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小祖宗登场发威》 第1章 《影灵图》里的乌鸦 山野林间微风和煦,偶尔有几片枯黄的树叶轻轻落地,盖住了地上湿漉漉的泥泞。 哒哒哒—— 十三岁的玉凝儿踩着枯叶飞奔而过,追着一只蚂蚱往林间深处跑。 那只蚂蚱泛着莹莹的绿光,像是成了精,一蹦就去了老远,逃得飞快。 玉凝儿一路追了十里地远,才终于抓住了它,飞快的塞入瓶子里。 瓶子里的蚂蚱犹在死命挣扎,力道大得出奇,撞得瓶子咔咔作响。 玉凝儿喘着粗气,手指轻敲瓶子,“遇上了我只能怪你倒霉,谁让我养了一只非常贪吃又挑食的乌鸦呢!所以凡是我所过之处,那是一条灵光饱满的肥虫都不能留的!” 今天的捕食任务终于完满的结束了。 有了这只蚂蚱,玉凝儿相信绝对能够堵住黑哥的乌鸦嘴了。 黑哥就是玉凝儿养的那只乌鸦,它每天要是吃不到富含灵光的肥虫就会嘎嘎乱叫。 玉凝儿不喜欢黑哥张嘴乱叫,嫌它吵是一回事儿,关键是它的叫声特别难听! 要是不把它喂饱了,它能嘎嘎乱叫骂你一整天。 玉凝儿最怕的是它那张乌鸦嘴,因为有时候它的乌鸦嘴真的特别灵,而且往往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像喝水呛着、吃饭噎着、走平路都能摔倒、晾洗衣服必逢下雨天……等一些看似无伤大雅的、日常里小几率会发生的事儿,但只要是从黑哥的嘴里咒骂了出来,玉凝儿是十有八九都会遇上的。 于是玉凝儿总结出了一个准则:饿着谁的肚子都不能饿着她黑哥! 否则玉凝儿一准要跟她自个儿急! 因为黑哥无论诅咒谁,最后倒霉的好像永远都是她! 实在令她着恼! 玉凝儿将装着蚂蚱的瓶子放入了腰侧的如意宝囊里,转身要往回走。 这时才发现回去的路已被一阵朦胧的烟雾笼罩,那烟雾竟无风自动,正缓缓的向玉凝儿逼近。 “怎么回事?” 周遭似乎一下子变得阴冷起来,气氛阴森。 原本玉凝儿还能听到附近有鸟叫虫鸣不时的响起,但此刻都已止息,安静得诡异。 玉凝儿娥眉轻蹙,扭头向后看去,并谨慎的缓缓后退。 身后的路倒是没有烟雾遮掩,只是那里的林间更深远,也少有亮光出没,更显幽深寂静。 “不对劲!” 玉凝儿心头已发出了警觉。 她不想往身后的林间深处走。 她也能感觉到身前不断逼近的烟雾有古怪。 只是她已经出来得够久了,再不赶紧回元灵山去,她爷爷就该生气了! 玉凝儿抿抿唇,双眼一闭,脑中凭空浮现了一本金书,名叫《影灵图》。 《影灵图》是玉凝儿六岁时参加弟子考核,机缘巧合得到的,此事玉凝儿谁也没说,唯有她爷爷有所察觉。 《影灵图》像一本图册,里边共有三页纸,每一页纸上都有一幅惟妙惟肖的图案。 第一页纸上画着一棵只剩下两条根须的榕树老桩;第二页是一只活灵活现的乌鸦,它的眼神非常锐利;第三页有一只肥肥的狸猫,正四仰八叉的呼呼睡着懒觉。 《影灵图》是玉凝儿偷跑下山,到处闯荡的最大依仗。 她每每预感到危险时,都会第一时间请出《影灵图》里头的三只灵物,助她规避或解决危险。 此时玉凝儿已用灵识连接了《影灵图》,特意绕开了第一页不动,翻开了第二页,画里面的乌鸦直勾勾的盯着玉凝儿,张嘴就叫:“嘎……虫子……要吃虫子要吃肉,嘎……” “嘘!嘘!黑哥!别叫了!再叫就不给吃的了!”玉凝儿用意念对《影灵图》里嘎嘎乱叫的乌鸦道。 黑哥瞬间闭了嘴,歪了歪头,黑黑的眼珠子转了转。 这黑哥每每得了吃的,就有好半天的不愿意干活儿,所以玉凝儿这会儿并不想给它喂食。 玉凝儿对它道:“外头有古怪,让我借你的眼睛一用。” 外头突然出现的烟雾绝对很不寻常,而黑哥的眼睛正好能看到某些不寻常的东西。 玉凝儿很不喜欢黑哥的乌鸦嘴,但她却很爱借用黑哥的眼睛去发现世上所有不寻常的东西。 黑哥嘎嘎叫:“要吃虫子要吃肉!嘎……” “行!行!不过得等我走出了迷雾才喂给你吃!你放心,刚才我已为你捉了一只蚂蚱,可肥了!还泛着莹莹的灵光呢!”玉凝儿赶忙保证道。 闻言,图上的乌鸦高兴的应了一声,黑黑的瞳孔骤然发亮,里边有两缕黑光飞出与玉凝儿的眼睛相连。 玉凝儿的双眼一睁。 她那双原本浅棕色如琉璃一般的瞳孔瞬间缩小了一圈,眸色变得又黑又小,显得非常奇异。 玉凝儿借着黑哥的眼睛左右转动,很快就发现了雾里头有不寻常的东西。 那不断逼近的迷雾里边,有一道奇怪黑影! 那黑影浓如黑烟,里面有两道猩红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她,露出邪恶的贪婪。 玉凝儿心下微惊。 那黑影分明就是一只阴灵! 阴灵,也就是民间俗话所说的鬼! 此时仍是白天,但此地林间树木非常茂密,遮天蔽日,所以这阴灵也敢借着迷雾的遮掩现身了。 可是它为什么要在白天里冒险现身? 且不断的逼近过来是想要干什么? 玉凝儿心想:“总不能是特地出来跟我打声招呼的吧!” 玉凝儿已将手伸进了腰侧的宝囊里,在那黑影伴随着烟雾扑到眼前时,立即掏出了一枚紫铜色的桃木令牌,狠狠的拍了过去。 桃木本就克邪,而她手中的桃木令牌更是描上了辟邪的符文,最好拿来对付这种鬼东西了。 “啊!” 桃木令牌与黑影接触,顿时爆出一阵红光。 黑影像是被那阵红光烫伤,后退中发出凄厉的鬼叫,刺得玉凝儿双耳嗡鸣震痛,手中的桃木令牌竟也咔的一声碎掉一角,落到地上。 见此,玉凝儿心知这阴灵怕是不简单了。 她手上的桃木令牌虽已碎了一角,但还能再用一、两次。 玉凝儿如临大敌,一手伸进如意宝囊掏东西,另一手拿着桃木令牌再朝黑影拍去。 黑影却是怕了玉凝儿,转身飞逃。 “唉?你别跑!” 玉凝儿忙举着桃木令牌,哒哒哒的追了上去。 它逃她追。 它脚下生风,很快就遁入地底消失不见了。 阴灵虽是跑了,但周遭的迷雾却还没退散,而且好像更浓了些,前路根本看不清晰。 不过玉凝儿的记忆很好,还记得来时的路。 玉凝儿手中有桃木令牌,又有黑哥的眼睛相助,根本不怕躲起来的阴灵偷袭。 她顺着记忆,左拐右绕的往来时的路走。 …… 两个时辰后,玉凝儿第十次回到了原地。 那一角碎裂掉落的桃木,正静静的躺在地上。 玉凝儿鼓着嘴,深吸一口气,气骂出声:“打不过我就布下这迷雾困阵来阻我出去,真是够阴的!” 阴灵布下的迷雾困阵,也可以称之为鬼打墙,人进入其内只能晕头转向的原地打转。 唯有揪出躲在暗处搞鬼的阴灵,才能破开此阵的围困,离开此地。 那只阴灵十分忌惮玉凝儿手中的桃木令牌,正躲得死死的,并不敢现身。 玉凝儿叹气,一时真拿它没办法。 不过阴灵布下此阵来困住她,那也是要耗费力量的。 方才玉凝儿在迷雾困阵中来回打转,为的就是想消耗暗处搞鬼的阴灵力量,要么就此逼它现身,要么让它识趣的收手离去。 不想那暗处的阴灵整整两个时辰都没有散去迷雾,显然是记恨上她了。 既然原路往回走已经出不去了,玉凝儿便只好去尝试另一条路了。 “虽然不知别的路还有什么未知的凶险,但总比继续耗在这里的好。” 要是继续耗在这里,恐怕等到夜间,那阴灵便再无所顾忌了。 玉凝儿转身向后走了半刻钟,竟出了迷雾范围,看到前方有一个村子。 此时日头已经西斜,整个村子显得昏昏暗暗,寂静无声。 村子里没有人影出没,也没有小孩的嬉闹声传出,就连一声鸡鸣狗叫都没有,周遭也没有鸟叫虫鸣,整个村子安静得可怕。 唯有各家各户升起了袅袅炊烟,还彰显着一丝活人的气息。 玉凝儿皱眉。 这个村子安静得好奇怪啊! …… “嘎……嘎……” 两声刺耳的鸦叫在脑中忽然炸响,让正在深思的玉凝儿生生打了个冷颤。 黑哥在她脑中扯着嗓子嘎嘎大叫:“要吃虫子!出了迷雾吃虫子,嘎……” 玉凝儿跟它打商量,“黑哥,我说的走出迷雾并不是指这个鬼地方,而是指后边那个迷雾!看见了没,这雾气还困着咱们呐……” 黑哥才不管这个还是那个的,“嘎……要吃虫子!出了迷雾吃虫子!嘎……不给吃虫子就咒你……” “唉?你……!” 啪! 玉凝儿最怕听到黑哥的乌鸦嘴发出咒骂,立即用灵识所化的小手合上了脑中的《影灵图》,隔绝了黑哥的声音。 她现在还未走出困境,若是再被黑哥咒骂几句,那还得了! 没办法,她只能手动闭上黑哥的乌鸦嘴咯! “嘻嘻……” 玉凝儿得意的暗笑两声。 《影灵图》被合上后,黑哥的眼睛也从玉凝儿的身上骤然消失,回到了《影灵图》中去。 玉凝儿的瞳孔颜色与大小重新变回了原本模样。 她看了看身后的迷雾。 随着夜幕降临,迷雾里更加阴森可怕,玉凝儿不用借用黑哥的眼睛都能察觉到:里边暗藏着很深的恶意。 玉凝儿叹气回头,抬步朝前方的寂静村子走去。 “村子里虽然寂静得诡异,但起码还有火光亮起。” 总比继续留在这荒野里好。 第2章 古怪的村民 红山岭,刘家村。 才进了村,玉凝儿就察觉到有人隔着小小的窗户在窥视她。 村里家家户户门前都贴满了辟邪的黄符,且屋里明明有人影走动,灯火微晃,可偏偏没有人声。 就算有动静,那也都是脚步声、呼吸声、燃烧的烛火噼啪作响的声音、人们拿东西时的悉索声…… 看来这里的村民应该也知道附近会有阴灵出没,不然不会家家户户都贴上这些黄符。 只是……玉凝儿看了看门上贴着的那些黄符,暗道: “这些黄符一点灵光都没有,效用微乎其微,根本不可能挡得住林间的那只阴灵啊!还有,他们为什么都不说话?” 难道这村子里还有别的东西令他们害怕,所以都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玉凝儿满心的疑惑和好奇。 既然决定要在村子里过夜,她就要想办法搞清楚村里人为什么这么奇怪,又到底在怕什么,不然她住得不安心呐。 玉凝儿收敛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扬声唤道:“有人吗?我迷路了,有没有好心人出来帮帮我啊?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整个村子寂静无声,而缩在窗户里的视线依旧暗暗的窥视着玉凝儿。 玉凝儿猛的凑近一个窗户,吓得里头的人低呼一声,并慌忙后退,发出一阵悉索的脚步声。 玉凝儿踮起脚来,扒上狭窄的小窗户看进去,幽幽道:“你们是在看我吗?” 屋里边的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妇人紧张又害怕,死死抱住身旁汉子的手。 那汉子紧绷着身子,一只手背在身后,目光犀利,显然非常忌惮玉凝儿。 他强作镇定,拍了拍妇人的手,对玉凝儿道:“你是谁家的娃儿?怎么会在夜里出现在我们村?” 玉凝儿一脸天真无邪,又可怜兮兮的说道:“我是从外头路过的,因一时贪玩与家人失散了,又不知怎么的就来了这里,怎么都找不到回去的路。这里好黑、好安静啊,我好害怕啊……” 里头的夫妇二人互相对视一眼,似乎在交流着什么。 玉凝儿继续可怜兮兮道:“大叔大婶,我真的好害怕啊!肚子也好饿,你们能不能给我点吃的?就是给一碗水也行啊,我实在是口渴得紧,嘴巴都干了。” 那妇人脸上的紧张害怕散了些,露出不忍的神色。 汉子的模样看着有点冷漠,但还是迟疑的走上前来,盯着玉凝儿看了好一会儿。 吱呀—— 汉子犹豫再三,终于打开了门,背在身后的手却是握着什么东西,暗暗发力。 他站在门内对玉凝儿道:“原来是这样!我们正要进饭食,我看你也是可怜,那就进来一起吃吧。” “啊!真是太好了!谢谢大叔!您真是古道心肠!一定会好心有好报的!”玉凝儿连忙道谢,正要进屋。 不想这时对面屋子里的人砰的一下打开了门,两个汉子着急的在门内探出头来。 一个道:“我说栓子家的,你们也太不懂礼数了吧!既然是外面来的客人,合该让她去里正家做客啊!” 玉凝儿目露疑惑的顿住脚步。 对面门的另一个汉子道:“是啊!里正可是咱们村里最德高望重的人了,招待外来客这样的大事,该由他来做才最合适。” 玉凝儿身前那个叫栓子的汉子已经沉下了脸,不说话。 栓子后边的妇人赶紧上前,道:“我们也是看这娃儿可怜,怕是饿很了,这才想让她先进来吃口饭……” 对面的汉子不耐烦的打断她,“村子里的客人一向都是由里正招待的,栓子媳妇你也太胡闹了!莫要忘了村子里的规矩!” 对面另一个汉子催促道:“快点吧,天都黑了!饿着谁也不能饿着娃儿不是?” 妇人尴尬的笑着,扯了扯夫君的手。 栓子却依旧沉着脸,嗡嗡的开口对玉凝儿道:“里正家就在前面的拐角处,你自己过去吧。” 砰! 他用力的关上门,玉凝儿吃了一鼻子灰。 玉凝儿揉着鼻子转身,对面的两个汉子都努力的露出和善的微笑,一个道:“娃儿快去吧,天都黑了,外头可不安全。” 玉凝儿趁机问道:“不安全?为什么不安全?” 两个汉子的面色瞬间不自然。 “夜间……村里可能会有吃人的东西出没……” 玉凝儿顿时露出害怕的神色,但又似乎实在忍不住心底的好奇,忙问:“什么吃人的东西?” “这……”那人眼神回避,显然不想回答。 “瞎说什么呢!别吓到了娃儿!”另一人忙打断这个话题,催促玉凝儿道:“你这娃儿还是快去里正家吧,外头风大,小心冻着了。” 玉凝儿嘴一瘪,心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于是点点头,“好的,大叔!” 两个汉子伸出头紧盯着玉凝儿的背影,其他屋的小小窗户里也有窥探的视线黏在玉凝儿身上,直到玉凝儿拐过了墙角,走到了里正家。 玉凝儿不用敲门叫人,里面就有一个老汉提前开了自家屋门,显然是听到了方才的动静,正站在门内等着她。 老汉站在门内不言苟笑,率先对玉凝儿道:“外面天冷,娃儿快进来吧!” “多谢里正!”玉凝儿乖巧又懂礼的道谢:“实在是叨扰您老人家了。” 里正脸色淡淡的点头。 玉凝儿进了门,里正把门掩好,又自顾自的往堂屋走。 玉凝儿左右看了看,才迈步跟进了屋,耳朵微微一动。 老汉孤单的坐落在椅子上,屋里安静得好像只剩下呼吸声,一道是眼前的老汉的,另一道是玉凝儿自己的,还有一道就在老汉身后的房门紧闭的屋内,气息非常粗重。 对了,似乎还有一道气若游丝的呼吸声轻轻响起,就在里正家的某个隐秘的地方。 玉凝儿明知故问道:“里正爷爷,您家里没有其他人吗?” 屋里安静得只有呼吸声,直到现在都只有里正一人出现在她面前。 里正抬头眯眼看着玉凝儿,语气淡淡道:“老伴死的得早,孩子们也都早夭了,家里除了我就没别的了。” “啊!”玉凝儿心嗤一声骗鬼呢!脸上却挂满了歉意,“对不住啊,里正爷爷,我不该乱问这些的。” 里正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站起身来,“你坐吧,我去给你拿点饭食来。正好锅里还有些剩的,你也别嫌弃,这年头还能有口吃的就已经是难得的了。” 本来锅里剩的是为房间里的人准备的,但如今也只能先拿来给这女娃吃了。 玉凝儿点头,摆手,“不嫌弃不嫌弃!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半会儿后,里正才拿了一碗饭食出来,递到玉凝儿面前,“家里就剩这些了,你将就着吃吧。” “谢谢里正爷爷!”玉凝儿忙道谢,接过碗筷凑到嘴里正要吃,忽然顿住双手,抬头看向里正。 里正也正盯着她看,“怎么了,可是饭食不合胃口?” 玉凝儿忙摇头,“没有没有,我这一路走来,口干得很,不知能否再讨碗水喝?” 里正点点头,“我去给你拿水来。” 里正很快就拿了水来,玉凝儿也已狼吞虎咽的将最后一粒饭食吃进嘴里,又接过里正递来的水一口一口的慢慢喝。 里正坐在旁边默默的看着她。 玉凝儿好奇的问:“里正爷爷,方才有两个大叔说夜里会有吃人的东西出没,那是什么东西啊?” 里正移开视线,沉默了半晌,才道:“荒野林间的豺狼虎豹多得是,村里出现一两只吃人的野兽又有什么奇怪。” 这还不奇怪? 奇怪得很好吧! 玉凝儿不动声色的看了里正一眼,又道:“我看村里家家户户的门上都贴了许多黄符,难道……” 说着,玉凝儿特意凑近了他,低着声音幽幽道:“村里夜间会闹鬼?” “住口!” 里正没料到玉凝儿会突然这么问,面如死水的脸上终于变了色。 他瞳孔和嘴巴都在颤抖,双拳紧握,浑身紧绷,扭头不住的张望,显然是在忌惮着什么。 玉凝儿郁闷的将身子退后了些,伸手抹了把脸,心里气道:“说话就好好说话嘛!” 好好的喷她一脸唾沫是什么意思! 里正犹自紧张的四下张望。 玉凝儿则暗中思索:“这个村子显然不对劲,村里人也不对劲,这个里正更加不对劲!是该直接动手逼问他呢,还是顺势而为看看他到底想搞什么鬼?” 良久,见屋内并无异状发生,里正这才深吸一口气,极力稳了稳心神,道:“你这娃儿忒不晓事了!这些话可不能在夜里瞎说!” 见状,玉凝儿觉得接下来再向他继续套话,恐怕也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唉!罢了!就这样吧! “反正饭食里的药效也应该快到了吧……” 玉凝儿心中暗暗的想着,双眼慢慢的露出了些许迷离,似乎开始犯困了。 里正定定的看着她,神色非常冷漠。 扑通! 玉凝儿眼睛一闭,趴在桌上晕倒了。 里正伸手拍了拍玉凝儿的脸,见她确实是晕死过去了,才起身打开了身后的屋门。 “呜呜……” 屋里边有人发出了含糊的叫声,似乎是因为嘴里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里正依旧沉默寡言,回头伸手将玉凝儿抱起,走进身后的小屋里随意将她放倒在榻上。 “呜呜……” 原本就被关在屋内的人发出更大的叫声,呼吸也更加粗重起来,非常急促的想要表达什么。 玉凝儿双眼紧闭,继续维持着侧躺的身形不动,竖着耳朵听周遭的动静。 她听到里正的脚步声走出了屋子,悉悉索索的,似乎在翻找着什么东西。 半会儿后,里正又走了回来。 他将玉凝儿的双手反剪到身后去,又用非常粗硬的绳子将她的双手双脚紧紧的捆绑起来,并打上了死结。 而后,里正才又出了屋,将门关上,并塞上了外边的门栓。 玉凝儿听得里正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了,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在昏暗的房间里,她对上了一双死死瞪着她的眼睛。 第3章 被捆绑的少年郎 瞪着玉凝儿的眼睛主人,就侧躺在玉凝儿的身旁,房屋外有微微烛光透过门缝映在了他的身上。 他模样看着是个少年郎,剑眉星目,身材壮实,可惜嘴巴被肮脏的粗布塞住,双手双脚也同样被麻绳捆住。 少年郎见玉凝儿还能睁眼,顿时激动的呜呜叫着,不断用眼神示意玉凝儿。 玉凝儿看懂了他的眼神示意,对他眨了眨眼,却没着急起身,继续竖耳听着外头的动静。 里正好像拖出了什么重物,随即扛着重物走出了屋子,又掩上了外头的门。 路上似乎遇到了什么人。 来人声音很小,听着是个妇人,正在不住的磕头,哀求道:“里正,求您大发慈悲,让里头的女娃代替我家虎娃吧!求您了!里正……” 里正的声音很冷漠,“人选是一早就定下来的,不能换!” 来人继续哀求。 里正冷斥:“你是想害死全村的人吗?” 这时,隔壁其他屋里的门都一一打开了,有人陆续走了出来。 哀求里正的人不敢再说话了,只呜呜的哭。 里正扛着重物走了,其他人陆续默不作声的紧随其后,呜呜哭咽的妇人也追了上去。 待外头的动静微乎其微,玉凝儿才继续用意念与脑海中的《影灵图》第三页里的狸猫沟通。 方才玉凝儿就是借用这只狸猫的耳朵,听到了屋里屋外的各种动静;也是借用它灵敏的鼻子,确认了里正拿给她吃的饭食被下了药。 所以她才会趁着里正去拿水的间隙,匆匆将碗里的饭食藏进了如意宝囊里。 她非比常人,民间里的药也不一定能对她的身体起效,但玉凝儿还是不想乱吃脏东西下肚。 也幸好里正在她假装晕倒后,没有查看她的如意宝囊。 ——不然他一定会发现她的宝囊里藏了许多好东西。 很快,《影灵图》就被玉凝儿转移到了体外,在少年郎看不到的地方里,有一个圆乎乎的猫头和两双爪子伸了出来,悄咪咪的帮玉凝儿撕扯绑住双手的绳子。 不一会儿后,玉凝儿挣脱了双手的束缚,又不着痕迹的将《影灵图》藏在袖中,撑着手坐起身来,拿出匕首割断绑在脚上的绳子。 “呜呜……” 一旁的少年郎又惊又喜的瞪大了双眼,努力蠕动着身子想要靠近玉凝儿。 玉凝儿随手扔开割断的绳子,站起身,摘了少年郎嘴里的粗布,“你是谁?为什么会被绑在这里?” 少年郎压低了声音,急道:“这位姑娘,求你快帮我松绑,这个村子很危险!我带你逃出这里!” 玉凝儿摇头,“你都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不帮!” 少年郎很着急,“我叫穆元之,是个捉妖师,不是这个村里的人。我说姑娘,你还是相信我吧!这个村子真的很危险,村民们也都很古怪!求你快点帮我松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少年郎衣着华贵,英气非凡,看着的确不像是村里的人。 只是村子里的古怪不少,玉凝儿有些犹疑,道:“我要是给你松了绑,你要怎么报答我?” 穆元之道:“不瞒姑娘,这个村子里有妖邪!我是捉妖师,能斩了外头的妖邪,还会保护你,带你安全的离开这个危险的村子!” 玉凝儿摇头,道:“我们走不了,外头出不去啊。” 穆元之催促道:“哎呀,你先给我松绑,我真的有办法带你离开!” “什么办法?你倒是先说来我听听啊!”玉凝儿将信将疑,“该不是你想让我帮你松绑,而随口胡诌的吧?” 玉凝儿暗道这人说话只说三分,想求她相助却还藏着掖着的。 她年岁虽小,但论见识,那可是比同龄人吃过的盐都还要多! 他说自己是个捉妖师……但玉凝儿看他这副模样,真的一点儿都不像是她所见识过的捉妖师,反倒像是个喜欢四处游历的富家公子。 ……他若真是个捉妖师,又怎么会被村民们绑在了这里? 穆元之无奈,只能继续透露底牌,道: “我确实有驱邪之物可以克制外头的吸血鬼藤!要不是村民们耍阴的,偷偷给我下蒙汗药,我也不会被他们绑了在这里。对了,你刚才是在装晕!方才里正给你吃的饭食里肯定是下了蒙汗药,你到底是怎么骗过里正的?!” 村里的人个个都这般古怪,傻子才会乱吃他们给的东西好吧! 玉凝儿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而是反问他:“外头有吸血鬼藤?” 穆元之有些诧异,“你进村前没看到吸血鬼藤吗?它可是妖邪!能像蛇一样灵活动弹,还能吸食人的血肉! 这个村子里的人深受妖邪戕害,我本意是要帮他们除去那妖邪的,可没想到他们竟暗中给我下药,还将我绑在了这里! 哎呀!姑娘!求你快点帮我松绑吧,我真是个捉妖师!还是个乐善好施,行侠仗义的好人!只要你给我松绑,我保证会保护你,并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的!” “原来村子里还有吸血鬼藤。”玉凝儿点点头,用匕首给穆元之松绑。 那吸血鬼藤就是村民口中所说的吃人的东西吗? 穆元之松了绑后,忙站起身来耸了耸肩膀,又揉了揉双手,伸了伸腿脚,松松筋骨。 他走到门前,透过狭窄的门缝谨慎的往外面瞧,随后用力推了推门。 见推不开,他又打算用脚踹。 “慢着!”玉凝儿制止他,道:“踹门的动静会将他们引回来的。” 穆元之道:“我们不能再继续逗留在这里,我还有要紧的事要办,得赶紧出去!哦,对了,我方才隐约听到外面有哭声传来,我怀疑有村民出事了!我得赶紧出去看看!” 就算村民们发现了他踹门的动静也无妨,他正好要问问他们为什么要把他关起来! “我分明是要帮他们解决妖邪的!他们怎么就把我关起来了呢!难道是不相信我的实力?”穆元之郁闷的嘀咕着。 玉凝儿顿时面色古怪,暗道:“要换做是我,我也不相信啊……” 能被称之为捉妖师的人,一般体内都会拥有灵力,身边还会携带各种对付妖邪的法器; 因常年与妖邪打交道,捉妖师的警惕心和戒备心一向都很强,就是面对普通人也不会疏忽大意。 ——世上的有些人可比妖邪还可怕!又或者有的人会因为私心贪欲作祟,选择与妖邪合作,从而做出伤天害理的事,这也是有的…… 但穆元之……他什么心思都摆在了脸上,毫无高人风范;而且他每每说起自己是个捉妖师时,都像是黄婆卖瓜自卖自夸一样,让人一听就觉得他是在吹牛皮。 穆元之见玉凝儿不放心,忙又补充道:“你放心,我自幼习武,还跟着我师父练就了一身的本事,一般人我一个手指头就能将他打趴下!外头的吸血鬼藤也绝对打不过我,我会解决它的!我是捉妖师,会保护你的!” 玉凝儿依旧眉头不展,她想到了林间的那只阴灵,还有村子里的黄符,忙拽住了执意要踹门的穆元之。 “唉等等!除了吸血鬼藤,你知道这个村子夜里会闹鬼吗?” “闹鬼?!”穆元之大吃了一惊,“你真的见到那种东西了?难怪村里家家户户都贴着驱鬼的黄符!我就说有古怪,但里正他们偏偏都说没有,还骗我说是小孩顽皮贴着玩的!” 玉凝儿叹气,觉得方才还是有些高看眼前这人了,随手将他拨开。 “我是见到过一只,它就在外头的林子里,还借着迷雾布下了困阵,也就是民间里说的鬼打墙,困住了整个村子。不解决它,恐怕我们都离不开这里,所以我才说暂时还不能走。” “鬼打墙!你竟也遇上了!”穆元之,“原来林子里的迷雾真的就是鬼打墙啊,难怪那日我怎么走都出不了林子!” 玉凝儿挑眉,“你不是说自己是捉妖师吗?怎么好像是遇上了鬼打墙……却都不知道?!” “我就是捉妖师啊!”穆元之忙大声回道,随即又面露讪讪,“只是……只是我平日里遇到的都是些小妖,还没遇上我师父说过的那种阴灵……” 他才跟着师父学了两年术法,连阴灵长什么模样都还未真切的见识过呢! 穆元之看了看玉凝儿,想到她言行举止全然不像是个普通人;就算是提到了妖邪和阴灵这等不同寻常的东西,她都还是轻松且毫不担心的样子…… 穆元之不由暗道:“难道……她也是同道中人——捉妖师?” “况且她方才明明已被里正绑住了手脚,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挣脱了束缚……” 玉凝儿这会儿已经不想再理会穆元之了。 她背过身去,把《影灵图》转移到了手上,在衣袖的遮掩下直接翻开了第三页。 她的手指摁住了第二页,不让里头的黑哥出来捣乱,然后才蹲下身子将《影灵图》顺着地上的门缝伸了一个小角出去。 身后的穆元之看不清她衣袖底下的动作,奇怪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玉凝儿道:“我在想办法开门啊!” 《影灵图》里正悄悄伸出一只爪子,毛茸茸的爪子竟犹如液体一般越伸越长,慢慢够到了外边的门栓上,随即轻轻的将门栓给拨开了。 玉凝儿很快就站起身来,不动声色的将《影灵图》收回脑海中去。 穆元之根本不知道她这蹲下、又马上起身的几个瞬间都做了什么,还在身后道:“可惜我的宝剑被他们拿走了,不然这破门根本挡不住我一剑!” 玉凝儿伸手轻轻一推门。 吱呀—— 门开了。 穆元之当即瞪大了双眼,手指着门,“这……这门你是怎么打开的?!” 穆元之心里非常震惊。 ……她不但能装晕骗过里正,还能轻松的解开捆住自个儿双手的绳子,现在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毫不费力的打开了门! 高手啊!他这是遇上了个高手啊! 玉凝儿显然不会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他的。 “就这样……”她用手将两边的门推得更开,迈步走了出去,“用手开门啊!” 穆元之:“……” 穆元之是愈发觉得玉凝儿深藏不露。 