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嫡长媳?疯批权臣他觊觎已久》 第一卷 第1章 他隐藏的这么好 “郡主,小侯爷给您来了信。”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侯府那静谧的庭院之中,管家神色匆匆地步入庭院,手中稳稳地托着一只信鸽。 他小心翼翼地将信从鸽腿上解下,随后快步走向正坐在亭中品茶的秦钰,双手恭敬地将信递了过去。 秦钰放下手中的茶盏,接过信,目光落在那信纸上,只见上面写着:“钰儿,带上衣物和金疮药速来西山。” 那字迹潦草凌乱力透纸背,能看出写信之人彼时内心的慌乱与焦急。 秦钰将信收好,内心狂跳,一阵不安涌上心头。 她暗自思忖,定是苏佑祺又受伤了。 每一次他受伤,都会让她的心悬到嗓子眼儿。 她吩咐管家速速备马,随后回到房间,匆忙收拾了几套衣服,又胡乱地将之前为苏佑祺疗伤所用的药物塞进包袱。 她甚至都没有顾得上跟师父打一声招呼,便心急如焚地跑出门去,那模样全然失去了平日里靖安郡主应有的端庄沉稳。 在她的世界里,唯有苏佑祺的安危最为重要。 医馆门口,管家牵来马,看看阴沉的天空,担忧地说道:“郡主,眼看就要下雪了,您这是要去哪儿?” “无妨,我骑快些,下雪前定能赶到,莫要告诉师父。”秦钰翻身上马。 看到管家焦急的神情,又加了一句,“师父要是问起,你就说我去西山出诊了。” 京城外的西山上有处宅子,那是秦钰十二岁生辰时,苏佑祺找来匠人打造。 那时秦钰整日郁郁寡欢,苏佑祺带她来此处,指着那远处连绵起伏的西山雪景,深情地说道:“从这里能看到西山最美的雪景,我要将这美景赠与钰儿。” 自那以后,西山就成了他们两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苏佑祺是京城忠武侯嫡长子,身份尊贵。但他不愿像老侯爷那般入朝为官,每日周旋于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偏偏对那充满热血与豪情的江湖世界充满了向往,常常孤身一人闯荡江湖,却也因此常常带着一身的伤痛归来。 不敢回家时,他就躲到西山上,等秦钰为他疗伤,如此,已有十年。 只是平日里没有如此着急,都是小厮过来叫她,这是第一次用上侯府的信鸽,定是情况十分凶险。 秦钰快马出城,抵达西山脚下时,天空已经飘起雪花。她因满心焦急,心中只牵挂着苏佑祺的安危,感受不到丝毫冷意。 她下马后,匆匆来到宅子门前,抬手敲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竟是苏佑祺自己来开的门,平日里总是跟在他身边的随从却不见踪影。 “钰儿,你终于来了,药都带了吧?”苏佑祺面色焦急,额头上还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秦钰仔细地打量着苏佑祺,只见他除去脸上有些血迹,手上有些擦痕之外,并没有看到明显的伤口。 “佑祺,你哪里受伤了?给我看一下。”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想要给他把脉,那动作熟练自然,毕竟已经做过无数次。 苏佑祺一把拉住秦钰的手,“不,这次不是我,是我师妹,她为了救我受伤,你快来看一下。” “师妹?”秦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苏佑祺似是没有听到,拉着她就往里走。 秦钰跟着苏佑祺来到她曾住过的房间,那房间内的布置依旧熟悉,只是此刻多了一丝陌生的气息。 听到脚步声,房间内女子警惕的抬头,当看到是苏佑祺时,她那紧绷的神情才稍稍放松。 “师妹,这是钰儿,她会医术,让她给你看看。”苏佑祺介绍。 秦钰见到曾经属于她的床上,躺了一个满身血迹的女子,脸色苍白,胸口有一处深深的剑伤,鲜血还在缓缓地渗出,气若游丝。 秦钰没有时间多想,快步上前为这个女子把脉。 她的手指轻轻搭在女子的手腕上,眉头微微皱起,随后心中松了一口气,万幸没有刺中要害,而且苏佑祺及时为她封住心脉,才让她此时能保持清醒。 “佑祺,端盆热水来。”秦钰打开自己的包袱,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女子伤口附近的衣物。 她眼神专注,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此刻她的眼中只有这伤者的伤口。 苏佑祺很快端来热水,站在一旁,眼神中满是心疼地看着那女子,即便看到她露出胸前的肌肤,他也没有丝毫避讳。 秦钰用手试了试水温,确认不烫后,轻轻冲洗她的伤口,那水流缓缓地流过伤口,带走了表面的血污和杂质。 接着,她取出银针,在烛火上仔细地消毒后,开始缝伤口。 “啊!疼!师兄!”刚下第一针,床上女子紧皱着眉头,发出轻呼。 听到她的叫声,苏佑祺大步上前,那女子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如此一来,秦钰便没法施针。 苏佑祺干脆坐到床头,从背后抱住女子,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温柔地说道:“师妹不怕,疼就咬我。” 秦钰心头一窒,她手中的银针微微颤抖了一下,没有人察觉到她这细微的变化。她没有抬头,只是冷冷地开口:“控制好,不要让她动。” 她强忍着心中的波澜,快速将伤口缝好,又将带来的药物均匀地涂抹在上面。 包扎伤口时,因为女子动不了,秦钰没办法包扎到她背后。 苏佑祺见状,就从秦钰手中拿过布条,“我来吧”,秦钰点点头,布条给他后便转身走出房门去洗手。 她站在洗手盆前,用力的搓着手,仿佛那些血污是什么必须要去掉的东西。秦钰思绪混乱,他们什么关系?为何这么亲密? 从十二岁开始,所有人都在说小侯爷是要娶秦钰的,全京城的人都这么认为,包括秦钰自己。 苏佑祺也从来没有否认,每年生辰都会送她不一样的礼物,带她看夕阳、看雪,跟她说他在江湖中的趣事。 苏佑祺常常受伤,秦钰为了他才拜师学医。 就连这骑马,也是为了苏佑祺学的,只要是有关苏佑祺的事,秦钰都是格外上心,整个心思都围着他转,转了十年。 她默默地等着他来娶她,从十二岁那懵懂无知的年纪等到了二十二岁,这漫长的十年里,她满心期待,从未有过一丝动摇。 也因为这个京城无人不知的小侯爷,无人敢上门求娶她这个靖安郡主。 “钰儿。”苏佑祺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秦钰仿佛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没有缓过神来。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他手上的伤处,本来想问他一句疼不疼,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她是谁?” 苏佑祺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沈轻云,是我的师妹,四年前师父收的关门弟子。” 原来他们四年前就认识了,难怪他跟这个师妹关系这么密切,隐藏的这么好,好到能带到西山来,这么多年也没有听到他提过一句。 秦钰一阵恍惚,险些站不住,转身要走。 苏佑祺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钰儿,这次师妹救了我,我不能不管她。” 老侯爷一直反对苏佑祺与江湖中人厮混,要是知道他带了一个江湖中的女子回来,定要扒了他的皮。 沈轻云伤得不轻,除了秦钰他不知道还能找谁,因为不能让别人知道,他连自己的随从都没有带。 “知道了。”秦钰抽出胳膊,进房间收拾起自己那些银针、药品。 房间内沈轻云已经换下了那件满是血迹的衣服,穿的是秦钰带来的素色衣裙。 秦钰心中明白,她受伤那么重,自己不可能换好,很明显是苏佑祺帮她换的。 沈轻云是那种明艳动人的长相,眉眼间有着秦钰没有的那种独特的江湖气,那股子洒脱与不羁仿佛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原来你就是钰儿,谢谢你,你果然像佑祺说的一样医术了得。”沈轻云的声音有些虚弱。 第一卷 第2章 送她的宅子住了别的人 秦钰收拾着包袱,听到她这么说,没有跟她客气,是问“你听说过我?” “常常听师兄提起你。”沈轻云微微扯动嘴角,那笑容显得有些勉强,似是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一丝笑意,“他总说你们自小青梅竹马,而你善良温婉,是这世间顶好的女子,此次若不是你,我怕是凶多吉少。” 秦钰的手一顿,心中五味杂陈,她强忍着情绪,说道:“沈姑娘,你既知晓我与佑祺的关系,便该懂得些分寸。” “钰儿姑娘,江湖中人不拘小节,我与师兄情同手足,你不要误会。” 沈轻云微微一怔,她轻咳几声,每一声咳嗽都像是扯动着伤口,显得更为虚弱,身体也随着咳嗽微微颤抖。 “情同手足?”秦钰直视着她,“沈姑娘莫要忘了,男女有别。你口口声声说不拘小节,可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却处处透着不妥。” 此时苏佑祺从门外进来,听到秦钰的话,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地说道:“钰儿,你怎能如此狭隘?我与师妹之间只是同门之谊,此次她为了救我才受此重伤,你放尊重些。” 沈轻云咬了咬下唇,看着苏佑祺,眼中泛起一丝泪花。 听到这话,秦钰难以置信地看着苏佑祺:“佑祺,在你心中,我便是这般不堪之人?” “事实便是如此,轻云如今重伤,你就只想着这些琐事!” 语毕,苏佑祺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重了,脸上闪过懊悔。 他的目光落到秦钰收拾好包袱上,连忙道:“钰儿,你这是要走?” “我已经为她医治好,这药你先让她按时服下,还有些药我回去配好再给你。” 秦钰将一个小药瓶放到他手上。 “外面在下雪,你莫要出去了,就在这里住一晚吧。”苏佑祺接过药瓶。 秦钰抬眼看他,目光中带着一丝嘲讽:“这宅子就两间房间可以休息,我在这里怎么住?” 苏佑祺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能感觉到秦钰话语中的不满与质问,秦钰这是在怪他? 床上的沈轻云道:“师兄,现在天色尚早,她此刻回去尚且能在城门关之前入城,你再拖着,她便来不及了。” 秦钰不想再待下去,转身就往外走。 “钰儿等等,我送你...” “嘶~”,苏佑祺话还没说完,就见沈轻云捂着胸口,蹙着眉,一下子拉住了苏佑祺的脚步。 秦钰走出门,她心里期待苏佑祺能够和她一起走。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的洒落,她回头看,那扇门紧紧闭着,苏佑祺没有出来。 这宅子明明是他送她的,她拥有十年的宅子,就这样住了一个苏佑祺隐瞒了多年的师妹。 寒风如冰冷的利刃,穿透衣物,刺痛她的心。每一丝寒风都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与愚蠢。 苏佑祺喜欢自由,没人比秦钰更清楚。 自幼时起,苏佑祺便不爱读书,在书院里总是逃学,不是去了茶肆听说书就是去了哪家武馆练拳,老侯爷原本等他弱冠就要给他寻个官位,哪知道他不知何时认了个师父,拜于那武林中的青山派。 秦家和苏家是京城中两大家族,两家距离近到只有一墙之隔,巧的是,两家的夫人同时诞下子嗣。 老侯爷便在喝茶时与秦父立了口头之约,日后两个小孩是要成亲的。 这么多年,苏佑祺除了秦钰,从不与哪家姑娘有接触。 正因为如此,秦钰才会跟在苏佑祺身后等了这么多年。 她以为他从不找姑娘,也没有澄清京城中的谣言,就是和她一样默认了当初的口头约定。 一路上,秦钰的心如坠冰窖。她回想起这十年的点点滴滴,那些美好的回忆如今如利刃般刺痛着她。 雪花在狂风中肆意纷飞,山峦原本清晰的轮廓渐渐模糊,被积雪包裹。 秦钰紧握着缰绳,突然,马的前蹄猛地一滑,整个身躯失去平衡,伴随着一声惊恐的嘶鸣,重重地摔倒在地。 马上的人瞬间被甩了出去,在雪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她痛苦地呻吟着,四肢被摔得麻木无力。 那匹马侧卧在雪地中,大口喘着粗气,它受伤的腿在雪地里无力地抽搐着,试图站起来却又一次次失败,雪地上被它的挣扎划出一道道凌乱的痕迹。 秦钰挣扎着起身,检查马的伤势,很不幸,马腿已经摔断,就算现在医治好也不能骑了。 她裹紧身上仅有的衣物,也无法抵御这刺骨的寒冷,有些后悔来的时候走的太急,没有多穿件外袍。 此时走回去肯定城门会关,要是赶不上进城,一晚上就要在城外了,她正焦急的拽着马绳,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秦钰” 秦钰听到声音一愣,回头看去。 大雪纷飞的天地间,一个身着墨色刻丝鹤氅的男人向她走来,身姿颀长,眉眼间透着些许少年英气,整个人气度矜贵,仿若从画中走出的绝世公子。 那人的身后还有一行人站在竹林边上,或牵着马,似乎也是在赶路,只不过与她方向不同。 少年见她呆傻的样子,又重复了一遍,“秦钰。” 她不记得何时认得这样好看的人,眉如远黛,眸色深邃,但是面容似乎哪里见过,有些迟疑。 紧接着她看到少年眼尾一点红痔,瞬间记起了眼前之人,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苏无?” 苏无是侯府的庶子,小她五岁。 秦钰与他接触不算多,要不然也不会一下子认不出他来。 只是这弟弟什么时候这么没礼貌,她看着已经到身边的少年,皱眉:“怎么不叫姐姐了?” “阿钰姐姐......呵”苏无轻笑一声,妖冶的眼里露出了些许玩味,向她伸出手,“先起来再说话,还是说你要这么个姿势教训我?” 她有些懊恼,让这个弟弟看到她如此的狼狈的模样,便甩开他的手,自己拉着缰绳站起来。 苏无像是没看到她的窘迫,脸上依旧带着那淡淡的笑意,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他看着秦钰,轻声问道:“你怎么会在城外?” “我去西山找佑祺,才...才回来。”秦钰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好意思,她低下头,避开了苏无那炽热的目光。 他蹙眉看了一眼西山的方向,似乎并不意外,“下这么大雪,怎么不在那里住下?” “是他师妹受伤,我在那边没有地方住。”秦钰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委屈与无助。 她也着实没有想到这雪能下得如此之大,偏偏在这个时候,自己所骑的马还不慎摔断了腿,这接二连三的变故让她陷入了如此狼狈的境地。 她的目光移向苏无身后的人马,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能不能借一匹马给我?” “不能。”苏无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干脆地拒绝了她的请求。 秦钰听到这个回答,一时之间竟有些语塞。 她心中暗自腹诽,这小孩,跟小时候一样,还是这般小气的紧。 第一卷 第3章 秦钰也做了他们的帮凶 苏无见她要生气的模样,连忙解释:“路面结冰,马蹄易滑,而且就算你现在赶回去,城门也要关了。” 秦钰抿嘴不语,手里还紧紧抓着马绳,不知如何是好。 他又开口:“我在这边有个山庄,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在这边住一晚。” 秦钰连忙点头,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哪里还有的挑。 见她答应,苏无转身吩咐人把她的马抬走,带着她走在队伍最后面。 秦钰双脚在雪地里艰难地挪动,仿佛每一步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苏无见她这样,解下自己身上那件墨色的氅衣,轻轻地裹在秦钰的身上。 