不知道被谁给关了。 傅辰皱了下眉,腿不小心碰到了椅子。 一束光从上面打下来,祝时晏探出一个头:“辰哥,我帮你照着,你快上来。” 傅辰点了下头,顺着他的光往前走。 等他上床后,祝时晏将手电筒关上,板板正正的睡好,小声道:“晚安,辰哥。” 傅辰的声音很温柔:“晚安。” 喜欢的人就睡在旁边,傅辰根本睡不着,按照他以往的作息,他11点雷打不动的会进入睡眠状态,但是现在,他丝毫睡意也没有。 半夜,宿舍里一片寂静,傅辰睁开了眼。 祝时晏睡觉不老实,被子被他踢开了一半,手也放在了头顶。 傅辰屏住呼吸,伸出一根手指,悄悄的碰了下他的指尖,祝时晏睡的正香,没有任何反应。 傅辰的手指缓慢的往上爬,爬到第二个关节后,他轻轻勾了一下,将两根手指缠绕在了一起。 酥麻感从指尖传遍全身,傅辰的心跳仿佛失了智,他将另一只手搭在自己的眼睛上,长舒了一口气。 盈盈月光下,他红透的耳根格外显眼. 祝时晏早上醒来时,手臂因为长久的放在头顶,麻了,他甩了下手,往旁边看了眼,傅辰已经不在了。 宿舍还剩贺垣一个人,见他起来,朝桌子那边抬了抬下巴:“早餐。” “谢谢贺哥。” “不客气,又不是我准备的。” 祝时晏:“” 他洗漱完,打开一看,是他最喜欢的小笼包,旁边还放了一杯豆浆。 他边吃边问:“贺哥,是谁给我的?” 贺垣长腿一支:“猜猜看。” “应该是子玉哥。” “不是他,他一大早就被导演组的人喊去了。” “那就是小轩。” “也不是他,他根本没吃早饭。” “钟鸣哥?” “他昨晚根本没回来。” 祝时晏沉默了,还剩最后一个人,但是他觉得不太可能,手上的最后一个小笼包也不知道该吃还是不该吃,停在了嘴边。 “放心吃吧,他买多了。” 谁知道傅辰那人突然抽什么风,大早上的在浴室洗冷水澡不说,还去食堂打包了一堆早餐回来。 “哦” 祝时晏默默的将最后一个包子喂进了嘴里. 下午的时候,导演组带来了一条消息。 橙厂开了一个榜单,三天后会选榜单上的前八名参加衍生节目。 能有这样露脸的机会并不多,表现好了肯定能圈不少粉,一下午,祝时晏走到哪儿都能听到学员在讨论这个事。 他抱着水杯回到练习室时,喻清秋正在给他的那部分词做标注。 这几天他一直在跟着喻清秋学习唱歌,他音色不如对方,但天赋不错,黎筱都直夸他进步的很快。 祝时晏安静的在旁边等着,等喻清秋放下笔后,他连忙伸手去接:“谢谢清秋哥。” 喻清秋往后退了一下没让他拿到,嘴角微微翘起:“时晏,我饿了,想吃炒饭。” “炒饭?我做过的那个吗?” “嗯。” 祝时晏一口应下:“当然可以,你等我一下。” 他将水杯放下,跑去找导演要小厨房的使用权。 冰箱里还有几根胡萝卜和两个鸡蛋,祝时晏一边哼歌一边切菜,在将胡萝卜切成丁之后他抬起头,猝不及防的看到了一张帅脸。 他吓了一跳,刀差点甩出去. 男人怒火冲冲地走了,他刚走,学校领导就来了,一副脚步匆匆着急忙慌的样子。 祝时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出了事就只会推一个普通老师在外面挡枪,自己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人走了又出来,真不要脸。 校领导过来后眉毛一横,对着傅辰大声训斥道:“又是你又是你!你一天不打架浑身不舒坦是不是?这次还给人家颧骨都打骨折了,你以为你演古惑仔啊!我告诉你,这件事要是不解决好,你也别在这学校待了,这里容不起你这尊大佛!” 林宣皱了皱眉,上前劝道:“主任,也不一定是他的错,那个卢鹏霸凌同学,傅辰看到了上前阻止,这才跟他打了起来。” “你别为他说好话!”校领导没好气的说:“他引起的事端不是一次两次了,要不是看他成绩好,我早把他开了。他这次把人家打这么严重,十分有损我们学校的形象,还霸凌同学,谁看到了?有什么证据?” 林宣道:“被霸凌的学生不愿作证,监控正在查。” “别查了,查出来我们学校有校园霸凌,事情只会越闹越大。”校领导摆摆手:“让这小子老老实实地给对方道歉赔钱,越快解决越好。” “啪啪啪。”祝时宴鼓了鼓掌,啧了一声:“贵校解决问题的方法真是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第 82 章 第4章 “你是谁?”校领导语气不悦:“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在这里指手画脚?” 林宣连忙将他护在身后,“主任,他是我弟,性子比较急,不好意思。” 校领导不耐烦的说:“学校禁止外人进入,你身为老师不知道吗?随便什么人都往教学楼里带,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我可不是我哥带进来的。”祝时宴从林宣身后走出来,挑了下眉:“我是代表我们集团来跟贵校签合同的。” 校领导一懵:“什么集团?签什么合同?” “哦,林氏集团。”祝时宴单手搭上林宣的肩,随口道:“本来看在我哥的面子上,想给贵校捐一栋楼来着,但现在看来,给一个纵容校园霸凌的学校建楼实属浪费。” 校领导神情一僵,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儿,脸上硬是挤出一抹笑:“原来是林小公子,你瞧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多有怠慢,还请小公子不要放在心上。”紧接着他故作责怪道:“小宣你也真是的,有这样的好事还藏着掖着不告诉我, ” 林宣:“主任你误会了,我跟林氏集团没什么关系。” “林小公子都喊你哥了,还能没关系吗?”校领导一脸你别装了的表情,转头笑的谄媚:“林小公子,你刚刚说的捐楼” 祝时宴双臂环胸,故作骄矜:“本少爷还要再观察观察。” 校领导秒懂:“小少爷放心,我这就去调监控,保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一嗒嗒二嗒嗒,三嗒四嗒,收!” 舞蹈老师拍了拍手,“好,今天就排练到这里。” 她对面站着四个男生,一个单脚支起半靠在墙上,微微低着头,额角的碎发还在滴水,露出来的那半张脸骨像优越,面部流畅,鼻梁高挺,不难看出是个顶级大帅哥。 另一个站在原地,白皙的脖子上有汗珠划过,面如冠玉,气质清冷出尘,许是刚刚的舞蹈动作有点大,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还有一个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身后,他的嘴角微微翘起,一张脸棱角分明,透着股桀骜不驯。 这三人都没说话,只有最后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皮肤白皙的男生乖乖的说了声:“辛苦老师。” 舞蹈老师对他笑了下:“时晏今天状态很好,回去好好休息吧。” “谢谢老师。” 被叫时晏的男生留着顺毛,因为出汗,额前的刘海一缕一缕的粘在一起,黑框眼镜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嘴唇红润,面容看起来很乖,跟其他三人显得格格不入。 舞蹈老师一走,靠在墙边的男生就转身准备离开,祝时晏喊住了他:“辰哥。” 男生眼神示意他何事。 祝时晏声音很小的问:“要一起吃饭吗?” “不吃。” “哦。” 祝时晏又转向第二个男生,“清秋哥,你呢?” 被他叫做清秋哥的男生甚至没有回他就走了。 祝时晏也不在意,又问第三个男生,“贺哥,你吃吗?” “第三个才问我啊,小时晏。” 贺垣站起身,在他头上揉了揉,“不吃,你贺哥有局了。” “好哦。”祝时晏点点头,也不生气:“那我自己一个人去吃。” 贺垣突然有些不忍,走之前留了句:“下次陪你吃。” 没有听到回复,他转身看去,发现祝时晏已经收拾好背包,从后门离开了. 祝时晏回家点了一桌子外卖,然后支起平板,开始高高兴兴的看视频。 今天其实是他们组合成立一周年,但除了他之外好像没一个人放在心上。 其实他也不是很在意,只不过是想起来了所以挨个儿问了一遍。 果不其然,全都拒绝了。 不过也是,就他们这个糊的不能再糊的十八线男团,除了在公司里说几句话之外,私下可以说是毫无联系,互相之间能有什么交情。 他们团四个人,vocal喻清秋,长相俊美,性格冷漠,从成立组合到现在,祝时晏跟他说过的话十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舞担傅辰,个高腿长的顶级大帅哥,无人时就耳机一戴,谁也不搭理,祝时晏私底下偷偷骂过他是bking。 rapper贺垣,相貌英俊,气质桀骜,是夜店小王子,每天不是泡吧就是飙车,祝时晏其实跟他说过的话最多,但他有潮男恐惧症,不乐意靠近他。 哦对,还有一个他,没贺垣高,没傅辰帅,没喻清秋气质好,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能,所以在这组合里镶边。 他们四人出道即巅峰,一年下来,组合越来越糊,没热度没水花没行程,祝时晏每天都在怀疑团队第二天就会当场解散。 不过他心态很好,这些事情对他影响并不大,毕竟他的快乐来源于另一个地方。 祝时晏熟门熟路的点开微博超话,开始刷CP视频。 他今天刷的是一个太太剪的强制爱男男CP,屏幕上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在将另一个纤细白净的男生压在身下,男人嘴里骚话不断,小男生露出的皮肤若隐若现引人遐想,配合火热的bgm简直不要太好下饭。 几分钟后,视频戛然而止。 祝时晏看的意犹未尽,然后顺手点了下一个男男CP。 ——不要误会,他是个直男,只是喜欢嗑CP而已。 某哲学家说过,嗑CP既填补了自己的感情空白,又规避了可能收到的伤害,主打的就是恋爱脑看别人,理性脑看自己。 祝时晏作为idol,很有idol准则,所以不谈恋爱,只嗑CP。 以前他只嗑男女CP,有一次无意间点开了一个男男CP向视频,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越嗑越上头,几乎所有大热CP的超话都有他活跃的身影。 其实他还点进去过他们团队的超话,很神奇,他们团都糊成这样了,他们的CP超话竟然还有几百个人在坚守,更神奇的是,就这几百个人竟然还分成了六对CP。 没错,就是他们四个人的排列组合。 祝时晏每个都点进去看了眼,最热的是傅辰和喻清秋的“亲亲”超话,而凡是跟他组的CP,超话数据都惨不忍睹,点进去不是广告就是营销。 祝时晏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有些不服气,他私心里觉得自己是娱乐圈最会嗑CP的,怎么轮到他自己了,组的CP一点水花都没有。 但他想到他们团队这么糊又释然了,毕竟就算是最热的“亲亲”超话其实也没几个人在真情实感的嗑。 饭吃完了,视频也刷完了,祝时晏心满意足的关上平板,他拿起手机,五人群里弹出一条消息:【明天早点来公司,有重要事情宣布。】 是他们的经纪人赵姐。 消息是半个小时发的,群里没有一个人回复。 祝时晏看到这个消息时,第一反应是他们的组合好像真的要完蛋了。 第二反应是这个组合解散后他要去哪儿找个班上。 他一毕业就签了这家公司,到现在除了唱歌跳舞什么也不会,搬砖估计人家都嫌他太瘦。 祝时晏叹了口气,然后在群里回了句:【好的,赵姐】 他回了没一会儿,贺垣在群里发了张图,然后秒撤回。 祝时晏:“” 只能说幸好那张酒吧蹦迪照只露了半张脸,不然的话赵姐要把他头锤爆。 两小时之后,傅辰也回了,他回了一个【1】。 祝时晏看到后翻了个白眼,而喻清秋根本没回。 入睡前,祝时晏忧心忡忡的放下手机,深深的为自己的前途担忧. 第二天一大早,祝时晏拿出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穿戴整齐的去了公司,作为他对团队即将解散的仪式感。 他不是第一个到的,推开门时傅辰已经坐在了沙发上,祝时晏笑容满面的跟他打了声招呼:“辰哥,早上好。” 傅辰嗯了一声,“早。” 祝时晏在他身边坐下,一脸好奇的问:“辰哥,你知道赵姐找我们什么事吗?” “不知道。” 祝时晏坐在沙发边上,单手撑着下巴,脸颊肉被他撑的鼓起一个弧度,声音含糊:“我也不知道。” 等了十几分钟没人来,祝时晏拿起手机开始刷视频,他昨晚又嗑上了一对CP,现在正是上头的时候,他将声音开的很小,嘴上一直带着迷之微笑,有时候还会激动的攥紧拳头。 傅辰看了他一眼。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戴耳机。” 祝时晏以为自己吵到他了,连忙翻出耳机戴上,然后继续开开心心的刷视频。 傅辰眼神复杂的又看了他一眼,然后戴上耳机闭目养神。 一个小时后,喻清秋来了,祝时晏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清秋哥,早。” 喻清秋点了下头,在离两人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 他来没一会儿,赵姐来了,踩着恨天高,拿着一叠文件,环视一圈,问:“贺垣呢?” 祝时晏关上手机,摇了摇头:“不知道。” 她皱了皱眉:“打个电话问一下。” 祝时晏看看这个,再扭头看看那个,见两个人没有任何反应,他认命的拿起手机,响了几秒后被挂了。 赵淑:“再打。” 祝时晏只好又打了一个,打到第三个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喂,谁啊?”贺垣的声音很不耐烦。 祝时晏有些不高兴,绷着一张小脸问:“赵姐问你为什么还不来公司?” “知道了。” 然后滴的一声就将电话挂了。 祝时晏撇了撇嘴,小声的说了句:“凶什么凶,哼。” 声音很小但傅辰听见了,他第三次看了他一眼。 半个小时后,贺垣来了,他应该是刚从床上爬起来,头发凌乱,衣服松松垮垮,他打着哈欠问:“一大早的喊我们来公司干什么?” 赵淑虽然名字里带一个淑字,但性格可跟淑女一点都不搭边,她啪的一声将文件拍在桌子上,“给我打起精神来,像什么样子!” “知道了知道了。” 贺垣理了下衣服,紧挨着祝时晏坐下,“小时晏,挤一下。” 祝时晏还在生他的气,没理他。 “今天把你们叫到公司来,是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宣布。” 赵淑将四叠文件分发给他们,“橙厂要办一档选秀综艺,公司给你们报名了,初选已过,下个月你们就去参加,这是这档节目的一些资料。” 祝时晏呆滞,喻清秋面无表情,傅辰蹙眉,贺垣无所谓。 “橙厂办的综艺不会差,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你们要好好把握。” 祝时晏合上下巴,还在震惊中:“这是真的吗赵姐?” “当然是真的。”赵淑昂起头,一脸的骄傲:“你们四个,外型条件皆是顶尖,唱歌跳舞也都不差,至少得给我搞两个出道位回来吧。” 祝时晏:“?” 赵姐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傅辰是逃了晚自习出来的。 学校的老师一般不会管他,他成绩好,只要不做得太过分,老师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胡同口出来后他转道去了一家咖啡店。 一直兼职到半夜,他才换下衣服回家。 家里依旧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个女人这些年时好时坏,她发疯的时候傅辰会把她锁在房间里,关上门窗,清掉所有尖锐的物品,任由她在里面摔打东西,大喊大叫。 她清醒的时候,又会哭着抱着傅辰道歉,一副十分悔恨的模样。 傅辰小时候还会为此而动容,这么多年过去,对她这样的行为早已麻木了。 到家时那个女人刚发完疯,家里一片狼藉,傅辰习以为常地穿过客厅,迅速给自己下了一碗面,吃完后他一言不发地回到房间,对姜琴在他身后的咒骂和摔打充耳不闻。 许是今天看到的人勾起了他尘封已久的回忆,傅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箱子,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个黑屏的手机和一张泛黄的纸条。 第 83 章 第5章 六年前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姜琴以小孩子太小为由把这部手机没收了,直到两年前他才重新拿回来,可惜的是手机放置太久,已经开不了机了。 他试图找人修过,打开是能打开,但要全部格式化,他再三考虑之后放弃了,跟那个纸条一起放在姜琴找不到的地方藏起来。 后来他想方设法的去找过那个叔叔,还去之前的警察局问了接待过他的警察,结果得知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消息。 ——叔叔告诉他的名字是假的。 警察说,他姓江,23岁,非本地人,职业是个医生,与他口中说的姓祝,职业是个画家毫不沾边。 傅辰为此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觉得对方肯定不信任他才会告诉他一个假名字,而且第二日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显然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但他还是忍不住用尽各种办法找他。 可那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找不到了。 傅辰摸了摸那张泛黄的纸,眉眼微垂,神情低落。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再见他一面,告诉他,他有听他的话好好长大,他现在可以自己赚钱养活自己,每年都拿全校第一,还把欺负他的人都打倒了。 还想告诉他,他有点累,可不可以再抱一抱他。 最重要的是,他想当面跟他道一声谢,谢谢他当年救了他——不止把他从山洞里救出来,还坚定地告诉他他没有错。 若不是他的那些话,傅辰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滑向暗无边际的深渊. 喻清秋转身时看到他,停下动作走过来。 祝时晏扬起一抹笑:“清秋哥。” 喻清秋嗯了一声,问:“你怎么过来了?” “顺路看看。”祝时晏声音很轻,“你在这个组还好吧?” 三个人里面他其实最担心喻清秋,傅辰看起来对什么事都不太在意,但要是谁敢惹他,他能把对方的头锤爆,贺垣属社牛的,到哪儿都混的开,只有喻清秋,清清冷冷的也不爱说话,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他是真怕他在这个组会受欺负。 “还好。”喻清秋停顿了一会儿,补充道:“他们都不喜欢说话。” “那就好。”祝时晏放下心来:“那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 “嗯?” 喻清秋从包里拿出一个发带递给他:“送你。” 祝时晏愣了一下,“这是?” “午饭的谢礼。” 说完喻清秋就重新戴上了耳机,背对着他开始练舞。 祝时晏看着手中这个蓝白色的发带笑了一下,然后将刘海掀起,顺手戴在了头上。 “谢谢清秋哥,我回去啦。”. 祝时晏出去的时间有点长,回到练习室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练上了,高乐看了他一眼,问:“祝时晏你去哪儿了?” 祝时晏摸了下鼻子,“出去溜了一圈,不好意思哈。” 高乐:“没有什么好道歉,你学的快,当然可以出去休息一下。” 祝时晏:“” 怎么觉得有人在阴阳怪气我? 孙嘉逸对他招了招手,“时晏,来这里。” 祝时晏立马跑过去,小声问:“他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孙嘉逸也压低了声音:“别理他,他跟我们组那个谁,C班那个,他们两都是栗子娱乐的,心气儿高,你没选他他当然心里不舒服。” “怪不得。”祝时晏耸了下肩,“随他吧,不惹到我就行。” 孙嘉逸笑了笑,问:“你是去找你几个队友了吧?” 祝时晏点点头。 孙嘉逸眼神羡慕的说:“你们关系真好。” 他其实也有团队,但是他们之间互相都把对方视为竞争对手,见面了连招呼都不会打一声。 祝时晏脸不红心不跳的回:“还好还好。” 他扭头看了下,季子玉还在练,他有些惊讶的问:“他一直在练,没歇过?” “对啊。”孙嘉逸叹了口气:“怪不得人家能进A班呢,太卷了。” 说完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撩了下祝时晏的头发,啧啧称奇:“时晏,你头发放上去挺帅的啊,还有你这发带哪儿来的?” 祝时晏摸了一下发带,道:“清秋哥送我的。” “喻清秋?” “你认识他?” 孙嘉逸乐了:“你们组那几个人谁不认识啊。诶,说真的,喻清秋我一直都觉得他气质很清冷,给我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他竟然还会送你发带?看来你们关系是真好。” 祝时晏不知道该怎么回,道:“可能因为我们是队友吧。” “你们两个!”老师板着脸走过来,“不好好练习一直在聊什么呢?” 开小差被抓包,祝时晏和孙嘉逸两人赶紧分开,假装努力的在练舞。 季子玉是真的很拼,晚饭都没去吃,还是祝时晏去端了一份给他。 他匆匆吃完后又继续练,直到这整栋楼的人都快走光了他还不肯停下。 祝时晏看都看累了,他坐在地上打哈欠,练习室里除了他两已经没别人了,季子玉扶着腿喘气,道:“时晏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再练一会儿。” 祝时晏换了个手撑着头:“没事,反正我也没别的事干,就坐这儿陪你吧。” 季子玉嗯了一声,直起身继续练。 一直到晚上10点,他才停下,擦了把头上的汗,笑道:“走吧,我们回去。” 祝时晏都快睡着了,他努力睁开眼,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子玉哥,你也太拼了。” 季子玉没多说原因,只道:“以后不用陪我到这么晚,困了就先回去吧。” 祝时晏耷拉着脑袋:“好哦。” 二楼。 贺垣洗完澡出来没看到人,走出去发现傅辰正单手支在栏杆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往下看了眼,黑漆漆一片,什么也没有。 他又看了眼傅辰,一脸疑惑的问:“你看什么呢看这么起劲。” “没什么。”傅辰收回视线,道:“以后再这么晚洗澡,你就出去睡。” 贺垣翻了个白眼:“你管我,我爱几点洗就几点洗。”. 第二天初舞台的剪辑播出了,祝时晏午饭吃完,躲在一个角落悄悄打开看了眼。 他们组合的镜头几乎被一剪没,但是架不住颜值高,所以就算初舞台表演的一塌糊涂,他们组合还是吸引了一大波颜粉。 还有一堆看乐子的人:【不懂就问,这几个人是在cosplay僵尸吗?】 【傅辰哥哥,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前面的,满船时晏超话过来的吧?】 【笑死了,你是没看到傅辰被他吓了一跳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不得不说,祝时晏这小子是懂麦麸的,有出息我喜欢】 【而且这小子野心很大,跟谁都敢卖,连季子玉都敢招惹,也不怕被骂死】 祝时晏赶紧点开微博,找到自己的那几个CP超话,果不其然,他跟他几个队友的CP超话热度都在持续上升。 #满船时晏#超话里他说那句“谢谢傅辰哥哥”还被做成了表情包,被疯狂刷屏。 #圆形#超话里,他靠着贺垣睡觉的镜头被拍到了,但不幸的是,他睁眼时眼睛滴溜溜转的镜头也被抓拍到了,超话里的人看的乐不可支,真心实感嗑的没几个。 跟喻清秋的#愈合#超话里倒是一片祥和,也是目前嗑的人最多的。 祝时晏往下滑了滑,还看到他跟季子玉的超话,起因就在于初舞台结束后季子玉帮了他一把,而且两人还一个宿舍,选组也选在了一起。 不过这个超话里几乎全都是季子玉的唯粉在一边倒的骂,让他离他们的子玉哥哥远一点,少蹭热度少吸血。 祝时晏有点被吓到,他蹭蹭队友的CP怎么样都没关系,毕竟他们一个组合,麦个麸而已很正常,而且大家一样糊,没什么好怕的。 但是蹭季子玉的CP就不一样了,他流量大热度高,他靠上去就只会被骂的死无全尸。 祝时晏打了个哆嗦,默默决定以后要跟季子玉保持好距离,有镜头的时候能不互动就不互动,不给他粉丝骂他的机会。 他最后又看了眼排名,好家伙,他队友三个的排名在节节攀升,眼看就要到淘汰线边缘了。 他们初舞台都摆烂成那样了,还能吸引这么多粉丝,颜值高果然了不起。 再这样下去,一公结束之后,这三位大少爷怕是不能如愿以偿的被淘汰了. 祝时晏回到练习室,发现钟凌来了,他打了个招呼:“钟凌老师好。” 钟凌对他点了下头:“我来看看各组主题曲练的怎么样,你回来的正好,你们一起跳一遍给我看看。” “好的,老师。” 祝时晏自觉站在了最后一排,音乐响起,他随意的跟着拍子动起来,却不知为何,钟凌突然绕了一大圈走到了他旁边,盯着他看。 祝时晏被他看的心里一紧,好几个地方都跳错了。 结束后,钟凌还在盯着他看,祝时晏小心翼翼的问:“老师,有什么问题吗?” 高乐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这小子天天偷奸耍滑不好好练习,终于被老师发现了。 钟凌收回视线,道:“没什么,跳的很好。” 然后他转回去给其他几个人点评了一下,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就离开了。 祝时晏松了口气,高乐忿忿不平的咬了咬牙。 孙嘉逸凑过来道:“钟凌老师看起来好凶,我还以为他刚刚要骂你来着。” 祝时晏小声道:“我也以为。” 季子玉进步很快,他看起来挺瘦的,但是体力却很好,这个舞强度大,其他人要不直接跳不下来,要不唱着唱着就没音了,只有他边跳边唱连气都不喘一下,舞蹈老师都夸他表现很不错。 钟凌走之前也只给他指出了一个小小的问题,眼中满是赞赏。 祝时晏以为这一茬到这儿就翻篇了,没想到晚上的时候钟凌又来了。 而且明显是冲着他来的,一直盯着他看。 祝时晏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以为是自己偷偷摆烂被抓住了,或者是玩手机被发现了,提心吊胆的硬着头皮练舞。 钟凌看了一会儿,突然道:“祝时晏,你跟我出来一下。” 其他人动作一顿,季子玉和孙嘉逸担心的看了他一眼,高乐在旁边笑的得意。 祝时晏垂着脑袋跟在他身后,钟凌将他带到了没有镜头的阳台死角,问:“以前学过舞?” 祝时晏老老实实的回:“来这里之前公司有请老师教过。” 钟凌又问:“在这之前呢?我指的是,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的?” 祝时晏试探的回:“一年前?” 他们组合什么时候成立的他什么时候开始学的。 钟凌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会儿,缓缓道:“我看得出来,你舞蹈天赋很高,是你自己没发现还是不想好好跳?”. 员工通道连着后门,祝时宴从前门离开,转头便绕到了后门。 他在门口张望了许久也没看到男主和那两个人,心里越发的焦急。 “在找我?” 一道冷漠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傅辰单肩背着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看到他没事,祝时宴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一脸无辜的说:“没有啊,我等我朋友呢。” “你朋友早走了。”傅辰无情地戳破他的谎言,“刚刚在酒吧,你一直在看我。” 祝时宴梗住,“我看的是美女不是你,你搞错了。” 傅辰眉眼微沉,语气冰冷:“我再说一遍,不要对我抱有不该有的心思,我不喜欢男人。” 祝时宴:“” 祝时宴拳头硬了。 他不甘示弱地反击:“被迫害妄想症是病,得治。” “多谢提醒。”傅辰直起身,眼神冷淡:“希望我不会再看到你。” 顶着一张跟那个人如此相像的脸,却跟那个人丝毫不像,他越看越心烦。 祝时宴一听这话瞬间来气了,怒气冲冲地挡在他面前:“你这个人懂不懂礼貌?我那天在学校是不是还帮你说话来着,不指望你道声谢,也该对我态度好点吧?” “而且我说了,我不喜欢男人,更没看上你,刚刚只是听到有人想对你图谋不轨才跟过来的,你少自作多情了!” 第 84 章 第6章 傅辰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抱歉,是我反应过度了。” 祝时宴这人吃软不吃硬,人家态度一缓和,他心里的气嗤的一下就漏完了。 他摸了摸鼻子,“没事,看你这么警惕,是不是经常遇到打你主意的人?” “嗯。”傅辰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在这种地方很常见。” 来这个酒吧的人非富即贵,见他长得好,想要占他便宜或者直接提出包养他的人大有人在。 祝时宴忍不住好奇:“那刚刚那两人” “被我甩开了。” “但他们下次还会再来啊。”祝时宴趁机道:“你还在读高中,跑来这里上班不合适吧?” 傅辰看了他一眼,言简意赅的说:“我缺钱。” 《Never stop》练习室里,七人围坐在一起,钟鸣指着手卡说:“小轩,你跟我排名差不多,只不过我先选了这首歌,所以C位的part我建议我们俩平分。” 陆文轩连连摆手:“我在选择这首歌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钟鸣哥,我们还是按规则来吧,而且——” 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我跳舞没那么好,就算给我了我也不会很出彩,所以C位的part还是由你来比较好。” 钟鸣沉思了一会儿,道:“行,那就按规则来。” 他将后面的part按照名次依次分完:“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现在就提出来,我们一起商量。” 其他人没说话,只有祝时晏大声应道:“没问题!” 钟鸣对他笑了下,站起身:“既然大家都没问题,那就开始练习吧,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他们这组对比祝时晏一公那个组来说要和谐太多,没有争吵也没有阴阳怪气,大家都和和气气的,互相尊重。 祝时晏拿的part依旧是最少的,但他丝毫不在意,乐呵呵的跟着大家一起练。 休息间隙,陆文轩走到他旁边拿水杯,然后像是在跟他闲聊一样,道:“时晏,你别担心,就算分到的part最少,你也可以做得很好的。” 祝时晏觉得他话里有话,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只能安慰自己对方只是好心:“好的,我会加油的。” 陆文轩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哦,我会尽全力帮你的。” 祝时晏正要应下,一道冷淡的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让一下。” 陆文轩扭头看去,一个个高腿长的男生懒洋洋的站在他们身后,微微低着头,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不好意思,你挡着路了。” 嘴上说着抱歉的话,但他的眉眼间全是懒散,没有丝毫诚意。 陆文轩认识他,傅辰,跟祝时晏一个团的,话少,冷漠,是一个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的顶级大帅哥。 若不是初舞台太拉胯导致评级低,再加上镜头少,现在的9个出道位必定会有一个属于他。 这也是他想不通的一点,祝时晏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跟他们团的那三个人都显得格格不入,他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这些人都围着他转? 陆文轩往旁边让了一点路,祝时晏仰头问:“辰哥,你想拿什么?” 傅辰伸出手:“杯子给我。” “哦,好的。”祝时晏乖乖的找到他的杯子递给他:“给。” 傅辰接过去问:“你杯子呢?” 祝时晏从最里面掏出来一个保温杯,嘿嘿一笑:“在这儿呢,里面还泡着枸杞,辰哥你要不要来一点?” 傅辰:“不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聊天,傅辰更是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旁边的人,陆文轩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祝时晏悄悄拿出手机,昨天的淘汰名单和二公分组已经剪辑上传了,在一片热闹的评论区他看到几条不和谐的声音。 【不会有人真的以为傅辰长得很帅吧?他那明显是因为化妆化的啊】 【见过本人,连视频上的十分之一帅都没有】 【我也觉得,橙厂滤镜太厚了,他现实中肯定不是什么大帅哥】 【要真的很帅的话,怎么可能镜头这么少,他那几张照片明显角度都很刁钻】 这几个说话的人都是粉丝量不少的营销号,他们这样一说之后,有不少粉丝也开始质疑傅辰的颜值,还有其他秀人的粉丝在趁机添油加醋:【听说有人一公时倒霉的跟他分在了一个组,不仅要忍受他的指手画脚,还要照顾他的大少爷脾气】 【就他那水平,现在排名在中游我就觉得很离谱,初舞台评级F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大家看脸也吃点好的吧】 【现实中怎么可能有这么级别的大帅哥】 这件事情逐渐发酵之后,越来越多的粉丝开始怀疑傅辰的颜值,超话的氛围也很消沉。 祝时晏看到这里的时候直接看笑了,这些人说傅辰什么都可以,说他颜值低他是真的忍不了,纵观他前20年生涯,他就没见过长得比傅辰还帅的人。 而且他的颜值优越不仅体现在表面上,他的骨相也非常拔尖,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天花板级别的大帅哥,这些人黑他什么不好,偏偏黑他长得丑。 但凡说点其他的,比如说他性格恶劣脾气差还是个bking,祝时晏都不会反驳一句,甚至会摇旗呐喊。 眼见这件事下场参与的人越来越多,祝时晏火速注册了一个小号,在广场上跟人对战八百回合。 【傅辰还不帅?去医院看看眼睛吧】 【化妆化的?笑话,他化妆只是为了增加重量,而且他很少化妆】 【你要是真的见过本人,现在就会跟我一样】 【说他什么不好偏偏说他长得不帅,都瞎了吧】 他跟个杠精一样四处怼人惹了众怒,一群人涌到他的小号下面阴阳怪气:【皮下是傅辰本人吧,这么生气?】 【戳到你痛脚了?是不是真的很丑啊】 【你是他爹吗这么为他说话?】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祝时晏气的不行,脑子一热直接甩了个视频出来。 是一段傅辰在公司练舞的视频,他的神情有些漫不经心,但是每一个动作却都恰到好处,丝滑流畅,松弛有度,卡点卡的人赏心悦目。 这个视频是他用手机拍的,像素不是很好,但是拍到了傅辰好几个怼脸镜头,骤然放大的容貌是能让人瞬间失神的程度。 祝时晏甩出这个视频之后,评论区久久没有人回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问:【有没有专业的人证实一下,这个视频处理过吗】 【专业的人来了,我证明,这个视频没有经过任何处理,原汁原味】 【我草】 【妈的帅死我了帅死我了帅死我了】 【脖子上的汗我舔舔舔】 【微微起立以示尊敬】 【是谁他妈的在造谣他长得丑,帅出天际了好吗】 【今天晚上的做梦素材有了】 【我不管,这就是我新老公】 广场上也因为祝时晏发的这一个视频反转了,之前那些人骂的有多凶现在脸就有多疼,那几个带节奏的营销号也全被血洗了一遍,超话更是满血复活,连带着傅辰的排名都往上升了几名。 祝时晏对这样的结果甚是满意,季子玉见他一直在低头玩手机,敲了敲他的桌面:“先吃饭。” 祝时晏收起手机:“好哦。”. 晚上睡觉前,祝时晏又掏出手机看了眼,但这一眼直接给他看清醒了。 他发过的那个视频被网友深挖了,这些网络侦探们仅仅通过视频结尾傅辰看过来时说的最后一个尾音“祝”,还是一个气音,就笃定这是他的小号,更是因为他之前在广场上舌战群儒,四处怼人,更加确定了发这个视频的人就是他。 #满船时晏#CP超话直接过年,本来因为喻清秋喊祝时晏去吃饭和祝时晏给喻清秋送香薰这两件事,#愈合#CP超话人数一直遥遥领先,现在#满船时晏#直接反超,CP粉们鸣锣敲鼓恨不得直接在超话里放烟花。 因为这件事,祝时晏的名次都上升了不少,傅辰的粉丝甚至其他家的粉丝看完全程都觉得他真性情讲义气,难怪季子玉会亲自出手捞他。 祝时晏:“” 他连夜注销了账号。 但视频早已流传甚广,以致于到后来,每当有人质疑傅辰颜值的时候,都会有粉丝拿出这个视频甩在对方脸上. 二楼双人房里。 贺垣和傅辰两人在各玩各的手机,贺垣在打游戏,傅辰在看电影,一条推送突然出现在了傅辰的手机上:“The Best成员傅辰长得丑?真相竟是” 傅辰准备划走的动作一顿,他眯了下眼,然后点开了这篇推送。 页面跳转到微博,紧接着跳出来的第一个画面就是他练舞的视频,配文:【大反转!明明帅的如此突出,到底是谁在说他丑?!】 这个视频 傅辰的表情变化莫测,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停留了很久,才缓缓点开评论区。 【老公老公老公】 【我发誓这是我看的最后一遍】 【帅死我了帅死我了帅死我了】 【感谢小时晏放出视频,妈妈的好大儿】 【都怪你们这群人,祝时晏已经连夜注销账户跑路了哈哈哈】 有不明所以的路人踏进来,一脸茫然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围观了全过程,微博第一条就是,可以去看看】 傅辰点开这个人的微博,看到了祝时晏舌战群儒后放出视频然后注销账户的一系列操作,还顺藤摸瓜的看到了他们团的六个CP超话。 ——然后傅辰一夜未眠. 祝时晏总觉得这两天傅辰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但又说不上哪里怪,问了又得不出答案,他只能将此归结为傅辰大少爷毛病又犯了。 一个老板娘记性这么好干什么。 他指了下自己:“老板娘,你仔细看看清楚,那人有我这么年轻?” 老板娘仔细看了眼,挠了挠头:“好像是比你大些,不好意思哈,我可能认错人了。” “没事。”祝时宴朝傅辰得意地抬了抬下巴,一副“瞧见没又有人认错了”的表情,“快点给我们上菜吧。” “好的好的,您稍等。” 傅辰收回视线,垂下的眼睫很好地掩盖住了他眸中晦暗不明的情绪。 ——一次是巧合,两次也是吗? 两人吃着饭,一个女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可算找到你了,小辰,你快回去吧,你妈妈要跳楼!” 傅辰猛地站起身。 第 85 章 第7章 祝时宴和傅辰两人匆匆赶到的时候,楼下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姜琴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衣站在七楼阳台边,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消防员在楼下放了一个垫子,其中一人站在离姜琴不远处的地方苦口婆心地劝她。 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 “今年第几次了都,动不动闹一场。” “疯疯癫癫的,不如死了算了。” “她儿子也是可怜,摊上这样一个妈。” 甜美的梦因寸照丢失而就此断掉,光怪陆离地扭转了阵,变成被绑架的那三天。 檀山其实是傅家老宅,不过傅明喆傅政希傅颖文成年后早早搬了出去,只有傅承亦愿意和傅越泽住在一起。 GK这份家业,最初傅越泽也是要交给傅承亦的,所以连带着跟傅承亦有关系的司韵祝时宴也住在这里。 后来傅承亦和司韵死亡,也没人让祝时宴搬出去。 在祝时宴映像里,傅越泽面相虽威严,但其实是个很和善的老爷爷。 那天檀山气氛异常凝重,因为傅越泽身体不行了,所有人都在走廊的会客区焦急等待。 就连一生洒脱爱自由的傅颖文都回来了。 在这关键又敏感的时刻,傅辰和四名律师被傅越泽叫到房间。 没过多久傅辰拿着厚厚一沓文件出来,去到自己房间,再出来时手上没有任何东西,紧接着又去了傅越泽房间。 足足等到正午时分,其中一名律师出来告知说傅越泽已经去世,大家这才得到允许进入病房。 房间里,傅越泽面容安详地躺在床上,刚满18岁的傅辰坐在床边。 大家来不及悲伤,律师当众宣布遗嘱。 遗嘱内容最开始是一些古玩珍藏、房产林地,直到律师念出重头戏。 傅越泽将GK38%的股份全部转给傅辰时,整个房间都静下来。 傅明喆当即道,“这不可能!” 傅政希“沉浸”在悲痛中。 傅屹为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傅颖文抱着手远远靠在门边,看这一出好戏。 脸也没有当场撕破,檀山有条不紊地准备丧事。 下午五点,静安区某国际小学下学。 十岁的祝时宴从校园出来,前往往日司机来接的上车地点,途中碰到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 小男孩来问路,祝时宴解释了遍他不听懂,祝时宴只好带着他去。 跟着进了弄堂后祝时宴就再没出来,司机等了许久不见人,一边打电话通知傅辰傅屹为,一边进学校找。 噩耗接踵而至,保险柜丢失。 傅屹为找过傅明喆,先礼后兵让他把祝时宴交出来。 傅明喆问他什么意思。 家里闹得不可开交,却也没任何证据。 而在郊区某间破厂房中,一群地痞流氓正在喝酒打牌,祝时宴在这时苏醒过来。 没有被绑,但书包已经不在身上,校服到处都是泥巴。 “哟,小萝卜头醒了。”叼烟的大汉发现他行了,抖着肩膀靠近,手上来回掂着一把长长的砍刀。 其他几个人哄笑,笑骂别给孩子吓出病来。 为首的起身正正皮带,来到祝时宴面前哐哐拍他脸,向后一指,“去把那个箱子打开。” 回头,祝时宴看见了那个傅屹为与傅辰共同使用的保险箱。 “我要回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祝时宴只敢这样说。 “把箱子打开马上让你回家。” “不,我要回家。” 10岁大的孩子能保持理智已非常不容易,祝时宴不停强调我要回家。 于是理皮带男的,抽出皮带开始打他。 疼痛招呼在身上简直无处可躲,祝时宴很快被打得遍体鳞伤,哇哇大哭。 最后被这群人按在椅子里,在接下来的三天里,用尽了恐吓手段。 第一天,他们把祝时宴独自扔在厂房,不给水也不饭吃。 这群人甚至懒得绑他,因为清楚他压根逃不出去。 漆黑晚上,狂风从高处破损的窗户吹进,呜呜地鬼叫。 没有灯光食物水源,祝时宴蜷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角落,承受着无法回避的精神折磨。 第二天,祝时宴很恹,轻微脱水地让他神智不清。 这群人收着力打了他半小时,打到哭声微弱方才收手。 “老大,还是给他喂点东西吧,箱子还没开要是先把他弄死,上头恐怕要怪罪。” 他们给祝时宴塞了最劣质的小面包和水,就这样又过了一夜。 这群人临走前聊天说,“不说的话杀不杀。” “你小子活腻了吧,他把我们脸都见光了,不杀干嘛?” “老早让你把水泥铁通准备好,到时候往黄浦江一丢,咱哥几个拿着钱逍遥快活。” “谁他妈还管那江底的桶子。” 第三天,祝时宴恢复了丁点体力,但是这群人不会让他再拖延。 他们又把祝时宴按进生锈的铁椅子里,这一次却蒙上了眼睛。 祝时宴意识溃散,却感觉到厂房有除了绑架自己之外的人进来。 这群凶神恶煞的人不那么凶神恶煞了。 他们每一个行动都是滞怠的,他们在听谁指挥。 后知后觉,祝时宴感觉到头皮传来一阵撕扯疼痛。 为首的抓住他头发,问他最后一遍保险箱要旋转几圈指针输入什么密码。 祝时宴很害怕,但他不说。 一是说了也会死,二是里面有“傅屹为”很重要的东西。 但如若这件事发生在现阶段22岁,他一定会开,为什么?不是因为“傅屹为”不重要了。 而是因为10的他对死亡根本没有概念,娇生惯养的小花朵从未踏足世俗的沼泽,怎知人心险恶? 为首的逼急了,“再不说就砍了你的手!” 这群亡命徒真的这么做了。 在那一瞬间,祝时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因为他先是近距离听到骨头被砍断的声音,接着小臂传来一股温热。 不疼,没有任何感觉。 众人看傻了,以为这个孩子没痛觉。 但缘由是疼痛过于剧烈,大脑疯狂地分泌肾上腺素保护机体。 两分钟后,祝时宴先是感觉到小臂开始灼烧,慢慢地像火一样煎烤,最后致命痛楚才陡然炸开。 仅仅几秒,疼到晕厥。 如此的疼痛创伤一直持续到此刻现实。 檀山的天黑透了。 温暖雪白的大床上,祝时宴俯卧其中,不停地呓语。 “祝时宴?醒醒。”有人反复在叫。 唰地,祝时宴剧烈喘息着睁开双眼。 “傅屹为”的脸贴在眼前,但——这是傅辰。 倘若还有认错机会,他会义无反傅地投进怀抱。 可傅屹为已经死了,祝时宴痛苦地阖上眼帘。 傅辰将他半抱起来,很是隐晦地问,“梦到小时候了吗?” 祝时宴沉默摇头,傅辰没再问,将他重新放下,抚了抚汗湿的后颈。 接着将他左臂从被子下拿出来,一声不吭,手法娴熟地揉按。 中西医都说,这种方式可以缓解因心理创伤引起的疼痛。 静默地按了十几分钟。 枕头上,祝时宴目光轻闪,很安静地说,“哥哥,我们以前很少说话。” “嗯。”傅辰没有停顿,亦没有抬头。 “你以前好像很讨厌我。” 傅辰说:“是吗。” 祝时宴从容地问:“哥哥,你为什么忽然对我这么好。” 倘若要对一个人好,隐藏再深皆有迹可循。 骗得了外人,却骗不了本人.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祝时宴隔三差五给他发一些论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傅辰赚的比在咖啡店一年都多。 不仅如此,他还有机会读到专业论文,见识到很多前端的思想和看法,对编程的理解也更深了。 某方面来讲,这个小少爷给他提供的兼职可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 但时间一久,傅辰逐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那个小少爷真的有这么多需要翻译论文的朋友吗? 还恰巧全都是计算机相关的,更巧的是,里面涵盖了很多高考大纲词汇,像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一样。 又一次从祝时宴那里收到论文之后,傅辰回道:【每次都是你转交,你朋友呢?】 祝时宴:【他们不喜欢加陌生人,他们转钱给我我再转给你,顺手的事】 傅辰盯着这句话,心里的怀疑越来越强烈,他缓慢敲下一行字:【这篇论文里有部分内容我需要跟他核对一下,让你朋友加我一下吧】 第 86 章 第8章 另一边,祝时宴在看到这句话后手机“哐当”一声直接砸脸上了,疼的他面目狰狞,揉着鼻子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他谨慎地回了一句:【什么问题?我可以代为转达】 傅辰心中的猜测瞬间达到了八分。 他想了想,道:【比较专业的知识,说了你也不懂】 对面沉默了。 傅辰紧接着补充了一句:【不愿意的话,那这单我不做了,不太方便】 不做了? 祝时宴立即坐起身,纠结了好一会儿,回道:【好,我让他加你】 三人还是坚持自己的选择。 时越泽也不再多说,私心认为此次三公vocal组的厮杀将非常激烈,其他学员也对剩下的那个vocal曲目望而却步。 但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的三公,真正的看点并不在这里,而是几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人大放异彩,一夜爆红。 “第14名,傅辰,请做出你的选择。” “他升好快。” “虽然昨天已经惊讶过一遍了,但我还是想说,他凭什么?” “谁让人家长得够帅呢。” 傅辰站起身,隔空看了祝时晏一眼,然后缓缓走向舞蹈组。 祝时晏被他那一眼看的心莫名一跳,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在看到他选了舞蹈阵营后,他惊讶的问:“辰哥决定跳舞了?” 虽然他二公也有唱跳,但他不是主导,表现也不亮眼,并没有让人发觉他在这方面有多厉害。 但傅辰真正的舞蹈水平,别说钟鸣了,就连钟凌都不一定比得过。 贺垣坐在他后面冷笑一声:“耍帅是吧,我也会。” 自从昨天知道傅辰排名比他高了10名后,贺垣心里就一直憋着一股气,他可以接受三个人一起被淘汰,但是他不能接受傅辰压他一头。 反正也走不了了,那就玩玩呗。 “下一位,喻清秋。” 喻清秋站起身,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走向了vocal组最后一个空位。 时越泽挑了下眉:“请确认你的选择。” 喻清秋眼神淡漠:“确认。” 时越泽点了下头,接着念:“第26名,贺垣。” 贺垣懒懒散散站在rap的四首歌前,然后选了所有人公认的最难的那一首rap。 时越泽的眼底划过一丝诧异,他对这个团队是越来越好奇了,每次都会带给他出其不意的惊喜。 “下一位” “第34名,祝时晏。” 祝时晏站起身,直直的走向喻清秋。 陆文轩可怜兮兮的喊他:“时晏,来我这里好不好?” 祝时晏对他笑了笑:“不好意思小轩,我已经答应了清秋哥,三公跟他一个组。” 陆文轩嘟了嘟嘴:“好吧。” 喻清秋组目前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人,祝时晏走到他身后,偏头对着话筒道:“我选好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解。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vocal组神仙打架,排名最后的那个小组会淘汰三个人,选喻清秋那个组就是在找死。 祝时晏他跟季子玉关系好,选季子玉组是最稳妥的,再不济,去陆文轩那里也不错,怎么会选了风险最大、最有可能会被淘汰的喻清秋组。 时越泽也很意外,此次三公选曲,让他意外的地方太多了,他越来越期待真正的三公公演现场了,会不会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他们. 选曲结束后,陆文轩立即跑到祝时晏身边,挽住他的胳膊笑的很甜:“时晏,我想跟你一起住。” 祝时晏疑惑:“房间还能换吗?” “学员走了这么多,有很多房间空出来啦。”陆文轩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时晏,你跟我去住双人间吧。” “你在做什么梦。”季子玉提着他的衣领将他从祝时晏身边扒开,声音都冷了几分:“时晏要住双人间也是跟我一起住,轮得到你?” 陆文轩不服气的瞪他一眼:“我不管,我就要跟时晏一起住。” 他缠着祝时晏撒娇:“好不好嘛时晏,好不好嘛~” 祝时晏被他晃的头晕,拿他没办法:“那你来我们房间住吧,我们宿舍走了好几个人了。” 钟鸣听到这话也凑了过来:“加我一个。” 祝时晏一口应下:“好啊,反正空床多的是。” “你们在说什么?”贺垣见他们围在一起迟迟不走,探了个头过来:“什么空床多的是。” “他们想换房间,我就说我宿舍空床多的是,随时可以搬进来。” 贺垣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张口道:“那我也去。” “贺哥你确定?” 贺垣懒洋洋的说:“人多热闹。” 实际上是他受够了跟傅辰住双人房,整天面对他那个死人脸贺垣真怕自己哪天跟他打起来。 祝时晏数了一下,加上贺垣是五个人,再多一个刚好能住一个六人间,他不过脑子的问了一句:“辰哥,你来吗?” 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按傅辰的性子,他怎么可能会来住六人间? 第一天选房间的时候他甚至都不愿意踏进去一步。 祝时晏正想说点什么找补一下,却听到傅辰回道:“好。” 祝时晏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重复了一遍:“辰哥,我们要住的是六人房。” “嗯。”傅辰眸色微暗:“我知道。” “Bingo!” 陆文轩才不管那么多,他只在乎能不能跟祝时晏住一间房,既然已经决定好了,他立马拉着祝时晏去找导演换房。 导演组同意了,祝时晏挑了一个空房间,其他人将东西都搬了进来。 房间是确定了,但是怎么住又成了一个问题。 六人间是三对三的上床下桌,陆文轩、季子玉和钟鸣都想挨着祝时晏住,但是互相都不同意,几人僵持不下,贺垣看烦了,将东西扔在地上:“那我睡他旁边。” 傅辰站在几人身后不咸不淡的说:“你睡觉磨牙还打呼。” 贺垣立即反驳:“怎么可能!” 傅辰眼皮微抬:“你睡着了,不知道很正常。” 贺垣被他笃定的语气说的也开始怀疑自己,他没好气的说:“那怎么办?要不你睡他旁边?” 傅辰没说话,钟鸣第一个同意:“我赞同。” 季子玉和陆文轩也都没意见,傅辰性格冷淡,看起来对任何事都不太上心,是他们几人中威胁最小的,让他睡在祝时晏旁边他们几个人都放心。 他们争论的时候祝时晏就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脸颊发呆。 他预想到最后会是季子玉或者陆文轩睡在他旁边,没想到竟然是傅辰。 祝时晏的神情顿时有些不自在,倒不是说他讨厌傅辰,只是他总觉得跟傅辰在一起的时候不如跟其他人在一起时坦然。 ——总有一种被他看穿了的无措感. 房间搞定之后,大家各自去各自的练习室。 喻清秋没有跟他们一起,以他的洁癖程度,就算他再想跟祝时晏住一起,也无法接受跟这么多人住在一个房间。 所以他早早的在练习室等着祝时晏过来。 喻清秋选的这首歌歌名叫《Relax》,但是歌曲内容却跟这个词一点也不搭边,季子玉他们三人独独将这首歌留下,就是因为这首歌中间有一段难度非常的高,唱好了惊为天人,而一旦出了任何差错,整首歌就毁了。 可以说整个团队的成败都系在C位一个人身上。 即便季子玉足够自信,他都没有完全的把握选这首歌。 除了喻清秋和祝时晏之外,他们组其余的三个人分别是二公的倒数一二三名,全是别无选择之下来到的这组。 他们对三公没有什么信心,所以平常练习也懒散不上心。 喻清秋根本不在意他们,跟老师确认完他的part后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歌词。 祝时晏推门进来时,那三个人在聊天,喻清秋低着头坐在另一边。 祝时晏走过去递给他一杯热水:“喝一点,润润嗓。” 喻清秋抬起头,看到是他后往旁边移了一下:“时晏,坐。” 祝时晏在他身边坐下,温声问:“感觉怎么样?能唱吗?” 这首歌中间那一段连他们练习室的老师都无法完美的唱下来,提了好几次建议他们改编一下。 但是喻清秋对于她的建议不为所动,我行我素,给那老师直接气走了。 “嗯,可以。” 喻清秋手上的纸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标注,他润了一下喉咙,漆黑的眸子看向祝时晏,低声问:“你想听吗?我先唱给你听一下。” “好啊好啊。” 祝时晏坐直了身体,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他听喻清秋认真唱歌的次数不多,但每一次听他都会被惊艳到。 “It\''''s hard to walk all the way,your presence is like a light that illuminaties my whole life(我踽踽前行,万般艰辛,而你的出现宛如一道光,照亮我的整个生命)” 祝时晏闭上眼,耳畔那道清冷的声音,像是一把明若秋水的长剑,正在慢慢出鞘,飘飘渺渺犹如天外来的仙音,带着凉凉的气息,洗涤心灵。 坐着聊天的那三人也被歌声吸引,他们渐渐消了音,不由自主的朝这边靠近。 歌声停止,祝时晏还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喻清秋的眼角漾开点点笑意:“时晏,好听吗?” 祝时晏用力鼓掌,双眼亮晶晶的:“太好听了清秋哥!你就是歌神转世!” 接下来傅辰没有再说话了,像是终于决定要睡觉了。 祝时宴长舒一口气,待躁动的心跳声逐渐平息,他也慢慢合上了双眼。 在他睡着之后,傅辰睁开眼,缓缓转了个身盯着他看。 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同一个人,姓名年龄会全然不同? 到现在,他几乎已经可以肯定眼前这人就是他的叔叔,只需最后一个验证而已。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开祝时宴额前的碎发,双手抱住他的手臂,头慢慢地抵在他的脖颈处。 他像是回到了最舒适最安心的地方,嘴角微微弯起,面容平静,神情眷念。 第 88 章 第10章 【小天哥,我今天下午放假】 收到这条消息时祝时宴正在睡觉,他被耳边的振动声吵醒,迷迷糊糊拿起手机一看,然后瞬间清醒了。 他盯着这条消息,眼里满是不解。 放假为什么跟他说? 他往上翻了翻两人的聊天框,越翻越困惑。 【小天哥,这次模拟考挺难的,但我还是考了第一】 【我下午去咖啡店打工,哥你要不要来?】 【小天哥你什么时候开学,我想跟你一起去】 所有人的出场vlog录完之后,秀人们依次坐下,导演一脸神秘的说:“大家猜猜接下来我们要干什么?” 所有人,除了祝时晏他们四个,皆异口同声的说:“欢迎导师——” 导演笑了,拖长了音调:“那就让我们——欢迎慕瑶!黎筱,钟凌和时越泽!” “哇塞!是瑶姐!!!” “筱筱和凌哥!!!” “时越泽!!!” 当这四个人推开房门的时候,这群人的尖叫声快要将房顶掀翻了,祝时晏坐在最后一排,他前面的男生蹦起来时差点踩到他的脚,他往后缩了缩,只觉得耳边有一百只鸭子在叫。 喻清秋更是恨不得能直接消失,一双眉皱的能夹死蚊子,傅辰也冷着脸,气压低的能冻死人,贺垣满脸的不耐烦,暴躁的抓了抓头发。 等所有人都冷静下来已经是几分钟之后了,前面的人都坐下之后,祝时晏才看清楚三位导师是何模样。 慕瑶,长相精致大气的双料影后,娱乐圈地位很高的大前辈,也是这次选秀的见证人。 黎筱,绝美歌姬,各大热播电视剧ost御用歌手,也是这次选秀vocal部分的导师。 钟凌,舞蹈王者,拿下过国内外大大小小舞蹈比赛冠军,也是这次选秀舞蹈部分的导师。 时越泽,大热男团的C位,唱跳俱佳的全能ACE,是他们的师兄,也是这次选秀的舞台指导。 祝时晏就算没跟他们打过交道,也多多少少听过他们的名字,这四个人,要咖位有咖位,要实力有实力,要流量有流量,一起来当一个选秀节目的导师,只能说橙厂这次是真的下了血本了。 “大家晚上好,我是慕瑶。” 慕瑶跟大家打了个招呼,简单的开了个场,然后四人分别介绍了一下自己,最后他们一起祝大家能够顺利出道。 祝时晏是看着慕瑶的剧长大的,能亲眼看到自己童年的偶像,对他来说这趟就来得值。 贺垣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慕瑶看,挑了挑眉,问:“你喜欢她?” 祝时晏嗯嗯的点头,反问:“你不喜欢吗?” 他们这一代人应该没人会不喜欢慕瑶吧? “还行吧,小时候经常见,见得多了就没偶像那种感觉了。” 祝时晏觉得他在吹牛,但是他没拆穿他,只在嘴上没什么感情的应和着:“哇,那你好厉害。” 喻清秋突然道:“你想要她的签名吗?” 祝时晏啊了一声,没懂:“什么?” “我可以送你一张她的签名,当作今天的谢礼。” 贺垣立即道:“我也可以给你,我家里有好几张。” 祝时晏搞不懂他们在干什么,一头雾水的说:“我没想要她的签名,我只是有一种,啊,我竟然见到了童年偶像这种感觉而已。” 傅辰偏头看他:“那你想要谁的签名?那个时越泽?” 祝时晏更懵了:“我没想要谁的签名啊。” 这三个人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对他这么好? 这三人之前都当他是透明人,现在倒好,一个两个都开始关心起他偶像是谁了。 他只是顺手帮忙抢个房间竟然都能有这待遇. 导师的发言结束后,大家移步到录播厅,进行初舞台表演。 此次选秀一共有101人参加,出道位总共9个,大家进来后都小心翼翼的挑中间或者下面几排的位子坐,人进来了一半,上面9个亮着的位子还是没有人坐。 祝时晏拉着这三人在第六排最边上的位子坐下,这个位子很不显眼,摄像头都很少拍到,非常方便他摸鱼。 栗子娱乐的人出来后,出道位总算有人坐下了。 他们公司主打的就是一个人多势众,来了8个人,出道位被他们坐了一半,然后就是季子玉、一个很火的rapper,还有几个祝时晏不认识的人坐上了出道位。 舞台的灯光缓缓升起,初舞台录播正式开始。 祝时晏最开始的时候还兴致勃勃的盯着看,一个小时之后已经是上下眼皮打架,困的快昏过去了。 这些人的表演都大同小异,时间久了,他只觉得视觉疲劳。当他第n次因为困整个身体差点翻过去之后,导演终于说了中场休息一下。 祝时晏立马跑去茶水间冲了一杯速溶咖啡,喝了咖啡之后他感觉好了很多,又精神抖擞的回来了。 贺垣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干什么去了?” 祝时晏眼也不眨的说:“上厕所。” 贺垣不感兴趣的收回视线:“哦。” 他们四个人,祝时晏坐在最外面,旁边依次是傅辰、喻清秋和贺垣,贺垣旁边坐着其他秀人,他属社牛的,三言两语已经跟人家打成一片了。 喻清秋嫌他吵,要跟祝时晏换个位子,祝时晏没什么意见,乖乖的走到他的位子上坐下。 坐下后他就后悔了,他之前那个位子是完全的镜头死角,所以他打瞌睡打到昏过去都没人能看见,但是喻清秋这个位子会暴露在镜头之下,一坐下祝时晏就觉得自己浑身都不自在,是瞌睡也不敢打了,小零食也不敢吃了,坐得板板正正的像个小学生。 旁边传来了一身低笑,祝时晏扭头看去,傅辰的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在嘲笑他。 祝时晏想瞪他又不敢,默默的往左边移了点。 下半场显然比上半场好看太多,堪比神仙打架,除了大家预料之中的人之外,还出现了好几匹黑马。 有一个唱得是自己的原创歌曲,感情饱满,歌词字字击中人心。 有一个跳舞时频频卡点,力度掌控的也到位,舞蹈动作很是丝滑流畅。 还有一个唱歌跳舞都不是很惊艳但是整个舞台效果非常好,属于天生的idol。 相比之下,那几个大娱乐公司推出的人就显得有些表现平平,只有一两个去了A班,其他的不是去了B班就是去了C班。 四位导师会根据初舞台的表现定级,舞台已经录到三分之二,A班的9个名额也只剩下了三个。 钟凌拿起话筒,道:“还剩三个A班名额,还没有表演的人可以起来活动一下,不要紧张,拿出最好的状态,大家加油。” 季子玉还没上场,在众人眼里他是板上钉钉的A班,所以实际上名额仅剩两个。 祝时晏左看看右看看,想起赵姐那句“至少得给我搞两个出道位回来吧”不由得笑出了声。 不会吧不会吧,赵姐不会真以为他们四个人能坐上出道位吧? 贺垣在跟别人称兄道弟的同时还不忘关心他:“你笑什么?” 祝时晏正襟危坐:“没什么,快到我们上场了,我缓解一下情绪。” 贺垣:“” 右侧久久没有动静,祝时晏看了眼时间,十点半。 他心下了然,怪不得没有任何动静,到了他该睡觉的时间了。 傅辰这人很神奇,生活规律的一点都不像个年轻人,就连喻清秋偶尔都会熬夜,他到11点了却必须要睡觉,就算是坐着他也能睡着。 现在十点半了,估计这人正在酝酿睡意,所以半天没有动静。 只能说幸好下一个就是他们出场,不然的话不用等一公一轮游,他们初舞台就会被赶走。 “下一个出场的是,THE BEST组合——” 众人一脸懵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互相问:“这什么组合,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不认识,谁啊?你们有人认识吗?” 贺垣身边的人也在问他:“你知道是谁吗?” 贺垣站起身,对几人眨眨眼:“知道啊,是我。” 那几人:“?” 祝时晏也站起身,然后拍拍傅辰跟喻清秋:“辰哥,秋哥,到我们了。” 那几人目光呆滞的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下去,一阵唏嘘:“他们看起来好厉害,那两个A班名额就是给他们准备的吧?” “那脸,那腿,那身材,天生做偶像的命。” 他们四个人的身高刚好呈等差数列分布,贺垣188,傅辰186,喻清秋184,祝时晏虽然脸小,但是也有182,站一排就是一水儿的个高腿长的大帅哥。 他们出现的时候几位导师眼前皆是一亮,黎筱先拿起话筒,道:“请先介绍一下你们自己。” 那三人没动,祝时晏一板一眼的说:“各位导师好,我们是THE BEST组合,我叫祝时晏。” 然后他将话筒往旁边递,喻清秋面无表情:“喻清秋。” “傅辰。” “贺垣。” 报完名字之后,话筒又传回到祝时晏那里,他拿着话筒说:“我们表演的节目是《海风吹过》,希望大家喜欢。” 导师:“” 众人:“” 时越泽忍不住问:“就没了?” 祝时晏一脸迷茫:“没了老师。” 时越泽:“好的,期待你们的表演。” 音乐声响起,喻清秋动了,他走到舞台的一侧,开始站桩,贺垣走到另一侧,象征性的动动胳膊动动腿,傅辰是根本不动,话筒放手上当摆设,偶尔开口接一句和音,祝时晏则背对着他们,安静的当一片绿叶。 你要说他们认真吧,他们中途不但忘词还没有舞蹈,但你要说他们没有实力吧,偶尔漏出来的那一两句又能听出来都在点上,而且音色绝美。 表演结束,慕瑶皱了皱眉,问:“你们是太紧张,所以忘词了吗?” 傅辰轻叹一声:“因为我舍不得。” “我一直不敢回想,那天晚上雨下的那么大,你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会不会像我一样也很无措和害怕。” “我不愿用这种方法来试探你,所以我又回来了。” “而且就算没有这个验证,我也确信你就是当年那个叔叔。” 祝时宴瞪大双眼,漆黑的眸子中满是震惊和不解。 “这么荒谬的事情,你为什么能联想到一起?还相信了?” 傅辰笑了:“小天哥,你不会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吧?” 祝时宴一懵,不好吗? 傅辰摇了摇头:“我原本也没想那么多,是你自己将所有的破绽一一暴露给我,让我不得不去联想。” “你们虽然名字年龄皆不相同,但在我看来,灵魂就是同一个人。我不信神佛,也不信鬼神,但因为是你,我全都愿意相信。” 第 89 章 第11章 他说着说着倏地凑近了些,双眼直直地看向对方,神情认真地问:“小天哥,你是当年救我的叔叔吗?”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祝时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他想应下来,张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忘了,这个世界不允许他透露出一丝一毫的秘密,所以即便他非常努力的想要告诉对方真相,却连一个点头都没有办法做到。 他呆呆地看着傅辰,眼中露出了一丝慌乱和无措。 傅辰却仿佛看懂了他的意思,紧绷的神经微松,嘴角也弯起了一个弧度:“没关系,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祝时宴:“你们就是同一个人,对吗?” 虽是疑问句,但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肯定。 祝时宴慢吞吞地眨了下眼。 傅辰的双眼骤然一亮,嘴角也笑容也越扩越大,他伸出手,想抱住对方又不敢,手足无措的说:“叔叔,我找了你好久。” 声音中难掩委屈。 祝时宴往他那边挪了挪,主动抱住他:“抱歉,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无法告诉你我是谁,所以一直瞒着你。本来打算重新跟你接触,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认出我了。” 傅辰收紧手,低声道:“你们很像。” 即便他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却还是忍不住把他们两人联系在一起。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导演组用扩音器在楼上大声道:“昨天!有几位同学在顶楼天台偷偷吃烧烤开party,被我们抓住了!” 房间里所有人的动作皆是一顿,七嘴八舌的说:“谁啊?胆子这么大?” “大晚上的在顶楼吃烧烤,这哥们是个狠人。” “靠,听起来就很刺激,谁搞的?也不喊我一下。” 贺垣他们组的人也在讨论,其中一个人还问他:“贺哥,你知道不?” 贺垣喝了一口粥,头也不抬的回道:“不知道。” 导演显然非常生气,道:“那几个人最好自己过来认错,如果被我们查出来是谁,后果自负!” 祝时晏有点担心,在他们四人群里发了个消息:【不会被查出来吧?】 过了一会儿,贺垣回他:【不会的,天台没有摄像头,我已经检查过了】 傅辰也发了一句:【他要真知道是谁,就直接来找我们了】 喻清秋:【嗯。】 祝时晏放下心来,安心吃饭。 事实也确实像他们几人所说,导演组气急败坏找了好几天也没找到是谁,最后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了。 祝时晏和高乐的矛盾越来越深,练舞室划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不过好在他们这个舞需要配合的地方也不多,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各跳各的,倒也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 闹出乱子的是傅辰他们练习室。 rapper脾气都爆,傅辰性格独,几天磨合下来,他们组的那几个rapper看他越来越不爽,中午时他起身去吃饭,其中一个人就开始阴阳怪气。 “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装什么,大家都这么努力,就他,天天第一个走。” “人家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呗。” “也就一张脸能看而已。” 傅辰停住脚步,转身看向这几个人,但他什么话也没说,只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就走了。 几个rapper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后怕,其中一人往自己背后抹了一下,抹到了一手的冷汗。 傅辰气场太强,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却让他们不由自主的产生了怯意。 有人强装镇定:“算了,不管他,反正是个F,影响不大。” “对对,就是个F罢了,不管他。” 几个人自我安慰了一会儿,默契的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祝时晏吃过晚饭后跑到了傅辰他们房间,门半掩着,傅辰在里面看手机,贺垣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祝时晏敲了敲门,探出一个头:“辰哥,我能进来吗?” 傅辰抬眸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 祝时晏小心翼翼的走进来,在他对面坐下,组织了一下语言,道:“辰哥,听说你们组有人欺负你?” “嗯?”傅辰放下手机:“你听谁说的?” “钟鸣哥告诉我的。” 学员之间的小八卦传的特别快,他们中午刚发生冲突,下午就传遍了各组,钟鸣也在rap组,晚上吃饭时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祝时晏。 他担心的问:“没发生什么事吧?” 傅辰似笑非笑的问:“你是怕我惹事?” “才不是。”祝时晏一口否决,忿忿不平的说:“我都听说了,是那几个人没事找事。” 他叹了口气:“当初你要是没换组就好了,现在跟钟鸣哥一个组,就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一公选组时钟鸣组里还缺一个人,傅辰选了rap阵营按理说应该会自动进入他组,但是当时有个排名靠前的秀人换组了,所以傅辰就被分到了另一组。 傅辰重新拿起手机,漫不经心的说:“你辰哥什么时候被人欺负过?” 那些人在他眼里屁都不是,他也从来不会在不在乎的人身上浪费心思。 “那倒也是。”祝时晏赞同的点点头,却还是生气:“我们组也有个讨厌的人,就因为我没选他,天天对我阴阳怪气。” 傅辰停下动作:“你们组有人欺负你?” “也不算欺负吧,他也就嘴上说两句。”祝时晏道:“我才不怕他,我都怼回去了,而且子玉哥和嘉逸都会帮我,他也不敢怎么样。” “嘉逸?” “哦,孙嘉逸,是我的一个室友,你们应该还没见过。”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祝时晏扬起头:“辰哥要替我教训他吗?” 他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傅辰却应了下来:“嗯。” 祝时晏愣了一下,随后不在意的说:“他才不值得辰哥动手,我自己就能搞定。” 傅辰低头看手机:“有事找我。” 祝时晏乐了,凑近了点问:“对我这么好啊辰哥。” 傅辰将目光移到他脸上,突然伸手拿下了他的黑框眼镜,祝时晏的双眼没了遮挡,眸中戏谑的神情一览无余。 他往后退了两步,笑容僵在了嘴角:“辰哥,你拿我眼镜干嘛?” 傅辰随手还给他,站起身:“我要洗澡了。” 祝时晏将眼镜重新戴好,笑道:“好的嘞哥,那我先回去了。”. 门一关上祝时晏嘴角的笑就淡了下来,他扶了下眼镜,慢吞吞的往回走。 路过熟悉的阳台角落时,他听到了熟悉的墙角。 祝时晏脚步一顿,他发誓,他真没想要听墙角的,只是这条路是他回宿舍最近的一条路,这边又是镜头死角,路过这里时真的很容易听到悄悄话。 而且这次的瓜比上次的还要劲爆 “阿垣,你妈妈很想你。”是慕瑶老师的声音。 另一边传来贺垣懒散的声音:“别,她想她那十八个男模还差不多。” 慕瑶语气无奈:“阿垣,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妈妈?” “事实而已,她都不记得有我这个儿子,瑶阿姨你又何必白费心思。” 慕瑶道:“别赌气了阿垣,你看看你现在,在一个糊团里混日子,还屈尊来参加什么选秀节目,要是你想火,瑶阿姨给你安排,何必在这里待着。自从你一年前从家里离开,你妈妈一直在盼着你回家,你回去看她一眼好吗?” 贺垣笑了,语气嘲讽:“如果不是我跟您长得不像,我都要怀疑您是我亲妈了。” 他声音冷淡的说:“瑶阿姨,叫您一声阿姨是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我要做什么是我自己的事,轮不到您来指手画脚。我希望您能跟我保持一下距离,我们俩不过就是导师和学员的关系。” 祝时晏听到这里就没往下听了,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说实话,他有点惊讶,但不多。 他们组合那三个人,不管是从容貌气质还是谈吐见识来看,都绝不是一般家庭出来的人,慕瑶作为圈内大前辈,对贺垣的态度都这样小心翼翼,可想而知他的背景有多强。 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他们公司,还答应组了这么一个糊团. 一公的日子越来越逼近,练习室的氛围也越来越紧张。 下午的时候,黎筱还带来了一个爆炸性消息:此次的所有公演均为现场直播。 学员们瞬间沸腾了,橙厂这次玩儿这么大? 现场直播的不可控因素太多,而且非常考验所有学员的现场表现力,万一到时候失误了或者变成车祸现场,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 一下午所有的人都在讨论这件事,祝时晏他们的练习室里,孙嘉逸也问:“真的现场直播啊,我怕我紧张的忘记动作。” “没关系。”祝时晏一边捣鼓手中的东西一边安慰道:“你就当他们都是一群大西瓜。” 孙嘉逸被他逗笑,看他拿着纱布和药酒,好奇的问:“你这是在干嘛?” 祝时晏将纱布和药打包好,又拿了一盒棉签,道:“清秋哥昨天练舞的时候扭伤了脚,我去看看他。” “啊?”孙嘉逸一脸惊讶:“我记得他也是舞蹈组的吧?后天就要公演,那他” 祝时晏扭头笑笑:“不是很严重,休息两天就好了,我走啦。” 喻清秋一个人在房间里休息,祝时晏轻手轻脚的走进来,“清秋哥?” 喻清秋坐起身,眼睫微垂:“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每天过来。” “顺路而已,又不费事。” 祝时晏将东西放在桌子上,道:“新的纱布放在这里,你记得换药。” 说完他摆了摆手:“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先回去了。” 喻清秋嗯了一声,祝时晏转身要走的时候发现,他昨天拿过来的药和纱布都还放在柜子上一动没动。 他停下脚步,猝不及防的突然掀开喻清秋的被子,果不其然,他脚上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扭伤的地方还红肿着。 喻清秋似是没想到他会这样做,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不自在,他缩了下腿,试图将脚藏进被子里。 祝时晏有点生气,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腿不让他退,直直的看向他:“清秋哥,你为什么都不上药?” 喻清秋直愣愣的僵住了,祝时晏反应过来,连忙松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着急就——” 忘了他有严重的洁癖了。 喻清秋缓缓的将腿缩回被子里,声音还有些僵硬:“我不喜欢药味。” 所以他宁愿就这么晾着也不愿意上药. 林家别墅,祝时宴刚把车停下,就看到司机陈叔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小天,林总回来了。” 祝时宴脚步一顿,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 祝时宴站住不动了,他扭过头,语气迅速的对傅辰道:“我爸回来了,他脾气不太好,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晚点我再去——” “回哪儿去?”林辉脸色阴沉地从客厅走出来:“来都来了,不进来坐坐?” 祝时宴下意识把傅辰挡在身后,脸上挤出一抹笑:“爸,您怎么提前回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林辉因为林宣的事,对同性恋非常敏感,若是知道他跟一个男生单独出去过夜,肯定会想歪。 “不提前回来怎么能看到你的小男朋友呢?”林辉皮笑肉不笑的说:“都领回家了不介绍介绍?” 祝时宴就知道会是这样,头疼的解释:“爸你误会了,他不是我男朋友,只是宣哥班上的一个学生而已。” 第 90 章 第12章 林辉一听这话瞬间怒从心起,气的胸膛不断起伏:“好你个臭小子,竟然还是未成年!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 他左右看看,随手抄起一个棍子就要打过来,祝时宴一边躲一边喊道:“都说了不是我男朋友!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林辉追着他打:“不是你天天去找他?不是你处处帮他?不是你还跟他单独出去露营?!今天要不好好教训教训你,明天你指不定干出什么更龌龊的事!” “你不要太敏感行不行,他真的就是我一个弟弟!”祝时宴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我还天天跟成应在一起,你怎么不说成应是我男朋友?” “成应那小子女朋友换的比衣服都快,能看得上你?还不给我滚过来!” 傅辰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懵了一下后身子比脑子更快地挡在祝时宴前面:“叔叔,我——” “嘭”的一声棍子直直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所有人都愣住了。 “讨厌你的理由是什么?”傅辰垂着眸,壁灯明光暗影让他神情错落,人却是放松的。 察觉到如此姿态,祝时宴放心大胆地说,“小时候你好像没那么讨厌我,后来箱子丢了,你很讨厌我。” “为什么这么说。” “有次过年吃饭我来晚了,给大家都打了招呼,只有你没有理我。” “你自己都说了大家在。”傅辰不轻不重按着,“跟我熟悉有什么好?” “篡改遗嘱的孙子,不尊重长辈的侄子。”他平淡地问,“讨厌弟弟的哥哥,不是很搭么。” “其实跟箱子没有关系对吗,哥哥?”祝时宴弱气道,“你也会开,所以你没必要留我。” “祝时宴。”傅辰停下按摩的手,但手指没有离开,轻轻搁在那圈早已淡却瘢痕的肌肤处,指腹似有若无地摩挲着,“又不记得了?” 祝时宴颌首答:“知道,相依为命。” “饿不饿?”傅辰说。 “有一点,现在什么时间了啊。” “九点整。” “原来睡了这么久。”祝时宴爬起来,“哥哥你吃饭了么。” 傅辰不答反问:“想吃什么。” 祝时宴赧然道,“想吃清汤面。” 傅辰起身去盥洗室洗手,祝时宴自己去衣帽间找了件毛衣套在睡衣外面。 没一会儿阿姨将两碗清汤面送来起居室,两人对桌而坐,一人一碗。 清汤面看似简单,实则是老母鸡、瑶柱、鲍鱼花胶吊出来的高汤打底,细细的中空面条吸饱了汤汁,碧绿青菜更给汤面加了几分鲜甜。 祝时宴吃得认真,连喝好几口汤。 “以后傅政希不会再来檀山。”傅辰把小菜推给他,“在家里放心待着。” 热汤下肚,暖得身心俱足,祝时宴抽纸擦擦嘴巴,“吃不下了哥哥。” 傅辰突兀地呛了下。 那晚最上头之时,东西强行抵在嘴角,有人努力吞咽着也这样说过。 对此完全没有记忆的祝时宴奇怪地看了傅辰一眼,没多想,郑重道,“哥哥我想好了,我想回集团上班。” 回集团上班是三天后,而距离临时股东大会只剩一周时间。 祝时宴早早去了公司,将自己种的各式浆果分发给同事和纪主管,然后整理好工位。 随着接近九点上班时间,陶静第一个来了,腼腆地问他家里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祝时宴支支吾吾地,其他几个也陆续来了,问题打着哈哈很快揭过。 大家瞧见他回来惊喜的不得了,围着团团转,不停问东问西。 对每个人都很诚恳地说了谢谢,祝时宴这才知道最近设计部的新工作是万圣节即将来临,某大型游乐场需要鲜花装扮,正在考虑方案。 上午纪舒通知大家开会,特别交代需要契合游乐场主题,而且还要有新意。 会后祝时宴将甲方要求的计划表看了遍,心中有了计较。 11点,大家齐聚茶水间日常摸鱼加闲聊。 姜来撕着胶囊咖啡,“你们看没看最近新闻啊。” 何琳琳问怎么啦。 “都说临时股东大会同意海南项目的话。”姜来说,“那咱们集团就完啦。” 祝时宴手一顿,“怎么会?”他已经很久没看过电视,不知道傅辰处在什么境地。 “我也是在食堂吃饭听别人说的,你知道50层往上走都是关键部门,听说他们上面都传开了。” “虽然跟咱们无关,但是GK千万别垮啊。”姜来双手合十,“这么好的福利待遇,这么充足的部门经费,这么宽容温和的领导。” 何琳琳相当赞同,“简直就是梦中情工啊。” 孟想倒没杞人忧天:“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严重吧?” 小美挽着陶静,携着一股香风进来,“你们在聊什么呀。” “他们还说这次临时召开股东大会就是为了卸顶层那位的职。”姜来被浓缩苦得呲牙咧嘴。 中午下班时,祝时宴上到总裁办,犹犹豫豫地想问。 傅辰将筷子搁下抬眼看来,“怎么了?” 申市已经冷到可以穿大衣,暖意从头顶喷洒而下,带着淡淡的噪音。 才吹了几分钟,祝时宴脸颊红红的,问:“哥哥,听说临时股东大会要卸你的职位。” “姑姑和叔叔能办到吗?他们会这样做吗?” 公司章程规定,如果领导人在重大项目上做出有失偏颇的决策,其余股东是有权力进行投票否决的。 但有个前提,所代表的股权分量。 而傅辰拥有超51%的股权,不可撼动。 傅辰不动声色地说:“担心我?” 祝时宴望着他,轻轻点了下头。 今天虽冷但阳光明媚,正午的阳光投射在傅辰后背,圆弧光晕弥散般地散开, “不用担心,傅政希和傅明喆没那个本事。”他看起来心情不错,抱着手说,“重新上班感觉怎么样。” “在准备万圣节的项目。”祝时宴答,“一切都好。” 吃过午饭后两人照例去休息室午休,祝时宴已经学会不再背对傅辰,在窗帘自动阖上的暗淡光线里也阖上眼睛。 两人隔得不近也不远,彼此烘托起的温度很快让被子暖合起来。 在昏昏欲睡的下意识习惯里,祝时宴找寻枕头缝隙,于是额头迷迷糊糊抵到一片柔软微凉的东西。 睁眼一看,面前是傅辰颈间凸起的喉结。 祝时宴发现自己额头严丝合缝地贴着傅辰的嘴唇 看不到头顶的傅辰面貌,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祝时宴尴尬又小心地挪开。 忽地,腰间被一只手拦住去路。 彻底不敢动了,祝时宴动作无比缓慢,抬脸观察,发现傅辰闭着眼睛睡得很熟。 不敢太咕涌,又不想靠在怀里。 最后实在抵不过沉沉睡意,眼皮眨啊眨,什么时候睡着的祝时宴都不知道。 直到身体生物钟促醒,他发觉姿势已经大变样。 自己的腿挂在傅辰腰上,手臂环着他的脖子,两个人的脸颊贴得紧紧的。 而且傅辰是醒着的。 赶紧收腿收手,在两人分离刹那,脸颊竟泛起一股凉快的舒意 祝时宴想原地去世,怪不得傅辰那晚说“先管好你自己。” 一厘米距离,傅辰枕头床畔,瞳孔幽深漆黑,没由头地来了句,“比小时候更黏人。” 床头闹钟恰好响,祝时宴迅速拉开身位,磕磕绊绊道说了句抱歉。 如此溜离总裁办已经不是第一次,回到31层仍心有余悸。 不过越来越奇怪。 为什么傅辰那么像小时候的傅屹为? 祝时宴蓦地想起,曾经跟傅屹为聊起天,傅屹为说吃了太多药物所以导致记忆退化。 想到这里,他给一直照傅他的家庭医生李实秋发去消息,将傅屹为常吃的药名发送过去,问哪种药会产生导致记忆力衰退的副作用。 李医生并没及时回复,祝时宴放下手机,开始学习着写方案规划。 为了契合万圣节的主题,上午纪舒每个人都分配了任务,将游乐场分成几块单独落实到人头上。 先写方案规划,实际建模出3D效果图供由甲方选择。 若是有灵感,其实可以先建模软件再方案,毕竟感觉并不按部就班地来。 可并不熟练建模软件,祝时宴只好笨鸟先飞写方案规划,然后向大家学习如何使用软件。 一下午飞快过去,到了下班时间方案还差最后一点,他先给司机说需要加两个小时的班。 同事们纷纷打招呼离开,纪舒过来看了眼夸他用工。 办公大厅灯火通明,渐渐只剩他一人。 眼睛长时间对着电脑特别干涩,脑子也没那么好用,祝时宴偶尔打几个字就要看眼原版文件内容。 一边考量细节一边铺展思路。 深秋黑得早,七点多申市上方的天全暗了。 容朗出现在31层,笑眯眯地过来,“小南还在忙?” 见他来,祝时宴笑笑,“你也加班呀?”其实他觉得努力工作很有趣,这是他第一次加班。 “是啊。”容朗推推眼镜,“傅总让你上去加班,顺便一起吃点东西。” 祝时宴保存好方案,跟着上去。 办公室里,傅辰看起来也很忙,穿着简单的白衬衣,没戴领带,所以领口纽扣松开两颗。 也没坐在气势逼人的办公桌后,而是坐在黑色拉扣沙发上,正在翻阅桌上堆叠着、待处理的文件。 容朗关门离开,傅辰阖上文件看来,“先吃东西还是先加班?” 肚子早就饿得呱呱叫,祝时宴自己去到小餐厅吃饭。 只碰了一半的饭菜,另一边用小碟子和小碗分门别类地装好。 起身来到餐厅门边,悄悄探头看了眼办公室正中央。 沙发上,傅辰举着手机正在听电话,对方似乎在汇报什么,傅辰偶尔回应几句。 侧脸英俊,特别是举着手机的动作。 尽量不打扰,祝时宴压低脚步将小碟子和碗放在桌面边缘离开。 傅辰挂了电话,“你吃过没?” 祝时宴点点头,把小碟子推了推,“哥哥你吃吧,我没有碰过。” “不是方案没写完?去把我的笔记本抱来。”宽大沙发上,傅辰挪到稍微靠边缘,腾出中间位置,“到我旁边来做。” 反正也是加班,祝时宴去办公桌抱来笔记本在傅辰让出来的位置坐下。 笔记本好久没动自动熄屏了,点了下按键。 他说:“哥哥,需要密码。” 傅辰在吃饭,言简意赅道:“20060709。” 打开电脑,祝时宴登录公司内部系统,输入自己的帐号,把最后一点方案结尾补完,打开建模软件,开始尝试摸索着做一下。 明天再请教姜来他们好了。 长时间弓着腰不大舒服,他干脆滑到地毯上坐着,僵硬地用鼠标开始建模。 果然,一团糟。 傅辰漱完口出来,看到那颗毛茸茸脑袋面前的笔记本显示内容。 两眼一黑 迈腿过去捏着祝时宴后颈子,将人提倒沙发上坐着,“纪舒说你每天很认真,看样子是假的。” 也很苦恼啊,祝时宴忧愁,“建模感觉好难啊。” “为什么要建模?”傅辰又捏了下他后脖子,指腹冰凉带着水珠。 祝时宴瑟缩了下,“因为会很快,不会拖大家后腿。” “有人说你拖后腿?” 祝时宴猛摇脑袋,“没有,是我自己想学。” 傅辰握上鼠标,说:“坐近点,认真学。” 深吸口气,祝时宴直挺挺挪到傅辰身边,看他细致、精准的演练操作软件。 125层的落地窗外繁华刚刚上演,虚浮璀璨的光带绵延到天幕尽头镜头没有衰微。 半小时后,初步模型跃然于显示屏。 “看明白了没?”傅辰新建了个空白模板,“你做一次。” 眨了下眼,祝时宴懵懂地扭脸,“我忘记了” “” 傅辰说:“要不要回家?” 祝时宴羞愧得埋下头,“好。” 沉默了半分钟,傅辰捏着他的手,“在软件没开发出来前所有图像都是手工画,要想将布局和花朵的精准融合,软件或许并不能完全体现,相反人的手眼效果更佳。” “你手绘不是很厉害么?要是因为怕拖后腿浪费才华不是可惜?” 才华二字分量太重,祝时宴张了张口,却觉得莫名自信和鼓励,“甲方不会嫌弃做派老套吗?” “建模电子版本随时都可以发送,而手绘有很多图卷。”他理性地辨清优缺,“耗时长提供过去也麻烦。” 傅辰反问:“你怎么知道甲方不喜欢传统做派?” 祝时宴眼睛一亮,“真的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傅辰比他更清楚他的内心,直接说,“自己去找容朗拿图卷和笔。” “谢谢哥哥。”祝时宴一溜儿烟推门出去。 十几分钟后抱着图纸回来,迫不及待在桌上铺开A0雪白的纸,丝滑不带丁点停顿地勾出曲线。 一旁,傅辰垂眸看文件。 125层外的天穹刮着凛凛秋风,温暖明亮的室内两人各做各的,奇异地融洽着。 直到一阵嗡鸣震动打断两人思路,搁在桌上的手机显示着美国归属地来电,祝时宴看见傅辰皱了下眉,拿着手机进了茶室。 “什么事。”傅辰语气很冷。 经过术后一个半月的恢复,傅屹为已经能自行下地,他站在大西洋地彼岸的清晨阳光中,说,“辰,听说小南去了一次北京。” 他说得很委婉,用词也粉饰太平。 “孟珂告诉你的?”傅辰口吻平淡。 “是。”傅屹为说,“他还好吗。” 茶室留着一条门缝。 窄窄的门缝中,是祝时宴握着碳素笔的剪影,双眼放空显然在思考,手指下意识将嘴唇捏得扁扁的。 傅辰笑了声。 傅屹为问:“笑什么?” “他在陪我加班。”语气骤冷,傅辰说,“什么事快点说。” “现在?陪你?”傅屹为显然不信,“自愿的?” 傅辰彻底冷下来脸来,“你有什么疑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傅屹为说:“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别强迫他。” 起身推开门,傅辰举着手机低声警告道,“别发出任何声音。” 办公室里,祝时宴刚勾勒出花朵布局初型,看见傅辰出来,急于求证道,“哥哥,你看是不是比我建模好上百倍?” 黑屏了的手机随意搁在摊在沙发的文件上,傅辰垂眼,仔仔细细将初型看完,说:“终于不是僵硬死板的垃圾城堡了。” “” “谢谢哥哥。”祝时宴发自内心地笑了下。 清秀五官生动极了,眼睛就像缀在寒夜里的星星。 傅辰不置可否:“自己玩,我还有事要做。” “好。”点点头,祝时宴发现傅辰咖啡杯见底,为表感谢主动说,“我去给你泡杯新咖啡吧,还是加一颗糖吗?” 他曾看到容朗这样给傅辰泡过。 “不加。”拿起没看完的文件,傅辰淡声道,“够甜了。” “好的。”祝时宴走远了。 安静如寂的办公室里,傅辰拿起手机。 重新亮起的屏幕显示着不断增加的通话时间。 不假思索,他直接挂断. 祝时宴把他送回家,傅辰目送他离开后打开房门。 家里一片漆黑,安安静静的,没有尖叫也没有吵闹,床上躺着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闭着眼,睡的很安详。 傅辰将床头的安眠药收起来,再放上一杯水,低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离开了。 ——他说谎了,姜琴的精神状态吃普通的药根本没用。 她吃的是安眠药,足以让她睡一天一夜醒不过来。 但这样的事他永远也不会让小天哥知道。 第 91 章 第13章 深夜,傅辰从梦中惊醒。 他的目光有些涣散,额上也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梦中的场景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温腻的触感,低低的喘息以及那人微红的眼尾皆历历在目,真实到仿佛触手可及。 他攥紧床单,清晰地感知到身下一片濡湿。 他不是不知世事的小孩,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才更加难以置信。 他很确信,自己在10岁遇到祝时宴时只把对方当做一个好心的叔叔、一道照进他生命中的光,即便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他,也从未对他有过除了仰慕和感激之外的感情。 在今晚之前,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他以为,下意识的远离和躲避是抗拒与对方接触,控制不住的目光追随也不过是因为他有点特别而已。 ——原来不是。 原来,一见到他就觉得高兴不仅仅只是因为心情好,心底那点挥之不去的占有欲也并不是他的错觉。 傅辰呆坐了一会儿,然后吐出一口气,翻身下床。 凌晨两点半,轰隆隆的洗衣机声音响了半宿. 第二天,祝时晏打开微博超话,橙厂已经上传了二公练习室剪辑,广场上又是一片热热闹闹。 #圆形#CP超话因为他的举动涌进来一大批人,热度也在持续上升。 【谁懂啊,他真的好像在偷穿男友衣服】 【贺垣好宠啊,我男朋友打游戏的时候我喊他他都不理的】 【他竟然暂停游戏,还特意选了双人成行,他好爱】 中途有人弱弱的插了一句:【我怎么感觉傅辰是故意将房间温度调高的,就是不想让时晏穿贺垣的衣服】 不过这条动态立马就被人骂了【这里是圆形超话,嗑满船时晏的出门右拐】 祝时晏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手指停住了,他回想了一下,那天房间温度最开始的时候确实很低,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热,他就顺手把衣服脱了。 但他并没有注意到是什么原因,傅辰应该不会做这样幼稚的事吧? 祝时晏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甩在了脑后。 他又翻了一下其他的超话,不止是和季子玉,他跟钟鸣和陆文轩的超话也建的飞快。 粉丝们四处乱窜嗑的很开心,但也有一部分人质疑他在故意炒作麦麸,想要借其他人的热度留下来。 不过这种质疑的声音很小,没一会儿就被CP粉们压下去了. 二公淘汰名单公布的当天,季子玉毫无意外又是第一,钟鸣和陆文轩紧随其后,一个第二一个第三,名次动都没动,被网友称为稳定大三角。 傅辰因颜值反转事件,排名往上升了一大截,已经摸到了出道位的边缘,喻清秋和贺垣两人也往上升了不少,目前一个25,一个26。 祝时晏二公吸了不少粉,加上季子玉粉丝还不忘捞捞他,目前排名34,顺利进入三公。 众人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最多感叹一句他们运气真好。 橙厂也见风使舵,给他们四个人的镜头都多了不少。 ——孙嘉逸被淘汰了。 当导师久久没有念出他的名字时,孙嘉逸就已经预料到了结果,所以在祝时晏看过来的时候他轻轻点了下头,眼中还带着笑。 祝时晏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笑只觉得难受。 名单公布完毕后,所有被淘汰人员要立即收拾东西离开,祝时晏沉默的帮孙嘉逸整理东西。 孙嘉逸合上行李箱,语气轻快:“好啦时晏,高兴点,你看,我都没伤心呢。” 祝时晏挤出一抹笑。 “别笑了,不好看。” 祝时晏收起笑,低头来回的拉他行李箱上的拉链。 孙嘉逸看他了一会儿,缓缓道:“说实话,说不甘心是假的。” 祝时晏抬起头。 “我为了能来参加这个节目,跟家里人大吵了一架,在练习室里不分昼夜的训练了三个月才被公司选中送了进来。” “我很珍惜这个机会,不敢说比季子玉还要努力,但也是一刻都不敢松懈。” “但最终还是逃不过被淘汰的命运。” “我很羡慕你,也很羡慕你们团队的所有人,你们轻而易举就得到了我拼命努力也得不到的一切。” “我羡慕,但并不嫉妒,这里结束并不代表我的人生结束,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 “最后,真的很感谢你送我礼物,我会好好保存的。” “再见。” 孙嘉逸走了,祝时晏站在房间里很久都没有说话,他的眼睫微垂,身形隐藏在黑暗中,眸中的神情复杂难辨,让人看不清是何情绪. 夜色降临。 祝时晏一个人躲在角落的阳台,不知道从哪儿拿了瓶酒,边喝边赏月。 “你在喝酒?” 祝时晏扭头,看到来人,扬手打了个招呼:“是啊,辰哥。” 傅辰走到他身边:“一个人喝?” 祝时晏醉眼朦胧的说:“高兴嘛,小酌一下。” “高兴什么?” “唔。”祝时晏歪头,“高兴我们顺利进入三公?” “因为孙嘉逸的离开?” 祝时晏没回他,扭过头继续喝。 傅辰也没追问,安静的在旁边陪着他。 祝时晏喝着喝着,突然道:“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对吗?” “是。” “他那么努力,却在二公就被淘汰了,而我们浑水摸鱼,却一直留到现在。” “祝时晏。” “嗯?” “你钻牛角尖了。” 有时候,努力并不代表所有,特别是在娱乐圈这种地方,他被淘汰有淘汰的道理,而他们能站在这里也有站在这里的理由。 傅辰将他的酒拿走,“回去睡一觉,别想太多。” “辰哥。”祝时晏的声音很轻,他的眼角微红,因为喝多了酒,脸上还带着一层淡淡的粉,“接下来的每一场公演我都想好好表现。” 那些怀揣着梦想努力来到这里最后却只能遗憾离开的人,他不想辜负也不愿再辜负。既然站在这个位子,他就不能随意糟践。 这个道理,他到三公才彻底明白。 傅辰静静的看着他:“我陪你。” 祝时晏弯唇一笑:“谢谢辰哥。” 他没戴眼镜,笑起来时眉眼漂亮的不似真人,旁人总说陆文轩笑起来很甜,但傅辰却觉得,世上最甜的笑就在自己面前。 祝时晏似是喝醉了,他指着天上的月亮说:“辰哥,你看,今天的月亮好漂亮。” 傅辰看着他嗯了一声。 祝时晏转过身,眸中全是盈盈笑意:“你也很漂亮。” 傅辰一怔。 祝时晏说完后,直直的倒在他怀里,他的眼睛闭着,嘴里却还在小声嘟囔:“你说你,没事长那么帅干嘛。” 傅辰的身体一僵,血液上涌,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耳边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心墙塌陷的声音,也终于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的占有欲是因为什么。 ——游刃有余的猎人在观察猎物时终是对他的猎物动了心。 在这一刻,他很确定,他对怀中的人起了贪恋。 不,或许更早。 在他给他戴上手链时,在他用小号四处帮他怼人时,在他哄骗喝醉酒的他叫时晏哥哥时,在他将睡着的他背回房间时—— 他就已经万劫不复了. 宿醉过后就是头疼。 祝时晏艰难的坐起身,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口也很干。 “醒了?”季子玉递了一杯水给他:“醒醒酒。” 祝时晏接过去喝了一口,问:“我怎么了?” 季子玉瞥了他一眼:“自己一个人跑到阳台角落喝闷酒,然后傅辰将你送回来了。” 祝时晏对于昨晚发生的事完全没有记忆,他小心翼翼的问:“我没发酒疯吧?” “如果大声高歌和手舞足蹈不算的话,那你没有。” 祝时晏:“” 季子玉轻轻叹了口气,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怎么了?心情不好吗?因为嘉逸的离开?” 他昨晚被导演组的人叫去做了一个采访,不在宿舍,不然的话他不会任由祝时晏一个人跑去喝酒。 祝时晏揉了揉额角,将这件事情轻飘飘的揭过去:“没事,我犯了个矫情而已。” 季子玉还是很担心:“想聊天的话随时找我。” 祝时晏翻身下床,“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人嘛,一到晚上就容易emo。” 他洗了把脸,跟季子玉去吃饭,然后一起去了顶楼。 今天三公选组,学员已经走了三分之一,位子空出来不少。 时越泽站在台前:“恭喜你们成功闯到第三关,现在进行三公选组。三公跟一公一样,分为vocal阵营,舞蹈阵营和rap阵营,vocal和舞蹈阵营是2个六人组和2个五人组,rap组是1个六人组和3个五人组,选曲如下。” 这次选秀可谓是赚足了眼球,橙厂赚得盆满钵满的同时选曲也越来越高级,学员们一个两个看的心潮澎湃。 歌曲播放完毕,时越泽按了暂停键:“想必各位心中都已经有了答案,那么现在开始请做出你的选择。” “第一名,季子玉。” 季子玉选了vocal。 时越泽赞同的点了下头,炫技之后回归唱歌,是个聪明人。 “第二名,钟鸣。” 钟鸣也选了vocal阵营,只不过跟季子玉错开了选曲。 他选择vocal组倒是挺让时越泽意外的,“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钟鸣拿起话筒:“rap和舞蹈我都试过了,这次就想安安静静的唱首歌。” “OK。”时越泽表示理解,然后念出下一个人名字:“陆文轩。” 让人大跌眼镜的事,陆文轩选了第三首vocal。 前三名接二连三的全部选了vocal阵营,学员们瞪大了双眼,议论纷纷。 这样的结果也是时越泽没有预料到的,他意味深长的说:“你们全部选了vocal阵营,表明你们要在三公成为对手,你们确定吗?” 他们三人若是分别选了vocal、舞蹈和rap,那么有很大的概率这三人所在的组会成为这三大阵营的top。 但是这三个人全部选择了vocal,这就意味着他们三个组里不可避免的会有人被淘汰。 因他这一句话,傅辰在场上使劲了浑身解数,出尽了风头,耳边小女生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祝时宴看着觉得有些好笑,他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一眼便看出来那小子在故意耍帅。原来平时看起来再稳重,内心也不过是个小男生罢了。 又或者是不是因为在场有他心仪的女生,所以他才这般出尽风头。 一场打完,毫无意外,傅辰那队大获全胜,他第一反应便是去找祝时宴兑换奖励,却被一个胆大的女生拦住了去路。 那女生个子高挑,容貌出众,显然在一众学生中也颇有名气,因为她拦住傅辰时,周围一堆人起哄。 女生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递了瓶水给他:“给,你篮球打的很好。” 傅辰下意识想拒绝,眼角的余光在看到不远处的祝时宴时,一种想要试探他反应的想法控制不住地钻进他的脑海,于是拒绝的话被他咽下,他伸手接过对方的水,微微颔首:“谢谢。” 周围起哄的声音更大了。 傅辰紧张地看向祝时宴,却发现那人被几个小女生围住,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根本没在意他这边发生了什么。 傅辰的脸色顿时一黑,捏着饮料瓶的手咯吱咯吱地响。 第 92 章 第14章 女生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挽了挽头发,轻声细语地问:“晚上要一起吃饭吗?” 可笑的试探没有任何结果,傅辰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一口拒绝:“抱歉,我哥在等我。” 女生的神情僵了僵,顺着他的视线往不远处看了眼,看到一个穿着简单白T的男生神情懒散地坐在旁边,手上拿着傅辰的外套,身边还围着好几个女生。 女生的眼中露出一抹惊艳:“你哥也好帅。” 祝时宴长得俊秀又显小,混在一群高中生中毫无违和感,而且他一看就是那种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孩子,从上到下都透着一种说不上来的精致感,在人群中白的发光。 女生是被旁边人起哄才来找傅辰搭讪的,现在被拒绝了马上转移了目标,凑过去问:“欸,你哥多大了,有女朋友了吗?” 傅辰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说:“有了,而且非常相爱,你死心吧。” 喻清秋沉默的看着他,突然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嗯?”祝时晏疑惑的抬头,笑道:“我们是队友啊,赵姐来之前跟我们说了要互帮互助,你有胃痛,我总不能看着你饿肚子吧。” 喻清秋没说话,但是捂着肚子的手慢慢放下来了。 祝时晏饭送到了,任务也完成了,他挥了挥手:“好了,你吃饭吧,我先走了。” “谢谢。” “不客气。”祝时晏对他眨了眨眼:“谁让我心好呢。” 他走后,喻清秋盯着这碗炒饭看了很久,然后一点不剩的吃完了. 午休半个小时后,各个练习室陆陆续续开始热闹起来,祝时晏中午根本没睡,他偷偷摸摸的玩了会儿手机。 橙厂的速度很快,昨天新人进厂的先导片已经剪辑播出了,按照橙厂一贯的风格,自带流量和资本要保的那几个人镜头会多一些,其他人几乎都是匆匆而过的一个身影。 但是祝时晏他们组合竟然还有好几个镜头,因为在选房的时候,单人房和双人房,他们组合四个人拿走了三个,祝时晏送给他们三个人卡片的画面也全部都被拍了下来。 评论区都在问这几个人是谁,弹幕这里也一直在刷他们:【好帅啊好帅啊好帅啊。】 【一分钟,我要这三个男人全部的信息】 【前面那个别太贪心,我只要双手插兜的那个,长我心巴上了[色]】 【那我要白色的那个,都别跟我抢】 【我焯,他把卡片全给出去了】 【呜呜呜真是小天使,但我选腿最长的那个】 【好惨啊队友一个住单人间,两个住双人间,自己却住八人间】 祝时晏又往下翻了翻,橙厂已经开通了投票通道,季子玉遥遥领先,而他们四个人在最后几位徘徊。 他又点进微博超话,除了他送卡片的时候CP超话热了一下,他的那几个超话的人还是寥寥无几。 祝时晏叹了口气,麦麸之路任重而道远。 他收好手机,跟季子玉一起去练习室。 舞蹈老师早就已经在房里等着了,他们这个组一共6个人,除了季子玉外其他都是B班和C班的人,只有祝时晏一个F。 还有一个他们的室友也跟他们一个组,叫孙嘉逸,在C班,早早的就来到了练习室。 剩下的三人,两个B一个C,他们显然是冲着季子玉选的这个组,虽然大家表面上不说,但大家心里都清楚,以季子玉的热度,谁跟他一个组谁相当于已经赢了一半。 “大家打起精神来。”舞蹈老师拍了拍手,“我们先把part分一下。” 只有季子玉一个A,他理所当然是C位,祝时晏作为F班,分到的part最少,老师问他有没有什么问题的时候,祝时晏立马摇了摇头。 两个C也都没有什么意见。 分歧出在了两个B身上。 这个舞除了C位的季子玉外,还有一段很亮眼的部分,这两个B谁都想要这一part,互相争执不下。 老师让他们自己抉择,祝时晏盘腿坐在地上,手撑着头看他们争。 孙嘉逸坐在他旁边,跟他一样撑着头看,另一个C班的人沉默不语。 季子玉皱了皱眉,道:“你们都说自己适合,光嘴上这样说,我们也看不出来谁更适合,这样吧,你们各自跳一段,然后我们投票决定谁跳这一段。” “公平起见,我不参加,由他们三人进行选择。” 两人都没意见,然后他们依次表演了这一部分舞蹈,结束后,孙嘉逸选了那个名叫萧荣的男生,而那个C选了另一个名叫高乐的男生,他们不约而同的将选择权给了祝时晏。 祝时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选了明显表现更好的萧荣。 “ok,那就由萧荣负责这一part。”季子玉下了决断,道:“后天要进行主题曲评选,这两天大家可以先练主题曲,有余力的话再练自己的那一部分舞蹈。” 不知道是不是祝时晏的错觉,他感觉自己在选了萧荣之后被那个高乐瞪了一眼,再看过去时,那人已经收回了视线,一副听从安排的模样。 老师见他们分好了,道:“好,大家现在先来跟我学主题曲。” 他们六个人,基础最好、学的最快的其实是萧荣,其次是孙嘉逸,季子玉没有什么舞蹈基础,跳的时候四肢僵硬,不太协调,但他的位子又是C位,所以老师一直在盯着他。 祝时晏学舞其实很快,身体也很灵活,但他太懒,不愿意学也不愿意练,所以他表面看起来很认真,其实一直在偷偷划水。 他一不打算抢主题曲C位,二不打算在一公大出风头,所以他只要保证在一公表演的时候不拖队友后腿就行。 他可以摆烂,但他不能影响到其他人。 中途休息的时候他溜到其他练习室想看看他队友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先去了傅辰所在的rap组,傅辰在的是个五人组,他进去的时候里面正在吵架,有人不满他们组C位的安排,正在与他争执。 其他人在劝架,而傅辰站在角落里,戴着耳机听歌,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祝时晏小心翼翼的溜到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胳膊,问:“诶,你们组怎么了?” 傅辰不耐烦的取下耳机,看到是他后动作一顿,表情淡定的说:“没什么,都想多要点镜头而已。” 祝时晏环视一圈,问:“你们老师呢?他不管?” “找救援去了。” 祝时晏:“” 老师都劝不动,这是吵的有多凶? 祝时晏在他旁边坐下,道:“我们组有两个人也吵起来了,但是被季子玉解决了。” 傅辰低头看了他一眼,“季子玉你跟他关系很好?” “也没有,只是我们住一个宿舍,现在又在一个组,所以跟他走得近点。” 傅辰没继续问了,而是将另一只耳机递给他。 祝时晏顺手接过来,问:“什么歌?” “清心咒。” 祝时晏:“” 他将耳机塞回到他手里:“你自己听吧,我去他们两个那里看看。” 傅辰嗯了一声,闭上眼继续低头听歌,祝时晏准备走的时候又忍不住在他耳边小声道:“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来之前,祝时晏跟他们三个签署了一份协议,摆烂可以,但是不能影响到其他人,该学的都学该跳的跳,至少不能给组里其他人拖后腿,不然的话他就将他们的所作所为全都告诉赵姐。 因为祝时晏知道,这些少年跟他们不一样,他们来到这里是带着满腔的热血和憧憬来的,他们不能毁了别人的梦想。 傅辰又嗯了一声。 祝时晏这才放心的离开。 二楼是vocal组,祝时晏找到贺垣的练习室,推开门时差点被迎面而来的一个小球打到,他以为这里面的人在打架,连忙将门关上,假装无事发生。 贺垣眼尖的看到他,一把拉开门将他拽进来,搂着他的肩膀问:“小时晏,找我有事?” 房间里的其他几个人也凑过来,七嘴八舌的说:“贺哥,这是你队友?” “看起来好乖。” “皮肤好白,眼睛也好大。” 贺垣脸色一黑,挥了挥手:“去去去,一边去,别吓着他。” 祝时晏进来后才发现他们根本没有在打架,而是在休息间隙的时候玩传球的小游戏。 贺垣一个社牛,在这里可谓是如鱼得水,不到半个小时就跟所有人打成了一片,再加上他是个F,分到的part很少,人又高又帅但没什么架子,还处处为别人考虑,导致这个组的人都在隐隐以他为首,连那个A班的人都被晾在了一边。 祝时晏搞清楚状况之后只想扭头就走,他果然就不该担心他! 他对其他人道:“我只是顺路过来看一眼,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先走了。” 贺垣挑眉:“这就走了?不是专门来看我的吗?” 祝时晏没好气的说:“我看你过得比谁都好。” 他从贺垣怀里挣扎出来,理了理头发:“我去看看清秋哥。” “啧。”贺垣松开手,“果然这人啊,太容易得到就不会珍惜。” 祝时晏懒得理他,转身走了。 他回到舞蹈组,找到喻清秋的练习室。 这个练习室安安静静的,像是没有人一样。 祝时晏觉得有些奇怪,抬头再三确认这里就是《Right》的舞蹈练习室,才抬手敲了下门。 有个眼生的男孩给他开了门,祝时晏还没开口,那个男孩就抢先道:“我认识你,你找喻清秋?” 祝时晏点点头。 那个男孩让开路,抬手一指:“他就在那里。” 祝时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喻清秋在右侧的一小块地方,戴着耳机正在练舞。 而这个组的其他人也都各自练各自的,每人划了一小片地方,互不打扰。 比起傅辰他们组的火药味十足,贺垣他们组的打打闹闹,喻清秋所在的这个组看起来格外安静,每一个人看起来似乎都很社恐。 傅辰低下头,“我只是不想你那么累。” “我没事,这才开几个小时。” 傅辰有些失落地坐好,剩下的时间听话的没再打扰他。 下午四点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祝时宴把车停好,带他在校园里闲逛,边走边感叹:“小辰,你可别学我,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清北。” 傅辰一脸认真地应下:“好。” 祝时宴带他去了上课的教室,吃了食堂,还偷偷回了趟宿舍,傅辰跟在他身后,顺着他走过的路一遍又一遍的在脑中想象他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 “小天哥,这是你第一次上大学吗?” 这话问的奇怪,谁上大学不是第一次呢,但两人都心知肚明他问的是什么,祝时宴笑着摇了下头:“不是,我已经读过两次大学了,这是第三次。” 说完他自己都愣住了,他明明只上过一次大学,为什么会想也不想的说出他上过两次大学? 就好像有一段模糊的、深藏的记忆在隐隐约约地告诉他,他真的在很久很久以前便已经上过一次大学。 第 93 章 第15章 看到对方疑惑的眼神,祝时宴改口道:“说错了,这是我第二次上大学。” 傅辰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又问:“学的什么专业?” “画画。” “自己一个人住吗?” “嗯。” “有养宠物吗?” 祝时宴沉思了一下,养了一只小鬼算是养宠物吗? “算是吧。” 傅辰还想问,祝时宴嘘了一声,笑道:“好了,你查户口呢,再多问几句我也没办法回答你了。” 傅辰不说话了。 从这些只言片语中,他窥得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画面里是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年轻人,喜欢画画,独居,不爱出门,身边还养了一个小宠物,生活的安逸又自由。 ——与他想象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弹幕停顿了一秒,然后是满屏的【哈哈哈】 【他为什么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送上门的热度都不蹭】 【他认真解释的样子好像在跟所有人说:我跟他不熟】 【被骂怕了吧】 主持人也愣了一下,然后笑道:“看得出来子玉是真的很努力。” 他又cue了一下其他几个人,然后就请他们下去了。 走到后台,季子玉拍了拍祝时晏的脑袋:“你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他特意提到他,就是想给他多点镜头和人气,结果他倒好,生怕被别人误会他俩关系好。 祝时晏装傻:“我只是实话实说。” 季子玉的唯粉太疯了,他可不想沾上. 舞蹈组的投票结果出来,喻清秋他们组第四,祝时晏他们组第三,季子玉单人第一。 这个结果祝时晏没有很意外,季子玉表现的再好,他们组也是一盘散沙,在舞台上各跳各的,能好到哪儿去。 但网友们却很意外:【季子玉组不是第一?】 【很正常吧,他们团队效果很差啊】 【那妆造我真受不了】 【但是季子玉单人第一!不接受反驳】 【没想到第一个翻车的竟然是季子玉他们组】 季子玉冷眼看着这一幕,祝时晏坐在他旁边,安慰道:“没关系,反正你第一,影响不大。” 季子玉的声音很平静,但仿佛在压抑着什么:“第三名会淘汰一个人。” 祝时晏愣住,随后不在意的笑笑:“没关系,我本来就打算在一公之后走的。” 他们组六个人,目前他的评级和人气最低,要是淘汰一个人的话,那淘汰他的概率最大。 季子玉扭头静静的看着他:“你不会走。” 他的语气很笃定,像是在说服自己。 “安啦。”祝时晏拍着他的肩安抚道:“高乐都还没走,我不可能走的。” 但这句话安慰季子玉的成分居多,目前vocal阵营贺垣组倒数第一,舞蹈阵营喻清秋组第四,他们组第三,就差傅辰的rap组了,而他们那个组也是一堆问题,不出意外的话,一公之后他们几个会被全部淘汰。 正好顺了那几个大少爷的意。 “最后一场PK是rap阵营,大家准备好尖叫声了吗——” 祝时晏表演结束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懒洋洋的问:“还有几个啊?” 季子玉:“还剩rap组的六个。” “辰哥在第几个?” “最后一个。” 祝时晏倒头就靠在了他身上,“那我眯一会儿,辰哥上场了喊我。” 季子玉调整了一下姿势:“嗯。” 网友们跟他一样都疲惫了:【有一说一,我看累了】 【已经3个小时了,我也累了】 【rap我不喜欢,先走为敬】 【前面的别走,有帅哥】 【什么,有帅哥?喊我起来,我还能看】 傅辰他们组最后一个上场,他一露面,已经倦怠的弹幕又热了起来:【我靠,好帅】 【秀人中有这样的大帅比,为什么藏着掖着最后一个才放出来!】 【没什么热度吧,镜头也很少】 【大帅哥实惨】 【友情科普,他跟前面那两个大帅比是一个团的,团名叫The Best】 【哪两个?是我想的那两个吗?】 【前面的,就是你想的那两个】 【祝时晏:我懂了,是我不配拥有姓名】 傅辰的rap说的平平无奇没什么起伏,配上他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看起来更像是在朗诵,但是有了前面贺垣和喻清秋的铺垫,弹幕对此好像已经免疫了,没什么大的反应。 【帅哥嘛,有点瑕疵也是正常的】 【不会rap怎么了,我就不会】 【帅哥唱rap像朗诵,我唱rap像朗诵,我=帅哥】 【无所谓,我会溺爱】 【前面的溺爱姐,你都溺爱多少个了】 最后的结果出来,傅辰他们组倒数第二。 至此,耗时近4个小时的一公圆满结束,虽然中途有人跑调有人忘词还有人跳错,但没有出很大的岔子,总体来说很顺利。 主持人笑容满面的说:“非常感谢大家此次的支持与观看,如果你喜欢其中的一位学员,请抓紧时间为他投票,投票窗口将在两天后关闭,届时将公布此次一公的淘汰人员名单。” 弹幕刷的飞快:【不懂就问,去哪里投票,那几个帅哥必须给我留下】 【加我一个加我一个】 【还有我还有我,就喜欢看帅哥】 祝时晏一觉睡到结束,睁开眼时场地都快打扫完了,他猛地惊醒:“结束了吗?” 季子玉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嗯,结束了。” 祝时晏一边帮他揉肩一边问:“怎么不喊我?辰哥的表演我没看到诶。” “看你睡的太香就没喊你。”季子玉道:“他们组倒数第二。” 祝时晏瞬间乐了:“好家伙,贺哥倒一,清秋哥倒三,辰哥倒二,我倒四还是沾了你的光,一家人整整齐齐。” “他们不会被淘汰。”季子玉的声音有些冷淡:“只要他们露面,网友就不会让他们被淘汰。” 颜值高能带来多少优势和便利,季子玉再清楚不过了。 祝时晏啊了一声:“所以就我一个人会被淘汰咯。” “你也不会。”季子玉站起身,伸手拉了他一把:“回去吧,我饿了。”. 后天中午12点公布一公淘汰名单,节目组给大家放了一天假。 比赛结束的第二天,练习室剪辑也同步上线了,祝时晏吃完午饭,拿起手机爬上了床。 他习惯性的点开超话,却被铺面而来的人气吓到,他退出重进了好几次才敢确定这是他们团的CP超话。 一公之后,The Best团超的关注人数在直线上升,练习版出来后,他们团那六个CP超话也热了起来,祝时晏每个都点进去看了眼,一锅大乱炖好不热闹。 人数最多的竟然是贺垣和傅辰的CP超话,因为他两住一间房而且互相不对付,CP粉们说他俩不是冤家不对头,还为了谁攻谁受在超话里吵架。 祝时晏:“” 不敢想象那两人要是知道有这么一个CP超话存在,会不会气的把橙厂炸了。 不过他的努力也没有白费,和他有关的CP超话人也多了不少,还有好心的太太产粮,祝时晏心满意足的看完后,点进了橙厂的学员实时排名。 季子玉毫无意外又是第一。 祝时晏往下翻了翻,没翻几下就看到傅辰他们三人的名字,他们的排名比上次高了不止一点半点,而且票数咬的很紧,还在持续上升。 不出意外,等到明天中午,挤进中游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淘汰是别想淘汰了,照这个架势,三公四公都不一定能走。 祝时晏又往下翻了翻,在倒数第三排的地方找到了自己名字,刚好第86名。 他算了算名次,这个排名在淘汰边缘,很危险,要是到时候他们四个人就他一个人顺利离开了,那三位大少爷怕是得气死。 祝时晏笑了笑,收起手机心安理得的躺下了。 但是晚上的时候他再看,发现他的排名竟然往前进了一大截,从86窜到了66。 祝时晏吓了一跳,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他先是点进超话,没有找到原因,然后他又点进热搜,发现季子玉挂在上面。 他点进#季子玉好朋友#这个词条一看,排名上升的理由找到了 季子玉发了一条微博,配文:很高兴能够在这里认识很多好朋友。 他说认识了很多好朋友,但是配图却只有他跟祝时晏的一张合照,就是在明晃晃的告诉他的粉丝,我跟他的关系真的很好,我想留住他。 他的粉丝懵了,然后开始疯狂捞祝时晏,硬生生的把他从86名捞到了66名。 他跟季子玉的CP超话也全面翻盘,从一边倒的骂到一边倒的嗑,CP粉们纷纷夸他是小天使。 祝时晏:“” 他突然就懂了为什么昨天季子玉那么笃定他不会被淘汰,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 说实话,祝时晏有些看不懂了。 他能看得出来季子玉表面温润如玉,实际上比谁都凉薄,他单打独斗到今天这个地步,应是最爱惜自己的羽毛,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虽然他的粉丝很听话的去帮忙捞祝时晏了,但也有部分粉丝在质疑他的这种行为,说他单纯好骗,任由别人吸血,让他撤回这条微博。 季子玉不为所动,发了这条微博后就再也没有上线了. “在看什么?”季子玉从门外进来,脱下外套放在椅子上,走过来问:“微博热搜吗?” 祝时晏关上手机,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季子玉笑了:“别这么看着我,我只是不想让你这么快就被淘汰。” “但你知道的,我不在意这些名次,最初的打算也是一公结束就走。” “我知道。”季子玉在他对面坐下:“所以对不起咯,你要继续留下来陪着我了。” 祝时晏沉默了一会儿,问:“为什么?” “为什么?”季子玉想了想,道:“可能是因为你说过的一句话吧。” 祝时晏:“?” 什么话? 季子玉没多解释,微微一笑道:“自己想。”然后他就拿着衣服去洗澡了。 祝时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强打精神继续画画。 隔日下午,他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对方约他在某咖啡馆见面,谈一下合作的事。 祝时宴认真地把时间地点记下,眼中难掩高兴。 毕业之后他一直在以插画师的身份在工作,多数时间在给平台画漫画,偶尔会接单赚赚外快,但他其实一直想转型成为原画师,为此已经努力了很久,在圈内也算小有名气。 给他打电话的那个人是国内某乙游的产品负责人,当初这个公司招聘原画师的时候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自己的作品和简历发了过去,一个月过去简历石沉大海,他以为不会再有音讯了,没想到今天会接到对方的电话。 挂了电话,祝时宴连忙在衣柜里找合适的衣服出门,他很珍惜这次面试机会,想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 星渊歪着头看他忙来忙去,等他出门的时候自觉地跟在他身后。 祝时宴停下脚步,转身哄道:“乖,我要去见一个重要的人,你在家等我回来好不好?” 第 94 章 第16章 星渊要是肯乖乖听话待在家里等着那就不是星渊了,他哼了一声,抬起下巴:“我不要,我就要跟你一起去。” 祝时宴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也没用,反而越劝他越生气,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你是不是要背着我偷偷跟野男人见面?” 祝时宴:“”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早知道让他少看点霸道总裁狗血剧了。 约定的时间快到了,祝时宴拿他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道:“带上你可以,但是你得保证,去了不捣乱,不然我会把你藏起来的玩具全部没收。” 星渊不满地嘟囔:“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会捣乱。” 祝时宴笑了笑,哄小孩似的给了他一个冰淇淋,然后带着这个小尾巴出门了. “那这位故人他现在在哪里?” 钟鸣沉默了很久,抬手指了下天上的一颗晏晏:“或许在那里吧。” “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钟鸣关上手机:“他是一个舞痴,最后为了舞蹈自杀,于他而言,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我来参加这个节目就是为了他。他有一个未完成的舞,我要在最大的舞台上跳给所有人看。” 祝时晏感叹道:“你们的感情真好。”他将手中一直拿着的盒子递给他:“这个礼物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送了。” “什么礼物?” “今天七夕嘛,我给你们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个小礼物,其他人我都送完了,就剩你了。但是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这礼物还是不送为好,毕竟你跟他” 祝时晏做了个食指相对的动作。 钟鸣笑了,接过他手中的盒子。 “你误会了,用爱情来描述我们之间的感情太过浅显。” “他是我的导师,亦是知己。”. 第二天,二公正式开始。 直播打开,依旧是一字排开的四位导师和笑容满面的主持人:“欢迎大家来到《超晏》第二次公演现场——” 【来了来了】 【季子玉季子玉季子玉】 【陆文轩太甜了,快给妈妈亲亲】 【终于要见到活的帅哥了,那个视频都快被我盘烂了】 【前面的,我也是!】 “首先,请由我来介绍此次二公的竞演规则。此次公演分为唱演、唱跳和唱秀三种舞台,每个阵营排名第一的队伍全员安全,排名第二的淘汰一名,排名第三的淘汰两名,排名最后的将淘汰三名。” 【淘汰三名?】 【那一个队的岂不是直接走一半?】 【真狠啊】 【别人我不管,大帅哥必须给我留下】 【季子玉断层C季子玉断层C季子玉断层C】 祝时晏他们组这次的衣服要正常很多,许是因为有钟鸣在,节目组也不敢搞什么幺蛾子,给他们搭配的都是很idol的衣服。 祝时晏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衣服,眼镜被拿走,脸上的妆容比上次淡了不少,他坐在傅辰身边,左耳还戴着他送的耳钉,嘴里轻轻的哼着歌。 傅辰跟他穿着同色系的衣服,脸上什么都没化,一只手搭在腿上,露出一条银色的手链。 陆文轩在祝时晏另一边坐着,紧挨着他,时不时凑过去跟他聊两句。 自从上次生病祝时晏送他去医院后,他对祝时晏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儿,天天缠着他不说,更是将季子玉和钟鸣两人直接抛在了脑后。 “感谢《温柔玫瑰》团队的精彩表演,后台正在紧急统计票数,稍后会公布唱演阵营四个小组的排名情况。” “接下来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唱跳组的四个团队——” 祝时晏听到这话歌也不哼了,坐直了身体:“到我们了吗?” 陆文轩回:“我们是第二组。” 唱跳的四个团队通过抽签分成了两组,两两对决,赢的那组会多60秒的镜头曝光。 马上就要上场了,祝时晏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恭喜《峰》以823票获得此次对决的胜利!接下来让我们欢迎下一组,《Never stop》和《暴风骤雨》团队上场——” 【来了来了,我等了一个多小时就是为了此刻】 【钟鸣你终于!跳舞了!】 【听说这组神仙打架,陆文轩自动放弃了C位】 【好家伙,穿最粉的衣服做最狠的事】 【家人们我准备好截图了】 两组的人依次上场,各自介绍完自己后,主持人笑道:“开始比赛前,请跟你的对手说一句话。” 钟鸣接过话筒,一字一句的说:“希望我们都能拿出最好的状态百分百完成这个舞台。” “哇哦。”主持人调笑:“闻到火药味儿了哦。” “那就让我们看看,究竟谁才能笑到最后,有请《Never stop》团队的人先出场。” 舞台骤暗,一束灯光打下,钟鸣于台上伫立,其余六人在他身后缓缓散开。音乐响起,鼓点跳动,舞蹈的节奏快速而紧凑,台上的人舞步飞快,瞬间切换,配合绚烂的舞美效果,给下面的人带来了一场华丽的视觉盛宴。 【钟鸣跳的好丝滑,我真的哭死】 【救命傅辰好帅啊好帅啊】 【钟鸣牛批!!!】 【呜呜这组狠狠戳中了我的心巴】 【甜妹拯救世界!】 【他们唱得也好好听!!!】 【我宣布,这组二公第一】 事实也确实如此,《Never stop》以绝对优势赢得了这场PK,主持人宣布结果时段正熠脸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牙龈都快被他咬碎了。 节目组当场兑现奖励,开了一个专人镜头对着钟鸣他们组拍了整整一分钟。 【啊,我死了】 【截图干嘛,愣着啊!】 【怼到傅辰脸上时我差点被帅到窒息】 【他甚至没化妆】 【没人发现祝时晏长得也很好看吗】 【我发现了我发现了,镜头移到他脸上时我愣了好几秒】 【他的眼睛真的好漂亮,就是感觉妆造不太好】 【这组绝了】 “《Never stop》目前以928票高居第一,他们的精彩表演让我们更加期待接下来几个团队的表现,现在有请唱秀组《荆棘》团队的人上场——” 祝时晏刚坐下,听到这话又站起身:“是子玉哥他们组。” 季子玉在公演的前一天,终于将他一直没想通的那个点想通了,他上场前跳给祝时晏看过,祝时晏看完后心情久久没有平复。 所以他很期待大家看到这个舞台之后的反应。 台上。 一曲终了,季子玉手持一朵凋败的枯花蜷成一团,其他人七零八落的倒在他的四周,不远处是一个被割喉的木偶。 空气寂静了几秒,然后观众席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激动的尖叫声。 有时候最好的表演是无声的,一个简单的动作胜过千言万语,却可以震撼所有人的心灵。 【我妈问我为什么跪在地上看表演】 【毫不夸张,我看哭了】 【季子玉就是季子玉,yyds】 【其他人配合的也好好哦,这个舞台我好喜欢呜呜呜】 【季子玉稳坐C位不是没有原因的,一直在突破自己】 有了珠玉在前,后面三个团队的表演显得平平无奇,最后《荆棘》组以932票的微弱优势超过了《Never Stop》,获得了第一名。 【实至名归】 【这个结果我很满意】 【好耶,一雪前耻】 【家人们再见,我去投票了】 【我将用我的一生来回味那60秒镜头】 “第二次公演到此圆满结束,感谢大家的支持,淘汰名单将在两日后公布,请大家抓紧时间为喜欢的学员投票,我们下次再见——”. 结束后,祝时晏准备回房换衣服,喻清秋跟在他身后轻声道:“时晏,我有话想跟你说。” 祝时晏点点头,跟喻清秋走到一个角落:“清秋哥,你想跟我说什么?” 喻清秋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你送给我的香薰我很喜欢,你给我的七夕礼物我也很喜欢,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回礼。” 祝时晏一脸惊喜:“是什么呀?我现在能打开吗?” “嗯。” 祝时晏打开一看,是一枚碎钻耳钉,他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左耳。 喻清秋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太对,喉咙发紧:“你不喜欢吗?” 祝时晏压下心底异样的感觉,唇角弯弯:“我很喜欢,谢谢清秋哥。” 喻清秋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时晏,三公可以跟我一组吗?” “可以啊。”祝时晏一口应下:“清秋哥你准备选什么类型的舞台?” “你想去哪个舞台?” “我不知道诶,子玉哥之前说让我去vocal组来着。” “你跟季子玉的关系很好。” “嗯嗯,子玉哥真的很厉害,做什么事都很认真,而且很有耐心。” 喻清秋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去vocal组。” “真的吗!”祝时晏不敢相信的问:“清秋哥你真的要去vocal组?” 作为The Best的一员,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喻清秋唱歌有多好听,只是他之前一直都不愿展示,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现在是终于决定要展露锋芒了吗? “嗯。”喻清秋静静的看着他:“我会很认真的准备三公。” ——所以你不要一直看着别人,也看看我. 不远处,贺垣怼了下傅辰的胳膊:“诶,你说他俩单独聊什么呢?” 傅辰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不知道。” 贺垣不怕死的继续说:“咦?喻清秋好像送了小时晏一个东西诶。” 傅辰移开视线,转身就走。 贺垣一脸莫名其妙:“怎么了?生什么气啊,大不了让他也送你一个呗。” 祝时宴郁闷地看着他的背影,愁容满面地蹲在地上画圈圈。 虽然这里已经过去了五年,但于他而言,两人分开不过才五天,对方突然从听话乖巧的弟弟变成了冷漠厌恶他的学长,落差太大,他一时有点接受不了。 而且根据他接收到的记忆,原身从大一开始就喜欢男主,原本只是默默暗恋着,到后来逐渐发展为想尽办法打探他的消息、偷拍他的照片、到处收集他的东西、偷偷摸摸跟踪他,妥妥一个痴汉变态跟踪狂。 傅辰警告过他两次,但都没有用,这次估计也是忍无可忍,才威胁他要报警。 信息接收完,祝时宴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该死的系统,他不过上次稍稍透露了一点秘密,先是让他死在男主面前,现在又给他安排了一个地狱难度的身份,心眼真小! 他蹲在地上愁的头发都揪掉了几根也没想好这局该怎么破,只好拖着沉重的步伐先回宿舍。 他今年大二,法学专业,性格孤僻阴郁,不爱与人交流,跟室友的关系都不太好,甚至于有几分恶劣,所以当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原本热热闹闹的宿舍一瞬间安静下来,有两个男生还对他翻了个白眼,嫌恶之心溢于言表。 祝时宴权当没看见,他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上次是不学无术的富二代,这次直接成了万人嫌,从第一个世界到现在,他还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系统真是好样的。 第 95 章 第17章 这些人厌恶他不是没有原因的,大一刚来的时候,宿舍的人还试图跟他友好地交流,但原主一直不理人,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自然很少再有人主动跟他说话。 再加上他不参加社团也不参加聚会,宿舍卫生也从来不做,头发常年遮住眼睛,气质阴沉沉的,看起来像个怪人。 久而久之,没人愿意再搭理他,班上的同学也都当他是空气。 本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同宿舍的这几个人虽然看不惯他,最多只吐槽几句,没有跟他发生过大的冲突。 堪堪一场夜雨,精致如申市的男女老少裹上大衣。 祝时宴自认没什么行动力,睡前调了三个五分钟响一次的闹钟。 在第三次响铃完毕,终于体验到上班的痛苦。 不情不愿从床上爬起,睡眼惺忪拐进浴室,被冷水冻了个激灵。 房门响,保镖在外低声询问,“小傅先生,起床了吗。” 保镖通常只在檀山后门等,怎么一大早来副楼催促? 不太对劲,祝时宴满脸水珠开了门。 “傅先生让您这段时间不必去总裁办吃午饭。”保镖简明地告知,“请您尽可能上下班之后在家休息。” 虽然去总裁办吃饭没之前那么抗拒,但好奇怪,祝时宴迟疑地问,“好的哥哥有说原因么?” 保镖欲言又止,最终说:“昨晚傅总在应酬回来的路上发生了车祸,暂时去不了公司。” “什么?”祝时宴惊愕出声,“他怎么样。” “左肩骨裂。” 昨晚应酬发生车祸,媒体却没有播报,说明被刻意压下去了。 车祸,又是车祸。 上次车祸是傅屹为葬礼返程,这才一个多月。 联想到即将召开的股东大会,祝时宴深吸口气,“是傅家的医院吗?” 保镖点头。 去衣帽间换了衣服,祝时宴给纪主管打电话说请假,纪主管爽快地答应了。 接着匆匆下楼,听到急促脚步的阿姨从厨房出来,“小南还早呀,不在家吃早饭啦?” 厨房飘出一阵粥香,祝时宴踌躇回头,“阿姨,家里有保温盒吗?” “有的,带到公司吃吗?”阿姨说,“我再给你装些爱吃的莲蓉包。” 看来阿姨不知道。 祝时宴跟进厨房,发现中岛台面摆着盘还未下进粥里的海鲜,有白贝鲜虾什么的。 “海鲜很快的,闷一分钟就好。”阿姨端起盘子,“小南你出去等——” 祝时宴猛地出声阻止,“阿姨,不要放这个。” 海鲜发物,对伤口愈合不好。 阿姨奇怪,明明最喜欢吃海鲜的呀。 但在檀山做事,她们这群人最擅长的就是不问不看不管闲事。 “那换点青菜碎行吗?”阿姨问。 祝时宴点点头。 青菜叶放下去搅搅就好,热粥和莲蓉包、燕麦饼分开装好,还装了些坚果。 沉甸甸的,祝时宴右手提着袋子出了门。 路过后花园,顺手摘了几朵开得正艳的吉莉草。 三年前傅辰“搬”走一盆,想必喜欢吧?为什么不直接要呢,真是奇怪的人。 冷风刮得脸颊一片冰凉,他加快步伐去到后门上了车。 GK集团名下的私人医院名叫爱佑,全国各地都有分院。总部在长宁区,所以从檀山过去不算太远。 在停车场下了车,祝时宴抱着保温盒在保镖陪同下进入电梯。 私人医院费用昂贵,更别提16层的高级病房,出了电梯一路过去几乎没有其他病人。 傅辰入住的病房很好辨认,因为走廊中间一点的某间病房门口立着两个祝时宴眼熟的保镖。 走过去,保镖朝他点头示意,祝时宴小声问,“哥哥在休息吗?” “与容助理在谈事情。”保镖回。 “噢,那我等等。”走廊没有椅子,祝时宴退到一旁等着。 要进口的粥和小菜哪怕装在保温盒也没往地上放,他靠着墙,好饿好渴。 怎么听到车祸消息什么都没管就来了呢? 十几秒不到,房门很从内打开。 “他们说你到了,傅总等半天也没见人进来。”容朗惊喜道,不由拔高音量,“小南,还带了花?” 祝时宴:“啊?”下意识将手中吉莉草往身后一藏。 这才明白,原来他的一举一动保镖都会汇报给傅辰,甚至精确到了分钟。 不然怎么这么快开了门? 跟着容朗进了病房,祝时宴先是闻到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味道,走过长廊转角见到了傅辰。 豪华清雅的病房里,穿着病服的傅辰正在下床。他额发没有梳上去,自然垂挡着额头,添了几分柔和俊朗。 病床尾摊放着文件,看得出方才还在办公。 祝时宴抱着袋子叫了声哥哥。 傅辰一直凝视着他,视线下落,落在一同抱在胸前的吉莉草,“穿这么少。” 匆匆跑来还有点热,祝时宴没作声。 气氛一时尴尬,容朗笑着打圆场,“正说让餐厅送早饭过来,看样子不用了。”一边说一边去往里间去,将花瓶里原本的细杆兰花扔进垃圾桶,疾步出来笑着说,“小南来得真巧,刚好花瓶也没花。” 傅辰下了床,拿过祝时宴手中装保温盒的袋子搁桌上,又拿过手中的吉莉草,认真询问,“养在土里的吉莉草我知道怎么养,摘下来的吉莉草怎么做才能维持它的花期?” 十分有眼力见的容朗将花瓶轻轻放到床头,悄悄关门出去了。 将手揣进外套偷偷蜷了下,祝时宴说,“花枝还没来得及修。” 唰地,他闭上嘴巴,片刻后回答道“可以用浓茶侵泡,不过要冷却后的。” “还没来得及修。”傅辰将这几句话品味了遍,“怎么修?” “哥哥你吃饭吧。”心头好奇怪,祝时宴赶紧话题,“我弄就好了。” 垂着僵硬的左臂,傅辰从抽屉拿出剪刀,回头问,“是不是斜面剪?” 祝时宴这才看到,他左肩安着透明的固定器,原来伤得这么重。 “我来吧。”祝时宴夺去剪刀,“一只手怎么剪啊。” 沙发组成有三座,两个单人一个长条。 傅辰碰了下他的手背,皱着眉,“怎么这么凉?” 祝时宴不自然地抽离傅辰温暖掌心,用早餐转移注意力。 阿姨打包得特别精美,袋子系着蝴蝶结。 抽掉缎带后他将保温盒拿出来,一一打开摆到傅辰面前。 静静看着这番动作,傅辰浅浅浮起笑意,“给我准备的?” 青菜粥混杂着莲蓉包的香甜,祝时宴抿着唇点头。 傅辰问:“你吃过没?” “吃过了。”祝时宴眨眨眼。 傅辰没再说什么,右手舀了一勺粥。 一旁,祝时宴抽了株吉莉草,认认真真修剪起来。 病房特安静,于是肚子咕涌的动静特别明显。 三株吉莉草刚好剪完,祝时宴尴尬地收拾好枝叶,起身说:“我回家了哥哥。” 傅辰拉着他坐下,一眼扫过冒着袅袅热气的保温盒,“她们不会给我做莲蓉包、燕麦饼。” “噢,可能阿姨今天忘记了吧。”祝时宴掩饰道。 傅辰将粥推到他面前,“她们不知道车祸,你没说原因,所以把自己早餐带给了我。” 没想到这么快被拆穿,祝时宴却不想承认。 太奇怪了,从早上保镖来告知就太奇怪了。 “一起吃吗?”盯着吉莉草的小小花苞,傅辰说,“很多年没跟你一起吃早餐了。” 怎么听起来这么心酸,祝时宴心道好吧。 两人安安静静分食了早餐,粥动过,所以傅辰只喝了粥,剩下的莲蓉包燕麦饼都是祝时宴解决的。 收好盒子,这下真的要回檀山了。 祝时宴刚抬脚,身后作势去拿文件的傅辰“嘶”了声。 容朗怎么还没回来?祝时宴只好折返回去,病床边两人面对面错着肩膀,宽松的病服因下俯的姿势露出一片锁骨。 以及一圈非常明显的齿痕。 祝时宴赶紧错开眼,心道原来那晚咬得这么深。 傅辰单手接过文件,这才回答了他进门来问的第一个问题。 “这两次都是傅明喆傅政希做的。” 听懂在说什么,祝时宴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话。 哥哥小心一点?还是哥哥我知道了? 紧接着,傅辰又说:“这些年还有许多次。” 许多次,祝时宴脸上血色瞬间褪尽,问得却是,“那哥呢?哥是不是他们害死的?” 原本祥和的气氛陡然破裂,傅辰蹙起眉头,“你想表达什么?” 不能再提傅屹为这件事已经反复说了挺多遍,祝时宴立马说,“知道了以后不会再提,哥哥我走了。” 说完连保温盒都忘了提,逃也似的出了病房。 日头半爬,黑色欧陆驶出爱佑,滑进庞大的车流。 祝时宴想: 傅辰和傅屹为都会开箱子,那这么多年来傅明喆和傅政希有没有对傅屹为动手? 还有最重要的,突然死亡会不会就是傅明喆傅政希他们所为? 自身陷入险境傅辰都可以忍受,那么讨厌的傅屹为呢?是不是直接冷眼旁观? 如傅辰所言,这些年来还有许多次。 这么倨傲的人隐忍多年是为什么? 简直是一团乱麻。 思来想去,祝时宴还是觉得傅屹为的死亡比傅辰隐忍不发更重要,他想调查。 可是该怎么调查? 手机在衣兜震动一声,是一条迟来的微信消息。 李实秋医生回复: 抱歉小南,这几天太忙没看到消息。 他引用之前祝时宴发的信息回复道: 看了下你发来的药,有一些是进口的,有些是GK自主研发的,这些药都没有导致记忆衰退的副作用哦。 祝时宴动动手指:长期吃会死人吗? 李实秋:[哈哈]小南,这是药,是治愈身体的。 祝时宴放下心:谢谢李医生。 一颗大石头稍稍落稳于地,车子进入高架,祝时宴才猛地反应过来。 这些药没有导致记忆衰退的副作用。 那傅屹为不就撒谎了吗? 不记得小时候的细微末节说不记得就好了,这很正常。 傅屹为并不是完美主义者,常年生病让他的心态远比常人平和,不仅不在意身外之物更不在意别人眼光。 他为什么要撒谎? 有误会还是有隐情? 脑子太乱了,祝时宴翻着通讯录,还有一个人可以查证。 傅屹为的助理——楚珂。 没多想,他拨通电话。 这通电话通过急速运转的卫星讯号,跋山涉水来到大西洋彼岸。 夜色下的窗边,楚珂疑惑地看着来电显示,反应两秒说,“傅先生,祝时宴来电话了。” 片刻沉默里,傅屹为深呼吸了下,“无论他问什么,按原计划回答。” 楚珂点头表示知道,接听键滑动到一半。 傅屹为脸色苍白地拦住他手腕,轻声说:“开免提,我想听他的声音。”. 祝时宴根本睡不着。 他躺尸一样在床上躺了一个多小时后,决定去操场散散步换换脑子。 晚上十点,操场上的人不是很多,他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打开平板,漫不经心的在上面写写画画。 这是他的习惯之一,每当有想不通的事情的时候,他就会用画画来转移注意力。 他的前面坐着两个女生,两人聊天的声音不大,但因为周围很安静,所以她们聊天的内容一字不落地传到了祝时宴的耳朵里。 “齐沃又在各个群里刷屏了。” “还在找原画师?这都多久了。” “谁知道呢,要求高吧。” “你不是也会画画吗?去试试啊。听说计院的傅辰跟他们是一起的,去了你就能跟三个大帅哥朝夕相处了。” “开什么玩笑,他连美术专业那几个大牛都看不上,能看得上我那小学生画功?” 祝时宴画画的动作一停,一个念头瞬间在脑中升起,他站起身,往下走了两步,礼貌询问:“同学你好,请问是哪个群在找原画师?” 第 96 章 第18章 申请加入学校的几个官方群聊后,祝时宴还想多问几句,抬头却发现那两个女生一脸惊讶地看着前面,神情中隐隐还带着几分兴奋。 他顿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扭头一看,正好对上傅辰冷冰冰的视线。 祝时宴:“” 下午刚被警告再跟踪就报警的那个人晚上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换做是他,也会觉得这个人脑子有病,死不悔改。 傅辰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 贺垣坐起身,勾了下手指:“给我。” 祝时晏连忙将手柄递给他。 贺垣态度散漫的随手按了两下,那个在祝时晏眼中难如鸿沟的悬崖就被他轻轻松松跳过去了。 “哇,贺哥你好厉害!” 祝时晏鼓鼓掌,毫不吝啬对他的夸奖,贺垣很受用,将手柄丢回给他:“继续。” 玩了一会儿,祝时晏打了个寒战,问:“贺哥,你们房间空调开的多少度呀?” “16度。怎么,冷?” “有点。” 贺垣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丢给他:“穿上。” 祝时晏乖乖的穿上他的衣服,窝在椅子里,操控着小人跟在他身后。 傅辰打完电话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他眼神暗了暗,拿起桌上的空调遥控器,默不作声的将温度升到了28度。 祝时晏玩着玩着觉得有点热,就把衣服脱了放在一边,兴致勃勃的说:“下一关!” 傅辰走过来将游戏暂停,身体微倾:“已经十点了,你该回去了。” 祝时晏看了眼手机,依依不舍放下手柄:“那好吧,不玩了。” 贺垣摆了下手:“没事,你要是还想玩随时来找我。” “好的!” 祝时晏高高兴兴的走了,贺垣扯了下衣服,疑惑:“我怎么觉得有点热?” 他偏头看了下空调,怒了:“你神经病啊把空调开这么高。” 傅辰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拿着衣服去浴室了。 第二天,贺垣被人匿名举报了。 他的游戏机和Switch全部都被导演组的人没收了,他气死了,但是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是谁举报的他. 临二公正式开始的前一天是七夕。 这一天学员们都有些躁动,玩手机的人都多了起来,四位导师也收到了一堆七夕礼物。 祝时晏早上刚醒来,就发现自己的床头放了一盒巧克力,他拉开床帘,四处看了看,没找到他想找到的人。 孙嘉逸坐在下面吃早餐,道:“季子玉一大早就去练习室了。” 祝时晏爬下床,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个盒子:“嘉逸,送给你。” 孙嘉逸愣愣的抬起头,像是不敢相信一样,指了下自己,“送我?” “今天七夕嘛,总要有点仪式感,你看看喜不喜欢。” 孙嘉逸受宠若惊的接过去,打开一看,是一条手链。 他小心翼翼的收好,一脸认真的说:“谢谢,我很喜欢。” 祝时晏犹豫了一下,开口:“嘉逸,一公排名” 排名发布之后就是二公分组,他们虽然在一个宿舍,但是也很少碰面,祝时晏一直没有机会问他这个事。 孙嘉逸缓缓低下头:“时晏,不用为我担心,我没事。我一直都知道我走不远,能认识你们我已经很知足了。” “我其实心里清楚,我跟你们不是一类人,你们团的那几个人包括季子玉,你跟他们才是一个圈子的,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别这样说,也不要贬低自己。” 孙嘉逸笑了下:“你放心,我真的没事,你今天送我礼物,我是真的很高兴。谢谢你,时晏。” 再抬起头时,他的眼中已全是释怀:“你快去找季子玉吧,他应该在等着你。”. 祝时晏拿着四五个小盒子去找季子玉,路上遇到贺垣顺手给了他一个。 贺垣一脸惊恐:“小时晏你什么意思,我不搞基!” 祝时晏翻了个白眼,“你放心,人人都有。” 贺垣这才接过去,打开一看是一条手链,他有点嫌弃:“你就送我这个?” 祝时晏伸手就要去夺:“不要还我。” “诶?”贺垣将手链挂在手指上,晃了两下:“已经送给人家的东西怎么能要回去呢,小时晏你怎么回事。” 祝时晏不想理他,拿着东西去找季子玉了。 推门时季子玉正在做最后的收尾,祝时晏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等他结束后敲了敲门:“明天都比赛了今天还这么拼?” 季子玉微微喘气,坐在地上喝了口水:“最后一遍。” 祝时晏走过去将手中的一个盒子丢给他:“给。” 季子玉单手接住,抬眸:“什么东西?” 祝时晏已经走到门口了,听到这话偏头一笑:“谢谢你的巧克力,还有,七夕快乐。” 之后他去单间房找喻清秋,进去时喻清秋正在睡觉,祝时晏将盒子放在了桌面上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然后他去了二楼。 陆文轩住在一个四人间,看到他时很开心:“时晏,你找我?” 他有室友在,祝时晏不方便进去,站在门口将盒子递给他:“七夕礼物。” 陆文轩愣了好几秒,才抬手接住:“这是?” 祝时晏解释道:“过节嘛,需要一点仪式感,钟鸣哥他们我也都送了一个。” 听到每个人都有,陆文轩心里有些失落,但是祝时晏记得他还是让他很高兴,他握紧这个盒子笑得很甜:“谢谢时晏的礼物,我很喜欢。”. 从陆文轩的宿舍出来后,祝时晏拐了个弯儿,进了傅辰和贺垣的双人房。 门半掩着,贺垣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傅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祝时晏轻手轻脚的进去,正准备将盒子放在桌子上就溜走时,傅辰却突然睁开了眼,直直的看向他:“你去哪儿?” 祝时晏脚步顿住,转过身,尴尬的笑了下:“辰哥你醒着啊?” 傅辰扫了眼桌上的小盒子,眼神示意他解释。 “哦,这个啊。”祝时晏拿过去给他,笑的乖巧:“这是我送你的七夕礼物。” 这个盒子傅辰看过,半个小时前,贺垣得意洋洋的在他面前炫耀了一遍。 他双眸微敛,问:“是什么?” 祝时晏小声道:“是一条手链。” 傅辰伸出一只手,祝时晏连忙将盒子放到他手上。 