他忙大步跟上,语气瞬间客气了不少,低声问道:“敢问高人名讳?” “玉凝儿。” 玉凝儿背着手,下巴微微抬高了些,头也不回,嘴角是压抑不住的上扬。 穆元之看不到她的脸,只看着她的背影,莫名觉得她是真有点高人风范! 他忙追了上去,又问道:“那敢问……玉高人可是同道中人——捉妖师?” 玉凝儿忙压了压嘴角扬起的弧度,转身,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我可不是捉妖师,不过……” 她肃穆的看着穆元之,心想这人是不是捉妖师还两说,但他看着确有一身蛮力,让他对付外头的古怪村民倒也还可以。 只是他行事似乎过于莽撞,对于这一点玉凝儿有些不放心。 于是她双手抱怀,故作高深道:“我也能捉妖邪!今晚气氛阴森,村里可能会有大事发生!接下来的一切行动你若是都听我的,我们就一起合作诛邪!不然我们现在就分道扬镳,各走各的!” 穆元之看着玉凝儿稚嫩的脸庞,不由想起了自家师父说过的话: “有些世外高人修道有成后,不但可以恢复青春,还能改换容颜,青春不老。而有些妖邪也能幻化出姣好的面容,欺骗世人…… 元之你要记住,不论是面对妖邪还是人,心中都要谨记一点: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就是实;万事万物,形表俱外,其内才是唯一。” 穆元之心理想着事,神色有些发愣。 玉凝儿对着穆元之挥挥手,“喂!你怎么盯着我傻眼啦?” 穆元之回神,连忙点头,道: “都说江湖凶险,人心复杂,我也是进了这个村子后才真切的体会到了! 不过师父说得对,若是在险境中遇英侠,那识时务者也是俊杰! 玉高人,你看起来就很厉害,又救了我,是个令人敬佩的英侠!接下来该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玉凝儿嘴角抽抽,暗道:“夸我是个英侠也就好啦!至于俊杰,我看还是算了吧……” 哪有人夸赞别人,还要拐着弯儿的捎上自个儿的啊? 第4章 夜里拜祭 穆元之在里正家里到处翻找自己宝剑的踪影。 玉凝儿站在堂屋内,趁他离开之际,悄悄拿出了《影灵图》,用手快速的翻开了第二页。 黑哥从画里伸出头来,生气的瞪着玉凝儿,迅速张大了嘴,“嘎、呜?呜……?!” 它的一声“嘎”还没完全骂出,玉凝儿已经眼疾手快的将今天捉到的蚂蚱塞入了它嘴里,成功堵住了它的乌鸦嘴。 “嗯!嗯!” 黑哥反应过来了,欢快的将蚂蚱吞吃入腹。 玉凝儿这才笑着的将《影灵图》重新收回了脑海中。 她用意念对黑哥道:“怎么样,我说咱们出了迷雾就会给你吃虫子的,没骗你吧!” “嘎……你骗鸦!出了迷雾时,你分明就不想给我喂吃的!”黑哥咽下了一只虫子,满腹的怨念已然消去了大半,但还是稍微有点不满。 玉凝儿:“哎呀!如果不是你突然张嘴想要咒我,我早就给你喂吃的了!” “嘎?” 黑哥:真的? “当然是真的啦!”玉凝儿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忽悠:“你帮过我那么多次,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呢?想想我喂你吃过虫子,还有红烧肉……” “嘎!” 黑哥砸吧着嘴,点头。 玉凝儿暗地里偷笑,随即又郑重的对它道:“我们进的这个村子有些古怪,照我的经验来看,今晚村子里很可能会有怪事发生!黑哥,我还需要借你的眼睛一用,你待会儿可得好好配合我!” “嘎……” 黑哥将头撇向一边,表示自己要睡觉,并且还要消化肚子里的灵虫。 玉凝儿忙道:“你若好好配合我,等咱们走出了这个村子,我就请你吃!大!餐!” “嘎!” 黑哥听到即将会有大餐吃,眼睛都亮了,忙不迭的答应了玉凝儿,心里残余的所有不快都一消而空。 玉凝儿满意的点点头,转而又对第三页里的狸猫道:“大花,你要撑住啊!现在还不是能睡懒觉的时候,我得继续借用你的耳朵去听村里的动静。” 画里四仰八叉躺着的狸猫翻了个身子,又打了个哈欠,发出绵软的女声乖乖道: “我能撑得住,不会睡着的!玉凝儿也一定要小心,别受伤了喵~” 闻言,玉凝儿顿时心里暖暖的。 关键时刻还得是她家大花啊,永远都是这么懂事、贴心又乖巧! 不像黑哥,整日都只知道吃! 这时穆元之拿着宝剑从柴房里出来了,生气道:“真是气死我了!竟敢拿我的宝剑去劈柴!它可是万中无一的宝剑!又不是柴刀!真是有眼无珠!” 玉凝儿快速将宝囊里还藏着的饭食掏出来,随手扔掉。 她对怒匆匆走进来的穆元之道:“他们恐怕不是有眼无珠,而是可能……得了宝物也无处可用吧!” 就像玉凝儿身上的如意宝囊,还有穆元之说他藏在身上的银钱还在,还有他被扔在地上的包袱也都没有被里正搜刮过的迹象。 这说明里正将他们关起来,首要的目的并不是为财! 既不为财,却又下药将他们药倒,并捆绑着关了起来,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这就很值得人深思了。 不止是里正,整个村子里的村民也都非常古怪。 这个村子里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也不能将我的宝剑随意扔柴房啊!” 穆元之还在气闷,一边心疼的用衣袖擦拭宝剑,一边用嘴呼气吹走灰尘,就连剑鞘上的污迹也要一一擦拭干净。 屋内映出的火光照得他的剑亮起了银芒宝光,一看就知锋利逼人。 玉凝儿看着他的宝剑,有些微讶的挑眉,“你这剑看起来挺不错的嘛!” 穆元之有些得意,高举着剑,道:“那是当然!这剑可是我爹赏赐给我的宝物!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无坚不摧!连我师父都夸它是世间难得的一把好剑!” 说着,他随意挥手,手中的剑唰的一下就劈裂了眼前的木门。 他回头看向玉凝儿,“怎么样?厉害吧!我就说这破门根本挡不住我一剑吧!” 玉凝儿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走吧,我们去找找那些村民,看看他们大半夜的不睡觉,到底要搞什么鬼!” “嗯!走!” 穆元之将剑插入剑鞘,随手拿起地上的包袱。 他要赶紧解决村里的妖邪,然后离开去完成师父吩咐下来的重任! 他也说过要保护玉凝儿的,所以大步走到玉凝儿的前头去,谨慎的戒备四周。 玉凝儿无所谓,跟在他后头走,并竖起了耳朵仔细的听村子里的动静。 此时整个村子依旧很安静。 玉凝儿道:“看来其他屋里的村民们都不在家啊!想必都已跟随着里正走了。” 穆元之问:“都不在家?那他们去哪儿了?” 穆元之随意推开几家屋门去看,果然没人。 玉凝儿继续竖着耳朵细听,她的瞳孔已变得又黑又小了。 夜间的风有些大,吹得呜呜作响。 玉凝儿在风里捕捉到了一声声压抑的呜咽,在黑夜的狂风里显得非常诡异。 玉凝儿忙提醒穆元之道:“我们去村口,他们应该都在那里!” “他们在村口干什么?”穆元之已经见识过玉凝儿的厉害了,没有迟疑,转身就往村口走。 玉凝儿:“不知道啊,先去看看!” 两人绕过了几条巷道,果真看见了村民们举着火把聚在了村口左前方的河边。 穆元之默默的数了数,“怎么只有十九个村民?” 不是说全村的人都出动了吗? 玉凝儿若有所思道:“十九个村民……没有小孩,也没有年迈的老人,而里正算是年纪最大的老者了,妇人也仅有五人,其余的都是青年汉子……难怪整个村子会这么安静!” 不过,玉凝儿似乎没看到一开始就给她开门的那对、叫栓子家的年轻夫妇。 穆元之:“一个村子里的村民怎么会这么少?不应该啊……” 穆元之刚进村时,村里的人也很少,只是里正对他说村里的人大都外出干活儿去了,小孩儿也都外出玩耍去了,于是他那时便也没有多想。 直至他察觉自己被人下了蒙汗药,朦胧晕倒间才发现了村民们的古怪。 只可惜后来他一直被关在小屋子里…… 玉凝儿没有回答穆元之的疑问,继续盯着前边的动静。 人群中,有一妇人嘴里已被堵上粗布,她悲痛欲绝的脸上挂满了泪水,不住的想往河水方向冲去。 只可惜她的双手已被两名汉子死死的拽住,苦苦挣脱不得。 里正站在河岸边,身前横摆着一条香案。 香案上摆着一个香炉,上边插着三根被点燃的香。 他嘴唇微动着,不知是在念叨着什么。 天上月明星稀,惨白的月光投在村民们的身上,地上映出长长的黑影。 火把上的光在风中摇曳,使得地上的人影也微微晃动起来。 村子前头的林子里依旧有浓重的雾气笼罩,漆黑一片,连天上的月光都无法渗透进去。 忽然,一阵大风呼啸着吹过,林子里沙沙作响,携着湿冷雾气的风将村民们手中的火把都吹熄了几根。 “啊……” 这一变故似乎吓到了村民们,有人还低低的惊呼出声。 里正立即双膝下跪,抖着手拿过一个人手中的火把,将香案前边的纸钱点燃。 其余村民马上跟着下跪,又忙将手里还亮着的火把插到一旁的地上去,对着香炉不住的叩头。 就连拽着呜呜哭咽的妇人的两名汉子也跟着跪了下去,不住叩头。 他们似乎都很害怕。 这时,被堵住嘴哭咽的妇人终于有机会挣脱了束缚; 她一把扯掉了嘴里的粗布,直接跳进了河里,嘴上还撕心裂肺的大喊着:“我的虎娃啊……” 第5章 会害死我们的! 那跳进河里的妇人,还有她嘴里大喊出来的话,当即让玉凝儿眸光一动,脑中似有灵光乍现。 ——她在里正家里还听到了一道气若游丝的呼吸声。 ——里正出门前,正扛着什么重物。有一妇人前来低低的哭诉哀求,说:“里正,求您大发慈悲,让里头的女娃代替我家虎娃吧!” ——穆元之在里正家里四处翻找宝剑时,并未见到其他人。 ——村民们行为古怪,还要在夜间集体祭拜! 所以村里还有一个名叫“虎娃”的孩子,他应该是被村民们投了河,因而孩子的娘才会奋不顾身的跳进河里,要去救她的孩子…… 玉凝儿恍然大悟,忙对穆元之急道:“村民很有可能是拿孩童当祭品,把他扔水里活祭了!快去水里救人!” 能让村民甘愿用活人祭拜的东西,肯定不得了! 要是被村民祭拜的东西再吞吃了“祭品”,恐怕会更加不得了! 穆元之的动作比玉凝儿想象的还要快,呼的一下就冲了出去。 里正面色一变,压着嗓子低吼道:“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打断祭拜!” 十几个村民瞬间分成了两拨人。 一拨人去捞跳进河里的虎娃娘,另一拨人则匆匆回头要拦穆元之和玉凝儿。 穆元之早就对村民们生了疑心,又得了玉凝儿的话提醒,瞬间动怒;他心里着急的要去救人,谁来拦他就打谁。 他左手勾拳,右手拿剑鞘劈打,脚下一撩,来一个村民就打趴一个。 穆元之果然很能打,每一个冲过来的村民都被他打得嗷嗷哀嚎,很快就倒下了四五个…… 玉凝儿身形灵活的绕过了他和拦上来的村民们,冲到里正身后,一脚踹翻了香案。 “住手!你们要干什么?!” 香案被踢翻,里正心如急焚,更是惊慌不已。 玉凝儿:“干什么?我还要问你们夜里不睡觉,偷偷在这里拜祭什么呢?!” 见玉凝儿还扑过去要踩碎香炉,里正更加怒不可遏,慌忙伸手去抓玉凝儿,手上还抄了一火把要去打她。 穆元之猛的冲了上来,一脚将里正踹翻在地,怒道: “你们暗地里在搞什么鬼?真的拿活人祭祀了?!” 里正倒在地上,见玉凝儿已经踢碎了香炉,顿时顾不得身上的伤势,痛心疾首的低声骂道: “快住手啊!祭品已经下河了,你们不能干扰村里的拜祭!你们这样会害死全村的人!会害死全村的人……” 岸上还有四个妇人,她们远远的躲开穆元之,非常害怕的瑟缩着,并不敢上前去拦他。 这时她们听到了里正的话后,纷纷惊恐起来,颤抖着声音喃喃道: “完了……我们都会被他们害死的!” “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另两个妇人则哆哆嗦嗦的双手合十: “鬼灵大人息怒!鬼灵大人息怒……都是这两个娃儿不懂事!鬼灵大人息怒啊……” “是这两个娃儿弄翻了香案,鬼灵大人要找就找他们去吧,千万别来找我们啊……” 另一边,本来已经蹚下水的几名汉子并没能抓住虎娃娘; 他们浑身被河水冻得发抖,而他们心里也十分畏惧河水,并不敢真追着虎娃娘到河中央去,只能匆忙跑上了岸。 这时,天上乌云重重,村子里却有狂风大作,呜呜作响。 村民们又惊又怕,又着急: “鬼灵大人要发怒了!” “香案被弄翻了,完了,我们完了……!” “我们村要完了!” 这会儿见穆元之也要下河捣乱,他们便齐齐围到穆元之跟前,拦着他不让下水去。 里正则声嘶力竭的低吼一声:“大家都一起上,打死他们!只有打死了他们,才可以平息鬼灵大人的怒火……” 所有村民、不管是否有伤势在身,这时都涌了上去。 “都怪你们这些外乡人,我们都会被你们害死的!” “鬼灵大人已经被你们触怒了!你们该死……” “滚开!”穆元之怒喝一声。 几名汉子依旧伸手来拦他,还举着火把要打他: “你要害死我们!” “去死啊……” 穆元之全然不惧,飞腿连踹阻拦他的几个汉子,“不想死的就都给我让开!别拦我下去救人!” 玉凝儿见穆元之被村民们团团围住了,转身就要自己下水去捞人。 但一旁的四个妇人齐齐堵了上来,动手扯着她的双手和衣物,其中两个恶狠狠道: “你不能下去!” “你们会害死我们的!” 有一妇人就要动手去扯玉凝儿的头发,“为什么要弄翻香案?你们这些外乡人什么都不懂!你们是想害死我们吗?” 另一个妇人则扬起了巴掌就要打玉凝儿的脸,“祭拜的香炉都被你踩碎了!你这个害人精会害死我们的……” 四个妇人方才不敢去拦凶狠的穆元之,这会儿倒是敢伸手来打玉凝儿了。 《影灵图》中,分出力量与玉凝儿身体相连的大花和黑哥同样能感知到外界的境况;这时见外头竟有人敢欺负到玉凝儿的头上来了,两小只顿时都气得炸了毛: “玉凝儿,揍她喵的……!” “嘎!打她鸦的……!” 玉凝儿心里也生起气来,双手一震,飞快的挣脱了两名妇人的拉扯;身体一歪,躲开了另两个妇人的攻击。 “你们以为我一个小姑娘,就好欺负了是吗?” 她以手作刀,左右劈去,两个妇人被她劈中了脖侧,眼冒金星,滑倒在地。 同时,玉凝儿又飞快的抬起一脚,向前一踹;身前的那名想要扇她耳光的妇人当即被她踢飞了出去,在半空中发出“啊啊啊”的惊叫出声,随即摔倒在地哎哟个不止。 “嘎!” 打得好! 黑哥还在玉凝儿的脑海中呐喊助威。 “喵~” 大花满意的打了个哈欠,恢复了慵懒的躺姿。 此时穆元之已经打倒了几名汉子,见玉凝儿两手一翻就劈晕了两人,随脚一踹又踢飞了一人,暗道:“这身手……她果然还会武功!” 刚揪上玉凝儿后衣领的妇人双眼都快要瞪出来了,惊愣的僵在原地忘了动弹。 玉凝儿身形一矮,飞快扭头转身,一下子就挣脱了妇人的手。 “啊!” 对上玉凝儿冰冷的眼神,妇人这才害怕的惊叫出声,慌忙要跑。 玉凝儿猛的伸手抓住了她背部的衣物,将她一下子拖拽了回来; 随即,玉凝儿下手一劈,将她劈晕了过去。 扑通! 穆元之已经扔下了宝剑和包袱,跳进了河里去救人。 被他打倒在岸边的几名汉子还要动弹,伸手想要阻止穆元之。 玉凝儿忙跑上去给那几人补上了两脚,让他们再也无法起身碍事。 第6章 榕爷 玉凝儿看向河水方向,穆元之已匆匆走到了河中心,湍急的河水一下子就没过了他的头顶。 “这条河里阴气很重,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些村民应该不是今天才进行活人祭拜的……” ——如此阴重的河水里,绝对暗藏着阴邪! 村民们真的养出了一只了不得的东西啊! 他们口中所说的鬼灵大人……? 难道就是林间布下迷雾困阵的那只阴灵?! 玉凝儿心念急转,又有些担忧穆元之,也准备要下水去。 不想里正爬了过来,死死拽住了她的脚,“不能去!你们不能去!要是再下河,激怒了鬼灵大人的……村里所有人都得死!” 更远处又有一个汉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拿起一根燃烧着的火棍朝玉凝儿冲来。 “哼!你们敢拿活人为祭,心术不正!别说是河底里的阴邪了,就是我,也不想轻易的放过你们!” 玉凝儿生气的大骂,下手一劈,拽住她双脚的里正直接被劈晕。 见状,拿着火棍冲过来的汉子被吓了一大跳。 但他手中有火棍壮胆,于是咬牙切齿的砸向玉凝儿。 “都是你!你弄翻了香案,搅乱了村里祭拜,我们都会被你害死的!去死啊……” 玉凝儿身形灵活的躲开攻击,抓住他的手一扭。 咔! 他的手腕被折断了。 “啊!” 汉子痛叫一声,手中的火棍也掉落在地。 玉凝儿又一个手刀将他劈晕。 直到这时,已经没有村民再起来阻拦了。 有的是彻底晕死了过去,还有的是被打得躺倒在地无法起身了,又有几个则是真的不敢再上前来白白的挨玉凝儿打了。 玉凝儿又转身去看河水。 穆元之下水已经有一会儿了,怎么到现在都还不上来? …… 穆元之下了水后,觉得自己像是一下子进入了寒潭里,浑身都被冻得发抖,冷意刺骨。 他双眼涩痛,努力适应水下环境。 水里昏暗无比,但他目力过人,终是透过微微的火光与淡淡的月光照映,发现了虎娃娘,还有身上被绑着大石头的虎娃。 年仅七八岁的小孩已经没了动静,看样子恐怕已经被河水淹死了。 而那妇人…… 她正在拼命的拉扯着绑住虎娃的绳子。 显然她是解不开绑在她儿子身上的绳子了,也推不掉压在他身上的石头,便想通过绳子将他生拉硬拽的拖上岸去。 只可惜她的力气不够,水里又有浮力和湍急的水流冲洗,被石头压着的虎娃又重又沉。 她根本救不了她的孩子。 咕嘟咕嘟…… 眼见着妇人已憋不了气,河水正不断的灌进了她的喉咙,生死一线。 穆元之赶忙游过去,拽住了她的衣领,要扯着她往岸上去。 不想她的双手正死死拽着虎娃身上的绳子不放手,神色悲伤的望着穆元之,希望他先去救她的孩子。 只可惜穆元之匆匆跳下水时,把自己的宝剑扔在岸上了,不然这绳子他一剑就能砍断。 穆元之因自幼习武之故,本身的力气很大,有异于常人。 若是奋然用力拉扯之下,倒也能扯得动两人,包括绑在那孩子身上的那块大石头。 但穆元之会非常吃力。 而且救人救急,但凡再慢一步,那妇人也会被河水淹死。 穆元之往前游走了几步,想要掰开她拽紧绳子的手。 不想忽然之间,一双比河水还要冰冷的手掐上了他的脖子。 …… 玉凝儿“扑通”一声跳下了水,待眼睛适应了水流的冲刷之后,黑黝黝的瞳孔左右转动搜寻。 水下的阴气特别重,河水冻得刺骨。 玉凝儿暗暗吃惊,“天呐!这条河里也不知淹死过多少人,水底里的阴气比岸上看着还重了百倍不止!” 还是说水底里被村民供养的阴邪终于要出现了,所以阴气忽然加重了许多? 水里漆黑一片,连岸上的火光和天上照下的月光都无法渗透进来,寻常人根本无法视物。 玉凝儿一手握着桃木剑,另一手划水,让身子游动起来。 幸好她有黑哥的眼睛相助,否则如此阴重的河水下,她根本难以看清方向。 玉凝儿早就看见了虎娃,他已经被河水淹死了,亡魂化作了河水里的阴灵。 一般人身死之后,亡魂都会被神秘的力量牵引着,进入亡灵地府里去,重新投胎转世。 只是这条河里的阴气特别深重,经久不散,形成了独特的场域; 从而令虎娃那淡淡的如白色轻烟般的身影被困死在了水中,因而无法感应神秘力量的牵引,也无法进入亡灵地府投胎转世。 虎娃虽已成了阴灵,但仍保留着人间的记忆和感情,一直伸手去拉他娘的手。 但他却是怎么都碰不着他娘了,更不可能拉得动她的手。 虎娃只能无助的“呜呜……”哭泣,比自己被河水淹死了还伤心难过。 妇人早已被灌了一肚子的水,腹中的空气也已经消耗一空,眼看着也快要活不成了,眼睛都在泛白。 而穆元之呢…… 玉凝儿四下搜寻,都看不着穆元之的踪迹。 “穆元之在哪儿?” 明明她方才跳下水时,还能看见他的身影。 难道就在自己沉入水、闭眼适应冰冷的河水之际,穆元之被藏在河底里的阴邪给抓走了? 一时寻不到穆元之,玉凝儿只能用力掰开了妇人紧紧拽住绳子的手。 “这里不能再死人了!”玉凝儿心中焦急,暗道:“否则这条河里的阴气会更重,藏身河底的阴邪会更加强大,后果不堪设想!” 玉凝儿飞快的将妇人推上了岸,对着她腹部使劲儿的快速按了几下。 而玉凝儿的灵识早已翻开了《影灵图》第一页。 《影灵图》第一页纸上有一棵被砍得只剩下树桩的老榕树,树底下也只剩下两条扭在一起的根须,从图上看去,它的两条根须就像是人形的双腿,在互相交叉叠着。 玉凝儿管这棵老榕树桩叫“榕爷”。 这会儿玉凝儿正通过意念不断的求着榕爷出手帮忙去救穆元之。 第7章 藏灵术 可榕爷向来是个清冷的主儿,而且比大花还能睡,平时也不怎么爱搭理玉凝儿; 除非是它自己想要跟玉凝儿讨无根水喝,或者是想出来晒晒太阳、晒月亮,又或者是玉凝儿陷入了绝境、命悬一线之际,它才会舍得动弹自己的根须,爬出《影灵图》。 平日里若是无事,玉凝儿都会小心的避开《影灵图》第一页,免得打扰榕爷睡觉。 “咳咳咳……” 虎娃娘被玉凝儿不停的大力按压腹部,终于喷出了一口河水,接而一边咳嗽,一边吐出了好几口河水。 但她整个人还是昏沉的状态。 岸上有几个村民正在想办法叫醒晕死过去的同伴,这会儿都盯着玉凝儿这边看,又暗暗的瞥向她身旁、穆元之扔下的宝剑,似乎蠢蠢欲动。 唰! 玉凝儿一把将穆元之的剑抽了出来,眼里释出了杀意,“待会儿谁要是敢过来这边捣乱,我就一剑杀了他!” 见玉凝儿眼含杀意的拔出了剑,几个村民顿时害怕,缩着往后退。 玉凝儿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们,也不再管虎娃娘的死活,转身再入了河底。 她还要去找穆元之,“希望他还活着!” 玉凝儿有很强烈的预感:穆元之就在附近。 水底下又冷又黑,水流还湍急。 她行动不便,一举一动都会形成波澜,身边的水流也会随之发生微妙的变化。 玉凝儿知道水底下有她难以触及、且难辨真假的结界,这才致使她无法找到穆元之的踪影。 “是藏身在河底的阴邪……将穆元之拖进了某个结界里去了!” 此时玉凝儿的意念还在跟榕爷沟通。 榕爷似乎是被她吵醒了,干哑的声音传出:“你别吵我睡觉!” 玉凝儿见榕爷终于肯开口了,觉得有戏,继续磨他,“榕爷,你就别睡了,再不出手帮我就要死人啦……” 她都和穆元之约定好了,要一起合作诛邪的! 现在穆元之被阴邪抓走了,她得去救他。 玉凝儿脑中劝说个不停,手上的动作也是干脆利落。 她用穆元之的剑将绑在虎娃身上的绳子砍断,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大石。 直到这时,玉凝儿这才看清了虎娃脖子上有两道黑黑的手印。 “这两道黑色手印里残留着浓重的阴气,看来是藏在河底里的阴邪给虎娃留下了印记!” “不过这河底里并无其他人骨遗骸,难道都被河水冲走了……?” “呜呜呜……” 虎娃飘在水里的阴灵还在不停的哭,让河底里的阴气越来越重。 玉凝儿飞快的将他的尸体抛上了岸,但他的阴灵却是被困在了河底,无法离开了。 除非河底里的阴气消散,又或者…… “暂时将他的阴灵收到《影灵图》里去吧。” 虎娃的阴灵若是继续留在河底,只会继续壮大河底里的阴气;若是虎娃被河里的阴邪利用了,到头来反倒会碍她的事。 玉凝儿将穆元之的剑塞入了宝囊中,随即灵识一动,《影灵图》就被她转移到了手里。 “喵!” 大花发出了一道不满的叫声,表达了自己对水的讨厌! “嘎……胆小的三脚猫!” 黑哥也怕这河底里的冷水,但不妨碍它嘲笑大花。 “嘶……臭鸟!有本事你别躲,把头伸出去喵……” “我又不是傻鸟!嘎……” 《影灵图》其实不会被河水浸湿,但黑哥和大花还是小心的缩起了身子,躲在画里不敢冒头。 玉凝儿听着大花和黑哥有来有回的吵架,心里闪过了无奈。 明明大花是只性格温顺,又成熟稳重的十三岁老猫了,但每当它遇上了黑哥,年龄似乎立即减了十岁! 两小只之间总会不期然的爆发一场争吵。 玉凝儿无暇出声去制止吵闹的两只,两手快速翻开图册,心中默念咒术:“天地万物,具形有灵;神图有术,藏灵画影。” ——此乃藏灵术,是玉凝儿刚获得《影灵图》时就学会的;只要她默念此咒,就能将天地间任何有灵之物收进《影灵图》中。 铮~ 一道金戈交击的清脆声响起,正在互相吵架的两小只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而玉凝儿手中的《影灵图》顿时增加了一页淡金色的纸; 纸上有耀眼的金光闪出,顺着玉凝儿的灵识指引,瞬间包裹住虎娃的阴灵,又飞速的将其收回,落到了纸上,化作了一幅淡淡的人影图。 图内,虎娃双手抱膝,他的脑袋深深的埋于双腿之间,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白色背影,和呜咽的哭声。 玉凝儿没有将《影灵图》收入脑海中去,也无暇去看被收入第四页纸里的虎娃,而是飞快的将《影灵图》翻到了第一页。 “榕爷,快出来救人啊!” 榕爷的根须从《影灵图》中伸展了出来,搭在了玉凝儿的手上,发出了一道干哑的声音,像是渴了很久,“要先喝水!” 玉凝儿通过意念对它道:“榕爷,这河里的水多着呢!你随意喝!喝了就赶紧救人!” 啪! 榕爷挥动着两条根须,越长越长,并张牙舞爪顺着玉凝儿的手爬到了她的头上,狠狠的抽她脑袋。 “我要喝的是无根水!” 它要是喝了这河里充满阴气的水,不得透心凉凉! “哎呀!那你就先忍忍!现在哪有时间给你搜集无根水去啊?”玉凝儿继续用意念道: “你还是快点帮我找到穆元之吧,再晚点,他恐怕真的活不成了!” 榕爷不为所动,慢悠悠道:“此次出手之后,我要你助我吸收十天十夜的日月精华!其间,我每天都要喝两瓶最新鲜的无根水!” 这是要玉凝儿花十天十夜的时间陪它去晒太阳、晒月亮呢!并且,玉凝儿每天搜集无根水的数量都要多增加一瓶。 榕爷的要求一向只是费功夫些,其实并不难完成! 玉凝儿忙道:“哎!行!我都答应你!你快动手呀,再磨磨唧唧的,穆元之恐怕都要死翘翘了!” 榕爷得了玉凝儿的应承,这才驱使着两条根须抽向玉凝儿的身后去。 轰! 一声爆破之音震响,榕爷打碎了河底里无形的结界。 玉凝儿连忙转身看去,只感觉眼前有黑色的阴寒力量在被榕爷的根须强行驱散,一股强大的暗流猛然出现。 随即,一道漩涡骤然形成,河水四周的黑暗瞬间朝漩涡聚拢过去。 这时,河岸上的亮光终于得以透射进来了。 亮光照耀之下,穆元之正静静的躺在河底里,似乎已经没了呼吸。 他的脖子上有两道黑色的手印,跟虎娃尸体上的两道印记一模一样。 而他的双手正紧紧的抱着一块巴掌大小的令牌。 玉凝儿立即朝穆元之的方向游了过去,伸手扯住了他的衣领。 被黑暗包裹的漩涡顿时朝玉凝儿的方向飞速逼近。 啪! 榕爷的一条根须狠狠的朝黑色漩涡抽了过去,并有绿色的亮光射入漩涡之内。 “啊!” 漩涡里发出一道刺耳的惨叫,玉凝儿听着觉得有些耳熟。 第8章 【元】字号令牌 “嘎!” 是它! 黑哥的眼睛非常好使,一下子就认出了河底里想要偷袭玉凝儿的阴邪,就是躲在林子里布下迷雾困阵的那只! 其实听到了那一声熟悉的鬼叫,玉凝儿也已经猜到了。 “真是冤家路窄,阴魂不散啊!” 玉凝儿松开手中的《影灵图》,让榕爷与漩涡里头的阴邪继续交锋。 有榕爷出手,玉凝儿大感放心。 河水被榕爷和阴邪搅得翻起了滚滚浪潮,惊涛骇浪之下暗藏着恐怖的杀机。 玉凝儿飞快的拖着穆元之上了岸。 河岸上,只剩下几个昏迷的村民躺在地上,其余人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就连虎娃娘、还有虎娃的尸体,都不见了。 玉凝儿无暇他想,用手探了探穆元之的鼻息。 