那氅衣穿在秦钰的身上显得有些过分的大,衣摆几乎拖到了地上,但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得严严实实。 “谢谢。”秦钰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她没有拒绝苏无的好意,因为此刻的她已经快被冻僵了, 他的氅衣很暖和,用厚实的绸缎制成,领口镶着一圈细密的黑色貂毛,还残留苏无的体温。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长得这样高的,算起来,他好像才17岁吧? 秦钰想着,脚下一个趔趄,双膝发软差点摔倒在地。 “小心”,苏无在她身后眼疾手快,长臂一捞,稳稳地扶起了她。 她的腿刚刚摔下马的时候也受伤了,这么走是走不了几步的。 他将一匹马的货物卸下,分开放在其他马上,让秦钰坐上去。 整条道路在大雪的笼罩下显得格外冷清,只有他们和马匹的脚步声和寒风吹过的呼啸声。 穿过一大片竹林,在一片白茫茫深处,秦钰看到隐藏在其中的院落,[落雪山庄]几个大字刻在门匾上。 到了门口,苏无扶着秦钰下马,其他人也纷纷卸下马背上的货物。 她有些茫然,不知这个小孩何时在此处置办了一座山庄。 “阿钰姐姐,庄子里没有空房间了,你就住我的房间。” 秦钰跟着苏无进入房间,木炭盆已经摆好,感觉身上一下子暖和起来了。 她将苏无的墨色氅衣解开,随手搭在屏风上,“那你睡哪里?” 苏无指了一下外面:“我跟他们睡就行。” 秦钰点点头,想问他怎么会住在这个山庄,但是苏无很显然没有同她继续交谈的想法。 只是说了一句,“热水一会让人送来。”就迈步离开房间。 他的态度有些冷漠,也是,这孩子从小被她们欺负,还能对她有什么好脸色? 能收留她一晚上不被冻死,已经是他最大的善意了。 不一会,房门被敲响,是下人送来一大桶热水和干净的毛巾。 秦钰褪去身上被冰雪浸湿的衣物,缓缓踏入热水桶中。 当温热的水包裹住她的身体的那一刻,她不禁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全身的肌肉都逐渐放松下来,脑子也终于能转得动了。 她记得大约是八岁时,侯府就多了这么一个人见人厌的小不点。 秦府与侯府仅一墙之隔,秦钰又自小与苏佑祺一同长大,旁人不知道的事情,她是一清二楚的。 真要说起来,苏无连侯府的庶子都算不上。 他是老侯爷还年轻时宠幸过一个妓子所生的孩子,三年后,那妓子带着苏无求上门来,要个名分,见到的却是侯府夫人。 侯夫人对他们有毫不掩饰的嫌恶与轻蔑,却仍将他们留了下来。 她命人将这对母子安置在侯府狗舍旁边那最为偏僻、阴暗潮湿的屋子中。 苏无母亲在侯府一直没名没分,到侯府没几年就去世了,从此,苏无在这侯府之中的日子,可谓是凄惨无比,甚至连寻常的下人都能对他肆意欺凌。 他的存在,就像是侯府中一个不光彩的污点,老侯爷虽心中知晓这一切,也只是佯装不知,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苏无在这冷漠的侯府世界里自生自灭。 苏佑祺总是满脸不屑地对她说,苏无乃是妓女生的孩子,那血脉之中流淌着的,皆是肮脏与卑贱之物。 那时的秦钰,年纪尚幼,懵懂无知,不懂得世间的复杂与人性的多面,只一味地听信了苏佑祺的话。 于是,她也跟着苏佑祺以及京城中那些娇生惯养、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小姐们,一同对苏无展开了无情的欺负与捉弄。 他们会在苏无路过时,故意伸出脚去绊倒他,看着他摔倒在地,满脸尘土的狼狈模样,便哄堂大笑;会在苏无的背后偷偷地扔石子,听着他因疼痛发出的低低呼声,丝毫不觉愧疚,反而觉得这是一种有趣的游戏。 她记起小时候,苏无刚到侯府,那时的他还不似现如今这般阴郁,天天跟在他们后面喊“佑祺哥哥”“阿钰姐姐”,像个小尾巴。 春日里,小侯爷苏佑祺叫来京城里公子小姐们一起放纸鸢。 小小的苏无不知道哪里弄来一个小纸鸢,放得又高又远,胜过了在场所有人,他开心的喊着:“佑祺哥哥,快看!好高啊!” 苏佑祺很烦他,叫这个小不点离他远点,莫要碍他的眼。 那些京城的小孩们惯会看人眼色,见小侯爷不高兴了,就用法子合伙绞断了苏无的线,又撕开他的纸鸢。 秦钰也做了他们的帮凶。 小侯爷见苏无的纸鸢被毁,似是不解气,装作看不到纸鸢在那里,直接踩了过去,其他人也有样学样,都去踩了两脚。 秦钰被几个小孩拉着,她身体有些僵硬。 “踩啊!”有个官员家的小姐说:“他是妓子生的野种!本来就不配跟我们一起玩,还好意思来放纸鸢!” “就是!他是个野种!” 小孩子的眼里都是非黑即白,哪里知道稚子无辜的道理,听大人们说苏无是妓子所生,那他就是肮脏的。 秦钰的心跳很快,几个小孩拉着她,她闭闭眼睛,心一横,也在纸鸢上狠狠踩了几脚。 苏无小小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嘴里喃喃:“我的纸鸢...” 没有人管他,他们又跑去别处嬉闹,没人再去关心这个小野种。 自那以后,苏无似乎就渐渐淡出了他们的视野,也不再天天跟在他们身后。 从木桶里抬起脸,秦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内心不解。 虽然她也心存愧疚,也试图弥补,但那样的伤害,怕是一辈子也没办法忘记的吧。 她想不通,她曾对苏无做过那样的事,他怎么还会帮她。 晚上,她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曾经伤害苏无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苏无从小在侯府受尽屈辱,但只要有小侯爷在的地方,她也绝对不会给苏无什么好脸色。 她不知道明日该怎么面对他,以什么样的身份,高贵的靖安郡主?昔日的阿钰姐姐?还是曾经欺负他的霸凌者? 她对他始终心中有愧,不知何时进入了梦乡。 第一卷 第4章 心里定是有她的吧? 再睁开眼,她看着床对面的墙上挂着一把黑色配剑,有些茫然,床边的屏风上还挂着昨日苏无给她的氅衣,满屋子混合着淡淡檀香和草药的味道。 片刻,才反应过来她昨晚是住在落雪山庄,这是苏无的房间。 只是,他不是跟六皇子一同被送到乌国做质子吗?怎么会在这里?而且看房间里的陈设,很明显他在这里住了很久,并非是临时落脚之处。 秦钰的思绪开始飘远,她想起了在她十二岁那年,东渊国发生的那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时,东渊国与乌国之间爆发了一场惨烈的大战,她的父亲秦将军率领大军奋勇抵抗,但最终还是不幸战死沙场,整个军队也全军覆没,东渊国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大败。 为了保全国土的安宁,东渊国须将一位皇子送到乌国做质子,苏无,就是在那个时候被选为了六皇子的伴读。说是伴读,实则是因为不受宠的六皇子被送去乌国,需要从世家大臣的孩子里挑选一个陪同前往。 哪家都不愿意将自己的小孩送出去,侯夫人在这个时候,想起了侯府那个偏僻角落里不起眼的小院子,里面住着的那个被众人视为小野种的苏无。她向侯爷进言,将苏无送过去,这样还能在皇帝面前挣得一分好感。 对于秦钰来说,那也是她人生中最为黑暗的一段时光。她失去了父亲,母亲因为过度悲伤郁郁寡欢,不久之后也撒手人寰,只留下她孤苦伶仃地在这世间。是太后心疼她,跟皇帝求了一个靖安郡主的封号,还赐了封地。 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这十年间,她从未再见过苏无。只是,她尚未听到六皇子归来的消息,苏无却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当年他并没有去乌国 门外传来敲门声,秦钰心思复杂的打开门,不是苏无,她松了一口气。 站在门口的是苏无的侍卫,那侍卫身材高大,虽然比苏无略矮一点,但身姿挺拔,气质不凡。他的手中捧着一件白色的狐裘,“主子让我把这个给你。” 侍卫的声音恭敬,将狐裘递向秦钰。 她接过衣服,内心惊讶,她昨日的衣物确实比较单薄,这个弟弟还挺细心。 “苏无呢?” 侍卫沉默,似乎在说秦钰不该问。 是了,自己又不是苏无的什么人,他的去向何须向她交代。 半晌,侍卫还是开口,“六皇子回来了,他们都在皇宫,主子交代您在这里住几日都可以。” 原来是去皇宫了啊,看来这小孩本就是要回来的。 秦钰看看天空,只见天空中乌云已经散去,雪也停了下来,“不必了,趁现在雪停,我该回去了。” 侍卫点点头,“郡主您稍等,我去备马车。” 这侍卫跟苏无一个样,不肯多说半句话。 她坐在马车里,拢着那件白狐大氅,马车里也有火盆,整个车厢里暖烘烘的。 侍卫驾马车很稳,即使大雪覆盖了地面,他能准确的找到方向,马走的不快,秦钰在暖和的马车里摇摇晃晃,就要睡着了。 “郡主,到了。” 迷迷糊糊中,秦钰听到侍卫提醒,掀开帘子一看,这是送到陈府门口来了。 她惊讶苏无对她的了解,连她如今住在陈府他都知道?马上她又摇摇头。 靖安郡主十年前拜陈老太医为师,在京城之中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想必他也是听闻了此事才知晓的吧。 “阿钰,谁送你回来的?”陈莹莹在门口看到了那驾马车,见到秦钰下来就连忙过去挽着她。 陈莹莹是陈老太医唯一的女儿,自秦钰拜陈老太医为师起,就一直住在陈府,跟陈莹莹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 “是苏无的侍卫。”秦钰轻声回答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与落寞。 见她们进门,那侍卫没有丝毫的多停留之意,熟练地驾驭着马车,马蹄声得得作响,很快便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谁?”陈莹莹先是一愣,显然没有反应过来秦钰所说的是谁,紧接着又问:“你不是去西山了吗?苏佑祺没跟你一起回来?” 一听到苏佑祺的名字,秦钰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她抿着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拉着陈莹莹进了自己的闺房。 “怎么了?说呀,苏佑祺伤地特别重?”陈莹莹看她这样,肯定是有事。 秦钰斟酌再三,选择性的说:“佑祺没受伤,他喊我去是给他师妹疗伤,他现在......在那边陪他师妹。” 说着说着眼里就盈满泪水,但不知怎么的就隐瞒了她昨夜住在落雪山庄的事。 陈莹莹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一般,立马就炸了。 “什么?什么师妹?他陪师妹不陪你?” 秦钰点点头,眼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 陈莹莹气呼呼的倒了杯茶一饮而尽,随即叉起腰大声骂。 “苏佑祺什么玩意儿!当年你父母去世,你对他不理不睬,他求着老侯爷在西山造了那宅子,还特意在你生辰的时候送你哄你开心,除了你他不让任何人进,现在哪里冒出来的师妹?你帮完了他不送你回来,还在西山陪什么狗屁师妹?” 她一边骂着,一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脚步踏在地面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阿钰,我早就说过那狗屁男人等不得等不得,这么多年就在江湖混迹,也不给你一个名分,现在好了,冒出一个什么狗屁师妹,要是老侯爷知道,打断他的腿,看他还怎么跑。” 秦钰记得大约是两年前,苏佑祺参加了一个劳什子的武林大会,差点丢了命,那次秦钰真是被吓丢了魂,他是被人抬回侯府的,身上没有一处好地方,一条胳膊都折翻过去了。 他在昏迷的时候,一直喊着“钰儿”“钰儿”,他的手很凉,秦钰流着泪紧紧抓着,生怕他挺不过去。 好在秦钰的师父及时过来,把苏佑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也在家足足歇养了半年才能动弹。 自那以后老侯爷就严令禁止他再与江湖中人厮混,只是苏佑祺常常偷跑出去,老侯爷在朝为官,也不能时时刻刻盯着他。 秦钰也曾无数次地试图劝说他,希望他能够安分守己,留在侯府。可他总说江湖里没有官场那些尔虞我诈,在那里他能够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是他最舒心的地方。 不过,那次出事,所有人都听到苏佑祺在昏迷的时候,叫的是秦钰的名字,那时她就想,苏佑祺心里定是有她的吧? 怎么因为师妹的存在,一切好像就变了呢? 陈莹莹看秦钰还在黯然神伤,拉着她的手,“你就不要把心思再放他身上,过两日长至节,城中热闹的紧,你可要同我一起出门?我给你好好寻个良人。” 秦钰摇头:“你莫要拿我开玩笑,我这年纪,哪里还有人瞧得上我。” 其实她没有说出口的是,感情这事哪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年纪怎么了?你可是郡主哎,只要你说要招亲,有哪家儿郎不会上赶着来?” 她话锋一转,“刚刚那个送你回来的马车是谁家的?那车上没名没号的,不像京城里哪家公子的啊。” “苏无的。” 陈莹莹想了半天,“苏无?哦!苏无。”终于想起来是小侯爷家那个没人在乎的庶子。 “六皇子回来了?”陈莹莹惊讶。 秦钰点点头,当初苏无和六皇子一同被送去乌国,这件事当年京城中的人都知道,如今六皇子回来,想来大家很快都会知晓。 “师父没生气吧?”秦钰悄悄问。 但没有听到回应,她抬头看到陈莹莹端着一杯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莹莹,莹莹。” “什么?”陈莹莹猛然回神,放下水杯。 “我说师父没生气吧?” 陈莹莹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提,我爹一听你去西山,就知道你是又去找那小侯爷去了,哪里还管得了你。” 秦钰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这就去给他老人家赔罪。” 她走到后院,见陈老太医在晒中药,她就默默帮老太医翻着药材。 老太医看见她过来,转过身背对着秦钰,嘴里发出一声“哼!” 秦钰又走到老太医面前,翻他面前的药材,老太医又转过身,“哼!” “哎呀师父~您就别生气了,我下次不去西山了。” “我可不敢当你的师父,你是堂堂靖安公主,去哪里还配我这个老头子过问吗?”陈老太医把手上的药材重重的放下。 他伸出空空两手,往秦钰面前一摊:“你都二十二了,那小子不管娶不娶你总要给个说法吧?这么多年也没见他下过聘书。” “京城哪家好女娘能在家蹉跎到这个年纪还不嫁人的!” 转而又恨铁不成钢,指着秦钰脑门,“倒是你,他一喊你,你就巴巴的跑过去。” 秦钰低下头,不敢看他。 “哼,秦老登也太不是个东西,养的什么狗儿子,天天不是这个帮派就是那个武当的,他儿子没数,他心里没数吗?耽误我姑娘这么多年!” 他这一番话,把他们都骂了一顿。 在陈老太医心里,早已把秦钰当成了自己的女儿,苏佑祺迟迟不娶秦钰,陈老太医气不过,每次她去了西山回来就要骂一回。 “噗嗤~”秦钰没憋住笑,怎么陈莹莹和陈老太医一样啊,一回来就是骂苏佑祺。 “老爷,秦小姐,用膳了。”陈管家过来通报,救了秦钰一回。 饭吃到一半,他们听到门外砰砰砰的敲门声。 陈管家开门看,是小侯爷,因着之前陈老太医的吩咐,陈管家在门口拦着,没让他进门。 “钰儿,钰儿”苏佑祺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听声音似是有些焦急。 陈莹莹翻了个白眼,“阿钰别理他。” 第一卷 第5章 最后帮他这一次 秦钰放下碗筷,顿了一下,还是起身,“我听一下他要说什么。” 昨日没有来得及问清楚,苏佑祺到底什么意思,今日是不是跟她解释的,她要弄明白。 “阿钰!你真是没救了。”陈莹莹在她身后喊,却拦不住。 她这个好姐妹哪里都好,就是只要一遇到苏佑祺,什么都不顾了。 “哼”,陈老太医愤愤咬一口菜。 秦钰见到苏佑祺站在门外,不知道他这是过来做什么。 “钰儿……”苏佑祺轻声唤道,声音里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愧疚,“你昨日...