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越[校园]》 1、001 时邬一觉睡醒的时候外头天还没变,起了点风,街面上尘土飞扬。 天气预报播报今天有雨,但黎江这座三线小城的天,直到下午还是金乌高悬,躁着股热。 茶水店里没其他客人,时邬微眯了下眼,灯也没开,只靠着外面照进来的一点羸弱光线,不算亮堂。 一直到几分钟过去,她这才脑袋抵着墙地缓过了些神,拢了拢勾着头发丝的校服拉链头,头有点晕,抬头瞥了一眼茶水店挂着的老式钟表。 下午的三点二十八分。 才刚过了半个钟头,她一觉没睡太久。 “老板,刚有没有其他人过来?”时邬保持着挨着墙的缓神姿势,一动也不想动地出声。 她刚睡醒,嗓子还带点沙哑,睫毛投下些淡淡的阴影,浑身上下透着股朝气的也就剩下那身蓝白色的校服。 “没,没人来。”老板慢了半拍回。 店里的大方块老式电视机正播着电影,王菲演的,老板看得聚精会神,像是没空理她。 差不多在意料之中,时邬挨着墙,隔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哦”了一声。 隔了秒,她起身,往旁边冰柜里拿了根雪糕,边咬着,边往店门口扔的那张矮板凳上坐下。 这会是下午歇业的时间点,街上开着的铺子少得可怜,整片区都安静得叫人昏昏欲睡。 路口涌过来一阵风,冰柜内的感应灯灭了,只剩下块暗玻璃映照出时邬的半边侧影。 她正垂着头,依稀能从侧面看出来眉眼标致,睫毛上翘分明,鼻梁挺,长发遮住了她半个肩膀,少女身段的清秀。 小时候时邬还在南边住的时候,附近的几个邻里常背地里套着她那点身世八卦,评价句“跟新闻上主持的那谁,长得真像”。 “雪糕二十八。”怕她赖账一样,从她拿了开始,老板就坐在收银台后直直地盯着她,像是也觉得这价格出现在这有点不妥,又自觉补了一句:“新进的,你拿的这根最贵,上回总共就进了两根。” “……”时邬举起手机扫门框边的码:“噢,知道了。” 收账声自动报了出来,老板这才放心转回头去。 时邬坐在那叹口气,盯着老板叠了两层肉褶子的后脑勺,无欲无求地又咬了一口。 太阳光渐弱,隐约传来隔着些距离的吆喝。 这儿是旧城区,叫望滩,老房子参差不齐的破败,塌了截的围墙、倒闭的理发店、玻璃窗粘着层模糊油垢的小吃摊,一条街什么样的风景都有,只剩下两家老牌重高给这儿撑着场面。 而不过仅隔了一条河,就是日新月异的城西,将黎江割裂成两个时代。 巷口的风从身后灌过来,时邬抓着乱扬的头发丝,直到整个人差不多被雪糕凉得神清气爽,才后知后觉地重新往口袋里掏手机。 屏幕亮起,睡半小时的功夫,手机里已经挤满了信息。 第一栏还是之前推送的公众号消息:【上半年斩获射箭金花杯的热门夺冠选手,已因个人原因退出本届赛事】 而下面紧跟着的就是同桌李夏妮的狂轰滥炸,时邬只抓住了最后带着信息点两条消息—— 米奇和米妮:【你去哪儿啦?】 米奇和米妮:【刚才通知操场集合,要点人数,班里就缺了你和那个转校生。】 时邬低着头咬着雪糕棒,盯了两秒“转校生”这三个字,才有恃无恐地给她回:【我请假了。】 桌上的茶水放了三个多小时,早凉透了。 她是来这等人的,中午请了假直接从学校出来,但显然是等不到了。 时邬手撑着脸,胳膊支在膝盖上,咬着那根雪糕棒子,认真想着这会是回学校还是坐在这挨到放学,手机上李夏妮又发来了消息:【你和那转校哥认识吗?】 乌篷船:【不认识。】 米奇和米妮:【华子说你和转校哥都不在是私奔去了。】 