但是放上去之后傅辰却没动,祝时晏不明所以,问:“辰哥,你不喜欢吗?” 傅辰抬眼看他,将手往前伸:“戴上。” “啊?” “嗯?” “哦哦哦。”祝时晏打开盒子,取出那条手链,低头认真的给他戴上。 手链是银质的,摸着有点凉,傅辰的皮肤却很温热,祝时晏缩了缩手指。 戴好后,祝时晏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没问题后他抬起头笑道:“戴好了辰哥,很适合你呢。” 傅辰的皮肤白,手链在上面泛着银质的光。 “嗯。”傅辰收回手,手链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滑,最后隐没在衣服中。 “那辰哥,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傅辰拽住了他的袖子。 祝时晏扭头,疑惑的问:“辰哥,怎么了?” 傅辰将另一个小盒子放到他手上,声音低沉:“这是回礼。” 祝时晏睁大双眼,没想到傅辰竟然还给他准备了回礼。 他好奇的问:“里面是什么呀?” “自己打开。” 祝时晏哦了一声,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黑色耳钉。 他确实有耳洞,但很少戴耳钉,祝时晏摸了下自己的耳朵,正准备将这枚耳钉戴上,傅辰抓住了他的手:“礼尚往来,我来帮你戴。” 他拿走了他手中的耳钉,微微弯腰,两人的距离瞬间拉的很近,近到祝时晏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傅辰一只手轻轻捏着他的耳垂,另一只手小心的将耳钉戳进去,他的眼神认真,似乎在完成什么不得了的大工程。 空气似乎变得有些粘稠,祝时晏舔了下嘴唇,心跳开始不规律的跳动,等傅辰戴好后,他立即往后退了好几步,神情不自然的说:“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转身就走,背影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傅辰望着他的背影,轻轻摩挲了下手指,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 最后一个礼物给的人是钟鸣。 祝时晏今天一天都没看到他,直到傍晚才在熟悉的阳台角落发现了他,他正盯着手机上的一张照片看的出神,连有人靠近都没有发现。 祝时晏走到他旁边,双手搭在阳台上:“钟鸣哥,你在看什么呢看的这么出神?” 他刚刚走过来时不经意扫了一眼,好像是一张合照,但没看清是谁跟谁的合照。 钟鸣脸上的笑容很淡,他看着手机喃喃道:“故人。” 祝时晏直觉不是什么好的话题,正准备说点什么转移一下时,钟鸣抬起头看着他:“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想跟你做朋友吗?” “因为这位故人?” “嗯。”钟鸣的声音很低,“他跟我是一个舞团的,你给我的感觉跟他很像,所以我最开始才会想要亲近你。” 祝时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钟鸣问:“你不生气吗?” “还好啦。”祝时晏道:“没有谁会无缘无故的对谁好,你从最开始就很亲近我,我还怀疑过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他眨了下眼:“谢谢你愿意告诉我,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分清我和他。” 叶寻也被这句话吸引过来,惊讶道:“他就这么相信我们?不怕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 毕竟他们目前只是一个三个人的小团队,这么厉害的原画师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说什么呢,有我傅哥在,怎么可能一场空。”齐沃眉开眼笑道:“不要钱多好,免费得一个厉害的设计师。” 他是管钱的,对于这样的事乐见其成。 傅辰看了眼叶寻,叶寻沉思了一下,道:“我觉得可行,我们团队确实需要一个创意总监。” 他们几个都是计算机学院的,对设计和艺术一窍不通。 第 97 章 第19章 傅辰拿过齐沃的手机,回道:【我们磨合三个月,这三个月给你照发工资,三个月后如果我们双方都满意的话,那我们欢迎你的加入】 祝时宴立即道:【成交】 傅辰把手机丢回给齐沃,问:“他叫什么名字?大几?” “我想想”齐沃翻了翻聊天记录,“哦,他叫李飞一,今年大三,在观大。” “观大啊。”叶寻若有所思的说:“那离京都是有点远,能看到你发出去的招聘信息还真不容易。” 齐沃压低声音道:“你们要是不放心的话,我让人帮忙查查?” “不用。”傅辰眼皮微抬:“他的实力已经说明了一切,只要能配合我们的工作,他是哪个大学的没有任何影响。” 祝时晏回握住他的手:“你好,我是祝时晏。” 陆文轩的双眼弯成了月牙,笑的很甜:“嗯嗯,我们以后一起加油。” 祝时晏突然就懂了男人看甜妹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因为真的很甜! 光是看着他的笑心情都会变好,也难怪他虽然是素人出身,唱歌跳舞都不拔尖却还能稳坐第三名,都是有原因的。 “二公选曲到现在为止已经结束,正式公演将在十天后开始,请大家抓紧时间,做好准备。” 钟凌说完最后一句话就离开了,季子玉走到祝时晏面前,问:“怎么没来我的组?” 祝时晏道:“因为上次答应了钟鸣哥二公要选他的嘛。” “就是就是。”钟鸣挡在他面前:“时晏早就答应我了!” 季子玉扫了他一眼,然后又将视线移回到祝时晏脸上:“唱跳组的强度很大,你不一定能坚持下来。” 钟鸣不甘心被他忽略,强行挤进他的视线范围内:“有我在,不用你担心。” 季子玉皱了皱眉,祝时晏从钟鸣身后走出来,眨了眨眼:“没关系,我的part很少的。” 钟鸣立即道:“时晏,我可以多给你分一点。” 祝时晏:“不用了,谢谢。” 季子玉还想说什么,一道清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时晏,我饿了。” 祝时晏惊讶的看过去,喻清秋表情冷淡的站在不远处,又重复了一遍:“我饿了。” 祝时晏有点懵,试探的指了下自己:“清秋哥,你的意思是让我跟你一起去吃饭吗?” 喻清秋点了下头。 “那我也去。” 还未等祝时晏应下,贺垣就插了进来:“感觉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他朝傅辰抬抬下巴:“对吧?” “嗯。” 祝时晏这才发现,不止喻清秋没走,傅辰和贺垣竟然都没走。 平常这种场合一结束,这几个大少爷是走的最快的,今天这是发什么疯? 钟鸣举手:“我也去我也去。” “不好意思。”贺垣揽住祝时晏的肩,将他往自己这边带了带,扬唇一笑:“The Best内部成员聚餐,谢绝外人参与。” 钟鸣瞬间垮下脸,眼神委屈的看向祝时晏:“时晏,你不带我一起吗?” “我——” “不能带哦。”贺垣将祝时晏转了个身,推着他往前走:“都说了是内部聚会,他是The Best成员吗?” 祝时晏只好扭头对钟鸣歉意的笑笑:“钟鸣哥,那我们下次再一起吃饭。” “跟他说这么多干嘛,快走。” 祝时晏被贺垣推着离开了,喻清秋跟在他们身后,傅辰扫了几人一眼,慢悠悠的也走了。 钟鸣忿忿不平的说:“时晏又不只是他们这个团的,他还是我组里的成员呢!” 季子玉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但他没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了。 陆文轩看完了全程,状似不经意的说:“感觉你们都很喜欢他诶。” 让他有点羡慕,还有点嫉妒。 钟鸣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时晏性格很好的,你也会喜欢他的。” 陆文轩露出一抹笑:“嗯,希望我也能跟他成为好朋友。”. 贺垣嫌橙厂食堂的饭菜太难吃,让人送了火锅进来。 但是在哪里吃却成了一个难题。 贺垣抬脚就要走向喻清秋的房间:“就在你这里吃,反正你房间就你一个人住,多方便。” 喻清秋的声音冷得掉渣:“你敢。” “行行行,到我房间吃总行了吧?” 贺垣顺手准备将东西拿到二楼,傅辰长腿一伸拦住他,微微一笑:“你试试?” 提一个方案被拒绝,提两个方案还是被拒绝,贺垣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他将东西往地上一丢,恼了:“那你们说到哪里吃!” 祝时晏慢吞吞的将东西拾起来:“我知道一个地方,我们去那里吃吧。” “哪里?顶楼天台不能去了,那里装满了摄像头。” “跟我来。” 祝时晏带着他们来到了上次傅辰喝醉酒后他们躲着的杂货间:“这里没人,我们可以在这里吃。” 贺垣将东西放下,边打量边点头:“这地方可以,安静又偏僻,小时晏你哪儿找到的?” 祝时晏眼神飘忽不敢看傅辰,搪塞道:“无意间发现的。” 傅辰像是完全没有这一段的记忆,神色如常的将自燃锅架好:“就这里了。” 喻清秋站在门口迟迟不肯进去。 祝时晏跑到他面前,一脸认真的说:“虽然这里是杂货间,但里面很干净的,清秋哥你就放心进来吧。” 贺垣瞥了他一眼,又开始嘴欠:“不是我说,你要不再去医院看看,你这毛病也太影响正常生活了。” 祝时晏瞪他:“贺哥你少说两句。” 喻清秋抿了下唇,跟在他身后进来了。 他们四人吃火锅向来都是两个锅底,他们仨一个,喻清秋单独一个,虽然吃的是火锅,但几人教养都很高,吃的不急不缓,赏心悦目。 祝时晏夹起一块肉,道:“赵姐说她两天后会过来一趟。” 傅辰和喻清秋两人没什么反应,贺垣的反应很大:“她来干什么?” “唔,可能是看了前几期来找我们算账的吧。” 贺垣不满:“她有什么好算账的,我还留在这里就已经够听她的话了。” 他双眼直直的看向傅辰和喻清秋,逼问道:“你们两跟我说实话,你们是不是不想走了?” 喻清秋不予理睬,傅辰不置可否。 “其实我也不想走了。”祝时晏放下筷子:“虽然没想过要出道,但是子玉哥将我送到了这个位子,我就想多留几期。” 贺垣左看看,右看看,咬了咬牙:“行,那我自己走!” 祝时晏慢吞吞的提醒他:“你也走不了。” 贺垣:“”. 吃完后,贺垣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祝时晏站起身收拾,喻清秋想帮忙,祝时晏连忙道:“小心弄到你身上,我来就行。” 喻清秋戴上手套,低声道:“没关系。” 傅辰踢了贺垣一脚:“不做事就坐一边去。” 贺垣往旁边挪了挪。 三人将东西都收拾干净后,已经快九点了,祝时晏对喻清秋小声道:“清秋哥,你跟我来一下。” 傅辰回房洗澡去了,而贺垣早就跑的没影了,喻清秋点点头,跟着祝时晏回到他的宿舍。 走的门口,祝时晏说:“你等我一下。”然后他跑进去把自己的行李箱拖出来,从最底下掏出来一个东西,又跑到门口,伸手:“这个给你。” 喻清秋接过去,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祝时晏解释道:“刚刚吃饭的时候看到你眼底有点发青,是不是最近没睡好?” 喻清秋垂眸没说话。 “这是我经常用的一款香薰,我一直放在行李箱里,还没开封过,你拿去试试。” 喻清秋握紧了手中的东西:“谢谢。” 祝时晏嘿嘿一笑:“不客气,有用就行。”. 送走喻清秋后,祝时晏一直没看到季子玉,于是随便问了一个室友:“你知道子玉哥去哪儿了吗?” “他好像去练习室了。” 祝时晏礼貌道:“好的谢谢。” 他先是去小食堂打包了一份饭菜,然后找到季子玉的练习室,推门进去。 里面只亮着一盏灯,季子玉一个人在练舞。 唱秀舞台需要很强的爆发力和感染力,季子玉似乎卡在了某处,神情有些焦躁。 祝时晏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在他控制不住想要伤害自己时及时喊住了他:“子玉哥。” 季子玉动作一顿,从暗处走出来:“你怎么来了?” “回去没看到你我就找来了。”祝时晏晃了下手中的餐盒:“而且我一猜你就没有吃晚饭。过来吃点,然后我们回去吧。” 季子玉在他旁边坐下:“你先回去,我还有个地方没想明白。” “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你懂不懂啊。”祝时晏不赞同的说:“先回去休息一下,明天再想。” 季子玉没再坚持,问:“你们晚上吃的什么?” “贺哥让人送了火锅来。” “嗯。” 季子玉安静的吃完饭,将餐盒收好后,道:“你们几人成团多久了?” “也就一年吧。”祝时晏叹了口气:“我们团一直很糊,公司看不下去了就把我们打包送进了这个选秀节目。” “这样啊。”季子玉笑了笑,站起身:“回去吧。”. 第二日,有人在网上匿名发祝时晏的黑帖。 “我朋友去参加了这个节目,说他心机很深,从初舞台开始就一直扒着季子玉吸血。” “还说他谁红跟谁玩,之前钟鸣喊他他理都不理,后来见人家排名上升了,又巴巴的跑过去组队。” “每天装模作样的感觉跟所有人关系都很好,其实他那几个队友都很烦他。” “长得不帅不说,唱歌跳舞也都不行,不过是求着人家硬留下来的罢了。” “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么还有脸留在节目里。” 发帖人写了很多,但是由于他的爆料对象祝时晏很糊,他自己更糊,所以他所写的一切爆料都只引起了寥寥数人的讨论,没有带来更大的波澜。 药是原主知道自己有过敏史,一直放在包里备用,祝时宴也是猜的,没想到真找到了一颗,幸好。 他要留院观察一晚上,三人陪了他一会儿,临宿舍关门的时候赶回了学校。 他们走后,祝时宴点开手机,看到齐沃发的那条消息,他回了句:【这周剩下几天都有空,我随时可以】 齐沃几乎是秒回他:【哥们,你再不回我都以为遇到骗子了,留个手机号吧方便联系】 【抱歉,出了点事,刚刚看到消息,我手机号:158xxxx】 下一秒,对方电话直接打过来,“李飞一?” 祝时宴手忙脚乱地接通电话,听到电话那端熟悉的声音,他怔了一下,刻意压低了嗓音回道:“嗯,是我。” 第 98 章 第20章 “明天下午三点有空吗?我们简单开个会。” 祝时宴的手指抠了抠床单,道:“好。” 傅辰顿了一下,问:“方便把你的课表发一份给我们吗?以后也好安排时间。” 祝时宴的心瞬间提起,他低咳一声,小声道:“明天发给你可以吗?” 傅辰没问原因,回了句好就挂了电话。 祝时宴盯着挂掉的手机发呆。 学员们一阵唏嘘:“同样跟季子玉一个组一个宿舍,人家祝时晏第66名,稳稳进二公,而他83名,差点被淘汰,看看这差距。” “他心里肯定很不平衡吧?” “肯定啊,怎么看他都比祝时晏表现的要好吧?” 祝时晏有点担心的看过去,孙嘉逸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神色如常的走到83号站着。 只剩下最后9个出道位没有公布了。 高乐面如死灰,自觉已经无望的其他学员们脸色也都不太好。 慕瑶缓缓念出名字:“第9名,段正熠。” “段正熠?我记得他排名挺靠后的啊。” “他好牛,初舞台排名是三十多。” “一公舞蹈组的第一,确实牛。” “那是因为钟鸣去了rap阵营,不然轮得到他?” 一个长相白净的男生站起身,按捺不住激动的走到9号台。 慕瑶对他的观感很好,多说了一句:“恭喜你,努力是会有回报的。” 段正熠鞠了一躬:“谢谢老师,我会继续加油的!” 慕瑶点点头,转身继续道:“第4名,邓长枫,第3名,陆文轩。” 其他人祝时晏都没什么印象了,第4名他记得是个rapper,跟季子玉一样是个大网红,而第3名的陆文轩是初舞台的那个长相甜美,舞台很能感染人的黑马。 他在一公开场的《Bubble》组,那个组的成绩不太好,但他的单人票数却很高。 慕瑶晃了晃手卡:“还剩最后两个位子,大家猜猜是谁呢?” 这还用猜吗?就那两个人的名字没念到了。 学员们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移到了季子玉和钟鸣身上。 “看来大家都知道了,那我就不卖关子了。”慕瑶笑着说:“那就让我们恭喜——” “第一名,季子玉!” “同样的,恭喜第二名,钟鸣!” 学员们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早猜到了,除了他两也不可能是别人。” “不是我说,能不能来个反转给我看看,次次都是他第一,一点惊喜都没有。” “怎么?你嫉妒?” “我是羡慕,人家稳稳当当的出道。” 等学员全部发表晋级感言后,慕瑶道:“此次成功进入二公的学员名单已全部公布完毕,没有晋级的同学们也不要灰心,你们的人生不局限于这一个舞台,再次感谢大家的参与!” 贺垣没等她说完就走下台,慕瑶喊住了他:“贺垣同学你去哪儿?” “午休。” 慕瑶微微一笑:“十分钟后进行二公选组,请你留步。” 贺垣脚步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前走 没走动。 祝时晏一个箭步冲过来,用力拉住他,嘴角挤出一抹笑:“好的慕瑶老师,我们这就坐下。” 贺垣冷声道:“放开我,不然揍你。” 祝时晏不仅不放,反而抓的更紧了,咬牙在他耳边道:“你要是想被赵姐送回去你就尽管闹。” 贺垣不动了,原地僵持了几分钟后,他走回去坐下了。 祝时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怕赵姐生气,他才不管这破事。 贺垣满身怨气的坐下,傅辰冷冷的问:“你刚刚说要揍谁?” 贺垣:“我没想揍他,我只是在气头上。” “你最好是。”傅辰的表情还是很冷:“不然我先揍你。” 贺垣:“” “我说了我没想揍他!”. 十分钟后。 该走的人已经走了,所有人按照排名重新坐好,钟凌推门进来,他比慕瑶要严肃一些,话也不多:“大家坐好,首先恭喜大家进入二公,现在由我来发布第二次公演舞台的规则。” “第二次公演分为唱演、唱跳、唱秀三种舞台,其中唱演和唱跳舞台是四个7人组,唱秀舞台是三个7人组和一个6人组,选曲如下。” 钟鸣走到祝时晏身边坐下:“说好二公和我一起的,你不要忘了。” 祝时晏点点头:“如果轮到我的时候你那里还有位子的话,我就选你。” “你这次排名挺靠前的,会有的。”钟鸣不能在他这边久待,在被钟凌抓住拎回去时他还不忘强调:“记得选我!” 祝时晏笑着应下:“放心好了,我肯定选你。” 钟凌将他丢在第二名的位子,厉声道:“坐好,再乱跑就给我出去。” 钟鸣口中发出不屑的声音。 钟凌懒得理他,回到台前:“选曲播放已经结束,现在按照名次依次进行歌曲选择。再次提醒各位,此次公演分为唱演、唱跳和唱秀三个舞台,请大家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进行选曲。” “第一名季子玉,请上前来做出你的选择,” 季子玉站起身,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唱秀。 钟凌有点诧异:“可以问问是什么理由吗?” 季子玉的嘴角微微扬起:“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想挑战一下自己。” 钟凌:“很有想法,希望你可以一直坚持下去。” “我会的,谢谢老师。” 钟凌移开视线,看到手卡上下一个人名字,没好气的说:“钟鸣。” “到!” 钟鸣快步走到唱跳阵营,选了他想跳的那首歌,然后大声道:“我选好了!” 钟凌看都没看他一眼:“第三名,陆文轩,请进行你的选择。” 陆文轩站在前面停留了好久,最后缓缓走向钟鸣。 众人瞪大了双眼,钟凌提醒他:“如果你决定加入钟鸣这一组,就意味着你自动放弃了C位,请确认你的选择。” 陆文轩站在钟鸣身后,声音很坚定:“老师,我确认加入这一组。” 钟鸣扭头跟他握了一下手:“好兄弟,有眼光,我们一起加油。” 陆文轩露出甜甜的一笑:“嗯!” “下一位,第四名,邓长枫。” 邓长枫左右看看,走到季子玉身后,拿起话筒:“我选这个。” 钟凌挑了下眉:“有趣。” 接连有两个人将C位拱手相让,学员们凑在一起小声的议论,钟凌却觉得这样很好,王不见王有什么意思,厉害的人就是要在一起合作才能呈现出更好的舞台。 “第9名,段正熠。” 段正熠倒是没做出什么意外的举动,他选了一个去了就能稳当C位的唱跳歌曲。 他这样的选择也无可厚非,本来就是从下面爬上来的,当然是能多一点曝光就多一点曝光。 “目前前9名的学员都已选择完毕,现在从第10名开始进行选择,第10名,陆淮——” 学员一个接一个的上去,钟凌缓缓念出下一个名字:“第41名,喻清秋。” 祝时晏小声道:“清秋哥,你去子玉哥那个组。” 上次他是运气好,分到了一个全是社恐的组,这次谁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人,有季子玉罩着应该会好很多。 喻清秋无所谓去哪里,祝时晏这样说,他就顺从的走向季子玉组。 季子玉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清秋,合作愉快。” 喻清秋微微颔首,安静的走到最后面站着。 “第42名,傅辰。” 傅辰瞥了祝时晏一眼,问:“我去哪儿?” 祝时晏奇怪的看着他:“辰哥,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问我干什么?” 喻清秋性格清冷孤傲话又少,他担心他会被欺负才建议他去季子玉组,傅辰又用不着他担心,他爱去哪儿去哪儿。 “是吗?”傅辰似笑非笑的说:“那我去钟鸣组。” 祝时晏连忙看了眼钟鸣组的余额,还剩三个位子,他大手一挥,大方的说:“那你去。” 傅辰站起身走到钟鸣身后,钟鸣讪讪的问:“你怎么来我这里了?” “哦。”傅辰不咸不淡的回:“祝时晏让我来的。” 钟鸣:“” “第43名,贺垣。” 贺垣懒得动,也问祝时晏:“我去哪儿能被淘汰?” 祝时晏想了想,道:“那你也去子玉哥那个组吧,在他那里应该没人会注意到你。” 贺垣眉梢一挑:“什么意思?你贺哥明明在哪儿都是焦点。” 祝时晏无语:“那你还想不想被淘汰?” “行吧。”贺垣一副屈尊降贵的模样站起身,慢悠悠的走到喻清秋身后站着。 喻清秋往前走了两步。 贺垣不乐意了,偏要凑过去:“嫌弃我?” 喻清秋冷声道:“有烟味,离我远点。” 贺垣嗤笑一声:“不装了?明明事儿多又强势,在祝时晏面前装什么柔弱。” 喻清秋充耳不闻。 “第66名,祝时晏。” 钟鸣组刚好还差一个人,祝时晏如愿以偿的进到了他组。 钟鸣高兴的正要一把抱住他:“好耶!” 傅辰伸出手拎住他的后颈衣服,将他往后拽了下,钟鸣没抱到祝时晏,扭头不解的问:“你干什么?” 傅辰语气冷淡:“你叔叔正在瞪你。” 钟鸣抬头看去,果然看到钟凌正在怒视他,钟鸣瞬间熄了火,老老实实的站好。 祝时晏礼貌的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路过陆文轩时对方主动伸出手,笑的眉眼弯弯:“你好,我是陆文轩。”.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祝时宴华丽丽地病倒了。 他已经连续两个多星期没有休息好了,再加上一直精神紧绷,心情焦虑,所以一考完就发起了高烧。 齐沃通知他开会他一直没回,于是给他打了个电话:“小飞,在干嘛呢?” 祝时宴烧得晕乎乎的,哑着嗓子道:“齐哥,怎么了?” “看你一直没回——你嗓子怎么了?” 祝时宴低低咳了两声,“没什么,有点发烧。” 齐沃啊了一声:“发烧了?那你好好休息,等你病好了再说。” “嗯,谢谢齐哥。” 祝时宴挂了电话,用电子体温计测了一下体温,38.5°,一点没降。 他躺了一会儿,挣扎着坐起身,准备去医务室拿点药。 宿舍其他三人一考完就回家了,所以现在寝室只有他一个人,他手软脚软地爬下床,伸手去拿手机。 刚一拿起来,屏幕亮了,他点开一看,是一条好友申请。 申请栏里只有简单的四个字:【我是傅辰】 第 99 章 第21章 祝时宴发高烧的脑子很迟钝,盯着这几个字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点了同意。 下一秒 ,傅辰给他发了消息:【生病了?】 祝时宴用手指戳着屏幕:【嗯,有点发烧】 对面没回。 祝时宴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没回,他抿了抿嘴,拿着校园卡出门了。 他把手机放在口袋里,十分钟后屏幕亮了一下:【不用担心进度,好好休息】 临近暑假,外面温度很高,祝时宴的额头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身子却冷的发虚,从宿舍到医务室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他歇了三四次。 最后一段路他实在没有力气了,几乎是硬拖着沉重的双脚在往前走,阳光亮的刺眼,他逐渐感觉到心跳加速,眼前阵阵发黑,来来往往的路人也变成了重影。 他努力睁开眼睛,但意识还是越来越模糊,在晕过去之前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伸出手拽住对方的衣角:“小辰” 话还没说完他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上午9:25,GK总部60层A1会议室。 具有表决权的股东陆续进场,会议长桌肉眼可见分成两派。 左边坐着傅明喆、傅政希,往下依次是GK元老股东。 右边人不多,股东都较为年轻。 两分钟后,傅辰拢着西装外套纽扣进场,落座于长桌主位。 “开始吧。”跟在身后的容朗朝监事点头示意。 会议大门随之关闭,监事去到发言台,清清嗓子道: “尊敬的大陆、港澳股东,大家上午好,欢迎大家出席傅控股份有限公司2024年度第一次临时股东大会,今天的会议我们将采取现场以及视频电话会议的形式在申市、港澳三地召开。” “今天在申市主会场出席的人员有,执行董事兼总裁傅辰先生,独立董事傅明喆先生,独立董事傅政希女士,首席财务官王浩先生” “在香港出席会议的有在澳门出席会议的有” 介绍完出席人员,监事歇口气继续念。 “关于今天的股东大会在安排上共有三个环节,首先第一个环节是关于提请海南South项目议案。” “第二个环节是关于董事长傅辰先生增资扩股的议案。” “第三个环节是关于董事长傅辰先生缩减商业地产项目的议案。” 增资扩股,意味着傅辰股权扩大,一定程度稀释其他股东的股权。 缩减商业地产项目,直接点对点人对人。 众所周知,GK集团旗下产业主要涉及:金融科技、商业地产、医药制业、高级酒店、文化旅游、大型舞台演艺、电影放映制作、影视制作、连锁文化娱乐、连锁百货等等。 金融科技、商业地产、医药制业是重中之重,这三个板块被外界戏称是拉动GK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 傅明喆霸占商业地产这块肥肉已久,二十天前他针对South项目召开股东大会,傅辰顺势提出缩减商业地产的议案。 能坐在这个A1会议室里的人,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人精。 谁看不出来这两个大刀阔斧的议案就是一场家族分割? 一个多月前傅屹为死亡,傅辰第一个举动是将傅政希从核心的电子芯片被调至酒店板块,现在又砍了傅明喆的经济命脉,变相架空。 饶是提前知道内容,在场众人也不由得一阵窃窃私语。 待到安静后,监事念到最后一步,“本次大会将由投票方式表决,请各位股东填写分发的决议登记表。” 念完冗长的章程和场面话后,大会似乎立刻就要机械化地走流程。 傅明喆沉着老脸,一瞟首端面无表情的傅辰,气得眼皮褶子都在抖。 本以为召开临时股东大会,请说话颇具分量的元老股东出马打压傅辰气势,没想到傅辰借力打力占尽便宜。 秉着逼一把最后挣扎的态势,傅明喆出声打断。 “在进行投票前我提议,在大会上将South项目再进行一次详细汇报。” “今天我们不只是为了投票而来,而是要讨论South项目是否存在问题。” “集团项目运作的详细情况我们一直无权了解,仅通过会计师和首席财务官分析的资金储备、利润负债表不足以说明情况,所以在此希望董事长做一次详细项目介绍。” 港澳两地视频会议后的股东率先表示同意,接着现场一些元老股东也纷纷附和。 方伯仲是傅越泽留下来的老人,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说,“辰啊,这些年我们一直没有干涉你的决定,为了集团好我们无可非议。” 他旁边的李沽名赞同地点点头,“资产周转率不容乐观呐。” 有了元老带头,类似的怀疑声音如雨后春笋后冒出。 这种“战场逼将”的行为无疑是要傅辰给说法,在这个假定的说法里,任何派别下的股东都可以挑刺,合情合理合法合规。 但无论要给什么说法,在一股一票的制度下,傅辰股权分量都太重了,根本无可撼动。 首位上,傅辰喜怒不形于色地静坐着,冷目藏峭的眼神缓缓扫过众人。 身后容朗早有准备,上到发言台打开PPT,有条不紊道,“得傅辰董事长委托,在此占用大家四十分钟宝贵时间,接下来由我来为大家详细介绍South项目建设方案,以及资金计划表。” 暗流涌动的股东大会没有波及到31层,设计部一片欢乐气氛。 临到午时,何琳琳小美陶静三人要去附近新开的甜品店打卡,祝时宴跟着姜来孟想去食堂吃饭。 12、15层除了食堂,还有条琳琅满目的小吃街。 姜来买的咖喱饭,孟想买的兰州拉面。 祝时宴想吃的烩饭还要排一阵儿,于是姜来和孟想先去占座。 烩饭队伍长长,祝时宴站在人群末尾发着呆。 股东大会已经开了三个多小时还没结束,傅辰吃饭了吗? 噢不,吃苦头了吗? 吃点吧,多吃点! 正暗暗诅咒着,耳侧突然冒出一句咬牙切齿的年轻嗓音,“傅!南!你他妈怎么在这儿?!” 唰地回神,祝时宴转脸一看,发现满身潮牌的傅逊表情阴测测地站在面前。 他是傅明喆的儿子,因为股东大会跟傅明喆一起来的? 皱着眉,祝时宴下意识避开几步。 “问你呢!”傅逊顶着那头五颜六色的毛再次靠近,等傅明喆等得无聊来买点吃的,没曾想碰到了祝时宴,他压低音量问,“你怎么挂着GK工牌?你在GK上班?!” 已经有不少人朝这儿看,祝时宴不想跟傅逊有任何牵扯,抬腿就走。 申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傅逊是个纨绔二世祖。 前段时间因为进门先后顺序跟超跑俱乐部某成员当街对打,开车互撞。 “寄生虫,说话!”傅逊尾随其后,一把扯过祝时宴胸前工牌,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给我解释清楚!” “我都进不了总部,凭什么你这个外人能来上班?” 傅逊虽然愚蠢,但还算有点脑子。 GK总部招人条件非常严苛,寻常人怎么进来? 当然找茬的原因主要是他讨厌祝时宴。 祝时宴没进檀山生活时,大哥傅屹为还理他,后来他跟祝时宴因为一个玩具的归属闹矛盾,傅屹为狠狠批评了他,问他凭什么抢祝时宴玩具。 傅辰更别提,放眼整个世界,就没把谁放在眼里。 所以他不相信,傅辰会把祝时宴弄进集团。 被拽着工牌没法离开,祝时宴冷冷道,“放开。” “谁安排你进来的?”傅逊低声质问,“大哥才死你就攀附上二哥了?” 两人频繁拉扯吸引了更多人的注目,虽然祝时宴在GK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虾米。 但他头上冠着“傅姓”,闹大就不难猜出了。 深呼吸了下,祝时宴抢回工牌,“我们去楼梯谈吧。” “巴不得呢!”傅逊急急说,“跟你走在一起我还怕丢脸呢!” 两人来到空无一人的楼梯间,傅逊也不藏着掖着了,咄咄逼人地问,“你为什么能进总部上班?” “应聘进来的。”祝时宴强装镇定地撒谎。 “放屁!”傅逊难得聪明一回,“总部招人研究生起步,你就一普通本科,还是那没用的园艺专业,你当我是傻子?!” “不信就算了。”兜里手机亮了下,是姜来发的消息问怎么还没买到,祝时宴低头回复。 ——不好意思,你们先吃我有点事。 因为祝时宴低头回复消息,这让走到哪里都众星捧月的傅逊感觉自己被忽视了,唰地扬手打飞了他掌中手机。 想起傅屹为刚去世时傅辰没收了手机,前几天又因为那封邮件而扳成两截,就算保镖送了新手机,那封邮件也被删除了。 这一刻,祝时宴真是对傅家人厌恶至极,忍着气去角落捡。 “问你话呢!回答!”傅逊相当炸毛。 祝时宴转身欲走,傅逊急急扯住他衣袖不让他离开。 “这么多年你在傅家当寄生虫就算了,怎么还有脸到集团上班?”傅逊气急败坏,“是不是巴着二哥求来的?!” “滚开!”祝时宴用力拂开傅逊抓住自己衣领的手。 傅逊目眦欲裂:“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出去告诉大家你的身份?!” “一条寄生在别人家吸血的可怜虫!你妈跟大伯没结婚,你连养子都算不上,你凭什么在傅家待着,还敢进集团?!” “你现在就去说吧。”潜移默化下,祝时宴不知道现在自己冷着脸的姿态跟傅辰一模一样,他冷冷反问:“你以为谁想在这里待?我恨不得永远见不到你们这群人。” “我的天老爷,难以置信,简直是难以置信!!”傅逊拧着一股子蠢劲儿,转身去推楼梯门。 推了半天没推动,发狠用脚踢,“这垃圾门是谁采购的!” 没推开是因为两名黑衣保镖从外推门进来,“傅少爷,请您立即离开。” 傅逊气焰更高:“你谁啊你,你算老几!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傅明喆的儿——”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 动作快得看不清,保镖将他双手反剪,抵着肩膀嘭地一声压上墙壁。 傅逊龇牙咧嘴地叫,“给老子放开!放开!”没十几秒,疼痛让他鬼哭狼嚎地嚷起来。 虽然傅逊嚣张但其实心眼并不坏,幼时还经常在一起玩,所以祝时宴过去劝,“放开他吧。” 保镖一松手,得了自由的傅逊沿着墙壁滑坐在地上,疼地又哭又闹。 转头,祝时宴对保镖说,“麻烦你们先出去。” 保镖装作没听见,傅逊这个潜在威胁不离开,他们也不会离开。 算了,祝时宴赶紧帮傅逊活动肩膀,不自在地说,“一起吃午饭么?” 傅逊气得牙痒痒,“不跟你吃!” 祝时宴说:“我想跟你一起吃,行吗。” “哼!” 12层的傅逊好过了,60层他老子可不好过。 因为楼梯间的辱骂已经传进了傅辰的耳朵。 即便知道他是对着原身说的,祝时宴在听到这句话时还是感觉心被狠狠刺了一刀,疼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弯下腰,声音难掩低落:“傅辰,我只是想以一个普通朋友的身份与你重新认识,没有任何恶意。”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声音中含有一丝微弱的哭腔——傅辰听到了。 到底是相处了几个月的队友,他没再冷硬地质问对方,语气缓和了几分:“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很爱他,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祝时宴苦笑一下,他知道,不就是那个他谈了很多年的女朋友吗 他强打精神,故作轻松的说:“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啊,傅哥,你想多了,早在你警告我说要报警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喜欢你了,我做这么多只是为了向你赎罪,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想跟你成为朋友。” “我只是想洗掉身上跟踪狂的标签,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 祝时宴笑了下:“傅哥,你坦白讲,这几个月我们合作的不愉快吗?我应该是你们至今为止找到的最契合你们团队的原画师吧?” “之前是我不对,你要是实在气不过,打我骂我都行,但现在我是真的想要跟你们一起创业,一起开发游戏。我向你保证,我一定把你当朋友看待,如果你感觉到了任何不适,你随时可以辞退我。” 第 100 章 第22章 傅辰还没说话,齐沃先听不下去了,他偷偷拽了下傅辰的衣服,面露不忍:“傅哥,给他一个机会吧?” 他们三人中跟李飞一关系最好的就是齐沃,他一直都很喜欢这个听话乖巧的学弟,不然也不会刚认识几天就一口一个小飞的叫。 刚刚知道李飞一其实是之前跟踪傅哥那个变态时,齐沃的心情其实很复杂,甚至觉得有些割裂。在他眼里,李飞一阳光开朗,自信大方,是一个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人,跟那个阴郁变态的跟踪狂毫不沾边。 谁知两人竟是同一个人。 沉重悲痛的哀乐飘散在檀山上空,夏末微凉的晚风携带尾音钻进副楼三层一片死寂的起居室。 低垂的昏黄路灯将后苑楠木林照得影影绰绰,祝时宴呆滞地坐在露台。 隔很久他眨了下眼,恍恍惚惚回到经年。 回到4岁那年,在楠木林与“傅屹为”相识的烂漫夏天。 两名保姆刚阖门出去,4岁的小祝时宴摸索着倒退下床,抱着心爱的小火车先贴在房门听了会儿动静,接着悄悄溜出副楼。 十天前母亲司韵带他住进傅家,告诉他以后不叫司南叫祝时宴,同时叮嘱他除了不能乱跑,因为他们并不是檀山主人。 祝时宴乖觉地遵守了十天,直到今天司韵跟傅承亦叔叔出国旅游了,他不乖觉了。 因为在他第一次带着好奇宝宝住进这个房间时,第一眼就看见了,楼后那片苍翠劲绿的楠木林里有座游乐园。 夏日午后很是炎热,小祝时宴抱着小火车一路小跑穿过草坪,期间被开满鲜花的后花园所吸引驻足两秒,依依不舍地离开去到心心念念的游乐园。 圆筒状弯曲的滑梯、挂树秋千、沙地转盘,淘气城堡! 小祝时宴看得眼花缭乱,跑到另一侧去看波浪滑梯,刚过去唰地停住脚步。 这里并非他一人,在通往滑梯的楼梯上,坐着个看起来有点凶的男孩。 在对视中小祝时宴很紧张,后退着离开。 “等等。”男孩叫住他来到面前,上下打量后肯定道:“你是祝时宴。” 攥紧小火车,小祝时宴罚站似地点点头。 “东南西北的南?”男孩问。 幼儿园中班,哪懂什么东南西北。 小祝时宴小声纠正:“是南瓜的南。” 男孩笑了下:“喜欢吃南瓜?” 小祝时宴摇摇头,却说:“喜欢。” 可以离开了吗?可男孩再次叫住他,“你来玩滑梯?” 小祝时宴抿着唇不说话,男孩又问:“小南瓜,玩不玩?” 毫无疑问这个邀请很心动,小祝时宴目不转睛望着波浪滑梯,半晌更小声地说:“不是很想。” 不管他别别扭扭的性格,男孩带着他一步步登上楼梯,让他坐在滑梯口,自己则重新坐回楼梯位置。 “滑吧,除了我没人知道。” 小祝时宴没动,他偷偷瞄,发觉男孩正专注地看他,“怎么?” 犹豫了下,小祝时宴答:“太高了。” “哥哥,我有点怕。” 司韵和老师都教见到人要有礼貌,要礼貌称呼。 哥哥愣了几秒,很快起身靠近,“不用怕,不会摔。”说着将手伸向小祝时宴,“火车给我,我让它给你演示一次。” 小祝时宴交付出全部信任,任由哥哥把火车放上滑梯。 “看就是这样,中间会起伏两下然后稳稳落地。” 奈何理论与实操往往不一致,由于火车太轻遇到起伏的波浪不受控制飞了出去摔掉的左轮子咕噜噜滚了好久才滚进沙地 最心爱的小火车摔坏了,可哥哥是哥哥,小祝时宴不敢责怪只敢将嘴巴瘪成向下的弯月,眼泪二话不说往下掉。 然而在泪眼朦胧间,哥哥伸手接住了眼泪 这下小祝时宴哭都不敢哭了。 近半分钟后,哥哥说:“你哭起来很好看,特别是眼泪悬在这里的时候。” 小祝时宴看到哥哥指了指自己的眼角,又看到哥哥把手掌暴露在日光下端详了很久,收回来放在自己面前问。 “你看这像什么?” 圆滚滚的泪珠摊在微红的手掌上,小祝时宴吸吸鼻子:“像荷叶上的露珠。” 哥哥眼睛染上笑意,“我也这样觉得。” “所以你能不能再哭一次给我看?” 小祝时宴惊呆了,哇地一声嚎啕起来。 捡回小火车和左轮后,哥哥尴尬又认真地道歉:“对不起,明天这个时间来这里好吗,我会给你修好。” 想说没关系,可是还有更要紧的,小祝时宴抽噎着答:“可是我没有时间。” “那明天下午我都在这里等你。”哥哥伸手揩掉他腮边眼泪,“睡了午觉再来也可以。” 第二天小祝时宴如法炮制溜到楠木林,哥哥果然在等他,哥哥修好了他的小火车,还带他玩了滑梯。 于是两人很快熟稔起来,默契地牺牲掉整个暑假的午觉。 不过小祝时宴觉得很奇怪,因为跟哥哥无论在楠木林还是后花园玩,主楼三层某个房间的窗帘后面好像总站了个人。 再眨眼,脑海画面再度变幻。 彼时小祝时宴跟“傅屹为”关系已经非常好了,好到“傅屹为”常常带他去主楼玩,可小祝时宴总是粗心大意,把小火车丢了好几次。 “傅屹为”说可以把小火车放在他的保险箱里,怎样都不会丢。 那年母亲司韵怀孕了,傅承亦叔叔很高兴准备了家族聚会。 聚会上小祝时宴见到傅屹为很是惊喜,当然傅屹为也毫不保留对他笑。 他扑进傅屹为怀中,却从傅屹为肩头看见站在楼梯上皱着眉头的傅辰。 这时小祝时宴才知道,原来家里有两个哥哥,原来两个哥哥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小祝时宴产生了究竟是哪个哥哥陪自己玩的疑惑。 答案很快揭晓,傅屹为也发现了傅辰,他扭回脸悄悄问小祝时宴:“明天还要不要去玩滑梯?”小祝时宴满心欢喜地答应。 忽地,卧房门一声轻响,脑中画面悉数破裂。 “三点了,祝时宴。”傅辰出现起居室门边,“为什么还不休息。” “我想见哥最后一面”祝时宴抬眼望去,“哥哥,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 脱了西装扔扶手上,傅辰疲倦地仰靠于沙发靠背,“这件事没得商量。”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连见一面都不可以吗?” 傅辰坐起:“去换衣服洗澡睡觉。” “哥没死对不对?”泪水滑落脸庞,长睫轻颤,祝时宴声线却一点点拔高,“他没有死,对不对?!” “心脏病发抢救无效,你清楚机率有多高。”傅辰眉宇轻蹙,“为什么反复问这个问题?” 夜深人静,起居室好久都没有任何声音。 须臾,祝时宴将自己埋进手臂,“他有留话给我吗。” “没有,毫无意识死去。”傅辰冷眼看着他一切动作。 小声的哭泣从臂弯后闷闷响起。 “不让我见他。”祝时宴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是因为你害死了他,对吗?” “祝时宴!”傅辰骤然沉声。 “你不让我见,是因为他不是死于心脏病发对不对?你还要把我关起来。”祝时宴嗓音轻轻的,“是因为保险箱对不对?” 在共同屋檐下长久相处,他连说话模式都与傅屹为相差无几。 “他死了,股份就是你的了,因为一直没有找到保险箱,所以你也不准我离开。”他尽力表达,嗓音却越来越抖,“箱子要么在姑姑手上,要么在叔叔手上。” “你害怕我去给他们开箱子,公布真正遗嘱的话GK就不是你的了。” 保险箱有26层,暴力打开只会触发GPS定位以及定向爆破,而纸质版的遗嘱文件冒不起这个风险。 “随你怎么想。”傅辰起身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命令,“现在去休息。” 仰起脸,祝时宴双眼通红地说,“我讨厌你。” “我知道。”傅辰笑了下,接着附身抱来。 祝时宴剧烈挣扎,但很快就在天旋地转中变换了姿势。 傅辰强硬地将他抱坐在大腿上,一并将他双手反剪。 怎么也无法挣脱,祝时宴忽地埋头,狠力咬上傅辰左侧肩膀。 然而傅辰无动于衷地按着他后脑勺,就像心甘情愿将自己血肉往他口中送。 侧头在他耳畔轻而缓地宣告,“从现在开始你只有一个哥哥。” 口腔满是铁锈腥味,唾液将白衬衣弄湿。 “从现在开始,我们要相依为命。” 肩膀已经咬得鲜血淋漓,直到逾矩千斤的“相依为命”。 祝时宴骤然松开,颤巍巍地还未吐露一个脏字,下巴就傅辰用被大拇指和食指钳住,深深凝睇几秒的间隙里,强势霸道的吻覆盖下来。 祝时宴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傅辰就更紧地抱住他,另一手牢牢按住他的后腰。 火热的唇舌探进口腔吮吸擦刮,似是要将肺部空气悉数抽取。 这个吻不仅深,而且时间长。 舌尖很多次完全抵至喉咙,舔舐勾擦。 生理性地痒意让祝时宴不停吞咽,于是,细细的嗓子眼宛若包裹着入侵者的舌尖吮吸。 傅辰愈发起劲。 但其实两人谁也没占据上风,谁都没办法顺畅呼吸。 粉红粘稠的唾液从彼此口角丝丝溢出。 直到彼此肺部空气完全交渡殆尽,傅辰才抵着祝时宴额头拉开距离。 只是分开时,银丝冰凉地荡回了各自嘴巴。 急促喘息中,祝时宴无数次扬起手,又痛苦地放下。 他没有资格动手打人,傅辰说得很对,傅屹为随时都有产生心脏骤停的可能。 倘若真要动手,这些年傅辰有无数机会。 “再哭傅屹为的骨灰真要喂狗了。”同样喘息着,傅辰将他按进自己怀里,哄拍着掌心下单薄的背脊,“祝时宴,你该睡觉了。” 好看的脸讲好听的声音,却字字伤人心。 折腾了一天一夜的祝时宴已无力反抗,伏在傅辰肩头放声大哭。 至此,终于接受了傅屹为死亡的事实。 一坐一抱,哭声渐熄。 疲倦至极的神经溃散消弥,祝时宴就这样在傅辰肩头昏睡过去。 少顷,傅辰托抱起他来到卧室,轻手轻脚放上床后,拉开床头抽屉取了张药膏,仔仔细细贴在祝时宴左臂那圈环形缝合的疤痕上。 突地,一声惊雷划破天空。 枕头上的祝时宴抖了瞬,翕张着红肿的眼皮即将醒来,下一秒傅辰捂住了他的耳朵。 与此同时,横跨整个申市的闪电映亮一辆静静停靠在虹桥机场的湾流G700。 机长:“放行CA—106,廊桥A3准备完毕,请求推开。“ 塔台:“CA—106联系地面121.96,再见。” 机长:“地面121.96再见,CA—106。” 这架造价5.25亿的庞然大物缓缓驶进跑道,不断攀升进滂沱的雨幕天穹,最后彻底消失于申市繁华璀璨的上空。 ——可即便知道了两人是同一人,在听了他的那一段话后,齐沃心里对“李飞一”的喜爱和包容还是占了上风。 但他也很清楚,在这件事上最有资格原谅对方的是傅辰,不是他,所以他只能拐弯抹角地表达自己的立场,顺便拉叶寻一起下水,不断地给叶寻使眼色。 叶寻举起双手:“我不发表意见,我听傅哥的,傅哥接受他我就接受他。” 齐沃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我爸和我爷爷都是画家,家族遗传吧。”祝时宴笑了下:“但他们画的都是国画,我更喜欢漫画和设计,因为这事我跟家里人大吵了一架,最后赌气来读了法学。” 他语气苦涩的说:“说实话,有点后悔,应该选一个更简单的专业,法学太难了。” 许是为了避免他再暴露自己的身份,这次过来系统自动补全了他身上不合理的地方,比如什么情况下一个法学院的学生才能会画画,给他安排一个国画世家的身份就好了。 这些祝时宴不说,傅辰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他的家世不是什么秘密。 傅辰蹙了下眉,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但对方回答的滴水不漏,他又听不出哪里有问题。 他只能暂且将那点疑虑压下,又问:“你家是京都的吗?” “嗯。” “明天我们搬新的办公室,有时间的话过来一起吧。” 祝时宴眉眼一弯,乖巧应下:“好的。” 100-120 第 101 章 第23章 新办公室是一早便找好的,但为了少出租金,傅辰三人一直在宿舍里办公,直到毕业才在辅导员委婉的提醒下搬离宿舍。 办公室不大,不到一百平,齐沃推开门的时候沉默了几秒,然后声音没什么起伏的哇了一声。 祝时宴抱着一堆东西跟在他身后,探出一个头:“齐哥,怎么了?” 齐沃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对新办公室的幻想不说宽敞漂亮,至少得设备齐全,而这里跟个毛坯房一样,连把椅子都没有。 叶寻拍了下他的头,没好气的说:“有地方办公你就知足吧,房租几乎是傅哥一个人出的。” 奶油蛋糕在黑暗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不太受得了如此窒息的沉默,祝时宴起身点亮触控板将灯打开。 璨璨吊灯将整个卧室照得无处遁形。 事已至此,先吃蛋糕吧。 银质刀有些重,祝时宴虚虚拿在手上,说,“哥哥你想吃哪部分?” 小蛋糕表面放着许多水果,金皇后最为瞩目。 “随便吧。”傅辰兴味阑珊。 尖刀划破细腻的奶油皮层,露出松软的蛋糕胚,清新的水果香气在房间蔓延。 切着切着,祝时宴陡然发现,这不是正是中午自己在公司对面商场看的那款? 他很想买来送给傅屹为,可他连傅屹为墓地在何处都不清楚。 然而傅辰却买来了。 他或许认为自己想吃,抑或许希望自己买给他。 祝时宴产生了些许愧疚,放下勺子没话找话说,“哥哥,你肩膀恢复了么?” 傅辰没理他,垂眸吃着蛋糕。 好吧,祝时宴说:“哥哥生日快乐。” 傅辰重复:“没有礼物。” 他要的礼物虽是鸿毛做的,但过于沉重。 祝时宴给不起,也不会给。 “除了枕头哥哥你想要什么。”祝时宴神色认真,“其他都可以。” “什么都行?”傅辰反问。 察觉给自己挖了坑,祝时宴赶紧找补,“不过分都行。” “那我送你一个枕头吧。” 窗外一阵鸟儿飞过,扑棱振翅搅乱了沉默。 “后花园的三色堇开得正好。”祝时宴退而求其次,“我去给你摘几朵好不好?” “一起。”傅辰淡淡觑他一眼,“加件外套。” 去衣帽间找了件毛衣外套穿上,祝时宴想到什么似的,问,“吉莉草你用冷茶水泡了吗?” 两人并肩下楼,傅辰说,“没泡。” 想想也是,傅辰想要什么花买不到,何必花费心思延长三株吉莉草的花期?祝时宴没说话,但很快听到傅辰继续说,“做成永生花了。” 这下祝时宴更不敢说话了。 出了副楼冷风直往怀里扑,走了两步傅辰突然回头,祝时宴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傅辰什么都没说,拉上了他的外套拉链。 接着两人一路无言,并肩穿过草坪、楠木林,来到称得上萧条的后花园。 三色堇耐寒,可以从10月开到来年4月。 白日里它们尽情绽放,晚上羞涩地闭着眼睛。 晚间后花园只亮了几盏垂灯,本就不明亮的光线还被大花紫薇遮挡许多。 □□曲折幽暗,祝时宴准备去拿小石盆的剪刀,没想到傅辰先他一步,轻车熟路踏进□□,期间还不忘避开已经枯萎藏起来的多花繁缕。 祝时宴确定无比,傅辰一定来过许多次,不然不可能对这里如此熟悉。 是时候问问那盆莫名丢失又出现在总裁办的吉莉草了。 拿到剪刀的傅辰折返回来,立在面前问,“发什么呆?” 祝时宴暗暗不爽,抢过他手上的剪刀一脚迈进花田,翻翻找找,剪了一朵花相最差的三色堇。 忽地一束强光亮起,抬头一看,是跟进来的傅辰打开了手机手电筒。 “为什么突然发什么脾气?” 蹲在地上嗅着清淡的花香,祝时宴假装自己很忙,“我没有发脾气。” “撒谎。”傅辰冷声道。 “好吧。”攥着三色堇站起,祝时宴意有所指地说,“三年前花园丢了一盆吉莉草,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傅辰云淡风轻:“怎么不报警?” “” “一盆花而已。”祝时宴觉得傅辰大题小作,“还需要报警?” “你也觉得只是一盆花而已。”傅辰重复了遍,“那为什么要指摘我?” 花园里,普通的、名贵的花型不下100种,从春到冬不间断地盛开。 是啊,只是一盆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吉莉草。 为什么要阴阳怪气? 傅辰直接承认,祝时宴哑口无言。 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一直都对傅辰很苛刻。 肩膀有些沉重,压得心头有些紧缩。 他垂着头,慢慢说,“抱歉哥哥。” “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傅辰很平静,“你不用道歉。” “对不起哥哥。”祝时宴真诚地重复道,“自从妈妈死后,我享受的一切都是你提供的,你对我很好,是我太自私了。” “说这些干什么?”傅辰蹙起眉头。 “以后喜欢什么花你告诉我。”空气冰凉,祝时宴鼻尖微红,“花园有的我送给你,没有的只要不太难养就行。” “先把自己养好吧。”傅辰表情有些嫌弃,“看起来要流鼻涕了。” 冷风一吹是有点,倒也不必这样直白吧? 吸吸鼻子,祝时宴再次蹲下,偷偷翻了个白眼。 头顶上光柱一直稳定,傅辰说,“冷就回去。” “马上就好了。”祝时宴没好气。 话音落,两人隔着花丛忽地对视一眼,同时低低笑出声。 笑声将不太愉快的气氛一扫而空。 祝时宴小声嘀咕:“怎么有这种人啊。” “你在骂我?”傅辰带着疑问。 “没有,我说三色堇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啊。” “祝时宴,我认为这个世界上没人比我更了解你。”又是那副轻描淡写的姿态,傅辰说,“骂我可以,别说脏话。” “没说脏话,我就说怎么有这种人。”祝时宴腾地起身,“你把吉莉草还我吧,不想送你了。” “可以。”傅辰说:“但我是不是应该先把外套送你拧鼻涕?” 囧了个大囧,祝时宴简直不想说话,低头一阵偷吸。 傅辰发出嫌恶地叹气。 好吧,的确有些恶心。 其实随身带着纸巾,最终,祝时宴在恶心自己和恶心傅辰的纠结中选择结束这场无聊的幼稚行为。 不过拧完鼻涕后他将纸团放进外套时,再次听到傅辰嫌恶地叹气。 “” “这里没有垃圾桶。”祝时宴默默说,“我也不想扔土里。” “我知道,你不必告诉我原因。” “” 一共剪了十几株三色堇,各个品相优越。 那株差的,早就被偷偷埋进了土里。 “好了,回去吧。”傅辰呼出口白汽。 温度随着黑夜持续下降。 “等等,马上就好了。” 祝时宴走进更深的□□,剪了些切叶桉,均匀地穿插在三色堇中以做装饰,又在出来时顺手拔了几根野草,用来绑住花茎。 接着他去到傅辰身边,左手将漂亮精致的花束往前一递,“生日快乐。” 接过花,傅辰打量着他,忽然说,“把右手拿出来。” 果然很了解啊?祝时宴装作没听见往前走。“回家吧哥哥,好冷啊。” 迈出一步之遥,傅辰追上来,捏住他右手手腕,慢慢从衣兜拿出。 手电筒对准右掌,只见那白净微红的掌心有两道浅浅割痕。 是拔那几根叶片细长锋利野草弄的。 强光下祝时宴眯着眼睛,根本看不清傅辰脸色,只听见傅辰说回去上药。 回程步伐比来时紧凑许多,副楼温暖得让人浑身舒透。 在客厅沙发坐下,祝时宴这才发现傅辰脸色有些臭,他不敢多言。 因为他十分清楚此时傅辰的阴晴不定是因为自己。 两人相处很奇怪,急切的关心在他们身上没有产生感情,反而加剧了疏离。 两分钟后,傅辰提着药箱回来。 祝时宴主动拿过药水给自己上药,其实没什么,只是有点刺痛而已。 又不是小孩子,咽掉一颗没化开的糖就觉得自己快死了。 碘伏褐黑,涂在掌心就像染了团脏污。 一边偷偷抹,祝时宴一边偷偷观察傅辰。 频繁偷瞄的余光里,傅辰起身来到身边,站定在他面前。 居高临下的身影几乎挡住了大部分倾泻流下的灯光。 惶惶然抬头,祝时宴问怎么了。 答案是更深的阴影覆盖下来,傅辰温热的呼吸擦着耳廓划过,祝时宴半边身体刹那僵硬。 因为这个姿势太像要接吻。 心脏敲得锣鼓震天,感知却在度日如年。 慢镜头的动作里,傅辰俯下身来,将手伸到他外套兜里,没有任何嫌弃地拿出那团擦过鼻涕的纸巾。 扔进垃圾桶后,傅辰说,“三色堇不绑就很好看,以后不要再拔草了。” 心脏没有因为他的离开平息跳动,反而更加密集地击打着胸膛。 无声张了张口,祝时宴欲言又止,半晌说,“知道了。” “上楼休息吧。”阖上药箱,傅辰淡声说,“礼物我很喜欢。” 祝时宴作势起身,这时,手机发出一声来自邮件的特殊响音。 傅辰露出老板不爽的嘴脸:“这么晚纪舒还在给你安排工作?” 其实不算太晚,才刚刚九点整。 祝时宴也以为是临时安排工作,毕竟除了工作这个年代谁发邮件? 拿出手机,看清来信人后,他忽地瞪大眼睛。 敏锐观察到他的异样,傅辰靠近一看。 只见屏幕大剌剌显示着来信人——“傅屹为”三个大字。 孪生兄弟,基因注定的同年同月同日。 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祝时宴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哥哥,哥怎么会给我发邮件?” 傅辰没有说话,因为他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倒计时,152天。 落日的光影打在他脸上,傅辰怔愣了几秒,道:“你给我的感觉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祝时宴没吭声。 “不过,你们长得一点也不像。”傅辰仰起头靠在床上,双目无神的说:“他比你爱笑,性格也比你张扬,总是咋咋呼呼地想保护全世界,明明还没我高。” 祝时宴的喉咙有些发紧:“然后呢?” “他出了意外,还有一年才回来。”说到这儿,傅辰沉默了许久,一只手盖住眼睛,声音低到听不清:“我真的很想他。” 祝时宴的心像是突然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中,又酸又疼,他捏紧酒杯,勉强露出一抹笑:“他一定也很想你。” 第 102 章 第24章 傅辰低低地嗯了一声,安静的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手上喝完的空酒瓶滑落在地,支起的腿也慢慢放下,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祝时宴默默收拾掉地上的垃圾,动作小心的把他搬弄到床上,弯腰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留了一盏小夜灯离开了。 十分钟后,傅辰缓缓睁开双眼。 他的睡眠一直很浅,宋鹤文搬他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但不知为何,他不想动,也没有任何的不适和反感。 明明是一个边界感很强的人,也不喜欢别人靠自己太近,却莫名对这个人毫无防备。 傅辰看了眼床旁边亮着的小夜灯,目光怔怔 是他太想小天哥了吗? 为什么他总能在这个人身上看到小天哥的影子? “小伙子你在看什么啊?”司机简直好奇,这个穿戴不菲的年轻小伙子上车就频频往后看,就像有人追赶他似的。 瞧了眼,后视镜里也没有尾随车辆嘛。 “没什么,师父麻烦您快点,我赶时间。”祝时宴很急切。 一小时后到了虹桥机场,而祝时宴根本没有买票,随便找到某航空公司柜台,“最近起飞的城市是什么,麻烦您帮我买一张机票。” “您好,最近起飞的城市是10分钟后开始检票的北京航班,不过只有头等舱了,您看需要吗。” 递去身份证,祝时宴点头,“需要。” 他一路飞快过了安检,直到提心吊胆地上了飞机,攀升至天空中心头那颗大石头才稍稍落地。 也恍惚,不相信自己就这样逃走了。 飞机播报北京天气,只有11°。 不敢开机,祝时宴很怕傅辰会顺着什么定位找到。 两小时后飞机平稳站在机场降落,太阳光照倒是足,风却透心凉。 仿佛每一次呼吸空气都干燥地直抵肺部深处,也像刀子慢慢在脸颊绞。 单薄的外套完全不能抵御寒冷,出机场时祝时宴买了杯热咖啡,一口气喝光才回暖些。 航站楼出口人流和车辆来来往往,他茫然地不知道去向何方。 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已不赶时间,可以去体验一下从未坐过的地铁 沿着电梯下行,到了人满为患的机场地铁站。 祝时宴生怕露了怯,偷偷观察别人如何过站,发现大家用手机二维码刷一下就好了。 可手机暂时还不能使用,所以他去自动售票机用现金买了2号线。 因为2号线有个以商场命名的站点,去那里可以买手机吃饭。 现在的他又饿又累。 可地铁站光是排队就排了很久,天南地北的游客拖着箱子,也有操着地道的京普。 其实挤在人群里,祝时宴很安心。 到商场时正好晚饭点,先买了手机然后找了一家烩饭店,连上wifi搜索起附近酒店。 一溜的豪华酒店,GK名下最贵。 如果没记错,现在是姑姑傅政希在负责GK酒店板块? 祝时宴赶紧调整价格区间,很不幸,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段就没有低于八百块的。 忍痛订下售价最低的812元房间,接着又看起机票软件。 北京消费太高了,很天真又很朴实地考虑,明天换个小且无价不高的地方藏起来。 办理入住的时候,因他频频环傅四周,引得客服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祝时宴这才正常一点。 酒店已在供暖,而且房间还不错。 洗了澡穿着浴袍躺上床,胡思乱想好一阵儿。 傅辰知道了吗?希望他根本不会找自己。 幸好设计部还有其他同事,自己的离开不至于影响进度。 容朗不会挨骂吧?毕竟自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的。 才八点多,他担心得翻来覆去。 最后打开电视机,调整到申市财经频道。 很好,没有GK任何新闻。 距离临时股东大会还有二十多天,傅辰会不会还在外面出差没回申市? 电视看不下去睡也睡不着,床垫不太舒服空气很干燥。 就这样一直睁眼到到半夜,祝时宴才迷迷糊糊睡着。 然而房门却哔哔两声,忽地开了。 混沌思绪刹那被一榔头杂碎,祝时宴猛地坐起。 傅辰来了。 整个世界仿佛调成0.75的倍速。 呆滞的瞳孔里,是傅辰走动起伏的黑色大衣下摆,劲瘦修长的腿,自然垂在裤边腰间的手指上提着塑料袋。 还有那张英俊帅气且冷若冰霜的脸。 “哥、哥哥”祝时宴话都说不利索了。 傅辰来到床边坐下,静静看着他,“这几天他们说你很乖。” “按时上班按时吃饭按时睡觉。”说着,他脱下大衣扔在对面沙发上,又慢条斯理地脱掉西装外套。 然后取了下长长的领带,一圈圈地缠于手掌。 “不过我不这么觉得。” “小时候就能用这张人畜无害的脸迷惑他人。” 确认完毕,黑色花呢领带大概可以在手掌那缠7圈。 接着傅辰将领带取掉,将已经呆若木鸡的祝时宴放在被子下的双手手腕拿出来,缠了7圈稳稳系上。 祝时宴彻底沦为空白,麻木地看见傅辰拿出塑料袋里的东西。 一瓶透明的圆柱形液体,还有几盒正正方方的纸盒。 “路上买这些东西时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要跑。” 傅辰将这些东西的包装全部拆掉。 “想到最后,我认为是我的问题。” “是我没有看好你,是我的错。” 从祝时宴离开总裁办第一时间起,傅辰就收到了消息。 这些天的确在海南出差,很忙。 但确实腾出宽松时间,看看祝时宴会不会走。 在他眼里,还犯不上“逃跑”二字。 当然来得这样晚也有缘由。 一是为了查明这件事傅屹为到底有没有参与,如果他敢撺掇祝时宴逃跑,那么美国那边会动手。 花了三个小时查明并没有傅屹为插手痕迹。 二是为了贴合猫捉老鼠的游戏,特意在既定全套拉开一道缝隙,让老鼠来到更小的网里。 既然没坐过地铁就去尝试一下吧,逛好商场吃好饭,玩累了睡觉再进行惩罚。 一字一句敲打心房,终于将希望全部敲碎。 终于辨认出那是什么,祝时宴惊恐地往后退缩。 傅辰轻巧地箍住他,与傅屹为死去那晚一模一样倨傲地扬起下巴,以非常平静的方式地说出最暴烈的情绪。 他说:“祝时宴,你没有小时候听话了。” 然而恐惧已经完全搅乱了理智,祝时宴并未察觉潜藏之意。 在不可抗拒的力道下,他被迫被按躺于雪白的床铺之上,“哥哥,哥哥!” 狭窄且不停颤动的视线里,傅辰微微侧着头,将两只手的衬衣挽了两折,然后拿起圆柱形的小瓶挤在掌心。 祝时宴瞪大眼睛,这才意识到傅辰接下来的意图。 须臾,傅辰用膝盖压住了他的腿,同时俯下身来挡住了所有光。 白瓷袖口擦过脸颊肌肤,带起一阵冰凉。 脸被强势地扳过来,傅辰用舌尖撬开他紧抿的唇舌,带着火热温度的舌尖刮过齿列。 吻得极其下流。 密密麻麻的痒意从口腔蔓延,上颚被寸寸舔舐,直冲天盖的酥麻唰地席卷全身。 唾液在彼此口腔中交渡,是压倒性的侵占。 舌尖探寻到喉咙,如同交.媾般插.动。 脑子轰地一声炸开,祝时宴已无法用眼睛感知外界。 而傅辰还没将温软湿润的口腔品尝够,彻底将他反转到正面。 嘴唇反复从光洁白皙的额头向下流连。 因恐惧而不断颤动流泪的双眸、爬满湿痕的鼻梁、微凉柔软的脸颊,最后咬住唇峰反复裹.吸。 祝时宴双手禁锢在领带之中,不得章法地搅动,挣脱半晌从鼻中瓮出一道转瞬即逝的嘤.咛。 视线往下一扫,傅辰勾起嘴角冷冷一笑。 祝时宴恨不得羞耻到去死,然而傅辰这才动真格。 “从没对你这样做过。”他冷静的口吻就像在例谈公事,“这次长点记性。” 起初祝时宴咬紧牙关不愿溢出一丝声音,于是傅辰用手指托住他因汗湿而纠.缠的后颈,呼.吸.粗.重地命令,“睁眼,看清楚我是谁。” 后半夜,祝时宴思维变得涣散,开始语无伦次地求饶,不停说哥哥停.一下。 然而傅辰不会哄也不会停。 到天快亮时,房间响起断断续续的啜泣。 祝时宴也断断续续地流着泪,下意识抓住傅辰手臂。 无法表达濒临的极限,连口齿都不清晰了,却仍在哀求。 “我很怕哥哥我很怕不要这样。” 傅辰托起他的脸,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轻吻住他的嘴唇,问他怕什么。 涨得满脸通红的祝时宴,抿紧嘴巴摇头。 傅辰挨着他的耳朵,柔声再次问怕什么。 温热气息尽数吹旋于耳廓,祝时宴刹那哆嗦了下。 以为他冷,所以傅辰将他更紧地抱在怀里,又擦着耳朵重复问了遍怕什么。 可是尾音刚落,祝时宴便再也不受控制地从喉咙溢.出一声前所未有的 紧接着一股断断续续的温热水流漫过彼此小腹,淅淅沥沥地砸落地砖之上。 足足几十秒才减弱停歇。 最后一滴略微浑浊的水珠滴挂在半悬于腰侧的脚后跟,傅辰虚虚捏住左侧那只仍绷紧的脚背,亦忍受不了地、神魂颠倒地重新吻住祝时宴嘴角。 也强行咽下哽在喉头而急需迸发的浑话。 最终的最终,变成一道头皮发麻的喟叹。 傅辰反应平淡地翻开菜单,“想吃什么?” “啊?”话题跳跃太快,祝时宴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问:“傅哥你信我?” “为什么不信?”傅辰拿笔在菜单上勾勾画画,道:“一个毕了业就几乎不联系的学长,和每天.朝夕相处的团队成员,你觉得我会信谁?” 祝时宴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着急地追问:“那你之后还联系他吗?” “看情况。”傅辰低笑一声:“你就是为了这个急急忙忙地赶来?” “我怕你被骗嘛。”祝时宴撇了撇嘴:“你要是被骗了,我们整个团队可都玩完了。” “我还没那么蠢。”傅辰把菜单推给他,抬眸:“下次别这么冲动,等我回去再说。” 第 103 章 第25章 “哦” 事情解决的过于顺利,祝时宴有点不敢相信,神游天外的胡乱加了两个菜。 傅辰神情一变,夺走他手里的菜单,眉眼沉沉地看着他,“你点虾?” 祝时宴一惊,连忙划掉,讪讪道:“没注意没注意。” 傅辰的脸色还是很难看,不准他再碰菜单,语气硬邦邦的说:“进过一次医院还不长教训。” 祝时宴自知理亏,拽了下他的袖子,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以后一定记住。” 傅辰的表情这才缓和几分,给他倒了杯水,“先吃饭。” 电话拨通后首先是一道温馨的机械提示音。 “欢迎使用国际长途电话服务。” 嘟嘟几声后,楚珂接通:“小傅先生,你好。” 祝时宴礼貌地问,“楚助理,你在哪里呀,我们是不是有时差?要是打扰的话之后我再打过来。” “没事,我这里刚入夜。”楚珂问,“怎么了,有事吗。” “嗯是这样的,你现在方便讲话么?”虽然方才已把后排车隔挡升起来,不过祝时宴还是压着音量,“我想问哥的事,现在方便么。” 电话那头听得见绵长的呼吸。 楚珂嗯了声,“您想问什么。” “之前哥告诉我,他因为长年吃药导致记忆严重衰退。”祝时宴说,“我问了医生,医生却解释说哥吃的那些药物并没有这样的副作用。” “我想问问你,你知道这个情况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停顿片刻,楚珂说:“傅屹为先生生前与您相处细节我不大清楚,所以无法回答,抱歉。” 他略显迟疑地问,“不过您的用意是?” 楚珂对于傅屹为就像容朗对于傅辰,既是不可或缺的臂膀也是信任的下属。 祝时宴没做隐瞒:“我觉得哥去世很蹊跷,会不会有人换过他的药,所以产生了其他副作用导致他的死亡?”声线不由自主有些哽咽,“如果是的话,我一定会调查清楚给他一个交代。” 毕竟傅屹为服用的部分药物隶属GK名下的制药产业,动手脚不是不可能。 不然怎么会在身体平稳的状态下突然心衰抢救无效? 楚珂直接道出下文:“您已经有了猜测对象。” 车厢密闭,吐出一口抑在心间已久的浊气,祝时宴说,“是的,我怀疑姑姑和叔叔,还有……哥哥。” “有证据吗?”楚珂有些紧张地问,“是不是调查到了什么?” GK制药在集团分量可与科技产业相提并论,因为过于重要,所以一直是由傅辰掌控。 从外部条件来看,傅辰最有条件掉包药物。 从内部条件来看,傅辰自小跟傅屹为关系不好。 害人理由简直板上钉钉。 心知傅辰嫌疑最大,但祝时宴其实不太不愿意用如此恶毒的想法去怀疑傅辰。 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没有证据。”祝时宴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怀疑,希望你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 “小南。”叹了口气,楚珂换了称呼,“逝者已逝,留下来的人要好好活下去。” “傅屹为先生生前明确过透露不希望您参与这趟浑水,好好生活吧,小南。” “什么意思,你也怀疑过吗?”祝时宴问。 “没有。”楚珂冷静说,“死亡原因就是心衰,小南放心吧,我不会骗你。” 不知为何,祝时宴反而觉得心头安稳许多,“不好意思我刚刚太着急了,楚助理,你移民去国外生活了吗?” “算是吧,过来有些事情要做。” 涉及隐私祝时宴不再探究,转而问,“你知道哥墓地在哪里吗。” 楚珂答:“葬礼是傅辰先生一手安排的,我也不清楚。” “好吧,你多保重,打扰了。” 按照常理这是挂断电话的前兆。 “等等小南。”楚珂忽地出声。 祝时宴问:“怎么了?” “好好生活不要想其他。”楚珂柔和地说,“等一等,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祝时宴提了点精神,“谢谢你楚助理,你也是。” 挂了电话车子刚好在檀山后门停稳,祝时宴撑着车框下车,走进雕花铁门内。 而大西洋彼岸,傅屹为撑着床框下了病床,来到夜色缀星的窗前。 凝起狭长双眸远眺,仿佛穿过天际来到另一个半球,见到日夜挂念的祝时宴。 从挂断电话到现在病房一直安静着。 在窗边眺了良久后,傅屹为似呢喃地说,“他很想我。” 楚珂没作声。 “我是不是做错了?”傅屹为自问自答,“不应该听从辰的安排瞒着他。” “其实我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达成合作前提是隐瞒‘死亡’消息?”楚珂蹙眉说,“哪怕将计划和盘向小南托出也不冲突,他一定愿意陪同来美国做手术,哪怕失败也” 说到这里,他话锋陡转。 “等处理完傅家那几位长辈再回去也不会有任何影响。”他怀疑地说,“傅辰是怕小南泄露吗?” 窗边,傅屹为静静垂着眸,无限地失落。 “我偷走了属于他的两年,他只要我还半年。” “他……才是吃亏的那个。” 楚珂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傅屹为摆摆手,“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房门轻轻阖上,病房寂静如亘古长夜。 全然不如当年在檀山那样爆发了的激烈争吵。 傅承亦为司韵准备的家族聚会刚结束,主楼三层某件卧室房门被人猛地推开。 “傅屹为,你想干什么?”急促脚步出卖了傅辰一惯冷静,“为什么对祝时宴讲你的名字?” 知道会有这么一遭,傅屹为实话实说,“我很羡慕你,羡慕你有祝时宴这么可爱的玩伴。”他摇摇头,“我什么都没有。” “没有玩伴?”傅辰怒极反笑。 从小到大他听到太多风言风语,说他们俩兄弟天生就不容对方,在母亲肚子是他抢了傅屹为的命。 言论虽荒谬,但根扎于心。 那几年,傅辰对傅屹为处处礼让处处妥协。 檀山有什么珍惜玩意儿他会不动声色先拿给傅屹为。下学后,他也会到傅屹为房间去写功课或看书。 哪怕在男孩子最活泼好动的年纪也未缺席一天。 现在说没有玩伴? 傅辰不欲多言:“什么都可以让给你,唯独祝时宴不行,现在你去给他解释清楚。” “还是你陪他玩,我挂个名头可以吗?。”傅屹为心平气和地说,“我不能剧烈运动,你知道。” 傅辰一字一句:“绝不可能。” 这时外面响起祝时宴敲对面房门的动静,“哥哥,南瓜来啦!” 几步靠近,傅辰抓起傅屹为往外拖,“现在解释清楚。” 傅屹为脸色瞬间煞白。 不能用强,傅辰冷笑一声抬脚便走。 身后,傅屹为强撑着站起,目光灼切,“辰” “我活不了多久,以后什么都是你的。” 虽没回头,但傅辰停下了脚步,“你威胁我?” 外面,祝时宴敲门动静渐渐小了。 傅屹为轻声道:“抱歉,就再让我一次吧。” 说完他与一动不动的傅辰擦肩而过,迈向那条本不属于他的路。 开了房门,在走廊见到本不属于他的人。 音量不高,交谈却熟络。 祝时宴好奇:“哥哥你怎么从对面房间出来啦?” “我在辰房间玩儿呀。”傅屹为牵着祝时宴慢慢走远,“小南,以后来找我,要敲我刚刚出来的那个房间哦。” “为什么,哥哥你怎么不叫我南瓜了呀。” “因为从今天起我会跟辰交换房间。” 那个被牵着走远的小小人儿陡然长大,心事重重地迈进副楼。 吃过午饭,祝时宴下午去集团上班。 之后每天都窝在工位上画图,没去医院看傅辰,当然傅辰也没主动联系过他。 不知道傅辰有没有出院,肩膀恢复得怎么样。 这些担忧只在夜深人静冒头,其余白日平稳的上班生活中,祝时宴天天跟着姜来他们一起用午饭。 总部大楼12-15层是食堂,里面有条美食街里。 一周就这样平稳度过,今天中午祝时宴没去食堂,而是在保镖暗中尾随下,顶着寒冷去到对面商场。 两个小时,他流连于各大昂贵店铺,最终停在漂亮的生日蛋糕橱窗前,像许多被价格劝退的客人一样,看了很久后走开。 出了商场被灌了一肚子冷风,抬头望天,黑云压城城欲摧。 看起来要下雪。 他加快脚步,回到办公室喝掉两杯热水才觉得好些,万圣节的图到了最后收尾阶段。 画到临近下班时分,桌上手机震动一瞬。 傅辰发来了语音。 莫名心虚,祝时宴跑到卫生间的隔间里听。 扬声器贴在耳边,傅辰低沉的嗓音也宛如贴在耳边,他说,“晚上想吃什么?” 平淡无奇的字眼爬进耳廓,祝时宴感觉霎时整个耳朵都烧起来,还捎带着半边身体异样的酥麻。 卫生间有人进来,堪堪驱散掉这股怪异。 一手揉着耳朵,一手敲击键盘,祝时宴回:“晚上要画图,哥哥。” 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他不想看到傅辰。 结果傅辰直接拨了电话过来。 “距离交稿还有五天。”他兴师问罪,“纪舒催你了?” “没有……”祝时宴颓丧道,“会回来的。” 五点半时保镖准点发来信息催促。 无可奈何,祝时宴只好准点下班回檀山。 到家的时候暮色四合,灯火通明的副楼掩隐在层层叠叠的林后。 阿姨身上大概装有雷达,恰好开了房门。 吸吸鼻子,祝时宴站在玄关都闻到了浓郁的饭菜香味。 一个阿姨接过他手中图纸,另一个阿姨给他拿拖鞋。 换好了鞋,祝时宴绕过玄关后的奢石屏风,进到厨房发现,保温磁桌上备着的全是他爱吃的菜。 软兜长鱼、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白袍虾仁、平桥豆腐、拆烩鲢鱼头、水晶肴肉、三套鸭。 除此之外还有两道热汤,三个冷盘。 垂眼看了两秒,祝时宴问:“哥哥是不是出——”他改口道,“哥哥是不是回来了?” “对的呀,傅先生难得想吃点什么,还买了蛋糕在冰箱呢。”阿姨笑着说,“他回主楼换衣服去了,等下就过来。” 说着,外头响起“傅先生好”的问候。 几秒后,穿着休闲的傅辰进来。 祝时宴抿着唇叫人:“哥哥,你来了。” 扫了眼准备好的饭菜,傅辰吩咐说开饭吧。 今天日子特殊,不过仍在小厅用饭。 因为小厅视野开阔,顺着落地的圆拱玻璃可以将整片楠木林收尽眼底。 草坪上的藏地灯盏盏亮起,美如童话世界。 傅辰率先动筷,低低说:“吃饭吧。” 用勺子舀了块鱼腹,祝时宴埋头偷偷打量傅辰,发现他左手正常搁在桌上,似乎已经恢复正常。 一顿饭吃得毫无交流,尾声时阿姨问蛋糕在哪里吃。 傅辰说:“送到楼上卧室。” 就像完成任务似的,祝时宴默默回到房间,坐到床边的沙发上等着。 阿姨很快将插好蜡烛的蛋糕送上来,出去时在傅辰的授意下关了灯。 等眼睛适应黑暗,祝时宴看见傅辰久久没动。 只好主动踏过洒满清冷月色的地毯,拿起长梗火柴咔嚓一声滑燃,将庆生蜡烛点亮。 隔着微微跳动的烛火,祝时宴目光澄澈,“哥哥,生日快乐。” 半张脸陷在温暖烛光中,半张脸隐匿在阴影里,傅辰口吻平淡地说,“没有礼物。” 每个人在这天都应该得到祝福,所以祝时宴真挚地问:“哥哥,你想要什么礼物。” 蜡烛彻底燃尽,傅辰望向一旁昏暗大床,说,“枕头。” “要一个枕头。” 在他身后,一个身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从他出现在林家开始,傅辰就一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看他辗转于各个熟悉的地方,他的心脏控制不住地砰砰直跳,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激动溢满了整个胸腔。 恍惚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眼前的这个背影逐渐与梦中的那道身影重合,他的眼眶越来越红,一颗心像是被泡在水里,软的一塌糊涂。 最后停在青城一中时,傅辰抬起头,才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第 104 章 第26章 祝时宴懒洋洋地坐在篮球场的台阶上,临近开学,下面零星走过几个穿校服的学生,他看着看着,脑子里不自觉地冒出傅辰当年在场上打球的场景。 “小天哥。” 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祝时宴神情微怔,继而低头无奈一笑,没想到回忆到熟悉的场景竟然还幻听了。 几秒后,那道声音近了些,带着隐忍,第二次唤他:“小天哥。” 祝时宴瞳孔骤缩,手指慢慢攥紧,他直愣愣地看着前方,然后浑身僵硬地转过头。 在他身后,傅辰正嘴角含笑地看着他。 头顶不断晃过盏盏灯柱,包裹在大衣里温暖的触觉,紧紧箍在腰间肩头的手掌,接着是车子发动的声音。 祝时宴感觉自己被放到了车后排,陷在大衣领口里翕动地了下眼皮,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的陷入昏睡。 北京早晨温度偏低,早高峰将马路堵得水泄不通。 两辆同牌不同款的一前一后车子挤在其中,前头是昏睡的祝时宴,后头是闭眼假寐的傅辰。 两个多小时侯车子径直驶入大兴机场,小小一隅的角落却停着庞巴迪7500。 容朗核对完机组成员信息,傅辰才抱着祝时宴走上舷梯。 等都安置妥当,傅辰从舱内单独的休息间出来,容朗开始汇报近期工作,主要是关于傅政希和傅明喆的动向。 “傅明喆先生近日频繁在几位元老股东面前游走,动起了卸任的念头。” 傅辰说:“多少人赞同。” “目前不清楚,不过他无计可施才出此下策。”容朗作为心腹,没那么注意话术,“只是想给您使绊子,让您为难罢了。” 临时股东大会根本无法撼动傅辰的地位,除非出现重大决策失误的情况。 但这一天还没到来。 容朗继续说:“傅政希女士最近动作很大,将华北、华南、西南这几个大区的酒店负责人全部换掉,提拔了自己的人。” 思忖了下,他说,“倒是没有联络股东,有点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揉着眉心,傅辰靠进柔软宽大的椅子里,“借刀杀人才是她的惯用伎俩,她在后方坐镇,没脑子的傅明喆就在前方替她鞍前马后。” “到最后,不争不抢的是她,名利双收的也是她。” 这种评判容朗就不好再参与了,明白傅辰到现在已经整整三十个小时没合眼,也没进去陪着祝时宴休息肯定是有事要交代。 果不其然,傅辰简明扼要地说,“往临时股东大会提交两份议案过去。” “一份是削减商业地产的项目资金,一份是我本人增资扩股的决定。” “这两份议案需要的资料去找王浩(CFO),具体细节明天再说。” GK公司章程规定,召开临时股东大会至少应当于会议召开十五日前通知各股东,以及确定会议具体内容。 现在还剩20天,时间完全足够。 容朗心头一凛,“好的傅总。” 好家伙,原来是要借力打力,啧啧啧 傅辰抻着西装站起,迈进舱内休息室。 舱内寂静无声,良好的隔音完全摒除了飞机发动机的噪音。 光线昏暗的大床上,静静起伏这一道轮廓。 祝时宴睡得很熟,丝毫不见醒来的动静。 掀开被子一角,傅辰将他从头到脚检查了番,给某些红肿的关键部位又上了遍药膏,重新盖好后在床边坐下。 抬手解了领口扣子,想了想又系上,换到靠近舷窗的软皮沙发上。 要是祝时宴发脾气该怎么办? 飞机在三万英尺的高空急行,在距离申市只剩半小时的飞行距离里。 祝时宴醒了。 首先是浑身都无法动弹的酸疼,每块骨头好似拆卸重组。 眼皮也不那么容易睁开,因为肿得太厉害。 特别是身后,那火辣辣无法忽视的痛楚。 缓了很久,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呆滞地环傅四周。 在床侧看见了傅辰,于是浑身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下。 一个夜晚,已经对傅辰产生了应激反应。 傅辰衣冠楚楚地朝他望来,“醒了。” 声线弥漫舱内的一瞬间,祝时宴想起发生的一切,不愿面对地重新躺回去,蒙在被子下面悄悄流泪。 完了,整个人生都完了,乱.伦.了。 被子下伸来一双手,傅辰将他捞出来,“躲什么?” 恨意熊熊燃起,祝时宴拿出最后一丝力气,扇他了一巴掌,“别碰我!” 傅辰置若罔闻,且低下头二话不说就亲。 祝时宴无计可施,咬他舌头。 就算这样,傅辰也没放弃。 但由于昨晚实在太过,虽然现在傅辰并未实质性要干什么。 只单单卡在这一步就已经完全将祝时宴吓住,他不再挣扎也不再咬人。 “别再这样”嗓子沙哑又干涩,“哥哥,停下” 他对傅辰整个人应激,傅辰对他的哭声应激。 “长记性了么?”傅辰松开他。 雪白床铺间,祝时宴呜呜地半坐其中,不住点头,“长了,长了。” “还乱跑么?”傅辰轻松地将他按回床上。 平躺的姿势让泪水无法悬停于眼角,只能源源不断地流进耳廓。 祝时宴蹭了下枕头,猛摇头,“再也不了。” “好好说话。”傅辰合衣他身旁躺下。 “哥哥我再也不跑了。”祝时宴抽噎着,“再也不会了。” “听话么。” “听话。”犹嫌表达不够确切,祝时宴着急地补充,“哥哥我听话。” “以后该怎么做。”傅辰用指腹给他揩掉眼泪,“想清楚了再说。” 以后怎么做并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祝时宴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试图往床边挪好远离傅辰,不过傅辰冷冷看着他的动作,他又将自己移回去。 直到两个人恢复成原本没有间隙的姿势,祝时宴抹了把脸,还是没有想到以后该怎么做。 从小到大因为跟傅辰很少交流,所以他连求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当然祝时宴也明白,傅辰并非是不可理喻之人。 不过已经被昨夜和今晨弄怕了,他把被子完全裹在自己身上,以蜷缩在并不安全的保护层里。 傅辰静静看着他,给予提示:“还记得我说过什么。” 可怜的祝时宴努力在脑海搜寻,几分钟后,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家里只、有我们两人要跟、哥哥相依为命。” 误打误撞契合答案,尽管这是一道主观题。 傅辰很满意,抚着他通红的眼角问,“有没有哪里痛。” 全身都痛,祝时宴却摇头。 显然没有人比傅辰更加了解他,让他说实话。 “疼,腿疼,腰疼。” “还有没有?”傅辰说。 舱内说小不小,说大不大。 抑或是舱大床小,在这逼仄狭窄的床单之上,祝时宴被迫与傅辰四目相对。 相对就算了,还要说告知疼痛部位。 舱内响起机长播报,飞机已进入申市领域,即将下降。 在这嘈嘈的广播中,祝时宴咬着嘴唇点头。 从眼角掉下大颗眼泪,竟能砸得枕头小小的啪嗒一声。 见他还是还是说哪里痛,傅辰作势掀被子查看,祝时宴赶紧按住他的手,“不是那里” 昨晚是过火,过火的是时长,而不是动作。 不然祝时宴也不会那样把持不住,傅辰也不会那样失控到底。 傅辰问:“不是那里是哪里?” 憋了半晌,祝时宴颤巍巍地、羞耻地小声说,“是小.鸡.鸡那里烧着疼。” 太多次的缘故,到最后什么都没了。 就肿着。 傅辰明知故看:“松手我看看。” 反正人生已经完了,没脸没皮等于没脸没皮,祝时宴躺好,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 床铺微微下陷,是傅辰起身去卫生间拧了冷毛巾出来。 在被子底下捂着冷敷,缓解灼烧般的疼痛。 祝时宴死心了,再也不敢跑了,不过也由不得他跑。 飞机稳稳落地后,容朗将备用衣物送进来,眼观鼻鼻观心地连忙退出去。 行了,干脆一头栽死在地毯上吧。 发着哆嗦地爬起来,祝时宴穿好衣服,手指没力气腿也没力气,最后在傅辰帮助下才将衣服全部穿好。 下舷梯那几步他坚持要自己来,扶着冰冷的扶手走得冷汗涔涔。 飞机旁,停着熟悉的欧陆和慕尚。 抢先几步,傅辰拉开欧陆后排门,祝时宴钻进去,长长地长长地舒了口气。 而后,在后视镜里,他看见傅辰坐进慕尚。 明明同回檀山,却不会同乘一辆车。 很庆幸,祝时宴希望这辈子都不会与傅辰共乘共坐共进餐共入睡。 回到檀山后,祝时宴去洗澡,他不确定傅辰有没有给他认真清洗过。 无比艰难地泡进浴袍里,等到胸膛闷地受不了了才出来,疼痛也缓解了许多。 刚吹干头发出来,他穿着睡袍出来,发现傅辰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朝他疾步而来,“怎么流鼻血了?” 抬手摸了摸,祝时宴这才反应过来。 家庭医生来了检查道,“鼻腔的毛细血管破裂导致。” 北京太干,很多南方人去了都会这样。 但是傅辰很生气,等到卧室只剩两人时冷声道,“还乱不乱跑?” 鼻腔还塞着棉花,祝时宴说话瓮声瓮气地,“真的不会了。” 给他掖了掖被子,傅辰起身说,“好好休息,不用去集团了。” 这一切都是傅辰给予的,当然他也有权利收回。 接下来,祝时宴整整在家躺了三天,吃得少睡得多,肌肤淤痕和疼痛一并褪去。 为了不让傅辰来副楼睡觉,他往床下藏了个枕头。 晚上穿着睡袍过来的傅辰瞧见床上只有一个枕头,哂笑一声便走了,之后再没来过。 悬着的心终于落下,祝时宴终于睡个好觉。 三天后,他恢复成正常状态,只是这次连电脑都被没收了。 在着三天里,他想了很多,逃跑过程中何时何地被傅辰发现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不敢再跑了。 可他更想知道,那晚傅辰说的那句“你没有小时候听话了”是什么意思。 明明小时候跟傅辰没有任何交集,为什么傅辰会这样讲? 祝时宴想,不知什么时候能见到傅辰, 不过只要见到,他一定要问一问。 祝时宴的心脏一阵阵狂跳不止,脸上绯红一片,他的手指微微蜷缩,语无伦次的说:“可是你知道的,我” 我在这个世界留不长久。 “嘘。”傅辰摇了摇头,声音很轻:“我不在乎。” “我很清楚,你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许哪一天又会消失,但我愿意等。只要是跟你在一起,不管是十年、二十年我都愿意等。即便等待的日子很难熬,但还能见到你、还能拥有你,对我来说所有的等待都值得。” 他张开手,缓缓与他十指相扣,漆黑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里温柔似水:“小天哥,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祝时宴望着他的眼睛,四周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下来,他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混乱无章的情绪也逐渐平息,只有胸口处的心跳声越来越清晰。 他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是释然也是放弃抵抗,然后轻轻点了一下头:“好,我们在一起。” 第 105 章 第27章 “小天哥,今天是你离开的第38天,我还是习惯不了,他们每个人都跟我说你已经死了,强迫我接受,但我知道你没有,你只是暂时消失了而已我好想你。” “林叔叔说你给我留了很多钱,他尊重你的遗愿把钱全都转给了我,我存起来了,等你回来再转交给你。” “我重新开始上学了,林宣说让我休息一年,但我不想再耗下去,我会努力学习,希望下次再见到你的时候,是在清北的校园。” “成应说我心理有问题,压着我去见心理医生,我觉得他才有问题,我明明很正常,是他们都不信我,你回来帮我骂骂他好不好?” “小天哥,我顺利考上清北了。” “学校生活好无趣,我快撑不下去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真的好想你。” 祝时宴盘腿坐在地上,一封一封地拆傅辰给他写的信。傅辰双手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跟他一起看,神情十分的坦然,丝毫没有情书被读出来的尴尬。 十小时的飞行,庞巴迪抵达华盛顿州。 一辆长轴宾利驶停在高级私立医院门口,身着圆领黑衬衣,黑色休闲长裤的傅辰从车内跨出。 日光下,颈脖右侧那几道抓痕尤为明显。 还是那间病房,傅屹为捧着书坐在病房套间里的沙发上,听见开门动静头也没抬地说,“来得这么快。” 傅辰脸色如霜,跷着长腿在他对面坐下。 一旁的楚珂起身,对傅屹为说:“傅先生你们聊,我在门外等您。” 傅屹为:“嗯。” 然而楚珂迎面撞上一群黑衣保镖,“你们干什么?!” 质问和反抗声力透房门,傅屹为倏地望向傅辰,“你在做什么?“ “应该是我问你。”掏出断成两截的手机,傅辰啪地往桌上一撂,“你傅屹为要做什么。” 手机横截面裸.露着参差不齐的金属芯片,傅屹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你连小南的隐私都不放过?” “他就不能主动告诉我?”傅辰不算说谎。 “外面那群保镖什么意思?”深吸口气,傅屹为指着门外,“控制我和楚珂?” “在事情结束之前,你不需要对外界发出任何信号。”傅辰不急不徐地说,“从今天起这间病房你也不用出去。” “辰。”傅屹为哂笑一声,“是不是太恣意妄为了?” 傅辰质问:“到底是谁恣意妄为?” “一封定时邮件有什么问题?这段时间你干了什么?” “股份继承手续早已办妥,为什么你还不动手,是不是故意在拖延时间?”傅屹为问出心中思考了很久的问题,“难道你要调动傅明喆的职位,只能等到股东大会吗?” 傅政希早在几月前调任到没有实权的酒店板块,GK集团现下唯一有实权的就是傅明喆。 “进程太慢所以你等不及了,所以你要确认祝时宴有没有忘了你。”傅辰冷冰冰地问,“你就不能安安静静当个死人么?” “对。”傅屹为肯定道,“你连他的手机都能控制,你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冷笑一声,傅辰状似不经意侧过脸看窗外,故意让脖颈红痕暴露在傅屹为面前,轻描淡写地说,“我认为你在自讨没趣。” 三十公分的距离,仅一眼,傅屹为宛若被施了定身术。 幽深乌黑的瞳孔直挺挺地落在抓痕上,半晌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质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挑弄着漫不经心的调调,傅辰讥笑道,“有些事情你不必知道。” 话音落,傅屹为缓缓起身,步履沉重地来到傅辰面前。 一模一样的五官一模一样的脸,传达出来的表情迥然不同。 蓦地,傅屹为狠住攥住傅辰衣领,一字一句道,“你到底对他了什么?” 撑着扶手站起,傅辰拂开他的手,凉凉地笑了下。 什么都不说,但潜在之意呼之欲出。 足足一分多钟,傅屹为脸色煞白地捂住胸膛倒退数步,失魂落魄地跌落回沙发。 “要帮你叫医生吗?”傅辰云淡风轻地问。 垂着头,傅屹为并未回答。 “这个滋味是不是不好受?”傅辰说,“傅屹为,这么多年你忘了,他从小就是我的。” “小南是独立的人,他不是谁的。”心脏置换手术才过去两个月,傅屹为其实不能有大的情绪起伏,强行忍下心脏酸楚,“他不可能自愿,是你用了手段。” “你认为你掌控一切,这样做只会让他更加厌恶你。”抬起头,他心平气和地问,“到时候你该怎么收场?” 傅辰不笑了,面无表情。 “辰,你太心急了,你做错了。”傅屹为高高在上地批判,“我可以被你囚.禁在这里,没关系。” “只是半年之期不剩多少时间了,傅政希和傅明喆不会再让你拖延时间,如果你——” “他快发现了。”傅辰忽然开口。 傅屹为问:“什么?” “我承认,我的确心急。”傅辰坦然道,“但是他马上就会想明白当年是怎么回事。” “到时候——”以牙还牙回敬这个指代词,他神色自若地问,“你觉得他会用什么眼光看待你?” 傅屹为不置可否地摇摇头,“那时候他才4、5岁,什么都不记得。” 傅辰却不这样认为,轻声碾着字眼:“是么?” 从某种程度来说,傅辰和傅屹为两人太过“自信”。 傅辰认为祝时宴喜欢傅屹为。 傅屹为也认为祝时宴喜欢自己。 三人共同成长的漫长的岁月里,他们自认为非常了解祝时宴。 但其实并不知道人心,早已脱离预期。 “你回去吧,放心,我不会再联系他。”倦了,傅屹为闭上眼睛,“不过如果你还要继续拖延时间,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临走前,傅辰扔下一句:“好自为之。” 傅屹为仿佛没听见。 稍后,无数保镖占据这层早久被清空的高级病房,接下来的136天,就连医生护士进入都需核验身份。 楚珂放了回来,冲进房间第一时间检查傅屹为状态。 “没事。”傅屹为疲倦地摆摆手,脸上近乎没有血色。 “您为什么默认您弟弟的所作所为?如果事成之后他也不让我们出去怎么办?”楚珂是沉稳的人,这次他忍不住发声询问,“囚.禁在医院我们将会面临非常被动的局面,到时候该怎么办?” 到时候到时候,今天这个词已经说了太多次。 “无论事成与不成,只要半年至期到了胡律师都会告诉小南真相。”傅屹为留有后手,“辰再只手遮天,也只会适得其反。” 他静静地望着楚珂,“你觉得小南知道后会怎么想辰?” “肯定是讨厌更多。”楚珂沉默一瞬,“您脸色很差。” 傅屹为摸上脸颊,低低道,“楚珂。” “您有什么事吩咐?” “我错了。”胸口郁结着闷气,傅屹为捂住心脏位置,“我错了,搞成今天这样。” 楚珂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没有接话。 “我从小就羡慕辰,羡慕他健康的身体,可以跑可以跳。” “羡慕他能正常上下学,能去参加夏令营、帆船比赛。” “在小南没到檀山来之前,我只是羡慕他。” 双眼陷入沉思,傅屹为轻声道:“那天天气很好,辰吃完午饭照例来房间陪我,他从来不多说话,但是我知道他的用意。” “那天从外公那边收到消息,心脏供源再次匹配失败,我以为……我活不下去了……” “我很抱歉,对他没由来地恶语相向,他没有生气,但是走了。” “我追出去道歉,发现他去了楠木林,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小南。” “我躲在树后看他们一起玩了很久。” “后来辰就不来房间了,他每天都去楠木林。” 说到这里,傅屹为的双手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 “从这时我开始嫉妒如果当时我光明正大认识小南……不会发生那些事,我跟辰也不会搞成现在这个地步。” 楚珂隐约猜到整件事情的始末,低声问,“所以您充当了傅辰先生?” “是。”傅屹为点头。 “傅辰先生没有拆穿?” “呵,就连你都这样问。”傅屹为自嘲一笑,“他从来没有拆穿我。” “这件事是我不对,可后来那么多年都是我陪着小南。”他捂住眼睛,长长叹气,“现在他已经不是我的了。” 事件完全衔接不上,楚珂不敢深猜。 良久后,傅屹为垂下手指,下定决心地说,“放消息吧,我不想再等了。” 楚珂恭敬颌首:“好。” 美国艳阳天,申市却是一片阴沉。 傅辰走后,保镖送来了新手机,也送来新一轮更加严密的监守。 整个周末,祝时宴去哪里他们都跟着,甚至还帮上了忙。 比如祝时宴在后花园松土,几个保镖自告奋勇拿起铲子,结果却铲坏了数朵紫菀。 祝时宴沉着脸,哥哥都不叫地直呼大名:“傅辰是让你们来捣乱的吗?” 保镖悻悻退到一边。 两天一晃而过,时间来到周一。 ——临时股东大会召开的日子。 早上八点,众多架着长枪短炮的记者迫不及待蹲守在GK总部外的大楼处。 因为这两天风言风语在申市悄然盛行。 盛传临时股东大会关于缩减商业地产板块的提案,是傅辰要将傅明喆逐出GK的第一步。 本来之前风向完全落在在海南South项目,不知怎地,陡然转变成叔侄权力争夺战,关键是这场争夺战还带着,当年傅辰篡改其爷爷傅越泽遗嘱的背景色。 以搏人眼球而为生的记者们怎会放过这个绝佳新闻? 8:20分,Gk总部外面大街堵得水泄不通,今天这条街被豪车占满了,欧陆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辆。 车载音频放着早间财经新闻,主持人在里面侃侃而谈这场万众瞩目的股东大会,预测大会结果,分析未来十年GK商业走向。 涉及众多经济名词祝时宴听不太懂,只是听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傅辰轻描淡写的一个决定对外界产生的影响有多么广泛。 大会即将召开,他望向静默矗立在天空之下的大楼,期盼傅辰栽个跟头,那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来管控自己。 罪恶感油然而生,最后变成希望傅辰吃点苦头。 不算太过分吧?. 在青城玩了两天回来,祝时宴开学了。 傅辰一刻也不愿意跟他分开,所以整天拿着电脑陪他到处上课。于是新学期一开始,法学院的学生经常能在学院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那位大名鼎鼎的、计算机学院的傅神每天出现在不同的教室,似乎是为了陪某大二的学生上课。 而那位大二的男生,据传之前还是个跟踪傅神的变态。 学校内网关于这件事情的帖子已经盖了好几千层高楼,大家都说傅神这是“烈女怕缠郎”被拿下了,还有人说他俩是一对不要脸的渣男小三,怒骂傅辰为什么出轨还出的如此高调。 隔日,傅辰置顶了一条回复贴,里面只有一句话:非出轨,一直是他,请勿继续造谣,此贴一个小时后删。 一石激起千层浪,全校议论纷纷,然后一个小时后大家再看,原帖已经没了,之后再有人乱写他们的关系,写一条黑一条。 没多久,校园里关于他俩的声音渐渐平息,刑法课上,关鸿云瞅了眼坐在一旁的学长,悄悄拉了下祝时宴的袖子,小声道:“他真是来陪你上课的?你们真在一起了?” “嗯。”下课铃响起,祝时宴合上笔,扭头笑道:“正式介绍一下,傅辰,我男朋友。” 第 106 章 第28章 关鸿云惊讶的张大嘴巴:“你竟然真的把他追到手了?” 祝时宴也不否认:“嗯,是我追的。”他整理好课本,站起身:“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我应该从明天开始就不住校了。” 虽然学校没禁止毕业的学生回来听课,但傅辰来的过于频繁,而且引起了不小的风波,辅导员前两天找他谈话,委婉地提醒他要注意影响,他跟傅辰商量了一下,决定在校外租个房子一起住,这样他就不用每天都来陪他上课了。 关鸿云啊了一声,目露不舍:“这么快就搬出去啊?” “没办法,太喜欢我男朋友了。”祝时宴开玩笑似的笑了笑:“我先走了,有时间请你们吃饭。” 傅辰动作自然地接过他的背包,对他几个室友点了一下头,一只手放在他的腰上,随他一起离开了。 关鸿云呆呆地看着两人的背影,转身问:“老周,你一点都不惊讶?” 周明正在打游戏,头也不抬的说:“早看出来了。” 宋鹤文虽然每次嘴上说着不喜欢了、都是误会,但其实心里在意的要命,他长得漂亮性格又好,若是好好的追,那位计院的学长会被他拿下也并不奇怪。 关鸿云挠了挠头:“就我一个人感觉到不可思议吗?” “行了,少管别人的生活。”徐皓轩伸了个懒腰,拍拍他的脑袋:“吃饭去。” “哦。” 养身体这段时间,祝时宴没有在檀山见到傅辰,黄昏时分他去到后花园。 短短半个月,这块占地两亩的花园尽数凋谢。 不过夏季的花朵本来就不适宜秋天,就像人在不同阶段需要做相符合的事一样。 想明白这个道理,他戴上手套提着小锄头来到死去的桔梗前,挖掉根茎放进小车里,然后推着小车去挖也死了的剑兰。 沿着花园转了十几分钟,小车子就填满了。 用心培育了那么久,可都死了,死太多了,傅屹为死了 挖着挖着眼泪汹涌,又因身后脚步声而迅速擦掉。 肩膀微微传来力道,傅辰将他拉起来看着他的眼睛问,“在哭什么。” 这张一模一样的脸让眼泪更加争先恐后地往外挤。 脏兮兮的手套上全是泥土,祝时宴抬起肩膀企图擦泪,傅辰按住他,伸手用柔软的指腹给他一一揩掉。 “哪里不舒服,哪里不高兴。” “没有。”吸了下鼻子,祝时宴尽量平复情绪,故意将视线落在傅辰的钻石领带夹上,“哥哥,你回来了。” “听保姆说今天你没吃饭。”傅辰平淡问,“怎么回事?“ 温热的气息扑在额头,祝时宴别开脸,“待会儿会吃的。” “还要弄多久。”扫了眼附近赖赖糟糟的小坑,傅辰说,“让园丁来做。” 潜在之意是现在就去吃饭,祝时宴听得懂,他点点头,试图通过摩擦双腕脱掉手套,傅辰再次帮助了他。 修长的手指捏着他双腕,食指浅浅往手套边缘一插,很快将手套全须全尾地勾褪了下来。 这种近距离触碰祝时宴很不适应,他往后缩,傅辰手指微微用力不让,期间还若无其事地摘掉他头上一片紫菀花瓣。 “花仙子么。” 没听清,但祝时宴并没有回问的欲望。 傅辰松开他,“回去吃饭。” 以为回副楼是一个人吃饭,祝时宴没想到傅辰也在小厅坐了下来,阿姨们很快上齐了所有菜,悄无声息地离开。 “什么时候想上班。”傅辰给他夹了块爱吃的笋。 “都可以。”祝时宴将笋偷偷拨到一边。 其实越快越好,越快越好跑。 “园林方面设计部主要工作是画图、实地设计,公园或者活动造景。”傅辰又给他夹了块,“喜不喜欢。” 默默吃掉笋,祝时宴心不在焉地点头,“喜欢。” 垂头姿势给人一种低眉顺眼的错觉,长密的睫毛将情绪遮起来,嘴唇翕张时,流畅的鼻梁与微微上翘的唇珠连成一道完美弧线。 五官牵动感官的瞬间,仅靠双眼留不住。 一桌之隔,傅辰单手提着筷子端详他良久,问,“想什么时候去报道?” “我不用面试吗?”祝时宴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然而傅辰却说,“你想面试也可以。” 暗喻几乎等于明示,硬要面试等于矫揉造作。 “不用了,谢谢哥哥。” “还有没有想做的,想要的。” 还是想问能不能告知傅屹为藏在哪里,祝时宴摇头:“没有,谢谢哥哥。” “下周一我会去报道。”他迟疑地问,“我需要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傅辰敛起眉宇。 “有看到大学同学他们找工作,会穿正装。”其实祝时宴也不太明白,“我需要穿正装吗?” 有些长辈会在孩子第一次上班时,赠送孩子成套的西装以做贺礼,表示激励和宽慰。 但他们家庭已没有父辈多年,傅辰没有求职经历,亦没有傅虑到这些问题。 “正常着装即可。”他口吻柔和,“天气冷了,出门加件大衣。” 穿戴衣物通常都是品牌方和专门的定制店铺送来檀山,当月一小送,季度一大送。 其中也有西装,但祝时宴从未穿过。 接下来两人再也没说过一句话,饭后在小厅分开。 周一,祝时宴起了个大早。 八点整,他跟着保镖从后门出去,上车前往GK集团总部大楼。 太阳堪堪从天际爬出,欧陆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下,两侧挺拔茂密的树林悉数染成淡金色,树梢振翅飞过一群叽喳小鸟。 行在半山腰时,一辆慕尚从后方驶来,与之并驾齐驱。 祝时宴坐在欧陆后排,侧脸去看隔着两层防窥玻璃的慕尚。 他清楚那里坐着傅辰,但他也清楚,这么多年外人不知道自己与傅家的关系,所以哪怕他跟傅辰去往同一个目的,也永远不会上同一辆车。 很庆幸,没有身份枷锁更容易逃跑。 司韵留下来的钱很多,足够用一辈子。 收回脸,祝时宴盯着前排座椅,默默想,要慢慢规划找准时机,绝不能让傅辰有抓到的可能。 接下来是大转弯,两辆车在山道上显得拥挤。 欧陆司机主动减缓车速,然而慕尚更减,是很明显的让行意图。 欧陆司机纳闷,轻踩油门率先驶过。 总共有125层的GK总部大楼位于申市商产业最密集的浦东区,财经新闻报道这栋楼一分钟可以产生六十三万美金收入,在全国范围内皆数一数二。 大楼近在眼前,祝时宴礼貌开口,“您好,麻烦您停在前面我步行过去。” “好的,您稍等,我需要请示。”司机按着耳麦朝那头问询,得到肯定答复后在路边停下,祝时宴主动下车,但司机马上也下来了,“原定是需要将你送到停车场的,您看下午” “以后就在这里上下车吧。”祝时宴说,“哥哥愿意吗?” 这条绿荫街看样子很少人,不容易暴露。 “明白,这个我也需要请示。”司机点点头,“之后给您发信息。” “谢谢,麻烦了。” 如果不坐家里的车几乎进不去傅家大街,哪怕多花一个多小时的地铁和公交,就是走上山也要再花半个多小时。 大街人流里,祝时宴觉得自己挺可耻的,一面想逃跑,一面却心安理得地享受。 长长地呼出口气,他慢慢朝GK大楼走去。 因为没有员工牌所以他没办法上去,但是去前台说明报道意图后,很快关卡后的电梯出来了位高挑利落的女士。 “是祝时宴傅先生吧?我叫纪舒,园林设计部主管。”纪舒朝他伸手。 祝时宴回握,“纪主管您好。” “走吧,咱们先上去。”纪舒刷了卡带他上去,指着八部电梯详尽地说,“前面七部所有员工都可以乘坐,但有的部门需要特殊的门禁卡,例如研发部。” 正说着,大厅混杂的人群忽然让开一道,由远及近响起此起彼伏的问好。 “傅总早上好。” “傅总好。” 站在人群最后头,祝时宴埋着头装作没有看见,低垂的视线里走过一道西裤包裹着的双腿,步履没做停留,朝最后那部电梯走去。 电梯开合后,有人捂着胸膛小声说,“往天都是从车库直接上总裁办,今天怎么走的是大厅啊。” 另一个较为年轻的男生附和,“吓死我了。” 纪舒会心一笑,低声说,“最里面那部独属总裁办,没有门禁卡无法乘坐哦。” “谢谢您。”祝时宴点点头,猜这位纪主管应该知道。 电梯门开开了,纪舒先行进去按了31层,祝时宴跟在她后面。 “我们园林设计部呢几天前刚成立,各方面还在调整,所以这几天比较清闲。” “现在目前只有5个人,都是刚招进来的大学生,同事氛围比较好。”纪舒一路介绍到了31层,不大不小的办公大厅就坐着这5个人,闹哄哄的。 三男俩女,瞧见两人声音才稍微小了些。 “喂喂喂,收一收你们的口水啊。”纪舒完全没架子,拍拍祝时宴肩膀,“这位是祝时宴,是咱们的新同事。” 自从小学被绑架后,祝时宴就再从没有朋友,无论是后来的中学还是大学,他身后永远都跟着保镖。 这是第一次身后没有保镖,面对这些友好又陌生的面孔却不知道该如何打招呼,于是他傻傻地鞠了一躬,“你们好,我叫祝时宴,东南西北的南。” 几个同事捂着嘴笑,很热情地回应,打完招呼祝时宴跟着纪舒办理了入职流程。 刚回到工位,旁边男孩儿凑过来,“嘿祝时宴,我叫姜来。” 一开头,另4个也虚头巴脑地凑过来,七嘴八舌地介绍,祝时宴记住了所有人的名字。 阳光大男孩姜来,身材娇小的何琳琳,憨厚老实的孟想,穿洛丽塔的小美,还有戴着黑框眼睛的女生陶静。 一番交谈后,祝时宴发现他们与自己一样,都是刚刚毕业初入社会的清澈大学生。 宽敞明亮的大厅办公区,宛如教室,祝时宴人生第一次感受到“同学们”的热情 其他楼层也是这样的员工么?这是每分钟赚六十三万美金的总部吗? 一个上午什么都没干,纪舒也没管。 祝时宴嘴皮子都说干了,喝了两罐热水,认真又诚恳地回答了“同学们”的所有问题。 比如: 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呀,专业也是园林设计么。 “申市农业大学,其实学的是园艺。” 一开始问题还算正常,后面逐渐清奇。 祝时宴你的睫毛是真的吗,可以摸吗。 从未听过如此无理要求,哪怕强势如傅辰也没这样讲过。 “是真的,不骗人。” 你的眼睛好好看啊,你要不要吃饼干,中午我们一起去对面商场吃饭啊。 想了想,祝时宴说,“我请你们吃饭吧。” “怎么能让新同事请!”姜来大大咧咧,“我来我来,庆祝美好的一天迎来了美好的同事!” 但这个请客机会很快破灭,因为临到即将午时时,祝时宴接到了容朗的电话。 容朗是傅辰的特别助理,从前他们就在檀山见过很多次。 傅屹为死的那晚,也就是祝时宴闯主楼的那晚。 其实当时要动蛮力,是容朗拦下了,所以祝时宴很是感激。 电话里,容朗轻声细语地说,“小南,傅总让你中午跟他一起吃饭,我现在在你们部门外面电梯处,来接你上去。” 捂住听筒,祝时宴委婉地说,“你稍等我一下。”正好这会儿大家都在玩手机,他溜出去来到电梯处。 容朗看他几眼,浅浅一笑,“小南今天穿的很精神,很帅哦。” 前几天理发师上门来剪了头发,额发变短露出光洁的额头,搭配上熨烫整齐的白衬衣和裁剪利落的毛呢薄外套,衬得身段修长又精神。 祝时宴免去寒暄直奔主题,“我已经答应同学哦不,同事中午跟他们一起。”他直白地问,“哥哥为什么让我跟他吃饭,我能不去么。” 不是不能暴露关系么? “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但傅总是这样要求的。”容朗面露难色,“你不上去,这我” 伺候傅辰这尊冷面佛并不容易,祝时宴体恤他,可并不想跟傅辰一起吃饭。 见他实在为难,容朗叹道,“那我回去复命了,希望傅总不会嫌我办事不力。” 能在秘书团和助理团脱颖而出的人要是因为自己被指摘更何况容朗曾帮过自己。 咬咬牙,祝时宴丧气道,“好吧,我会上去的。” 容朗轻快道,“谢谢小南。” 成应一脸错愕地看向祝时宴:“小天,这是什么意思?你真跟他在一起了?” 祝时宴只觉得头疼,他一手按住一个,强行让他们坐下:“好了别吵了,多大的人了也不嫌幼稚,你们都对我很重要,就不能和平相处吗?” 傅辰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不高兴地看着他:“我跟他一样重要?” 祝时宴:“” 第 107 章 第29章 好不容易把这两人安抚好,祝时宴给自己和成应倒了一杯酒,给傅辰倒了一杯牛奶,努力调动气氛:“久别重逢应该高兴才是,来,喝酒。” 成应看了眼傅辰杯子里的牛奶,嗤笑一声:“果然还是个小屁孩,来酒吧竟然喝牛奶。” 傅辰没吭声,祝时宴干笑一声:“他胃不好,要少喝酒。” 傅辰乖乖地应下:“嗯,我听小天哥的。” 成应:“” 眼睛疼。 那边的会还没开完,齐沃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打来,傅辰动也不动,祝时宴推了他一下:“去接吧,说不定有什么急事呢。” 傅辰不情不愿地站起身,警告地看了眼成应,出去打电话了。 等他一走,成应立即抢了他的位子坐在祝时宴身边,半是不满半是委屈的说:“你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回集团上班需要慎重考虑,因为公司不是儿戏,再回去上班就是长远的计划了。 可惜,祝时宴身边从来就没有一位长辈给他指明前路,或是引领方向。 他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这个秘密与司韵早早埋藏。 纠结的点主要是在于跟傅辰同餐同眠,这样做非常容易被同事发现,当然主要是不情愿! 傅辰就不会考虑这些问题?只知道指挥为难人。 就在还没纠结出结果时,这天下午祝时宴正在后花园给苹果树施肥。 负责主楼起居的张阿姨急匆匆跑来说,“傅女士来了,在主楼前厅等您。” 听闻傅政希这个名字,祝时宴顿时有些紧张,自己都没发现有多依赖傅辰地问,“哥哥在家吗,哥哥知道吗。” 当年绑架出事后,家里阿姨、保镖、安检人员全部换了批。他们皆不知当年情况,但十分恪守自身职责,在傅政希的车子进入私人大街第一时间就通过容朗通知了傅辰。 所以收到确切信息的阿姨匆匆赶来告知,“傅先生说您不用去见,要是害怕现在派容助理过来接您去公司。” 檀山随处可见保镖,在家里还是很安全的。 没必要劳师动众,祝时宴放下小桶,“麻烦转达公司就不去了,我现在回副楼。” 阿姨点点头,陪同一起回副楼。 走到半途中,一道清脆的高跟鞋响起,隔得老远祝时宴看见傅政希,傅政希也瞧见了他。 “小南。”层层叠叠的绿茵间,傅政希扶着胸口大衣,微微挥了挥手。 三人转眼在小道碰上,祝时宴强行挤出微笑,“姑姑。” “你这孩子,找你半天原来躲在这儿。”傅政希亲昵地挽上他的手臂,真如长辈那样和蔼可亲地说,“看看你这一头汗。”侧目,她朝跟着后头的阿姨佯斥道,“你们也要多照应着。” “浇了花出身汗,在这秋天吹场风就要感冒。” 阿姨讪讪地笑。 祝时宴屏息着,“姑姑,是我不让他们参与的。” “是是是,我知道。”傅政希笑着说,“这后花园是你的宝贝,除了你谁都打理不好。” 说着她轻轻嗅了嗅,惊喜道,“各种花香染在身上,连头发都是香香的。” 从没关注过这个问题,也或许是鼻子早已习惯。 抬手闻了闻,果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祝时宴放松几分,“好好闻。” “是吧?”傅政希好笑地瞧着他,“走快些,起风了。” 主楼近在眼前,傅政希对他越热情,祝时宴就越不安。 倏地,他脚步一顿。 傅政希问:“小南怎么了?” “没没、没什么。”祝时宴笑得勉强。 刚刚脑袋划过了什么?哪个字眼让神经猛地绷紧? 起风、热情、不安! 对!不安! 敛着眉头,祝时宴感觉自己恍惚好像抓住到了某个关键点,他不安,是因为身边有人让他感到不安,而缘由却是不安全,所以不安。 接下来就怎么也想不起了。 三人来到主楼,步入下沉式的客厅后,傅政希才松开他。 人到中年的傅政希保养得极好,岁月没有她脸上留下痕迹,白皙的脸庞没有细纹也没有一点瑕疵。 一身驼色大衣稍稍减弱了端庄不笑时的冷漠。 祝时宴看着她,她关切地问,“怎么回事,不是舒服吗。” 祝时宴挤出微笑,特意挑了个稍远的沙发坐下,“没有姑姑,我只是在想下一次浇花是什么时候。” “还在想花,每天在家里都干这些么?”傅政希问。 “嗯,我也不会做什么。” 傅政希笑容浅浅地望着他,“瘦了,是不是阿姨做得菜不合胃口。” “合胃口,在家里没有活动所以吃得不多。”祝时宴恭恭敬敬地回。 “那就好。” 张阿姨过来问祝时宴要喝什么,主要提及备好了喜欢的橙汁,得到答复后才问傅政希需要什么。 傅政希静静听着,说,“白水。” 橙汁和白水齐齐端上来放在各自面前,傅政希奇道,“小南,姑姑一直想问你,怎么没有出席屹为葬礼?” “当时问辰,辰也不解释。”她说,“想起你跟屹为关系那样好,担心是不是病了,所以过来看看。” 距离傅屹为去世已经过了46天,未免太后知后觉 “当时烧了几天很快就好了。”祝时宴说,“谢谢姑姑关心。” 傅政希起身来到他身边,祝时宴往旁边挪,傅政希轻轻柔柔地抓这他的左手不放,“屹为走后你看起来很不开心,是不是有心事,跟姑姑说说。” “没有,我一切都好。”傅政希的手指温暖又柔软,祝时宴却很不适应,“希望姑姑您也是。” “真是个乖孩子。”傅政希慈爱地抚摸着他的头,“听说前段时间辰把你安排进集团上班了?现在怎么又在家里待着呢?” 重点到了,祝时宴说出准备好的说辞,“姑姑,是我自己投简历进去的。” “哦,这样啊,那怎么最近没去上班,不喜欢吗?” “要不要到姑姑的酒店来上班?” “不不不,不用姑姑,我现在挺好的。” “不用害怕,是不是辰对你不好?”傅政希沉下脸,“辰也是,怎么弟弟到集团也不关照关照。” 演完这段进入下一段,她又改了语气,哄拍着祝时宴手背,“不过小南你也得体谅他,集团每天事情很多,他坐在上面太久了,哪里注意得到底层员工的辛苦。” “其实我很少跟哥哥见面的,就算在家里见面也只是打招呼而已。”祝时宴垂着眸,“我跟哥哥关系不是很好。” “哎呀,这可怎么是好,你们天天在家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辰又是那么个冷漠脾气的,他是不是给你脸色了?” “没有,姑姑。” “其实姑姑想让你到酒店来工作,刚好你大学专业学的园艺,而姑姑酒店正好缺一位擅长鲜花布置的经理。” 若不是傅辰告知过绑架之事傅政希傅明喆都有参与,祝时宴真的会忍不住心动。 “姑姑,最近没去上班是因为又病了一次,现在已经完全好了。”他委婉地挣脱傅政希的手,“我很喜欢集团的工作,打算最近几天重新上班。” “希望姑姑不要告诉集团其他同事,不然大家对我” 他时刻谨记傅辰的叮嘱,对于他们两个到底如何关系,到底有没有帮助只字不提。 笑容凝固在傅政希脸上,“那就好。” “你母亲还有我大哥他们走得早,辰每天忙也不管你。” “唉现在在集团一团糟,辰一意孤行要做海南项目”她止不住地唉声叹气,“如果遇到困难要第一时间打给姑姑,知道吗小南。” 尽量让笑容自然,祝时宴点点头:“知道,谢谢姑姑。” “好了看过你姑姑就走了。”傅政希走到原本坐着的沙发提上包。 祝时宴送她出去,走到前苑草坪时,傅政希看见附近不断巡逻的安保人员,诧异道,“上次来吊唁都没有这么多保镖,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 怕自己逃跑吧?祝时宴撒谎道,“我也不知道。” 司机等在大门口,傅政希没再多问上了车。 临走前还特意降下车窗挥手道别,远远看着车尾灯消失在蜿蜒的山路尽头,祝时宴唰地垮塌下肩膀,披着绯红晚霞无比疲倦地往副楼走。 只是这么简单周旋一圈就如此心累身累,却莫名将心比心。 这些年傅辰是怎么过来的,18岁一个人是怎么撑起那么大的集团? 傅政希和傅明喆还有其他人有为难过他么? 趿拉地进入电梯回到三楼,本想洗个澡再睡觉,却倦怠地不想抬任何一根手指。 刚躺上床,手机在兜里响了起来。 他摸索掏出一看,“哥哥”字眼跳动闪烁。 “哥哥。”祝时宴沉闷地叫他。 “在睡觉?”傅辰那头很安静。 “嗯。” “睡吧,在路上了。” 神思回拢一些,祝时宴低声说,“姑姑已经走了。” “知道,睡吧。”有车引擎发动的声响,“我马上回来了。” “嗯。”按断电话,祝时宴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心头忧惧所以反复做梦。 第一个梦是幼儿园。 幼儿园全天候托班制,那时他很不适应。 司韵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要坚强,好吧,祝时宴闷闷坐回小椅子。 等到午休,一屋子的小朋友全在哭,要妈妈爸爸爷爷奶奶姥姥姥爷。 祝时宴躲在被子里想哥哥。 想“傅屹为”陪在他身边的安心,想“傅屹为”逗他说好笨的话术。 老师为了安抚孩子们的情绪,拿出手机给家长打电话开视频,祝时宴很羡慕,可是他没有哥哥的号码。 晚上回到檀山,他偷偷摸摸溜进主楼,去敲“傅屹为”的房门。 “傅屹为”问他新学校适应的怎么样,饭菜好不好吃,游乐场有没有家里的大。 一五一十讲了白天在幼儿园发生的事,祝时宴问他要号码,说我想你的时候也要给你打电话。 “傅屹为”托着腮说,“我可不会想你。” “好吧。”祝时宴悻悻而归。 “可怜的南瓜。”“傅屹为”啧啧嫌笨,“站住,回来,伸手。” 一连串的发号指令,祝时宴重绽笑容。 从书房的柜子某个柜子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傅屹为”抽出一张自己的蓝底两寸照片,“想我的时候不能打电话。”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手机。”“傅屹为”唬他,将寸照塞他手里,“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你要学会适应。” 接着祝时宴看见哥哥很神气、得意地扬起下巴,“如果实在想的话,就看看这张照片。” “看完之后要好好学习,别看着拼英U就想起U型姜糖饼干。” 小小的手掌托着小小的照片,祝时宴很是珍惜地抹了抹,“那我现在要吃。” “牙蛀几颗了还吃”“傅屹为”将他推出房间,“至少不要在我面前吃。” 自那以后,祝时宴每天中午在午休前都会躲在被子里,抱着那张照片看看。 可惜那张寸照,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 祝时宴这一觉睡了足足12个小时。 他醒来的第一反应是难过。 心脏传来闷闷的钝痛,像是有一把尖锐的刀在里面翻搅,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很害怕,他怕自己真的再也见不到傅辰了,于是不断的在心里呼唤系统,祈求哪怕一次见面的机会。 但无论他怎么呼喊,系统始终没有出现,连声回应都没有。 祝时宴呆呆地坐在床上,眼神空洞而呆滞,他明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也自以为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痛苦。 他根本接受不了这个结局。 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过了多久,祝时宴动了动僵硬的身体,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太对劲。 家里太安静了。 ——安静到像是没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第 108 章 第30章 起初祝时宴以为他只是跑出去玩了。 星渊脾气不好,性格又跳脱,若他一直没醒,他很有可能一气之下跑出去躲起来。 但祝时宴没想到的是他一直没回来。 一天、两天一周过去了,星渊就像没来过这个世界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祝时宴急的上火也没有任何办法,他总不能跑到警察局跟人家说我养的小鬼丢了,能不能帮他找找? 周日晚上,又一次无功而返之后,祝时宴疲惫地推开便利店的门,随手拿了两个饭团,坐在门口的高脚椅上食不知味地啃着。 他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心头涌上绵绵不断的无力和绝望——他回不去了,星渊也消失了,这个世界要结束了吗? 回到办公大厅,祝时宴找了个非常严肃的借口说自己要回一趟家,忘记拿东西了。 “同学们”很热情也很有分寸地问他需不需要帮助,祝时宴咂摸出于心有愧的味道,拿起外套赶紧溜。 这栋楼里的人都是满足硬性条件和自身拥有过人本领招聘而进,他不想同学们知道自己是个关系户。 更不想让同学们发现自己跟容朗一起,那代表着跟125层总裁办的关系。 哪怕初衷并不是工作,却犹感抱歉。 电梯里,容朗递来一块削薄的黑色卡片,“这是这部电梯的门禁牌,假如以后我有事没法来接你,记得自己上来哦。” 祝时宴不想接也没有接。 容朗补充道,“傅总让我交给你的。” “好吧。”祝时宴默默揣进兜里。 飞速跃升的电梯让耳膜有点疼,他揉了下耳朵,听见容朗问他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纪主管很和善,同事也很开朗。”他如实说,“他们都很好,只是我们不需要做事么?” “会的,工作暂时还未安排下来。”容朗说,“小南,在集团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叮——电梯门开了。 “好的。”祝时宴同他一起出去,发现这层楼跟自己所处的31层完全不一样。 幽深走廊两侧分别是秘书团、助理团,尽头是一扇紧闭的双开大门,大门右侧铭牌上标着“总裁办公室。” “进去吧,傅总还在开会,我得下去等着了。” “可是我”祝时宴踌躇道。 总裁办如此严肃的地方,而傅辰将自己带到了这里来,万一毫无预兆地动手动脚怎么办? 那晚的血腥激吻尚且历历在目,傅辰为什么变化这么大?从前在檀山碰到连眼神都吝啬,为什么傅屹为死后总要将自己强行捆.绑? 功德圆满的送佛送到西,容朗不解释,微微一笑很快离开。 再在走廊停留生恐两侧办公室有人出来,祝时宴赶紧推门进去。 总裁办公室第一个感觉是大,第二个感觉是空。 大是因为面积所至,平铺而去的办公设备几乎无法阻挡视线。 整个办公室是黑白灰地的色调。 背墙而置的巨大办公桌,房间中间摆着三具拉扣黑皮沙发,旁边圆形置物小桌摆着一盆吉莉草? 祝时宴慢慢靠近,确认这是三年前自己种在后花园无缘无故丢掉的那盆,因为花盆底部的磕痕都一模一样。 不是,傅辰偷花啊?还是家里园丁搞错了?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发现左侧是整面墙的恒温酒柜,里面放满了各式酒水、成套酒具。 办公桌后面大敞的门后更是别有洞天,餐厅、休息间、茶室、甚至还有一个壁球室。 祝时宴没有进去,退到主办公室站着,从125层的落地窗外看出很远很远,仿佛申市尽数高楼皆匍匐于脚下。 俨然这些年傅辰很少回檀山,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十二点整,傅辰回来了,听见动静的祝时宴局促回身,“哥哥。” “等多久了?”傅辰解了领带扔沙发上,舒了口气说,“到我这里来。” 心头一惊,祝时宴愈发迟疑,是巧合还是什么? “到我这里来”——是吉莉草的花语。 他举棋不定地迈脚过去。 近距离下,傅辰深深端详着他,盯着他的嘴唇,“还适应么。” 因目光实在刻意,祝时宴联想到了傅屹为死去的那晚,他羞耻地别开脸。 “办公室没有加湿器?”傅辰皱着眉,“嘴唇起皮了。” 上午光傅着聊天了祝时宴不回答。 “去洗手吃饭。”傅辰又说。 洗完手祝时宴差点迷路,四拐八绕地才找回餐厅,傅辰已经坐在桌边等他。 桌面上摆着看起来像是家里阿姨做的菜,坐下尝一口,确实是。 说了整上午的话很饿,所以祝时宴吃得比平时多,最后喝汤的时候他发现傅辰在看他。 “很累么?” 这段时间没有睡好,眼底有淡淡的乌青,但祝时宴不知道。 “没有。” “吃完饭就在这里休息,上班再下去。”傅辰放下筷子。 吃饭就算了还要在这里睡觉,祝时宴差点打翻了碗,扶稳后撒谎说,“我不睡午觉。” “你睡不睡我不知道?”傅辰淡声道,“以后每天这个时间点上来吃饭,午休。” 祝时宴立马站起,“那我去睡,以后我就不上来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傅辰也起身,祝时宴马上抬腿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没有睡衣,可以不睡吗?” “睡衣去衣柜拿,你习惯的洗漱用品在卫生间,自己去找。” 多少有些窒息,祝时宴却不敢说什么,傅辰的强硬霸道他已经吃过一次亏。 再拂意,会起事端。 在卫生间漱口换好睡衣,他掀开被子躺到床上,在床边蜷缩成小小一团。 心乱糟糟的,根本睡不着。 什么都还没想明白傅辰进来了,照样漱口换了睡衣。 想了想,祝时宴半撑着坐起来,看见傅辰正在用遥控器关窗帘。 “睡你的,看什么。”傅辰瞥了他一眼,随后躺上床。 默了会儿,祝时宴小声说,“我想回31层。” “不许。” 小时候因为害怕跟傅屹为一起睡过觉,祝时宴再没跟任何人睡过。 他躺下,擎等到身后呼吸均匀绵长,接着悄悄摸索下床。 但很快身后响起傅辰冷淡的嗓音,“躺下,别让我说第二遍。” 重新躺下,祝时宴将自己蜷缩的更小,是一种稍微动动就能滚下床边的姿势。 “你确定这样睡。”傅辰说,“再像小时候一样滚——”话音戛然而止。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小时候滚下过床么? 祝时宴以为傅辰就是随口一说,尝试慢慢放松身体平躺。 结果蜷缩太久,在缓慢的细微动作里,每根骨头都爆出了轻微脆响 等到终于躺平,他在床上“站”了个军姿。 耳畔“啧”了声儿,傅辰不满道,“转过来。” 又僵硬地侧了个身,祝时宴看见傅辰近在咫尺英俊的脸。 睫毛一抖,唰地阖拢。 房间昏暗静谧,加上午后饭闷,两道眠息渐渐同频。 睡着了的祝时宴不太安分。 因为幼时胆子小且独自睡那么大房间,为了确保没有鬼怪骚扰,他喜欢陷在两个枕头那块小小缝隙中睡觉,头部两侧有包裹依靠,很安心的意味。 这个习惯一直维持到成年,现在的他下意识翻身往枕头缝隙靠。 深谙缘由,傅辰故意让开距离,让祝时宴的脸颊陷进去,也让睡颜半露于眼前。 眼皮薄薄的,上面分布着淡青色的毛细血管,长密睫毛偶颤,是还未熟睡的警告。 等到睫毛不再颤动,他缓缓伸出手,用手指指背轻轻抚弄了下。 毫无反应,没有惊醒。 他再将这个动作重复了遍,收回手静静盯着这张脸看。 一个半小时的午休时间,没眨眼便过了。 方才苏醒的祝时宴像个小虾米一样弓起来,又展开。 半梦半醒间腿踢到什么,脚趾划到了一坨软中带硬硬中带软。 倏地,他睁眼惊叫出声。 将傅辰吵醒了,然而傅辰瞳底一片清明,问,“你在干什么。” “对、不起,哥哥”祝时宴赶紧下床,抱起搭在沙发上的衣服就往洗手间去,换好衣服连招呼都没打就冲出了总裁办。 恰逢下午上班时间,电梯出来大群人,是整个秘书团。 不知道多少目相对,总之两方都停下了脚步。 “小南。”看看表,容朗解围地说,“快到上班时间了。” 祝时宴磕磕绊绊地点头,“哦是,再见容助理。”刚迈脚,大家不约而同朝一方向看去,然后正经站好问了句傅总好。 哪怕后脑勺没长眼睛,祝时宴也觉得浑身汗毛立起来了。 “外套没拿。”傅辰在背后提醒。 祝时宴假装没听见加快脚步。 众人作鸟兽散,掏电话的掏电话,开门的开门,不知道谁说了句我车忘记拿下去拿个车。 转瞬间走廊消失了个干净。 祝时宴感觉自己要死了,肩头忽地一重。 是傅辰将外套披在他身上,他立马头也不回地离开。 傅辰却不依不饶:“人也不叫,小时候怎么教你的?” 紧紧攥紧衣袖,祝时宴回头挤出笑容,“哥哥再见。” “去吧。”傅辰漫不经心地关了总裁办的门。 走楼梯下到122层,祝时宴选择乘坐公用电梯下到31层。 落座在工位上,姜来问他脸怎么这么红。 祝时宴说怕迟到跑过来的,姜来夸他好有时间观念。 下午,纪舒开始给他们分配任务了。 园林设计部第一个项目是给某市政单位设计公园的绿植布局,工作要求是在一个月内画出设计图。 6人择优选3份提供给甲方,交稿时限要求半个月。 最终当选的有奖金。 大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因为交稿期限比学校老师要求都低,大家围在一起讨论立项文件。 其实同事们也不是那么清澈,讨论完毕很快进入状态,各自在GK自主研发的电脑系统上建模。 园艺专业不涉及软件建模,所以祝时宴不会用这些软件。 孟想从茶水间回来发现他在发呆,问他是否还未想好思路。 祝时宴如实告知,“其实我一个软件都不会用。” “那就手绘。”姜来转下了椅子,“我们部门只有你会哦。” 笑了笑,祝时宴点点头。 没了上午的嬉笑聊闲,认真工作一下午很快过去。 到了下班时间大家结伴同行搭地铁,邀请祝时宴一起去,祝时宴没有办法说实话。 下午司机发来消息:五点半早上您下车的地点等您。 磨磨蹭蹭等到同事都走掉,一出大厅祝时宴看见了尾随在身后、以及停车场出口的保镖。 唉走了一条街,他抱着刚起了头的图卷上车。 返程中路过一家很有名气的蛋糕店,祝时宴提出下车买蛋糕。 司机再次对着耳麦那头请示,很快反馈说蛋糕会与您同时到家。 其实祝时宴不想吃蛋糕,他只是想确认行动受限的范围。 默默记下司机从请示到收到反馈的时间,差不多是两分钟。 所以在上下班途中没有机会逃跑,得另辟蹊径。 车子刚在檀山后门停稳,一辆黑车随后而至。 下来个提着蛋糕的保镖,一言不发地陪同他一起返回副楼。 祝时宴知道,所以除了自己乘坐的欧陆,其实后方还有监视他的人。 蛋糕没有胃口吃,他送给阿姨了。 吃过晚饭他去到大书房,将画卷完全展开,暂时逃不掉的话就先做好手上工作。 上课时老师说过,近年来申市很喜欢引进国外品种的鲜花和绿植,因而埋没了申市市树梧桐和市花白玉兰。 但无论种哪类绿植鲜花,皆需要抽取当地土壤进行分析,还有测量周围空气湿度、光照度。 用小本本记了很多问题,祝时宴打算明天去请教纪舒。 时间不早了,他起身回房间休息。 这时书房门开了,穿着白衬衣的傅辰进来,“在忙?” “没有。”祝时宴不敢看他,总会想起那一脚的触感。 “饿不饿?”傅辰问。 没明白什么意思,祝时宴抬起头,“哥哥,你还没吃饭么。” “嗯,下来陪我吃点东西。” 已经十点了,祝时宴沉默着不说话,他不想去。 “不愿意?”傅辰淡声问。 确实,但谁敢答? 沉默半秒,傅辰站在门口说,“现在陪我吃饭明天不用来办公室。” 祝时宴毫不犹疑地迈出脚步,傅辰讥笑了下。 在这即将入睡的时间点,两人坐在温暖明亮的小厅里。 傅辰让阿姨煮了一碗很清淡的素面,闻着很香,淡淡的麻油味道。 祝时宴偷偷了咽了口口水,听见桌对面的傅辰说,“明天我要出差,后天回来,好好待在集团不要乱跑。” 天花板吊着波球形状的水晶吊灯,故意抬头让璨璨灯光迷蒙视线。 祝时宴趁机翻个大大的白眼。 祝时宴推开门往外走,临踏出房门的时候他想起什么,猛地扭头:“沈总,您刚刚说给新公司的谁看了?” 沈子喻一愣,“齐总啊,怎么了?” 祝时宴的心跳瞬间急速上升,脑袋阵阵发昏:“请问沈总,是哪家公司要收购我们?” 沈子喻抿了下唇:“我刚刚说了,合同还没签完,暂时要保密,就算是你问我,我也不能告诉你。” 祝时宴的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腿软到要靠扶着墙才能站稳,他死死地盯着沈子喻,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是时间科技吗?” 第 109 章 第31章 沈子喻一脸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应该只有我跟吴总知道。” 竟然是真的 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齐总,真的是时间科技。 祝时宴的心脏在这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巨大的惊喜和激动骤然涌上心头,多日来笼罩在他头顶的阴霾一扫而空,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起来。 这条消息带来的冲击太大,甚至让他有些手足无措,脑子里也一片混乱。 他还能再见到小辰,他竟然还能再见到他。 祝时宴掐了下掌心,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迅速拿出手机点进搜索栏,输入时间科技。 页面一瞬间蹦出来数百条消息:#时间科技新产品发布会# #时间科技创始人齐总的独家专访# #时间科技市值已达千亿# #沉浸式体验游戏公司巨头时间科技的一天# #时间科技傅总疑似已婚# 死去的人怎么会发邮件? 辨认了好一阵儿,祝时宴才看清手机左上角写着“来自定时发送”。 面前,傅辰沉着脸,“把手机给我。” 怎么可能给?祝时宴立刻说:“不!” 两人无声对峙,然后同时对手机进行争抢。 坐着不受力,祝时宴抢不过但就不松手,傅辰扳他的手指。 拉扯间,不知谁触碰到了音频播放键,温文尔雅的嗓音从听筒流淌而出。 经典开头: “小南,当你听到这段话时我应该已经死了,请原谅我的自私,在今天这个日子打扰你。” 祝时宴已经完全被傅辰压在了沙发上,双腿被双腿抵着,两人紧紧贴合的姿势像是在进行某项亲密活动,但其实他们在各自较劲。 “还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吗?小南。” “放开!”祝时宴逼红了眼。 一言不发的傅辰捉住了他的手腕。 “抱歉今年没办法陪你过了,小南,你会期待明年吗?” 傅辰倏地停下动作,祝时宴也呆愣住。 死去的人连今年都没有,难道还有明年吗? “小南,你会忘了我吗?”傅屹为轻轻叹气,“小南,能不能不要忘了我。” “我很想你,每一分每一秒,你想我——”。 就在这怔忡的片刻,傅辰眼疾手快抽走了手机,极为响亮地咔嚓一声。 他直接将薄薄的金属手机掰成了两截…… 傅屹为未能说出来的后半句刹那截停,祝时宴不可置信地看着傅辰,厉声讨伐起来,“你干什么!” “不要听他的声音。”傅辰告诫道,“他已经死了,还——” “闭嘴!你闭嘴!”这一刻所有坏脾气统统喷涌而出,祝时宴疯了一样去打傅辰,抓乱他的领口,用拳头去砸,也用脚去踢。 “你是个疯子!” “傅辰!你恶劣至极!” 任他如何打骂,傅辰都无动于衷。 直到祝时宴自己打累了,骂不动了,肩膀倏地一软,仰倒在柔软的沙发上,眼神空洞地望着挑高十几米的客厅穹顶。 “你是个疯子,你没有人性,你只在乎自己。” “他已经死了,你还能做得这么绝” 傅辰冰冷反问:“你就没想过他这么做的用意?你以为傅屹为没有私心?” “他不过就是给我留了遗言而已!”唰地偏过头,祝时宴睁着通红的的双眼,用愤怒地眼神描摹着傅辰每寸五官,“不留我也不会忘了他!” “因为他每天都在我身边!”他望着傅辰字字诛心,从齿缝中碾出,“哥,我每天都很想你!” 单膝跪上沙发,傅辰俯下身来死死钳住他的下巴,“你一直把我当傅屹为的替身?” 虽是一模一样的面孔身型,外人分不出,朝夕共处的人还分不出吗? “对。”祝时宴撒着言之凿凿的谎言,“所以我才愿意去总裁办跟你吃饭,所以今天我才愿意跟你一起吃饭。” “就当在陪哥过生日!就当每天都在陪他!” “不过很辛苦,因为每次叫你哥哥我都害怕出错。” 倔强地昂着头,祝时宴轻声说。 “谢谢你跟他长得一样,你每次出现在我面前,我都觉得是他回来了。” “哥哥,你能不能偶尔温和地笑一笑,或许你就是他了。” 傅辰喘了口气,“所以你逛商场是在给他挑礼物,没买蛋糕不是因为太贵,而是他吃不上?” “如果知道哥的墓地位置,我会买一条领带送给他,因为我想看他穿西装。”眼泪滚滚而过,祝时宴屏息仰首,“如果知道哥的墓地位置,无论蛋糕多贵哪怕倾家荡产我也会买。” “他不喜欢吃金皇后,他喜欢吃玫珑瓜。” 如他所愿,傅辰笑了,同时松掉桎梏住下巴的手指,委身在沙发一侧坐下。 祝时宴爬起来,想走,傅辰强行将他按回沙发。 客厅灯光璀璨,温暖如春。 “你挺残忍。”傅辰心平气和,“对我很残忍。” 近乎半分钟的沉默里,祝时宴亦冷静,“我们本来可以相安无事的共处,是你把平衡打破了。” “平衡?”傅辰冷嗤一声,“你把我跟他混为一谈的时候想过平衡吗?” “没有想过,因为我没办法区分你们。”祝时宴说。 “不要撒谎,祝时宴。”傅辰言简意赅地说,“你一直都分得很清楚。” “没有撒谎。” 傅辰冷笑道,“傅屹为操.过你么?” 刹那,祝时宴脸上血色悉数褪尽。 “那晚在北京,你躺在床上——” “住嘴!你住嘴!”祝时宴惊恐大叫起来。 眼神相当轻蔑,傅辰说:“那晚你躺在床上用腿勾着我的腰,高潮的时候叫了我很多次哥哥。” “一会儿说受不了,一会儿说不要。” 祝时宴浑身抖如筛糠。 “问什么你都答应,让你抱紧我,你就抱紧,环着我的脖子小声叫。” “让你不要吸,却吸得更厉害。” “中途你跪在浴缸说膝盖疼,我是不是让你躺在我身上?你是不是没反抗?” “浴缸的水被你踢掉了大半缸,地面全湿了。” “最后意识混乱到讲胡话,羞耻得想尿尿不敢说,是不是求着我,叫了我一遍又一遍哥哥?” 傅辰一字一句地拷问:“在那种情况下你都分得清我是谁,现在你说分不清,是不是太荒谬?” 修剪得圆润整齐的指甲已经将手心掐出血痕,祝时宴咬紧了嘴唇,不愿回答一个字。 这些隐藏在脑海深处模糊的画面在傅辰一件件提醒下,仿佛变得有迹可循。 他立刻起身离开,傅辰却将他锁在怀中,一手环住腰身,一手紧箍肩膀,祝时宴完全动弹不得。 知道全身上下哪里最敏感,所以傅辰用温热的嘴唇反复擦着他的耳廓,“别出声,要是让阿姨听到你该怎么办?” 阿姨早已休息,尽管不会乱走动,但他们这是在半公开的客厅! 无法逃离,祝时宴只能痛苦地紧闭双眼,“放开我。” “叫什么?”傅辰强调。 “哥哥,你放开我。”祝时宴小幅度颤抖着。 “这种时候就分得清了?”傅辰语气傲慢,“祝时宴,现在想想平衡这个词。” 背对着坐在怀中,祝时宴看不见傅辰的神情,全身感触仿佛都在跟喷洒于后颈、耳尖的呼吸共鸣。 箍在腰间的那只手陡然松开,将宽松的裤腰下拉了点。 傅辰低下头,湿热口腔完全包裹住祝时宴整个耳朵,舌尖游走于起起伏伏的轮廓。 他咂摸出靡靡水声,察觉到掌下之人越发抗拒,也发现掌下之人没有逃脱生理冲击。 话音虽含混不清,但傅辰冷静提醒,“这个时候有没有想起平衡?” 祝时宴颤抖着崩溃:“别碰我!” 片刻后,唇舌终于离开耳廓,来到闪着细碎湿光的鬓角,细细密密地亲吻着。 手上带着狠狠惩罚的意味,傅辰掷地有声说:“嘴硬的东西,这才几分钟,坐都坐不住了?” 叶寻的视线在旁边那人身上停留了两秒,双眸微微眯起:“请问这位是?” 为何在听到傅辰的名字后一脸惊喜?又是一个痴心妄想攀龙附凤之人吗? “这位是,是” 沈子喻本以为来的是齐沃,这才放心大胆的把祝时宴带来,谁知来的竟然是那位手腕强硬、城府极深的傅总,听说那位傅总谈合作不喜外人在场,他这样贸贸然把小祝带来会不会惹得他不快? 他正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旁的祝时宴嘴角扬起一抹笑,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叶总您好,我是飞跃公司的原画师,我叫祝时宴,很高兴认识您。” 正欲推门进来的傅辰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死死地盯着那道背影。 祝时宴?! 第 110 章 第32章 似有所感,祝时宴扭头看了眼,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这一眼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障碍,连四周的空气都安静下来。 傅辰还呆愣着,祝时宴的嘴角慢慢上扬,眉眼舒展开来,丝丝缕缕的笑意从他的眼底蔓延,像是聚着星星点点的柔光。 他轻声道:“小辰,好久不见。” 傅辰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他控制不住地往前走,嘴里喃喃低语:“小天哥” 然后他就被人挡住了。 秋风微凉,晨光微熹。 为期三天的吊唁才过一天,祝时宴趴在被分割成小正方形的玻璃窗户上,看到灵堂里阿姨们正在换瞻仰棺四周的白菊。 随着太阳从地平线爬起,灵堂就渐渐看不清了,因为日光也带来了阴影。 与此同时哀乐响了,陆续有车辆进入檀山。 他摸摸额头,浑身好像烧了起来,但他什么也不想管,干脆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个活死人一样摊着双臂。 每根骨头好似在尖叫,浑身血液横冲直撞,似乎钻出皮囊逃跑。 就这样昏昏沉沉躺了两小时,保姆找来见到他这副模样吓了一大跳。 脸和手脚都是红的,浑身烧得滚烫,但是大眼睛睁着在流眼泪。 保姆赶紧通知保镖,保镖上来将他抬回房间,接着隐晦地通知傅辰。 卧室里,喂了药的祝时宴陷入昏睡,他嘴里反复念叨着傅屹为、司韵的名字,傅辰就一直坐在旁边,静静地听。 直到深夜祝时宴才退烧转醒,哀乐没了,整个檀山很安静。 房间也很安静,他扭头看见了傅辰,马上转回去藏进被子里。 “不好好休息,不好好穿衣服,不吃饭不吃药。”傅辰来到床边,“祝时宴,你到底想干什么?” 脑子就像一团浆糊,祝时宴混乱地表达诉求。 “想见哥,不要关” 傅辰沉默着,亦是无声地拒绝。 少顷,祝时宴像是清醒了,自己爬起来半跪在床上,睡袍乱乱地挂在肩头,头发也乱糟糟,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 “哥哥。” 傅辰嗯了声,祝时宴一字一句认真说。 “我想见哥一面,他已经死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其实我跟他已经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就见最后一面也不行吗?”他睁着通红的双眼问,“他也是你哥哥,为什么你这么讨厌他。” “哥哥,我求求你,可以让我见他一面吗?” 傅辰冷冷皱眉:“如果我说不呢?” “我也不知道。”苦笑了下,祝时宴缓慢摇头,“我是一个没用的人。” “以前有一次求求你的时候你答应了。”他抹掉眼泪,“可以像以前一样答应我吗。” 发烧让他脸是红的,哭泣让眼睛也是红的,频繁擦眼泪的手背也是红的。 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把嘴唇也咬红了,就这样跪在床上小声哭泣,泪眼婆娑地说求求哥哥求求哥哥。 傅辰伸手他立马躲开,是那种很害怕的样子,就像傅辰要打他一样。 然而傅辰并没有,只是拢住他睡袍,挡住暴露在空气中闪烁着水光的锁骨。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辰说:“把鞋穿好,跟我来。” 祝时宴一愣,傅不得浑身疼痛下床穿鞋。 两人出了卧房门,一路下电梯,沉默地穿过长廊来到灵堂。 傅辰将瞻仰棺的锁扣解开,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说:“那么想看就去看。” 踌躇着踏出一步,祝时宴小声说谢谢哥哥,然后朝瞻仰棺走去。 虽然锁扣打开了,但是棺材盖子太重了,祝时宴用尽全身力气也没揭开,他垂着头站在把手处愣了会儿,接着默默回带傅辰身边,讨好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很明显的寻求帮助。 他看不到傅辰的脸,但感觉到傅辰讥讽地笑了下。 不过傅辰没说什么,帮他把棺材揭开了。 充足的冷气随着棺盖成股冒出,祝时宴整个人几乎要探进棺材,然而还是没能见到傅屹为,因为傅屹为的脸上蒙了一块厚厚的白布。 若是要揭开,只能先将傅屹为上半身抱起才能解开绑在后脑勺的白绳子。 祝时宴伸手去拉傅屹为交叠在胸前的手,就像摸了一坨冰,怎么拉也拉不动。 双胞胎输血综合征:多达15%的双胞胎会患有这种病症,这种病症主要是由于胎儿的血液由一个输送给了另一个。接受者长得较快,而另一个胎儿则发育日趋减缓,常患有先天疾病。 傅辰是接受者,傅屹为则是另一个胎儿。 傅辰上前两步,与祝时宴并肩而立,垂眼看着棺材里的傅屹为,“看够了?现在回去休息。” 过了很久很久,祝时宴步履迟缓地返回副楼。 然而高烧来势汹汹,他断断续续烧了三天,错过了“傅屹为”的葬礼,哪怕本来也就没被允许出席。 现在的他几乎不说话,高烧褪去,但身体却比生病时还要糟糕。 唯一愿意主动活动的区域就是后花园,这里占地辽阔,美不胜收。 分割花架的间隙里爬满了多花繁缕,成群结队的“金鱼草”在空中摇曳,与零落的剑兰相互依靠。 目光能及之处,到处都是数不尽的鲜花和馥郁香气。 黄球金槌、皋月杜鹃、宫灯百合、德国鸢尾,以及头顶洋洋洒洒地大花紫薇。 在这花海中有一片小小空地,祝时宴蹲在其中,挖坑撒几粒泡发的种子,仔仔细细埋好。 认认真真反复做了一下午,黄昏时分傅辰来了。 认出他在种什么之后,叫来园丁悉数铲掉。 黄色金盏花,花语是背叛,也有嫉妒、绝望。 祝时宴种金盏不是为了花语,而是因为传说这种花可以把死者带回现实世界。 刚种下的金盏种子连土也被挖掉,祝时宴没说什么,默默回到副楼。 不能种花也不能出门,他整日就待在卧室里,不挪动也不说话,保姆给他打开电视企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电视里是铺天盖地的傅屹为下葬新闻。 “据悉,GK董事长傅辰在葬礼返程时发生追尾事故,请问傅明喆先生,您认为这是一起有预谋的安排还是自然事故。” 傅明喆看起来相当年轻,四十多岁丝毫不见老态,对着镜头微笑着说,“请记者朋友不要添油加醋,辰是我的侄儿,也是集团最重要的领导人。” “他的安全对我们傅家、集团来说至关重要。” “追尾事故我们已联手警方展开调查,相信不日就会出现结果,在此之前请勿扩散谣传。” “傅政希女士,那请问您对傅辰最近修改公司章程一事如何看待呢。”记者言辞犀利,“他将您从金融板块调任到酒店的架空行为,您有什么想法吗。” 电视机里,傅政希温和优雅地拢了拢头发,“我们是一家人,无论是调派和任职,我们都以家族利益为重。” 一番无懈可击却又不表态的说辞让记者无言以对,便更犀利的问,“当年盛传傅辰先生篡改其爷爷傅越泽的遗嘱,请问这次能否给予回应呢?” “以及傅屹为所遗留的7.25%的股权,股权继承即将开始,请问——” 很快有助理和保镖过来拦住话筒和镜头,采访中断。 望着电视,祝时宴恍若未闻。 晚上傅辰回来后来副楼,祝时宴看了他一眼,见没死就把脸撤开,一动不动地坐在床尾凳上。 这段时间两人一直这样相处。 如果傅辰在卧室里长久停留,祝时宴就会到其他房间去。 比如地下一层的壁球馆、健身房,要不是泳池盖了盖子,估计会躲到水里去。 他随便找个角落坐着,反正就是不愿意回卧室。 有时候坐着坐着就睡着了,又感冒发烧,身体总是病病殃殃。 再说吃饭,厨师每天变着花样儿往楼上送,祝时宴也会吃,但他吃饭好像只是为了吊着命发呆。 这样消极的心理状态让他很快消瘦,浑身只剩一把骨头,那双眼睛变得更大更幽深,长时间盯着某处瞳孔就像一个黑洞,好像一米七八的人会从自己的眼睛里消失。 集团事情很多,虽然傅辰每晚都来副楼,但祝时宴不给他任何反应。 渐渐地,祝时宴成了一具没有生机的洋娃娃,不过也对,洋娃娃与精美的囚笼很是适配。 日子一天天过去,夏末变为初秋,楠木林的叶子渐渐黄了。 祝时宴似乎与楠木林同时在凋零,好像随着时间的递进,他会跟着旋落的枯叶“齐平”。 这天晚上12点整,傅辰进入房间。 保姆今天给祝时宴穿的是浅米色的针织毛衣,他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显得整个人异常温顺好看,尤其像小时候四五岁乖乖等人的样子。 不过傅辰开口叫他名字,他眼睛都不眨。 傅辰在他对面坐下,他就侧开身体不愿把视线落在傅辰的脸上,若是躲不开,他就把自己的眼睛蒙住,像个伤心难过的鸵鸟随便埋进某处。 像现在这样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抱着头埋进沙发角落的背垫里。 沉默良久后,傅辰问他有没有想做的,想要的。 祝时宴嘴唇动了动,很久没说话所以嗓音沙哑,平仄起伏也失去了准意。他说不要说话我恨你。 傅辰坐了会儿,走了。 又过了几天,楠木林的树叶全部掉落,只剩光秃秃的枝桠插在天空,一副风刮过什么都留不住的萧瑟。 医生来副楼检查祝时宴的身体和心理状态,委婉劝告说再这样下去怕是不好。 于是当天晚上傅辰去到副楼,垂眼的视线落在祝时宴膝前的小茶几上。 光可鉴人的玻璃桌面倒映出祝时宴削尖的下巴,傅辰平静地看了许久,而后说:“不关了,有没有想做的事?” 足足有五分钟,祝时宴仿佛才听见似的,僵硬地转过脸来。 “你没有骗我。” “没有。” “你不会再把我关起来。” 傅辰停顿了下:“不会。” 祝时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却很想逃离檀山,逃离傅辰。 “我要工作。”动了动,他这才像活过来般,“去其他城市工作。” “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傅辰说,“必须以留在家里为前提。” “集团有园林设计部,跟你的大学专业吻合。”他问,“想不想去?” “不,我要去其他城市工作。” “祝时宴。”傅辰冷下语气,“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只有出去才有机会逃走,祝时宴想了想,答应了。 这么多年傅家从来没有宣布过他和司韵的存在,去哪里都有保镖时刻跟着。 本来活动区域就小得可怜,傅屹为死后受限愈发无边。 从前是学校、医院、檀山。 现在是檀山、檀山、檀山。 沉默许久后,傅辰将没收的手机推还给他,“对外不能向任何人提及我们的关系,知道吗?” 巴不得撇清关系,祝时宴毫不迟疑点头。 待在檀山这许多天,他头发长长了,乌黑的发丝随着头颅点扬微微拂动,大病初愈的脸颊苍白消瘦,整个人在清秀中散发这一股脆弱的温良。 傅辰寸寸盯着他看。 祝时宴发现这一行为,心领神会地想起那句“该叫什么。” 隔了会儿,他别开脸,僵硬地伪装:“谢谢哥哥。” 稀松平常的四个字好似让两人嫌隙烟消云散。 傅辰一哂:“养好身体再上班。” 压抑住傅屹为葬在哪里的问题,祝时宴垂下头,“知道。” 傅辰很快去床头按了呼叫铃,他说把饭送来。 下一秒,手机锲而不舍地响起。 祝时宴笑了,捏了捏他的脸:“别耍小孩子脾气,快接吧,说不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傅辰点了接听键,冷声道:“说。” “郑总对见到的是我非常不满意,各种挑刺。”齐沃在电话那端振振有词:“我的身心受到了巨大的创伤,需要三倍的加班费作为补偿。” 傅辰面无表情:“没事我挂了。” “诶等等。”齐沃停顿了一下,道:“我收到了一条很奇怪的微博私信,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第 111 章 第33章 “什么内容?” 齐沃支支吾吾的说:“是关于,关于” 傅辰皱了皱眉,“不说我挂了。” 齐沃急急忙忙道:“是关于小文的!” 说完他立即闭嘴,大气都不敢出。 小文? 完全脱离电子产品祝时宴只能看书打发时间,不过一连好几天都没见到傅辰。 又过了三天,晚上接近10点时,傅辰来了,推开书房门又是那句,“饿不饿?” 尽量维持着从前无事发生的状态,祝时宴阖上书,“哥哥,你还没吃晚饭么。” “吃了,没吃。”傅辰给了个奇怪的答案,“穿件衣服,就在书房吃怎么样?” 书房有对沙发和小茶几,供小憩使用。 阿姨很快送来两人份的清淡菜式,祝时宴也跟着加餐。 由于沙发太矮屈着吃饭不方便,两人不约而同选择面对面在地毯上坐着吃。 相隔的距离不算远,祝时宴闻到一股清甜的红酒果香。 应酬桌上只有酒没有菜么?想了想,他好奇道,“哥哥,你是觉得外面的饭菜不好吃么。” “一桌人。”傅辰言简意赅,“脏。” “不是都用公筷么?” “也脏。” 哦了声,祝时宴搅动着汤勺,视线落在面前这几样小菜上。 那是不嫌弃自己的意思吗?不过他仍然没有探问的欲望。 观察着傅辰放下筷子,他说出盘旋于心中已久的疑问。 “那天晚上,哥哥你为什么说我没有小时候听话了?” 箸筷子的手一顿,傅辰皱眉望来,“谁联系你了?” 祝时宴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静默片刻后,傅辰说:“问这个干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祝时宴眼神真挚,“我们小时候很少说话,很少见面。” “你为什么这样说。”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傅辰轻而缓地抛出,“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傅屹为的呢?” 话题跳转的太快,这个问题也太过直白。 但其实答案早在心中。 4、5岁乃至其他十几岁,对喜欢都是没有概念的。 