昨日还好吧?” 秦钰的心猛地一揪,曾经听到这个声音时满心欢喜,而如今,只觉五味杂陈。“你来做什么?” “昨天那么大雪,我担心你回不来。” 现在才过来担心,要不是苏无收留她,她早就被冻死在路上了,这么一想,他还不如他弟弟呢,秦钰皱眉没好气道:“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 苏佑祺走上前,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说道:“钰儿,我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你知道的,我爹他,向来不允许我与江湖中人有染,师妹在西山宅子的事,我……我想请你帮我隐瞒。” 秦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苏佑祺,“你说什么?你让我帮你隐瞒?” 她声音颤抖,心中如刀绞般疼痛。 苏佑祺低下头,不敢直视她的目光。“钰儿,父亲若是知晓,定会雷霆大怒,师妹也会陷入危险境地。你向来善良,我只能求你。” “老侯爷神通广大,你带个半死不活的人到西山,他能不知道?”秦钰冷冷道。 怎么不能提了,已经晚了,她已经告诉他弟弟、告诉陈莹莹了,也不能怪她啊,昨日他又没说。 “那......若我爹问起,就说是你救回来的行吗?”苏佑祺又问。 秦钰不说话。 “好钰儿,再帮忙打个掩护嘛,改明儿我请你去云梦楼看戏。”他拉着秦钰的胳膊,晃了晃,要她答应。 往常只要苏佑祺有事相求,就会这般模样讨好。 秦钰其实不意外。从小时候开始,苏佑祺就对武术感兴趣,每每去武馆,他怕老侯爷发现,就带秦钰一起去,回来后就说是去书肆了。 因为秦钰是秦将军家的千金,京城里公认的大家闺秀,老侯爷对她说的话从来都是深信不疑。 只是如今还是这般幼稚。 “好钰儿,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苏佑祺见她不说话,又拉了拉她。 “只要你爹不问,我就不会说的。”秦钰还是心软了,撂下这一句就转身回去。 苏佑祺得到想要的答案,心底松一口气,便也离开陈府。 当他心怀忐忑地回到家中,刚踏入侯府大门,耳边传来一声怒喝。 “你还知道回来!” 老侯爷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手中紧紧握着一根藤条。 苏佑祺硬着头皮走进正厅,刚要开口请安,老侯爷猛地将手中藤条重重一甩。 “啪”的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大厅中回荡,藤条狠狠落在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跪下!” 老侯爷怒不可遏,“西山上那女子怎么回事!” “爹,你怎么知道?”苏佑祺心下一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果然还是被老侯爷知晓了。 “你以为西山那边没人了吗!自是有人看到你与那江湖女子勾结在一处!” 原来苏佑祺昨夜一夜未归,有人看到他与一个浑身是伤的女子去往西山,就告知了老侯爷。 “爹,我……”苏佑祺话未说完,就被老侯爷打断。 “我再三告诫你,不许与江湖中人有瓜葛,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还有没有侯府的规矩?” 侯夫人在一旁忍不住开口:“佑祺啊,你何时能听话一次?” 他抬起头,试图解释:“爹,娘,我知道我做错了,但是她救了我一命,我不能……” “住口!”老侯爷拿起藤条,朝着苏佑祺的后背狠狠抽去,“我今日便要好好教训你这个逆子,让你长长记性!” 一旁的小厮吓得脸色苍白,双腿发软,悄悄转身,飞一般地跑出侯府,直奔陈府。 “砰砰砰”,这边秦钰刚吃完饭,就又听到敲门声,比刚才还要急切。 “郡主,郡主,快救救我家小侯爷,老侯爷发了好大的火,都对他用家法了,再这样下去,少爷会被打死的。” 那小厮声音带着哭腔,急得几乎语无伦次。 秦钰大惊,侯府的家法她知道,只要有人犯了家规,老侯爷就会让人用带刺的藤条沾了盐水去抽打。 她知道自己不该去,这次是他咎由自取,但苏佑祺这次是触碰到老侯爷底线了,断然不会心慈手软。 没再犹豫,她还是跟着小厮往侯府赶去,她想,“最后帮他这一次。” 路上,小厮将苏佑祺回来后发生的事情,与秦钰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原来是苏佑祺带那女子到西山被人看到,传到侯府,这才惹怒了老侯爷。 进入侯府就看到老侯爷在用藤条抽打苏佑祺,他背上的衣服被抽破,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 “阿钰,”侯夫人见到秦钰进来,“快来帮我说说佑祺,你看他成天闯祸,昨日还与一江湖女子待了整晚,我们都要被他气死。” 秦钰低着头,小声道:“对不起,侯夫人,昨夜是因为我。” “阿钰,你说什么?”老侯爷停下鞭子,皱着眉看她。 秦钰双手攥紧,又开口道:“那个女子是我要佑祺帮忙带过去的,我看她满身是血,倒在路边,我力气小,就要......要佑祺帮忙抬着。”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说谎她根本就不擅长。 侯夫人见她这样,根本就不信,“阿钰,我知道你是好意,不要再为佑祺说情了,他就是不长记性。” 秦钰见他们不信,狠下心道:“昨夜我确实与他们一起待在西山,整夜未归,若您不信,可以派个人去陈府问问。” 老侯爷定定地盯着她,仿佛能看出她的小计俩,她因为羞愧满脸通红。 苏佑祺听到她说一夜未归,立马抬头看她,满眼都是疑惑,只是碍于老侯爷和侯夫人在此处,生生咽下了要说的话。 侯夫人对小厮使了一个眼色,那小厮明白她的意思,马上去陈府问话。 第一卷 第6章 他早已没有家人了 很快,那小厮回来禀告,“回夫人,陈府的人说秦小姐确实昨日去了西山,今日早晨才归。” 秦钰稳言松了一口气,幸好陈莹莹没有说漏嘴。 而这边听了小厮的话,侯夫人脸上满是愤怒和失望,“秦钰,江湖有多凶险你不清楚吗?你自幼生长在这深闺大院之中,应当知晓什么地方该去,什么事情该做!” 老侯爷亦是皱着眉头,看着秦钰叹道:“佑祺那孩子生性不羁,不受拘束,我本就指望你能在一旁帮忙多管管他,可你如今……”老侯爷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自小两家就在隔壁,老侯爷和侯夫人也是看着她长大的,这么多年不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如今却对她说出“失望”二字,这两个字犹如两把利刃,直直地刺进秦钰的心窝。 秦钰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强忍着不让其落下,声音略带哽咽地说道:“老侯爷、夫人,我以后不会了,我知道错了。” 侯夫人依旧紧皱着眉头,目光紧紧地盯着秦钰,眼神中虽有愤怒,但更多的还是担忧与怜惜。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阿钰,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心怀悲悯,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自己的安危置于不顾啊。 我们一直都当你是个知书达理、聪慧懂事的好孩子,你怎么能和江湖人士有所纠葛呢?你要知道,他们大多都是些亡命之徒,行事莽撞,不顾后果。钰儿,你可不能糊涂,不能拎不清呐。” 秦钰默默地点点头,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帕子,那帕子被她攥得皱巴巴的。 “罢了罢了。”老侯爷把鞭子一扔,“你先回去,今日之事我不再追究,莫要再有下次!” “谢过老侯爷,这次给你们添麻烦了。”秦钰朝老侯爷和侯夫人行了个礼,随后转身便走,她的脚步略显沉重,甚至没有再看一眼地上狼狈不堪的苏佑祺。 “我去送送钰儿。”苏佑祺见状,连忙从地上起身,顾不得拍打身上的灰尘,便快步追了出去。 门外那个纤细的背影走得不快,落寞得很,仿佛风一吹就要倒。 他跑过去拦在秦钰面前,“钰儿,你说你昨夜未归什么意思?昨夜你去哪儿了?” 明明昨日下午就让她回去了,为何她要说一夜未归?就连陈府的人也能为她作证。 秦钰瞥了一眼他,“就是你听到的意思,我去哪里与你何干?”说完绕过他要走。 “真一夜未归?”苏佑祺一把拉住她的手,“昨夜你没回陈府?” “我昨夜回家了,你师妹的药我明日配好会送来。”秦钰挣脱开便匆匆离去,生怕被他看出端倪,毕竟这个小侯爷可是一点儿也不喜欢他弟弟。 苏佑祺手被猛地一甩,扯到后背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便没力气再去拉秦钰。 她说的回家是回秦府,也不奇怪,虽然她如今住在陈老太医家,有时也会回去看看,苏佑祺只觉得她是想念秦将军了。 秦钰回到陈府,只见陈莹莹身上套着那件白色大氅,脸上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嘴角带着笑:“小侯爷是不是又挨打了啊?” “可不是么,又拉我做垫背的呢,”秦钰面色忧郁,叹了一口气,“你说他什么时候才能懂事?” 陈莹莹撇撇嘴,“活该挨打,叫他不好好珍惜你。” 随即站在秦钰面前晃来晃去,让她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你这氅衣什么时候买的?之前可没见过,这么好的料子,哪家铺子买的?”陈莹莹摸了摸狐裘上面的毛,“我都没有见过,太后给你的?这毛就像真的一样哎。” 那氅衣对于陈莹莹来说实在有些大,拖在地上一大截,秦钰见她这样有些好笑,“苏无的,早晨回来有些冷,下次见到他得还回去。” “也是苏无的啊~咦~”陈莹莹听到是苏无的氅衣,立马停住,表现出嫌弃的样子,“还是不穿了不穿了。” “莹莹!”秦钰假装怒嗔道:“不许这样!” 这也怪不得陈莹莹,京城里的这些年轻一辈,又有谁未曾听闻过苏无的大名呢?只要是与他稍有瓜葛之人,都会隐隐觉得仿佛被一层晦气所笼罩,避之唯恐不及。 这背后的根源,主要还得追溯到苏佑祺小时候。 那时的苏佑祺,极其厌恶这个庶子,更何况苏无生的那般好看,他将苏无的名声以一种极为广泛的方式传播开来。 众人皆知,苏无乃是妓女之子,在这个看重门第出身与清白声誉的京城社交圈里,这样的身世无疑是极为不堪的。 仅仅是提及“苏无”这两个字,心中都会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嫌恶,仿佛那是某种极为肮脏、污秽的存在,生怕沾染了一星半点便会污了自己的身份与名声。 因而,当陈莹莹流露出那般态度时,实在是难以对其加以苛责。 据说苏无这名字还是侯夫人亲自取的,细细想来,这其中的深意似乎饱含着无尽的厌弃——苏无,苏无,可不就是意味着苏家无此人嘛。 这简单的两个字,像是一道沉重的枷锁,将苏无从苏家的家族荣耀与尊严体系中狠狠地剥离了出去,也让他在众人眼中成为了一个格格不入、被家族唾弃的边缘之人。 “好暖和呀,都舍不得脱了,就是有些大。”陈莹莹噘着嘴把氅衣脱下来,随意往秦钰身上披,“耶?你穿正好啊?” 秦钰比苏莹莹高出一个头来,所以穿在秦钰身上确实是大小正好的,就像为她量身定制的一样。 回忆起昨日,秦钰站在苏无身边只能到他肩膀,这尺寸肯定不是苏无的。 “可能是他家其他人的吧,”秦钰笑着把氅衣脱下来折好,“下次还回去就是了。” 想到苏无,秦钰心头突然疼了一下,像是一根又细又尖的刺,扎了一下,酸涩的疼。一抹心酸在她的胸口上面徘徊,不绝,不断。 他早已没有家人了啊。 第一卷 第7章 原来我不是他钟意的女子啊 在秦钰的记忆深处,苏无永远是那般瘦瘦小小,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微风便能将其吹倒。 幼年的他脸上总是种因长期营养不良特有的苍白,透着一种令人心酸的病态。 在他母亲尚还在世的时候,偶尔还能捕捉到这孩子脸上一闪而过的纯真笑容。 可自从他母亲离世之后,苏无整个人就像是被一层浓厚的阴霾所笼罩,变得愈发阴郁沉闷。 总是形单影只地徘徊在侯府的偏僻角落,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没有母亲的庇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侯府活下来的。 他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但在侯府中,苏无就像一只被遗忘的孤雏,美貌也是其他孩童的欺辱他的理由。 每当被欺负时,他只会默地躲在狗舍边偏僻的角落里,瘦弱的身躯蜷缩成一团,压抑着的啜泣声从那小小的角落里传出,却无人在意,无人问津,也不会有人关心他是否穿得暖,是否吃得饱。 侯府没有人给苏无送吃食,苏无便常常从狗舍旁边的狗洞跑出去找吃的。 有次被秦钰看到,或许是内心深处的善良与同情在悄然作祟,她便常常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将自己用餐后剩下的饭菜偷偷地端给苏无。 为了避免旁人的闲言碎语和无端猜疑,她还特意编造了一个说辞,声称自己在外养了一条狗,她会蹲在那略显隐蔽的狗洞旁边,小心翼翼地将剩饭从狗洞递过去。 每一次,当秦钰来到狗洞旁,不一会儿,便能看到那脏兮兮的小孩缓缓地伸出一只小手,那小手布满了污渍,指甲缝里也嵌着污垢。 小小的他深知这一顿饭的来之不易,所以哪怕只是一些残羹剩饭,他也会极为珍惜,一点都不会浪费。 秦钰看他他默默地坐在角落里,低着头,专注地吃着,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尽管秦钰如此用心地去帮助他,这小孩却始终未曾与她多说过一句话。 他只是静静地接受着这份善意,那眼神中虽然偶尔会闪过一丝感激,但更多的还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疏离与沉默。 翌日,忠武侯府。 秦钰带着两瓶药到侯府,因为跟侯府的下人已经非常熟悉,下人们没有通传就让她进去了。 前院没有见到苏佑祺的身影,此时,一个身着粉色丫鬟服饰的小丫鬟匆匆走来,向她行礼,“见过郡主。” 秦钰见是小环,苏佑祺院里的小丫鬟,便问道:“你家小侯爷呢?” “回郡主,小侯爷在书房。”小环恭敬地回答道。 秦钰心中了然,便沿着熟悉的小径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很快,她便来到了书房门口。她抬起手,正要敲门,却突然听到书房内传来了老侯爷那低沉威严的声音。 “佑祺,你也该收收心了,你跟阿钰的婚事也要提上日程。” 她便止住脚步,放下了要敲门的手,想听听苏佑祺是怎么说的。 “爹,这么早?我在青山派的事情还没了,暂时不想成婚。”苏佑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耐烦与抗拒。 “是太后的意思,你不明白吗?六皇子回来对二皇子的地位又多一分威胁。” “那跟钰儿有什么关系?” “钰儿是靖安公主啊,你跟她成婚,我们侯府就能和太后绑在一起,”老侯爷咳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太子病逝以后,皇上还没有立新太子,有了这道关系,二皇子便多一分把握。” “我不懂你们那些个弯弯绕,总之我只把钰儿当妹妹,你怎么能让我跟她成婚呢?要我娶也得娶一个我钟意的女子!” 听到苏佑祺的话,门外的秦钰怔住,她的心像是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原来......原来只是把我当妹妹啊,原来我不是他钟意的女子啊...... 她低下头,手脚冰凉,看看手中的瓶子,缓缓转身向侯府外院走。 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的书房门打开,苏佑祺从里面走出来就看到秦钰的背影。 “钰儿?你怎么来了?” 秦钰听到声音转过身,装作没有听到他们之前的话,嘴角勉强挤出微笑,说道:“你师妹的药做好了。”