华子本名卫格桦,华子是外号,坐在她和李夏妮的后桌,口袋里一年四季的兜包中华,但说话脑子一天到晚地差根弦。 人生事迹是市领导下来巡查的那天,一觉睡蒙了,下课叼着根华子去厕所,一路上抽了半根,从领导班子的人群里穿过。 时邬扬下眉,已读乱回地将敷衍进行到底着:【对的,跟转校哥孩子都落地了。】 乌篷船:【打算送华子家幼儿园来着。】 米奇和米妮:【.........】 聊完,时邬收起手机,从小板凳上起身,直接将那根雪糕棒投进三米外的垃圾桶里,“哐当”一声轻响。 “走了啊?”老板探出头。 “嗯。”时邬点下头。 抬步走出遮阳棚,外面日头已经消了些。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没走几步,时邬手插着外套兜,站在街边停下来,片刻过去,她兀自叹了声气,还是折返回去,写了一串自己的电话号码递到收银台。 老板余光瞄见,顺着她递过来的方向看。 时邬指关节在台面上轻叩了两下,开口:“要是有个大概三四十岁的女人来找我,还麻烦您给我打个电话。” - 风还在贴着地面的吹。 七中也是老牌学校之一,在这个小城里算重高。 白墙砖红瓦砾的老式教学楼,建立的时间太久,楼梯口走廊转角几块容易聚集学生的地方,墙皮已经被人为地破坏了不少,整面墙壁灰扑扑的斑驳着。 今天是周末前一天,学校那边大动作集合通知完,没晚自习,大扫除后五点不到就能放学。 时邬拿着书包到校的时候,操场集合已经散了,学生乌泱泱地往教学楼走,说是距离泗水街两条巷口,但也不过走路十几分钟就能到。 班里一共四十多号人,时邬坐在教室的倒数第三排。 集合才解散,这会只有小部分人回来,教室空荡荡的,时邬从空着的座位穿过去,到座位上坐下来,感慨地翻了翻这三个小时不在,桌面上就积攒的十几张新发试卷。 “时邬?”李夏妮刚好回到教室,觉得热,顺手脱了外面的外套。 两人同桌,座位靠窗,李夏妮边转身将外套挂到椅背上边问她:“不是请假,怎么这会回来了?” 时邬闻言抬起头,漂亮的一张脸,可惜一点诚意也没有:“想你了,就回来了。” “......” 两人已经坐了两年的同桌,就算把时邬说的这句话拆成偏旁部首,那她也是半笔偏旁部首也不信的。 不管这些有的没的这么多,李夏妮拉着板凳朝她那挪了点距离,兴致盎然地跟她聊着她不在的事情:“真的,没忽悠你,刚教导主任数人数数到咱班差了两个时,那火气,就差直接在操场直接开嗓子骂街了,看得我提心吊胆的。” 七中虽是老牌重高,但逃学旷课的情况也常有,只是今年新换校长,新官上任三把火,口号往争c9保一本的方向走,纪律方面从上到下都耳提面命了一下,虽然实际的情况是整个黎江一年都出不了几个。 时邬配合地竖起耳朵听,手上整理那十几份试卷。 “然后班主任说差的两个人是你和转校生。”李夏妮用手撑着腮帮子,淡淡地呼出一口气,吹起脑门上的刘海:“那脸换的,速度叫那一个绝。” 高三的年级组主任喜欢看人下菜,所以在学生群体里名声一直不怎么好。 李夏妮说完停顿了秒,还没等时邬发表出什么看法,就忽地想起另一件事地将话题转了过去:“哦,对了,刚林清北来班里找你了,大概就集合前。” 突然听到这个好久没出现的名字,时邬停住手上动作,望她眼:“是什么事?” “不知道。”李夏妮摇头:“我说你不在,他就走了。” 时邬了解地点了头:“好,知道了。” 下午四点,班级开了二十分钟的班会,结束后值日生去打扫,其余没事的同学已经可以先走一步。 “动作快点啊姑奶奶,五点半的淀粉肠可不等人。”