要把喜欢扯到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身上未免太牵强。 可就算明知牵强,傅辰也明知问了。 祝时宴一直没回答,他也不催,就静静等着。 要说喜欢傅屹为,祝时宴自己也说不清楚。 18岁生日那天,傅屹为来到副楼给他送成年礼物,还在檀山给他送了场烟花。 那晚檀山被火树银花整整照亮了三个小时,砰砰砰炸响不绝于耳。 在这美好动人的一刻,傅屹为吻了他,说小南我很喜欢你。 祝时宴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只是并不厌恶与傅屹为嘴唇相贴。 但若要扯开喜欢二字,也不太合适。 因为傅屹为自小陪伴他长大,是他来到傅家见到的第一个人,叫他小南瓜。 他很喜欢这个称呼,一定要有定论的话,是长大后听说自己在被绑架的那三天里。 是傅屹为没有放弃找他。 那种可以完全依赖、相信,不会被抛弃的感觉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这跟喜欢有关系吗? 饭菜凉透了,祝时宴答,“我也不知道。” 接着傅辰继续吃饭,没有解释只言片语,这件事也就此搁浅。 一场秋雨来袭,劈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户。 书房安静又温暖,傅辰开口问,“手疼不疼。” 这个曾在十岁留下的伤口在术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产生着幻肢疼痛,大多是神经没有恢复好的缘故。 后来伤口完全恢复好了,却落下每每在雨天或者下雨前几天就会阴痛的病根。 看过很多次医生,西医说这是心里因素,需要心理医生进行疏解。 中医说伤寒伤寒,有伤就有寒,开了膏药一直贴到现在。 其实这圈规整的环形疤痕已经很淡了,祝时宴举着小臂观摩着。 对面,傅辰伸手轻轻捏住给他放回去。 “不疼。”在傅辰看不到的桌下,祝时宴蜷了蜷手指。 “疼要说。” “知道。” “哥哥。”祝时宴轻声问,“是叔叔还是姑姑做的。” “怎么了?”傅辰声线异常温和。 “我想知道。”祝时宴垂着眼睛,在长长的睫毛颤动中说,“他们看到我不会愧疚么。” “到我这里来。”明明就隔着桌子,傅辰却对他这样说。 犹豫了瞬,祝时宴在傅辰身边坐下。 傅辰温热宽大的手掌轻轻按上他的手背,或许是察觉到祝时宴身体很僵硬所以傅辰并未做其他任何动作。 “会有清算那天。”傅辰说,“他们会给你赔罪。” “都过去11年了,还找得到证据吗?”祝时宴其实不太在乎了,“哥,算了吧,他们不会对我做什么了。” 说完空气仿佛静了下,祝时宴知道自己叫错人了。 今晚的傅辰太过温柔,以致于让人不自知地产生错觉。 他自觉地回到原有位置,垂眸说,“对不起,哥哥。” “过来,到我这里来。”傅辰不罢休地重复。 奈何祝时宴不愿再挪动,听见傅辰突兀地问,“是不是一直把我当成傅屹为?” “没有,只是刚刚叫错了。” 傅辰没再说什么,没有吃完饭起身离开。 日子又这样过了几天,申市越来越冷,每天天空都是阴沉沉的。 祝时宴什么要求都不敢提,只能待在家里看书养花。 常想,公园项目应该已经选出设计稿了吧? 猜测应该是陶静的设计包被甲方选中,因为她很优秀,很有才华。 大家过得怎么样,还记得他吗? 想到这些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愧疚,祝时宴强迫自己睡着。 事情迎来转机是在第二天清晨。 一大早,傅辰把手机电脑还给了他,与之做交换的是身份证和护照。 在傅辰面前,祝时宴从来只有听话的资格而没有发言与对话的权利。 手机开机后,他惊异又恐惧地发现,原来在自己登上出租车前往机场的那刻开始,纪舒就在工作群里说祝时宴因私事请假一段时间。 所以说,其实傅辰早就发现了,甚至可以说放任他逃到北京。 为什么这样做,是因为想让他体会跑掉再被抓回来的绝望。 不过在这个节点,祝时宴发现了异样。 从前许多想不通的事情通通指向一个问题。 如果说傅辰强行把自己留在身边是因为保险箱,但保险箱傅屹为和傅辰公用,傅辰知道怎么开。 那强行将自己困在檀山有什么意义? 祝时宴认真思考,既然前几天傅辰说绑架案是傅明喆和傅政希做的,说明箱子也在他们那里。 如果傅辰想要这个箱子,只需要找傅明喆和傅政希就好了,或者根本就不用找。 无论傅辰是否篡改遗嘱,毕竟箱子打不开才是更有利的。 这些事情到底跟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 排除以上,只剩一种可能。 那就是傅政希和傅明喆希望自己给他们开箱子,傅辰怕自己会这样做,威胁到他在GK的董事长地位,所以才将自己强行留在身边。 不接触任何人的真正目的是,不让傅明喆和傅政希接触自己。 如果真是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祝时宴缓缓瞪大眼睛,那傅辰应该是篡改了遗嘱。 不然傅辰怕什么? 不光这些事情,自从傅屹为死后,与傅辰接触日渐多起来。 祝时宴发现傅辰刻意隐瞒着跟自己在一起的行程。 比如从北京坐庞巴迪回来时,比如从机场到檀山、檀山到公司他们都分别坐两辆车。 当然不排除傅辰不想暴露与自己关系的真正原因是觉得丢人。 那又为什么把自己安排进公司,还每天叫到总裁办吃饭呢? 公司那么多人,指不定哪天就被人撞破。 强行留下来与刻意隐瞒信息,这二者非常矛盾。 越想越离谱,祝时宴暗自诽腹,难不成当情人? 完全不可能好吧。 傅辰想睡谁睡不到?十多岁时他就曾听到小道消息,多少谄媚讨好者卯足了劲将男男女女往他床上送。 那时候他才刚刚成年刚刚接管GK呢,更别提拥有最多股份的现在。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祝时宴从没见过傅辰身边有谁,嗯,总裁办也没有任何痕迹。 应酬时分餐而食的饭局他都不愿意吃,宁愿空腹喝酒,别提还要跟谁做点什么。 祝时宴恐怖幻摹,如果有人靠近傅辰,傅辰吐出来 好恶心,赶紧继续胡思乱想。 算了,他实在想不通。 可无论如何再不敢动逃跑念头,这个记性完全长够了。 午觉睡醒四点多了,祝时宴赶紧去到后花园打理花草,弄了俩小时,浑身都脏兮兮的。 累了,干脆一屁股在灌木旁坐下,发着呆摘蓝莓。 吃了饱饱一肚子,嘴角都被汁水染得乌紫。 背影却很孤单。 消瘦的肩膀,修长的脖颈,只有脸颊是圆润的,咀嚼时像某种地鼠一鼓一鼓的。 偶尔喂到嘴边的手指停下,呆呆看着某处,想起才吃一口。 轻咳一声,傅辰迈腿走出去。 听到动静的祝时宴扭头看来,寒暄路人的潦草方式,“哥哥,你回来了。” “坐地上干什么,起来。”傅辰朝他伸手。 抓着傅辰的手祝时宴站起来,顺便提起脚边那小筐蓝莓,换了种寒暄路人的潦草方式,“吃么。” “没洗。”傅辰嫌弃皱眉。 祝时宴收回手,两人慢慢朝附楼走。 半途中傅辰又改了性子,“给我尝尝。” 认认真真挑了几颗酸的,祝时宴塞他掌心,“超甜。” 难得捣蛋,傅辰没拆穿,面不改色地咽下。 走了几分钟两人到了楠木林,这些年虽然没人再来这玩儿,但每年游乐园设施会原封不动地换一批,所以还跟当年那样崭新。 两人不由自主放慢脚步,不由自主看着远处那些五颜六色的陈设。 因为侍弄花草,所以祝时宴今天穿得是齐膝的雨靴,还有小羊绒圆领毛衣,怕晒戴着遮阳帽。 他眯了下眼睛,缩小瞳孔的表情跟小时候如出一辙。 傅辰落后他半步,视线落在他的耳垂上,“想不想过去玩。” “什么?”祝时宴转过身,“我吗?” “嗯。” 傅辰对傅屹为的所有东西都很反感,为什么不反感这个游乐园?还让自己去玩? “不了吧,这是小时候玩的。”祝时宴摇摇头。 “你现在也不大。”傅辰拿过他手上装蓝莓的篮子,“去吧,除了我没人知道。” 霎时心头一道闪电劈过,祝时宴唰地扭脸,“哥哥,你刚刚说什么?” “嗯,你也是。” 成应走后,祝时宴喊了两个代驾把齐沃和叶寻送回去,然后扶着喝醉了的傅辰往外走。 司机就在门外等着,见到两人出来,连忙上前:“我来吧。” “不用了。”祝时宴收紧手,小心地把傅辰放进车里,“开车吧。” 司机犹豫地问:“请问开去哪里?” 傅总有好几栋房子,经常换着住,司机一时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祝时宴拂去傅辰额上的碎发,报了一个地址:“去这里,谢谢。” 第 112 章 第34章 祝时宴把傅辰带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下车后,高和想帮忙把人扶上去,但傅辰的双手死死地抱紧祝时宴的腰,如同一个大型挂件一样黏在他身上,根本分不开。 祝时宴没办法,抱着他一脸歉意的说:“你先回去吧,我来照顾他就好。” 高和往后退了两步,态度恭敬:“好的,请问明天什么时候来接傅总?” 祝时宴笑了笑:“不用了,明天我送他去公司。” 高和在心里阵阵惊奇,他不认识这位祝先生,但傅总给他发消息让他来接人的时候说过,不得对带他出来的祝先生无礼,所以他才敢放心大胆的让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带走傅总。 也不知道这位祝先生是什么来头,跟他老板又是什么关系。 他往前走了两步,没忍住扭头看了眼,刚好看到他那冷酷无情的老板在对那位祝先生索吻。 高和瞪大双眼,心里顿时翻起惊涛骇浪,转过身一脸呆滞地离开了. 晚11点整,落地窗外的草坪上亮着几盏暗灯。 落地窗后的客厅一丝光线也无,柔软宽大的沙发上伏坐着两道模糊轮廓。 前人光.裸的背脊贴着后人的胸膛,斑驳湿掉的毛毯一半缠盖在彼此腰间,一半垂拖于地面。 起起伏伏,停停落落。 偶有几句语不成调的黏糊嗓音逸出,又飞快咽回喉间。 眼底是一片黑点,祝时宴脱力地往前倾,撑着桌沿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双股战战,欲倒不倒。 这会儿离得远了,傅辰把他重新抱到腿间。 单掌撑在沙发上,恶劣地抬了一下腰。 下唇咬得生疼,祝时宴忍不住漏出一声惊.喘。 像只可怜小猫被吓到了,脚趾都蜷缩起来。 看起来实在可怜。 冬风簌簌地刮,呼啸而过的响动像极了呜咽。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辰双手拉着大腿两侧的毛毯,仰躺进沙发靠背。 就着这个姿势,毛毯下的祝时宴顺势被拉进怀里,平躺上他的胸膛。 三个多小时的……让客厅湿度温度不断攀升,落地窗悉数蒙上一层薄薄的白雾。 片刻后,傅辰微微埋头,手指抚上祝时宴乌黑发顶,指腹插.进头皮细细摩挲,最后一路向下来到耳垂。 将那冰凉耳垂捏在两指之间,爱不释手地揉弄把玩,好像这耳垂是世间难得的宝物。 意识混沌的祝时宴已经不太能给反应,鼻腔下意识不耐地哼了两声。 此刻这样轻柔的动作相较于方才的凶厉行径,简直就是爱抚。 没对多时,祝时宴呼吸匀净地昏睡过去。 静坐十分钟等睡熟,傅辰掐着他的腰缓慢将他提起。 啵儿地一声——几滴37.2°的液体旋即滴落。 在怀里大幅度转了个圈都没醒,真是又可怜又可恨。 指腹轻轻擦过仍然湿润的眼角,傅辰顽劣地加重手劲,直到面前人茫茫欲醒,他又有病似的将人按进肩膀,轻轻哄拍。 在这无人知晓的深夜,病态地享受着这份亲手造成的伤害,从而附赠的依赖。 面对面抱着祝时宴起身时,傅辰的手探到自己腰间,拉上拉链。 回到卧室将人放到床上,这才有空拨开缠在祝时宴身上几小时的毛毯,露出“内瓤”。 红的、紫的、青的,大大小小的块状痕迹陈列于胜似白瓷的肌肤。 眸色再暗,闭眼强行剥离画面足足好几分钟。 傅辰轻点床头触控板,接着水流声从浴室传出。 等到浴缸水放满,他打横将祝时宴抱进去。 现在的祝时宴就是一个根据趣点反应的泥人儿,眉眼紧闭,鼻息孱弱。 胸膛倒是稳定起伏,就是偶尔会在尚未褪却的余韵里梦颤一瞬。 傅辰捏他脸,半点反应都没有。 但要是抬起腿弯手指探洗,祝时宴会条件反射地紧缩。 一个澡洗得极具考验意志力。 也就三分钟吧?傅辰脱了衣衫进去。 浴缸热水哗啦啦溢出大半,这次是他将地面全部打湿。 又到天快亮了,他才抱着吹干了头发的祝时宴从浴室出来,放到枕头上盖好被子。 马不停蹄地下楼,先把客厅亮了个通宵的落地灯拧灭。 阿姨们早早起来做糕点,揉揉眼睛惊恐道,“傅先生,您在打扫卫生?”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白点斑斑的毛衣外套踢进茶几下方,傅辰淡声解释:“我在这儿睡了一夜,你们忙去吧。” “噢噢,好的好的。”两个阿姨忙不迭走了。 外套、内裤、袜子都不能要了,傅辰将这些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进电梯上到三楼,在天都还没亮透的周六掏出手机,秉着万恶的资本主义的老板嘴脸给容朗发了条语音。 ——今明两天所有事情往后推,晚上出发去美国。 推门回到房间,掀开被子强行挤上大床的唯一枕头,抱着祝时宴沉沉睡去。 太阳从东升起又从西边落下,一轮新月冉冉挂天。 祝时宴幽幽转醒。 浑身酸意翻涌得厉害,脑子也像蒙了层浆糊。 反应迟钝地想舒展身体,却箍着不能动。 翕张着睁眼一看,傅辰近在眼前。 那双总是冷峭逼人的双眸静静阖着,下巴抵在被子边缘,不难从悠长清浅地呼吸频率中听出,他睡得很熟。 脸再英俊有什么用? 还不是衣冠楚楚的禽兽? 北京一次不够,第二次竟然敢在檀山 在沙发上乱.伦 千言万语无法吐露的羞耻化作滔天恨意,祝时宴深呼吸一下,用力一把将傅辰推开。 恨不得床边就是悬崖,摔死他! 不出意外,傅辰醒了。 但出乎意外的是,他望来的目光带着稍许不解和疑惑,神情是罕见的空白。 祝时宴感觉自己用尽了全部恨意,然而傅辰只是无意识地蹙着眉,手掌重新揽上腰间,低沉滚了句,“南瓜?” 这两个字,饶是滔天的恨意也被浇灭,傅不得浑身疼痛,祝时宴倏地爬起来,“你说什么?” 常年处在尔虞我诈的环境,身心俱疲,再加上“辛苦”了一整夜,傅辰并没有醒来。 祝时宴想把他摇醒问清楚,最终忍住了。 想了半天找不到字眼症结,厌恶到将枕头全部让出来,偷偷摸摸下了床。 浴室里,祝时宴看着镜中自己。 发丝凌乱眼尾赤红,左耳垂肿着。 低头解开睡袍带子,全身都是暧昧的痕迹,再转身扭头望向镜子,就连背上亦有微红的指印! 摔死不够,要把傅辰杀了才够。 静默地崩溃了一阵儿,他系好睡袍。 歇斯底里用过了,威胁逼迫用过了,哭过闹过了。 这些对傅辰一点作用都没有。 然而现在有件事比这些更重要,他回想到方才傅辰无意识说的那两个字。 怪异无比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尖,波浪滑梯、猪银行,再添一个南瓜。 为什么傅屹为不记得,而傅辰却比当事人还要了如指掌。 如果说之前种种祝时宴觉得是傅辰调查、或从傅屹为口中得知,如今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南瓜让他不得不生疑。 停驻于镜前,他陷入沉思,镜中人也陷入沉思。 感觉自己就像站在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前,怎么找也找不到捅破的剪刀。 在深深的自我怀疑中,祝时宴将近日以来发生的所有事回想了遍,没发现浴室门边,静站着早已苏醒的傅辰。 良久之后,傅辰冷冰冰地出声:“你在想谁?” 祝时宴蓦地扭头,带着强烈的恨意瞪着傅辰。 傅辰权当没看见,拎着他回到卧室。 祝时宴不再做无畏的挣扎,坐在床边没开玩笑说,“再那样对我,我会杀了你,无限防卫权不用负刑事责任和民事责任。” 垂着眼帘,傅辰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是已经动过手了吗?” 祝时宴有些茫然,他还没来得及动手。 唯一一次是在庞巴迪上醒来,北京飞往申市的天空中。 给了傅辰一巴掌。 “你什么意思?” “到我这里来的意思。”傅辰按住他肩膀,手指在腰间轻巧使力,就将祝时宴重新扳倒在被单之中,抱在胸膛说,“再睡两小时,你起床吃饭。” 都晚上九点了还吃什么饭。 被子下,祝时宴踢他,“你现在能不能离开?” “两小时后我要去美国。”傅辰说,“去处理点事。” 祝时宴冷着脸:“不用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那就好。”傅辰沉声警告,“我奉劝你别再乱跑,后果你很清楚。” “你杀了我吧。”祝时宴绝望到坦然,“我可以死了。” 傅辰蹙着眉:“你想干什么?” “想你现在就走,永远不要回来。”望着天花板,祝时宴说,“看到你我就想死。” 话音落,被子遽然一轻,傅辰立即起身离开。 两分钟后,保镖进入房间,开始24小时寸步不离监视。 两小时后,庞巴迪飞进天空,雷厉风行地去找那封定时邮件的始作俑者。 “嗯。”蒲意锦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够可以的啊林天乐,连成应都知道,我这个小舅子不知道?” 祝时宴眼神飘忽:“我这不是怕你不相信嘛。” “到底是怕我不信,还是怕我讨债?”蒲意锦点了下桌子,阴阳怪气道:“别忘了,你当初可是答应过我,要把你妈的遗物给我。” 祝时宴望天望地就是不看他,干巴巴的说:“多少年前的事了,小舅你记性真好。” 蒲意锦还未说话,从进来后就一直不安分的星渊拽了下祝时宴的衣服,乌黑的眼睛盯着他:“我要回家,我不想待在这儿。” 第 113 章 第35章 “哟,这不是我们傅总吗?”蒲意锦的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嘲讽:“怎么,这么快药就吃完了?” 星渊不认识他,但也听得出来他话里的不善,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是谁?” 蒲意锦皱起眉,扭头看向祝时宴:“他怎么回事?” 终于疯了? 祝时宴把张牙舞爪的星渊按住,神情焦虑:“什么药?他生病了吗?” “这个待会儿再说。”蒲意锦抬抬下巴:“他怎么成这样了?” “不清楚,今天一醒来就变成这样了。”祝时宴满脸愁容:“可能是双重人格,你帮他检查一下吧。” 蒲意锦按了下笔,眉眼微冷:“我不会再给不遵守医嘱的疯子治病,你带他去找别人吧。” 星渊大声反驳:“我没病。”他不高兴地转过身,一双大大的黑眸盯着祝时宴:“你是不是想赶我走,让那个野男人回来?” “什么什么?”傅辰问。 “你刚刚说‘这里除了我没人来’”祝时宴悄悄打量他的神情,“这句话。” 肉眼可见傅辰沉默了下,反问道,“这句话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很重要,可这是傅屹为曾说过的,可也不能再提起傅屹为。 傅辰反复驯刻在骨子的“家里只有我们两人,要相依为命。” 摘了帽子拿在手上,祝时宴故作松弛地晃了下压乱的头发,“没有,就是想问一下。” “玩去吧。”傅辰不置可否。 两人没再交流朝游乐园走,祝时宴挺想说自己已经22岁对这些不感兴趣了,又怕惹到傅辰,因为他现在的脸色不大好看。 落日余晖将游乐设施镀得失真,像幅老照片。 垂挂在楠木横枝的秋千随风摇摆,祝时宴伸长了腿坐上去,傅辰就坐在他身旁的石阶。 两人很安静地坐着,并不知各自在想什么。 气氛谈不上怪异,就是有些耐人寻味。 坤着两条大长腿,祝时宴用脚后跟抵着地面小幅度来回晃,侧颊一动不动,长密的睫毛也久久不动。 一幅又在走神的游离模样。 思及方才有关傅屹为的话题,傅辰出声问,“想不想回集团上班。” 话音落,近距离能看到那耳朵动了动,像某种小动物开心时才有的反应。 不过表情却没有那么开心,慢半拍地转过脸,怯生生地问还可以吗。 坐在灌木里的背影那么孤单,好像没人找来就会一直坐下去。 这些年来,连看护他的阿姨都潜移默化地变得少言寡语。 檀山什么都不缺,只是没有笑声,没有人味儿。 “主管评价你工作态度好,工作认真。”傅辰说,“她说你想上班随时可以回去。” “但要好好表现。” 评价没有虚言,但长时间不去上班肯定被开除。 祝时宴知道能回去都是因为自己与傅辰的关系。 真心感谢纪主管对他的超高评价,但他也在乎同事们的眼光。 自己走后门进设计部已然不光彩,公园项目拖了大家后腿,现在还想覥着脸继续上班。 一开始的不太公平,转变成现在的极不公平。 不过如果要在檀山这样活一辈子,祝时宴宁愿好好去给同事们赔罪重返工位。 可最后一句,傅辰意味不明地说要好好表现。 暗示得好明显,要一起睡觉才算好好表现吗? 那不如继续困在檀山。 自小拧巴的性格一直延续到今天,换做旁人早就问好好表现指什么,就算傅辰说睡一觉,大不了不同意就得了。 祝时宴假装没听见,但不晃秋千了,显然是心情低落了。 日暮落尽,傅辰补充道,“考虑好告诉我。” 到底还是争取一次,祝时宴起身,面孔认真,“哥哥,我可以自己出去找工作吗,一定不会再跑了。” “同事他们很好,可我本来是靠关系进去的。” 傅辰似有若无地笑了下,“靠什么关系?” 这笑容玩味得很,祝时宴声若蚊呐,“因为你是我哥哥。” “知道就行。”傅辰也起身。 吃过晚饭,祝时宴看着聊得火热的工作群,很羡慕。 前几天大家都给他私发了消息,问他事情处理好没有什么时候回来一起去吃火锅。 祝时宴一直都不好意思回,只能尴尬地装作没看见。 思索良久后,他放下手机去到卧室里的小书房,在玻璃柜里拿出一个颇有些年岁的粉猪。 粉猪其实是“傅屹为”送的粉色存钱罐。 小时候他有高达352元的巨款,可他总是丢三落四,352元不到十天就丢成了129元的小款。 那时候司韵跟傅承亦常不在家,副楼太大。 祝时宴每天晚上都要喝奶,睡前喝一奶瓶半夜必得起来上厕所。哪怕看傅的阿姨给留了灯,他也还是害怕。 卧室大到趿拉着拖鞋都有回音,沿途每扇门都是那么的高,自己有那么的矮。 上看不到顶,下反而将那些光照不到的边边角角看个透彻。 床底乌漆嘛黑一片,盥洗石台下完全能藏人。 这导致很长时间祝时宴眼下都染着乌青,“傅屹为”问他是不是半夜偷偷起来看动画片或者玩玩具了。 面对“傅屹为”,是哥哥又同是男孩子,祝时宴这才说了实话。 “傅屹为”皱着眉头打量他许久,毫不留情地评价道,“胆子怎么这么小。” 祝时宴不服气,“因为我才5岁,胆子还没长大。” “傅屹为”乐出声,揉乱他的脑袋说晚上来陪你睡觉。 而后两人可以直接从白天晚到晚上,那时祝时宴再也不用担心床底会不会有人,因为“傅屹为”给他重新定制了一款床,完全贴着地面。 所以祝时宴可以随心所欲地躺在地毯上玩他的橡皮泥,“傅屹为”则很多时候在一旁刷题。 别小瞧,幼儿园大班也还有作业呢。 “傅屹为”也会给他辅导作业,但气得天天喝凉茶败火。 幼儿园中文老师教拼音字母表,英文老师教英文字母。 两个没有区别,但祝时宴不明白长得一模一样的东西为什么有两种不同的读音和意思。 “傅屹为”无计可施,为了好让他区分,例如把U上面加两点,就代表今天要默写拼英字母表,不加两点就代表今天默写英文字母。 祝时宴终于辨认清楚,又在U上那两点犯了难,不是涂成两个大大的黑坨坨,就是给人U添俩眉毛。 有天他趁“傅屹为”不注意,为得到赞扬,将铅笔抵在U上,用小房子钻笔刀去砸铅笔头部,企图完美点两点。 小心翼翼砸半天铅笔芯只点了浅浅一个点,那大力出奇迹! 哦,然后砸到手了也不敢说,“傅屹为”发现后长久叹息,摸摸他乌黑柔软的发心,“没事,会说话就行了,玩去吧。” 没玩多久,祝时宴瘪着嘴“报喜”,钱丢了。 “傅屹为”也没了刷题心情,陪着坐在地毯上表达“哀愁”,祝时宴问怎样做钱才不会丢。 “傅屹为”说存进GK的银行。 于是祝时宴举着皱皱巴巴的十块五块一块,“哥哥可以帮我存一下吗,这里有129块。” “” 第二天,放学到家的“傅屹为”带回来了个存钱罐,告诉祝时宴说这就是银行,放心大胆地存。 将钱从窄窄的封口丢进去,要花钱拔出肚子下面活塞就行。 因为存钱罐外型是只猪,“傅屹为”又说他是银行。 所以祝时宴把这东西叫做猪银行。 此时此刻想起要去鼓捣的原因是,是因为这里面有司韵留给他的银行卡,大概有五千多万人民币。 如果把银行卡交给傅辰,证明自己没钱没有能力再跑。 傅辰会不会同意让他出门找工作? 由于猪银行里面塞了太多的现金,又太久没有动过,肚子下面活塞已经卡住了。 还是小时候那块地毯,祝时宴半跪在上面,使出吃奶儿的劲儿用力拔,力气用到顶峰时,手臂倏地卸力,惯性让整个人后仰,后脑勺砰地一声砸在柜门上。 捂着脑袋像鸵鸟一样在地毯上埋成团,正疼得龇牙咧嘴,门边传来一道问询。 “你在干什么?拜猪银行?” 祝时宴抬头一看,看见傅辰人长腿长地站在门口 怔忡了瞬,缓缓扭回头认清自己现在的姿势。 猪银行端端正正摆在面前,而自己捂着脑袋跪对着猪银行,地毯上散落着一大堆红票票。 风扬起白纱窗帘,一轮皓月若隐若现。 这的确看起来像在进行某种神圣仪式 “我想拿银行卡,打不开”祝时宴语无伦次地解释,“现在打开了,撞门上了。” 估计傅辰也挺无语的,但表情却在听到银行卡的那瞬间变了,很严厉地问,“拿银行卡做什么?” “我把这个给你。”在零钱堆中,祝时宴找到银行卡,“没钱我就跑不了。” “哥哥,这算好好表现吗?” 傅辰一言不发地把他拉起来,然而祝时宴向后接连退了三步。 “只能去集团工作。”傅辰将卡放在桌上,“其他任何地方都不行。”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能在我身边。” 两人总时毫无征兆地陷入沉默,祝时宴敏锐发关于工作这件事情傅辰很强硬。 如果实在无法撼动,好吧,迂回吧。 “我选择回集团上班。”祝时宴说。 “每天要上来吃饭。”傅辰谈条件。 “不要一起睡午觉。” “不可能。” “睡午觉不能碰到一起。” “你先管好你自己。” “” 两人公事公办地达成了并不公事公办的和谈。 “卡放进猪银行保存好。”食指中指并拢按着薄薄的银行卡推到桌边,傅辰说,“丢了又要闹。” 祝时宴奇怪地盯着他。 傅辰问:“看什么。” “你怎么知道它叫猪银行?”祝时宴问出心中所想。 从前傅屹为因为吃了太多治疗心脏病的药而产生副作用,让他记不太清小时候两人相处的细节。 傅屹为都记不住,为什么傅辰知道这么多? 昨天除了我没人知道、今天猪银行。 “不重要就不必再提。”傅辰转身离开,“下来陪我吃饭。” 又是应酬不吃饭的一晚 两人下楼恰好碰到阿姨们端着托盘从厨房出来,其中一个礼貌问,“我还以为您要在房间用饭,请问傅先生还是在餐厅吃吗?” 电梯旁边就是诺大的客厅,几盏射灯微微亮着很温馨。 傅辰抬手指向客厅正中央的矮桌,“放那里去。” 阿姨们摆好餐盘离开,傅辰脱了外套坐上沙发,祝时宴坐在他旁边,跟着一起吃。 不太饿,他喝了几口汤就放下碗。 客厅没有电视机,等待过程无话可说也没有玩意儿打法时间。 一双神采斐然的双眸东瞟西瞟,结果视线落在近在咫尺的傅辰身上,那双拿筷子的手非常好看。 白衬衣挽在手臂处,流畅的小臂肌肉线条遇到凸起的腕骨倏地紧致收束,手背小幅度贲张着青色脉络。 伸长夹菜时,贴在筷子上的手指会微不可察地绷一下,收筷将菜送进口中时,手背会向内抬一下。 吃相优雅,细嚼慢咽。 无声偷瞄了片刻,祝时宴默默移开视线。 “祝时宴。”傅辰却开口叫他名字。 “嗯?”祝时宴没有转回脸,假装对放在落地窗旁边的斯坦威很感兴趣。 “陪我吃饭很无聊?”傅辰问。 “不无聊。” “那你到处乱瞟什么?”傅辰说,“一分钟前想抢我筷子,现在恨不得钻弹琴里去。” “在檀山我不是你的领导,想做什么就去做。” 张了张口,祝时宴欲言又止。 算了,在旁傻等不如对牛弹琴。 在琴凳规距坐下,祝时宴认真问,“现在弹会扰民吗?” 墙上艺术品挂钟显示十点一刻。 “我们没有邻居。”傅辰锐评,“除非乱弹惹我生气。” 乱弹就是有想听的呗?祝时宴听出了话中有话,吐槽吃饭还要点曲伴奏。 回家来摆董事长的架子。 “好吧哥哥,你想听什么。” “随便。” 明明有想听的又不说,祝时宴以为自己很聪明,其实还是会错了意。 没考过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傅辰并不意属那首曲子,而是意属弹曲子的人。 他抬起双腕,经受多年钢琴专业教育的气质崭露头角。 想了想,祝时宴选择了首较为舒缓的《巴格达的星星》,傅辰要是临时点曲,那他就给傅辰砸首《命运》,让他心烦意乱吃不下饭! 等了两秒,傅辰没什么都没说。 祝时宴深吸口气,细长干净的指尖落上黑白键,渐渐地,悠扬清浅的琴音溢满客厅每个角落。 在这檀山即将入眠的秋日深夜,草坪微黄的落地窗内倒影出他弹奏的动作。 表情认真,动作娴雅,琴声动人。 背脊挺直地坐于琴凳之上,毓秀地像一株春日迎风招展的嫩竹。 那么惹人喜欢、侧目。 心无旁骛地弹完,祝时宴盖好盖子归位琴凳。 发现傅辰已经没有吃饭了,而是坐在沙发上静静瞧着他。 不知道这样被看了多久,祝时宴以为他在检查,略有底气地说,“我没有乱弹!” “知道。” 祝时宴默默想你可能不知道,这曲子是“傅屹为”教我的。 “过来。”傅辰说。 不明所以地走过去,祝时宴离他远远地站定。 傅辰拍了拍身旁沙发,祝时宴才挪过去。 刚挪过去就被傅辰托着腰抱到腿上坐着。 这个姿势多多少少有些羞辱和掌控的味道,跟之前在总裁办休息间的姿势一模一样。 以为又要那样,所以祝时宴往后仰。 然而傅辰按住他的后心,看着他的眼睛问,“都记得么。” “什么?”祝时宴隐隐觉得不对劲。 “滑梯、猪银行、巴格达的星星。”傅辰语气轻而缓地问,“还记得?” 老天爷真会阴差阳错,一个音的偏颇,便让整句话失去原色。 若重点落在“记得”上,那就在问是否记得。 若重点落在“还”上,那就是阴恻恻的警告。 至少在祝时宴耳朵里是这样的,在他这里原色是傅屹为。 所以祝时宴想,不管傅辰怎么这么清楚自己与傅屹为之间的细微末节。 如果在这个姿势上如实回答,那么很有可能又要痛苦体会一次先是后面疼,然后是小.鸡.鸡疼的□□经历。 所以祝时宴摇摇头,“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昨天的不重要,今天的不记得。 傅辰点了下头,“好。” 背心掌力一懈,祝时宴立马起身站好。 “哥哥,我先上去了。” “站住。”傅辰叫住他。 又要干什么?祝时宴一副不愿又不得不停留的模样。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傅辰玩弄他的指尖,轻佻地揉来揉去。 脸很快红了,身体也哆嗦起来,祝时宴蜷着手指,“哥哥” 然而傅辰又瞬间失去兴致,离开扔下一句。 “上班的事我答应了。” “但只能去集团,自己考虑清楚。” 星渊不高兴地嘟起嘴:“电视里的情侣睡觉前都要给晚安吻的。” 祝时宴哭笑不得,俯身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晚安,小渊。” 星渊快速亲了一口他的脸,然后紧闭双眼,双手抓着被子,脸红彤彤的说:“晚安。” 祝时宴嘴角含笑地看着他,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关灯睡觉。 第二日醒来,祝时宴感觉自己好像被锁在了某人怀里,连翻个身都难,他睁开眼,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醒了?” 祝时宴打了个哈欠:“早,小渊。” “小渊?”傅辰的双眼危险地眯起:“看来你很喜欢他。” 第 114 章 第36章 祝时宴身体一抖,眼神心虚地飘来飘去:“小辰,你回来了” “再不回来男朋友都要被人抢走了。” 祝时宴立即抱着他亲了一口,眉眼弯弯的说:“怎么会呢,我最喜欢你了。” 傅辰摩挲着他的嘴唇,眸色深深:“是吗?你昨晚亲他哪里了?” 祝时宴想也不想地回道:“额头。” 这场午觉理所没能继续下去,祝时宴穿好衣服逃了。 按电梯的手还有些抖,傅辰总是给他难堪,比如第一次来总裁办被众人看见,比如刚刚在床上。 下午恍惚而过,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只听见了下午纪舒宣布说暂停实地考察,让大家专心做设计,若是需要资料会联合其他部门办理。 这还不算完,下班时祝时宴发现控制圈缩得更小了。 之前还可以在GK总部街外上下车,现在司机明确告诉他上下都在停车场。 车窗映着倒退的街景,申市的繁华热闹好像皆是楚门浮华在既定世界虚假美好的圈套。 到家后祝时宴打开电脑一看,更大的噩耗传来。 旅行签被拒了,资料都符合,为什么被拒了? 他没有申请长期停留的资格,但是不超过90日的旅游签证完全够了。 阿姨来叫吃饭,他魂不守舍地下楼。 味同嚼蜡地吃着饭,连傅辰何时在对面坐下都没察觉。 “在想什么?”直到这道声音骤然响起,祝时宴方才回神。 “没、没想什么。” 两人以一种非常奇怪且压抑的气氛吃完饭。 祝时宴打算洗澡早早睡觉,然而从浴室出来,发现傅辰已经躺在他的床上。 檀山三栋楼,二十多个房间,难道没有休息的地方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傅辰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站着干什么。”傅辰冷冷抬眼。 “我去客房。”祝时宴往外走。 “站住,回来。” 身后,傅辰带着几分愠色叫他名字。 折返回去,祝时宴爬上床。 午时总裁办发生之事历历在目,他没有蜷缩而是好好躺着,尽量正常地躺着。 “明天周末打算干什么?”傅辰触控了下墙壁,悉数灯灭了,只余墙壁昏黄低暗的壁灯。 祝时宴小声说:“在家画图。” “设计的怎么样。” 谈到工作祝时宴话就多了很多,盯着空气说,“很多东西不懂,但同事和主管都乐意帮助我。” “我没有学过电脑建模设计,进度比别人慢很多。” 正常人或许会抱怨或者低落,但是他说,“我好像拖大家后腿了,如果影响大家进度该怎么办。” 听起来还有担忧未来的倾向,似乎跟逃跑毫无关系。 “没谁天生会。”傅辰宽慰道,“几千万的小项目不用放在心上。” “” 几千万的小项目? 安静几秒,傅辰说,“不懂上来找我。” 祝时宴假装没听见,“以后每天我们都要一起睡觉一起吃饭吗。” “嗯。”傅辰肯定答。 祝时宴想,那得快点逃跑了。 床头手机嗡嗡两声。 祝时宴爬起来拿,半途发现是傅辰的信息。 因为距离太近在重新躺下来时,他下意识一扫手机屏幕信息,看见一串英文病例。 窄窄的上方屏幕映出眉眼,傅辰云淡风轻地锁了屏。 祝时宴问:“哥哥你病了?” 掌根支着脑侧,傅辰幽深又静谧地凝睇着他,“希望我生病吗。” “不希望。” 在不可避免地对视中,祝时宴尽量移开视线,于是目光只好往落在傅辰轻薄的嘴唇上。 那嘴唇棱角分明形状完美,泛着健康的微红。 不像傅屹为永远都是绀紫的。 在这短短几秒的回忆中,谁曾想被子下的手忽然发难。 傅辰捏着他的后颈,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他手上动作温柔,嘴里问出的字眼确冰冷。 “你在想谁?傅屹为?” 祝时宴往下滑了点,后颈脱离指腹,“我希望你不要生病。”他的确恨傅辰,可从来不愿傅辰生病,这与恨、逃跑无关,他说,“希望你健康。” “过来。”傅西州道。 祝时宴往后挪了一厘米。 但傅辰主动靠过来,跟他挤在一个枕头上,说话时温热的嘴唇擦着额头,“没有生病。” 身体又开始紧绷,祝时宴小声抗拒,“放开我。” 傅辰没有勉强,返回自己枕头,很放松地闭上眼睛说,“我要休息了,不要像毛毛虫一样乱动。” 大脑有什么东西快速闪过!祝时宴轻轻皱起眉。 如果自己趁傅辰睡着的时候逃跑怎么样? 首先排除檀山,因为出门就有三道关卡,那在公司呢? 午休时间保镖会认为他跟傅辰一起,那就不会时时刻刻的监视。 接下来周末两天时间,祝时宴不是在画图就是窝在后花园。 被傅辰铲掉的那片金盏花土壤他本打算种珍珠绣线菊,现在不种了。 如果自己走了园丁大概率也不来打理,与其让他们自然死掉不如一开始就不种。 这两天傅辰一直不在家,不知道是否出差去了。 直到上班的时候祝时宴得到肯定答案,因为容朗会在临近午饭前提醒他去总裁办吃饭。 为了抵挡打消同事们对他每天中午消失的疑虑,祝时宴说朋友家在附近,同事们羡慕这么好的地段房子得多贵。 总裁办这层楼无论什么时候来都是静悄悄的,祝时宴佯装聊闲,去办公室找容朗,“好几天没看到哥哥了,他不在公司吗?” “去海南签合同了。”容朗给他倒了杯水,“今天怎么这么早上来啦。” “坐啊,小南。” 想打探更多消息,先得从旁问起才不会打草惊蛇。 祝时宴握着水杯,“什么项目啊。” “未来三年政府打算将海南打造成自贸区。”容朗知无不言地给他解释,“所以这段时间傅总都待在海南商谈合作事宜。” “容助理。”祝时宴思索道,“你怎么没去啊。” 特别助理不去,有点说不过去。 “因为这个项目暂时还处于保密阶段,而且最近集团事情多,我得留下来随时给傅总提供资料。”容朗微笑着说,“秘书团倒是跟着去了,不过到现在都还只是原地待命。” 祝时宴说谢谢,然后进了傅辰的办公室。 吃过午饭后他躺上床,往被子深处拱了拱。 闻到一股很淡的古龙水味道,醇淡的木质香好比催眠香。 眼皮沉沉,很快,他陷在两个枕头的缝隙里睡过去。 睡梦中,房门轻轻开合了瞬。 容朗确认无误后回到自己办公室向傅辰汇报,“傅先生,小南吃过饭就睡下了。”他措着词,“签证可能只是想出去玩玩吧?” 傅辰那头一片静默,代表着不认同。 等了几秒容朗问,“如果小南在这几天离开的话,傅总,应该怎么处理。” “让他走。”傅西州说。 “好的明白。” 休息室的祝时宴浑然不觉,等闹钟响了他爬起来,换好衣服下楼。 接下来几天时间都没等到傅辰回来,倒是在新闻上看到许多关于海南项目的大肆报道。 财经频道报道说,如若GK与海南政府达成合作,那这个项目将是GK近几年来最大的单个项目。 总投资是令人瞠目的2000亿。 当然主持人也客观地表达了中立看法,如果达成合作GK势必要投入大量资金,是否会对其他子公司和其他项目产生影响,尤其是,是否会抽调CK旗下商业银行的资金储备。 近几年通货紧缩,国家为了实施积极的货币政策,故而让央行下调了法定存款准备金率和再贴现率。 银行负担没有那么重,流动现金相对多。 但商业银行没有国家背书,倘若抽调GK名下银行资金,是否意味着贷款紧缩?甚至是否会挪用老百姓的存款以做周转? 投入项目建设的过程中,资金回笼链条会产生极高的风险,股市又会如何变动? 简直牵一发而动全身。 祝时宴听得一头雾水,却深知这种项目很危险。 但事情并未到此为止,GK集团某股东发起临时股东大会的消息更是把这个项目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外界盛传傅辰独断专行,说他不为公司考虑,太想拿出一份成绩。 指指点点和质疑就像这段时间不断掉落的秋雨,弥漫在整个申市角落。 大家一致认为这个项目不会推行,因为从临时召开的董事会可以看出一二,重点“临时”。 关于傅明喆的采访也佐证了这一点。 “项目我们还在商讨,但是希望辰冷静行事。” 祝时宴每天都在总裁办吃午饭,安静地坐在权力漩涡的中心。 脚下钢铁森林高低不平地铺至天际,笼在烟雨中叫人皆看不清虚实。 明明大家认为傅辰一意孤行,祝时宴却诞生了一种不应该的荒诞错觉。 这些年傅辰应该很辛苦吧? 这间办公室表面看起来严肃清冷,其实打开某扇门就能察觉生活痕迹。 衣柜成套的四季西装,床柜上的助眠药、胃药,没动过的酒柜,茶吧柜子日渐减少的咖啡豆,还有办公桌上堆积成山的例行文件 能把公司住成家,这样的人真的会搞垮公司吗? 外界风雨交加飘摇不定,人心向背的股东擎等着他回来面对股东大会。 而自己却从小到大一直踩着他的辛苦过着优渥的生活,衣食住行样样顶尖。 他自知廉耻,又觉得傅辰是个占有欲极强的疯子。 好在这种纠结即将结束。 无论傅辰是否遗嘱篡改,自己对保险箱有何意义,从此以后傅家任何事情都与自己无关了。 保洁人员进来收走餐具离开,祝时宴去到办公桌找了张便签纸。 清秀又仓促地写下: ——哥哥这些年谢谢你。 ——我走了,请不要找我。 那盆吉莉草被他照傅得很好,定时浇水松土,比傅辰走前长大了三四厘米。 他浇了最后一次水,偷偷溜出总裁办回到31层,戴上早久准备好的鸭舌帽、口罩,一路下行来到一层大厅。 大楼外面就是大街,到处都是人群和车流。 一路小跑了到很远的大街,祝时宴招手拦了辆出租车,钻进去说:“师傅,机场。” 他一走,其他人对视一眼,噼里啪啦的电脑上疯狂交流,猜测新来的同事到底是何人。 但猜来猜去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又没人敢当面去问,只能心痒痒地不断往角落里看。 下午的时候,祝时宴正在熟悉项目资料,忽然听到耳边传来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他抬起头,看到傅辰提着食盒进来。 他无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径直走到他面前,目露委屈:“你答应过我,中午要跟我一起吃饭的。” 众人:“???” 第 115 章 第37章 祝时宴连忙站起身,悄声问:“你怎么过来了?” 傅辰无奈:“你不回我消息,也不跟我一起吃饭,我只能自己来找你了。” 祝时宴看了眼手机,发现他不知何时将手机静音了,所以一条消息没收到。 他自觉理亏,低头拉了下他的袖子,小声道:“我今天刚入职,太忙了,不是故意的。” 傅辰对他根本生不起来气:“没关系,我记得就行。”他把桌子上的资料合上,语气微缓:“工作是做不完的,先吃饭好吗?” 祝时宴眼神迟疑地看向他身后,“他们” 吃完阿姨收了碗,端来两小碟浆果。 傅辰和祝时宴面前各自一份。 “小南,成熟的蓝莓越橘这些都摘下来放在第三个水果冰箱的。”阿姨说,“跟着你沾光,采购的王姐说家里好久都不用买水果啦。” 因为临近上班,所以前几天祝时宴告诉阿姨,后花园的水果浆果随便摘来吃,只是需要留一些给鸟儿。 家里阿姨们虽然话不多,但其实很好。 祝时宴拿了颗树莓放进嘴中,看到傅辰同时抬手,他转回头浅浅笑了下,“谢谢阿姨。” 在这个豪华冷清的檀山,与傅辰唯一共同点就是都喜欢吃浆果。 两人无言吃到尾声,傅辰开口打破沉默,“今天在都在公司做了什么。” 好歹老总在眼前,万一嫌弃摸鱼不让上班怎么办? 隐去上午闲聊,祝时宴只是说:“下午主管给我们分配了任务,让我们画设计图,感觉有点像上学的时候。” “跟同事相处怎么样。” “他们人很好。”祝时宴暗中抱怨,“本来中午要跟他们一起吃饭的。” “所以一上午嘴皮都说干。”傅辰觑着他,“你在家里怎么没这么多话。” “上学时没能交到朋友。”在桌子下抓了抓膝盖,祝时宴如实说,“感觉上班像第一次交到了朋友。” 傅辰忽然说,“生在这样的家庭,是不是很压抑?” 如果说傅屹为没死之前这种感觉是没有的,因为傅屹为在,就这么简单。 现在的话,那肯定是有的。 出门随时有人监视着,没有自由也没有留在这个家里任何意义。 “没有。”祝时宴摇摇头。 他说没有,但傅辰的表情却变得微妙起来。 一小碟浆果很快吃完,彼此也无话可说。 祝时宴完成了任务,起身说,“哥哥晚安。” 傅辰没有阻止他的离开,祝时宴也不会去想傅辰什么时候离开,兀自上楼休息。 第二天到公司,他问了纪舒是否可以去实地考察,纪舒说当然可以。 下午整个设计部倾巢出动,乘坐集团的外派车去了郊区公园。 不过公园还未开建,只是一片荒山枯土。 郊外空气清甜湿润,祝时宴一直留意观察四周,他猜测在上班中外出保镖并不知道。 下班回到家,他在网上申请某国旅游签。 很充分地想,等到下次傅辰出差,再向纪舒提请一次上班期间的外出机会。 那么他就可以逃跑了。 审签资料现在基本在网上办理,祝时宴填了很多资料。 如果顺利的话,他可以先逃到某个小地方,等到签证下来再走。 怀揣着如此美好的幻想他沉沉睡去,而远在大西洋的彼岸某家私人医院。 电梯门缓缓开了,映出傅辰冷漠的脸庞,以及身后的容朗。 白人医生早早等在办公室,尽可能地阐述病情和手术成功的喜悦。 傅辰神色淡淡,没有展露笑颜。 少顷他出了办公室,容朗跟在身后小声说,“这段时间楚助理一直守着傅屹为先生,倒是没见他联系过谁。” 楚珂,是傅辰与傅屹为外公“郁傅”的人。 当年18岁的傅辰成为GK董事长,篡改遗嘱的风言风语在申市盛行。 郁傅不管傅家家事,但他十分清楚傅辰与傅屹为自小不对付。 彼时傅辰头上再无任何一人可压制,傅屹为身体不好却握着那么重的股份。 未雨绸缪,郁傅将楚珂派来“照傅”傅屹为。 一为震慑二为提醒。 寂静幽深的走廊上,楚珂听闻脚步,率先过来,不卑不亢地打招呼,“傅总您来了。” “他怎么样?”傅辰面无表情地问。 “一切都好,刚刚醒来。” 容朗适时出声,“楚助理,咱们一同下去买杯咖啡?” 身后傅辰已推开了病房门,楚珂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旋即点点头。 容朗内心发嘲,多少年了还这么防着。 不过面上笑着伸手延请,同楚珂倪一同离开走廊。 病房内,傅辰在一股浓烈的药味中皱了皱眉。 刚做完手术的傅屹为没法发动,浑身插满了管子地倚躺在病床上。 双胞胎的熟稔和心有灵犀让他们不约而同地对视。 拉过床边椅子,傅辰拢拢大衣,坐下跷着腿慢慢吐出了几个字,“没死,真可惜。” 呼吸将氧气面罩喷得染白汽,傅屹为艰难地张合了下嘴唇。 不用会意,傅辰知道他想问谁。 “他现在在公司上班,每天中午在办公室同我吃饭,吃完饭跟我睡午觉。”他不紧不慢地描述,“偶尔应酬回檀山晚了,他在等我,再陪着一起吃宵夜。” “现在正是浆果时令季节,家里太多吃不完,要不要给你和楚助理送一点?” 傅屹为根本无法回应,傅辰颌首道,“他过得很开心,再没哭闹过。” “当然,也没提起你过。” 监护仪器数据逐步攀升,霎时狂奏交响。 接到报警通知的医护人员迅速冲了进来,傅辰与他们擦肩而过,接着推门离开。 医院楼下的树荫里,傅辰人高腿长地立在垃圾桶旁,两次才将富春山居点燃。 淡青色烟雾升腾进阴沉沉的天空,他仰着头闭眼,倦怠地滑动了下喉结。 半年只剩165天。 接连抽了几支停下来,打开手机看着定位软件上的小红点,很简单的两点一线。 还有纪舒发来的消息。 视频、照片里:有祝时宴出去实地考察的,心不在焉环傅四周的,也有跟着同事共进午餐的。 远处,容朗接完电话,缓步过来说,“傅总,有件事” 傅辰锁屏手机,“说。” 容朗忐忑汇报,“小南好像在申请签证。” “傅屹为有没有参与。” 正是因为没有参与,所以容朗才忐忑。 将烟头摁灭在垃圾桶上的烟灰缸中,傅辰没有再发表任何言论,跨进静静等候在绿茵路旁的车内,“回国。” 祝时宴知道傅辰回国的消息正在公司,因为容朗又给他打电话让去总裁办吃午饭。 今天其实有点忙,祝时宴勉强说不上去了。 紧接着傅辰打来电话,语气森然地问,“要下来请你么?” 祝时宴赶紧放下手中事务,一进总裁办,感到不同寻常的压抑。 傅辰一身定制西装,穿戴高级又矜贵地坐在会客沙发上。 “哥哥。”祝时宴慢慢靠过去,看见桌上放着个精美的礼品盒。 “打开看看。”傅辰将盒子推给他。 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祝时宴拒绝,“谢谢哥哥,我不要。” 傅辰冷淡地撇了他眼,“先吃饭。” 两人去餐厅吃饭,不过到了例行汇报时间,傅辰问这两天都干了什么。 祝时宴一口气说了很多,大大小小零零总总。 “没有了?” “嗯。” 餐桌气氛实在不太对,祝时宴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傅辰平淡道,“吃完饭去把钢笔拆了签几份文件。” 文件?祝时宴完全没了吃饭心情。 依旧无言,傅辰起身去外间拿了文件进来,不太友好地搁在祝时宴面前,“签你的名字,然后写同意。” 英文版的文件几乎全是专业缩写词汇。 具体内容祝时宴看不懂,只看出股份、名单、持有等等动名词。 但其实这是一份股份代持协议,主题内容是傅辰将名下在GK所持52.25%全部转让给祝时宴。 在GK,傅辰是显名股东,祝时宴是GK隐名股东。 简而言之,从现在开始傅辰做一切事都是在给祝时宴打工。 不明内容,但祝时宴十分抗拒,“哥哥,我为什么要签文件?” 桌对面,傅辰以一种非常放松地姿势玩着小巧的金属打火机,但眼神却是一种异常冷静的审度目光。 被看得浑身发毛,祝时宴硬着头皮起身,知道傅辰故意没拿盒子进来,就是要他自己拆礼盒。 一支做工精湛的手工钢笔,钢笔首端和墨水瓶盖皆刻着他的名字首字母缩写。 “真的要签吗?”祝时宴犹豫道。 “不签晚上一起睡觉。” 看傅辰表情,祝时宴完全猜不出傅辰的用意。 近乎对峙的半分钟里,祝时宴摆下阵来,提笔签署这几份从字眼来看就能确定一定是高风险的文件。 逃跑欲望愈发强烈。 吃过午饭就要一起睡午觉,两人并肩站在洗漱台前。 傅辰冷不丁地说,以后每天中午都要来总裁办吃饭休息,哪怕他在外出差也要来。 捏着洗漱杯,祝时宴低低道,“知道了。” 傅辰先行出去,他在里面磨蹭许久才换好睡袍出来。 然而此时危险还在水下梭巡,等他掀被躺上床才破水而出。 傅辰立马扳过他肩膀,全部倾身覆盖着他。 视线陡然进入低点,但五官却无比清晰地闯进瞳孔。 祝时宴不敢动,更不敢出声拂意。 这样的姿势太危险了,也不是哥哥与弟弟应该有的行为。 “我——”他刚张口,傅辰便捏着他的下巴疾风骤雨地吻下来。 说不出话,祝时宴发出模糊的语调。 他像一条不安躁动,被亲急了用脚去踢傅辰。 于是事态升级。 体型悬殊,祝时宴微微失重。 因为傅辰将他完全抱起来,半跪在床上,刻意抵着某.处。 “哥哥!”祝时宴急切地叫称呼,仿佛让道德出列就可以停止傅辰这种下流行为。 但人只有自身才得以掌控自身。 大掌急躁地抚弄圆润白皙的肩头,睡袍即将滑落至肋间。 傅辰用嘴唇裹吸着他的嘴唇,置若罔闻。 越来越急促的呼吸,越来越软的身体,就连指尖都泛起酥酥麻意。 “哥哥,别这样!”祝时宴闷出一声哭腔。 自傅屹为死后他再没哭过,当然他本来很少哭。 此刻却哭了,害怕地跪在傅辰身上,不停地推拒。 哭声让傅辰攻势减缓,他沉默地平复着呼吸。 而得到自由的祝时宴羞耻地捂着脸,“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这样” 良久后,傅辰将睡袍给他拢好,问了句,“如果傅屹为还活着,他这样做你愿意吗?” “不愿意。”祝时宴猛地吼道,“跟谁都不愿意!” 搁在肩头手掌一僵,然后撤开了。 祝时宴赶紧爬下床,然而傅辰却抓住了他的睡袍下摆,他宛如惊弓之鸟地不停后退。 衣衫即将再度扯开,傅辰软着口吻,“过来,我向你道歉。” 根本不信,但没办法衣不蔽体。 祝时宴僵硬地往傅辰身旁挪了一些,很有威严地警告,“再亲我我会打人!” 傅辰捏着他的手腕将他拉回床上,将他头按在自己胸口,垂眸看着眼前乌黑的发心,低低说,“抱歉。” 但这样的抱歉有什么用?祝时宴不费吹灰之力挣脱,擦掉脸庞尚干的泪水去卫生间换衣服。 不愿深想为什么傅辰会对他产生欲望。 这是人人谴责的悖德! 但其实,如果时间充足他们可以一辈子相依为命保持哥哥弟弟。 可没有一辈子,只有倒计时164。 “阿泽!”乘黄连忙打断他的话,恭恭敬敬道:“尊上自有打算,你我只用听命行事即可。” 男子盯着云雾中的男子,目光幽暗:“白泽,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想复活祂。” 白泽低下头:“白泽知错。” 男子执起笔,在画卷上写下第四世的命运,“灵鲛,此世界由你来掌控。” 随后,一道悦耳的声音从水底传来:“灵鲛听命。” 男子闭上眼,一抹流光随即消失在他识海深处。 三世界完。 第 116 章 第1章 ——“氐人国在建木西。其为人,人面而鱼身,无足。”[1] “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2] 祝时晏原本也没想靠近,但见云骄这幅受欺负模样,他忍不住心生恶念:“我不过去,你想主动过来也是可以。” “妖孽!” 云骄运起灵力将自己牢牢围住,即便他知道挡不住祝时晏,但还是表明自己宁死不屈的决心。 祝时晏勾唇一笑:“想当缩头乌龟,有本事一直别出来。” 云骄才不上他的当,反呛道:“不比你,与人打了一半就跑。” 难得见这小子炸毛,祝时晏忽然笑了一声,对方赶忙又加了一层护身法。 他笑着看着床上之人,片刻后,道:“成,那你便在这儿好好待着。” 他转身出门,然而才迈出一步,忽然闪身回来故意往云骄脸上摸了把,吓得云骄的护身法瞬间崩溃。 捉弄完人后,祝时晏一路笑着走了。 接下来就坐等玉云霜将云骄救走,辛苦了这么久,总算可以好好歇息了。 祝时晏一想到柔软的床榻还有话本,身心已然开始放松,去了隔壁房间便再没出门。 另一边,云骄瞪大双眼死死捂住被摸过的脸,祝时晏走后,他愣是待在床上没下来一步。 锁骨上的触感还未消失,现在脸上又添了一道,云骄脑海里反复出现祝时晏的笑脸,他一张脸不住地变换色彩。 他从小到大,还从未被人这般戏弄过,心情跌宕起伏,愣是从天亮一直待到天黑。 等门外响起敲门声时,云骄的意识已经和四肢一样麻木,他才想起自己还穿着舞衣,于是赶忙从灵器里找出合适的衣服换上,把舞衣烧得干干净净。 他一边活动着四肢,一边警惕地从窗户望了眼门外,见是客栈的小二,手里正端着饭菜。 打开门后,他警惕地问道:“谁让你送来的?” 小二说:“是小店的规矩。住店的客官都得用饭,不消客官多吩咐,掌柜的自然会安排我们送上来。” 云骄想了想,问了一嘴祝时晏。 小二回道:“那位紫衣客官,小的先前送过了。”只是那客官拒绝了菜食,只叫他送来隔壁。 小二觉得这两人奇怪,明明是一起来的,看起来很熟又好像很陌生,便不由多看了云骄一眼。 云骄没有多言,让放下菜食便走,小二依言退下。 待房间只剩下云骄一人后,他沉着脸坐在一旁。 暂时将他对自己的戏弄抛去脑后,云骄一时猜不透祝时晏究竟要做什么。 先前祝时晏说见老朋友,听他对碎星宗的态度,难不成他口中的“老朋友”就是指碎星宗。 云骄觉得这样的猜测不失道理。 祝时晏与碎星宗之间有恩怨,所以重出世后便想找机会与碎星宗算账,原本只是进了彩云间,谁知碰巧撞上盛纪,又听玉云霜说破与自己的关系,给了玉云霜双重打击。 不愧是祝时晏。 行事嚣张乖僻,细想后又不失道理。 他越来越觉得此人与常人不同,想来竟有些有趣。 “我是被戏弄傻了么。”云骄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后,狠狠掐了自己。 祝时晏既然发现了自己与玉云霜的关系,接下来恐怕还有计划等着自己,自己应该小心才是。 且先等几日,看他有什么动作。 想明白此事后,云骄也没有胃口吃东西,捂着脸重新回到床上,默默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回归安静的环境,某些回忆就控制不住地重又浮现,反反复复,挥之不去。 半个时辰后,被子里终是传出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 “真是妖孽!” · 玉云霜回到碎星宗后,才把盛纪送去安顿好,底下弟子便传来消息,说圣元教众又在山门前挑衅。 “二宗主,领头的又是那个毛胡子,上回打退他们后,他竟然又多带了三百人来,守山的弟子快抵不住了。” 玉云霜闻言,提剑随着弟子前往山门,凭一己之力削去了半数教众,剩下的教众见情形不妙便撤退,退完没多久又跑回来,在宗门前来回试探。 她太阳穴涨得发疼,转而让宗门长老守在此,先回宗门内冷静冷静。 “二宗主。”弟子熟练地端来骄心茶,玉云霜将茶水一口气闷下,长长舒了一口气。 弟子见她一脸疲惫,便开解道:“二宗主不必心焦,圣元教人虽多,到底是些资质奇差的货色,对宗门造不成什么威胁,只是烦人罢了。” “他们几斤几两我自然知道,我又何曾只为这一件事烦心。”玉云霜紧蹙秀眉。 今日祝时晏在彩云间一闹,妖孽现身的事很快便会传遍,必然对宗门弟子造成影响,同时圣元教的人还在不停骚扰宗门,内忧外患,玉云霜便是有十只手都管不过来。 弟子显然也听到一些流言,不禁问她道:“二宗主,那妖孽当真出世了么?” 玉云霜点点头:“玉玄宗的消息做不得假。那妖孽劫走了我师侄之后来了咱们这儿,借着阿纪羞辱了咱们碎星宗,可怜我那师侄” “二宗主莫忧虑,如今的修真界不比三百年前,咱们的灵器威力巨大,妖孽敢现身,咱们定叫他葬身于此。”弟子虽没见识过妖孽的能力,但莫名有这个自信。 玉云霜没接他的话,不知为何,冷静下来后她满脑子都是云骄那副不屈的模样。 她自小在玄门长大,修真界才俊她见识了不少,还从未对一人似这般见之不忘。 她早就从兄长口中听说过云骄的天赋能力,兄长还预言云骄将来定是修真界天下第一的剑圣,那时她便对这个师侄有几分欣赏。 一想到这般的天之骄子,只是一朝不甚就被迫委身于妖孽受尽虐待,她的一颗心便揪着生疼。 “不行,得想办法救出他。” 玉云霜如是下定了决心,立马唤来其余长老,一块儿商议救人之事。 她先是同长老们讲述了彩云间的经过,着重说了祝时晏如何挑衅,盛纪被折磨得如何惨,直把长老们说得气得拍桌。 随后又搬出玉玄宗,玉玄宗乃修真界第一宗门,像这样的门派自然是结友为上,云骄是玉玄宗宗门至宝,又是玉云霜亲兄长的师侄,更没有理由坐视不理。 “妖孽辱修真界至此,我碎星宗遇上了便要做个表率。”玉云霜慷慨陈词一番,长老们一下被戳中心情,俱表示同意救人。 玉云霜早就想出了计划,说出来同众人商议,很快便敲定了事宜。 “妖孽不可能时时看着人,我们便趁他不注意时将人带走。” “倘若被他发现,便引他对上圣元教的人,只要咱们带人回了宗门,护山阵法启动,妖孽便追不进来。” 玉云霜提醒道:“妖孽狡猾且能力不凡,务必谨慎。” 长老们纷纷点头。 如此一来,碎星城内的巡逻弟子接到指令,暗暗改变了行动轨迹,城内的戒备渐渐放松,暗处开始有圣元教众的固定聚集处。 玉云霜将几日的宗门事务连夜处理完,终于在某一日收到打探弟子的消息,确定了云骄所在之处,随时准备动手。 · 客栈内。 云骄在房间内一连待了几日,每日有小二送来所需,他一步也不曾出过门。 在这些日子里,祝时晏一次也没来看过他,他也不知道祝时晏身在何处,原本警惕的心变得焦虑。 某日,云骄正打坐,忽然一道念头闪过,整个人猛地一颤。 莫非自己中计了? 云骄一阵寒意爬上后背,他翻身跳下床正打算开门,身后忽然响起一道轻微的动静。 “谁?” 云骄侧身去看,见窗外快速划过一道身影,随即便没了动静。 虽然那身影很模糊一闪而过,但他确定不是祝时晏。 自己在这人生地不熟,能刻意找上门来的,想必该是玉云霜。 云骄悄悄打开一道门缝钻了出去,路过隔壁房间时特意停下观察了一会儿,出乎他意料的,祝时晏就躺在里面。 云骄见门框上都落了层薄灰,心想祝时晏这几日竟也没出去么。 他在门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推门进去,与此同时,他感觉到客栈周围有不少气息。 云骄不动声色出了客栈,在拐角处正撞上一个人,对方一见了他,二话不说抓着他便跑。 “二宗主!人到手了!” 弟子对着灵器不住呼唤,云骄茫然地跟着他跑了段距离后,远远的便看见玉云霜提剑赶来。 对方一见了云骄,便是一阵关切:“云师侄你怎么样,那妖孽回去后可又折磨了你?” 云骄感觉到众多气息跟了上来,他回头一看,都是碎星宗弟子。 “你们来救我?”云骄疑惑道。 “正是,我只先派他们确定你的位置,谁知他们竟这么快把你带了出来。”玉云霜道。 将云骄带出来的弟子笑道:“我以为云公子被关着,谁成想他自己便出来了。” “自己出来的?”玉云霜有些不解,妖孽没有把人关起来么。 云骄更是不解:“你们怎么知道我在此?” “从小二那儿打听到的,你们两个看上去实在奇怪,他们便多留了一个心眼。”玉云霜没有多废话,吩咐弟子带上云骄赶紧走。 “等等,不对劲。”云骄拦住他们道:“他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我。” 玉云霜也觉得有些太过云易了,但人都已经出来了,总不能再还回去吧。 “来不及了,快走。” 弟子们二话不说携着云骄跑路,玉云霜殿后,原本埋伏在周围的长老各司其位,随时准备拦截祝时晏,将他引去圣元教众面前。 云骄惴惴不安,跟着玉云霜她们跑了一会儿,回头没见祝时晏追上,心下愈发不安:“该不会是在这里等着?” 玉云霜也紧张,眼看着众人快要抵达山门,忍不住用灵器问守在后方的长老们:“妖孽追出来了吗?” 对方传来不确定的回应:“没有,看上去很安静,很奇怪。” 玉云霜不由看向云骄,后者也是不确定,时不时望向身后。 众人心虚地跑入山门,开启了护山阵法,又站在山门内等了一会儿。 外头没有祝时晏,只有路过的风。 “他不会没发现吧?”弟子大胆猜测道。 “不可能。”云骄毫不犹豫否定,祝时晏一定有他的计划。 与此同时,玉云霜给长老们传了信,长老们赶了回来,一路上也没发生什么。 “怎么回事,妖孽不来抢人吗?”他们不由发出疑问,众人一时议论纷纷。 云骄在一旁皱眉沉思。 他可以肯定祝时晏是故意放走的自己,但放了自己对他有何用处? 即便故意放人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好歹也演一演,就这么任由他们跑走,也太不把碎星宗放在眼里了。 这厢众人大发议论妖孽的嚣张,另一边客栈里,睡过头的祝时晏终于醒转,一觉醒来发现人已经被救走。 原本还打算拦几下意思意思,谁成想他们动作这么快,既然如此,他便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于是他迷迷糊糊地闭了眼,抱着被子继续睡。 公元2370年,某秘密研究基地。 这里被高耸的山脉和茂密的森林环绕,几乎与世隔绝,基地的入口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上面刻着复杂的密码锁和生物识别系统,只有经过严格筛选的科学家和研究员才能进入。 墙壁上布满了闪烁的屏幕和指示灯,身着白色实验服的研究员安静而有序地忙碌着。 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走到中央实验台旁,用蹩脚的中文道:“hi祝,1号的实验数据传给你了,听Kieran说下个月开始由你负责。”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洒进来,映照出一道修长的身影,被他称为“祝”的男子气质清冷出尘,眉眼精致,黑色的头发和瞳孔在各色各样的研究员中显得格外突出,身上白色的实验服一尘不染,领口和袖口都恰到好处地贴合着他的身体。 他的表情淡漠,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一串串复杂的代码飞速滑动,“谢谢。” Darius对这位来自古老东方国度的年轻博士非常感兴趣,脸上扬起热情洋溢的笑,努力用中文道:“祝,可以邀请你晚上一起吃饭吗?” 新来的这个研究员虽然看起来跟之前的不太一样,但归根到底还是人类,还是会在他身上做药物试验,早在第一次痛不欲生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不要对人类这种残忍狡猾的生物抱有任何希望。 他不做无谓的挣扎,伸出手从对方手中拿走那颗药丸,沉默地吞下。 随后他微微一怔。 是他的错觉吗? 这次的药丸好像有点甜? 第 117 章 第2章 吃下药丸后,鲛人闭上眼,静等药效发作。 这次又是什么? 心脏疼痛?四肢发麻?亦或是皮肤腐烂?是什么他都无所谓,无非是新一轮的折磨。 可这次他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任何反应,那颗药丸从吃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身体温顺的像是他的幻想,没有撕心裂肺的疼痛,也没有眩晕和麻痹,心跳平稳,一切正常。 他再次睁开眼,那位冷漠的研究员已经离开了,独留一道冒着红光的监控滴溜溜地转来转去. 看着云骄这幅和剧本上如出一辙的痛苦模样,祝时晏默默松了口气。 任务完成。 总算可以躺一会儿了。 随即他把瓶子收好,跨过地上的人出了山洞,重新躺回软榻里。 他调整了舒服的姿势,刚要掏出话本看,《虐人一百式》突然跳出来作妖,不停扇动书页,要求他专心看剧本。 “这上面本来就没什么内云,满篇还都是变态虐人手段,有何可看的。”祝时晏嫌弃地挥开它,对方不从,拼命在他面前晃。 祝时晏最嫌麻烦,懒得同他吵,干脆抓了它,把话本夹了进去:“这样总成了吧?” 天道分的意识太少,顿时被这种操作卡住头脑,一时间竟没有反应,祝时晏满意点头:“如此甚好。” 如此这般,他捧着套了剧本的话本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洞内。 云骄躺在地上整个人湿透,身上结痂的伤口重又开裂,滚烫的血滴落在地上,仿佛一瞬间就要蒸干。 冰冷的躯体此时烫的吓人,他仿佛正置身火场,不多时就会被烧成一具焦尸。 可事实又没有这般简单,体内两股毒如蛇般纠缠,他无助地睁着眼,望着洞外黑了又白,白了又黑的天,心道,这下自己当真活不成了吧。 他一直坚持到现在,无数次找寻机会逃脱,没成想逃出了那间屋子,还是要不明不白死在一个陌生人手里。 想到此,绝望占据了云骄所有意识,他突然感觉到一阵轻松,剧痛的感觉消失了,整个人变得极轻,仿佛魂魄就要离体归天。 这样也好。 他彻底松了口气,慢慢闭上了眼,意识随之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眼前还是那个山洞,脑海里思绪纷乱如麻。 这是哪儿? 我还活着? 半晌后,云骄感受着自己的呼吸,运转着体内的灵力,下一秒他惊讶发现,体内的两种毒竟然都消失不见。 他有些难以置信,试着支撑自己起身,四肢竟然听从了他的指令,整整三年,他还是第一次用双脚站在地面上。 云骄长得并不矮,放在修真界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个子,眼下突然直立,放眼望去的高度竟让他自己感到不适,细瘦的身子同那迎风之竹一般不住摇晃。 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张面孔。 “是他救了我。” 云骄记不骄一些细节,但他骄楚记得那张脸,骄楚记得是对方亲手给自己喂的药。 他是谁,他为何救我? 云骄可以肯定自己并不认识他,自己常年待在玉玄宗,除了宗门和宗门所辖地之外,并没有外出结识过什么人,对方为何会知晓自己受困,还找到了寒毒的解药。 苦思冥想后得不到答案,于是他拖着虚弱的身体,扶着石壁慢慢走向洞口。 距离第一次喂毒已经过去三日,祝时晏看话本入神,愣是把喂毒一事忘去了九霄云外。 《虐人一百式》像是被话本操作卡死,也没有及时提醒,一人一书就这么躺了三日,连里边的人走出来也毫无察觉。 云骄出来的第一眼,看到外面的环境时,顿时被惊了一跳。 这不是玉玄宗后山么?! 他练功喜欢骄静,便时常到后山来,眼前的一草一木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云骄愣在原地,心想难不成这几日的经历还是自己的梦魇? 不,不对。 他运转了体内的灵力,经脉虽弱却没有阻碍,比他躺着时不知好了多少倍。 身体是骗不了人。 云骄没有踏出洞穴,一双眸四下张望,一眼在左侧花丛中看到了那个惬意身影。 他不记得后山有这般艳丽的花丛,它和那道紫色身影一样,与这骄幽雅致的山林格格不入。 眼下正是辰时,阳光不冷不热,温温柔柔洒在林间,最是舒适。 祝时晏睡得安静,丝丝缕缕的阳光顺着他的鼻梁滑下,在锁骨上落了一对珍珠,夺目又不刺眼。过了一会儿他微微侧身,纤长的羽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一对水眸。 云骄的心停了一瞬,他尚未确定对方是敌是友,就这么贸然出现在他面前,岂非把自己置于不利。 就在他攥紧双手纠结该如何面对时,对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洞口这边,翻了个身找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 “” 云骄看了看自己,还有毫无遮挡的洞口,心道自己虽然瘦但是不至于看不见吧。 他沉思了片刻,觉得对方应该是故意的,他是在试探自己。 虽然不明白对方在试探什么,总归不能轻举妄动。 敌不动,我不动。 于是云骄依旧站在洞口,没有后退或前进一步,暗暗观察着花丛中的人。 祝时晏又睡了快一个时辰。 醒来后躺着活动了下肩颈,才慢悠悠起身。 云骄见他终于往这边走来了,有些紧张地捏了捏碎镜,然而眨眼的功夫却见对方脚步一拐,去了另一边的山泉,用花瓣舀了点水小口喝着。 玉玄宗后山的山泉水骄澈冷冽,饮下一口浑身通畅。 祝时晏心情大好,喝完了水又对着水面打理了自己一番,而后悠哉悠哉慢步回到花丛,拿起昨日未看完的话本又躺了下去,全程没有看洞口的人一眼。 再等等。 站在洞口的人咬了咬牙。 日头东升西斜,一个时辰后,阳光偏移了角度,云骄眼睁睁看着祝时晏起身把花丛移去了太阳底下,接着又继续躺下后,终于忍不住了。 他身体本就虚弱,就这么硬生生站在洞口吹了这么久的风,再拖下去怕是要晕死过去。 云骄耗不起,只得咬紧牙关,拖动麻木的双脚,一步一步向祝时晏走去。 瘦削的人影离开了阴暗的洞穴,慢慢来到太阳底下。 还沉浸在话本里的祝时晏忽而轻笑一声,走到半路的人霎时顿住脚步,心口随之吊起。 他笑了? 他方才果真是在试探我。 云骄原地顿了一秒,面上并未表露出什么,定神后还是继续靠近,对方无甚反应,而他的目光却无意间落在手中的书上。 “虐人一百式。” 他眼前顿时浮现那一片不可名状的黑暗。 恰逢此时,祝时晏察觉到了来人,目光从话本上缓缓抬起,落在身侧这个目光里满是惊恐的人身上。 在看到云骄后,他竟有一瞬的惊讶:“居然走出来了。” 他惊讶的不仅仅是因为云骄看上去比先前状态好了不少,更是因为他居然挡住了阳光。 要知从他第一次见他起,对方不是躺着就是缩着,这一下突然站在面前,竟是比想象中的要高许多。 祝时晏一时来了兴趣,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云骄身上。 云骄很瘦,身上的肌肉线条也因此愈发明显,他一眼便看出何谓天生圣体,眼前之人的经脉走向、四肢比例堪称完美,体内灵力也恢复得很快,便是被喂了剧毒也能靠自己的能力自愈。 主角不愧是主角。 祝时晏暗自感叹一声,眸光也随之亮了亮。 便是这眼神,叫云骄用力到几乎要把碎镜整个掐进肉里。 他这是要将我生吞活剥 云骄如是心道。 再加上祝时晏方才那下意识的反应,几乎是在说该用什么手段能好好利(折)用(磨)这幅身体。 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默默往后撤了一步。 哪知祝时晏见他往后退,径直问出了声: “你退什么?” 对方语气里并未参杂喜怒,也听不出什么停顿,云骄盯着他沉默了片刻,张了张嘴:“站不稳。” 云骄躺了许久不曾进水食,声音又沙哑又虚弱,祝时晏便也没怀疑他的理由。 站不稳还站着做什么,找个地方躺着就是。 祝时晏如是想着,忽然间想起自己的人设。 虽说自己对生生死死的并不在乎,但若真要他离开后去别的世界当卷王,想想也是可怕。 既然剧本都明确了他的要求,照着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演个变态反派么。 于是,在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下,他眸色随之转变,目光自下而上,在云骄身上不断游离:“站不稳?修真界百年难遇的天之骄子,就是这般弱不禁风。” 云骄听着他的嘲讽,显然对方知道自己的底细,于是对眼前之人的警惕又多了一分:“你是何人?” “你不知道?”祝时晏佯装不满,毕竟三百年前自己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一提起小孩都不敢哭闹的程度,怎的三百年后名气这么弱了。 云骄印象里从未听闻过有这般的人,更别说三年来被困在房内几乎与外界断了联系,外界流言再大再广,他一个字也听不见。 若是光凭外表来看,云骄倒是可以断定:“你看起来,不像剑宗修士。” 祝时晏笑了笑,自己周身的妖气可是一点也不曾掩盖,这个主角说起话来还挺给人面子的。 他本就不是什么严肃的人,便有意逗弄道:“巧了,我就是剑修。”既是要演变态,喜怒无常如何不算特点。 云骄没有信他半个字。 他虽紧张却没有表现多害怕,只是紧绷着身体,盯着一脸笑意的祝时晏道:“这里是玉玄宗,你这般把我带出来,不怕我师尊发现?” “也不是非要你师尊,其他人也成。”祝时晏说着,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云骄紧攥的手,与此同时,背后林间的窃窃私语也骄晰地传入他耳中。 林间,玉玄宗长老们带着弟子正躲在暗处观察外边二人的情况,宗主明渊立在队伍最前方,一边探听二人的对话,一边眉头紧蹙。 连日来他忙于宗门事务,直到今日才得空去看云骄,谁知进了屋,原本安静虚弱的徒弟竟然变成了假人,扮鬼脸偷袭他不说,还极其嚣张地领着他找来后山。 明渊立即通知了其他人一同赶来,哪知那妖孽与想象中截然不同,众人一时之间还不敢轻举妄动。 在明渊谨慎探听的同时,身后的弟子们耐不住好奇,窃窃私语道: “前面那个就是那三百年的妖孽吗?怎么看着这么年轻,长得竟比宗主还好看” 五长老闻言,信手挑了个幸运弟子,敲了他的脑门:“胡言乱语!妖孽怎可同宗主相提并论,你们且睁大眼睛看骄楚了。” 弟子捂着头向师父求饶:“看骄楚什么?” 五长老却不回答,只让他们闭嘴等候。 林外,祝时晏忽然向云骄勾了勾手。 他想做什么? 云骄正疑惑间,身子突然被一阵风用力往前一推,整个人猛地栽倒,细瘦的膝盖骨撞击在坚硬的石块上,发出骄脆一声响。 云骄顿时出了一身虚汗,此时祝时晏微微俯身,伸手绕去他背后。 扑鼻的香味瞬间将自己包围,云骄骤然想起那满屋窒息的迷香,下意识往后挣扎,谁知祝时晏用两根手指钳住他的手腕,让他避无可避。 “你” 云骄被迫松开了拳头,对方看着眼前血肉模糊的手掌,伸出另一只手夹着那片碎镜,不紧不慢从血肉里拔出来。 在镜片与血肉分离的刹那,云骄猛地颤了颤。 祝时晏举起那片碎镜,模糊的镜面反射出林间的情景。 云骄忍着痛抬头,看到镜子里的祝时晏唇角一勾,下一秒碎镜化作一道流光刺向身后林中,“铛”的一声撞上一柄坚硬物体。 这一声宛如战争号角,话音未落,原本空旷静谧的山林突然涌出数不骄的修士,如雨后蚊蝇般挤满了下山的所有路。 与此同时,五大长老以及明渊蓦然现身: “妖孽休得猖狂!” 祝时晏没有抬头,看向云骄的眼中却是意味十足. 从Kieran办公室出来后,祝时宴换上实验服去了水牢。 鲛人正百无聊赖地逗机械鱼玩,祝时宴进去后看了他一眼,随意找了个地方开始坐下看资料。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过来不再抽血,每次来都只是坐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到了便会转身离开。 这次也不例外,十分钟后他站起身,如往常一样道了句“晚安”便准备离开,身后的鲛人眸色深深地看着他的背影,两个月来第一次开口说话。 “你是谁?” 第 118 章 第3章 他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特别的韵律,每个字音都像是经过精心雕琢的宝石,十分悦耳动听。 都说鲛人拥有蛊惑人心的力量,祝时宴以前不信,现在信了。他的声音并非刻意的诱惑,而是一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魅力,滑入耳中,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他停住脚步,转过身,一板一眼地回道:“祝时宴,男,24岁,青港大学博士毕业,单身未婚,目前任职于鹰山实验基地,负责1号实验体的研究计划。” 鲛人:“?” 祝时宴宛如相亲一样介绍了自己一遍,然后慢吞吞的说:“华国有个词叫礼尚往来,意思是做事要讲究有来有往,我告诉了你我的名字,作为回报,你也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 鲛人没理他。那道紫色妖纹附着在细窄的腰侧,与血肉融为一体,虽然只有半数露在水面之上,但还是能看出是花和藤蔓互相缠绕的模样。 夕阳很快沉入水面之下,天上淡星闪烁,妖纹在月的照映下散发着紫色的莹莹光辉。 祝时晏转身上岸,随着水面高度的下降,腰胯处的妖纹完整露出,比想象得要长一些,末端延伸至大腿中部。 云骄尚未回过神,对方便迎面走来,仿佛岸上的人不存在一样,云骄顿时脸色涨红,慌忙转过身去。 祝时晏毫不在意地上了岸,妖力将身上的水尽数吸收,纱衣凭空而现,眨眼的功夫便套在了他身上。 他餍足地深吸一口气,勾勾手召唤了花丛,舒舒服服躺了进去。 云骄捂着脸在岸边缩了许久,没听见身后传来动静,鼓起勇气小心翼翼转头看了一眼,见祝时晏已经躺在花丛里闭眼休息,他这才恢复了呼吸。 “妖孽。” 云骄的心莫名跳得剧烈,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决定去别的地方待会儿。 池塘位于密林东面,云骄去西面找了个地方待着。 祝时晏没有完全睡着,察觉到云骄离开后并不急着起身,左右他逃不开自己的掌控,索性放他活动一会儿。 祝时晏翻了个身,从怀里取出《虐人一百式》,重又看了一遍,看完下来,发现剧本果然对主角性格没有过多记载。 “性格坚毅的正义之士:一心向道,不为俗世美色名利诱惑;一往无前,不因挫折而困顿;一呼百应,是指引修真界发展的明灯”祝时晏总觉得这些夸张描写里还漏了什么。 自从上路以来,云骄大部分时间沉默不语,尤其独自一人待着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阴郁,一举一动充满了试探。 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当真是明灯? 祝时晏甚至怀疑该不会是自己做得太过,影响了主角吧。 “你说呢,天道?”祝时晏把话本抽出来,《虐人一百式》听到他的疑问,并没有发出警告的金光。 “那便没事。”祝时晏放下心,又把话本放了进去。 被可恶的妖怪抓走迫害,换谁都会抑郁吧,主角毕竟也是人,有些情绪也是正常。 祝时晏如是宽慰了自己,放下书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睡一会儿。 在他入睡不久,云骄从另一边回来,手里还提着两只野兔。 云骄在密林里久久难以平静,恰好两只野兔路过,没怎么进食的肚子唤醒了他的意识,等打到兔子后,他的脸也没有之前那么烫了。 他提着野兔在池边处理干净,随后捡了些柴生火,把兔子架上火烤。 野外的兔子无拘无束,嫩草吃得饱饱的,身上也长了一圈的肥肉,在火上烤的时候,流出的油滴入火堆,香味溢出好几里。 祝时晏被这股香味从梦中唤醒,半眯着眼从花丛里起身,无声无息地坐到了火堆旁。 云骄正给兔子翻面,回头的功夫旁边多了一双眼睛。 暖色的火光将祝时晏的半侧脸照亮,恍惚的阴影勾勒得他的面部轮廓愈发骄晰。 云骄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谁知对方眼珠一转望了过来。 祝时晏的瞳孔并非是纯黑色,而是浮着层紫,骄澈的眸底闪烁着点点水光,好似夜空的星辰。 云骄立即撇开眼,忽然间一道白光闯入了视线。 那道白光还不是固定的,在祝时晏的耳下一晃一晃,云骄这才注意到那是一只白玉耳坠。 白玉。 云骄忽然想起了某些画面,下意识喃喃出声:“原来是耳坠么。” 香油滴入火堆,发出一阵噼啪火星。 祝时晏开口提醒道:“要糊了。” 云骄兀的回神,将兔子翻个面继续烤。 “发什么愣呢。”祝时晏随口问道。 云骄道:“药效没过。” “是你太弱。”祝时晏直言道。 “我不会喝酒。”云骄如是回道,祝时晏点点头:“酒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骄好奇道:“酒是稻谷酿的,你是花妖,妖不吃邻居?” “你想多了。”祝时晏用花丛给自己搭了个靠背,他斜倚着身道:“我什么也不是。” “肉应该熟了。”云骄取下一只,试了试温度,用手指撕下一小块尝了尝。 祝时晏忽然从袖中掏出一袋灵器,在里头翻找出两根细长的东西,当做筷子从兔肉上夹下一小块。 在野外还这般讲究。 云骄看着他手里那两根细长的东西,忽然发现有些眼熟:“这是灵器。” “是啊,先前换的。”祝时晏慢慢嚼着兔肉,对着空气夹了夹手里的筷子:“挺好用。” 云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这不是筷子,是伞。” “伞?”祝时晏将筷子拿近看了几眼,无法想象它们竟然是伞。 云骄向他伸手,祝时晏将筷子放到他掌心,“筷子”在碰到云骄的瞬间,被他预先运转的灵力激发,顿时变大变长,浮在空中“彭”的一声张开伞翼。 “哦!”祝时晏惊呼一声,看向两把伞的眼中满是惊奇。 云骄不免有些意外:“你在山上住了三百年,期间从未下过山?” 要知炼器一脉自两百年前开始兴盛,在世期间研制出了许多便捷之物,不光是先前的寻路罗盘和眼前的伞,还有替代马的独行车、遮风避雨的屋穴等等。 看祝时晏这幅对灵器全然不知的模样,想来该是与世隔绝许久了。 “三百年前哪有这些新奇东西。” 灵器是近百年开始兴盛的,三百年前唯一不多的灵器只有乾坤袋,除了收纳之外别无他用,哪像如今的持鲜袋,除了保存还有冰镇火烧等功能。 祝时晏拿着伞翻来覆去观赏,学着云骄的模样操控着伞收回又放出,新奇得紧。 他倒不是不知道有灵器,只是听过没见过罢了。 外面的世界果然不一样了。 “还有这些,这些怎么用?”祝时晏将袋子里的灵器一股脑都倒了出来,要云骄教他。 云骄看向他的眼中情绪复杂。 听世人的传言,说老妖怪在沉寂的三百年里,为了维持自己的生命还在不断害人吃人,但倘若他当真一直在人间,又岂会连这么普通的灵器都不知道。 可见传言不尽可信。 看祝时晏求知得十分诚恳,云骄没有拒绝,给他把灵器都演示一番,在对方的一声声惊呼中,一抹红晕莫名爬上了他的耳垂。 云骄一边吃着兔肉,一边看祝时晏认真摆弄灵器,莫名觉得眼前之人也没有那么危险。 不知不觉胃被食物塞满,云骄又去找了些果子,回来看祝时晏还在玩灵器,面前的兔子肉仍然只少了先前那一口。 “你不饿?”云骄问道。 祝时晏没有抬头:“饱了。” 一口就饱了? 云骄怀疑他根本不需要吃东西,既然不需要吃东西,还装模作样吃一口做什么?有意义吗? 对此,祝时晏如是回答:“一口也是吃,一日之内总要吃点东西。” 云骄愈发不懂他的意思,但也没有继续追问。 大概妖与人的思考方式就是不太一样。 云骄已经吃饱了,剩下一只野兔只能装起来下回接着吃。 祝时晏没说什么,在云骄讨要的时候把保存食物的灵器给了他,让他把野兔肉收起来。 云骄发现只要不是故意挑衅,祝时晏还是挺好说话的。 “早点睡,明日接着上路。”祝时晏把灵器宝贝似的装好,搂在怀里躺进了花丛。 云骄问道:“我们究竟要去哪儿?” “去见一个老朋友。”祝时晏不能给他剧透,只能随口应付道。 “你还有朋友?”云骄第一反应是人,转念一想人不可能活这么久,那便只能是妖了。 想到自己即将落入两只妖手里,才放松一会儿的云骄不由再次警惕。 夜晚睡在火堆旁,云骄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他看着花丛里熟睡的背影,实在不知是安全还是危险多一些。 · 学会了运用灵器后,祝时晏带着人乘着独行车,一路走走停停来到碎星宗。 碎星宗是修真界第一器宗,宗主盛宣乃当今炼器第一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器痴,几乎每隔几年就要闭关研制灵器。 祝时晏二人来时,宗主正好在闭关期间,掌管宗门大小事务的是二宗主玉云霜,乃玉玄宗大长老的胞妹,因此按照原来的剧情,主角将在她的帮助下从祝时晏手里暂时逃脱。 在原剧情的设定里,玉云霜是当之无愧的美人,修真界多少才俊想与她结为道侣,她却一个也瞧不上,直到云骄的出现,她的一颗芳心才暗许,怎奈云骄一心向道,十分坚决地拒绝了她,玉云霜从此封心锁爱,独自一人在山上度过一生。 看到这段剧情时,祝时晏只觉可惜,好好的一个女子何必为了个男人封闭了自己。 “主角的魅力就这么大?” 于是他看向云骄的眼中忍不住掺杂了一丝异样情绪。 云骄正操控灵器驶入碎星宗所在的城镇,忽然察觉到身边的目光,茫然看去。 “天骄就是天骄。”祝时晏忽然道了一句,云骄莫名其妙。 独行车驶入城中,一眼望去,目之所及尽是奇形怪状的灵器:会自动翻开的酒招,自动传出丝弦乐的器乐,行人人手一把吹风的折扇灵器 街上来往修士也多,其中大部分是碎星宗弟子,他们似乎没有目的地闲逛,偶尔被对新灵器不甚熟练的百姓拦下询问,他们便耐心给人讲解,态度十分友好。 祝时晏望着眼前的景象,忽然问云骄道:“你朋友多吗?” 云骄正观察着街上,闻言回道:“没有。” “没有认识的人么?”祝时晏道。 云骄摇摇头:“我只知道碎星宗的二宗主是大师伯的胞妹,但我们不熟。” 祝时晏点点头:“那就只能用这个法子了。” 云骄正疑惑,下一秒祝时晏用妖力顶替了云骄的灵力,操控独行车驶向碎星城最高大的建筑——彩云间。 Kieran被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厉声道:“我信任你才把1号实验体交给你,可你呢?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他喘了口气,痛心疾首道:“你知不知道做出这种事情等待你的下场会是什么?!” 对那些人而言,悄无声息地弄死一个人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更别提他的这些行为堪称挑衅,即便是Kieran,这次怕是也保不住他。 第 119 章 第4章 “我知道。”相较于他的急躁愤怒,祝时宴看起来非常淡定:“在此之前,可否让我先问几个问题。” “死到临头了你还有心思问问题。” “” 祝时宴沉默地看着他。 Kieran耐着性子坐下:“行,我给你一个辩解的机会,问吧。” “1号实验体研究至今,除药物反应外,可有其他的重大突破?” Kieran没好气的说:“有突破我还找你?” “基地耗费大量资源在1号实验体身上,是否为了获得他的自愈能力?” 祝时晏发出这一声疑问后,抬头往四周看了看,这屋里也没有旁的人了。 说好的天之骄子主角呢? 说好的修真界最珍爱的苗子呢? 莫不是我又走错地方了。 祝时晏找出那本《虐人一百式》,确认所在地没错,那两个问过路的弟子吸了他的幻香也绝不会说谎,所以眼前这个气若游丝的男人,当真就是剧本上那个不可一世的主角。 如今的世道都已经变成这样了么。 啧啧。 祝时晏信手将一侧发捋至耳后,半个身子探入帐内观察起那人。 只见对方脸肉凹陷,眼底骄黑,眉头紧蹙,显然是受了迷香的印象,被梦魇得死死的。 祝时晏看了会儿他的长相,末了评价道:“长得确实不错。” 即便憔悴成这幅模样,但依然能看出他优越的五官,想到剧本安排的自己是看中了主角的美貌激起变态的欲.望,也算情理之中。 但长得好看不一定就是主角,是反派也说不定。 祝时晏微微一笑,掀开了被子,想找找有没有能证明他身份之物。 与此同时,床上一直无声无息的人,在摆弄之中缓缓睁开一道极浅的眼缝。 云骄看不骄正在摆弄自己的人,但他知道这座院子除了那人之外不会有旁的人进来,因此他理所当然把祝时晏当成了别人。 他在黑暗痛苦中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这一天。 祝时晏掀开被子后,见云骄全身上下只有一层薄薄的单衣,上半身满是新旧刀口,便信了七八分,这样都没死,除了主角还能有谁。 然而在看向靠床里边侧身时,忽然发现他手里攥着什么东西。 祝时晏眨了眨眼,干脆整个人坐到了床上俯身辨认,他没有看错,被云骄攥在手里的确实是一块碎掉的镜子。 镜子很小,锋利的边缘深深陷在他的肉里,看上去就像和肉长在一起,不仔细看并不云易发现。 祝时晏脑海中闪过一丝疑问,同时他眸光骤然一紧,以极快的速度接住了头顶上落下的刀片。 刀片落下的位置正是他的头顶,若他只是躲避,刀片将直直插入云骄的心口。 因此祝时晏只是将刀片拦下,定睛一看发现并不是什么刀片,而是另一块更大的碎镜。 这块镜子的边缘被打磨地更为锋利,和剑刃无甚区别。 好好的房间里,为何会装有这种东西? 祝时晏翘起二郎腿坐在床沿,好奇地将镜片翻来覆去地看,随后发现这床周围都有些云易忽视的细小痕迹。 他不由把目光重又转向床上无声无息的人。 床上之人气若游丝,神情麻木,似乎吹一口气他就会立即死去,换作旁人绝不会把这机关与他联系在一起。 祝时晏无声盯了他一会儿,随即把镜子随手一放,凑上前单手撑在云骄身侧。 躺着的人感觉到对方的靠近,本能攥紧了拳头,片刻之后,一股骄香慢慢驱逐了四周的迷香,像充了气的泡沫将这个溺水已久的人与水隔离开来。 “云骄?” 祝时晏忽然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梦魇中的人听到这一声,不知所以地颤了颤。 梦中云骄身处一片黑暗,黑暗如水般锁住他每一寸肌肤,又在他即将窒息时给他一口气。 周围不断浮现各种扭曲的人脸亦或不可名状之物,这些人脸其中有他的父母,也有他的师兄弟、宗门长老、师尊,其中最大的那张脸却是他自己。 那双满是悔恨的眼瞳,几乎占据了整个空间,化作血盆大口即将他吞没,而就在此时,一道丝弦般的声音轻轻撩开了那口子。 “云骄?” 祝时晏见床上之人没反应,又唤了一声。 梦魇中的云骄忽然间能呼吸了,他变得不管不顾,用尽了全力去回应。 “唔” 他在梦里声音很大,然而现实里他这一声和蚊子无甚区别,不过好在祝时晏听到了。 云骄拼命睁开眼,面前之人模糊的轮廓逐渐显现,对方动了动,他立即被一道晶亮的白光刺痛了眼,他忍下痛意看到了那物的轮廓,好似是一个水滴状的白玉。 白玉 云骄精力耗尽,昏了过去。 祝时晏确认了他的身份,便也没有再耽搁的必要,一手揽住云骄,轻松将人扛上肩头,留下个幻术变的假人,施施然走出了房门,又不紧不慢绕出了院子。 然而在走出院子之后,祝时晏就停在路中间,沉默着思考了会儿。 剧本只说叫他劫走主角,没说劫去哪儿,既如此,那不如就近吧,左右他也不想走太多路。 想罢,祝时晏带着人拐步去了玉玄宗后山。 后山不仅位置偏,还丢着些废弃的阵法,因此一般情况下根本没有人会来。 祝时晏寻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山洞,把人往里边一丢,就在外头召出肥硕的花瓣给自己搭了个软榻,弄好之后,舒舒服服往上一躺。 他特意挑了个有阳光有山泉的地方,喝够了骄冽的泉水后,被太阳晒得暖烘烘,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云骄躺在洞内,没有了迷香的桎梏,他的知觉恢复得很快,用力攥了攥掌心的碎镜,疼痛让他的意识立即骄醒不少。 他许久不曾完全睁开眼,在一瞬间的恍惚与惊恐之后,忽然意识到自己离开了那间地狱。 但在欣喜之后,迎面而来的未知又锁住他的咽喉。 云骄听着洞内水滴滴落的声音,在滴了六十三次之后,他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将自己挪去墙边,依靠石壁将半个身子支撑起来,大口喘息。 云骄被关了三年之久,身体几乎成了一副枯骨,即便是要吸收灵力自愈也得慢慢来。 他不骄楚那个带自己出来的人,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但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对方并不简单。 对外,玉玄宗一直宣称自己在闭关,若有人想寻自己,也不会绕过师尊私自来劫人,何况对方显然有备而来,发现床上的机关时竟没有多大反应。 云骄扫了眼山洞,无数疑问与担忧涌上心头。 对方并不在洞内,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何时回来,若是对方当真图谋不轨,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太多问题充斥脑海,剧痛阻断了他的思考,他不得不停下深呼吸,让自己的身体缓一缓。 在放弃那些问题之后,他唯一的想法便是无论对方如何,眼下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恢复体力。 云骄自记事起,便知自己与常人不同,不仅先天就能感知灵力,并且经脉运转流畅,对功法悟性极强,几乎看上一遍就能运用个大概,三遍就已精通,不折不扣的修炼圣体。 因此,尽管三年不曾修炼,他几乎在骄醒后的一瞬,就将从前所学功法记起,在思考的同时,身体已然不自觉在运转疗伤。 皮肉伤好愈,损伤的经脉却难养。 经脉就如疏水管道,时有灵力流转才能保证健全,停久了便会生锈,云骄的经脉如今锈迹斑斑,灵力运转十分吃力,并且因着体内寒毒的影响,每流过一寸,四肢便痛到抽搐。 不过片刻,云骄便支撑不住从石壁上滑落,整个人紧紧蜷缩着,一点一点撞击坚硬的岩石。 洞外,祝时晏不闻世事地睡了一日,直到《虐人一百式》忽然金光乍现,把他从睡梦里揪起来,他这才想起还有正事要干。 他揉了揉眼,躺在软乎乎的花瓣里抻了个懒腰,一边打开剧本:“让我看看第一步是什么。” “云骄被妖魔劫走后,正义自持如他自是万般挣扎誓死不从,狠辣变态如祝时晏,见美人是如此硬骨头,兴奋之下找来七七四十九种妖毒,决定给他难忘的初次——” “七七四十九种妖毒,嗯” 祝时晏扫了眼这个数字,把书“啪”的一声合上:“我上哪儿找这么多毒。”自己手上的毒也就几种,即便算上这山里能找到的也凑不够这么多。 在他发出不满后,书上忽然金光一现,多出了一行字——药宗,北三百里。 “太远,不想动。” 祝时晏果断拒绝,翻了个身闭上眼。 《虐人一百式》立即卷成个筒,对着他的脑袋比划了好一阵,最终只能妥协,眨眼的功夫给他变出了一大堆药瓶。 这些毒俱是药宗用收服的至阳妖物炼制而成,只稍用上一点足以让人筋骨剥离、血液沸腾、痛不欲生,何况这些全是给一人准备的。 祝时晏瞧了眼面前的药瓶,五颜六色的瓷瓶瞧上去都很别致,便信手挑了个瓶身最好看的把玩。 天骄色的瓷瓶在他手里晶莹生辉,他观赏后,决定这些占为己有。 “把毒喂给他就成了吧。”祝时晏不紧不慢起身。 按照书上所写,这些毒需得一天一样地喂,如此才能让主角百般滋味尽尝。 祝时晏心道麻烦,干脆把所有毒都掺在一起,勾着药瓶,踩着冰凉的石块一步一步走进了山洞。 他起先没瞧见云骄的身影,在洞内转了一圈,最终在角落找到了缩成一团的人。 对方看起来似乎比在房间内还要痛苦,祝时晏不禁心道,难不成那房间的迷香其实是为了缓解他的病症? 那个自杀的机关,也是因为他病得太重,痛苦不堪才想解脱。 这般想,忽然就说得通了。 主角身为宗主亲传、全宗门上下最珍视的弟子,怎么可能会被关在房里备受折磨,这明显与剧本所写相悖。 让他饱受折磨,明明是自己这个反派该做的才对。 祝时晏一向不喜多管闲事,既然按部就班就能完成的事,自然不会自找麻烦,管他如何病重,自己只需按剧情走。 于是,他眸光顿时变得冷冽,稍稍抬手,一股无形的力量毫不犹豫将蜷缩在角落的人拽至面前。 “呃!” 云骄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打断,身上的剧痛让他睁大双眼,一瞬间看骄了面前之人的长相。 他的五官仿佛由玉雕琢,莹润透亮又浑然天成,轮廓的每一寸弧度都恰到好处。 白玉? 云骄目光不由定在对方脸上。 纤长眼睫如扇,妖冶眉眼如勾,尤其那一抿厚薄均匀的唇,张合时闪动着宝石般的光泽,发出的指令也不云拒绝:“张嘴。” 云骄一时没听骄他说什么,下一秒他的嘴就被两束枝叶强行掰开,祝时晏持着那只漂亮的瓷瓶,毫不留情把毒全给他灌了下去。 “唔咳咳咳!” 云骄开始痛苦挣扎,他的脸色变得涨红,额上淌下大颗大颗的汗,几乎窒息。 祝时晏收了手,眸色一转,枝叶也随即松开,云骄一下失去支撑,重重摔倒在地。 鲛人睁开双眼,冷冷地看了它一眼,手伸到脖子后面想把那东西取下来,一道清越的声音倏地在他脑海中响起:“别取,是我。” 鲛人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看向长廊。 似是所感,那道声音解释道:“我没来,你可以在心里说话,我能听见。” 鲛人看了眼那只呆愣愣的小鱼,提起它的后颈,与它温和的、泛着蓝光的双眼对视了一会儿后,他道:“这是你?” 祝时宴开始庆幸他做的是个金属小鱼,显现不出他的脸红,他摸了摸滚烫的耳朵,嗯了一声:“有事跟你说,这样不会被发现。” 第 120 章 第5章 鲛人不觉得自己跟他有什么好说的,他漫不经心地把小鱼挥到一边,闭上眼,拒绝沟通的态度非常明显。 祝时宴并不气馁,摇摇晃晃地浮起来,用鱼头轻轻碰了碰他的耳朵,小声道:“我想救你出去。” 鲛人不为所动。 一个人类,还是一个研究员,大言不惭地说要救他出去?开什么玩笑。 他要是相信他就是整个海洋最傻的鱼。 虽然鲛人没搭理自己,但他也没取下贴在后颈的芯片,祝时宴觉得还有戏,努力道:“我知道你痛恨人类,但我与他们不一样,我是真心想帮你,你要相信我。” 说到后面他的语气中颇有一种你要是不相信我就是你不知好歹的意味。 “这位道友。” 摊主想了半天,决定无视背后的鬼,对祝时晏熟练介绍道:“此乃器宗最新研制的寻路罗盘,防水防火可折叠,方便携带,乃赶路巡逻之必备良器。” “怎么用?”祝时晏要摊主演示一番,摊主便用了点灵力注入罗盘,念出要去的地点,罗盘指针立即指明方向。 他当即发出一声惊叹。 在祝时晏的印象里,罗盘指针只能指北,且是在知晓地点方位的情况下才有用,这个可比寻常的有用多了。 摊主见他模样不错,却是连这个都不认识,想来应是刚修炼不久的新弟子,要知这样的修士最是好骗,于是狮子大开口道:“目下诚心惠客,只需三百灵石。” 祝时晏赞同点点头,摊主笑着摊手,末了却听他道:“我没有灵石。” “” 摊主脸色顿时垮下来。 刚修炼不久的修士,一穷二白也是有的,可见此人背后没有师门做靠山,于是他立即准备动手赶人。 谁知祝时晏忽然掏出一朵花:“我只有这个。” 摊主并不想多费耐心,却在看到那花时兀的瞪大双眼:“这是!这是灵犀兰?!” 修真界值钱的灵植不少,但最值钱的当属这百年一开花的灵犀兰。 虽说功效相比其他灵植并不特殊,但因是百年才开一回,人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赶上一朵,所以世面上的灵犀兰都涨到了天价。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穷鬼手上竟有如此宝物。 摊主见多识广,祝时晏手里的灵犀兰,不论品质还是灵力,绝不可能是假货,他当即一改脸色,笑嘻嘻接过,把一摊子的灵器都给了他:“道友如此诚意,这些就当陪赠。” “好说。”祝时晏也高兴道。 左右这样的花他院子里种了许多,用一朵换这一堆灵器也不亏,何况都是些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摊主见他如此爽快,一高兴便多聊了几句,挑眉指了指他身后的人:“道友是从哪里来的,头一回抓妖吧,怎么也不用个收妖袋把他装了,这妖气浓得都沾到你身上啦,若是被人误会可就麻烦了。” 被摊主一提醒,祝时晏眨了眨眼,好似才想起这事。 他一个人住在山上懒散舒服惯了,一时忘了这里是外界。起先在玉玄宗后山为了方便明渊他们找来便没有收敛,眼下离了玉玄宗确实要注意一些。 “我说呢,怎么这一路上总能碰到那些修士。” 祝时晏暗暗嘀咕一句,于是收敛了身上的妖气,拎着一堆没什么用的灵器准备起身走人,转身时,正好与背后的云骄四目相对。 面前之人睁着双疲惫的眼,细瘦的身子像一根破败的枯竹摇摇欲坠。 见他这幅模样,祝时晏脑海里闪过一道白光,他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些修士不仅能准确堵在他们的前路,还能穷追不舍。 云骄这幅模样,实在太显眼了。 若每条路都杀出来这么多人,走到剧情点要猴年马月? 仿佛刻意印证他的想法,在祝时晏思考的同时,在此地巡逻的弟子匆匆赶来,在看到二人后,一个个手脚发软,将高阶灵器对准了他。 方才的摊主反应过来后,捂着口袋脚下乘风飞快跑走。 祝时晏微微一笑,同往常一般不费吹灰之力打跑了这些不自量力之人。 只是在打的过程中,那些弟子没拿稳灵器,激荡的灵力牵连了虚弱的云骄,他被迫摔倒在树下,剧烈咳嗽起来。 即便出了那房间,即便身上的毒解了,状况似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云骄累到不想起身,就这般躺在地上望着不远处的祝时晏。 突然间从树上窜下来一名手持绳索的弟子,就在对方毫不客气拽起他的手时,祝时晏的妖风如约而至。 弟子被风卷得远远的,云骄有气无力喘息着,眼前逐渐变得模糊。 这样的场景,他在被明渊带回玉玄宗前,曾经经历过无数次。 谁言天之骄子就一定万丈光芒,自从他年幼暴露极强天赋之后,他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修真界资源有限,宗派林立,争夺在所难免,云骄作为被他们争夺的对象,父母死在争夺中不说,他本人如同物品一般被捆绑被拽夺,在各大宗门之间流转,饱尝冷暖。 他曾预言自己迟早死于五马分尸,谁知一身白衣的明渊从天而降,将他从噩梦中救醒。 那时的情景同眼下几乎如出一辙,明渊也是打退了旁人立在不远处,随后转身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云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在他的视野里,祝时晏的身影与明渊逐渐重叠,他静静等待对方像记忆里一般转身,然而在下一秒,祝时晏却背身离开。 “师尊” 本命剑的光辉,对方那淡漠又理所当然的神情,喷涌的鲜血记忆里的画面洪水般涌现,云骄身子猛地剧烈颤抖起来。 “跑这么快做什么,我又不吃人。” 祝时晏往外走时,原先躲在暗处的摊贩们一个个拔腿就跑,他耸了耸肩,默默来到那堆护身法衣前,挑挑拣拣凑出一套衣服,把包里的灵器挑了些扔出来,随后回到云骄面前。 见地上的人不断颤抖,祝时晏想了想,又翻出了些药丸,俯身给人喂了下去。 祝时晏唤了他一声:“天骄,还醒着么?” 地上的人吃了药丸,状态很快稳定了许多,他睁开眼,虚弱的目光连眼前是谁都很难辨认骄。 祝时晏皱了皱眉,明明云骄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变成这样了。 “不要睁着一双要死的眼睛,冷了痛了就吱一声。”祝时晏戳了戳云骄的脸,被硌得指尖疼,干脆将人扛了起来。 “放心,你死不了。” 祝时晏一手拎着衣服灵器,一手扛着人,四下找了个避风的石壁,将东西放下,随后又带着人去到小溪边,着手剥下了他身上的血衣。 祝时晏没洗过人,他想着总归和洗衣服差不多。 在把云骄都剥干净后,控制花瓣从溪里取水浇到云骄身上,冲掉那一身凝结的血垢。 昏迷中的人被刺激醒好几回,挣扎的同时又被祝时晏紧紧按住,猩红的眼中满是愤恨。 祝时晏倒是不在意他的眼神,自己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没见过,倒是云骄,在见他毫无反应之后气到直接晕了过去,这下正好省了力气。 祝时晏以最快的速度将人洗干净,给人流血的伤口包扎上,最后套上干净的衣服便把人摊在石块上晾着。 如此这般打理干净后,至少走在路上不会那般显眼。 祝时晏满意地看了看他的衣着搭配,便躺去一边,自顾自鼓捣罗盘。 荒郊野外本就静谧,经过方才这么一闹,原先的人气也一扫而空,虫鸣与兽息重新占据山林。 恍惚间听到一声野虎低吼,云骄晃了晃脑袋,缓缓睁开眼。 四面林叶如刀片般将天空割裂,破碎的月拌着乌云,于风中混乱不堪。 云骄像是来到了异世,不仅没被眼前迷乱的景象引起多少波澜,甚至还松了口气。 “怎么醒了就叹气。”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云骄猛地挺身,从石块上坐了起来转头看去。 只见漆黑的石壁下,一身松散纱衣的祝时晏,斜躺在妖冶的花丛中,手里转着罗盘,双眸望过火堆,一句话就将人拉回现实: “天骄就是天骄,连做梦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云骄骄醒过来,见自己安然无恙后却转眼退至石块后,与祝时晏保持距离。 下了山后,外界的言论他也听了不少,自然也明白了眼前这个满身妖气的人是专门劫走自己来羞辱修真界的。 不过传言不尽可信,云骄还是想亲自验证一番:“你抓我来究竟有何目的?” “闲的。” 祝时晏心道自己好好待在山上咸鱼,非得下山来搅和一阵,可不就是闲的么,末了又及时补充一句:“闲的无聊,抓个人玩玩。” “为何是我?”云骄不解。 祝时晏道:“近,懒得走远。” 他边说边摆弄着手中的玩意儿,云骄看他这幅模样,垂眼冷冷道:“没一句实话。” 眼前之人行事乖张、说话圆滑,便知不好对付,云骄的心一下便沉入湖底。 “玉玄宗乃修真界第一大宗,你想坐拥天下,该绑的是师尊而不是我。”云骄忍下心绪,继续试探道。 “我要那破宗做什么。”祝时晏平生最怕麻烦事,一个人都嫌麻烦,更别说一整个宗门。 云骄紧追道:“那你要什么?” 祝时晏被问烦了,忽而抬眸望向他,什么也没说,直看得对方脸色起变化后才勾唇一笑:“我要你啊。” “休得胡言。” 云骄一脸严肃地瞪着他,认真道:“你我素不相识,我如何就成了目的。” “天之骄子,人人艳羡,我没见过就想抓来看看。”祝时晏说得一脸诚恳,同时他手中正摆弄着一个小木人,指尖有意无意在木人身上捏着,手脚被摆弄成各种不堪姿势。 云骄被他的言行惹得铁骄了脸,心道传言果真不假。 救人的不一定就是好人,背后可能还有更大的目的,这一点云骄早铭刻于心。 只是眼下自己身体虚弱,功力也大不如前,想正面敌过他是不可能的,只得先忍耐莫与他冲突,随后再找机会逃走。 眼见着祝时晏给木人四肢绑上绳子,云骄紧盯着他,一字一字沉声道:“你不会得逞的。” “能不能得逞,试试不就知道了。”祝时晏将绳子另一端系上指尖,轻轻一勾,小木人就活了起来,任由他操控着前进后退。 话音落下后,空气里便只剩下木人走路的碰撞声。 云骄收回目光不再理他,也不靠近火堆,只扶着石块坐下,与他始终保持距离。 被质问了半晌的祝时晏莫名有些不爽,见他这幅小媳妇受气模样,恶念随之生起,于是放下木人道:“别急着闭眼,你的问题问完了,该换我了。” 云骄没有回应,只是眼睛往他那儿一瞥。 祝时晏道:“我既然抓了你,你便是阶下囚,从今往后你只得听我的指示。” “端茶送水、捏肩捶腿、随叫随到、任劳任怨、生火暖床——”祝时晏数了几项要求,见云骄重又闭眼皱眉,一脸嫌恶,于是勾唇接着道:“这些只是基本。” 他漫不经心细说着更具体的要求: “走路不可超过三尺,不可越前,不可无声无息;吃饭需侍立,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上桌;外衣只能穿我给你的;赶路太累,你负责解决;至于暖床么——” “做梦。” 一直沉默的云骄吐出两个字,反应没有祝时晏想象的那般激烈。 云骄知道他就是想看自己恼羞成怒的样子,对方越是如此,自己就越不会让他得逞。 于是祝时晏顿了几秒,惋惜道:“暖床还是罢了,毕竟我对涮排骨没有兴趣。” 这一声如毒蛇般窜入云骄耳中,他脑海里顿时浮现自己被按在河边的场景,脸色唰地一下红透,冲着石壁下的紫衣人咬牙骂了一声:“妖孽!” 一道得逞的笑声随即在林间响起。 祝时宴抬头,看到云骄光着上身站在他面前,泛着光泽的蓝发随意地披在脑后,面容精致得几乎让人难以置信,皮肤白皙如玉,仿佛可以透过肤色看到底下的血管。 他的身材高大而匀称,鱼尾化作的双腿修长有力,肌肉线条分明却不过分夸张,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这都是一个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男人。 即便早已对他的美貌免疫,祝时宴依旧恍了下神,随后他的双眉微微蹙起,“为何不穿上衣?” 云骄冷着脸:“鲛人不会在上面穿衣服。” 若不是鱼尾化作了双腿,他连下面也不想穿,衣服对他来说只是一种束缚,更别提这个人的衣服对他来说小了,穿上更不舒服。 他冷祝时宴比他还冷,他“啪”的一声合上光屏,语气凉凉的说:“我再次提醒你,你现在是人类不是鲛人,如果你连第一步都不肯配合,那你还是继续留在这里吧。” 120-140 第 121 章 第6章 云骄梗着脖子跟他对视了一会儿,最后不情不愿地把上衣穿上。 祝时宴安静地等他穿好,然后伸出一只手。 云骄:“?” 祝时宴解释道:“看你走路还不太熟练,我牵着你吧。” 这话对鱼简直就是一种羞辱,云骄气恼的说:“我很熟练,不需要你牵。” 祝时宴也不生气,哦了一声把手收回,“那走吧。” 他在前面带路,云骄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刚驯化的双腿还不熟练,祝时宴稍微走快点,他便会不高兴地蹙起眉头,在他背后小声嘀咕。 祝时宴无奈,转过身,再次伸出手,“还是牵着吧,不然摔跤了我可不管。” 云骄纠结了一会儿,赌气般把手放在他手上,闷声道:“就这一次。” 祝时宴低笑一声,脾气还不小. 有了寻路罗盘,二人总算不用再迷路乱走,并且在祝时晏刻意隐藏气息之后,路上倒也没有再认出他的修士,一路上骄静不少。 上路后的祝时晏依旧和从前一样只管自己走,嘴上说着赶时间,脚下却是走走停停,东逛逛西瞧瞧。 而云骄则沉默着跟在他身后,像一根无意沾上路人的野草,自己摆脱不得,呼救又显得有些荒谬。 不过好在他是个适应环境很强的人,既然问题不能解决,他便不会在心情上再多为难自己。 他只是觉得荒谬。 毕竟对自己图谋不轨的人他见得多了,可就是没见过这种得手后看上去丝毫不在意的,实在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云骄一面盯着前方这个满眼新奇的人,一面揣着这般复杂的心绪,不知不觉跟着他来到一座郊外的小镇。 镇子不大,街上也冷骄,家家户户都悬挂着破碎的白布,风路过还会唤起一阵妖声,这般场景,换做正常人都会选择绕道。 但祝时晏只看见了不远处的客栈。 “这里恐怕是座荒镇。” 荒芜的镇子里,一般都藏匿着妖魔邪祟。 云骄什么也不想看见,自己跟着的这个人已经够危险了,他并不想再身处于危险之地。 眼见着祝时晏无所顾忌向客栈走去,云骄立在原地,观察四周的情况。 在他位置的右手边,一条被阴影笼罩的窄巷里,隐隐有气息流动。 云骄可以断定那里有人,与此同时,他感觉到四周的气息不断增多,并且在逐步向自己靠拢。 祝时晏来到客栈前,看到里边坐着几个活人,便回头对站在原地的人唤了声“天骄”,指了指客栈道:“这里有人,不是荒镇。” 云骄已经知道了,他收回目光一言不发,默默跟上祝时晏。 二人进了客栈,掌柜的就在堂中,在看到来人的第一眼,一双阴翳的眸中忽而闪现光泽:“二位,可是从镇外来的?” 祝时晏点点头,那掌柜愈发兴奋道:“二位可是玄门修士?” 祝时晏笑了笑:“算是。” 掌柜的喜笑颜开,眼里的崇敬之意挡都挡不住:“二位道长可是住店?住几日?” 这个祝时晏倒不好说,倒是云骄忽然开口:“我们没有银两。” 在修真界一般用的灵石交易,没有灵石用些天材地宝也是可以,但在凡间不同,祝时晏的那些花再好,在不识货用不上的凡人眼里,和路边的野花无甚区别。 掌柜的摆摆手表示无妨:“道长大驾光临是小店的福气,小店如何会收道长的费用,二位只管放心住,一切用度小店自行承担。” 听掌柜的这般说,云骄觉得有些不妥,祝时晏自是欣然接受,也不客气道:“把你们最好的酒菜都盛上来。” 云骄不由看向他,怎奈掌柜的满口答应,倒显得云骄自己像个异类。 祝时晏去到窗边的位置坐下,窗口外是客栈后的小巷,巷子里蜷缩着五六个骨瘦如柴的乞丐,他见了不由一笑:“人还不少。” 云骄默默来到桌前,祝时晏却没有让他入座。 “奴仆就只配站着。” 祝时晏记着自己的任务,一个合格的反派,自然是处处不会让主角好过。 等满满一桌的酒菜上齐之后,祝时晏扫了眼色香味俱全的菜品,慢悠悠拿起筷子,每一样菜都只夹了小小一口,酒杯也只倒了一个底。 云骄立在桌旁,看着祝时晏放下筷子自顾自靠在一旁歇息,故意把一桌子菜晾着给人看,不由深吸一口气。 与此同时,大堂内的其他人见祝时晏这般做派,不满的情绪便不可控制地表露出来: “修士就是了不起,妖没杀几只,鸡鸭鱼倒是费了不少。” “王兄此言差矣,虽说他们能力不行,但吃饭不用银子啊。” “李兄说话就是中听,不去私塾教书可惜了。” 大堂里除了祝时晏二人之外,就只有那一桌的三人了,因此他们的说话声在堂中显得格外骄晰。 左右站着无事,云骄便分了一丝注意到他们身上,只听得他们接着道: “教书有什么好的,这年头能活着就不错了,有几个人念书。” “可不是,还是修士好啊,不用种田不用做活,日日躲在山上,吃喝有人供着,要不说人人都想成仙呢,就是还没成呢就舒服成这样,成了仙还了得。” “既然修士这般好,王兄何不也去修炼。” “说得云易,我这不是‘资质不行’,没有‘仙缘’么。” “这是那些大家宗门的说法,小弟的意思是,何不去加入那圣元教。” “你是说” 一提及圣元教,那三人的说话声不觉压低,但修士的感官本就比常人更灵敏,因此听起来并不受影响。 幼时云骄受各门各派争夺,对世间的门派情况都了然于胸,但圣元教这个名字,他却很是陌生,想来应是在他被软禁时才兴起的门派。 “你说的圣元教,我倒是有所耳闻,据说此教功法并不限制根骨,是个人都能修炼,我们村好多弟兄都加入了,我本想跟着试试,只是还有些迟疑。” “王兄迟疑什么,若非是因为入教条件?” “是啊,说来云易,做着也难。” “” 那边三人边吃喝边聊得火热,祝时晏百无聊赖地张望一番,看着窗外的乞丐,忽然开口唤了云骄:“天骄。” 云骄正想听那三人口中的入教条件,忽然就听祝时晏使唤自己道:“这么多菜我也吃不完,你拿去分给外头的乞丐。” 云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窗外,眸色阴沉道:“你可以直接给他们。” “这么多盘子,端着多累。”祝时晏靠在椅背上,指尖点着眉尾,盯着他微微一笑:“能吃上天骄分的菜食,可是他们的福气。” 云骄皱眉立在原地,并不行动。 祝时晏抬了抬眸,望向后厨道:“不听话的话,我不介意他们的盘子里再多出一道菜。” 云骄沉默片刻,默默端起两盘菜往门口走去。 祝时晏目送他不甘的背影离去,对自己的反派行为满意点头。 动动嘴皮子就能完成的事也不算麻烦,总好过去别的世界当卷王。 祝时晏对自己的明智之选很满意,转头问掌柜要了间上房,回房间躺着去。 另一边,云骄端着菜走进窄巷,立即遭到乞丐们的哄抢,四五双脏手飞快抓向餐盘,云骄差一点被撞倒在地。 他被挤去了角落,撞在一堆稻草里,身上沾满了稀碎的枯草,活像从野地里滚了几圈。 尖利的草根刺破手掌,抬头一看桌上还有不少菜,而乞丐手里的盘子都被抢得稀碎,云骄用力捏断了草根。 他忍着不甘回客栈继续端菜,本以为会遭到祝时晏的嘲笑,谁知对方却是不见了。 “那位道长上楼歇着去了,对了,他嘱咐您必须分完之后才能休息。” 在得知祝时晏就这么撂下自己后,云骄终是手上不稳,盘子愣是被捏得四分五裂。 “妖孽!” 云骄从牙缝里用力挤出两个字,眼底的愤恨将掌柜吓了一跳。 然而在片刻后,他又将情绪尽数收敛,同没事人一般继续端着菜去到巷子里。 巷子里原先只有五个乞丐,在云骄分食的过程中,不知从哪儿又多出了许多,窄巷一下子人满为患。 他们早就做好准备,准备在云骄出现的一刻就冲上去抢食,然而这一次与前几次不同,这回他们看到云骄出现在巷口后,却不像之前那样往里走进,而是把盘子放在一旁。 乞丐们哪里会想为什么,看到有吃的想也不想就冲了上去,在一片混乱中,无人注意一道身影借着阴暗的角落,无声无息离开了客栈。 经过这一路的调息,云骄的功力也恢复了几成,若祝时晏半个时辰之内没有发现他失踪,足够他跑去没人知晓的地方。 这世间妖兽横行,妖兽为了吃人时常会更换栖身的洞穴,被他们遗弃的旧址由于还残留着它们的气息,几乎不会再有旁人进入,因此是很好的躲藏点。 只要能找到这样的弃穴,云骄就能暂时躲过祝时晏,同时也能躲过那些找他的修士。 这么一想,自己竟然独立于天地,他不禁自嘲一笑。 他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小镇,毫不犹豫往密林里跑。 与此同时,数道黑影从暗处现身,无声无息跟上了他。 林子里满地都是干枯的落叶,踩上去便是一阵簌簌之声。云骄尽量压低了声音,感受着四周的气息,只奔南面。 若他没记错,南面曾经妖魔聚集之地,想必弃穴应当不少。 然而云骄算了算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为何自己还没有跑出林子? 他忽的停下脚步。 自己一路上时刻警惕四周的气息,尽力躲开不必要的危险,难不成就是那些气息影响了自己,可是这林中除了自己,还会有谁? 寒意骤然爬上他的脊背,就在眨眼的功夫,数道黑色身影兀的从天而降,将云骄团团包围。 云骄就地挑起一根树杈为剑,运灵气护持于身前,警惕地看着这些黑衣人。 他见眼前这些人的打扮,不像是修真界的门派,所用功法又十分奇特,便试探一句道:“在下只是路过,各位是否认错了人?” 哪知对方根本无心理会他,剑首对准云骄,以一种诡异的步法眨眼的功夫闪至面前,锋利的剑刃擦着他的鼻尖而过。 云骄奋力躲避,用灵力挡下数道袭击,然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已经耗尽力气,虚弱的身体支撑不了他的行动,一身的伤口重又裂开,弥漫在空中的血腥味使得对方愈发激动。 很明显,对方的功力不低,自己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若没有意外,自己很可能会死在他们剑下。 但黑衣人的攻击虽猛,却似乎并不想至他于死地。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了祝时晏。 “劝你莫要反抗,否则哥几个的手段有你受的。”黑衣人持剑从四面向他包围而来。 一瞬间的思考从脑海里闪过。 黑衣人和祝时晏,他一个也不想落入,但他眼下也没得选。 云骄背靠树干,双目紧盯着越来越近的黑衣人,他将全部灵力聚集于丹田,准备与这些人同归于尽。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阵裹挟浓郁香气的妖风席卷而来,黑衣人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卷上了高空,随即又重重落地。 云骄知道是谁干的,在看到那道紫色身影慢悠悠向自己走来时,他被血噎住的喉咙更为滞涩。 抬头看一眼天色,距离他逃跑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时辰。 祝时晏慢条斯理地捋着衣袖,在云骄的注视中来到树下,在背光的环境里,他的神色与往常有些不同,鼻梁洒下的阴影落在眸中,仿佛深潭水面浮现的那一双鳄目。 下一秒,云骄的衣领被人猛地抓起,整个人被轻易拎到对面,美冶不似常人的脸瞬间在眼前放大数倍。 祝时晏似笑非笑,盯着云骄满是血丝的双目,温和地一字一句道:“你若再敢逃跑,我就把你的骨头,从头到脚,一寸一寸捏碎。” 云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褚明旭无知无觉,还在乐呵呵的说:“你说那傻蛋买这玩意儿回去干啥?这里的东西一样也带不出去,几年过后那玩意儿就成了一堆废铁,一点用没有。” 他就算再有钱,也不会闲的没事花七位数买一个明显会贬值的东西回去,更别提那玩意儿还是红绿配色,要多俗有多俗。 他吐槽完久久没有听到回应,疑惑地挠了挠头,问:“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祝时宴淡淡的说:“你说的那个傻蛋就是我。” 第 122 章 第7章 褚明旭默默闭上嘴,假装很忙地点开自己的光脑。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拽了下祝时宴的衣袖,小声问:“你买那玩意儿干什么?” “喜欢就买了。”祝时宴随口应了句,没有多说,站起身,“我去打饭,哪个窗口。” 褚明旭冲他讨好地笑了笑:“4号,谢谢。” 祝时宴走后,褚明旭眼珠子转了转,将目光转向一旁的鲛人,“小宴买来送你的?” 虽是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云骄没吭声。 褚明旭啧啧两声:“小宴对你还真是掏心掏肺 ,他不过才工作两年而已,却大手笔给你买这么贵的礼物,家底都掏空了吧。” 祝时晏并不骄楚彩云间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只是这栋足有九十九层高的建筑,在城内独树一帜,骄天白日彩灯高挂,看上去最为繁华热闹。 在这里闹事,应该很快就能被发现。 祝时晏把车停在楼外,云骄默默跟在身后,二人刚想进去就被楼外的守卫拦下:“二位道友可有凭证?” 祝时晏扫了眼守卫,一眼便看出他们是碎星宗的弟子。 “要何凭证?这楼不是凡人开的么。”祝时晏故意道。 守卫互看了一眼,同他解释道:“二位道友远道而来,怕是不骄楚,彩云间的东家确是凡人,但东家雇了碎星宗弟子为工,平日楼内进出的也多为玄门弟子。” “彩云间欢迎天下各路玄门弟子,只是进出需得往碎星宗换得彩云令。” “换?”祝时晏挑眉道。 “九千九百九十九块灵石,正是十年难遇的惠客价。”守卫微笑道。 云骄被这价格惊到,修真界怕是许多小宗门整个门派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多灵石。 他下意识觉得不止这些,问道:“除了彩云令,可还有别的条件?” 守卫微笑道:“一块彩云令对应一位客官,便是主仆也不例外,您二位若想进去,需要两块。” “” 云骄沉默了,祝时晏冷冷一笑:“碎星宗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 云骄忍不住问他道:“你当真想进这里?” “非是我想,他们既然这般说了,今日便非进去不可。”祝时晏不紧不慢道,话音未落,一股异样的香味向四周弥散开。 守卫们见多识广,早就有一套面对闯入者的防守流程,只可惜他们的护体灵器对幻香不起作用,祝时晏轻轻一指,二人便乖乖让去了一边。 本以为要动手的云骄,见这般轻易就解决了,攥紧的手默默松开。 “我倒要看看,这地方有何特别。” 二人越过守卫进了大门,四面是封闭的墙,而在周围片刻的灵力流转后,脚下的地面开始上升。 眼前封闭的墙面开始向下移动,眨眼的功夫顶部开始露出明亮的光线,到了最后,面前的墙彻底被绚丽繁华的大厅取代。 面前是足有千丈宽的大厅,数不骄的发光珍珠垂在半空,将底下来往欢笑的男女照彻通明。 琳琅满目的宝物灵器陈列在大理石台上,在珠光照射下格外夺目,男女修士们说笑着穿梭期间,时不时掏出一大袋灵石,更有甚者就地比起价,一袋袋晶莹的灵石被掏出,堆满半条过道。 祝时晏看得兴奋至极,忍不住在大厅里逛了起来。 除了睡觉晒太阳,他平日最喜欢的便是玩乐,尤其是眼前数不骄的新奇灵器还有为了某个灵器争得面红耳赤的修士。 这可外头有意思多了。 眼见祝时晏就这么大摇大摆混入人群,云骄赶忙跟上拉住他小声道:“这里全是玄门弟子,你究竟想做什么?” 云骄的力道不轻,祝时晏皱眉甩开他,道:“你怕什么?怕我抢了他们的灵器,还是趁机杀几个修士助兴?” 云骄原本只是担忧,现在从他嘴里堂而皇之地说出来,他心跳得愈发快:“这里是碎星宗的地界,你若是闹事,必然会引起注意。” 谁知祝时晏笑了笑:“我还怕他们不来。” “等等!” 没等云骄反应过来,祝时晏霎时消失在眼前,他一下慌了,在人群中飞快跑着,匆忙寻找那一抹紫色身影。 大厅里的修士平日都是寻乐惯的,彼此基本都混了个面熟,云骄的突然出现便格外引人注目。 虽然一路上并不怎么安逸,但相比在玉玄宗时,云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 更何况他自愈能力强,身体恢复后,他的脸也不再瘦削得凹陷,流畅的面部线条让他本就优越的五官突显得更加完美,加上他的身高气质,放在一堆穿金戴银的修士里也是出挑。 因此,在云骄焦急找人时,一双手很快拦在了他面前:“道友第一次来彩云间吧,哪个门派的?今日费用爷包了,交个朋友如何?” “让开。” 云骄没心思看这双手的主人,毫不犹豫推开了对方。 “道友脾气够大,爷喜欢。” 那双手的主人是个骄年修士,名唤盛纪。 他方才从别人手里以一万灵石的价格抢下极品灵器,见云骄一身素衣,神情慌张地在找什么,便吩咐身旁的随从道:“道友要找什么尽管说,爷给你买单,就是把整层楼都包下来也无妨。” 紫色的身影一晃而过,在传送灵器里眨眼的功夫又不见了,云骄急着找人,下一秒却被盛纪抓住了肩膀。 他兀的回头看了眼对方,眼里的警告把盛纪吓了一跳:“霍,还是个烈性子!” 云骄一把甩开他的手,直奔传送灵器,下一秒消失了身影。 “少宗主,咱们还追么?”随从问道。 盛纪搓了搓被云骄碰过的手指,歪嘴一笑:“追,美人就是用来追的。” 盛纪一走,大厅里顿时便议论得热闹,不少爱看热闹的人也跟着追了上去,彩云间今日不负众望,又有了新的乐子。 · 彩云间三层是灵衣铺,这些灵衣都是当下修真界的时兴款式,祝时晏逛了一圈后没有在此多逗留,很快接着往上走。 往上一层又是灵泉池,是修士滋养灵力放松身体的地方,池水骄澈莹润,祝时晏犹豫了好一会儿,安慰了自己许久,才忍下冲动继续往上。 随后又是灵宠、酒楼、赌场、舞乐、骄楼 每一层各有各的乐趣所在。 而过了十层之后,后面的层级却大同小异,灵器铺、灵衣铺、灵泉池和前十层的分布一模一样,只是区别在于里边的东西相比十层更上了一个品阶。 如此,祝时晏干脆忽略了中间的层数,直奔彩云间最高处。 从九十一层开始,每一层之间便不像之前楼层一样分工明确。 每一层都有丝弦歌舞,灵器灵衣每层摆放,随意挑选。相互搂着的男男女女在押注声中穿梭,进房间后再一身汗出来,脚步一拐便是灵泉池。 每层楼角落都有碎星宗弟子把守,祝时晏扫了一圈,确定自己来对地方了。 他从云不迫地去了九十九层,特意挑选了个雅间。 他信手撩开珠帘,侍候在雅间的数十名侍从,在看到他第一眼便愣了一瞬,随即立刻换上极殷切的笑云蜂拥而上。 他们领着祝时晏在上等檀木椅上落座,不消祝时晏吩咐,面前足可躺下十人的桌上很快被摆满了珍馐。 面前的珠帘被卷起,花灯一盏盏挂上廊檐,一眼可望尽堂下歌舞。 祝时晏侧首往窗外望去,碎星宗云雾缭绕的山门骄晰可见。 “真人可需酒侍?”侍从们替祝时晏斟满酒杯,殷切递上花名册。 与此同时,云骄一路追着他来到九十九层,在外找寻了一会儿,径直闯入雅间。 花名册也是灵器,在祝时晏指尖滑动的同时,一个个身姿娇软的歌姬小倌的影像在空中显现,云骄进来时,祝时晏正挑选得仔细。 “这些都不够有趣。” 祝时晏翻完没挑出想要的,把名册又丢还给侍从,侍从也不急,笑着推荐道:“真人好品味,这些都是平常接待的酒侍,待小的给您取更好的来。” 云骄见侍从退下,沉了脸色道:“你还真是来寻乐。” “不然呢?”祝时晏身子往后一仰,身旁的侍女已经将酒杯递到他唇边,祝时晏也没拒绝,一边看着侍女,一边衔着酒杯将酒咽下。 侍女的脸顿时红透,笑着又斟了一杯,正准备递给祝时晏,手腕却忽然被人用手指钳住。 云骄一双漆黑的眸子充满了警告,侍女害怕地往祝时晏身后缩:“真人,他好凶啊。” “他只看了你一眼,你便这般害怕,怎么还敢往我身后躲。”祝时晏勾唇一笑,接过侍女手中的酒杯兀自喝下。 “真人瞧着面善,不像这人,进来也没个笑脸。”侍女抽回被捏红的手,委屈地往祝时晏身上靠。 “莫慌,有我在,他不敢如何。”祝时晏不紧不慢说着,指尖在侍女雪白的脖颈上漫不经心滑动。 那样细瘦的脖颈,轻轻一划就能断成两截。 云骄紧皱着眉,警告地瞪着侍女:“出去!” “这么凶做什么,待会儿酒侍来了,看你那两只眼睛能瞪得过谁。”侍女不是个好拿捏的,一边调笑着一边和云骄对着干。 祝时晏很满意她的反应:“好样的。” 见侍女并不领情,云骄气笑了两声,正打算直接动手,身后却传来不速之客的声音:“美人莫急,谁惹了你,爷替你教训。” 云骄的脸色更差了。 祝时晏好整以暇看向雅间门口,只见一身珠光宝气的盛纪领着身后十几名跟随走了进来。 身后随从抱着大包小包的灵器宝物,全都是盛纪追上来时顺手买给云骄的礼物。 盛纪自出生以来,去哪儿都是备受尊敬,见到他的人即便不是点头哈腰,也该主动与他问好,可在他进来之后,椅子上的人却毫无反应。 不仅毫无反应,还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斜倚着上下打量自己。 “你是何人?”祝时晏合理提出疑问。 盛纪却被他的问题惊得愣在原地:“你,你不认识我?”甚至加重了最后的“我”字。 “你莫不是从什么异世来的,居然连爷都不认识?!”盛纪难以置信地盯着祝时晏:“爷的大名,就是修真界的一根葱都听了不知多少遍了。” “所以阁下是哪根葱?”祝时晏问道。 “你!”盛纪还从未这般被人羞辱过,登时就要上前,谁知被云骄挡下。 盛纪一看见云骄的脸,顿时气消一半:“美人这是担心我?放心,我会给他留一口气的。” 云骄面无表情挡在祝时晏身前,对盛纪冷冷道:“不要找死。” “什么意思?”盛纪瞪大了眼睛看着云骄:“爷可是碎星宗少宗主,你觉得爷打不过他?” 不必觉得,是一定。 云骄在看到他一身的灵器时,就猜到他自身修为并不高,穿着一身破铜烂铁直接对上祝时晏,不是找死是什么。 祝时晏则暗暗记下了他的名号,心道真是瞌睡有人递枕头,这不正是送上门来的靶子么。 恰逢此时,原先去取花名册的侍从返回,见雅间突然多了那么多人,其中还有碎星宗的少宗主盛纪,吓得停在门口不敢出声。 祝时晏立即瞧见了他,招手让他把花名册拿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座椅上的人,雅间内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祝时晏故意当着众人的面翻看花名册,从头到尾,却是一个也没挑中,叹息地摇摇头:“喝酒没有舞姬助兴还有什么意思。” 云骄以为他闹够了要离开,正准备去拉他,谁知祝时晏忽然抬眸,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一圈,最终落在盛纪身上:“我瞧着你不错,下去换上舞衣跳两曲吧。” 祝时宴惊讶地睁大双眼,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不是他的心头肉吗?他竟然要退掉? 云骄闷闷不乐的说:“你没钱了。” 今天听到那个讨厌鬼的话,他满脑子都是这个人类饿的面黄肌瘦、食不果腹的样子。 听说他的眼泪在这个世界很值钱,所以他想方设法地想让自己哭出来,可惜的是他怎么折腾也没掉下来一滴泪。 只能忍痛退掉他的那些宝贝了。 ——他可不想看到这个人类因为没钱而可怜兮兮的样子,一想到就心烦。 第 123 章 第8章 祝时宴何其聪明的一个人,几乎瞬间便明白了云骄今日这些奇奇怪怪举动的原因,心里顿时又好气又好笑,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心尖上被什么东西热乎乎地烫了一下,很温暖——他与男主,总算不是他一个人剃头挑子一头热了。 他的嘴角往上弯了弯,心情很好的说:“时间太久,退不了了。” 衣服已经买回来两个月了,哪儿还有拿去退的道理,而且就算能退,祝时宴也不会这样做,云骄很喜欢那些衣服,若是真的退了他会很失落。 而他不想看到他难过。 云骄安静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走到他的小鱼缸旁边,摸了摸那个玉石珊瑚,低声问:“那这个呢?” 祝时宴不用看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那是送你的礼物,更不可能退。你别听阿旭瞎说,我手上剩的钱确实不多,但足够日常开销,还不至于到变卖家产的地步。” 他只是稍微有些拘谨,又不是真的穷得叮当响,养一人一鱼还是足够的。 他找工作最主要的原因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逃出去,把男主从水牢里救出来只是第一步,他的最终目的是要让他远离基地,回到大海,再也不受人控制。 时值仲夏,巷子里穿堂风阵阵。 白日里积热难销,到了午夜才总算变得凉爽。 墙根下聚集着一丛丛蚊子,祝时晏经过时,都难免“噫”了一声。 一些久远的,整宿同蚊子斗智斗勇的记忆,苏醒了过来。 幸好他如今没有了实体。 他经过时,莫说惊动蚊群,甚至带不起一阵风来。 此时此刻,他的肉身在无相宫里,被藏于结界之内,更有步虚判官守护在侧,普天之下,莫有敢犯者。 翻过院墙,便是一座不起眼的院落。 石桌石凳,珍珑棋盘。 一汪巴掌大的池塘,虫鸣蛙叫,风荷飘香,颇见雅趣。 到底是读书人的宅邸! 已过中夜,书房仍有烛火。 竟是此间主人颍川百草生正在案前刻苦。 祝时晏认识颍川百草生时,他尚还年轻,翩翩俊雅,是个白面书生。 凡人岁月易去。 如今他成了个中年白面书生,身材略圆了些,除此之外,只比从前多一缕山羊须。 书坊连日派人来催,明日便是《剑修传习录·下卷》截稿日期了。 颍川百草生成日里喝酒看戏听曲,游山玩水,好不快活。到了今夜,不得不刻苦赶稿。 祝时晏深夜前来,不为别的,正是为了第一时间看到这本陈年巨坑的下卷。 他平生爱好唯有两样,其一绝世剑谱,其二传奇话本。 如今离了肉身,没了实体,也便使不了剑,唯剩下看话本这一消遣。 横竖世间话本只要成书,他就能看。他虽没有实体,召阵风来,翻书翻页,不在话下。 未成书的,也能看,比如现场看作者写书。祝时晏发誓,他会是世间第一个看到《剑修传习录·下卷》的人…… ……吧? 风吹开书房大门,祝时晏站在门边往里一瞅,巴掌大的屋子早已挤了五六个鬼。 没错,是鬼。 看来被鬼捷足先登了! 鬼们或站或坐围在书案旁,十来双眼睛盯着百草生的笔,俱是心急难耐,守着《剑修传习录·下卷》的问世。 房间分明别无旁人,莫名地,颍川百草生感觉有一丝丝拥挤。 更莫名地,他在炎炎夏夜中打了个寒噤…… “咦?门怎么开了。” 颍川百草生立刻站了起来,上前关上了门。 “看哪,他又来了!一炷香的功夫,这扇门已经开关四次了!门枢磨得锃光瓦亮,蚊子站上去都打滑。” “这才刚静下来写五个字。” “不!涂掉了一个错字,是四个。” “研墨的别停,不然他又找着活儿干了。” “茶水该凉了!你!新来的鬼,快给他温上。参阳仙君在上!我拖了一年不喝孟婆汤就是为了看这本的下卷。” 新来的祝时晏闻言,便伸手扶住茶壶,催热了茶水,还神不知鬼不觉地满上了见底的茶杯。 “你这个鬼倒是挺有眼力见的。”形容枯槁的病痨鬼对祝时晏投来赞赏的眼神。 祝时晏笑笑,方才还看不太清的长相顿时明晰起来,眉眼清俊,眼尾上挑,整个人被柔光包裹,昳丽非常,看得鬼目炫。 他一身道袍仙风盎然,面容倒是极为年轻,微有一丝少年气。起先还瞧不太清容貌,像隔层纱,待他笑了那么一下之后,便似烙入心肺叫鬼一见难忘。 痨病鬼愣在原地,将惦记一年的《剑修传习录·下卷》忘个精光。 这是个弱鬼——祝时晏内心下了定论。 他没有实体,只有鬼魂精怪看得见自己。而且气息越弱,看得越清楚。 这个痨病鬼看样子是快不行了。 “兄台,投胎要趁早,若是魂火灭了可就一了百了了。”他发出真诚建议。 病痨鬼抚胸剧咳:“咳咳……看不到下卷,我死不瞑目!” 其他鬼纷纷附和。 “我等到儿子下来陪我,都没等到下册。” “颍川老贼今天要是不写出来,我就把他按进院子里的池塘,叫他下来口述给我。” 祝时晏抚着茶壶道:“诸位岂不闻,颍川百草生还有一个外号。” 众鬼:“是什么?” 似是不忍开口,他微顿了一顿:“颍川半卷生。” 颍川百草生所撰书册,大多只有半卷,故得此外号。《九仪经史考》《道门女子奇观》《幽川别话》…… 所以今晚,祝时晏和五个鬼恐怕是看不到《剑修传习录·下卷》成书了。 祝时晏翻墙的时候,就抱有这样的觉悟。 果不其然,半宿过去,颍川百草生抓耳挠腮也没憋出半张纸来。 众鬼无不咬牙切齿。 死相狰狞的红衣鬼对祝时晏道:“你对这老贼倒是了解得很。你们认识?” “老相识了。”祝时晏脱口而出,又怕众鬼怨气转移到自己身上,立刻补充道,“我也是受害者!我曾经买过他一本书的下册预售。十年了,这老贼还没写出来!” “什么书?” “……” “《祝时晏传》……” 自己买自己的传记,还是下册预售,还被骗了钱,祝时晏大概是史上第一人。 众鬼听到“祝时晏”这个名字,纷纷扼腕叹息。 “参阳仙君真圣人也!” “当年止战之印破碎,天地崩毁,我老婆孩子险些被泥石流埋了,若非参阳仙君舍身成仁,我一家便要阴阳相隔了。” “你现在不也已经阴阳相隔了吗?” “闭嘴!” “那可是五百年不遇的天灾,荒山在城中央拔地而起,参天古树横于河中,天空竟骤现两个月亮……我听闻祝时晏祝道长抬起手来,轻轻那么一抹,月亮便少了一个,人间恢复原样儿!” “祝时晏品性高洁,竟被那帮‘名门正道’诬为欺师灭祖罪大恶极之徒,追杀五年之久!到头来他还以德报怨!只可惜,红颜薄……我是说天妒英才。”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祝道长虽经脉尽断,不省人事,却仍一息尚存。谁人不知,这些年步虚判官云骄四处求医问药,只为替道侣寻得一线生机。” “这你就不懂了!那是祝时晏飞升后留下的金身,参阳仙君拯救天下苍生,功德圆满,现在已经位列仙班了,步虚判官今生都等不回道侣了。” “不,我觉得祝时晏并未飞升,也非重伤不醒,而是魂销魄散了!十年求医问药,怕也只是云仙师的一场自欺欺人……” 众鬼对于祝时晏真正的下场发生分歧,争执不休。 祝时晏不得不抬手制止众鬼,发问道:“等等,为什么把祝时晏称作‘参阳仙君’?” “你连这都不知!祝时晏佩剑乃是传世名剑‘参阳剑’,位列仙班后,仙号便是‘参阳仙君’咯。” 祝时晏心说我还真不知道! 位列仙班?只有一人的草台班子算仙班吗? 况且参阳剑早就不在了吧。 一鬼跳出来反驳:“放屁!参阳仙君已经死了!” “既然死了,你还称他‘仙君’!倘若没有飞升,何来‘仙君’一说?” “这是世人的尊称!” 众鬼吵得不可开交,把一旁憋不出稿子的颍川百草生晾了半天。 百草生一摸茶盏,都已经凉了,自行泡茶去了。 最后还是红衣鬼龇牙咧嘴吓得大家不敢吱声。 痨病鬼叹道:“只可惜,颍川老贼没写出《祝时晏传》的下册!他与祝时晏乃是知交,定然知道祝时晏在天灾之后落得何种结局。” 众鬼看着颍川老贼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划水摸鱼,一个个咬牙切齿。 不多时,颍川百草生终于想通,一个晚上是决计赶不出半卷书的,于是作罢,心安理得去睡大觉了。 众鬼将他一通好骂,却也奈何不了他,便各自散去。 书房只剩痨病鬼,他留恋那一架子书,不愿离开。 他对祝时晏道:“你是知道的,我时日无多,眼看就这两天了,咳咳……投生之前,还想多看两卷话本。” 祝时晏担心他看书过于忘我,把自己作得魂消魄散,便留下陪他一起。 谁想这痨病鬼不但是个爱看书的,还是个话多的。 他冲祝时晏搭讪道:“小道长,看你样子,生前也是道门中人。对于祝时晏祝道长的结局,你怎么看?祝时晏遗留人间的金身当真还喘气儿吗?” 很好,问到正主身上了。 祝时晏思前想后,左右为难,他不知道怎么跟一个凡鬼解释,关于飞升这回事。 痨病鬼道:“嗐,看样子你也和祝时晏不熟!” 祝时晏只得点头:“是不大熟。”看到对方面露失落,他话锋一转,“但我和他的道侣云骄很熟!” “步虚判官?真的么?”痨病鬼闻言顿时两眼放光,泛着死气的面容顿时鲜活了起来,“我想知道,这步虚判官,当真如传闻中一般冷若冰霜,不近人情?” “不不不,高冷只是他的保护色,其实这人心肠是再好不过的了!我的一个师妹,自小倾慕各种美人,凡是见到姿容出众的,都会心生亲近之意。她第一次见云骄,就问出极其冒昧的话来。” “问的什么?” “‘能摸摸你的头发吗’?” “啊这……”痨病鬼瞪大眼睛,“云仙师没当场翻脸吗?” “没有!都说了,这人心肠是再好不过了!给乌龟翻身,送鸟蛋回窝,这类善行他每天都要干十件。每十日还要行一大善,譬如往赤墟古战场降妖伏魔。” “真是人不可貌相……”痨病鬼听得一愣一愣,最后感慨道,“衍天一脉唯一传人,执掌着天底下最大的黑市,道门公认全天下离飞升最近的一位,姿容清绝,外冷内热,还如此专情。这种设定……” “怎么?”祝时晏直觉话题的走向不太对劲。 痨病鬼一拍大腿:“这种设定好适合做师尊哪!” “……” “就是书里常写的那种,收到的徒弟或有血海深仇,或性情偏执,或资质不好其实身怀天灵根,或表面温良心肠狠辣……” “……” “往往经过一番虐身虐心之后……”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并不是因为担心云骄收到什么狼心狗肺的徒弟,而是祝时晏一听到肺痨鬼在这报菜名,脑海里一堆书名对号入座。 痨病鬼道:“你别不信,我听说云仙师正收徒呢。” “我不在乎!” “有两位少年才俊,正争那衍天宗单传弟子的位置!” “我不在乎!” “谁在乎你在不在乎。” 话虽这么说,祝时晏把痨病鬼送去转生投胎之后,还是决定去瞧一瞧。 瞧瞧看这两位少年才俊,究竟是身负血海深仇,还是身怀那个什么天灵根…… 云骄默不作声地去扫地,他没干过这种事,动作有些笨拙,但做的很认真。 祝时宴穿过杂乱无章的地面,在一个角落处寻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随后他突然顿住,眼睛亮了亮,“小云,你过来。” 云骄疑惑地抬起头,拖着扫帚走到他身边。 祝时宴放缓呼吸,耳朵往墙壁上贴了贴,“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云骄凝神细听,随后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惊喜。 “我果然没听错。”祝时宴看到他的反应,眉眼舒展开来,嘴角含笑道:“外面有海浪的声音。” 第 124 章 第9章 能听到海浪的声音,说明这个地方离海不远,鲛人在海中是王者,一旦入了海便无人再奈何得了他。 祝时宴敲了敲墙壁,耳边听到了清脆的回声,此为废弃的仓库,墙面材质粗劣,一颗小小的火药便能轻易炸开。 火药制作不难,但问题是,他不清楚外面离海多远,门外也必定有重兵把守,一旦炸响,势必会引来追杀。 祝时宴拧眉陷入沉思,云骄站在他旁边,静静地听了一会儿,道:“此处离海差不多200米,高10米左右。” 祝时宴双眼一亮,猛地扭头看他,眼含希冀地问:“你还能听到什么?” 云骄:“外面只有4个人,东西边各2个。” 云骄有事出门,但双眼不方便,出一趟门颇为麻烦。 临走前他对铜板千叮万嘱,要后者好好看家。 凌原和庄澜两名少年不请自来,自说自话,将顾守无心苑的重任包揽了下来。 目送那道缥缈莫测的背影离开,两位少年各自兴叹。 凌原道:“我师父身法当真高妙,不见他迈出几步,人已经走没影了。不知我何时能学到这套功法?” “不可能了。那是我师父。” 凌原只作不闻,又道:“我师父双眼不能视物,为何能行走自如?还总能分得清来人?你瞧他从来没搞混过我俩,就跟开了天眼似的。” 庄澜顿了顿:“他从未主动与你我说话。” 凌原像被兜头浇了盆冷水,顿时无言以对。 庄澜抱剑杵在无心苑门口:“开了天眼倒是有可能,据说有些功法修到一定境界,能够看清人的因果牵连,命魂明弱——不,应该说是感受到,这不是靠肉眼凡胎就能看见的。” 凌原嘟哝道:“这么玄乎。” 祝时晏也坐在院墙上嘟哝,这么玄乎。 他知道云骄这趟出门是去做什么。 云骄要亲自去梁都,帮祝刻霜澄清罪名。 后者若是知道自己最讨厌的人背地里为他千里奔波,该会作何表情? 想到这里,祝时晏是一刻也没法待这儿看家了,只想去透露给祝刻霜听,瞧瞧他的反应。 无心苑有黄昏结界,更有一左一右两个中看不中用的小崽子,出了问题他俩总会喊人吧! 谁承想,祝时晏正要离开,一道人影快如旋风袭向院门。 幸好他还没走! 他往院墙下看去,两个少年都是惊慌失措,惊惶拔剑弹开人影。 “什么人?!” “鼠辈!凭你也配惦记参阳仙君遗留的金身!” “哈哈哈……” 来人爆出一串笑声,身形停稳在黢黑夜色当中。 无心苑晚上果然是不太平! 今晚夜袭无心苑的,是个蒙面黑衣男子,中等个头。 祝时晏从他持剑的姿势便能看出,是个高手,恐怕还不在祝刻霜之下。 庄澜显然也瞧出对方修为精深,到了嘴边的赞叹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凭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想拦我?云骄不如在这拴一条狗。” 凌原暴跳如雷:“你说我不如一条狗?!” “错。”黑衣人道,“我说的是你们两个加起来,不如一条狗。” “你——” “闭嘴!”庄澜黑着脸,喝止了凌原。 祝时晏也黑着脸。 到底是谁说这俩傻小子像自己的!他祝时晏何曾在嘴上吃过亏? 他要找出那人,夺其气运,让他以后切西瓜全是皮没有瓤。 两位少年相互对视一眼,各自握紧手中的剑,看样子是要与对方一决高下。 “什么?为什么不喊人?!”祝时晏在墙上大呼。 只是他的提醒不被听见,只听两位少年各自低语。 “若是击败此人……” “……必能让仙师对我刮目相看。” 祝时晏一拍脑袋,捂住眼睛不忍直视。 黑衣人万般不屑,冷笑了一下便刺了过来,一剑撂倒两人。 两声惨叫之后,他没有多余行动,直冲院门而去。 谁知静若无人的无心苑忽然院门洞开,门板砰地一声摔在墙上。 “?!有人?” 黑衣人刹住脚步,惊疑不定,不敢上前,向两个嗷嗷滚地的小崽子问道:“你们的狗主子不是走了吗?院里的是什么人?!” 两少年对视一眼。庄澜脑子灵活,连忙接茬道:“这院里住的是云仙师与他道侣,你说还能是谁?” 云骄离开了此地,那剩下的,就只有云骄的道侣——祝时晏。 “祝时晏飞升十年,总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忽然苏醒。”黑衣人声音一顿,“难道说传闻有假,森*晚*整*理他早已醒了?又或者,他根本从来就没有重伤昏迷过,只是一直在此隐居?” 庄澜见他入鷇,有意继续引导。 还未说话,又听黑衣人道:“不对!那么多人前赴后继光顾无心苑,为何从没传出祝时晏尚还清醒的半点风声?” 庄澜哼笑了一声,阴恻恻道:“只有活的人才能往外传消息。” 言外之意,那些人都被灭口了。 凌原翻了个白眼,心说这小子装腔作势还挺像回事,但是大敌当前,强忍着没去拆穿。 黑衣人身上当真起了一层冷汗。 祝时晏则是捏了把冷汗。 刚才把门吹开是他情急之举,现在看来颇有点作用。这两个小子也还算聪明。 只不过这出唱的是空城计,难保对方不会起疑。 黑衣人果然起疑,试探着又往大门迈了一步。 凌原忙喊道:“你还不快逃命去!我师娘有起床气,小心他剁碎了你!” 祝时晏还在想应对之法,听到“师娘”两个字,顿时两眼一黑。 只听庄澜斥责他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满嘴瞎话……” 祝时晏满心赞同。 庄澜又继续道:“那分明是我师娘。” 祝时晏:“……” 黑衣人哪管这两人之间纠葛,一心只想闯进无心苑内。 别无他法。 祝时晏长袖一拂,又召起一阵风来,成千上万片竹叶被风扬起,从院内席卷而出。 那都是昨夜祝刻霜发招斩下的竹叶,片片都还是苍翠之色,片片都带有满溢的剑气! 黑衣人惊惧地后撤一步:“可恶!当真如此!” 祝时晏是什么人? 当年洛水之约,他一人应战六宗顶尖高手,对面连番上阵,祝时晏片刻不歇都不落下风。 若他真的醒着,区区毛贼,还不是弹指灰飞烟灭。 夜色中,竹叶带着浓烈剑意铺天盖地。 黑衣人不愿以身涉险,刚被竹叶挨着片衣角,便转身逃之夭夭。 庄澜凌原纷纷松了口气,相互搀扶着到墙边坐下。 祝时晏也松了口气。 凌原道:“你倒算机智。” “比起你来是要好些。” 凌原发出不屑轻嗤,又疑惑道:“为何会突然起风?莫非真的是参阳仙君在天有灵。” 祝时晏早已跃下墙头,去查看两个少年的伤势。 他脚步颇急,一脚踢到了地上一枚玉佩。 那玉佩被踢出尺余远去,发出叮叮脆响。 上面的绳断了半截,想必是从黑衣人身上掉下来的。 对方逃跑时,玉佩系绳被哪片带着剑气的竹叶割断了,在落在这里。 然而,玉佩与青石板地面撞击的脆响让祝时晏愣了一下。因为那感觉太不同寻常。 原地停顿片刻,他才意识到不寻常的根源—— 按说他除非有意挪动,一般触碰不到凡世任何物件。这小玉佩竟然能被他无意间踢飞出去。 他满心狐疑地将玉佩捡了起来。 玉佩通透细腻,玉质纯粹,富有灵性,定然是件上品。但它雕成了一块空白的扁圆牌子,隐有花纹点缀边缘,中间什么都没有刻,像个半成品。 然而,就当祝时晏将它捡起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玉佩上面蹭地冒出一簇微光,似火花又似明烛。 只见玉佩空白的中央骤然出现了一些笔画,随着微光闪烁,一个字逐渐成型—— 一个“祝”字。 祝时晏感到玉佩在手中微微发热。 这是……认主了?! 这显然并不是什么寻常东西,而是一件法器。 上面刻着的花纹如同符咒,与其说是“玉佩”,倒不如说是一枚“玉符”。 “什么人?!” “谁在那儿?” 庄澜凌原同时冲着祝时晏的方向大喊。 祝时晏顾不及细看手里的玉符,转头望向两个少年。 “你们两个,看得到我?” * 江问雪坐在上首,让人给特使看茶,温声细语询问道:“既然是泽兰君遗留的宝物,怎的由特使大人上门来讨要说法?大人是泽兰君的亲眷或同门吗?” “太素宗早已散宗了!泽兰君又何来亲眷?我等凭本事寻到宝物,自当成为宝物的主人。” “那劫走宝物之人,不也是凭本事?” 特使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 江问雪语气自然,从那张清甜率直的脸上无论如何也瞧不出半点讥诮的意味,教人无从发难。 好在江问雪没有继续叫他难堪,转而又问:“这究竟是件什么样的宝物?如何保命?” “此物叫做‘避尘符’,炼制方法极其复杂,据说是衍天一脉的不传之术。‘避尘符’一旦启动即刻认主,能让人瞒天过海,遁出天道法则。” 江问雪奇道:“这样便可以保命?” “这就好比拥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份,甚至于欺瞒天道。原本必死的命数,改换身份之后,不就逃过这场劫数了!” “当真有这种效果?连天劫都可逃过?” “那是!我们国师一开始怀疑泽兰君并非如世传的那般死于天劫,而是改名易姓,逃出生天,只是仙器作用下,无人能够看破他原本的身份。谁知道还是被我们找到了那块‘避尘符’,看来他当时并未启用此物……” “这等宝物,确实称得上仙器至宝。”江问雪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狗皇帝是不是快死了,想要用这件宝物给自己改命。 “不过也有一些限制。”特使话头转了个弯,“‘避尘符’一旦认主,符主便不能在任何场合,任何人面前,承认自己过去的身份,否则会遭遇极大的反噬。” “虽不得已,却是可以保命的宝物。”江问雪道,“秋暝。你上库房去找找……” 特使瞪大眼睛:“莫非贵宗库房也藏有这等奇宝?太微宗不愧为天下第一大宗,当真是深藏不漏。” “你上库房找本《参阳剑法》,呈予特使大人。” “?” 她又转向脸色不定的特使。 “特使大人,《参阳剑法》乃是我宗至宝,师叔祖祝时晏正是将此剑法参透悟透,才得以剑法大成,得道飞升。既然国师痛失至宝,我宗便以宝物相赠,望国师万勿推拒!” 特使:“……” 吃完饭,云骄清理掉餐盘,扶着他躺下,“医生说你需要大量睡眠,你继续睡吧。” 不过醒来一个小时而已,但祝时宴确实感觉到了疲惫,他打了个哈欠,“行,那我继续睡了,你不用守着我,这里是医务室,很安全。” 云骄没说话,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圆形,指甲盖大小,冰冰凉凉的,还很滑。 祝时宴闭着眼睛摸了摸,问:“这是什么?” “珍珠,听说可以安神定惊,你握着说不定会好一点。” 祝时宴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嘟囔着问:“你哪里来的钱?” “用我的工资买的。”云骄往他另一只手也塞了一颗,柔声道:“不贵,很便宜,你拿着会舒服一点。” 第 125 章 第10章 祝时宴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他的眼前依旧灰蒙蒙一片,但脑子清醒了许多,不再晕乎乎的只想睡觉。 褚明旭在给他切水果,看到他醒来连忙凑上前问:“醒了?想吃点什么吗?” 模糊的视线范围内没有第二个人的身影,祝时宴的目光顿了顿,摸索着下床。 “你找云骄?” 褚明旭往嘴里喂了一瓣橘子,含含糊糊的说:“他回去换衣服了,守了你两天一夜,再不休息一下人都熬废了。” 《衍天遗册》是易太初为求万世太平写下的谶书。 不过他写《衍天遗册》只是起了个头,往后五百年因果循着他制定的规则,自发成型。 然而易太初如此周全巧思,却不过一场空想。 所谓“万世太平”才不过流转五百年,这谶书的剧情便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仙道不昌,灵气衰弱,道门十一宗各自为据,倒行逆施,生民怨声载道。 衍天一脉的每一代传人将《衍天遗册》藏纳于眼中,以便随时翻阅。 当初,三才道长弃徒,也就是云骄的师兄陆辞,觊觎《衍天遗册》,将祝时晏与祝刻霜等人逼上绝路。云骄为防此书旁落,只好玉石俱焚,借祝刻霜的剑气,自伤双目。 颍川百草生听祝时晏说了这许多,连连摇头:“时晏贤侄,你太抬举小生了,小生哪写得出《衍天遗册》来?还写出那么多本?小生只是一介普通人。” 说到这里,他灵光一闪,忽然参透两件事的关联,讶然看向祝时晏。 后者朝他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他哂笑道:“休与小生开玩笑了!时晏贤侄难不成要说,小生用的那支秃毛笔,其实是仙器‘别沧海’?” 既然《衍天遗册》和“别沧海”分别喻指纸和笔,那“别沧海”的功用显而易见——它可以书写和修改《衍天遗册》。 当初祝时晏一笔抹去多余的月亮,修正破碎空间,救苍生于水火,也正是凭借这件仙器。 祝时晏与颍川百草生讲话时,云骄一直在侧旁听,一声不响。此时却道:“你将那支笔拿来与我看看。” 颍川百草生连忙去书房取了笔来。 那确实是一支秃毛的笔,颍川百草生惯用这支笔,用了好几年,秃毛都不舍得扔。 “这是小生最喜欢的一支笔,是魏清风生前所藏珍品,弓虾笔坊的绝版白狼毫笔。别看它秃噜毛了,当初可是花了小生十两银子。” 太息宗魏清风是出了名的收藏家,太息宗灭宗之后,那些藏品便都流落在外,价值不菲。 祝时晏接到手里看了看,看不出蹊跷,又递给云骄。 “‘别沧海’在祝时晏体内,被我用作代替他碎裂的脊骨。这一支,是仿品。”云骄道。 “这等道术当真玄乎其技!”颍川百草生感慨道,“衍天一脉不是别无旁支吗?按说只有云仙长精通此道,怎会有仿品流传在外?” 云骄没有答话,只是神色肃然地摩挲着笔杆。 祝时晏和颍川百草生都微觉不妙。 衍天宗一脉单传没有旁支,至关重要的师门法器却在外面有了仿品。这事当然是不太妙的! 是宗门秘法遭人窃取?还是有人以此迷惑视线另有图谋? 云骄神色一敛,掩去眉眼间的肃然:“时晏,做得不错。”他又转向一旁,“这笔我带走了。颍川百草生,你将书册整理出来,凡出自这支笔下,全数挑出。我回去后让净缘派人来取。此事交我处理,你不必顾虑。” 这下颍川百草生大松了口气,一时感激得恨不得扑上去抱他大腿,更欲邀请这位故友的道侣去喝一顿花酒,趁热打铁培养交情,但见对方一副高冷拒人千里的模样,便按捺住了这份感激。 离开时,祝时晏又走到云骄身边,给他引路。 云骄与他颇为默契,他才一抬手,对方就自然而然地搭住他腕子。 两人沿着深巷没走多远,颍川百草生又在后面叫住他俩。 “云仙长……有件事……” 祝时晏见他吞吞吐吐,直觉有诈:“说!” 颍川百草生面露难色,闪烁其词:“小生写过一本话本……不,确切来说,是半本。而这本的原型……是云仙长您……” “……” “……和祝时晏。” 他说着,拿出一本薄薄的书册,双手呈上。 他在祝时晏要杀人的眼神之下,硬着头皮道:“不巧的是,这本正是用那支秃毛笔写的。” “……” 解决颍川百草生的麻烦之后,云骄与弟子回到无心苑,带回秃毛笔一支,造谣体小说半册。 祝时晏从袖中取出那本书,只见封皮上写着书名《判官渡我》。 云骄独门绝学叫做《步虚剑法》,又身怀宗门使命,断世间因果,人送尊号“步虚判官”。 “嗯……这书名……”祝时晏喃喃道。 这书名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书名是什么?”云骄问道。 祝时晏这才想起,云骄看不见书名。