只是她眼角微微泛红,似有泪痕。 她伸出左手黄色的药瓶,“这瓶是你的金疮药,你背后的伤可以用”,又伸出右手,是一个绿色的药瓶“这瓶是给你师妹调养用的,上次她血流太多,需要好生将养着。” “谢谢钰儿,”苏佑祺接过药瓶,注意到她红了的眼睛:“你怎么了?是不是我母亲又说你了?” 秦钰没有再回答他,而是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最后一次了。” 苏佑祺拧眉,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这是最后一次帮你,”她顿了顿,似是下了某种决心,“以后你受伤便不要再找我。” 起步要走,就听苏佑祺说:“是因为沈轻云吗?” 秦钰脚步停住,心里还是想听他的解释,他将人带去西山,定是有原因的吧。 “有人趁我师父闭关之际对青山派围剿,我险些死在那歹人手中,是师妹为我挡下一剑,昨夜我实在不放心她一人在那边啊。” “如若你不参与呢?如若你跟那门派本就毫无瓜葛,你还会让我救她吗?”秦钰忍不住发泄出心中怒意,“你还会把她带去西山,陪她一夜吗!” “钰儿!她受那么重的伤,我不在她左右,她死在那边怎么办!”苏佑祺向前迈了一步,靠近秦钰,“我不能违背侠义之道,对青山派的事坐视不管,在我心中,你一直是那个善良心软的好钰儿,对吗?” 秦钰在医馆最见不得贫苦之人,对于付不起诊金的病人,她都是免费为他们治疗,还自掏腰包给他们买药,她不是一个心硬的人,他认为她会理解的。 “而且,如今青山派危险重重,我们无处可去,只能把她放在西山。”苏佑祺继续解释着。 她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但是双手在无人窥探的角落微微颤抖,半晌,轻轻说出一句话:“既如此,西山我便不会再去。” “可是......钰儿.......” 她毅然转身,快步离去,留下苏佑祺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眼神中满是复杂的神色,有愧疚,有无奈,还有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 第一卷 第8章 街头相遇 当秦钰走出侯府大门,泪水终于如决堤的洪水,肆无忌惮地滑落。 自那日后她便似失了魂一般。 “要娶也得娶一个我钟意的女子!” 这句话一直萦绕在秦钰心头。 谁是他钟意的女子呢?沈轻云吗? 是了,沈轻云是那样的恣意潇洒,全然不受世俗礼教的丝毫羁绊。 那日在西山,她偶然瞥见了沈轻云身侧的佩剑,剑身漆黑如墨,剑柄则是夺目的红色。 仅仅是一把佩剑,却透露出沈轻云那潇洒自在的神韵,而这等神韵,是自己这样自幼生长在深闺之中、被条条框框束缚着的大家闺秀所永远无法企及的。 她知道自己与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她的世界是规矩与礼仪,而他们的世界是自由与冒险。 脑子里没办法不去想他们那日在西山的一幕幕,甚至能想象他们在一起有多么快乐自由,一同在江湖的浩渺天地里快意恩仇,在刀光剑影中潇洒穿梭。 每一个想象中的画面,都像是一把锐利的剑,深深地刺痛着她,可她却又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只能任由这份苦涩与酸楚在心底肆意蔓延。 秦钰本是灵动聪慧之人,常日里一袭素净白衣,身姿婀娜间透着温婉。 可如今,那衣衫似也宽松了许多,面容愈发显得清瘦。 陈莹莹瞧着秦钰那副失魂落魄、仿若行尸走肉般要死不活的模样,心中着实气不过,“阿钰,世上好男人不知道有多少,不就一个小侯爷,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的。” “他不值得你为他伤心,今日长日节,咱们出去玩。” 秦钰轻轻摇头,“我没有心情。” 陈莹莹却不由分说,将秦钰按在梳妆台前,“就是没有心情才要出去散心啊。” 她摘了秦钰头上那支白玉簪,插上一支镂空莲花粉宝石步摇,又拿起眉笔为秦钰描绘眉形,将眉梢微微扬起,带出几分灵动与俏皮;蘸取些许淡粉色的胭脂,轻轻地晕染在她的脸颊之上,为她原本略显苍白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娇羞与粉嫩;最后,轻轻涂抹上一层浅红色的口脂。 “今日你就不要穿这素裙了,”陈莹莹笑语盈盈,转身从衣柜中取出了一件淡粉金丝绣花齐胸襦裙,“来件有颜色的,美得很,今晚不知道要迷倒多少人” 换完衣服,秦钰整个人焕然一新,果然较之前好看了许多。 “太招摇了。”秦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跟平时只素色打扮的她完全不同。 “晚上你到街上看看,姑娘哪个不比你招摇” 给秦钰做完造型,陈莹莹又给自己换上和秦钰同色系的百褶裙。 “阿钰,长日节街上有花灯可猜,我们好好去玩玩,可要拿到头彩。”陈莹莹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装,一边满脸期待地对秦钰说道。 秦钰看着兴奋不已的陈莹莹,无奈地笑了笑,“好,依你便是。” “两位小姐,外头冷着呢,多穿件衣服。”陈管家见她们要出门,提醒了一句。 她们听罢回房间,再出来时秦钰多加了那件白狐氅衣,陈莹莹则套了件红色短袄。 两人携手来到热闹的东渊街头,长日节的氛围格外浓厚,街道两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五彩斑斓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夜晚。人群熙熙攘攘,欢声笑语不断。 她们直奔花灯摊去,猜灯谜,各式各样的灯谜花了眼。 问过摊主,猜中五个灯谜可得一柄纸扇,若猜中十个灯谜并且作诗对上最后一题的谜底,则可带着谜面花灯到这条街的尽头玉器店换一支梅花玉簪。 此时,东渊街头站着一紫一黑两人,六皇子身着一袭华贵的紫色长袍,气质不凡,他旁边的少年则是一身黑色锦袍,锦袍上的暗纹在灯火的映照下若隐若现。 六皇子望着这热闹非凡的街道,感慨万千地说道:“十年不见,东渊如今竟这般繁华啊。” 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热闹繁华之下,实则暗流涌动,平静海面下隐藏汹涌的漩涡,随时可能掀起惊涛骇浪。 苏无在花灯摊旁边看到一抹粉色倩影,走了神,未听到六皇子的声音。 六皇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只见靖安郡主秦钰和陈莹莹正站在花灯摊前,专注地看着那些灯谜。 六皇子面上浮现微笑,大踏步往她们走去,“靖安郡主?陈姑娘?” 陈莹莹听到声音,从花灯摊抬起头,看到他们,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她微微欠身,恭敬地说道:“见过六皇子。” 而此时的秦钰,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那灯谜,眉头微微皱起,苦苦思索着。只见那花灯上写着“三山自三山,山山甘倒悬。” “一月复一月,月月还相连。”苏无看了一眼花灯,开口说道。 秦钰眼睛陡然一亮,像是想到,立马接下去“左右排双羽,纵横列二川!” “什么什么?你们说什么?”陈莹莹还是没有猜出来谜底是什么,拽拽秦钰的衣服。 秦钰方才回过神,看到是六皇子和苏无,她赶忙整理了一下衣衫,对着他们优雅地行礼,轻声说道:“六皇子,苏无弟弟。” 六皇子微微点头示意,苏无则淡淡回应:“阿钰姐姐。” “没想到在这热闹的东渊街头还能遇见二位姑娘。本皇子十年未归,对这东渊的变化颇感陌生,不知二位姑娘可否为本皇子与苏无带路,在这东渊逛逛?”六皇子目光温和地看着她们,诚恳地说。 秦钰和陈莹莹对视一眼,点头同意了。 陈莹莹活泼地说道:“那今日我们就好好带你们领略一下东渊的热闹。” “恭喜你们猜中这个谜底。”摊主将谜面花灯拿给他们。 陈莹莹笑嘻嘻接过灯笼,“这就猜中啦,哈哈哈。” 随即悄悄问秦钰:“阿钰,你们刚刚说的谜底是什么啊?” 秦钰也悄悄地在她手心写了一个“用”字。 陈莹莹看着手上的字,怎么也没想通,不过她也不想了,反正有灯笼了。 众人一同在街头漫步,陈莹莹兴奋地拉着他们去一个个摊子玩猜灯谜,六皇子身姿挺拔,紫袍随风而动,他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苏无则紧随其后,一袭黑衣如墨,只是少年的面容还是那般妖冶冷峻,每个人手上都提着着一两个灯笼。 第一卷 第9章 嗯,最钟意的 他们穿梭于一个个花灯之间,品味着一道道灯谜。 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最后一个花灯面前,只见那谜面写着:“何人经商出远门,河水奔流不见影。” 细细品读,这最后一题竟如此简单直白。 陈莹莹开心地叫嚷道:“我会我会!”带着几分少女的娇俏得意。 六皇子和秦钰相视一笑,皆默契地选择沉默,将这最后的展示机会留给了陈莹莹。 她扬起下巴,清了清嗓子,用清脆的声音说出了谜底:“千柯木材火烧尽,百舸争流舟自沉!” 话语刚落,周围便响起了一片赞叹声与掌声,陈莹莹成功拿到了头彩。 陈莹莹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他们便一起拿着十个花灯来到兑换处,换得了一支精美的梅花玉簪。 老板将簪子轻轻放在陈莹莹的手上。 “终于拿到玉簪啦!”陈莹莹激动地呼喊着,只见那簪身主体由温润的白玉雕琢,簪头镶嵌着一朵淡粉梅花。 她来到秦钰身旁,“阿钰,这个簪子上也是粉色的花,跟今日的你最是相配。” 说着便抬起手将簪子插在秦钰的发间。 秦钰侧头,配合着陈莹莹插玉簪。 “走,我们去云梦楼喝酒看戏。”陈莹莹又提议道。 众人欣然前往云梦楼,找了个雅间坐下,一边品尝着美酒,一边欣赏着精彩的戏曲表演。 然而,两个女孩子终究不胜酒力,几杯酒下肚后,便醉意朦胧。 陈莹莹脸颊绯红,看着秦钰笑道:“阿钰,今日真是开心极了。” 秦钰也有些微醺,轻轻点头,她看着台上的戏曲表演,台上的席子身姿婀娜,唱腔婉转,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苏佑祺,又难过起来。 陈莹莹见她这样,知道她是又想起了那个苏佑祺,她口齿不清地说道:“苏佑祺又什么好的,明日我回去就给你办招亲,靖安郡主招亲!” 她的声音虽然含糊,但在这寂静的雅间内格外清晰。 六皇子听到这话,脸色骤变,连忙伸手去捂她的嘴。 秦钰喝得醉醺醺的,此时已分不清自己身处何方,脸上不知何时挂满了泪。 苏无看到她为了苏佑祺哭得如此伤心,面容愈发阴沉。 “连墨,阿钰姐姐喝醉了,我先送她回去。” 苏无站起身来,对着六皇子行了一礼,随后扶起秦钰便走。 在马车里,秦钰和苏无并排坐着。马车缓缓前行,突然,马车一颠,秦钰坐不稳,身体就要倒向地面,苏无眼疾手快,将她轻轻拢在怀里。 秦钰睫毛上挂着泪,眼神迷离,嘴里喃喃自语道:“我是不是你最钟意的女子?” 她声音微弱颤抖,像梦中呓语。 苏无低头看着她醉醺醺微红的小脸,那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他原本阴郁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轻声开口:“嗯,最钟意的。” 秦钰的脸伏在苏无胸前,听到他这么说,已经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只当他是苏佑祺,便紧紧抱着他不撒手。 马车到了陈府门口。 “阿钰姐姐,到了。”苏无轻轻唤着秦钰。 然而,秦钰似乎已经沉醉在梦乡之中,紧紧抱着苏无不撒手。 “阿钰姐姐,阿钰…” 苏无再次轻声呼唤,试图唤醒她,秦钰眼睛紧闭依旧毫无反应。 见状,苏无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吩咐车夫掉头,将马车驾驶到落雪山庄。 到落雪山庄后,苏无抱起秦钰,飞身下马车,身姿轻盈矫健。 “主子。” 随从飞鹰见苏无回来,赶忙上前行礼,苏无对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抱着秦钰,走进庄内,将她放在自己的床上,准备起身离开,但秦钰依旧紧紧抱着他。 苏无无奈,只好靠着床头坐下。他微微侧身,为秦钰摘下了头上的步摇、玉簪,动作轻柔细致。 随后,他脱下秦钰的白狐氅衣,盖好被子,让秦钰以一个舒适的姿势抱着自己。 他靠在床上,难以入眠,静静地看着怀中的女人,脸上还带着醉酒后的绯红,眉眼在烛火的摇曳下,被勾勒出一层光晕,分外迷人。 半晌,苏无发出一声叹息:“阿钰姐姐……”他缓缓低下头,小心翼翼地亲了亲秦钰的眼睛。 他眼神中充满了深情眷恋,这是他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早在十年前,他就想这么做了。 接着,他伸手一挥,一只飞镖如闪电般飞出,瞬间熄灭了烛火,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翌日,晨曦微露,光芒透过窗棂洒在屋内。 秦钰悠悠转醒,睁开惺忪睡眼,入目之处,又是苏无的气息。 她的眼中都是茫然,脑袋还有些昏沉,努力回忆着昨日之事。 目光落在桌子上摆放着的梅花玉簪,才想起了昨日长日节在外逛花灯,哦对,还拿到了头彩,后来被陈莹莹拉着到云梦楼喝酒。 但,是怎么到这里的啊? 脑海中只是隐约记得,好像看到了苏佑祺,那个熟悉的身影让她情不自禁地拽着他,不肯放手。 可是,昨夜那人真的是苏佑祺吗?秦钰皱眉,苦苦思索,但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伸手抱起一旁的白狐氅衣,推开房门,一眼就看见苏无在院子里面练剑,秦钰一时间有些怔愣。 上次没有好好的观赏,没想到这山庄的景色如此美,院子里还有些积雪未化,几株红梅从雪堆中探出身来,点点红梅似火镶嵌于素绢之上。 少年身穿黑色戎装,在这雪地红梅间翩然舞剑。 只见他身形一转,剑随身动,精准地挑向那绽放的红梅,瞬间,花瓣纷纷扬扬飘落,与他黑衣相互交织、缠绕。 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来,怎么是用左手练剑呢? 待苏无停下来,秦钰开口问他:“之前没看出来,你是左撇子?” 苏无晃了一下拿着剑鞘的右手,没有抬起来。 秦钰看到他的右臂,想起来昨日似乎是自己拽着他的右臂睡了一夜,瞬间反应过来她昨日拽着不撒手的是苏无! 她的脸瞬间涨红,羞赧不已。 第一卷 第10章 怎么能对弟弟做出这种事 苏无眉毛一挑,将剑收回剑鞘,妖艳的眼中闪过笑意。 “阿钰姐姐,想起来了?” 她闷闷开口:“昨日,谢谢你。” 没有追问为何苏无昨日不将她送回陈府,她心里清楚,是自己拽着人家不撒手,让人家无法送她回去。 她将手里的白狐氅衣递给苏无:“上次从你这里带走的衣服,正好还给你。” 苏无没有接,“就是你的。” “以前,你说的。” 秦钰想起来,小时候的冬天,这个小孩衣不蔽体,她害怕他会在这严寒的冬天里被活活冻死。 于是趁家人不注意,偷偷地将自己的旧棉衣抱在怀中,像个做贼心虚的小贼一般,轻手轻脚地来到了侯府的狗洞旁,蹲下身子,将棉衣塞进狗洞里,眼睛紧紧地盯着洞口。 她想着,这个小孩很快就能发现这件棉衣,然后穿上它,就再也不用受冻了。 那日,她在狗洞边等了好久好久,也没看到那只小手伸出来拿走。 隔日再看的时候,狗洞里的衣服已经没有了。 她站在狗洞边上,气鼓鼓,“这小孩,拿了衣服也不说一声谢谢,真没有良心!以后可要还给我!” 原来…这件氅衣,是他还给自己的。 “我有良心。”少年盯着她,拿过她手中的氅衣,为她披上,眼尾的红痔在白雪中分外动人。 秦钰站在那里,只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她的目光四处游移,就是不敢落在面前之人的身上。 心里头像是有只小鹿在乱撞,慌乱之中,她只能没话找话地问他:“你不回家住了?” 苏无给她系上氅衣的带子,语气平淡:“那不是我家。” 秦钰顿时噤了声,是啊,那样的家,不回也罢。 “送你回去吧。” 苏无说罢,便转身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她跟在苏无身后,心中涌起一股心疼,心疼这个少年明明有家,却选择住在城外的山庄。 