卫格桦说着,单手拽着拖把头从两人位置前路过,身上校服的拉链头一路叮叮当当磕碰出声响。 三人最近格外痴迷实验小学路口的那家炸淀粉肠,跟一群小学生挤一块儿。 老板孙子五点二十放学,五点半接到人就拉着摊子回家给孙子做饭去了,在后头伸着脑袋喊“奶奶,再来一根!”都不带搭理的。 卫格桦就坐在时邬后桌,寸头,侧面还专门让理发店给他拉了道痕出来,勉强算得上是个黑皮帅哥。 “知道知道,记得呢!”李夏妮回他。 说完就麻利地从座位上起身,往洒扫间走。 窗户开着,通着风。 黎江是个南方城市,即使已经是十一月上旬,但气温依旧在二三十度,教学楼外盘趴着翠绿的爬山虎,偶有海风的咸湿气。 给林清北的那条消息发送成功后,也不管对面能不能看见,时邬放下手机,也起身去洒扫间拿打扫工具。 她今天也是值日生,请假了不在还说得过去,回来了,自然得把负责的地方打扫干净。 李夏妮和她一起,一块负责外面连廊的栏杆区域。 两人拿了块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抹布,往教室外走。 黑板的最上方挂着高考倒计时的横幅,整栋教学楼都是放学前的嘈杂、沸腾。 只在路过后门口那张明显多出来的课桌时,时邬不自觉垂了下眼,看着这个位置,对这张新搬来的课桌还是没感到习惯。 也对这个突然回来的人,还没感到习惯。 夹着要下雨变天劲儿的风从走廊外斜刮进来,时邬肩头的头发丝被吹起,她眯下眼。 课桌紧挨着走廊的后窗口,主人这会不在,只留了件黑色外套搭在椅背上。 被上一级用圆规划下旧痕的桌面上摆了两本新书,只封面上利落地写了个名字:程今洲。 2、002 放学后,小学门口。 三人站在马路牙子边,在放学的小学生堆里吃完那根淀粉肠的时候,才刚到傍晚时分。 “哎哟,真香。”擦完嘴,卫格桦满意地点评了一句。 “还想再来一根。”时邬目光望着乌泱泱的人群,眼睁着看老板已经分秒不差地拉着车走了。 “等毕业了找老板拜师学艺,开家淀粉肠店也不错。”卫格桦一手拎着包,一手攥着擦嘴的纸,散发思维地胡侃着,畅想未来:“就卖三块钱一根,实验小学的和母校七中的,可以打七折。” “两块一?”时邬算了算:“要不要再抹个零?” “那也行。”卫老板阔气。 “拉倒吧,别在那做梦了。”李夏妮手里还剩半根,蹲在距离垃圾桶两米的路边,扭头瞥他眼说:“你家那幼儿园,还有你爷爷奶奶承包的那一百多亩地,够你折腾的了。” 卫格桦虽然自己天天脑子缺根筋的样,但爹妈不是。 卫格桦的爸是这片最好的私立幼儿园的校长,妈妈是实验小学的语文老师,就是三人吃淀粉肠对面的这个实验小学。 所以卫格桦一开始是不乐意来的,怕遇上他妈,多少有点尴尬。 三人这阵仗,外加卫格桦那个头那形象,很难想象是专程跑来吃淀粉肠的,看起来更像是过来敲诈小学生零花钱来了。 直到后来时邬大发慈悲地给他打包带了一根,告诉他刚出锅的才好吃。 于是卫格桦回味着嘴角的蘸料汁,沉浸式地思考了一个物理课的时间,最后三个人一起,凑成了实验小学淀粉肠小分队。 多牛多拉风的一个组合。 等到李夏妮手里的那半根吃完时,天色已经不早,因为要下但一直没下来的那场雨,头顶的天显得黑压压的暗沉,像是随时就要变天,随时下一场天翻地覆的暴雨,所以三人不打算在这边再逗留。 李夏妮坐在荧光绿色的小电驴的后头跟她告别:“那回头见~” “嗯。”时邬点头,笑笑跟两人挥手:“回头见。” 荧光绿的小电驴是卫格桦的,乍一眼像是什么低配版的鬼火,李夏妮和卫格桦两人家的方向顺路,所以常一起走,能蹭卫格桦的电驴就蹭,省钱又省腿。 