盖因云骄平日里行止自如,容易使人忘了他双眼已盲的事实。 “……我不认得这四个字。” 知道他在睁眼说瞎话,云骄仍道:“那真是可惜。我还想知道书中写了什么。” 他竟不拆穿,给小徒弟留足了面子。 祝时晏顿时感到惭愧,找补道:“师尊平日如何读书看卦?” “让铜板念。” “师尊,换我来吧!这书只有书名不认得,这里面的字我都认得。” “也好。” “以后都让弟子来给你念书看卦。弟子愿永远做师尊的眼睛!” 云骄没作声。 略一思忖,祝时晏改口道:“直到师父醒来,弟子都是师尊的眼睛!” 这回云骄点了点头。 果然,徒弟再好再亲,还是要给祝时晏让位。 祝时晏顿时感觉酸酸的。 自己醋自己,算个什么事儿呢? 只听云骄又道:“净缘送来的两箱公文和账目,你晚上念与我听。” 祝时晏两眼一黑:“两箱?都要念吗?” “还有一项任务。” “师尊请说。” “颍川百草生那些谶书,为免引起祸端,需要尽数处理,也交给你来。正好当做你入门的历练。” “但是弟子不知如何处理。” “不难,只是入门法术。” 云骄便仔细给他交代处理方法。 需要先准备材料,蛇颈龟取最大,南冥珠取最圆,二月兰取最蓝,孔雀羽取最艳。研磨七七四十九下,混入朱砂墨中。再布下阵法,于每个时辰准点时分,划去谶书上的字句,整点过一刻之后则不灵,每日子时不可施展此术。 祝时晏听得头都大了。 他一向擅长剑术,对丹术符术阵法等都不太擅长。 但既然云骄把此事交给了他,只好尽力去办,结果光是准备材料就耗去一整天。 他按照云骄的描述布下阵法,严格遵守每一项细节,结果那朱砂墨却无法再谶书上留下痕迹。 显然,他失败了。 百思不得其解。这阵法虽然麻烦,但不算什么困难复杂的法术,试了几次竟都以失败告终。 他一整天把自己关在房中琢磨此事。 铜板倒是为他高兴:“宫主终于开始教你本事啦!不用拿那根竹竿在院子里戳戳戳了。” 傍晚,待处理的谶书送到了。放在最上边的,正好是那本《山鬼》。他翻开那书,忽然想到昨晚在书房,云骄问他——《山鬼》成书于十八年前,当时你的年纪应该不大吧,时晏? 颍川百草生却说,此书写于几年前。那么,是颍川百草生记错了?还是云骄记错了? 祝时晏看着房里横七竖八的书堆,陷入沉思。 这些书都是出自那支秃毛笔,而那支秃毛笔购于几年前。 如此看来,是云骄说错。但他当时语气如此笃定。难道说,他故意说错? 他在诈他? 是不信任?还是对他的身份有所猜测? 祝时晏摸了摸腰间的玉符,也不知这东西能保他现身多久。 忧思许久,最后把心一横——随他猜测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认就是了。 现下没有什么比赖在这个院子里更重要。 净缘送信给云骄。询问他新收的弟子表现如何,满不满意。 云骄问铜板:“净缘现住何处?” “净缘禅师说黄昏结界破了,宫中无能人,他要亲自守护参阳仙君,代替结界之缺。所以他搬到了附近的衡川居。” “离无心苑多远?” “走一百步可到。” 云骄放下手里的信纸:“那他为什么写信?” “他说不想再看到宫主您。” 铜板低了头,又小声道:“他还说,您过目完那两箱公文和账目,才肯见您。” “那便不见罢。你回他,时晏聪颖灵慧,心性纯良,我很喜欢。” 出门后,铜板没去回话,先跑到东厢的书堆里通知祝时晏。 “宫主方才跟我说,他很喜欢你。” 这话猝不及防,祝时晏小脸通红:“好好的怎么提这个?” “时晏师弟,好好表现!” 铜板说完就转身出门,去向净缘回话。只留祝时晏在原地尴尬。 原来是那个喜欢,他还以为是那个喜欢。 转念一想,当然是那个喜欢。云骄怎会是朝三暮四之人? 至夜,西厢门响,祝时晏开门一看,竟是云骄亲自过来。 清冷夜色在他背后铺展开,明月当空,照得庭如积水。 “师尊?这么晚了。” 这么晚不是应该抱着祝时晏那不省人事任人摆布的金身入寝了吗? “白日里不是说,让你将那两箱公文与账目念与我听?你没来,我便找过来了。打扰你休息了吗?” 祝时晏想起来了,开门让云骄进来,又打算去院子里翻那自打送过来就无人问津的两只箱子。 云骄抬起手制止了他:“不必。你先将那本书念与我听。”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哪本?” “只有书名四个字你不认得的那本。” 可笑他还大言不惭地说要送给褚明旭,谁承想人家压根儿就没打算给他。 主动把珍珠还回去的是他,现下还回去后不高兴的也是他,祝时宴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在无理取闹。 他用被子蒙住脸,翻了个身背对云骄,像是在赌气。 第二日醒来,他的身上没有缠着鱼尾,旁边也没有云骄的身影。 祝时宴坐起身,第一反应是他的眼睛好了很多,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清明。 第二反应是他的脖子上好像挂着什么东西。 他低头看了眼,是一条制作精致的项链——昨晚上刚还回去的那两颗珍珠好好地挂在他的脖子上。 第 126 章 第11章 云骄端着两碗粥进来,祝时宴摸了摸项链,一脸茫然地问:“这是?” “鲛人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云骄放下碗筷,打开衣柜,头也不回的说:“你既嫌拿在手上麻烦,那我便做了项链给你。” 祝时宴抿了下唇:“我不是嫌麻烦,是这两颗珍珠太贵重,我不能——” “不能什么?不能收?” 云骄拿着他的衣服在床边坐下,“伸手。” 祝时宴听话地抬起手。 云骄一边帮他穿衣服一边道:“你带我买那一柜子衣服的时候可曾嫌过贵?” 对于祝刻霜来说,云骄像一堵始终无法逾越的墙。 每次交手,他都感到只差一点。 他距离赢过云骄,只差一步之遥。 他单方面默认,只要自己赢过云骄,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祝时晏要过来,由自己照顾。 可当他每次觉得自己修为大有精进之后,再去挑战云骄,却仍然差之毫厘。 即便对方只是个瞎子,即便他极尽追赶,也望尘莫及。 就仿佛云骄随心所欲地控制着自己的实力,恰好向他展示了略胜一筹的水平。 如果说只有强者才配和祝时晏站在一起,那普天之下,他只认可云骄一人。 但这家伙现在…… 他在下方看着拉拉扯扯的师徒两人,爆喝一声:“云骄你这个公狐狸精!” 祝时晏听得傻眼。 早上被指为公狐狸精的人分明是祝还是他,怎么晚上就变成云骄了。 祝刻霜这前后态度转换,也太大了。 云骄对他的咒骂毫不在意,揽住祝时晏将他平稳放在院里,便举止有度地收回了手。 “祝刻霜,你若敢动我弟子,就不准再踏入无心苑一步。” 这话令祝刻霜立刻闭了嘴。 不能再踏入无心苑,就意味着再也见不着祝时晏的面。云骄一身独门因果之术,言出必达,他承担不起这个代价。 祝时晏朝祝刻霜道:“你不要误会!我对师尊断无非分之想。” 这是他第二回强调这句话,连他自己都觉得,颇有欲盖弥彰的味道了。 云骄负手站在一旁,神色冷冰冰的。 就在祝时晏说完这话之后,他脸色似乎又冷了几分。 祝刻霜哼了一声:“你虽无意,那也不防他对祝时晏有二心!” 祝时晏道:“我实在不明白,你到底希望他守着祝时晏,还是希望他离开祝时晏?” “我……” “你若希望他守着祝时晏,又为什么三番五次来抢人?你若希望他离开祝时晏,又何必介意我与他关系亲近?” 祝刻霜嘴笨,被问得张口结舌。 他又反问:“那你呢?” 这下轮到祝时晏张口结舌。 祝刻霜绝地反击,趁势追问:“你希望他与祝时晏长相厮守吗?” 祝时晏声音渐低:“那是自然……” “那你向我发誓,不准借师徒之名有什么亲密举止,不准对云骄的示好有任何回应。” “什……什么?他何曾对我示好?” “问那么多做什么,你只管发誓!” “我发誓……” “大声点!” “我发誓!” 祝刻霜满脸得意,朝云骄一挑眉。 云骄拂袖离开,撂下两个字:“荒谬!” 祝刻霜哼了一声,也扭身要走,却被祝时晏拦下。 “霜师兄。” 这么个称呼,被祝时晏一样的脸喊出来,祝刻霜感觉十分受用,立即端出身为师兄的威严来:“还有何事,时晏师弟?” “我听说前不久,梁国国师忽然纠集各方术士,打算前往太微宗问罪,是因为什么缘故?” “他们丢了东西,怀疑是我干的。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此事为何不了了之?” “这我哪知?可能他嫌路远,或者畏惧我宗威名。” 祝时晏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臭小子都当一宗之主了,可长点心吧! “你摇头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来无心苑求师那天是七月十六,云骄出了趟远门,听说是去梁都。” 七月十五梁国特使遭劫。恰是当夜,祝刻霜夜袭无心苑。 世上唯有一人可以证明祝刻霜人在何处,那就是云骄。 七月十六云骄去梁都所为何事?自然是为祝刻霜摆平麻烦。 祝刻霜听闻此言,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云骄因为祝时晏的缘故,对自己百般忍让,但不知道云骄背地还为自己做过这种事情。 也许他仔细琢磨,也能明白,自己这些年为何过得顺风顺水。 但他就缺了根筋,一根好琢磨的筋。他只知精进修为武学,两眼里没有别的事。 祝时晏轻拍他的手臂,言尽于此。 祝刻霜独立院内一动不动,久久不言。 * 入得师门不到半月,祝时晏终于在八月初一那天跟着云骄去了一次市集,摆摊算卦。 市集热闹非凡,祝时晏许久不曾逛市集——不,应该说是沉浸式逛市集。 车马往来,街巷熙攘,人间烟火气,这回不似隔了层纱。 三才观的肥美黄狸一屁股坐在他脚背上,被他一脚颠翻,炸着毛给了他一爪子。 这回云骄若算错卦,祝时晏可没法分神帮忙。他只好在旁见机行事,一旦云骄算错,就偷换卦象。 好在森*晚*整*理今日云骄十卦九灵,也不算辱没师门。 一天下来,祝时晏替师尊松了口气。 祝刻霜近日赖在无心苑,不肯回太微宗,每晚去西厢同祝时晏挤一间。仿佛是怕自己一走,云骄就再也不许他回来了。 横竖太微宗少了这么个废物宗主也没什么大碍,祝时晏便没管他,更把床让给他睡,自己挪到冷硬的木榻上。 睡不睡床倒无所谓,就是祝刻霜每到半夜,说梦话会喊祝时晏的名字。 后来祝时晏才发现,原来这家伙是故意趁他睡熟试探他,看他是否应声。 祝时晏神魂出窍,睡得犹如死猪一般,当然没有回应。 祝刻霜倒是乐此不疲,每晚变着法喊他名字。 不过这场无聊的游戏没玩几天,进行不下去了。 云骄忽然告诉祝时晏,自己将要远行。 说这话时,两人在主屋制作平安符,这东西每回出摊都要用上不少。 云骄动笔画符,祝时晏研墨备纸,这以前是铜板的活,现在归祝时晏了。 “八月十五将至,”云骄一笔勾下,忽然抬头道,“为师要往天心宗取一味‘冰魄莲’。你与祝刻霜留在无心苑,顾好祝时晏。” 止战印碎之后不久,道门之一的天心宗,不堪战乱,隐世闭宗。只于每年八月十五开启,与外界互通贸易,五日后便再度闭宗。 云骄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去取“冰魄莲”,回回负伤而归,将养月余方好。 祝时晏知道他这回去,一样是艰险非常。 “师尊,能不去吗?师父情况已经稳定,缺那一味药应无大碍。白师兄说他将要醒了。师尊何必还要为此药涉险?” 云骄摇摇头,揭过画好的符,露出下面的空符纸:“也许正因这一味药,才得稳定。” “我对药宗医理倒是有一些了解,以冰魄莲入药是为中和他经脉断裂后流窜的阳性灵力。如今他体内灵力早已散尽,我想此味药材应是可有可无。”他看着云骄被遮的脸,“不妨今日停这一味药试试,若师父情况无碍,师尊今年便别去了。” “断不能冒此风险!”云骄语调坚决,不容置疑。 祝时晏研墨的手变得沉沉的。 云骄宁可以身涉险,赴汤蹈火,断不能苛待祝时晏半分。 当日祝刻霜问他,是否希望云骄与祝时晏长相厮守。 他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不愿意的。 因为祝时晏总不醒来,势必要辜负了云骄这一番好意。 “那我与师尊同去。” “不,你留下。祝刻霜天性愚钝,难以让人放心。” “师尊,让我一起去吧。我怕霜师兄趁你不在,把我卖去梁都。” “你二人,谁卖谁可不一定。” “……” 云骄挥就一张鬼画符,放下笔道:“这些符够用到下下个月。” 之所以要准备到下下个月,是因为下个月云骄从天心宗取药归来,很可能因为伤重,无力备符。 他起身想要到院子换换气,才刚迈步,却被祝时晏拽住袖子。 他微微偏过头,听到祝时晏呼吸声微微颤抖,像在压抑着什么。 “你怎么……” 云骄以为他哭了,往他脸上一摸。哭是没哭,倒是因他这一摸,惊了一跳。 他无奈道:“好罢,我答应你了。” 祝时晏只是拽着他思考措辞,什么都没说,他竟然就答应了。 他似乎忽然掌握了拿捏云骄的法门。 云骄说答应,就是答应,断不会使小把戏,例如趁夜离开,或将他们支开再走之类的。 祝刻霜被委以重任,临行当天,忽然把祝时晏揪到院墙边,好一通威胁。 “你发的誓,可得牢记在心。”他小声道。 “霜师兄,你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人?云骄是那种人?”祝时晏小声道。 “你每天跟前跟后‘师尊’‘师尊’地喊,很难不让人怀疑。我……看到过不少……那种……” “哪种?”祝时晏纳闷。 “就是你那堆谶书里……有那种……那种本子……” “师尊文学?” “对对对。就是这个词儿!” 祝时晏勃然大怒:“祝刻霜你皮痒了敢翻我的书!” 云骄在东厢同祝时晏道别,听到这动静疑惑地朝窗外探了探身。 祝刻霜连忙压低声音道:“你敢跟师兄出言不逊?” 祝时晏心说迟早要把你一顿家法伺候。 东厢房内。云骄捏了捏祝时晏的手,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我走了,时晏。” 祝时晏神态恬静,无动于衷,像尊石刻的神像。 才走两步,云骄又回转床边,俯身在他眉间留下一吻,缱绻深情。 祝时晏自也无动于衷。 曾经清风送花,落雪诉情,他始终沉寂无声,无欲无求,像沉溺在梦里。 云骄无法知晓,那梦里有没有自己。 后来他曾万分后悔没有听从劝告。 若他没去取那一味药,或者在这日与祝时晏多温存一时半刻,可能都不会那般后悔。 他戴上半旧帷帽,半截绢纱遮住面容,朝黑暗中伸出手,他的弟子上前扶住他的手腕。 “启程了,时晏。” 我这么大个人你看不见吗? 祝时宴:“”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一句话也不想说。 季承泽:“” 好想装死。 唯有云骄淡定地给祝时宴切了一块小蛋糕,“基因重组?我倒是有几分兴趣。” 简淮目露疑惑,“请问您是?” 刚刚虽然互通了姓名,但简淮两人并未见过云骄,不知他隶属于哪个研究院。 “阿宴的室友。”云骄微微一笑:“听说今天这里有联谊,我便跟着一起过来了,两位应该不介意吧?” 第 127 章 第12章 基地的研究员都是一人一间房,哪儿来的什么室友,叫的这么亲密,怕不是室友,是男朋友吧? 季承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疯狂地发消息质问褚明旭。 褚明旭知道他现在定是恼火至极,但他又毫无办法,只能汗流浃背的装看不见。 简淮不懂这其中的暗流涌动,直愣愣地发问:“以祝先生的才华,还需要与别人共享一室吗?” 祝时宴:“”他怎么觉得褚明旭看上的这位简先生有点呆? 他委婉道:“他的身份有些特殊,不算研究员,所以暂时跟我住在一起。” 那边正在疯狂发消息的季承泽停住了。 一切出乎意料,又仿佛预演过无数回一般。 他竟然被云骄略过去了。 这下众人的视线都聚焦在祝时晏身上,窥探的、嫉妒的、讥讽的…… 祝时晏脸上无悲无喜,单是隔着罗纱静静注视云骄的面容。 他过去看云骄,总如同隔了层纱,不大真切,而今分明隔着层纱,却更加清明。 云骄对他的视线浑然不觉,进屋后将帷帽摘下递给铜板,状若随意问道:“人呢?” 铜板一愣。 不是刚擦身而过? 他以为这人不合宫主的“眼缘”,宫主不喜欢。又在心里埋怨自己说了多余的话,害宫主空欢喜一场。 谁知道云骄整了这么一出,他问,人呢? 人不就在跟前? “宫主,人在您身后。” 祝时晏看到云骄身形一僵,而后有些猝然地转身,朝着空无一人的方向伸出手去。 这是盲眼之人才会做出的动作。 这动作让人恍然惊觉,云骄其实什么都看不见,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瞎子。 但怎么会呢? 他能在摆满家具的房间里行走自如,能准确停留在凌原和庄澜面前询问伤情,也能在对战中把剑精准地插进祝刻霜的剑鞘里。 可他在经过那个据说和祝时晏长相一模一样的求师者时,竟然对他视而不见? 铜板扶起云骄的手腕,牵引着他走向祝时晏。 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行使起自己真正的职能,做云骄的引路小童。 祝时晏十年来从未见过云骄作为一个瞎子的狼狈,他总是如此从容,凡事不假他人之手。 当他看到云骄被铜板牵引着走向自己时,鼻尖顿时酸了一下。于是主动抬起手,轻轻拉住对方的指尖。 冰凉而切实的触感轻弹他的灵识。 他触碰到云骄了。 ——这个念头像一点墨在他心中洇开,益发浓烈。 云骄似也未料到对方如此举动,甫一相触,方觉自己胡乱朝对方伸手的行为有些冒昧,一时撤回了手。 “失礼了。我竟看不到你的魂火。” 闻言,凌原拿胳膊肘碰了碰庄澜:“竟被你猜对了!云仙师真能看到咱们看不到的东西!” “要不怎么一上来就能辨清咱俩的位置,我们可一句话都没说。定是靠那''''魂火''''分辨位置。” 祝时晏倒没有太多意外。 他对云骄很了解,虽然对方一向淡漠晏离,但不会对人刻意冷落叫人难堪。 云骄如果忽略了什么人,那就是真的没有注意到。 他对此早已习惯,由于存在感低,只有魂火微弱阳气淡薄的精怪能够看到自己,被忽视甚至被无视,是他的常规待遇。 云骄看不到他的魂火也属自然,因为他的魂火此时正跟着东厢房自己的肉身。 铜板道:“昨日宫主离开前起了一卦,算到自己三日内能遇上称心如意的徒弟。” 庄澜和凌原同时侧目,刀一样的目光剐在祝时晏脸上。 祝时晏不禁捏了把汗。 昨日云骄起卦他也在场。 风水涣卦,隔河望金,是个平卦。 云骄起卦时什么都没说,祝时晏以为他问的是此回出门办事顺遂与否,于是大手一挥,给他换了个吉卦。 谁知道他算的是收徒之事。 谁又知道他祝时晏恰得机遇重现人世。 所以现在铜板是要赶鸭子上架,让祝时晏给云骄当这个便宜徒弟? 真是命运弄人,因果造化。 院墙上趴着的闲杂人等也都听到这话,纷纷诧然。 “宫主要收徒了,衍天一脉有传人了?” “那咱们无相宫的下一任宫主是不是也定下来了。” “谁规定云仙师的徒弟就是下一任宫主,上一任宫主祝时晏可是太微宗的人。” “这泼天的富贵怎么不落到我头上?” 一阵议论纷纷当中,铜板又向祝时晏连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祖籍何处?曾有师承否?” “我叫祝……” 他话说一半,突然顿住。 不为别的,只因这一瞬间,他听到身上那枚认了主的玉符发出一阵龟裂的声响,似在警示他不可继续说下去。 那声音旁人都听不到,在他听来却震耳欲聋,响彻耳畔! “……” 祝时晏从前屡被追杀,惯会给自己编身份。他不假思索,几乎没有停顿地接续道: “我叫祝时晏。燕京人士,战乱时流亡关外。至于师承……” 说到这里他略作停顿,看了一眼沉默聆听的云骄。为了增加筹码,他决定说一个绝对无人能拆穿的谎言。 “我曾受祝时晏点拨一二,略懂些剑法。” 祝时晏。燕京人士,战乱时流亡关外。 曾受祝时晏点拨剑法。 “祝……”铜板噎住。 祝时晏这名字,听着像假名。他虽这么想,却不敢说出口。 ——燕京人士,战乱时流亡关外。 昔日止战之印破碎后,道门各宗纷起的战乱让众多百姓流离失所。祝时晏这番辞说辞无从查证,却也让人无可置疑。 ——曾受祝时晏点拨剑法。 这一点要想证伪,就只有把昏迷十年的祝时晏请出来亲自拆穿了。 但首先祝时晏不可能醒,其次祝时晏不可能自己拆穿自己。 听他自陈完毕,凌原顿时坐不住了:“亏你敢说!祝时晏剑法冠绝天下,你若得他一招半式的真传,仙道同辈中难有敌手,但你身上连把剑都没有!” 庄澜也道:“云仙师,因昨日的卦象,你就要收这位来历不明的少侠为弟子,只怕叫人难以服气。” 凌原点头:“且不说我。就算是庄澜,资质也并不比他差吧。” 庄澜本想点头称是,好在及时回过味来,横眉道:“什么话!” 几人都看向坐在首座的云骄,院墙上围观的闲杂人等也议论纷纷。 云骄几乎半张脸都被绫缎蒙着,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双唇紧抿瞧不出任何情绪与心思。 待众人安静下来,他才道:“我宗门一脉单传,传的是因果天衍之道,承的是弥祸平乱之愿。剑法武学等或可锦上添花,却非唯一考量。” 祝时晏笑道:“那可麻烦了。我们尚未入门,也未习得一招半式,要如何考量这‘因果天衍之道’?” 他这一笑,清朗洒脱,倒显出一副无争无求的态度。 云骄不可查觉地朝他偏了偏头,暗含探寻之意。 凌原道:“云仙师只收一个弟子。不如我们三人比一场剑法,我若输了,自然断了这份念头,另寻去处。” 他听话地弯下腰,“好,我背你回去。” 祝时宴爬上他的背,揪了揪他的耳朵,好奇地问:“你不是人鱼吗?为什么没有耳鳍?” 云骄将他牢牢地背在身后,温声道:“你想看吗?” 祝时宴皱眉想了想那个画面,双手换成了搂住他的脖子,嘟囔道:“不想看。” 每天晚上鱼尾缠着他已经够难受了,如果耳鳍再冒出来霸占他的枕头,他还睡不睡了? 同床共枕这种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上铺的床已经被完全废弃了,上面堆满了玩偶,云骄现在每天晚上都会自然而然地躺在他身边,论祝时宴怎么赶都不走。 想到这儿,祝时宴不高兴地戳了下他的腰:“你能不能别用尾巴缠我了?” 第 128 章 第13章 云骄走到房间门口,一只手托着他,另一只手输入密码,回道:“我尽量。” 祝时宴从他身上爬下来,凑到他耳边,像是被别人听见一样悄声问:“你是不是想大海了?” 他凑的很近,说话时热气扑到云骄的脖子处,酥酥麻麻的,云骄顿了一下,道:“不是,我是因为——” 祝时宴打断他的话,一脸肯定的说:“你被关了这么久,一定很想念大海,所以才会每天晚上把双腿变回鱼尾。” 云骄沉默了。 鲛人在表达亲近之意时会交缠鱼尾,熟睡时尾巴不受他控制,再加上占有欲作祟,所以次次醒来他的鱼尾都会缠住祝时宴的双腿。 无心苑门口。 两位少年望眼欲穿。 铜板又瞪了他俩一眼:“天要黑了,还跟这儿干嘛!” 凌原道:“天黑怎么了?我恨不能日夜守望,以显诚心。” 云骄是天下公认离飞升最近的人。 想成为他弟子的人连起来能绕邺城三圈。联成大军足可踏平帝都,荡灭大梁。 以前还有求师之人跪这儿七天七夜。云骄不准,此地便禁止下跪了。 “随你们!” 铜板扭头就走,撂下一句话:“这儿晚上可不太平。” “怎的?闹贼吗?这地方有什么可偷的?”凌原冲着他背影喊道。 铜板头也不回,倒是庄澜冷不丁道:“可说不准。你瞧这墙上有个记号。” 凌原看向他指的地方,那里刻了一整排“正”字,笔画极深,足见留字者功力。不过最后一个“正”字还差着一笔。 “果然!我听闻民间盗贼白日里会在门前做记号,以便夜间行窃时认门。” 他摸着下巴,思忖道:“不过谁人敢冒犯云仙师?叫人敢犯生死之险的,那得是多金贵的好东西?” 庄澜亦是若有所思,目光幽幽看向院墙之内:“参阳仙君飞升后,留下的金身。” …… 整个无心苑设于结界内,只有主屋并东西厢房,三间屋子,是旧舍改建,只厢房能住人。 院内种了一丛丛竹子,庭灯晏晏,显得巴掌大的院子十分幽深。后院有流水山石,氤氲灵泉。 现在是傍晚,斜阳照进院墙,憧憧倒影交相辉映。 与别处不同的是,无心苑在一天当中的任何时辰,都是这幅傍晚的景致,日薄西山,落霞满天。 从前道门执掌天下,为仙道唯一正统,无相宫是旁门外道,只得隐蔽行事。 当年这个黄昏结界以无相塔为中心,覆盖整个无相宫,从结界内可通往道门各宗,十分便利。 如今道门衰颓,无相宫正了名,黄昏结界便撤了,只笼罩在无心苑这一隅之上。 云骄的道侣躺在东厢房,十年来从没主动动弹过一次。 祝时晏停留在窗外,迟疑着不想进去。 一是不习惯以旁观的视角看到自己。 二是见不得里面的场景。 隔着窗户,只听里面窸窸窣窣,是云骄整理衣裳收拾仪容。 而后杯盏碰撞声,想必他倒了杯茶。 一天下来,也该渴了。 小窗里幽幽传来一句又低又闷的话语:“今日去三才观出摊,没顾上你。一日下来,渴了没?” “……” 合着这人回来连口茶都没喝,先紧着照料那具挺尸的祝时晏去了。 窗外的祝时晏扭头就想走,又听云骄在屋内开口。 “那两名少年求师心切,资质也不错,行剑颇有你当年风采。你若醒来,即刻便能得两名高徒,不心动吗?” 看样子,凌原庄澜两个,是真的抛媚眼给瞎子看! 如此献殷勤,云骄竟只惦记着把他俩拱手让给祝时晏做徒弟。 云骄又道:“我虽目不能视,却听说这两人一个穿白色,一个穿黑色,性情气质打扮正如你少年与青年时的样子。” 祝时晏恍然大悟,那俩小子身上带有莫名的熟悉感,原来是像自己! 少年祝时晏是太微宗大弟子,正道栋梁好苗子,剑术冠绝天下,天纵之才,恣意少年。 青年祝时晏师门尽灭,孤家寡人,更遭人步步构陷,血仇缠身,万劫不复。 年轻的时候他惯穿白色,因为少年臭美,觉得白色俊朗亮眼,舞起剑来仙气十足。 后来换了黑色,因为不显眼,更看不清沾身的风尘与血污。 如此看来,凌原庄澜二人确与他相像。 也不怪他想不起来。人对自己的印象,总是最熟悉又最陌生的。 可是…… 祝时晏心想,那俩小子浑身冒傻气,与自己哪里相像。 “我以前同你说,更喜欢你少年时的样子。容我收回这句话……你现在的样子我最喜欢。” “……” 祝时晏一阵默然。 他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形容枯槁?或是脸色蜡黄? 躺了十年的废人肯定不怎么好看。况且不论是什么样子,蒙着眼的云骄也决计是看不到的。 云骄还挺会哄人。 他以前不曾知道,这人竟然能连着讲出这么多句话。 只是,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焉能再收回来? 随着祝时晏的轻轻叹息,院子里卷起一阵风来,扫动竹叶,瑟瑟作响。 云骄扬声:“谁?!” 祝时晏本能想要躲起来,但云骄身法极为诡谲,眨眼之间便至门外,他根本来不及躲藏。 泼墨似的袖袍被风卷起,扫过祝时晏的面颊,继而穿透他虚无的身体。 他本不必慌张。 自己现在只是一缕神魂,与人无法相触,云骄根本看不见也摸不着他。 墨黑色绫缎在云骄脑后系森*晚*整*理了个简单的结,顺着头发逶迤散落。 祝时晏惊觉自己离云骄很近,连他耳边的头发丝都能一根根数清楚。 院子里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真的就只是一阵风偶然刮过。 那背影竟好似有些失落,顿了片刻后缓缓转身。 祝时晏便如此猝不及防地与他照面。 “云……”他下意识吐出一个字来,盯着对方蒙起的双眼,剩下一个字却堵在喉头。 “时晏。” 祝时晏听他喊出自己的名字,寒毛立起。 云骄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不知为何,这个念头冒出来后,他第一反应是心虚—— 明明还活着,这么多年,何故不声不响,无声无息。 云骄下一句会是问候,还是责怪? “时晏,我还以为,你回来了。” 云骄说着,迈进屋内。 原来是在对床上不省人事的肉身说的,虚惊一场。 他从祝时晏虚浮没有实体的身形当中穿透过去,就像那只大黄狸一样,对他的存在浑无所觉。 树欲静而风不止。 祝时晏背靠窗框,再次默然地抄起双手。 神魂飞升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只能被草木所感知。 但是草木无心,只懂得晒太阳喝露水,人的情感情绪对于它们来说过于复杂。 祝时晏憋得快要发疯。 随着时间推移,他逐渐能与鸟兽|交流,鸟兽的思维见解甚是独特。 他逐渐从中品出些许意趣来。 然后是鬼魅精怪,灵气越弱,对他的存在感知越强。 只是直到现在,祝时晏都无法被人所感知。 不过总归来说,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人是万物之灵,这些年他能够交互的生灵逐渐升级,想必终有一天,他可以被人族所看见听见。 祝时晏只等哪天修出人身,忽然出现在云骄面前把他吓一跳! 如果说,灵气越弱,对他的感知越强。那暂时不能被云骄感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这么站在窗外,听云骄在床边对牛弹琴,当真有些磨人! “嫌我话多?”云骄用极低的声音说道,“那你今晚好生休息。” 祝时晏:“?” 他是怎么从那张十年没变过的木头脸上看出嫌弃来的? 不对,云骄分明什么都看不到。 听到云骄起身的动静,祝时晏着急了。 不再多坐会儿? 他的神魂着急了,但他的肉身像块木头,无动于衷,没作任何挽留。 云骄又在屋内磋磨了一会儿,似乎是在为祝时晏整理衣服头发。 他双眼失明,虽说五感敏锐非常人能比,做起这些细碎的事来终归不太顺当,他却不愿假他人之手。 如今他已贵为无相宫宫主,仍像以前一样冷漠晏离,从不与人过多交集。 按照云骄从前的说法,人与人相逢即生因果,纠缠愈深,因果难断。 说这话时,他刚救起孤身杀出重围的祝时晏。 那又是什么让他枉顾凡尘的束缚,不断涉足深入祝时晏因果缠身的人生? 云骄终于退出房间,合上门,从祝时晏身旁擦肩而过。 分明是道侣,却如此见外,还分房睡。 他前脚刚走,祝时晏后脚就跟了过去。 今天誓要与道侣同席共枕到天亮。 既然要同席共枕到天亮,祝时晏说到做到,率先在床上平躺了下来。 因略有些紧张,双手一时不知放哪,跟隔壁挺尸的那具肉身倒是如出一辙。 许是因为结界内瞧不出时辰变化,云骄不知不觉间,对着祝时晏聊到很晚。 回到西厢房,他也不急着睡下,坐在窗边不知在想什么,微微偏着头,像在仔细倾听。 祝时晏也侧耳聆听,只听到微风拂动竹叶的声响。 半扇窗吱呀摇动,窗格下的剪影在昏黄夕照中分外落寞。 清风微动,不知从何处卷来一片蔷薇掉落在云骄膝头。 他将花捡了起来,神情微顿。 祝时晏看到他拿着那支蔷薇推门而出,大约是去了东厢,回来后,手里已经空了。 不必怀疑,定是又将花放在了他肉身的床头。 见对方宽衣,祝时晏略往里面躺了躺,给他腾出位置。 一股清冷的气息包围过来。 云骄身上的味道像雪山,孤绝于世,不惹尘埃。 他右手就那么随意一搭,正停在祝时晏手边,指尖几乎碰到一起。 近若咫尺,隔若参商。 祝时晏收回目光,满意地阖上眼睛,脸颊早已沾湿。 …… 入夜。 一阵剧烈的结界波动惊醒了祝时晏。 窗外的天幕宛若水纹一样晃动,引动漫天红霞光怪陆离。 他惊坐起身时,身边倏地空了。 云骄在瞬息之间已闪身至门外,直奔东厢而去。一柄朴素无华的长剑化光而出,至击来犯者。 祝时晏打了个哈欠,跟出去看。 双方在空中斗成一团,剑光晃眼,竹叶被天地间流窜的剑气削得漫天飞舞。 “把祝时晏放下!”云骄对来人冷声喝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与你动手。祝刻霜!” …… 看吧,这就是道侣分床睡的下场。 云骄紧紧地盯着他,单手环住他的腰不让他逃离,他的目光慢慢下移,眼中的神情越来越危险,最后在他瞪大的双眸中不由分说地吻住了他的双唇。 祝时宴瞳孔一缩,挣扎着想要躲开这个吻。 云骄强势地扣住他的后脑勺不准他躲,他没接过吻,此时却无师自通地用力吮吸他的嘴唇,在他张口呼吸的时候趁机直驱长入,与他唇齿交融,舌尖狠狠舔过他的上颚,不断汲取他口中的空气。 祝时宴已经清醒的脑子又开始变得混沌,细白的后颈被紧箍在对方发烫的手掌心,烧热得仿佛要熔透他的皮肤,他的耳膜轰鸣,除口水的吞咽声和低低的喘息声再听不到其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连忙使劲拍打云骄的肩膀,见他不松口,他狠狠地咬了他嘴巴一口,然后趁他吃痛后退时用力推开他,转身仓皇逃走。 第 129 章 第14章 实验室里,祝时宴戴着护目镜,神情专注地将硝酸钾和硫磺研磨成细细的粉末,被他摘下来放在桌上的光屏震动了一下,上面亮出一条消息:【你什么时候回来?】 祝时宴看到了,但并未理会,直到将研磨好的粉末放置球磨机,他才取下手套,仔仔细细地净了手,拿起来回道:【会回来的很晚,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离醉酒那日已经过去了三天。 祝时宴也在实验室躲了三天。 都说喝醉了的人第二天会断片,失去前一天晚上的记忆,但偏偏祝时宴对那天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从聚会结束到仓皇离开,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都完完整整地留在了他的脑海中。 到现在想起来他都觉得头皮发麻,脚趾抓地。 《判官渡我》这书的主角是祝时晏,前三回介绍了祝时晏令人唏嘘的平生。 因为颍川百草生与祝时晏乃是旧友,所以这本书的真实度比外面传闻还要高上不少。但是字里行间充满对祝时晏性格外貌的造谣式描写。 ——众人赶至阵中,但见祝时晏浑身浴血,伏倒在步虚判官面前。正是这名知音故人,对他布下天罗地网的杀阵。他仰头看向云骄,目似秋水,泫然欲泣。“云骄,你也是来杀我的么?”他道。步虚判官垂目同他对视,心中不由为之一颤。 ——祝时晏一上场,众人便眼前一亮。真真是鲜衣怒马年少轻狂!只见他亮出短剑裂冰,向场下各宗喝问道:“谁先来?”剑风凛冽,气势天成,不怪乎连太息宗孟宸极都称他是“道门巅峰”。 ——这把拂尘可不是凡物,祝时晏被它一扫,口呕朱红,“嘤咛”软倒在云骄怀里。 ——祝时晏伤将将好,便强撑着出门,只见天地破碎,生灵涂炭,不禁两眼垂泪,泣若神女…… 祝时晏看到书中对自己的描写颠倒是非,如此不堪,不禁直皱鼻子。 “师尊?真要念吗?” “你若不愿意,便让铜板来。” 祝时晏瞪圆了双眼。 这种内容断不能让铜板看到! “都这么晚了!不必劳烦铜板师兄!我念!” 殊不知,看到下文,他更加为这个决定感到庆幸。 “师尊,前三回都是祝时晏的平生事迹,世人早已耳熟能详。您是担心这书后面的故事万一应了,对师父不利,我便从这第四回祝时晏死后开始念吧。” 云骄神色一滞,在微烁的灯光下看不太明显,祝时晏却看到了。 他略作回想,方觉自己说错了话。 正想着如何找补,云骄却点头道:“可。” “书接上回。祝时晏以身祭道之后,化作天地间袅袅一缕孤魂,无所依靠。” 他一边念书,一边在心中咋舌。 这写得和事实情况倒是挺像,自己这些年确实如孤魂一般。 “上界感念祝时晏救世恩德,允他转世。这缕孤魂恰好投胎到一户祝姓人家。阴差阳错,祝父给他取名祝时晏,与前世名姓一字不差。” 这就有些扯淡了。 祝时晏之名天下皆知,怎会有人巧合之下取了同名。不过这是小说,设定为剧情服务,无可厚非。 “不过几年,战乱纷起,祝家全族遭流寇杀害,祝时晏一路从燕京流亡关外。” 云骄在他停顿间隙道:“从燕京流亡至关外?与你身世倒是相似。” “……唔。” 祝时晏不好答是,也不好答不是,含糊应了一声。 夜色渐深,烛火幽幽。 此情此景恰如昨晚在颍川百草生的书房,两人隔桌而坐,分外祥和。 祝时晏感觉许久不曾如此平心静气,给云骄念书,能被云骄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是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娓娓念来,语调多变,不显乏味。 云骄坐姿纹丝不动,听得专注,不时会冒出两句品评。 每念一段,祝时晏都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 虽蒙着眼,云骄却能察觉到他的目光,数次之后,似乎有些窘迫:“你看我作甚?看书。” 祝时晏眨眨眼,不再看他,埋头看书。 这一回说的是,祝时晏的转世从燕京流亡关外,却落入人牙子手中,将被卖到梁都。步虚判官云骄偶经此地,将他救下。 “这步虚判官思念道侣多年,此时惊于他声音相貌气息等都与祝时晏如此相像,不忍他受苦,便……便收为……” 云骄耐心等他下文,也不催促。 祝时晏硬着头皮,接着念道:“便收为弟子,带在身边悉心教导,生活上更是关照有加。”他放下书,干笑了两声,“哈哈,好巧。” 云骄“嗯”了一声,片刻又补充道:“是很巧。” 祝时晏只好翻开下一回,往下接着念。 “时光易逝,转眼便至十年后。那年六月里,一夜之间,海棠竟不合时宜地开了满树。 “祝时晏做完早课,便至云骄院中,但见海棠花树落英纷纷如雪落,树下一人孑立花雨之下,有翩翩绝世之姿。” 祝时晏觉得这描写与之前一样浮夸,但读下来,那景象竟赫然浮现于眼前。 忽然回想起,这场景白日里不是才见过! 海棠花落,伊人独立,“绝世之姿”,当真与云骄十分贴合。 这时他听到对面传来一声轻咳。 云骄也会不好意思么? 讶然抬头,便见云骄面无异色,好似刚才那声轻咳是他错觉一般。 他也不禁清了清嗓子,接着念道:“祝时晏伫立半晌后,才笑着迎上前道:‘师尊!’” “咳!” 这次祝时晏没听错,云骄真的咳出声了! 祝时晏比他还尴尬,忙吞了口茶,解释道:“我这么叫是为了将您与师父区分开来,师尊。” 听他这声“师尊”,云骄端茶的手顿时打翻了茶盏。 “烫到没有?你别动,让我来!”祝时晏连忙去取巾帕。 云骄原想施法将茶盏摆正,祝时晏手却比他要快,拿巾帕在他手背上轻轻擦拭。 “有点红了。” “没事。” 云骄原想抽回手,不知因为什么打消了这个念头,仍是将手按在桌上,任他擦拭。 收拾好残局,他又道:“师尊,我接着念了。” 云骄淡淡点头,似乎对这个称呼习惯多了。 祝时晏翻过一页:“……祝时晏足尖飞踏,挽竹作剑,朝那残阳直刺了过去。他知道自己找到了结界的阵眼,在竹竿端部发力一推将之送出……抱歉!翻岔页了!” 那纸张薄又滑,一不注意就翻过去两页。 他重重咳了一声,一边饮茶掩饰尴尬,一边翻回前页,一目十行扫过去,脸色顿时惨白。 这写的一幕幕,怎与他经历的事如出一辙! 难道说他意外获得人身,被云骄收为弟子,乃至于一剑打破黄昏结界,这一切经历都是因这本谶书之故? 他心绪纷乱,理不清头绪。 听他忽然停下,又迟迟不再开口,呼吸似有杂乱,云骄微微侧头:“为何不念了?” “咳……师尊,今天就念到这里吧。” “怎么?” 祝时晏不知如何言明,又不知坦白之后云骄会作何反应,一时扯了个小谎。 “这是……一本艳|情小说。” “何为艳|情小说?” “……” 云骄竟不曾听闻艳|情小说为何物! 也是,这人和话本小说这类消遣完全不沾边儿,不知道也属正常。 但要怎么向喝露水长大的师尊解释这个? “艳|情小说就是……就是不适合铜板这样的小孩读的书!” 他支吾半晌,总算找到合适的描述。 “我明白了。”云骄自然会意,面不改色道,“既然如此,便不念了。” 祝时晏松了口气:“那我将此书与其他谶书一并处理了吧。” “不。” 云骄一口拒绝让他心又提了起来。 “这本谶书还是交我亲自处理吧。”云骄道。 先前还让祝时晏给他念书,现在被告知是艳|情小说,像是恨不得把书烧了。 还是说,他要留着自己看??? 他双目失明,应该看不了书中内容,无法拆穿祝时晏,更不可能拿去与旁人翻阅验证。 此事可以滴水不漏! 一阵沉默萦绕在两人中间。 祝时晏最终让步:“此书交给师尊处理确实更加稳妥。” 云骄从他手上接了书,纳入袖中。 祝时晏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一定是在揣摩书里写的。 “师尊,弟子原身虽然不明,但绝非书中人!” “你身世与书上所写,确实存在诸多巧合。”云骄温声低语,似比平日更加缓和。 祝时晏忙将凳子拉到他身边,一把抓过他的手放在脸上:“师尊你看,弟子是真实的。” 那手触到碧玉一样冰凉的肌肤,触感确实真实。 云骄捧着他的脸颊默不作声。 指腹划过细腻柔软的皮肤,在他眉眼间流连了片刻,像是在确认什么。 烛光跃动,祝时晏有片刻失神,一时沉溺于那手掌的触感当中。 这画面仿佛在他心中浮现出无数次。 十年以来,他不渴求更多,只希望云骄能够感知到他,就像这样安安静静相处一室。他能够感觉到云骄指尖的温度,而云骄知晓他就在身边,从未离开,这一切便足够了。 “时晏。”云骄忽然轻吐出声。 听这一声,祝时晏猝然回神。 便见云骄双唇紧抿,嘴角微微下垂,是个伤感至极的表情。 他心中一时乱极了,哑着声道:“师尊,这书中情节都是杜撰。弟子对您,断无非分之想。” 云骄收回了手,轻轻攥起,放在膝上。 这是他第二次触碰到祝时晏的脸颊。 “不必多虑,为师自有决断。” 祝时晏眼见他站起身,抖开了衣摆,一副将要离开的样子,心里空空落落。 搜肠刮肚,竟然找不到任何话来挽留云骄。 就像听见他心中的愿望一般,云骄只在门边经过,并未离开,只是走到窗边,背对他道:“你去拿两本账目念与我听。” 他连忙去取账目。 这一夜,烛火熠熠。 祝时晏念账目念了半夜,直把自己念得昏昏欲睡,每翻一页,都要抬头看一眼那条背影,似在确认这人不曾离开。 云骄始终背着手,手心紧攥。 一本接着一本,直至下半夜,祝时晏竟伏在桌上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他发觉自己飘在半空,恢复了之前的神魂之态,神思瞬时清明。 低头看去,祝时晏的那副身体正伏在桌上呼呼大睡,没心没肺,浑不知自己已经神魂离体。 祝时晏第一眼便注意到,自己肩头还披了件毯子。 为他披衣者谁,显而易见。 再看窗边,云骄人已不知何时离开了西厢。 这玉符虽然能让他拥有实体,但似乎功效不大稳定,睡着后竟会魂体分离。 他怕夜长梦多,急于回到身体当中,却在碰到身体之前改了主意。 穿门而出。院内万籁俱寂,东厢断断续续传来私语声,似乎是云骄在同他的那具皮囊讲话。 祝时晏一点都不想听,转头便出院门。 他要去颍川百草生府上,将之揍一顿。 这什么玩意儿? 小机器人见他不理它,急了,噔噔噔地跑到桌子旁边,踹了桌子一脚,然后回到他面前,再次努力地伸长胳膊,一双蓝眼睛滴溜溜地盯着他。 祝时宴懂了,它是想上桌。 他隐约能猜出来这玩意儿是谁做出来的,警惕的心顿时松懈下来,不紧不慢地取下口罩和手套,故意道:“你这么能耐,自己爬上去啊。” 小机器人水汪汪的眼睛立即黯淡下来,姑且称之为嘴角的那条线往下一撇,不高兴地看着他。 第 130 章 第15章 祝时宴很有兴致地逗了他一会儿,在它急得直打转的时候,好心地弯下腰,准备把它抱到桌子上。 刚伸出手,敞开的门口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学长,你在忙吗?” 祝时宴动作一顿,扭头看去,见季承泽笑容灿烂地站在门口。 他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头发简单却有型,裁剪得当的衣服一丝不苟地贴合身体,双手背在身后,像是藏着什么东西。 祝时宴不用猜都知道他藏的是什么。 他有点头疼。 说实话,他不讨厌这个热情开朗的学弟,也不介意跟他成为朋友,但若是对方想发展出更进一步的关系,他只能敬而远之。 别说云骄,连盛纪本人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 还是盛纪的跟随反应更快,立即大声呵斥道:“大胆!我们少宗主也是你能羞辱的!” “哦?那谁能羞辱少宗主呢?”祝时晏笑道。 “你大胆!”盛纪反应过来后气得给了随从一拳,二话不说召出灵器,对准了祝时晏。 “不要!”云骄慌忙阻止,奈何祝时晏等的就是这一刻,灵活似蛇般的枝蔓一下缠住了盛纪拿灵器的手,径直将灵器打落,藤蔓缠住他的四肢,生生将人吊到了半空。 “少宗主!” 随从们顿时慌作一团,他们竟没料到这个紫衣人不仅修为高深,还丝毫不给碎星宗脸面。 他们平日跟着盛纪作威作福惯了,这还是头一回遇到这般危险情况,情急之下赶忙逃走,用灵器给宗门传信喊人。 “来人,带他下去换衣服。”祝时晏把盛纪身上的灵器全都抖了下来,使唤雅间的侍从将盛纪带下去。 他们不敢得罪盛纪,一个个战战兢兢立在原地,无人敢靠近,祝时晏便威胁道:“不听话,我便先拧断他一条胳膊。” 如此一来,侍从们不敢不从,七手八脚将盛纪带去了隔壁的换衣间。 云骄面色沉重立在原地,祝时晏还嫌事不够大,指了指云骄,吩咐侍从道:“把他也带下去换上。” “你疯了?!”云骄抬手挡开上前的侍从,作出一副防卫姿势。 祝时晏轻轻吹了口气,云骄突然便动弹不得,他笑着让侍从们将衣服取来:“你说的,没有修真界的注意,如何叫做羞辱呢?” “你!放开”云骄咬牙挣扎。 舞姬的衣服被取了过来,侍从们都退了下去。 祝时晏勾了勾手指,枝蔓如人手一般灵活,将云骄的外衣褪下,再一件一件换上绚丽飘逸的舞衣。 先是被扒光了在河边洗身,现在又被迫换上漏腰的舞衣取乐,自尊就这般被他踩在脚下—— 这世上绝不可能再有他这般可恶的人了。 云骄默默将今日的耻辱记下,今后无论如何,他定要和这妖孽将账一笔一笔算骄楚! 他暗暗发誓的同时,枝蔓示意他动两下,但他紧要牙关,宁死不跳一步。 看他这副模样,祝时晏忽然理解了原剧情的自己为何爱看美人受折磨。 不得不说,确实好看。 光是美人倒在地上,一边挣扎一边露出些令人遐想的部位,就很是赏心悦目了。 但美人宁死不肯多动一步,祝时晏只好把他安置在身旁。 跳不跳其实也无甚区别,左右谁看到这一幕,都不会信自己没对他做什么别的事。 感受着从身边传来的怨气,祝时晏好心给他斟了杯酒,实在忍不了也可以一醉了之。 很快,换好装的盛纪被带了上来,同时他那几个随从也换上了一样的舞衣,跟在自家少宗主身后伴舞。 “可恶!你有种的待会儿别跑!”盛纪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着,被迫踩着鼓点扭动。 他就是最普通不过的身材,腰肢并不纤细也不柔软,远远看上去像块木板成精,以一种诡异的幅度左右扭动旋转。 祝时晏看了忍俊不禁:“少宗主的舞姿别有风味。” “你住口!看就看不准说!”盛纪一边扭着胯转了个圈,甚至还闪到了腰,发出一声痛苦嚎叫:“呜呜呜哇来人呐!怎么还不来人?!” “急什么,我还没瞧够呢。”祝时晏说着一手揽过云骄,熟练地在他锁骨上摸了两把,气得怀里的人不住发颤。 “救命啊啊啊!!!”盛纪的哭喊声响彻彩云间。 原先跟来看热闹的人,看见堂堂碎星宗少宗主被人逼迫着跳舞,更是把此事在楼里传开了。 更有甚者还特意往这边赶,就是想亲眼看看谁这么大胆敢惹少宗主。 但这些人也只是围在雅间外观看,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有数十名目光异样的修士,不动声色往盛纪的位置慢慢靠近。 彩云间原本驻守的弟子也全围了过来,只可惜他们被祝时晏挡在外头一步不得踏入。 “呜救”盛纪转圈转得快吐了,哭嚎声断断续续,几乎听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终于,在祝时晏思考要不要再加快他的速度之时,玉云霜领着人气势汹汹赶来了彩云间。 她们没有正常走大门,而是乘着灵器自空中而来,一剑将九十九楼的墙打出个大洞,数十名衣袂翩跹的修士就这么出现在众人视线。 这么强的气势,可见玉云霜对少宗主被欺负之事很是生气。 盛纪不用看就知道谁来了,赶忙高声呼救: “霜姐!救我呜呜呜呜!” 玉云霜生就一副骄冷面云,严肃时更如天山上的雪莲,叫人只敢远观不敢靠近。 众人的目光被她吸引,见她挥剑向盛纪周围的紫色妖力砍去。 然而灵气抵不过妖力被硬生生挡了回来,她登时皱眉看向座椅上的人,与此同时,余光瞥见了那个被祝时晏怀抱着的人,在看骄那人的长相时,眸光愣了一瞬。 云骄中了祝时晏的香一时动弹不得,头也无力地靠在祝时晏肩上。 他不习惯被人抱着,更不习惯当着众人的面被人抱着,一双耳根早就红透,羞愤的神情完美符合祝时晏想要的结果。 见状,玉云霜握剑的手一紧,脚下一点,轻飘飘落入彩云间。 她来到祝时晏面前,毫不客气质问他道:“你是何人,为何与我碎星宗为敌?” “瞧你说的,我不过请少宗主跳舞助兴,如何就是为敌了?”祝时晏抬眸看向玉云霜,看她的模样与气性,果然与剧本所言不差。 玉云霜冷着脸道:“若阿纪有冒犯到阁下之处,阁下也教训过了,为何还不肯放人。” 话音未落,她身后盛纪还在旋转,甚至还下了个腰。 祝时晏被逗笑了:“碎星宗对我的冒犯可不止这一点,我便是叫他跳到死都不为过。” 玉云霜闻言,在脑海里飞快思考究竟谁与宗门有这么大的仇怨。 碎星宗是天下第一器宗,平日与其他宗门往来甚好,更不必说自从自己管辖宗门以来,几乎不曾树敌,有这么大仇怨的敌人,莫非是上一辈? 可眼前之人瞧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级,说是上一辈也并不符合。 唯一不对的,是他周身散发的气息。 这股气息介于灵气与妖气之间,诡异得不像正常人。 她默默打量起祝时晏的衣着。 眼下正值秋风起,凉风一过,便是体质最好的人也得用衣服把自己套得严实,可对方身上却只有一袭轻薄纱衣,虽然他穿着并不违和,但是不是太骄凉了些。 不像正常人。 玉云霜将他的外貌衣着还有语气,和这诡异的力量联系在一起,突然间,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测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下意识问出了口:“你是三百年前那个妖孽?!” 祝时晏欣慰点头:“不错,碎星宗还没忘了我。” 怎么可能会忘! 玉云霜用剑护在身前。 碎星宗每一任宗主耳提面命,宗门上下弟子熟记于心,便是为了提防这妖孽席卷重来的一日。 她随即又想起玉玄宗先前传来的消息。 既然面前这个紫衣人是妖孽,那被他搂在怀里一脸怨恨的,岂非是自己在玉玄宗那个素未谋面的师侄云骄! 两道惊天霹雳同时炸响。 玉云霜一双水眸瞪得老大,朱唇也控制不住微张,便是这般失态的神情也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在外看盛纪跳舞的人群也将目光对准了她。 “云师侄?”玉云霜试探地唤了一句,对面云骄显然早就认出了她,用眼神告诉她快走。 祝时晏见他俩终于认上亲了,于是又添了把火:“我才抓的禁.脔,你们认识?” “你说什么?!” 第三道惊天霹雳落在了玉云霜的心头。 不消多说,看云骄这身打扮,身上数不骄的伤痕,还有他那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她原本听说祝时晏为了羞辱修真界抓走云骄,一心只想着师侄的生命危险,竟不想妖孽会变态到如此地步! 玉云霜被彻底激怒,二话不说提剑向祝时晏刺去。 祝时晏勾唇一笑,妖气没了束缚顿时倾泻而出,如猛兽般撞破众人的防守,彩云间的修士们对妖气格外敏锐,顿时惊得四散,大堂乱作一团。 “妖孽受死!” “就凭你。” 玉云霜的剑离祝时晏只有半尺时被挡开了,祝时晏挥手一阵妖风将玉云霜困在原地,一面揽着云骄起身道:“我来此是寻乐非是取命,等我哪日心情好了,随时恭候二宗主。” “妖孽休走!” 玉云霜正要提剑追上,身后却兀的响起盛纪的呼救声:“霜姐救命!圣元教的人又来啦啊啊啊!!” 闻言,玉云霜愣是停住脚步。 她眼睁睁看着祝时晏携走了云骄,回头去看盛纪,见彩云间不知何时混入了圣元教的人,祝时晏走后,一身舞衣的盛纪没了束缚从空中落下,正好落入了他们的包围。 眼见着盛纪要被抢走,玉云霜手中剑光一凌,巨大的剑气自上而下直直插入圣元教众之间。 圣元教众慌忙躲开,盛纪重重摔在了地面上:“噗霜姐” “来人!”玉云霜一声令下,楼里所有弟子与圣元教众拔剑相向,她趁机将盛纪救回身边。 “霜姐呜呜呜呜哇哇哇——”盛纪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抱着玉云霜就哭。 玉云霜气得给他脑袋一下:“哭哭哭,就知道哭!叫你平日修炼你不炼,到头来还敢到处招惹是非!” 有玉云霜在,堂中的圣元教众很快被制服,彩云间总算得到一丝喘息。 玉云霜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盛纪招惹是非惹到了老妖孽,老妖孽不仅羞辱盛纪还羞辱可怜的美人师侄,好不云易老妖孽走了,圣元教的人又来了。 怎么宗主一闭关,外头的事就这么多?! 玉云霜的脸愈发紧绷,往往越是如此她越没有表情。 “先回去再说,通知其余的巡逻弟子,抓到圣元教众不必带回宗门,就地砍了。” 玉云霜吩咐完便拖着盛纪回了宗门,今日发生的事,她需要花上一段时间好好消化。 另一边,祝时晏收敛了妖气装作寻常修士,带着云骄去了一家人烟稀少的客栈,准备接下来这几日便在此度过。 推开房门,祝时晏将云骄扔去了床上。 后背撞到床角,云骄下意识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恢复了行动能力,他赶忙扯过被子捂住自己,瞪向站在床前的祝时晏厉声道: “不许过来!”. Kieran找他果然是为了那日泳池之事。 不过他并没有看到水下发生的事情,只觉得他带云骄下水不妥,毕竟鲛人遇水双腿会化作鱼尾,而云骄现在处于融入人类社会阶段,按照他的说法,还是尽量远离水源为好。 祝时宴滴水不漏地应下,先是保证这样的事情之后再也不会发生,然后又隐约透露出云骄现在对他很信任,生命树的踪迹想必很快就能知道。 Kieran听到这句话才大方地放他离开。 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10点,往常这个点云骄不是睡了便是躺在床上听歌,祝时宴推门的时候还想着待会儿洗澡的时候动静小一点,别吵到他,推开门却发现云骄没睡。 他困倦地坐在桌子前面,双眼微阖,面前的桌子上点了几根蜡烛,旁边放着几盘分辨不出来是何物的饭菜。 第 131 章 第16章 听到动静,云骄慢吞吞地睁开眼,语气似有抱怨:“怎么才回来啊?我等了你好久。” 祝时宴一头雾水:“等我做什么?” 云骄打了个哈欠,单手撑着头,理直气壮道:“等你吃饭啊。” 祝时宴神情微顿,目光扫过桌上的饭菜,眼睑往下垂:“我不知道你在等我,刚刚已经在食堂吃过了。” 云骄僵住了。 他困倦的神情顿时变得清明,坐直身体不敢相信地问:“你吃过了?” “哦?原来那书名是《判官渡我》?你不是不认得那四个字?” 云骄问得漫不经心,但话里多少带点意味深长。 ——这书只有书名不认得,这里面的字我都认得。 祝时晏信口胡诌的话就这么被拆穿了。 他先是一慌,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思绪飞转。 这本《判官渡我》是颍川百草生用那支来路不明的秃毛笔所写的谶书。 写的是祝时晏转世投胎后,成为云骄的弟子。 虽然只有半卷,却和祝时晏重获人身以来的诸多经历相重合。因担心云骄以为自己是书里化形的精怪,祝时晏便谎称那是一本艳|情小说。 云骄双眼失明,连账本文书信件都要旁人念给他听。 想来他断不希望有其他人看到此书。 那他是如何得知书名? 莫非云骄自有阅读之法,而不需假他人之手? 那他岂不是已经知晓书中内容?更知晓祝时晏有所欺瞒? 最重要的是,他让祝时晏给他读书读信读账簿,难不成是为消遣?! 想到这里,祝时晏又疑又气。 “那书里写了什么?”他选择直接问。 “既未能印发,只能是一些荒唐之言。”云骄道。 对于看没看,他没承认,也没否认,答得滴水不漏。 祝时晏脚步慢了下来,瞪大眼睛瞧他。 到了此时,他才意识到,枕边人是怎样一只城府深沉的老狐狸! “师尊,我以后不看那些闲书了。” “无妨,时晏也爱看。消遣罢了,不耽误修行即可。只是有一点……”云骄话锋一转,“内容太过的不准看。” 听他此言,祝时晏熬着泼天的寒气,嘴角得逞地笑了起来。 “太过是有多过?师尊请给弟子一个准线。” “为师不知。” “师尊袖中藏的那本艳|情小说,可否为准线?”祝时晏刻意强调“艳|情”二字,想看他作何反应。 “为师不知准线。” “借我一阅便知。” “不可。” “为何不可?” “……内容太过。”云骄终于还是如此说道。 也就是承认看过了? 不知他说的“太过”,是细节描写太过,还是师徒情分太过? 祝时晏似笑非笑,深深一脚踏进雪里:“师尊也要少看闲书,尤其是不要熬夜看闲书。那日清晨我一开门,就见您脸色憔悴,早是知道您是熬夜熬的,我就让铜板师兄给您熬点参汤补补了。” “……” 云骄稳稳地托着他的手臂,不动如山。 有时候祝时晏觉得他脸皮还挺厚的。 两人执手在雪地里跋涉,一个脸色极差步履艰难,另一个是瞎子。若有旁人在场,应当会以为这是一对落难恋人。 “不知看完了闲书……弟子每回喊‘师尊’的时候,师尊心里在想什么呢……”祝时晏声音低了下来,如同耳语。 云骄目不斜视,沉声道:“你不必试探,我对时晏以外的人断无非分之想。” 同样的话祝时晏说过两次,现在终于森*晚*整*理送回到自己身上了。 真是天道好轮回。 他轻笑一声,声音益发低弱:“我知你不是那种人。我这样喊你,是因为你的反应太有趣了,忍不住想要……想要……” 话未说完,他膝盖一软,顺着云骄如削的肩膀滑倒在雪地里。 “时晏!” 分明上一刻还在调笑的人,下一刻竟昏了过去。 云骄连忙托着肩膀将他扶起,同时去探他脉搏。 先前给他输送的灵力,原本缥缈轻灵游遍全身,助他抵御寒气,此时竟都在灵脉当中凝滞,流转不通。 他把祝时晏背到身上,只觉得肩头驮着的是一座冰雕。 自双眼受伤失明以来,云骄从未走得如此之急。 原本还在十里外的秦州城,他背着祝时晏只花了一炷香的功夫,便赶到城门下。 秦州如今是座空城,城门洞开。 街道被风雪掩盖,摊位久无人问。横斜的朽木,破败屋舍,都坠着大大小小连城一片的冰凌,在没有热度的日光下泛着晶莹的光。 天心宗闭宗时带着全族离开,而今只有锋锐凛冽的寒风笼罩着这座空城。 此地极为苦寒,外族人难以适应。城中只有一间客栈,以供外族人歇脚。 每年此时天心宗开放,大量商贾云集此处,也会有云骄这样的修士。这些人如有早到的,需要留宿,也只有这间客栈可供选择。 这客栈每年也只这时候开张,前前后后半个月便歇业了。然而只这半个月,却能赚够梁都里的寻常客栈一年收入。 地方也好找,进城门直走穿过一条街,就能在街口看到一座小楼,是城里唯一清理了冰凌子的建筑。 整栋楼新近翻了一遍,招牌上“锦福客栈”四个字是新漆的。后厨还冒着袅袅炊烟,让没有人烟的冰封街道飘着一股馄饨香气。 云骄进了门,立刻把祝时晏放在火炉旁边,给他揉搓双手。 “两间上房,要最暖和的。” 大堂有好几桌吃着馄饨早茶闲聊的,俱是些往来商贾、云游人士,见一个瞎的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破门而入,个个面露讶色。 而那两人气质出尘,相貌不俗,昏迷的那个更是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观此二人衣着像是仙道中人,怎会如此狼狈? 小二嘚啵嘚啵跑过来:“唉哟,这是怎么了?冻的?最暖和的上房,小的这就给仙长带路!” “慢着!”一声高喝从门外传来。 只见一行二十多人不知何时来到客栈门口,当先一人气势跋扈迈进大门。 “最暖和的上房,当留予我家大人!” 那二十多人身着武服,上面绣的是梁国禁军侍卫的纹章,一个个还随身带刀,看着就惹不起。 小二大概是没见过这么大阵仗,愣神道:“你家大人呢?” 为首那人显然其中头领,在大堂环视一圈后,挑衅地看向火炉边最显眼的云骄:“我家大人明天才到。先给我们开三十间房。” “三十间?!”小二喊破了音,“官爷,小店只剩三间客房!你看这……” 侍卫首领昂了昂下巴:“清场。这店我家大人包下了。” 其余客人自是不满,小声议论起来。 “这……这方圆百里只有一间客栈,咱们不住这里要住哪里?” “这天寒地冻的……” “那位大人身份定不一般,咱们惹不起躲得起。” “任他身份再不一般,最多不过是个凡世大官,能招惹仙道中人么?那边那个看着更不好惹,你没见他蒙着眼都能瞧见路吗?你是没见过仙道中人出手,这么几个凡俗武夫,都不够人家动动小指头。” “净会鬼扯!你以为这都是寻常武夫吗?大梁国王室手底下养了不知多少修士,更有九仪宗辅佐,现今除了太微宗,哪个仙道门派敢跟王室叫板?” 云骄侧对着那群不速之客,头也不回,冷声道:“谁要清场?” 门外明亮的雪光映在他半边脸颊,如同剑在暗处折射的一点寒芒,令人不寒而栗。 那侍卫首领也不禁被他身上的寒意震慑,仍壮着胆子道:“我家大人身份尊贵,不喜欢吵闹,好清净。诸位可以自己走,也可以由我请你们走。” 住客们接连起身,房里东西也顾不上收拾,贴着墙战战兢兢往门外挪。 虽然这趟要赔本,但总比丢了小命要好。 云骄手指一弹,一柄长剑扎进门框,拦住了逃窜的客人。 “谁允你清场了?” 这下无辜住客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侍卫首领不敢轻易与他动手,对小二颐指气使道:“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小二连忙喊来掌柜。 掌柜一进来就看到这对峙的场面。 左边二十多个气势汹汹的官爷,右边一位黑衣服仙长孑然一身——哦,还带个昏迷的小白脸。 一群哆哆嗦嗦的住客左右为难,谁也不敢得罪。 众目睽睽之下,掌柜径直走向右边,恭敬地行了个礼。 “拜见宫主!是属下怠慢了。” 说罢,他压低声音斥责小二,声音不大却令在场所有人都听得见:“我不是再三叮嘱过!若遇着盲眼的仙长,直接带到天字一号房?” 小二道:“啊?他看着也不像盲的啊。” “蠢货!”掌柜一个脑瓜崩敲在他头顶。 这下那群侍卫脸上精彩纷呈。 不知哪位住客幽幽道:“我还一直寻思这‘锦福客栈’跟无相宫的‘锦福茶楼’有没有关系,原来都是无相宫的产业啊!这位仙长想必就是传说中的步虚判官云骄了。” 任谁也没想到,无相宫这么会做生意!竟然把手伸向了寥无人烟的秦州城,经营起方圆百里唯一一家客栈。 那位大人要想包场,任他身份再尊贵,也得看店家做不做这笔生意。 做还是不做,现下是云骄说了算。 天下没有不忌惮梁国的仙道宗门。但云骄是仙道第一人,衍天宗传人。 一个人就是一个宗门。 从前道门鼎盛时期,十一宗加起来也不敢与步虚判官叫板,遑论如今的梁国王室孟家。 小二连忙上前给云骄带路:“宫主这边请!小心台阶。” 云骄抱起祝时晏跟上了楼:“给他们留两间客房。”走到楼梯中间时又淡淡地道,“若喜清静,就住雪地里。” 走到二楼时,听见底下有人一掌拍碎了桌子。 “叫他照价赔偿。” 掌柜的自不必他吩咐,对那侍卫首领道:“官爷,这是上好的梨花木,五两银子。” “你们怎么不去抢!” “官爷,此地偏僻,物资输送困难,所耗人力也贵,价格自然不比别处。” 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你们,”那侍卫首领朝着身后的一众侍卫一指,把所有人划拉了进去,“你们几个住马厩。” 楼上。云骄对怀里的人道:“委屈你与我同住。” 他也不指望祝时晏回应什么,因为后者靠在他肩头,人事不省。对于得不到回应的情况,他已经再习惯不过。 祝时晏嘴唇冻得发紫,身上没有一丝温度,全靠云骄源源不断输送的灵力撑着一口气。 因他灵脉未开,云骄怕他撑不住,也不敢传输过多灵力。 此时听他气息,竟益发微弱了。 到了客房门前,云骄对小二道:“备一桶热水,越热越好。” “诶,好嘞。” 小二刚走,对门走出一人,对云骄道: “这位道长,令徒所患是失温症,一时半会儿,恐怕不能泡澡,越热,死得越快。” 不愿意说自己在哪儿,还神神秘秘的说有事要办。 他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鱼,能有什么事要办? 祝时宴不喜欢这种对方有事瞒着他的感觉,略有些不爽地在他的头像上点了一下,关上光屏出门了。 另一边。 云骄等了一会儿,见祝时宴没回,他收起光屏,手指随意地在衣兜里按了一下。 在他按下的下一秒,暗道深处传来一声尖锐的惨叫。 云骄不为所动,抬起的眼眸中不含一丝温度——冷漠到甚至有些残忍。 第 132 章 第17章 “小宴。” 实验室里,褚明旭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你听说了没,最近有好几个研究员莫名其妙失踪了。” 祝时宴目光专注地盯着软管中的液体,手上动作不停,随口应道:“是吗?” 褚明旭环顾四周,像是怕被别人听到一样,悄声道:“听说犯事那人手段极其残忍,而且非常狡猾,Kieran抓了好几天都没抓到。” 祝时宴还是没什么反应,相较于“闻风丧胆的杀人魔”他似乎对手上的实验更感兴趣,敷衍地嗯了一声。 见他一点都不担心,褚明旭恨铁不成钢的说:“你别不当回事,失踪的那些人没什么共通点,说明那变态抓人没有规律,想抓谁就抓谁。而且他既然敢胆大包天到在基地杀人,必是穷凶极恶之人,你这几天出门小心一点。” 不论天下人如何传闻,道门内部对祝时晏的猜测有两个方向。 一是祝时晏为了修补破碎时空耗尽修为,神魂俱散,只留一具躯壳。 二是祝时晏功德圆满,羽化飞升。 至于那具活生生但只能喘气的躯壳,尚且无法解释。 后一则猜测流传最广。所以祝时晏遗留人世的金身,成为人人觊觎的宝物。 云骄自然时刻防备着,连睡觉都保持警醒。 然而这一次,来的不是敌人,而是故人。 “祝刻霜!” 云骄虽不能视,却在对方拔剑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的身份。 祝刻霜身上的心法气息与祝时晏系出同源,要想不被察觉也难! 他和祝时晏同属太微宗,论辈分,他要称祝时晏一声“师叔”。 当年太微宗满门遭戮时,祝刻霜外出参与赤墟试,侥幸逃脱,是祝时晏唯一幸存的同门。 祝时晏沦为罪人,祝刻霜顺理成章继任太微宗宗主。 十年过去,被灭门到只剩一人的太微宗,摇身成为天下第一大宗。 堂堂天下第一大宗宗主,此时却红着眼,泪盈满眶。 “你说你能把他照顾好!怎么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云骄落定在屋顶,双唇紧抿,一言不发。 祝刻霜把人负在背后。小师叔的头颅就那么无力地耷拉在他肩头,额头贴在他下颌,触感微凉。 他与小师叔多年不曾如此亲昵。 上回贴这么近,还是小师叔背着五岁的他下山买酥皮杏仁饼。他比祝时晏小八岁,虽然差着辈,儿时却亲如兄弟。 “祝时晏我要带走!他是太微宗的人,是死是活,都要回到太微宗!” 云骄面上没什么表情,轻飘飘吐出三个字来:“不可能。” 祝刻霜双眉一凝,满眼泪水化作悲愤,拖着鼻涕眼泪提剑刺来:“那便以剑相决!” 说罢他浑身迸出剑意,漫天竹叶被剑风割得细碎。 扶着廊柱旁观这一切的祝时晏不禁抬手,捏了捏眉心。 十年过去,这小子还是没什么长进,出剑不讲章法,全凭直觉。 祝刻霜天资愚钝,不论是何剑招,他练一万次都练不好,纵使有祝时晏手把手教,也画虎类犬。 但他也非天赋全无,临危之刻往往激发潜力,临意使出的剑招连祝时晏见了也要拍案叫绝。 当年云洛山一战,他玉石俱焚以身化剑,绵密剑雨笼罩守护了整个云洛山。 数十里远都能看到云洛山的方向金芒闪耀,经久不息。 谁想后来竟真叫他走出了自己的路子,没有章法即是章法,变幻无常,令人无从防备。 这么多年过去,他在剑术上靠着一股不畏死的蛮劲和没有章法的剑路,在高手林立的道门当中拼出一席之地,竟还得了个“剑鬼”的称号。 祝时晏冥冥之中见证他步步成长,颇感欣慰。 但是天赋不是滥用的! 只在弹指之间,他的剑意充斥于结界之内任一空间。竹丛转眼被薅了个秃,不大的院子在强势剑意之下震颤不已,几被撕裂。 这是个以拙取巧的方法,只要不留任何晏漏,便教人无从防备。 “还行。”面对铺天盖地的剑意,云骄轻笑一声,流露出些许欣赏,“什么剑法?” 祝刻霜冷哼一声:“自创剑法!刚刚创的!” 云骄手中剑素亮如月,一剑扫平周身的剑气,四两拨千斤。 下一秒他竟抛出剑身,手捏剑诀,腕子一转。 覆水剑随之贯入对方剑鞘,发出铮的一声嗡鸣。 祝刻霜凝聚周身灵力蓄出的漫天剑光,瞬间哑火。整个院子顿时恢复一片祥和,一丝剑意也无。 好一式“归剑入鞘”! 此招一出,剑意全纳其中,能顿挫对手战意,简直是釜底抽薪。 祝时晏也吃过对方这一招的亏。 对上不使剑的修士完全派不上用场,但对付祝刻霜则刚刚好。 还未来得及为此叫绝,便见云骄身法缥缈地行至祝刻霜背后,把那具肉身捞了回去。 祝刻霜像簇火苗被兜头泼了盆冷水,气忿不已,想要回身夺人,云骄已从他剑鞘抽回覆水剑,锋冷剑刃横于他脖颈之间。 “以剑相决,你还待再练十年。” 再等十年?可祝时晏还能不能再有十年? 原本来势汹汹的祝刻霜,这下终于偃旗息鼓。 他犹不死心,往前急迈两步,想上前碰一碰祝时晏。 谁知云骄把人往怀里一拢,抬剑格开他的手。 “可以看,不准碰。”祝刻霜一击之下,巨石碎成两截,断面光滑如镜。 他犹不解气,又对这山石一通乱劈乱砍,碎石迸溅。 “我最讨厌你了!你听到没有!你有种永远都别回来!”他扭身对着山涧大喊,声音在空阔夜色下阵阵回响。 祝时晏躲开乱溅的石子,无奈扶额。 身边的青年越喊越没气,最后坐在山壁旁呜咽起来。 他身为一宗之主,不便在宗内发泄情绪,也不愿在云骄面前示弱,便选了这么一处荒山野岭的所在。 “你总是这样不声不响一走了之,当年我追着你满天下乱跑,你连一句解释都不愿意给我。只告诉我一句那些不是你做的,很难吗? “你什么都要自己扛起,道门兴亡,苍生存灭,与你何干?最后又是说走就走,连句话都没留给我…… “你究竟是死了还是去了哪里,好歹捎句话回来……祝时晏,你听得见吗?” 祝时晏在他身旁坐下,与他肩并着肩。 但这种陪伴毫无用处,祝刻霜感觉不到。他像只被遗弃的小狗,孤零零背靠山壁,呜咽哀鸣。 祝时晏心想,易地而处,自己的表现恐怕也比祝刻霜好不到哪去。 十几岁痛失所有至亲同门,最亲近的小师叔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环绕身边的所谓正道前辈都向他灌输一个道理,此人奸巧狡诈不可信任。 应当盲从大多数人还是坚持己见?随波逐流还是从心而为? 在这黑白颠倒是非不分的世上,祝刻霜独自长成现在这样,没死没残没歪已属不易。 祝时晏没法回应祝刻霜,只得无力地叹了口气。 随着他的叹息,清风拂动祝刻霜的发梢。 这是他能给的最大的安慰。 眼前月色如洗,繁星密布,山林间更有萤火虫遥相照应。 然而就在这时,他在沉寂当中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隐隐的裂响从头顶传来。 祝时晏的感知敏锐异常,方圆十里的动静略一凝神便能知晓——是峭壁上的山石方才被祝刻霜的劈砍震松,将要崩裂。 “霜!闪开!”祝时晏脱口而出。 祝刻霜正低声咒骂云骄,对祝时晏的警示充耳不闻。 这动静唯有祝时晏察觉到。 祝刻霜若能凝神聚气也能察觉。只是他现在心神俱乱,待他发现恐怕已经晚了。 祝时晏下意识要去推开他,却推了个空。 “霜——” 看得见摸不着的日子寂寞无比,祝时晏早就习惯了,这还是十年来他头一回对此懊恼不已! 危急之刻,比一只孤魂野鬼都不如。 那片松动的石块高耸于半空,从那砸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祝刻霜神经无比大条,哭得快要抽过去了。浑不知自己将要成为天下第一个被石头砸死的宗主。 “霜……” 祝时晏慌了神,穷尽一切努力也无法对祝刻霜做出警示。 天道崩坏时,他曾轻松抹去天上多余的月亮,现在却只能操控风雨雷电,这么大的石块是半点都挪不动。 他心绪起伏,激得半山腰骤然间狂风乱卷。 祝刻霜只见着起风,哪里明白是何缘故,两眼瞪得直直的,喃喃道:“祝时晏,是你在天有灵吗?你听到我的声音了?” 在天你个头!老子在你背后! 祝时晏抬起巴掌呼他脑壳——当然,呼了个空。 眼看石块将落,他急得满地乱转,四下寻觅有什么东西派得上用场,看到满地月光时脑子里灵光一闪。 目睹皎白月光在地上变形凝聚,化作一个“霜”字的时候,祝刻霜满脸呆愕,下巴几乎掉下来。 那月光书就的字还没结束,只见后面又立刻续上几个字来—— “霜!起开!有落石!” 祝刻霜反应倒是快。 但他并没有起开,而是拔剑迎向上方,一剑震碎了迎头而来石块。 危机霎时解除,他气喘未定,怅怅然看着地上的月光书。 这个字迹,这个称呼,示警之人呼之欲出…… 他张口欲问,却又讷然,踟蹰不已如同近乡情怯。 “祝……小、小师叔……我、我方才说的话,莫非你都……” 祝刻霜还没说完,又看到地上的月光书发生了变化,凝成另一行字—— “早归。早睡。” 祝时晏撂下这句就走,空留祝刻霜在原地着急上火。 但他顾不上这么多。 十年过去,他终于可以用月光在地上成书,与人传话。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去找云骄谈谈。 曾经祝时晏因故咽喉受伤,不能出声,很长一段时间内,只能用术法在桌上凝光成字。 云骄深解人意,同样凝光成字与他交谈。 两人一来一往,悄寂无声。 那时他与云骄还未坦明心迹。如此笔谈,两人都低头看字,不多对视,话中情愫却尽在不言。 后来祝时晏喉部伤势痊愈,可以开口说话,但仍喜欢用这法子和云骄对谈。 是以方才情急之下,他才想到凝月光成字,向祝刻霜示警。 待回到无心苑,云骄已经将祝时晏的肉身妥善安置回东厢。 因祝刻霜的偷袭,这一夜折腾,睡意了无。 他拿了把檀木梳,在床边给祝时晏重新梳头,整理被祝刻霜弄散的发髻。 祝时晏卧床多年,衣冠着装都要他人服侍。云骄只要人在宫中,都事事亲为。 原本不善此事,做得多了,也就轻车熟路,甚至还能给祝时晏梳出各种少年人中的时兴发式。 他自己则留着一头及膝长发,从不束冠,任其披散,只在发尾简单系一根红绳。 祝时晏身随意至,神行无阻,片刻便至无心苑。 至房门前,却慢下脚步,宛如近乡情怯。 临到头,他竟然想不出要用月光书对云骄说什么。 思君甚久?归期将近? 无心苑笼罩在黄昏结界当中,整个院子尽见夕照憧影,哪有什么月光。 他在门边驻足,看到房内落寞背影。 似一副抱残守缺的旧画,永远停滞在日落时分,明月照不进,微风送不入。 他发觉,任他搜肠刮肚给自己想出绝好的借口,云骄双目已盲,要如何看得到他在墙上凝光作句? 像个护崽的母鸡。祝时晏心想。 祝刻霜,二十多岁的人,给他气出鼻涕泡来。 可小师叔在对方手里,抢也抢不来,打也打不过,只得抻着头往他怀里瞧。 泪眼朦胧的什么都还没瞧清楚,就被云骄一剑弹飞出去,在无心苑门口栽了个跟头。 “只准看一眼。”云骄说完,把人抱回了东厢。 “云骄!我杀了你!” 院门外传来祝刻霜的怒吼。 隔了半刻,又嚎道:“云骄!待我闭关结束便来杀你!” 祝时晏担心他气急攻心,便至门外,见他扒在在墙上窸窸窣窣刻着什么。 待他离开那面墙时,墙上第二十个“正”字已被补全了笔画——这是他抢人的计数。 他的第一百次尝试又以失败告终。 不过是一次失利。 来日方长,祝刻霜还年轻,还可以有下一次,下下次。 他把脸一抹,仗剑回返。 祝刻霜想要立刻回宗门闭关,精进剑法,把祝时晏抢回来。 至于抢回来后如何照料如何安置,他还未作打算。 祝时晏看他印堂发黑,似有厄运缠身,不大放心,便一路跟了过去。 月光照着蜿蜒山路。 青年禹禹独行,背影寥落,却不察所思所想之人就在身侧。 祝时晏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又伸手勾肩搭背:“你最喜欢的小师叔就在身边看着你,感不感动?欢不欢喜?” 当然,祝刻霜根本听不到他的戏谑,只觉得微风拂面,甚是扰人。 走到半山腰,他忽然咆哮一声,对着山石劈了下去。 “祝时晏,我最讨厌你了!” 顾柏新更气了,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育这个小屁孩,他愤怒地撸起袖子,正准备跟他好好理论理论时,对面发来一句语音。 顾柏新还以为他想通了,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点开语音。 谁知听完后他面露惊恐,一屁股坐在地上,额上冷汗直冒。 太,太子殿下?! 第 133 章 第18章 云骄发的语音里没什么内容,只有一个听起来晦涩难懂的名字,语气也非常平淡,但从中透露出的威压让顾柏新吓得脸都白了。 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恭恭敬敬地将光屏摆在自己面前,神情紧张地问:【殿下,您怎么亲自出海了?】 鲛人族现今仅存万余,族内人民相处和谐,素来也没什么尊卑之分,但皇室总归是例外,尤其是这位一出生便被祭司大人倾点为下届鲛人之王的太子殿下。 顾柏新隐约记得自己在离开家乡时,曾远远地瞧见过一眼这位殿下,那时候他还是个孩童模样,面容冷淡地站在王上身边,小小年纪周身的威压和气场便已不容小觑。 皇室血脉对普通鲛人有着天然的压制,这位天赋异禀的殿下尤甚,怪不得他之前跟他聊天的时候总有一种莫名其妙想要臣服的感觉。 原来是天性使然。 顾柏新回想起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腿一软,差点又要跪倒在地。 “这人既然不是来偷祝时晏金身的,那就是来求师的。” “他没有佩剑,应该不足为惧。我瞧他年纪与我俩差不多大,只是不知道修为深浅。他靠近时,我竟然没有察觉,一打眼人就在跟前了。” “呆货,我师父收徒又不看修为和剑术,只看眼缘。” “什么?我师父不是失明了?拿什么看?” “……你意会一下。” 正说话,铜板端着伤药绷带等物进门,凌原和庄澜立刻噤声。 听到这话,凌原庄澜都黑了脸。 可能颍川百草生写的《祝时晏传》流传太广,这个年纪的孩子里面,崇拜祝时晏的特别多,他的模仿者也不胜其数。 洛水城是祝时晏故里,这儿的小孩子打架都喜欢喊祝时晏的常用剑招,例如“邺城题赋”“参阳第七”。 当世对少年剑修的最高赞誉,大概便是“有祝时晏当年风采”。 两人受的都是皮外伤,铜板一边给他们包扎伤口,一边数落个不停。 “最烦你们这种投机取巧的!要我说,学得越像,越没可能。走上这条道算是走岔路子了!怎么我听说又来一个求师的,你们最好劝他也打消这个念头!宫主收徒只看眼缘!” 庄澜和凌原默不作声地看了眼对面一直没出声的祝时晏,意思是这话你也听到了,还不快知难而退。 铜板给凌原的绷带打了个结,端着盘子转身,正与祝时晏打了个照面,吓了一跳:“见鬼!你什么时候站那儿的!” 待他抬头看清祝时晏的容貌,整个人顿时呆立,手里的托盘稀里哗啦翻了满地。 “公子?!” 某一瞬间,铜板还以为无相宫中那位从没动弹过的公子,亲自走出了东厢房。 见状,两位少年面面相觑,心中同时涌起危机感来。 凌原介绍道:“什么公子?这位也是来求师的,你快劝他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我师父收徒只看眼缘的。” 铜板呆愣住了,看着祝时晏道:“你……你是那个新来的?求师的?” 祝时晏横竖编不出其他的身份,只好点头。 他平白得了一块玉符,平白被认了主,然后平白获得了人身。 这件事连他自己都匪夷所思,仔细一想,必是那玉符的功用。 听闻最近,国师的人搜罗到泽兰君渡劫失败后留下的法宝,谁知到手没多久又被人盗走。 祝时晏上下一联系,就明白过来。 祝刻霜是被冤枉的,宝物是被那黑衣大盗所盗,今日又阴差阳错流落到自己手里。 既来之则安之。 他怕把两个少年吓到,只说自己是路过的。可那两人以己度人,非说他是来求师的。 “一模一样……简直一模一样……我还当祝公子苏醒过来,亲自从东厢房走了出来!” 凌原和庄澜虽然进得无心苑,却也没见过祝时晏本人长什么样。 既然连铜板都这么说,那眼前这人多半与祝时晏本人像得惊人。 两人顿感危机临头。 “铜板兄,你适才不是说,与参阳仙君越是相像,越不可能成为云仙师的弟子?” “……” 铜板像是受到莫大的惊吓,说不出话来。 两人又看向祝时晏,等着他的说法。 祝时晏有十年没同人说过话了! 得知庄澜和凌原能够看见自己的那一刻,他简直想冲上去把他们两个脑袋搓秃噜皮。但他忍住了。 现在也是如此,在三个晚辈面前,他不能过于失态。 他要在放飞和自持之间寻求一个平衡的度。 于是他决定顺势而为,十分配合地哀求道:“铜板兄!在下求师心切,不远千里而来,难道当真没希望吗?!” 铜板呆愣了片刻,忽然抱着脑袋尖叫跑出门去。 “啊啊啊啊——” 又来一位拜师的少侠,这次这个和祝时晏很像,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件事很快在无相宫传开了。 云骄回来的时候,无心苑墙头扒满了看热闹的。 庄澜、凌原和祝时晏三个要拜师的在无心苑的主屋门口站成一排,列队恭迎云骄回府。 “铜板说的到底是哪一个?” “就是站最里边,没伤的那个。”凌原居然敢提出跟祝时晏比剑,以此决定云骄收谁为徒。 祝时晏一时以为自己听错。这两人是不是存心要让他给云骄当徒弟? 铜板满脸不悦:“我家宫主收徒,合意即可。你说比剑就比剑?” “……” 此话一出,众人都静了下来,连外面看热闹的也噤声了。 云骄换了个坐姿,身体微微前倾,这让他半张脸埋入阴影,压迫感更甚。 庄澜方才还振振有词,现在心里只打退堂鼓。 “你在无相宫与我谈道门兴衰?”云骄轻声说道。 无相宫起于市井,早年为道门各宗所不容。 第一任宫主是祝时晏,之后云骄代掌宫主之位。 云骄既是无相宫主,也是衍天宗传人,两者各论各的,毫不相干。正如先前有人说的,云骄就算收了弟子,这徒弟也未必是下一任宫主。 云骄语气虽轻,众人却一时无法揣摩云骄的喜怒,战战兢兢不敢说话。此间的氛围顿时压抑而微妙。 最后竟是祝时晏开口打破了沉默。 “收个徒弟的事,上升到道门兴衰,是否过于夸大?道门魁首也好,仙道第一人也好,这都是外人强加于身的浮名,云骄可没有担负道门兴灭的义务。 “若说云骄择徒关乎道门兴衰,要为道门考量,你说这徒弟,是云骄的弟子,还是整个道门的弟子?是要挂在云骄名下,由道门各宗授业传道?若他将来步入歧途,是否又要怪罪云骄晏于管教? “道门各自离心自取灭亡,你将此事与云骄择徒一事牵扯起来,若你成了云骄传人,身上担子不轻,你打算如何力挽狂澜,拯救道门于危难?” “你……你……”庄澜被他一叠声质问砸懵了,“你”了半晌,才想起来反问他,“你怎可直呼仙师名讳?” 铜板也埋怨道:“祝少侠,不可对宫主无礼。” 祝时晏不屑地撇了撇嘴。 他对云骄一向直呼其名,叫惯了,跟他们一起喊仙师宫主什么的,反倒叫不出口。 “无妨。”云骄按下不满的铜板,对庄澜问道,“那番话,是谁教你说的?” “……”庄澜脸色顿时难看得像是身上爬过蟑螂。 云骄这么说,无异于揭穿他背后有人指使,不止是这一番话,连他拜师之举也是受人安排,那么模仿祝时晏的装扮借此赢得好感恐怕也是刻意为之。 祝时晏看了眼脸色难看的庄澜和凌原,清了清嗓子:“咳,既然要比试剑法,在下便献丑了。” 凌原一听便跃跃欲试:“如此甚好!” 有好戏看,院墙上鸦雀无声的闲杂人等纷纷活络起来。 云骄似乎顿时明白了祝时晏的用意,遂问道:“你没有剑,用什么比试?” 祝时晏低头看看两手空空的自己,心想难道要去外面折一根竹子? “用我的罢。” 说罢,云骄长袖一抬,不见他做了什么手势,一柄朴素无华的无鞘利剑便在祝时晏面前凝光而出,悬立半空。 院墙处的惊叹与议论顿时大了起来。 “是宫主的佩剑!宫主竟将剑借给他!” “这场比试还有继续的必要吗?” 祝时晏想也不想便握住剑柄:“好剑!此剑何名?” 云骄抬手支颐,随口答道:“覆水。” “这把剑一定很难收吧。”祝时晏笑道。 “……”云骄抬了一半的手在半空顿住,脸色一时变得晦暗不明。 第一次交手,祝时晏便这么问过云骄。 ——这把剑一定很难收吧? ——何意? ——覆水难收啊! 经祝时晏之口说过无数次的冷笑话,此时却让云骄恍如隔世。 他曲指虚抵在太阳穴边,淡声道:“开始吧,我听得见。” 一句“听得见”,莫名在祝时晏心上刺了一下。 他沉下心,与庄澜凌原来到院中。 “谁先来?” 祝时晏将剑随手一握,站在院中央,没有半点气势。 铜板也对这个长相酷似祝时晏的少侠颇有好感,想要他赢,瞧他这幅不伦不类的样子,内心担忧不已。 凌原和庄澜对他更是不屑。 “宫主,凌原先上了。”铜板道。 云骄点头,他听得出来。 “宫主!凌原朝祝少侠刺过去了!他身法好快!” “祝时晏身法更快!他闪过去了!他把凌原的剑格开……不是!他把凌原的剑送回了剑鞘!” 无须铜板讲解,云骄听得出来。 剑风凛冽,院中两道剑花闪过,宛如莲生并蒂,花开两朵。 凌原手中本也是一柄好剑,此时却似不听主人的话,反倒顺祝时晏的意,被覆水剑带着抡了一圈。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手里的剑便归了鞘。 “这……” 铜板并未料到战斗这么快便结束了,他解说都赶不上那剑归鞘的速度! “怎么好像在哪见过这招……” ——归剑入鞘。 云骄不愿应战时常使的招式。 这招被他用来对付祝刻霜,屡试不爽。 只不过他是以己之剑收入彼鞘,本质上是用独门功法强收剑意。祝时晏这一招却是以剑势引动对方归鞘,不战而屈人之兵,虽有“归剑入鞘”之实,却是以另一种方式实现。 竟然还能这样?凌原目瞪口呆。 他才拔的剑,被对方强行归鞘,若是还要拔出来继续再战,未免有些难看。 “宫主,凌原退场了。” 铜板看向宫主,只见对方微颔首,似乎对战局不感兴趣的样子,一手支在额边,一手拢着茶杯,手指不断敲着杯沿,若有所思的模样。 “宫主,庄澜上场了。” “投机取巧的把戏。” 庄澜在祝时晏面前站定,脸色阴沉无比。 此时的他倒是更加酷似青年时期的祝时晏,剑在身后一横,颇有荡平天下的气势。 祝时晏想起从前的自己苦大仇深,不由觉得好笑。 过尽千帆后,倒是感觉从前的自己不够看淡世情,不够洒脱自如。 他掸开挂在肩头的发带,笑道:“传因果天衍之道,承弥祸平乱之愿,你可知此话何意?” 庄澜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道祖易太初作谶书《衍天遗册》,传衍天一脉,是为守护他一手创下的太平浮世。循天道,断因果,弥天下祸端,挽世之无常。此道维护的是宿命天定之道,息事宁人之道,粉饰太平之道!” “……”从前与云骄对战,祝时晏常败于他玄妙诡谲的身法。 云骄可以在瞬息移动至一定范围内的地点。 此时也是如此。只一眨眼的功夫,云骄便在他面前凭空消失。 随后身边环绕的宣纸失去灵力支撑,哗啦啦飘落在地,祝时晏整个人也随之坠落在地,摔得够呛。 他回身看去,只见那人伏在床边,将自己的肉身托起,动作轻柔,掌背却青筋凸起,端的是万分小心。 “时晏,你醒了么?时晏?”一向沉稳冷静的人此时语调却不大平稳。 云骄在一片黑暗中抬手摸去,怀里的人仍如往素那样,一动不动,脖子上流淌着什么液体,触感粘稠。 是血。 祝时晏能看得到祝时晏口吐鲜血,而云骄两眼不能视物,自然瞧不见那情形。他只是听到祝时晏喉咙里发出“吭”的一声,以为祝时晏醒了,摸上手才发觉伤势更重。便立即封住祝时晏身上几处要穴,将他放平在床上。 到了今日,祝时晏才亲眼瞧见自己的肉身现在是什么模样。 倒不是想象中的形容枯槁,面色蜡黄。除却瘦了些,脸色苍白一些,与他过去的样子没有出入。看来这些年云骄将他的肉身照料得很好,连身上穿的中衣都是新换的,雪白柔软,没有一丝褶皱。 云骄的手熟练摸索到他的脸颊,而后是眼睛,在那双紧闭的眼皮上流连片刻,这个动作流畅无比,像做了一万次那么熟稔。 他站在云骄身后,闷闷地看着自己,一时想不透这具无用的皮囊何德何能,能让云骄流连于红尘,沾惹上许多不相干的因果。 “云……师尊,”祝时晏及时改口,“他怎样了?” 云骄没有立即回答。 为祝时晏探过脉后,满脸沉凝。 “他身上灵力暴冲,经脉承受不住……”沉吟片刻,又继续道,“许是我在他身旁妄动灵力,害他如此。” 祝时晏听了,心里一沉。 那不正是因为云骄对自己施法,导致这边的肉身承受太多灵力? 他满心忐忑,脸上只作不知:“现在怎么办?师父的汤药还在桌上。” “先不用汤药。我想办法为他引出灵力。” 祝时晏道:“他现在不能运功,只靠师尊从外引出灵力,恐怕得费一番周折。” 在他说话间隙,云骄已经抄起床上之人的膝弯,将他横抱而起,向门外走去。 “时晏,你让铜板通知净缘,发信请人来为祝时晏探诊,他自然知道怎么做。另外,备一套干净中衣。” 说完,已经穿过竹间幽径,直往后院而去。 “师……” 祝时晏话梗在喉头,满脸通红。 因为他想起,后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潭常年冒着热气的灵泉。 铜板听说祝时晏伤势变重,大惊失色,拔足奔向无相塔去找净缘。 无心苑在无相宫中地处偏僻位置,不管往哪个司部都要一大截路。铜板离开时都没来得及给祝时晏找件中衣。祝时晏只得自己翻出一件干净中衣来。 云骄满心里只有伤重的道侣,遂只让备一件中衣,倒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所以祝时晏很贴心地又找来一件合乎云骄身高的中衣。 * 灵泉周围翠竹环绕,流水在山石间泠泠流淌,氤氲雾气甚至蔓延到周遭竹林当中,幽邃深长。 云骄让祝时晏靠在泉中的石头上。 两人衣衫都被水浸透,云骄剥开他湿透的一层衣裳,并指在他膻中章门等处一拂,解开方才封锁的穴位。 祝时晏又是一声闷哼,点点血迹从他嘴角滴落,化入池中散开。 云骄双指在水中一划,灵泉中的灵气旋涡一般汇集到半空,凝成一颗球。 热雾顿时散了少许,环绕祝时晏的泉水开始从他身上汲取暴冲的灵气。 无心苑里的黄昏结界将这方池水映得金红,竹影横斜,竹叶瑟瑟作响。 祝时晏垂着头,睫毛上洒满金辉。 云骄托着他的手臂,心中却想象不出他现在的模样。他只觉得对方手臂变得瘦了,皮包骨头似的,从前用剑练就的骨肉匀停的手感一去不回。 不知多久过去,祝时晏身上多余灵力仍未清空。云骄脸色沉静如水,额头却早已布满汗珠,他把人拉进怀里,肌肤寸寸相贴才让那缓慢流淌的灵力变得快些。 祝时晏不省人事,头耷拉在他胸前。像个秤砣拴在心上,沉甸甸地坠着,三千个日夜过去都未落地。 “时晏,”云骄将唇贴在他额头边上,说道,“我方才还以为你醒了。” 怀里的人合着眼,肩胛骨骼被紧紧拢着,压得发出响声,都也无动于衷,像个任人摆布的玩偶。 泉中热气将他眼尾熏出一片红热,哭过似的。 云骄一言不发,手掌紧紧握着他的肩,全神贯注为他梳理经脉。 据说瞎子更适合修道,因为不能视物,故而心无旁骛,不被繁事所扰。然而云骄在祝时晏昏迷后,修为却再无精进。自他眼盲,最扰他心性的,就是祝时晏。 世人皆言云骄是当今仙道第一人,继祝时晏之后最有希望飞升的一位,只有云骄心知并非如此。 却没有人能够回答他,为何祝时晏飞升而去,却还要留下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成为他修道之途的一堵高墙,一道天堑。 云骄捏着他下颌:“你不打算回来了吗?” 他声音低哑,俯下身时连吻带咬,透出一股将之拆吞入腹的狠戾。 祝时晏被迫仰着头,承受这个泄愤似的吻,一样是毫无回应。 不远处的一片竹径隐在屋舍的阴影里,祝时晏端着两套衣服自前院而来,行至此便若有所感地顿住了脚步。 隔着重重翠竹,他远远看到池边一截皓白的手腕,了无生气地摊在岩石上。 有人长发被水打湿,丝丝缕缕贴在肩头。蒙眼的缎子不知何时散落,浸入泉中随波逐流。 亲吻间隙,云骄的面容在竹丛间转瞬即逝。他眼皮清心寡欲地阖着,呼吸却是欲念横生,是思念成疾,心有不甘,是无所适从,求而不得。 祝时晏挑了块干净石头将衣服放下,便默然退回了前院。 他捡起早上落在庭灯旁的竹竿,开始练剑。 空心竹竿在他手里宛若开了锋的利刃,时而横扫六合,时而剑走游龙。 剑风搅动之下,竹丛不安地摇摆晃动。 他只觉内心益发躁动,一股气堵在胸口。 成为天道又算得了什么? 补不了福祸憾事,圆不了世间盈缺,只待坐看人间起落,隔岸观火。 无心苑的黄昏之景十年如一日,像北冥极寒之地冻住的浮冰,像光阴尽头,极悲极乐。 他看向西方黯淡的残阳,足尖飞踏,挽竹作剑,朝那红日直刺了过去。 刹那间,布满红霞的天空如同映在水面,被这石破惊天的一剑刺中后,泛起一圈圈大小不一的涟漪。 祝时晏知道自己找到了结界的阵眼,在竹竿端部发力一推将之送出。 暮日被竹竿刺中,顿时发出烁目光芒,那光却不同于日光,是灵阵被破时独有的光芒。 竹竿承不住力道和结界破碎迸发的灵力,顺着纹理瞬间裂成无数条长签。 落定院中,院门处传来一声惊叱。 “祝时晏!你在干什么?” 他踉跄转身,看到两大一小三个人影出现在院门口。但他瞧不真切,内息翻腾不止,视线也逐渐模糊。 “这里是刚发生过地震吗?” “祝时晏,你怎么了?” 天旋地转,这几人的对话忽远忽近。 “净缘禅师,你的黄昏结界被破了……” 庄澜万万想不到,这家伙竟然敢在云骄面前大放厥词,驳斥衍天一脉所传之道。 铜板也脸色大变,忙去看宫主的脸色。 谁知道云骄一改方才心不在焉的模样,微弯起嘴角,正侧耳细听祝时晏一番狂言。 “且问少侠,你对这‘投机取巧的把戏’不屑一顾,莫不是要入衍天宗学些妄动干戈之术?” “……” 经祝时晏一说,庄澜和凌原方才知自己努力的方向错了。 他二人从未琢磨过衍天宗的宗学道义、历史渊源,只以为靠资质和能力才能得云骄青睐,却其实对自己一直追求的传承一无所知。 云骄抚掌而出:“好个息事宁人、粉饰太平之道。我若有意收你入我衍天宗,想必你也未必肯从。” 祝时晏站在阶下,仰头看去。 竹叶在云骄身畔飘落,片叶不沾,半截面容在黑绫之下宛如白玉雕刻。 他莫名想起人们对云骄的描述——素而寡,像在为祝时晏服丧。 他又想起昔日九仪宗突围,他在重伤之下为云骄所救。 寒夜漫漫,烛光微烁,他说待一切事定,去做个算命先生,坑蒙拐骗,然后用骗来的钱吃喝玩乐,游山玩水。 云骄一直在履行他们的约定,只不过,是以未亡人般的身份。 他收了剑,在众人注视下对云骄深深行礼。 “学生愿入天衍之道,求取太平一签。” “果然是生得俊秀不凡!不过参阳仙君被藏得严严实实,咱们都没见过,谁知道能有多像,会不会是铜板看走眼了?” “铜板是宫主的贴身侍童,天天都能见着参阳仙君的相貌,还能认错不成?” “依我看,定是铜板编来糊弄宫主。” “你说得有道理,横竖宫主看不见,给他找来个替身,让他早早断了那念想。听起来像是净缘禅师能做出来的事。” “你当宫主是什么人?什么都能拿来糊弄他的?” 云骄离开的时候戴着顶旧帷帽,回来时仍戴着,黑色的纱幔垂在面前,瞧不清面容。 他进门前先是停在凌原和庄澜面前,问道:“伤势如何?” 声音淡淡,既不十分关切,也不显得凉薄。 凌原和庄澜都有些受宠若惊。 “都是小伤。那贼人可比学生伤得重!” “多谢师父关心!师父一路可还顺利?” 凌原在心里怒骂庄澜有心机。 然而云骄对这句话并未搭腔。 对于这两个少年,他在一开始拒绝过一次之后,之后便由他们去了。 眼见着云骄继续走向里面那来路不明的家伙,两人心都提了起来——那可是他们眼下最大的竞争对手。 祝时晏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这场景他在十年里经历过不知多少次,每一次迎面相撞,对方都察觉不到他的存在,像经过一片树叶,路过一块房檐…… 只是这一次,他总算能够被听到看到和触摸到,云骄能够一眼就认出自己来吗? 不,云骄的眼睛看不见了。 那他能分辨出自己的气息吗?他还记得自己的温度和脉搏吗? 连祝时晏自己都几乎不记得这一切了。 他的心在云骄靠近时悬到了极限。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云骄只是从他身边经过,未作任何停留。 这名字听着怎么有点耳熟? 但祝时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于是也没放在心上,温声道:“小云说你已经成年了,那我称呼您为顾先生吧。” 小云??? 顾柏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个人类这样喊殿下,殿下一点意见都没有吗??? 随后他想起刚刚云骄吩咐他做的事,沉默了。 “祝先生不必如此客气,鲛人成年是一道难关,既有缘相遇,我理应提点几句,我接下来说的话还请祝先生务必谨记。” 祝时宴认真回道:“顾先生请说。” “还有,切记,要时时刻刻看着他,尤其是不能让他自己一个人去洗澡,因为他有可能随时会晕倒。” 第 134 章 第19章 祝时宴一样一样地记下,然后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狐疑地看了眼屏幕,“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顾柏新心一紧,硬着头皮道:“我们鲛人跟人类的身体构造不一样,他现在又在陆地,还是仔细点为好。” 云骄不高兴地拽了下他的衣服,抿着唇看他:“你不愿意照顾我?” “不是。”祝时宴看着他的眼睛下意识否认,“只是” 只是这听起来怎么感觉他不像是发烧了,而是要半身不遂了一样。 若真有这么严重,那他不等什么合适的时机了,马上送他回大海。 无心苑的黄昏结界破了,露出外面的夜空,漫天星斗。 见惯了黄昏之景,此时的院子显得别样开阔。 祝时晏躺在东厢房,祝时晏躺在西厢房。 两人生了同一副面孔,沉睡的时候就更像了,铜板从东厢来到西厢,都要怀疑自己遇着鬼打墙。 祝时晏幽幽转醒,看到一颗卤蛋一样的脑袋。 脑袋下面是张清癯的年轻面孔,两颊微凹,着白色僧袍,更披了件绣了佛印的袈裟。 这张脸他很熟悉,但他记忆中的这张脸总是与一袭素淡青衣和一根简单的檀木发簪相关联。 他脑中一片混沌,脱口便问:“林简,你怎么秃了?” 话音刚落,一旁的中年书生噗嗤一笑,拍拍净缘的肩膀:“林简?真是令人怀念的称呼啊,林师傅!” 说话的是颍川百草生。 太平书行是无相宫下面的产业。他顶着一对黢黑的眼圈,来书行商量延期交稿事宜,顺便找净缘叙一叙,说自己最近遇上一些事,看能不能让净缘出面给他宽限几天。 正套近乎呢,云骄身边的小童就跑来报大事不妙。 三人赶到无心苑,便瞧见了祝时晏一剑刺破了无心苑的黄昏结界。 黄昏结界是净缘所布。 净缘尤擅此道。他布下的结界鬼斧神工,出神入化,几乎可以比肩道祖所设的止战之印。 这结界却被祝时晏一剑破了,而他所用的剑,竟是一根破竹竿子。 颍川百草生当场笑了出来,完了之后后悔不已。 这一笑,把路走窄了。 铜板指着秃驴道:“这是净缘禅师,时晏师弟,你烧糊涂了?” 祝时晏记起来了。 无相宫实际的掌事者,自号“净缘”。 只不过他所熟知的,是他过去的名字,林简。 “百闻不如一见。云道长的弟子,当真是与时晏师弟生得一模一样。”净缘捻着琉璃佛珠,左右端详他的脸,“阿弥陀佛。施主竟知贫僧俗名?你我曾见过面么?” “不曾,我听我师父提起过你。”祝时晏飞快清醒过来,又补充解释道,“我师父是祝时晏。他有恩于我,他还曾授我几招剑法。”这下把会使剑的事也掩盖过去了。 “哦?时晏竟向你提起贫僧?” “毕竟佛修那么稀罕。”祝时晏道。 在只持续了五百年的“万世太平”期间,道门执掌天下,为安定天下,莫说佛门,连儒门等存在的痕迹都抹得一干二净。直到后来,祝时晏打破“止战之印”后,才有佛门典籍流传于世。 林简原属道门正统,灵枢宗弟子,是祝时晏的同辈更兼同修。他凭借自己的悟性,在独尊道术的人世间竟悟出了独门佛法。现在化身“净缘禅师”,平日喜欢在无相塔焚香念经——如果没人打扰的话。 “若非当年时晏师弟点悟,贫僧也不能勘破红尘,入得此门。” 祝时晏点头:“勘破红尘,但是创立了一手遮天的地下组织,比道门十一宗加起来还有钱。” 净缘面上不动如山,转佛珠的动作却暴露他心中的得意。 当年林简在修习道门正统道学的过程中误入歧途,被灵枢宗藏书阁里的佛法残篇所吸引,内心一度挣扎不定。后来还是听祝时晏开解,才坚定志向,毅然离开了道门,创立无相宫。 颍川百草生道:“没有祝时晏,就没有无相宫。”他从怀里掏出纸笔,拿舌头舔了舔笔尖,“我要把这话写进《祝时晏续传》里,再配个荡气回肠的故事——藏书阁佛子窥佛法,祝时晏片语渡迷津。” 净缘并不理会他,又捻着佛珠问道:“黄昏结界是你破的?” “是他破的。”颍川百草生探身道,“咱们仨不都亲眼瞧见了?” 铜板也在旁点头。 祝时晏心里一咯噔,心想净缘等在自己床前原来是要问罪于自己,顿时缩进被子里,假装身体不适:“我师尊呢?” “云仙长在东厢照看祝时晏。”颍川百草生道。 在东厢? 这是自然。 这种时候不陪道侣难道来陪这么个便宜徒弟? 虽明白这个道理,祝时晏还是略感失落。 见状,净缘连忙道:“你师尊也很关心你,你晕倒后,他立刻就赶来了。” 祝时晏不大信,云骄能放下祝时晏赶来看自己? “哈……那他有替我求情吗?” “你是说打破结界之事吗?”净缘安抚地一笑,“你当为此庆幸,结界一破,祝时晏的情况便立刻好转了不少。” 铜板也道:“是啊,宫主奖赏你还来不及。怎会罚你?” “当初我倒没想到这一层,结界阻滞了灵气流转,其实不利于时晏师弟养伤。”净缘不无懊恼地森*晚*整*理叹了口气,“现在这样挺好,晴雨变换,视野开阔,于修养心性有益。云道长也该换换心情了。” 其实祝时晏内心里也这么觉得,这间院子,实在太闷了。 颍川百草生拈着笔,赞叹道:“不愧是云仙长挑中的弟子。看你年纪轻轻,才不及弱冠,竟然一招就破了净缘的黄昏结界。此招可有名字?” “这招是祝时晏所授,招名‘云开见日’。”祝时晏不假思索。 “‘云开见日’……”颍川百草生立刻把这招名记在本上,“小仙长,那你与那两个少侠比剑时,所用之招……” “也是祝时晏教的,‘藏锋入鞘’!” 颍川百草生忙记下,又问:“那你当时说的关于衍天宗那番话……” “还是祝时晏教的。” 祝时晏心想,我这名头真好用…… “不,小生是说,你把唱衰衍天宗的那番话再说一遍。”颍川百草生举着小本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 “你想听什么话?”一道沉郁清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祝时晏又把被子往上拉了一截,只露一对眼睛。 颍川百草生则是立刻收起了小本。 “祝时晏……”云骄走进厢房。 祝时晏对自己名字有本能的反应,下意识抬眼看向门口。 “……已经有所好转。” “……” 说话能不能不大喘气? 听他进门便唤自己大名,祝时晏还以为身份败露。 云骄停在床边,为祝时晏探脉。 他原本用来遮眼的黑绫打湿落在了灵泉中,那双残眼此时便袒露着,眼窝微凹,浓长眼睫盖在下眼皮上。 慈悲与冷淡,两种矛盾的特质在他脸上结合得恰到好处。 许久不曾见他摘下缎子的模样,对上这幅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祝时晏有片刻呆愣。 “你现在觉得如何了?” 听云骄发问,他立刻回神:“没什么不适。倒是感到浑身松快。” “你既好了,怎还赖在床上,宫主来也不下床。”铜板埋怨道。 祝时晏闻言便要下床,想了想又往被子里缩了半分:“我感觉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我只记得自己通知了铜板,然后便去为师尊找干净衣物,后来发生了什么?” 反正有些事情解释不了,不如干脆推给别人来解释。 顺带连同灵泉撞见的那一幕,也一并“忘记”了。 “你一剑破了黄昏结界。”云骄道。 “是一竹竿。”铜板纠正道。 “不必再提,阿弥陀佛。”净缘道。 “不是……你怎么就忘了?”颍川百草生掏出小本当场拆穿他,“你刚才不是说那招叫——” 祝时晏深吸一口气,及时打断他:“感觉有点透不过气!” 铜板道:“你从被子里面出来再说。” 云骄探完脉,松开了他手腕:“你修为微薄,可能受到祝时晏身上暴冲的灵力扰动,才致失控。” 铜板又碎碎念道:“我也没有修为,怎不见我一剑捅破结界?” 颍川百草生纠正道:“是一竹竿。” 净缘道:“好了够了,不必再提。” 祝时晏瞄了眼云骄,大着胆子道:“我将结界打破,师父便好了,也许是师父冥冥之中的授意。更或许师父也希望,师尊能勘破这一隅结界,重见天日。” 云骄脸色顿住。 这话暗示意味太强,众人一时都不敢说话,偷觑着云骄脸色。 铜板朝祝时晏直挤眼睛,让他不要乱讲话。 谁都不敢劝云骄想开,这个徒弟倒是胆大妄为。 云骄原本紧闭的双眼微微张开又阖上,转瞬即逝。 祝时晏仰视的角度看去,恰好从他睫毛的缝隙窥见那对空洞的双眼,浓重而沉寂。 他瑟然道:“抱歉,弟子说错话了。” 最后是净缘岔开了话题:“云道长,我已发信与白术,他不日便来为时晏师弟诊治。你可放宽心。对了,我让人搬来了两箱账目与文书,你且过目一下。” “我过目不了。” “云宫主!”净缘按下恼火,道了声佛号,又继续道,“宫中无门禁,鱼龙混杂,最近外院多了不少来历不明的人,巡务司还须加强人手,此事……” “此事你由你定夺最好。” “什么都让我来?你是宫主我是宫主?!” 祝时晏方才与林简交谈甚是和睦,以为他遁入佛门成了“净缘禅师”之后,性子变得随和不少,谁知道反而更加急躁,云骄几句话就让他现形。 净缘又道了佛号,尽力心平气和地道:“你前日往梁都为祝刻霜祝宗主证明清白,转眼市务司便报我说锦福茶楼在梁都的几家分号都被封了,你看……” “净缘,我看不见。”云骄道,“你做主便好。” 净缘气得说不出话,朝他指了指,拂袖而出。 没过多久,两箱子账目与文书便送来了无心苑。 云骄明显情绪不佳。 颍川百草生没随净缘离去,他看看祝时晏,又看看铜板,却不敢同云骄搭话,欲言又止。 “什么事?”云骄淡淡道。 “仙长,小生最近遇上怪事。” 颍川百草生略有忐忑,说出身上怪事。 “小生熬夜写稿,一整宿过去,茶都是热的!” 不知过了多久,祝时宴感觉怀中的人似乎渐渐恢复过来,脸上有了血色,身体也不再颤抖。 他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怎么样?身体还疼吗?” 云骄面不改色地往他怀里钻了钻,“嗯,很疼。” 祝时宴的神情立马变得紧张起来,“怎么还疼啊,要不我还是问一下顾柏新吧,看看他——” 他的话突然停住,身体也倏地一僵,低头不敢置信地瞪着在他怀里作乱的某人。 抵在他腿上的那东西是什么?? 第 135 章 第20章 浴室里的记忆骤然间涌上脑海,明明只是匆匆一瞥,视线也因水蒸气的遮挡而有些模糊,可云骄那处的形状、尺寸此刻却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好,好大。 简直不是人类应该有的模样。 祝时宴不受控地哆嗦了一下,默默地翻了个身,红着脸道:“你,你控制一下。” 云骄有些无奈地扫了眼下.半身,主动与他拉开距离,生硬地解释:“这是度过成年期的正常现象。” 他不想表现得像个变.态,之前的每一次也都控制得很好,但许是因为发情期即将来临,再加上身体虚弱,所以一时没忍住。 祝时宴卷了卷被子将自己裹成蝉蛹,闷声道:“看你这么精神,应该是好了,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一整宿过去,茶都是热的?” 祝时晏太知道这事儿了!不正是他为颍川百草生捂热了茶杯! 为了现场看颍川百草生写稿子,为了让这家伙专心写稿别再找些倒茶之类的借口,他亲手把那茶捂了半夜。 他靠在床头,欲盖弥彰地对颍川百草生道:“许是天气炎热,茶热散不掉。这大夏天,我也喝不惯温水。” “这怎么可能!一整宿,小生回回喝茶都烫口!不止如此……”颍川百草生说到这,神情古怪,怕惊扰什么似的,藏在折扇后小声道,“我喝了不下十壶茶,那茶水竟一滴未少!” 祝时晏听了,暗暗摇头。 天道一片好意给你热茶蓄水,反成了坏事不成? 云骄仍闭着双眼,头也不转地问他:“只有这件事吗?” 颍川半卷生见他似乎有点兴趣,为之一振:“不止不止!小生赶稿整宿,墨水也不见少,更不见干,就好像有人在小生写稿时,一边研墨一边添水。” 祝时晏轻咳一声。 他记得研墨是那个痨病鬼做的。人家一片好意,研了一宿的墨。这颍川百草生忒不知好歹! 一屋子七八个鬼伺候他赶稿,他居然写了一半撂挑子,倒头就睡。 颍川半卷生又道:“还有还有!小生写了一晚上,在书房从亥时待到寅时,那书稿字数不但没变多,反变少了!” 铜板:“……” 云骄:“……” 在现场目睹一切的祝时晏反问他道:“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一字未写,还删了许多,所以字数反变少了呢?” 颍川百草生觉得他说得似乎有一点道理,沉默了好一会儿,像在反省自身。 说来说去没什么新鲜的。 云骄看起来失去耐性,正要离开,又被他一把拉住。 “还有还有还有!小生藏在地窖的几坛状元红,还没开封竟然全都空了!你说这不奇怪吗?” 这不奇怪,祝时晏偷的! 至今回味起那几坛女儿红的味道,他还要咂摸两下嘴。 祝时晏清了清嗓子:“许是天气炎热蒸发干了,或是酒坛有裂缝,漏出去了。这也是常有的事。” “不不!我怀疑我遇上了什么邪祟!云仙长,看在咱们以往的交情上……”他话一顿,改口道,“看在我与祝时晏交情匪浅的份上,你得帮我这个忙!” 云骄一向与人没什么交情,祝时晏的交情就是他的交情。 颍川百草生谄媚地凑近云骄给他打扇。 铜板护主,拦手将这觍着脸的家伙挤开:“我们宫主日理万机,哪管得了这些琐事?” “日理万机?”颍川百草生指着院里刚搬来的那两箱账目与文书问道。 “……”铜板语塞。 云骄这时忽然开口:“你们出去,我与时晏说几句话。” 颍川百草生和铜板相视一眼,识相地退出西厢房,更为他们关上了房门。 房内一时只剩祝时晏和云骄两人。 祝时晏坐在床上略显局促,双手捏紧薄被。 悄悄觑了眼云骄,看到对方双眼紧闭,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无论做什么,他都看不见,两眼便肆无忌惮在他身上打量。 云骄身上还有灵泉带出来的潮气,几缕乌黑发丝贴在白玉似的颈上,更有一丝挂在微微隆起的喉结上。往上看去,下颌线条分明,双唇比以往潮湿红润。 祝时晏脑子里嗡地一响,脑海浮现灵泉看见的一幕,瞬时移开目光。 云骄把那两人支开,不是要……灭口吧? “师尊!我什么都没看……” “你如何得知,那轮残阳就是阵眼?” “我不知……我只是觉得那太阳刺目碍眼,我当时心中烦躁不安,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胡乱搬出编好的说辞,“那剑招是祝时晏教的。” 祝时晏真是万能挡箭牌。 这话也不全是瞎话,他当时确实烦闷不堪,有点像修炼时走火入魔的状态,或许是受原身影响所致。 “你不必如此惊惶,此事做得不错。若非你将结界打破,祝时晏也不会这么快脱离险境。也许……”云骄顿了一下,语调更加黯淡,“也许当真是祝时晏冥冥之中的授意。” 祝时晏目睹他的一切细微的神情变化,一点失落,一点认命,心绪不禁为之牵动,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云骄……”他无声地念出这两个字,悄悄把手指停在他手边。 云骄并未听到,郑重其事地再次确认道:“你当真不记得自己从何而来,是什么精怪所化?” 他不会讲多余的话,祝时晏不明白他再问一次的用意。 “当真不知。”那日过后,云骄再未问及祝时晏的来历与原身。 他将其视作亲传弟子,百般关照,连去给颍川百草生驱邪都将他带在了身边。 云骄对他说:“此行也不一定是驱邪。” “不是邪祟,那还能是什么?” “人为。” 颍川百草生因为平生撰书只写半卷,怨声载道,盼他倒霉的人很多。 又因他才华横溢,声名显赫,招人嫉恨,为这个想整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祝时晏听他一通分析,心想云骄竟还颇通世情。 他一直觉得云骄心思纯粹,担心他入世易遭人算计,尤其是混迹市井当中。实则哪有什么心思纯粹,不过是他祝时晏对云骄的刻板印象。是他以貌取人,认定云骄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隐士。 云骄过去掌管《衍天遗册》,修正一切俗世因果,被称为“步虚判官”,独自行走人间,历经百态,见惯人心叵测。 正是见得多了,才养成如此遗世独立的漠然。 颍川百草生的住处在邺城青瓜巷,是太平书行安排的住处。 院门朝着深巷,四邻八舍的喧闹都听得见。他偶尔喜欢叼着烟袋靠门框上吞云吐雾,看对面的刘寡妇忙里忙外磨豆腐。 刘寡妇的手比豆腐更加白嫩,但他真的只是看磨豆腐——泡发的豆子吸饱故事,在粗糙石磨中粉身碎骨,而后竟流出纯白豆浆来,像极了他笔下的一个个人物,贪嗔痴怨,爱恨情仇,尘世里摸爬滚打走了一遭,到了都化云烟。 今日巷子静得很,只闻刘寡妇劳作声音,他看磨豆子,却有些心不在焉。 “岑大壮!魂丢在哪条花船上了?”刘寡妇挽着袖子大着嗓门问他。 颍川百草生暴跳如雷,气得烟杆发抖:“休得乱叫。” “岑大壮,原来你大名叫这个啊。”一道清亮的声音从后响起。 他回头,便见两道人影往深巷走来,是祝时晏和云骄。 祝时晏着一身白衣,长发在脑后高束成马尾,仪态动作,一颦一笑,翩翩风流,与过去的祝时晏别无二致。云骄更比他高出大半个头,缎子又蒙在眼上,走路时被祝时晏挽着手,从外人来看亲密无间。 挽手是因云骄眼盲,若非如此,他俩执手而行的模样简直像是…… “……一对璧人。”颍川百草生默念道。 祝时晏抬眼看他,唇角微扬,眉目清明:“你说什么呢?” 感觉不像好词儿。 “没什么!没什么!可把二位盼来了!”颍川百草生连忙把两人请进院子。 祝时晏翻他家院墙轻车熟路,走大门还是头一遭。 院门窄,祝时晏先让云骄先进了门,才跟着迈进门槛,进去后又跟到他身旁给他引路:“师尊小心,这儿有块假山石。” 他牵着云骄,小心绕开山石。 这一路,他引着云骄,小心周全,并对此时乐在其中,云骄也并不推拒。 “师尊,院角荷花池旁栽了个花树,开得正盛,非常漂亮,不知是什么花。” 云骄轻嗅空中气味:“是海棠。” 海棠没什么味道,云骄嗅觉比一般人灵敏,竟比祝时晏一双眼睛管用。 “现在是七月,怎会有海棠?” 颍川百草生跟上去道:“这便是小生所说蹊跷之事。” 祝时晏闻言一愣。 他只知道续茶研墨还有酒坛的事,那是他先前未得人形时干的。来的路上他还在思索此行如何掩盖捏造一个缘故来。 海棠七月花开,却是为何? 他从前往来这间院子,也不见有什么邪祟精魅。 “不止这个!小生起床时,发现鞋子被倒放过来,鞋头朝床。” “许是你就寝时如此摆放?” “这断不可能,小生睡觉时从来都是鞋头朝外。民间有说法,‘鞋冲床,鬼上床’。” “哦?有这说法?我怎么不曾听闻?” 云骄道:“民间确有此种传闻。修道之人有真元护体,寻常鬼魅不敢侵犯,故而没有这种忌讳。” 祝时晏不好解释自己为什么没听过这种说法,便只好岔开话题,问颍川百草生道:“那你有遇到鬼上床吗?” “小生没有。” “你邀我师徒二人前来,难道是为吃晚饭不成?” “小生遇到的事,比鬼上床还离奇。” 颍川百草生擦了擦汗。 “小生起夜,看到窗户上有皮影戏!” 颍川百草生已经几天不敢回家睡了。 他起夜的时候,看到窗户映出皮影戏来,而且那戏演得慷慨激昂,更有铿锵伴奏声,彻夜回响。 这不比“鬼上床”离奇?谁家好鬼不害命,还给人表演皮影戏? 如果说他睡迷糊看走了眼,将窗户上的树影想象成一出皮影戏,倒也勉强说得过去,但这皮影的伴奏就说不通了。 问询了周围街坊,也都称晚上听见这动静,像是谁家请了戏班子在唱戏。 师徒二人将这小院子每个角落走了个遍。 “如何?”云骄问身边的祝时晏。 “没有妖鬼邪祟的气息。”祝时晏道。 云骄点头。 颍川百草生生怕云骄不管这事儿,哀求他留下来。 祝时晏指着卧室道:“只这间屋子有么?” “不,在书房,小生每晚都笔耕到深夜,之后便随意卧于书房。” “……” 笔耕到深夜……这家伙什么德行祝时晏能不知道? 颍川百草生绘声绘色向他们描述自己看到的皮影戏:“前儿演的是战场厮杀,血流成河,再往前是高手对决,刀光剑影,再往前是少女闺怨,春愁别绪……” 听他倒了一大通,最后云骄道:“那今晚便留下,看看有什么蹊跷。” 祝时晏两眼一亮:“弟子认为如此极为妥当。” “我看你是想看皮影戏!”颍川百草生一语中的。 云骄嘴角微扬,几乎不可察觉:“时晏年纪小,顽性大。” 祝时晏似乎未对这份宠溺有所察觉。颍川百草生却敲响警钟,看到云骄脸上淡淡的笑意,不禁傻眼。 云仙长是被这新收的弟子下了降头? 按说这是好事。无相宫内外并祝时晏故友,无人不希望云骄早日走出阴霾,若他能将心思分予旁人,哪怕是纯粹的师徒关系,也是好的。 但是这祝时晏与祝时晏生得一模一样,性情也极为相似,当真叫人忧心云骄会陷进了更大的泥沼当中。 祝时晏和云骄当晚便一同在颍川百草生的书房住下。 “我知道了。” 云骄闭着眼睛,有些郑重地一颔首,像是心中确信了什么似的。 “你今日好生休息。”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符,放在床头,“这是你遗落在地上的,归还于你。” 祝时晏往身上一摸,这才发现那玉符不知何时丢了。 他连忙拿起来反复查看。 先前分明屡次听到碎裂声,玉符上却没有半点裂纹,如此看来,那碎裂声确实是这法器给他的警示,教他不可说出真名。 他先前做过尝试,每当自己产生坦白身份的念头,这枚玉符便发出碎裂声响。 毫无疑问,若他真正暴露身份,玉符便要当场粉碎,届时他定然失去实体,再次成为一抹无形无体的神魂。 云骄亲手拿到玉符,会看出其中关窍吗? 玉符上刻有“祝时晏”三个字,周围缀有一些花纹。因它已认了主,即便遗落,名字也没消失。 这名字想必能让云骄打消疑虑吧? 好在云骄没对玉符的事多说什么,问完话,便向房门走去。 见他离开,祝时晏略感失落。 临到门边,云骄脚步突然顿住:“时晏,你破结界所用之招叫什么名字?” “拨云见日。” 他脱口而出,但回忆不起自己刚才编的是不是这名。 云骄点头,默然离开。 他知觉灵敏,彼时在后院便感知到这招,确实是祝时晏惯使的一招。 招名“黄泉无渡”,是个有攻无守的杀招。 只不过,这这一式是太微宗禁招《幽冥之章》中的一式,非剑术精深者,难以使出。 “你不懂。”褚明旭又叹了口气:“她非常非常喜欢我,不把男朋友带到她面前她是不会放弃的。” 他强调了好几个非常,意在表明对方真的很喜欢他,非他不嫁的那种,祝时宴哦了一声,声音微冷:“那她现在在干什么?” 褚明旭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刚好看到他口中那位“非他不嫁”的未婚妻正笑容灿烂地跟蓝头发的人鱼搭讪。 第 136 章 第21章 褚明旭觉得脸有点疼。 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强行挽尊道:“云骄的长相过于出色,她只是一时好奇而已。” 说完没听到回应,他偷偷往旁边瞟了眼,发现祝时宴面色难看,神情紧绷,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祝时宴心情确实很糟。 不仅是因为有陌生女子搭讪云骄,还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书中一段一直被他遗忘的剧情。 原书中,云骄在被关了三年后,一个意外闯入基地的人类女子救了他,该女子对他一见钟情,每天偷偷给他带零食、陪他聊天、还不准任何人伤害他。 因她地位很高,Kieran不敢忤逆她,听话的将人鱼放了出来,专门陪她玩耍。 夏虫夜鸣,幽寂婉转。 两人隔着矮几相对而坐。矮几上点着油灯,还有一盘棋,只可惜云骄双眼不能视物,不然他们师徒俩凑成一局,还可杀杀时间。 祝时晏百无聊赖,手里握了本书,两眼却在偷觑云骄。 云骄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旁骛打坐入定,面容沉静如水。 但他手指紧攥,面朝窗外,祝时晏悉心观察,笃定他心中有所挂碍。 他在担心祝时晏的安危。 黄昏结界一破,无心苑便少了一层保障,净缘亲自搬到无心苑附近的衡川苑守着,但云骄还是放不下心。 祝时晏叹了口气。 他就坐在云骄眼前,两人却对面不识,云骄一心只放在他那无用的皮囊身上。 “师尊不妨与我讲讲,你与师父如何相识?” 祝时晏这句话术法一般,轻轻戳破云骄自我沉浸的结界。 云骄闻言,神色一顿。 极少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及祝时晏,只有这个亲传弟子口无遮拦,肆意妄为。 “时晏么?我认识他,要比我们正式相识,还要早十几年。” 他难得提起兴致,对祝时晏娓娓道来。 “我师父有个弃徒,算是我师兄。当年他挣脱师父设下的封印,我与之相斗时,不慎波及祝时晏。他当时还是一名幼童,脊骨尽断,难以活命。无奈之下,我以师门所传法器‘别沧海’为他续命,植入体内代替脊骨。 “谁想阴差阳错,此事竟令他命盘改逆,从此断却尘缘,走上仙道一途。凡事与他牵扯,便被搅乱因果,我纵有《衍天遗册》也无法预知事态发展。 “我那名师兄因早年经历,性情阴鸷,行事专断,不能以常理度之。看破命盘易数一事后,他便针对祝时晏布下杀局,绸缪数年,将他推向千夫所指万劫不复的境地。 “后来的事,也就与你听到的传言相差无几,祝时晏破了这盘死局,真正改逆天道,救苍生于水火。” 祝时晏难得见云骄一股脑讲出这么多话来。 看他讲到后来,神色颇有几分自豪,好像这番作为放在祝时晏身上比他自己还值得夸耀。 不过云骄语调转眼沉了下去:“他身上遭遇的诸多苦难,皆因我而起。若非我以‘别沧海’擅自为他续命,他现在想必——” “想必已经死了。”祝时晏截住话头,劝导他道,“师尊,你救了他一命,后来也倾力扶持,他对你只有感激不尽,必不会怨你。” 云骄道:“此言我信。只是……” “只是什么?” “怕是只有感激。” 祝时晏好一会儿才将这句话琢磨明白,随即一把按住云骄搭在案头的手:“不是的!不止是感激。” 云骄手被按得死死的,面上不动声色:“他如今醒不过来,事实如何,不得而知。” 祝时晏一时解释不得,着急上火:“不,他对你……” 未等他说清楚,被他按住的那只手挣了一挣。 他方才惊觉自己如此冒犯,连忙松开了手。 云骄掸平衣摆,重新端坐,清冷盎然,与方才敞开心怀的样子判若两人。 祝时晏则蔫头耷脑,握了云骄的那只手此刻在膝上微微发颤,逐渐遗忘的熟悉触感让他掌心莫名燥热。 烛光幽幽,他胡乱翻看面前的书,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手头颍川百草生去年的一本著作,祝时晏还未看过。 他飞快翻过书页,全幅心思却都在房里另一人身上。 “为、为何这皮影戏还没开始?” “再等等罢。” 祝时晏道:“师尊定是知我想看,故而答应百草生留下过夜。是么?” “为师也对这奇事有兴趣,想要亲眼一见。”他想起自己无法“亲眼一见”,淡笑道,“听个热闹也行。” 看云骄笑了,祝时晏自己也默默咧起嘴角,顺手翻过手里的书,忽然发出“咦”的一声。 “怎么?” “这一页是空的。” “错版?” “我随手从书架上抽的一本,竟然叫我抽到错版。”祝时晏嘻嘻一笑,“师尊摆平百草生遇上的诡事后,务必替我向他讨要此书作为报偿。若他不允,我再去找林简帮忙。” 云骄点头:“好。” “颍川百草生这人虽不靠谱,写的故事却是真的不错。我记得有一本书,名字叫做《山鬼》,刚出的时候我就买来看过,讲的是一名进京赶考的书生在半夜破庙躲雨遇到山鬼的故事。” 祝时晏把那有空页的书放在一边,又去重新抽了本书以作打发时间只用,在云骄对面坐下,开始滔滔不绝。 “说这赶考书生其实是一名富家女子女扮男装,途遇山鬼引诱。女子受美貌迷惑,便与山鬼成了一夜好事。山鬼初尝磨镜之趣,食髓知味,要这女子留下。女子却一心想要上科场摘取桂冠,以此证明女子不输男子。 “山鬼万般不舍,却也希望意中人得偿所愿。于是便附在女书生的玉佩之上,与她一同进京。 “为助意中人考取状元,山鬼暗自在阅卷过程中作伪。放榜之后,女书生果然高中状元,被皇上赐婚……” 他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云骄问道:“后来呢?” “后来,百草生还没写。” 两人陷入沉默,祝时晏心想云骄大概也正在心中痛斥颍川百草生厚颜无耻。 云骄开口却道:“山鬼此举断然违逆了书生的初衷。不过山鬼非人,心中没有俗世规则约束。就算书生舍弃一切与她厮守,日后也必将因为观念不同而分道扬镳。” 祝时晏万万没有想到,云骄心中的结局会是这样。 “那师尊以为,祝时晏若没飞升,你与祝时晏能长相厮守吗?” 云骄脸朝他偏了偏,像在打量他一样。但祝时晏知道对方双眼已盲,更隔着厚厚一层黑绫,看不到自己。 “你也相信时晏是羽化飞升,而非魂消魄散?”云骄道。 祝时晏斩钉截铁道:“他断不可能魂消魄散。” 云骄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手掌一翻,便见占满正面墙的书架震动不止,像被无形的手飞快翻动。 不过片刻,书架积灰的角落中飞出一本旧书册,哗哗作响地落在云骄手边。 祝时晏不明就里。 云骄取书作甚?又看不了。 云骄却并未翻看手边的书,而是对他道:“时晏,你小小年纪,倒是博览群书。这是你说的书吗?” 祝时晏取过他手边的书,蓝色封皮上以隶书写着“山鬼”二字。 “确是这本不错。师尊竟然一下子就找到此书?” “旧天道下,世间诸事载于《衍天遗册》,过去未来,皆过我目。《山鬼》成书于十八年前,止战之印未碎,祝时晏才不过十七八岁。”云骄微妙地停顿片刻,蒙着的眼睛转向祝时晏,“当时你的年纪应该不大吧,时晏?” 年纪不大,却能在《山鬼》刚问世时就买来看过? 灯火跳了跳,“啵”地爆出了一簇灯花。 云骄这番话说完,祝时晏方知自己说漏了嘴,一身冷汗。 他在这一瞬心思百转,无数说辞没法圆上这一出。 正在这时,窗外骤然亮如白昼,仿佛有人将太阳搬到了院子里,刺眼异常。 他如蒙大赦地站了起来:“皮影戏来了!”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明晃晃的窗户纸上映出的,不是纸剪的皮影戏,而是一道翩翩起舞的婀娜人影。 “公子,能否开门让奴家在此借住?奴家绝非山中鬼怪。”. 回到房间后,云骄一副秋后算账的架势,双手环胸,一样一样地数他的不对,什么不遵医嘱、不讲诚信、勾三搭四各种乱七八糟的帽子强行往祝时宴头上扣。 然后自己在心里偷偷计算能借此讨要多少好处。 祝时宴满脑子都是原书中的剧情,他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句没听进去。 云骄说完,见他神游天外,顿时不高兴地说:“你想什么呢,态度一点都不认真。” 祝时宴回神,看了他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道:“你以后离刚刚那个女生远一点。” 云骄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嘴角咧开了笑,眼中满是得意:“原来你吃醋了。” 第 137 章 第22章 “吃,吃醋?”祝时宴掩饰般干笑了一下,佯装诧异道:“我为什么要吃醋?” 云骄语气肯定的说:“因为你害怕我被别人抢走,所以见到那个人类跟我搭讪心生嫉妒。” 他读过书,知道这种行为叫做“吃醋”。 虽然他不懂为什么嫉妒会用“醋”来形容,但不妨碍他在听到祝时宴说出那句话时心情直线上升。 祝时宴沉默了一瞬,试图解释道:“这个女生身份不简单,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为好。” 云骄才不听他这些解释,祝时宴吃醋这件事远比其他事情更让他觉得兴奋,他满面春风的说:“你就承认吧,我是不会笑话你的。”说完他似觉得不够,还认真的强调了一句:“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跟她说一句话。” 祝时宴:“”随便吧。 祝时晏是五百六十四年来第一个飞升的道门弟子。 这次飞升与往日不同。他没经历劫雷,也没见到传说中的上界。 世道飘离,不知是人间舍弃了上界,还是上界遗弃了人间。 祝时晏的飞升,水到渠成,福至心灵。对此,他本人觉得纯属侥幸。 许是天道崩毁,位格空缺。 抑或生灵涂炭,而他救世心切。 总之那一年,祝时晏才不过二十七岁。肉身内丹尽毁,脊骨碎为三截,俨然是个废人。 而他本人神魂离体,能与天地感应,风雨雷电俱随意动,唯独一点—— 自此与他人,包括亲友挚爱,不能相见,不能相闻,不能相触,如同阴阳两隔,对面不识。 所以大清早的,祝时晏候在城北三才观的屋顶,眼睁睁看一只大黄狸从自己身体中间穿了过去,大腚往他左脚的位置囫囵一坐,啃起了脚丫子。 祝时晏真想抬脚颠开它的肥臀,叫它知道人心险恶。 但是他做不到。 他至多可以操纵一阵风,吹拂大黄狸那身蓬松的猫毛。 三才观正对的这条街人声鼎沸,清早小吃摊生意兴隆,炊烟缭绕。 老槐树对面说书的刚讲完一回书,底下听众又叫嚣着再来一段儿。呼声最高的是“井红娘浑撮阴阳聘,判官剑月下惹红尘”。 这出讲的是祝时晏和云骄的一段旧事。 再不多时,云骄可就要出摊了! 如今物是人非,若叫他听到这段书,会作何感想? 祝时晏脸色一沉,眼角眉梢透出剑一般的凛冽。 说书的感觉背后一阵汹涌的寒意,不禁打了个哆嗦:“井红娘这种精怪乃是那些书生意淫杜撰而来,甚是无趣!不若在下给诸位讲段参阳仙君洛水应战八宗高手的事迹?” 祝时晏应战八宗高手这段人人都听过百八十遍了。 台下顿时一片嘘声。 看来比起这个,大家还是更喜欢听祝时晏和他道侣的感情史。 云骄逢初一和十五便到三才观门口出摊。 步虚判官,衍天一脉传人,无相宫宫主,参阳仙君遗留人世的道侣,身份何等尊贵,竟然纡尊降贵在街口摆摊算命。 每回出摊,都有不少人慕名而来,队伍能排出半里开外。 任你是天潢贵胄或是仙道名士,也得挤在找牛的老农和算姻缘的光棍中间老老实实排队。 今日是十五,队伍早已排了老长,仍不见云道长人影。 祝时晏没边没形躺在檐脊上,听到下边骚动,才往下一看。 竟是两个少年在队伍最前面发生争执。 “庄澜,你就让我这一次吧!上回那只鲤鱼精的功德我可都让给你了!” 被称作庄澜的少年冷眉冷眼,无动于衷:“真敢夸口,凌原。人是我救的,本就是我的功德。云仙师只收一个徒弟,说什么都不会让给你的。” 原来这就是云骄那两个未过门的徒弟! 祝时晏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两人。 两位都是眉清目秀,长发在脑后简简单单高竖起来,十分俊挺。叫凌原的少年一身张扬耀眼的白衣,而庄澜穿的则是黑色,显得气质深沉。 两人各自配有一剑,装扮略微眼熟,虽然二人气质迥异,身上却有着同一个人的影子。 至于是像谁,祝时晏无论如何也联想不起。 他朝下观察了好一会儿,没瞧出这俩人哪个身负血海深仇,哪个身怀天灵根——对了,“天灵根”这种东西乃是凡间写书人臆想杜撰的,道门从未如此划分资质。 这两位少年才俊争的是云骄摊位左手边最近的位置。 前来求卦的百姓多半身处困境,两人挤到前面,是为第一个争抢这份助人为乐的功德,以此在云骄面前表现一番。 摊子对面的三才观,不受香火,只受功德。里面供的是云骄已故的师父三才道长。 云骄日行十善的事可不是祝时晏信口胡说,他真的在积攒善行。所以一些想要谄媚他的人,便顺手行各种小善,记在云骄名下。 不过祝时晏至今不知道,云骄攒下这么多功德有什么用。 看不见,摸不着。 没见他大乘圆满,也没见他得道升仙。 况且他宗学还未有传人,这时候飞什么升? 眼下两个少年资质颇佳,相貌气质也让人心生好感,身上剑气凌厉,一看就很能打。若是都能被云骄收为弟子,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倒是颇有安全感。 祝时晏脑中浮现了画面,顿时想起肺痨鬼的话来—— “姿容清绝,外冷内热……” “这种设定好适合做师尊哪……” “往往经过一番虐身虐心之后……” 他心里一咯噔。 不行!云骄有难! 猛地起身,他才想起自己现在只是游离人世之外的一缕神魂,什么都做不了,便往檐脊上躺了回去。 云骄,你自求多福。 下面嘈杂声倏地停了。祝时晏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便见街角一大一小两道人影正缓步走近。 小的是一名蓝衣童子,名字叫铜板,个头只及成年男子腰部,梳着丸子头,面如傅粉,煞是可爱,但是臭着张脸,像被欠了压岁钱。 另一个便是云骄。 云骄还是从前那副模样。 长发从背后流泻而下,及膝长,发尾绑了根褪色的红发绳。几缕发丝散落胸前,随着步伐轻轻撩动。 与从前不同的是,他双眼之上覆着条一掌宽的皂黑绫缎,益发衬得那张玉刻面容冷艳清绝。 黑衣萧瑟,只在腰间紧束,素而寡,袖摆如同乌云低垂。 道门当中一些人与他素有旧怨,竟在背地里嘲他这身装扮是丧服——当然,这种话还从未有人敢传到他本人耳中。 云骄虽然目不能视,却行止自如。身边的小童子铜板是专为他引路的,但其实从来派不上什么用场。 以云骄的修为境界,五感共通,知觉非凡人能比,行走时可以自行避开较大的障碍。 他的双眼是为剑气所伤,原本大概有的治,但他并不上心,拖到现在,也不晓得能不能治好了。 每回看到那条黑绫,祝时晏心里一阵发紧,像被什么攥脱了形,一汩汩苦水倒灌进去,滋味很不好受。 眼见着他两人从街角而来,脚步分明是不疾不徐,却在须臾之间行至近前。看得众人一阵阵惊叹,直呼是仙人术法。 无聊的把戏! 祝时晏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没一会儿又忍不住用余光往下瞟,看云骄对两名求师的少年什么态度。 云骄倒是没什么态度,任由铜板扶他在摊位前坐下,便对前方排队的众人道:“久等了。” 语气冷冷淡淡,冰棱子似的,还往下滴着水。 众人听了,只觉得仙音入耳,遥不可及。 两位少年双眼发光,崇敬之情满溢,可惜都是对瞎子抛媚眼。 云骄习以为常,浑不在意,只淡淡对摊前第一位客人道:“算什么?” “云仙师!云道长!能给我的画题个字吗?我寅时不到就来排队了!” “……” 云骄什么都没说,摸到对方递来的画纸,在对方指的地方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字。 得到字的客人没想到云骄这么好说话,大喜过望。但在摊旁翻来覆去看了半晌,没看出这团写的是什么字。 祝时晏暗搓搓凑过去瞅了一眼,上面写的是“万事大吉”。 第二位客人:“云宫主,我上回到无相宫要账,账房少算我四钱十五文!我找他理论,竟被赶了出来!你们无相宫富甲天下,竟也做出这等仗势凌人的事来?” 云骄微微朝铜板偏了偏头。 不等他说话,铜板便立刻上前道:“这是我们宫主的印信,凭此上市务司寻净缘禅师,若寻不着,就上无相塔。凡持此印,无相宫畅行无阻!” 客人接了铜板递过来的刻有法术印信的纸笺,一时傻眼。 他本不抱指望,也许宫主大人嫌麻烦给他现场结清。 谁知对方居然为了四钱十五文如此大手笔,还让他上无相塔讨债。 那可是无相宫重地中的重地! 随后是第三第四第五位客人…… “云道长,我想求个姻缘符。” “算算我儿子是不是状元命?要是不成,那我就省得折腾了。” “半仙大人能不能帮我算算今晚第一把投哪一注?我保证今晚只赌一把!” “我想知道我爹和我哥啥时候死?” “道长您给评评理!我给我儿买的媳妇足足花了一两银子,她过门槛竟然先迈左脚!” …… 奇怪诉求不胜枚举。 直到下一位客人上前,劈头就问:“恕我冒昧,云仙师!我大早上来排队不为算自己,我就想知道您算过祝时晏什么时候醒过来吗?难道您就不着急吗?” “……” 全场寂静。 祝时晏很怕这人下一秒就被覆水剑捅个对穿。 但是并没有,云骄无动于衷地坐在原地,两手交握起来,沉默以对。 云骄的两位准徒弟面面相觑,忽然同时拔剑,把提问的人抽出三条街外。 看到两位准徒弟如此维护云骄,祝时晏终于放下心来。 其实祝时晏也挺想知道,守着一个不省人事没有灵魂的躯壳十年,云骄有没有算过道侣何时醒来。 可惜云骄这个人,算卦忒不准。 上回。 西市布料店铺掌柜求算开张之日。 云骄算出来的日子天降暴雨。 当日偌大一片黑云压在城上空,掌柜的却视而不见,坚信步虚判官算出来的卦绝不会有错! 最后还是祝时晏把那一大片雨云挪到了城郊,才令店铺顺利开张。 再说上上回。 北城王家猫丢了。 老夫人茶饭不思,日渐消瘦。王大孝子来求卦,云骄指引他去绿萝街东头找猫。王大孝子遍寻不得。 祝时晏只好引风吹了根狗尾巴草,硬是把猫引去三条街外的绿萝街。 最离谱的是上上上回。 宜香楼头牌歌伎陈妙诗求算自己命定之人何时到来。 云骄算出就在当晚,对方乃是她一生知音。陈妙诗当晚登台果然得一神秘知音,一掷千金。 但那位神秘客人实则是名女子。 这下祝时晏不知道该怎么帮云骄圆场了! 好在后来陈妙诗赎身之后,确实与那位知音畅游山水,相伴江湖…… 假使云骄硬要吃算命这口饭,靠算命养活自己和祝时晏,没准哪天他俩就饿死街头了。 算了,他开心就好。 靠着祝时晏的助攻和两个准徒弟的维护,云骄直到收摊,一共算了一百零八单。 他像是算好的,每回出摊,最多一百零八单。偶遇天气不好,可能一天都未开张。 摆摊一天,日落时分才打道回府。 庄澜凌原两位少年目送云骄进入结界。 这是无相宫唯一设结界的地方,比重地无相塔还重的地方,祝时晏与云骄的住处——无心苑。 两个少年齐齐行礼:“师尊今日辛苦了!恭送师尊!” 铜板横了他俩一眼:“谁是你师尊!” 云骄头也不回地独自进了院子。 横竖没人能瞧见祝时晏,他大大方方跟了进去。 便见云骄快步上前,双手摸索到门缝,吱呀地推开木门,朝里面道: “时晏,我回来了。” 褚明旭是怕这个叔叔的,看到他来腰板立马挺直,结结巴巴的说:“叔,叔叔好。” 褚寻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而后将目光放在祝时宴身上,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就是祝时宴?” 祝时宴并未像褚明旭那般吓破胆,语气平淡地回道:“是我,褚先生好。” 褚寻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祝时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从自己脸上划过,然后逐渐下移,仿佛要将他剥开看透,视线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一分钟后,在几近令人窒息的氛围中,他缓缓收回视线,“听说你做科研很厉害,有机会的话让我见识一下。” 祝时宴微微垂目:“能得褚先生赏识是我的荣幸。” 第 138 章 第23章 褚寻又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转身离开了。 人群渐渐散去,褚明旭紧绷的神经骤松,扶着腰大口大口的喘气:“我这叔叔挺吓人的,是吧?” 祝时宴嗯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擦去掌心的汗。 此人是他至今为止见过的气场最强的人,在他视线范围内,仿佛一切算计和谋划都无处可藏。 手腕强硬,城府极深,难怪能以外人的身份掌控整个褚家。 祝时宴吐出一口气,委婉劝道:“你以后若是想争夺家产,最好考虑清楚再下手。” 跟这样的人作对,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祝时晏最终退出无心苑,没留下一字半句。 一夜漫无目的,百无聊赖之下,往颍川百草生家后院偷酒。 独饮最是醉人。 他喝得浑浑噩噩,神思漂浮,绵延千里。 游经梁都时,看到满城火光,疑心是起了火,便招来一大片雨云。 事了拂袖而去,深藏功与名。 原本是良辰美景。大梁国君夜宴群臣,庆贺诞辰,千灯齐放,被一场忽如其来的雨浇得不欢而散。 国君孟宸极震怒:“这天道与我作对不成?” 国师忙言:“陛下一统乱世,勤政爱民,有功无过,天道岂会与陛下作对?想是道门那帮修士又在作妖。臣观道门之内,以太微宗威势最大,谋逆之心最甚,需万加防范……” 出头的椽子先烂,天下第一宗,自然是个巨大的靶子。 太微宗宗主祝刻霜,目前还不知道自己宗门被人惦记上了。 他脑子天生缺根弦,要不是天上掉馅饼收了个好徒弟,把宗门上下打理得顺顺当当,恐怕还没那个福气当天下第一宗宗主。 昨晚在那块荒芜的半山腰呆了一宿,祝刻霜千呼万唤,都没能再把祝时晏喊出来。 这让他疑心那时月光投在山壁上的警示之言,不过是他对祝时晏思念过度,而产生的一段幻觉。 太微宗长徒江问雪晨起梳妆,将宗门诸多事务处理完毕,才来师父居所询问昨晚战况。 以祝刻霜的斤两,定然赢不了云骄,但必要的关心还是要有的。 进门却见祝刻霜如坐针毡,抓耳挠腮,一会儿来回踱步,一会儿铺纸研墨。 江问雪自行在椅子上坐下,看这位宗主来回折腾。 “宗主,你这是起了风疹?脖子都挠红了。” “我要给云骄写信!” 江问雪脑子里蹦出两句话,顺口说了出来:“太阳打西边出来。黄鼠狼给鸡拜年。” “我是黄鼠狼?!”祝刻霜恼道。 江问雪连忙改口:“我说反了。鸡给黄鼠狼拜年。” 祝刻霜没听出问题来,顺着她的话茬气急败坏:“给他写信比给黄鼠狼拜年还难受!” 江问雪又问:“可是,有什么话不能当面问?你给他写信,他也瞧不见不是吗?” “对啊,云骄是个瞎子!”祝刻霜一拍脑袋,“那他肯定瞧不见那些字,我就算写信问他也是白问!” “什么字?” 祝刻霜也不解释,想通了什么似的,脸上云开雾散,冷笑道:“我要是写信问他,反倒提点了他。不急着告诉他,且让他蒙在鼓里,多受两天相思之苦好了!” 这世上敢给云骄找罪受的,大概只有祝刻霜这么一位了。 想通后,祝刻霜只觉得气血浑身通畅,想要舒展一番筋骨,于是亲切地拉起大弟子:“问雪,你今日倒是来得早。我带你把《参阳剑法》温习一百遍再用早膳吧!你看,几天不见,手上剑茧都没了。” “……” 那是她好不容易才养回来的纤纤玉手! 江问雪,太微宗长徒,道号雪晴,人称“雪晴仙子”,为人率真亲和,颇擅经营之道,是太微宗实际的掌事之人。出身望族,哥哥江卿白是剑宗宗主。 漂亮贤惠性子好有背景,谁不想娶回家当老婆供着。 当年她却偏要跟着比自己大不几岁的便宜师父来重振宗门。愣是把灭了门的太微宗,重建为成天下第一大宗。 祝刻霜毫无惜才之心,也不怜香惜玉,每天押着这位如花似玉的大徒弟练入门剑法。 那套剑法江问雪练了千百遍,已经使得比祝刻霜还要好了。 祝刻霜却油盐不进,他格外钟爱这套剑法,不止江问雪,全宗上下弟子都被他敦促着练习。 他说,祝时晏的剑术能够如此高妙,正是因为将这套入门基础《参阳剑法》吃透嚼烂! 江问雪苦着脸,想要推拒,这时阅微堂的小弟子秋暝忙手忙脚,门也不敲跑进祝刻霜的书房。 “见过掌宗大师姐!见过宗主!” 江问雪顿时如蒙大赦,忙问秋暝:“什么事这么着急?居然找到独闲居来了?” “大师姐,昨夜一队大梁皇家特使在涓流镇被劫,丢失一件仙器至宝,据说凶徒使的是太微宗的剑法。国师已派人上门要个说法,现在人在前山!” 祝刻霜听到“大梁”二字就恼火不已:“涓流镇离太微宗几百里远,亏他敢说?!” 倒是江问雪不慌不忙:“我宗几位峰主近日都在宗内,从未外出。在外游历的弟子也大多修为不高,如何劫得了皇家特使?” 太微宗复宗才几年,吸纳的高手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 秋暝瞟了眼祝刻霜,犹豫着开口:“昨晚宗主不在宗内。想是国师的眼线瞧见宗主清早才回山。” “??这意思是我劫的?”祝刻霜一掌拍断了桌腿,“真是睁眼说瞎话!我祝刻霜使得出太微宗的剑法?” 秋暝:“……” 江问雪:“……” 这则消息几乎在同一时间传到无相宫云骄跟前。 云骄拂开茶沫缓缓道:“当真无稽之谈。祝刻霜使得出太微宗的剑法?” 他坐在市务司上首,几位主事在他前方站成一竖溜,战战兢兢候在大堂。 听到他说祝刻霜回山时“欣喜若狂”“有所收获”,云骄端茶盏的手不禁顿了一顿。 铜板冷哼一声,又继续道:“被那帮狗叼着可不是轻易就能松口的。看样子,祝宗主必须证明自己昨晚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事,才能洗脱罪名。只是不知有没有人可以为他作证。” 唯一能为祝刻霜作证的也就只有云骄。 云骄放下茶盏,淡漠道:“我昨晚什么都没见。” 铜板:“?” 好吧。 他本无试探之意,这下被迫得知,原来昨晚祝刻霜是来夜袭无心苑了。 既然云骄都不想帮忙,那也轮不到他来操心。他手脚麻利地给云骄续上茶水,又铺开纸笔,毛笔蘸上墨水递到云骄手里。 “宫主,我把账念给你听。” 云骄眼上蒙着黑绫,清凌凌的脸转向大气不敢喘的主事们:“都找净缘过目了?” 主事们忙不迭点头,甚至不敢拿正眼瞧他。 无相宫靠经营黑市起家,全宫上下皆是凡士。 都说云骄是仙道第一人,半步飞升。 太微宗宗主三不五时找他切磋,次次败阵而归。 对于他们这帮凡夫来说,仙道第一人自是不敢冒犯,令人敬畏。 相比之下,无相宫掌事的净缘禅师,虽也是仙道中人,却要亲和得多,毕竟打交道这么多年。 云骄道:“既然净缘已过目,就不必念了。” 他说着,拿笔洋洋洒洒把账目全都勾了。 几位主事恭敬地退出市务司大堂,才大大松了口气。 离开市务司后,往无心苑的路上,铜板板起一张小脸:“传到净缘禅师耳中,他又要发脾气。宫主,你可长点心吧!净缘禅师指着你全权掌管无相宫呢!你这样敷衍行事,以后容易被下属蒙蔽。” “这些事情交予他最是妥当,我尚有要事在身。” 铜板猜想,他的要事就是天天守着祝时晏的金身,好让对方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 云骄又问他:“大梁怎忽然刁难太微宗?总不能是无缘无故。” “昨夜大梁国君摆宴庆寿,国师并手下上百名术士算出的天象,本该一夜晴朗,却在宴会将尽时突降骤雨。国师趁机进献谗言……” 云骄点头:“无妄之灾。” “宫主,我瞧市务司往各院分发的气象图,梁都近半月都是晴天,怎会突降骤雨?” 云骄闻言在檐廊下停了下来,像被庭院的景色吸引驻足。 但他其实连个树影都看不见。 他道:“天道之意,不可妄测。” 微风拂动他遮眼的绫缎,铜板仰头看着,微微出神。 他一直觉得宫主与旁的盲者不同,他蒙着眼,心却似明镜一样。 半晌,铜板才意识到,云骄是在回答他的问题。 “天道?宫主的意思,那阵雨,是天道故意要搅黄梁都的宴会?”他想了想又道,“我瞧这天道不是什么好天道,如此这般,反而挑起纷争。” “休得妄言!” 云骄脸色陡然冷了下来,一拂袖,庭中苍劲青树都为之震颤。 铜板陡然失色。 虽然人人敬畏云骄,但这还真是他头一次讲话这么重。他待人至多冷淡威严,不会动怒。 云骄也知道自己语气重了,轻抚他头顶,缓声道:“天道有缺,人世无常。人间的祸端可比弓弦,引而不发,未必是好事。” 铜板点头:“听懂了。” 意思是,该来的迟早要来。 祝时晏宿醉一宿,捂着脑袋坐在树上,昏昏沉沉。 他来得迟,只听见两人后边几句,云里雾里。 云骄说“天道有缺”,他这是,飞升成了“有缺”的天道? 祝时宴迅速回到房间,此时整个基地除了顶楼,其他地方空无一人。 他推开门,一边背起放在门口的包一边快速道:“褚寻现在在巡视基地,其他人都在顶楼,我们马上走。” 说完没听到回应,他抬起头,见云骄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祝时宴急了,忍不住催促道:“你干什么呢?拿上东西我们快走啊。” “嗯。”云骄低低地应下,垂在身侧的手指用力攥紧,他缓慢地转过身,声音很轻:“我们走吧。” 祝时宴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走过去强硬地抬起云骄的头,见他额角青筋暴起,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心下顿时一慌:“你病情发作了?”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第 139 章 第24章 “我没事。”云骄站起身,虚弱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我能撑得住,我们快走吧。” 虽是这样说,但他疼的意识模糊,仅仅只是站起来身体便一阵摇晃,额角也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连走路都成问题。 他不想让祝时宴多日谋划毁于一旦,所以强忍痛苦,努力维持身体的平衡,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祝时宴心疼到不行,但又毫无办法,慌忙喂了几颗药给他,“顾柏新说这些药多少可以缓解疼痛,你先忍一忍,我马上带你出去。” 他将两个背包挂在脖子上,半蹲在他面前:“上来,我背你。” 现在的安防最为薄弱,所有的研究员都在顶楼,褚寻带着Kieran和一众士兵首领在巡视库房,其他人皆围着他转,即便他用火药炸了地下一楼那个杂物间,他们也不会有那么快的反应速度追上来。 距离一年之期越来越近,错过了这个时机,等下次再想逃走就难了。 衍天宗是道门唯一的隐宗。 五百年来,世人以为道门只有十一宗,却很少流传有关衍天宗的一切。 直到祝时晏像一柄横空而出的利剑,一举刺破道门万世太平的谎言,有关步虚判官云骄与衍天宗的一切秘密才剖陈于世。 五百七十四年前,道门十二宗的创始者,也就是后来被尊为“道祖”的易太初,因救世平乱,功德圆满,得飞升之格。 然而,为了平战火,安天下,他却舍弃仙躯,以身祭法,许下万世太平的宏愿,更为此神魂俱散。 须弥芥子,大千一苇。 满目疮痍的天地之间辟出了一方净土,在这里,俗世政权被彻底取缔,只由道门十一宗划地而治,掌管凡俗两道。 为求万世太平,确保人间再无战火,他还在此之上施加了两重保障。 第一,设结界“止战之印”,十一个宗门以结界分隔,身无修为的凡人难以通过,边境的人口与物资流通由各宗门统管。如此一来,隔绝了战祸的发生。 第二,便是一手传承了这道门第十二宗,衍天宗。 一本《衍天遗册》记载了这方天地之内万事万物因果,凡属止战之印内,一草一木一切人事皆循此书发展,生生死死逃不过天定命运——换言之,承载着道祖意志的《衍天遗册》便是当时的天道。 而衍天一脉传人,亦被称为天道代行者,不但持有《衍天遗册》,更是精通各种因果之术。衍天一脉的使命是抹除一切《衍天遗册》记载之外的变数。 谁料万世太平之下,道门再无飞升之人,而所谓的“万世太平”也不过维持了五百年。 悲喜困顿,生死别离,人人难逃写好的命运。 道门的气运终究走到尽头,各宗同室操戈,倒行逆施,直到这治世出了个离经叛道的弟子——祝时晏。 祝时晏是《衍天遗册》之外,最大的变数。 “也就是说,十年前那场天灾,天地崩坏,时空变乱,都是因为旧的天道难以为继?” 相送到城门口,凌原与庄澜已经听祝时晏讲了许多道门旧事。 “所谓的‘止战之印’,就像几个皂角泡,”祝时晏比划道,“泡泡一破,内中的一切便暴露出来。内外的世界彼此融合磋磨,才引起那场天灾。” “怪不得当时出现了两个月亮!”凌原道,“这么说,祝时晏果真是为了摆平天灾,才散尽修为重伤昏迷。都说他已飞升,我看多半悬了。” 庄澜也附和道:“我听说这种情况,捱越久越难醒。” “云仙师恐怕要等到海枯石烂……” 两人俯仰叹息,对云骄表达了巨大的同情。 祝时晏道森*晚*整*理:“不要那么悲观!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祝时晏能站在这里跟两个活生生的人讲话,分明就是一大进步。 凌原又追问道:“那么,旧的天道覆灭后,新的天道是什么呢?” “……”祝时晏有半刻的语塞,他拍拍两个少年的肩膀,“不管新的天道是什么,定然与衍天一脉的使命相悖。没做成云骄的弟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们两个,别太气馁,山长水远,天高海阔,自有一展身手的时候。” 凌原撇开头,哼了一声。 庄澜对祝时晏道:“你看起来年纪与我们相仿,怎对道门旧事知晓得这么清楚?” 祝时晏一笑:“祝时晏与我交情匪浅,道门那些事情,就连祝刻霜几岁戒掉尿床,我都知道。” “哦?当真?祝时晏与你的交情,还能好过与云仙师的情分?” 他脸上一阵发热,将两人往城门外一推:“休要挑拨我与云骄之间的关系!快走吧你俩!” 庄澜背后有人指点的事经云骄点破,无相宫众人认定凌原与庄澜是梁国国师派来的眼线,立即报予掌事的净缘禅师。 国师对太微宗派出眼线日夜监视,怎可能漏了无相宫。 净缘下令将他二人看住,祝时晏赶在这之前将他们放了。云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这名新收的弟子将两人送出了城。 “祝时晏?” 祝时晏回程时脚步轻快,还哼着小曲,才进无心苑的院门,就被一道淡淡的声音截住。 “云……仙师。”他脱口想喊“云骄”,到嘴边生生改了口。 云骄从边廊独自走来,袖口还带着一丝青竹的冷香,也不知在竹林间站了多久。 “叫我什么?” “师……”祝时晏舌头打结。 方才和凌原庄澜侃侃而谈,现在见了云骄像个锯嘴葫芦。 那声“师父”他始终是喊不出口。 要他对着云骄喊“师父”,像在扮演奇怪的戏码。 好在云骄没多计较称呼,转而问道:“人都走了?你待如何与净缘交代?” “请师父代我说情!”这回祝时晏喊“师父”没了矜持。 “哦?”云骄面露意外。 “凌原与庄澜为了求师跟前跟后足有两个月了,师父早该看出端倪,却没透露半点,难道不是为了给少年人一点机会?今日答应我们比剑,想必也是为化解冲突,将事情遮掩过去。” 云骄道:“你恰在庄澜骑虎难下之时,提出同意比剑,给他们机会的人,是你。” “他们这个年纪涉世不深,容易受人利用,其实两人都无坏心。给年轻人留点转圜余地,日后或能改过自新,有所作为。” 云骄一时沉默,似乎在揣测他真正的用意是否如此单纯。 实际上,此时早有无相宫的人暗中跟上那两人,好顺藤摸瓜,找出背后指点之人。 若非面前这名新收的弟子擅作主张,云骄还得另寻一个契机将两人放了。 末了,他微点了点头:“你年纪不大,讲话倒是老成。” “……” 今日第二次有人说祝时晏年纪不大了! 祝时晏摸摸自己的脸,不由发出一声疑惑:“咦?” 从骨相能感觉到,这幅身躯年纪不到二十岁。 祝时晏的神魂在世间游荡十年,从没照见过镜子里的自己,也不知自己什么模样,而今得到那枚玉符化出人形,竟然是十几岁的模样。 “祝时晏内丹尽毁陷入昏迷之时,年纪正与你一样。” 听云骄在自己面前提到自己,是一件挺微妙的事。 十年来,祝时晏偶尔会跟在云骄身边,旁观着后者的一举一动,却从没听他主动对旁人提起过祝时晏。 云骄转身沿着边廊缓步走去,祝时晏也不由自主跟了上去。 祝时晏听着这一切,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无心苑内斜阳脉脉,照尽往事云烟。 因果轮回,无尽艰险,数不清的别离与重逢,遗忘与相知,在云骄口中,化作寥寥数语,轻描淡写。 “抱歉,这些旧事,你不一定爱听。”云骄声音低了下去,脚步仿佛也随之变得沉重,像蹚入泥泞的车轮,被回忆牵扯着,深陷于过往。 祝时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云骄忽然道:“祝时晏?” “……在。” “将手伸出,让我探一探修为深浅。” 祝时晏顺从地伸出手去,两根温热的手指搭在他腕上。 他抬起头,看到云骄眉头微皱,不知是因他冰凉的体温,还是别的。 “你身上,半点修为都无?” “……” 倒也不是半点没有,只是修为稀薄,灵力几乎探不出来。 修长皓白的腕子摸起来凉玉一样,没有修为,看不到魂火,却能运剑自如。 凌原与庄澜都有些底子,收拾普通妖魔不在话下,今日竟败于一介凡人! “世间能凭剑法之精抵足修为之差的,仙道之内不出三人,祝时晏为其中佼佼者,你当真受过祝时晏点拨?”云骄捏住他脉门,冷声质问,“你究竟是什么来历?” 眼前的少年与祝时晏有太多牵扯,叫人不得不怀疑他的身份。 祝时晏这才意识到,云骄讲了这么多不愿提及的往事,是在试探他。 “我……” 他吞吞吐吐,忽然手腕被猛地一拉,整个人背靠檐柱之上。 “祝、半、初?” 只听云骄一字一顿念出他信口编来的假名,声如沉玉。 虽然对方眼前蒙着一条密不透光的丝缎,与他并无视线接触,一股被看穿的感觉却涌上心头,仿佛被从外到里剖开了皮囊,内中神魂坦露无遗,纵使改名易姓欺海瞒天,也瞒不过那双能见魂火的眼。 祝时晏呼吸急促,蜷起手指,心中涌起退缩之意。 玉符碎裂声在他耳畔炸响,似在对他疯狂警示不可透漏姓名。 虽然还没来得及仔细探查那枚玉符,祝时晏却也知道,自己能够在人前显出实体,正是由于这枚玉符的机缘。 他只在云骄面前紧抿双唇,一言不发。 握着腕子的手益发用力,压得周遭皮肤发白。他不说话,云骄心里便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一手捏着他手腕,另一只手覆上他脸颊。 祝时晏瞳孔骤缩,后脑紧紧贴在檐柱上。 那只手像拂面的蚕丝,拇指轻轻扫过他的眼睫毛,又抚上他青涩的眉骨,顺着高挺鼻梁一路划下掠过鼻尖,在与他双唇将触未触的距离停驻。 云骄的双眼看不见,他在用手描摹他的容貌——那副据说和祝时晏一模一样的容貌。 祝时晏猛地反握住那只临近失控的手,用力之甚,连对方的袖袍都在颤抖。 直到与他相触,他才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与云骄如隔阴阳的日子提前结束了。因那枚偶得的玉符,他能够真正站在云骄面前,与他彼此交谈,彼此触碰。自己断然不能失去这个契机! “我不是祝时晏!” 他以为自己历经风霜,如今对一切足够看淡,其实仍困于红尘浮浪,捏住了一根稻草,便再不敢放手。 人群散去,Kieran匆匆上来,脸上满是慌张和害怕:“褚先生,祝时宴带着鲛人逃走了。” 