回陈府的路上,是飞鹰在驾马车,苏无与秦钰在马车里相对而坐。 一路之上,两人皆是默默无言。 秦钰脸颊发烫,脑子里满是昨晚她抱着苏无不撒手的样子。 自己昨晚究竟是着了什么魔障,竟会那般失态,如此不矜持! 苏无可是苏佑祺的弟弟啊! 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自己。 自己与苏佑祺之间本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如今,她却对他的弟弟做出这般亲昵逾越的举动。 更何况以前自己还欺负过他,现在怕是这个弟弟认定她是品性顽劣、不知羞耻的女子了吧? 她偷偷地瞥了一眼对面的苏无,他也只是静静地坐着,并未开口说话,面容平静如水。 在远远的路口,苏无便示意飞鹰停下了马车。 若是送秦钰到陈府门口,众目睽睽之下,必然会惹人非议,而他不想给秦钰带来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秦钰跟苏无道别后,就往陈府走去,却见皇宫方向驶来一辆马车。 待那马车走近些,她定睛一看,竟是万寿宫的马车。 “奴才见过郡主。” 太后身边的孟公公见到秦钰站在路边,赶忙停下马车,毕恭毕敬地给她行礼。 秦钰也微微欠身,浅浅回礼道:“孟总管。” “既然遇见了,杂家就不去陈府了,郡主请吧。” 孟公公对秦钰俯下身子,脸上带着一丝谄媚的笑容,同时用手势优雅地指引她上马车。 秦钰心中明白,应是太后有事要与她说,当下也没有多想,便提起裙摆,登上了马车。 太后是秦钰母亲的姨母,自从她母亲去世后,太后便对她格外关照,在这宫廷内外,太后就像是她唯一的亲人与依靠。 进入万寿宫,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太后身着锦缎冬衣,手捧着暖炉,斜躺在太妃椅上,双眼轻闭,似在休憩养神。 殿内角落烧着熊熊的火盆,那火焰跳跃着,将整个宫殿映照得暖烘烘的。 孟公公将人带进宫,小声说了一句:“太后,景军郡主来了。” 便立在太后身旁侯着。 太后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坐直了身子,脸上浮现笑意:“快进来。” 秦钰连忙快步走上前去,盈盈拜倒:“阿钰给太后请安,愿太后凤体安康,福泽深厚。” 一旁的小几上,精致的香炉散发着丝丝缕缕青烟,空气中弥漫着淡雅的熏香气息。 太后抬手示意她起身,笑着说道:“小钰儿,快过来坐,哀家正想着你呢。” 她拉着秦钰到榻上坐下,把手上的暖炉塞到她手中,关切地问道:“一路上冻坏了吧?” 那和蔼的声音中满是慈爱与疼惜。 “姨婆~”秦钰依言在太后身旁坐下,手捧暖炉,笑着回答道:“我穿的多,不冷,倒是您,这寒冬凛冽,您的身子可还好?” 太后挥挥手:“老毛病了,每到这时候,这身子骨就有些乏累,不打紧。” 随后她拉着秦钰的手,仔细地端详着她,这小姑娘近来身子愈发单薄。 “几日不见,你怎的瘦了啊?自从你母亲去世,也没人心疼你。” 说着说着,太后的眼眶渐渐红了起来,那眼中闪烁着的泪花。 秦钰轻轻拍着太后的手,温柔地安慰着她:“姨婆,我现在跟师父在学医,好着呢,您别担心。” 太后状作无意提及了秦钰的婚事:“说起来,你跟佑祺那小子也到成婚的时候了,你年纪老大不小了,他还没跟你提亲?” 秦钰想到这几日的事情,尤其是苏佑祺那句“要娶也是娶我钟意的女子。” 心头一酸,眼睛便泛起了红,没有回答太后的话。 太后看着她的神情,心中不禁起了疑,关切地问道:“是不是有佑祺那小子欺负你了?” 秦钰缓缓地摇摇头,声音略带苦涩:“没有的,姨婆,可能我不是他钟意的。” 太后一听这话,顿时有些生气:“耽误你这么多年了,怎么就不是钟意的了?哀家让皇帝下旨,不是你的也是你的!” “姨婆,不可强求,我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好,陪着您一辈子。”秦钰听太后这么说,赶忙劝阻。 感情这件事不能硬来,若苏佑祺当真没有成婚的想法,她也不会去强扭这不甜的瓜。 “胡闹,哪有女儿家一辈子不嫁人的,不成了尼姑?”太后被她的话逗得笑了起来,伸出手抚摸着她的头发。 第一卷 第11章 赐婚圣旨 而后,两人又谈及宫廷中的一些趣事,太后便吩咐孟公公送秦钰回去。 从万寿宫出来,秦钰和孟公公一前一后在宫内走着,忽的看到陈莹莹朝太医院走去。 陈老太医致仕后,陈家就在宫外开了一间小医馆,只有陈莹莹、陈老太医还有秦钰三人。 只是有时宫里哪位贵人头疼脑热的,宫里的太医拿不准,总要出来找陈老太医,或找陈莹莹进宫针灸。 陈莹莹自幼跟随父母学医,虽然母亲早早去世,但她早已习得母亲的叶氏针法,因此在宫里看见她也不奇怪。 “莹莹。”秦钰叫住她,“忙完了吗?” 陈莹莹听见秦钰的声音,脚步瞬间停下,立马转身。 “嗯......忙完了。”她轻声回答道,不似平日那般跳脱。 “谁又要针灸啦?”秦钰随口问。 谁知陈莹莹脸上泛起红意,眼神也变得飘忽不定,她支支吾吾地说道:“就是......就是贵人。” 说的不清不楚,好在秦钰并没有太在意,“那就一起回去?” 陈莹莹点了点头,和她一起走出宫外,上了孟公公准备好的马车。 到了陈府,陈老太医见到是孟公公送他们回来的,心中虽有疑惑,但也没有多问,只当是平常的进宫为某位贵人诊治。 不知为何,她们默契的没有提起昨夜的事情。 只是与平日一般,帮着陈老太医在陈府前头的医馆忙碌。 “这次针灸完,再让我爹给你开几副药,你吃下去就会好了。”陈莹莹拔出老阿嬷背后的针,对她叮嘱。 秦钰则在一边安静地给病人把脉,她的手指轻轻搭在病人的手腕上,闭着眼睛,用心感受着脉象的细微变化。 片刻后,她缓缓睁开眼睛,写了一个药方:“经血不调,无大碍,这通经活络的方子你拿回去吃三个疗程。” “哎哎,好。”对面的妇人感激地应道,接过药方去陈老太医那里去抓药。 医馆虽不大,还是有好些个病人排队,都是冲着陈老太医的名号来的。 正忙碌间,苏佑祺的身影出现在医馆门口。 “你怎么来了?”秦钰在前头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苏佑祺迈着略显迟疑的步伐走进医馆,身后还跟着随从武达,手里提着一箱子东西。 他径直走向秦钰,眼神中带着愧疚,轻声说道:“钰儿,你那日,是不是生气了?我知道我错了,所以特意带了这些来给你道歉来了。” 武达打开箱子,各种朱钗、步摇还有锦缎等物,到底是侯府的小侯爷,出手阔绰。 “那日我话说重了,我们还能如从前那般吗?”他的声音里透着期待。 此时,陈莹莹在里屋听到了前头的谈话声,心中好奇,放下手中的银针,匆匆走过来查看情况。 一见到苏佑祺,她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毫不客气地说道:“你好意思过来,你带个不清不白的女人到西山,把阿钰放在哪里?你可知道阿钰这些天心里有多难受?” 她的胸脯微微起伏,显然是气愤难平,把秦钰护在身后,手指几乎戳到了苏佑祺的面前:“若你无心求娶阿钰,就不要这样不清不楚地上门,有什么话转告给陈府管家就行。若是你真心想娶阿钰,就不该跟其他女子有任何牵扯!” 苏佑祺皱起眉头,这又关她什么事? 他的目光越过陈莹莹,看向秦钰,却发现秦钰只是沉默不语。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好发作,只得开口解释:“我和钰儿自小一起长大,如同我亲妹一般,她父母早逝,我自然要多照顾她一些。” 陈莹莹看到地上的箱子,哪有好儿郎青天白日的给姑娘家送礼的,这给外人看了,还以为俩人要成婚呢。 “阿钰毕竟不是你亲妹妹,你这样肆意妄为,全然不顾及阿钰的名声。若阿钰有了属意之人,你这般牵扯,别人怎敢上门求娶?” “若钰儿心有属意之人,我自然会有分寸!”苏佑祺辩解,有些不耐。 秦钰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张魅惑众生的妖艳脸庞,想起眼下那点红痔,心下一跳,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立马开口反驳,“没有,没有属意之人。” 既想到苏无,她便问:“你弟弟回来了,怎么不关心关心他在何处?” 苏佑祺听到这话,这才想起了那个弟弟。 六皇子从乌国回来,弟弟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他心中暗暗感叹,还以为他会死在乌国,没想到竟然活着回来了,只是回来后一直也没有见过他。 他满不在乎地说道:“是听说他回来了,但没有回府,我还没有见过他,他又不是我们家人,我为何要那般在意?” 秦钰有些恼怒,就是因为侯府上下都是这个态度,苏无才会在外边住的。 “可他毕竟是你爹的亲儿子!” 苏佑祺一脸不解地看着秦钰:“又不是我娘生的,你以前不是也很讨厌他吗?你这个时候为他说话做什么?” 秦钰闭了闭眼睛,心中暗自叹息,到底是小时候做的孽太多啊。 “她的意思是,你应该先操心你家里的事,再关心别人!”陈莹莹白了一眼苏佑祺,嘴里嘟囔“怎的这般情思鲁钝!” 医馆有好些病人瞧见,偷偷笑着。 在他们的心中,其实早有猜测,长久以来,侯府的小侯爷与靖安郡主之间的种种交集,让众人都以为这二人互相心有所属。 秦钰不耐旁人的眼光,觉得有些羞愧。 她双颊泛红,低声对苏佑祺说道:“你快些回去,莫要在此处惹笑话。” 声音中带着恼怒,只想让这尴尬的局面快点结束。 就在此时,“圣旨到!” 一声尖细高亢的声音自医馆门外传来。 众人皆惊愕地转过头去,只见孟公公身着华丽的服饰,手持圣旨走进医馆。 那明黄色的圣旨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耀眼夺目,众人见状,知晓此事非同小可,赶忙纷纷跪地,整个医馆瞬间安静得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 孟公公清了清嗓子,展开圣旨,尖着嗓子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仰承皇太后慈谕,今有秦将军遗女靖安郡主,温婉娴静,秀外慧中,德容兼备,端方淑雅,闺阁之典范。又有忠武侯嫡子苏佑祺,为名门世家公卿之子,仪容俊朗,才德兼备,性行温良,忠孝克全,为世之良才。二人门楣相当,郎才女貌,天赐良缘,实乃佳偶天成。朕心甚悦,特赐尔等结为夫妇,择良辰而完婚,共效于飞之乐,同守百年之好。愿尔夫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孝顺双亲,和睦亲族,为天下夫妇之表率。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钦此!” 第一卷 第12章 相邀云梦楼 苏佑祺和秦钰听到都愣住了,跪在地上久久未能起身。 无人接圣旨,孟公公尖细的喉咙咳了一声。 陈老太医赶忙上前,双手恭敬地接过圣旨,随后又从袖中掏出一些赏银,对孟公公行礼:“多谢孟总管,届时还请公公来喝杯喜酒。” 孟公公微微抬眼,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依旧未缓过神来的众人,轻哼了一声,说道:“喜酒就不喝了,小侯爷可要好好对待郡主,咱家先走一步。” 说罢,便转身迈着小步离开了医馆。 苏佑祺这时才仿佛从梦中惊醒,他匆忙起身,急切地对秦钰说:“钰儿,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俩情如兄妹,我找我爹问问清楚。” 他的语速极快,说完,他便如一阵风般跑了出去,身后的武达一脸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秦钰轻轻挥了挥手,“把箱子带走。”声音略显疲惫。 陈莹莹望着陈老太医手中的圣旨,“哇,圣旨哎,我第一次见到。”用手摸了摸质地,又“哇”一声。 陈老太医瞥了一眼她,把圣旨收起来,“走走走,没看到那么多病人吗?去忙去忙。” 直到晚间,终于最后一位病人也完成了治疗离开医馆。 陈莹莹将针灸包仔细收起来,那针灸包的布面已经有些磨损,被她擦拭得干干净净。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秦钰身上,八卦的问:“阿钰,你今日去进宫是为了求圣旨的吗?” 秦钰在陈老太医那边帮忙收着中药,听到她的话,皱眉摇摇头:“不是,我跟太后说的分明是不想嫁人的。” 陈老太医倒是开心的很,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哎呀,我家大姑娘终于要嫁出去了。” 那声音中满是欣慰,在他看来,这桩蹉跎多年的婚事终是要成了。 “师父!”秦钰有些嗔怪地喊道。 “爹!”陈莹莹也同时出声。 “你又不是没听到,小侯爷分明是把阿钰当成了妹妹,没有男女之情,怎能成婚?”陈莹莹噘着嘴,不满极了。 他还在西山藏了个女子呢,都不敢将那女子带到众人面前来,这事她都羞于开口。 “皇上都下了圣旨,他纵有再多不愿,还是要娶小钰儿。”陈老太医笑着,拿出那圣旨又细细研读。 秦钰抿着嘴,“怎的这般快就有圣旨了?” 心中犹如一团乱麻,她也理不清这其中的头绪。 隔日。 陈管家送来一封请帖,“小姐,小侯爷邀请郡主到云梦楼一叙。” “这个小侯爷,都要成婚了,才懂点分寸,知道让管家送信了啊。”陈莹莹接过请帖拿给秦钰。 秦钰目光落在那熟悉的字迹上,心中猜测苏佑祺到底是要说什么。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请帖的边缘,沉思片刻后,还是决定去赴约。 当她来到云梦楼,武达早已在门口等候,将她带到戏台旁边的包间。 包间内一红衣女子仗剑而立,墨发高束,看起来英姿飒爽。 此女子正是沈轻云,她已然痊愈。 苏佑祺站在她边上,身穿玄色戎装,腰间挂着一把墨色长剑,长身玉立,气宇轩昂,两人站在一起甚是相配。 秦钰看到这一幕,心中瞬间泛起一阵酸涩,自己一身素衣襦裙,与他们格格不入。 想起那日苏佑祺口中的“钟意女子”,便是眼前之人吧? 心中各种滋味交织翻涌。 “郡主”沈轻云对秦钰行了一礼“此番是我特意相邀,多谢郡主那日在西山救我。” “今日特请郡主在此地听戏,略表心意。” 沈轻云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令人难以拒绝。 秦钰颔首,轻启朱唇:“沈姑娘有心了。”随后在桌边款款落座。 沈轻云吩咐小二上了一桌好酒好菜,又点了戏班子最拿手的曲目。 苏佑祺先是倒了两杯酒,正要把第三杯酒放到秦钰面前,被沈轻云伸手拦住。 “郡主乃是金枝玉叶的闺中女子,怎可喝得酒?你莫害了我的救命恩人。” 沈轻云继而转头,对着秦钰说:“郡主勿怪,我这师兄就是这般随性的性子,之前在青山派的时候亦是如此,全然不懂如何疼惜女孩子。” “怎么不疼惜了,就是喝醉了我也给你扛回去,是吧钰儿?”苏佑祺笑道,仍将酒杯递给秦钰。 秦钰接过苏佑祺手里的杯子,轻声道:“喝一点也无妨。” 此时苏佑祺向前倾身,靠近秦钰,眼神中带着期待,对她说道:“钰儿,我们如今算是和好了对吧?之前是我话说重了,你莫要放在心上。” 沈轻云听闻,不禁好奇地问:“什么事啊,师兄,你是不是欺负我恩人了?” 随后又对着秦钰展颜笑道:“师兄的那些臭毛病可没人比我更清楚了,别看他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风度翩翩的君子模样,可私底下那些臭毛病着实不少呢。他以后要是再敢欺负你,你只管跟我说,我定会替你好好教训他。” 说罢还挥了挥拳头,似是真的为秦钰打抱不平。 秦钰摇摇头,动作轻盈优雅,只是握着茶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明明她说的话句句在理,怎么听着就是让人不舒服呢? 就在此时,云梦楼掌柜满脸堆笑地匆匆走来,手中稳稳地捧着一壶好酒:“小侯爷,您大驾光临,底下人照顾不周啊,给您尝尝这刚到的佳酿。” 苏佑祺自幼在东渊混迹,早已与这云梦楼掌柜相熟。 掌柜为他倒上一杯,他轻抿一口,只觉那酒液在舌尖散开,香气四溢,“确实是难得的好酒!” “是吗?我尝尝。”沈轻云直接拿过苏佑祺的杯子,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口,那模样甚是豪爽。 一旁的秦钰见她这般行径,睁大了双眸。 