他好像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的脸色惨白,口唇发青发紫,就跟被淹死的虎娃一模一样…… 玉凝儿不想穆元之死,她用手不住的按压他的腹部。 “穆元之!你快醒醒!穆元之……” “不会真死了吧?你不是说自己是捉妖师吗……?” 一连按压了许久,穆元之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玉凝儿慢慢的停了手。 虽然她和穆元之相识才不过一个晚上,但穆元之是个直爽纯然、又有趣的人。 玉凝儿垂下了头,叹息一声,“我就说你不像个捉妖师,真不该让你下水救人的……” “说好了要一起合作诛邪的!哪有捉妖师像你这样,下河救人连个水花都还没掀起,就这么无声无息的……” “咳咳!咳咳咳!” 躺在地上的穆元之突然咳了一声,并呕出了一口河水。 “穆元之!” 玉凝儿面色一喜,忙伸手再去按压他的腹部,助他吐出更多的河水。 “咳咳咳……咳咳咳……” 穆元之咳个不停,呕出了一口又一口河水。 “咳咳……咳咳……” 片刻后,穆元之是再也无法吐出一滴水来了,只难受的咳着。 他浑身发冷发抖,脖子又疼,神智还有些迷离,整个人都有些昏沉。 玉凝儿忙伸手扶着穆元之坐起来,“还好还好!你把河水都吐出来了!” 充满阴气的河水连榕爷都不敢喝,穆元之就更喝不得了。 穆元之劫后余生,神智慢慢回归,既庆幸又后怕,道:“玉凝儿……咳咳!你……是你救了我……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咳咳咳……” 玉凝儿也有些庆幸,“是啊!幸亏我救得及时,不然现在你的尸身都该凉得透透的了!” 穆元之身子一僵。 他回想起了自己在水底里被浑身白惨惨的阴邪死死的掐着脖子,任他如何奋力挣扎,都脱不了身; 要不是那阴邪惧怕他怀中的令牌,恐怕他早就被掐死了! 不过最后,他虽用令牌逼退了阴邪,但他也已无力逃离,只能无助又惊恐的被无形的重力压入河底,不断的呛着水,慢慢陷入了绝望。 那时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脑中唯一浮现的念头,就是他还未完成师父交代的任务…… 啪哒! 穆元之的回忆浮现起了那种濒死的感觉,不由打了个寒颤,怀里的令牌掉落在地。 玉凝儿顺手帮他捡起令牌,随意一看,却瞬间顿住了要将令牌交还给穆元之的手,讶然道:“【元】字号令牌!” 此令牌乃是用五百年的桃木所制,年份比玉凝儿宝囊里的那块桃木令牌还高,克邪之效当然也比玉凝儿的那块还要厉害。 ……如此,也难怪穆元之就算被河底里的阴邪抓走,都还能活命到现在了。 只可惜,现在他这块令牌已经有了数道裂痕,克邪的效果大减不说,要是再用几次,恐怕都会彻底报废了。 穆元之愣了愣,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玉凝儿,你认得这令牌?!” 他极力按捺住心中的激动,眼神炙热的望着玉凝儿。 “呃、”玉凝儿眼神微闪,“这令牌上面不是有字吗?” 玉凝儿当然认得这枚令牌啦,那可是他们元灵门的东西! 玉凝儿就是元灵门第十八代弟子……之一。 至于这【元】字号令牌,乃是元灵门为了遵循祖师教诲,并鼓励门内精英弟子下山入世历练,所特意炼制的; 【元】字号令牌总共只有七枚,由门内各峰峰主决定其去向。 而每个元灵门弟子若遇上了持有【元】字号令牌的人,都要如见祖师般、拿出最崇敬最认真的态度来,去完成持有者的一个愿望; ……最终还要收回令牌,上交掌门,领取功绩点,或凭此令牌兑换相应的奖励。 玉凝儿年岁尚小,也不积极的参加门内试炼考核,不是门内的精英弟子,按门规是不能够随意下山的; 但她自小身藏《影灵图》,又有黑哥它们相助,能看到许多同门所看不到的稀奇事物;也因此她自小就非常顽皮,更不爱受门规拘束,经常喜欢偷溜下山玩; 可她偷溜下山的事若是被门内的人发现了,就非得去刑罚殿走上一遭了。 因而这会儿,玉凝儿可不想对穆元之坦诚,故意顾左右而言他,“这令牌是桃木所制,有克邪之效,原来你是因为有它傍身,才能逃过了一劫!我说你怎么这么命大呢,呵呵……” “玉凝儿!”穆元之一把握住了玉凝儿手中的令牌,神色激动难掩,道: “你绝对是知道这枚令牌的来历,否则你就不会说出‘【元】字号令牌’这样的话了!咳咳……我、我听说元灵山上有世外高人,玉凝儿,你果然不是个寻常人!你就是元灵山的高人吧……!” “唉等等!你先别激动!”玉凝儿打断了他。 穆元之无法不激动。 只要玉凝儿真是元灵山的人,他就能马上完成任务,立即回头去找他师父了! 于是他急急道:“玉高人!我有一事相求……” 咔! 玉凝儿抽出令牌堵住了他的嘴。 穆元之瞪眼:“……嗯?嗯?!” 玉凝儿:“嘘!周遭太安静了,有点不对劲!你先别说话!” 穆元之这才冷静了下来,当即不敢再说话了。 玉凝儿起身看向四周。 忽然之间,果然有突变骤生。 天上有一层黑影笼罩而下,像是乌云密布般遮天盖地。 一股极致阴冷的力量从左至右像风一样的席卷而过,村子里家家户户亮起的烛光瞬间全部熄灭,四下一片寂暗。 第9章 鬼域 原先还浪潮翻涌的河面早已经安静了下来,连一丝水流的声响都听不到了。 玉凝儿与《影灵图》的联系也似乎突然间有了隔阂,无论是黑哥的力量、还是大花的力量都已经在她的身上消失不见了。 “榕爷?” “大花?” “黑哥?” 玉凝儿忙用意念呼唤了几声。 但都没有得到回应。 此时此刻,玉凝儿还能感应到《影灵图》仍在身前的这条河里,但她却没法用灵识将其召回脑海里了,更无法与榕爷、黑哥和大花它们联系了。 ——这种情况,玉凝儿还从未遇到过。 玉凝儿赶忙拿出了一个半透明的布袋,布袋里装着一只会发光的小虫子,照亮了两人的周边。 穆元之紧张的站起身来,张了张嘴。 却见莹莹淡绿光芒映出了玉凝儿脸上凝重的神色,她伸手朝河岸的空地处用力的拍了拍。 砰!砰! 玉凝儿身前有一道透明的水墙结界凭空浮现,她的手拍在了水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穆元之只得咽下了心里原本想说的话,诧异的低声问道:“这里竟有结界……是什么时候布下的?” 若不是玉凝儿伸手去拍……他简直毫无所觉! 玉凝儿皱着眉头,回道:“应该就是方才一阵阴风席卷而过之时。” 她又从宝囊里掏出了一柄桃木剑,用力戳了戳结界。 穆元之皱眉看了看结界,又惊奇的看了一眼玉凝儿腰侧的宝囊,再看了看她手里的桃木剑,和那布袋里会发光的小虫子。 最后,他转身看向黑暗的四周,抿了抿唇,终是没有开口干扰玉凝儿。 咔! 结界被玉凝儿的桃木剑戳破,转瞬间便化作了黑色的流光,消失不见了。 但随着结界一同消散的,还有两人身前的河水。 原本水流湍急的河水竟变得干涸无比,连一滴水的痕迹都没有了。 不仅如此,就连周遭的环境也瞬间变了个模样。 地面变得干裂,氤氲芳草消失无踪,远处的山野林间荒凉无比,茂密的树木都只剩下了干枯的枝干…… 整个村子都变得寂寥起来。 玉凝儿走进干涸的河道里踩了踩,神色变得更加凝重,“河道真的变干涸了,不是幻觉。” 穆元之:“这河水怎么突然间就消失了,难道我们是被困在幻境里了?阿嚏……” 穆元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浑身湿透,冷得发抖,这会儿又有一阵阵冷风吹来,让他觉得更冷了。 玉凝儿虽没了黑哥的眼睛相助,但也能感受到风中携带着的浓浓阴气。 她皱眉思索道:“可能不是简单的幻境,而是我们……应该已经被困在了阴邪所布下的鬼域里了。” “鬼域,乃是力量十分强大的阴邪利用本源之力所布下的独特场域,有幻境之效,却比幻境还要真实、而且危险。” 一般情况下,鬼域里所呈现的场景,都是布下此场域的阴邪生前所熟悉的地方。 照目前的景象看来,村子还是原来的村子,地上躺着的几个村民仍旧昏迷不醒;但看地面干涸的程度,四周荒凉的景象,村子似乎又与先前的有些不一样了。 鬼域覆盖了整个村子,边缘处有结界相隔,就在河道对面的边上。 玉凝儿拿出匕首试了试,“可惜,凭我的力量并不能破开这道结界。” 鬼域之内阴气森森,暗无天日;若实力低微、又无宝物相助的人进入其中,是难以看到结界的所在的,还极易被里边的阴气侵袭,渐渐虚弱,被阴邪所害; 但阴邪在鬼域里边却力量大增,如鱼得水。 一直以来,玉凝儿都仰仗着《影灵图》到处闯荡,行侠仗义,随心所欲,无所畏惧! 这一次,她也以为有榕爷出手,对付河底里的阴邪而已,还不是绰绰有余。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河底里的阴邪竟然这么难对付,连榕爷都对付不了?而且它还能转头布下了鬼域来对付自己。 “大意了!” 玉凝儿心中暗叹,又暗暗警戒起来。 “阿嚏!” 穆元之又打了个喷嚏,“我感觉这鬼域里所弥漫着的阴气,比方才河底里的水还冷。” 玉凝儿回神,这时也觉得身体开始发冷发颤。 “那是当然,这鬼域应该就是阴邪的老窝了。” 玉凝儿从宝囊里掏出了两张符篆,给自己贴了一张,并主动解释道: “这是驱水符,能驱除人体外的水气,等上五息的时间,身上的衣物就都能干了。你我有缘,我只卖你半枚下品灵石好了,你要不要?” 灵石是修士修炼的普遍资源,能被修士主动吸纳入体补充灵力,也可以用来充当法器、阵法等转运的能量来源,是修士之间货物交换的主要货币工具。 说话间,玉凝儿身上就有水汽蒸腾而起。 果然不过五息时间而已,她身上的衣物都已经干透了,那张驱水符也瞬间化作了灰烬随风飘散。 穆元之看着玉凝儿递过来的驱水符很心动,但是—— “我身上没灵石……我能用银子买吗?还有,我的银子现在不在身上,在鬼域外面的包袱里。” 也不知他的包袱在河岸边上是否还安然无恙…… 玉凝儿抿唇,很想说不行! 虽说一枚下品灵石大致能兑换百两白银,但百两白银却不一定能兑换得了一枚灵石啊! 世上少有修士会愿意用灵石去兑换凡尘的银钱,因而这也导致了许多修士初初入世历练时,常会有囊中羞涩的尴尬境况出现。 而灵石,对于民间的普通人来说,算是有市无价的稀罕物。 当然普通人一般也用不上灵石就是了。 玉凝儿叹息:“行!那这一张驱水符我收你一百两白银,等离开鬼域后你记得将银子给我还上。” 穆元之心生感激,“等出了鬼域,我立马还你!” 玉凝儿暗道:“用一张符篆换点银钱不是不好,起码等下次再下山,就可以多买点好吃的大肉包子了,嗯……素菜包子和灌浆馒头其实也很不错!哦,对了,还有炭烤蜜制的烧鸡,笋泼肉面,栗糕,糖葫芦…… 嗯,也买些黑哥爱吃的红烧肉,大花喜欢的红烧鲤鱼…… 还好榕爷只喝露水就行,不然这一百两银子根本就不够用。” 玉凝儿一边回忆着各种美食的美味,一边将手中的驱水符贴在了穆元之的衣物上。 她要是再不给穆元之用驱水符,恐怕他就要被活活冻死了。 穆元之忙又感激的道了声谢。 他也看出来了,自己能用一百两白银换玉凝儿的一张驱水符,应该是赚了的。 “不过现在保命要紧,玉凝儿的这个恩情,还有救命之恩,等出了鬼域,日后再报!” 很快,他的身上就有水气升腾而起。 他不由张开了手臂上下张望,惊奇的感叹不已,“玉凝儿,你这驱水符真的太好用了!” 他跟随师父两年,还从来没用过这样的驱水符! 一股微热的暖意拂过全身,穆元之感觉身心都舒服了。 玉凝儿下巴微抬,“那是当然啦!这驱水符可是我借鉴汲水符之效,亲自将火烧符改良而成的!” 就连元灵山上的同门都对此夸赞不已。 而这改良版的驱水符,在元灵山下的元灵城里也是卖得极好,每月都能给玉凝儿的宝囊带来不错的进项呢。 第10章 吸血鬼藤 “阿嚏!” 穆元之身上的衣物虽是干了,但一阵阴风吹过后,脖子处仍旧能感觉到嗖嗖发寒。 一瞬间,穆元之又觉得浑身泛冷,脸色又被冻得发白。 玉凝儿看了一眼穆元之的脖子,道:“你脖子上有两道黑色手印,那是阴邪留下的印记;现在大量的阴气都往这两道印记里聚拢,所以你才会觉得冷。” 穆元之忙抚上脖子,忧心忡忡道:“那怎么办?我还有救吗?” “噗嗤!”玉凝儿顿时被他逗笑了,道:“你不是捉妖师吗?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穆元之讪笑,“实不相瞒,我才跟了我师父两年,学的东西其实很杂……一般都是遇上了什么,师父才会教我什么。我今日还是头一回遇上阴邪,从前也只是听我师父提到过几句。” 要不是师父突然下令让他去元灵山,他也不会阴差阳错的来到这个村子里。 “原来如此。” 玉凝儿点点头,心想穆元之肯定不受他师父喜欢,不然他也不会这么穷,身上除了一块【元】字号令牌,其余连个捉妖师的法器都没有。 玉凝儿有些怜悯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也别担心了!只要你在太阳底下多晒晒,阴气就会慢慢散去,待其散尽,你脖子上的这两道手印也会消失的。” 穆元之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玉凝儿从宝囊里掏出了一枚符篆,递给了穆元之,“这是驱寒符,你可以拿到怀里贴身放着,也是半枚……” 玉凝儿想说也是半枚下品灵石一张,但想到穆元之是个穷鬼,就连银子都没带在身边。 于是她改口道:“也收你一百两白银!” “太好了!我感觉自己都要被冻僵了!” 穆元之点头答应,忙将驱寒符接过放入怀里。 有了驱寒符,穆元之顿时感觉舒服多了。 “啊!对了!”玉凝儿又从宝囊里掏出了一把长剑,“这是你的剑,喏!还给你。” 穆元之顿时满心感动,道:“玉凝儿,以后你就是我的大恩人!但有差遣,我穆元之万死不辞!” “举手之劳,就不收你银钱了。”玉凝儿故作不在意的摆摆手,不想转而又道:“不过你日后可要记得报恩啊!” “一定!”穆元之郑重的颔首,随即又问道:“呃、不知……我的剑鞘可在?” 他的剑鞘可是上好的金石锻造的,上边还镶嵌了价值不菲的宝石;若是留在外头的包袱没了,到时他还可以用剑鞘抵押给玉凝儿。 玉凝儿摇头,“当时事态紧急,我只拿了剑……现在我们身处鬼域,还是小心为妙,等破出了鬼域,再去寻你的剑鞘吧。” 穆元之挠挠头,道:“呃、呵呵,好!” 就在这时,前方原本寂静无声的村子里突然有几簇火光亮起,还传出了几声凄厉的惨叫: “啊啊啊……救命!别吃我!别……啊……” “啊啊啊……快跑啊……” “救命啊……” 穆元之握紧了长剑就要往村子的方向冲去,跑了两步感觉不对,回头一看,却见玉凝儿迟疑的站在原地没动。 穆元之忙问道:“玉凝儿,前头村子里有动静,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玉凝儿又感应了下《影灵图》,发现还是不能将其召回,只能道: “徒留在这里也无计可施,进村去看看也好,也许还能找到破绽,逃出鬼域。但是我们要留心不要走散了,免得不小心中了阴邪的鬼计,给我们来个逐一击破。” “嗯!”穆元之并不是盲目自大的人,点头道:“此前我们便约定好了,接下来在村子里的一切行动,我都听你的!” 玉凝儿将装着荧月虫的布袋绑在腰间。 两人快步进村,在村口里边的巷子里就发现了一个趴倒在地上的妇人。 穆元之小心的蹲下身子去查看,惊讶道:“是那个跳进河里的妇人!” 地上的人浑身湿漉漉,面色都被冻得发青发紫,额角还被磕出了一个大包……可不就是虎娃娘嘛! 玉凝儿忙俯下身子,伸手探了探虎娃娘的鼻息,“还有气息!她还活着!” 穆元之扶着虎娃娘。 玉凝儿左手掏出驱水符迅速的贴在了她的衣物上,右手两指并拢,调动体内灵力轻触她的眉心。 一道白光微闪,虎娃娘幽幽转醒,喃喃自语,“虎娃……我的虎娃啊……” 穆元之忙问她:“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会晕倒在这里?还有,其他村民呢?” 被他和玉凝儿揍晕的几个村民都好好的躺在了河岸边,其余的却不见了踪影。 难道方才村子里头突然发出惨叫声的,就是其余的村民? 虎娃娘的神智缓缓回归,神色渐渐激动起来。 她挣扎起身,往村子里头跌跌撞撞的冲去,嘴里哀嚎着:“我可怜的娃儿啊!还我虎娃啊……” 虎娃不是已经死了吗? 玉凝儿和穆元之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忙跟了上去。 嗖! 黑暗中有一道破空声传来,玉凝儿浑身一凛,立即拿着桃木剑扑过去,将虎娃娘扯了回来,护在身后。 忽然之间,一条比玉凝儿的手臂还粗的黑红色藤蔓缠上了玉凝儿的桃木剑,像蛇一般灵活缠绕过来,眼看着就要顺势而上,缠上玉凝儿的手了。 唰! 一道黄光划过,穆元之一剑斩断了那条藤蔓,“是吸血鬼藤!” 沙沙—— 原本藏在暗处准备偷袭的其余黑红色藤蔓飞速后退,只留下一截被斩断的藤条,还有几滴猩红色的树汁。 玉凝儿惊讶的看向他的剑,暗道:“他的剑竟不是凡品,而是黄阶法器!” 她承认,先前自己还是看走眼了。 穆元之不止有【元】字号令牌,还有黄阶法器。 很好,有黄阶法器在于他手,便足以对付吸血鬼藤了。 穆元之道:“这里是鬼域,这妖藤竟然也在这里出现了!” 玉凝儿沉吟道:“有的鬼域也不全是独立的空间,它还可以与现实相连;就像那些昏迷在地上的村民,他们与我们一样,都被困在了鬼域里了。而这吸血鬼藤,也许是布下鬼域的阴邪专门放任它进来对付我们的!” 直至此时此刻,布下鬼域的阴邪都还未现身,玉凝儿猜想它应该是被榕爷给拖住了。 就是不知她什么时候才能召回《影灵图》,没有黑哥和大花它们陪在身边,玉凝儿心里总有些不安。 “啊啊啊……” “不要,不要吃我,啊……” 村里各处不时有凄厉的惨叫声响起,还有杂乱的奔跑声越来越近。 有几个村民惊慌失措的从各个巷子里跑了出来。 他们一边跑一边惊叫着,身后都有张牙舞爪的吸血鬼藤在追。 有人跑不过,直接被藤蔓缠住了双脚,摔倒在地上后又被藤蔓快速的拖着走。 第11章 坏了村里的规矩 从村子里惊恐逃出来的人里,有个叫栓子的汉子,他一手搀扶着一妇人艰难前行,另一手握着大刀一次又一次的砍下了身后不断追来的藤蔓。 栓子夫妇二人互相搀扶着艰难逃命,不想被一个倒在地上的人拽住了手脚。 “栓子,救我!快救救我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倒在地上的人已被藤蔓缠上了身子,眼见就要被妖藤拖走了,求生的本能让他拼尽了全力拽住了栓子。 一副你若不救我,就拖着你一起死的模样。 四周还有其他的藤蔓像蛇一样快速爬来。 栓子正自顾不暇,这会儿他的娘子也快要被藤蔓缠上身了,但他又被人绊住了手脚。 栓子眼内当即闪过了狠厉,脚下奋力一踢,直接将那人踹飞了出去。 “啊……” 那人痛苦的哀嚎着,很快就被身下的藤蔓拖进了黑暗里。 栓子则拽着浑身发抖的娘子继续跑。 但方才毕竟被人拉扯了一阵,四周的藤蔓已将他们包围。 玉凝儿和穆元之都看得一惊,随即一齐冲了上来,一人手持长剑,另一人手握匕首,刷刷几下,竟像砍瓜切菜般将周遭聚集过来的藤蔓砍得七零八落。 穆元之的剑术显然学得极好,身形舞动间,手中的长剑犹如银蛇探丛,唰的一下就砍断了好几根血藤。 玉凝儿手中的匕首漆黑如墨,挥手划动间有幽幽寒光闪过,所有从墙上爬出来的藤蔓被她的匕首一斩,立即蔫嗒嗒掉落在地,逼得妖藤不敢再伸出更多的藤蔓来靠近她。 栓子夫妇二人就此得救,来不及道谢,慌忙逃离。 玉凝儿对穆元之道:“吸血鬼藤吸食生人血肉越多,就越难对付!而且这鬼域里危机四伏,死的人越多,阴邪的力量就越强大,对我们就越不利!我们要把所有村民集中起来,不能让他们乱跑。” “好!” 穆元之应了一声,一人一剑就顶住了所有藤蔓的袭击。 他一边对付四周沙沙爬来的藤蔓,一边护着玉凝儿往村民们逃跑的方向后退。 干涸的河岸边上,原本晕倒在地上的里正和几个村民都已经陆续醒来。 他们茫然四顾,心底里都在隐隐发慌。 四周虽然很暗,但村子里犹有些微火光映照了出来,地面与河水干涸的情景,让大家都懵了。 此时,村里又不断的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又见村口有人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嘴里惊恐的小喊着: “鬼灵大人发怒了!” “后山的妖藤要吃人啦!” 所有刚醒来的村民都惊呆了。 栓子着急的踏进干涸的河道里四处摸索,对身旁的妇人低声道:“河水消失了,那座木桥也不见了,岸边好像有一堵无形的墙……” 那妇人紧紧的抱着他的手,眼里蓄满了泪水,“夫君!我们可能无法活着离开这个村子了……” 所有村民都战战兢兢的四下张望,刻意压抑着的声音不住的颤抖: “怎么会这样?” “村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鬼灵大人发怒了,我们完啦……” “完啦!就连后山上的妖藤都要爬出来吃人啦!” 唯有虎娃娘像是疯了一般,猛的扑了过来,扯住了两个刚从村里跑出来的村民衣领,大哭大喊道: “我的虎娃呢?你们把我的虎娃带哪儿去了啊?你还我虎娃,还给我啊……” 被虎娃娘拉扯住的两个村民顿时又怕又急。 “撒手,你快放开我!放开!” “你快撒手啊!” 他们惊恐的看向黑暗的四周,又害怕的看向身后村子里张牙舞爪的妖藤,想到被妖藤拖走的一个个邻居,害怕得浑身颤抖起来。 一个村民见自己怎么都摆脱不了虎娃娘,便只能慌慌张张的压低声音吼道:“你儿子是鬼灵大人指定的祭品,都是村子里定下的规矩,你拉扯我干什么?” “不,虎娃,我的虎娃啊……”虎娃娘大哭,神色既悲痛,又癫狂愤怒,双手死死的扯着两人不撒手。 另一个村民被她的手抓得发痛,忙道:“我们都是按照村里的规矩办事,虎娃娘,你这也怨不得我们啊……” 虎娃娘被他们一把推开,跌倒在地;她想到已经死去的儿子,兀自伤心的呜呜大哭。 “什么村子里的规矩?” 从村口退出来的玉凝儿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狐疑的问了一句。 被问的两个村民顿时闭上了嘴,又心虚的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里正,都不敢与玉凝儿多说。 “都怪你们!” 里正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怒指着玉凝儿和穆元之,低声吼道:“你们捣乱了村里的祭拜,激怒了鬼灵大人!” 闻言,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玉凝儿和穆元之。 穆元之正忙着劈砍大部分的吸血鬼藤,这时不得不生气的回头,骂道: “我们是路见不平,要诛邪扶弱!你们拿活人祭拜阴邪,本就是行不义之举!怎么还颠倒是非?!” 不想里正脸上露出了疯狂之色,道: “虎娃是最后一个了!等过了今晚,我们村就能过上好日子了!都是你们这些外乡人胡乱插手,让鬼灵大人发了怒,村子才会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有里正发话,其他村民立即同仇敌忾的小声骂道: “是啊!都是因为你们搅乱了村里祭拜,坏了村里的规矩,鬼灵大人才会发怒,妖藤才会下山吃人!” “都熬了这么多年了,只要过了今晚,我们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你们为什么要害我们……” “你们坏了村里的规矩,我们都会被你们害死的!” “你们这些外乡人都是害人精……” 村民们群情激愤,但偏偏他们的声音都刻意的压得低低的,唯恐像是怕惊扰到了某种非常可怕的存在一样。 穆元之心中气闷,却不知为何的哑口无言。 ……他爹教他习武,学院里的夫子教他读书识字,为人处世,他师父教他捉妖除邪……却偏偏没人教他学会舌战群“愚”! 玉凝儿被村民们气得面色涨红,手紧紧的握着匕首,唰的一下就将一根藏在暗处想要偷袭的藤蔓砍断,生气道: “这吸血鬼藤妖力不俗,要不是有我们在,你们还能继续活着对我们指手画脚吗?” 第12章 逼问 里正神色愤恨:“若不是你们这些外乡人屡次坏了村里的规矩,鬼灵大人就不会发怒!后山上的妖藤也不会下来吃人!” 其余村民也依旧跟着里正一起低声责怪玉凝儿等外乡人。 栓子夫妇一步步的退到一旁,默不作声,因为他们也不是村里的人,是外乡人。 他们夫妇二人本只是巧合路过村子而已,没曾想是再也无法离开,只能在留在村子里住了下来,一住就是几年。 方才为了自保,栓子还一脚将一个村民送走。 所以这会儿,他们夫妇二人也被村民们指着鼻子骂:“害人精、杀人凶手……” 沙沙—— 突然间,有两条藤蔓从一处阴暗的角落里爬了出来,从村民们的身后飞扑了过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玉凝儿猛地挺身向前,手中泛着寒光的匕首擦着里正的鼻尖刺了过去。 里正只觉得眼前有幽幽寒光一闪而过,刺痛了他的眼。 寒光唰的一声划过,有几滴腥臭的汁液溅到了他的脸上。 啪哒! 两条黑红的藤蔓滑过他的肩膀掉落在地,猩红的汁液在他的衣物上擦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啊啊啊……” 其他离得较近的村民顿时被吓得惊叫出声,再也顾不上继续压着嗓子,也不管僵立原地的里正,连滚带爬的跑开了。 但前方已被无形的墙挡住了去路,身后的村口又有吃人的妖藤不断爬出,他们还能跑到哪里去? 他们只能瑟缩着身子,害怕又无助的躲在穆元之的身后,用惊恐的目光看向四周像蛇一样不断爬出的吸血鬼藤。 玉凝儿击退几条吸血鬼藤后,面色不变,手中的匕首一转,抵在了僵立在原地的里正的脖子上。 这个时候她已然明白,继续跟村民们讲道理是毫无意义的。 如今他们都还被困在了鬼域里,危机四伏。 找到破出困境的线索才是最要紧的事! “你、你要干什么?”里正瞬间脸色发白。 玉凝儿冷哼了一声,沉着脸问道:“我问你,村里的规矩都是些什么?又是谁定下的规矩?” 里正见她长得稚嫩,还是个小姑娘,举起匕首来威胁自己却还要微微踮起脚尖,便色厉内荏的低声道: “是你们坏了村里的规矩,惹怒了鬼灵大人,害死了村民……怎么,难不成你还要杀、杀人吗?” “你若再不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就直接割断你的脖子!” 玉凝儿手上的匕首往前压了压。 “啊!” 里正终于害怕的痛叫出声来,声音是压抑不住的惊恐。 他已然感受到了脖子上匕首的冰冷,还有被割破皮肉的剧痛,鲜血正一滴滴的滑入了他的衣领内。 更让他心底发寒的,是玉凝儿眼里露出的凶光。 “别……别杀我!我、我说!我说!” 此时此刻,里正竟害怕得眼里的泪水都要流下来了,哆哆嗦嗦的,又刻意压低了声音,道: “村子里的规矩并不是某个人定下来的,而是所有村民墨守成规的守下来的。这规矩越守越多,一守就是好多年…… 如若违背了规矩,鬼灵大人就、就会发怒的呀!到时候全村的人都得死! 如若有的选,谁又愿意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呢?