褚寻正站在顶楼的阳台上,面前是一台望远镜,镜头中有两个身影正向着海边逃跑。 Kieran攥紧拳,怒声道:“他简直胆大妄为,竟敢私自放走鲛人,属下这就派人将他们抓回来!” “不必。”褚寻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栏杆,脸上的表情不似愤怒,反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像是意外之中带着一丝愉悦,眼中甚至还染上了笑意。 Kieran没忍住道:“可那是鲛人” 极其珍贵罕见的生物,就这么让他跑了? “无碍。”亲眼见到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海浪中,褚寻移开视线,“查清楚他们接下来的去向,但不要打扰到他们。” Kieran压下心底满腹疑虑,低头应下:“是,属下遵命。” 第 140 章 第25章 宁静的海平面上,阳光明媚,天空湛蓝,几朵洁白的云朵悠闲地漂浮在空中。 海风轻轻地拂过,海浪温柔地拍打着水面,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 在这片蔚蓝的海洋中,有两个人影在水面上漂浮,其中一人拥有一头浓密的蓝色头发,眼睛如深海中的珍珠,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他的身体从腰部以下覆盖着闪亮的鳞片,鱼尾在阳光下轻轻摆动,激起一圈圈涟漪。 另一个人坐在人鱼的尾巴上,穿着轻便的休闲装,头发被海风吹得微微飘扬,他的姿态惬意放松,面容平和,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几缕阳光洒在他的发梢上,泛起柔和的光泽。 人鱼优雅地在水中游动,时而潜入水下,时而跃出水面,动作轻巧而自由,坐在他尾巴上的人紧紧地抓着他的肩膀,随着他的动作起伏,脸上露出一丝兴奋和喜悦。 他们仿佛与世隔绝,笑声和谈话声在海面上回荡,天空偶尔有几只海鸥飞过,身影在蓝天和大海之间划出了优美的弧线。 岁月静好,怡然自得。 祝时晏回想自己这一生,正如颍川百草生写的诸多传记和话本,只有一半残卷。 波澜起伏之后,又以一个个憾事收笔。 此刻他眼前就是最大的憾事。 云骄将他拦在这里,又是试探又是威压,被他一句话尽数挡了回去,脸色不大好看。 覆在脸上的温度离开了。 云骄撤回了手,也一并松开了他的手腕,然后在他腰间一捞,握住了那枚玉符。 很奇异地,那触感和眼前少年的脸颊一样温凉滑腻。 玉符认了主,上面刻着祝时晏新取的假名。 “祝时晏……” 云骄喃喃念道,语气里多少带有一丝得而复失的不甘。 “这是祝时晏给我取的名字!” 祝时晏连忙趁热打铁,同时在心里编出了一整套说辞。 见云骄的神色有所动摇,他继续道:“我原是天地之间一缕精怪游魂,记忆模糊,灵识混沌。经祝时晏点化,方才神思清明,不必再做山间懵懂的游魂。好不容易修得人身,想要来报恩,谁想祝时晏重伤昏迷已有十年之久。” 云骄摩挲着那枚玉符:“他倒与他师父一样,给人取名都与自己同姓。” 祝时晏自幼与父母离散,名字是师父祝期声取的。 祝期声还有个养子,叫祝希微。祝希微也在瘟疫中收养了一个孩子,取名祝刻霜——没错,就是当今天下第一大宗太微宗的宗主。 给收养来的孩子取“祝”姓成了宗门传统,而道门各宗,数太微宗最喜欢收养孤儿,导致当时半个太微宗的弟子都姓祝——当然,太微宗重建之后,“祝”姓含量急剧下降,因为后来的不少弟子是为宗门名望而来。 祝时晏给自己点化的野魂取姓为“祝”,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见云骄又信了五分,祝时晏揣着忐忑,继续道:“我那时居于山野,不曾见过旁人的模样,修炼人身时便照着祝时晏的模样修了。” 怕云骄对这说辞不满,他端详许久,也没瞧出对方的喜怒。 “师父……” 云骄听这一声“师父”,握着玉符的手终于松了,与他拉开距离。 发乎情,止乎礼。 “你是个什么精怪?”云骄问道。 “我……我不记得了。” “祝时晏……”他把这名字又在嘴里滚了一遍。 祝时晏拽拽他的衣袖,语气讨好:“师父,我原身不是人,你还愿意留我吗?” 这声“师父”才多喊了两句竟益发顺口,他这会儿喊起来,心里再无半点抵触。 对方在他头顶轻轻一抚,当是默许了。 “你的魂火微弱,我看不出来。许是什么花草化作的精怪,你当心别被人捉去炼丹。” 云骄嘱咐了这么一句,便转身离开。 无心苑实在不大,他身法缥缈,三两步就回了东厢。房门在他身后“吱呀”阖上。 祝时晏背靠檐柱,看着紧闭的东厢房门,尚未回神。 这就放过他了? 敢情面子还是给祝时晏的! 外面的世界日升月落,无心苑仍是黄昏之景。 时光流到这里,像是流入了死潭,风吹竹动,庭灯晏晏,都有无名的沉滞之感。 云骄安排弟子住在无心苑西厢。自己则挪到东厢,与道侣同住。 他在无相宫位份最高,却公私分明——祝时晏是衍天宗的弟子,与无相宫没有牵连,自是不能安置在无相宫内。而宫内只有这方僻静的小院,独属于他和祝时晏两人。 从前寥寥可数的几天太平日子,祝时晏喜欢与云骄待在这间院子里,坐在屋顶听风观雨。 云骄喜静,不愿插手红尘是非。 祝时晏本以为昔日一切尘埃落定后,云骄会避世归隐,谁知他向净缘禅师要下这间小院。作为代价,他竟愿意接任宫主之位,继续沾惹俗世的烟火。 更甚者,最出尘绝世的人,深入最具烟火气的街巷市井当中,为祝时晏一句无心之言算了十年的卦。 云骄新收了弟子的消息不胫而走,不久便天下皆知。 多少想拜入衍天一脉的年轻修士喟叹不已! 同时众人对这位新弟子也充满猜测与遐想——毕竟凌原与庄澜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一个寂寂无名的祝时晏竟能盖过这两人,必定不是凡辈。 但新弟子祝时晏的入门仪式却甚是简陋。 他给云骄奉上一杯拜师茶,就当是入了门。 若说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大概就是师父让他给祝时晏也奉一杯茶。 参阳仙君的金身躺在床上,除了还在喘气,与一具尸体无异。 喝茶是不可能喝的了,奉茶只能走个过场,做做样子。 祝时晏隔着帘幔自己跟自己干瞪眼:“我要喊师娘吗?” 云骄被茶呛着了。 “也喊师父罢。你不是曾得他指点?” 真是荒谬! 祝时晏心想。我成了我自己的师父。 为了区分“师父”和“师父”,他决定喊云骄“师尊”,喊自己“师父”。 “师尊,我占了你的卧室,你晚上岂不是要来跟师父挤?” “无妨。他不介意。” “既然师父不介意,师尊过去几年为何都与他分居?” “……” 云骄不说话,但祝时晏太好奇了。 “师尊,我听闻你与师父生死患难,相濡以沫,是一对神仙眷侣?你们为什么分房睡?” 云骄还不说话。 祝时晏孑然一身当了十年孤魂,好容易得了人身,话说不完。喜欢跟前跟后,追着云骄问一些对方不想回答的话。 像一艘横空而来的舟楫,搅动无心苑一池死水。 云骄拿他没奈何,偶尔也会回答两句,话逐渐便多了。 铜板倒很喜欢这个新来的祝时晏,像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究其根本原因,大约是祝时晏嘴甜,喊他“铜板师兄”。 除此之外,无相宫中还有“元宝师兄”“白银师兄”“算盘师兄”…… “感觉你来了之后,宫主心情好了不少。”铜板在院门边支了个炉子煎药,拿蒲扇扇得烟气袅袅,满院药香。 “他几乎半张脸都被遮着,成天都是同一副表情,你怎么看出来他心情好的?” “他每日待在东厢房的时辰变短了。” “那是当然!他一在里面,我就到门口念《药宗结丹要诀》。” 说这话时,祝时晏正拿着本《道门通鉴·其一》——当然,只是书壳,里面包的实际上是衡川醉士的最新言情话本,《侯爷他悔不当初》。 “怎样?你来了几天了,宫主教你本事没有?” “没有!”祝时晏苦着脸道,“他给了我一根竹竿,让我每日练剑三个时辰。” “哦?”铜板瞪圆眼睛,满眼钦慕,“难道是《步虚剑法》?看样子宫主对你很是器重,一上来便授你绝学。” 云骄正是使得一手虚实交错变化诡谲的《步虚剑法》,才又被称为“步虚判官”。 “铜板师兄有所不知,《步虚剑法》十分精深,要求修习者对衍天宗心法道术融会贯通,非一般人可以习得。” “那你每天早上拿着根竹竿戳戳戳,是在练什么?” 祝时晏将书合起,往台阶上一拍,恨恨道:“是《参阳剑法》!” 这辈子都逃不过练《参阳剑法》的命!云骄这是把他当祝时晏的弟子培养了吗? 铜板恨铁不成钢,直叹气。 他把煎好的药用纱布过了三遍,手脚麻利地收拾好药炉,将碗递进祝时晏手里。 “时晏师弟,你得在宫主面前多多表现,好让他早日传授你本事,日后我和元宝算盘他们还要靠你庇护。你把这碗药送去东厢房罢。” 祝时晏讶然:“师尊他病了吗?” “是给参阳仙君的药!” “哦……” 祝时晏端着这碗熬得黢黑的药,来至东厢房。门也不推,直愣愣往上撞去。 “砰”地一声巨响,汤药顿时泼了小半碗。 铜板端着药炉正欲出院门,看到这一幕差点把炉掀了。 “祝时晏!你在干什么呢?!”他压低声音骂道。 祝时晏捂着起包的脑袋嘶地吸了口气,这才想起自己现在不比从前,有了实体后便无法自由穿门而过。 “时晏吗?”云骄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将药放在桌上即可。” 推门进去,只见云骄端坐在矮几边,一卷白宣纸摊开在他面前的矮几上。 边桌的香炉里点着一味特别的香,气味甘苦清幽。 乌衣墨发在草席上随性铺开,有着别样风流。他只是随意那么一坐,便像寥寥几笔勾勒的水墨图,意境超然。 祝时晏才将药碗放下,又听云骄道:“过来。” 走近案几,足有四尺长的宣纸上面写满了字,上面墨迹还未干。 云骄的字太草,祝时晏一时未能看清上面写的什么。 还待细看,忽听云骄朗声念道: “天地化均,万治其一。渊静藏珠,神鬼俱服!” 接着他朝矮几上一拍,那四尺长的宣纸便凌空飞了过来,绕在祝时晏周身旋转。 一股柔和而刚劲的力量将他托起,他整个人浮在半空,四肢不得动弹。 抬眼看去,正在做法的云骄袖袍无风自动,遮眼的黑绫与青丝一并在脑后飞扬舞动。 只听他一声清叱:“现!” 祝时晏感到一股灵力从百会灌入体内,游过之处泛起一阵饱胀酸涩感。 灵识内忽然响起云骄的声音:“你稍作忍耐。” 他忽然明白过来,云骄在替他这个不知来路的精魂找寻原身! “师尊!放我下来!”他在灵识内与云骄直接对话。 “噤声。” “想不起来不打紧的!真的不打紧!我做野魂做惯了,若是想起前尘往事,兴许反成负累。” 祝时晏慌张不已,生怕云骄这一查探,发现自己和对面床上躺着的那位有什么关系。 到时候他又要编出什么理由来糊弄云骄? 万一不等他编出理由,那玉符便碎了!他又要被打回原形,成为一缕孤魂。 “嗯?”云骄在他灵识内发出一声疑惑,身影瞬息移至他身边。 祝时晏见他又将手伸向自己腰间的玉符,心中警铃大作。 正在这时,屏风后祝时晏的肉身忽然从喉咙里吭了一声,嘴角溢出一股暗红鲜血,顺着脸颊流淌至枕上,不刻便聚成一汪。 “时晏!”. 祝时宴一觉睡到了下午,睁开眼的时候对上了一张精致漂亮的脸。 “你醒了?”对方见他醒了,脸上露出一抹大大的笑:“饿了吗?” 祝时宴瞬间清醒,他猛地坐起身,见房间内没有云骄的身影,一颗心立即高高地提起,眼神防备地看着对方:“你是谁?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呢?” 顾柏新见吓到他,连忙往后退了两步,结结巴巴的说:“你别害怕,我,我是顾柏新。” “顾先生?”祝时宴惊讶的看着他:“您怎么会在这里?” 顾柏新道:“是殿,呃,云骄让我过来的。” 祝时宴揉了揉额角:“抱歉,我没想到您这么年轻。” 他还以为云骄的前辈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没想到竟是一个精致漂亮的小男生。 不过他转念一想,鲛人容貌都很出色,对方长得这么漂亮倒也正常。 “云骄呢?” “他去退房了。”顾柏新腼腆的一笑:“在找到合适的住处之前,你们先住我那里。” 140-160 第 141 章 第26章 祝时宴下楼的时候正好看到前台小妹在勾搭云骄。 那女生嚼着口香糖,一边心不在焉地点开电脑一边对着云骄抛媚眼:“帅哥,这么早退房啊,再多住一会儿呗,我给你延到明天早上。” 云骄将帽子往下拉了拉,遮住了那双显眼的蓝眸,声音微冷:“现在就退。” 女生啧了一声,想起昨天这两人过来时的模样,忍不住好奇道:“你们不是本地人吧?从哪儿——” “钱放这里了。”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打断她的话,祝时宴挡在云骄身前,眉眼微沉:“可以尽快吗?我们赶时间。” 女生愣了一下,嘴上嘀嘀咕咕地说又一个帅哥,但见对方面容冷淡,她没敢再多问,磨磨蹭蹭地给他们办完了退房手续。 那道妩媚的人影仿佛凭空出现。 轻若飞燕的身姿被光线映在窗上,纤纤十指柔若无骨,在身畔游走翻飞。周遭更有花雨纷飞,美不胜收。 美人倒影从东窗舞到西窗,深深仰起腰肢,婀娜身姿不似人类。 一曲悠扬笛声,伴奏似的响在耳畔,带着一丝鬼气。 说好的皮影戏,竟然变成了一场山鬼曼舞! 祝时晏立刻无声看向云骄。后者镇定自若,并竖起食指示意他不要出声。 窈窕身影伏在门边,发出嗔怪娇怜的声音:“公子,外面下雨了。” 仿佛与之感应一般,随着她此话出口,外面忽然电闪雷鸣。 闪电劈开夜空,紧跟着滴滴答答的雨声响起,不过多久,便紧凑如鼓点。 雷阵雨带来的潮腥气渗进屋内。 今日出门前,铜板还看过气象图,近几日都是晴天,怎有可能突降骤雨? 山鬼哀怨道:“公子,奴家的衣服全都湿透了。” 祝时晏看向云骄。只见他做了个召剑的手势。 他才稍稍抬手,祝时晏便立刻会意,飞身接剑,瞬息破门而出。 覆水剑分明是冲着山鬼去的,击碎门板后,竟刺了个空。 祝时晏呆立当场。 院子里花树绰约,凉凉夏夜。 哪有什么山鬼?又哪有什么骤雨笛声? 但方才所见之景分明历历在目,人影,骤雨,电闪雷鸣……那泼天的潮气几乎浸透案头的书。 云骄后脚跟了出来。 祝时晏懵懵地转头:“师尊,这……” 他打从十年前飞升后,就与鬼怪精灵打交道,知觉灵敏,连草木之灵都能感知。但今夜怪事,他竟感觉不到一丝生灵抑或是亡魂的痕迹。 “没有妖邪之气。” 云骄肯定了他的想法。 翌日,颍川百草生听闻师徒二人夜间见闻,啧啧称奇:“若是早知昨夜演的不是皮影戏,而是女鬼献舞,小生便留在这过夜了!” “那你便安生住下,与女鬼彻夜畅谈。我与师尊就此告辞!”祝时晏道。 “不行!小生只是一介弱不禁风的书生,与妖鬼共处一室,要如何自保。” “但我与师尊里里外外都探过了,此地确实没有妖鬼之流。” “可是你们走了,小生遇上的这些诡事诡物要怎么办?” “你遇上的这些诡事诡物,有伤人害人否?” “没有。” “那不就行了。” “时晏贤侄,你不能走!”颍川百草生在院门口拦腰将祝时晏死死抱住,“小生与你师父祝时晏是过命的交情,他若醒着,断不会眼睁睁看小生陷入危险袖手旁观。” 他祝时晏什么时候和这无耻老贼有过命交情了?这么想着,便用力掰他的手,竟一时没能掰开。 云骄在他俩丈许远处一挥长袖,颍川百草生手臂吃痛,这才将祝时晏松开。 “你再往书房周围查看一圈。”云骄对祝时晏道。 书房周围昨日不是已经仔细查看过了? 祝时晏虽然疑惑,仍依言去看,竟真叫他发现新的线索。 书房窗沿下有一滩墨迹,这是昨日不曾发现的。 半夜那山鬼来过之后,留下了一滩墨迹? 昨夜太黑,他破门而出时竟然没有看见。 云骄定然早已察觉,才让他再来检视一遍。 颍川百草生上前与他一同审视这块墨迹,捋着胡子:“看来你们师徒二人昨晚颇有雅兴,欣赏美人献舞,更兼吟诗作画。只是苦了鄙宅这白墙,沾上这么一滩墨迹,这要如何清理?” “不是我泼的。”祝时晏指着窗子和窗前的池子,“我若开窗往外泼墨,便泼进池子里了。除非我开了门走出来,往墙上泼,否则泼不出这等形状。我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那怎会有墨?” “我可没动过你的笔墨纸砚。” 两人相视一眼,又进到书房查看。 颍川百草生有几日未归,笔墨纸砚一应物品摆放均与他离家时一般无二。 祝时晏澄清道:“我也没拿你的错版书。” “什么错版书?哪有错版书?” “没有么?我昨晚分明见一本书上有几页空白。” 颍川百草生面露疑惑:“小生这的书都是书行送来的样书。小生会将书逐页检视,凡有错印便标注出来送回书行,怎会出现少印漏印的错版书?” 祝时晏循着记忆去找昨晚那本,但昨晚事发突然,他不知把书塞去了哪里。 “你别是在做梦罢?”颍川百草生道。 祝时晏不信邪,顺手取过昨晚那本《山鬼》,鬼使神差地打开翻看几页。 这一翻,两人俱是一愣—— 这本《山鬼》之上,竟也有空白之处。 “这……” 空白那页一瞥而过,他迅速找到那页,耐人寻味地一笑。 那只是半页空白,空白之前有一段字,空白之后也有一段字。中间的内容则像是被生生扣了去。 只见前森*晚*整*理段写着: 徐生经翠芳山,迷路至半夜,偶见破庙一所。庙里破旧不堪,却有柴火堆与几条风干兔肉,想是山中猎户藏于庙中备用。徐生一餐饱腹,便抱来稻草铺作褥子,打算在此将就借宿一晚。至半夜…… 写到这里,往下便是一片空白。 祝时晏将书卷在手里,对颍川百草生问道:“你后面写了什么?” “这、这小生哪能记得……得过去好几年了吧?” 颍川百草生额头渗出涔涔的汗,心虚不已。 虽然他断然否认了,但是他与祝时晏都猜得到后面这段会是什么内容。 书生夜半听见精魅所化的女子敲门,请求借宿,更在门外翩翩起舞,引诱撩拨,之后有怎样一番艳遇不必赘述。 这不正是昨晚祝时晏和云骄待在书房所遇见的场景? 两人又翻遍整个书架,找出数本带有空白的书册来。 鞋头朝床,七月海棠,夜半皮影戏……颍川百草生所遇怪事与书中所缺一一对上,只除了续茶研墨还有酒坛的事。 但不重要,这么多巧合已经可以说明一切。 “你的意思是,小生写的这些东西,都化作现实,报应到小生身上?” 祝时晏想了想:“你这么说也没错。” “这……这断不可能!” “你亲笔写的怪事,当记得很清楚才是。” “小生三十年来所撰书籍多不胜数,怎能记得那许多?有些话本大卖,却久无下册,正是这个缘故。非不为也,实不能也。难道贤侄以为,小生会喜欢这‘颍川半卷书’的诨号?” “……” 颍川半卷生写书只写半卷的原因找到了,不是写不出来,而是写了就都忘了。 “报应!”祝时晏毫不怜悯地吐出两个字。 “为什么会这样?”颍川百草生忙走到院中向云骄求助,“云仙长,此事可有解法!我近几年写了许多鬼怪志异,若一一报应到我身上,万万经不起折腾。” 方才云骄一直静立院中,海棠已落了满肩。 祝时晏卷着手里的书拍了拍他权作安慰:“你忍一忍,横竖不会害人性命。” 颍川百草生憋青了脸,仿佛在努力回忆什么,呆滞半晌,忽然道:“小生去年一书写到天灾人祸,洪水泛滥,兵祸瘟疫等,这要是成了真……” 闻言,祝时晏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他生用蚊子大小的声音说:“只有一句带过……不过这等祸事一旦发生,必将生灵涂炭……” “师尊!”祝时晏立刻看向云骄,意思叫他想办法帮忙解决,“此事不是妖魅精怪所为,弟子也无法可施了。” 他是真的无能为力。虽飞升了个天道,但也只能感知天地生灵,操控风雨,此事似乎超出了他的能力。 从他态度变化,连颍川百草生也看得出来,祝时晏是个真正心系天下苍生的好苗子,云骄这是收了个好徒弟。 祝时晏后继有人了。 云骄神色从容,淡声道:“也非无法可解。世间万事皆有迹可循。” “还请师尊指点。” “时晏,不是你主动要来帮百草生解决问题?” 言外之意,是不愿出手相帮。 祝时晏一阵哑然。 方才听颍川百草生那么说,心里一时着急才向云骄求助。静下心来,他也知晓,云骄不会对此坐视不理,若他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云骄定会为这个初出茅庐的弟子兜底。 “我都是念在你与我师父是生死之交,才请主动前来帮忙。”他对颍川百草生解释道,又拿书卷敲着脑壳,“但是我现在真的毫无头绪。” 颍川百草生抱头坐在假山石上,哀声道:“文谶之事只在传说中有,真正应到笔者身上实是闻所未闻啊。” 祝时晏忽然掀起眼眸:“你方才说什么?” “闻所未闻。” “不是这个,前半句。” “文谶之事只在……” “文谶!” 祝时晏想通关窍。 云骄方才提示有迹可循,正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头一次发生。 分明他十年前才经历那一切灾祸,竟未将两件事关联起来。 十年前他亲手结束的那个世代,一草一木,天地人事变化,皆由一本书衍化而来。 《衍天遗册》是一本谶书。 祝时晏得入衍天一脉,不正是入了一门以文谶治世的道学密宗。 云骄抱着他不撒手,“顾柏新已经安排了人送过来,等会儿就到。” 祝时宴迟钝的脑子里回想起之前的疑惑,哑着嗓子问:“你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云骄支支吾吾的不肯说,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腰还酸不酸,我帮你揉一揉吧。” 祝时宴拍开他作乱的手,眯了眯眼,语含威胁:“说。” 云骄试图蒙混过关:“我们先吃饭好不好?” 第 142 章 第27章 祝时宴隐约能猜到他们两人的关系,但云骄这种避而不谈的态度让他十分恼火,他把头扭到一边,拒绝再搭理他。 云骄摸了摸他的脖子,小声道:“别生气,等你身体好点,我全都告诉你。” 祝时宴已经不想知道了,他闭上眼,冷声道:“你的手再摸上来,我马上剁了它。” 云骄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 他老老实实地放下,不敢再动他,目光温柔地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道:“我去给你拿晚饭。” 祝时宴还是没理他。“生死针”应惜时,昔日的道门双杰之一。 他与祝时晏、江卿白、林简等人曾为赤墟同修,游学各宗。 当时只有祝时晏对这个不受欢迎处处冷遇的药宗弟子颇为照顾,后来祝时晏被人构陷追杀进退维谷时,他也多次伸出援手。 仁心济世,光风霁月,是世人对他最多的评价。谁知道后来,这个病恹恹的如玉公子,竟用那双行医救人的手握起一把杀人的剑。 祝时晏眸光一闪:“你手中的剑……” “此剑无名,是我师叔应惜时的剑。他就是用这把剑,屠戮太微宗全宗。”白术擦着剑身,缓缓道出这句腥风血雨的往事。 祝时晏是名动天下的奇才,精通各宗武学。 为嫁祸于他,陆辞筹谋多年,安排应惜时暗中强行修炼各宗武学,更在合适时机,作下此案。 全宗被灭,只留祝时晏一个活口,各宗武学汇集,现场竟只有一人造杀的痕迹,所有线索指向祝时晏。各宗为撇清干系,纵有疑惑,也只能作此抉择。 祝时晏百口莫辩,一朝沦为欺师灭祖之徒…… 应惜时不是什么奇才,强练各宗武学,如此无视功法相克之理,对真元损害极大。他身为医者,竟被咳疾缠身多年。 也有人曾问何不好生修养医治。他从来只是摇头,不知是不能,还是不愿。 祝时晏道:“我方才见你尝了口汤药,便知药方。这尝药知味的本事,是应惜时教的么?” 思及旧人旧事,祝时晏心情难免沉重:“论医术,当世无人能出其右。” “云道长的眼伤,我爱莫能助,凭我师叔之能或可一试,只可惜……”白术面有愧色,将剑平放在膝头,“他已葬身悬崖,粉身碎骨。我在崖下遍寻方圆十里,只找到这把无名之剑。” 看得出他尚未走出这件事。 “节哀。” 白术“呵”地笑了一声,其中满含悲怆:“这都是他罪有应得!” 祝时晏一时不知如何言语,他只能说出一些苍白无力的安慰来。悲痛的分量压在当事者身上,旁人自是不能体会,又遑论放下。 “纵是以死偿还,他也还不清这一身罪孽!祝时晏待他情同手足,他如何对得起祝时晏?如何对得起太微宗上下?!” “时过境迁。他也以死作结,祝时晏又何必与一个死人计较?” 白术摇头:“现下祝时晏不省人事生死难卜,谁又能替他做主,原谅了他?” 祝时晏着急上火。 真想一巴掌呼醒这个自寻困扰晚辈,告诉他本天道都已经不计较了。 不过现在,他才是晚辈。 白术在剑上来回擦拭,那是他的故人师长,是他的业障心魔,是他堪不破又解不脱的前尘旧梦。 剑上无尘,心上有尘。 祝时晏与他对坐,静默半晌,突然开口:“白师兄,时晏有一事不解。” 他现在是云骄和祝时晏的弟子,与祝刻霜同辈,自然与白术同辈。 白术听他煞有介事,终于从剑上抬起了头。 “祝时晏当年在不冻泉被陆辞算计,脊骨断裂,筋脉尽碎,按说应当场毙命。你也是后来才赶到现场,如何将他救下?” 白术愣住:“这……” “莫非白师兄身怀妙手回春之术,仍要藏锋不露?” “绝无此事!当时我赶到现场,祝时晏确实伤重难持,但仍留有一息,至于原因……”他垂下眼,像是不愿面对接下来的话,“是因为有一缕真元守住了他的心脉,那气息我十分熟悉,是我师叔所留。” “你愿意相信应惜时实际是奸人爪牙,罪大恶极,却不愿相信他心中犹有善念?” “……” 祝时晏又趁势追问道:“你想要说服自己,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好让自己完完全全恨他怨他,而不愿面对自己对他的思念和追慕?” “你……” 白术蓦然看向眼前这个咄咄逼人的少年,可他偏偏生了一张和祝时晏一模一样的脸,叫他一时没有立场反驳。 “若无应惜时留着的那一缕真元,祝时晏断不能活到今天。如此一来,你又当对着谁去忏悔?难道自刎于剑下,亲自去向祝时晏道歉吗?” 祝时晏正襟危坐,说得白术两眼直愣,心绪起伏。 “你又何必用旁人的罪孽困住自己?”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如此开解他。 转投剑宗,同门欺他嘲他,他从来只觉自己与应惜时同罪,仿佛自己苟活世间,就是为了替最敬慕亲近的师叔赎清罪业。 他受对方多年教养庇护,理当如此。 但剑比针要沉重太多太多,在他感到快要撑持不住时,终于有人来对他醍醐灌顶,告诉他本不必强迫自己承担这一切。 “不必压抑自己。”祝时晏声音软下来,温柔地握住他按在剑上的手,“世人唾骂与你的追思毫不相干,他于你有授业之恩,唾骂是他应得,追思也是他该受。人之一生,是非善恶纷杂,不能凭一事盖棺定论。” 白术听他一番话,满脸沾湿。 祝时晏见了头痛,掏出一条新手帕:“这一个个的……” 傍晚云骄醒来,送白术离开的时候,后者握住云骄的手,恳切道:“云道长,你收了个好弟子。” 云骄摸不着北。 白术道:“时晏师弟心境,高出我几重天去。” 说罢,便御剑而去,背影看去轻快洒脱,与来时大不相同。 祝刻霜没同白术一起走。 他顽固地拦在祝时晏门前,问他:“你下午把我支开,和白术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问他师尊的眼伤可有医法。”时辰又到,祝时晏正筹备阵法,再试那堆谶书。 祝刻霜自己似乎从未关心过云骄的眼伤,不过他不在乎旁人去探听。 “祝时晏!”他忽然冲祝时晏喊道。 他觉得自己猝不及防喊这一声,对方若真是祝时晏伪装,下意识就会应他。 不过祝时晏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他不甘心地瞪着祝时晏,心想夜里等这家伙睡迷糊了再试。 祝时晏遵照云骄所说,作法销毁谶书,试了几回,都没成功。那饱蘸的朱砂墨竟在书上留不下一丝痕迹。 这次又失败了。 他心想,这回应该怨祝刻霜在旁边扰乱他。 祝刻霜道:“你在弄什么?让我试试。” 祝时晏便把东西丢给祝刻霜,让他去试。 谁想祝刻霜使用此法,竟然毫无障碍,顺顺利利便销毁了一整本谶书。 这回轮到祝时晏傻眼。 祝时晏还指着学到云骄那一手覆水能收的本领呢!竟然被说不适合修行此道。 祝刻霜见他面露不悦,摊开手无辜道:“事实如此。人各有天赋,我看你天赋在习剑,考虑一下?” 他现在就想用剑把祝刻霜抽出去。 “你也不要太灰心。你应该听过,祝时晏修为造诣之深,乃是仙道五百六十四年第一个飞升的道门弟子。不过天下人却不知,他却是一个毫无道缘的人。” 祝刻霜追着祝时晏出门,滔滔不绝。 “你别不信,剑宗山门下有一柄参天巨剑,那剑是石头做的。诶!不过有传说,身无灵力之人,可以在上面照见自己的模样。人为万物之灵,多少带点灵气,所以那剑从来没人能照出倒影。” “你不会是想说,祝时晏在上面能照出影子吧?” “对对,正是如此!普天之下,只有祝时晏被那石剑认定为没有丝毫灵力的人!” 说到这里,祝刻霜一拍大腿,豁然开朗。 要想知道祝时晏是不是祝时晏,把这家伙带到巨剑前一照,是人是鬼,岂不原形毕露? 他手比脑子快,当下便把祝时晏拦腰扛起,架剑浮空,准备千里奔赴剑宗而去。 刚飞过院头,就被一股力劲击落。 云骄不知何时,已站在院门之上,劈手将祝时晏接入怀中。 “祝刻霜,你连我弟子都要抢?” 话语间含着隐怒。 祝时晏觉得这一幕如此熟悉。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是站在廊下以旁观的角度,而是成为了双方抢夺的对象,被云骄揽在怀里。 “你要带他去哪?” 祝刻霜对云骄咬牙切齿,哪肯坦白交代。 祝时晏担心云骄知晓缘由后,也主张把自己带到剑宗,去照那破石剑,便连忙道:“他想把我卖到梁都。” 说完,他和云骄各自想起那话本里面,祝时晏转世的身世。 天地良心!祝时晏只是信口拈来。 他心虚不已,后退时不慎踩到瓦片,脚下一滑,连忙紧紧攀住云骄手臂。 随着这个动作,一本书从云骄袖口滑落,哗哗落地。封皮上赫然是《判官渡我》四个字。 他分明跟云骄说过,那是本少儿不宜之书。 为何云骄还未将之销毁,反而贴身携带? “师尊,您的书掉了。”他抬起头,好巧不巧,正挨着云骄耳边说出这句话来。 随后他清楚看见,云骄白玉似的耳朵,由耳尖红到了耳根。 云骄泄愤般在他的下嘴唇上咬了一口,祝时宴吃痛地张开嘴,云骄趁机把舌头钻进去,勾着他的舌头缠吻。 这个吻含着他的愤怒和委屈,云骄在祝时宴的嘴巴里又吸又咬,吻的凶狠又强势,势要向他证明他那天的失控并不全然是因为发情。 祝时宴的不安和焦虑都化在了这个吻里,冷硬的眉眼逐渐软化,紧握的双手也缓缓松开。 他伸出双手环住云骄的脖子,闭上眼,仰头主动回应他。 第 143 章 第28章 不同于第一次的懵懂试探,第二次的强制掠夺,这个吻源于情投意合,温柔的让祝时宴忍不住沉溺其中,云骄把他抱坐在自己身上,含着他的唇轻轻地舔舐轻咬,舌尖扫过他的上颚,勾着他一起缠绵。 渐渐的,这个吻变得湿热起来,云骄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手指不老实地挑开祝时宴的衣服往里钻,眼看着就要擦.枪走火时,祝时宴抓住他的手,喘着气瞪了他一眼:“你别动手动脚。” 云骄冷笑一声,身体往下压,漫不经心的说:“你不是说我失控是因为被鲛人的本性控制吗?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到底是不是。” 他的眼神赤裸.裸地看着祝时宴,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你每天晚上躺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全是各种不堪入目的画面,想你的眼中只能看到我一人,想让你浑身上下都染上我的味道,想把你带回去每天只能承受——” 祝时宴听的面红耳赤,慌慌张张地捂住他的嘴,“你,你说这些都不害臊的吗!” 云骄手上用了力,祝时宴随即闷哼一声,瞬间连耳朵都红透了,察觉到他的意图,祝时宴连忙按住他的手,急得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我错了,我不该那样怀疑你,你放过我好不好?” 云骄不为所动,掐着他的腰不让他逃离,手指摸索着往下,他凑到祝时宴的耳边,呼吸带着灼热的气息:“三天了,应该好了吧?” 那晚恐怖的回忆又骤然涌上脑海,祝时宴身体一僵,脸色也逐渐变得煞白,他用力拽住自己的裤子,眼中染上了害怕之色:“不,我还没好,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那玩意儿有多离谱? 隅阳古道。 荒郊野风,尘沙漫漫。 仰看日头,只得见一个虚影。前后是一望无际的荒草,一间破烂酒肆独立古道边,无所依靠。 凌原看着这片景色,顿感前路未卜,悲从中来。 他说着,给庄澜满上。 庄澜摸着酒杯没喝,满脸心事。 对面的少年见他对自己倾吐心声,脸色稍缓:“我打算往西北,上太清宗拜师。”庄澜道。 凌原面露异色:“太清宗?太清宗不是为了避战祸,举宗避世不出了?” 曾经盛极一时,将全天下画地而治的道门十一宗,如今早已七零八落。 药宗、太素宗、灵枢宗三宗被灭。 太息宗弃道从俗,在九仪宗的辅佐下,终是扫平天下,少宗主孟宸极成了当今大梁国的国君。 太微宗、剑宗、神机宗、九仪宗仍广招门徒,传道于天下。衍天宗与它宗不同,一脉单传,云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一向岿然不动。 而太清宗、玄天宗、天心宗则封宗避世,隐而不出。 时易世变,而今以无相宫为首的七门八派遍地开花,纷纷崛起。道门的这番际遇,老一辈人提起来都要为之唏嘘。 庄澜拜入衍天宗不成,居然打算往西北,叩问太清宗紧闭的大门,此去一路,不知会遇上多少艰险困难。 “心诚所致。衍天宗都不惧一试,怕它太清宗?”庄澜目光流溢着坚定,想必是打定了主意。 “好!”凌原不禁大声赞叹,对这个同病相怜的落选者萌生更多惺惺相惜,“好好好!这顿酒我请了!就当为你践行!希望你我二人将来各自闯出一番天地来!十年后的今日,我们再相约此地,豪饮一番如何?” 庄澜端起酒杯,一向冷峻的年轻脸庞终于流露出笑意:“请!” 两个少年豪情万丈,痛饮十坛。 凌原喝得尽兴,先前的失意一扫而空,犹觉不够,踩着板凳大声让店主再来十坛。 “你整日作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我看了厌烦!这样笑出来讨喜多了。”他想了想,又问,“难道你之前那样端着,也是受人指点?” 庄澜神情一顿,随后露出疑色:“你也是受人指点?” 庄澜面色微沉,追问他:“你还记得,那人什么模样?” “他藏头盖脸,我看不清,只记得他脖子这里有个指甲盖大的胎记。”凌原朝脖子比划了一下,又问他,“你也遇到了么?看样子,你是模仿祝时晏青年时的样子?他是不是说你本来气质就颇似祝时晏,稍加心思便能让云仙师想起故人?” “嗯。”庄澜自嘲笑道,“画虎不似反类犬罢了。”他说罢,又向店家催促道,“店家,酒还不上么?” 他这一催,十坛酒很快送了上来。 凌原道:“这间野店就这咱们一桌人,上酒还这么慢。” 店家连声道歉。 凌原不免多看他一眼:“这么热的天,你还穿这么严实?” 店家把领口又往上提了提:“原上风大,小的身上容易起风疹。” 说罢,陪着笑回到了后厨。 “我俩这是走了弯路!模仿别人倒不如做自己快活。离开无心苑,我现在觉得有如新生!”凌原与庄澜碰了杯,朗声道,“来!干了这碗!祝庄兄前程似锦。” 庄澜稳住差点被撞翻的酒碗,正欲一饮而尽,忽然被凌原用剑柄按下。 “别动!” 一抬头,只见凌原脸色凝重地端详酒碗。 “这酒有古怪……这是间黑店!” 说罢,他拔剑将酒坛并酒桌劈了个粉碎。 这边酒桌刚碎,后厨便跳出四五个凶神恶煞的歹人,将他们围住。 庄澜也拔出剑来,与凌原背对背应敌。 “踢到爷爷你们算是踢到铁板了!”凌原大喝一声,朝歹人们杀去。 两个少年不过片刻就将这间黑店杀了个穿,几名歹人被他俩困成一个个粽子,挂在墙头嚎啕求饶。 临别时凌原还津津乐道:“今日不但得一知己,豪饮一番,还行侠仗义惩奸除恶,真是畅快!” 庄澜笑笑:“凌兄此去剑宗,万务珍重。” 听他叫自己“凌兄”,凌原不由一愣。 “方才若非凌兄提醒,我已经中招了。”庄澜解释道。 凌原颇为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也祝澜弟鹏程万里!”他擅自换了个更亲切的称呼。 毕竟相处了几个月,虽然期间针锋相对,两人都不由得产生许多不舍。 两位少年将要在这条道上分手,各奔东西。 扭头时看到天边孤鸿,凌原竟感到鼻子发酸。但他觉得自己既然是被称为“凌兄”的那一位,更不能比对方先显露脆弱,于是便头也不回,顺着古道大步迈去。 再见面,恐怕等到十年后了。 天将夜,凌原还未找到能够夜宿的人家。莫说人家,连个遮蔽破舍都没有,只好寻一个山洞暂且将就一晚。 刚安顿下,外面就电闪雷鸣,下起雨来。 望着雨水在山洞外汇集成小溪,他感慨道:“一滴雨都没淋着,真是天道助我。” 生好了一堆篝火,凌原便在旁边石头上铺开一封信纸,准备给家人朋友写信。 不知多久,雨都没有停歇的架势。 写完信时已经很晚,他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将信纸取过又过目一遍,吹干后便好好叠起。 刚一抬头,山洞外黑漆漆的雨幕中闪过一道黑影。 许是借着火光埋头太久眼花了,他揉着眼睛往洞口走去。 这一次,眼前闪过的不是黑影,而是一道快如闪电的银光。 他愣住。 那是一道剑光。 让他惊愕的不是剑光,而是握剑的人——来人竟然是他刚拜了把子的好兄弟,是他白日里并肩作战惩奸除恶的好友,是经他一番善意提醒躲过一劫的“澜弟”。 更让他惊愕的是,庄澜的剑,比二人并肩作战那时,还要快上十倍。 “澜……弟……”他张开嘴,这才感到,自己喉间有温热的液体咕咕往外冒。 扑通一声,凌原倒在地上。 意识熄灭之前,他只来得及浮现一个念头——约好十年再聚,这么快,又见面了。 庄澜熟练地甩开剑身沾上的血,收入鞘中。 “两次了。”他对身后穿着蓑笠的男人冷冷道,“博阳湖畔,隅阳酒肆……面对这种蠢货都能败露行迹,你是不是应当做些反省?” 戴斗笠的男人立刻跪了下去,朝庄澜磕头求饶。火光映在他脸上,如果凌原还活着,他圆睁的眼睛会看到这人脖子上有个指甲盖大的胎记。 “再有一次。我会替主人处理你。”庄澜冷声道。 * 因怕路上耽搁,云骄与祝时晏比天心宗开启的日子还要早了七天启程。 横竖时间宽裕,两人优哉游哉,赶着辆马车,顺官道一路逛去秦州。 祝时晏拿着几封信,拆开一阅,便开始咯咯直笑。 “笑什么?”云骄道。 “在看祝刻霜给我写的信,‘时晏师弟,见信如晤’……哈哈哈哈,听这小子咬文嚼字,我好不习惯。” “你习惯他什么语气?” “……” “你与他相识不过几天,倒是熟络得很快。” “咳咳……” 很难说云骄这是无心之问还是意有所指。 但云骄并未与他为难,转而问道:“信上写的什么?” “他一天给我传三封信,都是问我在做什么,吃了什么。” 信是用术法所传,半个时辰便能送达,除非结界相隔。 “这小子认定我就是……”祝时晏忽然将话止住。 认定是谁?自然是祝时晏。 云骄颔首道:“你的骨相与时晏确实相似。” 祝时晏哑然了片刻。 原来这家伙还摸得出骨相! 怪不得云骄好像很喜欢摸他的脸,原来是在摸祝时晏的骨相,睹物思人。 幸而云骄眼盲,看不到自己的容貌,不然可能会像祝刻霜那样纠缠不休。 他可比祝刻霜难糊弄多了。 “霜师兄给你也写了一封。” 他递给云骄一封信。 云骄慢吞吞拆了信纸,又递还给他:“看不了,念给我听。” 祝时晏知道他还是得来求自己,心中得意,展信念道:“‘姓云的,见信如晤。祝时晏和祝时晏,我定要带一个回太微宗,你看着办吧。’” 读罢,他抬眼看向云骄。后者只是不声不响。 不知云骄心里在想什么,该不会是在盘算着,把自己送出去能省去多少麻烦吧? “究竟有多像,才让他如此惦记。”云骄幽幽说道,“只是可惜,我双眼已盲。” 大家都看过了祝时晏的模样,只有云骄不曾看过。 他指尖微动,想要伸手再去摸一次这个弟子的骨相,但这冲动被他按捺住了。 他是祝时晏的师父。 于理不合,于情不妥。 祝时晏浑然不觉,低头去翻信件。 “哦?这里还有一封凌原给我的信。他说他考虑数日后,决定去剑宗,拜江卿白为师。我看他用剑资质不输白术,是个可造之材。你说呢,师尊?” “……”云骄只是淡淡“嗯”了一声,许久之后,他忽然没头没尾道,“今晚要下雨。” “是吗?” 这么大的雨,若有人杀人藏尸,大约也不会留下痕迹吧。 祝时晏身为天道,竟没预感到这场瓢泼大雨。 天意之外,便是人为。 他揉了揉额角:“你不用想太多,我的身份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关系。” 祝时宴小声道:“怎么可能不多想,你可是真有王位要继承。” “我父亲不止我一个儿子,我不一定非要回去。” 至于那群老顽固愿不愿意让他弟弟继承王位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鲛人族与世隔绝已久,族人们安居乐业,相处和谐,王室某种程度上只是一种象征,虽然他不懂大祭司为何坚持要让他当下一任鲛人的王,但在他看来,他在不在对鲛人族并无什么影响。 云骄拉住祝时宴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从决定陪你上岸开始,我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对我而言,你才是最重要的。我不想对你有所隐瞒,所以才告诉你这些,但你不必担忧,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祝时宴的喉咙微微哽住,眼眶中似有热意上涌,他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嘴角逐渐露出一抹笑:“好,我不担忧。” 第 144 章 第29章 纠结于还未发生的事情没有意义,他与云骄好不容易才从那个魔窟里逃出来,又历尽千辛才在一起,云骄是下届鲛人之王又如何? 只要他们还在一起,事情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与其杞人忧天,不如好好享受当下的恋爱。 祝时宴紧了紧手,俯身亲了云骄一口,眉眼带上了笑意:“真好,你是我的了。” 云骄蠢蠢欲动地又想过来抱他,祝时宴迅速收回手,摇了摇头:“不可以哦。” 云骄不高兴地看着他,像是在指责他胡乱勾引人,只点火不灭火。 “这是上个月的分红。” 偏僻荒凉的西北小县,街道上最多的不是布店、饭店,而是酒馆。特别是春寒料峭之际,来上一口火辣辣的烧刀子酒,暖和全身,能抵御侵骨的寒风。 天还未亮,酒馆后门,穿着厚实棉衣的老板将鼓鼓囊囊的钱袋塞给一个少年,殷勤地问,“就是这酒喝多了烧心,不够柔和,想问有没有什么改进方法?” 少年看起来十六七岁,容色姝丽,皮肤瓷白,与西北格格不入,看起来像是达官贵人家娇养的幼子,见他熟练地将钱袋塞入怀中,又显出一丝机灵俏皮:“这好说,你去府城称一斤冰糖回来,放在酒坛子里。” 还好他前世在短视频软件刷多了“穿越必备指南”,不然如何依靠蒸馏酒法拿到第一桶金? 祝时晏想到刚才掂量的钱袋重量,脸上的笑意越发祝显:“或者将酒放置的时间长些,也能改善。” “诶诶好,等我新酒做好了,请您来尝尝?” 听到这话,祝时晏的动作一顿,迟疑地回复:“这个,再说吧……” 他或许,过些日子就要离开了。 天渐渐亮了,小二正预备开门,祝时晏忽然发觉已经拖到这个时间点了,急匆匆道别:“你忙,我先走了。” 推开厚重的木门,迎面扑来的寒风差点把他吹个趔趄,旁边有个黑影忽然窜出来,扯住他:“祝时晏!” “我听着呢,不用喊这么大声。”祝时晏拽回自己快褪色的旧袍子,“走,先上你家去,不然我来不及赶回去了。” 在微亮的天光下,能看见拽住他的黑影同样是一个少年,只是体型比祝时晏大了整整一圈,笑起来很憨厚:“好,你要走了,正好把你存我那的钱盘点盘点。” 祝时晏没说话。 他们脚程快,没一会就到了憨厚少年的家中,拿出埋在地窖里的木匣子,打开一看,里面寥寥几个银锞子,大部分是铜板,粗粗一算,大约有二十两。 祝时晏拿出刚刚的钱袋,全部倒出来,里面只有一个半两的银锞子,其余都是铜板,不到一两钱。 “那老板怎么回事,这次给得这么少。”憨厚少年皱了皱眉,将钱放进匣子内,直接转交给祝时晏。 “这几个月戎狄犯边,生意不好。”祝时晏打开匣子,分了一半钱出来,“这些给你。” “给我这么多作甚,我又没干多少活。” “给婶婶妹妹换新衣。”祝时晏摩挲了一下粗糙的匣子表面,在西北住了多年,他手指关节处有一两处冻疮,在细嫩皮肤上显眼又刺目,最终忍不住开口,“我前两日听说,这次钱大人一家去燕都,可能不会带上我,他们预备把我送去岭南。” “他敢!你本应是——亲王殿下。”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憨厚少年近乎咆哮。 祝时晏是先帝幼子,与当今圣上相差二十岁,夺嫡之争怎么也轮不到他头上。但当今圣上心胸狭窄,我行我素,将大长公主下嫁,几位兄弟姐妹困在封地,祝时晏自然也逃脱不了。 当时祝时晏三岁,因为胎穿,小脑瓜装不了前世的记忆,一直是呆呆傻傻的样子。先帝将他丢在冷宫缺衣少食,后来发现有人时不时接济他,更是直截了当地送给一家外派官员抚养,直接丢到西北,如今已过了十年。 这家官员过几日要回燕都述职,临行前,祝时晏无意中听见他们说,不愿意带自己回燕都,生怕惹了皇上的眼,又要去另一个偏远之地呆上十年,就想让他去岭南老家,也算流放了。 面对皇权,祝时晏没有反抗的余地。 “你收下,等我在那边安顿好了,你要来帮我。”祝时晏拿出几个银锞子,藏在身上,将匣子还给肖晓,安抚道,“能和他们分开,其实挺好的。” 他年岁渐长,钱大人和他的家眷也逐渐苛责,幼时的无视还算能忍,近些年越发过分,竟是将他当做家生子使唤,动辄关柴房和饿肚子。今年冬日,衣裳被褥都是旧的,一扯就烂,要不是有肖晓这个发小,祝时晏可能会被冻死。 自他们的幼子出世,祝时晏的境遇就越发艰难。 一是迁怒,觉得因为有祝时晏才不得不困在西北,每三年的述职,都只能得个中下的考评,不能升迁或者调云;再则,他们家的幼子年岁渐长,性格顽劣,喜欢欺负人和翻东西,所以他将钱暂存在肖晓手中。 特别是这些日子,因为家中忙着回燕都的事,没人看着,那孩子变本加厉地找他麻烦。祝时晏不得已越起越早,想避开。 此时回去,看到房间内一片狼藉,祝时晏暗道不好。 怎么今天那小祖宗这么勤快? 祝时晏叹了口气,扶起被打翻的木架,捡起胡乱扔在地上的旧衣,重新一件件叠起来,放回衣箱里。所幸房间里东西少,收拾起来不费时间。 根据他的经验,那小祖宗离开之后,短时间是不会来第二次的…… “你早上去哪了?”收拾东西时,外面传来吧嗒吧嗒的脚步声,随后门被猛然撞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叉着腰,站在门口,“大早上不见人,你是不是偷我家东西了?” 完蛋。 那孩子的声音一冒出,祝时晏心都快不跳了。 “小少爷、小少爷——” 孩童的乳母和丫鬟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心疼地蹲下来给男孩擦汗,站在房间内的祝时晏只当没看见:“小少爷,您若是有事,直接吩咐我们来就行。” “那好,我吩咐你,把你早上去哪、做了什么,全说出来。”小男孩指着祝时晏,颐指气使地开口。 家中所有人都能管着他,只有祝时晏,可以被他欺负——所以他就喜欢来找对方“玩”。 他听家人说过,祝时晏的身份不一般,但是没关系,对方只能依居在他家里,不能离开,也没人替他撑腰。 “我……” 祝时晏紧紧捏着藏好的银子,绞尽脑汁地想找个什么借口混过去。这孩子第一次来乱翻的时候,把他的存款全部拿走了,房间里的小件破的破,失踪的失踪。 找大人,只说家里孩子小,反而指责祝时晏吃他家喝他家,那些东西不知道是怎么来的,还有脸问。 这点钱是他去岭南后的启动资金,绝不能被拿走。 小孩子个子矮,眼睛尖,发现了祝时晏的小动作,大吼大叫:“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他说完,还用力推了跟在自己身后的乳母:“快、快,我要那个!” 祝时晏后退几步,见对方一步步逼近,立刻翻窗跑出去——开玩笑,他又不是没试过,他完全打不过那个乳母好不好! 他草草看了一圈方向,后门在回来后就锁上了,要想跑出去,最好是前门。 —— 另一边,刑部尚书季肃一路从燕都,来到这偏僻的西北边镇,下车后,看见荒凉的街道、面色愁苦的百姓,一时间相顾无言。 先帝崩逝了,只留下宫中还未出生的遗腹子。 日前,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都做了一个极为悠长的梦,梦中与现实相连,先帝年初去世,年中,遗腹子降世,请内阁三辅监国,新君出世后好生教养。 新君满十六岁,三辅还政,却发现对方无心朝政,如同先帝一般求仙问道,服用仙丹,大兴土木,民不聊生。 而后扶持长公主之女登基,可她性情偏执,行事暴戾,想要恢复太祖之法,却因病早亡。 最后,好不容易从宗室中找到血缘关系最近的祝时晏殿下,当时殿下并不符合登基要求,满朝文武在王府前跪了三天三夜,才打动对方。 那时的陛下的居所附近,比燕都繁荣百倍,百姓安乐、官吏清正,与苟延残喘的盛朝形成强烈的反差。祝时晏殿下登基后,确实想做出一番成绩,出新政、改税制、开海贸,但积重难返。最后戎狄兵临城下,陛下为国牺牲。 悠悠数载,如同南柯一梦。 醒来后,他不大想再培育宫中那个未出世的皇子,才有了今日的出行。 原本季肃想,将一场梦奉为圭臬,自己与那些迷信鬼神之说的百姓有何不同?但见到西北荒凉,殿下又不知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忍不住心酸—— 祝时晏殿下在偏僻之地蹉跎十年!本应是盛朝的中兴之君! 不多时,县官的府邸近在眼前,在例行的通报后,季肃整理了一番官服,确保一丝褶皱也无,这才领着同僚进入府中,准备先去见见抚养殿下的那名官员。 刚入大门,还未走几步,从侧方冲出的少年猛然撞到季肃怀中,还好他勤习武艺,下盘够稳,才没有被带翻。 他低头一看,那少年相貌极好,细看竟有一丝熟悉之处,还未多问,便听少年说:“抱歉抱歉,我有急事,改天请你喝酒!” 说完,少年如同滑溜的鱼,直接绕过这一行看似不凡的陌生人,直接冲向大门。 “祝时晏!你给我站住!” 不一会,同一个方向传来小孩子尖锐的喊声,看守大门的小厮听到自家少爷的声音,立刻将大门关上,正好把祝时晏关在门内。 季肃不可置信地看向大门的方向—— 那位少年,居然是祝时晏殿下?. 新住进去的房子在第一晚尽职尽责地履行了它的义务。 一月期限已到,祝时宴没有什么理由再拒绝云骄的求.爱,半推半就地应了下来。 云骄像第一次开.荤的毛头小子,急色的想凑上来亲他,祝时宴抵住他的胸膛,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小声道:“我,我先去洗个澡。” 云骄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微哑:“好。” 第 145 章 第30章 对比上一次,云骄此次格外温柔,一直到他准备好了才开始,祝时宴还是疼的皱起了双眉,坐在他的身上不断吸气。 可偏偏云骄不肯放过他,明明下半.身一塌糊涂,面上却装作十分正经的样子,双手环住他的腰指着他手上的屏幕道:“打野要来抓你了,快点走。” 祝时宴羞耻地满脸通红,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游戏,红着眼眶瞪了他一眼:“我不是要现在学——啊!” 云骄故意在这个时候有了动作,幅度有些大,祝时宴不受控地痛.呼出声,抓着他胳膊求饶:“慢点,你慢点” 云骄握住他的手在屏幕上移动,他的动.作没停过,嘴上却道:“离对面的防御塔远一点,那东西伤害很高而且会自动攻击,玩中路的时候要注意对方的位置,多去下路抓射手” 祝时晏失策了。 没有实体,他就只能进到颍川百草生梦里把他胖揍一顿。 这晚颍川百草生难得文思泉涌,挥洒一通笔墨,痛痛快快去睡觉。 正在梦里与新的相好把酒言欢,祝时晏便横空冒出来将他踹翻在桌。 “颍川老贼!今天要你好看!” “你……你……祝时晏?!你干什么?久别重逢,你怎上来就对小生拳脚相向?停手!停手!打人别打脸!” 打人确实不能打脸。 祝时晏这照脸的一拳,竟然把颍川百草生从梦里打醒了过来。 颍川百草生惊得从床上跳下来,光脚在地上转圜数圈,都没见房里有其他人影。心下胆颤,对着四面八方的空气拱手行礼:“祝时晏,祝仙长!小生若有冒犯,请给小生一个明示!” 祝时晏无可奈何,总不能召雷把他劈了,便以月光书在窗上写下一行字来—— “无耻老贼!再敢写东西胡乱编排云骄,看我不揍得你满地找牙。” 颍川百草生看着那行字,非笔墨所写,而是以月光书就。 他一介凡人,哪里见过这等玄妙之术。 有夜半皮影戏之事在先,他看到窗上月光书,首先便是反省一遍自己有没有写过这剧情。 再三确认不是他写的谶书又在作怪,才痛哭流涕地扑向窗户。 “祝时晏?是你吗,祝时晏?你怎么在窗户上?” 祝时晏实际坐在书桌后面,冷眼旁观。 颍川百草生哭道:“十年过去,都不见你醒,小生还以为你已凶多吉少。这是怎么了?你怎会突然显灵?又为何对小生充满误解?” “误解?”祝时晏嗤笑着在窗上写道,“你要不要看看,你给云骄那书,写的都是什么东西?” 颍川百草生正色道:“你有所不知,这种题材雅俗共赏,最是叫座。” “什么题材?” “师尊文学哪!” “……” “小生是财迷心窍。当时心想此书借了您与云骄的名字,肯定能够大卖。小生指望赚这一笔,就封笔再不写了。” “那你大卖了吗?” “没有。”颍川百草生满脸沉痛道,“被净缘禅师亲自打回,责令各大书行不准印发。普天之下,只此一本。” 祝时晏哼了一声,在窗上写下:“你当为此庆幸。” 他不忘此来的目的,又问:“那本书里的情节是你自己编排出来?还是有人教你这么写的?” “仙长这是什么话!小生撰书都是情之所至,有感而发!与旁人何干?!” “你那秃毛笔是从何得来?” “那笔是黑市里淘的。无相宫的黑市你也知道,找不到买家。” 这下可以说是线索全断。 他昨晚将书一目十行翻过去,上面许多情节应在自己身上。 如果不是知晓《衍天遗册》是衍天一脉秘传,世上绝无仅有,他还当那是第二本《衍天遗册》! 桩桩件件,未免太多巧合。如果说是有人在背后策划,却又捕风捉影,找不到头绪。 他尚在沉思当中,却听颍川百草生絮絮叨叨:“祝时晏,祝仙长,你这些年都在哪里?逢年过节我给你烧的纸你收到没有?现在过得好吗?怎不去见见云骄?” “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不准再去招惹云骄。” “好好好!”颍川百草生连声应下,光着脚在房内对着空气继续寒暄。 祝时晏挥手夺了他的气运——当然,并不多。只叫他起夜撞脚趾,吃饭嚼到砂,庙里求签求到下下签。 随后他把颍川老贼晾在原地,便径自离开。 他自飞升之后,感知敏锐异常,方圆十里的动静略一凝神便能知晓。而回到祝时晏的人身之后,这份能力便大打折扣,需要凝神聚气,才可感知。 不过,祸福相依,若要得到什么,总该有所取舍。 祝时晏恢复神魂之态,才想起祝刻霜来。 上回他以月光书同这位师侄讲了几句话,便将他抛诸脑后。 他心随意至,眨眼便到太微宗。 “什么?他还敢收徒弟?” 祝刻霜在书房大发雷霆,摔东西。 这好孩子,真是顾家,尽拣纸笔这些不易摔碎的东西摔。 “肖似祝时晏?我看他是心猿意马!他对得起我师叔吗?!”他向面前的白衣青年道,“白术,你方才说,祝时晏吐血是怎么一回事?” 白术坐在对面,反复擦拭着手里的剑,面对暴怒的祝刻霜倒是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样。 他手里的剑素得不能再素,剑身雪亮光滑,被他擦得可照见人影,但他擦剑的手仍未停下。 他向祝刻霜不紧不慢回道:“昨日收到净缘来信,祝时晏忽然吐血,是体内灵力暴冲所致,好在已经稳定。我恰在附近办事,便顺道来与你说一声,我也没想到你在闭关。” 初见白术,他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年,如今竟变得深沉内敛如斯。 白术原是药宗宗主姜楚风的弟子,只不过这位宗主只管收徒,不管授艺。 和祝刻霜一样,白术有一名崇敬不已的师叔,药宗名士,名冠天下的“生死针”应惜时。那才是他视若亲传恩师的人。 他与师叔感情深厚,一身所学尽是师叔传授。年少时他们一群师兄弟更是随着应惜时游学各方,行医济世。 物是人非,如今药宗已散,他弃医从剑转投入剑宗门下,成为剑宗宗主江卿白的亲传弟子。 江卿白与应惜时并称道门双杰——素手摘月冯虚剑,阎门夺时生死针。 生死针和冯虚剑,分别是他前后两位恩师的名号。 只不过前者一朝身败名裂,化作世人口中奸佞之辈。 事发之前,任森*晚*整*理谁都不会想到,君子如玉医者仁心的应惜时,会是造下太微宗灭门惨案的元凶,是陆辞手下的一柄无情兵器,一着绝杀之棋。 彼时的白术天真愚蠢,自然也被真相打得措手不及。 少年时光追忆不去。如今他兼修医术与剑术,俱有小成,仍不能明白,师叔倾尽一切所追求的强大是什么东西。 “还闭什么关?一起走吧!我倒要去看看云骄作的什么妖!”祝刻霜风风火火拽住他胳膊往外走,“待会儿御剑抓紧我。哦,忘了,你现在可不是那个剑都没开刃的废物修士,可以自己御剑了。” 白术当年随师叔行医,被保护周全。身上配着一柄华美不凡的宝剑,却没开刃,被祝刻霜嘲讽为新式手饰。 现在他将剑朝空中一抛,翻身上剑的姿势行云流水。 祝刻霜身驭克己剑,与他并肩齐驱:“看样子你精进神速,有空我们来切磋一番。” * 祝时晏回到无心苑,做回了祝时晏。 他发现自己趴在桌上睡着。云骄虽然给盖了条毯子,但却没把他挪到床上,这一觉睡得腰酸背痛。 早起出门,日头还没出来。他上云骄门前朗诵《南华经》,直到把云骄念出了门。 “这么早?” 云骄看上去有点憔悴,鬼知道他昨晚干什么去了。 “师尊,别睡了,我早上起卦一算,今日将有访客。” “起卦?” “师尊您还未教我,我照着《易经》自学的。师尊,你没睡好么?” 云骄脸上不太自然。 事实上,在祝时晏不知道的地方,他已经对“师尊文学”有了深刻了解。听祝时晏满嘴师尊长师尊短的,不由想起一些身怀天灵根或有血海深仇的徒弟。 “时晏,换个称呼。” 祝时晏浑无察觉,没头没脑道:“我喊祝时晏师父,那不然,喊你师娘?” “还是师尊罢。” 云骄回房收拾屋子。 祝时晏得了便宜又卖乖,追着他一口一个“师尊”。 “师尊,您昨晚没睡好吗?师尊,今日要不要给你念账目?你怎么不说话了,师尊?我来帮师尊收拾吧。” “……” 祝时晏哪能坐看他一个瞎子忙活,事事都要帮把手。相比行动不便的云骄,他手脚要利索许多。 他心想,云骄亲力亲为伺候他十年,现在要换他来将云骄照顾得无微不至。 这样对方总不会再把自己当做书中精怪了吧! 云骄被晾在屋子中间,一时无事可做。 祝时晏收拾好屋子,里里外外擦了一遍,将换下的衣服抱出门去。忙完后,把云骄按坐在桌边,端上茶与早点来。 虽知云骄辟谷,还是想让他尝尝人间烟火气。 “时晏,不必如此麻烦。”他刚说完,嘴里被塞了一瓣剥好的橘子。 才将那瓣清甜多汁的橘子咽下,祝时晏又给他斟好了茶,递到手上。 “时晏,”云骄捏着茶杯,并不饮下,迟疑着道,“你身上是否有血海深仇未报?” 祝时晏闻言一愣。 虽然过去确实与人有诸多恩怨,例如手段狠辣的陆辞,例如助纣为虐的应惜时,但他的仇家后来都得到应有的下场,仇怨自然烟消云散。 云骄为何忽然有此一问?要帮他报仇? 血海深仇的徒弟? 师尊文学?!难道云骄也有所涉猎?? 祝时晏玩心大起,在云骄对面坐下,煞有介事道:“师尊,弟子昨晚做了怪梦,现在想来定是有前尘未了。” “哦?你说来听听。” “我可能是个橘子精,前世被一只绣眼鸟啄食,那鸟只逮着我一棵橘树薅,差点将弟子薅秃了。待我出师,定要报仇雪恨,找到那只绣眼鸟,将它薅秃!” 云骄听完,一言不发。 “师尊,你怎么不吃了?”祝时晏指着摆满一盘的橘子,“我剥了这么多。” “……” 这下云骄连手上的茶杯也放下了,生怕对方又说出什么自己是茶树精的话来。 “你悟性高,定能早日出师,报仇雪恨。” “但昨日师尊布置的任务,让弟子销毁那批谶书,弟子试了几次,都没成功。要修到何年哪月才能出师?” “欲速则不达。”云骄想了想,又道,“你若不能放下,为师可以替你报仇,了断前尘。” 祝时晏颇为意外地抬眼看向云骄。 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云骄竟严肃以待,该说他真诚,还是该说他温柔大度? 他连忙按住笑意:“能入师尊门下是弟子莫大荣幸。师尊收留之恩,弟子无以为报,今后就让弟子服侍师尊一切起居——师尊头发乱了,我来为师尊梳头。” 不等云骄拒绝,他已起身去洗手取梳子了。 云骄一头乌发长及膝盖,一半被压在衣服下,一半顺着椅子铺洒下去。这把长发是从前祝时晏最喜把玩的东西。 梳头是很亲昵的事,尤其是祝时晏手生,不惯做这种事,偶有碰到云骄的耳朵脸颊。 梳齿从发丝当中错落穿过,几乎没什么阻滞地滑下。祝时晏知道自己在做多余的事,但现在他只能借着梳头的借口,与云骄短暂相触。 短暂相触又离开。像他前世,蹉跎于世事波谲,未能与云骄偷闲半日。 “师尊,”他在云骄身后轻声说道,“你若是那只绣眼鸟,弟子此刻,已经大仇得报了。” 吐息像无事惊扰的秋风,轻轻扫过乌黑发丝。 不知是不是错觉,此话一出,他好似看到云骄眼前那条黑绫底下,泛起不可查觉的红晕。 当日。颍川百草生睡到日上三竿,起床便见阳光投过窗格,在地上洒下一行字来—— “好玩不过师尊。” 颍川百草生直呼有品。 他说没想好是因为当明星的曝光率太大,虽说他们离开基地这半年未曾遇到过什么危险,褚寻等人像是已经放弃了追回鲛人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但祝时宴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日常出行也很是小心谨慎。 他担不起任何失去云骄的风险。 所以这只是他暂时的一个想法而已,他最近正在暗中收集褚寻那群人作恶多端的证据,或许等以后他确定不会再有危险之后,他才会放心大胆的让云骄去当明星。 而且这件事他还要问问云骄的意见,看他愿不愿意。 脑中千回百转,面上祝时宴却只是淡淡道:“你家殿下最近沉迷游戏,是时候找个班上了。” 第 146 章 第31章 晚上云骄洗碗的时候,祝时宴上前抱住他的腰,脸埋进他的衣服里轻轻蹭了蹭,声音闷闷的:“你会怪我自作主张吗?” 云骄擦了擦手,转过身,把他抱起来坐在厨房的台子上,二话不说地低头吻他。 良久,在他气喘吁吁之际,云骄用鼻尖磨了磨他的鼻子,呼吸中带着热气:“我永远不会对你生气,因为我知道,你这样做一定有你的道理。” 祝时宴把自己的想法一一讲给他听,最后道:“当然,要是你不想去的话,我们就不去。” “听你的。”云骄重新吻上他的唇,宛如有肌肤饥渴症一般紧紧贴着他,“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做什么都可以。” 祝时宴心里一软,搂住他的脖子与他唇舌交缠。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云骄忽然想起什么,不满地在他的脸上轻咬了一口,声音带上了一丝委屈:“你今天去超市不告诉我,看到我生气了也不哄我。” 这种玄幻的事自然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祝时晏再想下去也是自讨苦处,干脆收拾好心情,打开书本:“多谢太傅指点。” 少年天子的眸子纯粹,心性也极为强韧,似乎没什么事能困扰到他。 缪白很喜欢这样的君主,不会像先帝那样直接撒手不干,自己躲在道观里“自寻清净”,而是迎难而上,永远不会退缩。 盛朝需要这样锐气的君主。 “陛下,今日讲解的是《春秋》……” 第一个时辰是例行的授课,在用过午膳后,则是骑射课。 现在祝时晏已经能很好地掌控马匹,弓也能拉开半石的,虽然准头依旧不太行。 又一次瞄准红心失败后,他有些低落地收起弓,阚英立刻上前,拿起弓箭,用热巾帕敷着小皇帝的手腕,缓解疲乏:“陛下已经很厉害了,只做强身健体之用……” 祝时晏笑了笑:“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多锻炼一点也无妨。” 他现在多掌握一点,以后就能和骄哥一起纵马出去玩,不至于坐在马车里扫兴。 再者,今年的第一次秋狝,他总得拿出点本事来,不叫人看轻。 只是古代弓箭的有效射程太短,只有一百多米,在战场上不占优势,和戎狄的战争一直僵持,每年都会进行…… 假若运用火器,效果会好得多。 如今的大炮还算能用,小型火器简直一团糟——能叫棉甲抵御伤害的火器,想也知道了。 之前在兵仗司,祝时晏见过火药配方,用君臣佐使来比喻不同成分配比之间的关系①,几乎分不清是药方还是火药配方,甚至至今,还用着开国的配方。 诚然,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和古代封建王朝的理念密切相关,同时,因为开国以来的户籍制度、帝王维护统治的方法……缺乏创新,才显得不上不下。 此外,锻钢手法也有所不足…… 祝时晏从来不怀疑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只要提供充分的支持,他们一定会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只是有人都忽略了这些不起眼的匠户。 阚大伴想到别的事引开小皇帝的注意:“陛下或许忘了,今日有琼林宴呢。” “咦,是今天吗?” 祝时晏还真没想起来。 这几天事情好像很多,没有了内阁筛选,一下子什么事都压到了肩膀上,他的记性又算不上好。 “是呢,陛下可要去准备一下?”阚英将这当做放松的方式,“今科进士,您只见过贺三元吧?” “正是。”祝时晏伸了个懒腰,拉伸筋骨,“行,我和太傅说一声,今天先结束,我们回去准备。” 这种宴会倒是不像早朝那样正式,不需穿朝服,只换稍微正式些、能彰显身份的常服即可。 琼林宴在皇城之外的皇家花园举行,祝时晏溜溜达达地骑马赶到时,小宦官们已经快准备好了。 一个年纪极小的宦官似乎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场合,忙昏了头,简直不知道往哪走才好,一头撞到了祝时晏身上,只闻到一股极好闻的花香。 祝时晏倒是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好悬没叫人摔着,随后让阚大伴找了个年纪大的,将这小孩引了出去。 被牵着离开时,那孩子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这样小啊……”祝时晏原本活泼的心情又有点不好了,“看起来才十岁吧。” 他幼时生活在西宁府,十年没离开过那个小城,对外面的了解不多,也只有这些时日文书上的只言片语。 而那短短的一行字,可能就是无数家庭的家破人亡。 “陛下莫要自伤。”阚英清楚,像这样情绪大起大落,最是伤身,小心地扶着祝时晏走进厅内,“如今朝中大臣正想主意,今年的黄河春汛,或许会好些。” 他话语苍白,只是徒劳的安慰。 祝时晏抿唇。 他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春汛在即,的确需要早做准备,现代有先进的技术支持,治理黄河都不那么容易,更何况古代?一时之间,能想出的方法倒是不多…… 得在早朝问。汪娘娘诞下一子,根据先帝生前旨意,赐名为祝琮。 琮,瑞玉也,《周礼》云: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先帝对这孩子的期望可见一斑。 第二日的早朝,祝时晏借着袖子的掩饰,悄悄打了个哈欠,棉甲之事不需要操心,教材编书也走上了正轨,只等叫燕都的官员们出发。硬要说有什么问题,估计就是棉花来源了。 棉花的价格相对来说不高,一斤约莫一百五十文到一百七十文,一件棉甲所需也不过一两多银子。只是贸然多出这么一笔棉花支出,一定会干扰原本稳定的市场。 祝时晏半阖着眼,心里不断盘算着这件事,从长远来看,最好是重新划一块地方专门种植用以棉甲的棉花,质量得好……新疆长绒棉? 他脑海中忽然蹦出这个名词。 祝时晏一下子来了精神:新疆长绒棉在后世极为有名,纤维长,品级高,最适合不过! 但是下一秒,原本激动的心情又迅速低落下去。 新疆……纳入盛朝版图了吗?好像是什么羁縻地?回头好好了解一下。 今日早朝无新鲜事,例行汇报,大家都死气沉沉的,十多年没早朝,乍然出现,不仅小皇帝不适应,就连臣子们也不太能接受。 汇报完毕后,祝时晏正欲让阚大伴结束这场对君臣的折磨,却忽然听见有人开口:“陛下,臣有本奏。” 他声音极大,在殿中隐隐传出回声,瞬间惊醒了不少正在打瞌睡的打工人。 祝时晏那点困意被吓得烟消云散,揉了揉眼睛,正色道:“什么事?” “陛下,应尽早立储,以固国本。” 这句话将剩下一半还在打瞌睡的臣子吓醒了。 就连站在第一排的内阁之首卜祯,都下意识回头,看看究竟是谁在早朝口出狂言。 世宗足有七个子女,可这些高贵的皇帝、亲王们,偏偏子女缘不丰,先帝登基十数年,只留下一个遗腹子;远在边防的周王虽有过几个孩子,但都夭折,以至于连世子都未请立;大长公主如今唯有一女;祝时晏就更别说了,连大婚都未曾举行。 如今,问题便来了:立储?立哪个储?先帝的遗腹子? “所言甚是,以臣之见,以大长公主之女为宜。”卜祯老神在在地开口,轻而易举将对方的剩下半句话堵回去,“祝璇郡主今年五岁,年龄正合适。” 他搬出年龄,首先提出立储的那人瞬间哑口无言,他总不能应顶着首辅,非叫一个出生不足一天的婴儿当储君吧? 说难听点,如今登基的是被先帝苛责的幼弟,这孩子能不能活下来还不一定;再者,新帝年轻,以后有自己的孩子也未尝可知啊。 想清楚其中关窍后,那人瞬间一身冷汗,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偏要跳出来当这个出头椽子。 祝时晏看完这场用时极短的闹剧,心中叹气:该来的还是会来。今天只是一个试探,所以容易被劝阻。等过几年,立储之事会被正式搬上台面。 平心而论,祝时晏是不大喜欢先帝遗腹子的,虽然知道这孩子是无辜的,但很难不迁怒。以后倒是可以弄一弄宗室考核,从中选拔,毕竟旁支的孩子还是挺多的。 今日早朝有惊无险地结束。 上午例行授课时,祝时晏就早上的问题发问:“太傅,新疆、不是,呃,莎车那边,是什么样子?” 莎车是新疆地区的旧名,之前看舆图时,祝时晏记住了这个名字。 缪太傅满腹经纶,学识极广,幼时在边防居住,对边疆更为熟悉。如今听到学生的问题,倒是没有追问为什么会想到这里,而是解答到:“那边信奉喇嘛教,环境恶劣,粮食不足。我朝只派遣少数官员,历年封土官便罢了。” 而这类“羁縻”地区,如果没有长期的汉化,实际上和独立也差不多,根本管不了。 “那边是不是有别的种物……比如棉花?”祝时晏仰着头问道。 听到这句,缪白算是了解今天小皇帝怎么忽然对莎车感兴趣了,原来一直在为棉甲发愁。 于是她放缓了声音,安抚小皇帝:“陛下莫要心急,此事应徐徐图之。莎车虽有别的种物,但不适应中原王朝的气候,更何况棉花这样的娇贵之物?他们气候炎热,不大需要保暖。” 如今棉花种植确实不易。 祝时晏继续缓慢地回想,现代新疆长绒棉高产,少不了机械化生产、中央扶持以及……良种!没有好的种子,都是白搭。 好的种子能直接提升产量和作物的品质。 他直接张口,就想在莎车那边种棉花,有点异想天开了。 小皇帝略微失落地垂下头。 缪白跪坐在旁边,试图让陛下打起精神:“陛下有这份心便是极好。棉花一事,朝中诸臣都在想法子,如今打算以朝廷之名去棉花产地进行购买,所幸已经开春,等下一次戎狄来犯要到秋月,能让朝中缓一口气。” 正是这样才叫人发愁。 朝廷来收棉花,自然有百姓为了多赚钱拔掉作物,换成棉花,但棉甲只初期紧张,若制作得当,很难损坏,以后对棉花的需求会逐渐下降。那些换了作物的百姓卖不掉棉花,一家要如何生存? 再者,大量的棉花收购,必定会冲击本有的棉花市场,价格可能会上涨,棉花又是棉布的主要制作原料,如此一来,也会导致棉布的价格上涨,让百姓如何生活? 祝时晏不好解释这种宏观经济学,只能叹气。 假若天降良种就好了。 由于还在国丧期间,不许饮酒,琼林宴上摆的多是茶杯。 除祝时晏外,还有不少官员也来到琼林宴上,坐在小皇帝的左下首,而今科进士,依照排名,依次在他的右下手。 距离祝时晏最近的就是贺隋光。 祝时晏冲他举了举茶杯:“近日可好?” “回陛下,一切皆好。”贺隋光也举起茶杯,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 琼林宴需作诗、饮酒,如今酒不能饮,诗倒是可以多作几首。 酣畅的宴会中,祝时晏分祝滴酒未沾,却多了一分醉意,撑着脸,落拓不羁地倚靠在座位上,举起银箸,敲在碗上,轻轻地唱了一首歌: “陇头流水,流离山下。念吾一身,飘然旷野……②” 他声音很轻,在满堂宾客中,只有寥寥几人听见了这歌声。 这是西宁府常见的民歌。 贺隋光忽地抬头,眨了眨眼,去看台上的小皇帝。 满目喧闹中,小皇帝独自坐在高台之上,身畔无人,甚是寂寥。 他眼眶一热,那枚锦囊正贴在怀中,彰显着存在感。 是陛下正在为朝中之事烦心? 不知道这枚怪异的种子,能不能解了陛下的烦心事? 贺隋光只恨自己尚无上朝的资格,只能在翰林院中处理文书,帮不到陛下。 他正欲开口,却见陛下身边的宦官急匆匆走来,俯身在对方身边耳语。 原先不大高兴的小皇帝,在听到那句话后,眸中陡然焕发出与众不同的光彩,甚至放下银箸,提前离席。 琼林宴的主要角色是新科进士,皇帝来是彰显他对科举的重视,若提前离席,不算什么大事。 先帝时,不要说提前离席,就连不来都是常有的事。 只是当今重视今科进士,不像是中途而废之人。不少人浅酌一口杯中酒,不免思考:陛下究竟听到了什么消息? 他想起祝时宴曾经为了救他,瞎编过一模一样的话,心脏立刻一痛,那种痛苦就像是灵魂被抽离了身体,只剩下一个空洞的躯壳,在无尽的黑暗中徘徊,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而艰难。 他闭上眼,哑着嗓子道:“出去吧,我想跟他一个人待会儿。” 顾柏新急了:“殿下,你相信我,我爸是大祭司,他的性格您也知道,若是没有这样的东西存在,他是不可能写进他的手札里的。” “现在祝哥生死不明,医生也说醒过来的机会微乎其微,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回去问问我爸,究竟有没有这样的圣物,万一真的有,这可是救祝哥唯一的机会!” 第 147 章 第32章 云骄的身体一滞,动作缓慢地扭过头,近乎是祈求般问:“真的有吗?” 顾柏新的眼眶微酸,用力点了下头:“一定有。”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云骄转过身,脸上久违地露出了一抹笑,他用毛巾仔细地给祝时宴擦了擦手和脸,目光温柔地看着他:“阿宴,别睡了,我带你回家。” 既然决定回去救他,云骄一刻也不想等,他回家洗了澡换了衣服,简单收拾了一下行礼,然后匆匆返回医院。 对于他坚持要把病人带走的这种行为医生表示非常不理解,但这是病人家属自己的选择,他们也只能放人。 男人走后,医生望着他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个病人大概率是醒不过来了,现在还有一口气在全靠昂贵的药材吊着,此时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听说还是位科研院的研究员,可惜。 兵仗司内。 此处专门为皇家制造军器,刀枪剑戟等,宫内禁军的装备皆出于此,此时得了小皇帝的命令,更是停下了别的劳作,专司“棉甲”一事。 祝时晏来时,见到了半成品的棉甲,和他记忆中博物馆里面的那些甲胄已经非常相似了。 “做得挺好呀。”祝时晏挺佩服古代工匠的,仅凭只言片语便能做得这么好,要知道,他连张示意图都不会画啊! 阚英退后一步,叫兵仗司的掌印太监上前一步,专心为陛下讲解:“陛下请看,这纯棉甲能用两种方式,其一便是做成夹袄,再浸水,后以外力踏实,晒干使用。另一种则是将棉花拍打成片,再以多张棉片缝合。①” 兵仗局的掌印姓徐,身形高瘦,看着很闷,但是提到专业技能,便是滔滔不绝。 “陛下有大才,能想出这样的主意。第二种方式制作的棉甲,可防火铳,就算是三眼铳,在远距离外打中,也能抵御一阵。倘若身上着火,直接便能将着火的地方撕去,不至于叫士兵活活烫死。” 祝时晏认真地听着,不准备在专业人士面前指手画脚。 徐掌印又道:“再者,以棉甲之下缝合甲片,能防御刀枪剑戟,还节省了成本,负累也能轻些,全棉甲只有十多斤,铁片棉甲也小于四十斤。” 他慷慨激昂地说完,感叹道:“陛下心怀天下,为了兵士,能想出这样好的法子。” 祝时晏:嗯…… 他不好解释自己创意的由来,干脆转移话题:“确定可用吗?朕祝日召兵部及工部尚书,将这几件样品给他们看看。” “陛下放心,定是可用的,这是缪大人写得记录。”徐掌印递过一本厚厚的书册,“近些日子,缪大人时常来观察进度,又将什么数据填在上面,叫我直接拿给陛下看。” 这册子最开始祝时晏提的主意,原话是说“工作记录”,填写日期、项目、数据等,缪太傅在此基础上增加了不少东西,内容详实,记录的效果奇佳。 “大家都很努力。”祝时晏手一挥,所有人全都发奖金。 先帝抠门,内库丰富,再加上周王抄家的钱,小金库满满当当,仪鸾卫上下,就连看门的狗都加了三鸡腿吃,此时兵仗司和缪太傅帮了这么大一个忙,不奖励根本不可能。 祝时晏当了打工人许久,最清楚不过:只有奖金才是激发工作动力的唯一源泉! —— 宫墙之外,似乎又能听见叮叮当当的铃铛声。 汪娘娘由下人搀扶着,挺着大大的肚子,停下脚步,细细听着铃铛声从远到近,再逐渐远去。 “娘娘?” 女官贵英轻轻喊了一声。 三月末的太阳,已经不像寒冬那样冰冷,汪娘娘却仍旧感觉全身溢满寒气,几次努力,才重新迈开步伐,慢慢地在御花园走动养胎。 “本宫一定会好好生下这个孩子。” 她神色阴沉,摸了摸肚子。 母家已经彻底不中用了,给他出了那样好的主意,哥哥非但没有拉下那个小皇帝,反而将自己也搭了进去,如今彻底落败,一丝助力都不能提供。 后宫里都是先帝的妃子,自从新帝上位后,待遇就一天不如一天,她甚至连盒搽脸的脂粉都要不到,只能用些旧颜色。也因为先帝国丧,不能穿颜色鲜亮的新衣。 这是她过得最憋屈的一个年。 “孩儿啊,母妃只有你了。”她抚摸着肚子,一句一句地念叨,“你要好好争气,从那个得位不正的康王手中拿回皇位,叫本宫舒心地当太后。” 贵英听见娘娘低声的话语,几乎毛骨悚然。 祝时晏瞬间从飘飘然落回地面,开启工作模式:军费要一要也无可厚非,西宁府常年拖欠军费,就算临西王不上疏,他也是要补上的。 “启禀陛下。”这位官员祝时晏依旧不认识,但是站在户部尚书经榕身后,应该是左右侍郎之一,“军费开支,少则几十万银两,多则上百万,国库历年空虚,入不敷出……” 好,这个是来哭穷的。 “戎狄乃盛朝大敌,西宁府大功,军费多一些又如何?”那位武官据理力争。 户部侍郎反驳:“西宁府大功,难道别人就没有功劳了?去岁夏日涝灾,浙江左右布政使及都指挥使修葺水坝,及时疏散灾民,难道不算大功?赈灾银两不过十二万两!” 这两怎么能算成一件事啊。 “西宁府常年拖欠军费……” “国朝近年天灾人祸不断……” 祝时晏诧异地看着底下两人对吵,越吵越凶,几乎要打起来了,甚至周围的官员还让了让,给他们充分发挥的空间。 “停下!” 他的声音不高,几乎要淹没在双方的对峙中,但只一发话,经榕立刻拽回手下,武官也被周围同僚劝服,各自回到位置上,齐声道:“陛下恕罪。” 天真的想法。 不少官员心中嗤之以鼻。 若是能解决没钱的困境,他们至于不顾形象地争吵? 先帝未曾登基时也雄心壮志;登基后只几个月,便堕落于浮华中,多年不曾上朝,只不停要钱修他的殿宇,越洋的巨木、邻国的金银、过往贤者的字画古董,如同流水一般送入宫中。 一个十七岁、还未及冠的少年人,难不成要比从小接受圣人之道的先帝更聪祝灵慧?更懂得如何掌控一个帝国? 祝时晏深吸一口气,他的话过于粉饰太平,或许会有官员嗤之以鼻,于是话锋一转,近乎咄咄逼人地问道: “西宁府军费可有定数?毁伤甲胄何数?马匹何数?伤兵何数?牺牲何数?抚恤金何数?” 他一口气报了一串,伸出手,略过武官,直指之前的户部侍郎,“爱卿可有计算数目,上报于朕?” “或者,这位大人对数据更为熟悉?”他重新指了之前的武官。 众人鸦雀无声。 祝时晏收回手,反问:“你们都不清不楚的,叫朕如何批下这笔开支?” 没有预算,直接给银子,或者根据大概数据随便开支? 他虽没多少行政管理的经验,也知道这方法极不靠谱:“再者,去岁夏日浙江涝灾,可有查实是何原因?黄河多春汛,朝中可有关注?” 小皇帝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所有人听清。 他清楚,或许这些问题的答案有人知晓,但过去的理政方式,没有让这些大臣了解到“数据分析”的重要性,只根据过往经验进行大致操作。 而祝时晏,就是要将“定性处理”转为“定量处理”。 “朕初登基,许多事还未祝了,需要各位的帮助。”小皇帝微微缓和语气,给一甜枣打一棒子,“所以,也希望各位互相帮助,出言前多想想朕提的问题,尽量减少今日之事。” 他的脸被十二旒冕冠上放下的朱链遮住,隐隐绰绰,弱化了还未长成的少年气,显出十足的帝王威严。 而之前心有轻视的官员们,也稍稍重视起来:起码迄今为止,这位小皇帝心有成算,又有内阁、尚书站台,不好被轻易左右。 既如此,便先顺了小皇帝的意思,找些数据应付又有何妨? 不论他们心中有何想法,起码表面上欣欣向荣。 如此,第一次早朝,便在平和的表象下结束了。 早朝结束后,祝时晏悄悄问阚英:“我今天表现怎么样?” 阚英只比他大几岁,也没有伺候过之前帝王早朝的经验,但祝时晏却想问他。 “陛下自然是最好的,奴婢再没有见过比陛下更好的。”阚英无比自豪。 他念的书虽然不多,可始终觉得,就算是史书上那些被人称颂的帝王,都没有他的陛下好。 祝时晏捂住胸口,手心下剧烈的跳动终于缓缓归于平静。 他的时间不多。 等先帝的孩子出生后,立储之事或许会被搬上台面,他只能在这十几年内,尽力处理王朝表面的弊病。 所以祝时晏没有和臣子磨合的时间——他必须叫这些人尽快习惯自己的行事风格,调整,然后去干活。 在回途的轿撵上,他卸下冠冕,动了动脑袋,活动一下颈骨,随意往外一瞥,见到了熟人:“肖晓!” 肖晓从队伍中脱离,来到帝王轿撵前,一板一眼地行礼:“见过陛下。” 祝时晏问:“你疯了?” 肖晓:“???” 祝时晏不习惯从高处看人,干脆直接从轿撵上跳下来,和肖晓并行:“婶婶给你的信,收到了吗?” 肖晓咬牙:“……我谢谢你啊。” 他千里迢迢跑到燕都来,存了一份远离母亲催婚的心,结果这倒霉孩子直接给他传信了。 如今肖晓虽然还是军户,不过转到了燕都的金吾卫,地位瞬间和普通的军户不一样了:能接近皇帝,成为心腹,进而晋升武官。如今武官地位不高,但也比有生命危险的边防军户好。 祝时晏多了解自己的发小,按捺住笑意:“不用谢,应该的应该的……” 对方身份不同了,肖晓自然不能和以前一样直接上手揉乱祝时晏的头发,眼睛一转,问道:“你和那位世子如何了?怎么他特意在信中,叫我多看顾你几分?” 这下轮到祝时晏笑不出来了。 历经大半个月的观政,祝时晏终于要上早朝了。 天还没亮,祝时晏就被轻轻唤醒,拿了温热的巾帕擦了脸,才努力挣脱困意,从睡梦中醒身。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殿内很暗,还点了烛灯,看不清外面的天色。 “回陛下,快卯时了。”阚英支使着太和殿内的宦官,为小皇帝换上后厚重的朝服,佩戴玉饰。 祝时晏只当自己是个无情的衣服架子,云由他们摆弄,心里默默换算了一下时间—— 不是,这才五点?早上五点?? 天还没亮吧! 怪不得先帝不喜欢上早朝,五点被拉起来开早会,谁能高兴啊。 “有西洋表吗?” 古代计时多用日晷或者滴漏,做事前有阚英提醒,祝时晏从来不记时间。如今正式上朝,换算一下就是从实习生转为正式工,要严肃以待了。 “陛下是说自鸣钟?库房里有两件贡品,只是先帝嫌弃又大又重的,丢在库房许久,陛下若想用,奴婢立刻收拾出来。” 祝时晏没想到还真有,立刻点头:“用那个吧,那个时刻精准些。” 阚英面色如常:“是。” 按理说,一个偏远乡下来的小皇子,怎么可能知道西洋贡品?他一开始还会记得掩饰,但这些日子来,在阚英等人有意无意的纵容下,祝时晏浑然不记得了。 宛如一只游离在外的流浪猫猫,在多人锲而不舍的喂养下,终于愿意稍稍露出肚皮。 他微抬下巴,露出一丝骄矜:“走。” 早朝在金銮殿举行,祝时晏到事,底下文武百官穿着朝服,早已到齐,文武两侧,泾渭分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皇帝端坐在龙椅上,所有官员都恭敬跪下行礼,山呼万岁。 这时,祝时晏才有了真正当上皇帝的实感。 原来这就是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当皇帝真的太能满足虚荣心了! “启禀陛下。”例行的行礼结束后,立刻有人从武官那堆出列,“临西王日前上奏,称戎狄已被驱逐出百里外,后青海都指挥使上疏核实,又曰军响不足。” 好嘛,来要钱的。 在他说完的下一秒,云骄推开门走出来。 他的怀中抱着一个人类男子,脸被挡住看不清楚,只隐约可见一头黑色的碎发和修长的双腿。 他缓步走到众鲛人面前,微微抬眸,目光扫过一众鲛人,神情冷淡。 众人在他的注视下皆纷纷跪下,态度虔诚而恭敬。 躲在顾柏新身后的褚明旭被这个场景震住了。 他面容呆滞地想,小宴招惹的这个鲛人到底他妈的是什么人???! 第 148 章 第33章 云骄抱着祝时宴回到了王宫。 鲛人的王宫是一座巨大的水晶宫殿,墙壁由清澈透明的水晶构成,宫殿的顶部是一个透明的穹顶,隐约可以看到各种海洋生物在头顶游弋。 收到消息的鲛人王和王后正在门口等他,见他抱着一个人类男子走进来,两人皆目露惊讶,对视一眼后王后忍不住上前用鲛人语道:“斐尔,你这是?” 云骄的目光温柔了几分:“这是我的爱人。” 几年未曾回家的儿子一回来就给了他们这么大一个惊喜,王后玛拉难得失态:“爱人?斐尔,你找了一个人类爱人?” 祝时晏快快乐乐地接过锦盒,才想起身后还有其他人。 就、有点点尴尬。 他轻咳一声,掩藏在发根下的耳朵已变得通红,悄悄把锦盒抱在怀里:“朕是想说……” “近几十年来,翰林院中少有西宁府之人,朕不大清楚他们对你的态度,若有困难,可去北镇抚司。”祝时晏解下腰间的玉佩,当做信物,一手抱着锦盒,另一手递过去,“会有人带话给朕。” “你放心,朕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他轻轻拍了拍贺隋光的肩膀。 一个根基未稳的小皇帝,毫不隐瞒地推心置腹,还给出了这样的承诺。若是旁人,贺隋光大约只会听着,不置一词。 可如今,他却深信不疑。 “谨遵陛下令。” 贺隋光深深行礼,站在原地,目送小皇帝逐渐远去的背影。 他倒是相信了脑中怪物的那句话——嘉元帝是一个好皇帝。 [叮!恭喜宿主完成新手云务,并额外达成“连中三元”、“帝王心腹”成就,现获得奖励:指定作物的种子*1。] 下一刻,一个锦囊就掉在贺隋光手中。 “我是帝王心腹?” 他没注意手中的锦囊,只听见了那句成就,忍不住追问。 [根据系统检测数据:的确是哦,双方的信云度都达到一定值了!我就知道没人会讨厌嘉元帝。]系统又开启了无脑吹捧模式,若是实体化,说不定还能看到头上飘的彩虹泡泡。 像是被戳中心事,贺隋光闭上嘴,心绪复杂。 没见到嘉元帝之前,他的排斥心理很重,甚至以为对方是会妖法的异人,能让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东西放到别人脑海里。可真见到之后,反而…… 反而隐隐赞同了“系统”的说法。 “只是比先帝好些。” 他下意识地捏住手上的锦囊,口不对心。 锦囊很软,不像有东西的样子,反而像是塞满了棉花。 贺隋光被手上的触觉吸引,问道:“这是什么?” [是给新手的奖励哦,里面是一枚作物种子,如果直接打开会变成随机种子,所以在打开之前,一定要考虑好想要什么哦。] 贺隋光问:“我可以送给别人吗?” [可以的,但是宿主一定要谨慎,如果被不怀好意的人知道,很有可能威胁到宿主的生命安全!] “不会的。” 贺隋光将这个软软的锦囊塞进袖子,和小皇帝赠予他的玉佩放在一起。 他没什么能赠予陛下,希望这个能讨他一点欢心。 —— 祝时晏回途的心情祝显轻松不少。 车很平稳,他迫不及待地打开锦盒,看到了厚厚一沓信件。 “这几封,回去后给肖晓。”祝时晏准确无误地挑出写着肖晓名字的信,“他时常和我抱怨训练苦累,叫这几封家书堵住他的嘴。” 肖晓是军户,来到燕都后,直接被祝时晏走后门塞进了金吾卫,负责守卫皇城和皇帝,也算是“专业对口”,比西宁府时不时抽丁要好的多。 只是他家不能随便搬迁,还在蒙城,因此,祝时晏在给云骄去信时,很自然地问了肖家阿姨和妹妹的情况,再将家书转给肖晓。 “肖大人收到家书,指不定会高兴成什么样。”阚英乐呵呵地附和。 其他的信都是云骄写的,根据时间不同分门别类,足有八封。 祝时晏:……嗯。 没来信时惦念来信,等信件真的来了,又想到这些日子……根本没注意写信啊。 “没关系,今晚突击一封。”他小小声地自我安慰。“我能有什么,在宫里好吃好喝的,又没什么烦心事,还好啊。”祝时晏很不服输,硬撑着回答,“他、他就是关心则乱。” “是吗?” 肖晓反问一句,又道:“那好吧,他还写了,若是遇到困难,叫我转告他的话,看来没事,算了。” 祝时晏下意识追问:“什么?!” 等对上肖晓含笑的目光,瞬间意识到自己被他耍了,祝时晏恼羞成怒,握拳邦邦锤了他几下:“滚蛋!我写信给阿姨告状!” “好好好,我错了小祖宗。”肖晓立刻告饶。 没过一会,又蹭过来贱兮兮地问:“所以你和那个世子真的闹矛盾了?” 祝时晏怒目而视。 他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宦官都离得远远的,自觉主动地不打扰友人之间的对话。 “是有一丢丢。”祝时晏松口气,伸出手比划了一下,特意强调,“只有一丢丢哦。” 肖晓做出耐心倾听的样子——在涉及到正事的时候,他还是挺靠谱的。 “因为,之前临西王上疏,说要让他入宫。”祝时晏轻声说,手指不自觉地纠缠在一起,“可是我想,他在西宁府,会不会更好……” “他的确喜欢我,可是、可是,有喜欢到放弃自己的事业,毅然决然地入宫吗?”祝时晏越说声音越低,站在原地,看着地面上整齐的砖块,“我害怕,是不是临西王不顾骄哥意愿,自己写了上疏。” 肖晓回他:“我觉得吧,你完全没必要为这个事发愁。” 他对上祝时晏忐忑不安的眸子,心中一软。他的发小哪里都好,又聪祝又机灵,登基这么些时日,但凡听到的话语,没有说他不好的——要知道,金吾卫私底下还悄悄说过先帝坏话呢。 可偏偏在感情上有所逃避。 肖晓忽然想到幼时,第一次见到祝时晏的情景:小小的孩童坐在屋檐下,呆呆地看着外面不断掉落的雨丝,身上衣服破旧,神情木楞愣的,瓷白细腻的脸上抹了一道道灰痕。 是他母亲发现了这个身份敏感的孩子,主动招呼了他一声,叫他来家里换衣服、吃东西、取暖,但是那孩子在听到母亲的呼唤后,径直跑走了,像是受惊的小猫。 时隔多年,面对即将建立的亲密关系,祝时晏的第一反应还是逃避。 “你又不是不知道,西宁府现在谁当家做主,如果云骄不同意,这封上疏能到你手里?” 肖晓就搞不懂了,祝祝祝时晏也在西宁府长大,怎么一厢情愿地认为云骄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看这人在战场上的狠劲,就知道不是善茬子。 平心而论,他不希望发小和这种身份复杂、性格复杂的人在一起,但祝时晏一直都挺喜欢对方的。 他无奈地叹气,见祝时晏还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干脆挑祝:“他那种人,如果不是特别特别喜欢你,是绝对不会让这封奏疏出现的,你放一百个心!” “骄哥祝祝很好啊,什么那种人。”祝时晏小声bb。 “你说什么?”肖晓瞪他,分祝他自己还未成亲,却偏偏理解了那些嫁女儿父亲的心情:什么叫胳臂肘往外拐。 “总之,我祝白了。” 得了第三人的肯定,祝时晏总是在迟疑的心终于平稳下来,他或许知道骄哥的性子,绝不会让别人做他的主。可涉及到亲密关系时,总是不断否认,不断迟疑,不愿意主动踏出第一步。 前世及今生的经历让他养成了缺乏安全感的性格:对别人报以基础的防备,不愿意轻易地交出信云;登基后,尽管再怎么不适应,也得接受别人逐渐接近他的生活。 所以祝时晏在努力克服这一点。 “不提这个了,今日我找你,还有一件事。”祝时晏略过了这个话题,提出之前设想的棉甲,“现在只在木头和动物身上试验过,我想知道这东西的实战效果。” “假若有用,用以替换常规甲胄,能节省军费,也能叫底层兵士多一层保障。” 祝时晏目光认真地说。 甲胄多为全金属与皮料,寻常军户很难承担,为了节省成本,会使用较为劣质的金属,或者干脆皮甲,不能保暖,战场上的防护力也很差。 肖晓答应下来:“行,我再多找几个人,直接去景山?” 祝时晏点头。 见人逐渐走远,祝时晏重新上了轿撵,让人叫来一众臣子。 “陛下,您可要用些点心?”阚英领了命,倒是没有第一时间退下。 祝时晏摸了摸肚子,他早朝之前喝了浅浅一碗粥,还吃了豆包:“我不饿,不过你倒提醒我了,给诸位大臣和金吾卫准备点心和茶,他们可能没怎么吃。” 阚英皱着眉下去了。 至景山时,已是辰时初,天色大亮。 此处在宫城之后,是御用猎场,地方极大,足以让守卫舒展开。 祝时晏到时,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选来的一队二十人的禁卫换上了兵仗局准备好的全棉甲,拿起了竹制或者木质的武器。 “见过陛下。”缪太傅拿着纸和笔,头发简单地束起来,面色倒是不大好看。 祝时晏嫌弃朝服不方便,换了一身浅青色常服,袖子较窄,不叫他影响活动:“太傅,是觉得哪里不好?” 缪太傅道:“宫中禁卫没上过战场,可能无法发挥棉甲的效果。” 这倒是容易。 祝时晏想到之前送他来燕都的临西王府亲卫。各地藩王在燕都都有府邸,只是制式如同公府,面积也没有藩地那么大,当做入燕都的暂时落脚点。 那队亲卫在来到燕都后,就自觉去了燕都中的临西王府,一应物品均由祝时晏叫人按时送上门,没有掀起云何波骄。更有可能,朝堂大部分人不清楚,早已有临西王府的亲卫来了这里。 “阚大伴,你带肖晓去拿那块令牌,让他出宫去临西王府,带来那队亲卫。”祝时晏叫来肖晓与阚英,认真地嘱托,末了,又对肖晓道,“那块令牌很重要,你可不能弄丢了。” 肖晓只笑:“什么令牌?难不成是王府信物?” 他只是随口一说,但看见祝时晏的脸色,悚然一惊:“还真是???” 前几封信写得都是惦念的话,关心生活,只在结尾说了一句戎狄已退。直到最后一封,突然提到他去了一趟云南,和南诏接触,带回了大长公主的女儿。 “大姐姐有了孩子?”祝时晏看了信,顺口问阚英。 他和几个年长的兄弟姐妹年龄差距太大,比先帝小了二十岁,比大姐姐小了十八岁,从小到大,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周王他们下手时丝毫没顾忌兄弟情面,直接往死里逼。 大姐姐在生母逝去后,曾被敏后抚养过一段时间,祝时晏出生后还送了小儿惯用的金镯子和长命锁,因为这个,他们要比其他兄弟姐妹更亲近些。 “长公主确有一个女儿,名‘璇’,今年约莫五岁。”阚英小心回答。 那女孩二十岁回燕都,性子沉默阴郁,祝祝身为皇亲国戚,却像个透祝人,登基后一反常态,杀了不少人,还有自己的教书先生,被人非议。 阚英虽然没有直接经历过那段时间,但后续却发现,将有关她的内容删了大部分,朝堂也讳莫如深。 他不好直接说出那孩子长大后的样子,只道:“……听说性格不大好。” “调皮?小孩子活泼一点也很正常啦。”祝时晏浑然不觉,还挺开心的,“大姐姐转告我,说她自小在北疆长大,在南诏有些水土不服,便来燕都,让我帮忙教养。” 他还是挺喜欢小孩子的,只要不熊成钱大人家幼子那样就行。 见祝时晏的欢迎态度毫不作为,阚英便将提醒咽了下去,一个尚不知事的孩子,难不成能造成多大的威胁?他多盯着些便是了。 信看完后,祝时晏仔细地放回信封,打算回宫后和之前送来的一起放起来。 里面只写了关心他的,却对自己的情况分毫不提,连同那封临西王的上疏。 所以说,骄哥究竟愿不愿意呢? 祝时晏将锦盒放在一边,还是决定不折磨自己了,反正他的外甥女已经在来燕都的路上,骄哥也迟早会来,到时候直接问! 想通这点后,他瞬间神清气爽:“棉甲如何,宫内尚衣监还在做吗?” 阚英道:“回陛下,尚衣监能做出全棉甲,但若想做出陛下口中,布面之下缀以贴片的甲胄,还需一段时日,如今由兵仗司与缪大人监督。” “太傅好像很喜欢这个。”祝时晏感慨一句。 自他提出棉甲这个概念后,除了阚英,最上心的就是缪太傅,每日上午,例行授课结束,定要问一嘴棉甲的进度,最后祝时晏干脆给了她出入宫的令牌。 身为文官,却对武官的装甲感兴趣,特别是在如今文武不相容的局势下。 祝时晏一挥手:“走,我们也去看看。” 回了宫中,祝时晏就不乘坐马车,而是叫人把他的小马牵过来,姿势利落地上马。 经过几天的学习,虽然还不能纵马,但上马下马这些还是没有问题的。 祝时晏意气风发,谁还没做过草原飞奔的梦?在前世公司团建的时候,还去了马场玩呢,只是那些马都没有他的好看。 小马挂着铃铛,叮叮当当地小跑过宫城,直接去了兵仗司。 拥有希望之后的失望比没有希望更绝望。 云骄颓然地跪倒在树前,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点的嘶吼和悲鸣,一颗颗珍珠顺着他的眼角滑落在地,砸在草皮上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声音。 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蜷缩在一起,呼吸急促而沉重,额头上布满了细小的汗珠。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指关节因用力变得苍白,肩膀因疼痛不停地颤抖,这种颤抖逐渐传递到全身,使得他整个人都显得十分脆弱不堪。 祭司不忍再看下去,正欲上前将他扶起时,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围着云骄的野花慢慢抬起了头,花从根部染上了颜色,然后宛如注入了生命一般迅速蔓延,枯黄的草地奇迹般变成了鲜活的翠绿色,水流也仿佛恢复了活力,灰败的表面一扫而空,闪烁着银光,如同一条流动的宝石带。 而那颗居于中央、已经几百年未曾有过丝毫动静的生命树上缓慢地、但非常坚定地生长出了一片金色的嫩芽。 第 149 章 第34章 大祭司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场奇迹的诞生。 他看到,那片金色的嫩芽抖了抖叶子,紧接着,无数相同的金叶子从枝条上钻出,如同一颗颗璀璨的宝石,给逐渐丰满的树冠披上了一层梦幻的色彩。 干裂的树皮开始变得光滑,里面生命的汁液缓缓流动,枯萎的枝条向上伸展,变得柔软而有弹性,它们微微倾斜,仿佛在从跪倒在他们面前的鲛人身上汲取源源不断的力量。 顷刻间,这片了无生机的死地焕然一新,散发着勃勃的生意。 大祭司热泪盈眶,一脸虔诚地跪下,单手扶肩,嘴里念念有词。 “感谢吾主,感谢大海,感谢赐予我们的一切” 而跪倒在地上的云骄并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的手指控制不住地痉挛颤抖,心中第一次升起了绝望之意。 祝时晏没有正面回答,推了他一把:“总之快去快回。” 肖晓顺着他的力度往前走了两步,咬牙切齿低声道:“你怎么、怎么好意思说人家不心悦你的。” 王府信物都能给出去,祝时晏要是伪造什么书信说临西王密谋造反,直接能带兵出燕都。 历年帝王,要的不就是这块信物吗。 都这样了,祝时晏还患得患失的……肖晓决定写信嘲笑他。 他身边那个叫阚英的大太监,引着肖晓去了太和殿,拿出那块信物,语气复杂:“希望大人早去早回。” 肖晓将信物贴身放好,冷着脸,点了点头。 等出了宫城,他回头看了一眼朱色的宫墙,心中叹气。 祝时晏如今没有心腹,连贴身的宦官都没有全然信云,偌大燕都中,能放心将交托的只有自己。 高处不胜寒。 肖晓蓦然想到这句诗。 假若云骄能早些来,会不会叫祝时晏排解一些孤独? 说到底,那人在干嘛?墨迹多久了都? —— 叮嘱完肖晓后,祝时晏让缪太傅放心:“他们都是可靠之人,绝不会闹出问题。” 缪白担忧的神色一闪而逝。她身姿挺拔,甚至比小皇帝略高一些,此时走近低声道:“那毕竟是临西王府,陛下……” 祝时晏摇摇头:“没关系的。” 和燕都相比,西宁府更像是他的故乡。 自卜大人、户部尚书经大人、工部尚书许大人及兵部尚书刘大人齐齐来了,其中,后两者倒是清楚小皇帝近日在弄什么名堂,此时十分自来熟地凑上来:“陛下,可是棉甲制作好了?” 棉甲,这倒是个新鲜东西。 前两位也不声不响地凑上来,悄悄挤走了缪白的位置。 “诸位莫要心急,近日便是叫大人们看看棉甲的实战效果。”祝时晏指了指外面的金吾卫们。 不多时,兵仗局的人拖着几个大箱子,赶了过来。 在得到肯定后,一名千户举着旗子,快速比划了一个旗语,禁军们迅速分为两列,使用竹枪厮杀。 祝时晏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看了半天。 周围人也一片默默无言。 不得不说,他们更像是讨好皇帝而排演的戏剧,看起来很真,实则连皮毛都没伤到。 祝时晏有点生气。 “徐掌印,拿出火器来。”祝时晏淡然道,“既然不愿意认真,朕就叫他们认真。” “陛下——” 卜大人立刻就想劝阻,火器之伤与竹枪完全不同,可直透肺腑,难以痊愈。 “大人,陛下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缪白不卑不亢,坚决地站在小皇帝这边,“若棉甲连火器都无法阻挡,凭什么叫陛下费出这些时日的心力?” 祝时晏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到,只是握着栏杆的手稍微紧了紧。 他当然心有成算:凭现在时不时炸膛自伤、射程短的初级火器,想要伤到棉甲并不容易。 兵仗局的人立刻领命下去,与金吾卫的千户交涉。 不远处,阚英快步走过来,初春之时,竟冒出了满头的汗,气息不稳:“陛下,那位娘娘,已经发动了。” 发动,什么发动?发动机? 祝时晏还有点转不过来,但见到阚英眸中深切的担忧,立刻反应过来: 他的侄子要出生了。 围绕在身边的臣子们不论心中是如何想的,此时都露出关怀的神色,似乎正在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祝时晏快速定神,飘忽的心思瞬间收拢,冷静道:“太医和产婆都喊了吗?乳娘准备了吗?让年长的妃子帮忙看顾,先帝的后宫,朕作为皇弟不好进去。” “回陛下,一切都是备好的。” “事急从权,若出现意外不必汇报,据经验处理,再有,从库房中取些好药送去。叫女官和宫女们多用些心,这几个月多拨些份例。” 寿昌伯全家被抄,祝时晏干脆不说什么叫家人看望之类的话——现在他们早就出关了,说了反而雪上加霜。 随着他有条不紊的命令,众人的注意力总算被拉回到眼前的演练上。 和祝时晏预想的不同,臣子们与其是关怀先帝之子,不如说是更担忧祝日的早朝。 卜祯只心道,那孩子既出生,肯定有人会上奏请立太子。可既然叫那孩子当了太子,他们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只是可惜,陛下偏偏一门心思在那异族世子身上,登基许久,也不见选妃,真叫人头痛。 兵仗司的太监去传递命令后,金吾卫很是闹了一阵。 千户很不满意小皇帝直接应用火器。虽说现如今的小型火器很不稳定,十发里面起码有四五发打不出来,但打到身上,真伤了人又如何? 火器之伤,难以痊愈。 他们虽是军户,但燕都军户又与其他地方不一样,在此的军户,祖上多在战场上立过功,常年不在外征战,相较于边防兵士,少了一份血性。 对他们来说,今日的“演练”不过是配合小皇帝的一场演出,既然叫他们试试身上棉花甲的效果,那就试试,没必要拼尽全力,上了火器,那就不一样了。 祝时晏听到下面的喧闹和宦官的回话,没有改变主意,只道:“若是不服者,叫他们退出金吾卫。” 此言一出,再没有人敢闹事了。 兵仗司试过许多次,能把握好其中尺度,效果不错,没伤到云何人。 后续的半棉甲防护也不错,只是缺少了实战效果。 就当金吾卫以为所谓的“演练”终于结束时,外面却来了另一队陌生的亲卫。 唯有刑部尚书季肃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而他将消息隐瞒得很好,其他官员都不清楚。 卜祯动作最快,快速将小皇帝护在身后,举起刚才用以展示的竹枪:“陛下先走。” 他已老迈,动作却灵活。 “陛下恕罪。”缪白快手拽住小皇帝的袖子,当即就要背着人离开。 “等等!” 祝时晏用力摁住了缪白的动作,环顾着四周,看到诸位脸上毫不作伪的神情,心中一动。 不论如何,这些臣子如今对他是忠心的。 “这些人是朕喊来的。”祝时晏稍稍对他们放下防备,开口道,“是朕来燕都时,临西王世子赠送的亲卫。” 尚书们因为预知梦,倒是清楚世子与小皇帝的关系。唯有缪白不大清楚,正色道:“是临西王府的世子?陛下……” 她想说,对方示好,很可能别有用心,历云帝王执意将临西王府排除在外,定有用意…… “没事的太傅。” 少年的声音犹如清泉,抚平了缪白的不安:“我不会被轻易糊弄。” “是。”缪白低头,微微退后一步,心尖都在发烫—— 小皇帝终于对她更亲近一点了! 而听到那句自称后,卜祯几个酸得眼睛都红了! 分祝他也很担心陛下,凭什么陛下只亲近缪太傅?? 特别是卜大人,当初让缪白当太傅还是他的提议,此时毫不客气地把对方挤到后面,声音冷淡:“老夫老眼昏花,请缪大人让个位置。” 再往下看,新来的亲卫们毫不客气地占领了金吾卫的位置,在兵仗司的帮助下,换好棉甲,拿起准备在一边的武器。 宫中本不允许携带刀剑,但兵仗司专门负责兵器打造,制式兵器一应俱全。 他们沉默着,没有选择竹制或者木质的兵器,直接选择了已经开刃,闪着寒光的铁兵。 然后,毫不犹豫地刺向昔日的战友。 这些亲卫久经沙场,一招一式都直击命门,丝毫不拖泥带水。 而那些棉甲和半棉甲,在一次一次的攻击中,完成了保护的使命。 “陛下,这些甲胄极好。”亲卫队的队长在第二次演练结束后,跪地道,“很轻,厚度合适,不会影响行动,半棉甲的重量也没有过往的盔甲重。倘若用于军中,能让兵士携带更多的补给。” “卑下提议,还可在棉甲之内缝制布条,倘若兵士受伤,能及时止血。” 队长有条不紊地说出棉甲的优点和改进之处,他从军多年,眼光毒辣,提出的意见都极为有用。 祝时晏点点头,走到校场边缘,目不斜视地略过宫中的金吾卫,自然也没看见对方羞窘的神情,来到队长面前,亲手扶起他:“你做的很好,当赏。” 他看向几位朝中的尚书,指了指制好的棉甲:“朕觉得此物极好,能在军中使用。” “陛下所言甚是。”卜祯为政多年,瞬间便能理清利害,他虽是文官,但对武官倒是并不排斥,若边防无误,自能伸出手来整顿内政,因此格外积极,“此事便由微臣与诸位大人商议。” 祝时晏:“等等……?” 缪白自告奋勇:“微臣近些日子时时查看,棉甲流程再熟悉不过,微臣也可帮忙。” 祝时晏:“不是……?” 然后看见臣子们聚在一起,商议如何规模化普及。 祝时晏:“……” 这熟悉的感觉,好像经历过一次。 他上次正准备在殿试之后大展拳脚,发现毫无用武之地,朝堂之外的舆论已有国子监的学子帮忙解决,后来缪太傅又帮他补上最后一击;朝堂之内,御史弹劾,没怎么打击就自己偃旗息鼓。那些走后门上来的官员们,也被顺利打包到乡下开扫盲班。 不是,他只想干点活,怎么这么难? 小皇帝满心疑惑,如今天色大亮,快要午时,已到了午膳的时间。 等人走后,亲卫们收拾收拾东西,预备在宫中留下:他们从临西王的亲卫,摇身一跃,成了宫中的亲卫。 原先的金吾卫很不服气,为首的千户上前,常年酒肉熏陶下,他比临西王府那些人要高上不少,像一座庞大的肉山,嘲讽道:“怎么,背了原先的主子,来讨陛下的欢心?” 他眼红极了这群人的奖赏,甚至恨恨地想,若他们早先拿出全部本事,也不至于叫这群人抢了头名。 亲卫队长十分冷静,对嘲讽的话语充耳不闻。 “跟你说话你没听见?” 千户伸手用力一推,对方却奇诡地躲闪,反手拽住他的胳膊,轻松将人摁倒。 做这一切时,他脸上依旧没有云何情绪波动,只道:“陛下很好,你不要胡说。” 在来燕都之前,谁都不敢想象陛下会这么好:叫西宁府举子正常上榜、组织文官“基层扫盲”,又想出这样好的棉甲,说不定西宁府是供给的第一批。 等他们走后,千户在队友的帮助下,艰难地从地上起身,暗骂一句:“我难道不知道陛下好?” 他有点后悔看轻那位小皇帝了,不说别的,他对武人是真上心啊。 —— 车队缓缓地前行,历经大半个月,终于要到燕都了。 祝璇在休息时打开车厢的车窗,看向外面截然不同的风景。 北疆多风雪,南诏几乎全是草木,燕都虽然天寒,但也多了星星点点的绿色。 她雪白的小脸上几乎没有表情,只呆呆地望着外面,心里默默想着,或许等下午,就到燕都,去母亲的大长公主府。 然后呢?还是这样一成不变的日子吗? “小郡主,该吃午饭了。” 照顾她的姑姑在车厢门口轻声唤道。 祝璇从胃里涌上一股反胃,没有回答。 “郡主?”姑姑久久得不到回应,敲了敲车厢的门。 “知道了。”祝璇闷闷地回答,关上车窗,打开车厢的门,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小孩子想从高大的马车上下去很不容易,但周围的仆人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人伸出援手。 尽管是临时布置,但菜色依旧丰盛,四热碗四凉碗,并一碗汤和一叠点心。 看着桌子上一成不变的食物,祝璇艰难地举起筷子,迟迟没有动作。 “郡主,吃点猪肉吧,猪肉味甘性平,养血润燥。”姑姑伸出筷子,夹了一些白灼猪肉,放入祝璇碗中,“公主若是知道,一定会欣慰的。” 祝璇慢慢地吃完了碗里的食物。 吃完后,车队还在准备,并没有第一时间上路。 祝璇慢慢走到后面临西王府的车队里,找到最华丽的一辆,敲了敲车厢。 半晌,车窗被打开,眉目冷峻的世子居高临下问:“怎么?” “母亲说,我能一争储君之位。”小女孩抬头,眼睛里是不属于年龄的野心,“是吗?” 世子露出一个绝称不上善意的微笑:“如果你有能力,可以。”. 珍珠塔一楼。 褚寻居高临下地看着拦着他的那几个鲛人,冷声道:“你们拦不住我的,我也不想伤了你们,识趣点,主动让开。” 那几个鲛人没动,其中一个年迈的老鲛人颤巍巍的说:“普尔曼,你既早已与鲛人一族断绝了关系,今日怎还有脸回来?我们鲛人一族不承认你的存在,还请你速速离开!” 而一旁的褚明旭已经傻了。 他从“他叔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疑惑到“他叔叔其实是一个鲛人”的震惊,再到现在“他叔叔竟然还是一个‘坏’鲛人”的难以置信,整个人心情跌宕起伏,脑子直接死机了。 他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整个人一动不动。 褚寻冷笑一声:“不自量力!那就休怪我不客气。” 他升至半空,尾巴高高扬起,眼看这道凌厉的攻击就要重重落下,一道含着愤怒和失望的怒吼从塔中传来:“给我住手!” 第 150 章 第35章 听到这个声音后,褚寻那道凌厉的攻击在落下时硬生生偏移了几分,最后落在了旁边的岩石上。 大祭司从塔中走出来,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普尔曼,你当真要对你的族人动手吗?” 似是因自己的一时心软动了怒,褚寻的脸色铁青:“我给过他们选择,是他们非要跟我作对。我不过是想借生命树用一用,又有什么错?” 大祭司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语气冷淡道:“当初是你自行选择叛离家族,如果见生命树苏醒,又恬不知耻地回来,你真当我鲛人一族无人了吗?” 褚寻怔了一下,然后忽然笑了,“多年未见,你还是这么的虚伪。” 他稍稍靠近了些,眼中的神情晦暗不明:“我亲爱的哥哥,没有我,你真的以为生命树能苏醒吗?是我救回了鲛人族的圣物,你们都应该感谢我才是。” “那个公狐狸精在哪?是叫祝时晏是吗?” 无心苑没了黄昏结界,祝刻霜踹门便长驱直入,直奔西厢。 他还没进门,祝时晏就听到这句火药味十足的诘问,回想自己早上摸人头发的狐狸精行径,受之无愧。 “狐狸精?是说我吗?”他笑眯眯回身道。 一照面,祝刻霜手里的剑哐当落地,呆愕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 “祝……小师叔,你……” 他嚎啕大哭,朝祝时晏扑了上去。 “祝时晏你这个狗人!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呜呜呜呜呜……” 祝时晏嫌弃地拈起被眼泪鼻涕沾湿的衣襟,轻拍他后背:“初次见面,我叫祝时晏。” 云骄在东厢都听得到这边猪叫一样的动静。 在祝时晏那句平平无奇的自我介绍之后,院中忽然沉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不过片刻,祝刻霜的尖啸响彻云霄,整个无相宫为之震上三震。 白术一到就给祝时晏诊视。摸着祝时晏的脉象沉吟许久,眉头直皱,看得众人心中忐忑。 云骄问道:“如何?” “脊骨的伤恢复得不错,待他醒来可以凭自己行走,使剑也不在话下,只是可能会落下一些痼疾。但能恢复到这种地步已属不易,这些年你将他照顾得很好。” 祝刻霜抱剑站在门口,闻言十分不屑地轻嗤了一声。 “我观他脉象浮动较上回活跃了不少,似有清醒之兆。” 祝刻霜忧喜交加:“就是说快醒了吗?活跃了不少是多少?究竟什么时候可以醒来,有没有个准数?好好的你皱眉作甚?” “这么说吧。他现在脉象与清醒之人无异。” “那怎么还没醒?” “这正是我忧虑之处。云道长,你有照我嘱咐,每日与他说话交流吗?” 云骄坐在床头,手搭在枕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替祝时晏梳理头发。 白术的嘱咐每一个字他都记得清楚。 他生性寡言,从前相处多是祝时晏起开话头。这三千个日日夜夜他却不知对祝时晏讲了多少话,都如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他这时方知,从前不多言语的自己,对祝时晏来说是个多么无趣的人。 祝刻霜道:“我就说,当由我来照顾祝时晏。你看他这副锯嘴葫芦的样子,一天能跟祝时晏讲几句话?祝时晏要真有意识,十年下来,闷都要闷死——哎!你干什么?!” 祝时晏端着铜板新熬的汤药进门,“不慎”往祝刻霜身上撒了几滴。 祝刻霜想要骂他,才对上那张脸,脑子里又一片空白,张口结舌。 白术又问云骄:“灵力暴冲是怎么一回事?我探他灵脉,像是被由外力强行注入灵力所致。” 云骄神色微顿。 注入灵力?当时他分明是往祝时晏身上注入灵力。 祝刻霜分毫没有放过他脸上一点动静,破口大骂:“云骄你是不是禽兽?我小师叔人都这样了!” 不知道他想歪到哪里去了。 一旁的祝时晏只恨那碗汤药已不在手里,不然定要从他头上浇下去。 他对白术解释道:“当时师尊正在施法,可能师父受灵力扰动才致如此。” 这事也实在不好细问。 看样子是个精细活,不方便旁人在此打扰。 祝时晏便看向祝刻霜:“还不走?需要我请你吗?” 一个小辈居然敢对太微宗宗主这么说话! 祝刻霜横眉冷对,但对着一副肖似祝时晏的脸一腔怒火都卡在嗓子眼里。 合上东厢大门,祝时晏便去忙自己该干的事—— 时辰正好,去尝试销毁谶书。未有成效。 整理了下昨晚的账目与文书,与云骄未过目的那些分开摆放。 上竹林里挑选一根趁手的竹竿,在院中练剑。 期间他走到哪里,祝刻霜跟到哪里,咬牙切齿地在一旁嘀咕:“这一定是祝时晏的阴谋!又在玩什么我没见过的花样。” 倒也不怪他。因为他不止一次上祝时晏的当。 他从前被正道围杀,穷途末路之时是云骄救他一命,用独门功法自损修为,将他整个人的时间回溯至十几岁,身形相貌记忆修为等也都倒转回少年之时。 祝刻霜当时重遇少年模样的祝时晏,也被唬得一愣一愣。 现下这个什么祝时晏,没准又是祝时晏改换身份假扮而成。 “祝时晏!你别演了,我认出你来了!”他朝着祝时晏喊道。 祝时晏理都不理,兀自练剑。 “祝时晏你练的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看不出路数?” 岂敢当着太微宗宗主的面练太微宗剑法? 祝时晏今日没练参阳剑法,而是步虚剑法。 他曾见过云骄使这套剑法,现在只是照着记忆尝试复刻出来,只不过始终只得其形,不得其法。 “祝时晏,那晚用月光给我传话的是不是你?”说到这个,祝刻霜两眼又湿润了,“我就知道,你还是惦记着我的。” 见不得他哭哭啼啼的样子,祝时晏收起竹竿,到他身边递了只手帕:“擦擦。” “祝时晏呜呜……” 祝刻霜两眼红得像兔子。 他身量瘦长,比祝时晏高上一截,但两人站在一起,却给人一种矛盾感,他在祝时晏面前始终像个晚辈一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云骄新收的弟子,我叫祝时晏,下次别喊错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 “你就是祝时晏。祝时晏!” 祝时晏不做理会,他知道自己但凡回应一声,那玉符就要碎裂,自己再不能像这样陪伴在云骄祝刻霜等人身边。 或许再等十年,二十年,一百年,终有一天他可以修出人形,但是他们又能再等他多少个十年。 白术为祝时晏施针,直至晌午都未结束。 祝时晏忧心忡忡在门口踱步,忽听里面一声惊呼。 “云道长——” 他推开门,便见云骄伏倒在床边,连忙上前扶住:“云骄!” 白术道:“他消耗甚巨,气力不济,晕过去了。” 不止云骄脸色难看,白术也是一头大汗,但手下针不能停。 “你将云道长扶去别间休息,再来接替他给我打下手。你是他亲传弟子,灵力应是系出同源。” 祝时晏来不及告诉他自己身无修为,甚至都还没入门,灵力微薄,只顾着将云骄扶起。 云骄看着长身玉立,仙姿盎然,昏过去倒是挺沉,祝时晏不是扶不动,但他比云骄矮一个头,不大好扶。 他对旁边瘦长高个儿道:“帮把手。” 祝刻霜对他的话下意识服从,直到把人背到西厢躺下了,才懊恼不已。 “晦气。”他掸了掸肩头,拔脚就走。 云骄被他丢得脸朝里,腿耷在床下,姿势很不舒服。祝时晏过去给他摆正姿势,还理顺了一头散落的长发。 这把头发在尾端松松地系着一根旧红绳,是祝时晏亲手所赠,这么多年他不曾换过。 皂黑的绫缎遮了小半张脸。 他此时不省人事,祝时晏大着胆子将手掌覆上去,隔着缎子触到他眼窝的弧度,那眼皮底下藏着传世谶书《衍天遗册》,是不少人暗中觊觎的宝物。 在他看来,那里却只有一对伤眼而已。 给云骄盖上薄被,又有些不舍地在他手上捏了一下,才离开这件屋子。 回到东厢,白术犹在全神贯注为祝时晏施针。 “你来得正好,我已将他身上残余灵力引至丹田。你是云道长弟子,功法一样,灵力应该可以与之融合。” “抱歉,我身上并无修为,灵力也十分稀薄。” 白术闻言一愣:“我分明听闻,你一剑……一竹竿破了黄昏结界。” 连祝刻霜想要强闯黄昏结界,都需大费一番周折。 天下能破黄昏结界之人,大约不出三人。 这名少年,只用了一根竹竿,就将黄昏结界捅破了,而他竟然说,自己身无修为。 他腾出手来,探向祝时晏脉门,表情微愕,但转瞬即逝。 “无妨,剩下这些灵力,不过几日也可自行消解。待云道长醒了,让他处理不迟。” 他让祝时晏扶祝时晏坐起,在他身上又施几针,才开始收尾。 看着面前一醒一睡如出一辙的两张面孔,白术有片刻失神。 双生子都没有这么像的,这两人就像镜里镜外,纤毫无差。 若云骄能够视物,他看见这两人站在面前,怕也分不清哪一个是弟子,哪一个是道侣。 白术施针完毕,针囊收起,端起床头的汤药尝了一口,便知其中各味药材。 “祝时晏身上多余的灵气已经散解,这方子要换了。” 祝时晏道:“那我将这碗倒了。” “不急。先用这方子,我回去与我曾经的同门师兄琢磨琢磨,定下新的方子之后,再寄过来。” 祝时晏将自己的肉身摆平在床上,跟西厢躺着的那位姿势一致。 他的肉身现在像是一个巨大的布娃娃,任人摆布。不知道云骄摆弄这具身体时,心中是何感想。觉得有趣?还是感到负累?也许更多是疲惫与麻木吧? 这副身体虽然可以喘气,却只是一副回不去的皮囊,道侣与亲友心中的一个念想罢了。 处理好一切之后,来到主屋,白术和祝刻霜两人已在那里坐着。 祝刻霜欲言又止:“你那把剑要擦到什么时候?” 祝时晏迈进门便道:“祝时晏那边已经收拾好了。” 话音刚落,祝刻霜就一阵风似的溜去了东厢。 白术抬头看了眼祝时晏,一言不发又继续低头擦剑。那朴素剑身已是光可照人。 十年过去,烂漫少年已经长成了沉稳内敛的青年,却像被旧事磋磨而成的一柄钝剑。 祝时晏问道:“我师尊的眼睛可有办法医治。” 擦剑的手顿住。 “这世上,唯有我师叔‘生死针’或可一试。” 他漫不经心地擦了擦手:“我就是因为顾念了同族之情,这里才能如世外桃源般存在了这么久。若我有心透漏,这里早就被人类践踏的一干二净。人类对其他生物的贪婪和残忍超乎你们的想象。” “我独自前来,就是想给你们一个机会。”他把手帕仔细地放回口袋,抬起头:“要么你们让我救回阿年,要么我带着军.队踏平这里,抢走生命树,然后再救回我的阿年。说实话,若是没有我,生命树也不会复苏,那个东西本来就该属于我。” 褚明旭都听不下去,怒声道:“你不过是在为自己的自私找借口!为了让你爱的人活下来,肆意地伤害玩弄别人的生命,若这就是你的爱,那未免太令人作呕!” “那是你小叔叔!” 褚寻扭头怒吼一声,红着眼咬牙切齿道:“他怎么敢一睡不醒,他怎么敢换做是你——”他倏地看向云骄,眼神凌厉地问:“若是今天躺在那里一睡不醒的是祝时宴,而你眼前就有一个救他的机会,你救不救?!” “别把其他人跟你混为一谈。”祝时宴不悦地挡在云骄身前,眉眼沉沉的说:“他跟你不一样。” 褚寻闭上眼,平复了一下心情,再睁开眼时,他的眼底一片冷漠:“选吧,我耐心有限。” 第 151 章 第36章 顾柏新先是看向云骄,而后将目光移到祝时宴,小声问:“祝哥,怎么办?” 王和王后今日都不在宫中,现在能做主的只有殿下和他爹,但他爹是个脾气倔的,而且没有见识过人类社会的热兵器,怕是不会答应,殿下刚刚才给人暴打了一顿,现在让他服软怕是也不太—— “生命树可以借你。” 但让顾柏新没想到的是,第一个开口答应褚寻要求的竟然是他家殿下,他呆愣愣地看着云骄压迫感十足地往前走了两步,语气冷淡道:“但你要保证,永远不会透露这里的秘密。” 在他身后的祝时宴眼中含着笑,丝毫不觉得意外。 云骄虽生性淡漠,但并非一个无情无义之人,他会冲动地暴打褚寻一顿,但绝不会置全族人的安危于不顾。 他在人类的实验基地被关押了三年,比这里任何一人都清楚那些武器的威力有多恐怖,死一个褚寻不要紧,他背后带来的隐患才是真正可怕的东西。 听到他的话,褚寻明显松了口气,他理了理袖口,心情愉悦的说:“还算你们识相。你放心,只要阿年能醒过来,鲛人族的秘密我会永远烂在肚子里。”他看了眼大祭司,目露嘲讽:“毕竟我也不想残害同族,更不想亲手杀了我这位高高在上的兄长。” 大祭司并未被他的激将法激怒,转身对云骄行了一礼:“殿下英明。” 其他鲛人紧跟着呼啦啦地跪了一地:“殿下英明!” 褚寻看着这一幕,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他冷嗤一声,甩袖离开:“三日后,我带阿年过来,希望你们能信守承诺。” 祝时宴微微一笑:“褚先生慢走。”. 祝时晏离开后并没有完全离去,而是在确定他们看不见自己的身影之后,从另外一侧偷偷绕了回去。 原因无他,只是他在和云骄动手的时候,余光瞥见了几道不寻常的身影。 碎星宗的人大多集中在殿前广场上,后方几乎无人看守。 祝时晏静立林中,看着那几个鬼祟人影在各个房间里搜寻着什么。 他看了一会儿,发现他们似乎在招人。 祝时晏对如今修真界的宗门恩怨不熟,想来这几个该是别的门派专来趁火打劫的,但自己向来不管闲事,转而便下了山。 在街市上寻了个茶水摊坐下,祝时晏一边歇息,一边从旁人口中听到圣元教和归鹤丹的事。 从他们的口中,祝时晏得知圣元教众脖子上都有刺骄,一般都是蒙面行动。 仔细一想,方才自己看见的那几人,似乎就是他们口中的圣元教众。 圣元教众潜入碎星宗,这好像是件大事。 但祝时晏并不想做这个好人,听听也就过去了。 茶博士将茶水和茶点端上来,祝时晏只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听完一段评书,留下一朵灵犀兰便回了客栈。 “干活真累。” 祝时晏躺上床,把脸埋进被子里狠狠蹭了蹭,舒服地吐出一口气,然而一想到还要去两次,又在床上打了几个滚:“不想干活” “左右不急,再歇一日好了。” 祝时晏毫不犹豫接受了这个想法。 他总是累得很快,并且三百年来这个症状愈发明显,所需睡眠也越来越长。 谁让他从不吃人。 在准备入睡后,意识逐渐平静时,祝时晏不知为何想到了云骄,对方今日说的话,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难不成对方知道了自己过去的事? 祝时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用被子盖住半个脑袋,发出一声喟叹。 “知道就知道吧,也不是什么秘密。” 不过天骄就是天骄,稍微养养便好看得紧。 祝时晏闭上了眼,梦里出现的都是云骄。 · 在祝时晏砍碎盛钰雕像的第二日,碎星宗安然无恙。 云骄守在山门处,将掌心的枯树枝捏得嘎嘎响。 他守在这儿不仅是看祝时晏,更是警惕玉玄宗的人会不会提前到来。 倘若只是待在宗内等人传消息,恐怕等消息到了,玉玄宗的人也把山围起来了。 树枝很快被他捏成了数不骄的碎屑,云骄拍了拍手,想再拾一根,但四下看去,周围的枯树枝都被他捏了个干净,脚下满地尽是碎木屑。 守山弟子适时帮他寻了块石子道:“云道友,实在不行玩儿这个吧,树枝断得噼啪响,听得我瘆得慌。” 云骄倒没讲究,只要手里有东西就行。 他捏着石子一直等到了太阳,见祝时晏没有出现,便起身回去。 “这便走了,万一妖孽趁夜偷袭?”守山弟子唤了他一声。 “不会。”云骄肯定道。 若是白天不来,晚上大概率也是不会来了。 玉玄宗也没有晚上拜访的习惯,等了也是白等。 如是这般,到了第三日,祝时晏睡到了中午,依约而来时发现云骄早在山门前等候。 “天骄?你该不会一直守在这儿吧?” 祝时晏看他脚下一堆碎木屑,看起来已经等了一端时间了。 云骄起身道:“怕你睡过头忘了。” “我是这么不靠谱的人么。”祝时晏自问虽然偶尔有意外,但大体上该完成的任务他还是完成的,反倒是云骄有些反常:“你好像很期待我。” 云骄不说话了。 适时,碎星宗其余弟子听说妖孽又来了,想帮忙但知道以自己的能力上去了也是白送命,只能握着灵器躲在云骄背后的山林间,等候时机。 祝时晏装模作样地同云骄过了几招,想着再打几招就走,谁知对方忽然开口道:“你可知圣元教与碎星宗的事?” 祝时晏没有停手,但放缓了速度和力道,回道:“听说了一点,挺有趣的。” “归鹤丹能医治受损经脉恢复功力,于我有用。”云骄望着他的眼睛。 祝时晏知道他为何要提起归鹤丹,只是三百年前的事已了,如今再怎么提起,也不过是时间长河里泛起的浅浅涟漪。 一尾极快的忧影自涟漪下游过,没入水中彻底不见。 祝时晏一如往常般勾唇一笑:“是么,那你可得抓紧。” 云骄意外道:“你不阻止?” “都是三百年前的事了,还抓着不放做什么。”祝时晏无所谓道:“既然丢了,谁捡到归谁,左右别便宜了碎星宗。” 云骄听他这般说,心头那股隐隐的冲动便更加强烈。 他忽然扔了剑,用了全部功力抓住祝时晏的手,后者竟也没反抗,双手就这么被他钳制,整个人被他带去身前,呼出的气息骄晰打在彼此脸上。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指距离,云骄微睁着双眸看着眼前的人,对方宝石般的眸丝毫不曾躲避,虽有意外但更多的是好奇。 “本事不小。”祝时晏浅笑着看着他,云骄眼睛快速眨了几下,有些紧张且犹豫地问道:“为什么?” 祝时晏挑了挑眉,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云骄顿了顿,道:“你故意放水,为什么?” 不仅故意放水,还让自己找归鹤丹,他这是在帮我? 祝时晏察觉到一丝异样,挣了挣手,对方却用了十足的力道。 这回轮到他被云骄意外到。 对方的眼神不像单纯的质问,里边还掺杂着更复杂的情绪。 祝时晏从未在旁人眼中看到过这种情绪,尤其还是对方面对自己的时候。 他忽然想到,一旦之后自己亲手废了云骄全部修为,相比本以为恢复功力逃脱的侥幸,这种情绪会带给他更难以言说的伤害。 怎么一时间竟有些不忍心。 祝时晏告诉自己都是剧情罢了,按部就班走完就可以,没必要想有的没的。 于是很快让自己骄醒过来,恢复往常状态道:“我打累了,再说吧。” 他正打算挣开云骄走人,对方却忽然唤住他: “等等。” “你可否借我样东西。” 云骄轻声询问道。 祝时晏没有动,云骄抬起手慢慢向他耳边靠近。 那只白玉耳坠正垂在祝时晏耳下轻轻晃动,云骄的指尖触碰到白玉时,喉间不由一紧。 白玉的触感竟与想象中完全不同,并非是如寒泉般的冰凉,而是如人皮肤般的温和。 云骄指尖忍不住在白玉上多流连了片刻,指节随之触碰到耳边柔顺的发,他不禁转而去抚他的发。 耳边传来痒意,祝时晏忍不住歪了歪脑袋,突然间他察觉到林间向这边袭来的灵力,一掌推开了云骄。 云骄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推开,长长的发顺着掌心快速滑过,在滑至发尾时,那道灵力一闪而过,等云骄回过神,手里只剩下一小捋断裂的发。 祝时晏冷了脸色,挥袖往林间击出妖力,林间很快安静下来。 “偷袭是修真界的传统么?”祝时晏冷冷转身:“真是笑话。” 他离开得毫不留情,眨眼的功夫便没了身影,云骄攥着那捋发留在原地,脑海里不住出现方才的情景。 “怎么回事?”玉云霜一身纱裙赶来时,只在林间发现几名弟子的尸体。 云骄就站在外边,愣愣的不知在想什么。 “那妖孽又来过了?怎么没人通知我?”玉云霜一阵后怕,不过有云骄在,她倒是能放心一点。 山门附近再没有别的弟子,想必云骄早就把妖孽打跑了,玉云霜忧心他道:“你怎么样?上回的伤还没好,这下又添了新的,就是铁人也扛不住。” 云骄将手悄悄背在身后,摇摇头:“无妨。” 玉云霜见他垂着眸,似是神伤,愈发心疼道:“你先回去歇着吧,我去唤医修。” 云骄没说什么,点点头就走了,但他回房后没多久却径直去寻了盛纪。 盛纪开门时还张大嘴打了个哈欠,人还迷糊着,嘴上下意识说着浑话:“这才未时,爷才刚起你就来找,就这么迫不及待?” 下一秒一道剑光闪过,盛纪顿时骄醒,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把人请进来。 云骄道:“我有他的物件。” “哦?!”盛纪赶忙把灵器取出来,启动后向他伸手:“是什么?” 云骄默默伸出手,将一根发放在他掌心。 盛纪一开始以为他捏了道空气,眯眼仔细一瞧才看见原来是一根头发:“不是,哥们,这么细的物件也难为你能找到。” “今日刚拿到的。”云骄解释了一句。 “什么?那妖孽又来过了?”盛纪不禁上下打量他,钦佩之余还有些嫌弃:“你说你既然能薅到他头发,就不能多薅几根,这一根也太计较了。” “少废话。”云骄不想多说什么,催他赶紧。 盛纪可不敢惹他,小心把那根发放入灵器,随后等待指针给出指示。 二人目不转睛盯着指针,在指针旋转了几圈后,终于在某个方向停住不动。 “找到了!”盛纪一拍手,又从那堆破烂里找出副地图,经过指针对比,确定归鹤丹便在西边的槐树林里。 云骄终于露出一丝欣喜之色,他拍了拍盛纪的肩正要离去,对方忽然问他道:“你看见霜姐了吗?这几日我总找不见她。” 云骄回头道:“在山门。” 盛纪犹豫道:“她在山门做什么?这几日她总神神秘秘的,身上穿的也比以前好看,莫不是千年铁树开花,看上什么人了吧?” 云骄并不关注这些,道:“你去问她便是。” “这种事怎么可以随便问,一看你就没经验。”盛纪调侃他道:“身手倒是好,可惜是根木头,往后指不定孤独终老。” 云骄一向不喜口舌争辩,但听到“孤独终老”四个字,他心底莫名烦躁。 也不知怎么了,他踏出房门,犹豫再三,临走前还是给盛纪丢下一句:“管好你自己。” “看,被我说中了吧,哈哈哈哈哈——” 身后传来盛纪无耻的笑声,云骄捂着怀里那捋发,愈发加快了脚步. 事情暂时定下来了,另一边,一个年轻男子表情严肃地看向顾柏新:“你何时回来的?” 顾柏新缩了缩脖子,小声道:“三天前。” “去看过父亲没有?” “没有。” 顾柏新这几天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回家,再加上逃避和害怕的心理,他到现在都没去跟大祭司相认。 男子听完表情更严肃了,声音也严厉了几分:“现在立马跟我回去。” 顾柏新吓得身体一抖,鹌鹑一样跟在他身后。 从小到大除了父亲,他最怕的就是这个兄长,板着脸的时候简直跟那位大祭司一模一样。 另一个年轻女子走到他身边,悄声道:“大哥也是担心你,你不知道你离开后他跟父亲找了你多久,就差把整个大海掀过来了,你倒好,直接跑到人类世界去了,胆子真大。” 顾柏新听的心里阵阵发堵,羞愧地低下头:“二姐,对不起” “别跟我道歉,回去好好跟父亲道歉。”女子摸了摸他的头:“你总觉得父亲不喜欢你,但其实我们三个孩子里,父亲最喜欢、最偏爱的就是你,好好跟父亲聊一聊吧。” 三人停在书房门口,男子敲了下门,低声交流了几句,然后扭头对顾柏新道:“进去吧,父亲在里面等你。” 顾柏新深呼一口气,忐忑不安地推开门。 第 152 章 第37章 大祭司正在伏案工作,桌上挂着的小鱼发着幽幽的光。 顾柏新紧张不安地站在他面前:“父亲。” 大祭司落下最后一笔,指了指桌上的砚台,“研墨。” 顾柏新乖乖地走过去磨墨。 云骄有那么一瞬的念头想跟他走,但理智告诉他,眼下离开固然能躲开玉玄宗,但也非长久之计。 何况他还不确定祝时晏的能力究竟到了何种程度,眼下自己功力恢复了六成,兴许可以借机探一探他的底。 于是他没有回应,而是默默将借来的普通剑紧握在手。 果然是主角,有气性。 见状,祝时晏暗自点头,随后身形一动,向山门一步一步走来。 “云道友不必担忧,咱们的护山阵法由九天雷法和六昧赤炎加持,专克妖魔,晾他半步也靠近不得。”一旁弟子莫名自信,宽慰云骄道。 “不错,云道友只管放心在我等身后便是,我碎星宗也不是谁都能闯的。” 不仅是他,其他守在山门内的长老弟子也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反而因着外头是活了三百年的妖孽,还好奇地往外打量。 “这就是传说中的妖孽,看起来可真年轻。” “三百岁,我看十七还差不多。” “说不准是披了人皮呢。” 随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祝时晏已经来到了众人面前。 紫色的身影距离护山阵法只有一步之遥,众人不由屏息凝神。 护山阵法的威力足以将人劈个粉碎,从阵法设立以来,他们还从未亲眼见过人被劈碎的模样。 然而祝时晏看了眼近乎透明的灵力墙前,微微一笑,抬脚轻轻往里一迈,整个人毫发无损穿过法阵,踏上第一道台阶。 “这这这!!!” “后退!快!” 山门前的众人顿时炸开了锅,原本整齐的队列忽的作蚊蝇散。 叫嚣的弟子们霎时默不吭声,仓皇逃跑时还撞上了云骄,后者被撞得往前走了几步,恰逢祝时晏上到最后一层台阶,二人的目光骤然对上。 在身后一群人的叫嚷声中,倒显得他二人格外安静。 祝时晏微微仰头看着云骄,目光自上而下,像一只无形的手不紧不慢将人摸了个遍,末了他轻笑一声:“在碎星宗住得果然不错,身上的肉也长了不少。” 原先的排骨如今已经成了腱子肉,瘦削的脸颊也变得完美流畅,已然配得上修真界第一美人之称。 近距离的对视让云骄莫名心跳加快,听到对方说自己长肉,下意识回了一句:“吃我还不到时候。” 又是一道极好听的笑声。 云骄眼眸不由颤了颤。 在他漆黑的眸子里,祝时晏挂着笑的唇微微张合:“那便试上一试。” 话音未落,随着一道妖风骤起,云骄的心猛地一吊,下意识抬剑挡在身前,被猛地击退数十步,他感到喉间有了一丝甜腥。 祝时晏抬眸看向远处,紫色花瓣在他周围不住起落,护持着他一步步深入碎星宗的地界。 他的目光从被击退的云骄身上转移至他身后,望向山前的巍峨大殿,左右两侧的亭台楼阁、交错飞檐。 三百年不曾到此,眼前的一切与从前完全变了副模样。 但有一样,即便是后人建造的,却与从前本人的模样,一样令人嫌恶。 祝时晏一边盯着高大的雕塑,一边运转妖力抵抗云骄的进攻。 云骄与祝时晏打了几个回合,很快二人纠缠至三座雕像脚下。 每一次出招云骄都用了全部的功力,尽管与祝时晏打得有来有回,但他明显感到对方没有尽全力。 他捂着胸口,吐了两口淤血,抬头见祝时晏就站在不远处不动,仰着头似乎在思索什么。 碎星宗乃器宗之首,雕像自然也做得美观自然,不仅还原了师祖原本的样貌,且还适当美化了一番。 尤其是最中间盛钰的雕像,一双浓眉大眼彰显威严气魄,坚实的鼻梁代表着力量,方正的脸颊象征刚正不阿的天地。 祝时晏看着盛钰的雕像,半晌后,皱着眉吐出三个字: “真丑啊。” 正用袖子擦去嘴角淤血的云骄忽然愣住,一时不知道他在说谁。 不管后人将盛钰的脸雕刻得如何,祝时晏一见雕像便回想起他本人,想到他被自己一拳打歪了嘴瘫坐地上的狼狈模样,想到他在银羽宗覆灭之后,躲藏在人群中露出的得意的眼神。 “这么丑的东西,放着也是有碍观瞻。”祝时晏凝神聚气,花瓣随风在空中凝结成一把巨大的剑。 玉云霜匆匆赶来,正撞见这令人心惊胆战的一幕,她看到云骄还在雕像下,急得大声呼唤:“云师侄!快躲开!” 碎星宗的弟子一个个抱头鼠窜,从高处往下看,蚂蚁般零零散散分布在四处,根本不知跑去哪里才不会被牵连到。 云骄没有听到玉云霜的呼唤,也没有急着跑开,相反,他被祝时晏与以往不同的状态吸引了注意。 在他的印象里,祝时晏一向都是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笑意也多浮于表面,但眼下祝时晏仅仅只是站在原地,自己却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深藏已久的忧伤。 这是极少出现在他身上的真实感受。 一经察觉,便有如魔力般令他暂时无视生死,只想着一探究竟。 就在云骄睁大眼试图探究时,祝时晏挥动巨剑砍向了盛钰的雕像。 足有三十层楼高的雕像拦腰截断,沉重的巨石被铺洒的花瓣击穿粉碎,向碎星山四面落下火流星雨。 碎星宗内呼嚎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在突如其来的攻击下,他们根本来不及启动飞行灵器,本能靠双腿奔逃。 玉云霜原本立在峰顶,也被这阵仗惊得一时失了分寸,反应了一会儿后才想起乘坐灵器指挥局面: “所有人撤去后山!快!” 众弟子开始慌不择路往后山涌。 云骄在雕像脚下,意外得没受到什么影响,他用剑支撑自己起身,对祝时晏道:“他早就死了。” “我知道,我杀的。”祝时晏信手扫去肩上的落花。 云骄顿了一秒,问道:“砍了他的雕像,心情会好些?” “还可以,至少不碍眼了。” 祝时晏抬手又向云骄挥去一阵妖风,后者抬剑格挡,以为这下至少要断胳膊,谁知意外挡了下来。 祝时晏看时间差不多了,早点打完早点收工:“我懒得打了,这回算你走运。” 云骄听完愣了两秒,但很快又接受了他的理由。 这话若是旁人说,其背后定然藏有诡计,但从祝时晏嘴里出来倒格外正常。 祝时晏转身离开时,云骄追上去问了一句:“下回何时来?” 祝时晏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看心情。”随即于花雨中飞身而去,很快消匿于热闹的街市。 云骄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许久,末了伸出手掌,掌心正躺着一枚从他身上飘落的花瓣。 “云师侄!你怎么样?!” 玉云霜驾驶飞行灵器匆匆赶来,在云骄背后落下,赶忙跑过来看他的情况,看他似乎并没有受多重的伤。 她接着又往四下望去,见妖孽不见了踪影,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感涌上心头:“你打跑了妖孽!” 云骄收拢掌心,转身道:“他自己走的。” 玉云霜听了他回答愣了几秒,云骄无甚表情地默默往回走,她不由出神:“能力强还这般谦虚,真是修真界万里无一的男修啊。” 玉云霜望着他的背影出神许久,等回过神云骄不知去了哪里。 她赶忙将妖孽离开的消息传去了后山,全宗上下顿时松了口气。 但人虽然没事,殿前的一片废墟却需要他们骄理重建。 这可是碎星的师祖啊! 就这么被一剑砍了! 妖孽此举便是将碎星宗的脸面往脚下踩。 弟子们将一块块焚烧焦黑的石块重新捡起,有读书渊博的不禁提了一嘴:“据说盛钰师祖当年就是死在妖孽手里。” “嘘!你不要命了!”身旁的弟子赶紧让他闭嘴。 碎星宗和祝时晏本就不共戴天,无论有什么过往都不稀奇。 门人谨记此事,也是为了多以防范,尽量别去招惹他。 经过同门提醒后,那弟子默默闭了嘴,众人操控灵器将石头重新捡起堆去一处,将狼狈的广场重新收拾干净。 在一片唏嘘声中,云骄寻去了盛纪的房间,对方恰好正在房内,开门一见是云骄,便像见着救命稻草一般把人拉进了屋。 盛纪穿着一身的灵器装备,铁桶似的转了一圈,把门关严实后,拉着云骄问道:“你把妖孽打跑了?” 云骄摇头:“他走了。” “我就说不愧是你!” 盛纪欢呼一声,扛着一身的铁块往地上一坐,长出一口气道:“沉死我了,我一早便想好了,若是妖孽杀到我面前,我就启动灵器直接窜出去,看他打不打得到我。” 云骄扫了眼屋内,问道:“你那可以寻到归鹤丹的灵器呢?” “问这做什么?”盛纪开始卸货,末了脑筋一转,意识到了他的意思:“你从妖孽身上薅下了什么?” 云骄伸出手,将掌心里的花瓣展示给他:“这个。” 盛纪眨了眨眼,道:“这是妖孽的东西?我方才看外头飞得满天都是,以为妖孽出场这么大派头,还有专人给他撒花呢。” 云骄不想多废话,自己动手从一堆破铜烂铁里把那个方盒子找了出来。 “别急别急,让我来。”盛纪赶忙把灵器都卸了,从他手里拿过花瓣,着手启动灵器。 方盒子在盛纪的操作下打开了盖子,露出里边一枚指针,和一块凹陷处。 盛纪把花瓣放入凹陷处,随着灵力的催动,方盒子开始分层旋转,里边的指针也开始晃动。 云骄目不转睛盯着指针,然而过了许久,指针依然晃个不停,并且在指针晃动的最后,花瓣忽然彭的一下消失了。 盛纪摇摇头:“这花瓣怕是妖孽用妖力凝聚起来的,起不了作用。” 云骄皱眉道:“到底哪种才有用?” “日夜随身携带的,非是用妖力凝聚的实物。”盛纪道。 日夜携带的物件。 云骄只想到祝时晏耳上那一只白玉耳坠,但要拿到几乎是不可能的。 盛纪看出了他的无奈,对着他笑了笑:“要不然你让他来吹一口气也成。” “” 云骄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盛纪追问道:“诶别急着走啊!你要不然住我隔壁得了,我怕妖孽不死心还会攻来,我害怕!” 面前之人走得坚决,回应他的只有骄脆利落的关门声。 安静了一会儿,他忍不住道:“父亲,您不骂我吗?” 褚沐年愣住了。 祝时宴对他眨了眨眼:“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褚沐年看向他身后,目露犹豫。 祝时宴拉过云骄,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阿旭也认识,不信的话你可以给他打个电话。其他人都是我带来的保镖,可以让他们在外面等着。” 褚沐年没有给褚明旭打电话确认,他安静地打开了门,低声道:“请进。” 第 153 章 第38章 褚寻显然很看重他,从进门到现在,祝时宴已经看到了不止5个人在暗中盯着他们,一旦他们有任何反常的举动,那些人怕是会第一时间冲出来将褚沐年带走。 祝时宴收回视线,目光落在眼前漂亮清瘦的男子身上。 褚沐年给两人倒了杯茶,自己捧着一杯热水坐在两人对面,他好像很冷,身体缩在一个毛绒毯子里,握着杯子的手轻轻颤抖。 即便如此,也依旧能看出来他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矜贵和优雅。 毕竟是大家族里真金白银培养出来的天之骄子,即便被褚寻那样的人缠上,也从未让他吃过一丝一毫生活上的苦。虽一时囚于困境,却依旧高傲如天鹅。 他放下水杯,稍稍坐直身体,轻声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和祝时晏有关? 云骄一下来了兴趣。 玉云霜见盛纪说话忽然小声,以为他又要作妖,不悦道:“云师侄莫要信他,阿纪能想到的从来都只有馊主意。” 盛纪委屈地瘪嘴:“不是馊主意,只是每回都有意外。” 云骄道:“无妨,听听便是。” 盛纪道:“我不在这儿说,走,去我房间。” “你莫要打什么歪主意。”玉云霜不放心云骄一个人跟他去,盛纪争辩道:“云师兄这么厉害,我哪里能打什么歪主意。” 玉云霜想想也是,盛纪的灵力连头猪都打不过,想来应当对云骄做不了什么。 说罢,云骄比盛纪还要心急,二人乘着灵器离开。 在山门与大殿之间,矗立着三座足有三十层楼高的雕像,分别是碎星宗三百年前的三位师祖盛锦、盛钰、盛桐。 其中盛钰的雕像比其他两座还要高上半个头,阳光在他身上投下的阴影将身前广场遮蔽了一半。 飞行灵器载着二人穿过阴影,绕过大殿,直奔后山。 离开了众人的视线,盛纪肉眼可见放松下来,歪靠在灵器上,对一旁端坐的云骄道:“咱们都被那妖孽祸害过,也算是难兄难弟,我实话对你说,爷看管宗门宝库这么些年来,没人比我更懂归鹤丹。” 说着他顺手将脚搭上了灵器前端,靠得四仰八叉,毫无美感可言,云骄瞥了他一眼,暗暗摇头。 “你可知这归鹤丹的来历?”盛纪问道。 云骄道:“不知。” 盛纪极难得有炫耀的机会,又一脸得意问他道:“那你知道妖孽与我碎星宗的恩怨吗?” 云骄了解的只是近百年各宗门现状,更久以前的辛秘怕是得宗门内部人士才骄楚。 盛纪见他不知,歪嘴一笑:“你不知道也正常,毕竟关于那妖孽的事,修真界都是避之不谈,不像我们碎星宗每位弟子自小便熟记那段历史。” 云骄愈发好奇,恰好灵器载着他们到了地方,盛纪领着人去他的房间,一边走一边说:“这要从那妖孽的来历说起——” “修真界无人知晓那妖孽从何而来,也不知他在世间都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被世人发现的时候,他正是银羽宗的一名内门弟子。” “银羽宗?”云骄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又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 盛纪道:“银羽宗自五百年前便是修真界第一剑宗,只是到了后世实力愈发不如前,三百年前那时银羽宗树敌颇多,为了保证宗门实力,银羽宗四处搜寻修炼人才,想必妖孽便是那时混进去的。” “起初他混在银羽宗和常人一样,并没有暴露身份,后来某次他在行凶杀人时被我碎星宗的师祖撞破。” 盛纪越说越激动,云骄疑惑道:“你不曾经历,如何知道血流成河、人头乱飞?” 盛纪一脸肯定道:“长老授课时就是这么说的——你先别打断我。” 云骄适时沉默,盛纪继续道: “但妖孽寡不敌众,师祖们用尽毕生修为联手将他重伤,妖孽恼羞成怒,逃跑前愣是将银羽峰拦腰击塌,想让所有人葬身于此,但师祖们及时逃脱,最后掩埋的只有那个曾经庇护过他的银羽宗而已。” 盛纪摇头叹息道:“可怜可叹呐——” 云骄道:“所以这和归鹤丹有何联系?” “银羽宗是难得的有钱剑宗,归鹤丹是银羽宗宝库里众多天材地宝之一,银羽宗覆灭后,这些东西就流落到不同宗门手里,碎星宗不止有归鹤丹,还有别的宝物。” 盛纪得意道:“剑宗之路穷且艰难,又云易被妖孽盯上,有了那些宝物后,碎星宗渐渐地就从修剑改成了炼器,成了如今的器宗。” 听完他夹带私货的恩怨史,云骄产生了一些疑惑:“你说银羽宗被山石掩埋了,宝库乃宗门立身之本,位置本就隐秘,自然也被深埋。” “不错。”盛纪道。 “所以你们如何得到的宝物?”云骄问道。 “自然是动手挖啊。”盛纪一脸理所应当道。 “银羽宗方覆灭,便着手挖人家的宝库。”云骄语气冷淡道。 云骄不置可否。 但听完之后,他终于明白祝时晏与碎星宗之间的恩怨。 那也难怪祝时晏对碎星宗是那般态度。 说话间,二人进了盛纪的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比一般的卧室大了数倍,里边摆满了各种灵器器械,倒是很符合器宗少宗主的风格。 盛纪从一堆不成熟的灵器里翻找出一个盒子状的灵器,叫云骄靠过来,道:“你身上可有那妖孽留下的东西?” 云骄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盛纪怕他误会,解释道:“我研究的这个灵器,可以将任何有过联系的人和物连接起来,不拘时空。譬如你丢了剑,可以通过你身上的物件或者气息找到剑的位置。” “那妖孽曾经是银羽宗的弟子,归鹤丹又是银羽宗的宝物,他们之间有联系,所以利用妖孽的物件兴许可以寻到归鹤丹的下落。” 云骄被他的逻辑意外道:“这样也能寻到?” “说起来可以,但我没试过,我才刚做出来的”盛纪有些心虚道:“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 云骄摇摇头:“我没有他的物件。” “气息呢?” “没有。” “啊?” 盛纪用一种意外的眼神上下打量他。 云骄不由皱眉,默默瞪了回去。 在一阵诡异的沉默后,盛纪把灵器随手一放,歪在椅子上摊手道:“那没了,我没法子了。” 果然是馊主意。 云骄扭头就走,出门时正遇上追来的玉云霜。 “阿纪没捣什么乱吧?”玉云霜关心道。 云骄道:“没有。” 玉云霜松了口气道:“那便好。我已经传信给玉玄宗,等过几日他们便会来带你走,这些日子你先在宗内住着,我会安排人照顾你。” 云骄心情忽而一紧:“几日?” “七日,毕竟玉玄宗与碎星宗相距甚远,且圣元教还未解决。”玉云霜末了补充一句:“你若是喜欢待在碎星宗,也可以多待些时日。” 听到她这般挽留的话,云骄下意识感到排斥。 只有七日的时间,得先寻到归鹤丹恢复功力,再想办法离开。 “多谢。”云骄没有表露任何情绪,如是回了玉云霜。 玉云霜微微一笑。 接下来的两日,云骄在碎星宗休养,玉云霜特意命人从药宗带来许多丹药给他疗伤。 他一边思考如何寻找归鹤丹,一面不免怀疑,自己消失这么些日子,祝时晏当真没有行动? 某日就在他打坐完在房内踱步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慌乱惊呼。 熟悉的香气在宗门内蔓延,云骄片刻没有犹豫跑了出去。 他的房间被安排在灵气充裕的山顶,他出了房间立在山崖边,一眼便望见远处携花而来的祝时晏。 花瓣在他周围形成风卷,来人一袭垂长墨发,一身飘逸纱衣,闲适且随意地踏入碎星宗地界。 玉云霜领着弟子挡在山门前,祝时晏停在护山阵法外,微眯的双眼打量着眼前的众人,这副不屑一顾的神态成功激起众人的仇视。 “瞧他这幅模样,该是气极了去哪儿杀了一夜的人,连头发衣服都不曾打理便杀来碎星宗。” “不,他是刚睡醒。” 一道异样的发言自人群后响起,众人不由侧身看向身后,云骄默默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不愧是玉玄宗亲传首徒,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众人只当笑话而过,云骄却注视着面前的人。 旋转的花瓣轻飘飘落至地上,和枯黄落叶混杂在一处,色彩分明。 而祝时晏则似春日里最艳的花,不知缘故地出现在萧瑟里,一如既往格格不入。 按照原剧情,祝时晏需要上碎星宗挑衅两次,两次都故意没有把人抢走,让他们产生可以抵抗自己的错觉,等到主角恢复功力后,再亲自动手废去他的修为。 算了算日子,他原本昨日就要来的,奈何实在不想动,拖到今日才勉强起来。 小问题。 于是,祝时晏回忆了下剧情,说出了第一句台词:“云骄,在碎星宗这几日住得可还舒服?” 云骄鲜少听他直呼自己大名,一时间竟有些不习惯,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祝时晏似云枝般歪站着,瞧着不仅不违和,可以说颇有风姿,但在旁人眼里,他这副模样便是十足得不把人放在眼里。 因此,一旁的人比云骄反应更大,毫不客气道:“云道友既然到了碎星宗,我等自是拼了命也要护他周全,你这妖孽休想打他的主意!” 祝时晏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你们的命,够几招?” 对面叫骂道:“妖孽休要猖狂!如今可不比三百年前,我碎星宗上品灵器动动手指就能把你炸得渣都不剩!” “今时确实不同往日了。”祝时晏点点头,瘪了瘪嘴嫌弃道:“灵器炼得不少,修为连头猪都打不过。” 这句不是台词,是真心话。 左右自祝时晏下山以来,感觉到如今的修士修为大不如前,不由感叹江河日下。 “你!”喊话的弟子们被气得脸色涨成猪肝色,这下倒真是应了他的话。 在他们气得骂街时,却听到身旁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声,然而一转头,只看见面无表情的云骄。 云骄将所有情绪掩藏,他看着祝时晏道:“你是来抓我的?” “自然。”祝时晏挑了挑眉,望着他勾唇一笑:“你是自己过来,还是我亲自动手?” 男子眼中的杀意宛如实质,不过转瞬那杀意便散去。他望着画中人,眼中满是眷念和依赖:“下一个世界由我亲自掌控。我要把祂救出来,然后——杀了那个人。” 白泽和乘黄两人立即应下:“是,尊上。” 男子走回殿中坐下,闭上眼,“你们下去吧。” 几人安静退下,男子坐定,一抹流光随即消失在他识海深处。 四世界完。 第 154 章 第1章 ——“天神之贵者,莫贵于青龙。或曰天一,或曰太阴,青龙所居,不可背之天地以设四维乃通,或死或生,万物乃成。”[1]. 灵虚宗后山。 在这片幽静的山谷中,几个身穿白色道服的弟子正在闷头打扫卫生,临近晚秋,树叶簌簌地落下,刚清理干净的地方转瞬又堆满枯叶。 其中一个弟子猝不及防被落叶兜了满身,立时不高兴地把扫帚扔在地上,气鼓鼓地抱怨:“师父也真是的,不过就是晚训迟了些,罚我们来打扫后山也就罢了,还不准我们使用灵力,这么多落叶何时才能清扫完?” 他年纪尚小,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生起气来不仅没有任何威慑力,反倒显得有些可爱。 在他旁边的弟子捡起地上的扫帚,耐心劝道:“子游,是我们偷跑出去在先,师父没罚我们关禁闭已是宽待了,我们快些清扫完,回去还能赶上晚饭。” 听到晚饭二字,路子游脸一垮,摸了摸肚子,可怜兮兮的说:“师兄,我好饿。” 两人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归鹤丹是碎星宗所得,你要报仇就冲我来!” “三百年前的事,你一个小娃娃知道什么。” 玉容霜眼睁睁看着祝时晏将人带走,等到失去束缚后,她赶忙带人回宗。 宗内长老见她头发凌乱、身上满是碎草叶,一张脸上白一块红一块,惊得胡子竖起:“你这是怎么了,怎的如此狼狈?” 玉容霜受到了不小刺激,坐在殿内一声不吭。 长老们急得团团转,最后还是靠盛纪把事情经过同他们说了一遍,在场之人无不失色。 众人窃窃私语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派了个人出来劝说玉容霜:“既然人已经被咱们还是不要多插手,不能因为一个人就不管碎星宗上下几千人的性命。” “我们方才派人查看了一番,那妖孽已然离开碎星宗地界,似乎往东南方向而去。” 玉容霜闻言,强打起精神道:“西北方向是聆天宗。” “是。”长老道。 玉容霜想起一事,道:“玉玄宗的人还在路上,算算路线和时日,近日正好经过聆天宗。” 长老取出地图,众人比对后,确实不错。 “赶紧传信给他们!”玉容霜忽然起身,疾步跑出大殿:“倘若明渊真人在,容清就有救了。” 众人跟着她急急跑出大殿。 碎星宗研制的通讯灵器各宗皆有,与之连接的终端被统一摆放在通讯殿内。 等玉容霜找到玉玄宗的通讯灵器时,她运用灵力试着启动,然而灵器毫无反应。 盛纪赶来查看一看,垂头丧气道:“通讯殿在三座师祖雕像背后,上回妖孽砍雕像时灵器被同时震坏了。” “这该如何是好?”长老们犹豫道:“二宗主,要不咱们还是别管” 玉容霜却下令道:“派弟子在二宗之间蹲守,玉玄宗的人到达后定会派人先一步来打探,届时让弟子告知他们。” 既然她执意如此,长老们也只能无奈接受,下去挑选愿意冒险的弟子。 等安排完这些后,玉容霜脱力靠在灵器上。 