她心中暗自思忖,原来江湖女子竟如此大胆,行事风格全然迥异于深闺中的女子。 “确实醇厚!”沈轻云亦是赞不绝口。 掌柜的见状,满脸笑意地放下酒壶,躬身行礼,“各位贵客,请慢享用。”随后便悄然退下。 沈轻云放下杯子,见秦钰在看她,便道:“郡主你别误会啊,我们这些江湖儿女,走南闯北,向来以地为席天为被,平日里相处皆是这般。” “不要紧不要紧”,一旁的苏佑祺挥挥手,毫不在意沈轻云的做法,看样子平日即是这般相处。 秦钰心里泛起淡淡酸意,面上却不显。 第一卷 第13章 怎的又喝醉 只听得沈轻云又对苏佑祺说道:“师兄,你如今可真是出息了啊,有皇上圣旨赐婚,以后成婚可要对人家郡主小心着点儿,郡主这般娇滴滴的人儿可不像我们江湖人的粗枝大叶,莫要委屈了人家。” 听沈轻云提到圣旨,苏佑祺不由得蹙眉。 “赐婚这事我正想问呢”,他看向秦钰“那日我爹说你进宫了?” 他指的是太后召见她那日,苏佑祺知道太后是秦钰的姨婆,因此秦钰进宫定是去找太后的。 “嗯”秦钰简单地应了一声,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你是去同太后说要成婚的?"苏佑祺的声音略微提高了几分。 “我未曾......”秦钰张了张口,话还未说完就被苏佑祺打断。 “你明知我有青山派要务,这两年不知哪里崛起的势力,围剿青山派,如今哪有心思成婚!” “我都与父亲说了近几年不会成婚,怎想是你去太后那边求的!” 他的声音有些大,吓到了秦钰,一旁的沈轻云都有些惊着了,这小侯爷怎的突然就发起了怒。 秦钰望着不可知否的他,有种苦涩在心底蔓延,她又开口:“我未曾说过。” 苏佑祺说完看到秦钰那几乎要哭出来的委屈模样,这才意识到自己情绪激动了。 “对不住,小钰儿,这几日我也是被父亲逼得狠了,他天天说要我与你成婚。” 他看了看秦钰的脸色,见她似乎好些,便又继续道:“我们一同长大,我对你就如亲兄长那般,就没有我俩成婚的道理。” “我那日未曾与太后说过要与你成婚,孟总管也在,你若不信,大可以进宫去问问他!”秦钰忍着心底的酸楚,说出这番话。 昨日接到圣旨时料想到苏佑祺会是这般反应,只是他当面拒绝时,秦钰便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众人的笑柄。 可苏佑祺似乎不信,还是问:“你未提?那太后怎会让皇上下那样的圣旨?” “我也不知!” 秦钰不想理他,扭过头去看戏台。 苏佑祺猛的起身,“既如此,那我同太后去说,实在不行,我去找我姑母!” 他的姑母是苏贵妃,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她的话想来是有些作用。 说罢,他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云梦楼,也不管这里还有两个女子。 沈轻云用手轻轻抚着自己的剑柄,看向秦钰:“小侯爷与我在这江湖之中相识已久,一同经历过诸多风雨,他的心思我多少还是知晓一些。”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对您或许只是兄妹间的情谊,您可莫要错付了真心。” 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秦钰,也拿起剑转身离开。 此刻,包间内只剩下秦钰一人,她紧紧抿着嘴唇,细细密密的痛感涌上心头。 台上的戏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可她却似全然未闻,只是慢慢喝着杯中的酒。 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带来一阵灼热的刺痛,浑然不觉。 一口接着一口,随着酒水不断地灌入,渐渐脸庞因酒意泛起一抹红晕。 就在这时,包间外进来一人,拿过秦钰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别喝了,喝多了不知又要和谁回家。”来人的声音里带着嗔怒。 秦钰那双秋水眸中,含着晶莹的泪,看向眼前的人。 此人一身黑色锦袍,面如冠玉,高鼻薄唇,正用那妖冶邪佞的眼看着她。 “妖孽”秦钰轻声吐出两个字,她的声音因为酒精变得有些沙哑。 只见他那双黑瞳深邃幽冷,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眼角的红痔似要将她吸了进去。 这不是苏无还能是谁? 不知怎的,在看到苏无的那一刻,秦钰就好似找到了靠山一般,心中那一直紧绷着的弦瞬间断裂。 她不由自主地起身,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间,眼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一下子如决堤的洪水般落了下来,打湿了苏无胸前的衣衫。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内力将包间门关上,随即将秦钰揽入怀里。 怀里的人儿不停地颤抖着,破碎的呜咽从唇间溢出,声音轻微又让人心碎。 “怎的又喝醉?”他眉心皱得厉害,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 他本与六皇子在云梦楼对面的酒肆谈话,看到她与武达一起进了云梦楼。 不多时,武达跟苏佑祺跑出来,没见秦钰的身影。 他心下担忧,便来看看,没想到这姐姐可真不让人省心啊,又在此地喝醉。 难不成又被苏佑祺伤了心? 想及此,苏无感觉喉咙仿佛被一块难以言说的东西堵塞。 那苏佑祺,无知纨绔一个,哪里值得她伤心? 恨不得把苏佑祺撕碎了才好! 他闭了闭眼,回忆起母亲去世的悲惨模样,回忆起自己幼时被苏佑祺欺辱的疼痛,回忆起在乌国受尽的磨难。 快了,快了…… 待怀里的秦钰止住抽噎,苏无喂她喝了一碗水。 秦钰这一番尽情哭泣之后,酒意倒是散去了大半,她的意识逐渐回笼。 地发觉自己竟在苏无的怀里,顿时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般慌乱起来,连忙用力推开了他。 “登徒子!” 她怒瞪着苏无,眼圈此刻还泛着淡淡的红。 苏无看着秦钰那恼怒的模样,邪魅地笑了一声,那笑容中带着几分戏谑。 “阿钰姐姐,是你先抱着我的啊” 秦钰听到这话,更是气急,可一时间竟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反驳。 她的心中五味杂陈,既恼怒苏无这般调侃,又隐隐有些羞赧,毕竟自己刚刚的确是失态了。 “你是在这里和苏佑祺谈婚事?” 苏无见她不再言语,便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秦钰下意识地摇摇头,脑海里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措辞来回应。 苏无微微顿了顿,又问道:“我听闻太后给你们赐婚了?你的意思?” 本就被这一系列的事情弄得心烦意乱,此刻听到苏无这般步步紧逼的追问,心中的恼怒瞬间如火山喷发般不可抑制,“与你何干?” 话一出口,秦钰转身便快步离开,她的脚步略显凌乱。 苏无望着秦钰离去的背影,脸上满是落寞。 他缓缓摊开手心,只见一只精致的木梳静静地躺在掌心,那本是他要赠给秦钰作为生辰礼物的。 只是如今,未能送出去。 他在原地立了半晌,终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便默默跟在她身后,直至见她入了陈府才放心离开。 第一卷 第14章 生辰 陈莹莹见进了门的秦钰闷闷不乐,便问道:“阿钰,你这几次与小侯爷见了面回来,皆是满脸愁容,郁郁寡欢的模样。今日可是他又做出了什么事情,惹得你心中不快了呀?” 秦钰回道:“今日他邀我前去云梦楼,谁料那沈轻云竟然也在那里。” 她声音轻柔,带着难以言说的惆怅。 今日沈轻云说的话可真是好一通夹枪带棒,她一路上反复琢磨才回过味来。 回想起在云梦楼中,沈轻云所言说的那一番话,话语里的暗讽犹如利刃,虽不见血,足以刺痛人心。 她一路上都在反复琢磨思索,直至此刻,才算是真正地回过味儿来,心中那股酸涩之感愈发浓烈。 “阿钰莫担心,皇上圣旨都下了,你便是那小侯爷名正言顺的夫人!哪怕小侯爷对那女子再有好感,也决然改变不了这既定的事实!”陈莹莹安慰道。 她还没见过那沈轻云到底是何模样,能将小侯爷迷成这样! 秦钰听闻陈莹莹的安慰,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落寞:“不一样的,莹莹。你不会明白的,他的心根本就不在我身上。”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又道:“我心中所求的,是一个能够将我放置在心尖之上,对我关怀备至、顶顶好的人。” “倘若他对我无意,只是空有这毫无意义的夫人名头,于我而言,又有何用呢?” 陈莹莹见她实在是难过,便岔开了话题:“还有两日就是你的生辰了,后院的梅花开的极好,不如我们就在后院办一个生辰宴,将京中的官家小姐都请来,好好热闹一番!” 秦钰思索片刻后也点头同意,左右她与京中那些姑娘都不太相熟,也是该将心思从苏佑祺身上放开,去结交一些新的朋友。 便让陈管家给京中有头有脸的官家小姐都递了拜帖,邀她们来陈府园中赏梅、庆贺生辰。 腊月初五,秦钰生辰。 这日她没有穿那素色衣裙,而是换了一身绣着梅花图案的淡蓝色襦裙,外披白色狐裘披风,头戴梅花玉簪,清丽脱俗。 各位官家小姐陆续进了陈府,秦钰正与陈莹莹在后院的石桌上摆着吃食。 “郡主,陈小姐”,一声清脆的呼唤传来,来人是礼部侍郎之女王希琳,一身鹅黄色罗裙,外罩粉色披风,娇俏可人。 她走上前,福了福身,身后的丫鬟端上来一个托盘,用红布盖着不知是何物。 “这是我为郡主准备的贺礼,一对白玉如意。”王希琳边说边掀开托盘上的红色布,“祝郡主事事如意。” 秦钰赶忙上前接过贺礼,脸上洋溢着感激的笑容:“王小姐太客气了。” 自父母过世后,秦钰的生活变得孤寂清冷,她已许久未办过生辰宴,对于这送礼回礼的规矩,也只是略知一二。 只知道收了别人的东西是要还的,于是她便从怀中拿出一块玉牌作为回礼,这玉牌质地细腻,虽不是稀世珍宝,但也颇具价值。 王希琳笑着收下了玉牌。 接着,御史大夫之女苏菀儿也走过来,身着紫色长裙,气质高雅。 她手里拿着一方砚台,微微欠身,行礼道:“郡主生辰快乐,这是我为郡主准备的贺礼,一方端砚,她将砚台轻轻放在石桌上,那方砚台质地精良,纹理细致,“祝郡主才思敏捷。” 秦钰同样收下了砚台:“多谢苏小姐。”也拿出一支步摇作为回礼。 正说着,门口突然传来一阵争执声。 一个尖锐的声音叫嚷着“如何不能进了?院里那么多姐妹,凭什么我们不能进?” 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吵闹声吸引,纷纷将目光投向门口。 只见陈管家在门口阻拦着两位女子,陈管家因常年在府中操劳各种事务,身体健壮,力气不小。 那女子用力推搡着,始终未能推开。 “正是因为园内小姐众多,因此才没让你们进,除非先将配剑取下。”陈管家一脸严肃。 “凭什么要取?一把配剑而已,我们都是深闺女子,还能害了人不成?”那女声那女声再次响起。 众人这才发现是吏部尚书嫡女沈艳茹,她仗着自己爹是尚书大臣,在京中嚣张跋扈惯了,行事总是我行我素,从不将他人放在眼里。 秦钰与京中女子往来都很少,并不知晓她是这般性格,因此这次生辰宴也给沈府写了拜帖,未曾想会出现这般状况。 她朝门口走去,近了才发现沈艳茹后头还有一女子,红衣束发,背后带着剑。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沈轻云。 陈管家之所以阻拦,是怕配剑伤着人,毕竟这是生辰宴,众多官家小姐都在,不容有任何闪失。 于是便让她们将配剑先取下再进去。 沈艳茹一听,顿时不依不饶起来:“你这狗腿子还能管到本小姐来了!” 倒是沈轻云自己将配剑卸下递给陈管家:“劳烦收好”,她的声音清冷。 陈管家接过剑,这才放行。 “哼!”沈艳茹斜了一眼陈管家,拉着沈轻云就径直走向石桌。 她尖细的嗓音又响起:“各位姐姐妹妹们都在呢?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沈轻云,我的义妹,往后就是我的亲妹妹了。” 众人心中虽不喜沈艳茹这般嚣张的做派,但奈何她爹在京中是要臣,每每有各种聚会活动,少不得要与她打交道。 因此也只是表面上附和着跟沈轻云打了招呼,便依旧围在郡主身边。 毕竟这位靖安郡主一向低调,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举办生辰宴,而且送了贺礼还能收到更贵重的回礼,这让众人都颇为看重与郡主的情谊。 陈莹莹站在一旁,也是第一回见到了沈轻云的模样。 一身红色劲装,窄袖紧束,腰间一条黑色的束带,头发简单高束,只用一根发带扎起。 陈莹莹撇撇嘴,附在秦钰耳边悄悄说:“还沈家义女呢,你看她那样子,与我们一点都不同!” “上次小侯爷口中的师妹不也叫沈轻云吗?难道就是她?” 第一卷 第15章 沈轻云中毒 陈莹莹自幼生长在深闺之中,所接触的女子皆是身着罗裙,妆容精致,举止温婉的大家闺秀。 而沈轻云这般劲装打扮,让她感到颇为不适。 秦钰没想到沈轻云也来了,用的还是沈尚书的义女身份。 不过她没觉得沈轻云的装束不同是另类,反而很羡慕,羡慕沈轻云有着苏佑祺口中的自由。 这边沈艳茹送上了贺礼,是一副刺绣,绣的是《百花祝寿图》。 当这副刺绣展现在众人眼前时,众女子不禁掩嘴笑了起来。 只因这《百花祝寿图》一般多用于年长之人的寿宴,哪有用在小姑娘的生辰宴上的,更何况还是郡主的生辰宴。 沈艳茹见她们笑话自己,顿时怒目圆睁:“笑什么笑!郡主这个年纪还未嫁人,用这个正合适!” 她这话一出口,众人皆面露惊愕之色。 “你说的什么话!”陈莹莹气得小脸通红,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她没想到沈艳茹竟然如此不尊重郡主,在这生辰宴上说出这般无礼的话。 秦钰轻轻拉住了陈莹莹,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不妨事,就是一副绣品而已。” 说罢,她拿了一条绢帕回赠于沈艳茹。 这条绢帕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也代表着秦钰的涵养大度。 “我们为大家准备了点心,大家都去品尝一番,赏梅花吧。”秦钰微笑着对众人说道,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众人听闻秦钰的话,纷纷应和着,朝着梅树走去。 那后院之中,梅树成林,点点红梅在枝头傲然绽放,微风拂过,梅香四溢,沁人心脾。 以往的那些年的生辰,秦钰总会前往西山,与苏佑祺一同度过,西山的雪景她总也看不腻。 然而,时过境迁,如今的她已决心与过去告别,不再涉足西山,亦未向侯府递送拜帖。 她深知,有些情分一旦消逝,便难以再续,徒留眷恋只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痛苦之中。 怎料想,这小侯爷苏佑祺竟不请自来,身后的武达还是拎着那熟悉的箱子。 秦钰不想理他,装作赏梅没看到他来。 苏佑祺却还是高声喊道:“小钰儿!” 秦钰不得不回头面对他。 这一声也吸引了在赏梅的一众姑娘。 “郡主和小侯爷感情真好呀!” “就是啊,你看那个箱子,看起来好重,都是送给郡主的吧?” “皇上都下了圣旨,感情能不好吗?” 。。。。。。 这一声一声,传到沈轻云耳朵里,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目光落在那两人的身上,眼底沉的发暗。 不过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变化。 这边苏佑祺让武达放下箱子:“婚约一时暂且不提,你的生辰还是要过的,你不去西山,我便把生辰礼送来。” 尽管心中或许有着诸多不舍与纠结,但他仍希望能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为秦钰送上一份心意。 “多谢小侯爷,只是这礼太贵重,我受不起”秦钰语气淡淡,话语中带着明显的疏离。 苏佑祺不由得叹息一声。 秦钰还是问起了婚约之事:“你可与苏贵妃提过了?” “提了。”