跟两人告别完,时邬单肩勾着书包站在原地,看着前头电驴拐弯消失的路口方向,没着急回去,而是望了眼,往看起来清净些的人行道那走,先远离这片小学放学的嘈杂地盘。 时邬还惦记着下午去见宋岑没见到的事情。 她垂头,走上人行道后掏出手机,只是还没等她翻开最近通话记录,来确定自己错没错过茶楼老板的电话,林清北的消息就先跳了出来。 林清北:【待会能见一面吗?】 林清北:【去以前常去的那家修车厂门口的砂锅店,是关于竞赛的事情。】 林清北在一班,跟她一样读高三,只是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竞赛组那边,两人以前关系好的时候,放学后偶尔会去那家店解决晚饭。 时邬看着最后那半句,想起来上个月竞赛老师已经找过她一次,她拒绝过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放弃,突然间又叫林清北来当说客。 思忖片刻,时邬不喜欢把今天的事情拖到明天,事情放在那最终也总要解决,于是最终还是给他回了个“好”。 时清岁今天去中药店,要大概晚上八点才会回。 她平时对时邬管得不多,除非是真到放心不下,才打个电话问问,所以时邬在这方面一直还算自由。确定的回复完,时邬就开始往修车厂的方向走。 黎江是座小城,小到望滩各个地点的距离都不远,一辆摩托车就能跑满城。 而黎江的修车厂也只有两家规模大的,其中一家就是砂锅店对面的那家,算是这片区中心的位置,从这儿过去,只大概一千多米。 时邬挎着书包独自朝那个方向过去,天未全暗,但路两旁的灯亮了,架在砖房商铺前矮而昏黄。 要下雨,街边商贩都收了摊,只留少数两个还支在那,挨着墙根瓦檐,方便下雨之后躲着雨。 修车厂的那条路还是青石板路,砖缝间混合点泥土,后门才紧邻着条宽敞的国道。经常有头一回来,但走错到前门车开不进去,又骂骂咧咧再倒回去的大车司机,就好比现在正堵在时邬前方的那辆。 “轰隆隆——”轮胎摩擦起路边的砂砾石子,眼见司机拧着眉把头抻出窗外,大卡车前后挪了好几下,也没找到合适的倒车路线。 时邬看了两秒,还是谨慎地选择直接从旁边台阶绕过去避开它。 “叮咚”一声,时邬踏入店门,砂锅店里响起欢迎的提示音。 天气不好的缘故,平时这会下班放学时间点满座的砂锅店里,这会就只有一对情侣。 不知道林清北具体几点到,时邬拿着书包径直进去,走到了点单的砂锅种类展示屏下,只开口点了自己的那份:“老板,要份三鲜的,微辣。” “十三,在这吃还是打包?”老板抄着勺子,回头看她一眼问。 “在这吃。” 付完钱,时邬走到靠墙的一张空桌前,把书包放下,捋了下走过来肩头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发梢。 她有些轻微的近视,平时不戴眼镜影响不大,但店里的灯不算亮,加上外面风雨欲来的天气,就显得光线下的视野有些朦胧感的昏昧。 时邬看了眼手机,林清北还没什么消息,于是打算不管他是什么情况了,她自己先吃,等到了吃完还没来,她就回去。 边想着,时邬放下了手机,走到装着琳琅满目饮料的冰柜前,从上往下梭巡了一趟,想要找桔汁味的北冰洋。 她有个有些挑剔的毛病,就是汽水只爱喝桔汁味的,并且一定要冰镇。 总觉得其他味道的汽水没桔汁味的喝起来爽。 外头大卡车还在“轰隆隆”,跟刚才夹在略显狭窄的小路之间不同,这回是已经成功顺利倒车的发动机声,车后头还喷着黑色的尾气。 时邬站在冰柜前往外面瞧。 