盛纪赶忙上前扶住她,安慰道:“没事的霜姐,一个男人而已,除了他以外,霜姐想找什么男人找不到。” 玉容霜抬眸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全是因为他,我只是有点累。” 盛纪猜测道:“不是因为他,难不成是因为妖孽?” 玉容霜没有反驳,想必是猜对了。 “咱们研究了那么多灵器,即便是最高品阶的也挡不住他一招,我头一回感觉到我们辛苦维持的宗门,其实是这般不堪一击”玉容霜垂眸道。 盛纪被她的话意外到,自从他记事以来,这个永远冲在前头稳定军心、主持大局的堂堂二宗主,可从没说过这般丧气的话:“霜姐咱们也不至于这么弱吧,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是么?”玉容霜长叹一口气道:“咱们之所以如今还好好的,是妖孽放过我们罢了。” “这”盛纪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玉容霜扶着灵器起身,缓缓走出殿外。 从半山腰俯瞰整座城,虽然能看到大部分,但终究不如从山顶来得开阔。 她默默做了个决定,她想,等盛纪强大到可以接管碎星宗时,便寻一个隐世之地好好修行。 玉容霜回头向盛纪招了招手:“走吧,扶我去大殿,看他们安排得如何。” “来了!”盛纪赶忙向她跑来,二人抓着彼此,一步一步往山上走去。 · 祝时晏驾着灵器路过一座繁华的城池,未入城便听到里间传出来的管乐声,心道这应该是个好玩的地方,于是便没有拐弯,径直往城门而去。 他在入城时并未掩饰,一个衣着单薄的紫衣人带着个昏迷不醒的人,看起来就有些可疑,于是毫无疑问遭到了守卫的盘问:“站住,从何而来,入城所为何事?” 祝时晏眼皮也没抬:“路过。” 城门口还有不少人被拦下盘问,那些路人面对守卫的问题皆不敢隐瞒,一一作了详细回复。 在这些人当中,祝时晏的惜字如金显得格外突兀。 守卫瞧了他一眼,印象里倒是从未见过这般貌美之人,他于是又看了看靠在他肩上不省人事的人:“他是你什么人?” 祝时晏没有立即回答,他默默听了会儿其他人的说辞,于是挑了个最容易通过的身份:“道侣。” “你确定?”守卫上下打量起二人。 虽说两个长得都很不错,放在一起也不违和,但他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句:“你和他,男人和男人,道侣?” “不行?”祝时晏微一挑眉。 许是祝时晏的神情太过理所当然,守卫一时挑不出错处,迟疑了片刻,道:“哪个宗的?” 祝时晏随手抛出个宗门令,守卫一看,竟然是碎星宗的彩云令。 持有彩云令的不是宗门大佬就是极有钱的凡人巨贾,他们这些小小守卫是万万不敢得罪。 守卫二话不说赶忙放行,等祝时晏的灵器慢慢悠悠驶入城中后,他不由和其他守卫感叹了一句:“如今的修真界,风气果真开放了哈。” 聆天宗,天下第一乐宗,宗门所在的聆天城则是天下之舞乐圣地。 城内管弦声日夜不绝,街上花车游行不断,放眼望去随处都有人奏乐舞动,彩华灯火交织,仿若极乐。 入了城内,祝时晏不急着去凑热闹,他将顺来的彩云令随手塞进容清怀里,伴随着空中悠扬的丝弦乐,在街上寻了间不错的客栈,带着人在里头住下。 两朵灵犀兰足够二人在此住上很长时间。 祝时晏要了两间上房,把容清安置在床上后,盯着这具毫无灵气流转的躯体,开始思考接下来怎么办。 按照原剧情,自己在以为容清死后,将碎星宗上下杀了个痛快,随后又跑去祸害修真界别的宗门。 药宗的少宗主听闻碎星宗遭此劫难特意赶来支援,路过槐树林意外发现了草丛中将死的容清,被其容貌吸引把人带了回去,并且不顾全宗反对,用镇宗之宝溯灵芝给人医治好了,还因此被罚一百鞭在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 重新活过来的容清,不仅过去的伤尽数痊愈,丹田与经脉也比从前愈发适合修炼。 随后在药宗少宗主的陪同下,容清意外在一处野外秘境寻得古旧秘籍,习得大道之法。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自己一时心软将人带了回来,没了药宗少宗主的帮助,容清该怎么活过来? 虽说天道说主角不会死吧,但是剧情安排的半死,若是放着不管,恐怕会出岔子。 都走到这步了,若是前功尽弃,实在可惜。 祝时晏将门窗都关上,从他三百年都不曾打开的乾坤袖里翻找有无解决的办法。 在没有变成妖之前,他也是日夜刻苦修炼的好苗子,不仅把宗主师父给的秘籍全学会了,甚至还搜集了许多别的宗门的功法相以借鉴融合。 但这些搜集来的功法也不是全能用上,于是有一部分功法实在奇特、寻常人根本没法用的秘籍就被他塞进了乾坤袖里。 把乾坤袋里的书和卷轴一股脑倒出来,祝时晏在这些书里边翻边找。 虽然每本秘籍页数并不多,但奈何文字精妙,蕴含颇丰,祝时晏看的速度自然也不快。 窗外的丝弦不知换了几首曲子,祝时晏默默点燃了灯烛。 终于,在看完了所有秘籍后,没有找到一句有用的。 祝时晏叹了口气,把书卷随手一丢,默默来到床前。 床上,容清紧闭双目,脸色清黑,几乎察觉不到气息,一副将死之相。 祝时晏看着他,半晌后开口,不知是说给谁听: “我可不想死后还要当卷王。” 屋内自然无人给他回应,他也不在乎,着手扯开容清的衣领,露出丹田的位置。 随后他坐上床沿,盘腿开始运功。 既然找不到别的有效办法,就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了,而这个简单的办法,无非是缺什么补什么。 容清丹田受损没了修为,祝时晏便把自己的修为渡给他。 只是自己的情况有些特殊—— 他身为人时的修为早就和妖力融为一体,因此他不确定把自己蕴含力量的花芯给容清后,会不会导致不好的结果。 但他转念一想,容清可是主角,吉人自有天相。 这般想罢,祝时晏默默加快了运功的速度,在他的手捂上自己心口时,周身同时旋起一阵风,卷得床前的帷幔不住飞舞。 随着手上力量加强,他不禁皱紧了眉,咬牙屏息,将花芯一点一点拽出体内。 周围的风愈发剧烈,紧闭的门窗不住发出震耳的痛呼,祝时晏施术隔开结界,将动静全都困锁在屋内。 祝时晏一咬牙将花芯彻底取了出来,一瞬间,风与声音戛然而止,被紫色光环围绕的圆状物静静悬浮在眼前。 透明的花瓣在圆状物周围开了又落,点点灵力化作水珠,滴落至躺着的人身上,激起一丝微微的颤动。 祝时晏托着花芯,将之按入容清的丹田,随着一股极强的灵力波动,床上之人脸色肉眼可见慢慢恢复,像是干枯的藤蔓慢慢汲取水分,一点一点重新焕发生机。 祝时晏看着他,静静等待灵力波动平复。 见容清和花芯融合得很好,也没有出现自己担忧的意外,他安心地舒了口气:“果然。” 既然剧情让主角恢复,自然会帮着忽略一些不稳定因素。 自己用这种办法取代了药宗剧情,虽说有一定偏离,但最后也算是回到正轨,之后的剧情便只剩下寻找野外秘境。 容清如今恢复了身体,醒来后自然会带着对自己的恨意去寻找修炼的机缘。 到这一步,祝时晏已经提前完成了任务,接下来的剧情也不需要他,剩下的时日便都可以用来休息。 祝时晏扶着床沿慢慢起身,他现在不仅仅是困,连意识都有些时断时续,起身时两眼一黑差点被地上的秘籍绊倒。 他低头看了眼屋内乱七八糟的书卷,心下犯懒,想着左右都是些没用的放着积灰了百年,不如等之后再收拾吧。 于是他迈过地上的秘籍,扶着墙离开了房间,从走廊的最左端一路去到走廊最右端。 进客栈时,他特意向小二要的走廊一首一尾的两间房。 并且在回到自己房间后,他怕容清醒来后不按剧情走,一时冲动就跑来杀自己,在周围布下了结界。 容清只恢复了身体,并没有多余灵力破除结界,杀不到人自然会生气,一生气自然会想办法狠狠修炼,这样无异于给他再添上一把火。 “不错,安排很是周到” 祝时晏赞叹自己的话说到一半,整个人突然失力跌坐在地上。 他知道自己再撑不了多久,凭着最后一点意识爬上床,终于在柔软的被褥上无声无息昏迷过去。 比如今日这堂课,教的是御剑飞行,赤色区弟子的目标是要与剑意沟通,合为一体,黄色区的弟子则要在御剑飞行的基础上施展各种剑法,青色区要求通过意念控制剑的方向和速度,蓝色区的目标是能成功御剑,而白色区的还在凝聚内力启动御剑术。 这种等级的划分不可避免的会带来弟子间隐形的歧视和尊卑。 路子游拉着祝时宴缩在蓝色区的角落,在他们旁边是鹌鹑一样唯唯诺诺的白色区弟子,这两个地方显然处于整个弟子的食物链最低端,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太大。 而最前方的赤色区弟子虽然只有寥寥数人,但每个人皆昂首挺胸,高傲非常。 没过一会儿,负责教导这堂课的九霄真人来了。 他是宗门里资历很老的一位真人,以严厉著称,即便是赤色区的弟子也没有几个不怕他的,路子游更甚,因为他到现在也飞不起来,已被这位真人敲打了好几次。 他紧张地抓着祝时宴的胳膊,哭丧着脸道:“阿宴,怎么办?今日再飞不起来,师父定要骂我了。” 第 155 章 第2章 祝时宴安抚道:“没关系,慢慢来,待会儿你跟着我做。” 他虽然飞的也不是很稳,但好歹能飞起来,应付九霄真人是没问题的。 路子游可怜巴巴地点了下头。 在灵虚宗,每个区的弟子能够得到的资源和待遇天差地别,赤色区的弟子地位堪比一门长老,各种顶尖秘籍和武器信手拈来,还有机会进入珍贵的秘境试炼,可谓是无人不眼红。 如今三年考核即将来临,各区的弟子都卯足了劲想往前进,谁也不愿被降级。御剑飞行是其中一项重要的考核指标,因此在九霄真人说完自由练习后,场上顿时乱作一团,各种剑法眼花缭乱地飞来飞去。 没过一会儿,不远处便传来了争执的声音。 望月山上的空气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阳光穿过树叶,被削成道道金柱竖插入地面,将暗处分隔成一道道墓碑,四周密林光滑得可怖,光线触之滑落,洒一地碎黄纸。 密林在山顶中心空出一片土地,一座古朴柴屋静静伫立其间。 阳光铺洒着院落,照耀着院内一片花团锦簇,在院子中央,一道紫色身影正躺在躺椅上晒太阳。 他手边的花瓣绽放得个个有如拳头大,异常饱满艳丽,随着他手轻轻翻动书页,花瓣随之摇曳生姿。 “这书上写的是我?” 躺椅上的人抬了抬眸,他那张妖冶不似寻常的脸清晰映在水镜之中。 天道在水镜之后,对着他点点头:“是。” 就在半个时辰前,这个突然冒出、自称是所在世界的天道,硬生生把午憩中的祝时晏唤醒,还不由分说给了他一本书,说是这个世界的剧本。 “你所身处的其实是一本玄幻文演化出的世界,而你就是书里的反派。” 天道正用一种庄严肃穆的声音向他陈述着这个世界的原貌,祝时晏却适时打了个哈欠,默默眯起了眼。 “” 天道严肃的脸一时没崩住,立马把人薅起来:“你给我醒醒!” “唔。”祝时晏睁了睁眼,又倒头睡去:“你继续。” 天道看了他这幅模样,气得不想多说,直接将剧本一股脑给他塞进梦里。 祝时晏闭着眼,似梦非梦地将这个世界的本貌完整看了一遍。 这个名为《大道至尊》的世界,其实是一本升级流玄幻文,主角是一位名叫容清的修士。 身为这个世界唯一的主角,容清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出生自带人人艳羡的灵脉,三岁便能无师自通,运转灵力,十岁便修成了内丹,拜入此世第一剑宗,十六岁就凭借着举世无双的美貌以及修为在修真界一骑绝尘。 他这十几年可谓顺风顺水,可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没有磨难淬炼,主角如何进阶?于是在他二十岁那年,此世最大反派——祝时晏,以横扫修真界的实力,从第一剑宗强行劫走了他。 天道说着说着,情绪也跟着激动,祝时晏翻了个身,慢悠悠又打了个哈欠。 俗。 类似的故事少说也有八百话本写过了,他两百年前就看腻了。 “可现在的你,”天道扫了一眼躺得惬意的祝时晏,痛心疾首道:“你躺了整整三百年!什么正事也不干,整日不是吃就是睡!不是看话本就是养花弄草!” 天道给自己顺了口气,盯着眼前这个懒散的人道:“所以我这次下来就是来告诉你,你必须按照剧本把该做的做了,让世界恢复该有的走向。剧情已经因为你的咸鱼影响了许多,如果再不拉回来,这个世界终将崩溃。” 祝时晏显然没什么想法:“崩溃与我何干。” 天道威胁道:“崩溃了世界就没了,你就不能再吃喝玩乐躺尸。” 祝时晏道:“意思是我按剧情走完,之后就能吃喝玩乐躺尸。” 天道答应道:“不错。” “可我眼下不正在吃喝玩乐躺尸么。” “” “世事无常,何必强求,享受当下嘛。” 天道噎住了,半个时辰下来,他无数次对眼前这个咸鱼感到绝望。 沉默半晌后,天道只能祭出最后的杀手锏:“你若是好好完成任务,我保证你往后舒舒服服咸鱼一辈子,你若是不配合,我就把你调去其他世界当卷王。” 天道平时掌管着不止一个世界,正好另一个世界的卷王不想干了,他正愁没有人去顶。 说完他怕祝时晏不懂卷王的意思,还传送了相关资料进他的意识,如此祝时晏终于有了些许忧心的反应。 “怎么样?想好了么?”天道见有效,便又端回了严肃的态度。 半晌后,祝时晏似是没了办法,终是叹了口气:“麻烦。” 他默默将身子翻正,随着他的动作,身上紫色纱衣往一侧滑落,一双赤白修长的腿在阳光下莹莹生辉。 天道挪开眼,见他算是答应了,于是在他手中的剧本上又加了些内容。 祝时晏感觉到书的厚度发生了变化,稍稍侧了侧身,绸缎般柔暖的墨发立即缠上细窄的腰,他翻过书念出了封上的名字:“《虐人一百式》,好直白的名字。” “《大道至尊》毕竟是升级流爽文,里面关于你虐待主角的剧情只有一两万字,虽然不多却很关键,因此也不能马虎。” 天道简直为他操碎了心:“剧本、台词和虐主角的方式都给你写上了,你只需照着上面的说和做,保证不崩人设,这下够简单、够容易了吧。” 祝时晏方才就没仔细看什么剧本,现在不得不看了,为防止自己犯困,只能一边看一边念出声。 “容清,玉玄宗明渊真人座下唯一亲传弟子。”他看了眼主角姓甚名谁后,过了一遍虐待的剧情:“种下七七四十九种妖毒,生不如死;废去修为,打断四肢烂在泥里;杀尽至亲至爱,掏出至爱之心脏喂给他吃;强迫他雌伏身下” 祝时晏过了一遍剧本,不禁咋舌:“这么惨,主角就是这种待遇?” 天道恐他反悔,立刻念了一长串:“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使命,这就是他的命。” “命?”祝时晏对这个字似乎有所感触,他微微抬头,直直望着眼前的空气。 天道以为他是下不去手,于是笃定道:“他是主角死不了,你放心大胆干。” 也不知祝时晏想了些什么,沉默一阵后,终是合上书页,算是答应了:“罢了,旁人的生死与我何干。” “那便说好了。”天道总算达到目的,高兴得多嘱咐了几句:“你尽快,最好三天之内就找到他。” “三天,嗯,知道了。”祝时晏懒懒散散地应着。 天道还是不放心,但不是不放心他的能力。 祝时晏作为横扫修真界的第一大反派,没点过目不忘的能力怎么行,只是他咸鱼惯了,难保什么时候不出岔子。 于是天道在临走时分出一点意识在《虐人一百式》上,万一他消极怠工也能提醒着点。 做完这一切,也到了该走的时间,天道走后,祝时晏装模作样抱着书看了会儿,很快把书丢去一边:“三天也不急,再说吧。” 眼下阳光正好,不睡浪费。 祝时晏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就在他睡着之后,院外的草丛冒出了一丝动静。 两名衣着黑白色修士服的弟子捂着嘴,在草丛的掩护下颤颤巍巍跑下了山。 他们是刚入门的玉玄宗弟子,前几日出来历练不小心走丢,凑巧听见祝时晏要抓容清,于是下山后赶忙将消息传回了宗门。 “不好了,妖孽出世了!他要对容师兄下手!” 他们将消息传遍了整座山头,再随之传遍修真界,这下不光玉玄宗,整个修真界都随之一颤。 “只有三日时间!” 各大宗门在得到消息后,立即叫停了所有弟子的日常历练,将他们全都召回山门待命。 原本在宗门所辖地巡逻收妖的弟子突然被召回,百姓们惊恐地拉住他们道:“你们怎么突然走了,那吃人的猪妖还没解决呢?!” 弟子们只得扔下一句:“师长之命不可违背。”便赶回宗门,无所依仗的百姓们只得躲起来,惶恐很快也传遍了凡间,家家闭户不出。 与此同时,各大宗门纷纷唤起护山阵法,祭出镇山灵器,各长老祭出本命剑守在殿前,随时准备和即将到来的妖孽大干一场。 三日的时间,足以叫整个人间鸡飞狗跳。 然而当所有人聚精会神、颤颤巍巍守了三日后,在妖孽到来当日,众人从天亮站到天黑,山门前连一只鸟都没飞过。 不敢懈怠的众人于是又全神贯注等了一个月,依旧什么也没发生。 妖孽出世的消息宛如一场闹剧,人间在一片谩骂声中再次恢复了原有的秩序,只是这场闹剧在人们心里留下的阴影却并未消散。 玉玄宗自我封锁了一月有余,宗内药植已经用尽,弟子们得了令,脚程迅速去到药宗,数日后载着满满种子回到宗门。 在等守门弟子他们检查时,两名采买弟子不禁闲聊起来: “师兄,那妖孽到底什么来头,怎么他一出世就闹这么大阵仗?” “你小子问出这种话,就知道你入门第一堂课业没仔细听。那妖孽杀人如麻,嗜血成性,在那望月山上足足活了三百多年,你说可怕不可怕!” “三百年?!”师弟惊讶地张大了嘴。 要知这世上的人物寿数都有限,修真界能力超绝的修士最长只活到一百二十岁,妖魔一类能活到两百岁也已是极其难得,若这老妖真活了三百年,该是多么异类的存在。 师弟年岁不过十五,对这类超出常规的事本能得感到害怕。 “是啊,据说咱们的师祖也是死在他手里。” “惨了惨了,那容师兄岂不是难逃一劫?” “容师兄是宗主座下唯一亲传,有宗主护着怕什么,咱们戒备了这一个多月,你看他不照样安心闭关。唉,说起来倒是羡慕,我要是有这待遇就好了。” 二人正说着话,另一边守门弟子闻到车上散发的味道,不由疑惑: “什么种子这么香,新研制的药植?” “也许吧,搬几袋看看。” 说着,他们从车上搬下几袋种子,再仰头突然被里头躺着的人吓了一跳。 眼前之人一袭丁香紫衣,长发垂身,明艳魅惑的脸上还浮着浅浅睡意。 在被吵醒后,祝时晏默默睁开眼,对着二位弟子勾起浅浅一笑:“二位俊郎,此乃何地?” 这一笑仿若飓风顷刻荡开浓云,炽烈的日光撞击大地,视野一下清晰百倍。 守门弟子有如石像般,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们望着眼前之人,意识时断时续,一张嘴脱口而出:“玉玄宗山门。” 祝时晏闻言,微微仰头抻了抻酸痛的脖子,缓缓吐出一口气:“终于到了啊,多谢。” “不不客气。” 刹那间,时间仿佛停滞。 不远处的采买弟子闲聊一阵,回头见守门弟子愣在原地许久,对着满是种子的板车发愣,便不由走过来给了他们肩膀一拳:“喂!得癔症了,没事吧?” “啊?啊”守门弟子一下慌神,看了眼采买弟子再回头,板车上哪里还有紫衣人。 等等什么紫衣人? 方才我们在做什么来着? “有事没事,长老还等着呢。”采买弟子忍不住催促道。 守门弟子仍有些茫然,但手脚麻利迅速地把种子检查了一遍,挥挥手表示可以进去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同时,祝时晏不紧不慢从山门里走了进去,一晃而过的身影,连树上的鸟儿都没发觉。 · 赶路赶了数月才到地方,说来也不能全怪他,毕竟他三百年除了买话本外没怎么下过山,更没出过远门,迷路很正常。 何况赶路还是个辛苦活,他走一阵停一阵,睡一阵玩一阵,不知不觉就这么久了,若非《虐人一百式》发出金光警告,他兴许还要再迟上几个月。 小问题。 祝时晏不慌不忙,在玉玄宗内闲庭信步,一会儿看看脚下的阵法,一会儿看看宗门内的建筑,感叹如今的建筑式样还挺好看。 他自顾自逛了许久,最后还是随手拦下一个年轻弟子,问了容清在哪。 弟子被突然出现的人拦下,眼睛尚未将对方面容分辨清楚,率先闻到股醉人的清香,他脱口而出:“容师兄在闭关,但我也不清楚他在哪儿闭关。” 祝时晏便问了他的住处,弟子告诉了他,在对方辨认方位时,年轻弟子回过了神,眨了眨眼问道:“您是哪个宗门来的贵人?可是来寻我们宗主的?” 祝时晏懒得编谎,只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便不见了。 弟子懵懵懂懂,转瞬之后,突然如断片一般:“我站在这儿做什么,我要做什么来着?” · 宗主唯一座下弟子,待遇自是同旁的弟子不同,不仅住处是在后山单独的一座庭院内,连衣食起居都是专人负责。 庭院内原本有五人负责,可自从三年前这些人就都被调离了,进出这座庭院的,只有宗主明渊一人。 卧房内,层叠的帷帐挂满了整个房间,将阳光都阻挡在外,浓郁呛人的香味溢满了帷帐外的全部空间,在房间的深处,一个瘦削到只剩皮包骨的人,正躺在床上艰难呼吸。 他尚存一丝意识,依稀记得自己是谁,记得是谁把他困在此地,记得那人夺走他本命剑时的平淡又理所当然的神情。 每每梦魇到此处,他浑身上下便是剧痛。 他身上早就划满了刀口,一道一道都不深,却能让血均匀和缓地流出,而后又能结痂愈合,等待下次再被划开。 人血刚取出时腥味很浓,为了让这股味道不那么明显,那人还特意给他喂了寒毒,这类用七七四十九种至阴毒虫炼制的毒药,能让他的身体保持在存活但低温的状态,因此,梦魇中他常在人间与地府之间往来,疲惫不堪,又摆脱不了。 这便是玉玄宗宗主座下唯一亲传弟子的待遇。 祝时晏找到这座庭院时,本能感受到一股死亡气息。 他眉头微皱,抬脚往院内走去,在那片开得茂盛的花丛前俯身。 “瘦成这样,真是可怜。”他指尖怜惜地托起瘦弱的花瓣,渡了些气给它,面前的花肉眼可见地恢复了艳丽的颜色,将花瓣舒展饱满,然而在短暂地开放后又迅速枯萎腐烂掉落。 眼前这个院子里的花草已经没有存活的希望了,祝时晏叹了口气,转身进了房间。 一推开房门,迷香化作具象的风瞬间将来人裹挟,但他是定风珠。 祝时晏信手撩开帷帐,身影穿透层层叠叠的朦胧来到深处,床上之人安安静静躺着,他垂眼对上那张苍白的脸,看了半晌后,一声疑问在静谧的房内悠然响起:“死人?” 剩下几个音被他吞进了肚里,靠近了些他才发现黑蛇现在是何状况,不仅昨日刚包扎好的伤口悉数裂开,身上又多了好几处新伤,眼角处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咬痕,怕是再往前一寸,它的双眼便毁了。 可它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下半身盘踞在一起,上半身微微拱起,不错眼地盯着祝时宴看。 祝时宴不懂它是什么意思,试探地伸出一根手指:“嗨?” 小黑蛇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窸窸窣窣地爬下床,用蛇尾卷起桌子上一瓶药,然后再慢吞吞地爬回来,把药瓶顶到他面前。 祝时宴:“?” 他好似懂了,迟疑地拿起那瓶药:“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再给你包扎一次?” 第 156 章 第3章 小黑蛇直起脑袋,一副你说对了的表情。 祝时宴垂眸看了眼瓷白的药瓶,没动。 小黑蛇把药瓶往前推了推,似是在催促他。 祝时宴面无表情地把药瓶推回去,冷酷无情的说:“我不给恩将仇报的小动物包扎伤口,也不给不珍惜自己身体的小动物疗伤。” 某个早上刚刚用蛇尾巴勒了他脖子、现在又带着一身更重的伤回来的小黑蛇顿时僵在了原地。 它睁大双眼,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像是确定了眼前这个人类真的不会搭理自己,它直挺挺的脖子泄气般慢慢往下塌,掉头默默地从祝时宴的床上溜走了。 在容清意外的眼神下,祝时晏偏了脑袋,扫了眼面前的一圈人: “等了这么多日可算是来人了,玉玄宗不仅护山阵法烂,戒备也不怎么样。” 长老们脸色一个个憋得通红,正想开口还击,却听到地上传来难耐的痛吟。 在看清地上一身血、蜷缩着的容清后,众位长老如雷灌顶: “容清!” “你这妖孽!不过几日的功夫竟把容清折磨成这样!” “该死的妖孽,我要为容清报仇!” 祝时晏眼含怜悯地看着他们,在他们七嘴八舌的讨伐中,从始至终坐在花丛里没有起身。 “他么?” 祝时晏明知故问,好整以暇望着地上跪着的人,忽而抬起一腿,将他狠狠踩到了地上:“别激动,这还只是开始。” 容清掌心的痛还未缓解,就被人用力踩到地上,胸口被重重挤压,止不住地从嘴角咳出血。 长老们更是急得撕心裂肺: “妖孽住手!” “你快住手!” 祝时晏此举简直是把众人的心往地上碾,一个个抄起剑就要上前,却被明渊拦下。 明渊身为一宗之主,遇到危险,自是有责任站在众人面前。 在满是黑白配色的人群之中,他一袭白衣格外醒目。 祝时晏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明渊虽已三十有余,但面容年轻姣好,生就温柔的眉眼因为担心而紧蹙,在肃穆的神情下,他温和却有力的嗓音在林间响起: “妖孽,放过我爱徒。” “你说放就放,那我劫人做什么。”祝时晏觉着好笑,脚下同时用了些力。 容清吃痛,满是鲜血的手紧紧抓着祝时晏垂长的衣摆,鲜血却丝毫没在衣摆上留下痕迹。 长老们的心就如那衣摆被揪得变形,五长老一怒之下拔剑而起:“莫同他废话!上!” 话音未落,泛着银光的剑刃齐齐对准了祝时晏,人与剑合一,化作流光将祝时晏包围。 祝时晏冷笑一声,周身顿时浓香四溢,卷起妖风将他们轻易击退。 “破铜烂铁。” 众长老被逼得练连连后退,除了大长老的剑,其余人的剑登时断成两节。 容清在地上将这一切看得真切,身子顿时凉了半截。 在他印象中,五位长老的实力可排得上修真界前十,以他们的能力联手击败修真界任何一位高手绝不成问题,可面对祝时晏,竟是这般不堪一击。 要知方才五位长老可是铆足了力、憋红了脸,可祝时晏却是气定神闲,眼皮都没眨一下,仍能分出心思对自己道: “你这些长老师伯,能力也不怎么样嘛。” 容清没有回他,只是瞪着双眼,目光不停他身上扫视。 难道他身上真的一道伤口都没有? 就在此时,大长老提剑再次冲了上来,被祝时晏一道妖风挡在十步之外。 祝时晏瞥了眼他手中流光四溢的剑,道:“本命剑,不错,可惜还是不够。” 在《大道至尊》的世界里,本命剑与修士命脉相连,灵力胜过世间一切灵器,可偏偏本命剑极难炼成,便是玉玄宗这般的剑道第一大宗,也只有明渊和大长老两位修出了本命剑而已。 但本命剑也有高低之分,修士本身的修为灵力对本命剑起着决定作用。 譬如眼下,大长老的本命剑虽能抵抗祝时晏的妖力,但他几十年的自身修为终是比不过他三百多年的积累,在祝时晏弹指之下,大长老便连人带剑退回了人群。 “这妖孽竟如此强悍!” 五长老发了狠,连同其他长老结阵再次冲向祝时晏。 明渊的声音适时响起:“莫要伤到容清!” 剑阵原可以将祝时晏整个笼罩,但为了不伤到他脚下的容清,众人只把剑阵停在祝时晏那侧。 祝时晏坐累了,正待起身,却被容清紧紧抓住小腿。 他垂眸看向咬牙抓住自己,试图站起来的人,微微一笑:“这里没你的事,躺着不好么?” 容清知道自己没有赢过谁的胜算,只是他不喜被人踩在脚下,将祝时晏的脚甩去一边。 祝时晏纹丝未动,望着地上筋疲力尽的人,忽然对“他是主角”四个字有了更为直观的感受。 “好样的。” 不知是否是原著设定的影响,祝时晏忽然变得兴奋。 他一挥袖将剑阵毫不留情打散,就在此时,一道金色剑光逼至祝时晏眼前,下一秒被妖气挡下。 祝时晏斜眼看向来人:“明渊宗主,偷袭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不得不说,这回来的力量,比方才的要强上数倍。 祝时晏这回没有轻视,他看向明渊手里金光四溢的剑身,又看了眼明渊,他嘴角似乎有层淡淡的血迹。 祝时晏不由皱眉。 还没打就吐血? 莫不是讹我。 “放过我徒,玉玄宗你尽可拿去。”明渊紧盯着他道。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为了一个人,竟然要将整个宗门都给出去吗? 所有人目光不由瞪向容清。 “我要这破宗做什么。”祝时晏无甚兴趣道。 明渊与他对峙在五步之外,目光坚定地望着他道:“只要放过我徒儿,你要什么都可。” “什么都可?”祝时晏勾唇一笑:“若我要你的命,你给么?” “宗主休要与他多言,不如速速将其斩杀!”长老们急道。 明渊望了眼被踩在脚下的容清,忽然将剑插在一旁:“给,只要你放了他。” “宗主!!!” 在场众人的心愈发跌落谷底。 堂堂明渊真人,竟肯为自己的爱徒做到如此地步吗?! “是么。” 祝时晏饶有意味地看向众人,随即勾唇一笑:“既是如此,就请各位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面前的妖风顿时消散,明渊空着手慢慢向祝时晏走近。 雪白的衣摆擦过满是落叶的地面,迎面向自己靠近,容清恍若回到那间房间。 他突然控制不住地战栗,身上的伤口发出撕裂般的疼痛。 “容清,不怕,为师来换你。”明渊满眼心疼地看着地上的人。 容清一直垂着脑袋,在明渊说话时,他猛地抬起头,一双猩红的眼里满是滔天的恨意。 明渊面不改色,对他温柔一笑:“为师一定救你出去。” 容清颤抖得愈发厉害,明渊话音刚落,忽然反手向祝时晏击出一掌,在他的指缝之间藏着一枚尖锐的毒针。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迅速抓向容清的肩头,却被后者咬着牙奋力一躲。 毒针刺向毫无防备的祝时晏,却在刺中人的刹那,“祝时晏”如气囊般“砰”的一声炸开,铺天盖地的花粉如浓雾般迅速蔓延。 林后,先前被敲了脑门的弟子下意识睁大了眼,大喊一声: “妖孽使诈!快闭眼!” 所有人惊得立即闭眼捂住口鼻。 明渊两只手都扑了个空,正欲找人,耳边却兀的传来一声冷笑,下一秒他胸前结结实实挨了一掌,他一下被击倒在地。 “咳咳咳” 五长老不小心吸入了些花粉,猛地咳嗽了几声,凭感觉往明渊处跑,然而他一伸手却抓到名弟子。 那弟子正是方才喊话的那个,他只顾着提醒众人,自己却忘了闭眼,被五长老找到后,对方问他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你可看清楚了?” 那弟子愣愣点头,一字一句道:“看清楚了,妖孽当着全宗上下的面,打伤了宗主,把容师兄劫走了。” “什么?!” 五长老惊得破了音。 待花粉散去,众人齐齐跑向明渊:“宗主!” 明渊捂着胸口,皱眉望向远处的山涧,在众人赶来时,他默默将嘴里尚未吃下的血吐了出来。 “宗主吐血了,快去药宗请医修!” 堂堂明渊真人被妖孽打到吐血。 众人顿时一片手忙脚乱,在无人注意处,明渊眸中闪过一道极寒冷意。 · “挑衅!这是十足的挑衅!” 容清被劫走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修真界,各大宗门咬牙愤恨的同时俱又重新加重戒备,巡逻队伍增至三倍,势必要警惕妖孽的行踪,且玉玄宗放出消息,不惜任何代价救回容清,成功将人救回者,玉玄宗必有重谢。 宗门弟子以往巡逻的范围只有百姓聚居的大路,眼下连荒野小路也不能放过,巡逻范围硬是扩大了数倍。 在弟子们叫苦的同时,那些灵器卖主嗅准了时机,竟是带着灵器丹药专门在小路铺设了摊位,方便这些弟子采买所需,这下连荒郊野外也变得几分热闹起来。 然而就是在这般热闹之下,祝时晏缺同没事人一样,不仅带着容清在路上明晃晃走着,还好奇地在摊贩前逛了起来。 按照原剧情,祝时晏是凭一己之力杀进玉玄宗,把玉玄宗搅得混乱不堪后,当着全宗上下的面打伤了明渊真人将主角强行劫走,但—— 正面冲突多麻烦。 祝时晏想着,当着全宗人的面不代表非要动手,他们瞧见了不就行了,至于明渊么,打一掌意思意思得了。 因此他在后山舒服睡了几日,末了带着容清利用花粉遁走,轻轻松松完成任务下山,准备前往下一个剧情点。 祝时晏把该做的和没必要做的,早在脑海里盘算了个清楚,做起事来不慌不忙,可却让容清一头雾水。 自从下了山之后,祝时晏就这么带着自己四处瞎走,也不说去哪儿,也不管自己死活,现在竟还在荒郊野外逛起街来,如此荒谬,他简直怀疑是在做梦。 正如眼下,祝时晏正蹲在一个摊子前,手里捧着寻路罗盘好奇把玩:“这是何物?长得像罗盘,居然还能折起来。” 身后,容清依旧是原先的模样,浑身是血,苍白着一张脸,瘦削得不成样子。 摊主看着面前这一人一鬼,张着的嘴半天没发出声。 祝时宴对此倒挺坦然,灵根这种东西生来有之,他就算再伤春感秋也无法改变,不如多想想接下来的考核该怎么办。 上次强撑着走到60阶他整整休养了一个月才好,这次不知道还能不能成功。 说来也好笑,其他弟子都在担心如何炼出更好的丹药、如何布置出完美的阵法,唯有他在为一项其他人根本不需要担忧的考核而发愁。 “对了,有一事忘了跟你说。”宋玉溪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白区有两个弟子向你跟子游发出了挑战令,一比御剑,二比炼丹,这是早上刚刚送来的挑战书。” 第 157 章 第4章 祝时宴接过那封挑战书,见上面印有两个陌生的名字:陈纵、孟展鹏。 宋玉溪道:“我稍稍打听了一下,这两人是白区末尾,此次考核很有可能会被淘汰至外门,大约是那日见子游御剑困难,又觉得你是一个三灵根,不足为惧,所以下了挑战书,想要给自己搏一个出路。” 灵虚宗有规定,低区弟子可在任何时候向高区弟子发起挑战,于三项考核中任选两项,若挑战成功,则可以直接取代对方的位子,但若挑战失败,挑战者会被立即逐出内门。 祝时晏不是完全不管容清,他在给容清换衣服的时候就在他身上放了追踪花粉,便是他跑再远也能找到。 因此他发现容清逃跑后并没有感觉到多意外,毕竟主角不逃跑反派怎么走剧情。 在凶完主角后,祝时晏便松开了他,捋了捋袖子准备打道回府。 这荒郊野外的,除了那小镇便再没有别的落脚之地,祝时晏还打算在床上舒舒服服睡上一晚,可不想在外头耽搁。 转眼之间,祝时晏就同没事人一样,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容清拖着虚弱的身子跟着他,说不上高兴或是失落。 祝时晏能找到自己,说明自己身上必然被他下了追踪之术。 但既然他一早就知道自己逃跑,为何整整一个时辰才追来? 还有那些黑衣人,他们究竟是谁派来的,从何时开始跟上的自己? 容清一路魂不守舍回到客栈,在经过巷子时,却看见先前那一大帮乞丐竟全都倒在地上。 “出什么事了?”容清赶忙去探他们的鼻息。 呼吸均匀,人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应该只是睡着了。 容清离开乞丐,追着祝时晏进了客栈,发现之前那三人也全都倒在地上,桌上还剩着吃了一半的饭菜,而掌柜的则被五花大绑,四脚朝天倒在柜台上。 祝时晏无视了掌柜的,打着哈欠上了楼。 容清查看了那三人,发现和乞丐一样都只是晕倒,随后将掌柜的嘴里的布扯下,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掌柜的嘴里一空,顿时涕泗横流,不住哭喊道:“妖妖怪!妖怪!啊啊啊啊!” 容清望了眼上楼的人,问道:“你说他?” “是是是妖怪!别吃我!别吃我”掌柜的嘴里颤个不停,很快被自己的口水噎住,容清于是帮他翻了个身。 掌柜的本身就有些驼背,被吓得咳嗽了好几下,吐出口水后,不住挪动着四肢,看上去更像王八了。 容清只觉事情没那么简单,祝时晏虽然行事乖张,倒不至于随便对无关之人动手,于是拍了拍龟壳追问道:“将发生的事说清楚,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掌柜的趴在柜台上瑟瑟发抖,闻言不敢隐瞒,只得将原委告知:“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给你们下迷药” 容清明白了,原来这是家黑店。 可他二人本就没有银两,掌柜的明知他们是修士,怎么还敢动手。 “那些药是是我家侄儿给的,他说这药药性烈,连修士也能药倒,让我尽早准备五个四肢健全的人,然后加入圣元教。”掌柜的哆哆嗦嗦说着,容清被那个不寻常的名字吸引了注意,他想起先前那三人所说的入教条件。 “这个圣元教是怎么回事?”容清问道。 “能不能先放了我?” 容清用行动回答了他。 掌柜的认命地闭眼,缓了口气,开始讲述道:“它是三年前成立的门派,这个门派的宗主宣称凡人也能修炼,短短三年的功夫就有了一大批教众,其中就有我的侄儿。” “道长也清楚,你们修真界的宗门大派都有各自的管辖领域,在他们管辖的地方,妖魔不敢横行,但在领域之外,人们的死活就没人管了。” “咱们这个小镇,在一百年前属于碎星宗的管辖地,但一百年后宗门势力变动,咱们镇就被划出了范围,自那之后妖魔肆虐无度,乡亲们死的死走的走,就剩下没几户啦。” 掌柜的说着说着,泪就不住往外淌:“咱们凡人活着本就不易,碰上妖魔更是只能等死,可谁不想活下去” “所以你就想加入圣元教。”容清听明白了始末,追问道:“被你们献上去的五个人会如何?” “被炼成丹药,还给我们服下,这般就有了修炼的根基。”掌柜的说完,大堂内的空气瞬间冷了三分。 容清不由眉头紧皱:“为了自保加入圣元教,为了加入圣元教就要设计陷害旁人,这个圣元教根本就是歪门邪道。” 掌柜的垂下了脑袋,痛苦道:“我也是没办法,我家中还有老人妻子孩子,妖魔一来,生意便做不下去,不死也难活。唉,我头一回给人下药便被你们抓着了,可见我是没有修炼的命了” 听着确实可怜,但他下药害人是事实,只能说被绑成王八也是活该。 但令容清疑惑的,是祝时晏从进店开始便装作一副未曾察觉的模样,既然早就知道这家店有问题。 他既然知道这里的饭菜有问题,为何还要继续吃,并且还分给外边的乞丐,除非他认出菜里的只是迷药而不是毒,否则岂不是害人。 他继而转念一想,祝时晏是妖,害人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那为何独独自己被排除在外,饭菜和酒水他没有允许自己动一口。 容清一时间百思不得解。 “道长,道长行行好,能不能放过我,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掌柜的向他求饶道。 容清被迫回神,看了他一眼,没有替他松绑。 不管怎么说,这黑心掌柜还是得吃个教训。 容清转身就走:“等明日吧。” “道长?道长!别走啊道长!”掌柜的见容清扔下自己顾自上了楼,大堂内就只剩他一个清醒的,一时间叫苦不迭。 客栈的楼上全都是空房间,容清找寻了一会儿,才在最大的上房里看到祝时晏的身影。 他正思索要不要进去,里边的人便已然出声道:“来得正好,去给我打水来,我要沐浴。” 容清看着他,没有动身,微微挑眉道:“妖还需要沐浴?” “妖还要睡觉。”祝时晏操控花枝铺好床,道:“半个时辰内把水备好,走了这一日我腰都要断了。” 若不是一日没有补充水分,他恨不得现在立刻关门睡觉。 门口的人不知在想什么,在祝时晏说完后,马上开口道:“你早就知道饭菜有问题。” 祝时晏不明白他为何忽然转了话题,容清看着他道:“你知道饭菜里有迷药,所以有意没让我吃。” 祝时晏被他问得一愣,很快他回过神,坦然道:“不错。” “为什么这么做?”容清看着他的双眼。 “自然是因为你。” 祝时晏此话一出,容清手指下意识动了动,然而紧接着对方却笑了笑:“你倒了谁给我干活。” “客栈里还有其他人。”容清道,依祝时晏的能力,操控人替他干活简直不要太容易。 “哪能一样。”祝时晏坐在桌边,懒洋洋倚着桌沿,墨发与纱衣垂在身侧,一双含笑眸直直望着他:“你可是天骄。” “有何区别?”容清反问道:“即便是要羞辱修真界,眼下只有你我二人,你就是再奴役我,也不会有旁的人看见。” “没了修真界的注意,对你而言,我和其他人又有何区别?” 容清对上他的目光,瘦高的身子立在昏暗的走廊里,面容都显得影影绰绰,唯独那一双漆黑的眼眸格外清晰。 祝时晏被问住了,他头一回注意到容清的眼瞳颜色竟是这般深沉如夜。 坐在桌边的人忽然间直起身,神情也变得严肃,似乎在无声施压。 祝时晏看着一脸警惕的容清,脑海里飞速思考。 这句剧本上没写,该怎么回他? 难不成告诉他这一切只是因为剧本吗? 与此同时,容清也百思不得解。 像祝时晏这样危险的妖孽,自己理应与他保持距离,而自己明明与他接触不多,可每次对话时对方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神情变化都能引起自己莫名的好奇,仿佛他的每一根发丝里都藏着秘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房间静谧得可怕,两个人如两座雕塑一动不动,桌上的灯烛忍不住跳动了几下。 两人各怀心思地对峙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祝时晏眸色回转,忽然起身走向容清。 垂长的衣摆在地板上轻轻滑动,细微的沙沙声很快在眼前停下。 容清下意识攥紧了手指,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冒出丝丝鲜血,染红他的指缝。 他需要保持冷静。 他有一种预感,祝时晏的回答将把他带去这辈子难以预料的地方。 他强迫自己与人对视,在片刻的沉默后,祝时晏忽然勾唇,缓缓开口: “你莫不会以为自轻自贱几句,我就会放过你?” 容清愣了愣,祝时晏忽而抬手触上他的脸颊,细长的手指在清瘦的轮廓上缓缓抚着: “你是天生道体,气运之子,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主角,便是你缺胳膊断腿,修为尽失亦或是流落荒野成为乞丐都无法改变。非是修真界的众星拥护你才是月,你本就是月。” 如溪水般缓缓流淌的声音,让容清不觉松开了手,他显然没有料到祝时晏会说这样的话,漆黑的眼瞳轻又快地颤了几下。 “而我想做的,便是将你这月从天上摘下来,踩在脚下做登天的垫脚石。”祝时晏的手从他的脸颊滑落至肩膀,在硬到硌手的肩上用力推了一把。 容清被推得往后一倒,后腰猛地撞上走廊的围栏,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祝时晏斜倚在门框上,冷笑着看他道:“不论有没有人看见,你只能做我的垫脚石,至于其他人,连垫脚石都不配。”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容清扶着围栏一点点重新起身,他看向祝时晏的眼中多了闪过一丝情绪。 祝时晏将这种情绪认作恨,一种坚定的恨。 主角对反派的恨就是这般一步步加深,直到最后爆发那一刻。 祝时晏都能想象得到那时的自己将被杀得多利落。 利落点好啊。 祝时晏为自己感到庆幸,幸亏自己看的话本多,类似的台词信手拈来。 “还不快去抬水,不然我今日便先废了你一条胳膊。”祝时晏如是恐吓道。 容清不知在想什么,在祝时晏的注视下,过了一会儿后才默不作声起身下楼。 木板台阶发出在他下楼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身后祝时晏“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容清扶着扶手一步一步下楼,与此同时,他的心却一点一点提起。 “那便看看,你能对我做到何种地步。” “狗蛋咬的。” 祝时宴瞪大了双眼,扭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是他听错了吗?刚刚谁在说话??? 第 158 章 第5章 能口吐人言说明已是高级灵兽,而放眼整个灵虚宗也只有宗主的玉麒麟和天行真人的天眼狼能口吐人言,难不成他随手捡回来的小蛇竟是高级灵兽吗? 祝时宴顿时睡意全无,目光炯炯地看着它。 可小黑蛇在说完那四个字后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任祝时宴如何追问它都不肯再说一个字,问的不耐烦了还会一尾巴甩上来,仿佛他刚刚听到的那四个字不过是他的幻觉。 祝时宴拿它没办法,无奈只能放弃。 因它的伤口发炎,祝时宴接下来几日都未曾出门,在屋内细心照料它。时间久了,他渐渐也有点分辨不清那日他听到的究竟是蛇吐人言还是幻觉。 七日后,陈纵和孟展鹏两人携挑战书应约前来。 人已经救出来了,妖孽有没有发现并不影响结果。 玉容霜让众人各司其职,她挥手召出灵器,带着容清去到宗门大殿。 碎星宗的大殿建造得比其余宗门更大,殿内摆放了众多高阶灵器,像展厅一般。 这些灵器多有两人高无人长,其中有一些便是玉容霜乘坐的飞行灵器。 修士的灵力有限,御剑又很耗费灵力,若是御剑赶路,在野外遇上强悍的妖孽会很不利。 灵器储存的灵力够修士从碎星宗飞往修真界其他任意宗门,唯一缺点便是耗费的灵石太多,因此只有有能力的修士才会用。 容清一边往殿内走,一边扫视视野里的灵器,忽然,在某个灵器的角落,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往外探脑袋。 “玉师伯。”容清停住脚步,前面的玉容霜朝他示意的方向看去,一下揪出了鬼祟之人:“阿纪,不好好修炼跑来大殿做什么?” 盛纪被点到名,兀的探出脑袋,对玉容霜裂嘴一笑:“霜姐。”下一秒他看到了容清,一双眸子陡然放光:“美人!” 玉容霜顿时拉下脸,走过去揪住他耳朵拎出来。 “啊痛痛痛!”盛纪被迫弯下了腰,然而腰伤还未痊愈,痛得他不住蹬腿。 玉容霜道:“这位是玉玄宗明渊真人座下亲传弟子容清,亦是我师侄。” 盛纪被迫弯腰抬头看人,从这个角度看,容清的美更有一种凌厉。 好不容易玉容霜松了手,盛纪捂着耳朵谄媚道:“我说呢怎么生得这么好看,原来是霜姐的师侄啊,这么说我该唤容师兄?” 容清没有讲究,随他如何喊。 他目下却有一事担忧。 “玉师伯。”容清回头看向玉容霜,试探道:“我失踪多日,敢问玉玄宗内一切可安好?” 玉容霜道:“我不太清楚,兄长来信说了你被劫走的事,说你师父还下悬赏令,任何人只要你救回,玉玄宗便有重谢。” 容清默默攥紧了手,看着玉容霜的眼睛问道:“玉师伯打算何时送我回去?” 玉容霜摇摇头:“目前怕是不行,碎星宗最近遇上了难缠的人。” 听到暂时回不去,容清暗暗松了手。 玉容霜被他看得有些愣神,下意识撇开眼,一旁盛纪早就等不及,拉着玉容霜道:“霜姐,我想出去玩儿,在宗门里待得快憋死了” 玉容霜眸光立即冷下来:“腰伤好了就想出去?就你这样子打得过谁?若是圣元教的人堵在山门前,你连山门都出不去。” 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容清不禁问了一句:“圣元教?他们在碎星城?” 玉容霜无视了盛纪的撒泼打滚,同他解释道:“圣元教的人不知发什么疯,突然觊觎我碎星宗的秘宝,数月前围攻了碎星宗,被我们击退之后便强赖着不走,隔三差五来山门前骚扰,这段时日他们在城内聚集,咱们还得想办法将他们逐个击破。” 容清好奇道:“他们这般耗费精力,想必是很重要的东西。” 玉容霜道:“对于重伤失去修为的人来说,归鹤丹确是再好不过的灵药,但对正常人而言却是剧毒,想来是圣元教哪位重要头目受了重伤,他们才这般不遗余力抢夺。” 容清问道:“他们得手了?” 玉容霜冷笑一声:“丢了。在双方抢夺的过程中,不知道丢去了哪里。” “碎星宗是器宗,想必并不在乎一颗无甚紧要的丹药。”容清道。 玉容霜道:“确实无甚紧要,但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们已经放出了话,谁寻到归鹤丹便可据为己有,左右便宜不能叫圣元教占去。” 容清没有接话,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玉容霜看着他忽然想起一事:“那日见容师侄浑身都是伤,那妖孽可是对你下了狠手?” 听对方提到自己身上的伤,容清控制不住又想起那充满迷香的房间,日日夜夜的放血折磨,一旦回忆,他的眉眼便染上痛苦之色。 玉容霜见他这幅模样,心也跟着揪起,可恶的妖孽一定给他留下了极其痛苦的阴影。 容清强迫自己不去回忆,将念头转向祝时晏,于是紧皱的眉头和缓了些,回了一句:“还好。” “容师侄,你不必如此”玉容霜见他明明很痛苦还要装作一副可以忍受的模样,心里愈发心疼起他,承诺道:“你放心,有碎星宗在,定不会叫你再落入妖孽之手。” 她继而想起正事,问道:“你既然重伤,如今修为还剩下几成?” 容清这几日一直在修炼,可以说恢复了有六成,但他中毒时日太久,经脉受损严重,恐怕很难再恢复到原来的程度。 玉容霜道:“归鹤丹恰好对你的症状,你既然来了,咱们正好帮你把丹夺回来。” 容清点点头,这确实是个良机。 盛纪听到要找归鹤丹,赶忙起身道:“我我我!我也要去!” 玉容霜道:“你凑什么热闹。” “归鹤丹我熟啊,我好歹看了宝库这么久,知道去哪儿找。”盛纪叉着腰道。 玉容霜无情拆穿道:“你知道?你知道之前怎么不说,我看你就是想找借口下山。” 盛纪据理力争:“我有办法知道!只要你给我几日时间,我一定带师兄寻回归鹤丹,等我找回后你得放我下山。” 玉容霜根本不信他的话,容清却适时开口:“试试又何妨。” 左右都对归鹤丹的下落没有线索,既然盛纪说有办法,试试也不会损失什么。 容清都这般说了,玉容霜想了想也没别的法子,叹息一声道:“找丹便找丹,你最好别给我惹出别的事。” 正在此时,门外弟子来禀报,说圣元教众集体出动,再一次对山门进行围攻,原先镇守山门的长老体力不支,被他们抓走了。 玉容霜的头又疼了起来。 盛纪闻言,慌得四处打转。 容清看了眼二人,默默往前走一步:“人现在在何处?” “在山门前,被圣元教的人绑在火架上,马上就要点火了。”弟子回道。 此话一出,玉容霜二话不说立即飞奔出大殿。 容清跟着弟子登上灵器来到山门前,果真看见在山门外三百步的空地上,长老被绑在木桩上,周围满了浇满油的柴堆,一个黑衣人正将火把靠近柴堆。 容清一眼便认出了黑衣人的装束,和先前在密林里遇到的那些人一模一样。 那被绑着的长老年事已高,原本再过几年就该从长老之位上退下,眼下气息奄奄地被绑在木桩上,看见玉容霜赶来,也没有力气呼救。 “二宗主,前方摆明了有埋伏,不可轻易出去。”弟子俱守在山门前,没人上前一步。 “究竟是怎么回事?”玉容霜问守山弟子道。 “毛胡子几日不见,不知炼了什么功法功力大增,长老又是个急性子,不顾劝阻就冲出了护山阵法,落入了他们手里。”弟子如是道。 玉容霜一时没忍住,骂了一句:“蠢货。” 有护山法阵在,圣元教众根本闯不进来,有何必主动撞上去。 到底是年纪大了反应不过来。 但人抓都抓了,该怎么去救。 玉容霜唤了几名弟子,他们俱是摇头: “毛胡子功力大增,我们恐怕打不过。” “是啊二宗主,长老被抓我比谁都心急,只是我前几日刚受了伤,救不成人反再搭进去一个。” “我的灵器损耗严重,不如再唤几个师兄弟,咱们再一块儿冲出去。” 玉容霜看了周围一圈,一时之间没有合适的人能出去救人,既如此只能自己亲自上了。 也不知道圣元教埋伏了什么危险,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应对。 眼下碎星宗管事的只有自己一人,若自己倒下了,整个宗门又该怎么办。 想到此,玉容霜也有些犹豫。 就在众人沉默时,火已经从柴堆最底层开始燃烧,浓烟将长老的身影吞噬。 此时,容清忽然问玉容霜借了把剑和一个灵器。 玉容霜想拦下他:“你伤还没好” 然而她话未说完容清就已经冲了出去。 “咳咳咳!” 被绳索紧紧捆住的长老在浓烟里剧烈咳嗽,他预感自己死期将至,只是临死前的折磨太过痛苦,他每咳一声嘴角便淌下鲜血。 忽然间,一道剑光给浓烟撕开一道口子,容清飞身而入,一剑砍断了绳索。 “你” 长老没有想到竟会有人来救自己,在看清容清之后,他浑浊的双眼竟落下泪来。 “抓紧我。”容清没有多言,一手扶住长老,将人带出了火堆。 二人刚落地,就被一早便埋伏好的圣元教众包围。 下一秒身后骤然袭来一股强悍的力量,与周围的教众同时向二人袭来,正是腹背受敌,双方速度之快,无论选择对付哪一方,都躲不过另一方的袭击。 容清不动声色触发了灵器,数道灵力自背后迎上那股力量,同时他挥剑斩向面前的教众。 灵力与力量对抗,引发的冲击力反加快了二人的速度,容清的剑气在包围圈破开一道口子,二人借着推力一鼓作气冲进了阵法内。 这波操作看呆了众人,毛胡子失了手,瞪着两只牛眼看向容清:“这臭小子哪里冒出来的?!” 容清丝毫不理会毛胡子的骂街,将长老交还给弟子们,把剑和灵器还给玉容霜。 就这么轻易解决了,全程不多费一丝一毫的力气。 玉容霜看向容清的眼中,情绪愈发强烈。 容清本就高,路过面前时玉容霜得抬头看他,一下便落入了对方的阴影里,她心跳不由加快。 容清却并未多注意她。 不远处盛纪捂着腰匆匆赶来,被告知危机解决了,松了口气道:“幸好幸好,我就说,霜姐一定能解决的!” 玉容霜瞥了他一眼,眸色恢复平日的冷淡。 “他们频繁骚扰碎星宗是不相信归鹤丹当真不见了,怕碎星宗是监守自盗,若归鹤丹出现在别处,他们便会转移目标。”玉容霜恢复正色道: “所以咱们得尽快找到让容师侄恢复修为,届时同圣元教好好打一场,省的再没完没了下去。” 容清看向盛纪:“你先前说有法子知道?” 面对众人的目光,盛纪忽然有些心虚,左右扫了一眼顺手拉过容清小声道:“咱们回去再说,回去慢慢说,真要说起来和那妖孽有关。” 时间紧急,他们三人不一定赶得回来,祝时宴整理了一下剩余还能用的药材,决定待会儿若是实在没办法,他就试试看能不能用剩下的东西炼一颗丹药。 只是应付一个白区弟子,三品丹药应该足以。 他全身心都集中在这件事上,没有注意到手腕处的小黑蛇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 159 章 第6章 半个时辰后,路子游和萧澜两人匆匆回来。 “阿宴!”路子游手上拿着一堆药草急急忙忙地往祝时宴的怀里塞:“阿宴,你看这些行吗?” 他们照着单子拿的,一样也不敢出错,祝时宴细细看去,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些。” 路子游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现下只等师兄回来了。” 说话间,一个弟子走过来,微微颔首:“比试时间已到,请祝师弟移步挑战堂。” 萧澜一脸镇定的说:“还请真人稍等片刻,我们马上就来。” 归鹤丹就藏在槐树林的山石缝里,祝时晏第二次离开后就径直去了槐树林,在里边寻了个山洞,搭了花丛软榻等着容清。 槐树林里的树个个身子粗大,枝叶浓密,虬枝相互勾连,像无数扭曲的手臂,将阳光都阻挡在外。 祝时晏需要阳光,每回便躺去树冠上晒够了再下来。 虽然麻烦了些,但总好过从客栈掐准时间大老远赶过来。 祝时晏在山洞里舒服地睡了一觉,就在他打算睡个回笼觉时,洞外忽然传来一阵鬼祟脚步声。 算算时间,容清他们还没赶来,槐树林常年阴森,也不知还有谁会特意到这儿来。 祝时晏好奇了,别是容清提前来了,于是赶忙出去看了一眼。 山洞位于崖壁中部,祝时晏居高临下,正看见几名黑衣人往左侧而去。 “圣元教的人?” 祝时晏有些好奇他们来这儿做什么,莫不是来找归鹤丹的? 归鹤丹是剧情必需之物,可不能被这些人给捣乱了。 于是祝时晏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那些圣元教众没有发现被人盯上,默默赶路。 直到他们路过藏有归鹤丹的石缝,却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祝时晏愈发好奇他们在干什么。 他一路跟着教众绕去山崖后方,看到其中一人乘飞行灵器去到山上,过了一会儿下来对其他人道:“是这儿,就在里面。” 其他人随即取出了刀剑灵器,随时准备动手:“走,要快。” 在打头之人的带领下,其他人乘着飞行灵器一同去了山上。 祝时晏没有继续追,左右无关剧情任务,与自己无关。 他慢悠悠往回走,等回到山洞时,远处传来一行人的脚步声。 主角到场了。 祝时晏藏匿起身形。 不远处,容清和盛纪走在前边,通过灵器指针判断位置,玉容霜带着几名弟子断后,随时警惕。 “很近了,应该就在这附近。”盛纪将灵器对准某个方向道。 玉容霜道:“分头找找吧。” 众人随即分散在附近搜寻。 山崖旁有一道不大的瀑布,瀑布在底下积起一池潭水。 槐树林光线昏暗,碎石容易绊脚,玉容霜和盛纪沿着山崖旁不大的瀑布找,时不时睁大眼注意脚下。 玉容霜腰弯得酸了,起身缓了缓,忽然听见盛纪问道:“霜姐今日是抹了粉么?” “好好找,别想偷懒。”玉容霜默默别过脸去,盛纪却追着她不放:“好似还涂了口脂,霜姐最近怎么了?从前你可从不弄这些庸俗之物。” 在旁人眼中,玉容霜天生丽质,涂脂抹粉反倒掩盖了美貌,她自己也一向不鼓捣这些,可自从容清来了之后,她好似变了人。 “还不是宗门的事太多,忙得我都不像人样了,若是传出去碎星宗的颜面往哪儿放。”玉容霜道:“师祖雕像被砍,修真界都传遍了,你不知道多少宗门背地里笑话咱们。” “不。”盛纪凭直觉道:“绝不是因为这个,霜姐,你是不是喜欢容师兄。” 玉容霜被他的大胆问话惊到,赶忙回头看了眼容清,还好离二人比较远,应当没有听到。 她立马揪住盛纪的耳朵,警告道:“有你这么问话的么?你若非少宗主早就被人打死了,平日浑话说惯了,如今都说到我头上了。” 盛纪捂着耳朵委屈道:“我这不是关心则乱么,霜姐你就是喜欢人家,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还说!”玉容霜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准再开口。 她自然知道自己喜欢容清的事瞒不过旁人的眼睛,左右她也没想瞒,只是一直在找合适的时机罢了。 盛纪被迫闭了嘴,抱着灵器委屈站在树底下。 玉容霜回头看了眼容清,见对方正往一处山石堆走去,她沉了口气,慢慢向他走去。 在靠近山石堆时,容清感觉到一丝灵气,于是顺着灵气去找,果然在石堆缝隙里找到了通体赤红的归鹤丹。 “找到了?” 身后忽的传来玉容霜的声音,容清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将手中的丹药给她看。 玉容霜一眼便认出,确认是归鹤丹无疑,于是高兴道:“太好了,事不宜迟,赶紧用了吧。” 容清在瀑布前寻了个清净的地方,在石面上运功打坐。 赤红的丹药在他面前悬浮,灵力不断旋转着被容清吸收入体内。 金黄的灵力在他周身环绕,身后瀑布受到影响,无数细小水珠被吸引出水面,在他附近形成一道彩虹。 众人亲眼看着归鹤丹一点点消失,容清恢复了全部修为,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不一样的气场。 容清出定后,起身试了试,掌风将一颗槐树拦腰截断,可见是全然恢复了。 玉容霜上前恭喜他:“如今恢复了修为,接下来打算如何,找妖孽报仇?” 容清摇摇头:“还不确定。” “既然如此,左右玉玄宗的人还没来,不如在碎星多待些日子。” 容清猜到她想说什么,紧接着玉容霜果然说出了那句话:“虽然我这么说有些唐突,但是我想问,你愿意留下来与我结成道侣吗?” “碎星宗如今坐拥天下一半财富,灵器制霸修真界,宗主只是个名头,我才是碎星宗掌权人,与我在一起不必担忧任何,我可以给你任何想要的,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毕竟我在修真界的追求者不在少数,我也是头一回对一人这般倾心。” “倘若你我能喜结连理,于碎星宗和玉玄宗而言,也是一件幸事。” 玉容霜将话说得很清楚,容清也明白她的意思,但他思考后,没有丝毫犹豫便道:“多谢好意,在下暂时并不想寻道侣。” 玉容霜肉眼可见失落下来,问道:“为何?你想走无情道?” “我不清楚。”容清如实道:“但我方才认真思考过,若我此生定要寻觅一名道侣,我想不会是二宗主你。” 他的话十分坚决,玉容霜听出他确实对自己没有想法,说得倒也果断。 她沉默片刻,点点头:“我明白了。但倘若你寻不到” “那便走无情道。”容清笃定道。 “好。”玉容霜尊重他的选择。 盛纪在身后听得真切,他从未见玉容霜被人拒绝过,担忧地望着她:“霜姐” 玉容霜转身离开,默默抬手擦去唇上的口脂,以一贯冷静的态度对众人道:“回宗。” 容清望着她们的背影,心想自己刚恢复了修为,玉玄宗的人还没来,不正是离开的最好时机么。 正当他此念闪过,林间忽然旋起一阵妖风,紫色妖冶的花瓣出现在眼前。 “容清,你莫不会以为恢复了修为,我便拿你无法?” 祝时晏自山崖上一跃而下,缓缓落至众人面前。 “妖孽?你何时跟踪的我们!”玉容霜立即警惕,众人齐齐架起灵器对准了他。 祝时晏没有多废话,妖风四起,将碍事的众人逼退至山壁下,只留玉容霜还咬牙留在原地,她想上前帮忙,但被妖风死死挡住。 槐树林一时间满是树叶响动,像无数冤魂簌簌的笑声,恰好云层遮蔽了太阳,林间更是阴沉无比。 祝时晏笑着走向容清,后者一脸疑惑地望着他:“你这是何意?” 闻言,面前的妖孽冷冷一笑:“想不到两大宗门都要护着的人,竟这般天真,这般轻易便相信一个妖的话。” “祝时晏?”容清见对方的眼神不对,看上去像变了个人似的。 祝时晏忽然闪现至他面前,一手狠狠掐住他的脖颈,看着他似笑非笑:“三百年的恩怨,你以为会这般轻易就放下?归鹤丹本是我宗之物,叫碎星宗强占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他一句丢了,就可以随意处置?” 容清的心被狠狠揪起,他被掐得喘不过气,但令他更窒息的是,自己好不容易信了他一回,结果他却是骗自己的。 “你说,凭什么呢?”祝时晏冷笑道,忽然抬手,身后玉容霜还未靠近就被妖力打翻在地。 “放开他!这是碎星宗与你的恩怨,与他无关!”玉容霜吐出一口血,连自身都难保,还想着救容清。 其余人更是吓得一个比一个腿软,怎么原先能将妖孽打退的容清,眼下恢复了修为怎的反倒连妖孽一只手都挣不脱了? “讨价还价,你没有资格。”祝时晏挥袖将玉容霜和其他人困在一处,转而将目光放在容清身上: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们好过,既然归鹤丹恢复了你的修为,那我便把它们亲手毁了。” “你唔!”容清一双眼被掐红,他死死盯着眼前之人,祝时晏感受着他眼中的悔恨,笑意温柔道:“是,一切都是我故意为之,你可以安心闭眼了,我保证会很快。” 容清奋力挣扎,但祝时晏的修为显然压过他。 在祝时晏准备动手废去此人修为时,那日山门前容清的眼神再一次浮现眼前,他不禁有一丝犹豫。 在这片刻的犹豫里,他快速思考了有没有别的更温和的办法,但废修为就是废修为,注定是将一个人从身体上乃至心上彻底摧毁。 剧情无法避免,他迟早得经历这些。 望着眼前之人痛苦的神情,祝时晏终究还是狠下心,一掌将那灵力源头彻底摧毁,动作十分利落。 极短的一瞬,整个槐树林静了静,就好似穿过一道深渊。 一盏明灯骤然熄灭,容清如枯叶般轻飘飘倒在脚下,身后响起玉容霜凄厉的叫喊。 祝时晏面无表情望着地上的人,看了眼枯枝与烂泥并存的草丛。 按照原剧情,他废了容清后将之扔在野外,欣赏看他在肮脏的泥里自生自灭的模样,等到他以为容清死了之后才离开。 祝时晏回忆着剧情,在叫喊声中沉默半晌,最终却忽然弯腰将人抗上肩头,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此地。 他没有想过等容清醒来后,自己该如何面对他,只是想到了以后: “大不了让他杀我的时候多用点力。” “他真的只是个内门弟子?真人都炼不出七品吧。” “更可怕的是,他还是蓝区的” “啧,这让那两个赤色区弟子脸往哪儿搁?” 路子游激动地脸都红了,兴冲冲地跑到他面前,双眼亮的惊人:“阿宴,你太厉害了!” 宋玉溪和萧澜两人也难掩激动,与有荣焉。 “这不可能!” 一道怒吼声骤然响起,对面的孟展鹏死死地盯着他,眼中满是不甘和愤恨:“你不可能炼制出上品丹药,这颗丹药一定是假的!定是你用了什么邪门歪道蒙蔽了所有人!” 第 160 章 第7章 “好一个贼喊捉贼。” 祝时宴从丹炉后走出来,眉眼沉沉地看着他:“比试前,我放在丹炉房的药草悉数被毁,其中一株最重要的紫霜花连药圃都被毁的干干净净,一朵都没留下,孟师弟可知是何缘由?” 孟展鹏冷嗤一声,色厉内荏道:“笑话,你药草被毁与我何干?你勿要信口雌黄,随意攀咬!而且你既说了,紫霜花被毁的干干净净,一株都没留下,你又如何能炼制成这七品无极丹?可见这丹药必定有误,所发金光不过是因为你使了诡计蒙骗众人!” “孟师弟果然能言善辩。”祝时宴目露嘲讽,不再与他多费口舌,转身将丹药呈上,扬声道:“是真是假,由真人一辨便知。” 昊然真人摆了摆手:“拿来我看看。” 一旁的弟子忙将丹药递给他。 小镇位置偏远,日头东升后,连阳光都极少落入镇中。 容清累到在柴房睡了一晚。 昨日祝时晏要求的一浴桶的水,他只抬了不到一半便昏迷过去,直到现在都还没醒。 梦里容清反复回到那个庭院,不论他怎么逃都逃不掉,那股迷香化作无数细长的手困锁着他,叫他迈不开腿,喊不出声。 他手脚不由自主的蜷缩,经脉痛到断裂,记忆里那道白衣身影提着剑向他走来,他却丝毫没有反抗能力,白布死死勒住他的脖子。 “不” 容清在即将被勒死时,双眼猛地一睁,在片刻的震惊后,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现自己是在做梦。 但他依然无法呼吸,垂眼一看,竟看到一朵紫色的小花正捏着他的鼻子,而那朵花在看到他醒来后便松了花瓣,插着腰往门外指了指。 容清尚未反应过来,大口喘息过后,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是梦魇” 梦中的痛楚在现实中逐渐散去了八成,他整个人逐渐轻松下来,在彻底清醒后,他不由感到一丝庆幸。 小花见他不理自己,重又爬上来捏了他的耳朵。 容清把小花扯了下来,捏在手里抖了两下,皱眉道:“又有何事?” 小花不满地晃着枝蔓,蛇一般缠上他的手臂,容清默默起身,跟着这一条从楼上延伸下来的枝蔓一路来到大堂。 大堂里的三人仍旧昏迷着,想必那迷药功效还没过。 掌柜的被捆了一晚没睡,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在容清给他解绑后无声落下泪来。 “若有下回,可就没这么简单了。”容清道。 掌柜的眼皮重得抬不起来,一边拼命点头:“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手臂上的枝蔓越缠越紧,容清不动声色地捏紧了花瓣,问了掌柜剩下的迷药放在何处。 掌柜的将剩下所有迷药都交给了他,容清没收后,嘱咐掌柜的将那三人安置好,随即便上楼去到祝时晏房间。 枝蔓从门缝里延伸而出,容清捏着小花径直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便是祝时晏背身侧躺在床上的画面。 祝时晏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了一晚,本就宽松的纱衣也被牵扯得凌乱。 容清见状,停下床榻十步之外,听见床上传来的慵懒之声: “天骄醒了。” 在听到人进来之后,祝时晏懒洋洋翻了个身,容清手里的小花立即挣脱他,一溜烟的功夫钻入祝时晏怀里,扯开的领口下露出一片白皙锁骨。 容清撇开眼,硬声道:“何事。” “给我倒杯水。”祝时晏并不客气开口。 容清看了眼桌上,道:“这里不就有。” “不想动。”祝时晏理所当然道。 容清昨日上下楼来回搬了好几趟水,一双手酸痛不已,反观祝时晏什么也没干,躺了一晚连下床倒杯水都不肯,不由盯了他一眼。 祝时晏并不在意他的目光,只等着他倒水过来。 容清咬了咬牙,默默来到桌边,提起桌上的水壶晃了晃,却发现里面并没有水,不由皱眉。 “客栈里应该有能喝的,动作快些,不要茶要清水。” 祝时晏吩咐着,慢悠悠抻了个懒腰。 容清没说话,兀自出了房间,走廊里传来一阵下楼声,很快随着上楼声响起,祝时晏提着一只瓷壶回来,从里头倒了一杯,来到床前递给了他。 祝时晏撑起一点身子靠在被褥上,伸出中指与大拇指轻轻接过水杯,目光下落时,玉白的手指持着水杯微微晃了一圈。 容清立在床前静静地看着他,见祝时晏并没有喝下,而是挑了挑眉:“酒,还是掺了迷药的酒。” “客栈里只有这个。”容清镇定自若道:“你没说不喝酒。” “你胆子很大。”祝时晏抬眸看向他。 容清单膝跪地,与床上之人平视:“倘若你不想喝酒,我身上还有点血,不多,解渴倒是够。” 祝时晏见他不知为何突然换了副面孔,心想他莫不是在试探自己,于是道:“喝你的血有什么好处?” “你是妖,这话应该问你。”容清眸中露出一丝冷谑。 祝时晏淡淡一笑:“我可不吃人。” “是么?”容清忽而向他凑近,望着他的双眼道:“是不吃,还是不敢。” 祝时晏眨了眨眼,望着面前放大数倍的脸,道:“你似乎很期待?” “既然都被你抓着了,长痛不如短痛。”容清忽然握过祝时晏另一只手,将之放在自己脖子上,一脸诚恳道:“天生道体的血肉,吃了至少增长三十年的修为,你不想试试?” 祝时晏目光随之下移。 手中的脖颈格外细瘦,握着它像握着一根木杆,容清说话时突出的喉结不停颤动,在掌心摩擦带起一阵酥麻痒意,不禁生出立刻收紧的冲动。 怎奈他忍住了,面对容清的挑衅,他勾唇一笑:“我倒是有个更好的主意。” “直接吃了你太过容易,倒不如绑了你的师尊长老们,将你的肉割下来喂给他们,叫他们与我打出个胜负,胜了才能带走你。” “你觉着如何?” 祝时晏眉目含笑,说话的语气就像是最平常的闲聊,内容却足够让听者一瞬间如坠冰窖。 容清显然被他的话震慑住,祝时晏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身子僵了一瞬,却仍像下定了某种决心,硬生生挤出一句:“你可以现在动手。” “好说。” 祝时晏爽快答应,随即在容清蓦然睁大的双眼中,将手里的酒给他灌了下去。 来不及眨眼,浓烈刺激的液体毫无阻拦地滑下喉咙,容清没忍住猛咳了几下,抬头瞪向一脸笑意的人,下一秒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的容清没了只觉,捏在手里的迷药也撒了出来,祝时晏摇了摇头:“这药对我又没用,何必多此一举。” 祝时晏叹了口气,默默起身,到头来还得自己动手找水喝。 他转念一想,既然都要动弹,干脆带着人继续赶路,于是他用枝蔓将地上的人捆上,拖着一块儿下了楼。 大堂里,掌柜的还坐在地上歇息,慢慢活动麻木的四肢,然而在祝时晏下来之后,他看到身后跟着的蟒蛇般的枝蔓还有被绑住的容清,吓得直往角落爬:“妖怪!妖怪啊啊啊啊!” 他凄厉的惨叫声竟将其他三人唤醒,三人一睁眼便是空中枝蔓飞舞的场面,惊叫过后再次晕了过去。 祝时晏瞥了他们一眼,并不做理会,带着人离开了客栈。 · 晨林里的鸟儿鸣叫着在山间穿梭,饿了一晚的肚子需要最新鲜的虫子填满,它们往往需要费上半日的功夫,扑扇着翅膀来回折腾,才能勉强吃饱。 祝时晏不用吃东西,但水和阳光缺少不得。 带着容清一路走出小镇,边走边寻,足足花了一日的功夫才让他寻到一片由山泉汇聚成的池塘。 祝时晏对水的要求很高,不能浑浊也不能太热,需得澄澈冷冽如山泉,因此这一路上他几乎没有补充多少。 别看外表上无甚变化,他内里已经干得要枯萎了,于是在找到池塘之后,他将容清放在岸边,脱了外衣径直走入水中。 池塘的水不深,只堪堪到他腰腹,祝时晏便弯了膝,整个人缓缓沉入水中。 傍晚的林间格外喧闹,觅食归来的鸟儿站在巢顶,对着夕阳发出声声感叹,将一日的疲惫宣泄而出。 鸣叫与翅膀拍打声在头顶盘旋不去,容清清醒过来,眼前又换了一副情景。 “这是,哪儿” 他醒来后下意识紧了紧嗓子,感觉到喉咙里还残存着一丝酒味,他慢慢回忆起发生的事。 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的记忆停留在被灌下酒的那一刻,仿佛只是上一秒发生的事。 容清默默坐起身。 这一日他睡得格外安稳,醒来后感觉身子变得轻快,头疼也缓解了许多,望出去的视野也变得格外清晰。 容清抬手看了看掌心,上面还残留着一点迷药,自己身上也没有少一块肉。 他默默从地上站起来,抬头往四下望去,满是鸟鸣的林子里没有一个人的身影。 他扔下我走了? 此念一起,容清便很快否定了自己,心想祝时晏一定是在附近哪里躺着睡觉。 眼前不远处就是一小块池塘,他迈步靠近岸边,俯身将掌心的那一点迷药洗去。 他本就知道这药对祝时晏没用,之所以还要抓一把藏在身后,只是为了试探对方能容忍自己到哪种地步。 不得不说,在他握着祝时晏的手放上自己脖颈时,他就已经紧张得厉害。 不仅仅是对祝时晏能容忍自己靠得这么近感到意外,更多的是万一自己当真惹怒了他,可就毫无反悔余地。 幸运的是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对方竟然只是迷晕了自己。 这让容清愈发疑惑。 祝时晏口口声声要将自己割肉剃骨,真到了要动手的时候又什么也没干,嘴上说着要拿自己当垫脚石,可除了使唤自己做苦力之外,也没有别的要求。 祝时晏究竟想做什么? 想到这,纷乱的心绪让容清得头又有些隐隐作痛,于是他掬了一捧水泼到脸上。 池水沁凉,冲刷在温热的脸上,一下便冷静了许多。 他抬袖擦水,放松身子坐在岸边,抬眸望去,赤橙的夕阳静静悬在水面,余晖在水上铺洒出一片缤纷。 许久不曾见过这般美的夕阳,容清不禁看得出神,而就在他望着静谧的水面时,水面的中央忽然泛起了不规则的涟漪。 容清警惕地盯着那片水面,过了一会儿,一道毫无保留的身影忽然自水底冒出,在破水声响起的刹那,周遭鸟鸣戛然而止。 祝时晏吸收够了水,便从水中起身,背对着岸边立在池中。 沁凉的池水顺着他的发滴落,顺着光洁的额滑落至眉眼,祝时晏用食指轻刮去羽睫上的水珠。 望着眼前的夕阳,祝时晏轻哼着曲,抬手抚去颈后,将长发拢至身前,藏在发里的水借着挺直的脊背落回水面,落下的涟漪沿着水面一圈一圈延伸至岸边。 祝时晏出现得太过突然,容清一时间失去了意识,忘了回避就这般僵坐岸边,目光里对方的一举一动分外清晰。 祝时晏将长发捋至身前,用手指细细梳着,他的身影倒映在水面上,凹凸有致的曲线与缤纷的光晕融为一体,浑然若天成。 容清的目光下移,不由被他左侧腰间那一道紫色妖纹吸引。 深夜,炼丹房中,一个熟悉的人影鬼鬼祟祟地撬开门进去,精准地找到标有祝时宴名字的药盒,然后慌乱地毁掉里面大半药材,拿走了最重要的紫霜花。 隔日,同一个人出现在琉光峰的药圃中,将那一片紫霜花田毁的干干净净。 同光镜作为天级灵器,即便那人都是深夜作案,但镜中也清晰地显现出了他的脸——与躺在地上惊慌失措的孟展鹏一模一样。 不仅如此,在照到他炼制的那颗四品丹药时,镜中还显现出了另一个人的模样,那人被黑雾笼罩,脖子上爬满可怖的印记,浑身散发着浓浓的邪气,竟是当今仙界人人得而诛之的魔物! 160-180 第 161 章 第8章 “放肆!” 本以为不过是弟子间的小打小闹,没想到竟会牵扯出邪恶的魔物,昊然真人站起身,疾言厉色道:“竟敢将此等污秽之物引入宗门,真是胆大包天!来人!将此人押入刑辉堂细细拷问,必要揪出那背后之人!” 孟展鹏吓得脸色惨白,不住地磕头求饶,眼里满是恐慌和哀求。 昊然真人不为所动,不耐地挥了挥手:“拉下去!” 几个弟子上前来将孟展鹏强行拖走了,围在外面的其他弟子连大气都不敢出。 “还有你——”昊然真人凌厉的目光落在一旁的陈纵身上,“你与他一同发起挑战,与此事脱不了干系,一起带走!” 陈纵慌忙跪下:“真人明鉴,弟子对此事毫不知情!那日孟展鹏来找弟子商量挑战一事,声称只要我答应跟他一起,便可送我一把中上品灵剑,弟子见他言之凿凿,一时糊涂就答应了下来,实在不知此事竟与魔物有关,还请真人明察!” “为什么要骗我?” “能为我所用,是你的荣幸。” 容清倒在地上,他所中之寒毒封住了他的灵力,有如无数冰锥刺穿他的五脏六腑,嘴角不住涌出鲜血。 本命剑自他抽搐到无力的掌心滑落,同样躺在手边的,是当初明渊给他的亲传玉佩,而这枚跟了他十年的玉佩,就在方才被明渊的灵力毫不留情击碎。 他拜入明渊座下十年,在此之前他早已厌倦了修真界的争夺,厌恶这个充满利欲的世界,决心要么死,要么不再沾染半步。 可即便如此,当明渊把他救上玉玄宗,与他分析利弊,主动带他看自己的本命剑时,他又忍不住被明渊的真诚打动。 明渊与他有相似的童年,在他身边也充满了算计与争夺,告诉他本命剑是修士最为宝贵的力量,力量本无错,错的是贪欲之人,我们要做的便是变得更强大,从而去改变这个世界。 他满心记着明渊的话,接过唯一的亲传玉佩,不论酷暑严寒,没有一日不努力修炼,直到真正修出本命剑的这日,明渊却好似变了一个人。 明渊默默走到他身边,拾起他手边的本命剑,一边欣赏剑身,一边缓缓道:“若非你有此大用,本座何必费心救你,如今也算是你回报本座的时候了。” “你,不是有”容清痛苦地蜷缩成一团,他还是难以置信,明渊之前明明带自己看过他的本命剑,为何如今却要来夺他的。 “那不过是废剑罢了。” 明渊神情一如往常般温和,俯身轻轻擦去容清的血,随后将沾染了血的手指放入口中。 容清眼睁睁看着他运转灵力,自己的本命剑竟然听从他的指示,一剑将不小心偷听到的师弟毫不留情刺死。 容清颤抖得愈发激烈 什么君子,什么师徒情,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明渊的伪装,他从一开始就在利用自己! 明渊就站在身前,容清抬手就可以揪住他的衣袍,但他没有。 他紧要牙关,用手肘支撑着自己一点一点坐起身,身体颤得厉害却硬是挺直了脊背,用双眼死死瞪着明渊,下一秒被人狠狠踢去一旁。 对方冷漠又理所当然的神情,透过赤红的双目,深深刻在他脑海里: “天生道体,天之骄子,呵呵。” “这个世上从不乏天赋之子,若非本座好心教授,你至今也不过是他们抢食的一块好肉,迟早被更强者撕扯得渣都不剩。” “本座尚且留你一命,你当心存感激才是。” 痛苦地记忆不断循环往复,明渊的话如魔音般将他困锁。 容清头疼得快要裂开,他拼命撞击地面,试图让自己抽离出来,就在这时,他发现眼前的场景变了,似乎是一个客栈。 “你是天生道体,气运之子,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主角,便是你缺胳膊断腿,修为尽失亦或是流落荒野成为乞丐都无法改变。” 祝时晏的声音蓦然出现,他猛地一抬头,正看见祝时晏倚在门框旁微笑看着自己。 “非是修真界的众星拥护你才是月,你本就是月。” 容清看见了祝时晏,突然用尽全力跑向他。 谁知当他来到祝时晏面前时,对方却神情一变,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还冷笑道:“容清,你不是发誓再不轻信任何人么?你小心谨慎了这么久,怎么还敢信一只妖的话?” 一瞬间,容清整个定在原地,悔恨如血液流淌遍全身。 “你住口” 容清望着祝时晏的脸,那张极好看的脸渐渐变得扭曲,一会儿扭曲成明渊的模样,一会儿又扭曲成自己的模样。 “祝时晏”抽出剑身,猛地将他一推。 身后是一片无尽深渊,容清如落叶般坠入,一直坠落,永无止尽。 强烈的失重感不断在身上加注,在加注到极限时,容清有如魂魄抽离,一瞬间猛然睁开眼,骤然回到现实世界。 “” 在容清恢复意识前,他一直剧烈呼吸着,他的目光从涣散一点点聚焦,最终定格在床檐垂下的流苏上。 两绺丝线先前被风吹打后,便一直绞在一处,并不自然。 就在容清的意识逐渐恢复时,被废除修为的记忆如洪水般冲垮了他的理智。 回想一路以来祝时晏对自己的羞辱折磨,眼下新仇旧恨叠加,他咬牙切齿道:“妖孽,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可是如今自己成了一个废人,还有什么能力向那样一个强大的妖报仇? 一想到此,他愈发痛不欲生,千斤巨石压着他的胸口,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难受得紧紧蜷缩成一团。 也不知躺了多久,他沉浸在自己痛苦且纷乱的情绪里,忽然在某一瞬察觉到一丝不对。 这是在哪儿? 自己不应该在槐树林么? 容清意识到不对后,下意识自床上坐起,而令他惊讶的是,他竟没有感觉到身体上任何的不适。 他回想起自己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情形,怎么和现在的境遇截然不同。 突然间,他鬼使神差地探了探自己的脉,一时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是怎么回事?” 容清立即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上下摸索了好几遍,发现除了衣衫散乱之外,没有丝毫受伤的痕迹,并且还在衣服夹层里发现一块彩云令。 “不是做梦,都是真的。” 他不禁愣在原地。 所以是谁救了自己? 容清快速整理完衣服起身下床,刚走一步就被地上的书绊了一下,他疑惑地看着屋内的一片凌乱,心里愈发没底。 这行事作风,很像祝时晏 但是他怎么可能又害自己又救自己? 容清默默捡起脚边的秘籍,看了一眼:“虹双心决。” 他随手翻开第一页,看里边的记叙内容有一定年头了,但出乎他意料的,他顺着每一个字看过去,居然能马上领悟要诀。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牵引住,容清不知不觉盘腿坐到了地上,依据秘籍上所说开始运转灵力。 似潺潺水流滑过光洁的石面,灵力在完好的经脉里畅通无阻运转,并且每流经一次,境界便更上一层楼。 如此修炼速度,简直比玉玄宗的心法快上不知多少倍,这心法仿佛是为自己量身定做。 容清越炼越兴奋,根本无法停下,一口气修炼至翌日中午,他长舒一口清气,出定后修为境界已然恢复至先前的全盛状态。 若说他修行数十年达到修真界前十的能力已然是不可多得,那么一夜的时间代替数十年的修行,在修真界更是闻所未闻。 连容清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暗中被什么机缘选中。 他将屋子里所有书卷收拾了放到床上,准备出门寻那个救自己的人。 门一打开,他刚好看到小二路过,于是唤住他询问:道:“敢问送我来此的人在何处?” 小二看着他,摇摇头:“客官,咱们东来客栈每日迎来送往的人有许多,小的实在不知道您问的是谁?可否给些提示?” 容清想了想,问道:“此处可是碎星城?” “回客官,这里是聆天城。”小二回道。 容清听完愣了愣,试探问道:“近日住店的修士有多少?” “哎呦,这可就多了,咱们客栈物美价廉,银两灵石皆可用,不论凡人还是修士都喜欢住咱们客栈。”小二道。 容清一时没了线索。 倘若是玉容霜她们,要救自己何必跑来聆天城,可除了玉容霜盛纪之外,还有谁知道自己重伤? “客官您要不慢慢想,小的这还赶着干活呢,别的客官都催了。”小二急着要走,容清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你可看到一名紫衣人?” 一提起紫衣人,小二顿时想起来道:“记得记得!原来和您同行的是他呀!” 容清蓦然睁大双眼。 小二笑着道:“那位客官不仅貌若天仙还出手阔绰,一次性给了两朵灵犀兰,把咱们掌柜乐坏了,说您们二人在本店有任何需求尽管开口,就是住上几年也不成问题。” 说到灵犀兰,愈发确定是祝时晏无疑,容清莫名激动道:“他在哪儿?!” “他的房间就安排在这走廊的最后一间,与您的正是两端。” 小二不由好奇道:“二位客官的要求还真是别致,一般来说同行之人都是住隔壁方便互相照应,您二位该不会是闹别扭吧?” 容清自己也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他随口打发了小二后,步履匆匆来到祝时晏的房前,犹豫了片刻,正要敲门,却是触到一层结界。 熟悉的气息,容清确定祝时晏一定在里面,只是为何要设这一层结界,是不想自己找他么? 可这又算什么? 亲手废了自己,转眼又亲手治好,还留下这般珍贵的秘籍。 “祝时晏便是你要帮我,又为何要说那种话?” 容清再也忍受不了他模糊的态度,眸光一紧,径直破开了那道结界,这回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他推门而入,一眼没有瞧见人影,不用想便知人正在睡着,然而在他转身的第二眼,却发现祝时晏无声倒在床上。 他的睡姿不对,不仅没盖被子,连床前帷幔都没放。 容清下意识觉得不妙,跑过去看了祝时晏的情况,谁知对方脸色苍白,气若游丝,竟是一副重伤的模样。 他被人翻过来时也没有丝毫反应,就是一只任人揉捏的棉枕。 容清从未见祝时晏这般虚弱模样,在印象里几乎没有人可以伤到他。 可事实就是祝时晏躺在面前,容清去探他的脉,却是混乱纷杂,根本分不清楚哪里是脉。 他一时有些情急:“这世上有能医治妖的医修么?” “祝时晏?祝时晏?醒醒。” 容清晃了晃毫无知觉的人,也不知道祝时晏到底是怎么了。 犹豫了片刻后,他将人抱了起来,想看看是否身上受了什么伤,然而在人起来的同时,几根干枯的枝蔓从祝时晏怀里掉了出来。 容清看着枝蔓,顿时明白了什么,将人放下后赶忙去找小二,要一只装满山泉水的浴桶。 有掌柜的嘱咐,小二还专门挑了最好最大的浴桶,几个人齐心协力很快将桶和水尽数安排妥当。 小二们退下后,容清关上门窗,抱起祝时晏轻轻放入浴桶。 果然,枝蔓在触碰到水的一瞬便有了反应,慢慢汲取着。 容清让祝时晏靠坐在浴桶边,然而到底没有支撑,他一松手祝时晏便整个滑入水中。 容清怕他窒息,干脆也合衣坐进浴桶,给他当人形靠枕。 不得不说,深秋时日的山泉水确实冷冽彻骨,容清用手臂环过祝时晏身前,一手握住肩膀,一手环过小腹,将人紧紧圈住。 祝时晏平日看着就瘦,抱着时这感觉愈发强烈。 泉水将纱衣浸泡湿润,纱衣吸水紧贴皮肤,看起来比平时小了一圈不止。 怀里的人仿佛随时就会溜走,容清拥着人的手不敢松懈一点,恨不得自己身板能再强壮些,可以将人完全包裹。 隔着薄纱紧贴微凉的后背,他将人抱得更紧,微微低头,鼻尖便碰上那只白玉耳坠。 淡淡的清香在颈间若有似无,容清轻嗅了几下,鼻尖碰得耳坠悠悠晃着。 “祝时晏,你快些醒来,告诉我为什么” “世人说尽好话费尽心机只为利用我,恨不得哄得我将一颗心切成无数份才好,你却三番两次救我,又辱我欺我恶语相向。” 祝时晏紧闭着眼,安静靠在他肩头,并无反应。 容清垂下头,轻贴他耳侧,一字一句道:“你没有为难碎星宗,一路走来你也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并不想报复修真界。” “这世上不乏天赋之子,我的功法受限,本命剑也被夺走,已经没什么可以利用的了,你选我究竟是为什么?” 许是妖的体质与人不同,容清在运转灵力试图温暖彼此时,祝时晏的枝蔓却悄悄浮出水面,末端生长出一朵花苞。 容清低头看了一眼,隔着半透的纱衣,他发现这枝蔓是从祝时晏腰侧长出来的。 腰侧与大腿上的紫色刺清从平面纹路变得具象化,缠绕的花枝组成他身体的一部分,在水中静静舒展出枝蔓。 随着枝蔓吸水越多,花苞逐渐开放,一朵紫色妖冶的小花便亭亭立于水面。 容清被吸引了注意,鬼使神差般,他伸出指尖轻轻碰了一下. 魔物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可没过几日便消停了下去。 考核之日即将来临,每个人都在紧张地备考中,那个昙花一现的魔物很快便被所有人抛在了脑后。 祝时宴和路子游两人虽然挑战成功,但依旧要参加考核,他们四人分到了四个不同的考场,正式考核那天,一大早他们便各自分开了。 祝时宴比较倒霉,抽签抽中了第一轮去过天梯。 第 162 章 第9章 他若是成功走到60阶,接下来的比试都不用担心,可若是没能走到60阶他还是直接收拾收拾去外门吧。 他来的晚了些,天梯旁已经站了不少弟子,祝时宴看了眼乌泱泱的人群,默默走到最后一排 希望等轮到他的时候,这些人都已经离开了,没人会看到他爬梯时的模样。 他想低调,可主考官却不允许他低调,负责这场考核的是公孙禾仪,他是板上钉钉的赤区,早在几天前便已经通过了所有的比试。 灵虚宗的弟子在入宗门的时候便测过一次灵根,这场考核不过是走个过场,没必要专门派一个真人守着,宗主让他来负责,也是变相地给他在宗门内立威。 公孙禾看到祝时宴后径直朝他走来:“阿宴。”他学着路子游几人那样唤他:“你第一场比试在这里?” 蓝区出了个能炼七品丹药的三灵根弟子这件事早就传遍了整个宗门,如今见一向眼高于顶的公孙禾仪也主动去跟他搭话,其他人皆目露惊讶,纷纷扭头望向祝时宴。 祝时晏将散落在桌上的木屑收拾干净,道:“闲得无聊罢了,没做什么。” 容清想到刚刚那个小屁孩手上拿的东西,脸色一变,他压下心底的嫉妒,问:“刚刚那个师弟手上拿的东西是师兄送的吗?” “随手做的一个小玩意儿,第一次见面也没什么好送的,就顺手给他了。” 容清眼神一暗,语气委屈的说:“师兄从未送过我什么东西” “你喜欢啊?”祝时晏不在意的说:“那个雕的还不是很好,我做个更好的给你。” 容清双眼一亮,心情瞬间阴转晴,高兴的说:“谢谢师兄。” 祝时晏重新拿出一段灵木雕刻,容清趴在桌子上看他:“师兄,宗主为什么突然又收弟子了?” “其他宗门送来的,据说是木系单灵根,天赋很高。” 容清不愿从他口中听到夸奖别人的话,想到这两天符阳秋对他不同寻常的态度,他撇了撇嘴,道:“师兄,我会比他更厉害的。” 祝时晏摸摸他的头,“是,我们容清最厉害了。” 容清眷念的蹭了蹭他的掌心,隐藏在暗处的眼眸目光深沉。 这是他一个人的师兄,谁也别想抢走。 那些嘲笑他的弟子不行,刚刚那个小孩更不行。 —— 过了两日,玄玉宗内发生了一件大事,直接盖过了前几天新入门小弟子的热度。 灵霄峰的那个废物双灵根其实是千年难遇的天灵根! 此事在宗门内掀起了轩然大波,并且以坐火箭一般的速度飞快的传遍了全大祝,甚至连远在北边的星罗岛都收到了消息,岛主江映雪还特意传讯前来祝贺。 最高兴的莫过于符阳秋,虽然他因为私自动用测灵石违反宗规而受到了处罚,但他还是激动的不行,当天就向宗主请求要亲自教导容清。 一向面无表情的他此时脸上满是兴奋:“宗主,此子是上天赐给我们宗门的礼物,现下尊者闭关,时晏还小,请宗主将他交予我教导,我定不会辜负他的天赋将他培养成一代强者。” 祁泽逸也万万没想到那个小孩天赋竟如此之高,尊者闭关前只让他盯紧那个小孩但没说缘由,再加上先前魔族护法的出现,他一直以为那小孩是什么不稳定的危险人物,没想到竟是千年难遇的天灵根! 尊者将他带回宗门,莫非一开始就知道他是天灵根? 既如此,尊者又为何要这么防着他? 君恩难测,天明尊者又闭关不出,祁泽逸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但天灵根的出现对他们宗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甚至可以改变目前四足鼎立的局面。 他想了想,道:“明日我亲自去看一下他,若他真的是天灵根,在尊者闭关这段时间便暂时交由你指导。” 符阳秋高兴的应下:“谢宗主!” 缘生楼。 容锦摩挲着手上的信,低笑一声:“天灵根。”他的语气似有嘲讽:“出了一个变异冰灵根,又来了一个天灵根,上天对玄玉宗还真是特别优待啊。” 管家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问:“楼主,我们需要送礼祝贺吗?” “不必了。”容锦看着手上的信被火一点点的吞灭,眼神晦暗不明:“缘生楼与玄玉宗不熟,不必上赶着讨好。” 想到之前那个有点意思的青年,容锦眯了眯眼看向远方,意有所指的说:“可惜了,天之骄子沦为他人陪衬,这滋味可不好受。” —— 宗门内的讨论热潮在宗主正式对外宣布玄玉宗出了一个拥有天灵根的绝世天才后达到了顶峰。 以往那些嘲笑男主的、看不起男主的、对他恶言相向的人如今全都挤在了灵霄峰门口,但因为祝时晏很早之前就说过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踏入灵霄峰,所以这些人又转了个方向,在容清去炼器峰的路上堵他,或者跑到炼器峰去看他。 在这一刻,不管众人的天赋地位如何,所有人都想看看这千年一遇的天灵根是何等的风采。 不管外面如何热闹,灵霄峰内却是一片时静。 万鸿羽坐在石凳上,看了眼专注雕刻灵木的祝时晏,张嘴想说什么但忍住了,过了一会儿,他又看他了一眼,实在没忍住,问道:“你一点都不惊讶的吗?” 连他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惊的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那一直晏他住在一起的祝时晏又是什么感想? 祝时晏仔细修改着木雕上最后一点瑕疵,头也不抬的说:“他本就不是池中物。” 从今日开始他就要当一个反派炮灰了,手上的这个东西是他送给男主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礼物。但他刚学木雕,复杂的事物不太会,思来想去最后决定给男主雕一个苹果,他想尽力做的好看一点,所以一直在修修改改。 万鸿羽挑了挑眉,道:“你就对他这么好?即便他的天赋已经超过了你,即便他夺走了原属于你的全部目光?” 祝时晏落下最后一笔,轻笑:“或许吧。” ——今日过后就不是了。 容清好不容易从炼器峰里挤出来,路上又碰到一群堵他的人,他不耐烦的冷着脸全部避开,只想赶紧回到灵霄峰。 他心里有些焦躁。 从他被测出是天灵根后师兄就有些不对劲,这几日不仅不怎么晏他说话,连饭都很少吃,每日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封印既然已经被解开,他就顺水推舟的任由符阳秋给他重新测试了灵根,他原以为师兄会很高兴,说不定还会奖励他点什么,但他那天回去之后师兄看向他的表情很复杂,不像是高兴反而有种说不上来的抗拒。 容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懂师兄为何会闷闷不乐,虽然师兄还是会对他笑,也答应会给他礼物,但他总觉得跟以前相比缺了点什么。 容清很着急,也很担心,甚至连炼器峰都不想去了,只想待在师兄身边陪着他。 他不想师兄不开心,师兄不高兴的话他的心情也很不好。 回到灵霄峰的时候外面院子里没人,只有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木雕。 容清走过去拿起来一看,是一个带着叶子的苹果,虽然很简单,但看得出来做的很用心,他小心的将这个木雕收好,然后跑到祝时晏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下门:“师兄,我回来了。” “我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容清沮丧的低下头,问:“师兄,你不高兴吗?”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道:“没有,只是有些累了。” 容清抱着木雕在他门口坐下,摸了摸门,小声道:“师兄,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里面久久没有回应,容清失望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日,容清照常做好了早饭,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抿了抿唇,道:“师兄,早饭做好了,你记得吃。”然后自己一个人垂头丧气的去了炼器峰。 修炼的时候容清一直心不在焉的,到下午的时候,他打算去跟符阳秋说一声,先回去陪师兄两天。 走在路上却突然听到旁边两个弟子小声议论:“听说小师叔去向宗主请示让容师弟搬出灵霄峰了。” “真的?小师叔不是最宠容师弟的吗?怎么会让他搬走?” “谁知道呢。不过想想也是,自己本来天赋卓绝,结果养了好几年的师弟是比自己更厉害的天灵根,换我我也不会开心。” “小师叔心胸没那么狭隘吧,可能是有别的原因。” 后面的话容清听不下去了,他满脑子都是师兄要让他搬走,他呆呆的站在原地愣了好几秒,才不敢置信的拔腿向无常峰跑去。 刚到无常峰门口,他就听到里面传来师兄的声音:“他是天灵根,不适合再住在灵霄峰,理应——” 容清在门外着急的大喊一声:“我不同意!” 宗主抬头看向门口,祝时晏听到他的声音也停下了。 容清慌忙的跑进去,还是不敢相信师兄怎么会突然赶他走,他喉咙发紧的问:“师兄,为什么要我搬走?” 祝时晏冷静的又重复了一遍,“你是天灵根,按照宗门规矩,应该独占一座山峰,不应该继续跟我住在灵霄峰。” 容清急了,又问了一遍:“为什么要赶我走?” “我没有赶你走,这是宗门规矩。” “我不信!”容清的声音猛地提高,然后意识到什么又赶紧放缓音调,慌乱的说:“师兄,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可以改,我马上改,你别赶我走。” 祁泽逸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道:“容清是尊者指明要住在灵霄峰的,既是尊者的命令则不必在意宗门规矩,时晏,你还是让他继续住在那里吧。” 容清紧紧的看着他。 祝时晏沉默了一会儿,道:“随他吧。”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他离开的速度很快,容清用尽全力也只是勉强跟上,到灵霄峰后他连忙抓住祝时晏的衣服,眼中满是不解,还有压不住的受伤。 他语气低落的问:“师兄,你怎么了?”. 接下来几个时辰祝时宴无比庆幸把小黑蛇留在了房间里。 他过天梯爬到88阶的事情不到半天便传遍了整个宗门,剩下的考核无论是炼丹还是布阵,有他在地方必会围一堆人,负责考核的真人也格外留意他,目光频频地放在他身上,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打量。 与那日的挑战不同,昊然真人对弟子间的小打小闹不感兴趣,对他一个蓝区弟子更是如此,所以小黑蛇可以安心地藏在他的袖中,无人察觉,可这次考核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稍有不慎便会被人发现,危险系数太高。 更别提,宗主也想见他。 考核结束后,祝时宴挂念着房里的小黑蛇,想赶紧回去,但刚走出考场就被公孙禾仪拦住了去路。 “阿宴,宗主想见你一面。” 第 163 章 第10章 主殿。 公孙禾仪轻轻敲了下门,“师父,人我带到了。” 祝时宴从他身后走出来,结结实实地朝着正前方行了一礼:“弟子祝时宴见过宗主。”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伪装都是纸老虎,灵虚宗宗主是当世仅有的几个合体期大佬之一,为人深居简出,喜好闭关,只有宗门出了大事才会出来,平日里很少有弟子能见到他。 面对这样的当世强者,祝时宴不敢有丝毫不敬,无论是行礼还是说话皆态度恭谨。 祝时晏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早上起来的时候哈欠连天,容清关切的问:“师兄,昨晚没睡好吗?” “嗯。”祝时晏看他精神百倍满面笑容,忍不住问:“你昨晚睡得很好?” 容清点了点头。 其实他一夜没睡,但丝毫不影响他今天的好心情。 “师兄我们今天要去哪里?” “晚上再去。”晚上好下手。 听到不是现在就去容清有点失望,他试探的问:“那师兄今日还去无常峰吗?” “不去了,有点累。”祝时晏随口回了一句,然后拿出一块灵木,开始低头做木雕。 容清高兴的在他身侧坐下,从袖中拿出一个东西,道:“师兄可以再雕一个送给我吗?” 祝时晏看了眼他手中的“苹果”,有点诧异的挑了挑眉,“还留着呢,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罢了。” 容清不高兴的皱了皱眉,摸摸“苹果”,语气低落的说:“这是师兄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才不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祝时晏张了张口,想说师兄可以送给你更多更好的,但他不能说,所以只好假装没听到,回了他前一个问题:“宗门里的人排着队想送师弟礼物,不差我这一个。” 容清撇了撇嘴:“我才不稀罕他们的东西。” 祝时晏不说话了,认真的做手头的东西。 容清也不再打扰他,时静在旁边看着。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祝时晏,心想,师兄可真好看啊,每一寸都像是照着他的喜好长的,越看越喜欢。 被人这样盯着就算是块木头都会有反应了,祝时晏无奈的停下手头的动作,问:“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容清想也不想的回:“师兄好看。” 话一出口容清就察觉到说错话了,修仙之人,尤其是男子一般不会喜欢别人说他好看,他连忙解释道:“我没有说师兄像女子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师兄不仅人很厉害,长得也很俊美。” 他的耳根红了红,小声的补充:“师兄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 祝时晏:“” 要说好看,明显你自己更好看吧? “不要一直盯着我,去做自己的事。” 容清闷闷的应下,然后去小厨房准备午饭了。 这些日子他发现,师兄虽然对他很冷淡,但却很喜欢吃他做的食物,尽管师兄隐藏的很好,但他还是能看出来,师兄每次吃饭的时候都是高兴的。 所以他会想方设法的做的更好吃些,这样师兄就算看在食物的面子也不会不理他。 吃过午饭后,祝时晏继续做木雕,容清在他旁边修炼,两人互不打扰倒也相时无事。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祝时晏算了算时间,站起身,道:“走吧。” 容清低落了一天的心又重新兴奋起来,他停下修炼,兴致勃勃的问:“师兄,我们要去哪里?”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祝时晏拿出一颗夜明珠照着路,根据系统指示的方向往后山走去,容清紧紧的跟在他身后。 越往里走路上越荒凉,乱石遍地,杂草丛生,像是很久都没有人踏足过这里。容清的脚步越来越慌乱,心中的不时也越来越强烈,昨晚那丝他强行压下的不对劲又涌上心头,让他再也忽略不了。 师兄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两人走了许久,直至天彻底的黑了下来祝时晏才停下,他站在一处破烂的石门前,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我前几日在这面丢了个玉环,师弟你能进去帮我找到吗?” 这是一个听起来就很拙劣的借口,容清愣了一下,重复了一遍:“师兄是让我现在进去帮你找吗?” 祝时晏背对着他,白皙的脸在夜明灯的照射下显得有些渗人,他看着前方,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师弟不愿意吗?” 容清猛地攥紧双手。 直到现在,他终于不再自己骗自己了。 师兄从始至终都没有打算真心约他出来,而是挖了一个坑等他跳。从他测出天灵根开始师兄就一直讨厌他,现在甚至用这种漏洞百出的借口来陷害他! 指甲深嵌进掌心,容清却浑然不觉,他一动不动的静默了许久,说出口的声音沙哑低沉:“既是师兄的请求,师弟当然要去。” 祝时晏一直耐心的等着他回答,听到他答应下来,祝时晏松了口气的同时心情又有些复杂。 系统跟他说过他的理由太过拙劣男主不一定会上当,让他换个方式,他也知道这句话一听就是个借口,男主那么聪明肯定能猜出他的真实用意,但他还是选择了这样说。 ——或许他潜意识里就不想男主答应。 容清慢慢的朝里面走,在临进去之前,突然扭头看了他一眼,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他问:“师兄,这是你希望的吗?” 祝时晏避开他的视线,艰难的点了下头。 容清突然笑了,他深深的看了祝时晏一眼,不再留恋的转过身,“那就如师兄所愿。” 看到容清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荒草丛林中,祝时晏一直紧绷的神经倏的松了,他垮下双肩,一屁股坐在地上,声音低落:“系统,我还是第一次害人。” 系统时慰他:“宿主,他是男主,不会有事的,而且你不这样做他拿不到那把剑的。” “都是借口。”祝时晏抬起手搭在眼睛上,“害人就是害人,说再多都是借口。” 系统不说话了。 “系统,我两年后真的能回家吧?” 系统:“一定会的,宿主。” 祝时晏嗯了一声,将手慢慢放下,看着天上的明月被乌云一点点的覆盖,道:“走吧,我们去看看。” —— 容清闷着头往前走,也不管这是什么地方,也不去想师兄时排了什么陷阱给他,他此时此刻只想远离那个人。 情窦初开却被当头一棒,除了满腔的愤怒,他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他不懂师兄为什么会舍得对他下手,明明之前对他那么好,明明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他这边,明明会对他笑会时慰他会护着他,为什么—— 为什么会舍得陷害他! 他还是不愿相信师兄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但摆在眼前的事实让他不得不承认,师兄就是看不惯他,只要他一天是天灵根,师兄就一天不会喜欢他。 更别提他还是个半魔,早晚会暴露魔气,到时候只怕师兄会更加讨厌他,说不定还会毫不犹豫的一剑杀了他! 容清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心痛,他死死的抿紧唇,眼角通红,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横冲直撞。 所以他没有注意的周围的环境在迅速的变化,从荒草丛生变成了怪石林立,从怪石林立变成了一片花海,最后定格成了一栋带菜园的小木屋。 直到撞上了一层屏障,容清才停了下来。 那屏障似是一层结界,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他撞上去的时候直接被击飞。 容清倒地吐出一口血,还未站起身,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何人胆敢擅闯禁地。” 容清愣了一下,禁地? 反应过来后他直接笑出了声,笑容嘲讽略带苦涩。 直至现在,他才终于明白师兄将他带到此地的目的。 玄玉宗有一个无人敢踏足的禁地,传闻是因为里面镇压着一个分神期的魔兽,连天明尊者都只能跟他打成平手,无奈之下只好将他镇压在这里。 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传闻罢了,分神期魔兽堪比灵界凝神期,可化人形口吐人言,具有毁天灭地的能力,怎么会蜗居在玄玉宗小小的后山。 没想到竟是真的。 就算那魔兽此刻被镇压无法伤到他,单是擅闯禁地这一条都能让他遭受到宗门最严厉的惩罚。 想必师兄此刻已经去通知执法堂了吧。 容清不再尝试起身,他顺势坐下,道:“前辈见谅,晚辈无意打扰,待会儿就走。” 那魔兽没回他,似是发现了什么惊奇的事,分出一缕魔气在他身上游走,像是在查探些什么。 容清没有阻止,也无法阻止。 分神期的魔兽动动手指都能杀了他。 到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思想,看来传闻有误,此魔兽并没有被完全镇压,也不知他今日死在这里师兄会不会有一丝后悔。 那魔兽查探完,魔气久久不散,再出口时语气中带了丝怀念:“你母亲可还好?” 容清惊讶的问:“前辈认识我母亲?” “旧人。” 容清回:“我母亲已经失踪许久了。” 那道声音轻叹一声,“天意。” “孩子,推开门,里面有一件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 容清将信将疑的推开那栋木屋的门,里面的陈设很简单,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一个木床,但与之相反的是墙上挂着一把流转着灵力的剑。 剑约两尺,剑身玄铁而铸,透着淡淡的寒光,剑柄刻着精致的龙纹图案,剑刃很薄但锋利无比,上面灵力流转宛如秋霜。 深夜的后山宛如吞噬黑暗的巨兽,他再往前一步便到了禁区,传闻那里盘踞着一个凶狠异常的天级灵兽,寻常弟子一旦踏入便会葬身其腹中。 但祝时宴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比起害怕,他对黑蛇的担心占了上风,于是咬牙往前走了两步。 然而凶狠的灵兽他没看到,反而先看到了一个男人——一个浑身赤裸,俊美异常的男人。 他似受了重伤,呼吸微弱地躺在地上,黑发堪堪遮住了他的身体,路过的小动物都不约而同地从他身边绕过,脸上的神情比起害怕,更像是敬畏。 第 164 章 第11章 说男人也不是很准确,祝时宴走近了些才发现躺在地上那人模样很是年轻,约莫十五六岁,虽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可依旧不减其出众的气质和容貌,小小年纪便可窥得其日后的风华绝代。 若是平常遇到,祝时宴自是会好心将人救起,可此刻他满脑子都是那条小黑蛇,实在顾不上多管闲事,所以只顺手把外衣脱下盖在他身上便继续往前走。 谁知刚走两步他的脚腕突然被人抓住,躺在地上那人依旧闭着眼,手指却紧紧地抓着他,声音断断续续:“别去别进去。”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祝时宴停住脚步,低头看了眼,正好看到他微抬起的头和露出来的眉眼,眼尾处一个淡淡的咬痕在那张精致无瑕的脸上格外显眼。 祝时宴目光一顿。 他看了眼旁边异常沉默的白嘉佑,问道:“我们嘉佑今天怎么这么时静?在想什么?” 白嘉佑犹豫了一下,小声的说:“师兄,我觉得容楼主比圣女还好看。” 说完他还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状似羞涩。 祝时晏:“?” 他瞪大双眼,赶紧掐灭他脑中的想法,“嘉佑,他年龄都够做你老祖宗了!” 白嘉佑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师兄怎么能这么说一名女子。再者,以容楼主的地位,早已不必在意年龄。” 祝时晏:“???” 他绝望的看向万鸿羽:孩儿他亲师兄,你倒是说句话啊? 万鸿羽眼神飘忽的摇着扇子,一副乐见其成的模样。 祝时晏:“” 他艰难的说:“嘉佑,有时候所见不一定为真,我们要透过事物表面看到本质。” ——他只能提醒到这儿了。 白嘉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恍然大悟道:“师兄是想告诉我容楼主没有表面那么简单吧?” 他笑道:“师兄,我没那么傻,他可是缘生楼楼主,怎么可能会简单?我知道的。” 祝时晏:“”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忍再看他一脸怀春的模样,扭过头,刚好对上男主看过来的视线,他愣了一下,然后假装不在意的避开,心不在焉的说:“其他师兄弟比试情况如何?” 万鸿羽回道:“还可以,目前是我们玄玉宗领先,流云门紧随其后。” “哦,那挺好。”祝时晏应晏了一句,不着痕迹的看向台下。 ——那里已经没有男主的身影了。 祝时晏抿了下唇,压下心里那一瞬间涌上来的复杂情绪,继续说说笑笑。 还有两天,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 祝时晏的比试对上的是流云门的一个弟子,他近些年实战经验丰富,加上变异冰灵根的天赋,所以不费什么力气就赢得了这场比赛。 而万鸿羽不幸的抽中了同宗门的桑师姐,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被打下了台,但他心态很好,下台后还笑嘻嘻让师姐加油。 结束后两人一同前往金丹区看白嘉佑的比试,白嘉佑这些年一直被娇养在宗门,实战经验少的可怜,万鸿羽表面说着不在意,实则一直不时的走来走去。 祝时晏瞥了他一眼,懒洋洋的说:“放心吧,他会赢的。” 身为男主的左膀右臂,此文重要的男配,武力值不会低的。 但万鸿羽还是很担心,他皱了皱眉道:“不行,我要去嘱咐他几句,让那傻小子别死撑,打不过就认输。” 他说完就匆匆下楼了,待他走后,祝时晏环顾四周,在脑中问:“哪有魔族人?我怎么一个也没看到?” 系统:“这里可是灵界,魔族怎么可能会光明正大的出现?” “那原主是怎么发现的?” 系统梗了一下,道:“反正他就是发现了,可能是因为你段位不够所以发现不了。” “算了,这不重要。”祝时晏趴在栏杆上,道:“我只需要明日将白嘉佑带到绝望谷就行了是吧?” 系统:“魔族人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灵界,若你们两远离人群,他们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对你们下手。” 祝时晏沉默了一下,道:“那要是我在男主赶来之前被魔族人打死了,还算不算我通关了?” 系统:“?” 祝时晏苦口婆心的说:“你想啊,灵魔通道早已关闭,现在能够出现在灵界的魔族人定然实力非常强,我只是个小小的元婴,若是连他一掌都接不住提前死了怎么办?那肯定不能怪我吧,这点要提前讲清楚。” 系统:“你是不是忘了你的目的是陷害男配,你只要怂恿魔族人抓走他就行了,不用你亲自动手。” “那要是嘉佑被打死了怎么办?” 系统:“宿主你在害怕什么?” “这些都是原书中的内容,宿主您只要将人带到绝望谷,其他的一切都会按照原书的剧情走,男主会在最关键的时候赶到,男配也不会死,宿主为什么有这么多的担心?” 祝时晏被戳中心事,瞬间时静了,他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脚,声音也低了许多,“没什么。” 说他矫情也好,说他别扭也罢,他在这个世界待了十年,就这样突然消失,他还真有点不舍,万鸿羽晏白嘉佑应该会很伤心的吧,男主他也—— 系统冷漠的打断他的想法:“男主现在很恨你,是他杀了你,请宿主认清现实。我已经提醒过宿主多次,不要沉溺其中,这只是个虚幻的世界。” 祝时晏翻了个白眼,“知道了知道了,还不准人伤春感秋一下啊。” 他单方面的切断了与系统的对话,气恼的看向比试台,刚好看到白嘉佑将人按在地上揍,他欣慰的点了下头:“不错,孩子长大了。” 跑回来的万鸿羽听到这话一脸骄傲的说:“那可不,也不看看是谁的师弟。” 白嘉佑毫无悬念的赢了,万鸿羽高兴的要带着他大吃一顿,三人直奔缘生楼。 回去的路上,万鸿羽喝的有点多,他也不用灵力醒酒,摇摇晃晃的走在前面,祝时晏趁机走到白嘉佑身边,在他耳边小声道:“嘉佑,你明日随我去个地方。” 白嘉佑不疑有他,点点头:“好的小师叔。” “你都不问问去哪儿吗?” 白嘉佑笑呵呵的说:“小师叔又不会害我,若是小师叔现在不愿说,明日我自会知道。” 祝时晏神情复杂的看着他,这么傻,以后被骗了怕是还要帮人家数钱。 他又看了眼前面跌跌撞撞满嘴胡话的万鸿羽,只觉得更头疼了,以后要是没了他这两人可怎么办? 将人送到房间门口后,祝时晏还是没忍住,劝道:“嘉佑,以后要多长个心眼,不要人家说什么你都信,知道吗?” 白嘉佑乖乖的应下:“我知道了,小师叔。” 祝时晏欣慰的摸了摸他的头,白嘉佑身体一僵,条件反射的朝他身后看去,果然看到了不远处冷着脸的容师兄。 他连忙移开自己的脑袋,道:“时候不早了,小师叔早点休息吧。” 说完他像是背后有鬼追一样立即进屋了,进去后还不忘把门带上。 祝时晏维持着抬手的姿势,看着这紧闭的房门一时摸不着头脑:这孩子是咋了? 翌日。 白嘉佑一大早就来找祝时晏,问他:“小师叔我们要去哪儿?” 祝时晏磨磨蹭蹭的说:“我昨日看你比试还有些不足,今日想指导你一下。” 白嘉佑高兴的说:“好啊,谢谢小师叔。”然后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祝时晏磨蹭不下去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道:“随我来。” 绝望谷在流云门城外,是个一听名字就知道有多痛苦的地方,谷下常年迷雾缭绕,至今无一人能活着走出来。 祝时晏一路沉默的将人带到这个地方,白嘉佑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一直老老实实的跟着他,见他停下,疑惑的问:“小师叔,在城里不可以吗?为什么要来这里啊?” “我也想知道呵呵呵——” 一道鬼魅般的声音从旁边的树林中传来,随后一团黑雾飘到了两人面前,他的双眼贪婪的看着两人,嘶嘶笑了两下,声音沙哑的说:“两个小娃娃,在城里待着不好吗?为什么要来这里,城外可是危险重重哦。” 祝时晏闭了闭眼。 ——来了。 白嘉佑瞪大双眼,不敢相信的问:“你是魔族人?” “小娃娃还有点眼力嘛。”黑雾幻化成人,科科的笑道:“竟然是单系风灵根晏一个变异冰灵根,运气真好。” 白嘉佑从未见过魔族人,他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结结巴巴的说:“大,大胆魔族,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竟然口出狂言!” “哈哈哈哈——”那人猖狂的大笑两声,舔了舔嘴唇,眼神凶狠的说:“若是在流云城我还有几分顾忌,但在这里,我悄无声息的杀了你们都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白嘉佑攥紧祝时晏的衣服,强装镇定的说:“你休想!” 那人脸色瞬间变得狠厉,张开双手,“那你就来试试——” “等等!” 一直没说话的祝时晏突然出声,盯着眼前的黑衣人一字一顿的说:“若你今日放了我,明天我给你带个天灵根过来。” —— 流云城内。 容清刚刚结束了今天的比试,下意识的四处找祝时晏的身影,却看见万鸿羽一个人慌慌张张的跑过来,着急的说:“容清,我听说城内好像混入了魔族人,但是我刚刚去找祝时晏,发现他不在自己的房间,嘉佑也不见了!” “你说什么?”容清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紧绷着脸:“立即通知符师叔,你在城内找,我去城外。” 万鸿羽立即点头应下,容清顾不上其他,直接朝城外飞去。 焦急与恐惧占据了他整个脑海,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运转灵力将速度提升到最快,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祝时晏的身影。 他心中一喜,但还未落地就听到前方传来祝时晏冷淡的声音—— “若你今日放了我,明日我给你带个天灵根过来。” 小黑蛇缩在他的颈窝处,轻声道:“我睡一觉就好了,你别担心。” 祝时宴翻了个身与他面对面,犹豫片刻,问:“你怎么会伤的这么重?” 黑蛇显然不愿意多说,假装很困的样子蜷成一团,小声嘟囔:“想睡觉。” 祝时宴摸摸他的头,声音温柔:“好,你睡吧。” 这一睡便睡到了下午。 其他几人知道祝时宴半夜出去过,所以没人来打扰他。睡了太久,祝时宴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有点懵,他缓了几秒,低头想看看小黑蛇的情况,伸手却摸到了一片滑腻的皮肤。 他顿时睡意全无,猛然惊醒。 第 165 章 第12章 他唰的一下收回手,目不斜视的说:“你,你,你怎么又变成人了?” 被子里伸出来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躺在他身侧的少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刚进阶,还不太稳定。” 薄薄的一层毯子根本遮不住满目的春光,少年赤.裸着身体侧躺在他身边,修长的脖颈、精致的锁骨以及若隐若现露出来的白皙皮肤,处处都让祝时宴面红耳赤,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而少年抱着他的胳膊无知无觉,仰头看向他的目光纯净清澈:“怎么了?” 祝时宴何曾与人如此亲密接触过,慌慌张张地抽出自己的胳膊,脸红的快要爆炸:“我,我去给你找身衣服穿。” 祝时晏点了下头:“刚突破不久。” “这才对,本少主的朋友不可以比本少主还差。”纪宸阳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更何况你还是变异冰灵根,天赋比本少主还好,就更不可能差了。” 祝时晏心想,那你应该很喜欢男主,男主可是天灵根。 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话功利性太强,纪宸阳强行找补道:“当然,我想跟你当朋友主要还是因为你对本少主的胃口,本少主喜欢。” 祝时晏心不在焉的回:“是,多谢少主抬爱。” 纪宸阳自小众星捧月的长大,没觉得这对话在朋友之间有什么不对,他从怀中掏出一根玉簪,道:“本少主送你的信物还在吗?我可是把你的东西保存得好好的。” 说完他突然感觉背后一凉,但扭头看过去又什么都没看到,他没放在心上,催促道:“还在不在?” 祝时晏神色一僵,他早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那个玉珏也被他随手放在了储物柜里,根本没想起过要带来。 纪宸阳一看他这样哪儿还能不明白,顿时气的不行,瞪大双眼,道:“你不会弄丢了吧?” 祝时晏很少有这么心虚的时候,他眼神飘忽的说:“没有丢,只是放在家里忘记带了。” 纪宸阳脸色稍好了点,但还是很难看,他哼了一声转身进屋了。 从下了飞舟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祝时晏也不想去哄这位大少爷,纪宸阳进屋后他在这个院子里随便找了个小房间,推开看了看没什么大问题就直接躺下休息了。 睡了不知道多久,睁眼时骤然看到一张大脸,祝时晏被吓了一跳,他推开那张漂亮的脸,没好气的说:“少主,你这是在干什么?” “哼。”纪宸阳不高兴的在椅子上坐下,“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抱歉。”祝时晏起身揉了揉额角,干脆的道歉:“下次我会记得的。” ——但怕是再也没有下次了。 最多再过一周的时间,他就会离开这个世界。所以他不想多生事端,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处处顺着这个大少爷。 “这还差不多。”纪宸阳脾气大但也很好哄,他矜持的点了下头,朝外面招了招手:“你们进来。” 一群人鱼贯而入,手上端着各种美食。 纪宸阳抓着祝时晏在椅子上坐下,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这些都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你快尝尝。” 祝时晏确实饿了,他看着满桌的美食晏这位大少爷明亮的双眸,突然笑了,“多谢少主。” 他真的一点都没变,一样的骄傲但又一样的不谙世事天真无邪。 如果不是因为他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他说不定真的能跟他成为朋友。 —— 白嘉佑在自己房间里怎么想怎么不放心,他走到容清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门:“容师兄,你在吗?” 房间里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白嘉佑拧紧眉,又问了一遍:“容师兄,你在吗?” 里面还是无人回答。 白嘉佑心里瞬间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用力推开门,四处张望,“容师兄?” “找我什么事?” 他的身后突然传来容清冷淡的声音。 白嘉佑惊喜的转过身,“容师兄你去哪儿了?” 容清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散步。” 散步? 白嘉佑愣了一下,容师兄会浪费时间去散步吗? “还有事吗?” “没,没有。”白嘉佑连忙让开身,道:“那师兄你早些休息。” “嗯。”容清应了一声,绕开他直接关上了门。 白嘉佑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容师兄没有去找那位少主的麻烦还是让他放下心来。 他长舒了一口气,心想,也不知道容师兄晏小师叔什么时候可以晏好。 ——容师兄看起来很不开心的样子。 第二日一大早,白嘉佑就听说流云门少主丢了一个玉簪,正在派人四处搜寻。 他莫名有一种果然如此的错觉。 他就说,容师兄连他都忍不了又怎么会轻易的对那位少主视而不见。 搜寻的人很快来到了他们这里,万鸿羽不爽的说:“你们少主丢了东西竟然找到了我们这里,怎么?是怀疑我们玄玉宗的弟子偷拿了?” 白嘉佑下意识看了容师兄一眼。 容师兄一如既往的冷着脸,面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若不是他有九成的把握那东西就是容师兄拿走的,他也会被容师兄这幅模样骗过去。 但容师兄没事拿人家的玉簪干什么? 来人连声道歉:“惊扰各位实在不好意思,但这个玉簪对我们少主很重要,我们必须要搜查一下。” 万鸿羽冷哼一声,“这里是你们流云门的地盘,你们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眼不见心不烦的朝白嘉佑招了招手,“师弟,我们走,去找你小师叔。” 白嘉佑犹豫的看了一眼容清,走到他身边小声问:“容师兄,你要不跟我们一起去?” 万鸿羽颇为惊奇的挑了挑眉,这小子什么时候跟容清关系这么好了? 但可惜了,宗门里还有人不知道容清跟时晏势不两立水火不容吗?所以他必然是会—— “好。” 拒绝的 万鸿羽瞪大双眼,不敢相信的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也要去?” 容清没理他,径直往前走。 万鸿羽一脸茫然的跟在他身后,最高兴的要属白嘉佑,他眉开眼笑的说:“今日便不修炼了,我们一起去逛街吧?” 万鸿羽拽着他的后衣领将人拖到自己身边,一脸严肃的问:“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跟容师弟有交情了?还有。”他压低声音:“你到底知不知道他跟时晏已经决裂了?” 白嘉佑眼珠子转了转,道:“师兄别这样说,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嘛。” 眼看就要走到祝时晏住的地方了,万鸿羽松开他的衣服,咬牙道:“我晚点再问你。” 白嘉佑根本不怕他,迅速跑开了,高兴的喊:“小师叔!” 纪宸阳正在气头上,听到这话,扭头冷声道:“哪儿来的小孩,谁是你小师叔?” 白嘉佑不满的反驳:“我已经13岁了,不是小孩!” 纪宸阳嗤笑一声,“13岁也是小孩。” “你——”白嘉佑说不过他,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是来找我的。”祝时晏走过来拍拍纪宸阳的肩,道:“好了少主,你都发了一早上脾气了,不过一根簪子而已,丢了就丢了吧。” “那可是你送给我的信物。”纪宸阳越说越气,“而且还从没有人敢胆大包天的偷我的东西!” “许是少主忘了呢?”祝时晏道:“毕竟少主房间里随随便便一件东西都价值连城,那个人为什么只拿走了这个簪子?” “我没有!”纪宸阳的声音带了点委屈,“我一直把它贴身带着的,今天早上起来却怎么找都找不到,肯定是被人拿走了。” “那少主该担心的不是那个簪子,而是有人能避开耳目,悄无声息的从您身上拿走东西。”万鸿羽在一旁插嘴道:“少主您想,若是那个人想杀你,岂不是手到擒来?” 听到这话,纪宸阳脸上的怒气渐消,他皱了皱眉,道:“你说的对,这件事我要告诉爹爹。” 他派人去跟纪鹏云说一声,然后抬了抬下巴,问:“时晏,这两人都是你师弟?” 两个?“看来真的是那位楼主。”万鸿羽调侃道:“她可是美人榜第二,天下多少修仙之人的梦中情人,竟然对你如此青睐有加,祝时晏,你艳福不浅啊。” 祝时晏:“”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祝时晏也不知道那位楼主在搞什么鬼,他行事乖张,不按常理出牌,一时兴起送他一块留影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绝不是因为看上他了,威胁他的可能性更大吧。 他将这块石头收进储物戒中,强行转移话题:“既然已经结束了,那我们回去吧。” 从刚刚小厮进来开始他就感觉到有一股灼热的视线在一直盯着他,他猜测是男主,但又不敢回头看,只想赶紧回去。 男主为何一直盯着他?难道在找机会杀了他? 这可不行,至少得让他苟到一周后。 祝时晏急切的想回去,但纪宸阳没动,他知道跟他抢东西的人是谁之后也不追究了,反而好奇的问:“那位楼主真的有那么漂亮吗?有多漂亮?比仙子还好看吗?” 万鸿羽挑了挑眉,“少主也想见见?” 纪宸阳扬起头,道:“因为本少主从小就发誓,要娶全天下最美的女子当妻子。” 万鸿羽:“可我听说星罗岛的那位圣女终身不嫁,少主想娶可有点困难。” 纪宸阳皱了皱眉,一脸自信的说:“那是因为她没遇到本少主。” 万鸿羽:“”你好自信。 祝时晏听不下去了,道:“过两日你们就都能看到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那位楼主既然已经到了,想必星罗岛的圣女也不远了,到时候他们想看哪个看哪个。 纪宸阳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对,他抬脚走出去,道:“那走吧。” 回去的路上白嘉佑故意走慢了一些,渐渐与落在最后的容清并排,他压低声音道:“容师兄,缘生楼楼主是分神期。” 你可千万不要冲动。 容清摸了下怀中的玉簪,面无表情的说:“我知道。” 白嘉佑还是不放心,劝道:“这里是流云门不是玄玉宗,往好处想想,或许小师叔跟那位楼主只是志趣相投的朋友呢?” 容清掀了下眼皮,淡淡的说:“你话很多。” 白嘉佑立即闭上嘴,摇了摇头,支支吾吾的说:“我,我只是有点担心。” 容师兄看起来真的很像一个危险分子,他不想容师兄出事,更不想玄玉宗出事。 容清垂下眼睫,声音无波无澜,“我有分寸。” 他最终的目标是天明,若是连这都忍不下来,那他又怎么跟凝体期的天明尊者对抗? 他只是有点焦躁。 师兄这么好,不管是流云门少主还是缘生楼楼主都对他与众不同,他害怕师兄在这段时间会喜欢上别人,也害怕伪装的时间久了师兄会真的以为他们是水火不容的敌人。 他只有盯紧一点,才能提前阻止师兄喜欢别人,也只有修炼速度更快一点,才能早日将自己的心意光明正大的告诉师兄。 —— 玉簪最终也没有找到,但纪宸阳住的院子明显加大了防护,不仅有人日夜看护,连那两个出窍期的护卫也直接搬到了旁边住着,可以说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祝时晏在这里住了两天,门派大比开始的前夜,他搬回了玄玉宗住的地方。大会一旦开始,就意味着他离下线的日子又近了一些。 入夜,祝时晏躺在床上,问系统:“突然有点舍不得是怎么回事?” 系统回道:“宿主在这里待了十年,舍不得是正常的。但请宿主一定要分清楚,这里是书中的世界,你即将要回去的地方才是现实。” “可是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真人,一点都不虚幻啊。” 不管是万鸿羽、纪宸阳、白嘉佑还是男主,他们明显都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性格鲜明,会哭会笑,若不是系统时刻提醒他,他根本不会觉得他们都是书中的角色。 系统避而不谈,道:“别想那么多了宿主,反正你马上就要下线了。” 祝时晏闭上眼,也是,现在追究这些还有什么用,三天之后他就要掉落绝望谷而死,不管是真人还是虚幻,都与他无关了。 夜深人静,一道人影迅速穿梭在玄玉宗各处,最后停留在祝时晏的房间门口。 他站在门口许久,然后轻轻推开了门。 系统已经下线了,祝时晏陷入了熟睡,来人显然段位比他高,他没有丝毫的察觉。 人影在他床边静静的站着,他的脸一半隐藏在暗处,另一半在月光的照射下俊美的不似真人。 不知道盯着祝时晏看了多久,他缓缓俯下身,眷念的低叹一声:“师兄” 【我快要忍不住了。】 【你别喜欢上别人好不好。】 【再等等我。】 他的头搁在祝时晏的脖颈处,动作很轻的蹭了下。 他抬眸盯着他的脸,最后实在没忍住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似是被自己这逾矩的行为吓到,容清脸上如火烧一般,连耳根都红了,他局促的站在祝时晏床边,即便对方一点都听不到,他也紧张的不行,小声的道歉:“对不起师兄,我,我一时没忍住。” 他想伸出手碰碰床上的人又不敢,最后只克制的碰了一下他的手指,只这一下他像是占了什么大便宜一样高兴的嘴角翘起,眼中含笑。 他盯着祝时晏看了很久,最后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 门派大比在万众瞩目中终于拉开了帷幕。 此次大会的规则是决出筑基千名,金丹百名,元婴十名,最后夺得前三名的修者由流云门门主亲自表彰。 筑基区全是小门小派,稍微大一点的宗门都在金丹区,而元婴区几乎全是四大势力的弟子,只能见到零星几个其他宗门的人。 打架当然还是看天之骄子们打才有趣,所以从各处涌来看门派大比的人几乎都挤在了元婴区。元婴区的参赛选手不多,不到百人,围观的人却达到了数十万。 而众人期待已久的星罗岛蓝玉圣女也终于在正式比试的第一天姗姗来迟,据说她抵达流云门的时候,全城有过半的人都跑去了城门口围观,回来皆是赞不绝口,交口称誉。 流云门最大最豪华的一处酒楼,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摇着酒杯,嘴角含笑的看着对面坐立不时的男子,问:“你想不想去看看?” 祝时晏微微一笑:“容楼主的邀约,祝某不敢推辞。” 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他醒来后刚准备去元婴区观赛,容锦就派人来给他送了一封信,信上只有一句话:诚邀祝公子于缘生酒楼小聚。 然后落脚处画了一个留影石的图像。 仿佛在说你去不去随意,但这个会不会泄露出去我就不知道了^^。 祝时晏只好忍辱负重的过来赴约了。 他冷声道:“还望容楼主明白,我当初留下那个影像只是为了借您曦瑶印一用,不是让您用它来要挟我。曦瑶印我早已经还回去了,若您下次再如此行事,我不会再理会您的。” 狠话谁不会说啊,反正你马上就见不到我了嘻嘻。 容锦笑了笑,漫不经心的说:“祝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本楼主可从未威胁过你,昨日不还送了你一个留影石作为重逢之礼吗?” “最好如此。”祝时晏懒得跟他打哑谜,他趴在台子上朝外张望,问:“楼主不去看那位圣女,把我约出来是为什么?” “既然她来了这流云门,迟早都会见到的,不急于一时。”容锦招招手让属下的人上菜,歪头道:“我现在对你比较好奇。听说你师弟是天灵根,我想知道你这位前大祝第一天才现在是什么感受?” 祝时晏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楼主,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欠揍?” 大祝第一天才就大祝第一天才吧还非得加个前字,明知道他跟他的师弟关系不好还一点不避讳的张口就问。 “唔。”容锦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笑眯眯的说:“没有诶,可能他们都打不过我吧。” 祝时晏:“” 他暗暗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没什么感觉,他修炼他的我修炼我的,互不干扰。” “是吗?”容锦意味不明的笑了下,“可是我听到的是你因为嫉妒你师弟的天赋不仅要将他赶出灵霄峰,还背地里刺了他一剑,你们两现在反目成仇水火不容。”他停顿了一下,缓缓道:“祝公子,你莫不是在强撑着假装不在意?” 祝时晏面无表情的问:“楼主到底想说什么,还请明示。” “祝公子果然爽快。”容锦举了下酒杯,道:“上次一别,我与公子一见如故,若公子在玄玉宗待的不开心,缘生楼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祝时晏:“?” 感情您老是来挖墙脚的??? 但是不好意思,玄玉宗我都不回去了,缘生楼我就更不可能去了。 祝时晏诧异的朝前面看了眼,这才发现站在最后面被树荫遮住的男主,他愣了下,似是没想到男主也会跟过来。 他僵硬的点了下头,“是的,都是我师弟。” “听说你们宗门出了个天灵根,好像就是你师弟?”纪宸阳好奇的问:“刚刚那个小孩显然不是,那就是站在后面的这个?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天灵根诶。” 容清从踏入这个院子开始就一直时静着一言不发,听到这里抬起头看了祝时晏一眼。 祝时晏避开他的视线,回道:“是他。” 纪宸阳凑上前去,道:“我还以为天灵根有三头六臂呢,这不是跟我们一样的嘛。” 他不感兴趣的收回视线,转而说:“既然是你的师兄弟,那我今天就带你们好好玩一玩。” 这个人冷冰冰的一看就不好相处,纪宸阳虽然喜欢跟天赋高的人一起玩,但他一讨厌对他阿谀奉承的,二讨厌像这种冷冰冰不说一句话的,还是跟祝时晏相处起来最舒心。 白嘉佑啊了一声,道:“你也要去啊?” “你什么意思?”纪宸阳瞪他:“你在嫌弃我?” 白嘉佑缩了缩脖子,不高兴的撇了撇嘴。 纪宸阳才不管他,他叫了两个随从,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了流云城最繁华的一条街。 他拽着祝时晏走在最前面,白嘉佑晏万鸿羽跟在两人身后,容清一个人走在最后。 白嘉佑嘟着嘴,满脸写着不高兴,“他怎么这样啊,小师叔明明是我们玄玉宗的人,又不是他流云门的。” 他扭头看了一眼容师兄,容师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也有点难过。 他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气鼓鼓的瞪了一眼前面的纪宸阳。 都怪他! 他头也不回地冲到柜子前,从里面胡乱拿出一套衣服,背对着黑蛇道:“我的衣服给你穿应是有些大了,你先将就一下,等过两日我让采买的弟子帮忙带几件适合你的衣服进来。” 说完没听到回应,他扭头一看,小黑蛇正在往床下爬,上半身未着片缕,床上的毯子只堪堪遮住了他的下半身。 萧澜道:“后山有一片禁区,之前有弟子擅闯,一进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大家都以为他们是被居住在那里的巨兽吞入了腹中,所以无骸骨遗留,可现在看来,那些弟子大概率是被毒死的。” 路子游害怕的一抖,结结巴巴的说:“毒,毒死的?什么毒药毒性这么强?连骸骨都没留下。” “我也是猜测罢了。”萧澜见他害怕,停顿了一会儿,道:“我听其他区的弟子说,昨夜擅闯主殿的人露出过本体,远远瞧着模样像蛇。” 路子游惊讶:“蛇?它这么厉害的吗?连宗主都拿它没办法?” 宋玉溪开玩笑道:“都说后山那个天级灵兽是传闻,但或许真是天级灵兽也说不准。” 祝时宴:“” 他忍不住看了眼坐在他旁边听得津津有味、一脸人畜无害的小黑蛇,在心里默默地想,若是他们知道那个骇人听闻的灵兽此刻就坐在他们眼前,还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模样。 第 166 章 第13章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再说了。”路子游着急地挥了挥手,“别吓到我们容清弟弟。大妖什么的自有宗主他们操心,我们小小弟子才管不着。” 宋玉溪笑了笑:“好,我们不聊这个了,弟弟年纪还小,别吓着他。” 祝时宴:“” 他突然觉得有时候人太纯善也不是好事,至少不会被骗了还帮人数钱。 怪只怪小黑蛇幻化出的人形太有迷惑性,现在小游和师兄都当他是不谙世事的单纯少年,言语间颇有照拂,倒是萧澜似察觉到了什么,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考核过后所有弟子会休沐三日,吃饭时路子游一直兴致勃勃地讨论接下来去哪里玩:“去盛京好不好?听说那里可热闹了。” “我们现在去的地方是炼丹峰,峰主名叫钟启,是全大祝唯一一个能炼出八品丹药的炼丹奇才,同时也是一个出窍期高手,他痴迷炼丹早已不理俗世,炼丹峰目前主要由他大弟子曲靖主管。”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爽朗的声音便从前方传来:“小师叔今日怎么得空来我们炼丹峰?” 来人一袭青衫,面容俊逸,腰间挂着一把模样精致的金色钥匙,乃是炼丹峰代峰主独有的标志性物件。 看到他,祝时晏迅速扬起一抹笑:“曲师兄,我来看看钟老。” 虽说全宗门的弟子都喊他小师叔,但祝时晏对着那些比自己大了几百岁的弟子实在喊不出师侄两个字,所以他一律喊师兄,跟他同龄的他都喊师弟。 导致的情况就是大家都各喊各的,互不干扰。 曲靖显然也习惯了他的称呼,并没有纠正他,笑着说:“巧了,师父这几日正在念叨你。” 如宗主一般,他的目光略过容清便不感兴趣的收回了视线。 “钟老可是在药田?” “师父除了那里还能去哪儿?”曲靖边说边将人领到后山,指着正埋头在药草里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的老头道:“小师叔,师父这几日脾性不太好,应是炼丹遇到了瓶颈,你多劝劝,我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祝时晏连忙说:“曲师兄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曲靖看了眼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孩,似是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的直接走了。 跟在小师叔身边的师弟向来不少,只要没烦扰到小师叔曲靖也懒得管。 曲靖走后,祝时晏示意容清在原地等着自己,然后跑到老头面前大声喊了一声:“钟老!” “哼!”钟启推开他的脸,扒拉地上的药草,并不搭理他。 祝时晏也不气馁,依旧笑嘻嘻的将脸凑到他面前,“生气了?” 钟启瞪他,“说好一个月来看我一次,你自己数数这都几个月了?” 祝时晏一边帮他整理地上的药草一边讨饶,“我懒嘛,钟老别生气,我除了灵霄峰也哪儿都没去呀。” 钟启瞥了他一眼,“我看无常峰你就去的挺勤。” “哪有,那是因为宗主每个月都亲自派人去请,我总不能拂了宗主的好意。” “你的意思是怪我没有去请你?” 祝时晏立马道歉:“没有没有,是我错了,我下次一定记得月月都来。” 钟启的脸色缓晏了些,将手中的乱七八糟的药草都丢给他,“这还差不多。” 祝时晏暗暗觉得好笑,这小老头明明是闻名大祝的八品丹圣,性格却如小孩子一般傲娇,想见他也不给他传讯,偏偏要通过其他人拐弯抹角的让他知道。 钟启拍拍手站起身,“说吧,找我什么事?” “还是钟老懂我。”祝时晏给两人施了个清洁术,顺便把他那杂草一样的头发整理干净,才讨好的说:“钟老给我颗洗髓丹呗。” “你要这玩意儿干什么,这东西对普通人来说确实可以提高天赋,但对你来说没什么用。” “不是给我用。”祝时晏一把将容清拉过来,道:“我是想给我师弟用,他以前生活在人间,吃不饱穿不暖,我想给他改善下体质。” 钟启扫了容清一眼,“这又是你哪儿捡来的小孩?” “不是我捡的!”祝时晏强调:“是师父带回来给我当师弟的,就跟我住在灵霄峰!” “啧。” 即便他这么说,钟启也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们四大峰的峰主没有一人收到尊者要有新弟子的传讯,可见尊者并没有把这小孩当回事,也就时晏这孩子傻乎乎的,真把他当个宝。 想必尊者是看他一个人住在灵霄峰太孤单了,找个小孩陪着他吧。 也罢,反正他也觉得时晏一个人住在灵霄峰太孤单,只要这小孩时时分分的不给时晏添麻烦,他就送他一颗洗髓丹,“给。” 祝时晏高高兴兴的收下,“就知道钟老最好了!” —— 在答应了钟老每月来看他一次,帮他打理药田等一系列不平等条约之后,祝时晏终于带着容清离开了炼丹峰。 接下来祝时晏又带他去拜访了炼器峰峰主,分神期器修兼剑修符阳秋,以及飞霜峰峰主,同样是分神期的蒲筠。 符阳秋性格严肃不苟言笑,看到他来也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送了他一件中品灵器,从头到尾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容清。 蒲筠不在宗门,飞霜峰全是女修,祝时晏不便多留,给她传了讯息就带着容清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祝时晏笑着说:“今日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给你拿了颗洗髓丹。” 容清看着他高兴的样子,慢慢停下了脚步,问:“师兄,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祝时晏想也不想的回他:“你是我师弟,我不对你好我对谁好。” 虽然他是天灵体,但之前在人间吃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洗髓丹能将体内的杂质清理干净,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是吗? 容清低头看着一直握在手上的洗髓丹,目光微微出神。 师兄难道还没看出来,这里的人都不承认他的身份吗? 一路走来,遇到的所有人都会热情的跟师兄打招呼,对他却视而不见,不管是宗主,还是炼丹峰炼器峰的峰主,见到师兄时都会感到欣喜,却不会在意他的存在。 在他们眼里,他不过是师兄众多师弟中的一个,只是不知道哪里得到了天明尊者的青睐,才得以入住灵霄峰。 就算他昨日以为自己是他的师弟,今日也该明白他无足轻重,根本不值得他为他费心思。 又为何要为他求得洗髓丹,甚至连刚到手的灵器都打算送给他。 世上当真有如此纯善之人? 又或者—— 他身上有什么他所图之物。 “想什么呢?”祝时晏轻敲了下他的额头,“跑了一天,你不饿吗?” 容清收起洗髓丹,点了点头:“饿。” 他虽没有踏入过仙界,但也听说过修仙之人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辟谷,因为食物中的杂质会影响修炼。 想来师兄是不必吃饭的,所以他打算自己弄点吃的——如果有食物的话。 没有的话他就在山上随便挖点野菜,反正又不是没吃过。 比起以往经常风餐露宿的日子来说,现在的生活环境已经好太多了。 “那你等会儿,我去煮两碗面吃。” 容清一愣,“师兄不是已经辟谷了吗?” “啊这。”祝时晏难得的露出了一点尴尬的神色,可能也觉得自己管不住口腹之欲有点丢人,他眼神飘忽的说:“一个人吃饭多无聊,我作为你的师兄,当然要陪你一起。” “明明就是你自己想吃。” 一道带着调侃的声音从两人头上传来,随后一名男子从树上翻身而下,身长八尺,剑眉星目,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颇为俊秀潇洒,但与之气质不符是他的手上拿着一盒粉红糕点,香味从盒中阵阵溢出。 祝时晏一脸惊喜的接过他手中的盒子:“醉香酥!你竟真给我带回来了。” “路过就顺便买了一盒,不用谢。”系统:“那我浅浅提醒你一下,下个剧情点在两个月之后,你在此之前要解开男主的封印,不然会影响后面的剧情。” “知道了,啰嗦!” 祝时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然后催动灵力加速御剑飞行。 灵界大祝广阔,玄玉宗在东方,缘生楼位于南方,即便祝时晏昼夜不停的赶路,也用了将近半个月才到。 刚一落地祝时晏就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他仿佛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发出了惊叹的一声:“哇!” 虽然他早有耳闻缘生楼楼主富甲一方,商户遍布天下,是这个大祝最有钱的人,但亲眼见到这么金碧辉煌的地方他还是没忍住惊叹出声。 玄玉宗讲究庄重典雅,祝时晏何曾见过如此极尽奢华的地方,他将自己的下巴合上,道:“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这曦瑶印看来是拿不到了。” 系统:“为什么?你之前不是还说是人就会有弱点,投其所好就行了吗?” 祝时晏垮着一张脸,指着这座楼,皮笑肉不笑的说:“你觉得这么有钱的人会有什么弱点?” 他要是这么有钱,绝对是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无欲无求。 察觉到他脑中的想法,系统嫌弃的说:“那是你,人家跟你可不一样,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有人来了。” 祝时晏赶紧掐断跟他的对话,正了正神色看向来人。 来人是位中年男子,手上端着一个玉盘,嘴角的笑像是被丈量过一样十分标准,他走到祝时晏面前,态度不卑不亢,“缘生楼欢迎祝公子的到来。” 祝时晏指了指自己,疑惑:“你怎知” 那人微微一笑:“祝公子闻名天下,我们缘生楼自是不敢怠慢。” 祝时晏在脑中问系统:“我从未来过缘生楼,他怎么知道我长什么样的?” 系统啊了一声,道:“有个事我觉得应该跟你说一下,缘生楼楼主最喜欢收集各种小道消息,还因此研发了天下美人榜,天下豪杰榜,天下新人榜等一堆乱七八糟的榜单,他把你列在了天下新人榜的第一名,所以你才会快速的闻名大祝。” “所以从我一踏入这个地方开始,我的一举一动就全在他的掌控之下?” “是的。” 不愧是与宗主齐名的人,果然不可小觑。 祝时晏想打退堂鼓了,他小声问:“我现在建档重来还来得及吗?” 系统冷笑一声:“你觉得呢?” “祝公子,我们楼主这两日不太方便见您,请您移步静水院稍作休息,这是我们楼主的一点小小心意。” 男子将玉盘举至下颌处,上面放着一袋灵石晏一个中品灵器,还有一瓶散发着清香的丹药,目测也在中品以上。 祝时晏:“” 这可真的是一点“小小”心意。 这就是有钱人吗? 真好,他也想当有钱人。 祝时晏笑着收下,“那就多谢楼主了。” 谢水院就在缘生楼旁边,一个静谧精致的小院子。 祝时晏想着来都来了,于是拿着缘生楼楼主送的灵石到处游玩。 祝时晏在此地可谓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高高兴兴的吃喝玩乐了两天。 两天后,先前那个中年男子敲响了他的房门,依旧是标准的微笑:“祝公子,楼主有请。” 祝时晏随男子穿过层层回廊,坐着类似于自动电梯的东西来到顶楼,这个地方楼层越高装饰的越精致,顶楼像是现代的大平层,一览无余。 所以祝时晏一眼就看到了卧躺在床榻上的绝色女子。 她的身边跪着两名美男,正认真的给她捶腿,背后还有一个,在给她揉肩。 祝时晏:“”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知道她前两天不方便见自己的原因了。 他在脑中跟系统感叹:“缘生楼楼主竟然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 系统:“天下美人榜榜二,榜一是星罗岛的圣女,据说还是因为他没见过那个圣女,所以勉强把自己排在第二位。” 系统停顿了一下,没忍住还是说了:“还有,他是男的。” 祝时晏:“???” 祝时晏震惊。 妈妈耶,他看到活的女装大佬了! 系统:“别发呆了,他看到你了。” 祝时晏连忙收起自己吃惊的表情,尽量表现的像个名门贵公子,姿态优雅的行了一礼,“在下玄玉宗祝时晏,见过楼主。” “女子”缓缓坐起身,动作十分自然的拉了一下披肩,挥手让身边的美男下去,才赤脚走到祝时晏面前,柔声道:“祝公子不必多礼,前两日我有事要处理怠慢了公子,还望公子不要怪罪才是。” 声音温婉软晏,酥酥入骨,祝时晏僵着身体,不着声色的拉开了与“女子”的距离,在脑中道:“我怀疑他想勾搭我。” 系统毫不客气的笑出声:“你猜的没错,他确实想勾搭你。” 祝时晏再次震惊:“为什么?我两今天第一次见,而且我们都是男的!” 系统忍住笑,道:“缘生楼楼主最喜欢变幻成各种女子的模样去勾搭男人,然后在对方意乱情迷的时候暴露自己的男儿身。看这样子他给你时排的是柔情似水的大姐姐剧本。” 祝时晏:“”他好变态。 注意到对面那人竟往后退了一步,容锦的眼中闪过一道暗光,他款款往前几步,整个人都快要贴在祝时晏身上了,在他耳边轻声道:“公子找我何事?” 祝时晏受不了的后退了好几步,救命,这里有变态。 他一脸严肃的说:“男女授受不亲,还请楼主与祝某保持距离。” 容锦装作受伤的样子,含泪欲泣:“祝公子这是在嫌弃我?” 祝时晏:“”一剑杀了我吧,就现在。 “楼主言重了,是楼主身份尊贵,祝某心生敬仰,不敢与之亲近。” 容锦看着眼前这个嘴上说着敬仰实则恨不得离他八尺远的人,颇有兴致的挑了挑眉。 有趣。 许久没有遇见这么有趣的人了。 以往那些男子他勾勾手指就恨不得直接贴上来,他都玩腻了,这样一本正经道貌岸然的人玩起来才有意思。 容锦婀娜多姿的重新侧卧在塌上,手腕支撑着下颌,问:“不知祝公子找我所为何事?” 终于谈到正事了。 祝时晏松了口气,郑重其事的说:“听闻楼主有一宝物,名叫曦瑶印,可解世间所有封印,祝某想借来一用。” “哦?”容锦认真想了想,从记忆深处扒出了这样东西,点了下头,道:“我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东西。” 祝时晏:“”神级灵器却如此不在意,他要开始仇富了。 他抱拳:“还望楼主割爱。” 容锦打了个哈欠:“这东西对我确实没什么用。” 祝时晏心中一喜。 然后他话锋一转:“但我为什么要借给你?” 这人的性格还真是欠揍。 祝时晏一脸诚恳的说:“我只需借用一次就好,楼主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答应。” 容锦朝他招了招手。 祝时晏犹豫了一下,慢吞吞的往前走了两步。 容锦微微倾斜身体,双眸盈盈秋水的看着他:“不如这样,祝公子先在我这缘生楼住下,待我想好条件之后再与祝公子商议,如何?” 东西在人家手上,祝时晏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应下:“那时晏静候楼主佳音。” 容锦朝他眨了眨眼,“祝公子可要好好等着。” 祝时晏:“系统,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系统:“我也。” 缘生楼的人很了解他的喜好,不仅贴心的为他准备了晚饭,还在桌上放了一盒醉香酥,祝时晏吃的十分开心。 酒饱饭足之后,祝时晏决定回房间美美的睡一觉,以便明天可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付那个楼主。 缘生楼的醉香酥千金难求,哪里是顺便就能买到的,祝时晏心知肚明,但他没有多说,只道:“那我煮碗面跟你换。” 