苏佑祺简短地回答道,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如何?”秦钰追问。 苏佑祺撇撇嘴,无奈道:“姑母要我歇了心思。” 秦钰正要说话,突然,石桌那边传来一声惊呼声:“啊!好多血!”。 只见沈轻云面色惨白如纸,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在洁白的雪地上显得格外刺目,她的嘴唇迅速发乌。 众人见状都吓了一跳。 苏佑祺一眼瞧见是沈轻云,心中猛地一紧,连忙快步跑过去:“师妹!怎么回事?今日可是吃错什么东西?” 他蹲下身子,轻轻握住沈轻云的手腕,试图探查她的脉象。 沈艳茹在一旁大声叫道:“还能是什么,今日就来郡主这里,不过就是吃些点心!”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带着几分质问与指责的意味,满是怀疑地盯着秦钰。 “莫不是郡主看不惯我送的贺礼,不敢明着跟我翻脸,拿我义妹出气!” 那些官家小姐听她这么说,皆悄悄放下了手中的点心。 苏佑祺听闻沈艳茹的话,皱紧了眉头,也看着秦钰。 “这点心早就摆好在这里,况且我们都吃了,怎么都没事,就她有事?”陈莹莹气呼呼的说,“根本就是莫须有的陷害!” “我怎么知道?你们会医的人自然也会用毒!”沈艳茹毫不示弱地反驳道,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敌意,认定了秦钰就是下毒之人。 “吵什么!”苏佑祺怒斥一声,他看着秦钰,语气强硬地说道:“还不快过来给她解毒!” 那命令式的口吻,让秦钰心中实在憋闷的很。 她冷冷开口:“解不了” 并非她不愿意救人,实在是这毒就不是她下的,况且她也未曾见过这等奇毒,根本无从下手解毒。 苏佑祺看着秦钰那冷漠的态度,心中的怒火更盛,他怒视着秦钰:“秦钰!你如今怎的这般恶毒!” 陈管家见情况不妙,赶紧到前头的医馆叫来陈老太医。 陈老太医闻讯匆匆赶来,查看沈轻云的情况。 她的情况似乎更加糟糕,嘴唇已乌紫,眼睛因充血变成了赤红色。 陈老太医面色凝重,吩咐厨房熬了一碗艾叶水,喂她喝了下去。 不一会,沈轻云就幽幽转型,眼睛和嘴唇的颜色逐渐恢复了正常,那原本苍白如纸的面容也渐渐有了一丝血色。 “师妹,你感觉怎么样?”苏佑祺焦急地问道。 “师兄?你也在?我没事了。”她装作刚看到他的样子,声音听起来还是很虚弱。 苏佑祺总算放下心来,转而看向秦钰:“你最好解释清楚今天的事!” 秦钰心头一跳,她也不清楚,要怎么解释。 沈轻云忙拦住他,扯着他的衣袖说:“不要怪郡主,是我不该来,我们先走吧。” 秦钰看着苏佑祺的紧张模样,心中暗自酸涩,还是回了一句:“我们医者,只医人,不会害人!” 第一卷 第16章 请旨退婚 “不是你还能是谁?”沈艳茹叫着,“在你这里出了事还不认!” 苏佑祺没再继续说什么,只是瞪了秦钰一眼,随搀扶着沈轻云离开。 临出门时,他回头对秦钰说:“我们的情分,自今天开始一刀两断!你自己与太后说退婚之事!” 说罢便大步离开,沈艳茹也追着他们跑了出去。 众人见他们走了,便也匆忙离开了陈府,生怕多待一刻也中了毒。 秦钰和陈莹莹站在原地,脸上惊魂未定,平日里着实没见过这样凶狠的毒物。 陈老太医看着她们这般模样,安慰道:“莫怕,她不会有事。” “爹!这毒不是阿钰下的。”陈莹莹心急如焚,心里中满是焦急委屈,急忙跟陈老太医解释着。 陈老太医皱着眉头,“我清楚,这个毒是前朝的回魂散。” “回魂散?”秦钰心中满是困惑。 陈老太医沉声解释:“这回魂散中毒后看似情况严重,人会呈现出极度痛苦的症状,口吐乌血、双眼赤红。但实则一碗艾叶水就能解毒。 因前朝总有人心怀不轨,拿这毒在市井之中招摇撞骗,制造混乱,导致人心惶惶。所以,这毒早就已经被朝廷明令禁止使用。 如今寻常人家是不可能有的,更别提我这治病救人的医馆了。我深知我两个闺女的品性善良纯厚,断然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前朝之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陈莹莹疑惑的问,“谁下的毒?真是缺德,伤害了人不说,还连累我们被冤枉!” 秦钰皱眉思索着,今日来的官家小姐众多,她们一个个身份尊贵、背景不凡,也不知是哪个有这样通天的本事,竟然连前朝被禁之物也敢拿出来使坏! 只是,现场最有可能有毒物的,就是沈轻云。 她常年闯荡江湖,见多识广,或许有途径得到这前朝的回魂散。 秦钰随即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沈轻云中毒的时候那样痛苦,那痛苦的表情不像是伪装出来的,她怎么会狠下心来害自己呢? 陈老太医对她们摆摆手,“没大事,回屋去吧,回去,别站在这里冻着。” 入夜,整个陈府都在一片静谧之中。 陈老太医换了一身黑色夜行衣,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茫茫夜色之中,朝着忠武侯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上,他施展轻功,身影在斑驳的树影间穿梭,全然没有往日老态龙钟的模样。 不多时,他便来到了忠武侯府,陈老太医熟稔地避开府中的巡逻守卫,悄然来到了老侯爷的书房外。 他警惕地观察了一番四周的动静,确定无人察觉后,才轻轻叩响了书房的门。 待得到老侯爷的应允后,他推门而入,随即又迅速将门关上。 进入书房,陈老太医顾不上寒暄,便径直将今日在陈府所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老侯爷。 老侯爷坐在书桌后的太师椅上,原本闲适的面容在听闻这些事情后,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你是说沈正明那老贼收了个义女?”老侯爷的声音低沉。 陈老太医点头,神色严肃地说道:“不假,今日那回魂散我一看就是前朝之物,那女子恐怕是不简单呐!” 说到此处,他抬眼瞪了一眼老侯爷,“我看她和你儿子关系匪浅,眼下阿钰就要与他成婚,怎还和其他女子拉拉扯扯!不知分寸!”那神情就像是一位护犊心切的老父亲。 老侯爷冷笑:“哼,你这老道倒是把她当成了你亲闺女......” 陈老太医不耐烦地打断老侯爷的话:“行了!你最好管好他,莫要出了差错!” “放心,不会坏了大事,圣旨已下,只待成婚”老侯爷语气镇定,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陈老太医沉思片刻,又压低声音道:“皇帝越来越器重六皇子,当务之急是……我们需得谨慎谋划,莫要在这关键时候出了岔子,以免影响大局。” 这日,秦钰早早地起身,她的眼神中透着决然,叫来陈管家吩咐道:“去备马车。” 陈管家赶忙应下,匆匆而去。 昨日苏佑祺对她说出那般话,表明十年情分到此结束,她对苏佑祺已然失望至极。 而且听他的意思,苏贵妃冰不能解决他们的婚约之事。 已至此,别无他法,秦钰下定决心,要亲自入宫面见太后退婚。 秦钰入了万寿宫,立刻屈膝下跪,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拜见太后。” 太后端坐在高位之上,面容威严庄重,她目光落在秦钰身上,开口道:“小钰儿,今日来找哀家何事啊?” 秦钰心中忐忑,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小心开口:“姨婆,我,我想与苏佑祺退婚。” 太后脸色沉了下来,呵斥道:“胡闹!你以为圣旨是能说退就退的?” “苏佑祺他并不喜我,何须逼他和我成婚呢?”秦钰解释道。 “皇家赐婚,他有什么资格挑!”太后语气冰冷。 “可是我与他并无感情......”秦钰声音颤抖,可还是坚持。 然而,太后根本不愿再听她多言,怒不可遏:“回去!此事休要再提!” 秦钰满是无奈,此刻再争辩也是徒劳。 只得缓缓起身,再次给太后行了一礼,轻声说道:“阿钰告退。” 一旁的孟总管连忙帮秦钰打开门,送出万寿宫。 待走出宫门一段距离后,孟公公快走几步,和秦钰并肩而行。 他尖细的嗓音压低了些许,小声提点着秦钰:“郡主,您且听老奴说几句。太后怜您与小侯爷多年情分不得正果,这才做主让皇上给你们赐婚,此乃太后对您的一片慈爱眷顾之心呐! 您想想,这皇家的婚事,哪能轻易变动?您怎能拒绝太后的好意,这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等同于打了太后的脸吗?这宫廷内外,众人的眼睛可都盯着呢。” 秦钰听着孟公公的话,心中五味杂陈,她深知太后此举确实是出于好意,可这婚姻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又怎会真正明白她内心的痛苦挣扎? 她沉默了片刻,惆怅道:“多谢公公提点,我知太后是好意。” 孟公公见秦钰似乎听进了自己的话,笑着道:“哎,这就对啦嘛,太后给您呐准备了丰厚的嫁妆,那凤冠霞帔哦啧啧啧,就等着您风风光光的嫁入侯府呐!到时候,您便是侯府的世子夫人,这尊荣地位,可都是旁人羡慕不来的呀。” 秦钰只是机械地点点头,眼神中依然透着迷茫失落。 她福了福身,向孟公公示意后,便转身沿着长长的宫道缓缓离开。 第一卷 第17章 冰嬉 巍峨的皇宫,她只觉得处处是枷锁。 在宫道之上,秦钰正心事重重地走着,却适逢遇上进宫的六皇子和苏无。 六皇子身着紫色衣袍,那衣袍上用金丝绣着蟒纹,雍容华贵,身旁的苏无依旧一袭墨色紧身长衫。 秦钰瞧见他们,停下脚步,微微屈膝,轻声说道:“六皇子,苏无弟弟。” “靖安郡主?此番进宫为了婚事?”六皇子开口问道,他也知晓皇上赐婚一事。 秦钰心中想着自己本就是进宫与太后商量退婚的事,见六皇子如此发问,便坦然地点了点头。 然而,在他们的眼里,却认为她是进宫迫不及待准备自己的嫁妆,苏无面色愈发冰冷。 六皇子看了一眼苏无,又问秦钰:“这冬日好时节,我回来的时候听闻城外石明湖有个冰嬉之地,甚是有趣,郡主可有兴趣同往??” 秦钰本想拒绝,她此刻满心都是退婚之事的困扰,实在没有心思去游玩。 可还未等她开口,六皇子便笑着说道:“哎,郡主先别急着拒绝,问一下你师父女儿,我记得她是个爱玩的性子。” 秦钰听了这话,心中不禁一动。 的确,因着沈轻云中毒之事,京中小姐们将此事传得沸沸扬扬,那些流言蜚语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 而陈府医馆也因此受到了牵连,几乎都没了生意。 陈莹莹终日被困在医馆之中,看着门可罗雀的景象,心中烦闷不已,整日闷闷不乐。 如今六皇子提起此事,让她出来散散心也好。 这般想着,秦钰便点头答应了六皇子的邀请。 回去后,她将要去城外石明湖冰嬉的事告诉了陈莹莹。 陈莹莹听后眼睛一亮,尤其当她听到六皇子还特意提到了她时,心中更是开心不已,一抹红晕不自觉地爬上了她的脸颊。 秦钰瞧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开口打趣:“莹莹,你莫不是属意六皇子?” 陈莹莹听到这话,顿时噘起了嘴,有些娇嗔地说道:“才没有,你莫要打趣我,我就是喜欢冰嬉!” “是吗?”秦钰依然狐疑,她分明记得陈莹莹从来没有冰嬉过。 隔日苏无的马车便停在陈府医馆门口,六皇子和苏无已在车内等候。 因着今日是出来游玩,图个自在轻松,他们并未像往常那般兴师动众地带着侍卫,只有苏无的随从飞鹰在驾着马车。 陈莹莹得知今日要去石明湖冰嬉,兴奋得早早起来精心梳妆打扮。 秦钰也挑了一套利落的月白色锦缎夹袄,领口和袖口绣着精致的梅花图案,外披一件白色狐裘大衣,既保暖又显得简洁大方,今日去冰嬉,穿这套正合适,行动起来也方便。 她们与陈老太医打好招呼,便出门。 进入马车后,车内的气氛起初略显沉闷。 苏无面无表情地靠在座位上,眼神时不时地落在秦钰身上,又很快移开。 秦钰和陈莹莹也只是默默地坐着,一时间,四人相对无言。 然而,有了陈莹莹在,这沉闷的气氛很快便被打破。 “钰儿,你可知冰嬉要穿什么鞋?”陈莹莹眨着她那双灵动大眼睛,问秦钰。 秦钰微微摇头,她确实不知。 随即陈莹莹得意的说:“冰鞋” “冰鞋?”秦钰侧着头,疑惑地重复着。 六皇子见状接过话茬,耐心地解释道:“专门用于滑冰的鞋,底部有刀片,可以在冰面上滑行。” 苏无在一旁看着秦钰,今日她身穿小袄,一身利落的模样,与平日那端庄娴静的她倒是有所不同。 不多时,马车便抵达了城外石明湖的冰嬉场。 冰场周围早已聚集了不少前来游玩的人,欢声笑语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六皇子率先下了马车,从冰场管事手中接过冰鞋,让飞鹰拿了过来分给大家。 六皇子和苏无二人本就擅长此道,只见他们如飞燕般轻盈地在冰场上滑开来。 但秦钰从未玩过冰嬉,当她穿上冰鞋时,只感觉这冰鞋怎的跟刀似的,脚底凉飕飕的,心里直发慌。 她试着站起身来,却发现双腿发软,根本不敢走路。 陈莹莹见此,赶忙过来搀扶着她。 可哪知陈莹莹也是个半吊子水平,两人相互搀扶着,勉强滑了几步,便感觉身体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栽倒。 刹那间,两人同时被两双手扶起。 原来是六皇子和苏无滑了过来。 他们相视一笑,然后一人教一个,在冰嬉场上慢慢滑。 苏无虚扶着秦钰的胳膊,耐心地教她如何控制身体的重心,如何用脚发力。 秦钰还是不敢迈步,双腿颤颤巍巍。 苏无低声说道:“不要害怕,放松身体,跟着我的节奏。” 渐渐地,在苏无的悉心教导下,秦钰也能慢慢滑一段路了,和他们一样全身心地投入到冰嬉之中。 这时候,苏无突然问她:“阿玉姐姐,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嫁给兄长?” 那话语中带着一丝丝醋意。 “嗯?”秦钰原本专注低着头滑,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抬头的瞬间没有把握好平衡,一下子往后仰去。 苏无赶忙抱住了她,秦钰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的心跳陡然加快,一种莫名的情愫在心中蔓延开来。 她扶着苏无的胳膊,脸红着从他怀里站起身,与他保持距离。 想到他说的应该是那日在宫里遇到的事,心中明白他定是误会了。 于是她解释道:“不是,我那日是与太后说退婚的。” “呵,你当下了圣旨的婚姻是儿戏?”苏无冷笑一声,面上还是冰冷,可那妖冶的眸子在不经意间透露了一丝温情。 秦钰低下头,没有回答他,她心中清楚圣旨已下,再有诸多不愿也是无可奈何。 她索性不去想那些,放开了苏无的手,自顾的滑了起来。 动作愈发熟练,速度也逐渐加快,在这冰场上,她就如同一只自由的鸟儿。 快速滑行时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脚下冰刀和冰面摩擦发出的清脆声响,以及周围人们的欢声笑语,都让她深深陶醉其中,她也爱上冰嬉的快乐了,能在无形的枷锁中暂时喘息片刻。 苏无在她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始终与她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默默地守护着她。 目光紧紧追随着秦钰的身影,看她快乐的模样,他也不由自主地淡笑。 第一卷 第18章 石明湖刺杀 “不对。”苏无突然眉头一拧,察觉到潜藏在暗处的异样气息。 没有丝毫的犹豫,伸手紧紧拉住秦钰,脚下的冰鞋在冰面上飞速滑动,向着六皇子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秦钰忽然被抓住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快走,有危险!” 六皇子听到苏无的呼喊,快速地扫视着整个冰嬉场。 冰面上人影攒动,似乎都沉浸在滑冰的乐趣之中,欢声笑语此起彼伏,看起来一片祥和。 但他还是敏锐地发现,有那么一些人看似不经意,实则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朝着他们这边瞟来。 六皇子心中一凛,他深知事情不妙,当即果断地喊道:“走!” 秦钰和陈莹莹皆一脸惊慌,跟着他们就往出口滑。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察觉出他们要逃离的意图。