横亘卡在中间的大卡车一走,对面的那家修车厂就暴露在了眼前。 这家修车厂开了好些年,四面围建着几间房,最中间是个大院子,拴着条狼狗,其余空旷地盘横七竖八地垒着建材木板和几辆报废车,前门通风的宽阔走廊下,有辆正在做维修保养,被千斤顶架起来的皮卡,旁边坐着的,有三四个在那歇息抽烟的青年。 因为来这的大多数都是跑长途的人,所以除去基本的维修,修车厂还专门弄了些别的服务,例如挂在门口的木板上粉笔字写着的:盒饭、热水、日用品、住宿...... 在零售商品的地方,老板专程在走廊旁开了道窗和门,挺像回事地搭了个商店。 时邬看见了门口一整摞,垒着的三扎桔汁味北冰洋。 “哟哟哟——”正出神,老板娘弯腰端着冒着热气的砂锅从后厨走出来,边往她那桌走边朝她嗓门大地喊:“小姑娘你看完赶紧把冰柜门关上,冷气马上都跑掉咯!” 时邬这才从对面那修车厂回过神来,忙退后了一步,关上面前的冰柜门,吸条“嘭”一声密封合实,“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老板轻车熟路地又给她客气回去。 隔壁桌情侣已经吃完准备走了,三鲜砂锅刚从灶台上端下来,里面的汤汁还在因为高温翻滚。 时邬只看了暂时烫得还入不了口的砂锅一眼,便迈步朝着门口,往修车厂的那个商店过去。 天不好,道路上没什么人,以至于时邬刚走到路中央,能看出来是朝着修车厂方向的时候,那几个年轻人余光就注意到了她。 时邬本不想过多注意这几个人,但奈何那几人中有个男生穿着和她一样的七中校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那男生跷着二郎腿靠墙坐在那,也多瞧了她几眼。 “有什么事?”走到跟前,其中一个年轻人问。 “买东西。”时邬朝旁边的商店指了下。 “噢。”那人只扬了下头,笑了笑:“里头有人,在睡觉呢,进去时动作轻点。” 时邬顺着扭过头去,这才发现商店内的确还有个人。 光线纷扰,那道趴在桌上的人影的确是睡了过去,像是店里丢了什么也无所谓似的。巧合的是,那人也同样穿着七中校服,一只手正散漫地搭在后脖子上,趴在那,应该是和外面的男生一起过来的,只是自己寻了个更清静的地方待。 光线、距离加上手臂遮挡的缘故,时邬的视线甚至辨认不清里面的是个男生还是女生。 头顶的感应灯忽闪忽闪,时邬抛下身后的几个人走进去,环顾了四周一圈,最后才找到目标,她拉开游戏机旁的冰柜,拿了瓶桔汁味的北冰洋出来。 冰柜温度似乎调得比其他店里的要低,一碰触到瓶壁就是沁人的冰凉。 “多少钱?”拿好时邬后习惯性地回头,往收银台前的方向问。 话一说出口,时邬才想起那边的人正睡着,没人理她。 她拿着汽水准备抬脚往外走,但下一秒,收银台前睡着的人似乎已经被吵醒了。 时邬看着他略微抬起头坐在原位,停了片刻,才终于慢腾腾地从座椅上起来,手掌撑着台面,撩起视线往时邬看,准确点是往时邬手上拿的那瓶冰水看。 “四元。”对面报了价,声音还丝丝沙哑着。 他个头高,站在快要成危房的店里显得整个房屋都逼仄,校服袖口被卷到小臂上方,随后在时邬打量他的目光中伸手,泰然自若地将桌上的塑料牌重新扶了起来:“没现金,扫这儿。” 外头似乎有雨滴落了下来,掀起一阵淡淡的尘土气息。 时邬视线落他身上。 是没错了,程今洲。 从大城市回来,顶着“天才”和“失败者”的纷扰头衔,一副就算落魄到死也难泡的金贵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