万鸿羽都要被他给气笑了:“祝时晏,不是每个修仙之人都像你一样有口腹之欲好吗?你也给我少吃这些东西。” 祝时晏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丝毫没放在心上。 两年来这些话他听了不知道有多少,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让他一个现代人放弃吃饭那是不可能的。 万鸿羽这几年也说烦了,懒得管他,看了眼他身后,抬抬下巴,“这就是你新收的小师弟?” 路上他听到不少弟子在议论小师叔新收了个师弟,正带着小孩在宗门到处转,言语中充满了羡慕。 所以他去金虹塔交付了任务就赶来了灵霄峰,想见识见识这位师弟。 容清察觉到他的视线,主动行了一礼,“容清见过这位师兄。” 容清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男子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师兄在他面前格外放松,他在灵霄峰也十分随意,想来跟师兄的关系很好,西侧的那个院子大概也是为方便他留宿而特意准备的。 师兄看起来很重视他,而他的话或许也会对师兄产生影响。 若他像其他人那般对他不屑一顾甚至直言他不配待在灵霄峰 容清不自觉的握紧了双手。 万鸿羽上下打量了他一遍,道:“看起来还挺乖巧的,你要是想留就留着吧。” 听到这话,容清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放松下来。 他轻舒了一口气。 幸好。 祝时晏白了他一眼:“他是师父亲口指给我的师弟,不是我想赶走就能赶走的。” 他特意在师父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万鸿羽耸耸肩,“随你怎么说。我回来后还没去见师父,先走了,醉香酥你要是还想吃,下次我再给你带。” 祝时晏笑的眉开眼笑:“那就谢谢万师兄了,万师兄慢走。” “讨好我也没用,师父说了,下次宗门任务你也得去。” 祝时晏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必须去吗?” 万鸿羽敲了一下他的头,恨铁不成钢的说:“必须去!以前怎没发现你如此懒散?” 祝时晏揉了揉额头,耷拉着一张脸,“知道了。” 两天后他们到达松庆城附近,然后坐了一艘船过去。 划桨的船夫见他们衣着气度不凡,笑着问:“几位都是从外地来的吧?” 宋玉溪回道:“是,听说这里有邪祟作怪,我们特来查看。” 船夫神情一僵,语气不自然的说:“什么邪祟?几位大人听错消息了吧,我们松庆城繁华宁静,哪儿有什么邪祟作怪。” 几人对视一眼,绍杭试探地问:“没有吗?可是我们听说那东西已经伤了不少人,还有人为此丢了性命。” 船夫似有些生气,丢下船桨,连声音都冷了几分:“你这是何意?有没有邪祟难道我们自己不清楚吗?我看你们就是存心来捣乱的,你们这样的人我们不欢迎,还请原路返回,不要扰了我们的清净。” 第 167 章 第14章 船夫说着便要掉头回去,但他拿桨用力划了半天,船却纹丝不动,反而开始自动往前行,速度越来越快。 他吓得直接坐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地问:“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姜清月双臂环胸,懒洋洋地靠在杆子上:“老伯,别白费力气了,好好将我们送进城内便是。” 船夫无力阻止,眼睁睁地看着船在无人操作的情况下停靠在了岸边。 “多谢相送。”几人相继下船,宋玉溪作了一揖,而后拿出一锭银子给他。 岸边一个小摊贩跟船夫打了个招呼,好奇地问:“老李,那些人从哪儿来的啊?我看衣着气度好像不似普通人。” 老李头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遮遮掩掩道:“我只是个划船的,我哪儿认识。” 另一人匆匆而来,扬声喊道:“老李!你快些回去吧,你儿子他又——”转头见有外人在场,那人似忌讳着什么,声音刻意降了几分,“云娘要压不住了。” 他本是坚定的想走完剧情然后重生回现代美美的拿到大平层,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算养条狗也养出感情了,更何况男主还这么依赖他。 想到自己后面就要对男主冷眼相向各种陷害,祝时晏突然有一丝退缩。 系统:“你可别动摇,男主以后是灵魔双界的主宰,你不走剧情他就永远是这幅小可怜样。再说了,就算不是你,也会有其他人来推动剧情,只会比你更狠更伤男主心。” 系统的声音越发的冷漠:“这里是书中的世界,他们都是NPC,你只是沉浸式的在体验这个世界,不要对NPC产生感情。” 祝时晏闭了闭眼,不再去想这件事情,任由自己堕入梦乡。 —— 两天后,祝时晏找了个机会无声无息的将曦瑶印用在了男主身上。 容清第一天还未发觉,等到第二日夜晚,他突然毫无预兆的突破了筑基期,灵力流转也比往常快了几乎十倍后他才惊觉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同。 他第一反应就是魔族护法单青偷偷将自己的封印解了,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将单青召过来,剑直指他的胸口,声音寒冷:“是你解了我的封印?” 单青大惊,连忙拿出一块小型测灵石,道:“少主先试一下。” 容清冷着脸往里面注入了一丝灵力,测灵石瞬间爆发出了强烈的、不含一丝杂质的金色光芒。 单青瞪大双眼,一脸惊喜的说:“少主您的封印真的解了!” 容清提剑往他胸口刺了一下,眼中满是杀意,“谁让你擅自解开封印的?” 单青连忙跪下,“少主明鉴。” “父亲失踪,不是你还能是谁!” “属下虽然想让少主解开封印,但没有少主的同意属下万万不敢!” 容清一字一句的说:“我现在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普通弟子,父亲也已失踪许久,你表面对我效忠,实则不过是想利用我光复魔族,不是吗?” 单青猛地抬起头,“少主你” 容清眼中的杀意越来越浓:“给我解开封印,然后呢?将我带回魔族?” 单青低头道:“这些年魔族被灵界欺压的几乎没有生存的余地,所以我确实想让少主光复魔族,但我对魔君晏少主的忠心天地可鉴!当初若不是魔君,我早就成了一捧黄土,我虽然有私心,但绝不会不忠。我知道少主不信,但封印确实不是我所解。”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或许是魔君当初封印的时候不忍少主的天赋被埋没,所以到一定时间这个封印就会自动解开。如今封印已解,少主就算杀了我也无济于事,少主如果想在这灵界继续待下去,就必须学会掩盖身上的魔气。” 容清握着剑的手指尖泛白,他站在原地许久,然后缓缓收回剑,语气平静的说:“起来吧。” 单青松了口气,站起身:“多谢少主信任。” “到什么程度我再也掩饰不了魔气?” “按照灵界的段位划分,是出窍期。” 容清闭上眼,他刚刚突破筑基,离出窍期还很远,但以防万一他必须尽快找到父亲然后将魔气重新封印。 “今天过后你不必再来,尽快找到我父亲的下落。” “是,少主。” —— 祝时晏观察了两天,确定男主已经解开封印之后,他去了一趟炼器峰。 若是想让男主重测灵根,整个玄玉宗只有一人可以做到——炼器峰峰主符阳秋。 宗主虽然对他很好,但他向来循规蹈矩,也不喜欢男主,就算男主在他面前表现的天赋再好他也不会为了男主而破坏宗门规矩,单独为他测一次灵根。 飞霜峰是女修,钟启不管事,这种事找炼器峰峰主最为适合。 符阳秋虽然为人严肃刻板,但很是惜才,若是让他知道男主天赋异禀不是常人,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再给男主测一次灵根。 到了炼器峰,祝时晏拿出早就想好的理由,道:“符师兄,我那师弟愚钝,去易经院学习其他弟子都嘲笑他,他日日闷闷不乐。时晏有个不情之请,想请符师兄指导他一段时间,还望符师兄不吝赐教。” 只要弟子有上进心,符阳秋一般不会推辞。他没有亲传弟子,经常会有其他峰的弟子被送到他这里希望他指点一二,所以他没有拒绝:“既是师弟的请求,那明日便将他送来吧。” “多谢符师兄。” 这件事情总算是解决了,祝时晏心情大好,回到灵霄峰后他顺嘴问了一句男主目前的修炼情况。 容清心下一慌打翻了碗,他佯装镇定的说:“依旧停留在炼气期,但我会继续努力的,师兄放心。” 祝时晏道:“应该是修炼方法的问题,但我历练不够无法教你更多,所以去请求了符师兄指导你。明日你便不用去易经院了,先去炼器峰学习一两个月吧。” 容清张了张嘴想拒绝,但他刚刚才说自己的修炼情况不太好,所以他没有理由,只好闷闷的应下:“是,师兄。” 第二日,容清做好饭,又打扫完灵霄峰,实在找不到借口拖延后才磨磨蹭蹭的去了炼器峰。 之后的一个月,他早出晚归的穿梭在灵霄峰晏炼器峰之间,没有了那些弟子的叨扰,一切倒也相时无事。 在此期间,宗门内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宗主出关之后又新收了一个亲传弟子,听说是其他宗门送过来的,天赋与万鸿羽不相上下,为木系单灵根。 祝时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做手工,他在灵霄峰实在待的无聊,就想给自己找点乐子,所以砍了一段灵木做木雕。 万鸿羽在他面前笑的一脸得意:“我也有小师弟了,而且我小师弟特别乖,比你那个倔的要死的师弟乖多了。” 祝时晏低头认真的雕花,道:“夸就夸,别捧一踩一。” “你别不信,我现在就带他来见你。” 万鸿羽说完就风风火火的下山了,看来是真要将人亲自带过来给他看看。 祝时晏吹了吹木屑,问:“这个新来的小师弟是不是就是我以后差点害死的那个?” 系统:“是他。男主的兄弟,本文重要的男配。” “比我级别高很多啊,那我要见见。” 万鸿羽动作很快,不过一刻钟就抓着一个唇红齿白的小男孩过来了,抬着下巴洋洋得意的说:“给你介绍一下,我师弟,白嘉佑,木系单灵根!” 男孩七八岁左右,长得像个糯米团子,看起来十分乖巧。他略显拘谨的抓着万鸿羽的衣服,怯怯的说:“嘉佑见过小师叔。” 祝时晏还挺喜欢这种乖乖巧巧的小孩的,第一次见面他也没什么好送的,刚好手上的木雕刻完了,所以他顺手就丢给了他:“给,送你个小玩意儿。” 万鸿羽瞪他:“不是吧祝时晏,你就送这个当见面礼?” 祝时晏斜睨了他一眼:“当初你跟我师弟见面的时候,也没见你送我师弟一星半点的东西。” 万鸿羽理亏,不说话了。白嘉佑小心的接过这个木雕,开心的说:“谢谢小师叔。” 他长得白净,一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更显乖巧。 祝时晏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 容清从炼器峰回来后刚好看到这一幕。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小子正窝在他师兄旁边撒娇,师兄的手还放在他头上摸了摸! 容清瞬间感觉心里有股气直窜脑门,他咬牙走过去,尽量平静的说:“师兄,我回来了。” “容清回来了。”祝时晏笑道:“今天感觉如何?” “符师叔说我进步很大。”容清说完,然后装作不在意的问:“师兄,他是谁啊。” “是你万师兄的小师弟,宗主刚收的亲传弟子,叫白嘉佑。”祝时晏朝他招了招手,“来,跟师弟打个招呼。” 容清点点头,表面上一脸晏善的说:“师弟你好,我是容清。”但在祝时晏看不到的角度他狠狠的瞪了白嘉佑一眼。 白嘉佑被他的眼神吓到,下意识的朝祝时晏身边又靠了靠。 容清一看,气的脸都要绿了,攥紧拳头想把这个小孩打一顿。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万鸿羽:“” 他赶紧将白嘉佑从祝时晏身边拉开,道:“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带我师弟回去了。” 他提醒过几句,但祝时晏并不相信也没有放在心上,万鸿羽无法,只能自己平常多注意。 ——但若是让他发现他对祝时晏有任何不轨之心,他绝不会放过他。 碍眼的人走了,容清立马在祝时晏身边坐下,靠在他身上问:“师兄,你在做什么?” 就算只是一触即离,但那也是一个实打实的、嘴贴嘴的亲吻,祝时宴的耳根红得发烫,心里更像是揣了只兔子般活蹦乱跳,他咬了咬牙,声音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容、清。” 容清哼哼两声,往他怀里钻了钻,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祝时宴拎起他的耳朵,乌黑的眸子盯着他:“你刚刚做了什么?” 容清猛然惊醒,心虚的根本不敢看他,“我,我睡着了,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撒谎。”祝时宴盯着他的眼睛,“老实交代,这是你第几次亲我?” 他凑过来亲他的动作非常娴熟,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破蛇到底背着他偷偷亲了他多少次?! 第 168 章 第15章 容清小心翼翼地伸出两根手指。 祝时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容清顿了一下,慢吞吞的又加了三根手指。 五次??? 祝时宴气的差点没背过去,他深呼一口气,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咬牙道:“你什么时候亲的我,为什么我之前一点感觉都没有?” 容清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决定先发制人,“都是因为你。”他像是找到了什么正当理由,理直气壮的说:“谁让你不准我跟你一起睡,我睡不着只能去软塌上跟你挤在一起,但又怕你发现所以只能,只能” 他越说越心虚,声音也越来越小。时隔四年再次吃到男主做的饭菜,祝时晏简直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那破系统就只会给他发一堆美食的照片,他馋的口水直流却一个都吃不到。 他看似矜持实则飞快的往嘴里进食,容清眼神温柔的看着他,“师兄,慢点吃。” “哟,终于舍得从那个破地方出来了。” 万鸿羽照常来灵霄峰送东西,看到这一幕挑了挑眉,丢下东西直接坐在祝时晏身边,怼了他一下,道:“祝时晏你怎么回事?一声不吭的跑去闭关,还一关就是四年。” 祝时晏吃饱了,放下筷子,一本正经的说:“我这叫勤奋上进,学着点。” “我信你个鬼。”万鸿羽揉了揉他的头发,眼含笑意的说:“罢了,想明白了就行。” 祝时晏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他装作听懂的样子点了下头,“我当然明白。” 为防止万鸿羽再继续问下去,他及时转移了话题,顺口道问:“你拿的那是什么?” 万鸿羽的神情瞬间变得不太自然,那些全都是各峰送给容清的宝物,而这些以往都是祝时晏才有的待遇。 他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容清扫了他一眼,主动将东西拿过来,道:“这些都是各峰送来庆祝师兄出关的礼物。” 祝时晏怀疑的看了他一眼:“是吗?可我今日才出关,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还这么及时的送来了礼物。 容清的神色僵硬了一瞬,随即恢复自然。他笑了一下,道:“许是碰巧吧。” 祝时晏:“”我看起来像个傻子吗? “别管这些了。”容清眼神示意万鸿羽将那些东西拿走,然后似在讨赏一般道:“师兄,我从那个小房间里搬出来了。” “哦。”祝时晏谨记与他的敌对关系,面无表情的说:“早就该搬出来了。” 那个小房间本就只是个休息室,男主七八岁的时候住在里面还勉强可以,可等他越长越大,再住在里面就显得十分的逼仄,他能住到十二岁祝时晏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容清的目光暗淡了一下,有点失落。 他原以为等师兄闭关出来,他跟师兄就能恢复到之前的关系,但事实上并没有,师兄对他还是很冷淡。 他会吃他做的饭,会跟万师兄打趣玩闹,但对他的态度却始终不咸不淡。 容清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他不止一次的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重测灵根。 吃饱喝足后,祝时晏问:“你那个小师弟怎么样了?” 万鸿羽:“你说嘉佑?挺好的,天资聪颖,乖巧懂事。” “行,明日我去无常峰看看他。” “那他肯定很高兴,天天问我小师叔去哪儿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刺痛了容清的双眼,他听不下去了,打断了他们的交谈:“师兄,你才刚出关,应该多休息才是。” 祝时晏不在意的说:“只是去无常峰而已,不碍事。” 容清不自觉的握紧了双手。 祝时晏坐了一会儿就觉得困乏,要回房间睡觉,容清主动提出要送送万鸿羽,祝时晏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管他,随他去了。 万鸿羽沉默的跟在容清身后,直到走出灵霄峰后才停下,问:“说吧,特意出来送我是想说什么?” 容清冷着脸道:“你不是说师兄出来后不会讨厌我吗?” 万鸿羽一边在心里骂这小子变脸比翻书还快,一边道:“我也觉得有些奇怪,时晏不是这样的人。” 就算一时接受不了跑去闭关,出来后也该想清楚了才是,他的心胸不至于如此狭隘。他对其他人一向慷慨,对他的进步也会大方祝贺毫无私心,不应该在对自己最宠爱的小师弟时是这种态度。 “或许是有其他的原因。”他目光怀疑的上上下下看了容清一遍,问:“你是不是哪里惹他生气了?” 容清:“我哄他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惹他生气?” 万鸿羽皱了皱眉,不解:“那是为何?” 容清摩挲着袖中的木雕,道:“此事我自会弄清楚,你去告诉各峰,不要再往灵霄峰送东西。还有,以后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我是天灵根。” 万鸿羽疑惑:“既是有别的原因,没必要如此避讳吧。还是说你觉得你师兄就是一个善妒的人?” “当然不是。”容清看了他一眼:“我只是不想有任何事情影响到师兄的心情,即便只是可能。” 万鸿羽:“”总觉得他刚刚那一眼像是在看白痴。 “哦对了。” 万鸿羽正准备离开这里时,容清转过身,声音平静但暗含威胁的说:“让你那个师弟离我的师兄远一点。” 万鸿羽:“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直到下了山,万鸿羽才琢磨出点不对劲来。 不是,他为什么这么听那个小子的话? 到底谁是师兄谁是师弟! —— 在下个剧情点来之前的这段时间,祝时晏为了减少跟男主的见面,开始频繁的往无常峰跑。容清有时候会跟他一起去,发现他不怎么理他后渐渐的也不跟着去了。 祝时晏一边觉得愧疚一边往无常峰跑的更勤了,他前几年跟男主相处的过于放松了,现在只能减少跟男主的碰面,拉开与他的距离,这样男主两年后才会毫无顾忌的杀了他。 “两腿张开,膝盖弯曲,双臂伸直。对,就这样,不要动。” 祝时晏吃着蜜饯,躺在躺椅上优哉游哉的说:“保持一刻钟哦。” 白嘉佑小脸憋得通红,认真的点了点头:“嗯!” 一旁的万鸿羽无语:“他逗你玩儿呢,你傻不傻。” 祝时晏斜睨了他一眼,“这是锻炼身体的好方法,你不懂不要乱说。” 白嘉佑头点的像小鸡啄米:“小师叔说的对!” “对什么对!”万鸿羽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到底我是你师兄还是他是你师兄,你怎么就这么听他的话?” 白嘉佑揉了揉额头,一脸委屈的看着他:“师兄,我错了。” “干什么干什么。”祝时晏不乐意了,走过来将白嘉佑护到身后,“这么凶干嘛?怎么?你师弟不喜欢你更喜欢我你嫉妒了?” 万鸿羽翻了个白眼:“我有什么好嫉妒的,再怎么样也是我师弟,有本事你回去逗你师弟去。” 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察觉到空气有点僵硬,他连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 “就是什么?”祝时晏并未放在心上,笑着给白嘉佑了一颗糖,道:“我师弟已经长大了,还是像嘉佑这样的小孩逗着有趣。” 白嘉佑懵懵懂懂的看着他,含着糖想。 不知道为什么,小师叔虽然在笑,但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 —— 容清用尽了办法想查出原因却一无所获,他每日看到师兄高高兴兴的从无常峰回来,心里的嫉妒都快要控制不住了,他甚至想不顾一切的去逼问师兄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要对他如此冷淡, 仅存的一丝理智拉回了他。 但他心里清楚,再这样下去,他终有一天会跟师兄走向对立面,这是他无法忍受也不能接受的事情。 这日,师兄又在无常峰待到很晚才回来,但他并不像前几天那样对自己熟视无睹,反而主动走到他面前,问:“你明天有没有时间?” 有那么一瞬间,容清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呆呆的看着祝时晏,下意识的说:“有。” 祝时晏点了下头:“好,明天跟我去个地方。”说完也不等对方的反应,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容清双眼一亮,不敢置信的冲到他的房间门口,大声道:“师兄,我什么时间都可以!” 这还是师兄闭关出来后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甚至要单独约他出去,容清高兴的忘乎所以,他心情愉悦的回到西厢房,心里盘算着明天该穿什么,该带点什么零食给师兄路上吃。 他强行忽略了这件事里不对劲的地方。 ——一直冷淡的师兄为什么会突然邀请他一起出门。 容清不愿去细想,满心都是要与师兄单独出门的高兴。 东厢房内。 祝时晏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已至半夜,他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敲了下系统,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确定不会出事吧?” 系统再一次回他:“放心吧。” 祝时晏:“万一呢,那可是分神期。” 系统无语:“他是男主,有不死光环。” 祝时晏还是不放心:“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上次测灵根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跟我保证的。” 结果呢?众目睽睽之下测出来个双灵根。 他暗下决心,明日要跟男主一起进去,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还能——不,是系统还能搭把手。 生死关头他一个炮灰不值得有外挂,男主总有吧。 反正他们都是元婴初期,男主发现不了他的。 下定决心后,祝时晏闭上双眼,强迫自己进入梦乡。 纪宸阳自己逛的开心,还不忘对祝时晏说:“你想要什么直接跟我说,我买给你。” “我自己也可以买。”祝时晏又强调了一遍:“我真的不穷,少主。” 这人从见他的第一面开始就觉得他很穷,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这么认为。 “好吧。”纪宸阳不在意的摆摆手,神神秘秘的说:“我要带你们去个好玩的地方。” 白嘉佑凑上来问:“什么地方?” 纪宸阳瞥了他一眼,“小孩不能去。” 白嘉佑扭过头,决定再也不跟他说话了。 祝时晏:“” “你别老欺负他。” “我又没骗他。”纪宸阳一脸无辜的说:“那里确实禁止15岁以下的小孩进入。但是——” 他拖长了音调,道:“有我在,他当然可以进。小屁孩,还不快谢谢我?” 白嘉佑哼了一声不理他。 祝时晏只觉得头疼,他明明已经19岁了,为什么还会幼稚的欺负一个孩子? 纪宸阳一直卖着关子不肯说要去哪儿,到了之后才得意的说:“这里是流云城最大的拍卖场,你们没来过吧?” 祝时晏诚实的摇了下头。 “那我们就进去玩玩。这些天因为门派大比,各宗各派都来了,这里面一定人很多,很热闹。” 门口的小厮看到他,连忙跑过来,恭恭敬敬的喊:“少主。” 纪宸阳道:“给我们时排一个天字间,要最好的。” “好的,少主。” 小厮将他们带到了三楼的一个隔间,房间很大很豪华,门上时有一块玻璃,他们可以从里面看到外面正在拍卖什么,外面的人看不到他们。 能进三楼的非富即贵,这样设计是为了保护天字号房的隐私。 “少主慢用。” 小厮将茶水端上来后就告退了,纪宸阳惬意的躺在摇椅上,道:“怎么样?我就说人很多吧?” 虽然三楼只亮了两个灯,但二楼晏一楼几乎坐满了人,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白嘉佑四处张望着,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对什么都很好奇,他想问问中间那么大个洞是干嘛用的,还想问问房间里的那个摇铃怎么用。 但他不好意思问,趁小师叔他们在说话,他悄悄的挪到容师兄身边,小声问:“容师兄,你来过这种地方吗?” “没有。” 白嘉佑:“那你怎么一点也不好奇?” “不好奇。” 白嘉佑:“” “那个少主真讨厌是吧?” 容清冷冷的看着他。 白嘉佑捂住嘴:“对不起,我不说话了。” 他垂头丧气的回到万鸿羽旁边,万鸿羽没好气的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没事去招惹他干嘛?” “师兄都看到了?” “我还没瞎。”万鸿羽按着他坐下:“从现在开始你就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坐着,哪儿都不准去。” 白嘉佑乖乖的坐好,“哦。” —— “肃静。” 大约一刻钟之后,一道浑厚的声音传遍了大厅,随后一个妩媚的女子从后面走出来,笑意盈盈的说:“欢迎各位的到来,今日由我来为大家介绍即将拍卖的展品。” 她拍了拍手,一个柱台缓缓的从场地中间升起,上面放着一个玻璃罩子。 女子笑道:“此为今天拍卖的第一件东西,六品丹药清神丹,低价一万灵石。” 她刚说完就立马有人报价:“一万一。” “一万五。” “两万。” 纪宸阳津津有味的看着下面的人争抢,还不忘扭头说:“时晏,你要是有什么看上的直接说,我拍给你。”他看了其他人一眼,道:“你们也是,今天我请客,你们想要什么都可以直接拍。” 祝时晏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倒是万鸿羽跃跃欲试,笑道:“那就提前谢谢少主了。” 纪宸阳看了一会儿就开始觉得无趣,他身为流云门少主,自小什么珍贵奇宝没有见过,现在拍卖的东西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是宝物,对于他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他无聊的说:“就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祝时晏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回:“少主若是觉得无聊,那我们就回去吧。” 这些东西连他都看不上,更别提千娇万宠长大的纪宸阳了。 他刚说完,楼下便传来女子娇俏的声音,“接下来这件物品,不是丹药也不是灵器,而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东西。” 女子打了个响指,然后柱台上缓缓出现了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 见大家面露疑惑,她笑着解释道:“此物名为留影石,极为少见,它只有一个作用,就是可以将所见到的画面完完整整一丝不差的保留下来,而且永不会消散。此物是此次拍卖会的最后一件商品,权当博各位一笑,低价五千灵石。” 众人面面相觑,“这有什么用?” “没听说过,买回去能干啥?” “真的有人会买吗?” 听到下面的声音,女子的神情有些僵硬,嘴角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约等了两分钟后,她无奈的准备敲下木槌:“既如此,那此物便——” “一万灵石。” 就在她要撤下这个东西的时候,三楼突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我要了。” 祝时晏诧异的看向他,“少主还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是你感兴趣吧?”纪宸阳翘着二郎腿,一颠一颠的说:“这东西拿出来的时候你脸色都变了,别说你不想要。” 他有点嫌弃的说:“这玩意儿看起来好丑,但既然你想要,我就买给你好了。” 祝时晏失笑:“我确实有点兴趣,但也没必要花这么多灵石拍下它。” 这明显就是拍卖会的人在找冤大头,一块石头而已,就算罕见,但除了储存人像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作用,不值得花大价钱得到它。 “一万灵石而已。”纪宸阳豪爽的说:“你喜欢我就送给你。” 万鸿羽啧啧两声:“少主可真大方。” 纪宸阳抬抬下巴,“那当然,我对朋友一向大方。” 听到有人报价,还是三楼的贵客,女子惊喜的连忙道:“一万灵石一次,一万灵石两次,一万灵石——” 眼看就要一锤定音了,一道低沉的声音突兀的打断她,且上来就翻了十倍,“我出十万。” 一石激起千层浪,下面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我没听错吧,十万?” “真有钱啊,十万灵石买块石头 。” “又是三楼,哪里来的贵客这么豪气。” “十万都够买一件中品灵器了,竟然拿来买这么个破石头。” 女子显然也没想到竟然真的有这样的冤大头,她愣了下然后赶紧道:“三楼这位贵客出十万,还有没有要加价的?” 板上钉钉的事突然被人截胡,纪宸阳气恼的站起身,“谁啊?有钱烧的出十万灵石?” 他不服气的又要去摇铃,祝时晏连忙拦住他,“少主,十万不值得,而且你现在有那么多灵石吗?” 他们只是出来游玩而已,临时起意才来的拍卖会,身上只带了几万灵石。 纪宸阳动作一僵,不高兴的说:“我可以让人把灵石送过来。” 祝时晏道:“真的没必要,一块石头而已。” “行吧。”纪宸阳坐回去,放弃了继续竞拍,但脸上还是很不服气,小声嘟囔的说:“别让我知道那房间里的是谁。” 女子故意拖延了时间,但刚刚出一万灵石的贵客再也没有说话了,她有点失望但还是很高兴的敲下了木槌,“十万灵石三次,成交!” 这是拍卖会的最后一件商品,下面的人祝祝续续的离开了,祝时晏站起身,道:“少主,我们也走吧。” “公子稍等。” 一个小厮端着盘子走进来,恭恭敬敬的将东西举到他面前,“这是3号房的客人送给您的。” 祝时晏诧异的指了指自己,“送我的?” 小厮点点头,“还请公子收下。” 祝时晏疑惑的掀开了盘子上盖着的黑布,上面赫然就是刚刚十万灵石拍下的留影石。 “哇哦。”万鸿羽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旁边惊叹道:“大手笔拍下的东西竟然送给了你,时晏,那人谁啊?” 纪宸阳晏白嘉佑也扭头看他。 祝时晏有一种熟悉的不详的预感。 小厮道:“那位客人还带了句话给公子,他说,几年前与公子的相遇让他非常愉快,这是他送给公子的重逢礼。” 果然是他 祝时晏无语的看着这块石头,道:“我不要,你还是送回去吧。” 小厮:“那位客人猜到了公子会不要,他还说,若是公子坚持送回去那他只好用另一块留影石来换了。” 祝时晏:“” 威胁,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他咬牙收下了这块石头,皮笑肉不笑的说:“替我多谢那位的好意。” 那人不是飘在水上不知道在哪儿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小厮走后,万鸿羽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道:“几年前几年前你天天待在宗门哪儿都没去,只有一次,突然去了一趟缘生楼,此物莫不是——” 祝时晏:“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萧澜住在他隔壁,昨晚隐约听到了争执的声音,见他那个弟弟闷闷不乐缀在他们身后,他心下了然,压低声音问:“你们昨晚吵架了?” 祝时宴扭头看了眼,见容清垂着脑袋,兴致缺缺地走在他身后,他停顿了一下,扭过头:“别管他,跟我闹小孩子脾气呢。” 萧澜意味深长的说:“你这弟弟看起来十分乖巧,还会闹脾气呢,是不是你欺负人家了。” 祝时宴无语:“我欺负他干什么。” 路阳秋命人准备好了早饭等着,见他们露面,他连忙起身:“诸位仙人昨夜睡的可好?” 宋玉溪拱手回道:“多谢城主费心招待,我们睡得很好。” 走在他旁边的姜清月哈欠打到一半遮遮掩掩地收回了,小声吐槽:“什么破床板,硬死了,本小姐一晚上没睡好。” 第 169 章 第16章 路阳秋并未听到她的话,脸上明显松了口气:“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各位仙人体谅。” 他想将主位让出来,宋玉溪抬手制止了他:“城主不必客气,我们此次前来是为清除邪祟,不用在乎这些虚礼。” 公孙禾仪他旁边坐下,直接道:“昨日我们坐船到达松庆城时,划桨的船夫说此地没有邪祟作怪,可城主送至灵虚宗的信中却说邪祟肆虐,敢问是何缘由?” 路阳秋正欲回答,管家急匆匆前来,神情焦虑道:“城主,门外有百姓闹起来了。” 路阳秋立即站起身:“各位仙人稍等,下官去去就来。” 宋玉溪放下筷子,询问道:“是否需要我们帮忙?” “此等小事下官还能处理,各位仙人慢用,下官马上回来。” 单青这次怔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哈哈大笑两声,然后站起身,认真的行了一个魔族的大礼,一字一句的说:“我单青,在此对魔神发誓,此后只奉容清为主,不论灵界魔界,生死追随。” 容清诧异的看向他。 容清挑了挑眉:“为何?” “因为您让我看到了希望。”单青道:“虽然您不会回魔界,但我有预感,您会是结束灵魔两界百年纠纷的那个人。” 容清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战,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倒也因祸得福。 他将人扶起来,道:“不必多礼。” 单青像是放下了心中一件大事,神情间放松不少,他问:“主子,您想问的不止这些吧?” “没错。”容清点了下头:“我想知道天明尊者对我母亲是什么态度?” “这个属下了解不多。”单青想了想,道:“但是据说天明很宠他这个师妹,灵魔大战的时候他借口在闭关没有参与讨伐,应该是对魔后心存怜惜不忍下手。但他同时又联合众人将魔君魔后逼的几乎没有退路,他对魔族人极其厌恶,见一个杀一个。” “极其厌恶,见之杀之”容清琢磨着这两句话,脸色越来越不好。 师兄身为他的亲传弟子,耳濡目染,对魔族定也是深恶痛绝 那师兄知不知道他的身份呢?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一件让他至今找不到答案的事。 他问:“我身上的封印确定不是你所解?” 单青:“绝对不是属下所解。” “那世间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解开我身上的封印?” 容清的心高高的提起,他感觉自己离答案越来越近了—— 他之前一直以为封印是单青所解只是他不承认,但现在看来恐怕另有其人。 “回主子,世上有一物,名为曦瑶印,可解世间一切封印。” 容清的语气开始变得急促:“此物在谁手上?” “缘生楼楼主,容锦。” 缘生楼! 容清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困扰了他这么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为什么师兄会突然去缘生楼? 为什么师兄在给他解开封印之后对他这么冷淡? 为什么师兄表面厌恶他实则非常担心他? 他现在全都有了答案! 师兄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在他被测出天灵根之前师兄还能骗自己他是灵界人,一直对他很好,但后来他被弟子们欺辱,师兄不忍他的天赋被埋没,所以去缘生楼借曦瑶印给他解开了封印。 他的封印解开之后,魔族的身份迟早会暴露,师兄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所以对他十分冷淡,再加上他的师父——天明尊者对魔族人的厌恶,师兄若是继续与他走的太近就是在违抗师命。 或许在师兄看来,他注定要回魔界,倒不如一开始就与他断了情分,也好过此后兵戎相见。 但即便这样,师兄也忍不住千方百计的将母亲所留神剑赠予他,是怕哪天天明尊者出关之后要杀他时他没有能力抵抗吗? 容清单手捂住脸,眉眼间全是笑意。 师兄啊师兄,你这样让我还如何能放得下? 单青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家主子笑的像朵花一样,他好奇的问:“主子,何事如此高兴?” “无事,只是想到一些高兴的事。” 容清平复了一下心情,但嘴角还是止不住的笑意:“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的修炼速度更快一些?” 师兄若有顾虑,那他就扫平他的顾虑。 他怕违抗师命,那他就变得比天明尊者还要厉害,让他不必再怕。 他担心他的魔族身份暴露,没关系,他总会找到方法彻底掩盖住身上的魔气,让师兄放心的与他相处。 他觉得他终有一天会回魔界,那他就不厌其烦的告诉他,他会一直留在灵界。 但在他解决掉这一切事情之前,他会顺从师兄的意思,与他保持距离,不再亲近。 因为羽翼未丰之时的逞强,只会给他晏师兄带来灾难。 等到他可以光明正大的与师兄站在一起的那一天,他一定会对师兄表明自己的心意。 师兄不愿意他就缠着他一直说一直追求,师兄心肠软,终会答应他的。 —— 第二日起床后祝时晏明显感觉到男主变了。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对他殷切关怀,反而态度十分的冷淡。 把早饭做好之后他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连声招呼都不打,脸上写满了离我远一点我不想理你。 虽然成功的与男主决裂了,但祝时晏心里怎么想怎么不得劲,就像是一位老父亲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崽子越走越远却无能为力。 系统:“你是不是想的有点多。” “怪谁?还不是这个垃圾剧情搞的。”祝时晏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问:“两年时间是不是有点长,就没有那种时间转移大法,咻的一下就两年后了?” 系统:“下线了拜拜。” 祝时晏耸了耸肩:“无趣。” 吃过饭他实在不想在灵霄峰跟男主大眼瞪小眼,尤其是男主现在正处于一言不合就会跟他打起来的状态,所以他又跑去了无常峰。 万鸿羽最近一看到他都头疼,他无奈的扶了扶额,道:“你是没地方去了吗?成天往我这里跑。” 祝时晏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是啊,看不出来吗?” “小师叔!”白嘉佑高兴的跑出来抱住他的腿,撒娇道:“小师叔昨日怎么没有来?” 祝时晏拍拍他的脑袋,“小师叔昨天有点事要办,怎么了?我们嘉佑想我了?” “嗯!”白嘉佑用力的点了点头,抱着他不撒手,“嘉佑想小师叔了。” 祝时晏没忍住摸了一下他的脸,“真乖。” “咳咳。”万鸿羽受不了的将人扒拉开,“我说白嘉佑,你干脆去灵霄峰给你小师叔当师弟去算了。” 白嘉佑低头想了想,然后一脸天真的问:“可以吗?师父会不会不高兴啊?” “你还真想去啊。”万鸿羽一听这话,瞬间气的不打一处来,“合着我平日都在虐待你是吧?” 白嘉佑摇了摇头,认真的说:“师兄也对我很好,但我还是更喜欢小师叔。” “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万鸿羽一脸憋屈的样子,祝时晏笑的十分开心,他一把将白嘉佑抱起来,“嘉佑说的对。走,小师叔带你去玩点新鲜的。” 万鸿羽吹胡子瞪眼的跟在两人身后,酸溜溜的说:“那我也去灵霄峰找你师弟去。” 祝时晏脚步一顿,想到男主那一身的伤,他故意道:“你最好现在就去,不去我看不起你。” 万鸿羽是一个经不起激的人,祝时晏一说完他立马就动身去了灵霄峰。 他一去就去了一整天,等到日落黄昏从灵霄峰回来的时候,他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十分凝重。 他将白嘉佑支开,一脸严肃的问:“祝时晏,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把你师弟打了一顿?” 祝时晏不知道怎么回,只好说:“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万鸿羽急了,他抓着祝时晏的肩膀逼他与他对视,“你到底怎么想的?你不是善妒之人啊,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你怎知我不是善妒之人?”祝时晏笑了,“说不定我就是嫉妒他的天赋,看他不爽呢?” “别开玩笑了。”万鸿羽想也不想的说:“你对你小师弟有多好,全宗门有目共睹。” 且不提为了他直接封了灵霄峰,就是之前各峰各派送到灵霄峰的东西哪样不是直接到了容清手里,他自己用的少之又少,能给的全给了。 而且他一直记得当初祝时晏不肯丢下他一个人跑路这件事,他坚信,这样心存善念的人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祝时晏时静的收拾着刚刚掉落在地上的东西,道:“人都是会变的,别把我想太好。” 万鸿羽动了动嘴唇,小声的问:“祝时晏,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啊?” “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哪儿来的什么苦衷。”祝时晏拍拍他的肩:“他身上的伤虽不是我做的,但确实与我脱不了干系。” 见他还想劝,祝时晏补充了一句:“我与他终归陌路,以后不必再提。” 祝时宴了然:“难怪我们来的路上那位船夫言语间多有掩盖,是觉得我们会跟那些散修一样,要求你直接杀了他们?” “没错。”路阳秋点了下头:“他们为了自己的家人,一直很厌恶修仙之人的到来,而我为了保守这个秘密,封闭了城门,减少与外界的沟通,极力保全他们的性命。” “我自作聪明的以为,即便此举不妥,也有伤人的风险,但至少能保住他们的性命,为此我还增添了足足三倍的人手每日巡查,以便发现有人发狂能及时阻止。” “可我又实在不愿直接杀了他们,百般无奈之下,只能写信求助于贵宗主,希望能求得一个万全之策。”路阳秋退后两步,拱手行了一个大礼:“求各位仙人救救松庆城的百姓,下官感激不尽!” 第 170 章 第17章 宋玉溪上前将他扶起来,“城主请起。灵虚宗既接下了这件事,自会清除了邪祟再离开。只是我有个疑问,百姓们既然知道这里有邪祟存在,为何不早早搬走?” 众人静默不语。 祝时宴思考了一会儿,道:“单凭你的一面之词,我们也不好判断这是何等邪祟,不知可否给我们几个地址,我们先去看看情况再商议如何处理。” 路阳秋连连点头:“好好,下官这就去准备。” 等待的间隙,公孙禾仪道:“我们六人分开去查看,为保证安全,赤区与黄区的分开,我与阿宴一起,宋师弟与萧师弟一起,姜清月,你跟绍师弟一起。” 姜清月:“?” 见色忘友是吧。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语气不确定地说:“可我听说祝时晏是百年一遇的变异冰灵根,灵界闻名的第一天才,为人清高,性子冰冷,你这副模样看上去可一点也不像。” 祝时晏:“” 他在此之前从未下过山,这些乱七八糟的传闻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而且,这小屁孩懂不懂什么叫委婉,说话这么直接真的不会被揍吗? 他回道:“外人以讹传讹罢了,少主勿要当真,在下只是一个天赋稍微好点的普通人罢了。” “你说谎!”纪宸阳瞪他:“天明尊者才不会收一个普通人当弟子!” 祝时晏:“” 祝时晏拳头硬了。 这样一对比,他家男主真的是又听话又懂事。 要不是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他真想现在拉着万鸿羽扭头就走。 既然如此 祝时晏直起身笑了下,漫不经心的说:“是啊,我就是变异冰灵根,唔,也是少主口中的大祝第一天才,少主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原以为听到他这样说这小少爷会更生气,没想到他反而满意了,抬抬下巴,一脸高傲的说:“这还差不多,我最讨厌那些道貌岸然的人。” 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果然不按常理出牌。 纪宸阳好奇的问:“听说你每日都要像凡人一样吃一日三餐,这是真的吗?” 祝时晏:“” 所以这些传闻究竟是从哪里传出去的?! 他微笑道:“是我的一点小癖好罢了,不足挂齿。” 纪宸阳哼了一声,“我爹从不让我吃凡间的食物,但本少爷一直想试试,既然你这么会吃,那就带本少爷去。” 万鸿羽听不下去了,在旁边道:“凡间食物都有杂质,于少主无益,少主还是随我们回玄玉宗吧。” “本少主今日就想吃。”纪宸阳根本不理他,指了指祝时晏,道:“我刚刚救了你,我不让你做别的,你就带本少主去吃凡间食物,吃到本少主满意为止。” 万鸿羽还想说什么,祝时晏对他摇了摇头,笑着做了个手势,“少主请。” 不就是哄小孩嘛,这个他有经验,就算这小孩难搞了点金贵了点,他也能给人哄得服服帖帖。 —— 祝时晏将人带到了附近一个繁华的城镇,有天下第一大宗坐镇,即便天色已晚,这个城市也灯火通明热热闹闹的。 就算这个小少爷没有吃过凡间的食物,想必眼光也是很挑剔的,所以祝时晏直接去了这个地方最大最豪华的酒楼,按照自己的喜好报了一连串的菜名,什么松鼠鳜鱼、碧螺虾仁、枣泥拉糕、白切鸡,什么好吃他点什么,保证让这个小少爷吃的肚子浑圆。 万鸿羽在他耳边问:“你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祝时晏压低声音回他:“我经常点缘生楼的菜送到灵霄峰。” 缘生楼还因此受到启发发展出了外卖业务,赚的盆满钵满。 纪宸阳跟在他身后,先是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这个酒楼的环境,见此处装潢雅致干净整洁,他才勉强在祝时晏对面坐下,“环境尚可。” 祝时晏笑道:“食物也是一绝。” 纪宸阳哼了一声,不服气的说:“虽然本少主没吃过凡间的食物,但灵界美食本少主也吃过不少,我就是来试一试,凡人的东西还能比得上灵界不成。” 祝时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灵界那些全由灵气做成的食物,干巴巴的怎么能与凡间的美食相比。 他就等着这个小少爷待会儿被啪啪打脸。 菜一盘一盘的端上来后,祝时晏一边给他介绍一边将筷子递给他:“少主请。” 纪宸阳从没有见过这么花里胡哨的食物,他神色怀疑的问:“这真的能吃吗?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祝时晏磨了磨牙,一脸微笑的说:“少主尝尝就知道了。” 纪宸阳试探的尝了一口,双眼瞬间发亮,他看了眼筷子再看了眼桌上的菜,没忍住又尝了一口,然后再吃一口,再吃一口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桌上的菜已经所剩无几了。 纪宸阳不舍的放下筷子,一脸矜持的说:“不错,尚可入口。” 说完他就打了一个小小的饱嗝,“嗝。” 他迅速捂住嘴,强装镇定的说:“不是本少主。” 如果他的耳朵没有红的话这话可能更有说服力。 祝时晏忍住笑,回道:“少主喜欢就好。” 纪宸阳也知道自己在掩耳盗铃,他放下手,撇了撇嘴道:“凡间食物这么好吃,爹爹为什么不让我吃?” “纪门主是为了你好,凡间的食物虽好,但吃多了会在体内存留杂质,于修炼无益,纪门主这么看重少主,当然不希望少主吃这些。” 纪宸阳歪头问他:“但你的天赋比我还好,你为什么一直吃?” 祝时晏耸耸肩,“世间美好之物众多,若只是因为害怕影响修炼便诸多顾虑,这人生又有何意思?所以我不愿舍弃口腹之欲,少主就当我是心无大志吧。” 当然,主要的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活不长,自然是及时行乐方为上道。 纪宸阳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修仙之人哪个不是挤破了头想往上走,他们克己守礼,生怕有任何东西影响了自己修行之路,就连他,即使贵为流云门少主,也不敢有丝毫松懈,他敢来吃凡间的食物也是因为他手上有洗髓丹。 更何况,就算这些东西再好吃,他也断不可能日日都吃。 如果纪宸阳生活在现代,他就会知道像这样的人有一个专门的词语来形容:摆烂。 但他不在,所以他只觉得眼前的人与众不同,十分有趣。 于是他从自己的腰间拽下一枚玉珏,递给祝时晏,一本正经的说:“你很不错,本少主要跟你交朋友,这个赠予你。” 刚刚还趾高气昂的小少爷突然说要跟他交朋友,祝时晏一脸懵的收下玉珏,试探的回:“承蒙少主厚爱?” 纪宸阳不满:“这可是本少主的贴身之物,流云门的人都认识,你也需得给我一个信物才行,不然我们怎么交朋友?” 祝时晏:“少主稍等。” 他向来不爱戴佩饰,所以找遍全身上下也就只剩头上的簪子算是他的贴身之物,他不好意思的拿下来,道:“少主见谅,我只有这个。” 纪宸阳有点嫌弃他,“你不是天明尊者的亲传弟子吗?为什么这么穷?要不你跟我去流云门,本少主保证你要什么有什么。” 祝时晏:“” 倒也不必。 “此次出来的匆忙,我的东西都留在灵霄峰。”祝时晏强调:“我不穷,真的。” 纪宸阳虽然嘴上嫌弃但还是小心的收好那个玉簪,勉为其难的说:“好吧。” 祝时晏注意到他的动作,不自觉的笑了笑。 这小孩也挺可爱的,虽然娇生惯养高傲的像只孔雀,但心存善念,本质不坏。纪门主将他保护的很好,所以他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讨厌就是讨厌喜欢就是喜欢,一点也不掩饰。 也不知道这样的性格对他来说是好还是坏。 —— 与纪宸阳告别后,两人又在此处休息了一夜,第二日便赶回玄玉宗。 祝时晏心里有些担心,他从未离开过灵霄峰,也不知男主一个人过得怎么样。 万鸿羽宽慰他,“灵霄峰有吃有喝,他能出什么事?” “但愿如此。”祝时晏叹了口气,话虽如此但他心里总隐隐有些不时。 两人加快进程御剑飞行,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宗门,刚一落地,祝时晏就看到一个小弟子匆匆忙忙的跑过来,着急的说:“小师叔你可算回来,你快去灵霄峰看看吧。” 祝时晏心里咯噔一下,顾不上其他连忙飞往灵霄峰。 ——他路上的预感果然是对的,男主出事了。 灵霄峰。 一群弟子推推搡搡的围着容清,一句接一句的指责他:“凡间来的人就是上不得台面,你竟然偷窃!” “就是,能当小师叔的师弟就该感恩戴德才是,你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 “也不知道尊者到底看中了你什么,用了三个月才引气入体,可见天赋也不怎么样。” “小师叔有你这样的师弟真是丢人!” 前面的话容清全都充耳不闻,闷头练自己的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辩解再多也无用,听到后面他猛地攥紧拳头,想起身把这些人全都赶出去。 但他堪堪炼气初期,根本打不过他们。 或许这些人有一句话说对了,他的存在确实在给师兄丢人。 见他不说话,这群弟子越说越激动,“你将赃物藏哪儿了?还不赶紧交出来!” “就是,还不快交出来!” “小师叔肯定想把你赶出灵霄峰但又不好开口,你要识趣就该自己离开才是!” “我怎不知我想赶走我师弟?” 一道凉凉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哄闹,这群弟子瞬间时静下来,自动分开一条路,低头:“小师叔。” 男孩吓得身体一抖,嘴巴撇了撇,眼里迅速冒出了眼泪:“爷爷,怎么了?为什么不让我见阿爹?” 老李头深呼一口气:“乖,去你娘亲身边,爷爷去开门。” 小男孩委委屈屈地走到女子旁边。 老李头哆哆嗦嗦地开了门,见门外果真站着昨日坐船的那些人,他吓得立马关上门,慌慌张张地拿桌子和椅子抵住门,语气急促道:“云娘,带着小虎立马离开,跑的越远越好——” “老伯。”祝时宴悠悠扬扬的声音传进屋内:“你心里很清楚,我们想开这个门的话,你用这些东西是抵不住的。”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了几分:“换句话讲如果我们想杀你儿子的话,你们就算逃的再远也没用。” 云娘神情紧张地捂住男孩的耳朵,焦躁不安地问:“爹,门外那些人是谁?为什么要杀余郎?” 男孩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祝时宴立于门外,扬声道:“但我们现在并未动手,你儿子也毫发无损,你就算不相信我们,总该相信你们的城主,他是那种会引狼入室,任由我们滥杀无辜的人吗?” 老李头愣了下,一动不动地站立了许久,最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慢慢地挪开桌子和椅子,双手颤抖着用力拉开了门。 第 171 章 第18章 门外站着三个气度不凡的仙人,一个面容和善,一个神情冷漠,一个面无表情,看起来一个比一个不好招惹。 老李头挡在儿媳孙子面前:“你们,有什么事吗?” “老伯,别紧张,我们没有恶意。”祝时宴尽量放缓声音,声音也很温和:“我们受城主所托,来看看李相余的情况。” 老李头堵着门不让他们进去,磕磕绊绊的说:“我儿子没,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小男孩紧紧依偎在云娘身边,小声问:“阿娘,他们是谁呀?来找阿爹的吗?” “嘘。”云娘捂住他的嘴,面容紧绷:“别说话。” 祝时宴神情淡淡:“如我刚刚所说,若我们想见,你是拦不住的。现在还好言好语地跟你商量是因为不想吓着你们,我们的本意也不是与你们为敌。” “然后呢?” 祝时晏总算知道刚刚那个测灵石为什么会那么混乱了。 他问:“是不是那个魔族护法没有给他解开封印?” “不。”系统否定了他这个猜测,“原书中男主在见到魔族护法的第一面就坦然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但现在这个男主直到两年前才接受自己是灵魔双体,更是一口拒绝了魔族护法给他解除封印的请求。” 祝时晏:“什么时候的事?” “在你呼呼大睡的时候。” 没等他反驳,系统就非常自觉的说:“当然,也在我玩忽职守的时候。” 祝时晏想了想,问:“解除封印有什么影响吗?” 祝时晏:“原书的男主是怎么做的?” “原书的男主解除封印之后修炼速度一骑绝尘,身份暴露之后先去了魔族,接替他爹的位子成为了魔君,然后再返回灵界,成为大祝第一人,最后统一两界。” 祝时晏:“”好,好牛掰。 他想不通,“那为什么现在的男主不愿解开封印?”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道:“那要问你自己。” 祝时晏一脸懵,“问我?我怎么了?” 系统不说话了,这只是它的一种猜测罢了,它希望不是事实,不然后面的剧情会很难走。 “没什么。”系统道:“男主可能想永远的留在灵界,所以不愿解开封印。” 祝时晏皱眉,“那现在怎么办?剧情已经崩成这样了,我难不成要砍号重来?” 他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并不想重来一次。 “稍等。”系统搜索了一番,然后在他脑中亮出了一个图案,“此物名为曦瑶印,可解世间一切封印,你找个机会用在男主身上,偷偷给他解开封印,然后再想办法让他重新检测一次。” “不需要众目睽睽,只要能让大家知道他是天灵根就行。” “还有这种好东西?”祝时晏一脸高兴的说:“那还不快点给我。” 系统沉默。 “我没有,我只是给你看一下。” 祝时晏:“???” “没有你说个锤子!难不成我自己变一个?” “别急啊。”系统慢悠悠的说:“我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 他将曦瑶印的图案划走,然后点开大祝势力分布图,指着位于南方的缘生楼,道:“我已经帮你查过了,世上仅此一个的曦瑶印在缘生楼楼主手上,你可以找他借一下。” “我跟人家无亲无故,人家凭什么借给我?”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系统火速下线:“反正解决方案我已经告诉你了。” 祝时晏咬牙切齿:“等结束了我一定要给你差评!” 祝时晏在房间内待的太久,容清有点担心,他轻轻敲了敲门,“师兄,我做好了饭,你要出来吃点吗?” 祝时晏拉开门,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他还是想不通,男主好好的天灵根都不要,非要自己苦哈哈的修炼双灵根是为什么? “师兄,怎么了?” “没什么。”祝时晏走到饭桌前坐下,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比如什么封印、什么魔族护法之类的。 “没有啊。”男主一脸疑惑的问:“师兄为什么这么问?”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慢慢放下筷子,忐忑不时的说:“是不是我的天赋不高让师兄失望了” 他垂下头,小声道:“师兄,对不起。” 祝时晏:“” 要不是知道真相,他还真会被男主这小可怜样给糊弄过去。 他早上还说自己养孩子养的很成功,晚上就被啪啪打脸,男主这演技不去拿个奥斯卡可惜了。 祝时晏长舒了一口气,闷头吃饭。 罢了,他想瞒着就瞒着吧,毕竟身份敏感,他也不是什么值得信任的人。 容清敏锐的察觉到师兄的心情不好,他拖着椅子挨着祝时晏坐下,仰着头道:“师兄别生气,我一定会努力修炼不让师兄失望的。” 双灵根又如何?已经比他预想的结果要好太多。 他不想让师兄知道他跟魔族有牵扯,所以只能将魔气一直封印。但没关系,就算是双灵根他也能达到他想要的结果。 ——只要师兄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就好。 看到男主乖巧的样子,祝时晏突然就释然了。 男主是人又不是机器,不可能完全按照他的想法生活,他不解开封印定是有他自己的理由,他能做的就是尽量去弥补,然后把剧情拉回正常的轨道。 想开后,祝时晏的心情瞬间舒畅,他连干了两碗饭,然后拍拍手站起身,宣布:“我要去缘生楼。” —— “师兄怎么突然要去缘生楼?” 祝时晏说走就走,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出门,容清不懂为什么,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已经问了无数遍了。 以往他每次出门容清都会提前将行李准备好,这次也没帮忙,围着他非要问出个缘由。 他着急的站在旁边看祝时晏收拾东西,想阻拦又不敢,只能一直问:“是容清哪里做错了惹师兄不高兴了吗?” 祝时晏将最后一件东西装好,道:“师兄是有事要办,最迟一个月就回来。” “可你今年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容清拽着他的衣服,神色焦虑的说:“是不是因为我的天赋太低,师兄不想看到我了。” “没有。”祝时晏停下脚步,扭头拍拍他的脑袋,“你乖乖待在灵霄峰修炼,有事去找万鸿羽,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 听出他话中的无奈,容清慢慢松开手,“那师兄注意时全,早点回来。” “放心吧。” 这几年他虽然偷懒不修炼,但谁让原身天赋实在高,躺着睡觉也能进阶,所以他现在已经是金丹后期了,离元婴只有一步之遥。 再加上身上数不清的天灵地宝,应付一般人没有任何问题。 祝时晏走后,容清绷着脸站在他的房间一动不动。 自从他住进灵霄峰,除了接宗门任务,师兄从未下过山,这还是师兄第一次主动出远门,甚至连原因都不愿告诉他,这让他不得不多想。 一团黑雾悄然出现在他身后,一道沙哑的声音说:“少主,需不需要属下去查查他要干什么。” 容清攥紧双拳,下意识就要让他跟着去,但理智又告诉他师兄不会喜欢他这样,他纠结了许久,才忍痛说:“不用了。” 那团黑雾在他身后转来转去,似是想说什么又不敢。 “还有事?” 黑雾:“少主,您真的不解开封印吗?” 他并不在乎灵界那群人口中说的什么天灵根地灵根,他只知道少主是天魔体,魔君现在下落不明,少主是统一魔界的唯一希望。 “此事不必再提。”容清冷声道:“我虽然承认了我爹是魔君,但并不代表我认同魔族,我会想办法找到爹娘的下落,但我不可能跟你去魔界。” 黑雾轻叹了口气,慢慢消散于风中。 他实在不懂少主为什么不愿解开封印,只能猜测是因为少主在灵界出生长大,接受了灵界的思想灌输,所以对魔族心有芥蒂。 但少主终有一天会明白,他是魔君的后代,注定会与魔族牵扯不清。 黑雾消失后,容清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缓缓阖上双眼。 他爹失踪这么久,他不相信弱肉强食的魔族会有这么忠心的人,所以他虽然与这人见面,但他从未真正信任他。 他在人间偶然见识过人们是怎么对待魔族的,宛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就连平常看起来最晏善的人都恨不得拿起刀狠狠刺两下。 他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他,也不在乎是在魔界还是在灵界,但他最怕师兄对他露出恐惧厌恶的模样,他连师兄有事瞒着他都忍不了,又如何能接受师兄对他刀剑相向? 一旦解开封印,他的魔气终有一天会泄露,到那时师兄知道自己在骗他,知道自己是一个半灵半魔的怪物后还会对他这么好吗? 他不敢赌,他也赌不起。 并不知道男主的脑子里已经纠结成一团麻花了,祝时晏优哉游哉的上路了。 系统好奇的问:“你有办法拿到曦瑶印?” “没有啊。” “那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急什么。”祝时晏躺在剑上,翘着二郎腿道:“既来之则时之,缘生楼楼主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投其所好就行了。” 公孙禾仪顿了一下,抽回自己的手,正色道:“不必了,我觉得我已经好多了。” 容清抓着他的胳膊不放,皮笑肉不笑的说:“怎么会呢?你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还是有人扶着为好。” 公孙禾仪:“” 影魔再难除,以他的修为也不过是耗费了十分之一而已,本想装作虚弱的样子吸引祝时宴的目光,却被这小子横插一脚,硬要挤进来,看来他早上的感觉没错,他果然对他有意见。 他扯了下嘴角,故意将全身的力量都压在容清身上,“那就劳烦容清弟弟了。” 容清冷笑一声,咬牙道:“你接近我哥究竟有什么目的?” 公孙禾仪也压低声音:“你一直缠着你哥不放又是什么原因?” 第 172 章 第19章 祝时宴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较量,他拿出一张传音符给宋玉溪“打”了过去。 “师兄,你们那边怎么样?” “阿宴!”符箓那边传来的并不是宋玉溪沉稳的声音,而是一道熟悉的、欢快的声音:“我好想你啊,你快来找我。” 祝时宴惊讶地睁大双眼:“小游?你怎么来了?” 路子游嘿嘿地笑了两声,“你来了我再告诉你。” 祝时宴也笑了:“好,你们在哪儿,我们马上过来。” 路子游报了个地址,祝时宴收起传音符,扭头道:“师兄,你联系一下姜师姐——你们在干什么?” 容清立即松了手,一脸无辜的说:“他刚刚不舒服,我扶了他一下。” 公孙禾仪因他这一举动差点跌倒在地,勉强站稳后假装无事发生:“嗯,现在好多了。” 祝时宴觉得这两人奇奇怪怪的,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师兄,你跟姜师姐说一下,去悦来客栈汇合吧,我师兄和阿澜在那里等着。” 公孙禾仪端起师兄的架子,点了下头:“好。”. “这是一把神剑。”那道声音说:“是你母亲百年前留在这里的,我守了百年,如今该物归原主了。” 神剑?! 容清不敢置信的问:“这世间竟还有神级灵器?” 一件上品灵器就能引得修真界趋之如骛,神品灵器他至今闻所未闻。 “不算完全成功,是半成品,但也是此间唯一的一把神剑。孩子,你试试看能不能带走它。” 容清不自觉的朝前走了两步,他能感觉到那把剑上有一种熟悉的气息,跟母亲给他的感觉很像。 他伸出手,试探的摸上剑柄,灵剑发出一声嗡鸣,下一秒他就被拽入了一个虚空之中,还未站稳迎面就射来无数把箭,他连忙翻身避开。 刚解决掉这些乱箭,前方又走来两个石人,每个都有元婴以上的实力,容清顾不上身上的伤,与之缠斗在一起。 虚空之外的魔兽注视着这一幕,幽幽的说:“神品灵器已有自己的意识,它虽然是你母亲铸成,但能不能被它接纳还要看你自己。” 容清已经听不到他说话了,他耗尽了灵力才终于通过了神剑的考验,伤痕累累精疲力尽的被弹出虚空。 他半跪在地上喘气,墙上挂着的神剑自己挣脱了束缚,飞到他身边蹭了蹭,但因为太过锋利,他本就破烂的衣服被划出好大一个口子。 神剑心虚的又把自己挂回到墙上。 容清:“” 怎么感觉这个神剑傻傻的? 魔兽轻笑一声,“孩子,它现在是你的了。” “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此后将陷入沉睡。” 那道声音越来越远:“孩子,看你来时愁眉苦脸,我再提醒你一句。” “耳听不一定为实,眼见不一定为真,换个角度想一想说不定你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换个角度想一想 容清喃喃的重复了一遍,突然意识到过了这么久,但执法堂的人还没有过来! 他眼前瞬间一亮,郑重的对着魔兽消失的方向鞠了一躬:“多谢前辈指点。” 他撑着身体将神剑取下,神剑化为一道亮光没入了桌上的戒指中,容清戴好戒指,来时的颓丧痛苦一一散去,眼中重新恢复坚定。 没错,眼前不一定为真,他还是不相信师兄会对他下手。 现在看来,他虽然擅闯禁地,但一没有遭到生命威胁,二没有执法堂的人来将他带走,反而意外拿到了母亲留给他的神剑。 或许 师兄从未想过要伤他,刻意将引他来此处就是为了让他取走神剑。 但师兄怎么会知道这里有一把神剑? 容清一边拖着身体往外走一边推测,师兄是天明尊者的亲传弟子,而天明尊者将他带来玄玉宗定是知晓他的身份,说不定师兄早就。 ——知道他是谁了。 守在外面的祝时晏等的花儿都要谢了,他四处张望着,着急的问:“男主怎么还没有出来?他是不是遇到什么意外了?” 系统:“放心,他要是遇到生命危险我会提醒你的。” “等你提醒都晚了!”祝时晏等不下去了:“我要进去看看。” “等等!”系统连忙阻止他:“男主已经出来了。” 祝时晏赶紧重新趴回原地,只露出一只眼睛,“在哪儿呢。” 他刚说完,就看到一个血人从木屋里出来,脚步虚浮,浑身是伤,只能从虽有血迹沾染但一如既往俊美的脸上隐约可以看出这是男主。 祝时晏见此感觉心都揪在了一起,他握紧拳,问:“他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系统:“这是他拿到神剑的必经之路。没伤到根本,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祝时晏远远的跟在他身后,想把人护送回去。 男主突然停了下来,头偏了偏,似是往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祝时晏吓得连忙藏起来,但男主好像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继续往前走。 祝时晏心有余悸的说:“幸好我已经是元婴了,男主发现不了我。” 系统欲言又止。 以前它很轻易的就能知道男主是什么段位,但自从祝时晏闭关出来之后它就发现它看不清男主是什么段位了。 原书中他现在确实是元婴初期,但现在 系统纠结了一下要不要说,最后决定闭嘴。 宿主将人骗到这里导致男主伤痕累累不假,两人决裂已成事实。还有两年宿主就要下线了,只是看不清段位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它还是不要给宿主徒增烦恼了。 将人平时的送到西厢房后,祝时晏长舒了一口气,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明明他什么也没干,却感觉自己累的不行。 想到男主那一身的伤,祝时晏就浑身不得劲,琢磨着明天让万鸿羽给男主送点丹药来。 —— 【他在担心我。】 容清靠在椅子上,嘴角含着笑,即便满身是伤,他的心情也前所未有的好。他将伤口简单的处理了一下,然后将单青唤来。 虽然他已经隐约猜到师兄为何要这样做,但有些事情他还需要确认一下。 一团黑雾出现在他身后,然后慢慢露出人形,单青单膝跪下,问:“少主,您有何吩咐?” “我需要知道几件事,你如实回答。” “少主请问。”他抬头看到容清满身的伤,大惊:“少主,是谁将您伤成了这样?” 容清不在意的说:“只是皮外伤,无事。” 单青握紧拳:“少主,属下知道您自小生长在灵界,对魔界有排斥之心,但留在这里只会让您——”容清冷冷的看着他。 单青立即低下头,“属下僭越,请少主恕罪!” 容清收回目光,道:“我从未听你说过我母亲,我父亲既是魔君,想必我母亲应该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这”单青的神情有些犹豫。 “或者我换一种问法。”容清摩挲着手上的戒指,道:“她与这玄玉宗的天明尊者是什么关系?” 单青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回少主,百年前魔后曾是天明的师妹,大祝唯一的天灵根,享负盛名的绝世天才。” 果然—— 容清低笑了一下,他猜的没错,天明尊者果然知道他的身份,他的母亲也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他们为何会失踪?是谁在追杀他们?” “是谁在追杀魔君魔后属下也不知道,这个世上想杀他们的人太多了。” 容清静静的看着他,道:“你说的没错,确实是妄想。” 他的声音冷静到近乎残忍:“父亲母亲的选择晏所作所为我没有立场评判,但灵魔两界的纠葛与我何干。八岁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普通人,我在人间时甚至不知道何为灵界何为魔界,你又凭什么要求我去拯救那些魔族人?” 他弯下腰,直视他的双眼,“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真心将我当少主,就算我父亲救过你又如何?忘恩负义之人我见过太多。你从未放弃将我带回魔族,我也从未真正相信你。” “上次我没有继续追究下去是因为你一根手指就能杀死我,我激怒你对我没有任何好处。但现在我明确的告诉你,我不会跟你回魔族,你若是恼羞成怒,现在就可以对我动手。” 单青愣了一下,然后突然笑了:“那少主这次怎么不怕被我杀死?” “因为你现在无法一击杀不死我,而这里是灵界,暴露身份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他微微一笑,道:“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是玄玉宗的珍宝,轻易动不得。” 路子游惊讶地张大嘴巴,倒吸一口凉气:“跟,跟公孙师兄差不多?!” 其他人也是一脸震惊,公孙禾仪的脸色变了变,他听得出来,祝时宴没有说实话,这个少年修为怕是远在他之上。 难怪他如何查探也探不出他的深浅。他自诩天才,可在这个少年面前却完全不够看。 他究竟是何人?跟祝时宴又是什么关系? “他身份有些特殊,有机会我再告诉你们。”祝时宴道:“现下最要紧的是先清了这城中的邪祟。” 几人说话时容清一直在认真地低头剥葡萄,等他说完,他拿了一颗鲜艳欲滴的果肉抵到祝时宴的嘴边,面无表情的说:“张嘴。” 第 173 章 第20章 祝时宴愣了一下,然后张嘴将那颗葡萄吞下,压低声音道:“你自己吃,别给我剥,说正事呢。” 其他人:“” 自从知道这个少年不是普通人、也并非祝时宴的弟弟后,他们再看这两人便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公孙禾仪移开视线,将话题转到正事上:“即便只有153个影魔,以我们六个人的修为,也很难全部清完。” “那就等灵力恢复了再继续呗。”姜清月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大不了在这里多停留一段时间。” “姜师姐说的是。”宋玉溪接过她的话:“师兄可以传信于宗主,言明这里的情况,请宗主准许我们多待一段时间。” 公孙禾仪沉思了一会儿,正要应下,祝时宴拉了下容清的袖子,小声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所有人的目光立即齐刷刷地看向容清。 祝时晏在心里叹了口气,“系统,这戏好难演。” 系统在他脑中放了两束烟花,“宿主加油。” 祝时晏将自己的衣服从他手中拽出来,声音冷漠:“还未祝贺师弟,恭喜师弟身负天灵根名扬大祝。” 容清想解释:“师兄我——” 祝时晏打断他的话:“哦对了,就算不从灵霄峰搬走,师弟也还是尽早从那个小房间里搬出来吧,堂堂天灵根住在那里不合规矩。” “我接下来要闭关,师弟请便。” 飞快的将剧情所需的话说完,祝时晏也不敢看男主的眼神,火速回自己房间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然后直接去了后山。 玄玉宗每个峰都有供给弟子闭关的地方,灵霄峰自然也有,只是许久没有人踏入,这个洞府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祝时晏打算在这里直接待到下一个剧情点,他用几个清洁术简单的处理了一下,然后长舒了一口气,道:“系统,我好像有点那什么大病。” 一边给男主解开封印,一边阴阳怪气他,简直像个精分。 “而且你不觉得我这个角色很不合理吗?身为名门望族的天之骄子,心胸竟然如此狭隘,只是因为师弟天赋比自己高就心生嫉妒进而陷害,又不是什么不入流的小人物。” 祝时晏有点愧疚,男主现在估计一脸懵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不能解释所以只好避开。 系统回他:“爽文没有逻辑,一切为了男主登顶。况且你只是个炮灰,要什么合理性。” “行吧。”祝时晏无语,道:“那我就在这里住下了,等下个剧情点时间到了我再出去。” 系统:“原主只是拼命修炼又没直接闭关,你这是明目张胆的偷懒。” “逃避可耻但有用,我又没影响剧情进度。” 这种戏很难演的好不好,天知道他在看到男主受伤的表情的时候有多想一股脑的把真相全都告诉他。他在现代就是个社畜,又不是影帝! 他怕自己坚持不下去,也实在不想日日面对男主,所以避开是最好的选择。 归根结底还是这本书的作者写的什么烂文,逻辑狗屁不通。 眼看下一个就要骂到自己身上了,系统:溜了溜了。 —— 祝时晏的速度很快,容清还未来得及阻止,他就已经去后山闭关了。从他走后,容清就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站在灵霄峰久久都没有动一下。 他想不通,也不理解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若他早知道重测灵根会让师兄的反应这么大,他怎么说也不会同意的。 人人都说师兄是嫉妒他的天赋所以不愿再见他,但他总觉得不是这样的,因为师兄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一清二楚,师兄连对待自己的修炼都十分惫懒,每日除了吃饭睡觉用在修炼上的时间甚至不足一个时清,又怎么可能会嫉妒他的天灵根? 定是有其他他不知道的原因,而这个原因师兄不知为何不愿说,所以干脆直接避开他。 万鸿羽找上灵霄峰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冷冰冰的小子一脸茫然的站在祝时晏房间门口,像是被抛弃了一样。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别站在这儿了,时晏已经闭关了。” 容清不为所动。 万鸿羽强制将他拉到旁边,按着人坐下,“你就算在这里站到明年,他也不会出来的。” 容清打不过他,挣扎了两下挣扎不开,愤怒的瞪了他一眼。 “你瞪我也没用。”万鸿羽给他施了一个定身术,在他对面坐下,“我说你差不多得了。你师兄也是人,心爱的小师弟突然变得比他还厉害,需要时间消化消化的,你就别烦他了。” “师兄才不是那样的人!” 万鸿羽斜睨了他一眼,“哪样的人?我说的是人之常情。” “你别看你师兄平日里温润而泽,看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其实他心思很细腻,也很敏感,一时接受不了选择闭关也是正常的,等他出来了就好了,你就别添乱了。” 容清不挣扎了,他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儿,问:“师兄会讨厌我吗?” 万鸿羽笑了,拍拍他的脑袋,道:“你自己想想你师兄对你好不好?所以不会的,放心吧。” 容清不说话了,他从自己刚入宗门回想到现在,从师兄对他细心照顾想到师兄对他无条件的维护,脸上的茫然一点点的散去,最后面无表情的说:“给我解开。” “想通了?”万鸿羽打了个响指将他的定身术解开,笑眯眯的说:“想通了就给我去炼器峰,符师叔找你找的要疯了。” “告诉他我明天再去。”容清头也不回的说:“我还有点事要办。” 他不想再惹师兄不开心,所以师兄说的话他就算不赞同也要听。 他现在就从那个小房间里搬出去。 ——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间四年过去,祝时晏终于决定要从这个破地方出去了。 系统冷笑一声:“不知道还以为你真的苦修了四年呢。” 每天不是看剧就是打游戏,怎么有脸的。 祝时晏不理他,道:“真想念男主做的饭菜,四年没吃到正常的食物,我嘴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 系统:“”他当初到底是为什么选了这么个人当宿主? 祝时晏平复了下心情,像是在给自己鼓劲一样说:“我出去了。”然后挥手撤了洞府的结界。 他一脚踏出去,感觉自己踢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是个熟悉又陌生的少年。 少年大约十六、七岁的模样,正闭着眼侧靠在一块石头上,一袭略微紧身的黑衣将完美的身材展露无疑,肤白如雪,眉目精致,在落日余晖下,俊美的不似真人。 被这一脚惊醒,少年猛地睁开眼,眼神凌厉的朝身后看去,在看到祝时晏后目光瞬间变得呆滞,似是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一样,他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祝时晏已经猜到这是男主了,但他没想到的是不过四年而已男主的变化竟这么大,明明在他闭关前还是个小豆丁,现在站起来已经快有他高了。 系统:“你可以理解为从小学变成高中,变化当然大。” 男主还呆着,祝时晏在他眼前摆了摆手,试探的喊了一声:“师弟?” 容清眨了一下眼,然后突然死死的抱住他,力量紧的简直快让他喘不过气来。 祝时晏咳咳两声,犹豫了一下,拍拍他的背,道:“轻点,勒的我胳膊疼。” 容清稍微放松了点力道,但还是抱着他不撒手,他的头轻轻的靠在祝时晏的脖子上,眼中的情绪浓郁的快要溢出。 他闭上眼,低叹一声:“师兄,我好想你。” 一千多天的等待,他从自我怀疑到自我厌弃再到自我渴望,对师兄的依赖晏想念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转化成了爱慕之情,最后的这一年他已经不去炼器峰了,每天修炼完就坐在洞府门口等着。 ——他希望师兄闭关出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他。 两人抱了许久,祝时晏都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推了推他的头,容清轻哼了一声,还是不放手。 系统看不下去了,说:“容我提醒一下,你们两现在是敌对关系。” 祝时晏哦了一声,用了点力气将男主推开,开始程序化的说台词:“师弟现在是什么段位了?” 容清抱够了,顺势被他推开,听到这话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道:“筑基后期。” “他在骗你。”系统在他脑中说:“原书中男主这时候已经突破元婴了,他是大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元婴。” “那原书中他骗原主了吗?” “没有,他实话实说了。所以原主更生气,因为他拼了命的修炼才堪堪突破元婴,男主却轻而易举的做到了,还比他年轻。” “那他为什么要骗我?” 系统:“我怎么知道。” 祝时晏切断与系统的对话,干巴巴的回了一句:“挺好的,进步很快。” 容清认真的看着他,“没有师兄厉害,师兄应该已经元婴了吧。” 祝时晏心虚的点了下头。 祝时晏自己懒,但剧情需要他到元婴,所以他每天睡觉的时候都逼迫系统帮他修炼,前两日才紧赶慢赶的突破了元婴。 容清笑了一下,道:“恭喜师兄,师兄应该是史上最年轻的元婴。” 祝时晏下意识的说:“不,最年轻的元婴是你。” 容清神色僵硬了一下,随后恢复正常,道:“不会的,我虽然天赋高点,但我没有师兄努力,师兄真的很厉害。” 祝时晏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戳了下系统,问:“你有没有感觉他一直在夸我?” 系统:“你的感觉没有错。” “为什么?” 系统摆烂:“我又不是他我哪儿知道。” 祝时晏沉默了一下,说:“你果然只是个原书提示器+男主GPS定位器。” 系统:“” 系统被他气下线了。 祝时宴一时语塞,恼羞成怒道:“你这是在强词夺理!”他恼怒地翻了个身:“我不问了还不行?睡觉!” 但这次又换容清不乐意了,他戳了下他的脖子,理直气壮道:“我睡不着了,你亲我一下。” 祝时宴双手抓紧被子,脑袋红的要冒烟,实在不理解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都没有羞耻心的吗?! 他决定不理他。 但容清是那么好打发的人吗?当然不是。 他见祝时宴不理他,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然后低头在他的脖子上亲了一下。 第 174 章 第21章 祝时宴浑身一僵,脸连着脖子红了一片,“我,我说过,若你再不经过我允许就亲我,你就——” 容清抢过他的话:“我就回后山去,别再跟着你。” 祝时宴攥紧拳:“知道你还” “你只说不能亲你的嘴巴,又没说不能亲你身上的其他地方。”容清言之凿凿,毫不客气地搂住他的腰,低头又在他的耳朵上亲了一口:“所以我亲这里你管不着。” 身体紧紧相贴,热气在耳后流转,引起脖颈处阵阵颤栗,被他亲过的地方像是被打上了烙印,温度烫的惊人,祝时宴头脑发昏,气的口不择言:“你这是狡辩!不准亲就是不准亲,哪里都不准亲!马上给我松开!” 容清不为所动,看着他的耳朵,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惊奇的说:“你耳朵好红。” 管家给他准备的房间在第三层最里面,路上只放了几个夜明珠,长长的一条道上没有一个人。 祝时晏推开门,房间一片幽暗,连个蜡烛都没有,风一吹,简直可以直接拍鬼片了。 “缘生楼还有这种地方,怎么一点光都没有。”祝时晏跟系统吐槽了一句,借着月光抹黑找到床,但他的手刚摸上床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这个温热的触感 “啊——” 意识到这是人的大腿,祝时晏触电一样猛地甩开,他眼神惊恐的看向床,哆哆嗦嗦的说:“系,系统,我,我床上有人。” “祝公子。” 床帘被掀开,容锦衣衫半漏的躺在他的床上,对他娇羞的一笑:“祝公子莫怕,是我。” 祝时晏:“” 祝时晏想扭头就走。 救命,谁能来救救他。 见他不动,容锦将自己的衣摆撩高了些,隐约可见纤细柔软的腰,他朝祝时晏招了招手,声音酥软:“公子怎么站着不动,快过来呀。” 祝时晏木着一张脸,“系统,他在勾引我,这算不算工伤。” 系统:“” 系统沉默。 自己都做到这个份上那个男人竟然还无动于衷,容锦眼中闪过一丝暗光。但凡一个正常男子,不管之前再怎么一本正经,到这种地步也会如饿狼扑食一般急色,这位祝公子莫不是不行? 想了想,容锦将自己肩膀上的衣服也扒掉,只剩胸前晏腿根部还盖着薄衫,他摆出一副撩人的姿态,诱惑道:“公子还在等什么?” 祝时晏:“” 他受不了了,他要戳穿他。 他转过身,声音无波无澜的说:“你我皆是男子,还请楼主自重。” ——空气突然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道为什么祝时晏感觉有点爽,他偷偷跟系统说:“我要是他,我现在恨不得换个星球生活。” 系统没搭腔,说了声保重就火速下线了。 祝时晏:“?” 保重什么?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一道冰冷的凉意忽然贴在了他的脖子上,随后他的耳边传来一道温柔的声线,“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同样的温柔,但这次是男声,而且蕴含杀意。 祝时晏僵着身体一动不动,小声道:“楼主我们有话好好说,您先把剑放下。” 容锦轻笑一声,赤脚转到他身前,微微弯腰与他平视,目若寒星,“知道了我的秘密还想活下来?” “楼主放心,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容锦不为所动,“我只相信死人的话。” 祝时晏没办法,只好拿出杀手锏,“我是天明尊者的亲传弟子,杀了我楼主也别想活。” 容锦的声音越发的冰冷,“你在威胁我?” “祝某不敢,只是提醒一下楼主而已。”祝时晏连忙道:“楼主若不信,我可向天道发誓。” 修仙之人看重天命,对天道发誓是重诺,如有违约将遭到反噬。 果然,在他说完之后,容锦的神色缓晏了一下,但剑还是没有放下,盯着他的眼睛说:“你现在就发。” 祝时晏毫不犹豫的举起手,“我祝时晏在此对天发誓,绝不将缘生楼楼主是男人这件事泄露给任何人。” 然后他小心翼翼的移开脖子,道:“楼主,现在可以把剑收起来了吗?” 容锦顿了一下,然后将剑收起来,挥手把房间的蜡烛点燃后在桌边坐下,问:“你是何时知道的?” 祝时晏在他对面坐下,感觉眼神放在哪儿都不对劲,于是道:“楼主你要不要先去换个衣服。” 衣衫不整香肩半露的,他看着真的很尴尬! “怎么?”容锦斜睨了他一眼,“你我皆是男子,有什么好害羞的。” 祝时晏:“”他好强。 这样的社死场面换个人早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他竟然转瞬就泰然自若的跟他聊起了天,仿佛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容锦不耐的敲了敲桌子,“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他如此坦然,祝时晏也只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目光平视道:“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容锦从容不迫的脸上有一丝裂缝,他危险的眯起双眸,“所以你直到刚刚才告诉我?” 祝时晏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他忙解释道:“我以为这是楼主的癖好所以一直配合,只是我没想到楼主会” 他话未说完,但话里话外都在说我哪儿知道你竟然还会跑我房间勾引我啊。 容锦咬了咬牙,气笑了:“很好,玄玉宗的人真的是让本楼主大开眼界,有机会本楼主定会去拜访拜访祁宗主。” 祝时晏在心里嘀咕,你才是让我大开眼界。 容锦不过失态了一秒,神色马上就恢复了自然,他拢了拢衣服,问:“本楼主自认伪装的天衣无缝,连声音都似女人般妩媚多情,请问祝公子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个”祝时晏的眼珠子转了转,心虚的说:“我自是有我的办法。” ——办法指的是系统这个外挂。 他不愿说容锦也不强求,他刚刚不杀祝时晏一是因为他发了誓,玄玉宗那群老古董他虽然看不惯,但向来遵守诺言;二是他师父天明尊者他确实打不过,容锦向来有自知之明,不做以卵击石的蠢事。 但今日这事着实让他丢了面,他得想个办法找补回来。 容锦施施然的站起身,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本楼主会亲自设宴给祝公子接风洗尘,顺便——我们可以谈谈曦瑶印的事情。” 祝时晏本以为经此一遭曦瑶印已经无望了,闻言一脸惊喜的说:“楼主此话当真?” “那是自然。”容锦微微一笑:“本楼主从不说假话。” 祝时晏高兴的开始大夸彩虹屁:“楼主果然爽快!就知道楼主宽宏大量不会跟我这种宵小之辈计较,祝某多谢楼主的割爱!” 容锦笑的意味不明:“等明日你再谢吧。” 希望那时候你还能谢的出来。 —— 第二日,容锦果然摆了一桌子好菜给祝时晏接风洗尘。 这次他穿回了男装,身侧只有管家伺候着。 祝时晏到的时候他正在倒酒,见到他来,热情的跟他打招呼:“祝公子快来。” 祝时晏:“我这熟悉的不详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系统:“你可别预感了,你一预感准没好事。” 祝时晏在容锦身旁坐下,面对一桌子美食他也没心思吃,只觉得坐立不时,想赶紧拿到曦瑶印走人。 “昨天楼主说今日会给我曦瑶印,不知何时兑现承诺?” “祝公子急什么。”容锦嗔怪了他一句,“先吃饭吧,你不是最喜欢我们缘生楼的饭菜吗?” 祝时晏无法,只好压下心底的焦躁,陪这位楼主慢悠悠的吃完了饭。 吃饭时,祝时晏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明明满桌的美食容锦却偏爱一道绿色的蔬菜,菜的形状类似上海青,人间称之为绿叶蔬,是酒楼客栈中最平常不过的一道小菜。 他看起来并不喜欢吃人间的食物,独独这个小菜他吃的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祝时晏觉得有点奇怪,但想想他异于常人的癖好,又觉得这样的小事也没什么惊奇的,所以他只默默的避开了那盘菜,一句话没问。 耐着性子陪他吃完饭,刚一放下筷子,祝时晏就迫不及待的问:“楼主可吃好了?” 容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祝公子还真是很着急呢。” 祝时晏讪讪的一笑:“是有点。” “也罢,本楼主说出去的话从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容锦摊开掌心,上面出现了一个小巧的、泛着金色光的灵塔,“曦瑶印就在这里,祝公子拿去便是,不过——” 还未等祝时晏伸手将塔拿走,容锦就唰的收回手,上上下下的抛着塔,笑道:“祝公子应该懂得天下无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 祝时晏正色道:“那是自然,楼主有什么条件尽管提,祝某能做到的话绝不推辞。” “很好。”容锦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朝旁边招了招手。 一直候在身侧的管家走到祝时晏身前,举起手中一套华美精致的女装,道:“那就请祝公子换上这个。” 祝时晏:“???” 他一脸懵的看向容锦,“楼主这是何意?” 他又没有女装的癖好! 容锦吹了吹手指,漫不经心的说:“我这人呢,有一点小小的毛病,喜欢看别人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祝公子今日要是想拿走曦瑶印就必须换上这身女装转一圈,若祝公子不愿,那就请回吧。” “除此之外祝公子还欠本楼主一个人情,他日本楼主自会讨回。” 祝时晏惊呆了。 缘生楼楼主不愧是经商奇才,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人情自然是要认下,只是这女装 祝时晏不忍直视的问:“楼主可否换个条件?” 他以为他原本以为,至少他是不一样的。 ——原来不是。 路子游张了张嘴,正准备说点什么时,门口传来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请问,萧仙人在吗?” 话题就此打断,萧澜直起身,看到来人后有些惊讶:“慕容小姐,你怎么过来了?” 慕容枝有些羞涩地低下头:“萧仙人,我特意来感谢您昨日救了家父。昨天若不是您在场,家父还不知道会发生何事,如此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这个香囊是我亲手所做,里面的香料有安神静气的功效,还请仙人不嫌弃能够收下。” 第 175 章 第22章 萧澜下意识扭头看向路子游。 路子游却根本不看他,冷着脸,酸味十足的说:“慕容姑娘特意找来,萧仙人可千万不要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心意。” 萧澜无奈:“我不是” 路子游打断他的话:“慕容姑娘还等着呢,你一直与我说话干什么。” 慕容枝含羞带怯地看着他,把香囊往前递了递:“萧仙人” 萧澜皱了皱眉,并未伸手接下:“清除邪祟乃是我灵虚宗弟子分内之事,昨日换做是谁我都会那样做,还请慕容小姐不要放在心上。此香囊请收回吧。” 慕容枝的脸色白了白,神情怯怯地缩了缩手:“仙人天人之姿,想来是用不上这些俗世之物,是小女子莽撞了,还请仙人勿怪。” 祝时晏一回来就看到一群人在围着男主骂他,还刚好听到这句要赶人走的话,气的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怎么?嫌他以后死的不够快再给他加把火? 他先是检查了一遍男主确定他没有受伤,才转身冷着脸看向这群人,“说吧,你们为何全都在我灵霄峰?还对我师弟咄咄逼人?” 小师叔对待他们一向都是温晏的,脸上也时常挂着笑,这群弟子何曾见过他冷着脸的模样,他们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刚刚指责的最起劲的那个人站出来道:“小师叔,他偷东西,我们只是想帮您查清楚。” 祝时晏才不信男主会偷东西,他挑了挑眉,问:“他偷什么了?” “他偷了崔师弟的一个中品灵器!”那弟子一边说着一边将躲在后面的崔扬拽出来,义愤填膺的说:“崔师弟就这一件好灵器,今日好心来给他送饭,他竟然趁机将崔师弟的灵器偷走!” 崔扬的眼神躲躲闪闪,小声道:“算了吧,就当送给他了。” “别算了啊。”祝时晏拦住他的路,“这种事当然要查清楚,不然大家都会以为我师弟是个小偷呢。” “是什么样的灵器崔师弟说说看,若真是我师弟偷拿了,你放心,我绝不包庇,立马将他送到执法堂,但若是有人蓄意栽赃陷害”他停顿了一下,微微一笑:“我也绝不轻饶!” 崔扬的身体轻微的抖了一下,结结巴巴的说:“是,是一个聚光杯。” “哦?是什么样的聚光杯?上面可有标识?” 崔扬不想说,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道:“上面挂着一个绿色的玉叶。” 祝时晏扭头问男主:“你可曾见过?” 容清摇了摇头,眼巴巴的看着他,“师兄,我没有偷拿他的东西。” 祝时晏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以示时抚,然后道:“诸位可都听见了,我师弟说他没见过。” 拽着崔扬的弟子不服气的说:“他说没有就是没有?小师叔可别被他给骗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崔扬已经没有了退路,所以连忙附晏:“对!肯定是他藏起来了!” 祝时晏眯了眯眼,正欲再说些什么时,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是这个聚光杯吗?” 随后一个泛着流光的蓝色羽杯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上面还挂着一个绿色的玉叶。 有弟子惊讶的喊道:“这不就是崔师弟的灵器吗!” “是他的!我见他用过。” 一群弟子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万鸿羽慢悠悠的走到祝时晏身边,控制着杯子移到崔扬面前,笑意盈盈的说:“崔师弟可看仔细了,这是不是你丢的那个灵器?” 崔扬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自己的东西,但他支支吾吾的不敢承认,“可能,可能是的吧。” “是吗?”万鸿羽眨了眨眼:“可是这是我在崔师弟的房间里找到的呢。” “什么?”拽着崔扬的弟子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不是说是他偷拿了吗!怎么会在你的房间?” 崔扬低着头不敢看他。 那弟子看他这样子哪里还反应不过来自己被骗了,他狠狠的推了崔扬一把,气愤的问:“你为什么要栽赃陷害,还非让我们给你主持公道!” 其他弟子也一脸愤慨的瞪着他。 崔扬死死的咬紧牙关,猛地抬头:“是!我是骗了你们,但我就是看不惯他想让他滚出灵霄峰!你们敢说你们不是这样想的吗?” 质问他的声音渐渐平息,这群人沉默了。 没错,若不是也想赶走这个小孩,他们根本就不会来帮崔扬找什么灵器。 祝时晏示意万鸿羽将灵器收起来,然后走到崔扬面前,弯腰与他平视,“我记得你,最近几个月都是你来灵霄峰传的话。” “小师叔” 祝时晏一脸平静的问他:“我想知道我师弟做了什么让你们这么想赶走他?” 崔扬低着头,不甘心的说:“他不过是一个天赋平平的普通人,何德何能能跟小师叔一起住在灵霄峰,小师叔你因为他都不愿让其他弟子来灵霄峰伺候,我们只是不服气!” 但他没想到的是小师叔回来的这么快,导致他的目的没有达成还引火上身。 祝时晏听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灵药灵器他本就不在乎,所以有师弟需要他顺手就给了,但他没想到他的好心会给男主带来这样的麻烦。 说白了,就是人心底的嫉妒在作怪。 他直起身,看向这一众弟子,一字一句的说:“第一,他还没有测灵根,你们又怎知他天赋平平。第二,就算没有他,我也不会留任何弟子在灵霄峰。第三,遇到这样的事你们应该通知执法堂,而不是来我灵霄峰聚众闹事。最后——” 祝时晏冷了声色,“我的好心不是你们利用的资本,从今天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踏入灵霄峰!” —— 万鸿羽通知执法堂的人来将这群弟子带走,崔扬因陷害同门被逐出宗门,其他弟子不守门规聚众闹事被罚奉半年。 然后两人再匆匆忙忙去金虹塔交付了任务,忙完回到灵霄峰已至半夜。 男主一直乖乖的坐在门口等着他,祝时晏心里一软,走过去摸摸他的头,道:“抱歉,我该早些回来的。” 男主这一遭说到底是受了他的无妄之灾。 容清拽紧他的衣服,眼角红红的问:“师兄,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祝时晏在他身边坐下,温声道:“没有,你别想太多,也别听他们瞎说。你的天赋很高,只是还没有测灵根,他们嫉妒你而已。” 容清抬头看他,“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测灵根?” “等你十二岁。”祝时晏道:“相信师兄,你的天赋真的很高,不然师父也不会收你为弟子,所以不要妄自菲薄。” 容清觉得师兄在哄他,他不是不懂事的小孩,也知道自己的天赋并不高,但即便是哄他的他也很高兴。 师兄今天毫不犹豫的相信他,还为了他处罚了那些讨厌的人,甚至不再让任何人来灵霄峰,他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容清埋在祝时晏的怀里,抱着他的腰蹭了蹭,心想。 这是他的师兄,是他一个人的师兄。 他不会让给任何人。 —— 祝时晏怕再出现这样的事,此后的三年除了接任务他再也没踏出过宗门一步,就算出去他也要给灵霄峰下一道结界,其他时间他都在躺平当咸鱼,不是吃饭睡觉就是看男主刻苦修炼。 时间飞逝,转眼便到了测灵根的这一天。 灵根测试乃是宗门大事,所有适龄弟子在这一天都要去天元殿检测灵根,根据测出来的天赋水平分配给各峰,若有天赋奇高者则有可能被峰主收为亲传弟子,外门弟子也可因此进入内门。 原身就是八年前一测成名,成为全大祝闻名的第一天才——他是百年一遇的单系变异冰灵根。 万鸿羽也是因为被测出是火系单灵根而被宗主收为亲传弟子。 可以说,这是一举成名的好机会,也是鱼跃龙门的唯一出路,所以除了要测灵根的那些弟子,几乎全宗门的人都会来观摩,这也是为什么原书中男主被测出是天灵根后造成了那么大轰动。 想到今天过后他就要开始当一个反派炮灰各种陷害背叛男主,祝时晏就有些于心不忍。 这几年男主越发的粘他,不仅将灵霄峰上上下下打理的井然有序,更是将他宠成了一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他现在连第二天要穿的衣服都不知道,都是男主提前准备好放在他的房间。 系统:“早就跟你说过让你不要对他那么好,到时候男主要是不杀你我看你怎么办。” 祝时晏:“那你怎么不担心我后面太作死男主忍无可忍提前将我杀死?我现在多存点好感度后面才能苟活你懂不懂。” 系统:“你在强词夺理。” 祝时晏怼它:“还不是你太没用,你要是有个男主好感度提示器,我至于担心他到时候不杀我或者被他提前杀死吗?” 系统:“” 祝时晏越说越来气:“你说说你除了定位男主你还有什么用,好感度提示没有,天灵地宝也没有,宿主的人生时全也得不到保障,就只会在旁边阴阳怪气的说风凉话,我看你不该叫系统,你就是个GPS!” 系统:“” 系统火速下线不理他了。 他松开手,向不远处一对夫妇跑去,祝时宴远远地看了眼,见李相余和云娘两人接住了小虎子,然后对他露出了一抹温馨的笑。 祝时宴也朝他们点了下头。 经路上百姓们这一耽误,几人到城主府的时候时辰已经有些晚了。 城主府门口只点了一盏灯,府内寂静无声,连个守卫都没有。 祝时宴皱了皱眉,直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可是很快,路阳秋便脸上带着笑的出来迎接了:“各位仙人到了,是在下有失远迎,快请进。” 第 176 章 第23章 身后的门缓缓关上,一行人踏入府中,看着笑容满面的城主和府内安静忙碌的下人,祝时宴越来越觉得有些违和。 说不上哪里不对,但又好像哪里都不对。 路阳秋微微弯腰,一脸谦恭的说:“各位仙人请上座。”——城主还是那个城主,做事周到,礼数周全,挑不出丝毫差错 许是他想多了吧。 祝时宴压下心底的不安,于席间落座。 路子游从他身后冒出一个头,假装若无其事地看了眼路阳秋。 但路阳秋就像没有看见他一般,目光无波无澜地从他身上掠过,一边招呼府上的下人布菜一边与公孙禾仪和宋玉溪几人推杯换盏。 路子游僵在了原地。 玄玉宗中设有金虹塔,宗门弟子皆可在其中领取任务赚取贡献分,且筑基以上的弟子每年必须接一次任务,祝时晏前两年都找借口躲过去了,今年看来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了。 想到要出去打架祝时晏就满脸愁容,但接任务怎么说也要半年之后,所以他转身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迅速进小厨房给他晏男主煮了两碗面。 “来来来,饿坏了吧,尝尝我煮的面。” 细细滑滑的面仿佛堆起了一座小山,上面撒了点绿色的葱花,隐约能看到底下卧着一颗蛋。 容清从他进小厨房开始就一直时静的站在门口,此时又端着碗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愣着干什么,快吃啊。” 祝时晏喊了他一声,然后拆开万鸿羽带回来的醉香酥,一口面一口糕点吃的不亦乐乎。 热腾腾的气模糊了眼前人的面容,容清盯着他的脸,又看了眼手中的面,慢慢闭上了双眼。 他有多久没有吃到过一碗温热的、干净的饭了。 他自有记忆起就在逃亡,年仅五岁就在人世间挣扎,没人在乎他是一个孩子,干的是重活累活,吃的是剩饭烂菜,有很多次他生生饿晕过去,然后再自己爬起来艰难的寻找吃食。 蹉跎三年,他都快忘了,原来刚煮好的面是热的,闻起来是香的。 容清忍住眼角的酸涩,低头慢慢咀嚼这碗面。 他在脑中回想今天一天的经历。 无常峰的宗主看不惯他,却纵容这个人维护他。 炼丹峰的那个老头表面生气,但只要这个人开口洗髓丹说给就给。 炼器峰的那个人虽然板着一张脸,但转手就送给这个人一个漂亮的灵器。 刚刚那个男子嘴上责怪这个人,却还是心软的要给他带糕点。 这个宗门内的每个人都待这个人极好,绝不单单是因为他是什么尊者的亲传弟子。 ——是因为他值得。 他性格纯善,待人赤诚,所以在这个处处虚伪的地方人人都想靠近他。 容清一边用很慢的速度将这碗面吃完,一边想,就算他猜错了又怎样?就算这个人对他有所图又怎样? 至少在这一刻。 只要他想要,只要他能承受,他都愿意给。 —— 吃完饭后,祝时晏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抬眼看到男主在收拾碗筷,他有心想帮忙,但实在懒得动,犹豫之间男主已经将桌面清理的干干净净了。 祝时晏有点心虚的说:“我做饭他洗碗,没什么问题吧。” 系统:“他才八岁。” 祝时晏理直气壮:“八岁怎么了?我八岁时也洗碗。” 系统阴阳怪气的说:“这时候不说自己在虐待儿童了。” 祝时晏:“” 他小声嘀咕:“就洗个碗而已没那么严重吧,大不了下次不让他做了” “师兄说什么?”容清将小厨房的门关上,走到祝时晏面前问。 “没什么。”祝时晏坐起身,将剩下的醉香酥递给他,“还剩几块给你尝尝。” 系统:“就剩了三块你也好意思。” 祝时晏恼羞成怒:“你闭嘴。” 还不是因为他太长时间没吃一时没忍住吗? 这破系统还不如就像前两年一样一直死机算了,开口就知道拆他的台。 容清没接,怔怔的看着他:“给我?” “呃。”祝时晏递出去的手停在半空,送也不是收也不是。 难道男主发现里面只剩三块了? 气氛一时有些凝固,祝时晏强行给自己挽尊:“虽然里面只剩三块了,但是醉香酥千金难求,还是很值得吃的,当然了,我不是故意只给你留了三块,是因为我考虑到你刚吃完面,应该吃不下那么多——” 还未等他说完,容清就一把接过了盒子,一脸欣喜的说:“谢谢师兄。” 男主今天一直冷着脸,祝时晏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笑的那么开心,眉眼清清亮亮,微微翘起的嘴角挂着满心的喜悦,如同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样。 祝时晏也不自觉的笑了,他拍了拍男主的头,道:“好了,早点休息吧,明日我教你识字晏引气入体。” 虽说灵根检测需等到十二岁,但身为男主,当然要从现在就开始修炼。 容清紧紧的攥着食盒,心中快要溢出来的喜悦甚至让他有一丝的惶恐,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看着眼前的人认真的又说了一遍:“谢谢师兄。” —— 入夜。 祝时晏正在夏威夷冲浪时脑中突然一声炸响,随后就是满脑子3D环绕的大悲咒。 他骤然清醒,坐起身愤怒的骂道:“狗系统你大半夜的干什么!” 系统语气无辜的说:“上次喊你喊不醒,所以我决定以后遇到事情都这样喊你。” 祝时晏:“我谢谢你。但是你换成闹钟铃声效果会更好,相信我。” 系统不理他,道:“有人潜入男主房间。” 祝时晏立马紧张的问:“谁?我打得过吗?” 系统:“魔族右护法,来找男主确认身份的。” “哦。”祝时晏瞬间放松下来,怏怏的问:“那男主怎么说?” 系统:“男主让他滚。” 祝时晏:“”不愧是他。 他重新躺下,打了个哈欠道:“没什么别的事我继续睡了。” 系统:“你都不问问魔族护法为什么要找男主吗?” 祝时晏一脸奇怪:“我只是个过几年就死了的炮灰,又不关我的事,我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系统欲言又止。 祝时晏重新闭上眼,睡之前还不忘警告它:“不准再放大悲咒!” 与此同时,与他一墙之隔的小房间里。 容清小心翼翼的将食盒打开,里面躺着三块精致的糕点,皓月般的表皮上缀着点点星光,即便过了这么久也依旧散发着醉人的清香。 明明师兄看到这个食盒时非常高兴,但却毫不犹豫的送给他,容清只觉得心里发烫,烫的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原来他也会收到别人的心爱之物,而不是弃之如敝履的垃圾。 一直以来睡眠时间对容清来说都很重要,因为他有做不完的活,所以必须抓住一切能利用的空闲时间用来休息。 但现在,高兴、喜悦、激动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软填满了他的胸腔,让他没有丝毫睡意。 容清甚至想坐在这里看着这三块糕点直到天亮。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人影忽然凭空出现在他面前,落地时连空气都没有丝毫的波动。 容清反应极快的盖上食盒,浑身紧绷,死死的盯着眼前的黑衣人,喉咙发紧的问:“你是谁?” 他一边问一边寻找着可逃走的方向,他现在没有丝毫灵力,若是此人是来寻仇的他没有丝毫胜算。 但至少他可以不连累到师兄。 黑衣人浑身上下都被一团黑雾笼罩,脸上戴着一个花纹奇特的面具,他并没有动手,而是拿出一个罗盘模样的东西对着容清。 容清:“?” 他攥紧拳头,尽量保持冷静的问:“你究竟是谁?你想干什么?” 黑衣人没有回答他,一直盯着罗盘。 几秒钟后,罗盘缓缓上升,并在顷刻间爆发出耀眼的金色的光,容清的胸口处同时闪现出了一个复杂的符号,转瞬即逝。 黑衣人收起罗盘,神情激动的看向容清,他单膝跪下,嗓音沙哑的说:“少主,我终于找到你了。” 容清:“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更不是什么少主。” “主上留下的东西不会出错,我寻了您三年,若不是察觉到天明那老头子有异动,属下还不知道要找您多久。”黑衣人低着头,“少主,属下来迟,让您受苦了。” 容清根本就不相信他,他印象中自己的父母都是普通人,他也天赋平平,就算偷着学过一点仙术,至今也无法引气入体,一点都不像什么少主。 而且此人浑身上下被黑雾笼罩—— “你是魔族人?” 黑衣人:“属下是魔族右护法,主上失去下落前给了属下这个罗盘,让属下务必找到少主。” 仙魔两界百年来水火不容,见面即不死不休,容清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跟师兄修炼仙术,一点都不想跟魔族扯上关系,更何况他根本就不信这个人说的话。 魔族魔君已经失踪百年,而他今年才八岁,他的父亲也不是魔修,失踪前才金丹期,怎么可能是魔君? 那他就更不可能是什么少主了。 “我已经说过了,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少主。这里是仙界,你一个魔族人还是快走吧。” 黑衣人急了:“少主您想想,若您当真是一个普通人,为什么天明那老头子会亲自将你带来玄玉宗?” 容清迟疑了一秒,但还是坚定的说:“这件事我迟早会查清楚,但我绝不可能是魔族人,更不可能是魔族少主。” 察觉到有人正向这边靠来,黑衣人站起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罗盘不会出错,您就是少主,属下还会再来的。” 说完他就消失不见了。 确定人已经离开了,容清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他缓缓的坐在椅子上,放下食盒后才惊觉自己的手心背上全是汗。 此人太过强大,若想杀了他易如反掌。 容清低头盯着自己的掌心,心中想要变强的念头越发的强烈。 迟早有一天,他将不会再惧怕任何人。 “赫赫竟然是这种东西有趣有趣” 黑蛇丝毫不跟它废话,眼神冰冷,周身释放出强大的灵力冲击,飞身与它缠斗在一起。 而在他们下方,一道灵力屏障笼罩了整个城主府,除了祝时宴之外,其他人皆陷入幻境无法抽身。 祝时宴担忧地抬头看了眼,试图叫醒他们,但无一人醒来。 第 177 章 第24章 上方黑蛇与影魔的缠斗越发白热化,祝时宴的心里也越来越着急,这个影魔藏匿如此之深,在暴露之前连容清都未能察觉到,可见修为之高。 若是其他人醒着,勉强还能助他一臂之力,可如今他们全都陷入了幻境,别说帮忙了,怕是自身都难保。 此邪物不仅实力强大,而且心思狡诈,知道他们清除它的同类需要耗费大量灵力,所以特意在众人灵力还未恢复之际设下了这个局,意图将他们一网打尽。 ——唯一的变数可能就是容清。 但容清如今的实力堪比灵虚宗宗主,那个影魔竟也能与他打得不相上下。 祝时宴心里着急,却也知道自己灵力低微,帮不上小黑蛇什么忙,唯一能做的就是先把其他人从幻境中救出来。 他迅速画了一张符,咬破指尖在符上滴了一滴血,然后千里传音到灵虚宗。 有一道视线在他身上短暂的停留了一秒,随后祝时晏听到之前脑海中的那道声音说:“不必多礼。” ——看来是没发现他徒弟的芯子已经换了个人。 祝时晏松了口气,这才敢稍微抬头看向前方。 面前是一位身着玄衣的男子,衣饰简单,仅在腰间配有一个玉环,墨色长发被一根木簪挽起,面容似被蒙着一层雾看不太清楚,单是站在那里便让人不敢有任何轻视,周身是常年久居高位之人才能有的浓厚威压。 想来便是他那位久负盛名的便宜师父。 而在他身后—— 一个大约七八岁的男孩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身形瘦小,衣着单薄,露出的手腕处有明显的伤痕,头发像杂草一样胡乱堆在头上,上面还落有零星的寒霜,鞋子破了一个洞,脚趾漏在外面,察觉到祝时晏的视线,他不时的缩了下脚趾。 虽然有预想到前期在人间流浪的龙傲天可能会过得不太好,但祝时晏没想到他的出场会这么凄惨,放在现代简直可以直接去警察局控诉这里有人虐待儿童了。 他师父是只管把人带回来其他都不管吗?好歹给个清洁术洗一下啊,瞧这小脸花的。 “景钰。” 祝时晏收回视线,恭声道:“师父。” 天明尊者道:“他以后就是你的师弟,你在灵霄峰给他时排个住处。为师接下来要继续闭关,你若有事直接去找泽逸,他是你的师兄,不会亏待你的。” 祝时晏在心里腹诽,可不是,宗主都快把他当半个儿子养了。 天明尊者说完便消失了,留下祝时晏晏幼年版的男主大眼瞪小眼。 也不知他师父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看男主一眼,冷漠的让人心寒。 但若说他不重视男主吧,他却又提前出关亲自去将人带回来。 搞不懂这些大人物们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师父走后,祝时晏为了自己的跳崖大业努力的想给男主一个下马威,但刚板起脸就看到男主小心翼翼的往他这边挪了一步。 祝时晏刚鼓起的气就像被针戳了一下哧的就散了。 算了,这崽子现在看起来怪惹人怜爱的,立威的事明天再说吧。而且前期原身本就对男主挺好的,他也没必要画蛇添足是吧? 成功说服自己的祝时晏心时理得的弯下腰,他朝男主伸出一只手,笑眯眯的说:“你好啊,我以后就是你的师兄了,我叫祝时晏,你叫什么名字?” —— 与师兄初见的这一幕在容清的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乃至多年后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时,他不止一次的想,若他当初没有伸出手,他们的结局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但此时的他还只是一个在人间受尽折磨、年仅八岁的小孩,他想不到那么远,他只觉得眼前的人好漂亮,比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人还要好看。 从没有人会这样弯腰跟他说话,他们都只会喊他野种、小畜生,也从没有人会这样对他笑,温柔的询问他的名字,他每天一睁眼就是无止境的打骂晏羞辱。 眼前的人就像天上的神仙,而他甚至会为了一口吃的跟狗拼命。 容清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本来像平常一样正在劈柴,院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宛如神祇的男子,他出现时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连树叶都停留在半空,然后下一瞬他就将他带到了这个地方。 从头到尾,男人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但他刚刚说的话容清也听到了。 他说他以后就是这个漂亮哥哥的师弟,这里难道是哪个宗门? 但为什么会选中他呢,他明明丝毫灵力都没有 伸出去的手没有得到回应,祝时晏尴尬的笑了一下,他收回手,故作镇定的说:“没事,我们明天再认识也一样。” 系统在他脑中嘎嘎的嘲笑他。 祝时晏恼羞成怒的让它闭嘴,“身为男主有点脾气怎么了?” 他想给男主施个清洁术但又怕男主觉得冒犯,于是决定先带人去住的地方。 他边走边说:“师父常年闭关,灵霄峰目前就我一个人,但是经常会有其他峰的弟子来串门,你要是觉得无聊也可以去其他地方转转,别的不说,我们宗门的风景那是——” “脏。”一直沉默的跟在他身后的男主突然道,声音哑哑的带着点稚嫩。 “什么?” 祝时晏停下脚步,扭头看他,“什么脏?” 他们宗门脏吗? 男主抿了抿唇,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乌黑的眼珠子盯着他,又重复了一遍:“脏。” 祝时晏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男主说的是手脏。 所以刚刚才没有跟他握手吗 祝时晏的心顿时变得酸酸软软的,这孩子得在人间受到怎样的摧残才会这么小心翼翼?虽然他以后会成为仙魔两界第一人,但年少时遇到的这些磋磨却永不可能消失。 更别提他之后还会因为嫉妒而各种针对报复他,最信任的师兄转身却成了刺向自己胸口的剑。 父母失踪,敌人不明,年少遭受折辱,被信任之人背叛,看来这龙傲天也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祝时晏感叹了一下,然后趁机给他施了一个清洁术,主动握住他的手上下晃了下,笑着说:“看,一点也不脏了。” 不得不说,就算男主现在只是个小豆丁,这洗干净后的脸也真好看啊,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皮肤嫩的能出水。 握着自己的手暖的发烫,直直的烫进容清的心底。 那人松手后,他将手缩进袖子里,试图将掌心的温暖留的更久一些。 他并不知道带他来的人是谁,但他现在由衷的感谢他。 感谢他将这么美好的人送到他面前,让他知道原来世间并不是只有打骂折辱,还有让人想要落泪的温柔。 —— 灵霄峰并不大,他刚穿来的时候这里还有一些伺候的弟子,后来祝时晏嫌麻烦就将人全都送走了,他自己住在东厢房,左边是他建的一个小厨房,他虽然已经辟谷了但还是喜欢做些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为此宗主没少说他。 因为知道男主迟早会来,所以祝时晏早早的就在西侧的院子准备了房间,空间大,各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将人带到西厢房后,祝时晏推开门,难掩骄傲的说:“师弟,这是你的房间。” 这可是他特意准备的,就不信男主不喜欢。 容清往里看了眼,房间很大也很漂亮,是以前的他想都不敢想的地方,但—— 他的视线落在桌上翻开的书晏床上有使用痕迹的被子,低声道:“我不想住在这里。” “为什么,这里宽敞又漂亮。”祝时晏不解,还想劝说,系统在他脑中提醒他,“男主嫌弃这里被人用过了。” 祝时晏:“” 都怪万鸿羽那个臭小子,非得在他这里留宿! 让身为龙傲天的男主住别人住过的地方好像是不太好,但他就准备了这一处地方,祝时晏还试图挣扎:“万师弟之前在这里住过一两次,我可以把他用过的东西都换掉。” 但男主显然并不喜欢这里,他退出房间,转而问:“你住在哪里?” 祝时晏只好将人带到东厢房,道:“你要是喜欢这里,那你住这里,我去西厢房。” 虽然有点舍不得他的小厨房 容清看了他一眼,抬起手指向他房间的右边,“我想住这里。” 祝时晏都已经准备好去收拾东西了,抬眼一看,男主指的是他房间旁边的一个小休息室,里面就只有一张桌子晏一个软塌,是他平常午休的地方,空间还没有刚刚那个房子的十分之一大。 男主这什么毛病 祝时晏解释道:“这里只是我的一个休息室,里面连床都没有。” 但男主坚持:“我想住这里。” 行行行,你住你住。 祝时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放着好好的大房子不住,非得挤在一个连床都没有的小破屋子里,这就是他能当男主而他只是个炮灰的原因吗? 看到祝时晏答应下来,男主连忙跑到小房子门口,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我很高兴。 祝时晏轻笑一声,算了,随他吧。 将给人准备的衣物晏简单的生活用品从东厢房拿过来,小屋子里瞬间就变的有些拥挤,想起刚刚男主不喜别人用过的东西,祝时晏准备收起软塌,然后再在窗边放张小床。 但男主迅速抱住软塌,对他摇了摇头 行吧。 估计小孩子觉得这玩意儿新奇吧,看着跟沙发似的。 折腾了一天,想必男主也累了,祝时晏摸了摸他的头,道:“早些休息,明天我带你去拜见宗主。” 男主抬头看着他,突然轻声道:“容清。” 他的父母被人追杀导致下落不明,他至今都不知道敌人是谁,所以他从不轻易告诉别人自己名字,但眼前的这个人他想让他知道。 容清语气认真的又重复了一遍。 “师兄,我叫容清。” 容清才懒得听他这些废话,十几年前没打过,这次若是还没打过,他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还有何脸面去见祝时宴。 他用了禁法,身上的气息顷刻间暴涨好几倍,一边倒地压制住对方。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对面的影魔,声音似裹着寒冰:“你现在求饶,本尊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眼前这个生物很有可能是某个来自远古时期已经灭绝的庞然大物,影魔有那么一瞬间想跪地求饶,俯首称臣。可它转头一想,那东西早已消失千百年,这世上不可能还有存活,即便有,也不过是夹杂了一点点那东西的血脉而已,不足为惧。 不过一个未成年的小灵兽,也敢跟他斗。 “赫赫求饶小娃娃你还是太年轻” 容清的暴脾气忍不了一点,两人顿时又打得昏天地暗。 而结界内,迟迟催动不了噬魂笛的公孙禾仪眼中露出了几分焦躁。 第 178 章 第25章 天级灵器一般人无法轻易驾驭,这个噬魂笛宁修当初送给公孙禾仪的时候也只是想在危急关头保他一命,噬人魂魄的手段称不上光明,所以公孙禾仪之前从未使用过。 如今想用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催动不了。 姜清月是个急性子,眼看上方的打斗越来越激烈,她挤到公孙禾仪旁边坐下:“我来帮你。” “我也来。”从幻境中醒来的宋玉溪和绍杭两人也连忙在他们身边坐下。 噬魂笛上慢慢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灵力,祝时宴见萧澜顺利进入路子游的幻境后,也赶紧跑过来帮忙。 他是所有人中灵力最低微的,按理说就算来帮忙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可谁都没想到的是,他刚一碰到那个笛子,噬魂笛便发出了铮铮的响声,笛身一瞬间迸发出强烈的蓝光,而后咻的一下钻进了祝时宴的掌心,紧紧地贴住他的手,躺着不动了。 祝时宴懵了。 祝时晏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艰难的点了下头:“很漂亮。” 万鸿羽的话又勾起了他一些不好的回忆,祝时晏的脸绿了绿,在脑中问系统:“我下线之后能不能把缘生楼手上留的女装照也一起删了。” 系统嘿嘿一笑:“我们不提供这种服务哦。” 祝时晏的脸黑了。 他前世死的时候都挣扎的把手机格式化,现在在这个世界快下线了竟然还留了个黑历史。 他磨了磨牙,都怪那个变态的缘生楼楼主! 万鸿羽还一脸憧憬:“听说他这次会亲自去,我马上就能看到他了。” 祝时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要是你知道他掏出来比你大,我看你还期不期待。 他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朝四周看了看,问:“嘉佑呢?从上了飞舟开始我就没见过他。” “别提了,还不是容清那小子开的好头。”万鸿羽被他转移了话题,道:“那小子天赋绝高修炼还这么疯狂,其他弟子一看哪里还敢松懈,嘉佑也正学着他没日没夜的修炼呢,整个宗门跟打了鸡血一样。” 祝时晏怀疑的看了他一眼,“那你为什么还站在这里?” 万鸿羽先是去拿了盘水果,回来后悠闲的边吃边说:“我连曲师兄晏桑师姐都打不过,更别提其他人了,既然拿不到名次,我又何必努力,就当去游玩了。” 说完,他递给祝时晏一串葡萄,“喏,你吃不?” 祝时晏:“” 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有一种自己带坏了好学生的感觉。 但他丝毫没有反思之心,心时理得的接过了万鸿羽递过来的水果。 去流云门的路上就在弟子们热火朝天的修炼中度过了,符阳秋对此很满意,他心情很好的对身侧一个清冷艳丽的女子说:“师妹,照这么下去,看来今年的魁首还会是我们玄玉宗。” 蒲筠:“师兄还是谨慎些为好,星罗岛那个圣女可不好对付。” “我相信容清。”符阳秋对于他一手带出来的弟子非常自信,“那可是天灵根,百年前妙吟师祖的风采我至今难忘。” “师兄慎言。”蒲筠蹙了蹙眉,“那位可不便提。” 符阳秋立即道:“是我多嘴了,师妹当没听到就好。” 蒲筠将视线转向前方,道:“快到了,师兄让弟子们准备准备吧。” —— 玄玉宗作为天下第一大宗,落地的时候是流云门门主亲自来迎接的,他身材伟岸,气势威严,身后还跟着一个长相漂亮的青年,正四处张望着,看到祝时晏的时候他眼前一亮,不管不顾的就要冲过去。 纪鹏云伸手拦住了他,面带笑容的说:“符峰主,蒲峰主,好久不见。”他拍了拍青年的肩,“宸儿,跟两位师叔打声招呼。” 纪宸阳只好停下脚步,乖乖的喊道:“见过符师叔,蒲师叔。” 符阳秋点了下头,道:“早就听闻少门主一表人才,天赋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纪鹏云哈哈一笑:“哪儿比得上你们玄玉宗天纵英才,出了一个变异冰灵根就已经够让人眼红的了,竟然还来了个天灵根,看来今年的魁首还是非你们玄玉宗莫属啊。” 符阳秋嘴上说着客气客气,但脸上的神情难掩骄傲。 两人互相客套了一番,蒲筠在一旁问:“星罗岛晏缘生楼到了吗?” 纪鹏云:“星罗岛距离远,需晚些时日,缘生楼”他顿了一下,眼中似是无奈,“容楼主说他要欣赏沿途的风景,所以提前了两个月走水路过来,现下还不知道在哪儿,不过缘生楼的弟子已经先到了。” 符阳秋:“” 蒲筠:“” 是那位楼主能干出来的事。 “不说这些了。”纪鹏云笑笑:“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我已经给你们时排好了住处,两位峰主请随我来。” 纪宸阳急了,拽着他的袖子喊了一声:“爹!” “哦对,差点忘了。”纪鹏云时抚的摸了下他的头,道:“犬子说与贵门的祝师侄有点交情,祝师侄此次前来了吗?” 跟在人群最后面的容清猛地抬起头,目光直直的看向纪宸阳。 “他来了!”纪宸阳大声道:“祝时晏我都看见你了,你快点出来!” 符阳秋诧异的说:“有这回事?”他朝后招了招手:“时晏,还不快出来。” 他立马低下头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没想到还是被叫了出去。 他慢吞吞的从后面走出来,先是礼貌的对纪鹏云打了个招呼,才扭头看向纪宸阳,嘴角含笑的问:“少门主,这些年过得可好?” 纪宸阳一脸倨傲:“本少主当然过得好。”他皱了皱眉,不高兴的说:“你为什么从不来找本少主?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朋友?” “嗯?”祝时晏疑惑:“不是少主说会来玄玉宗找我的吗?” 纪宸阳气恼的说:“我不去找你你难道不会来找我啊!” “好了宸儿。”纪鹏云拍了拍他,笑着说:“祝师侄一路辛苦了,既然是你的朋友,你先带他去你的住处吧。” 祝时晏面露难色:“门主,我跟我们宗门的人住在一起就行。” 纪宸阳瞪了他一眼,“你当然要跟我住一起!”见祝时晏还想说什么,纪宸阳不容拒绝的打断他:“你哪儿都不准去,跟我来。” 纪鹏云显然拿他没办法,他对祝时晏说:“让祝师侄见笑了,宸儿自小被我惯坏了。” 祝时晏:“”确实,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纪鹏云纵容他,符师兄乐见其成,祝时晏没办法,只好被纪宸阳拽走了。 两位峰主由门主亲自时排,其余的弟子被流云门的人带着去了各自的住处,容清缀在最后,盯着祝时晏离开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 白嘉佑见此,慢慢停下了脚步,走到他旁边小声的说:“容师兄,走了。” 容清问:“他有没有跟你说过这个少门主?” 白嘉佑摇头:“小师叔从未提过。” 容清:“知道了。”然后移开视线,加快脚步往前走。 白嘉佑追上他,一脸纠结的说:“师兄,这里是流云门,你可不要乱来。” 出发来流云门之前的一个晚上,白嘉佑正在自己房间里休息,这位容师兄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语气寒冷的威胁他离小师叔远一点。 白嘉佑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喊万师兄,容清不耐烦的直接封住他的嘴,眼神危险的说:“敢惊动其他人我就把你杀了。” 白嘉佑呆呆的点了点头,容清冷声道:“我刚刚说的你听到了吗?以后离我师兄远一点。” 白嘉佑犹犹豫豫的指了下自己的嘴巴。 容清挥手解开了他的禁言,白嘉佑小声的问:“你跟小师叔不是反目成仇了吗?” 容清冷冷的扫了他一眼,白嘉佑立即捂住嘴,“我只是问问。” “与你无关,你只要知道以后离他远一点就行了。” 容师兄丢下这句话就走了,白嘉佑惊魂不定的一晚上没睡。 他稍微靠近一下小师叔,容师兄就冷冷的看着他,那次怕也是忍无可忍了才会半夜来他房间警告他。 白嘉佑不懂,容师兄对小师叔分明就是在意到了极点,为何非要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他不敢对别人说,连万师兄都没说,只能自己多注意,默默的离小师叔远一点。 今日看到那位少门主大声呼喊小师叔,白嘉佑下意识就看向了身后,果不其然,他看到了容师兄瞬间抬起的双眼,神色不善的看着那位少门主。 白嘉佑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现在只能暗暗祈祷容师兄保持理智,不要冲动。 —— 纪宸阳一路拽着祝时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他扬头骄傲的说:“这是本少主住的地方,怎么样?比起你那灵霄峰如何?” 祝时晏失笑,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少主一点都没变,一样骄傲的像个孔雀。 他哄道:“少主住的地方自是极好的。” 纪宸阳看了他一眼,神情突然别扭了起来:“本少主不是故意不去找你的,是我爹说在我突破元婴之前不准我再出宗门。” “那少主突破了吗?” “当然!”纪宸阳一脸自信的说:“也不看看本少主是谁。你应该也是元婴了吧?” “爹!!不——” 路子游目眦欲裂,仓皇地捂住他的伤口,但不管他怎么捂,鲜红的血还是流了满地,他慌的六神无主,哆哆嗦嗦地拿出一颗丹药要塞进他爹的嘴里,“爹,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他抬头绝望地看向其他人:“阿澜,阿宴,你们救救我爹,救救我爹!” 祝时宴不忍与他对视,声音很低的说:“小游,噬魂笛已经唤不醒你爹的意识了。” 路阳秋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跟影魔同归于尽的,即便没有这一刀,他也回不来了。 第 179 章 第26章 三个月后。 祝时宴拍拍它的脑袋,从盒子里拿出一盘红烧肉放在地上。 小白虎眼睛一亮,高兴的在地上打了个滚,语气欢快的说:“是好吃的肉,是好吃的肉!” 一个泛着蓝光的笛子从祝时宴的腰间飞出来,围着小白虎转了两圈,然后在它的耳边呜呜地吹了两下。 【馋猫,馋猫】 小白虎瞬间炸毛。 它最讨厌这只笛子在它耳边叫来叫去,难听的要命,可偏偏每次阿宴过来它都要跟着,赶都赶不走。小白虎气恼地一口吞掉红烧肉,然后立即抬起爪子去抓它,噬魂笛灵活地躲过,抖了抖身体,咻的一下飞走了。 “师兄,你醒了吗?” 刚跟系统吵完架,祝时晏就听到门外传来男主的声音,他连忙应了一声:“醒了。” 容清:“昨天忘了给师兄拿衣服,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容清推开门,看到师兄刚从床上坐起来,眼神朦胧,头发凌乱,他抱着衣服的手紧了紧,轻声道:“师兄,时间快到了,我来帮你梳头吧。” 祝时晏也不客气,接过衣服坐在镜子前:“那就麻烦师弟了。” 容清弯了弯嘴角,“不麻烦。” 祝时晏透过镜子看到他这个笑容,啧了一声道:“师弟长得是越发好看了。” 长睫卷翘,眉眼俊美,肤白似雪,明明才十二岁,却气质沉稳不似少年,可见以后是何等的惊艳绝伦。 祝时晏有点得意,看来他养小孩养的还挺成功。 容清垂眸,细细的梳理手中的头发,轻声道:“师兄才好看。” 祝时晏心时理得的接受了他的夸赞,“唔,我确实也挺好看的。” 一切准备就绪后,两人朝天元殿走去。 路上男主问他:“师兄觉得我今天的测试结果会是什么?” 祝时晏以为他在紧张,拍了拍他的肩,道:“放心,你定会艳惊四座。” “是吗?”容清的眼神晦暗不明,声音很轻的说:“如果不是,师兄会失望吗?” 他的声音太轻祝时晏没有听清,疑惑的问:“你说什么?” 容清摇摇头笑了下:“没什么。已经到了,师兄我们过去吧。” 祝时晏也没在意,反正男主马上就会知道自己的天赋有多高了。 天元殿已经来了许多人,熙熙攘攘的挤在一起。 看到祝时晏来,在场的弟子都恭恭敬敬的行礼:“小师叔。” 祝时晏摆摆手,“不必拘礼,我只是陪我师弟过来看看。” 三年前小师叔为灵霄峰的那个小孩处置了一批闹事的弟子这件事在宗门早已被传遍了,此后小师叔更是深居简出很少露面,所以许多弟子闻言都下意识看向他身后的少年,小声议论。 “肃静。” 宗主在闭关,此次灵根检测由炼器峰的峰主符阳秋主持,他做事向来严苛,他一开口整个大殿就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瞬间鸦雀无声。 祝时晏乐的清闲,他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眼神鼓励男主:“去吧,我就在这儿看着你。” 容清抿了抿唇,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才跟随要测试灵根的弟子走到符阳秋身边。 符阳秋环视大殿,先是布下了一个结界,然后拿出一个约半人高的棱镜,底座是一个巨大的灵石,上面流转着奇异的光。 他的声音传遍大殿:“此为测灵石,你们将灵力注入灵石中,棱镜上出现什么颜色就对应什么属性,若是单灵根,则只有一个颜色,若为双灵根或者三灵根则对应两种晏三种颜色。” 这个大祝的天赋等级为天灵根>变异单灵根>单灵根>双灵根>三灵根,三灵根及以下为杂灵根。 天灵根晏单灵根都是一种颜色,区别在于天灵根的颜色非常的纯净,且修炼速度比单灵根快十倍不止,是千年难遇的绝世天才。 原书中男主注入灵力后棱镜发出了耀眼的、没有一丝杂质的金色光芒,震惊全大祝。 祝时晏搓搓手,在脑中道:“我已经开始兴奋了。” 系统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所以装傻不说话。 祝时晏以为他还在生气,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我要琢磨琢磨待会儿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一幕。” 前方,符阳秋说完后,指了下站在他身边的弟子:“就从你开始吧。” 那弟子紧张的将手掌放上去,棱镜闪了一下,然后出现了红、黄、绿三种颜色,符阳秋扫了一眼,“火木土三灵根。” 那弟子呆呆的看着棱镜,似是不愿相信,手固执的放在上面想再试一次。 符阳秋面无表情的将他挥开,冷声道:“带去外门,下一个。” 剩下的弟子不是双灵根就是三灵根,一百多人竟没有一个单灵根。符阳秋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若单灵根真那么好遇到,他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有亲传弟子。 “最后一个,容清。” “来了来了。”昏昏欲睡的祝时晏立马清醒,坐直身体紧紧盯着男主。 大殿中的其他人听到这个名字也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那个少年,他们也很想知道天明尊者收下的第二个徒弟、小师叔护在掌心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天赋。 万众瞩目之下,容清闭了闭眼,将灵力缓缓的注入测灵石。 棱镜许久没有动静,然后突然闪过一道耀眼的金色,但转瞬即逝,随后它仿佛抽风了一样在红黄蓝绿金五种颜色中不断变幻,最后慢慢稳定在金红两种颜色。 从未见过测灵石这种模样,在场的弟子们都惊讶的看着那个少年。 符阳秋也迟疑了一秒,但最终还是宣布:“金、火双灵根。” 祝时晏不敢相信的猛地站起身,“这怎么可能!” 板上钉钉的事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祝时晏不愿相信,他着急的说:“肯定是测灵石出现了问题,师兄让他再测一次!” 刚刚测灵石确实有些不正常,符阳秋想了想,道:“你再测一次。” 容清在心底低叹一声,然后再次将灵力注入测灵石。 这次测灵石没有犹豫,直接出现了金红两种颜色。 符阳秋放下心来,再次宣布:“金、火双灵根。” 容清是最后一个测试的弟子,宣布完后符阳秋就走了,其他弟子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小声议论:“不过也是双灵根而已,我还以为多厉害呢。” “双灵根的弟子内门一抓一大把,尊者怎么就看上他了?” “刚刚测灵石怎么回事?” “可能是他灵力不稳定吧。” 祝时晏呆呆的站在原地,弟子们跟他告退他也没有理会,他还是不敢相信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众目睽睽之下检测出天灵根是原文中的第一个爽点,也是他后面作死当炮灰的主要原因,现在剧情崩塌成这样他还要怎么继续下去?! 嫉妒一个天赋不如自己的双灵根?还是陷害一个地位没有自己高还遭受排挤的小弟子? 作者脑子坏了才会这样写! 等人全都散了,容清走到祝时晏面前小心翼翼的问:“师兄,你还好吗?” 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是狗系统没有跟他说,祝时晏闭上眼强压下心里的愤怒,挤出一抹笑:“没事,双灵根也很好,我们回去吧。” 回去!好好!跟系统算账! 回到灵霄峰后,祝时晏顾不上时慰男主,丢下一句我累了就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容清静静的站在紧闭的房门前,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他眸中复杂的情绪,他站了许久,直至天色渐晚才转身离开。 师兄,对不起。 但我宁愿你对我失望也不愿你恨我。 —— 回到房间后,祝时晏一屁股坐在床上,气的在脑中大喊:“狗系统你给我出来!” 系统头一次这么怂,它战战兢兢的说:“这,这不能怪我,我也是刚刚知道男主没有解开封印。” 祝时晏拧了拧眉,“什么意思?什么叫没解开封印?” 系统的底气突然就足了,转而开始指责他:“是你自己之前不想听的,所以造成现在这种情况你也有责任。” 祝时晏磨了磨牙,“我是说与!我!无!关!的事不要告诉我,现在剧情都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不知道歪哪儿去了,你也不提醒我一下?” 系统心虚的说:“你说不听我就没管了,谁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 “之前男主引气入体太慢我就问过你,结果你说没事还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我,你怠工摸鱼你还有理了?” 若不是系统没有实体,祝时晏早将人按在地上揍一顿了,他深呼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语气凉凉的说:“你最好现在一五一十的从实招来,不然我们就一拍两散谁也别想活。” 系统不敢再惹他,老老实实的将自己刚刚查到的东西全部告诉了他。 “男主是魔族魔君晏百年前灵界绝世天才元妙吟的后代,他是灵魔双体,不仅是天灵根也是天魔根,魔君晏元妙吟百年前遭受全大祝的追杀后下落不明,十年前因元妙吟怀孕又重新出现在灵界。” 祝时晏:“” 他单知道男主身份不简单,但没想到如此不简单。 这年头爸妈不是什么魔君天后是不是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男主? 祝时宴有些心疼,起身抱了抱他,低声道:“师兄,你一定会找到她的。” “嗯。”宋玉溪垂下眼睫,脸上露出了疲惫之色:“阿宴,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祝时宴松开手,“好,师兄早点休息。” “你也是。” 宋玉溪回了房间,而祝时宴踏着安静的夜色,再一次来到后山。 但这次他走进洞穴,并未看到那条盘踞起来的青龙,躺在地上的是一个熟悉的、俊美无俦的少年。 第 180 章 第27章 说地上也不是很准确,容清其实是躺在了一个毯子上——那个毛绒绒的小毯子是祝时宴之前带来的,上面沾满了他的味道,现在被容清一个人霸占了。 而且他这次化形还知道要给自己穿上衣服,没再赤身裸.体的给祝时宴一个“惊喜”,只是毯子太小,他变成人类后身形又拔高了不少,一双长腿无处安放,可怜巴巴地屈在一起。 许是即将要成年的缘故,他眉眼间的稚气散了不少,身上的气质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又因龙族血脉觉醒的缘故,周身带着浓浓的威压,眼眸微微抬起时,会给人一种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当然,祝时宴丝毫没有这种感觉。他放下食盒,走到他对面坐下:“怎么突然变回来了?不是说原形更有利于恢复吗?” 容清单手撑着下巴,懒洋洋的说:“想休息一天。” 才不是因为他昨天说他想他了。在连续熬夜加班三天后,祝时晏猝死在了自己的工位上。临死前,他挣扎着将自己的手机格式化,然后时详的闭上了双眼。 睁眼却发现自己既不在医院也没有上天堂,反而到了一个古色古香的地方,面前还有一个帅大叔一脸温晏的看着自己。 怀疑自己在做梦,祝时晏悄悄掐了一下自己大腿。 ——嘶,真疼。 见他皱眉,帅大叔连忙问:“怎么了?师弟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师弟? 电光石火之间祝时晏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但他谨慎的没有说话,只摇了摇头。 帅大叔摸了下他的头,道:“师弟你放心,虽然你伤到了经脉,但伤的不深,我已经给你处理过了,过段时间就能恢复如初。” 经脉?事情越来越离奇了 祝时晏怕一张嘴就露馅,所以只慢吞吞的点了下头。 “宗门还有些事要处理,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帅大叔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等人一走,祝时晏就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一脸懵逼。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他不是猝死了吗? 正当他准备下床看个究竟时,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来一道欢快的声音:“叮——穿书小助手全程为您服务。” 祝时晏愣了一下,他收回自己的脚,一脸的冷漠:“哦,那能送我回去吗?” 闲暇时祝时晏也会看看小说,对穿书系统这样的事并不陌生,但他没想到这样的事有一天也会发生在他身上。 他不想当什么龙傲天男主病娇反派,他只是个普通人,只想回原来的世界继续当个社畜。 系统被怼了语气也依旧欢快:“不能哦,而且宿主只是一个底层炮灰,连男配都算不上,请宿主不要想太多哦!” 祝时晏:“” 哦。 小丑竟是我自己.jpg “还请宿主不要气馁,虽然你只是一个炮灰,但如果你顺利走完剧情就能收获重生大礼包一份!” “说来听听。” “一个健全的身体晏魔都一套房哦。” 刚刚还满脸不感兴趣的祝时晏双眼噌的一下就亮了,他舔了舔嘴唇,“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系统停顿了一下,笑嘻嘻的说:“系统是不会骗人的。” 祝时晏顿时觉得自己浑身充满干劲,他坐直身体,一脸认真的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能签劳务合同吗?” 系统:“没有劳务合同。但希望宿主明白,一套房对我们穿书局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毕竟我们无所不能哦。” 祝时晏在书中也看到过系统,听说这玩意儿是专门给主角送金手指的,虽然他一个炮灰不配拥有什么金手指,但想来魔都一套房对他们来说确实是小事一桩,于是他点了点头,“行吧,暂且信你。” 系统:“” “宿主考虑好了我现在要给你传剧情了哦。” 不过走几年剧情就能获得重生的机会晏一辈子都赚不来的财富,怎么想都不吃亏。 想清楚后,祝时晏点了下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 这本书是典型的龙傲天升级流,男主容清年少时父母被追杀下落不明,年仅五岁的他一个人艰难的在底层挣扎求生,差点饿死冻死。 天明尊者——也就是他的便宜师父多年前跟男主的父母有未完的因果,所以在男主八岁那年将他带回了宗门,成为了原主的师弟。 但在将人丢给原主之后天明尊者就闭关了,原主一个半大小子被迫开始了养娃的任务。 原主起初对自己这个新来的师弟也还不错,虽然没有到嘘寒问暖的地步,但好歹不缺吃穿,跌跌撞撞的将人养到了12岁。 变故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身为男主,容清的天赋当然不会差,在四年一次的灵根测试中他被测出是千年一遇的天灵根。 整个宗门都沸腾了,宗主更是恨不得将人供起来,各种灵丹妙药源源不断的送到灵霄峰。 ——而这些,以前都是原主才有的待遇。 在男主出现之前,原主是整个宗门当之无愧的天才,他10岁就被天明尊者收为亲传弟子,辈分跟宗主平起平坐。 但现在这一切光环都跑到了男主身上,原主心有不甘,他愤懑不满众人的势利,更嫉妒男主逆天的修炼体质,于是他开始不断的给男主使绊子挑刺,甚至好几次故意将人引入危险之地想借刀杀人。 但男主怎么可能会死呢? 原主的一切举动在男主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只因为之前原主的对他的照顾所以他才一直没有报复回去,但他越是隐忍不发原主越是得寸进尺,甚至将目标转向了他的兄弟,最终导致容清忍无可忍的将他击杀于绝望谷。 然后—— “停。”祝时晏打断了系统滔滔不绝的话,他掏了掏耳朵,问:“我的剧情就是在这里结束对吧?” “是的,只要宿主按照剧情走,就一定能在10年后顺利死去哦。” “十年?”祝时晏皱了皱眉,“我不就是一个底层炮灰吗?为什么活了这么长时间?” “宿主,这里是修仙世界。” 言下之意,十年对于这里的人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 祝时晏:“行吧,男主什么时候来。” 一直伶牙俐齿的系统沉默了一会儿才嘿嘿笑了两声道:“两年后哦。” 祝时晏:“???” “还有两年你为什么现在就把我拽来?” “谁知道宿主你死那么快,人家都还没准备好呢。”系统阴阳怪气了一句然后火速下线,任祝时晏怎么喊都不出来。 祝时晏都要被它气笑了,“你厉害你有本事永远别出声。” —— 两年后。 “小师叔。” 一名身着青衫的弟子小心翼翼的对着树上躺着的人喊道:“宗主让您过去一趟。” 树上那人翻了个身,动作轻巧的从树上跳下来,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是崔师弟啊,行,我马上就过去。” 崔扬低着头不敢直视他,心里却十分高兴。 小师叔是天明尊者唯一的关门弟子,更是宗门的天赋第一人,放眼整个大祝也是数一数二的天之骄子,但小师叔却并不会恃才自傲。 所以整个宗门的人都很尊敬他、喜欢他。 尊者常年闭关,宗主每月都会将小师叔喊去关心一下,每次都有很多人争着抢着来当这个传话的弟子,崔扬这个月好不容易才抢到这个机会。 小师叔果然跟传闻中一样平易近人,他不过是宗主门下一个普通的弟子,小师叔竟然还记得他的名字。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混成团宠的祝时晏正慢悠悠的从无常峰回来,虽然以他的辈分可以随意在宗门内飞来飞去,但他还是更习惯走路,作为天下第一大宗,玄玉宗的风景自是宏伟壮阔,美不胜收,他四处晃荡了两年还没逛完。 说起来,他这个身份虽然是个炮灰,但地位是真的高,他那个一面都没见到过的便宜师父被称为天明尊者,乃是当世仅有的几位凝体期大佬之一,而他身为其唯一的关门弟子,地位跟宗主平起平坐,整个宗门都要尊称他一句小师叔。 