昧着良心过活的日子,简直是生不如死啊……” 这时,周遭有更多的藤蔓爬了出来,穆元之一边砍,一边退守到了玉凝儿的身边。 见状,其余村民慌忙跟着穆元之移动;但所有村民都不敢靠玉凝儿太近,只能一个挨一个的瑟缩着。 唰! 一旁的栓子抽刀出手,与穆元之一起对付吸血鬼藤。 玉凝儿看了一眼四周,催促道:“我问你什么,就给我回答什么!其他的废话就少说些!” 里正被玉凝儿用匕首抵住了命门,只能流着泪继续道: “是!是!规矩就是,就是村里的所有人不能笑、不能哭、不能大声吵闹……总之,喜怒哀乐的一概事宜都不许有! 村里若有人身上出现了黑色手印,那他就必须要成为祭品,当天夜里就得被送往村口河里,拜祭鬼灵大人…… 不然、不然村里会死更多的人……而、而且村里死了的人,都要送去后山……喂、喂养……” 里正一边说,一边瞥向四周像蛇一样扑过来的藤蔓,声音都颤得不行。 要不是还有穆元之在身边护着,恐怕这里的所有村民都要被吸血鬼藤拖走,与那些已经死去的村民一样,被吸光血肉,成为一具干尸。 不知为何,看着里正神色晦暗的眼神,玉凝儿忽然间想到了那条没有枯骨残骸的河底,还有虎娃娘的哭喊声,与她儿子那消失不见的尸身。 玉凝儿瞬间明悟了过来,放开里正,随手一挥,砍断了一条飞扑而来的藤蔓,不敢置信的脱口而出道: “你们将村里所有死去的人都送去了后山,喂养这些吸血鬼藤?!” 里正抖着身子回头,回眸间又触及到了玉凝儿眼里的愤怒,更加胆寒。 “我们……我们也是逼不得已啊!不这么做,村里会死更多的人……” “蠢货!” 这时的玉凝儿是真的非常非常生气,眼里的怒火都快要喷涌而出,看着所有村民怒道: “你们不但用生人活祭,滋养出了不得了的阴邪;还将淹死的人都送往后山,喂养出了吃人血肉的妖藤!” 穆元之也震惊的回头,“原来村里的妖藤和阴邪,都是你们亲自供养出来的!”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里正软软的跌倒在地,“不这么做,鬼灵大人就会发怒,村里人都会死!我们没得选啊……” 其余村民害怕四周的吸血鬼藤,又怕穆元之接下来对他们见死不救,更怕玉凝儿一怒之下动手杀了里正与他们,于是忙跟着要哭不哭的小声辩解: “我们也不想这么做啊,都是被逼无奈啊……” “谁若不照村里的规矩做,谁就得死!还要连累家人,全家人都得死……” “如若我们不遵守村里的规矩,全村的人早就死绝了……” 穆元之气道:“可就是因为你们选择听从妖邪,助纣为孽,才让河底的阴邪和后山的妖藤变得愈发强大!你们简直就是作茧自缚,自作自受!” 里正觉得自己愈发无力,但犹自挣扎道:“你们这些外乡人根本不懂,只会高高在上的指责我们的不是,根本看不见我们的苦楚……” 第13章 十年前 十年前,红山岭,刘家村。 天下大旱三年已久,田地里的庄稼都种不活,人人吃不饱。 刘家村外还来了一群难民,衣衫褴褛的,人人都饿得骨瘦如柴。 刘家村的村民们虽然见难民可怜,心生恻隐,但也无能为力,各自掩好了自家门户,像贼一样防着他们。 为了活下去,山上的树叶树皮都被难民们扒了个干净,地下的树根更是被挖得空空;肚子饿得很了,就是山坳里的烂泥都有人挖起来咽进肚子里…… 那时候,活生生被饿死、渴死的可怜人多不胜数。 数不清的罪孽,也是在那个时候发生。 为了一口吃的,难民们有时会悄悄溜进村民的屋内偷吃的,就是被人发现了,也不惜以命相搏,被人打得半死也要将偷来的吃食塞进肚子里。 为了填饱肚子,有人开始吃死人的尸体;后来又互相易子而食。 刘家村里有个夫子,姓张,是个外来的老书生,好读诗书,还心肠软,愿意无偿教村里的娃娃读书识字,所以深受刘家村人尊敬和爱戴。 自村里有难民出现后,他便省吃省喝的偷偷救济外头难民堆里的半大小孩。 当有人开始亵渎死人尸身、易子而食后,张夫子忍无可忍,露头痛心疾首的怒斥: “没有仁义廉耻的畜生!虎毒尚且不食子,你们却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行径,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难民堆里有个叫王癞子的,以前就是个偷鸡摸狗的浑人,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学堂夫子的那套说教,因为世间的所有仁义廉耻与道德等大道理,都会让他抬不起头来做人。 但如今世道艰难,大家都快饿死、渴死了,吃个死人而已,这个张夫子竟还想要倚老卖老的骂他王癞子?! “假仁假义的老东西!你以为自己是谁?想讲仁义就乖乖的回你的草堂去!老子都快饿死了,你是管我吃的还是喝的了?” 刚填饱肚子的王癞子也不知是自己是羞的还是怒的,大步匆匆上前,狠狠的扇了张夫子一巴掌。 啪! 张夫子本也饿着肚子,都快两天不曾吃喝过东西了。 他被王癞子的一巴掌扇倒在地,头正好磕到了门槛上,顿时流血不止 “夫君!!!” 张夫子的妻子本就患有心疾,见自家男人没半晌就断了气,痛呼一声就晕了过去,还没撑到晚上也跟着一起去了。 “爹!娘!” 张夫子的女儿,张小娟,一天之内痛失双亲不说,晚上去找王癞子报仇拼命时,又被狠打了一顿,还被人玷污了身子。 刘家村里不是没有人肯为张家人打抱不平,但愿意帮张家人出头的,都被王癞子伙同几个难民流氓一起揍得半死,就连家里储存的食物和水都被他们夺了个精光。 刘家村里的村民世代都是良民,真打起来哪里拼得过那些杀过人、喝过血、吃过肉的一群难民? 再之后,也就没人敢为张家出头了。 等张小娟从昏迷中醒来后,亲眼看到,是自己的爹娘成为了填饱别人肚子的食物。 “啊……” 张小娟彻底疯了,她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 “畜生!你们不得好死……就是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们这些畜生!” 她用手抓,用脚踢,用身体去撞,用嘴巴去撕咬那些个畜生。 她要杀了他们!杀了这些禽兽不如的畜牲! 可是最后,张小娟被活生生的打死了。 此后,每每夜间都有怪事发生。 特别是张家三口惨死的地方里,总有瘆人的幽幽哭声隐约的响起。 王癞子等一伙人做了亏心事,心里都怕得要死,准备第三天一大早就收拾好东西离开村子去。 但就在那天晚上,王癞子等杀害了张家人的一伙人全都翻着白眼,死不瞑目。 而他们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双黑色的手印。 刘家村里有个叫刘半瞎的,她自小能看到寻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活半仙”,她亲口传出话来说: “外乡人做了缺德事,惨死的张小娟要回来报仇了!” 闻言,所有的难民都慌了。 “死得好!” 唯有刘家村人听了刘半瞎的话后觉得解气,但同时心里也隐隐有些怕的。 村里闹鬼了! 正常活人哪有不怕的? 第三天夜里,一阵阵阴风吹过时,总有人能隐约听到幽幽的凄惨哭声。 能听到哭声的人,若心里有鬼的,都会被吓得胆颤心惊,夜不敢眠; 有的人还会突然间精神失常,失心疯似的乱跑乱叫;等天亮后被发现时,人早就已经死了,脖子上还出现了一双黑色的手印。 刘家村人便开始互相传扬道:“死了的人,肯定都吃过张家人的肉!都是丧尽天良的缺德玩意儿,死了也是活该……” 于是乎,难民群中的所有曾碰过张家人血肉的,都慌了。 所有难民都匆匆收拾好了一身破烂家当,慌里慌张的跑出了村子。 不想一阵阵阴风吹过,天上骤然开始打雷,不消片刻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村外升起了重重迷雾,所有人都离不开村子了。 那些想要逃出村子去的人,最后又兜兜转转的走回了村子。 在这之后,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难民堆里陆续有人死去,而且死去的人,脖子上都有黑色的手印出现。 或者有的人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脖子上突然多了一双黑色的手印;而等到了夜间,这人必然会死。 就算有命大的,身上出现了黑色手印,却一时躲过了死劫——但等过了几天后,被留下黑色手印的人、以及这人的所有亲属,全部横死…… 黑色手印成了死亡宣告。 所有浮现黑色手印的人,都难逃一死,甚至还会连累亲属。 慢慢的,村里流传出了一个称号:“鬼灵大人”——代指黑夜夺命鬼。 当人越死越多后,恐慌弥漫了整个村子。 就是刘家村人也都不再觉得这些难民接连死去是一件解恨的好事了。 因为刘家村里的所有人,都开始在夜间听到那道幽幽响起的哭声了。 夜里,再无人能安心入眠。 刘半瞎会画符,村里人人都求她赐符,于是家家户户开始贴上一张又一张的黄符。 也有人开始给张家烧纸钱,希望能平息张家的怨气,不要祸及他家。 神奇的是,给张家烧纸的一家子人果然不会再听到夜间的哭声。 于是村里人人都开始给张家烧纸钱,还请刘半瞎亲自做法告慰亡魂。 还活着的难民们也想烧纸求平安,但他们身无分文,还被刘家村人嫌弃和怨恨,又哪来的的纸钱呢? 随后的时间里,如若发现有人的脖子上出现了黑色手印,难民们会直接将那人捆绑起来,押着他跪倒在张家三口惨死的地方里,迫其颂念悼词,以赎其罪。 最要紧的是,要让鬼灵大人大发慈悲,不要祸及家人。 ——其后,鬼灵大人果然只会杀死脖子上有黑色手印的人,并不危害其余亲属的性命。 寒冬已去,春雨绵绵,田野间渐渐浮现了翠绿的嫩芽。 外头逃难而来的所有难民,全都没能熬过那个寒冬。 就在刘家村人都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村里日后可以慢慢的过上好日子的时候。 忽然有一天,刘家村里的村民们,有人的脖子上开始出现了黑色的手印。 一时间,所有刘家村人都害怕得要死。 大家着急忙慌的给张家烧了一堆又一堆的纸钱,而有的人则开始想着要逃离这个村子。 整个村子的出路唯有两条,一条在村口前的河岸上,那里有一条横跨河道的木桥;另一条路则在村子的后山旁,那条路蜿蜒曲折,围绕了大半个村子,能通往不远处的红山岭。 只是……但有村民们敢踏上了那条木桥,就会立即掉进河里被活生生的淹死; 若是有人想走后山的那条路离开,等他走进了林间也会被重重迷雾困住,最后兜兜转转的还是会回到刘家村,怎么都无法离开。 刘家村人早已被困入了死局,担上了难民们带来的厄运。 第14章 不可能! “六年前,刘二家的媳妇难产,哭嚎了一个晚上,到了半夜,连孩子都没能生出来,就死了。她的脖子上赫然出现了一双黑色手印……刘二抱着他媳妇哭到了一晚上,然后,他也死了,脖子上同样出现了黑色手印。” “刘二的爹是个哑巴,听说那天晚上他是被吓晕了过去,所以鬼灵大人独独放过了他。” “所以村里人都知道了,到了夜里千万不能哭!不然会惹来鬼灵大人的迁怒……” “还有刘老三家的瘸子,有一日白天与人拌嘴,到了晚上,与他拌嘴的两个人都没了!” “因而就是在白天里,大家也都不敢随意吵闹了!就是笑也不行!” “不能哭,不能笑,也不能吵不能闹……这些都是一个个死去的人给大家警醒的规矩!” “刘半瞎都说了,所有不守规矩的人,身上都会出现黑色的手印,都会死……最后,果不其然!” “所有身上出现黑色手印的村民都得成为祭品,都得在当天夜里被送往河里拜祭鬼灵大人……否则鬼灵大人会发怒,会迁怒更多的人,当天晚上村里绝对会死更多的人!而出现黑色手印的家人必定都会死绝!” “这么多年来,要不是我们苦苦守着规矩,村里人早就该死绝了!” “我们谁也离不开村子,大家都被困在这里等死而已。” “不过五年多以前,刘半瞎主动跳入了河中与鬼灵大人进行了一场惊天动地的交涉。后来刘半瞎安然无恙的从河底里走了出来,并从后山的小路离开了村子。而刘半瞎离开之前,给我们指了一条活路!说是…… 只要我们诚心诚意的日夜供奉鬼灵大人,并主动将‘身上出现黑色手印的人’当成祭品带到村口河边祭拜,我们就有机会获得鬼灵大人的宽恕,就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了!” “此后,我们遵守规矩,村里的所有诚心诚意的供奉鬼灵大人的人,果然都没有再出过事。” “而虎娃,他跟当年的刘半瞎一样,自四岁起就能看到大家所看不到的东西。也唯有他能跟鬼灵大人沟通,并下达鬼灵大人意旨。他也是村里最后一个了……只要献祭了他,大家就都能解脱了。” …… 听着村民们东一句、西一句的诉说,玉凝儿和穆元之大致明白了刘家村人“活祭村民”的缘由了。 一时间,不管是玉凝儿,还是穆元之,都不知道该怎么评判村民们的作为了。 如果一切真如村民们所说的,被鬼灵大人留下印记的人注定会死,他们无力反抗,那…… “不对!” 一瞬间,玉凝儿又很快醒悟了过来,道: “世上所有身死之后的亡魂都得进入亡灵地府进行投胎转世,如若强行滞留人间,并想要继续存活,就非得汲取足够的力量才不会渐渐消亡。” 村民们面面相觑,不明白玉凝儿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凝儿继续道:“而村子里的阴邪日夜都得散出水雾,布下鬼打墙来,从而不让村里所有人离开……那么,它所需耗费的力量简直不可想象!它夜间杀人,目的就是为了吸食人魂来增强自身力量,维持阴魂不散!” “而你们诚心的供奉,还会让阴邪获得了信仰之力,这也使她的力量愈发强大,从而在村子里为所欲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里正的身子正在发软,瘫倒在地。 他喃喃自语般说出了这句话后,就再也没能说出话来了。 玉凝儿的匕首曾沾过吸血鬼藤的汁液,而后又割破了他的脖子,让汁液渗入了他的血肉,现在毒素已经发作了。 玉凝儿心知肚明里正是怎么一回事,却没有在意,继续道: “是人都有阳气护体,以保鬼邪不侵。唯有在惊惧之中才会散了气,所以阴邪会趁虚而入。如若你们没有相信刘半瞎的话,而是团聚一起勇敢的与村子里的阴邪继续抗争到底,你们就不会落得今日这般困境!” 刘半瞎若是真有本事,能与村里的阴邪斗法之后安然无恙的离开,那她为何要欺骗村民们呢? 这一点,玉凝儿怎么都想不明白。 其余村民们虽然听不懂玉凝儿所说的“信仰之力”,但都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是—— “当年刘半瞎……真的骗了我们?” “我们怎么可以对抗鬼灵大人……?” “这怎么可能啊?” 一时间,所有村民恍恍惚惚的犹不敢相信。 “唉!” 穆元之叹息一声,走到了玉凝儿的身边。 吸血鬼藤已被他砍得七零八落,暂且退去了。 配合着穆元之共同击退了吸血鬼藤的栓子,也收刀回身,退回了自家娘子上官婉青的身边。 栓子夫妇二人显然都已信了玉凝儿所说的。 栓子道:“这位姑娘说得不错!我们越是畏惧妖邪,就越会受其所害!唯有与之对抗,才有一线生机!” 但见村民们还是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上官婉青也站了出来,深吸一口气,道: “我与夫君自进刘家村到如今已三年有余,从始至终,我们都不曾参与过村里的祭拜,更不曾真心敬畏过害人性命的鬼灵。可以说,村里的规矩我们都犯过无数次了。 但我们夫妇二人都还能好好的活到今日,究其缘由,就是因为我与夫君都一直不曾放弃希望,不甘心受阴邪摆弄,勇于抗争。” 闻言,所有村民面面相觑,随后有人信念崩塌,开始悔不当初: “照这么说,那我们这些年来……都、都做了什么啊?” “呜呜……” 有的许是想到了曾经惨死的家人,再也压抑不住嗓子便直接痛哭出声。 倒在地上的里正嘴巴都开始颤抖起来,唯有两行泪水滑落。 一时间,所有村民们都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悲痛甚至胜过了恐惧。 “这个女人真厉害,不过三言两语就让所有村民的信念发生了改变,开始相信玉凝儿的话了。” 穆元之不动声色的看了上官婉青一眼,接而又转向村民们。 就是不知村民们会不会因悲愤而生出勇气来,一起对抗阴邪…… 玉凝儿说了,在这个鬼域里,绝不能让更多的人死去。 第15章 五百年前的上幽国 村民们能少点恐惧,就能稳住身上的阳气,不会轻易被暗处的阴邪侵袭。 玉凝儿看向上官婉青,不动声色的与她互相点头致意。 “不过有一点我还是觉得有些不解。” 玉凝儿眼含疑惑的转向穆元之,问道: “村民们说,十年前天下曾大旱了三年,这是真的吗?” 十年前的玉凝儿还小呢! 而且八岁之前的她,都一直呆在元灵山上,根本不知道山下的境况是什么样的。 她爷爷也从没跟她说过旱灾的事。 “没有啊!” 穆元之方才都在专心对付吸血鬼藤,这会儿听玉凝儿这么一问,才反应过来了,道: “我虽然书读得不多,但昭武国两百年来的史记都是看过的!一直以来,昭武国上下都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根本就没有大旱过!你们为什么要撒谎?!” 最后一句,穆元之是对着村民们说的。 “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啊!”有村民回答道。 “都这种时候了,我们也没撒谎的必要了啊!” 村民们虽还在哭哭啼啼的,但言辞真切,不似作伪。 “我们这儿是上幽国啊,不是那什么……武国!” 这时,又有村民犹犹豫豫的说。 另又有村民也道: “我们都十多年没离开过村子了,怕不是外头又换了皇帝了吧?” 上幽国??? 这下子,轮到玉凝儿和穆元之面面相觑了。 前者看的书倒是不少,但她是个修行者,平时要看的也多半是与修行相关的书籍; 而后者么,那是真的不爱读书,相关的史书就更是读得少了。 上官婉青:“我猜,他们所说的上幽国就是五百年前的古国。” 她已重新走回了栓子的身后,低声开口对玉凝儿与穆元之解释道: “据史书记载,五百年前天下大乱,人族与妖族大战不休,就是凡尘民间也常有天灾与兵祸发生。在那个时候,不过几年之间,民间就能更换一个朝廷。 但天灾不断,福祸难料,上位者往往难以维持长久的统治。而上幽国,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五百年前的古国?!!” 穆元之惊讶的瞪大了双眼,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指着村民们不敢置信的问: “上幽国我倒是好像听说过,但照你这么说,那他们……岂不是活了五百多年的老怪物?!!” “啊?……没、没有啊!我才活了二、二十八个年头。” 被穆元之直直指着的村民也是被吓了一大跳,同时他还觉得莫名其妙的惊慌,一时间都忘了要继续哭。 玉凝儿也觉得奇怪,看向上官婉青,问: “你怎么知道村民们所指的,就是你所说的五百年前的上幽国?” 上官婉青迟疑了一下,才道: “因为我复姓上官,名婉青,是上幽国皇室一脉的唯一后人,一切有关上幽国的记载我都看过了。而且据我所知,史书记载中的大旱三年的朝代,也唯有上幽国了。还有……” 上官婉青抿了抿唇,似是有些为难,不愿继续提及。 穆元之道:“还有什么?” 玉凝儿也催促道:“如今我们共处险境之中,你若是知道些什么,还请都一一告知。唯有这样我们才能想到办法,一起努力离开这个鬼地方!” 穆元之:“是啊!都这种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唉……” 上官婉青被他们说服,长长叹出一口气,刻意避开村民们的耳目,小声道: “实不相瞒,上幽国皇室曾有一至宝,有改天换地之能;先祖也是凭着那一至宝,才能创建了曾经辉煌一时的上幽国。 不过,传言有说那至宝是在红山岭中意外丢失,从此之后便消失无踪了;而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整座红山岭,包括山岭之下的整个刘家村。” 上官婉青的话一出,玉凝儿和穆元之都大感震惊。 “什么样的至宝?为什么能让一个地方凭空消失?”穆元之不解其中深意。 上官婉青:“是一块似玉非玉的玄色玉玺,上有山峦叠翠之貌,下有一古文篆刻的“幽”字,也就是上幽国的国印。关于上幽国至宝的事,我所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上官婉青说得玄乎,穆元之不敢轻易相信,只不住拿眼瞥向玉凝儿。 玉凝儿眉心微蹙,并不言语,紧盯着上官婉青,显然是想听她继续说。 于是上官婉青继续道: “而三年前,我和夫君恰巧路过此地,那时的这里还是人之罕至的荒野林间,周遭并未见到红山岭和刘家村的半点迹象。 但忽然之间,有一阵大雾拂过,我与夫君并无道行在身,也怕遇上不祥,便不敢随意瞎转,一直留在原地警戒; 不想半刻钟后,大雾又自行退散开去,转而出现在我们眼前的,便是一整个刘家村。 自此之后,我们夫妇二人就再也无法离开这个村子了。” 玉凝儿这才惊奇的感叹出声来: “你的意思是说,这红山岭和刘家村随着上幽国至宝一起消失了五百多年,而三年前又突然再次现世了?” 上官婉青点头。 穆元之喃喃自语:“竟还有这样离奇的事……但这些村民又是怎么回事?他们分明还是活生生的人啊!” 整个刘家村都消失了五百多年,五百年后刘家村再次现世,里头的人却毫无所觉,只以为自己被困了好几年…… “我之所言,句句非虚!”上官婉青笃定道:“至于这些村民们……我也不知。” 玉凝儿沉吟了一会儿,道: “我本来还以为此地只是有阴邪作祟,没想到还有上古至宝干扰了天地。如是这样,那么这里发生再古怪的事也就不奇怪了。” 如若这妇人说的都是真的,五百年前上幽国的玉玺有改天换地之能…… 那看来这个村子并不只是被困在了鬼域了,还是被困在了一件宝物之中。 这时,栓子对玉凝儿和穆元之抱拳一拜,开口道: “在下林全,我看两位本事不俗,想必是有道行在身,不知两位侠士可有办法助我等脱困?” 穆元之被一句“侠士”叫得心下熨帖,但面上发烫,只能又转头用眼神去询问玉凝儿。 第16章 祖传宝物 四目相对之下,玉凝儿瞬间明白了穆元之想要像个真正的侠士一样去救苦救难……却苦于道行浅薄,实在憋不出个好办法来的尴尬。 玉凝儿嘴角微翘,心里暗笑。 不过随即她又刻意板着一张脸,肃然道: “世人常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我想不论是上幽国的至宝,还是红山岭与刘家村,都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忽然就现世。” 她看向上官婉青,目光犀利如刀: “而你的身上,应该还有什么宝物触动了此地隔绝人世的禁制,致使上幽国至宝再次发威,让消失了五百多年的红山岭与刘家村重新现世。否则你又怎敢笃定此地异状,与上幽国的玉玺有关?” 闻言,上官婉青顿时倒抽了一口气,被玉凝儿盯紧的双眼也忍不住颤了颤,又禁不住的倒退两步。 一旁的林全忙伸手扶住上官婉青身子,又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 穆元之看了看玉凝儿,又看了看他们夫妇二人,一时间竟不敢随意开口,生怕破坏了这一瞬间就凝滞下来的气氛。 “唉!” 上官婉青终是无奈的叹息一声,苦笑的摇了摇头,对玉凝儿道: “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你这样聪慧的孩子。” 玉凝儿双手抱怀,默不作声,只用眼神压迫上官婉青快快说实话。 穆元之握着长剑站在玉凝儿的身边,默默的挺了挺胸膛,竟也有种不怒而威的吓人气势。 林全见情况不妙,忙上前一步,想将自家娘子护到身后。 上官婉青拉住他的手,微微摇头。 “事到如今,大家一起想办法脱困才是要紧。这两位英侠一看就是正义之士,想必也不至于会贪图我手中的东西。” 她从脖子处扯出了一条由金红丝线编织的绳子,一块玄色玉佩被绳子穿绕而过,在幽暗的环境下,玉佩竟有微微青光闪烁。 果然有宝物! 穆元之敬佩的看了玉凝儿一眼。 玉凝儿也有些惊讶,面上却不显分毫。 方才她也只是觉得这个叫作上官婉青的颇有些神秘来历,随口一说,想诈一诈这妇人罢了。 没想到真被自己诈出东西来了。 上官婉青手指摩挲着玉佩,轻声道: “我这玉佩是祖上代代相传下来的,据说它可以福荫子孙,护佑家族繁荣昌盛。但这么多年来,族里的人是死了一个又一个,到了如今,也独剩下我一个了。所以我自小便认为它是不祥之物,但碍于祖训,还有对亡故族人的思念,便也一直贴身放着。 没想到三年前偶然路过此地,这玉佩竟突然开始发出一股极寒之意,随即猛的射出了一道青光不说,还引来了大雾遮天,随后刘家村又突然现世……” “这玉佩害我与夫君误入此地,此后多年不得离开;但说到底它也护住了我二人性命,真是不知是福是祸。” 三年以来,村里的阴邪时常出没害人性命,而上官婉青有这玉佩在身,倒是每每能够逢凶化吉。 至于她的夫君,每每到了夜间也得与她呆在一处,否则早就被阴邪给害死了。 “你这玉佩可否拿来让我细细一观?”玉凝儿道:“你放心,我不会夺你宝物,只是想拿来观摩一番,看看是否能够找到破出困境的办法。” 上官婉青显然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解下了玉佩,递给了玉凝儿。 玉凝儿接过玉佩,手心释出灵力附在玉佩之上。 玉佩顿时青光大作,一团黝黑如墨、形如一簇燃着幽青火光的火苗猛的窜了出来,又呼的一下烧上了天去。 一时间,天地都像是一副被火烧的墨画,点点墨色灰屑像雨点般开始噼啪坠落。 …… 自从与玉凝儿突然间断了联系之后,大花就在影灵图里来回走动,长长的尾巴焦虑难安的不时甩动,嘴里也发出呜呜的喵叫,一刻不停的呼唤着玉凝儿。 同在影灵图里的黑哥也难得的没有再对大花冷嘲热讽,只不住的张嘴嘎嘎乱叫,催促榕爷赶紧打破结界,去救玉凝儿。 “火本就克木,而且这结界之上还有幽冥鬼火覆盖,我也没办法。” 榕爷的一条根须缠住了一只虚弱的阴邪,另一条根须却瘫倒在地,表示自己真的没办法。 “嘎!”黑哥生气的大叫一声,伸出一翅膀指了指被榕爷困住的阴邪,“那就动手杀了她!” “嘶哈!”大花不满的对黑哥吼了一声,阻止道: “不是说它一死,结界内的世界就会被撕裂吗?那到时候玉凝儿也会受伤的!臭鸟!不许你乱出主意,快闭上你的乌鸦嘴!” “嘎?!” 凭什么?! 黑哥觉得委屈,“我又没咒玉凝儿受伤,倒是你自己先开口乱说了……” “我又没长乌鸦嘴!你赶紧给我闭嘴!闭嘴!从现在开始,你的乌鸦嘴都不许再张开了!听到没有?喵呜……” “嘎!嘎……” 两只都从影灵图里伸出了大半个身子,又吵又闹的打在了一团,吓得另一页里的虎娃捂着嘴不敢再哭。 榕爷伸来一条根须,将打成一团的两只都拨到了一边去,泛着绿芒的根须将虎娃提溜了出来。 “你也是阴灵,出来试试能不能触动那团幽冥鬼火。” “不!呜呜……” 虎娃害怕的瑟缩着魂体,不敢上前。 “哈哈哈……” 这时,被榕爷困住的阴邪发出癫狂的笑声来: “这幽冥鬼火早已被我收服,他若敢靠近半分,就会立即被烧得魂飞魄散! 哼!连你都不敢冒然发动,还有哪个不知死活的敢冲上前来? 你再不将我放了,我就将结界里的所有人统统烧成灰烬,让他们不得好死!” “嘶哈……” 大花一爪子抵住了黑哥啄来的乌鸦嘴,转头对半空中气焰嚣张的阴邪发出了一声嘶吼,以示威胁。 “嘎!” 黑哥愤愤的撇开头,也生气的朝阴邪大叫道: “你个阴险狡诈的恶灵,你才是不得好死嘎!我诅咒你魂飞魄散嘎!不得好死嘎!” “啊哈哈哈哈……”阴邪的笑声愈发张狂:“我早就不得好死了!我死得好惨啊……啊啊啊……” 第17章 喵喵喵!!! “既然我不得好死!那大家就都不得好死吧!呵呵呵……” 阴邪大笑过后,又开始自言自语,像是在发癫: “所有人都没资格活着!所有人都该死! 他们凭什么还能开心的笑,又有什么资格去伤心的哭? 没有!他们都没资格! 所有人都得死!都该死啊! 呵呵呵……哈哈哈哈……” “喵呜……” 大花愤怒的伸出利爪,脚后一蹬就跳了起来,以身带动了整本影灵图,凶狠的朝阴邪扑去。 “嘎!” 三脚猫,打她! 黑哥浑身有淡淡的金芒泛起,振翅起飞,让影灵图飞得更高,送大花上去打阴邪。 “去!” 榕爷的根须立即撑起,将影灵图一转,竟是往结界的方向送去。 “嘎……?嘎?!!!” 老秃头,你要干什么?!!! 眼看就要触碰到结界上的幽冥鬼火了,黑哥顿时慌了。 “喵!!!” 大花也怕了,身子灵活的一缩,迅速的躲回了影灵图去。 咔! 黑哥避之不及,一张乌鸦嘴直接撞在了结界上,竟让结界上的幽冥鬼火退避一寸,整个结界开始轰裂。 “嘎???” 我竟然可以这么厉害??? 黑哥懵了,身上的金芒开始渐渐消散。 刹那间,附在结界上的幽冥鬼火猛地朝黑哥烧去。 “嘎!嘎!嘎!” 好冷!好冷!好冷! 黑哥惊叫一声,慌忙躲进了影灵图里去。 “喵!!!” 早已躲在了影灵图里的大花又惊叫了一声。 因为又有一团幽冥鬼火从碎裂的结界里冲了出来,飞快的与结界上的幽冥鬼火纠缠在了一起,随即竟一起烧向了影灵图。 嗖! 榕爷立即带着影灵图撤退。 “都给我死!” 阴邪鬼叫一声,身上有黑色的力量散出,将结界上的一簇幽冥鬼火收拢,并扑向榕爷,企图脱身。 榕爷被幽冥鬼火追杀,一边用力量控制阴邪,一边快速爬走,身后还拖着影灵图。 “喵喵喵……” “嘎嘎嘎……” 大花和黑哥都缩在影灵图里害怕的大叫,催促榕爷爬快点。 “等等我……呜呜呜……” 虎娃奋力的飘荡着魂体,想重新缩回影灵图里去。 他的身后不仅有幽冥鬼火在烧,还有一只强得可怕的阴邪在追,她还张大了嘴要来吞吃了他! 呼—— 幽冥鬼火从一旁呼啸而过,没有伤及虎娃的魂体。 但这时他也已被阴邪的力量抓住,眼见着自己就要被阴邪吞吃入腹了。 “啊!!!” 虎娃吓得魂都要散了。 就在这一刹那间,一道金光笼在了他的身上。 虎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一瞬间便又重新回到了影灵图内。 “呜呜呜……” 太好了!他还没有被吃掉! …… 鬼域结界开始碎裂后,玉凝儿立即将影灵图召回身上。 当然,榕爷、大花、黑哥,还有虎娃,全都被她收回了影灵图里。 “玉凝儿!” 大花又惊又喜的叫了她一声。 “大花!” 玉凝儿也高兴的用意念回应。 “嘎!” 完啦! 黑哥跟着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 不知为什么,玉凝儿竟从黑哥的叫声里听到了焦急和害怕。 “你突然将我们收回了影灵图,使得那只阴邪逃脱了我的控制!”榕爷开口解释道。 “啊?!!!” 竟是自己阻碍了榕爷它们对付阴邪?!!! 玉凝儿有些发懵,随即瞪大了双眼。 她已看到两大团幽冥鬼火朝自己的方向烧来了。 “喵!喵!喵!” 大花急得不行,直接将自己的力量附在了玉凝儿的身上,并疯狂的通过意念想让玉凝儿明白事态紧急和严重。 “嘎!嘎!嘎!” 黑哥也很着急,忙将自己的眼睛借给了玉凝儿,让她看清了那只飞冲而来的可怕阴邪。 阴邪张大了嘴猛然一吸,所有飘荡在半空中的村民亡魂都被她吞吃入腹。 本来阴邪已被榕爷打得虚弱无比,不想转瞬之间,她吞了几道亡魂过后,力量竟开始蹭蹭暴涨,浑身有黑光翻滚。 唰! 玉凝儿一把打开了影灵图。 “榕爷,你快出来继续对付她呀!” 榕爷缩起了两条根须,“那阴邪能够操控幽冥鬼火,不好对付!除非你用影灵图将幽冥鬼火收走,否则我是不会出手的!” 玉凝儿来不及多想,拿着影灵图急急念咒! “天地万物,具形有灵;神图有术,藏灵画影!” 铮~ 一道耀眼的金光自影灵图内飞出,扑向两团幽冥鬼火。 玉凝儿身后的穆元之等人都看不见阴邪,但能感受到周遭突然涌现的阴风,还有从天而降的两团燃着幽幽青光的黑色烈焰。 明明是幽幽的大火之状,却散发出恐怖的极寒之意。 整个天地都似乎被一股寒霜自上而下的层层冰封。 大家都在害怕的退后躲避,穆元之忙伸手要拉着玉凝儿一起躲开。 不想玉凝儿身上有绿芒闪出,不由分说的将他推开了去。 “玉凝儿!” 眼见着古怪的冰霜覆盖而下,玉凝儿整个人快要被那两团幽幽的大火烧到身上去了。 被绿芒阻拦而无法靠近的穆元之心急如焚。 “不行啊!这幽冥鬼火好像无法收进影灵图!” 玉凝儿拿着影灵图与幽冥鬼火僵持不下,额际都冒出了冷汗。 “所有人,都该死!” 阴邪怒吼着,一边和玉凝儿争夺幽冥鬼火,一边释放缕缕黑线侵入了几个村民的身体里。 穆元之有宝剑和桃木令牌在身,并未被黑线触及。 而上官婉青也已重新拿回了祖传玉佩,一时也并未被黑线侵入体内。 不过她的夫君林全却已被黑线掌控,与那些村民一样,像是失了神智一般,转头开始对付玉凝儿他们。 “夫君!” 上官婉青担忧的要去拉林全的手,不想林全抬起手中的大刀就要朝她脖子砍来。 “小心!” 穆元之一把将上官婉青扯开。 “他们已被阴邪操控,你退到我身后来!” 所有被黑线掌控的人都想要扑向玉凝儿。 穆元之立即与林全和村民们打在了一起。 但穆元之不敢对他们下死手,只能用拳脚去逼退他们。 沙沙—— 不想这时,早已经被逼退的吸血鬼藤再次从阴暗处爬了出来,像蛇一样扑向所有人。 第18章 敢耍我! “你们这些人早就该死了!所有人都没资格活着!都给我死!啊哈哈哈哈……” 阴邪开始癫狂大笑。 她已用魂力操控了所有村民,他们的生死都在她一念之间。 玉凝儿心中大急。 恰好这时影灵图内又有更多的金芒涌现。 玉凝儿脑中顿有灵光一闪,忙再次念咒: “天地万物,具形有灵;神图有术,藏灵画影!” 铮~ 又一道耀眼的金光从影灵图中飞出。 玉凝儿一心二用,一道金光继续牵扯两团幽冥鬼火,另一道金光则扑向了阴邪。 “嗯?” 阴邪当即愣住了。 她竟被金光束缚,无法再动弹,也无法继续操控黑线。 村民们和林全重新脱离了掌控,恢复了神智。 转瞬之间,金光已携裹着阴邪飞回了影灵图中。 阴邪被收进了第四页里,与虎娃大眼瞪小眼。 外边。 没了阴邪的干涉,两团幽冥鬼火似乎乖顺了不少,不再抵抗影灵图所散发出来的金光。 但玉凝儿没想到的是,影灵图没有增长新的一页,而是将阴邪收进了第四页里去了。 只见与虎娃互相默默对视的阴邪突然狞笑一声,张大了嘴就要去吞吃了虎娃! “呜哇啊啊啊!!!” 虎娃当即被吓得魂都要没了。 “哎呀!糟了!” 听着虎娃的惨叫声,玉凝儿暗道糟糕。 她顾不得继续去收服两团幽冥鬼火,忙用灵识将阴邪移出了影灵图。 “嗯?” 阴邪扑了个空,又骤然感知到了场景变换,一瞬间发蒙。 但她知道已无法继续吞吃虎娃,当即怒火中烧。 “哼!” 阴邪动用浑身的力量去操控幽冥鬼火,烧向玉凝儿。 “我要将你烧成灰!” 同时,阴邪还马上散出魂力,要再次操控村民袭击玉凝儿。 此时的穆元之正疲于对付吸血鬼藤,分身乏术,根本无法再保护玉凝儿。 “所有人,都给我死!” 不知为何,玉凝儿竟一下子就感知到了阴邪的想法。 同时玉凝儿也感受到了两团幽冥鬼火再次暴动了起来,即将脱离影灵图的掌控。 “算了!你还是先进去吧!” 玉凝儿将影灵图向前拍去,同时动用灵识将阴邪重新收进了影灵图里去。 阴邪一消失,漫天的黑线还未触及村民们,就快速的消散了,两团幽冥鬼火也被金光笼罩,顿在了半空中静静的燃烧着。 刚死里逃生的虎娃:“……” 他再次感受到了来自阴邪的深深恶意。 “我要吃了你!!!” 阴邪那双猩红的大眼死死的瞪着他,怒吼咆哮着。 “呜哇……啊啊啊啊!!!” 虎娃拼命飞逃,心里哀嚎:呜呜……完了完了!!! “哎呀呀!你给我出来!” 玉凝儿慌忙将阴邪从影灵图中移了出来。 差一点就能将虎娃吃到嘴里的阴邪:“……” “你竟还敢耍我!给我死!” 愤怒的阴邪竟不再顾忌玉凝儿身上桃木令牌的威胁,凶狠的朝她扑来。 “哼!进去吧你!” 玉凝儿再次将影灵图一拍,阴邪又被她收进入了第四页里。 才喘了两口气、且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不需要再喘气的虎娃:“……” 几次三番被玉凝儿戏耍的阴邪感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怒不可遏: “啊啊啊……” 她身上黑色的力量飞速暴涨开来,碾压四方。 “呜哇……啊啊啊啊!!!” 虎娃再次哭着飞跑。 他觉得自己备受煎熬,脆弱的魂体都快要飘不动了。 拿着影灵图的玉凝儿也累得气喘吁吁。 她既要防着阴邪操控幽冥鬼火和村民,又要护着虎娃不被吞噬,真是两相为难,还特耗费力量。 唯有上官婉青和其余村民们面色古怪的看向玉凝儿。 他们只能看到两团幽冥鬼火带来的恐怖寒霜,还有阵阵诡异的阴风; 但他们却都看不见阴邪的身影,更不知道玉凝儿捧着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她手舞足蹈的一会儿说“进去”、一会儿又说“出去”的到底是在干什么。 “她该不是被鬼上身了吧?” 有村民害怕的猜想着。 就连穆元之也看不清玉凝儿手中的影灵图,只知道她手中有金芒在闪烁。 不过穆元之是能隐约感知到阴邪的所在的,心里也清楚玉凝儿正在对付阴邪。 幸好他一人就能对付吸血鬼藤了。 于是穆元之也频频分心瞥向玉凝儿,在想她是否需要帮忙…… “去死!去死!去死……” 阴邪彻底发疯,狰狞的扑向虎娃。 “呜呜……” 虎娃被阴邪逼到了角落里,瑟瑟发抖。 他已经没力量再跑了。 “你给我出来!” 玉凝儿灵识一动,再次将阴邪移出了影灵图。 “都给我去死啊……” 阴邪转瞬便朝玉凝儿扑了过去。 “榕爷!”玉凝儿忙用意念大喊:“还不快来帮忙?!” 没看见我正两头忙活,分身乏术吗? “就来就来!” 榕爷的两条根须仍呆在影灵图里一动不动,但有两缕绿芒飞射而出,狠狠的打在了阴邪的身上。 “啊……” 阴邪当即惨叫一声,身上飘荡的黑光都有些不稳。 她显然已被榕爷重创了魂体,吃痛的想要飞退。 不想榕爷驱使的两道绿芒化出了结界,拦住了她的去路。 见状,玉凝儿忙从宝囊里掏出了一张诛邪符,飞掷而出。 诛邪符飞越长空,没入了绿色结界之内,贴在了阴邪的身上。 滋滋滋—— 诛邪符顿时爆发出一阵红芒,并迅速燃烧了起来,同时还有一阵如同水流注入炭火中的声音滋啦响起。 “啊啊啊……” 阴邪痛苦的嘶吼,像是被诛邪符烫伤了一般,浑身的黑光被红芒层层剥落。 刹那间,红芒映照之下,阴邪扭曲的面目终于浮现人前。 上官婉青等人终于看见了阴邪那扭曲的模样。 “这就是鬼灵大人?” “是刘半瞎!” “是张小娟啊……” “好像是刘二啊……” 所有村民看到的阴邪面目都不一样。 唯一相同的,是这些人都已经死去,被阴邪吞噬过后,互相融为了一体。 “该不会是……刘半瞎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村子,而是与村里的其他人一样,死了吧……” 有村民大着胆子的猜测道。 第19章 沧海桑田 玉凝儿有黑哥的力量相助,能更清晰的看到阴邪的面目在不断的变换。 ……这都面目全非了啊!阴邪到底吞噬了多少亡魂? 玉凝儿没有功夫去深想。 她只知道害过人的阴邪是绝对不能再留了。 她身形一动,飞跃而起,用桃木剑又挑出了一张诛邪符,随即带动整张诛邪符一起刺入了阴邪的体内。 阴邪嘶吼:“啊啊啊!!!” 一阵刺眼的红光爆闪开来,除了玉凝儿,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红光照得瞥开了视线。 待红光消散,诛邪符已烧成了灰烬。 而阴邪,也已魂飞魄散了。 玉凝儿从半空中跳落在地,身后有微风拂过,吹得她衣发飘飘。 所有村民僵立原地,呆呆的望着她,失了言语。 “鬼灵……” 上官婉青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咽了咽嗓子,继续小声问道: “鬼灵被你彻底消灭了吗?” “没错!阴邪已被我诛杀!” 玉凝儿放松的笑了笑,站起身来,将桃木剑放回了宝囊里。 “大家放心,日后就再也不会有阴邪出来害人了。” 呆滞的村民们顿时爆发出一阵激动的欢呼: “死了!” “她竟诛灭了鬼灵大人!” “不!不是鬼灵大人,是阴邪!” “啊对对对!阴邪终于被诛灭了!” 玉凝儿也有些高兴,指了指不远处仍在对付吸血鬼藤的穆元之,道: “阴邪已死,鬼域已破,这妖藤也不足为惧。等除了妖藤,大家就都可以活着离开这里了。” 一旁,上官婉青喜极而泣,扑到了林全的怀里: “太好了!夫君,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林全也激动得红了眼眶: “是啊,娘子!我们夫妇日后无须再担惊受怕了。” 前头,几乎所有村民们都觉得终于苦尽甘来: “太好了!以后我们就不用再受妖邪所迫了。我们解脱啦……” “终于不用再死人了,呜呜……” “我们可以活下来了,可以活下来了!呜呜……” “太好了!我们终于解脱了!呜呜呜……” “太好了……” 村民们又哭又笑,压抑了多年的苦楚,在今日终于得以释放。 唯有虎娃娘呆呆的望着后山的方向,失魂落魄。 此时,林间的迷雾开始缓缓退散,天上的阴云也正渐渐消融。 随着迷雾和阴云一同消散的,还有笼罩在四周的寒霜与封印之力。 弥漫四周的所有阴寒之力就是围困此地五百多年的封印力量。 如今所有阴寒之力都开始朝半空中的两团幽冥鬼火凝聚而去。 慢慢的,阴寒之力形成了一个上有三座山峦,下形方正的巴掌大小玄色玉玺。 两团幽冥鬼火也开始慢慢朝玄色玉玺飞落,正好落入了三座山峦之间,与玄色玉玺融为了一体。 待所有封印力量全部收回,玉玺底座之下果然浮现了一个“幽”字。 一轮银月高挂天边,缕缕月华开始透过云层洒落。 被围困五百多年的红山岭与刘家村,终于要真正的重归世间了。 ……这些变化,唯有玉凝儿看在眼里,其余人根本没在意。 远处,吸血鬼藤早已被穆元之砍怕了;要不是受阴邪驱使,它也不敢继续跟穆元之打。 如今阴邪已死,吸血鬼藤也没了压制,当即害怕的退缩,爬回了后山。 穆元之没有冒然追去,而是看向玉凝儿,问: “吸血鬼藤的老巢估计就在后山上,我现在就杀上山去?” 玉凝儿摇头,道: “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它是妖植,又没化形,跑不了!想要除了它也不急在这一时,你且容我休息休息……” 话还未说完,玉凝儿就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穆元之顺着她惊恐的目光看去,顿时觉得一股寒意从头凉到了脚下。 只见银月映照之下,似有神秘的力量驱使着未知的诡异发生: 整座红山岭的林木开始迅速枯败,随后统统化作枯木,飞落成泥; 所有被月光照射的村民,明明前一瞬还在哭哭笑笑,互相庆幸终于可以解脱了; 不想下一瞬,他们的容颜飞速苍老,衣物化作灰屑,身子化作枯骨,散落成灰。 上官婉青和林全显然都看到了其他村民们的异状,脸上都露出了极度惊恐的神色。 “怎么……?” 不想话未说出口。 下一瞬,他们夫妇二人的容颜也同样开始迅速苍老,衣物化作灰屑; 两个呼吸之间,他们的身子就都化作了枯骨,啪哒一声碎倒在地。 至于整个刘家村里的房屋,也在瞬息间变得灰败,尘埃满屋。 就连周遭的地貌都有些变化,村口的那条河道也消失不见了。 不过仅仅几息之间,这里好像一下子就过了好几百年。 瞬息之间,沧海桑田。 周遭充斥着一股荒凉的气息。 唯一不变的,就只剩下玉凝儿和穆元之了。 “有光阴之力影响了这里。”透过影灵图往外看的榕爷道。 “嘎?” 什么是光阴之力? 黑哥不懂。 “喵?” 大花也不知道,而且也不明白它为什么感受不到光阴之力。 “日夜星辰,斗转星移,万物枯荣,沧海桑田——这就是光阴之力。我们有影灵图保护,自然不会受到影响。” 榕爷只解释了这么一句,就不再管外头的事。 它也不理会两小只继续“嘎嘎??”与“喵喵??”的追问,安心的呆在影灵图里睡觉去了。 啪哒! 原本还漂浮在半空之中的玄色玉玺坠落在地。 玉凝儿神色复杂的走上前去,将其捡起。 “这是……怎么回事?” 穆元之这才回神,艰难的问道。 他的脸上犹有惊恐之色,心里震惊依旧,无法平静。 他没有看到此地封印力量的抽离,也不知道此地遭受了光阴之力的影响。 他只知道村民们与上官婉青夫妇都是有血有肉的大活人,方才都还在哭哭笑笑。 不想转瞬间,他们竟都化作了枯骨粉尘。 何其骇然! 穆元之恍恍惚惚,犹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反倒像是做了一场怪诞的梦。 第20章 一夜 一夜辛苦诛邪,没想到竟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玉凝儿咽了咽发干的嗓子,指着手中的玉玺道: “还记得上官婉青说过的上幽国至宝吗?就是它,将红山岭与刘家村封印了五百多年,但住在里面的村民们却说里头才过了差不多十年。 光阴之力是世上最难以触摸的存在,这玉玺虽有改天换地之威,却无法真正的影响到我们的现实世界。 如今鬼域已破,封印的力量也已收回了这玉玺里,这里的一切重新与现实融合…… 我也没想到外面的世界力量会排斥与消融这里的一切,在封印里面呆得越久,所受到光阴之力的影响就越深。” 穆元之闻言,沉默了下来,神色有些颓然。 他同样受到了光阴之力的影响,就像是饿了好久,浑身乏累,脑袋晕乎。 “娘!娘!不要抛下我,呜呜……” 虎娃从影灵图里钻了出来,追了过去,却扑了个空。 只能伤心的看着他娘的亡魂渐渐消散,并听到她说: “虎娃啊……活下去……” 看着那些渐渐消散的亡魂,玉凝儿也有些难受: “我还以为诛杀了阴邪,破开结界,就能将大家都救出去。没想到,这样反倒会害了他们……” 光阴之力一拂而过后,她浑身的力量都被消磨一空了。 唯有等体内的灵力恢复,才能驱动影灵图,放虎娃离开了。 穆元之虚弱的跌坐在地,有气无力的看了玉凝儿一眼。 沉默良久,他才哑声嗫嚅道: “那些村民供奉妖邪,虽有阴邪愚弄之因,但他们毕竟残害了无数同村住民,死了倒也算是罪有应得了。至于林全夫妇……唉!只能说造化弄人吧……我们终究是要想办法破开鬼域和封印离开的。” 玉凝儿点点头。 她也只是替上官婉青和林全感到惋惜而已。 至于那些村民…… 就算今日封印未破,他们也只能侥幸苟活一段时日而已。 ——吞噬过亡魂的阴邪凶狠毒辣,已成恶灵,哪里会真的放过村里人? 咕咕—— 咕咕—— 玉凝儿和穆元之互相沉默间,肚皮共同响起了持续不断的咕噜声。 穆元之不由的捂住肚子,有些赧然。 “那光阴之力当真是厉害,一下子就让我肚子空空,身子也没了力气,特别乏累。” 玉凝儿已是灵修一重·引灵境的小修士了,两三天不吃不睡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现在竟也饿得很,累得紧。 玉凝儿:“幸好我们呆在村子里的时日尚短,光阴之力对我们的影响估计也只有六、七来日左右。” 她打开了宝囊,在里头翻翻找找,找到了四块用蕉叶包裹着的糯糍粑。 这糯糍粑是她从一村镇老汉那里买来的,两文钱一块,五文钱可得三块,八文钱能得五块。 玉凝儿觉得绿幽幽的糯糍粑好看,闻着也香甜,一下子就买了五块。 不想一吃粘牙不说,还齁甜。 本来一她路吃喝过来早已经饱腹,再吃了那一块糯糍粑后顿觉饱腻,再也不想吃了。 自此其余四块直接扔在了宝囊里,一放就是两三月。 不想这糯糍粑现在竟成了她和穆元之的救命之宝。 也幸好她的宝囊里有阵纹封印,能装下许多东西不说,还能给吃食一类的东西保持新鲜——起码能有两年之久。 “喏,分你一半。”玉凝儿大方的递了两块糯糍粑给穆元之,“没有水,你将就着吃吧,不然真的会被饿死的。” 堂堂捉妖师,要是被饿死,岂不是笑话? 穆元之又饿又累,抖着手接过。 “谢、谢谢!” 幸好糯糍粑里包裹了满满的糖浆水,两人不至于吃得辛苦。 此时腹中空空,玉凝儿觉得这糯糍粑虽然已经冷透了,但吃起来却是比头一次吃到的还要好吃多了。 “唉呀……” 将两块糯糍粑都咽进肚里后,缓了好半会儿,玉凝儿才觉得舒服了点。 穆元之心里一直挂念着自家师父,还有师父吩咐下来的重任。 先前被困在结界里,只能忙着诛邪。 如今终于出来了,他得尽快确认玉凝儿的身份,完成任务,好回去找师父…… 扑通! 穆元之迷迷糊糊的想着,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晕晕乎乎的昏睡过去了。 真的好累啊。 玉凝儿同样仰倒在地,眼皮子不受控制的合上。 她怀里的影灵图掉落一旁。 大花探头探脑的爬了出来,只留下一小截尾巴仍呆在影灵图里。 它拉长了身子,张嘴吐舌,大大的打了个哈欠,随即窝在玉凝儿的臂弯里眯起了眼,打起了咕噜。 榕爷的两条根须动了动,将矮矮的一座树桩移出来了半寸,开始默默的吸纳月之精华。 绿芒闪烁间,有微微光华渡入了影灵图内,又被玉凝儿一呼一吸间汲走。 黑哥没有出来,呆在影灵图里合上了双眼。 虎娃呆呆的飘在半空中,看着前方熟悉又陌生的荒凉村子,又开始小声的抽泣起来。 但他已成了阴灵,没有泪水滑落,倒是让周遭凭空刮起了阵阵阴风,呜呜作响。 地上的白灰被风吹起,又被风卷成了一团轻轻落地。 “嗷呜~” 大花低低的吼了一声,凶凶的盯着他。 虎娃赶紧捂住了嘴,飘远了些,继续小声的哭。 “呜~” 大花还是低低吼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在月色映照之下发着亮光,有些吓人。 呃、也吓鬼! 虎娃赶忙缩回了影灵图里去,开始更加伤心且害怕的大哭。 不想一只猫爪翻开了图册,大大的猫头从上空俯视而下,一动不动的盯着虎娃。 虎娃双手捂嘴,不敢再哭出声来。 大花这才满意,重新把头放回了玉凝儿的臂弯里。 四下一片寂静安宁,黑夜还很漫长。 …… 等玉凝儿再次睁眼时,太阳已经晒到屁股上了。 “啊呀~” 她伸了伸懒腰,揉揉眼睛,又眨眨眼,表情呆呆的。 “喵~” 大花早就醒了,一直安静的蹲在一旁看玉凝儿睡觉。 它见玉凝儿终于醒了,便拿头去蹭了蹭她的手,又弓起身子贴着她绕走了一圈,再娇娇软软的叫一声: “喵~” 第21章 比三天三夜还要长 “早啊,大花!” 玉凝儿知道大花又守护了她一夜,心里一暖,笑着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圆脑袋。 就是因为她知道夜里会有大花守护,所以昨夜才会安心的睡了过去。 “喵~” 大花把头昂得高高的,不住的往玉凝儿手心里钻。 影灵图只有玉凝儿能看见,藏身于影灵图里的大花它们,也只有她才能看得清。 外人要么干脆什么都看不见,要么也顶多是能看到一阵淡淡的金芒而已。 “喵~” 大花被她揉搓着下巴,舒服得直打呼噜。 玉凝儿也揉得过瘾,眼睛一眯,双手齐上。 “什么声音?” 对面不远处的穆元之迷迷糊糊的醒来。 大花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一个飞跃躲回了影灵图里。 玉凝儿不动声色的将影灵图揣进怀里,假装没听到。 “我方才好像听到了猫的叫声。” 穆元之爬了起来,拍拍身子。 “哦,可能是有猫路过吧。” 玉凝儿随口答了一句,依旧坐在地上,将一旁的玉玺拿到手里仔细端详。 她不看还好,一看顿时被吓了一大跳。 只见虎娃整个魂体都钻进了玉玺里头,正张着大嘴,哭得撕心裂肺。 “你为何会在这里面?” 玉凝儿皱眉的盯着玉玺,用意念跟虎娃沟通。 所有与影灵图相连的灵物,她都能用意念与其沟通,也能感知到它的所在。 虎娃是第一次听到玉凝儿传递给他的意念,当即呆了呆,像是不知该怎么回应。 “怎么了?” 穆元之见玉凝儿眉心紧皱,不由关心的问了一句。 “无事!” 玉凝儿摇摇头,没有解释的意思。 穆元之知道像玉凝儿这样、能独自外出行走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想被外人知晓的秘密,也不多问了。 他转身看向不远处的两具枯骨,还有堆成一堆的白灰。 他有心想问这堆白灰是不是玉凝儿收敛起来的,却见玉凝儿神色凝重的盯着玉玺默不作声。 他便自己走进了村屋,搜寻一番之后空着手出来。 随即他直接拿起了自己的宝剑,开始在两具枯骨的旁边默不作声的刨坑。 玉凝儿还在皱着眉,继续盯着玉玺里的虎娃。 其实与影灵图相连的灵物们亦是能够通过意念与玉凝儿沟通。 所以在玉凝儿的一番引导后,虎娃呜呜咽咽的哭诉中,她终于弄清楚了他钻进玉玺里的缘由。 村子里一夜之间遭逢大变,虎娃实在是难过得紧,总止不住的想哭。 但大花却是嫌他吵,还气他乱制造阴风扰它安睡…… 就算他躲得远些、又或者是躲回了影灵图里,也会被大花听到,并露爪龇牙凶狠的威胁他。 长夜漫漫,四下举目无亲,他透过影灵图傻傻的望着荒废的村子,发了好久的呆。 直至他感受到了一股微弱的气息一下子钻入了穆元之的体内,随后又有一小缕悄悄的想靠近玉凝儿。 他虽才七岁,未曾读过诗书,也没学过什么仁义道德;从懂事开始,唯有村子里的规矩值得他谨思慎学、并恪守如戒律。 但他也知道自己之所以没被阴邪吞噬,全靠玉凝儿帮了他。 他自小就听娘的话,现在的他依旧想继续听娘的话。 他要继续的活下去。 他还需要玉凝儿的帮忙。 所以他一阵风般冲了过去,将那股奇怪的气息吹散。 不想大花立即被他一阵阴风吹醒,不满的“嘶哈”一声,随即不由分说的就要打他。 “嗷呜……” “呜呜……” 他害怕的哭着飞退,不想慌不择路中,竟一下子就钻进了这玉玺里面。 刚进来时,他发现大花没法跟进来,也无法继续追着他打了。 他这才放了心。 随后他又发现在这玉玺里可以随意的哭嚎,怎么都不会影响到外面去。 于是他便开始放声大哭特哭,为自己哭,为消逝的娘哭,也为村子哭…… 但是等他哭得累了,想要再出去时,却发现怎么都出不去了。 他被困住了。 而且被困在了玉玺里面好久好久。 听完始末由来的玉凝儿:“……” 虎娃的下巴颔得低低的,大大的眼睛却向上高高的吊着,眼巴巴的回望着她。 玉凝儿很厉害,还会杀鬼,他心里有些怕。 玉凝儿没有看到虎娃眼里的怕意,已经转头用意念叫了一声榕爷,问道: “这小鬼说昨晚有一股奇怪的气息飘来,你竟没发现吗?” “恩人,我叫虎娃……” 同样感知到了玉凝儿意念的虎娃默默的补了一句。 “我知道了,小鬼。”玉凝儿头也不回的应答了虎娃一句。 虎娃沉默了,显然不敢再说什么。 