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他们如潮水般迅速围拢过来,动作迅猛又决绝,丝毫没有给六皇子等人留下任何反应的余地。 刹那间,一个黑影高高跃起,飞起一脚。 眼见那冰鞋化作利刃就要划过六皇子的脖子,苏无毫不犹豫地飞身而起,踢开那致命一脚。 只见那黑影中招之后,开始在六皇子周围施展诡异的身法,身形忽隐忽现,让人难以捉摸。 六皇子凝神静气,以内力感知对方的位置,突然大喝一声,双掌拍出,掌风所及之处,冰面都为之开裂。 那黑影躲避不及,被掌风击中,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苏无这边也陷入了苦战,两名敌人一左一右夹击而来。 左边之人手持长刀,刀光闪烁,带着凛冽的寒气直劈苏无。 苏无连忙拔剑出鞘,剑与刀瞬间碰撞在一起,溅起一串火星。 他手腕一抖,长剑沿着长刀的刀身缠绕向上,绞落对方武器。 右边之人趁机攻来,手中的铁鞭直直抽向苏无腰部。 苏无猛地一蹬冰面,向后滑出数尺,铁鞭擦着他的衣袂而过,带起一阵风声。 他稳住身形后,立刻施展出剑法,剑影重重,将两名敌人暂时逼退。 六皇子与苏无本是武功高强之人,奈何要保护身旁两个女子,着实有些吃力。 飞鹰在场外见情况不对,赶忙过来与他们并肩作战。 他冲向一名正欲偷袭六皇子的敌人,一双短棍如雨点般朝着对方身上的要害部位打去。那人只能放弃对六皇子的攻击,转身招架飞鹰的短棍。 飞鹰攻势凌厉,上一棍打向对方头部,下一棍又攻向腿部,逼得那人左支右绌。 几轮惊心动魄的搏斗过后,那群人终于纷纷倒在地上,冰面上一片狼藉。 “这几人都是冲着我来的。”六皇子神色沉郁“看来这京中不想让我活的,大有人在!” 就在这时,先前偷袭六皇子那人眼睛猛地一睁,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 他趁着众人放松警惕,手中紧紧握着的剑如猛地朝六皇子刺去。 此时秦钰正好就在六皇子身边,那锋利的剑刃眼看就要擦着秦钰刺入六皇子的身体。 千钧一发之际,苏无见到立马上前拉开秦钰,以背挡剑。 只听“噗”的一声,剑深深地刺入了苏无的背部。 霎时,滚烫的鲜血溅到秦钰脸上。 秦钰脸顿时吓得煞白,指尖发颤,想尖叫都发不出声音。 六皇子见状,面色阴沉得可怕,他反手夺过那人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地刺死了这个妄图行刺之人。 飞鹰赶忙上前查看倒地之人的情况,他仔细地检查着每一个人的气息,确认没有发现任何活口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后迅速护送他们离开这危险之地。 在马车上,秦钰哆哆嗦嗦地伸出手,用力撕开自己的衣裙,为苏无包扎伤口。 可是,苏无的伤口太深,鲜血依旧不停地从伤口涌出,怎么也止不住。 六皇子立刻命飞鹰驾车,前往离石明湖最近的落雪山庄,那边有可以止血疗伤的草药。 飞鹰不敢耽搁,驾着马车一路疾行。 少年那妖艳的面庞也染上了血渍,脸色愈发苍白,眼尾的红痔都暗淡了下来,眼见就要晕了过去。 秦钰心急如焚,她侧身紧紧按着苏无的伤口,鲜血依旧不断地从她的指缝间渗出。 她不由落下泪来,声音带着哭腔:“苏无,苏无弟弟,你别睡,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你不要睡好不好?” 苏无听到她的声音,勉强睁开了眼睛。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满脸泪痕的秦钰。 他缓缓地抬起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触碰到秦钰的脸,然后轻轻地擦去她脸上的泪。 “阿钰......姐姐,不要哭.....” 秦钰见他脸色变得更加惨白,慌忙制止他的动作,红着眼睛说道:“你不要动了,这样只会让血流得更快。” 苏无摸索到秦钰的手,紧紧抓住,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终于,马车抵达了落雪山庄。 飞鹰和六皇子小心翼翼地扶着苏无趴在床上,只留了秦钰一人在房间内。 她小心地脱下苏无被鲜血浸透的衣服,当看到背后时,她的心猛地一揪。 少年的身上全是交错的伤痕,有鞭痕、刺伤、烫伤,而今日的剑伤更是醒目,伤口极深,皮开肉绽。 她强忍内心惊惧,仔细地清理着伤口,将飞鹰拿来的草药一点点捣碎,轻轻捂在伤口上。 待血终于止住后,她又熟练地缝合并重新包扎好伤口。 苏无此时因为失血过多,终究还是陷入了昏迷。 “血止住了,暂时无事,就是怕晚上会发烧抗不过去。”秦钰推门出去,神色凝重地跟门外的众人说道。 “莹莹,你先回去,别让师父担心了”接着她看向六皇子,“劳烦六皇子送莹莹一趟,我留在这里照顾他。” 六皇子点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陈莹莹:“放心,肯定安全送到。” 陈莹莹欲言又止,在冰嬉场上的惊险还未回过神来。 看到陈莹莹还很担心的模样,秦钰宽慰道:“明日我就回去了,你先回去休息。” 飞鹰从庄子里调派了一队人马,护送他们二人回城。 第一卷 第19章 赤焰寒冰毒 待他们身影渐远,秦钰轻声向飞鹰说道:“烦请带我去往山庄内存放药材之处。” 飞鹰领命,引着秦钰穿梭于庭院回廊之间,不多时,便来到一座仓库之前。 此仓库看似寻常,然入内却见满室药香氤氲,一列列木架之上,摆满了形形色色的药罐,或大或小,或陶或瓷,皆贴有标识,标注着药材之名与功效,有的药她在陈府医馆都没见过。 秦钰环顾四周,不禁问起:“山庄内还有人会医术?” “没有啊......”飞鹰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主子这些年总是受伤,这些药是他自己储备的。” 想到苏无身上的伤痕,秦钰不忍地闭眼,叹了口气。 随后便于众多药罐间仔细寻觅,不多时便挑选出好些中药材,是为了防止苏无发烧准备的。 厨房中,炉火尚有余温,秦钰将衣服束好,便着手准备熬药。 “郡主,这些粗活交由我们来做便是,哪能让您亲自动手呢?” 一直在厨房里忙碌的一位大娘瞧见秦钰的举动,赶忙匆匆走了过来,先在围裙上用力地擦了擦手,接着便欲接过秦钰手上的东西。 秦钰抬眸望去,只见那大娘生得高鼻深眼,体型偏壮实,脊背微微佝偻着,一看便不似东渊之人。 “不用,我自己来便可,谢谢大娘。” 她下意识地轻轻躲了一下,巧妙地没有让她碰到自己。 “哎呦,我的郡主啊,您可折煞我了。”那大娘拍了一下大腿,又接着说:“主子每次生病,都是让我熬药的,我熟练得很呐!” 听到大娘这么说,秦钰便让大娘帮忙生火添水,自己则将药材逐一放入药锅中。 顺便跟大娘就聊了起来,得知大娘叫塔姆,乌国人,家里男人都去充军再没回来过,儿媳生娃后就感染风寒没了,她只好带着小孙子流浪,自五年前遇到苏无,便一直跟着,直到今年苏无回东渊,把他们也带回来,如今他们都住在庄子里。 “哦!不止我们,还有不少主子在乌国收的可怜人。”大娘补充道,“只是见有人来就躲起来没见人。” “乌国人?”秦钰讶然,竟然把乌国人带到东渊来了。 她这才明白,难怪先前苏无说庄子里没有空房间了,可她并未看到什么人影。 想来定是那些人见她一个陌生人进了庄子,出于警惕,都悄悄地躲起来了。 “那您把这事告诉我,不怕我说出去啊?”秦钰调侃道,她放好药材,索性蹲下来和大娘一起添柴火。 塔姆大娘看着她,憨憨一笑:“那不能,主子都带您来好几回了,还跟我们说了您是郡主,让我们好生招待您,定然是主子极放心的人,就像你们六皇子那样。” 秦钰更懵了,这事,六皇子也知道? 塔姆大娘轻轻叹了一声,脸上满是怜惜之情:“我们主子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没爹没娘的。我刚遇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瘦弱的小萝卜头呢。” “现在都这么大了,就是不爱惜身体。前年儿为了救我们的尤丽将军,那可是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壶毒酒啊。 我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毒,只知道发作起来哦凶得很。他当时难受得紧,竟朝着我们乌国那护城河扑通一声就跳下去了,啧啧啧,大冬天的,河水冰冷刺骨,多冷啊。” 塔姆缓缓地摇了摇头,心疼地直皱眉,“唉~后来毒虽说是消了,可又染上了风寒。” 柴火在炉灶中劈啪作响,火光映在秦钰脸上,她静静地聆听塔姆说着苏无在乌国的过去。 药汤熬就,秦钰端着药碗,匆匆返回苏无内寝。 苏无静静地躺在床上,面容苍白,尚未苏醒。 秦钰走近床边,轻轻放下药碗,悄然在床边坐下,目光紧紧锁住苏无的面庞,眼神中多了几分怜惜。 暮霭沉沉,夜色渐浓。 室内烛火摇曳,秦钰依旧守在床边,眼睛藏不住深深的疲惫。 忽然,她看到苏无脸色泛起异样的红润,那红在他原本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 心猛地一沉,伸出手在苏无额头上探去,滚烫的热度透过指尖,果真是发起了烧! 她不敢有丝毫的耽搁,将苏无扶起,让他靠在床头,将那碗药喂了下去。 本以为会好起来,没想到苏无的情况越发糟糕,额头不停冒汗,须臾间浸湿了他的发丝与衣衫。 秦钰见状,她急忙放下药碗,取来一块凉毛巾为苏无擦拭身体。 但苏无的汗越来越多,顺着脖颈流下来,面色泛着潮红,表情看起来万分痛苦。 看他情况不对劲,秦钰忙为他搭脉,脉数而涩,火邪内盛,不对啊,这是火毒外发的脉象,以他这么虚弱的身体,不应该是这样的脉象。 不容多想,她果断掀开苏无的被子,急切地检查着他的身体。 刹那间,她的目光凝固了,只见似有火一般的红色在全身脉络游走,她心下一惊,这与陈老太医的医书上记载的“赤焰寒冰毒”中毒症状相似。 书中记载“赤焰寒冰毒:阴鸷非常,无臭无味,初染之时,了无征兆,唯中毒者运使内力,则毒发无遗,中毒者先罹火焚经脉之苦,汗出如浆;继则寒入骨髓,僵卧难动,发则七夜不绝,寒暖交替,苦楚不堪,中人多不堪折磨,自戕而亡。” 她不知苏无是何时中了这样的毒,但定然是今日在冰嬉场运用内力,引得毒发,若不解毒怕是会自戕! 现如今苏无处于赤焰阶段,毒素如赤蛇在他的体内肆意穿梭,所到之处,皆若烈火焚烧。 她难以想象这少年是如何能承受这样的痛苦的,心疼不已,目蕴泪光,只得一遍一遍地换凉毛巾给他擦拭身体。 到了后半夜,苏无渐渐的身体变得冰凉刺骨,已然毒发至寒冰阶段。 秦钰将火盆放在床边,不停搓揉着他的手,还是无济于事。 苏无冷得身子打颤,渐渐蜷缩起来,包扎好的后背上又渗出血渍。 第一卷 第20章 姐姐,帮帮我好不好 她见状咬咬牙,索性也脱了自己的衣服,抱紧了苏无,用自己胸膛的火热温暖他,医者眼中无性别,能救一个人命比什么都重要。 在迷迷糊糊中,苏无似乎感受到了温暖,便紧紧抱住不肯松开,身上的寒冷得到了缓解,渐渐停止颤抖,在秦钰怀里安静地睡去。 秦钰毫无睡意,在脑海里回忆那本医书上记载的内容,她记得此毒的解法,对症下药即可。 需要三味药,赤焰丹、雪山瑶草、还有一味中和药性的混天龙胆草,解法不难,只是这三味药不易得。 阳光洒下来时,苏无缓缓地睁开双眼,即见秦钰睫羽修长,若扇若翼。 他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迷茫,待清醒过来,再往下看,只见自己正被秦钰紧紧地抱在怀里,脸“唰”地一下红了。 苏无慌乱地撇过脸去,耳根也泛起了阵阵发热。 他只记得在马车上抓住了秦钰的手,后面晕过去便什么都不知晓了,没想到自己竟被秦钰抱在怀里。 不多时,他又转回,用眼神细细描摹她的轮廓。 柳眉像雾中远山一般,小巧的鼻尖微微上翘,唇形精致干净通透。 闻着她淡淡的香气,苏无呼吸都变得灼热,心中涌起难以抑制的冲动,将唇瓣与她的慢慢贴合在一起。 抱着他的人身体微微一动,苏无立马退回闭上眼睛,假装昏睡。 秦钰醒转,尚有些许困顿,她下意识地想要伸展一下四肢,忽感身旁温热,身躯一僵,这才惊觉自己还与苏无赤身相贴。 虽说自己是医者,昨日也是情急之举,可这般模样若是被旁人看见,这清白之名可如何是好?苏无他又会如何看待自己? 当下不敢多作停留,匆匆起身,慌乱地寻来衣物。手忙脚乱地穿戴之时,手指都似不听使唤,系那衣带之时,竟也数次出错。 苏无听到动静,嘴角勾起一抹笑,不动声色将脸转到靠墙那一面,没让秦钰看见。 待穿戴整齐,秦钰回头望向苏无卧榻之处,见他仍沉睡未醒,纤眉微蹙,便又给他搭了一脉,脉象已然趋于平和。 “这脉象既已平稳,怎的还不见苏醒?”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出门去。刚一出门,就瞧见飞鹰恭恭敬敬地候在门外。 秦钰心里“咯噔”一下,想起苏无中毒的事,当下就问道:“你可知晓你家主子中毒的事?” 飞鹰点了点头,态度很是恭敬:“知晓。” 秦钰柳眉一蹙,语带薄怒:“知晓?既知晓你昨日为何不说?” 飞鹰垂首更低,低声道:“是主子不让说。” 秦钰心里那个气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瞒着!这苏无,究竟是什么意思? 却也无奈,只得问道:“有没有解药?” 其实她心里明镜似的,如果有解药,飞鹰早就拿过来了,可还是忍不住抱有一丝希望。 飞鹰答:“没有。” 心里一沉,果然没有。 她顿了顿,又接着问:“何时中毒?” “前年在乌国时中的毒。” 又是前年,秦钰脑海中瞬时浮现厨娘塔姆的话,遂又问:“可是救那位尤丽将军时中毒?” 飞鹰点头。 “那他往日毒发要如何应对?” “庄内有数十米深的寒潭,毒发时主子会进入寒潭中,而后又将自己闷在火房炙烤,如此循环往复,历经七夜。” 秦钰听着,只觉得胆战心惊,此般行径,岂不是以性命相搏,每一步皆在损耗生机,他怎可如此不爱惜自身? 苏无身上的毒刻不容缓,她立刻写了一封信,唤来飞鹰,郑重地嘱托道:“此信务必速速送往陈府,将药带来救你家主子!” “是!”飞鹰抱拳行礼,接过信,选了一匹快马疾驰入城。 陈老太医那里有一味混天龙胆草,这是关键之物,只盼着陈莹莹看到信后,能让飞鹰快马加鞭送来才好。 可光有这一味药还不够,眼下还急需赤焰丹和雪山瑶草,但愿一切顺遂。 秦钰心中暗自祈祷,若是能集齐这些药材,或许他便能有一线生机,可这其中艰难,她又怎会不知,只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苏无被剧毒吞噬。 苏无在屋内听到二人对话,不由得苦笑。 终究还是没能瞒住啊,本不想让姐姐忧心,如今还是让她知晓了。 昨夜身上出一身汗,那黏腻难受如附骨之蛆,令他难以忍受,于是强撑着起身,准备沐浴。 因着惦记着苏无的状况,秦钰轻手轻脚走进房间,想看看他是否已经醒来。 刚一进门,那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她瞬间呆住。 只见苏无站立在床边,上身仅披着一件薄薄的绯衣,那带子松散未系,中间敞着,露出那结实的胸膛和腹肌。 秦钰顿觉面红耳赤,心“砰砰”直跳,当下转身欲走,慌乱之中,脚步都有些踉跄。 然而苏无还是快她一步,长臂一伸,拉住她的柔荑。 他面上一本正经,眼神之中却透着狡黠,轻声道:“姐姐,帮帮我好不好。” 他后背伤势那般严重,绯衣要将带子从背后绕一圈,定然是无法独自穿好。 无奈之下,秦钰只得垂首,红着脸羞涩地帮他系上绯衣的带子。 苏无眼中含笑,闻着靠近自己的秦钰身上的香味,又想起来早晨的那个吻,他眼尾红痔愈发妖艳。 待衣服穿好,她脸颊滚烫,忙不迭地转身欲走。 岂料苏无再次拉住她,秦钰恼怒,抬眸看向苏无,只见他仍是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 他眼神无辜,又带着些许无赖,缓声道:“姐姐,我昨日似是流了好多汗,身上难受得紧,还是帮我脱了吧,我要沐浴。” “你!” 昨夜苏无确实大汗淋漓,可他这般得寸进尺,实在让她难以忍受。 当下便气鼓鼓地说道:“等飞鹰回来给你脱!到时候让他帮你洗都成!” 言罢,狠狠瞥了一眼苏无,气冲冲地出门而去。 苏无也不恼,眼中尽是笑意。 塔姆在外瞧见秦钰那满脸羞愤的模样,迎上前乐呵呵地说道:“郡主,来用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