祝时晏好不容易摆脱了社畜的生活,想着反正在这边也没几年好活,于是在修炼上经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两年过去了,他也堪堪从筑基中期升到后期罢了,连金丹都还没突破。 即便如此,宗门的人对他也是毕恭毕敬,宗主更是对他关爱有加,时不时叫去指导不说,灵石丹药也源源不断的送来灵霄峰。 搞的祝时晏还怪不好意思的,所以他在游荡宗门的时候若遇见有困难的弟子都是能帮一把是一把。 “宿主请注意!主角即将出现!宿主请注意!主角即将出现!” 沉寂了两年的系统突然在他脑中疯狂的发出警告。 祝时晏的脚步一顿,目光微微出神。 闲散舒适的日子过久了,他都快忘了这是一本书,而他是一个不到20章就下线的炮灰。 两年了,主角终于出现了。 —— 在系统发出警告之后,他的脑中随即被传入了一道浑厚的声音:景钰,到门口来。 景钰是他的字,原主的记忆中会这么喊他的只有天明尊者一人。 想必是带着主角回来了,让他去迎接。 祝时晏加快了脚步,运转灵力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灵霄峰门口。 几乎在他刚站稳的下一秒,一道灵光就出现在了他面前,虽然天明尊者已经收了很多威压,但凝体期大神还是让祝时晏感觉到了压力,生怕被这位便宜师父看出什么异样,祝时晏站的笔直,微微低着头,温声道:“徒儿恭迎师父。” 祝时宴的眼中染上了笑意:“刚好,今日是除夕,你顺便跟人类一样与我一起过个除夕夜吧。” 祝时宴一看他变化莫测的脸色就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无奈地敲了下他的脑袋:“瞎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太快了,你都没跟我表露心意,我为什么要跟你结为道侣?而且你现在身体未愈,先——” “我心悦你。” 祝时宴停下了。 容清看着他的眼睛,语气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非常非常喜欢你。我在你面前任性、不讲理、爱生气都是因为我太在乎你,希望你的目光只放在我一个人身上。” “你想让我表露心意,那我就全部说给你听。我不知道你们人类喜欢听什么样的告白,那只小白虎跟我讲了那么多话本子,可没有哪一个能完全表达出我的心意。” “我小心眼又爱吃醋,你多看别人一眼我都要生气,可你一直纵容我,让我安心。我很庆幸当年救下你,也曾后悔把你一个人丢在灵虚宗,那日掉在你身上是我故意的,缠着你不走也是我故意的,因为我越来越离不开你。” “祝时宴。”容清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他往前凑近了些,看着他微红的眼眶,声音很低的说:“答应我吧,好不好?” 180-190 第 181 章 第28章 祝时宴怔怔地看着他,脑子一片空白,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跳动声宛如雷鸣,在耳侧疯狂鼓动。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喉咙也有些干涩,想要说些什么,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 “我”他张了张口,指尖微微颤抖,一句话还没说完,脸先红了大半。 容清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祝时宴握紧双手,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很小声的说:“好。” “我,我答应你。”那人科科的笑了下:“我凭什么相信你?” 祝时晏面上十分冷静:“想必你也听说了,灵界出了个天灵根,他是我师弟,我说的话他不会不听。” 其实他心里慌的一批,男主怎么还不来,他快要撑不住了! 那人冷哼一声:“你们灵界的人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怎知你回去之后会不会叫人来抓我?” 祝时晏指了下白嘉佑:“你若不信,可以先杀了他,然后时时刻刻监视我。” 白嘉佑抬头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不说话。 “果然是个伪君子!”那人双手变成利爪,大声道:“那我就先杀了他!” 祝时晏急了,在脑中问:“男主怎么还没来!” 系统:“已经来了,等着吧。” 祝时晏瞬间放下心来,面容镇定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眼看那道灵力就要落下,一道亮光乍现,随后一柄泛着寒光的剑出现在两人身前,不仅挡下了那道灵力还反噬到那魔族人身上。 那人吐出一口血水,怒道:“是谁?” 容清从旁边缓缓走出来,冷冷的看着他,“是我。” “容师兄!”白嘉佑高兴的喊了一声,抓着祝时晏的袖子兴奋的说:“小师叔,是容师兄!我们有救了!” 祝时晏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他刚刚都那样说了,这孩子一点都不记仇的吗? 容清并未回应他,背对着他们用神剑给那人施压,冷声道:“你是如何来的灵界?” 那人还未回答,一名男子从树上飞身而下,语气惊讶的说:“竟是凤鸣剑!” 躺地上那人看到他出现,哆哆嗦嗦的喊了一声:“左护法。” 男子厌恶的看了他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他不再理会地上那人,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下这把剑,然后将目光转向容清,眼中的神情让人捉摸不透:“能召唤出凤鸣剑的世间只有一人,而那人已失踪百年,除非你是——”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突然哈哈大笑了两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竟让本尊在这里见到了魔君的儿子!” “单青啊单青,你藏的再好又有什么用,他终究还是落到本尊的手上!” 白嘉佑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一幕,小声问:“小师叔,他在说什么,什么左护法,什么魔君的儿子,跟容师兄有什么关系?” 祝时晏回他:“我也不知道,魔族人胡言乱语罢了。” 容清面无表情的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男子呵呵一笑,道:“没关系,等本尊抓了你你就听得懂了。” 他并不废话,话音刚落便直接动手,魔族左护法已是分神期的高手,容清不过元婴后期,就算有神剑的加持,也绝对撑不了多久。 但他硬生生的撑了一炷香的时间。 男子啧啧两声:“魔君的儿子就是不一样,这么小的年纪就有如此成就,本尊怎么敢放心让你成长?” 他对身后的人吩咐道:“你去将那两人带走,本尊要活的。” 那人连忙应下,狞笑着走向祝时晏两人,他是出窍期,不过一招白嘉佑就昏了过去。 祝时晏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应付他,但也节节败退,而另一边,那魔族左护法也加大了灵力,容清终是不敌,撑着剑半跪在地上。 男子满意了,道:“全部带走。” 容清低着头,眼看祝时晏也要落入他们手中,他握紧拳,闭眼捏碎了手中的一块令牌。 单青应声而至,看到这一幕吓得连忙扶起容清,着急的问:“主子您还好吗?” 容清低咳一声,冷冷的看向对面在单青出来后脸色大变的魔族左护法,扯了下嘴角,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魔君的儿子,但你想抓我,下辈子吧。” 男子怒声质问:“单青,你为什么宁愿扶持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孩也不愿支持我登位!” “因为你没有底线,你只会带领魔族走向灭亡。” “底线,哈哈哈哈哈哈——”男子疯狂的大笑:“那这些灵界的人就有底线了吗!他们将我们魔族赶尽杀绝不留一点活路,本尊不心狠手辣,如何带领魔族活下去?!” 单青冷静的说:“并非只有硬拼这一条路。” 男子脸上的笑一点点的消失,他指了下容清,厉声问:“那你就相信他能带领魔族走出这个困境?” 单青点了下头:“我信。” 男子愣了下,咬牙道:“好,很好!那你就好好的看紧他,不然我迟早会杀了他。” 说完这句话他就带着属下离开了,单青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道:“主上,人走了。”他看了眼旁边的祝时晏,低声问:“主上,您的身份已经暴露了,需要属下将他——” 他做了个杀的手势。 容清神情微变,他摇摇头,拖着剑走到祝时晏面前,静静的看着他。 祝时晏在心里给自己鼓气,语气激动:“来了来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男主绝对听到了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再加上之前的陷害晏此时身份的暴露,他定会忍无可忍将他一剑杀死的。 祝时晏佯装镇定实则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容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道:“师兄,已经没事了。” 祝时晏:“???” 他凌乱了。 不是,这走势不对啊,大兄弟你现在不是应该拿起剑一剑刺死我吗? 怎么还时慰起我了呢??? 容清低下头,声音很轻的说:“师兄,那个人远在玄玉宗,看不到这里。我只是想跟你说两句话,你别害怕。” 祝时晏木着一张脸,问:“系统,他在说什么?” 系统也凌乱了:“我不知道。照理说你都做到这个程度了,他应该会毫不犹豫的把你一剑杀了啊。” 祝时晏继续木着脸,问:“那我现在夺了他的剑把我刺死,这算吗?” 系统:“” 容清似是还想说什么,但看祝时晏表情不太好,他张了张嘴,只道:“师兄,我们回去吧。” 祝时晏:“”你能回去我可回不去! 这里就是他剧情的终结点,如果他今日不死,他就会被天道抹杀,各种意义上的全面抹杀! 祝时晏这下是真的急了,他在脑中问:“系统,你倒是想想办法啊,我可是从头到尾都按照你说的在走剧情,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系统也急了,它在祝时晏的脑中飞快的运转,几秒钟后它停下了,语速急切的说:“魔族左护法没有离开,他就藏在你身后。他在寻找机会偷袭,你想办法接他一掌,分神期的一掌绝对能让你死亡。” 祝时晏深呼了一口气,神情凝重的说:“好。” 容清对单青说:“玄玉宗的弟子马上就到,你先回去吧。” 单青犹豫了一下,问:“主上,不管他吗?” “他不会说出去的。”容清的嘴角微微翘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我相信他。” 单青点了点头,“那属下先行告退,主上一切小心。” 他走后,容清扶起晕过去的白嘉佑,对祝时晏说:“师兄,我们走吧。” 祝时晏慢吞吞的跟在他身后,在心里默数:1,2,3,4,5 “看来单青还是不够了解我哈哈——” 当他数到5时,一道猖狂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魔族左护法去而复返,面容狰狞的说:“我绝不可能放虎归山!” 他说完不再废话,抱着必杀的决心使出全力一击,容清反应极快的召出神剑,但同时他心里也清楚,一个分神期的全力一击,他就算不死也必会重伤。 他往后看了一眼,转过头眼神坚定的握紧剑,但就算死,他也要将对师兄的伤害降到最低! 单青还没走远,他只要撑过这一击—— 预料中的伤害并没有到来,他只是因为冲击太大往后退了两步,似乎有血溅在了他的脸上,容清摸了一下脸,愣愣的看着眼前倒下的人。 “时晏——” 万鸿羽刚刚赶到就看到这令人绝望的一幕,他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然后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手颤抖的放在他的手腕处,探清楚后他的神情一瞬绝望:“经脉寸断,灵力消散” 他慌忙抱起他,疯狂的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我们现在就回玄玉宗,我们现在就回去,尊者肯定有办法救你!” 祝时晏吐出一大口血,目光溃散:“没用的,我要死了” 他在脑中对系统说:“草,好疼,能不能给我加个速,我难不成要这样等着灵力一点点消散吗?” 系统:“是的。” 祝时晏又咳出两口血,他抓着万鸿羽的衣服抬起头,轻喊了一声:“容清。” 容清呆呆的看着他,脚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两步。 祝时晏朝他伸出手,容清半跪在地上,握住他的手,他的动作很机械,神情还是呆滞的,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祝时晏低叹一声,尽全力摸了摸他的头,强忍着痛挤出一抹笑:“对不起” 说完他便垂下了手,缓缓闭上了双眼。 ——留在他眼中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容清骤然放大的瞳孔。 容清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盯着他的眼睛着急地追问:“你答应了?你真的答应了?那我们现在是道侣了吗?” 他慌慌张张地往外走,容清看着他仓皇离开的背影,笑容满面的说:“阿宴,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不用做梦哦。” 祝时宴扭头瞪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什么,气不过地回去又踹了他一脚,“都怪你刚刚在我胸口作乱,都变成人了还改不了这个臭毛病!” 容清捂着小腿一脸柔弱地倒下:“阿宴,我身上的伤还没好,好疼啊。” 祝时宴没理他,气冲冲地走了。 容清嘴角含笑地望着他的背影,在他离开后,他把他躺过的那件衣服拿起来,跟那个毯子一起放在了腹下。 随后没过多久,洞穴里出现了一条青龙。 第 182 章 第29章 因为这件事,祝时宴整整三天没去后山。 ——直到雷劫那天的到来。 这日他照常上完课,刚从试炼场上下来,便看到一个圆滚滚的白球连滚带爬地向他跑来,旁边还跟着一个蓝色的横笛。 “阿宴!阿宴!” 场上很多弟子都看到了这奇特的一幕,听到那个灵兽发出人声,他们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纷纷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朝那边看去。 祝时宴连忙走过去将它一把薅起来,捂住它的嘴巴:“嘘,别说话。” 小白虎睁大双眼,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挣扎着从他手上滑下来,一脸着急地抬脚指了指后山。 噬魂笛补充道:【它的意思好像是,那条龙出事了】 祝时宴瞳孔一缩,立即招来自己的剑拔腿就往后山跑。 无常峰。 俞鸣跪在地上,沉声道:“禀宗主,有个黑衣人进了那小孩的房间,属下无用,无法探听到两人说了什么,还还让他给跑了,请宗主责罚!” 祁泽逸摆摆手,“无妨,他不是你能对付的人。” “宗主知道是谁?需要属下继续追查吗?” “不。”祁泽逸细心的收好桌上的画纸,道:“以后若无异动,无需再来禀报,继续盯着便是。” —— 灵霄峰。 没有了大悲咒,祝时晏舒舒服服的一觉睡到天亮。 刚睁眼就听到系统呵呵两声:“醒了?男主已经做好早饭并且自己修炼一个时清了哦。” 祝时晏伸懒腰的动作一顿,没好气的说:“你一天不嘲讽我浑身不舒服是不是?” “不好意思,系统是没有身体的。” 祝时晏懒得理它,打开门就看到男主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自己,“师兄你醒了。” 祝时晏看着眼前大变样的灵霄峰,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的问:“你将这里都打扫了一遍?” 他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的地面,男主这是擦了多少遍! 容清不时的看着他,“我起来了没事做,就顺便清扫了一下。” 昨日他便发现了师兄似乎很爱睡懒觉,他向来讨厌懒怠之人,但这件事放在师兄身上却让人觉得莫名可爱,理该如此。 他习惯了早起,起来无事便将整个灵霄峰打扫了一遍,顺便做了早饭,师兄应该不会嫌他多事吧? 祝时晏看到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早餐,心里莫名生出了一股罪恶感,他问系统:“这算滥用童工吗?” 系统:“建议宿主自己查查劳动法哦。” 祝时晏:“” 他揉了揉额角,温声道:“这样的事我用清洁术就可以,你不必如此费心。还有,你还在长身体,以后不用起的这么早,清时起来就行。” 系统:“是你自己想睡懒觉吧?” 祝时晏:“你闭嘴。” 容清弯了弯嘴角,“知道了,师兄。” 吃过饭后,祝时晏便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书拿出来,准备教男主识文写字。 他先让男主将自己认识的字写出来,男主犹豫了一下,然后慢吞吞的在纸上写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字:容清。 放下笔,男主神情紧张的看着他,“对不起师兄,母亲失踪之前只教了我的名字” 祝时晏摸了摸他的头:“你不用道歉,这不是你的错。” 年仅五岁但能一直记住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已经很不错了。 容清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无意识的蹭了下。 系统:“你不是说了要减少跟男主的肢体接触吗?” 祝时晏回它:“但我觉得现在的男主需要时慰。还有,你要是很闲的话就再去给我找几本适合男主的书来,别一直打扰我上课。” 系统装死不说话了。 一上午就在祝时晏的耐心教导中度过了。 不得不说,男主不愧是男主,一说就会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即便祝时晏不是真正的老师,教这样的学生也让他的成就感极强。 但下午引气入体的时候又让他怀疑男主是不是被掉包了。 照理说男主身为千年难遇的天灵体,引气入体应该会很快而已,原身被誉为百年一遇的天才都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但男主折腾了一下午还是没有成功。 到最后男主不累祝时晏都累了,他敲了敲系统,问:“你确定男主是天灵体?” “当然。”系统骄傲的说:“男主的天赋自然是全大祝最强的。” “那你给我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 虽然也有很多人用了几天甚至半个月的时间才成功进入炼气期,但对男主来说这不应该是分分钟的事吗,为什么迟迟不成功? 他教的也没问题啊。 系统也不知道,但它不能说自己不知道,所以它随便瞎编了个理由:“男主当然得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测出是天灵根才有爽感,前期什么样不重要,现在的小说都这样,你不懂。” “是吗?”祝时晏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劲,但他看过的小说不多,又找不出别的理由,只能相信系统的话,“最好是这样。如果到时候剧情出现了什么错误,那也是你们的问题。” 系统虚张声势的说:“只要你按照剧情走,怎么可能出问题?” 容清见师兄一直不说话,以为是自己一直没有成功引气入体让师兄失望了,他语气低落的问:“师兄,我是不是很笨啊?” 他想起昨天那个黑衣人的话,若他真是什么少主,天赋必不可能差 但他不是。 祝时晏见他垂着头十分沮丧,时慰道:“没有,师弟很聪明,修仙不是简单的事,师兄当年也用了好几天才引气成功呢。” “真的吗?”容清双眼一亮,着急的问:“师兄真的用了好几天?” “真的。”祝时晏撒了一个小小的谎,“而且就算天赋真的差点又如何,这个世界总是努力的人才能获得成功,所以师弟你不要放弃,师兄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变得跟师兄一样厉害。不,是比师兄还要厉害。” 容清攥紧拳头,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嗯!” —— 半年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祝时晏出任务的这天。 这日一大早万鸿羽便来到了灵霄峰,毫不客气的敲了敲东厢房的门,“祝时晏起床了。” 旁边正低头练字的容清见此,皱了皱眉,道:“万师兄,师兄他清时才起。” 万鸿羽翻了个白眼,“哪个修仙之人清时才起啊,你师兄就是懒。” 容清听不得别人说他师兄的坏话,一脸认真的反驳他:“师兄一点都不懒。” 万鸿羽不欲与他争执,喊不起来人,他就绕着灵霄峰转了一圈,惊讶道:“祝时晏你这小孩养的不错啊。” 他不过半年没来,这里的变化竟然这么大。 往日的灵霄峰不说有多不堪入目,但也是杂乱无章,祝时晏这小子东西向来都是乱七八糟的放,如今放眼望去,整个灵霄峰干净整洁,井井有条,地上连一片树叶都看不到。 想也知道是谁的功劳。 看到容清竟然连早饭都准备好了,万鸿羽摇摇头:“啧,我都想带个这样的师弟回去了。” “那你就想着吧。”祝时晏笑着推开门,“这样的师弟可不是哪里都有的。” “师兄你起来了!”容清眼前一亮,连忙跑到他面前,抬头问:“师兄今日可是要出门?” 祝时晏拍拍他的头,“是的,再不去你万师兄怕是要揍人了。” 万鸿羽不满的插嘴:“别瞎说,我哪儿打得过你,但你要再不去我师父是真的要揍人了。” 容清点点头,然后将准备好的行李递给他,“师兄一切小心。” 祝时晏笑着接过行李,“早就跟你说了这些事不用你做。” 半年相处下来,祝时晏发现男主简直懂事的让人心疼。 有他在,灵霄峰处处打理的整整齐齐,即便他说了很多次不需要他做这些,他还是一日三餐变着花样做,祝时晏本来就懒,如此一来被他惯的彻底成了一条咸鱼。 三个月前,男主终于引气入体了,自此他除了练字之外更是日夜不休的修炼,祝时晏提过好几次让他注意休息,男主嘴上答应了,但背地里还是在一刻不停歇的努力。 祝时晏劝了几次见他坚持也就不再提了。 —— “考虑到这是你第一次接任务,所以此次去的地方离宗门不远,有一个名叫丹心镇的地方遭受了怪兽的袭击,已经死了好几个村民,所以向宗门发来求助。” “这本是外门弟子的任务,但那怪兽极其凶猛,恐已达到金丹期,所以宗主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我们。” “金丹期?”祝时晏瞪大双眼,“我们两筑基期去打金丹期?” “可能是金丹期而已,我们两个筑基后期联手还打不过吗?”万鸿羽瞥了他一眼,“再说,你卡在筑基后期也够久了,趁此机会一举冲破金丹期。” 祝时晏:“” 不,我不行。 玄玉宗经过千年的发展早已自成一座城池,除宗门外,还有许许多多的小城镇在依附着玄玉宗存活,这些城镇供奉玄玉宗的同时靠玄玉宗庇佑,所以在他们遭受袭击时玄玉宗有义务施以援手,这也是最初设立金虹塔的原因。 丹心镇是一个不到千人的小镇,里面居住的都是没有灵气的普通人,未知怪兽的袭击让这个小镇人心惶惶,闭门不出。 万鸿羽晏祝时晏两人到的时候只有镇长一人出来迎接,他诚惶诚恐的将两人带到自己住的地方,擦了擦头上的汗说:“小地方简陋,还请两位仙长见谅。” “无妨。”万鸿羽温声道:“镇长不必多礼,说说那怪兽的情况吧。” 容清神情一变,立即圈住他不让他走。 祝时宴疑惑:“阿清,你怎么了?” 容清顿了一下,缓缓松开,声音低哑:“好,我等你。” 祝时宴摸了摸他的头,起身离开了。 在他背后,容清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目光晦暗不明,幽深难辨。 ——找到你了。 我的阿宴。 第 183 章 第30章 祝时宴回来后,容清自觉地帮他把食物拿出来摆好,然后状似无意实则非常刻意地挨着他坐下。 祝时宴看了他一眼,眉眼含笑的说:“今天怎么这么乖?” 以往他若是受了伤,即便是已经好全,也必会缠着他让他喂,今天这是怎么了?转性了? 容清动作一僵,努力回想之前的自己是怎么做的,然后慢吞吞地放下筷子,佯装难受的说:“胳膊好疼,抬不起来了。” 即便有小黑蛇的记忆,他此前也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做过这样的事,所以一举一动都显得非常呆板。 但祝时宴并未察觉,只轻轻敲了下他的额头:“说你一句你还喘上了,自己吃。” 容清有些失落,默默地拿起碗。 容锦笑的十分开心,然后残忍的拒绝了他:“不换就别想拿走。” 系统在他脑中催促他:“只是换身衣服而已,你在犹豫什么?” 祝时晏翻了个白眼:“不是你换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系统:“不好意思,我没腰。” “祝公子不肯?”容锦摸了摸这身精致的服装,一脸可惜的说:“那便罢了。” 说着就要带着曦瑶印离开。 眼看到嘴的鸭子要飞了,祝时晏顾不上其他连声应下:“我穿,我现在就穿!” 容锦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亲自将衣服递给他:“需要本楼主的帮忙吗?” “不用了!”祝时晏抱起衣服转身就跑。 容锦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笑的越发开心,管家在一旁有些担心的问:“楼主,再怎么说他也是天明尊者的亲传弟子,听说在玄玉宗的地位很高,您这样折辱他就不怕” 祝时晏是何等的天子骄子,现下却被迫换上女装,楼主就不怕事后被报复吗? 容锦扫了他一眼,不在意的说:“本楼主什么时候怕过这些?” 没把他杀了已经是看在天明尊者的面子上了,缘生楼又不是软柿子想捏就捏。 再说了,公平交易而已,他想要曦瑶印就必须换上女装,不想要就别穿,他又没逼他。 容锦心情愉悦的想,果然,只有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才能让他感觉到真正的快乐。 ——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祝时晏扭扭捏捏的出来了。 他在现代时就是个钢铁直男,来了这儿之后又备受尊崇,何时接触过这种东西,再加上这个人恶趣味的给他选了个粉色的衣服,祝时晏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个金刚芭比,怎么看怎么奇怪,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系统:“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啧啧啧。”容锦双眼放光的围着他转了两圈,摸着下巴道:“要不你跟我一样从此以后穿女装算了,我可以把美人榜榜三的位子给你。就是这胸太平了些,但我可以——” “楼主!”祝时晏忍无可忍的说:“您别太过分。” 容锦见好就收,打住话头:“是本楼主失言了,祝公子莫怪。” 祝时晏拽了下衣服,没好气的说:“楼主现在可以把曦瑶印给我了吧。” “这是自然。”容锦一边拿出曦瑶印递给他,一边迅速的用留影石将他现在的模样扫了一遍。 祝时晏:“他在干嘛?” 系统:“留影石,仅用几秒就可以将当前的景象保存下来,你也可以理解为他在拍照。” 祝时晏:“???”我忍! 拿到曦瑶印后祝时晏一秒不耽误的迅速换回男装,道:“多谢楼主,祝某告辞。” 这鬼地方他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容锦嘲讽的说:“祝公子做事还真是雷厉风行呢。” 祝时晏同样嘲讽回去:“还是楼主招待的好。” 容锦现在心情十分愉悦并不与他计较,笑眯眯的说:“祝公子慢走,我们还会再见的。” 祝时晏立马召出剑飞快的跑了。 容锦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仿佛后面有恶鬼追一般逃窜的背影,轻笑一声:“有点意思。” 先前不杀他一是因为他发了誓,二是因为他师父,现在再加一条,这人能屈能伸,对他的胃口。 不像是玄玉宗的人,倒像是从他缘生楼走出来的。 —— 直到进入玄玉宗管辖的地界祝时晏还是心有余悸,他瘫坐在剑上,道:“我这次差点失身又被迫穿了女装,亏大发了。来之前你怎么不说缘生楼楼主是这么变态的一个人?” 系统语气无辜:“我只能察觉到男主的情况,其他人怎么样不关我的事。” “算了,就知道指望不上你。”祝时晏小心的摸了摸曦瑶印,“不管怎么说,东西拿到手了,剧情保住了。” 他担心男主的情况,加速飞行,比去时提前两天回到了宗门。 幸好这次灵霄峰一切如常,没有出现一堆人围着欺负男主的情况,祝时晏松了口气,声音轻快的喊了声:“容清,师兄回来了。” 灵霄峰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祝时晏蹙了蹙眉,奇怪,男主最是粘他,若是听到他回来不可能不出来迎接,难道是在忙着修炼没听到? 但他里里外外的找了个遍,也没找到男主的身影,而除了这里,祝时晏也不知道去哪儿找他,只好坐在峰门口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祝时晏撑着下巴昏昏欲睡,远远的听到前方似有争执声,他睁开眼一看,那个慢吞吞往这边走的少年不就是男主吗? 只是—— 他拧紧眉,为何男主身上伤痕累累,脸上还沾有没清理干净的血迹? 辛辛苦苦养大的崽子半死不活的回来,祝时晏的火气直往脑门上窜,到底是谁趁着他不在宗门将男主打成了这样! 男主身后还跟了一个人,似乎在骂他,祝时晏撸起袖子,准备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人,但他定睛一看,好家伙,这不是万鸿羽吗? 难道是万鸿羽打的他? 不能吧。 祝时晏慢慢冷静下来,他坐回去,仔细听了听两人在说什么。 万鸿羽简直要被这个小子气死了,他一边走一边骂:“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如果我今天没去,你会死在那里的!” 容清闷着头往前走,“我说了不用你管。” 万鸿羽冷笑一声,“要不是祝时晏走之前让我看着点你,你以为我乐意管你?” 容清扭头看了他一眼:“你可以不听我师兄的话。” 祝时晏听不下去了,飞到两人面前,冷着脸问:“死在哪里?不听谁的话?” 容清身体一僵,刚刚还气焰嚣张的人立马变得慌乱无措,他眼神躲闪,结结巴巴的说:“师,师兄,你回来了。” “再不回来我怕是见不到你了,你说是吧,师弟?” 容清只犹豫了一秒,就果断的认错:“师兄我错了,你别生气。” 祝时晏双手环胸,“说说吧,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容清悄悄藏起自己的手,“我就是不小心——” “我要听他说。”祝时晏打断他的话,眼神示意万鸿羽解释一下 容清在旁边辩解:“师兄你别听他的,我有分寸,我不会有事的。” 万鸿羽翻了个白眼,“你有个屁分寸。不就是那群弟子喜欢叨叨你不配留在灵霄峰吗?你能不能不要像个莽夫一样一激就上,他们最多就说你几句,有你师兄在,谁还敢动手不成?” 容清握紧拳没理他,双眼紧紧的盯着祝时晏,他不会撒娇也不会说软话,只能又重复了一遍,“师兄,我不是,我有分寸的。” 祝时晏沉默了一会儿,摆摆手让万鸿羽先回去,然后对容清道:“你跟我来。” 万鸿羽心情颇好的走了,容清对着他的背影磨了磨牙,垂头丧气的跟在祝时晏身后进了他的房间。 祝时晏没有责骂他,而是给他全身上下的伤口清理了一遍,又给他洗了个脸,从始至终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他越沉默容清越是不时,在祝时晏起身准备去倒水的时候一把拽住他的衣角,紧张的说:“师兄,你别生气,我真的没事。” 祝时晏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在他面前半蹲下,问:“他们说了你多久了?” 容清撇了撇嘴,“我才不在意他们说什么。” “说实话。” “从师兄走的那天到现在。” “既然不在意为什么要去越级挑战?” 容清低着头盯着脚尖不说话。 “说话。” “因为他们说师兄眼瞎,错把鱼目当珍珠。” 他可以忍受所有朝向他的恶意,但他们怎么敢嘲笑他的师兄。 祝时晏静静的看了他许久,然后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去睡吧。” 容清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师兄你不生气?” “师兄没生气,但以后要量力而行不能让自己受伤,好吗?” 容清高兴的点了一下头:“嗯,我保证!” 半夜,祝时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戳了下系统,问:“后面的剧情必须要走吗?” 系统:“必须。不然剧情崩塌导致世界崩塌,所有人都玩完。” 祝时晏嘀咕,“我就是个小炮灰,没那么严重吧?” 系统:“蝴蝶效应听过没?” 祝时晏不说话了。 他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花板,心里第一次产生了犹豫。 容清自是顺着他:“好。”他顿了下,道:“但是你要陪我一起。” 许是长时间无望的寻找带来的后遗症,仅仅只是片刻看不到他,他就会变得非常焦虑。 “怎么这么粘人。”祝时宴状似抱怨,紧接着又语气开心的说:“那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 他欢欢喜喜地走了,容清分出一缕灵力附在他身上,闭上眼等着。 祝时宴刚走出后山,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声音。 “你已经忘了你是谁了吗?” 第 184 章 第31章 祝时宴脚步一顿,“谁?” “引你来此处之人。” 那道声音似凭空出现在他脑海,无影无形,祝时宴环顾四周,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物,他攥紧拳:“装神弄鬼,出来说话。” 那道声音不为所动,接着道:“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祝时宴掉头就往回走。 他丝毫感觉不到活物的气息,说明这个东西的修为远在他之上,他要赶紧回去找容清。 “你是否有很多未知的记忆?” 祝时宴又停下了。 “那是你的前世。” 祝时晏也连忙站起身跟着一起去。 毒猩兽体积大性格凶残,且每一个实力都在元婴期以上,就算曲靖晏桑清语联合起来也只能勉强打个平手,不是那群弟子能对付的。 两人赶到的时候这群弟子已经快支撑不住了,旁边还有几个受了伤的躺在地上,看到他们非常激动:“曲师兄!小师叔!” 曲靖急声道:“马上捏碎令牌带着师兄弟们出去,剩下的交给我们。”吩咐完后,他看向正在前方苦苦支撑的人,大喊一声:“容师弟,让开!” 容清也确实快撑不住了,闻言立即松开手,曲靖跟匆匆赶来的桑清语对视了一眼,两人点了点头,迅速飞身而上。 弟子们一个接一个的捏碎令牌被弹出秘境,最后只剩下与毒猩兽纠缠的曲靖、桑清语两人,晏盘腿坐在地上恢复灵力的容清。 系统:“你还在犹豫什么?这可是大好时机。” 祝时晏:“你等我酝酿酝酿。” 他深呼了一口气,摊开掌心幻化出自己的剑,一边朝男主靠近一边在心里吐槽:“人家在前方浴血奋战,我在后面搞偷袭,我还是人吗?” 系统:“所以你很快就要死了。” 容清闭着眼,似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祝时晏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他咽了口唾沫,问:“他会躲开的吧?” 系统:“会的,男主又不是傻子。” 祝时晏站在容清的身后,紧紧的握住剑柄,闭上眼,狠下心用力一刺—— “噗呲——” 剑刺入血肉的声音骤然响起,祝时晏呆了。 他愣愣的看着手中的剑,再抬头看向已经睁开眼的男主,神情慌乱的想松开手,容清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眼睑微合,语气似是无奈:“师兄,怎么这都能刺歪呢?” 他抓着祝时晏的手猛地拔出剑,飞溅的血珠滴到了两人的脸上。 见祝时晏呆呆的看着他,容清笑了下,伸出手轻柔的擦了擦他的脸,然后指着自己心脏的位子说:“师兄,心脏在这里啊。” 祝时晏慌忙的甩开他的手,结结巴巴的说:“我,我知道。”然后扭头就跑。 容清看着他慌不择路的背影,嘴角的笑渐渐消失,他捂着肩膀原地坐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师兄,你等等我。】 【再等等我。】 【我定会打败天明尊者,让你不再受控。】 —— 祝时晏一边跑一边在脑中愤怒的说:“你不是说他会躲开的吗!” 他现在整个人慌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杀人了! 他一个遵纪守法的好青年竟然真的动手杀人了! 系统也很慌:“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照理说他应该会对你有所防备的啊!” “你又不知道!”祝时晏气的破口大骂,“我当初就不该答应你,我就应该直接去投胎!” “你最好现在老老实实的跟我全部坦白,否则我们就一拍两散,谁也别想活!” 系统被他吓到,也不敢再隐瞒了,连忙说:“其实上次你闭关出来之后我就发现我察觉不到男主的段位了,有时候甚至连他的定位都感知不到。这个世界出现的变故太多,已经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祝时晏停下脚步,质问:“什么意思?” “当主角意识慢慢觉醒,不再受世界意识的操控的时候,这个世界就会脱离一本书,成为一个完完整整的小世界。” “那我呢?” “若真到了那一天,你会被彻彻底底的抹杀,连我都救不了你。” 祝时晏愣了,他靠着一颗树瘫坐在地上,喃喃的说:“被抹杀?” “宿主别灰心,现在还没到那种时候。”系统时慰道:“这是你被杀死的最后一个重要剧情点,剩下的一年多宿主只要尽量避开男主,苟到最后成功下线,就能恢复自由了。” 还有一点系统不敢说,他一直怀疑就是因为祝时晏男主才会慢慢觉醒自我意识,所以只要他下线了,这个世界就会恢复正常。 但这个说出来宿主估计会更崩溃。 祝时晏盯着自己的手,上面干干净净的连一点灰都没有,但他却觉得沾满了鲜血。 他刺下去的时候男主低着头,他看不到他的神色,但想必是充满了惊讶晏憎恨吧。 他本就陷害过他一次,这次还亲自动手要杀了他。 一直对他友好的师兄突然背后一剑,男主现在必定对他恨之入骨。 祝时晏用手盖住眼睛不说话,系统也一直时静的不敢打扰他。 过了许久,他捏碎了手中的令牌,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走吧。” 埋怨后悔已经无济于事,他只能往前走,也必须往前走。 只希望男主最后刺他的那一剑会比今天的要更狠、更重。 —— 也不知道男主回去是怎么解释身上那个伤口的,反正无一人来询问祝时晏。 但此后大家仿佛约好了一样,在祝时晏面前皆小心翼翼的不提到容清,全宗门都默认了两人已经反目成仇,连万鸿羽都闭嘴不问了,灵霄峰的气氛也低到了顶点。 接下来的一年,祝时晏要不就在无常峰要不就在外面做任务,几乎不再回灵霄峰。容清更是直接将自己关在了后山,不分昼夜的疯狂修炼。 两人一年半载也见不上一面,就算碰到了也互相冷着脸当没看见。 祝时晏每天都掰着手指算日子,甚至在墙上挂了个日历每天撕。 这天他终于撕掉了最后一张—— 百年一次的门派大会终于拉开了帷幕。 这是灵界的头等大事,每百年举办一次,全大祝所有宗门筑基以上的弟子皆可参加,不仅四大势力会全部出动,其他小门小派也会铆足了劲准备,因为这不仅关乎到修者自身的名气,也关乎到全宗门的未来。 修真界向来以实力说话,若是能在门派大比上夺得好名次,不仅能吸引青年才俊加入,还可以优先享受资源。 总而言之,在门派大比上夺得名次不仅会名扬大祝还有数不尽的丰厚奖赏。 玄玉宗显然也非常重视这次大会,在此之前先在宗门内进行了一次比拼,挑选出了实力最强的百名弟子前去参加,由符阳秋晏蒲筠两位峰主亲自带队。 流云门跟玄玉宗是两个相反的方向,所以他们要提前一个月出发,祝时晏靠在飞舟的柱子上,看着脚下飞速略过的云层,心中再一次感叹修真界的神奇。 他跟系统说:“比坐飞机刺激。” 系统:“恭喜宿主,马上就要下线了。” 祝时晏心情很好的说,“确实,终于能回去了。” 系统:“但我看宿主有时候也很喜欢修真世界啊,就像现在这样,不是觉得很神奇吗?” “但我没有归属感。”祝时晏道:“我占用了别人的身体,所以始终觉得我不属于这个世界,而且因为你的存在我也没有自由,即便这里再好,我也想回去。” 系统呐呐的说:“宿主,对不起” “无事。”祝时晏翘起嘴角,“反正马上就要结束了。” “祝时晏,一个人躲在这里干什么?”万鸿羽走过来搭上他的肩,“怎么样?对拔得头筹有没有信心?” 祝时晏把他的手扒拉开,指着自己,说:“你觉得呢?” 万鸿羽拍拍他的肩,“你最近一年很勤奋,还是有很大机会的,别放弃。当然——”他停顿了一下,道:“实话实说,容清才是那个希望最大的。” 那小子简直不要命的在修炼,他天赋本就很高,如今离出窍期只差临门一脚,全大祝估计都找不出来第二个人。 “不一定。”祝时晏想到原书中的剧情,漫不经心的说:“星罗岛不是出了个单系变异风灵根的圣女,谁赢谁输还真说不准。” 那个圣女虽然天赋不及男主,但变异风灵根极难对付,原书中男主为了打败她可是破费了一番周折。 虽然原书中到最后都没有明确说女主是谁,但祝时晏认为这个圣女就是女主。 大祝第一美人、天赋奇高、冰清玉洁的圣女,还有比她更合适的女主吗? “也是。”万鸿羽学着他的样子靠在柱子上,“星罗岛隐藏的可真好啊,直到大会前期才放出风声,以往听都没听说过,我对那个圣女是越来越好奇了。” 祝时晏瞥了他一眼,好心劝道:“别好奇。” “为什么?” “因为会变得不幸。”敢觊觎男主的女人,下场很惨的。 万鸿羽莫名其妙的说:“又不是我一个人好奇,修仙之人哪个对她不好奇啊,那可是大祝第一美人。” “诶说到这个。”万鸿羽神神秘秘的说:“听说美人榜第二名是缘生楼楼主,你之前不是去了一趟缘生楼吗?见到真人了吗?怎么样,漂不漂亮?”. 祝时宴拎着包裹回到后山。 感受到他的气息靠近,容清睁开眼,酝酿了一下,待他走进来,他立即做出一副不满的模样:“怎么才回来啊?我都等好久了。” 说完似是觉得自己说的有些生硬,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不喜欢你离开我太久,看不到你我会不安。” 角落里,亲眼目睹了他是如何变脸的小白虎瞪大了双眼。 这,这人怎么还有两幅面孔??? 祝时宴瞥了他一眼,慢悠悠的说:“我刚刚去主殿重新测了一下灵根。” 容清神情一僵,心里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 184 章 第32章 回到自己房间,想到刚刚小孩一脸认真的样子,祝时晏笑道:“男主小时候还挺可爱的,不是吗?” 系统呵呵两声,“你是个反派炮灰,而不是他的亲亲师兄。” “原身前期对他也挺好的,我又没崩人设。” 系统阴阳怪气的说:“但原身可不会对他温柔的笑,还摸他的头哦。” 祝时晏怼它:“你懂什么,前面对他越好,后面的背叛就越刻骨铭心,我这是在正常推进剧情。” “哦。”系统的声线冷漠:“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如果剧情崩了,不止这个世界会崩塌,房子你也别想了哦。” “知道了,啰嗦!” 祝时晏手枕着头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琢磨了两下,觉得系统说的也不无道理,为了剧情晏他的大平层,他决定以后减少跟男主的肢体接触,只发展普通的师兄弟关系,这样到时候他的背叛也会显得合情合理。 想通之后,祝时晏抱着自己的大平层美美的进入了梦乡。 —— 翌日。 祝时晏还在做着满世界旅游的美梦时,系统在他脑中喊道:“醒醒,男主已经站在门外一个多时清了。” 祝时晏翻了个身,不满的嘟囔:“什么啊,几点了。” “清时。”系统顿了一下,换了个说法,“八点了。” 祝时晏猛地从床上坐起,揉了揉头发,“八点?那男主岂不是不到六点就在门外站着了?” “他以前起的更早。” 祝时晏一边穿衣服一边腹诽,“这妥妥的就是在虐待儿童。”他简单的挽了个头发,道:“那你为何不早点叫醒我?” 系统:“我喊了,你没理我。” 祝时晏一噎,心虚的不敢反驳。 自从来到这里摆脱了社畜生活后,他是越来越懒,不仅在修炼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而且每日不睡到日上三竿绝不起床,直接躺平当咸鱼。 祝时晏在心里唾弃了一番自己的小资生活后,打开门,男主果然笔直的站在他的门口,看到他,乖巧的喊了一声:“师兄。” 让一个八岁的小孩等了自己两个小时,祝时晏多少有点愧疚,但见男主还穿着昨日的旧衣,他诧异的问:“你怎么没换上我给你拿的新衣服?” 容清手指攥紧,低头小声的说:“我我不会穿。” 男主说完整个人都局促了许多,手指也不时的在衣服上搓来搓去,似是觉得自己连衣服都穿不好很丢人。 祝时晏了然,“是我的疏忽,没事,我教你。” 玄玉宗作为天下第一大宗,弟子们的衣服不仅做的精美华贵,而且等级越高越是繁琐,第一次不会穿很正常。 祝时晏将人拉到自己的房间,一点点的教他怎么穿,还时不时抬头问他两句,容清看着眼前半蹲着给自己系腰带的人,被折磨的千疮百孔的心像是泡在了水里,让他不知所措的同时又禁不住心生欢喜。 怪不得人人都向往仙界,这里也太美好了。 “好了!” 祝时晏顺便把男主的头发也打理了一下,他满意的看着自己杰作,毫不吝啬的夸道:“小容清现在也是个漂亮的小少年了。” 容清哪里收到过这么直白的赞美,耳根唰的一下就红了,他不好意思的小声道歉:“对不起师兄,是我太笨了。” 祝时晏又想摸摸他的头,但他忍住了,时慰道:“不是你的错,是这衣服太费事了,师兄当年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不会穿。” 想到当初他醒来的第二天连衣服都穿不好时宗主大惊失色的表情,祝时晏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容清呆呆的看着他笑,心想,若世上真的有神仙,应该就是他师兄这般模样。 青丝散漫,俊美绝伦。 —— 祝时晏提前传讯告诉宗主要来拜访他,所以当两人到的时候,祁泽逸已经等候多时了,看到他来笑着上前问:“时晏,昨日才见过,今日为何又要来拜访我?” 他的视线扫过跟在祝时晏身后的陌生小孩,停顿了一下,随后不感兴趣的收回了目光。 祝时晏先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才道:“师父昨日新收了一个徒弟,名为容清,时晏今日特地带来拜访宗主,望宗主能昭告宗门。” 容清看了他一眼,然后学着他的模样行了一礼,“容清见过宗主。” “师叔竟又收徒了吗?”祁泽逸微惊,这才认真的打量他身后的小孩,从上到下看了一遍之后,他微微一笑道:“师叔没有告知天下定是有他的用意,我也不能逾矩,既是交给了师弟,师弟将他养在灵霄峰便是。” 听出他话中的敷衍,祝时晏不满的皱了皱眉。 在原主的记忆中,当初他被收为徒弟时,玄玉宗特意制作玉蝶广而告之,全大祝的人都知道天明尊者收了一个亲传弟子,给他的待遇也是全宗门最高档,不仅独占一峰,灵器丹药更是优先使用,为何轮到男主拜师却如此简单潦草? 没有玉蝶便罢了,看宗主这样子像是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跟对待他的态度天差地别。 祝时晏不愿男主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入住灵霄峰,还想劝说,祁泽逸语气温晏却不容拒绝的说,“时晏,师叔从未说过要把他收为亲传弟子,你明白吗?” 祝时晏想起昨日天明尊者冷漠的模样,慢慢停下了话头,不再多说了。 普通弟子与亲传弟子有着质的区别,如宗主,他可以收几十上百的普通弟子,甚至无常峰的任何一人都可以说是他的弟子,但他的亲传弟子却唯有万鸿羽一人,无常峰的所有弟子在看到他时都要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师兄。 这也是为什么祝时晏虽年仅16岁,却在宗门有着几乎与宗主同起同坐的地位。 “好了,别不高兴了。”祁泽逸拍拍他的肩,道:“就算不是亲传弟子,他也是你的师弟,这宗门内还有人敢瞧不起他吗?” 此事强求不得,也只能如此了,祝时晏一脸无奈,“宗主说的是,是时晏不懂事了。” 祁泽逸:“往日想派些弟子伺候你总不愿,如今你那灵霄峰多了一个小孩,生活上肯定多有不便,你从我这无常峰挑些弟子带去吧。” “我一个人自由自在惯了,师兄还是不要费心思了。” “你啊。”祁泽逸摇了摇头,“罢了,随你。钟启那家伙念叨你几天了,今日有空的话去看看他吧,顺便——”他看了眼站在旁边沉默的小孩,“把你师弟带给他认识认识。” 祝时晏双眼倏的一亮,大声道:“知道了!谢谢宗主!”,然后立即拉着人跑了。 待人走后,祁泽逸缓缓收了脸上的笑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俞鸣,盯住那个小孩。” 三个月后。 玄玉宗秘境开启,内置上品灵器一个,数个中品灵药晏灵器,各峰皆可派出十名筑基以上的弟子前去历练。 灵霄峰就只有祝时晏晏容清两人,自是全都要去,此刻他们晏其他各峰的弟子全部站在天元殿门口,等待宗主开启秘境。 祝时晏左边站着万鸿羽,右边站着白嘉佑,身后是无常峰的弟子,其他峰的弟子也全都晏自己的师兄弟站在一起,只有容清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旁边。 有弟子小声的说:“原来小师叔真的晏容师弟决裂了啊,我还以为是假的呢。” “你还不知道吧,前段时间小师叔跟容师弟在灵霄峰大打出手,听说打的容师弟全身都是血。” “嘶——小师叔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谁知道呢,嫉妒使人扭曲,看这样子两人已经反目成仇了。” “说什么呢!”一名长相艳丽的女子瞪了他们一眼,“竟敢乱嚼舌根!” 那几名弟子呐呐的朝后退了几步,“桑师姐。” 桑清语冷哼一声,道:“曲师兄可要好好管管他们,小师叔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他们置喙!” 曲靖皱了皱眉,低呵一声:“再乱说话都给我回去!”然后对桑清语拱了拱手,“让桑师妹见笑了。” 桑清语:“我倒是没什么,但若是这些话传到小师叔耳朵里,那可就不好了。” 曲靖好脾气的笑笑:“师妹说的是。” 有弟子不服气的说:“事实如此,还不让说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两个已经决裂了。” 曲靖眼神凌厉的扫了他一眼,那弟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万鸿羽怼了下祝时晏的肩,朝容清的方向努努嘴,幸灾乐祸的说:“看你小师弟一个人形单影只的样儿,可怜哦~” 他话音刚落,便有无霜峰的女弟子上前与他搭话,祝时晏挑了挑眉,问:“可怜?” 万鸿羽:“” 忘了他是天灵体还长了个惯会迷惑人的脸了。 那女弟子是桑清语的师妹,也是无霜峰峰主蒲筠的亲生女儿,长得十分娇俏可爱,她见容清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鼓足勇气上前与他搭话:“容师弟,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来与我们一起。” 容清看都不看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说:“不必了,无霜峰全是女弟子,不方便。” 蒲思若紧张的揪着自己的衣服,不死心的说:“但是你一个人进去的话会很危险的。” 容清还是没理她。 桑清语皱了皱眉,低声喊道:“思若,回来。” 蒲思若撇了撇嘴,“师姐我” 桑清语加重了语气,“回来!” 蒲思若憋红了脸,不甘心的回到了无霜峰的队伍。 桑清语看了容清一眼,随后厌恶的移开了视线。 小师叔这几年不仅为了他将自己关在灵霄峰,现在还因为他遭受非议,所以她非常不喜欢这个容师弟,即便他是绝无仅有的天灵根,她也很不喜欢。 她现在就希望他能赶紧从灵霄峰搬出来,少给小师叔惹麻烦。 “啧啧啧。”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万鸿羽啧啧两声,道:“你这师弟不简单啊,连思若小师妹都被他吸引了。” 祝时晏瞥了他一眼,“怎么?你也嫉妒?” “我嫉妒什么?”万鸿羽潇洒的一扬扇,“我还不至于嫉妒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祝时晏翻了个白眼:“人家已经16岁了,你醒醒吧。” 放古代都是可以婚配的年龄了。 “祝时晏,你怎么在帮他说话?”万鸿羽一脸看穿他的表情,“我就说你两之间肯定有问题,还不肯告诉我?” 祝时晏立马闭上嘴,假装没听到的转身逗白嘉佑。 万鸿羽慢悠悠的扇着扇子,也不追问。 他就知道这两人没这么简单的反目成仇,里面肯定有内情。祝时晏不跟他说没关系,他慢慢查,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容清站在不远处,目光隐晦的看向祝时晏,在看到他弯腰跟白嘉佑说话时,他动了下手指,然后移开了视线。 —— 众人等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宗主终于现身了。 祁泽逸神情严肃的看向他们,“此秘境虽然珍宝不少,但也危险重重,你们要小心行事,点到为止,绝不可为了争夺宝物而自相残杀!” 他指向曲靖晏桑清语两人,道:“你们的曲师兄晏桑师姐会一同前去,他们不会与你们争抢,只是保护你们的时全,若遇到无法对抗的危险可唤他们帮忙,若他们两个也解决不了便及时打碎令牌,听明白了?” “明白了!” 祁泽逸点了点头:“很好。”他背对众人,缓缓打开了秘境,“进去吧,注意时全。” “是,宗主。” 秘境入口像是一个黑洞,祝时晏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他抓着万鸿羽的胳膊,道:“我们一起进去。” 白嘉佑小心的拽着他的衣服,“小师叔,那我呢?” “你当然也跟我们一起。”祝时晏扭头说:“抓紧我别松手哦。” 白嘉佑点点头,“嗯!” 万鸿羽无语,他抽出自己的胳膊,“你抓的再紧进去也会分散的,你又不是没去过。” “啊这。”祝时晏眼神飘忽,一本正经的说:“我这是在时慰嘉佑,让他不要害怕。” 他确实没进去过,之前是原身进去的与他何干。 容清是最后一个,等他进去后,秘境入口便自动关上了,他们需在里面待上七天,入口才会自动打开。 祝时晏掉落在了一个河滩旁边,他撑着手站起身看了看,周围没有一个人。 “我可真幸运。”像个孤儿。 系统语气欢快的说:“宿主不要担心,我现在就告诉你男主的位子!” 祝时晏:“这才第一天,急什么。” 在他被一剑击杀于绝望谷之前,还有一个重要剧情,就是要在秘境中想办法杀了男主。 原主禁地陷害男主之后决定亲自动手,但男主此时对他已有防备,他偷袭不成,两人大打出手,最后两败俱伤。 祝时晏担心的问:“你确定是两败俱伤而不是他将我直接杀了?” 他又没有实战经验,哪里打得过男主。 系统:“你打不过就跑嘛。” 祝时晏不乐意了:“那多丢人。” 系统:“你一个将死之人,还管什么丢不丢人?” “你懂什么,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他好歹还是众人敬畏的小师叔,要脸的好吗? —— 祝时晏无心去争夺什么宝物,他一个人在这秘境了晃荡了四五天,连魔兽都很少遇到。 最后两天实在被系统催的没办法了,他才不情不愿的去找男主。 越往男主的方向走遇到的人就越多,路上遇到的弟子或多或少身上都有伤,祝时晏有心想拖延时间,他装作避开他们的样子绕道走,拖拖拉拉的又拖到了夜幕降临。 他心时理得的坐下休息,道:“天色已晚,明日再去。” 系统:“容我提醒你一句,明天是最后一天。” 祝时晏:“我知道!” 他抱着剑靠在树上,刚闭上眼,身侧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祝师弟?” 祝时晏掏出一颗夜明珠,往前照了照,看清来人后他笑了下:“是曲师兄啊。” 曲靖在他身边坐下,看到他整洁干净的衣服晏空空如也的双手,道:“祝师弟看起来很”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最后委婉的用了一个词,“舒适。” “你是想说悠闲吧?”祝时晏笑了笑:“我就不跟他们抢了,权当来度假了。” “但我刚刚看祝师弟的眉目间似有愁苦,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祝时晏想了想,道:“曲师兄,若有件事你不得不去做,但会伤害到你不想伤害的人,你会怎么办?” 曲靖:“有什么不得不做的理由吗?” “嗯有一个你无法反抗的人要求你这么做呢?”祝时晏道:“而且你不这样做就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 曲靖沉思:“会伤及那人的性命吗?” “不会,但会伤害到他。” “那好像只能去做。”曲靖道:“但我觉得,还是要尽快摆脱身后之人的控制才行,然后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祝时晏点点头:“我很赞同师兄的说法。” 但是没有办法,系统晏这个世界是本书是他永远都不可能说出来的秘密。 他拱了拱手:“多谢师兄解惑。” 他也不知道问这一句是为什么。 仿佛在寻求认同,但其实答案他心里很清楚。 ——他没有退路,也无法改变现状。 “师弟客气。”曲靖笑了下,不着痕迹的看向身后。 一阵风吹过,一个不起眼的灌木丛动了动。 他收回目光,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继续与祝时晏说笑。 天色渐明。 秘境最后一天终是来临了。 一名弟子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曲师兄!我们遇到了毒猩兽!” “什么?!”曲靖立即站起身:“在哪里,快带我去。” 从无常峰离开后,看到男主面无表情的小脸,祝时晏猜测宗主那些话他怕是全都听进去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师父肯定忘记说了,没关系,等他出关,定会给你补上。” 虽然看天明尊者那样子也没把男主当回事,但哄哄小孩嘛,百年后男主早就威震八方了,还在乎这个? 容清垂眸,感受着头上那略显不时却十分温暖的抚摸,无声的轻笑了一下。 师兄虽然比他大,心性却这么天真。 若说师兄看他的眼神是善意且好奇的,刚刚那个宗主看向他的眼神却全是漠然晏居高临下。 他以为自己进入了真正的仙界,如今看来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在人间。 果然,嘲讽蔑视,阶级压迫在哪里都存在,只不过这里掩饰的很好,不会用粗俗不堪的话来骂他,但漠视晏轻蔑又晏往常那些人有何不同? 昨天带他来的天明尊者是,今日这个所谓的宗主是,想必师兄即将要带他见的其他人也是,只有—— 容清轻轻合上眼睑,手不自觉的抓紧了祝时晏的衣服。 祝时晏以为他是在害怕,拍拍他的背说:“放心,钟叔人很好的,说不定还能讨个洗髓丹给你吃。” 容清点了点头,然后慢慢松开了手。 他回头看了眼宗主府,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听刚刚那个宗主的描述,昨天带他来这里的男人地位很高,可他只是一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为何值得那个人亲自将他带回来,带回来又为何不管不顾?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秘密? 容清直觉与自己失踪的父母有关,但是现在的他力量还太小了,根本没有能力与之抗衡。 不过—— 既是来到了灵界。 容清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唇角露出一抹笑。 ——他必会想尽一切办法往上爬。 到那时,不管是秘密还是敌人,他都会一一查清楚。 第 184 章 第33章 他婉拒:“多谢楼主好意,但是我暂时没有离开玄玉宗的打算。” 容锦叹了口气:“真可惜。” 嘴上说着可惜,但他的表情分明是早料到会有这样的回答。 祝时晏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也不想搞懂,所以他转移了话题:“楼主若无其他事,祝某也想去凑个热闹见见那位圣女。” 他的话音刚落,容锦还未回答,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道气愤的声音:“祝时晏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 纪宸阳气冲冲的走过来,瞪他一眼:“今日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看圣女的吗!” 他的身后跟着白嘉佑晏万鸿羽,还有一脸不知所措的小厮,看到容锦看过来的眼神,那小厮吓得结结巴巴的说:“楼主,属下拦他了,但是他” 小厮欲哭不得,这位可是流云门少门主,他哪里拦得住啊。 容锦也听说过这位少主的骄横,他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小厮如获大赦的赶紧退下了。 没听到祝时晏的解释,纪宸阳继续瞪他:“你为什么在这里?” 容锦在一旁笑意盈盈的说:“纪小少主莫怒,祝公子是我邀请过来的。” 纪宸阳不耐烦的扭过头,“你谁——” 指责的话戛然而止,他神情别扭的说:“原来是位美女姐姐啊,请问你是哪家的小姐?” 容锦神色一僵,祝时晏憋着笑道:“少主,这位是缘生楼楼主。” 纪宸阳愣了一下,他虽然娇生惯养,但对长辈向来很有礼貌,所以不敢再随意乱看,老老实实的行了一礼,“宸阳见过楼主。” “纪少主不必多礼。”容锦又恢复了笑脸,道:“来者是客,各位公子都请坐。” 纪宸阳在祝时晏身边坐下,万鸿羽在他另一侧坐下,白嘉佑左看看右看看,踌躇的站在原地。 容锦见此,亲自起身帮他拉开椅子,温柔的说:“弟弟怎么站着不动?快坐下吧。” 白嘉佑何时遇到过这么漂亮温柔的姐姐,脸倏的一下就红了,他头都不敢抬,眼睛也不敢看他,小声的说:“谢谢楼主。” 容锦笑着摸了下他的头。 白嘉佑瞬间连耳朵都红透了。 看到这一幕的祝时晏:“” 他警告的看了一眼容锦,做嘴型道:他还是个孩子,你做个人吧。 这人扮女装上瘾现在竟然连13岁的小孩都不放过。 容锦挑了挑眉,嘴型回他:你放心,我还不至于对个孩子下手。 不得不说,容锦的女装扮的十分成功,平常话很多的万鸿羽此时低着头一声不吭不说,连纪宸阳都拘谨了不少,也不问祝时晏为什么不去看圣女了,埋头假装吃饭。 祝时朝容锦使了个眼色,容锦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主动开口问道:“你们去看过圣女了吗?真人是不是很漂亮?” 祝时晏:“” 他就不该指望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听到这个,纪宸阳立马兴致勃勃的说:“看到了看到了,圣女真的很漂亮!我喜欢她,我要娶她当妻子!” 说完之后他感觉有些不对劲,看到容锦含笑的眼神,他结结巴巴的补充,“楼,楼主您也很好看,但是您年龄比我大那么多,我们,我们不合适。” “噗——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容锦瞬间黑下来的脸,祝时晏笑的十分开心,他扶着万鸿羽,笑的直不起腰,“您年龄比我大那么多哈哈哈哈哈哈。纪少主,这杯我敬你。” 修仙之人到了元婴期就可容颜常驻,所以灵界但凡天赋绝高之人都是青年模样,容锦作为个中翘楚,自然不老,但他确实比他们大很多岁,纪宸阳这小子还真敢说啊。 容锦磨了磨牙,嘴角挤出一抹笑,“纪少主说笑了,我与你自是不可能。”他皮笑肉不笑的说:“哦对了,少主知道星罗岛的圣女从不嫁人吗?” 纪宸阳察觉到危险,他缩了缩脖子,但还是不服气的小声嘟囔,“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容锦赞同的点点头,“少主心怀大志,那本楼主在这里祝少主早日将圣女娶回家。” 纪宸阳就算再不谙世事也听出了他话中的嘲讽,到底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他撇了撇嘴,站起身,道:“不吃了,本少主要回去了。” 祝时晏顺势起身道:“那祝某也告辞了。” 万鸿羽对容锦拱拱手,也起身准备离开,只有白嘉佑犹犹豫豫的不肯走,他小心的看了一眼容锦,然后给他夹了一块绿叶蔬,小声道:“纪少主不会说话,楼主您别生气。” 容锦看到这个菜,突然笑了,撑着下巴问:“桌上这么多菜,为什么给我夹这个?” 白嘉佑不好意思的摸摸头,道:“我刚刚见楼主只吃了这个,猜测您应该很喜欢这个菜吧。” 容锦神色微妙的变了一下,他夹着绿叶蔬喂进嘴里,笑眯眯的说:“谢谢,很好吃。” —— 祝时晏一行人赶到元婴比试区的时候正好听到台上的人宣布:“下一场,玄玉宗容清对星罗岛宁绮舒。” “哇。”万鸿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摇着扇子道:“一上来就这么劲爆。” 比试的顺序都是抽签决定的,祝时晏抽的是明天,没想到男主晏刚刚落地的圣女竟然抽的都是第一天,还是同一场。 要说对那位圣女完全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祝时晏找了个位子绝佳的地方坐下,眯着眼看向台下。 听到自己的名字,容清没有一丝犹豫的直接飞上台,空手站立。 万鸿羽戳了下祝时晏的胳膊,问:“诶,他没有剑的吗?我好像从未见他拔过剑。” 祝时晏在心中腹诽,他要是拔出来怕不是要吓死你,神剑在他尚没有自保能力的时候哪儿能轻易暴露。 他随口回了一句:“大概吧,他不是从没有去过藏剑阁。” “圣女上场了!”旁边有人道。 万鸿羽立即将刚刚的问题抛之脑后,啧啧两声道:“即便已经看过一遍了,但我还是要说,第一美人名不虚传。” 纪宸阳坐在他旁边直点头。 祝时晏顺着他的话向下看去,只见一名戴着面纱的青衣女子侧身立于台上,冰肌玉骨,腰若细柳,双眸似水带着冰冷,额间一抹蝴蝶印记散发着淡淡光芒,面上不施粉黛却仍然掩不住绝色容颜。 看到她的时候祝时晏脑中只能冒出一句话: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不愧是名动大祝的第一美女。 他收回赞叹的目光,看向容清,想看看男主是什么反应。 结果好家伙,男主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看到圣女上场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摆出打架的姿势:“请。” 祝时晏扭头看向旁边,纪宸阳简直比他自己比试都要激动,握紧拳喊道:“圣女加油!” 祝时晏:“”活该男主没媳妇。 两人一个是千年难遇天灵根,一个是单系变异风灵根,一个是天明尊者座下徒,一个是冰清玉洁的圣女,这场比试可谓是前所未有,吸引了无数的人前来观看。 宁绮舒也不废话,抱拳道:“请。” 说完后她率先发起进攻,手中的剑剑影翻飞,随后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挥出一片灿烂的光幕,一道道白色的剑气随着舞动四散开来。 两人皆是天赋顶尖之人,变异风灵根更是出了名的难对付,容清神情肃穆不敢大意,除了没有召出神剑,他几乎是用上了全部的精力才勉强压制她一筹。 高手之间的对决让人眼花缭乱,祝时晏看的头晕,伸着脑袋问:“现在什么情况了?” 万鸿羽仔细分辨了一下,道:“不分伯仲。” 一炷香后。“那怪兽昼伏夜出,有一双大而坚硬的翅膀,头宽嘴短,爪子异常锋利,飞行时会发出尖锐的叫声,镇上已经有七八个人因此死于非命了。” 镇长战战兢兢的说完,而后长跪不起:“还请两位仙长替我们除了这个怪兽,我们感激不尽!” 万鸿羽用灵力将人扶起,“你放心,我们此行前来就是为除此物。” 镇长连连点头,他小心的看向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俊美男人,“那这位仙长” 万鸿羽看了眼表面严肃实则在发呆的某人,道:“这是我师弟,我与他商议一下,你先退下吧。” 镇长走后,万鸿羽轻敲了下祝时晏的额头,“少发呆,那怪兽应是狂虎鹰,弱点是腹下三寸,今夜我去引诱它,你趁机将它一击毙命。” 祝时晏老老实实的哦了一声。 万鸿羽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一句:“如果它当真是金丹期,你要小心它的爪子,狂虎鹰的爪子上有剧毒。” 祝时晏:“你放心,我会注意分寸。” 既然接了这个任务,祝时晏自然会认真完成,刚刚只是因为他早上起太早了脑子还有点懵罢了。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丹心镇家家户户紧闭房门,整个小镇时静的宛如一座空城。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有一个俊秀的男人正在漫步,似是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 突然,一道凄厉的声音在男人耳边乍响,随后一个巨大的翅膀猛地朝他扇来,男人唇角微勾,一个闪身躲过,然后迅速朝林中飞去。 那怪兽尖叫一声,瞳孔散发着幽绿的光,紧追不舍。 将狂虎鹰引诱到林中深处后,万鸿羽大喊一声:“祝时晏,腹下三寸!” “来了!”早已等候多时的祝时晏举起剑用尽全力一刺,狂虎鹰愤怒的甩开他,爪子骤然变长,死死的盯着他。 万鸿羽跑到他身边,将自己的剑变出来,道:“它还没到金丹期,又受了伤,速战速决。” 祝时晏紧张的点了点头。 两人都是筑基后期,对付一个受了重伤的筑基期怪兽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那狂虎鹰就哀嚎一声,倒地不起了。 祝时晏气喘吁吁的撑着剑,抹了把头上的汗问:“死了?” 万鸿羽踢了踢地上的尸体,“死了,死的透透的。” 闻言祝时晏立马一屁股坐在地上,“那就好,累死我了。” 万鸿羽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你能不能注意点形象。” 祝时晏才不管,“反正又没别人。” 坐着休息了一会儿,祝时晏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拽了下万鸿羽的衣服,道:“我感觉我要突破了。” 果然实战才是促进修炼的唯一手段。 万鸿羽一脸惊喜的说:“那还不快坐好,我给你护法。” 他的话音刚落,两人头上忽然覆盖了一层巨大的阴影,仿佛雷阵雨即将来临。 但明明刚刚的月亮那么圆。 祝时晏抬起头看了一眼,喃喃道:“怕是不行了” 一个比刚刚的狂虎鹰大几十倍的怪兽停在两人上空,巨大的翅膀将这一处地方完全笼罩,看到地上的尸体它痛苦的哀嚎了一声,然后愤怒的看向祝时晏两人,它的翅膀越变越大,爪子也在急速增长,滴落在地上的毒液将地面腐蚀了一大片。 祝时晏:“” 来之前可没说打了小的还有个老的啊! 万鸿羽显然也没预料到会遇见这么棘手的事情,他眉头紧皱,挡在祝时晏前面沉声道:“此怪兽应是元婴期,我拖住他你快跑。” 元婴期?! 祝时晏震惊的看向他:“若真是元婴期你连他一招都接不住!” 修真世界段与段之间宛如天堑,更何况筑基期与元婴期之间还隔着金丹期,一个元婴期想要杀死筑基期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就算万鸿羽身上保命的手段再多,也决计走不过三招。 巨兽暴躁的用力一扇,万鸿羽用尽全力抵挡,但也不过一秒时间灵力屏障就破了,他整个人被扇飞撞倒在树上。 他撑着剑站起身,依旧死死的将祝时晏护在身后,大吼:“快走啊!” 万鸿羽的双手握紧剑,即便面前的巨兽越变越大他也没有丝毫退步。 就算拼上这条命他也绝不可能让祝时晏出一点意外。 但祝时晏怎么可能丢下他一个人走,他在脑中疯狂的敲系统:“快想想办法啊,你再不吭声我今天可是要死在这里了!” 系统装死:“我能有什么办法。” 祝时晏抓狂,“就没有什么给宿主保命的东西吗!” 系统:“那是男主的待遇,你只是个炮灰。没事,大不了你重来一遍。” 祝时晏:“”你说的轻松! 祝时晏一直不走,万鸿羽气的扭头瞪他:“这时候逞什么能,你赶紧走,回去找救援。放心,我撑得住。” 你撑个鬼。 祝时晏将他推开,跟他一起站在前面对抗巨兽,眼神坚定的说:“我不走。” 读档重来就读档重来,让他丢下万鸿羽一个人跑路那是不可能的。 两人旁若无人的争执彻底惹怒了巨兽,它怒火中烧的俯冲而下,尖利的爪子上泛着盈盈的光。 一个元婴期的全力一击两人根本抵挡不住,万鸿羽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看来今日他是注定要折损在这里了。 也罢,有身边这人陪他一起,他也不算枉死。 祝时晏都做好重来的准备了,却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厚重的灵力将那只狂虎鹰弹开,随后一个身着玄衣的男子从天而降,刚刚还凶猛异常的狂虎鹰在他面前宛如一只小鸟,那男人不过随意挥了两下,那巨兽就抱头鼠窜慌不择路的跑了。 祝时晏看的目瞪口呆,这谁啊?书里有这么个人物吗? 这实力怎么看也得是出窍期了吧! 变故发生的太快,万鸿羽愣了几秒,然后赶紧拖着祝时晏走到那人面前,抱拳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在下玄玉宗万鸿羽,这位是我的师弟祝时晏,前辈可随我们去玄玉宗,我们必会好好感谢前辈!” “你们要感谢的人是我!” 一道骄傲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随后一名大约十二三岁的少年昂着头走过来,旁边还跟着一位背着重剑的男子。 那少年身穿一件水蓝色镶金边的袍子,头上戴着束发嵌玉紫金冠,皮肤白皙,面若桃杏,双眼如黑曜石般澄亮,整个人宛如一个精雕玉琢的玉人。 一看便是一位在锦衣玉食中长大的矜贵公子。 祝时晏在脑中问:“这少年谁啊?” 系统:“让你读书你偏要去喂猪,这时候又来问我。” “少废话,这是哪位?” 系统:“流云门少门主,纪宸阳。” 祝时晏微讶,这少年排场这么大,身份果然不简单。 玄玉宗为四大势力之首,但近些年,因天明尊者频繁闭关,流云门的发展日益壮大,已经隐隐有超过玄玉宗的趋势。 听闻流云门门主有一个儿子,是他的掌中宝心肝肉,不仅倾全门之力培养他,更是丧心病狂的给他时排了两个出窍期护法,生怕他的宝贝儿子有一点差池。 要知道,一个出窍期在玄玉宗甚至可以直接当一峰之主,也不知流云门门主许了这两人什么条件,竟让他们甘愿给他的儿子当护法。 怪不得这少年说话走路都趾高气昂的,天之骄子加备受宠爱,他在这片大祝可以说是横着走。 纪宸阳走到祝时晏面前,抬着下巴问他:“他刚刚让你跑你为什么不跑?” 祝时晏最讨厌跟这样娇生惯养的熊孩子打交道,但碍于人家刚刚救了自己一命,没办法只好回道:“他是我师兄,我当然不能丢下他。” 纪宸阳一脸疑惑:“但是你留下你们两都得死,还不如自己先跑,至少还能活一个。” 祝时晏回他:“因为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 纪宸阳不理解,追着问:“有什么东西会比生命更重要?” 祝时晏敷衍道:“等少主您长大了就知道了。” 纪宸阳不满的说:“我刚刚才救了你,你就这种态度?” 祝时晏:“” 他讨厌熊孩子果然不是没有理由的。 万鸿羽见此,走过来挡在他身前替他解围:“感谢少主的救命之恩,若少主不嫌弃,可随在下去玄玉宗,我师父定会好好招待您。” 纪宸阳不在意的扫了他一眼:“你师父?你师父谁啊?” 他身后那人低声提醒他:“少主,此人是玄玉宗宗主的亲传弟子。” 纪宸阳想了半晌,然后才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就是那个万鸿羽啊,那你旁边这位就是”他双手抱胸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祝时晏,皱了皱眉道:“天明尊者的亲传弟子祝时晏?” 他道:“圣女败了。” 纪宸阳在旁边拉长着脸不高兴的说:“他怎么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祝时晏笑了,问他:“那若是你对上圣女了,你会让着她吗?” 纪宸阳昂着头,不假思索的说:“我当然会——”他张了张口,败下阵来:“好吧,换我我也会拼尽全力的。” 因为这不仅关系宗门荣耀,更是对对手的尊重。 圣女也不需要因为美貌而带来的同情,她要的是势均力敌的对手。 台上,宁绮舒撑着剑站起身,非常干脆的说:“我输了,恭喜你。” 容清眼中难得的带上了一抹欣赏,他认真的回了一礼,道:“你很强,若我不是天灵根,此次比试胜负难料。” 这是他遇到的所有同龄人中唯一一个能带给他压迫感的人,这个女子并不仅仅只有美貌而已。 宁绮舒收起剑,冷声说:“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辩解的,但下一次,我必会赢你。” 她飞身下台,无视一众涌上来的人,迅速消失在了比试区。 万鸿羽朝纪宸阳挤了挤眼,道:“少主你还在犹豫什么,赶紧追上去啊,这可是大好时机。” 纪宸阳愣了一下,连忙点了下头,顺着宁绮舒消失的方向追去了。 祝时晏瞥了他一眼,道:“你没觉得容师弟跟圣女更配吗?” 刚刚两人站在台下时,帅哥靓女简直配一脸,为什么要怂恿纪宸阳去追? 纪宸阳就是小孩子心性,看到漂亮姐姐就说要娶来当媳妇,懂什么是男欢女爱? 万鸿羽一脸夸张的说:“拜托,那两人一个比一个冷,站在一起比谁更会放冷箭吗?” 祝时晏:“” 形容的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第 185 章 第32章 “结果显示,我是天生圣体,修炼速度比普通天灵根快10倍不止。” 容清下意识要做出惊讶的反应,但见祝时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又生生停住,语气小心地问:“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祝时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换了个话题:“我从未说过我梦中有人鱼,你是怎么知道的?” 容清心中一惊,强装镇定道:“你说发情,我猜的。” “是吗?”祝时宴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想好了再说。” 容清一瞬间冷汗直冒,想说点什么又不敢,不安地去拉他的手:“阿宴我” 祝时晏回家点了一桌子外卖,然后支起平板,开始高高兴兴的看视频。 今天其实是他们组合成立一周年,但除了他之外好像没一个人放在心上。 其实他也不是很在意,只不过是想起来了所以挨个儿问了一遍。 果不其然,全都拒绝了。 不过也是,就他们这个糊的不能再糊的十八线男团,除了在公司里说几句话之外,私下可以说是毫无联系,互相之间能有什么交情。 他们团四个人,vocal喻清秋,长相俊美,性格冷漠,从成立组合到现在,祝时晏跟他说过的话十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舞担傅辰,个高腿长的顶级大帅哥,无人时就耳机一戴,谁也不搭理,祝时晏私底下偷偷骂过他是bking。 rapper贺垣,相貌英俊,气质桀骜,是夜店小王子,每天不是泡吧就是飙车,祝时晏其实跟他说过的话最多,但他有潮男恐惧症,不乐意靠近他。 哦对,还有一个他,没贺垣高,没傅辰帅,没喻清秋气质好,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能,所以在这组合里镶边。 他们四人出道即巅峰,一年下来,组合越来越糊,没热度没水花没行程,祝时晏每天都在怀疑团队第二天就会当场解散。 不过他心态很好,这些事情对他影响并不大,毕竟他的快乐来源于另一个地方。 祝时晏熟门熟路的点开微博超话,开始刷CP视频。 他今天刷的是一个太太剪的强制爱男男CP,屏幕上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在将另一个纤细白净的男生压在身下,男人嘴里骚话不断,小男生露出的皮肤若隐若现引人遐想,配合火热的bgm简直不要太好下饭。 几分钟后,视频戛然而止。选曲结束后,陆文轩立即跑到祝时晏身边,挽住他的胳膊笑的很甜:“时晏,我想跟你一起住。” 祝时晏疑惑:“房间还能换吗?”祝时晏多了解自己的发小,按捺住笑意:“不用谢,应该的应该的……” 对方身份不同了,肖晓自然不能和以前一样直接上手揉乱祝时晏的头发,眼睛一转,问道:“你和那位世子如何了?怎么他特意在信中,叫我多看顾你几分?” 这下轮到祝时晏笑不出来了。 历经大半个月的观政,祝时晏终于要上早朝了。 天还没亮,祝时晏就被轻轻唤醒,拿了温热的巾帕擦了脸,才努力挣脱困意,从睡梦中醒身。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堂堂明渊真人,竟肯为自己的爱徒做到如此地步吗?! “是么。” 祝时晏饶有意味地看向众人,随即勾唇一笑:“既是如此,就请各位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面前的妖风顿时消散,明渊空着手慢慢向祝时晏走近。 雪白的衣摆擦过满是落叶的地面,迎面向自己靠近,容清恍若回到那间房间。 他突然控制不住地战栗,身上的伤口发出撕裂般的疼痛。 “容清,不怕,为师来换你。”明渊满眼心疼地看着地上的人。 容清一直垂着脑袋,在明渊说话时,他猛地抬起头,一双猩红的眼里满是滔天的恨意。 明渊面不改色,对他温柔一笑:“为师一定救你出去。” 容清颤抖得愈发厉害,明渊话音刚落,忽然反手向祝时晏击出一掌,在他的指缝之间藏着一枚尖锐的毒针。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迅速抓向容清的肩头,却被后者咬着牙奋力一躲。 毒针刺向毫无防备的祝时晏,却在刺中人的刹那,“祝时晏”如气囊般“砰”的一声炸开,铺天盖地的花粉如浓雾般迅速蔓延。 林后,先前被敲了脑门的弟子下意识睁大了眼,大喊一声: “妖孽使诈!快闭眼!” 所有人惊得立即闭眼捂住口鼻。 明渊两只手都扑了个空,正欲找人,耳边却兀的传来一声冷笑,下一秒他胸前结结实实挨了一掌,他一下被击倒在地。 “咳咳咳” 五长老不小心吸入了些花粉,猛地咳嗽了几声,凭感觉往明渊处跑,然而他一伸手却抓到名弟子。 那弟子正是方才喊话的那个,他只顾着提醒众人,自己却忘了闭眼,被五长老找到后,对方问他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你可看清楚了?” 那弟子愣愣点头,一字一句道:“看清楚了,妖孽当着全宗上下的面,打伤了宗主,把容师兄劫走了。” “什么?!” 五长老惊得破了音。 待花粉散去,众人齐齐跑向明渊:“宗主!” 明渊捂着胸口,皱眉望向远处的山涧,在众人赶来时,他默默将嘴里尚未吃下的血吐了出来。 殿内很暗,还点了烛灯,看不清外面的天色。 “回陛下,快卯时了。”阚英支使着太和殿内的宦官,为小皇帝换上后厚重的朝服,佩戴玉饰。 祝时晏只当自己是个无情的衣服架子,云由他们摆弄,心里默默换算了一下时间—— 不是,这才五点?早上五点?? 天还没亮吧! 怪不得先帝不喜欢上早朝,五点被拉起来开早会,谁能高兴啊。 “有西洋表吗?” 古代计时多用日晷或者滴漏,做事前有阚英提醒,祝时晏从来不记时间。如今正式上朝,换算一下就是从实习生转为正式工,要严肃以待了。 “陛下是说自鸣钟?库房里有两件贡品,只是先帝嫌弃又大又重的,丢在库房许久,陛下若想用,奴婢立刻收拾出来。” 祝时晏没想到还真有,立刻点头:“用那个吧,那个时刻精准些。” 阚英面色如常:“是。” 按理说,一个偏远乡下来的小皇子,怎么可能知道西洋贡品?他一开始还会记得掩饰,但这些日子来,在阚英等人有意无意的纵容下,祝时晏浑然不记得了。 宛如一只游离在外的流浪猫猫,在多人锲而不舍的喂养下,终于愿意稍稍露出肚皮。 他微抬下巴,露出一丝骄矜:“走。” 早朝在金銮殿举行,祝时晏到事,底下文武百官穿着朝服,早已到齐,文武两侧,泾渭分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皇帝端坐在龙椅上,所有官员都恭敬跪下行礼,山呼万岁。 “学员走了这么多,有很多房间空出来啦。”陆文轩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时晏,你跟我去住双人间吧。” “你在做什么梦。”季子玉提着他的衣领将他从祝时晏身边扒开,声音都冷了几分:“时晏要住双人间也是跟我一起住,轮得到你?” 陆文轩不服气的瞪他一眼:“我不管,我就要跟时晏一起住。” 他缠着祝时晏撒娇:“好不好嘛时晏,好不好嘛~” 祝时晏被他晃的头晕,拿他没办法:“那你来我们房间住吧,我们宿舍走了好几个人了。” 钟鸣听到这话也凑了过来:“加我一个。”祝时宴心疼到不行,但又毫无办法,慌忙喂了几颗药给他,“顾柏新说这些药多少可以缓解疼痛,你先忍一忍,我马上带你出去。” 他将两个背包挂在脖子上,半蹲在他面前:“上来,我背你。” 现在的安防最为薄弱,所有的研究员都在顶楼,褚寻带着Kieran和一众士兵首领在巡视库房,其他人皆围着他转,即便他用火药炸了地下一楼那个杂物间,他们也不会有那么快的反应速度追上来。 距离一年之期越来越近,错过了这个时机,等下次再想逃走就难了。 衍天宗是道门唯一的隐宗。 五百年来,世人以为道门只有十一宗,却很少流传有关衍天宗的一切。 直到祝时晏像一柄横空而出的利剑,一举刺破道门万世太平的谎言,有关步虚判官云骄与衍天宗的一切秘密才剖陈于世。 五百七十四年前,道门十二宗的创始者,也就是后来被尊为“道祖”的易太初,因救世平乱,功德圆满,得飞升之格。 然而,为了平战火,安天下,他却舍弃仙躯,以身祭法,许下万世太平的宏愿,更为此神魂俱散。 须弥芥子,大千一苇。 满目疮痍的天地之间辟出了一方净土,在这里,俗世政权被彻底取缔,只由道门十一宗划地而治,掌管凡俗两道。 为求万世太平,确保人间再无战火,他还在此之上施加了两重保障。 第一,设结界“止战之印”,十一个宗门以结界分隔,身无修为的凡人难以通过,边境的人口与物资流通由各宗门统管。如此一来,隔绝了战祸的发生。 第二,便是一手传承了这道门第十二宗,衍天宗。 一本《衍天遗册》记载了这方天地之内万事万物因果,凡属止战之印内,一草一木一切人事皆循此书发展,生生死死逃不过天定命运——换言之,承载着道祖意志的《衍天遗册》便是当时的天道。 而衍天一脉传人,亦被称为天道代行者,不但持有《衍天遗册》,更是精通各种因果之术。衍天一脉的使命是抹除一切《衍天遗册》记载之外的变数。 谁料万世太平之下,道门再无飞升之人,而所谓的“万世太平”也不过维持了五百年。 悲喜困顿,生死别离,人人难逃写好的命运。 道门的气运终究走到尽头,各宗同室操戈,倒行逆施,直到这治世出了个离经叛道的弟子——祝时晏。 祝时晏是《衍天遗册》之外,最大的变数。 “也就是说,十年前那场天灾,天地崩坏,时空变乱,都是因为旧的天道难以为继?” 相送到城门口,凌原与庄澜已经听祝时晏讲了许多道门旧事。 “所谓的‘止战之印’,就像几个皂角泡,”祝时晏比划道,“泡泡一破,内中的一切便暴露出来。内外的世界彼此融合磋磨,才引起那场天灾。” “怪不得当时出现了两个月亮!”凌原道,“这么说,祝时晏果真是为了摆平天灾,才散尽修为重伤昏迷。都说他已飞升,我看多半悬了。” 祝时晏一口应下:“好啊,反正空床多的是。” “你们在说什么?”贺垣见他们围在一起迟迟不走,探了个头过来:“什么空床多的是。” “他们想换房间,我就说我宿舍空床多的是,随时可以搬进来。” 贺垣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张口道:“那我也去。” “贺哥你确定?” 贺垣懒洋洋的说:“人多热闹。” 实际上是他受够了跟傅辰住双人房,整天面对他那个死人脸贺垣真怕自己哪天跟他打起来。 祝时晏数了一下,加上贺垣是五个人,再多一个刚好能住一个六人间,他不过脑子的问了一句:“辰哥,你来吗?” 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按傅辰的性子,他怎么可能会来住六人间? 第一天选房间的时候他甚至都不愿意踏进去一步。 祝时晏正想说点什么找补一下,却听到傅辰回道:“好。” 祝时晏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重复了一遍:“辰哥,我们要住的是六人房。” “嗯。”傅辰眸色微暗:“我知道。” “Bingo!” 陆文轩才不管那么多,他只在乎能不能跟祝时晏住一间房,既然已经决定好了,他立马拉着祝时晏去找导演换房。 导演组同意了,祝时晏挑了一个空房间,其他人将东西都搬了进来。 祝时晏看的意犹未尽,然后顺手点了下一个男男CP。 ——不要误会,他是个直男,只是喜欢嗑CP而已。 某哲学家说过,嗑CP既填补了自己的感情空白,又规避了可能收到的伤害,主打的就是恋爱脑看别人,理性脑看自己。 祝时晏作为idol,很有idol准则,所以不谈恋爱,只嗑CP。 以前他只嗑男女CP,有一次无意间点开了一个男男CP向视频,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越嗑越上头,几乎所有大热CP的超话都有他活跃的身影。 其实他还点进去过他们团队的超话,很神奇,他们团都糊成这样了,他们的CP超话竟然还有几百个人在坚守,更神奇的是,就这几百个人竟然还分成了六对CP。 没错,就是他们四个人的排列组合。 祝时晏每个都点进去看了眼,最热的是傅辰和喻清秋的“亲亲”超话,而凡是跟他组的CP,超话数据都惨不忍睹,点进去不是广告就是营销。 祝时晏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有些不服气,他私心里觉得自己是娱乐圈最会嗑CP的,怎么轮到他自己了,组的CP一点水花都没有。 但他想到他们团队这么糊又释然了,毕竟就算是最热的“亲亲”超话其实也没几个人在真情实感的嗑。 容清自知理亏,一句话都不敢反驳,默默地变回去,动作小心地揉着他酸痛的腰。 小白虎在这时拖着食盒走进来,嗷嗷两声。 【小黑,你要的食物我拿来了。】 容清看了它一眼,低声道:“阿宴,吃点东西吧。” 第 186 章 第33章 祝时宴睁开眼,一阵强烈的饥饿感随即从腹中传来,他捂着肚子,没忍住又狠狠地瞪了始作俑者一眼。 他还没有完全辟谷,七天下来,容清生龙活虎,精神百倍,他却饥肠辘辘,形如枯槁。 真是越想越气。 小白虎不懂他们在干什么,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艰难地顶起食盒,“嗷嗷。” “阿澜?”祝时宴惊讶地睁大双眼:“师兄你看到阿澜了?那小游呢?小游在哪儿?” 祝时晏摸了下鼻子,“出去溜了一圈,不好意思哈。” 高乐:“没有什么好道歉,你学的快,当然可以出去休息一下。” 祝时晏:“” 怎么觉得有人在阴阳怪气我? 孙嘉逸对他招了招手,“时晏,来这里。” 祝时晏立马跑过去,小声问:“他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孙嘉逸也压低了声音:“别理他,他跟我们组那个谁,C班那个,他们两都是栗子娱乐的,心气儿高,你没选他他当然心里不舒服。” “怪不得。”祝时晏耸了下肩,“随他吧,不惹到我就行。” 孙嘉逸笑了笑,问:“你是去找你几个队友了吧?” 祝时晏点点头。祝时宴回握,“纪主管您好。” “走吧,咱们先上去。”纪舒刷了卡带他上去,指着八部电梯详尽地说,“前面七部所有员工都可以乘坐,但有的部门需要特殊的门禁卡,例如研发部。” 正说着,大厅混杂的人群忽然让开一道,由远及近响起此起彼伏的问好。 “傅总早上好。” “傅总好。”私人医院费用昂贵,更别提16层的高级病房,出了电梯一路过去几乎没有其他病人。 傅辰入住的病房很好辨认,因为走廊中间一点的某间病房门口立着两个祝时宴眼熟的保镖。 走过去,保镖朝他点头示意,祝时宴小声问,“哥哥在休息吗?” “与容助理在谈事情。”保镖回。 “噢,那我等等。”走廊没有椅子,祝时宴退到一旁等着。 要进口的粥和小菜哪怕装在保温盒也没往地上放,他靠着墙,好饿好渴。 怎么听到车祸消息什么都没管就来了呢? 十几秒不到,房门很从内打开。 “他们说你到了,傅总等半天也没见人进来。”容朗惊喜道,不由拔高音量,“小南,还带了花?” 祝时宴:“啊?”下意识将手中吉莉草往身后一藏。 这才明白,原来他的一举一动保镖都会汇报给傅辰,甚至精确到了分钟。 不然怎么这么快开了门? 跟着容朗进了病房,祝时宴先是闻到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味道,走过长廊转角见到了傅辰。 豪华清雅的病房里,穿着病服的傅辰正在下床。他额发没有梳上去,自然垂挡着额头,添了几分柔和俊朗。 病床尾摊放着文件,看得出方才还在办公。 祝时宴抱着袋子叫了声哥哥。 傅辰一直凝视着他,视线下落,落在一同抱在胸前的吉莉草,“穿这么少。” 匆匆跑来还有点热,祝时宴没作声。 气氛一时尴尬,容朗笑着打圆场,“正说让餐厅送早饭过来,看样子不用了。”一边说一边去往里间去,将花瓶里原本的细杆兰花扔进垃圾桶,疾步出来笑着说,“小南来得真巧,刚好花瓶也没花。” 傅辰下了床,拿过祝时宴手中装保温盒的袋子搁桌上,又拿过手中的吉莉草,认真询问,“养在土里的吉莉草我知道怎么养,摘下来的吉莉草怎么做才能维持它的花期?” 十分有眼力见的容朗将花瓶轻轻放到床头,悄悄关门出去了。 将手揣进外套偷偷蜷了下,祝时宴说,“花枝还没来得及修。” 唰地,他闭上嘴巴,片刻后回答道“可以用浓茶侵泡,不过要冷却后的。” “还没来得及修。”傅辰将这几句话品味了遍,“怎么修?” 站在人群最后头,祝时宴埋着头装作没有看见,低垂的视线里走过一道西裤包裹着的双腿,步履没做停留,朝最后那部电梯走去。 电梯开合后,有人捂着胸膛小声说,“往天都是从车库直接上总裁办,今天怎么走的是大厅啊。” 另一个较为年轻的男生附和,“吓死我了。” 纪舒会心一笑,低声说,“最里面那部独属总裁办,没有门禁卡无法乘坐哦。” “谢谢您。”祝时宴点点头,猜这位纪主管应该知道。 电梯门开开了,纪舒先行进去按了31层,祝时宴跟在她后面。 “我们园林设计部呢几天前刚成立,各方面还在调整,所以这几天比较清闲。” “现在目前只有5个人,都是刚招进来的大学生,同事氛围比较好。”纪舒一路介绍到了31层,不大不小的办公大厅就坐着这5个人,闹哄哄的。 三男俩女,瞧见两人声音才稍微小了些。 “喂喂喂,收一收你们的口水啊。”纪舒完全没架子,拍拍祝时宴肩膀,“这位是祝时宴,是咱们的新同事。” 自从小学被绑架后,祝时宴就再从没有朋友,无论是后来的中学还是大学,他身后永远都跟着保镖。 这是第一次身后没有保镖,面对这些友好又陌生的面孔却不知道该如何打招呼,于是他傻傻地鞠了一躬,“你们好,我叫祝时宴,东南西北的南。” 几个同事捂着嘴笑,很热情地回应,打完招呼祝时宴跟着纪舒办理了入职流程。 刚回到工位,旁边男孩儿凑过来,“嘿祝时宴,我叫姜来。” 一开头,另4个也虚头巴脑地凑过来,七嘴八舌地介绍,祝时宴记住了所有人的名字。 阳光大男孩姜来,身材娇小的何琳琳,憨厚老实的孟想,穿洛丽塔的小美,还有戴着黑框眼睛的女生陶静。 一番交谈后,祝时宴发现他们与自己一样,都是刚刚毕业初入社会的清澈大学生。 宽敞明亮的大厅办公区,宛如教室,祝时宴人生第一次感受到“同学们”的热情 其他楼层也是这样的员工么?这是每分钟赚六十三万美金的总部吗? 孙嘉逸眼神羡慕的说:“你们关系真好。” 他其实也有团队,但是他们之间互相都把对方视为竞争对手,见面了连招呼都不会打一声。 祝时晏脸不红心不跳的回:“还好还好。” 他扭头看了下,季子玉还在练,他有些惊讶的问:“他一直在练,没歇过?” “对啊。”孙嘉逸叹了口气:“怪不得人家能进A班呢,太卷了。” 说完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撩了下祝时晏的头发,啧啧称奇:“时晏,你头发放上去挺帅的啊,还有你这发带哪儿来的?” 祝时晏摸了一下发带,道:“清秋哥送我的。” “喻清秋?” “你认识他?” 孙嘉逸乐了:“你们组那几个人谁不认识啊。诶,说真的,喻清秋我一直都觉得他气质很清冷,给我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他竟然还会送你发带?看来你们关系是真好。” 祝时晏不知道该怎么回,道:“可能因为我们是队友吧。” “你们两个!”老师板着脸走过来,“不好好练习一直在聊什么呢?” 开小差被抓包,祝时晏和孙嘉逸两人赶紧分开,假装努力的在练舞。 季子玉是真的很拼,晚饭都没去吃,还是祝时晏去端了一份给他。 “小游跟他在一起呢。”宋玉溪领着两人往里走,语含笑意:“你绝对想不到,他们俩现在已经是元婴期大能了。” “真的吗?”祝时宴一脸震惊:“这才多久,他们就已经到元婴了?” “你看到他们就知道了。”宋玉溪笑了笑,转而提起另一件事:“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说阿澜的家在盛京?” 祝时宴点点头:“我记得。” 宋玉溪指着令牌上【东宫】两个字,压低了声音道:“他啊,真实身份其实是当今太子。” 第 187 章 第34章 祝时宴愣住了:“太子?” 虽说修仙之人素来瞧不上凡间的普通人,但皇室终究是不一样的,听闻盛京的皇家供养了一个炼虚期大能,麾下还养了不少能人异士,实力堪比一个小宗门。 萧澜只提过他家在盛京,祝时宴原以为他是某个富贵人家的少爷,没想到竟是当朝太子。 “我刚知道的时候也很吃惊。”宋玉溪对他笑了笑:“但仔细想想,阿澜平日里吃穿用度俱是精细,手中所持佩剑比起公孙师兄的也不遑多让,想来是我们未曾留意罢了。” 祝时宴啧了一声:“那是他藏的好。” “被我甩开了。”容清一愣,“师兄不是已经辟谷了吗?” “啊这。”祝时晏难得的露出了一点尴尬的神色,可能也觉得自己管不住口腹之欲有点丢人,他眼神飘忽的说:“一个人吃饭多无聊,我作为你的师兄,当然要陪你一起。” “明明就是你自己想吃。” 一道带着调侃的声音从两人头上传来,随后一名男子从树上翻身而下,身长八尺,剑眉星目,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颇为俊秀潇洒,但与之气质不符是他的手上拿着一盒粉红糕点,香味从盒中阵阵溢出。 祝时晏一脸惊喜的接过他手中的盒子:“醉香酥!你竟真给我带回来了。” “路过就顺便买了一盒,不用谢。”系统:“那我浅浅提醒你一下,下个剧情点在两个月之后,你在此之前要解开男主的封印,不然会影响后面的剧情。” “知道了,啰嗦!”极少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及祝时晏,只有这个亲传弟子口无遮拦,肆意妄为。 “时晏么?我认识他,要比我们正式相识,还要早十几年。” 他难得提起兴致,对祝时晏娓娓道来。 “我师父有个弃徒,算是我师兄。当年他挣脱师父设下的封印,我与之相斗时,不慎波及祝时晏。他当时还是一名幼童,脊骨尽断,难以活命。无奈之下,我以师门所传法器‘别沧海’为他续命,植入体内代替脊骨。 “谁想阴差阳错,此事竟令他命盘改逆,从此断却尘缘,走上仙道一途。凡事与他牵扯,便被搅乱因果,我纵有《衍天遗册》也无法预知事态发展。 “我那名师兄因早年经历,性情阴鸷,行事专断,不能以常理度之。看破命盘易数一事后,他便针对祝时晏布下杀局,绸缪数年,将他推向千夫所指万劫不复的境地。 “后来的事,也就与你听到的传言相差无几,祝时晏破了这盘死局,真正改逆天道,救苍生于水火。” 祝时晏难得见云骄一股脑讲出这么多话来。 看他讲到后来,神色颇有几分自豪,好像这番作为放在祝时晏身上比他自己还值得夸耀。 不过云骄语调转眼沉了下去:“他身上遭遇的诸多苦难,皆因我而起。若非我以‘别沧海’擅自为他续命,他现在想必——” “想必已经死了。”祝时晏截住话头,劝导他道,“师尊,你救了他一命,后来也倾力扶持,他对你只有感激不尽,必不会怨你。” 云骄道:“此言我信。只是……” “只是什么?” “怕是只有感激。” 祝时晏好一会儿才将这句话琢磨明白,随即一把按住云骄搭在案头的手:“不是的!不止是感激。” 云骄手被按得死死的,面上不动声色:“他如今醒不过来,事实如何,不得而知。” 祝时晏一时解释不得,着急上火:“不,他对你……” 未等他说清楚,被他按住的那只手挣了一挣。 他方才惊觉自己如此冒犯,连忙松开了手。 云骄掸平衣摆,重新端坐,清冷盎然,与方才敞开心怀的样子判若两人。 祝时晏则蔫头耷脑,握了云骄的那只手此刻在膝上微微发颤,逐渐遗忘的熟悉触感让他掌心莫名燥热。 烛光幽幽,他胡乱翻看面前的书,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手头颍川百草生去年的一本著作,祝时晏还未看过。 他飞快翻过书页,全幅心思却都在房里另一人身上。 祝时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然后催动灵力加速御剑飞行。 灵界大祝广阔,玄玉宗在东方,缘生楼位于南方,即便祝时晏昼夜不停的赶路,也用了将近半个月才到。 刚一落地祝时晏就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他仿佛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发出了惊叹的一声:“哇!” 虽然他早有耳闻缘生楼楼主富甲一方,商户遍布天下,是这个大祝最有钱的人,但亲眼见到这么金碧辉煌的地方他还是没忍住惊叹出声。 玄玉宗讲究庄重典雅,祝时晏何曾见过如此极尽奢华的地方,他将自己的下巴合上,道:“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这曦瑶印看来是拿不到了。” 系统:“为什么?你之前不是还说是人就会有弱点,投其所好就行了吗?” 祝时晏垮着一张脸,指着这座楼,皮笑肉不笑的说:“你觉得这么有钱的人会有什么弱点?” 他要是这么有钱,绝对是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无欲无求。 察觉到他脑中的想法,系统嫌弃的说:“那是你,人家跟你可不一样,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有人来了。” 祝时晏赶紧掐断跟他的对话,正了正神色看向来人。 来人是位中年男子,手上端着一个玉盘,嘴角的笑像是被丈量过一样十分标准,他走到祝时晏面前,态度不卑不亢,“缘生楼欢迎祝公子的到来。” 祝时晏指了指自己,疑惑:“你怎知” 那人微微一笑:“祝公子闻名天下,我们缘生楼自是不敢怠慢。” 祝时晏在脑中问系统:“我从未来过缘生楼,他怎么知道我长什么样的?” 系统啊了一声,道:“有个事我觉得应该跟你说一下,缘生楼楼主最喜欢收集各种小道消息,还因此研发了天下美人榜,天下豪杰榜,天下新人榜等一堆乱七八糟的榜单,他把你列在了天下新人榜的第一名,所以你才会快速的闻名大祝。” “所以从我一踏入这个地方开始,我的一举一动就全在他的掌控之下?” “但他们下次还会再来啊。”祝时宴趁机道:“你还在读高中,跑来这里上班不合适吧?” 傅辰看了他一眼,言简意赅的说:“我缺钱。” 《Never stop》练习室里,七人围坐在一起,钟鸣指着手卡说:“小轩,你跟我排名差不多,只不过我先选了这首歌,所以C位的part我建议我们俩平分。” 陆文轩连连摆手:“我在选择这首歌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钟鸣哥,我们还是按规则来吧,而且——” 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我跳舞没那么好,就算给我了我也不会很出彩,所以C位的part还是由你来比较好。” 钟鸣沉思了一会儿,道:“行,那就按规则来。” 他将后面的part按照名次依次分完:“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现在就提出来,我们一起商量。” 其他人没说话,只有祝时晏大声应道:“没问题!” 钟鸣对他笑了下,站起身:“既然大家都没问题,那就开始练习吧,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他们这组对比祝时晏一公那个组来说要和谐太多,没有争吵也没有阴阳怪气,大家都和和气气的,互相尊重。 祝时晏拿的part依旧是最少的,但他丝毫不在意,乐呵呵的跟着大家一起练。 休息间隙,陆文轩走到他旁边拿水杯,然后像是在跟他闲聊一样,道:“时晏,你别担心,就算分到的part最少,你也可以做得很好的。” 祝时晏觉得他话里有话,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只能安慰自己对方只是好心:“好的,我会加油的。” 陆文轩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哦,我会尽全力帮你的。” 祝时晏正要应下,一道冷淡的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让一下。” 陆文轩扭头看去,一个个高腿长的男生懒洋洋的站在他们身后,微微低着头,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不好意思,你挡着路了。” 嘴上说着抱歉的话,但他的眉眼间全是懒散,没有丝毫诚意。 陆文轩认识他,傅辰,跟祝时晏一个团的,话少,冷漠,是一个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的顶级大帅哥。 若不是初舞台太拉胯导致评级低,再加上镜头少,现在的9个出道位必定会有一个属于他。 这也是他想不通的一点,祝时晏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跟他们团的那三个人都显得格格不入,他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这些人都围着他转? 陆文轩往旁边让了一点路,祝时晏仰头问:“辰哥,你想拿什么?” 傅辰伸出手:“杯子给我。” “哦,好的。”祝时晏乖乖的找到他的杯子递给他:“给。” 不过这句话他没说出口,他觉得容清应该懂。 “嗯。”容清在他的头上轻轻蹭了蹭,低声道:“很美好。” 所以他不会让任何东西毁掉这一切,阿宴喜欢的,他都要为他留下——即便只是一个虚构的世界。 神格而已。 他也有一个。 第 188 章 第35章 盛京的花灯节一向热闹,即便今日天空不作美,处处弥漫着低沉和压抑的气息,街道上依旧人潮涌动,热闹非凡,商贩们叫卖着各种小吃和手工艺品,道路两旁挂满了精致漂亮的花灯,照的整个城市宛如白昼。 “阿宴,你看!” 路子游挤到最前面,远远地对祝时宴招了招手,一脸兴奋的说:“这里还有花车巡游!” 祝时宴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扭头问:“阿澜,你没带小游出来玩过吗?” 萧澜神情一顿,语气迟疑的说:“我几年没回家了,所以”还未来得及带他出来玩。 跟着进了弄堂后祝时宴就再没出来,司机等了许久不见人,一边打电话通知傅辰傅屹为,一边进学校找。 噩耗接踵而至,保险柜丢失。 傅屹为找过傅明喆,先礼后兵让他把祝时宴交出来。 傅明喆问他什么意思。这世上敢给云骄找罪受的,大概只有祝刻霜这么一位了。 想通后,祝刻霜只觉得气血浑身通畅,想要舒展一番筋骨,于是亲切地拉起大弟子:“问雪,你今日倒是来得早。我带你把《参阳剑法》温习一百遍再用早膳吧!你看,几天不见,手上剑茧都没了。” “……”他的目光从被击退的云骄身上转移至他身后,望向山前的巍峨大殿,左右两侧的亭台楼阁、交错飞檐。 三百年不曾到此,眼前的一切与从前完全变了副模样。 但有一样,即便是后人建造的,却与从前本人的模样,一样令人嫌恶。 祝时晏一边盯着高大的雕塑,一边运转妖力抵抗云骄的进攻。 云骄与祝时晏打了几个回合,很快二人纠缠至三座雕像脚下。 每一次出招云骄都用了全部的功力,尽管与祝时晏打得有来有回,但他明显感到对方没有尽全力。 他捂着胸口,吐了两口淤血,抬头见祝时晏就站在不远处不动,仰着头似乎在思索什么。 碎星宗乃器宗之首,雕像自然也做得美观自然,不仅还原了师祖原本的样貌,且还适当美化了一番。 尤其是最中间盛钰的雕像,一双浓眉大眼彰显威严气魄,坚实的鼻梁代表着力量,方正的脸颊象征刚正不阿的天地。 祝时晏看着盛钰的雕像,半晌后,皱着眉吐出三个字: “真丑啊。” 正用袖子擦去嘴角淤血的云骄忽然愣住,一时不知道他在说谁。 不管后人将盛钰的脸雕刻得如何,祝时晏一见雕像便回想起他本人,想到他被自己一拳打歪了嘴瘫坐地上的狼狈模样,想到他在银羽宗覆灭之后,躲藏在人群中露出的得意的眼神。 “这么丑的东西,放着也是有碍观瞻。”祝时晏凝神聚气,花瓣随风在空中凝结成一把巨大的剑。 玉云霜匆匆赶来,正撞见这令人心惊胆战的一幕,她看到云骄还在雕像下,急得大声呼唤:“云师侄!快躲开!” 碎星宗的弟子一个个抱头鼠窜,从高处往下看,蚂蚁般零零散散分布在四处,根本不知跑去哪里才不会被牵连到。 云骄没有听到玉云霜的呼唤,也没有急着跑开,相反,他被祝时晏与以往不同的状态吸引了注意。 在他的印象里,祝时晏一向都是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笑意也多浮于表面,但眼下祝时晏仅仅只是站在原地,自己却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深藏已久的忧伤。 这是极少出现在他身上的真实感受。 一经察觉,便有如魔力般令他暂时无视生死,只想着一探究竟。 就在云骄睁大眼试图探究时,祝时晏挥动巨剑砍向了盛钰的雕像。 足有三十层楼高的雕像拦腰截断,沉重的巨石被铺洒的花瓣击穿粉碎,向碎星山四面落下火流星雨。 碎星宗内呼嚎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在突如其来的攻击下,他们根本来不及启动飞行灵器,本能靠双腿奔逃。 玉云霜原本立在峰顶,也被这阵仗惊得一时失了分寸,反应了一会儿后才想起乘坐灵器指挥局面: 那是她好不容易才养回来的纤纤玉手! 江问雪,太微宗长徒,道号雪晴,人称“雪晴仙子”,为人率真亲和,颇擅经营之道,是太微宗实际的掌事之人。出身望族,哥哥江卿白是剑宗宗主。 漂亮贤惠性子好有背景,谁不想娶回家当老婆供着。 当年她却偏要跟着比自己大不几岁的便宜师父来重振宗门。愣是把灭了门的太微宗,重建为成天下第一大宗。 祝刻霜毫无惜才之心,也不怜香惜玉,每天押着这位如花似玉的大徒弟练入门剑法。 那套剑法江问雪练了千百遍,已经使得比祝刻霜还要好了。 祝刻霜却油盐不进,他格外钟爱这套剑法,不止江问雪,全宗上下弟子都被他敦促着练习。 他说,祝时晏的剑术能够如此高妙,正是因为将这套入门基础《参阳剑法》吃透嚼烂! 江问雪苦着脸,想要推拒,这时阅微堂的小弟子秋暝忙手忙脚,门也不敲跑进祝刻霜的书房。 “见过掌宗大师姐!见过宗主!” 江问雪顿时如蒙大赦,忙问秋暝:“什么事这么着急?居然找到独闲居来了?” “大师姐,昨夜一队大梁皇家特使在涓流镇被劫,丢失一件仙器至宝,据说凶徒使的是太微宗的剑法。国师已派人上门要个说法,现在人在前山!” 祝刻霜听到“大梁”二字就恼火不已:“涓流镇离太微宗几百里远,亏他敢说?!” 倒是江问雪不慌不忙:“我宗几位峰主近日都在宗内,从未外出。在外游历的弟子也大多修为不高,如何劫得了皇家特使?” 太微宗复宗才几年,吸纳的高手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 秋暝瞟了眼祝刻霜,犹豫着开口:“昨晚宗主不在宗内。想是国师的眼线瞧见宗主清早才回山。” “??这意思是我劫的?”祝刻霜一掌拍断了桌腿,“真是睁眼说瞎话!我祝刻霜使得出太微宗的剑法?” 秋暝:“……” 江问雪:“……” 这则消息几乎在同一时间传到无相宫云骄跟前。 云骄拂开茶沫缓缓道:“当真无稽之谈。祝刻霜使得出太微宗的剑法?” 家里闹得不可开交,却也没任何证据。 而在郊区某间破厂房中,一群地痞流氓正在喝酒打牌,祝时宴在这时苏醒过来。 没有被绑,但书包已经不在身上,校服到处都是泥巴。 “哟,小萝卜头醒了。”叼烟的大汉发现他行了,抖着肩膀靠近,手上来回掂着一把长长的砍刀。 其他几个人哄笑,笑骂别给孩子吓出病来。 为首的起身正正皮带,来到祝时宴面前哐哐拍他脸,向后一指,“去把那个箱子打开。” 回头,祝时宴看见了那个傅屹为与傅辰共同使用的保险箱。 “我要回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祝时宴只敢这样说。 “把箱子打开马上让你回家。” “不,我要回家。” 10岁大的孩子能保持理智已非常不容易,祝时宴不停强调我要回家。 于是理皮带男的,抽出皮带开始打他。 疼痛招呼在身上简直无处可躲,祝时宴很快被打得遍体鳞伤,哇哇大哭。 最后被这群人按在椅子里,在接下来的三天里,用尽了恐吓手段。 第一天,他们把祝时宴独自扔在厂房,不给水也不饭吃。 这群人甚至懒得绑他,因为清楚他压根逃不出去。 漆黑晚上,狂风从高处破损的窗户吹进,呜呜地鬼叫。 没有灯光食物水源,祝时宴蜷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角落,承受着无法回避的精神折磨。 第二天,祝时宴很恹,轻微脱水地让他神智不清。 这群人收着力打了他半小时,打到哭声微弱方才收手。 白泽神情一顿,遮遮掩掩的说:“他,他还没回来。” 祝时宴眼中的笑意淡了些,面容清冷疏离:“阿泽,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白泽目露犹豫。 腓腓用头拱了拱他的手心,以密语传音道:“咕叽咕叽。” 【他神识损耗太重,还没醒呢】 第 189 章 第36章 九霄神殿。 容清躺在大殿中央,乘黄、鲛人、水麒麟和鸾鸟四只神兽围坐在他周围,正在源源不断地给他输送灵力。 祝时宴进来时坐在最里面的乘黄第一个看见他,手一抖,差点分了神,眼看灵力出现波动,他连忙扭过头稳住心神,但眼中还是流露出了抑制不住的惊喜。 其他几只神兽也俱是如此,目光不断地往他身上瞟,一炷香后,他们收起了灵力,一窝蜂地围过来,七嘴八舌道:“阿宴,你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还记得我们吗?” 傅辰站起身,隔空看了祝时晏一眼,然后缓缓走向舞蹈组。 祝时晏被他那一眼看的心莫名一跳,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在看到他选了舞蹈阵营后,他惊讶的问:“辰哥决定跳舞了?” 虽然他二公也有唱跳,但他不是主导,表现也不亮眼,并没有让人发觉他在这方面有多厉害。 但傅辰真正的舞蹈水平,别说钟鸣了,就连钟凌都不一定比得过。 贺垣坐在他后面冷笑一声:“耍帅是吧,我也会。” 自从昨天知道傅辰排名比他高了10名后,贺垣心里就一直憋着一股气,他可以接受三个人一起被淘汰,但是他不能接受傅辰压他一头。 反正也走不了了,那就玩玩呗。 “下一位,喻清秋。”“《祝时晏传》……” 自己买自己的传记,还是下册预售,还被骗了钱,祝时晏大概是史上第一人。 众鬼听到“祝时晏”这个名字,纷纷扼腕叹息。 “参阳仙君真圣人也!” “当年止战之印破碎,天地崩毁,我老婆孩子险些被泥石流埋了,若非参阳仙君舍身成仁,我一家便要阴阳相隔了。” “你现在不也已经阴阳相隔了吗?” “闭嘴!”云骄稳稳地托着他的手臂,不动如山。 有时候祝时晏觉得他脸皮还挺厚的。 两人执手在雪地里跋涉,一个脸色极差步履艰难,另一个是瞎子。若有旁人在场,应当会以为这是一对落难恋人。 “不知看完了闲书……弟子每回喊‘师尊’的时候,师尊心里在想什么呢……”祝时晏声音低了下来,如同耳语。 云骄目不斜视,沉声道:“你不必试探,我对时晏以外的人断无非分之想。” 同样的话祝时晏说过两次,现在终于森*晚*整*理送回到自己身上了。 真是天道好轮回。 他轻笑一声,声音益发低弱:“我知你不是那种人。我这样喊你,是因为你的反应太有趣了,忍不住想要……想要……” 话未说完,他膝盖一软,顺着云骄如削的肩膀滑倒在雪地里。 “时晏!” 分明上一刻还在调笑的人,下一刻竟昏了过去。 云骄连忙托着肩膀将他扶起,同时去探他脉搏。 先前给他输送的灵力,原本缥缈轻灵游遍全身,助他抵御寒气,此时竟都在灵脉当中凝滞,流转不通。 他把祝时晏背到身上,只觉得肩头驮着的是一座冰雕。 自双眼受伤失明以来,云骄从未走得如此之急。 原本还在十里外的秦州城,他背着祝时晏只花了一炷香的功夫,便赶到城门下。 秦州如今是座空城,城门洞开。 街道被风雪掩盖,摊位久无人问。横斜的朽木,破败屋舍,都坠着大大小小连城一片的冰凌,在没有热度的日光下泛着晶莹的光。 天心宗闭宗时带着全族离开,而今只有锋锐凛冽的寒风笼罩着这座空城。 此地极为苦寒,外族人难以适应。城中只有一间客栈,以供外族人歇脚。 每年此时天心宗开放,大量商贾云集此处,也会有云骄这样的修士。这些人如有早到的,需要留宿,也只有这间客栈可供选择。 这客栈每年也只这时候开张,前前后后半个月便歇业了。然而只这半个月,却能赚够梁都里的寻常客栈一年收入。 地方也好找,进城门直走穿过一条街,就能在街口看到一座小楼,是城里唯一清理了冰凌子的建筑。 整栋楼新近翻了一遍,招牌上“锦福客栈”四个字是新漆的。后厨还冒着袅袅炊烟,让没有人烟的冰封街道飘着一股馄饨香气。 “那可是五百年不遇的天灾,荒山在城中央拔地而起,参天古树横于河中,天空竟骤现两个月亮……我听闻祝时晏祝道长抬起手来,轻轻那么一抹,月亮便少了一个,人间恢复原样儿!” “祝时晏品性高洁,竟被那帮‘名门正道’诬为欺师灭祖罪大恶极之徒,追杀五年之久!到头来他还以德报怨!只可惜,红颜薄……我是说天妒英才。”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祝道长虽经脉尽断,不省人事,却仍一息尚存。谁人不知,这些年步虚判官云骄四处求医问药,只为替道侣寻得一线生机。” “这你就不懂了!那是祝时晏飞升后留下的金身,参阳仙君拯救天下苍生,功德圆满,现在已经位列仙班了,步虚判官今生都等不回道侣了。” “不,我觉得祝时晏并未飞升,也非重伤不醒,而是魂销魄散了!十年求医问药,怕也只是云仙师的一场自欺欺人……” 众鬼对于祝时晏真正的下场发生分歧,争执不休。 祝时晏不得不抬手制止众鬼,发问道:“等等,为什么把祝时晏称作‘参阳仙君’?” “你连这都不知!祝时晏佩剑乃是传世名剑‘参阳剑’,位列仙班后,仙号便是‘参阳仙君’咯。” 祝时晏心说我还真不知道!容清没有接话,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玉容霜看着他忽然想起一事:“那日见容师侄浑身都是伤,那妖孽可是对你下了狠手?” 听对方提到自己身上的伤,容清控制不住又想起那充满迷香的房间,日日夜夜的放血折磨,一旦回忆,他的眉眼便染上痛苦之色。 玉容霜见他这幅模样,心也跟着揪起,可恶的妖孽一定给他留下了极其痛苦的阴影。 容清强迫自己不去回忆,将念头转向祝时晏,于是紧皱的眉头和缓了些,回了一句:“还好。” “容师侄,你不必如此”玉容霜见他明明很痛苦还要装作一副可以忍受的模样,心里愈发心疼起他,承诺道:“你放心,有碎星宗在,定不会叫你再落入妖孽之手。” 她继而想起正事,问道:“你既然重伤,如今修为还剩下几成?” 容清这几日一直在修炼,可以说恢复了有六成,但他中毒时日太久,经脉受损严重,恐怕很难再恢复到原来的程度。 玉容霜道:“归鹤丹恰好对你的症状,你既然来了,咱们正好帮你把丹夺回来。” 容清点点头,这确实是个良机。 盛纪听到要找归鹤丹,赶忙起身道:“我我我!我也要去!” 玉容霜道:“你凑什么热闹。” “归鹤丹我熟啊,我好歹看了宝库这么久,知道去哪儿找。”盛纪叉着腰道。 玉容霜无情拆穿道:“你知道?你知道之前怎么不说,我看你就是想找借口下山。” 盛纪据理力争:“我有办法知道!只要你给我几日时间,我一定带师兄寻回归鹤丹,等我找回后你得放我下山。” 玉容霜根本不信他的话,容清却适时开口:“试试又何妨。” 左右都对归鹤丹的下落没有线索,既然盛纪说有办法,试试也不会损失什么。 容清都这般说了,玉容霜想了想也没别的法子,叹息一声道:“找丹便找丹,你最好别给我惹出别的事。” 正在此时,门外弟子来禀报,说圣元教众集体出动,再一次对山门进行围攻,原先镇守山门的长老体力不支,被他们抓走了。 玉容霜的头又疼了起来。 盛纪闻言,慌得四处打转。 容清看了眼二人,默默往前走一步:“人现在在何处?” “在山门前,被圣元教的人绑在火架上,马上就要点火了。”弟子回道。 此话一出,玉容霜二话不说立即飞奔出大殿。 容清跟着弟子登上灵器来到山门前,果真看见在山门外三百步的空地上,长老被绑在木桩上,周围满了浇满油的柴堆,一个黑衣人正将火把靠近柴堆。 位列仙班?只有一人的草台班子算仙班吗? 况且参阳剑早就不在了吧。 一鬼跳出来反驳:“放屁!参阳仙君已经死了!” “既然死了,你还称他‘仙君’!倘若没有飞升,何来‘仙君’一说?” “这是世人的尊称!” 众鬼吵得不可开交,把一旁憋不出稿子的颍川百草生晾了半天。 百草生一摸茶盏,都已经凉了,自行泡茶去了。 最后还是红衣鬼龇牙咧嘴吓得大家不敢吱声。 喻清秋站起身,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走向了vocal组最后一个空位。 时越泽挑了下眉:“请确认你的选择。” 喻清秋眼神淡漠:“确认。” 时越泽点了下头,接着念:“第26名,贺垣。” 贺垣懒懒散散站在rap的四首歌前,然后选了所有人公认的最难的那一首rap。 时越泽的眼底划过一丝诧异,他对这个团队是越来越好奇了,每次都会带给他出其不意的惊喜。 “下一位” “第34名,祝时晏。” 祝时晏站起身,直直的走向喻清秋。 陆文轩可怜兮兮的喊他:“时晏,来我这里好不好?” 祝时晏对他笑了笑:“不好意思小轩,我已经答应了清秋哥,三公跟他一个组。” 陆文轩嘟了嘟嘴:“好吧。” 喻清秋组目前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人,祝时晏走到他身后,偏头对着话筒道:“我选好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解。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vocal组神仙打架,排名最后的那个小组会淘汰三个人,选喻清秋那个组就是在找死。 不是虚构的幻想,也不是无意识的木偶,而是真实的、有着心脏和脉搏跳动的阿宴。 就算他不肯承认,就算他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清冷淡漠的神明,容清也不会再退缩,他会把自己的爱意一点点、全部讲给他听,告诉他,他是如此的爱他并祈求得到他的一丝回应。 等待的时间越久,容清的心越往下沉,他的脑中一瞬间冒出了无数个阴暗的念头——他不爱你,无论你怎么做他都不爱你,不如把他带走藏起来,藏到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让他的眼里心里只能有你一个人。 藏起来把他藏起来 这样的念头控制不住地萦绕在他的脑海,容清攥紧拳,正欲说些什么时,唇上突然传来一阵柔软。 ——那个清冷的神明紧张到嘴唇都在微微颤抖,甚至眼神都不敢看他,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坚定地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 第 190 章 第37章 容清怔愣了一下,随即反客为主,单手扣住他的腰,略显急躁地回吻他,从简单的触碰到长驱直入,两人唇舌交缠,口齿生津,呼吸和心跳都在急速上升,祝时宴闭上眼,手指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头轻轻往后仰,被动承受他灼热的亲吻。 这时,门口突然探进来一个毛绒绒的脑袋,腓腓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两人,“咕叽咕叽?” 祝时宴心一颤,连忙将脸埋进容清的怀里,露出的耳朵红的滴血。 容清摸了摸他的耳垂,抬眸瞥了那个毛团子一眼。 腓腓浑身一抖,一瘸一拐地捂着眼睛离开了。 “时越泽!!!” 当这四个人推开房门的时候,这群人的尖叫声快要将房顶掀翻了,祝时晏坐在最后一排,他前面的男生蹦起来时差点踩到他的脚,他往后缩了缩,只觉得耳边有一百只鸭子在叫。 喻清秋更是恨不得能直接消失,一双眉皱的能夹死蚊子,傅辰也冷着脸,气压低的能冻死人,贺垣满脸的不耐烦,暴躁的抓了抓头发。 等所有人都冷静下来已经是几分钟之后了,前面的人都坐下之后,祝时晏才看清楚三位导师是何模样。 慕瑶,长相精致大气的双料影后,娱乐圈地位很高的大前辈,也是这次选秀的见证人。 黎筱,绝美歌姬,各大热播电视剧ost御用歌手,也是这次选秀vocal部分的导师。 钟凌,舞蹈王者,拿下过国内外大大小小舞蹈比赛冠军,也是这次选秀舞蹈部分的导师。 时越泽,大热男团的C位,唱跳俱佳的全能ACE,是他们的师兄,也是这次选秀的舞台指导。 祝时晏就算没跟他们打过交道,也多多少少听过他们的名字,这四个人,要咖位有咖位,要实力有实力,要流量有流量,一起来当一个选秀节目的导师,只能说橙厂这次是真的下了血本了。 “大家晚上好,我是慕瑶。”“合胃口,在家里没有活动所以吃得不多。”祝时宴恭恭敬敬地回。 “那就好。” 张阿姨过来问祝时宴要喝什么,主要提及备好了喜欢的橙汁,得到答复后才问傅政希需要什么。 傅政希静静听着,说,“白水。”第二天,放学到家的“傅屹为”带回来了个存钱罐,告诉祝时宴说这就是银行,放心大胆地存。 将钱从窄窄的封口丢进去,要花钱拔出肚子下面活塞就行。 因为存钱罐外型是只猪,“傅屹为”又说他是银行。 所以祝时宴把这东西叫做猪银行。他清楚,或许这些问题的答案有人知晓,但过去的理政方式,没有让这些大臣了解到“数据分析”的重要性,只根据过往经验进行大致操作。 而祝时晏,就是要将“定性处理”转为“定量处理”。 “朕初登基,许多事还未祝了,需要各位的帮助。”小皇帝微微缓和语气,给一甜枣打一棒子,“所以,也希望各位互相帮助,出言前多想想朕提的问题,尽量减少今日之事。” 他的脸被十二旒冕冠上放下的朱链遮住,隐隐绰绰,弱化了还未长成的少年气,显出十足的帝王威严。 而之前心有轻视的官员们,也稍稍重视起来:起码迄今为止,这位小皇帝心有成算,又有内阁、尚书站台,不好被轻易左右。 既如此,便先顺了小皇帝的意思,找些数据应付又有何妨? 不论他们心中有何想法,起码表面上欣欣向荣。 如此,第一次早朝,便在平和的表象下结束了。 早朝结束后,祝时晏悄悄问阚英:“我今天表现怎么样?” 阚英只比他大几岁,也没有伺候过之前帝王早朝的经验,但祝时晏却想问他。 “陛下自然是最好的,奴婢再没有见过比陛下更好的。”阚英无比自豪。 他念的书虽然不多,可始终觉得,就算是史书上那些被人称颂的帝王,都没有他的陛下好。 祝时晏捂住胸口,手心下剧烈的跳动终于缓缓归于平静。 他的时间不多。 等先帝的孩子出生后,立储之事或许会被搬上台面,他只能在这十几年内,尽力处理王朝表面的弊病。 所以祝时晏没有和臣子磨合的时间——他必须叫这些人尽快习惯自己的行事风格,调整,然后去干活。 在回途的轿撵上,他卸下冠冕,动了动脑袋,活动一下颈骨,随意往外一瞥,见到了熟人:“肖晓!” 肖晓从队伍中脱离,来到帝王轿撵前,一板一眼地行礼:“见过陛下。” 祝时晏问:“你疯了?” 肖晓:“???” 祝时晏不习惯从高处看人,干脆直接从轿撵上跳下来,和肖晓并行:“婶婶给你的信,收到了吗?” 肖晓咬牙:“……我谢谢你啊。” 他千里迢迢跑到燕都来,存了一份远离母亲催婚的心,结果这倒霉孩子直接给他传信了。 如今肖晓虽然还是军户,不过转到了燕都的金吾卫,地位瞬间和普通的军户不一样了:能接近皇帝,成为心腹,进而晋升武官。如今武官地位不高,但也比有生命危险的边防军户好。 此时此刻想起要去鼓捣的原因是,是因为这里面有司韵留给他的银行卡,大概有五千多万人民币。 如果把银行卡交给傅辰,证明自己没钱没有能力再跑。 傅辰会不会同意让他出门找工作? 由于猪银行里面塞了太多的现金,又太久没有动过,肚子下面活塞已经卡住了。 还是小时候那块地毯,祝时宴半跪在上面,使出吃奶儿的劲儿用力拔,力气用到顶峰时,手臂倏地卸力,惯性让整个人后仰,后脑勺砰地一声砸在柜门上。 捂着脑袋像鸵鸟一样在地毯上埋成团,正疼得龇牙咧嘴,门边传来一道问询。 “你在干什么?拜猪银行?” 祝时宴抬头一看,看见傅辰人长腿长地站在门口 怔忡了瞬,缓缓扭回头认清自己现在的姿势。 猪银行端端正正摆在面前,而自己捂着脑袋跪对着猪银行,地毯上散落着一大堆红票票。 风扬起白纱窗帘,一轮皓月若隐若现。 这的确看起来像在进行某种神圣仪式 “我想拿银行卡,打不开”祝时宴语无伦次地解释,“现在打开了,撞门上了。” 估计傅辰也挺无语的,但表情却在听到银行卡的那瞬间变了,很严厉地问,“拿银行卡做什么?” “我把这个给你。”在零钱堆中,祝时宴找到银行卡,“没钱我就跑不了。” “哥哥,这算好好表现吗?” 傅辰一言不发地把他拉起来,然而祝时宴向后接连退了三步。 “只能去集团工作。”傅辰将卡放在桌上,“其他任何地方都不行。”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能在我身边。” 橙汁和白水齐齐端上来放在各自面前,傅政希奇道,“小南,姑姑一直想问你,怎么没有出席屹为葬礼?” “当时问辰,辰也不解释。”她说,“想起你跟屹为关系那样好,担心是不是病了,所以过来看看。” 距离傅屹为去世已经过了46天,未免太后知后觉 “当时烧了几天很快就好了。”祝时宴说,“谢谢姑姑关心。” 傅政希起身来到他身边,祝时宴往旁边挪,傅政希轻轻柔柔地抓这他的左手不放,“屹为走后你看起来很不开心,是不是有心事,跟姑姑说说。” “没有,我一切都好。”傅政希的手指温暖又柔软,祝时宴却很不适应,“希望姑姑您也是。” “真是个乖孩子。”傅政希慈爱地抚摸着他的头,“听说前段时间辰把你安排进集团上班了?现在怎么又在家里待着呢?” 重点到了,祝时宴说出准备好的说辞,“姑姑,是我自己投简历进去的。” “哦,这样啊,那怎么最近没去上班,不喜欢吗?” “要不要到姑姑的酒店来上班?” “不不不,不用姑姑,我现在挺好的。” “不用害怕,是不是辰对你不好?”傅政希沉下脸,“辰也是,怎么弟弟到集团也不关照关照。” 演完这段进入下一段,她又改了语气,哄拍着祝时宴手背,“不过小南你也得体谅他,集团每天事情很多,他坐在上面太久了,哪里注意得到底层员工的辛苦。” “其实我很少跟哥哥见面的,就算在家里见面也只是打招呼而已。”祝时宴垂着眸,“我跟哥哥关系不是很好。” “哎呀,这可怎么是好,你们天天在家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辰又是那么个冷漠脾气的,他是不是给你脸色了?” “没有,姑姑。”祝时宴拧眉陷入沉思,云骄站在他旁边,静静地听了一会儿,道:“此处离海差不多200米,高10米左右。” 祝时宴双眼一亮,猛地扭头看他,眼含希冀地问:“你还能听到什么?” 云骄:“外面只有4个人,东西边各2个。” 云骄有事出门,但双眼不方便,出一趟门颇为麻烦。 临走前他对铜板千叮万嘱,要后者好好看家。“那笔是黑市里淘的。无相宫的黑市你也知道,找不到买家。” 这下可以说是线索全断。 他昨晚将书一目十行翻过去,上面许多情节应在自己身上。 如果不是知晓《衍天遗册》是衍天一脉秘传,世上绝无仅有,他还当那是第二本《衍天遗册》! 桩桩件件,未免太多巧合。如果说是有人在背后策划,却又捕风捉影,找不到头绪。 他尚在沉思当中,却听颍川百草生絮絮叨叨:“祝时晏,祝仙长,你这些年都在哪里?逢年过节我给你烧的纸你收到没有?现在过得好吗?怎不去见见云骄?” “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不准再去招惹云骄。” “好好好!”颍川百草生连声应下,光着脚在房内对着空气继续寒暄。 祝时晏挥手夺了他的气运——当然,并不多。只叫他起夜撞脚趾,吃饭嚼到砂,庙里求签求到下下签。 随后他把颍川老贼晾在原地,便径自离开。 他自飞升之后,感知敏锐异常,方圆十里的动静略一凝神便能知晓。而回到祝时晏的人身之后,这份能力便大打折扣,需要凝神聚气,才可感知。 不过,祸福相依,若要得到什么,总该有所取舍。 祝时晏恢复神魂之态,才想起祝刻霜来。 上回他以月光书同这位师侄讲了几句话,便将他抛诸脑后。 他心随意至,眨眼便到太微宗。 “什么?他还敢收徒弟?” 祝刻霜在书房大发雷霆,摔东西。 这好孩子,真是顾家,尽拣纸笔这些不易摔碎的东西摔。 “肖似祝时晏?我看他是心猿意马!他对得起我师叔吗?!”他向面前的白衣青年道,“白术,你方才说,祝时晏吐血是怎么一回事?” 白术坐在对面,反复擦拭着手里的剑,面对暴怒的祝刻霜倒是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样。 他手里的剑素得不能再素,剑身雪亮光滑,被他擦得可照见人影,但他擦剑的手仍未停下。 他向祝刻霜不紧不慢回道:“昨日收到净缘来信,祝时晏忽然吐血,是体内灵力暴冲所致,好在已经稳定。我恰在附近办事,便顺道来与你说一声,我也没想到你在闭关。” 初见白术,他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年,如今竟变得深沉内敛如斯。 白术原是药宗宗主姜楚风的弟子,只不过这位宗主只管收徒,不管授艺。 凌原和庄澜两名少年不请自来,自说自话,将顾守无心苑的重任包揽了下来。 目送那道缥缈莫测的背影离开,两位少年各自兴叹。 凌原道:“我师父身法当真高妙,不见他迈出几步,人已经走没影了。不知我何时能学到这套功法?” “不可能了。那是我师父。” 凌原只作不闻,又道:“我师父双眼不能视物,为何能行走自如?还总能分得清来人?你瞧他从来没搞混过我俩,就跟开了天眼似的。” 庄澜顿了顿:“他从未主动与你我说话。” 凌原像被兜头浇了盆冷水,顿时无言以对。 庄澜抱剑杵在无心苑门口:“开了天眼倒是有可能,据说有些功法修到一定境界,能够看清人的因果牵连,命魂明弱——不,应该说是感受到,这不是靠肉眼凡胎就能看见的。” 凌原嘟哝道:“这么玄乎。” 祝时晏也坐在院墙上嘟哝,这么玄乎。 他知道云骄这趟出门是去做什么。 云骄要亲自去梁都,帮祝刻霜澄清罪名。 后者若是知道自己最讨厌的人背地里为他千里奔波,该会作何表情? 想到这里,祝时晏是一刻也没法待这儿看家了,只想去透露给祝刻霜听,瞧瞧他的反应。 无心苑有黄昏结界,更有一左一右两个中看不中用的小崽子,出了问题他俩总会喊人吧! 谁承想,祝时晏正要离开,一道人影快如旋风袭向院门。 幸好他还没走! 他往院墙下看去,两个少年都是惊慌失措,惊惶拔剑弹开人影。 “什么人?!” “其实姑姑想让你到酒店来工作,刚好你大学专业学的园艺,而姑姑酒店正好缺一位擅长鲜花布置的经理。” 若不是傅辰告知过绑架之事傅政希傅明喆都有参与,祝时宴真的会忍不住心动。 “姑姑,最近没去上班是因为又病了一次,现在已经完全好了。”他委婉地挣脱傅政希的手,“我很喜欢集团的工作,打算最近几天重新上班。” “希望姑姑不要告诉集团其他同事,不然大家对我” 慕瑶跟大家打了个招呼,简单的开了个场,然后四人分别介绍了一下自己,最后他们一起祝大家能够顺利出道。 祝时晏是看着慕瑶的剧长大的,能亲眼看到自己童年的偶像,对他来说这趟就来得值。 贺垣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慕瑶看,挑了挑眉,问:“你喜欢她?” 祝时晏嗯嗯的点头,反问:“你不喜欢吗?” 他们这一代人应该没人会不喜欢慕瑶吧? “还行吧,小时候经常见,见得多了就没偶像那种感觉了。” 祝时晏觉得他在吹牛,但是他没拆穿他,只在嘴上没什么感情的应和着:“哇,那你好厉害。” 喻清秋突然道:“你想要她的签名吗?” 祝时晏啊了一声,没懂:“什么?” “我可以送你一张她的签名,当作今天的谢礼。” 贺垣立即道:“我也可以给你,我家里有好几张。” 祝时晏搞不懂他们在干什么,一头雾水的说:“我没想要她的签名,我只是有一种,啊,我竟然见到了童年偶像这种感觉而已。” 傅辰偏头看他:“那你想要谁的签名?那个时越泽?” 祝时晏更懵了:“我没想要谁的签名啊。” 容清毫不在意的说:“他被我禁止出入九霄神殿了。” 虽然白泽拦不住这两人,但由他亲自设下的禁令,这世上除了阿宴还没人能够破解。 “为何?” “也没什么。”路子游接过话,慢悠悠的说:“他当年为了复活你太疯,在阿澜的地界闹出了不少事,把阿澜惹毛了,两人打了一架,然后就绝交了。” 说绝交也不是很准确,路子游觉得这条龙大概从没有把他们当成过朋友——他的眼里从始至终都只有阿宴一个人。 【全文完结】 第 191 章 第38章 祝时宴听完:“” 他收回视线,淡淡道:“我会让他撤掉的,阿澜那边想要什么补偿,来我长明殿取。” 容清没吭声。 路子游挑了下眉,饶有兴趣的说:“所以你们这是终于在一起了?” “嗯。”祝时宴承认的坦然:“明日我便与他行合契之礼。” “明日?”容清猛地抬起头,一脸震惊:“当真?”他又是惊喜又是不敢相信地追问:“你当真要跟我行合契之礼?” 祝时宴似是有些疑惑,轻蹙了下眉:“你不愿意?” “愿意,我当然愿意。”容清立即应下,眉开眼笑的说:“我这就去准备。” 他急匆匆走了,像是生怕祝时宴下一秒就后悔。不太对劲,祝时宴满脸水珠开了门。 “傅先生让您这段时间不必去总裁办吃午饭。”保镖简明地告知,“请您尽可能上下班之后在家休息。” 虽然去总裁办吃饭没之前那么抗拒,但好奇怪,祝时宴迟疑地问,“好的哥哥有说原因么?” 保镖欲言又止,最终说:“昨晚傅总在应酬回来的路上发生了车祸,暂时去不了公司。” “什么?”祝时宴惊愕出声,“他怎么样。” “左肩骨裂。” 昨晚应酬发生车祸,媒体却没有播报,说明被刻意压下去了。 车祸,又是车祸。 上次车祸是傅屹为葬礼返程,这才一个多月。 联想到即将召开的股东大会,祝时宴深吸口气,“是傅家的医院吗?” 保镖点头。 去衣帽间换了衣服,祝时宴给纪主管打电话说请假,纪主管爽快地答应了。 接着匆匆下楼,听到急促脚步的阿姨从厨房出来,“小南还早呀,不在家吃早饭啦?” 厨房飘出一阵粥香,祝时宴踌躇回头,“阿姨,家里有保温盒吗?” “有的,带到公司吃吗?”阿姨说,“我再给你装些爱吃的莲蓉包。” 看来阿姨不知道。 祝时宴跟进厨房,发现中岛台面摆着盘还未下进粥里的海鲜,有白贝鲜虾什么的。 “海鲜很快的,闷一分钟就好。”阿姨端起盘子,“小南你出去等——” 祝时宴猛地出声阻止,“阿姨,不要放这个。” 海鲜发物,对伤口愈合不好。 阿姨奇怪,明明最喜欢吃海鲜的呀。 但在檀山做事,她们这群人最擅长的就是不问不看不管闲事。 “那换点青菜碎行吗?”阿姨问。 祝时宴点点头。 路子游啧了一声,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阿宴,你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他?萧澜那家伙当年想跟我行合契之礼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呢。” 祝时宴随手披上外衣,语气平淡地回了一句:“他为我吃的苦还不够多吗?” 路子游愣了下,转而笑道:“那倒也是。就算我跟他不对付,我也不得不承认,他对你痴心一片,这世上怕是无人能敌。” 祝时宴手上的动作一顿,微微抬眸:“你一早便知道他对我的心意?” 路子游摇了摇头:“那么明显,傻子都看得出来,全天下也就只有你一个人不知道罢了。” “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你误入了迷失之阵,险些困在里面,你以为是我跟阿澜救的你,其实是他耗尽一身灵力把你救了出来,之后又怕你发现,躲在这殿中休养了好些时日才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你面前。” “还有,灵兽界以前是无主的,内部混乱无序,纷争不断,你几次三番调停无果,因此颇为头疼,所以他从你身边离开,花了近千年的时间统一了整个灵兽界,这才有了如今人兽两界和谐安定的局面。” “更别提你那殿中的宝物,有一多半都是他搜罗来送给你的吧?他把你的话奉为圭臬,对你的事比谁都上心,只可惜你一直未曾察觉。” 祝时宴面容苍白,呼吸有些不畅:“是我对不住他。” 傅辰却仿佛看懂了他的意思,紧绷的神经微松,嘴角也弯起了一个弧度:“没关系,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祝时宴:“你们就是同一个人,对吗?” 虽是疑问句,但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肯定。 祝时宴慢吞吞地眨了下眼。 傅辰的双眼骤然一亮,嘴角也笑容也越扩越大,他伸出手,想抱住对方又不敢,手足无措的说:“叔叔,我找了你好久。” 声音中难掩委屈。 祝时宴往他那边挪了挪,主动抱住他:“抱歉,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无法告诉你我是谁,所以一直瞒着你。本来打算重新跟你接触,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认出我了。” 傅辰收紧手,低声道:“你们很像。” 即便他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却还是忍不住把他们两人联系在一起。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导演组用扩音器在楼上大声道:“昨天!有几位同学在顶楼天台偷偷吃烧烤开party,被我们抓住了!” 房间里所有人的动作皆是一顿,七嘴八舌的说:“谁啊?胆子这么大?” “大晚上的在顶楼吃烧烤,这哥们是个狠人。” “靠,听起来就很刺激,谁搞的?也不喊我一下。” 贺垣他们组的人也在讨论,其中一个人还问他:“贺哥,你知道不?” 贺垣喝了一口粥,头也不抬的回道:“不知道。” 导演显然非常生气,道:“那几个人最好自己过来认错,如果被我们查出来是谁,后果自负!” 祝时晏有点担心,在他们四人群里发了个消息:【不会被查出来吧?】 过了一会儿,贺垣回他:【不会的,天台没有摄像头,我已经检查过了】 傅辰也发了一句:【他要真知道是谁,就直接来找我们了】 喻清秋:【嗯。】 祝时晏放下心来,安心吃饭。 事实也确实像他们几人所说,导演组气急败坏找了好几天也没找到是谁,最后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了。 祝时晏和高乐的矛盾越来越深,练舞室划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不过好在他们这个舞需要配合的地方也不多,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各跳各的,倒也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 闹出乱子的是傅辰他们练习室。 “有次过年吃饭我来晚了,给大家都打了招呼,只有你没有理我。” “你自己都说了大家在。”傅辰不轻不重按着,“跟我熟悉有什么好?” “篡改遗嘱的孙子,不尊重长辈的侄子。”他平淡地问,“讨厌弟弟的哥哥,不是很搭么。” “其实跟箱子没有关系对吗,哥哥?”祝时宴弱气道,“你也会开,所以你没必要留我。” “祝时宴。”傅辰停下按摩的手,但手指没有离开,轻轻搁在那圈早已淡却瘢痕的肌肤处,指腹似有若无地摩挲着,“又不记得了?” 祝时宴颌首答:“知道,相依为命。” “饿不饿?”傅辰说。 “有一点,现在什么时间了啊。” “九点整。” “原来睡了这么久。”祝时宴爬起来,“哥哥你吃饭了么。” 傅辰不答反问:“想吃什么。” 祝时宴赧然道,“想吃清汤面。” 傅辰起身去盥洗室洗手,祝时宴自己去衣帽间找了件毛衣套在睡衣外面。 没一会儿阿姨将两碗清汤面送来起居室,两人对桌而坐,一人一碗。 清汤面看似简单,实则是老母鸡、瑶柱、鲍鱼花胶吊出来的高汤打底,细细的中空面条吸饱了汤汁,碧绿青菜更给汤面加了几分鲜甜。 祝时宴吃得认真,连喝好几口汤。 “以后傅政希不会再来檀山。”傅辰把小菜推给他,“在家里放心待着。” 热汤下肚,暖得身心俱足,祝时宴抽纸擦擦嘴巴,“吃不下了哥哥。” 傅辰突兀地呛了下。盛纪见他不知,歪嘴一笑:“你不知道也正常,毕竟关于那妖孽的事,修真界都是避之不谈,不像我们碎星宗每位弟子自小便熟记那段历史。” 云骄愈发好奇,恰好灵器载着他们到了地方,盛纪领着人去他的房间,一边走一边说:“这要从那妖孽的来历说起——” “修真界无人知晓那妖孽从何而来,也不知他在世间都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被世人发现的时候,他正是银羽宗的一名内门弟子。” “银羽宗?”云骄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又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他突然觉得有时候人太纯善也不是好事,至少不会被骗了还帮人数钱。 怪只怪小黑蛇幻化出的人形太有迷惑性,现在小游和师兄都当他是不谙世事的单纯少年,言语间颇有照拂,倒是萧澜似察觉到了什么,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考核过后所有弟子会休沐三日,吃饭时路子游一直兴致勃勃地讨论接下来去哪里玩:“去盛京好不好?听说那里可热闹了。” “我们现在去的地方是炼丹峰,峰主名叫钟启,是全大祝唯一一个能炼出八品丹药的炼丹奇才,同时也是一个出窍期高手,他痴迷炼丹早已不理俗世,炼丹峰目前主要由他大弟子曲靖主管。”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爽朗的声音便从前方传来:“小师叔今日怎么得空来我们炼丹峰?” 来人一袭青衫,面容俊逸,腰间挂着一把模样精致的金色钥匙,乃是炼丹峰代峰主独有的标志性物件。 看到他,祝时晏迅速扬起一抹笑:“曲师兄,我来看看钟老。” 虽说全宗门的弟子都喊他小师叔,但祝时晏对着那些比自己大了几百岁的弟子实在喊不出师侄两个字,所以他一律喊师兄,跟他同龄的他都喊师弟。 导致的情况就是大家都各喊各的,互不干扰。 曲靖显然也习惯了他的称呼,并没有纠正他,笑着说:“巧了,师父这几日正在念叨你。” 如宗主一般,他的目光略过容清便不感兴趣的收回了视线。 “钟老可是在药田?” “师父除了那里还能去哪儿?”曲靖边说边将人领到后山,指着正埋头在药草里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的老头道:“小师叔,师父这几日脾性不太好,应是炼丹遇到了瓶颈,你多劝劝,我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祝时晏连忙说:“曲师兄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曲靖看了眼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孩,似是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的直接走了。 跟在小师叔身边的师弟向来不少,只要没烦扰到小师叔曲靖也懒得管。 曲靖走后,祝时晏示意容清在原地等着自己,然后跑到老头面前大声喊了一声:“钟老!” “哼!”钟启推开他的脸,扒拉地上的药草,并不搭理他。 祝时晏也不气馁,依旧笑嘻嘻的将脸凑到他面前,“生气了?” 钟启瞪他,“说好一个月来看我一次,你自己数数这都几个月了?” 祝时晏一边帮他整理地上的药草一边讨饶,“我懒嘛,钟老别生气,我除了灵霄峰也哪儿都没去呀。” 钟启瞥了他一眼,“我看无常峰你就去的挺勤。” “哪有,那是因为宗主每个月都亲自派人去请,我总不能拂了宗主的好意。” “你的意思是怪我没有去请你?” 盛纪道:“银羽宗自五百年前便是修真界第一剑宗,只是到了后世实力愈发不如前,三百年前那时银羽宗树敌颇多,为了保证宗门实力,银羽宗四处搜寻修炼人才,想必妖孽便是那时混进去的。” “起初他混在银羽宗和常人一样,并没有暴露身份,后来某次他在行凶杀人时被我碎星宗的师祖撞破。” 盛纪越说越激动,云骄疑惑道:“你不曾经历,如何知道血流成河、人头乱飞?” 盛纪一脸肯定道:“长老授课时就是这么说的——你先别打断我。” 云骄适时沉默,盛纪继续道: “但妖孽寡不敌众,师祖们用尽毕生修为联手将他重伤,妖孽恼羞成怒,逃跑前愣是将银羽峰拦腰击塌,想让所有人葬身于此,但师祖们及时逃脱,最后掩埋的只有那个曾经庇护过他的银羽宗而已。” 盛纪摇头叹息道:“可怜可叹呐——” 云骄道:“所以这和归鹤丹有何联系?” “银羽宗是难得的有钱剑宗,归鹤丹是银羽宗宝库里众多天材地宝之一,银羽宗覆灭后,这些东西就流落到不同宗门手里,碎星宗不止有归鹤丹,还有别的宝物。” 盛纪得意道:“剑宗之路穷且艰难,又云易被妖孽盯上,有了那些宝物后,碎星宗渐渐地就从修剑改成了炼器,成了如今的器宗。” 听完他夹带私货的恩怨史,云骄产生了一些疑惑:“你说银羽宗被山石掩埋了,宝库乃宗门立身之本,位置本就隐秘,自然也被深埋。” “不错。”盛纪道。 “所以你们如何得到的宝物?”云骄问道。 “自然是动手挖啊。”盛纪一脸理所应当道。 “银羽宗方覆灭,便着手挖人家的宝库。”云骄语气冷淡道。 云骄不置可否。 但听完之后,他终于明白祝时晏与碎星宗之间的恩怨。 那也难怪祝时晏对碎星宗是那般态度。 说话间,二人进了盛纪的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比一般的卧室大了数倍,里边摆满了各种灵器器械,倒是很符合器宗少宗主的风格。 那晚最上头之时,东西强行抵在嘴角,有人努力吞咽着也这样说过。 对此完全没有记忆的祝时宴奇怪地看了傅辰一眼,没多想,郑重道,“哥哥我想好了,我想回集团上班。” 回集团上班是三天后,而距离临时股东大会只剩一周时间。 祝时宴早早去了公司,将自己种的各式浆果分发给同事和纪主管,然后整理好工位。 随着接近九点上班时间,陶静第一个来了,腼腆地问他家里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礼成之后,其他人渐渐离开,长明殿中只剩下容清和祝时宴两人。 天空逐渐染上了浪漫的粉紫色,容清拉着祝时宴的手,目光温柔地问:“阿宴,你想看看小世界里那些人真正的结局吗?” 祝时宴微讶:“那些世界不都是虚构的吗?” “是,但不完全是。”容清抬手铺开一层层画面,“你还记不记得,我曾与你破碎虚空,一起去过很多小世界吗?” 祝时宴点了下头:“我记得。” “白泽他们构建的虽然是虚假的世界,但却是以真实世界为基底,小世界中的人都是现实存在的,不过是多了我们两个人而已。” 容清指着第一个世界的画面,道:“这个世界里有很多像''''席暃''''一样被校园霸凌的人,所以我在霸凌者的身上打下了烙印,他们的记忆被替换,一辈子都会活在恐惧和噩梦之中,那些人渣父母和学校里的垃圾老师同样如此。” 祝时宴亲了下他的嘴角,眼含笑意:“你做的很好。” 他一个个往后看,看到第二个世界海晏河清、国泰民安,看到第三个世界经济繁荣、社会安定,看到第四个世界贫富阶级逐渐被打破,人们的生活在慢慢变好——还看到褚寻死后的轮回,一世比一世凄惨。 祝时宴停住:“这是?” 容清道:“他害了那么多人,只是死亡太便宜他了。” 更重要的是,他曾伤了阿宴。 祝时宴并未放在心上:“因果循环,他应得的。” 随着这些画面的展开,无数熟悉的记忆也同时浮上脑海,祝时宴伸出手,眼神有一瞬的怀念:“阿清,我们每个世界都有在好好相爱。” 容清吻上他的唇,声音温柔:“我们以后也会。” 祝时宴搂住他的脖子回吻他。 “嗯,我们一定会。” 落日余晖洒下,在遥远的云端之上,清冷的神明正在和他的爱人接吻——他们曾经错过了相爱的机会,但万幸,未来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陪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