榕爷依旧伸着半寸树桩去晒太阳,用干哑的声音跟玉凝儿解释道: “世上鬼魅之物颇多,我也不是事事都能感知,特别是那种不含恶意的。而那小鬼之所以能感应,或许是因为昨夜里出没的东西属于鬼魅一类的。” 玉凝儿听懂了榕爷的意思,点点头。 榕爷这才主动提出了要求,道: “我要喝水!” 玉凝儿无奈的双手一摊:“我也口渴得紧,可惜这里没有啊。” 接着她又嘟囔了一句:“我劝你日后还是别嫌弃那些隔夜的无根水了,不然前日好歹我还能给你留一瓶不是?” 榕爷沉默的表示拒绝。 玉凝儿这才回头对虎娃道: “方才听你这么说来,意思是这玉玺里的时间又转变了,而且变得特别快,与外界不同。所以从你刚刚自报名字开始,到现在,你觉得大概过了多长时间呢?” “我觉得比三天三夜还要长……” 虎娃蔫巴巴的垂着头。 他娘要是想表达时间太长了,就会常说“三天三夜”这样的话。 玉玺里面没有日月参考,虎娃只能感受到了长久的寂寞。 真的好难熬啊。 “这玉玺里面的时间流速为何会变快了呢?” 玉凝儿一头雾水。 “算了,这件事还是等日后再去弄清楚吧。现在还是让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先把你放出来。” 虎娃直点头,又有点想哭了。 恩人终于要开始想办法来救他出去了。 第22章 报信 玉凝儿本来想用影灵图将虎娃直接召回,后面发现不行。 “对了,之前阴邪布下鬼域困住村子时,我也不能把影灵图召回身边——看来,也是因为这玉玺的力量影响之故。” 玉凝儿暗暗点头。 于是她捣鼓了一阵,将玉玺烙上了自己的灵识印记之后,才终于可以将虎娃放了出来。 此时外边日头正猛,虎娃忙一溜烟钻入了影灵图里,不敢再冒头。 玉凝儿则将玉玺塞进了腰侧的宝囊里。 “现在是白天,还是等到了夜间,再让他离去吧。” 所有亡魂都该归入亡灵地府投胎转世,才能有来生。 若继续强留人世,不是一件好事。 玉凝儿站起身来时,穆元之已经用宝剑挖出了两个坑,一个大一个小。 玉凝儿上前,拿出两件长衫,与他一起将两具枯骨小心的摆放进那个大一点的坑洞里,仔细的盖上长衫,又用泥土填上。 最后,穆元之又用手将一旁的白灰一捧一捧的送进小的那个坑里。 一般人见过恶人作恶之后,或多或少都会对其产生厌恶的心理,就是恶人死后也少有释怀原谅的。 此时的穆元之却怀着一颗悲悯的心,道: “不管你们生前如何作恶,死后都不过是一抔尘土。说到底你们也是一群可怜人,还是入土为安吧。” 玉凝儿点头,表示理解穆元之的作为,却并不上前帮忙。 将最后一捧土填上后,穆元之捡起了上官婉青遗留下来的玉佩,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 “这玉佩颇不寻常,我觉得它不该被埋没土里,你不会觉得我……” “这有什么?”玉凝儿摆摆手,道:“好东西就该拿着继续用,人之常理,怎么忍心看着它埋没荒野呢?我相信上官娘子也不会介意的。” 上官婉青的魂魄都不在人世了,又哪里还会介意这个? 其实只要活人不介意就是了。 穆元之松了一口气,“那我……” “你收着吧。” 玉凝儿主动替他把话说完。 昨夜她是故意没有去捡这枚玉佩的。 她已拿了大的那块玉玺,玉玺里头又收拢了两簇幽冥鬼火,算是此行最大收获了。 穆元之与她一起合力诛邪,是出了大力气的,合该得些好处,才显公平。 穆元之点点头,在上官婉青夫妇的坟前双手交叠,拜了三拜,才将玉佩揣进怀里放好。 “对了,我还有一事相求。” 穆元之从怀里拿出了【元】字号令牌,转头躬身对玉凝儿行了个大礼,正色问道: “师父有令让我赶赴元灵城,并寻到元灵门的人报一口信,敢问玉道友可是元灵门弟子?” “正是!” 穆元之与她有共患难的交情,这个时候玉凝儿不好再含糊的否认了。 她拿出了元灵门弟子身份令牌,道: “我乃元灵门第十八代弟子!” “果然!” 穆元之看了看玉凝儿手中的弟子身份令牌,心中大喜,学着玉凝儿的样子自报师承: “我乃无山道人之徒,本有要紧事须得尽快赶赴元灵城去,不想被困此地耽误了功夫,还请玉道友一定要助我啊!” 无山道人? 玉凝儿没听说过这名号,暗道:“既取道号无山,那想来是个无门无派的散修了。” “你先说说什么事吧?我恐怕也不一定能帮得了你。” 玉凝儿还想趁她爷爷还未出关,赶紧回元灵门去呢。 穆元之忙将自己手中的【元】字号令牌捧起,道: “半月前,我与师父途经北原中州西山城,听城里人说城外林间总有妖物出没伤人,于是师父便带我出城除妖。 不想除了几只小妖后,师父却说西山城外妖物频频出没另有蹊跷,凭我师徒二人恐难以对付。 师父让我速速赶赴元灵城寻元灵门弟子通报此事,并将【元】字号令牌交付与我。 师父还说凭此令牌就能请动元灵门高人亲自出手相助!” “请我元灵门高人下山相助?” “正是!” “需要多高的高人?” 玉凝儿抬起手上下比划了下。 “呃……” 穆元之一时语塞。 ……这个高人,师父可没说有多高啊! “我元灵门修为高的:有灵修四重的化灵境大修,往上还有五重境的元灵境大能,但这些都是常年闭关的长老,轻易不会下山的。而能经常下山做任务的都是境界低些,有一重的引灵境小修,也有二重的灵雾境修士。” 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玉凝儿也就不避讳的与他说了。 穆元之:“那……不知玉道友的境界是?” “一重境。” “那可能,我师父需要的是二重境……更厉害的高人相助。”穆元之有些迟疑的说。 随后忙又补充道:“玉凝儿,我不是说你不厉害!我只是很忧心我师父的安危,也不想有负于他的所托。” 毕竟玉凝儿方才也说了,元灵门能下山做任务的都是一、二重的修士。 至于三重境界的玉凝儿虽然没提,但想也知道那种境界的高人,是难以请得动了。 玉凝儿是一重境的小修士,都已经这样了得了。 那么,二重境界的修士肯定会比一重境的要更厉害些吧。 玉凝儿当然明白穆元之的想法,不由的暗暗嘀咕: “哼!二重境的师兄师姐们都不一定有我玉凝儿靠谱呢!” 毕竟她可是有影灵图在身,榕爷、大花和黑哥它们的力量加起来,恐怕都比得上三重境的筑台高手了。 她还经常偷溜下山到处闯荡,见过、且诛杀过的妖邪恐怕比许多师兄师姐还要多。 但玉凝儿是不会在外人面前乱夸海口,也不会随意诋毁同门,更不想因此坏了元灵门名声。 她沉吟了下,才道: “你师父既让你携【元】字号令牌相求于我师门,可见情况不是一般的严重,不好轻视。这样吧,我立即发一道传讯符飞回师门,让师门长老斟酌处理。” 传讯符,乃是修行者之间常用的、且快速传递信息的符篆,能携带简短讯号直达目的地。 有将信息直接书写在符篆上的,也有将话语录入符篆里头的。 ——不同等阶的传讯符价格不一,越是等阶高的传讯符,速度越快,能飞传的距离越远,当然价格也越昂贵。 “好!你考虑得比我周到,多谢!有劳了!” 穆元之是见识过传讯符的,一张传讯符可比燕子飞得还快,当即感激拜谢。 第23章 一起启程 玉凝儿拿出一张传讯符,以指代笔隔空点在符纸之上,运转灵力,唰唰书就两行小字: 【急:北原中州西山城外有妖物作祟,情况蹊跷,恐也棘手,请速禀长老。 元启峰·扶风洞·玉凝儿留。】 随即她又以灵力驱动,传讯符一跃飞过长空,自行往师门送去了。 “不稍半日,我师门就会收到传讯符,也必定会重视,并马上派人下山处理,你且放心吧。”玉凝儿道。 “多谢!” 穆元之又道了一声谢,要将手中的【元】字号令牌交给玉凝儿。 玉凝儿有些惊讶: “你拿出这令牌是为了求我师门派人下山,去中州西山城帮你师父解决蹊跷之事。如今师门都还未收到我的传讯符,你就将这令牌直接交给我了?” “我相信你!” 玉凝儿:“没想到你竟这样信任我。” 她不过是替穆元之书写了一张传讯符送回师门,举手之劳而已。 虽说她一旦在外传讯回师门,那自己偷偷下山一事必定会被刑罚殿的长老知晓。 待她回去后,也定要上刑罚殿走一遭了。 ……当然这些穆元之都是不知道的。 穆元之笑了笑,道: “我不但是相信你,也相信元灵山啊!我师父说了,你们元灵山上的人都是有真本事的!昭武国就是因为有元灵山的守护,才维持了如此长久的安宁。” 元灵门就在元灵山之上,每个元灵门弟子下山历练被民间普通人问及师门来处时,大都会以“元灵山”作答。 所以世人大多都只知晓元灵山,当然也有同道修士以“元灵山”代指元灵门的。 玉凝儿闻言没有故作谦虚的摆手,反倒是颇为自傲的微抬下巴。 身为元灵门弟子,她常常以此为荣。 穆元之又道: “再者,待彻底铲除了村子后山的吸血鬼藤,我便要即刻启程回北原中州西山城寻我师父去了。先前在河底为了对付阴邪,不得已用了这枚令牌。不想它已被我弄得开裂,我还是现在就将它交给你吧。” 玉凝儿伸手接过了【元】字号令牌,心里却有些迟疑。 不想就这样轻易的收回了一枚【元】字号令牌。 她若将这一枚【元】字号令牌上交给外务堂后,可是能立即拿到三百功绩点! 三百功绩点都能兑换一千枚中品灵石、或者能换取门内稀罕的修炼资源了! …… 待穆元之寻回了包袱,又用一张银票补上了欠下玉凝儿的银钱,两人才一起上了后山。 有光阴之力影响了整个村子,周遭一片寂静,就连后山上的吸血鬼藤也已奄奄一息。 他们将吸血鬼藤连根拔起,彻底诛灭。 直到下山时,玉凝儿才终于决定了下来,道: “我听说北原中州有一瀑布垂崖三千尺,下化三条名川,分别连接扬、淮、幽三州,所以中州来往商人无数,中州各城内也是热闹繁华无比。正好我喜欢看热闹,就与你一道启程,去中州西山城一趟看看吧。” “那最好不过了!” 穆元之很高兴。 先前他翻山越岭的来到这里,一路上也遇到了些精魅小怪,真是走得辛苦,也颇为提心吊胆。 若有玉凝儿作伴,回程定然能安心不少! 等玉凝儿去了中州西山城,也许还能帮得上他师父。 “喵?” 影灵图里的大花用意念发出了一道疑问,表示玉凝儿再不回元灵山去,不怕被爷爷发现吗? 玉凝儿同样用意念回它: “反正我都已经送传讯符回去了,偷溜下山一事已无法隐瞒,待回元灵门后我也注定要被惩罚。爷爷今日就要出关,肯定已经发现我不在洞府里了……那我要是现在回去,岂不是自行找骂?!” 爷爷骂她事小,被刑罚殿的刘长老逮着罚才是不得了! 每回玉凝儿犯了错事,刑罚殿的刘长老就爱罚她去打扫元刑峰上上下下、且还不许她使用术法灵力……以此来磨她的性子。 玉凝儿最不耐烦做这些没意思的,也耐不住性子……既如此,那她还是在外面多逍遥几日吧! 谁知道回去了,下一次何时才能再偷溜下山呢? “我可是有重要的事要去做,下山可不是只为了好玩!” 玉凝儿说得义正言辞。 “喵!” 大花也郑重的应了她一声。 “嘎……嘎……爱吃虫子爱吃肉……嘎……” 黑哥则开心的唱起歌来。 它也不想玉凝儿这么快就回元灵山去,唯有在外面它才能多些自由。 …… 玉凝儿说了要与穆元之一起赶往中州西山城去,便不再迟疑,当即启程。 穆元之心里记挂着自家师父的安危,归心似箭,脚下生风。 却不想一路上,玉凝儿看到了虫子就要去捉,若是遇上了好看的飞虫就要去追着跑,见着竹林或灌木丛竟也要往里头钻…… 直让穆元之看得目瞪口呆。 “嗯……也是,她看着年纪也不大,还是个小孩子嘛。”少年郎暗暗说服自己。 玉凝儿完全没想到自己先头刻意营造出来的高人风范“啪”的一下,崩了一地。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了给黑哥和大花捕食,忙上忙下的样子,在穆元之的眼里就是跟那些……田野里爱玩泥巴的小孩没什么两样。 虽然玉凝儿走走停停,也总是忽然间不见了踪影,但也不会拖延了穆元之赶路的时间。 有时玉凝儿还会走到了前头去,等了好半晌才能等到穆元之赶上来汇合。 对此穆元之暗暗称奇,却也没有多嘴去问。 他怕交浅言深,无端惹恼了玉凝儿。 一路走了三个时辰,日落西山,前后都不见人烟,两人今晚还是要露宿荒野。 穆元之跟随他师父在外行走了两年,什么荒山野岭都是睡过的,经验也算丰富,看了眼山头上的层层云霞就说: “今夜肯定无风无雨,但夜间露水稍重,我先去捡些柴来。” “好!” 玉凝儿点点头,随地而坐。 等穆元之捧着一堆干柴回来时,就见玉凝儿手上已经提了一只肥兔,脚边还摆着几颗红色的果子。 玉凝儿晃了晃兔子,“今夜的晚食又有着落咯!” 穆元之笑得露出了两排白牙: “我烤肉的手艺连我师父都说越来越好了,今晚就让我来烤了这只兔子吧。” 玉凝儿没意见,将兔子递给了他。 第24章 执念 夜色深深,篝火上的兔子已经被烤得滋滋冒油,金黄的色调中带了点微焦,香气四溢。 穆元之探头看了看,不住的点头。 “烤好了,可以吃了!” 他将兔子先递给了玉凝儿。 玉凝儿已经啃下了两个果子,见状忙扔了手里的果核,拿出匕首就将兔子一分为二,自己拿走了一半。 穆元之也不再客气,拿着自己的一半,吃得满口流油,含糊的评价一句: “嗯!少了盐巴,不然会更好吃!” “嗯嗯!” 玉凝儿忙着去嚼外酥里嫩的兔肉,含糊应和。 暖暖的火光映照之下,两人各拿着一半的烤兔肉,都吃得很满足。 “喵~” 脑海里传来了一声猫叫。 玉凝儿便趁穆元之不留意间,用手悄悄撕下了一块兔肉。 黑哥立即探出头来张嘴就去叼,却被一只猫爪给拨开了头去。 待黑哥愤愤回过头来时,玉凝儿手里的肉已经被大花叼进了嘴里。 黑哥头一伸,还要去抢! 大花连兔肉和鸟头一起咬。 “嘎!!!” 黑哥对玉凝儿急叫了一声。 它不停的扑棱着翅膀,奋力的用一双鸟爪死死的抵住了猫头,很用力很用力的将自己的鸟头拔了出来,甩了甩沾满口水且凌乱的头,神情怨愤。 玉凝儿早已暗自操控影灵图凝出小小结界,隔绝了两只闹出来的动静。 她又亲自撕下了一块,塞到了黑哥的嘴里,终于制止了一场猫鸦大战。 将烤兔肉最后一根骨头放下后,玉凝儿起身,假装要去解手。 待走得远了些,她才拿着影灵图,放出了虎娃,叫他离去。 不想虎娃“呜哇”一声就大哭了起来。 “不要,我要继续活下去!我不想死!呜呜……” 玉凝儿:“……” “我不想死……呜呜……” 玉凝儿忍了又忍,终究是忍不住了,点醒他道: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 “呃?” 虎娃顿了顿,瘪着嘴,要哭不哭,委委屈屈。 他像是才反应了过来,自己已经是死过一回了,不好再说“要继续活着”这样的话了。 “那我……我娘叫我活下去,我不想跟我娘一样消失,不想下地府。娘和村里所有人都消失了,现在就只剩下我了。恩人,求你别让我消失,我不要去地府!呜呜……” 虎娃继续呜哇大哭不止,玉凝儿被他哭着捣鼓出来的阴风刮得眯了眯眼。 影灵图里的三张书页翻过来又覆过去,大花淡定的缩在画里舔毛,黑哥也在梳理着自己的毛发。 榕爷则冒出半寸树桩来,用两条根须撑开自己的那一页,安静的吸收着天上的月之精华。 玉凝儿对虎娃道: “哎呀!你先别哭了!哭有什么用呢?又解决不了问题……” “你先别哭了!听我说……” “你别哭了。” “你给我闭嘴!” 玉凝儿叉腰瞪眼,怒吼一声。 虎娃终于闭上了嘴,还用双手紧紧的捂住了嘴,表情惊恐。 他到底是害怕玉凝儿的,不敢再哭了。 只是他的表情还是哭唧唧的模样,可怜兮兮。 周遭乱刮的阴风慢了下来,吹得人凉嗖嗖。 玉凝儿道: “先前为了对付阴邪,将你暂且收进影灵图实在是无奈之举,强留你一日也是我不对。昨夜是真的太累了,也没力气再操纵影灵图放你离开。 现在我已经将你与影灵图的关联抹去了,你可以安心的离开了,不要再强留人世了!” 虎娃垂着头,小小声:“我不想跟娘一样消失,娘会伤心的。” 玉凝儿:“你还小,还不理解你娘消散前最真实的想法和心愿。她的意思是让你重新转世投胎,就是转世为人,有血有肉的好好活着,而不是作为一只阴灵要死不活的苟存!” 虎娃抬眼,表情疑惑,“那,我要怎样才能转世为人?” “就是要放下执念,不要妄想继续留在人世,安心的感应地府力量的牵引,随之离开人世!”玉凝儿双手抱怀,挑眉反问,“懂了吗?” “不要!我不要下地府!” 虎娃头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撞得阴风咚咚响。 玉凝儿深深吸气:“你已经死了!是不能继续留在人世的!” 虎娃神情执着:“能的,只要你让我继续躲进你的书里,我就能……” 玉凝儿:“……” 她是真不知该夸虎娃聪明还是该说他傻。 她的影灵图的确可以保住残魂不散,但这样并不是一件好事。 人死之后,亡魂都该进地府去经受轮回……嗯!玉凝儿其实也不是很懂这个,不过祖师和历代长老都有这样的至理名言留下。 ——天道至理,谁又能违抗呢? “喵!” 大花舔完了毛,从影灵图里探出头来,不满的对虎娃叫道: “你走!玉凝儿不喜欢你!我也不喜欢你!你要是不走,我就打你喵!” 黑哥也伸了个头出来,“嘎!你个小鬼头,总是叫嘎!比我还能叫嘎!你很烦嘎……嘎……” “我不哭了,你们别赶我走!”虎娃脸丧丧,可怜兮兮道: “我很有用的!我可以捡柴、烧火,还能做饭、洗衣,扫地、种菜……只要你们肯收留我,我做什么都可以。别赶我走……” 闻言,大花舔了舔鼻头,“那你会捉老鼠喵?” 黑哥插嘴:“要会抓虫子才叫有用嘎!我爱虫子爱吃肉,不喜欢吃米粒嘎!” 虎娃:“我也能……能帮你们捉老鼠,也可以抓虫子!这样的话,你们就能……收留我了吗?” 大花舔舔爪子,没有再说要赶虎娃走的话。 黑哥乌溜溜的眼睛转啊转,看看虎娃,又看看沉着脸不说话的玉凝儿。 这时,虎娃看向黑哥旁侧默默泛着绿光的半寸树桩,又忙补充道: “我还会浇水种……种树!我娘都说我干这个干得最好!” 只可惜榕爷根本没理会他的意思,只是默默的在吸收月之精华。 “唉!” 玉凝儿暗暗的叹息一声。 虎娃是在阴气很重的河底里淹死的,又钻进玄色玉玺里呆了许久,一身的阴气特别重; 而且他还被她强留人世一日,现在已产生了的强烈的执念,不肯安心的离去。 这样一来,玉凝儿其实也拿他没办法了。 她可没有能力亲自送虎娃下地府去。 她顶多能给他一剑,送他魂飞魄散。 “可是虎娃毕竟是无辜的,成了阴灵后也还未害过人,我也不想滥杀无辜,这样有损阴德啊。” 第26章 咻咻! “梦魔,能通过梦境来去自由,还能像一阵烟雾般消失无踪,若无独特的秘法,就是厉害的修士都难以捉得住它。但只要把它抓住了,它就无所遁形,看起来也不过是一块毫无抵抗之力的软面团而已。” 玉凝儿上下揉搓着梦魔。 穆元之蹲在一旁看着,又是羡慕又是感叹:“真像个泥巴团子,还不脏手!” “嗯!很好玩!” 玉凝儿也是第一次见到梦魔,更是第一次触碰到梦魔的身子,越玩越起劲儿。 其实说来今夜还多亏了虎娃。 要不是虎娃为了向玉凝儿证明自己真的很有用,整夜蹲守,恐怕玉凝儿也见不到梦魔的真实样貌。 而虎娃为了去捉住这只梦魔,可是费了极大的力气。 当然若无榕爷的指点,虎娃也不可能真的把梦魔逮住。 “咻咻!咻咻!咻咻……” 梦魔的求饶声听起来像清脆的口哨音,唯有虎娃、和不断揉搓着它的玉凝儿能听得到。 此时的虎娃体内力量已所剩无几、只维持着一个头的形象。 他飘在玉凝儿的头顶上,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动不动的盯着梦魔,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大花和黑哥也从影灵图里挤出了半个头来。 两只难得和谐的一起挤挤挨挨,我压着你,你挨着我的,一动不动;唯有两双眼睛紧盯着梦魔,并不时的随着玉凝儿揉捏梦魔的手转向左边,又转向右边,转来转去,转个不停。 榕爷已经用根须触碰过梦魔的身体了,这会早已对它不感兴趣,默默的吸收周遭残余的月之精华。 “咻咻——” 梦魔的身体已被玉凝儿揉成了一团,越叫越惨,痛苦的神色也变得更加扭曲。 看起来有些可怜。 但玉凝儿不为所动,继续用双手去捏它,挤它,揉搓它,拉扯它…… “你是要杀了它吗?”穆元之问。 “不啊!”玉凝儿摇头,解释道:“梦魔以食梦为生,本无害人之心,也不会对人、或者会做梦的生灵产生恶念,通常情况下是不会对人造成真实的伤害的!” 穆元之:“那梦魔要是吞食了人的梦境,人又会怎么样?” 玉凝儿:“人要是被梦魔吞食了梦境,顶多也只是失去了一场朦胧的梦而已。” 人的一生之中会做的梦何其多。 有时的梦还会反反复复。 梦,朦朦胧胧,过后也很容易忘却——对于很多人来说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失去一场梦而已,不是什么大的损失。 穆元之:“梦魔又是怎么让人做噩梦的?” 玉凝儿想了想,道: “其实梦魔往往是感受到了生灵心中潜藏着的负面想法,和不好的情绪,才会被其吸引,并主动引导生灵通过梦境将其呈现出来,供其吞食。噩梦对于梦魔们来说,可是难得的美味可口的点心糕子!” 穆元之若有所思,“听起来……唯有生灵自己心中本就藏着负面的东西,梦魔才能加以引导,造就噩梦。” “是啊!” 这世上本心清明、无忧无惧、无畏无垠、不贪不念的生灵,是何其的少。 会嗔会怒、会怨会恨、会贪会念的人又何其多? 心中杂念越多的生灵,夜间会做的梦也就越多。 其中会是噩梦的,又岂是会少? 穆元之看着任由玉凝儿随意揉搓的梦魔,笑道: “它看起来,也不怎么厉害嘛。” “你可别小瞧了它!”玉凝儿道:“梦魔也可以通过梦境杀人于无形的!” 穆元之震惊:“它还能通过梦境杀人?!” “当然啦!” “怎么说?”穆元之的好奇心又被吊起来了。 “只要是妖,就都有其特殊的本领神通,可万万不能小瞧了它们!”玉凝儿道: “至于梦魔,嗯……据说真正害过人的梦魔,是比较凶的,能杀人于梦境之中。说是身上的颜色越黑的梦魔,就越凶!而我手上的这一只么……” 穆元之认真的听着,眼睛亮亮的,并不开口打断玉凝儿。 玉凝儿把梦魔往上提了提,继续道: “它不过是一只很小的妖,本事还不算大。今夜它给你构建了一个噩梦,应算是它首次作恶了。你看我先给它个教训,帮你报了仇、解解恨再说!” 穆元之看着被她揉得不成样子的梦魔,不解的问: “你这样揉它,它会怎么样?应该很痛吧?” 玉凝儿:“它没有肉身,只有一道魂体,再怎么揉也痛不到哪里去!” “那你……” “我……我想让它把自己吞进去的所有梦都吐出来!” 玉凝儿一手提着梦魔,另一手用力的按压它的肚子。 梦魔顿时张嘴: “噗!噗!噗!” 三道闷响连续不断的从梦魔的嘴里响起。 同时,一股如烟似雾般的气体也被它从嘴里喷了出来,飘向四周。 玉凝儿和穆元之第一反应就是屏住了呼吸,又都下意识的把身体往后仰了仰。 嗖的一下,大花和黑哥同时将头缩回了影灵图里。 随即大花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又悄悄的伸出头来,耸动鼻子,嗅了嗅。 “喵~” 大花用意念给玉凝儿传达了一个安心的消息。 玉凝儿轻轻吸了一口空气,才默默的摆正了身子。 “好像……没闻到什么怪味。” 穆元之没说话,也默默的把身子重新摆正。 玉凝儿再次用手按压梦魔。 梦魔再次张嘴:“噗!噗!噗……” 又是一阵闷响。 而梦魔的嘴每吐一下,就有一小股淡淡的灰气被放出,它的身体也就跟着白一分,瘦一分;再白一分,瘦一分…… 直至梦魔的身体彻底变白了,同时也瘦成了巴掌大小; 玉凝儿再怎么按压,它也不会喷出闷响和气体来,才一只手就能把它拿住。 “咻~” 梦魔是彻底没了挣扎的力气,软软的瘫着装死,像一坨不会洒、却能变幻任意形状的浓白鱼汤。 穆元之又忍不住伸出一根指头,小心的戳了上去。 还是空空的,冰冰凉凉的,他没有触碰到实物的感觉。 “真的好神奇啊!”他惊叹道。 玉凝儿也觉得这梦魔实在好玩,又拿着它揉搓了一会儿,才对它道: “行啦,别再装死了!你走吧,我不会杀你。不过你要记住今晚的惩罚,以后别再作恶了!” “咻~” 梦魔虚弱的应了一声。 穆元之暗暗点头。 师父带他行走在外时,也常遇到各种各样的小妖;如果只是些顽皮的、给人添过乱,却没害过人的小妖,师父顶多也是小小的教训它们一番,并不会伤害它们的性命。 玉凝儿松了手,梦魔“啪叽”一声掉在地上。 “咻~咻~” 梦魔哭唧唧的哀嚎着,表示自己已经没力气走了。 玉凝儿也不管它,站起身来,将手探入了宝囊里,拿出了一个空瓶子。 呼—— 一阵小风快速的掠过了她的手。 是虎娃,现已趁机钻入了玉凝儿的宝囊,躲进了玄色玉玺里了。 玉凝儿:“……” 玉凝儿当即动手想要将他揪出来。 虎娃拼尽全力扒拉着玉玺,死活不肯出来。 玉凝儿抬头看了眼天色,松了手,不再与他较劲。 她对穆元之道: “我要去林间收集些露水,等太阳一冒头,我就会回来。” “好,你去吧!等你回来,我们再出发。” 穆元之头也不回,眼也不眨的盯着地上的梦魔看,还不时的伸出手指头去戳它的身子。 于是玉凝儿便拿着瓶子走进了林间深处,捧出玄色玉玺,轻声道: “不是说自己很会种树吗?还不给我出来干活?!” 虎娃缩在玉玺里面,小心翼翼的问:“那你还会赶我走吗?” “这个不好说啊!”玉凝儿道:“若你表现不好,还是不能留下。” “我做什么都能干得很好!我什么都可以做!” 虎娃立即钻了出来,身形展开,拍着胸口保证。 玉凝儿忍不住道: “你已是阴灵,强留人间可不是一件好事,跟着我也许还会遇上危险。或许将来一着不慎,你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也不一定……到那时,你便彻底消散,再无来世了!” 虎娃:“我……我不知道什么来世。以前在村子里时,大家都不想死,我也不想死,我娘说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死,要活下去……现在村里的人都没了,我不想自己也没了,我娘一直都想让我好好活着,我不想跟他们一样消失……” 玉凝儿:“就算待会太阳出来,将你晒成灰,你也要坚持留下来?” 虎娃又害怕又小声道:“我也不想被晒成灰……” “哼!小鬼头!拿着!” 玉凝儿将瓶子递给了他。 虎娃拿着瓶子,疑惑的望着她,又暗含期待。 玉凝儿随意指了个方向,道: “凌晨里凝聚在树叶上的露水就是无根水,因为无根水里会含有微弱的月之精华,所以榕爷很爱喝。你用瓶子去这边收集露珠,天亮前回来。” “嗯!” 虎娃高兴的拿着瓶子,立即动身,化成了一阵阴风。 “唉!你给我停下……” 哗啦—— 周遭树叶上的露珠都被那阵阴风吹落,滴答滴答的砸了玉凝儿满身。 虎娃停了下来,重新化作了人形,僵在原地。 显然他已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我……我是想快些,收集露水去……” 真是个虎头虎脑的小鬼头! “风一吹,周遭的露珠就全没啦!”玉凝儿愤愤的抹了一把脸。 “对、对不起……”虎娃的声音很小,又怯懦。 “唉!” 玉凝儿叹息一声,又另指了一个方向,道: “你往那边林子深处去找露水,别急着飘,也别跑,走着去!” “嗯!嗯!” 虎娃这才放松下来,转身就想跑。 似乎是想起了玉凝儿的嘱咐,便又生生压着自己的手脚,一步步的往林子深处走去。 玉凝儿也转身,往另一边的林子深处走。 此前她与榕爷已有了约定,她需要陪榕爷吸收十天十夜的日月精华,而且每天都要收集两瓶无根水给它喝。 如今有虎娃一起帮忙收集露水,玉凝儿也算是轻松多了。 至于日月精华,只需要玉凝儿将影灵图一直放在身侧,让榕爷有机会照耀到太阳光和月光就行了。 不过玉凝儿须得时刻留意,不能让黑哥和大花打架。 那两只要是打了起来,玉凝儿就必须动用灵力驱使影灵图凝出结界,隔绝它们闹腾的动静,免得被外人察觉。 “还好昨夜露气重,应该很快能装满一瓶。” 玉凝儿拿着一个瓶子,微微弯腰,才开始细心的收集树叶上的露珠。 榕爷也伸出两条根须来,探到玉凝儿够不着的高处,在一片片的树叶上汲取着一滴又一滴的露珠。 影灵图被它撑在了半空之中。 玉凝儿往哪里走,榕爷就带着影灵图跟到哪儿去。 “喵~” 大花最不喜欢水了,缩着身子在影灵图里睡觉。 黑哥则不时探出个头来。 要是影灵图恰好能够得着树叶的,它就眼疾嘴快的去扯着树叶,让露珠滑进喉咙里。 等玉凝儿装了满满的一瓶露水,天都已经亮了。 太阳快要从东边升起了。 榕爷已经将一条根须探入了瓶子里,绿芒闪耀间,瓶子里的水越来越少。 等瓶子里的水彻底喝光后,虎娃也正好飘了回来。 不过他瓶子里的水还未彻底装满。 他小心的缩在林间的阴暗处,“我……天亮了,我不敢继续留在外面。” 玉凝儿没说什么,示意他把瓶子里的水让给榕爷喝。 “哦!好!” 虎娃反应了过来,忙拿着瓶子往前一送。 榕爷带着影灵图向他的方向爬去,抬起了一条根须,正要往瓶口里钻。 哗啦—— 虎娃将瓶口往下一倒。 一瓶子无根水直接倒在了榕爷的树桩上。 玉凝儿:“……” 榕爷:“……” 无端被水泼了一鸟头的黑哥:“嘎?” “喵!” 正在假寐的大花顿时被惊得炸起了毛,影灵图一阵晃动。 还不待榕爷吸收,水流又快速的滑过整个影灵图,最终没入了地里。 “喵~” 见水没能渗进画里来,大花又低叫了一声,伸了伸懒腰,脚趾开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重新安睡了过去。 黑哥甩甩头上的水,怨愤的望着虎娃。 “嘎!嘎!嘎……” 它这一连串骂得有多难听,唯有玉凝儿能全部听懂。 虎娃知道自己好像又做错了什么,拿着空空的瓶子呆滞原地,不知所措。 “唉!” 玉凝儿又是一声叹气。 她拿回了影灵图,用手帮黑哥顺了顺毛。 榕爷的根须甩在半空之中,荡开了大半个圈。 “还差一瓶。”榕爷提醒道。 玉凝儿:“知道了,明天让他再多收集一瓶无根水回来,给你补上。” “嗯嗯!” 听到这话的虎娃忙不迭的点头,表示自己明天一定会做好这件事。 榕爷没再多说什么,飞速的收缩着两条根须,最终回了影灵图里。 第27章 吓唬 一道金芒闪过之后,《影灵图》又重新浮现了第四页。 第四幅画里,藏了一抹淡淡的白色人影。 他背对着玉凝儿,头垂得低低的,让人一看还以为他就是个无头鬼。 一道细弱的声音不时轻轻响起,有时又听不真切,让人不由好奇他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玉凝儿把头凑近了些,盯着那背影,凝神去听。 “呜呜……呜呜……” 原来他背着她竟是在偷哭! “你哭什么?”玉凝儿奇怪的问他。 方才她可没骂他呀! 榕爷被他泼了一瓶水也没真正对他生气。 难道是因为黑哥狠狠的臭骂了他一顿? 背对着玉凝儿的虎娃听到玉凝儿的声音先是一怔,随即又慢慢转过身来。 他脑袋微抬,下巴还是颔得低低的,眼睛斜斜的向上吊起,嘴角耷拉着,声音却在说: “我……我没哭,你别赶我走。” 原来是这样。 玉凝儿一瞬间便明白了虎娃的担忧,不由劝慰他道: “我不赶你走,但也只是暂时留你一段时日而已。等你想通、并可以放下执念了,也随时可以跟我说,到时我再放你离开。” “我不走!”虎娃还是一如既往的执着。 玉凝儿便道:“那你也别哭了,你现在没了肉身,是阴灵,每一次哭都会特别损耗阴力,会伤及阴魂的。” “嗯!” 虎娃这倒是乖乖听话了,一点都不敢违背玉凝儿的话。 但他的神情里还有些颓丧,要哭不哭的盯着玉凝儿,欲言又止。 似乎是想说,但又怕说了会惹人生烦,再赶他走。 玉凝儿:“又怎么了?” 虎娃怯怯道:“我……我好饿!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到东西了……” 以前在村子里时,他曾亲眼见到阴邪吞吃死人的魂魄,每吞吃一个魂魄,阴邪就会特别满足。 那时他知道阴邪这是在害人,是作恶,因为被吞噬的魂魄都叫得极惨……他便告诉了娘; 但他娘却狠狠的骂了他一顿,不许他再乱说。 而村里死人的尸体也都会被搬到后山去,之后也没人敢去烧香祭拜。 村里唯一能被人祭拜的,也只有鬼灵大人……不、是阴邪! 玉凝儿不许他作恶,所以就算他看到了某些似乎特别好吃的东西,他也不敢乱来。 他一直忍着,饿着,直到现在—— “我还特别难受……浑身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突然成了阴灵,虎娃其实还未彻底适应自己现在的样子。 他知道当活人时是要吃要喝的。 那人死之后,应该也要吃些什么东西吧。 不然他为什么会觉得越来越饿呢? 玉凝儿明白了。 她想了想,故意吓唬他道: “你强留人世,就是得像现在这样日夜受饥饿折磨,渐渐虚弱,直至阴魂彻底消散,再不存于世。但如果你去了地府,地府里的阴差就会有办法让你不再饿肚子了。” 虎娃默默的觑着玉凝儿。 玉凝儿也默默的盯着他。 良久,虎娃才小声道:“你在骗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跟着你,一直都想让我离开。” 玉凝儿:“……” “呃、呵呵……”玉凝儿只能尴尬的笑笑,道:“你可真是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啊!” 虎娃失落的小声道:“我娘也总说我笨……” 玉凝儿没有再宽慰他。 虎娃的脑袋微微抬高了些,认真的问:“那我会饿死吗?” “你已经死了。” “那……我是说,我现在没有东西吃,会慢慢消失吗?” “会!”玉凝儿想也没想,点头。 虎娃却转而希冀道:“那我能吃点东西吗?” “不能!你会被饿死!” 啪! 玉凝儿默默的把虎娃的那一书页合上,让刚升起来的日光充分的照耀在榕爷的树桩上。 她颇感头疼的揉揉眉心,“得了……又是一个特能吃的!” 虎娃若一直这么饿着,的确会渐渐虚弱;至于他的阴魂会虚弱到什么时候才会消散,玉凝儿也说不好。 毕竟虎娃已经被她收进了影灵图里护着了。 她知道阴灵能吃的东西,无非都是些烟火气息,比如: 人们供奉的香烛、纸钱烧起来的烟火气、供奉的食物精气等等。 越是饱含了生灵强烈愿力的香烛纸钱等贡品,阴灵也就越是喜欢吸取。 不过阴灵须得去吃专门供奉给他自己的东西,如贡品旁有写上姓名的牌位、或者人们插香祭拜时会特意说明了这是献给谁谁谁的…… 不属于阴灵自己的贡品,就算他去抢了来吃,也是味同嚼蜡,吃了等同于白吃。 “唉!我还以为自己是多了个能干小帮手,没想到是又给自己多收了一个小祖宗啊……” 现在玉凝儿和穆元之都在荒山野岭里。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又去哪里给虎娃找香烛纸钱来供养他呢? “我连自家亲祖宗都没供奉过呢!”玉凝儿暗暗想着,心里不免有些郁闷。 当然啦,玉凝儿的亲祖宗现在也不在人世了,就算她真有孝心要去供奉,那也是白瞎忙活,一场空。 “若非因我之故,耽误了虎娃跟随他娘的亡魂一起离开人世……我也不用再费心去管他了!” …… 玉凝儿快步走了回去找穆元之。 穆元之见她回来了,脸上满是失落的道: “你一走开,那只梦魔就立即消失不见了。” “哈!我就知道它是在装死!”玉凝儿笑道。 穆元之也笑了笑。 但想到玉凝儿方一走开,梦魔那软乎乎的身子就像鱼儿一样蹦跶而起,对他吐了吐舌头、又扮了个鬼脸才快速消散……穆元之又忍不住摇头失笑。 “唉!” 他道行不够,连一只小妖都敢这样戏弄于他,想来也是无奈。 其实他师父也是知道他道行不够,那日便用传讯符吩咐他给元灵门报信后不必返程,可直接留在元灵山下的元灵城等他。 一问要等多久? 师父却说三年五载也是有的。 穆元之一开始只想着要尽快完成师父的嘱咐,没能察觉什么。 后面思来想去,慢慢的便察觉到了些许不对来。 如今他实在是放心不下,想赶紧回中州西山城去确认师父的安危。 “我们快走吧!”玉凝儿快步向前。 “好!”穆元之点头跟上。 两人再次启程,一起朝着太阳升起的反方向走。 一路上,玉凝儿还是走走停停,一时跑去捉虫子,一时又要钻进树丛地洞里去寻老鼠……若是遇到了好吃的野果,她也会采摘一些回来,分给穆元之吃。 咔嚓! 一口酸爽的汁水顿时润湿了喉咙,淡淡的果香沁人心脾。 穆元之满足的咽了一口,又“咔嚓”一声咬了一口,含糊道: “这果子真好吃,你是在哪儿摘的?我还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野果!还有吗?玉凝儿,要不我也一起去寻些吃食回来吧……” 总是看玉凝儿一个人上蹿下跳,左钻钻、右翻翻的到处寻找东西,他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不用不用!我也只是顺手,呃……这荒山野岭的,想要找到这么好吃的野果其实也不是很容易的事,那我就收你十文钱一颗吧。” 穆元之默默咽下嘴里嚼烂的果肉,从怀里掏出了一小块碎银。 玉凝儿收了钱,又拿出一颗大一点的野果塞给他。 “你继续专心赶路,别耽误了行程!” 玉凝儿摆摆手,身形一扭,很快就消失在人前了。 ——这速度,可比以往都要快上许多。 穆元之愣了愣,随即不禁摇头失笑,暗道: “我这一路紧赶慢赶的,没想到却还是最耽误行程的那一个。唉……原来一重境的灵修就这么厉害了呀!如果我也能成为灵修就好了……” 能成为灵修,便能动用灵力施展厉害的符咒,以后也就帮得上师父了。 …… 嗖—— 一道小小的灰色影子快速的掠过竹林,玉凝儿紧随其后,身形同样一闪而过。 空中刚飘落的几片竹叶被她带来的风卷成了一个漩,悠荡着飘落。 那灰色小身影左拐右突,专往竹林密集的地方钻。 玉凝儿被一排排青竹拦了去路,只能顿在原地,气鼓鼓的盯着跑远的竹鼠看。 “吱——吱——” 那竹鼠知道玉凝儿追不上自己了,竟还转过脑袋来叫了几声,像是在嘲笑玉凝儿。 “哼!都要死到临头了,竟还敢笑话我!” 玉凝儿双手抱怀,眼神睥睨,胸有成竹。 不过她心里也有些惊诧:“没想到这只竹鼠竟是这般了得,想必再过不久就要成精了吧。” “吱吱?” 竹鼠像是听懂了玉凝儿的话,一边小碎步快走,一边疑惑又警惕的看向四周。 谁料,前方空地突然多出了一抹亮光,同时还有一个大大的猫头冒了出来,正好拦住了它的去路。 “吱!!!” 竹鼠顿时大惊,后脚直立而起,一对前肢也大大的张开,随即竟是“吧嗒”一声便倒在了地上,忘了动弹。 “喵呜?” 大花一爪子按住了竹鼠的尾巴,另一爪子拨了拨它的脑袋,眼含不解,但更多的是兴奋。 “呜——呜——” 大花一边发出威胁性的叫声,一边用爪子扒拉着竹鼠,玩得起兴,却不下嘴去咬。 玉凝儿远远的催促道:“大花,别玩了!我们还要赶路!” “喵~” 大花温柔的应了玉凝儿一声,转头又凶狠的对竹鼠“喵呜”了一声,才一口将竹鼠咬死,再吞吃入腹。 人吃五谷杂粮、鸡鸭鱼肉,猫吃老鼠,肉吃肉——真是大道循环,一物降一物。 就算是成了精的妖怪,也无法免去天定的灾厄。 …… 玉凝儿一路跑上跑下的,忙活个不停,穆元之也不曾歇息。 两人为了赶路,专门抄近道走,却也免不了要翻山越岭。 路上还遇到过一只猛虎,但那猛虎被玉凝儿一身凝而不发的威势所摄,并不敢上前来,反而是倒退了几步,随即头也不回的跑了。 两人直走到了将近傍晚,才走出了重重的山坳林间。 前方的视野越来越大,路也越走越宽。 穆元之道:“前面有数道轻烟升起,附近的村落应该就在前头了。” 玉凝儿快步向前。 两人绕着一座小梅岭转着弯走,数步过后,果然见得一排排低矮的瓦舍就座落于下方的田野之间。 此时正是秋收,错落有致的田间全是一片金黄之色。 一阵轻风拂过,未被收割的稻田垂浪翻滚,如同金色的波涛起此彼伏,泛起了淡淡的稻香气。 还就着微微天光、卖力割稻的农夫们都被这一阵风吹得舒爽。 有的不由露出爽朗的笑来: “哈哈哈……这风清爽,吹得俺们甚是舒畅嘞!” 有人高声回道:“我看天边云霞低垂,今晚应是不会下雨嘞。” “那正好,就留这稻子在这田里晾一夜,待明天割了小梅岭下的几亩田,再来一起收咯!” “天都要暗了,不好再割咯,都一道回去好嘞!” “要得嘞——” “牛老汉——你快些嘞!天都要暗咯,莫要再贪割几把稻子嘞!” “唉——俺就来——” 几个农夫你一句我一句的远远应和,听着像是在唱歌一样。 他们将镰刀别在了腰间上,互相说说笑笑的往家走。 也有人想让明天能更轻便些,肩上便担着两捆稻谷一起归家。 有人眼尖,看到了远处有两道人影快步往村子方向走来。 于是几个农夫便一起停了下来,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等着前方来人走近。 穆元之快步上前,两掌前后交叠,竟像个文雅书生般躬身行了一礼,道: “小子姓穆,见过几位老伯、大叔!我与玉姑娘恰巧途经此地,不想再露宿荒野,不知村里可有地方让我们借住一晚?” 玉凝儿静静的站在穆元之的身旁,并不开口说话。 几个农夫看着他们二人,神色间都有些惊疑。 有个年长些的老伯道: “两位看着年轻,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可有长辈随同?” 穆元之似是不用思索,随口便来,道: “我自东州而来,要往中州寻亲去,路上又巧遇了玉姑娘,正好目的地一致,便一起结伴而行。不想这一路辛苦跋涉,直至今日才有幸遇到了村子。” “哦哟!”有一年轻些的农夫顿时惊呼了一声,道:“我听说东州离俺们这里远着嘞!” 第28章 行走天下的修士 其余几个农夫也是一阵附和: “可不嘞!我听说去往东州、连个官路都没有,没个半年两月的、都到不了嘞!” “我还听说去往东州的山路崎岖难行,还时常有大虫和妖怪出没,寻常人根本不敢往那边去嘞!” “没想到他们年纪轻轻,竟走了这么远的路,还来到了俺们这里嘞!” “真是了不起!了不起嘞!” 穆元之一脸谦逊的笑笑,看向玉凝儿,眼含询问之意。 玉凝儿会意,便主动道: “不敢不敢!我们也不过是小有武艺傍身,胆气也大,就是路上遇到了些的豺狼虎豹,它们也是不敢轻易上前伤害的。” 他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适时露些底细出来,有时便能省却许多麻烦。 玉凝儿是个修士,有本事在身,从来都不怕来自于普通人的恶意,只是嫌麻烦。 听玉凝儿这么一说,几个农夫也是微微诧异,忙又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两人。 “哦哟!竟还是两位小侠士嘞!” “这么年轻的小侠士,俺还是第一次见嘞……” 农夫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挑衅,但他们的眼神里都是纯粹的好奇,并无恶意。 那位年长的老伯也是惊奇的盯着穆元之和玉凝儿上下的打量了一番,才道: “两位小客人一路辛苦,家里正好还有两张空榻,便随俺们一起进村吧。” 穆元之立即拜谢:“那就多谢老伯了!” “多谢老伯!” 玉凝儿也跟着道了一声谢,行了个抱拳礼。 其余农夫见那老伯已率先邀了客人去他家,便也没再开口邀请的意思。 几个农夫互相点头致意过后,便纷纷往自家瓦舍方向走去。 只另一位年轻汉子临走前低声对老伯道: “牛老汉,你家近来事忙嘞,若有需要帮忙的,尽管来俺家喊人嘞。” 牛老汉耷拉着眼皮,点点头,算是应承了年轻汉子的好意。 玉凝儿默默的看着那位被叫做牛老汉的老伯,见他眉头隆起,隐含忧愁,便猜想: “这老伯家里事忙……想来不是单指田地里的农活,应该是还有别的什么隐情。” 正巧这时,村里有几个半大的孩童跑出了村口,远远的就开始扯着嗓子大喊: “爹!二叔!回家吃饭嘞——” “阿翁,饭食做好嘞——” “爹——” 彼此听到了熟悉叫声的农夫们纷纷昂着下巴回应: “唉!” “俺正要回嘞……” 而那位牛老汉则扬声喊道: “小轩儿——村里来了两位客人,叫你阿嬷多整一锅炖菜嘞!房梁上的肉也多片几块,笼子里的鸡也拿一只出来宰咯——” “俺晓得嘞——” 听到自家阿翁吩咐的小童长长的应了一声,随后脚丫子一撒,就“蹬蹬蹬”的跑回了家去。 玉凝儿听着他们扯着嗓子,你来我回的喊着,一时觉得新奇,嘴里都露出了笑意。 穆元之则又开始向老伯行礼道谢: “老伯慷慨,那小子就先多谢老伯款待了!” “远来是客!” 这年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人人都能吃饱饭; 因而牛家村人要是见到了外来客,大都会热情相待。 特别是像穆元之和玉凝儿这样年轻又勇敢的小侠士,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忍不住拿出好礼相待。 而穆元之没有第一时间谦逊的张口推脱,反倒是给足了老伯的面子了。 牛老汉一下子像是陷入了回忆般,眼光放得悠长,感叹道: “我年轻时也是一心想要到外头闯荡,便背井离乡,一去就是十多年,也走过了不少路嘞。直到了晚年,却是愈发的想起了故乡的种种好,还有年迈却已故去的老父母,便又携带妻儿不远千里的回了这牛家村……” 穆元之:“难怪!我听老伯的乡音并不重,那看来老伯还真是见过了世面的,失敬失敬。” “唉——”牛老汉摆摆手,“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嘞,现在身子骨都老了,再也走不动咯——” 玉凝儿默默的听着穆元之与牛老汉你一句我一句的搭话,也觉得新奇有趣,继续默默的听着。 穆元之道:“我看老伯面色红润,想来是老当益壮,精神矍铄不减当年啊!” 牛老汉微蹙的眉头稍松,“你这小后生说话好听,莫不是个读书人?” 穆元之苦笑摇头,“在下自幼便不爱读书,只能出来闯荡江湖,实在是个粗人,向来说话都是事事随心。” “哈哈哈……你小子真有意思嘞!” 牛老汉竟是被穆元之说得开怀大笑起来。 随即却又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又慢慢收敛了笑容,只维持着和善的神色继续与穆元之搭话。 玉凝儿暗道:“想来这老伯原也是个爽朗的人,只是不知又有什么烦心的事影响了他的心绪。” 正想着,不料牛老汉转过了头来看她,和声问道: “那这位玉小姑娘嘞?难不成也跟穆小子一样,是个闯荡江湖的侠女?” 玉凝儿抿嘴一笑,并无隐瞒身份的打算,大方道: “我不是闯荡江湖的侠女,而是行走天下的修士。” “修士?” 牛老汉不由顿住了脚步,惊疑不定的望着玉凝儿。 穆元之误以为牛老汉不明白修士是什么,刚要出言解释。 不想牛老汉神色郑重了下来,隐含激动的问道: “你说你是修士!那你可会捉妖驱邪之法?” 穆元之闻言神色一怔,随即又惊诧的看向四周,暗道: “这么祥和安逸的村里,难道也有妖物作祟不成?” 玉凝儿顿时耳朵微动,垂眸间,眸光也闪了闪,周边的夜色遮掩了她瞳孔的微妙变化。 再次抬眸时,她神色平静的扫过四周,再回望着牛老汉,道: “驱邪术法略懂一二,同时也会一些捉妖的小手段。我看老伯印堂发黑,想来家中是有大事发生,不知我说得可对?” 印堂发黑……其实是玉凝儿随口胡诌罢了。 她不过是见老者眉头紧隆,嘴角和眼皮子也总是不时的耷拉着,心中忧愁暗显——这可不就是显得他正被愁云笼罩,印堂岂能不发黑? “啊呀!” 牛老汉闻言当即大喜。 要不是男女有别,恐怕他都要激动的扑上前来握住玉凝儿的双手了。 “原来竟是仙师,那俺真是失礼了!” 牛老汉说着就要朝玉凝儿下跪去拜,显然是有所求。 不想他的身子还未蹲下,就被玉凝儿和穆元之一左一右的搀扶住了。 玉凝儿道:“老伯不必如此!若有难处,请与我直言便是。” “是啊,老伯!我们路过此地,幸得有老伯诚心相邀,才不至于今夜要露宿荒野了。若有帮得上忙的,我们一定尽力。”穆元之也道。 牛老汉这才红了眼眶,连连点头。 他却不先说欲求何事,只态度变得恭敬了些,好言相邀玉凝儿和穆元之先进他家: “家里都已备了饭菜,还请玉仙师与穆大侠先进屋歇歇脚再说!” “当不得仙师之称。” “老伯还是继续唤我穆小子即可。” “不敢失礼!” …… 玉凝儿和穆元之跟着牛老汉进了院门,正好看见有一驼背的老妪正蹲在屋檐边上杀鸡放血。 有一大着肚子年轻小妇人,后面背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孩童,前面还捧着一个大木盆,里头盛满了滚烫的热水。 小妇人小心的把大木盆放到了地上。 老妪人便直接把还在微微抽搐扑棱的鸡浸入了热水里。 随着一阵烟雾升起,一股难闻的腥臭气顿时扑鼻而来。 穆元之面不改色,玉凝儿则暗暗屏住了呼吸。 “爹!” 小妇人抬头见到了自家公爹,忙轻声细语的唤了声。 待目光触及到了玉凝儿和穆元之,小妇人面上明显有微微诧异之色闪过,但还是对着他们点头微笑。 对面正要拔鸡毛的老妪闻言也抬起头来,显然也是没想到家里要来的客人竟都这般年轻。 她同样愣了愣,才对着两人和善的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玉凝儿和穆元之也没多说什么,各自对他们拱拱手,算是见礼。 “这里脏污,不是说话之地,还请玉仙师和穆大侠进堂屋说话。” 院子里的两个妇人听了这话都猛地抬起头来,直愣愣的盯着牛老汉看,随即眼里都有惊喜的亮光蹦出,激动的望向玉凝儿和穆元之。 牛老汉则恭敬的引两人进堂屋,又扭头对两个妇人催促道:“快快整拾,进来伺候贵客!” “唉!” “唉!” 两个妇人纷纷应答。 一人手上拔毛的动作快得飞起,另一人脚步匆匆的扑进了庖屋。 玉凝儿和穆元之才坐下没多久,小妇人就又脚步匆匆的捧着三碗茶水进来了。 牛老汉一一接过了茶碗,亲自递到玉凝儿和穆元之面前,谦逊道: “这是家里自制的粗茶,请两位润润喉。” 玉凝儿和穆元之又是道了一声谢,才各自捧着茶碗浅尝了一口。 穆元之的眼睛顿时一亮,道: “老伯谦虚了,此茶清香扑鼻,入口回甘,清润又解渴!我虽不会品茶,但也知道这茶已属上品。” “过奖过奖!” 牛老汉虽有忧愁在身,但也总能被穆元之一语说得舒心又开怀。 可见穆元之也是个能人。 玉凝儿将一碗茶饮尽,便轻轻放下了碗,并未言语。 不过牛老汉却不敢忽视了她,殷勤问道: “玉仙师可还需再添一碗茶?” “不用!”玉凝儿道:“我知道老伯有事想要与我说,现在就请说吧。” 穆元之也放下了茶碗,静静的看着牛老汉。 这时,小妇人又用食案捧了饭菜出来了。 她显然也听到了这话,手脚动作都轻小了些,慢慢的将饭菜一一摆上。 “唉——”牛老汉先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才缓缓说来: “这事须得从半年前说起了。” 半年之前,牛老汉的儿子牛荣在田间劳作了大半日,因太过劳累便在田埂边上坐着歇息。 不想牛荣坐着坐着就慢慢的昏睡了过去,一睡便睡到了大半夜,直至家人焦急来寻才骤然惊醒。 人虽是醒了,但牛荣却已口不能言,还莫名其妙的成为了个瘫子,就连脸上的神情都僵硬得难以自控。 好不容易把人抬回了家后,牛荣的情况还不见好; 后来,就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郎中都请来看了,也说治不好。 还有的郎中直言说牛荣身子健壮得很,根本没伤没病……至于为什么口不能言、身子也不能动? ——这就不知道了。 有村里人说牛荣是在田野间睡着的,这本就不同寻常,许是撞了邪。 牛老汉的见识是比村里人都广的,闻言也觉得对头。 之后,牛老汉便又请了十里八乡有名的先生、传说本事颇为不俗的仙姑来家中驱邪。 可不管家里来了多少个先生和仙姑、又举办了多少次驱邪法事,牛荣还是不见好。 自此,牛荣除了一双眼睛、其余的一动都不能动,还食不下咽,日渐消瘦,眼见都快要活活饿死了。 牛老汉一家心急如焚,却又求救无门。 况且那时正是农忙,牛荣媳妇本就大着肚子、平日里还要照顾孩子,牛老汉的婆娘也身体不好、如今又要照顾瘫痪在床的儿子…… 这一下子的,田里的农活就全都压在了牛老汉一人身上了。 好在牛老汉身体硬朗,还有一身力气在身,倒也不怕辛苦,就是为了儿子急得白了头发。 就在大家都以为牛荣会被活活饿死时,有一天晚上,牛老汉做了个梦。 梦里朦朦胧胧,并不真切,只知道梦中有个声音跟牛老汉说: “我不忍看你儿活活饿死,便找了一株仙草送来,明日你便将那仙草放到你儿头上,不可轻易取下。” 第二天醒来,牛老汉果然在院子里看到了一株幽绿幽绿的草,还散发着寒意,一看就知那不是普通的草。 牛老汉又惊又疑,但到底是救儿心切,便死马当活马医了,直接将那一株草插入了牛荣的头发里。 不曾想,牛荣也并没有大好。 但牛荣脸上的表情却是能动弹了,然后也能吃能喝能说话了。 虽然牛荣整个人都还是瘫痪在床上,但也总算不至于会被活活饿死了。 第29章 仙师救命 据醒来的牛荣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他只知道那日里自己好像是突然间就犯了困,一坐在了田埂上便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然后又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但要问他到底是梦到了什么? 牛荣自己也说不清了。 他只说自己在梦里感觉到很害怕,好像是梦见了妖怪,被妖怪扭曲又可怕的模样吓住了,醒来便动不了了。 “果然是妖怪害了俺儿!” 牛老汉确认了心中猜想,一时真是又惊又怕,生怕妖怪还会再次出现来害他儿子。 他想要治好他儿子,也想要找到厉害的道人或术士来把妖怪给除了。 可牛老汉年轻时也曾听说书人说过: “五百年前,降妖除魔的道人术士、或者是叫做修士的,到处都是,那可是有真本事的活神仙!而五百年后,有真本事的仙师们都陆续隐匿了行踪,远离了凡尘,渐渐不与凡人来往了。” 因而牛老汉又去哪里找一个厉害的仙师来驱邪捉妖呢? “俺们小梅岭牛家村地处偏僻,平时少有外来行人路过。但凡是要从牛家村前路过的行人,也大都是要往返中州或者东州的,那想来也都不是寻常之辈嘞。”牛老汉继续道: “因而俺每每遇见了外乡人路过,便都要想办法上前攀谈几句,想看看人家是不是有什么本事的高手;又或者是见多识广的能人也成,想必多少都能给俺指点一二嘞。 村里人都知道俺家里的难处,若是有遇着了路上的外乡人,也都会把这事拿出来说一说,又追问人家是否有办法来帮一帮俺家荣儿。” 虽然十里八村的人都治不好牛荣,但牛老汉心里一直都存着一分希冀。 他一直都希望能够从路过的行人中寻到厉害的高人、仙师,也希望从他们的口中得知救治他儿子的法子。 没想到他等啊等,竟真的等来了一位仙师! 而玉凝儿虽然长得面嫩,一看就知她的年纪其实很小,与民间传言中的仙师形象大不相同。 不过玉凝儿眼神幽深,姿态从容,与旁人不同;即使像牛老汉这样活了一大把年纪的人,与之对视都有种被她看透了的错觉,不由心生惊惧。 所以就算玉凝儿不是真正的仙师,恐怕也不是一个普通人。 “只要是有一丝希望,俺什么法子都愿意尝试。况且……唉!俺儿近来已经越来越虚弱了,眼看着又要不好了。” 牛老汉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情绪也激动了起来。 “还请玉仙师救救俺夫君!” 一旁刚摆上了满满一锅炖肉来的小妇人也哭了起来,直接伏低身子下跪。 牛老汉也立即跪了下去,嘴上歉意连连: “啊呀!两位贵客远道而来,俺们本该让两位先歇一歇,再吃点东西下肚再说这些的……年轻人莽撞,仙师见谅!” 小妇人闻言,当即明白了自己因一时情急而失了待客的礼数。 她也怕自己莽撞,惹恼了仙师,忙要叩首认错。 于是玉凝儿和穆元之忙起身去扶,强行拦住了他们还要叩首大拜的举止。 玉凝儿道:“你们不必如此!既然这样,那老伯便带我先去看看令郎吧。” “是俺们一时心切,失了礼数!” 牛老汉脸上满是歉意。 小妇人双手捂着嘴巴,低着头不敢哭,也不敢乱说话了。 牛老汉自然是想让玉凝儿赶紧去看看儿子的。 但他也是个知礼,更是知道要想求人办事,就得先把人给伺候好咯。 别的不说,人家远道而来,起码得先歇歇脚,吃口饭菜——这才显得他家的敬重和诚意,别人也才有力气去办好事不是? “实在是俺们怠慢了贵客……” 牛老汉真是又急又尴尬,老脸都在发红。 他是生怕因自家人招待不周,而惹仙师不快,让儿子错失了被救治的机会。 玉凝儿自然是明白了牛老汉的担忧,却也不是很在意这样的凡尘俗礼。 在她看来,吃饭事大,能吃自然也要好好的吃一顿; 但人命关天,还是先救人为要。 穆元之倒是理解了牛老汉的尴尬和为难,劝慰道: “老伯不必感到为难,想来玉姑娘也不是那等看重世俗礼数之人。” 玉凝儿道:“既然老伯一家都在忧心令郎,那必然也是日夜都食难下咽的…… 倒不如让我们一起先去看看令郎情况,回头再想想是否有办法医治……晚一些再回来享用饭食也是不迟的。” “唉!唉!”两位贵客都这样说了,牛老汉哪里还会迟疑。 “两位请随俺到这边屋里来……” 牛老汉引着玉凝儿和穆元之一起往一间狭窄的房屋走去。 …… 狭窄的房屋里,有一小烛台静静的烧着。 微弱的烛火只带来了些许亮光。 整个房间都显得比别处阴暗了许多,也冷得出奇。 这会儿,六岁的牛小轩正在给他爹牛荣喂水喝。 可牛小轩每喂一口,他爹就都有一小口水迹漏了出来。 牛小轩忙用帕子去擦他爹的嘴角,就听得屋外有脚步声传来,立即回头去看。 就见自家阿翁带着两位客人一起进屋来了。 一时间,本就狭窄的房子就变得更加拥挤了。 “阿翁!” 牛小轩放下了碗,起身时叫了牛老汉一声,又忍不住好奇的去偷瞄玉凝儿和穆元之。 “这位姐姐就是仙师吗?看起来就跟隔壁的春花姐姐一样大……” 玉凝儿幽幽的眸光转动,视线与之对上。 小童像是被她吓到了,忙缩到了一旁,垂下了头,不敢再乱看。 玉凝儿径直上前,开始查看牛荣的身体状况。 牛荣的身形非常消瘦,脸色苍白,眼袋青黑,神情憔悴; 就是见到了陌生人进屋,他也只是轻轻的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转而虚弱的闭了闭眼。 他的呼吸时而粗重,时而轻浅,有时又像是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脸都憋得通红,久久才能响起一道呼吸声。 可见他活得并不容易。 明明现下都还未入冬,他却已被厚厚的被褥盖了一层又一层。 而牛荣的头上正插着一株幽绿色的草。 整个屋内的阴冷之意正是来源于那一株草。 “竟是一株鬼幽草!” 待认出了那一株幽绿色的草后,玉凝儿心里不由暗暗一惊: “鬼幽草是极阴之物,能镇魂稳神,世上罕见。若是等鬼幽草长出了花来,就有微小的可能凝出鬼幽果来。” 传闻有说鬼幽果有保住阴魂,起死回生之效……也不知是真是假。 “听牛老汉说这鬼幽草是突然出现在自家院子里的,而且他还是做了个梦才知道了这鬼幽草的作用和用法……这么一想,这事儿也真是奇了怪了。” 只可惜插在牛荣头上的那一株鬼幽草已经被掐去了根须,而且现在都已经开始泛黄枯萎了,是无法再继续生长了。 玉凝儿一边暗叹可惜,一边用灵识查探牛荣的身体状况。 牛小轩见玉凝儿并指点在了他爹的额头上,不由得紧张起来。 方才他其实已经隐约的听到堂屋里的对话了。 “这位仙师姐姐真的能治好我爹吗?” “之前家里已经来过了好几个先生和仙姑,他们都没能治好我爹……” 牛小轩心里既担心,又好奇,不住的伸头想再往前凑过去看。 不想他却被自家阿翁一把拉了过去。 “阿翁?” “嘘!别扰了仙师施法!” 牛老汉一手扯着孙子,另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巴,生怕他不懂事儿的乱喊乱叫,说错了话,打扰到了仙师。 屋外,那位小妇人和驼背的老妪也都探头进来看,既紧张又期待。 牛老汉一家几口人都紧紧的盯着玉凝儿的手。 就连穆元之也安安静静的,眼也不眨的看着。 玉凝儿并没有捏诀施法,也没有开口念咒,只是淡定的收回了手。 然后默不作声的盯着牛荣看。 她用意念询问榕爷: “我没感受到他身上有妖气作祟,只是魂魄移位了而已,想来这就是他瘫痪不能动的根源了。 只是牛荣又是因为什么,从而致使自己的魂魄移位了呢?” 榕爷的本体最近一直都呆在外头吸收日月精华,并未陷入沉睡,因而听了玉凝儿的话,也能及时作出回应: “我对人的魂魄了解的不深,只知道人有三魂七魄,而我们妖灵就只有一魂一魄。我们妖的魂魄要是少了缺了,也还有机会修补、或是重新生长出来; 但人、特别的是普通的凡人是很脆弱的存在,稍微被吓一吓,三魂七魄就会立即受到影响。” “喵~这个我也知道的喵!” 这时,大花用意念对玉凝儿说: “人的魂有三,魄有七,三魂主神,七魄主身;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 所以人在极度惊恐之中,魂魄就会容易离体;若无安魂术相引,就算魂魄能重新回到身体里,也很容易互相错了位。这样一来,自然就会影响人的正常生活了喵~” “大花,你真棒!你怎么会懂得这么多?!”玉凝儿忍不住夸了它一句。 大花下巴微抬:“这些知识,都是我从你扔在角落里的书看来的喵~” 玉凝儿:“……原来是这样,呃呵呵呵!” 大花是一只懂事、又勤奋好学的猫,有时候连玉凝儿都自愧不如。 小时候,大花还帮着爷爷督促她读书识字呢。 “嘎!” 黑哥的意念突然插了进来,像是在偷笑。 玉凝儿忙转移话题: “想要治好牛荣其实也不难,只要用安魂术将牛荣的魂魄重新归位就是了。” 要是什么都不懂,乱搞一通,恐怕还会惊扰到牛荣,令其魂魄更加不稳,就此飘离本体也不无可能。 毕竟插在牛荣头发里的鬼幽草已经发黄枯萎,快要失去最后的效用了。 玉凝儿有黑哥相助,能看清牛荣隐隐不安的魂魄; 而且她还有影灵图在手,也能借用影灵图的力量去操控生灵的三魂七魄。 但—— “我还没学安魂术……” 玉凝儿有些尴尬。 “喵~” 大花从影灵图里钻了出来,抬起一爪子搭在了玉凝儿的手上,轻轻按了按。 “玉凝儿,我从你扔在角落里吃灰的书中还学会了安魂术的喵~” 别人都看不见大花,玉凝儿可看得清清楚楚。 它高昂着下巴看向玉凝儿,尾巴也举得高高的,眼里带着一抹不可忽视的笑意。 “嘎!玉凝儿,大笨蛋,嘎!总爱扔书,不学法术,嘎……” 黑哥顿时乐不可支,竟还唱起了歌来。 玉凝儿会心一击,但还是强作镇定,用意念惊喜的表示: “大花,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最厉害的猫!有你,真是我的福气!不像有些鸟,书都没读过几本,还整日的以为自己会吟诗呢~” “嘎?” 黑哥:是在说我吗? 玉凝儿没理它。 “喵~” 大花用脑袋蹭了蹭玉凝儿。 玉凝儿不动声色的摸了摸它的头,随后对它道: “既然这样,那我就用影灵图操控牛荣的三魂七魄,大花你再帮我用安魂术去牵引他的三魂七魄,让其重新归位!” “喵!” 大花点头。 玉凝儿伸手,正要将牛荣头上的鬼幽草轻轻扯下,准备放到一边去。 “这……” 屋外的老妪顿时不免有些焦急。 “仙师,这仙草可万万不能取下来,它是俺儿的救命之宝哇!” “是嘞,仙师!这仙草可是神仙托梦送来的,是能救治俺夫君的宝物……” 老妪身旁的小妇人也非常紧张的看着里面,越说越小声。 因为玉凝儿已经停了手,道:“你们要是信我,便让我一试。” “俺们自然是相信仙师的,仙师尽管施法,俺们不会再多嘴舌!” 牛老汉立即回道,而后又转头瞪了老妪和小妇人一眼。 老妪当即不敢再说了,只紧张的盯着她儿子看,生怕她儿子会出事。 牛老汉也不由的屏住了呼吸,一动都不敢动了。 活了这么久,牛老汉自认自己是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 再难以接受的场面他都能稳得住自己,不让脸上露出不该露出的神色来。 可此时的牛荣已经彻底合上了双眼,似乎连呼吸都停了。 第30章 我们两个真厉害! “喵!” 大花:我已经准备好了! 于是玉凝儿心中急急念咒: “天地万物,具形有灵;神图有术,藏灵画影。” 她手中的影灵图金光一闪,新的一纸金书立即浮现。 玉凝儿驱使着影灵图的力量,将牛荣即将离体的魂魄彻底抽离本体,再送入了第五幅画里。 同时,影灵图的力量也禁锢着牛荣的肉身,不至于让他突然间就咽了气。 玉凝儿双手捧着影灵图,方便大花施展安魂术。 大花的力量已和玉凝儿的身体相连,所以也能看到玉凝儿看到的一切。 它的双爪按在了第五幅画里,将牛荣的魂魄一一分辨、又一顿拼拼凑凑,最终一一摆好。 在旁人眼中看来,玉凝儿捧着他们看不见的影灵图的动作,就像是在捏诀施法,像是在酝酿什么厉害的神通…… 穆元之是能隐约感知到玉凝儿手中有淡淡的金芒在闪烁,心道: “她又要施展神秘的术法了!” 只见玉凝儿双手虚捧着什么东西。 等了一阵,她又将双手放下,像是将什么力量放入了牛荣的体内。 然后又见她收回了双手,只静静的看着牛荣的身体,再没了其余动作了。 “喵!” 大花用意念认真的对玉凝儿叫了一声。 “嗯!” 玉凝儿暗暗回应,随即心中再次急急默念咒术:“神图消画,散影解灵!” 霎时间,影灵图内的第五页纸顿时消散。 禁锢在牛荣体内的金芒也重新回到了影灵图里。 大花则立即用爪子将牛荣的魂魄按回了他的身体里。 然后它又快速的在他的身上走动,用爪子勾勒出一道道安魂术印,随即又飞速的按在了牛荣的头顶、眉心、胸腔、胃部、中枢、丹田、下腹等位置,以镇其魂魄。 待牛荣的三魂七魄彻底被镇入本体之后,他整个人就是一颤。 “喵~” 大花:好了,可以叫醒他了! 于是玉凝儿便两指并拢,凝出灵力,点在了牛荣的眉心之上,嘴上喝道: “魂魄已归,速速醒来!” 牛荣猛地睁眼,并且整个人都弹坐了起来。 “呵——呵——” 牛荣像是许久不曾呼吸过了一般,原本苍白的脸都瞬间被憋得通红,身子和双腿都微微弓着。 急促的呼吸间,他的手还不自觉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轻拍着给自己顺顺气。 屋内的牛老汉当即就呆愣住了。 屋外的两个妇人也呆住了。 “爹——” 牛小轩一把挣脱了自家阿翁的手,冲了过去,一把扑到了牛荣的身上。 “爹!你能动嘞!爹……” “儿唉——” “夫君——” 屋外的老妪和小妇人都激动的冲了进来。 一个又哭又笑的搂住了儿子,另一个则扯住了夫君的手呜呜的哭。 牛老汉也哭红了眼,眼泪哗哗的流。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 扑通! 牛老汉当即跪倒在地,对着玉凝儿俯首叩拜: “多谢仙师治好了俺儿啊!” 闻言,两个妇人这才反应了过来,忙拉着牛小轩一起下跪,急急叩拜: “多谢仙师!” “多谢仙师!” “多谢仙师姐姐!仙师姐姐治好了俺爹嘞!仙师姐姐真厉害!” 就是坐在榻上的牛荣,竟也要踉踉跄跄的爬下来,要去跪拜仙师,拜谢仙师救命之恩。 “你们不必如此!快快起来吧……哎呀!快起吧……” 玉凝儿是刚扶起了一个,就见另一个又拜了下去; 待她去扶了那个,还有一个又已经跪下了。 她想着让他们起来,不想牛老汉一家几口人都死死跪着不住的磕头,直言神仙显灵,多谢仙师。 反正怎么说都不肯起来了。 一时间,玉凝儿真是手忙脚乱,又见穆元之竟是躲在一旁抿嘴偷笑。 玉凝儿当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大花蹲在玉凝儿的肩膀上,下巴微抬,假装不在意的舔着爪子。 但它的眼眸却是忍不住斜向下方跪拜的人。 “嘎……” 黑哥用意念叫了它一声。 大花顿时反应了过来,知道别人是看不见自己的,便放下了爪子,尾巴甩了甩。 玉凝儿目光瞥向大花,用意念道: “大花!我们两个真厉害!” “喵~” …… 夜间的晚食,比玉凝儿想象的还要更丰盛些。 鸡肉炖蘑菇、排骨炖豆角、土豆炖五花肉、还有蒸馒头、蒸蛋,又大又圆的烙饼有素馅的,也有肉馅的,也有只撒了几粒葱花就香气扑鼻的…… 玉凝儿每一样都尝了一遍,吃得肚子滚圆,却还是被牛老汉一家劝说个不停,让她多吃点。 于是玉凝儿又多吃了一块鸡翅、一条豆角、一口烙饼、一块五花肉。 穆元之也是大吃特吃,还喝了一大碗疙瘩汤。 一旁的牛小轩也抓着一只大鸡腿,吃得满嘴流油,不住点头。 唯有牛荣蹲在小角落里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们,嘴里喝着稀粥。 他的身体还很虚弱,不宜一下子就开始大吃大喝,只能先用稀粥来调理一下肠胃。 他要想像玉凝儿和穆元之他们一样胡吃海喝,估计还得等上半月呢。 所以他为了忍住自己对香喷喷的炖肉的渴望,只能默默的离开丰盛的那一桌了。 “仙师真是术法高超,俺儿能好起来,全靠仙师了!” “来,仙师可以再尝尝这个蒸蛋……” “俺看仙师也很爱吃烙饼,今晚俺再多烙几张肉馅的……” 牛老汉一家不停的热情招呼,玉凝儿却是招架不住了,连连摆手。 “我已经吃好了!不必再张罗……你们自己也吃吧!” 为了招呼她和穆元之,牛老汉一家、哦当然,除了牛荣和牛小轩,他们三个都没怎么动筷吃上几口。 那老妪见玉凝儿实在是吃不下了,便扭头去问穆元之: “那……穆大侠可要再喝一碗疙瘩汤?这疙瘩汤暖胃……” 穆元之也忙摆手,“不用了,多谢款待!” “应该的!应该的!” 牛老汉则对玉凝儿道: “仙师救了俺家荣儿,就是俺家的大恩人!日后仙师但有吩咐,俺们绝不推迟!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俺们也义不容辞!” 玉凝儿刚要习惯性的摆手。 但她又忽然想到了背着她偷哭的虎娃,便忙咽下了嘴里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转而问道: “不知老伯家中可有香烛纸钱?” “香烛纸钱?” 闻言,牛老汉一家都愣了愣。 “有的有的!不知仙师是想……?” 第31章 吓唬谁呢 夜里,牛老汉提着灯笼去了牛三贵家。 牛三贵披着外衫开门,问他来意。 牛老汉说:“俺是来帮仙师买些香烛纸钱的。” 牛家村里的人都非常务实,自家用的香烛纸钱也大都是自家自制的,因而家家户户都少有到别处去采买这些东西的。 不过牛老汉家则又有些不同了。 村里人都知道他家儿子牛荣半年前突然中了邪,成了瘫子,这几个月来是经常请先生和仙姑到家里去做法事驱邪的。 所以牛老汉家对香烛纸钱这些的需求又比别家多了些。 牛老汉一家本就因农活忙不过来了,因而哪里还有空闲去自制香烛纸钱? 所以他便常到牛三贵家来采买。 牛三贵家本来就会做些香烛纸钱的小生意,平时也多是将香烛纸钱拉到城镇去卖给镇里的人用,是少有卖给村里人的,当然近来是常卖给了牛老汉家咯。 但牛老汉大晚上提着灯笼来他家买香烛纸钱的,那还是头一回嘞。 牛三贵慢吞吞的迎着人往屋里走,对牛老汉问道: “咋滴?你家又来了个仙姑要做法事?” 牛老汉笑着摆手,道: “不是俺家要做法事,俺家荣儿已经大好嘞!是仙师想要买些香烛纸钱,俺是替仙师来的。” “谁?”牛三贵有些耳背,没听太清,大声问道:“谁好咯?” 牛老汉又是笑,大声道: “俺说俺家荣儿已经被仙师治!好!咯!” 牛三贵耳背,但他家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女们可没耳背,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全都惊讶的看向牛老汉。 “老叔,牛荣叔真的被治好了?” “老叔家不是来了两个小客人吗?” “怎滴?难不成他们竟还是仙师嘞?” “老叔家这次来了个真仙师……?” 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问,牛老汉也不嫌烦,乐呵呵的一一回道: “治好了!治好了!” “俺家荣儿今晚还能下床自己喝粥嘞!” “当然是仙师咯!” “要不是仙师,能治好俺家荣儿?” “哦哟!!!”牛三贵一家纷纷惊叹: “竟真是仙师嘞!” “牛荣叔真能下床动弹咯?!” “俺就说今儿日头落山后,从小梅岭那头下来的两位小侠士不一般嘞!” “没想到竟是仙师嘞……” “那仙师是怎么治好叔翁的……?” “是不是能呼风唤雨、召唤雷电,一把劈了叔翁身体里的妖怪……?” 牛老汉其实也不知道仙师到底是怎么治好他儿子的。 但这也不妨碍他会跟村里人讲一讲,唠一唠。 他扬起手,学着玉凝儿的样子,两手像是捧着什么东西: “仙师会捏诀施法,就像这样……” “然后仙师就这么等着了……” “最后仙师大喊一声,俺儿就被她唤醒,还能立即动弹起来嘞……” “哦哟!”牛三贵一家又是一阵唏嘘: “真是神仙手段嘞!” “那看来这回你家来的仙师道法高深嘞!” “可惜俺们都没能亲眼得见嘞!” “可不是……” 牛老汉乐呵呵的一边笑,一边又说了一次来意。 末了,牛老汉说自己还要赶紧拿了东西回家去,仙师正等着用呢。 “什么?你们也要去俺家拜见仙师?” 牛老汉连连摆手: “不成!不成!不成!都大晚上的,仙师还有别的事要忙,你们去了岂不是扰了仙师……” “啊呀!俺先走咯,你们要想拜见仙师,那得等明日再说嘞……” “都别忙活了,也别送!不过你们家的木车先借俺,俺明儿来还,走咯……” 牛老汉拿了牛三贵家里的推车,留下了好几串钱,才推着一车香烛纸钱急匆匆的往家里赶。 牛三贵一家都站在了自家门口远远的目送他。 …… 牛老汉推着车回来时,玉凝儿正坐在屋檐上让榕爷吸收月之精华。 此时夜色已深,牛老汉一家激动惊喜过后,也大都睡下了。 只有牛老汉的媳妇点着蜡烛在等他回家。 见牛老汉回来了,驼背的老妪便忙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准备与牛老汉一起将一车的香烛纸钱搬下来。 玉凝儿从屋檐上跳了下来,故意弄出了些动静,免得自己突然出现吓着他们。 但老两口见她从屋檐上突然跳下来,还是被吓了一跳。 “哎哟!仙师还未歇息呢?”老妪轻声问道。 牛老汉指了指车上的东西,“仙师,这些都是您要的香烛纸钱,俺都给你买回来了。” 仙师治好了他们儿子,却只让他们帮买些香烛纸钱——这让老两口十分感激之余,又多了几分敬重。 玉凝儿点头,对他们道: “好!有劳!这些香烛纸钱就都留在车上,你们不用搬了!” “唉!” “唉!” 老两口对玉凝儿毕恭毕敬,无有不应。 牛老汉问道:“仙师可是要拿这些东西驱邪捉妖?” 一旁的老妪也看着玉凝儿。 她儿子可是被妖怪害的,要是仙师把害了她儿子的妖怪也一并除了,那他们老两口就安心了。 以往请到家中的先生和仙姑要做法事驱邪时,也有要用上这些东西的。 “不是驱邪。”玉凝儿没有解释太多,只是道: “今晚我要借你们院子一用,到时若有什么动静,你们也别怕,不会出什么事。但你们也别出来,更别往外看,安心睡觉就是。” 这样的话其实玉凝儿已经叮嘱过一遍了。 但普通人的好奇心是很重的,也是不经吓的,玉凝儿觉得还是要多说一遍,免得出事。 “唉!” “唉!” 老两口也忙应下了,也不敢再问什么。 “那俺们现在就回屋去!” 见玉凝儿点头,老两口才互相搀扶着快步走回了自己屋。 玉凝儿左右看了看,便去车上随手拿了几根蜡烛,还有一把香。 她走到了院子的角落里,手上捏了个火诀,手往前一点,一对蜡烛和三根香都立即燃烧了起来。 玉凝儿又左右看了看,便随意的将其插到了地上。 虎娃闻到了香火气,忍不住从影灵图里飘了出来。 玉凝儿对他道:“这是我专门烧给你的,吃吧。” 虎娃闻言,顿时想哭。 他实在是太饿了。 他还以为自己真的会被饿死。 吸吸—— 虎娃学着阴邪吞噬亡魂的表情,整个阴魂都扑到了香烛面前,嘴巴张得大大的,面目狰狞起来,对着香烛和三根香狠狠的一吸。 不过一瞬间,地上的香烛都已经全部烧成了灰。 玉凝儿:“……” 他这是饿得有多狠啊? 不过—— “我说你要吃就吃嘛,为什么要故意露出这么凶恶的神情?你想吓唬谁呢?” 我又不怕! 玉凝儿叉腰瞪着虎娃。 虎娃脸上一僵,随即退开了些,支支吾吾: “我……真的好饿,我觉得这样能吃得快些……” 第32章 画中世界 “还没吃饱吗?” 玉凝儿看着还要趴到地上去吞吃香灰的虎娃,皱眉用意念问道。 虎娃默默的摇头,表示没有。 玉凝儿抬手一指,示意:“其余的香烛和纸钱都在那边的车上,你自己去拿来!” “嗯!” 虎娃马上飘了过去。 一阵阴风从玉凝儿的身上刮过,将她的发丝搅乱。 待虎娃再次回来时,整个车子都被他推了过来。 玉凝儿拿出一根蜡烛,再次捏出一道火诀,将其点燃,然后对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的虎娃嘱咐道: “这一根蜡烛不准吸,其余的你想吸多少就自己烧。哦,还有,这些香烛都是要花钱买的,你要是一下子全都吸完了,估计又得饿好久了。” 她撂下这句话后,就将手上的蜡烛递给了他,然后直接跳上了屋檐,拿出了玄色玉玺开始研究。 影灵图被她放在了身旁,榕爷的两条根须扒拉了一下书页,让自己的半寸树桩充分得到月华的照耀。 “喵~” 大花轻手轻脚的钻了出来,脚趾开花,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的同时,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它依旧留了一小截尾巴藏在了影灵图中。 但见玉凝儿捧着玄色玉玺专注的看,没有理会自己,大花便拿自己的脑袋使劲儿的蹭了蹭她的手肘。 玉凝儿便放下了一只手来,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 大花这才满足了,轻轻的挨在了她的腿旁,蜷缩着身子趴着。 它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响声,眼睛半眯不眯,视线定定的朝下,望着下方的虎娃。 “嘎……” 黑哥也钻了个脑袋出来,从书页的缝隙中转着乌溜溜的眼珠子,直到看着了下方吸食香火气的虎娃,才停止了转动。 这一次,虎娃没有再“狼吞虎咽”了。 他直接点了一大把香,又自己烧了一大叠纸钱。 浓浓的香火气冲天而起,虎娃飘在半空之中,鼻子嘴巴微张,所有的香火气都慢慢的涌进了进去。 他像是在品茗一般,越吸香火气就越是陶醉,阴魂的力量也不断的充盈起来,整个魂体都有些飘飘然起来了。 待那一大把香燃烧殆尽,虎娃犹犹豫豫。 他还是觉得吃不饱。 而且这香火气的味道实在是太香了,就连掉在地上的灰都是香的。 他还不知足,所以又趴到了地上,连方才掉落下来的香灰也要全部吸光。 刚将视线瞥了过来看到了这一幕的玉凝儿:“……” 她闭了闭眼,实在是没眼看了。 阴魂其实也能消化香灰的。 但就像饿极了的人吃地上的泥巴一样,多少也能填一填肚子。 不过阴魂只能消化香灰里残余的最后一丝香火气,最后剩下的渣渣,还是要吐出来的。 待地上所有的香灰都塞进了嘴里后,虎娃终于能勉强的忍住心中对香火气的渴望了。 他知道—— “要是将车上所有的香烛纸钱都烧了,以后饿得狠了就再也没得吃了……” 所以虎娃觉得趁自己现在还能忍得住,那就继续忍忍。 要是实在忍不住了,他就再给自己烧几根香吧。 “拿着!”玉凝儿将腰际的宝囊解了下来,抛给了虎娃,道: “你将车上剩余的都装进宝囊里面去。” “嗯!” 虎娃连忙点头,拿着宝囊就去车上收拾香烛纸钱。 黑哥盯着他又看了好一会儿,才觉得无趣,将脑袋缩回了画里去。 大花早已经闭上了双眼,呼吸绵长。 虎娃将车上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之后,将宝囊还给玉凝儿前,自觉的从中拿出了三个玉瓶。 玉凝儿知道他想要做什么,道: “现在时晨还早,水露都还未凝聚,等天上的月亮够着了西边山头上的那棵树,你再去。” “嗯!” 虎娃点头,但怀里还是抱着三个玉瓶不撒手。 玉凝儿见状,也没有阻止他,继续研究手上的玄色玉玺。 “此宝不凡,里边自成一片空间,既能封印一方天地,又能变换里头的时间流速,也不知道它是几阶的法器。” 世间所有的法器都是有品阶的。 最低的是凡阶,而后是黄阶,再往上则是玄阶、地阶、天阶、王阶; 至于超越了王阶的法器,则有:皇器、帝器、半神器、神器、道器、大道宝器等。 玉凝儿此生见过的等阶最高的法器,就是镇在元灵门·元初峰上的一口铜钟。 ——那是天阶的法器,名叫普道铜钟,传言其铜声一响,普世同音,威势非常骇人。 至于玉凝儿如今手上的这一块玄色玉玺—— “单看其威势,好像也不比普道铜钟差呀……它该不会是皇器吧?” 玉凝儿心里越想越高兴,但却不敢轻易确定。 她用灵识操控着玉玺里头的两道幽冥鬼火上下跳跃,不过不敢轻易的将其调动出来。 这两道幽冥鬼火就是关闭玄色玉玺的钥匙,要是拿走了钥匙,玉玺内的空间便会开启,到时候必然会覆盖整个村子…… 现在玉凝儿还不能摸透玉玺里边的时间流速是如何变化的。 因而她可不敢轻易尝试。 这时,玉凝儿又忽然想到了自己曾无法将两道幽冥鬼火收进影灵图里去。 “不知道到现在能不能用影灵图将整个玉玺一起收了呢?” 毕竟她的影灵图能收藏一切有灵之物,就连她宝囊里的玄阶匕首都可以收进去变成了一幅画。 “没道理这玉玺就不行啊。” 玉凝儿想着,心中便开始默念咒术: “天地万物,具形有灵;神图有术,藏灵画影。” 铮~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影灵图里顿时浮现了新的一页纸。 霎时间,那道金光飞夺而出,在玉凝儿的指引下,覆在了玄色玉玺之上。 嗒!嗒!嗒—— 玄色玉玺立即震动了起来,似是在抵抗那道金光。 “喵!” 大花顿时炸毛,整个身子都弓了起来。 待它看清了是什么东西在作响后,又轻轻的“喵~”了一声,似是埋怨玉凝儿突然吓唬它。 “对不起啊大花,吓到你了。” 玉凝儿歉意一笑,又摸了摸它的脑袋。 “喵~” 大花舔了舔玉凝儿手掌,然后身形一跃,跳入了画里继续睡觉。 而这时,玄色玉玺像是终于抵抗不住金光的力量,被其卷着送入了画里。 嗡—— 突然间,影灵图猛然一震,金光大绽。 同一时间,玉凝儿觉得自己浑身的力量都快要被影灵图汲取一空。 “喵!!!” “嘎……嘎……嘎……” 画里的大花和黑哥都被吓着了。 两只非常害怕的缩在影灵图里,不断的发出惊恐的叫声。 就是榕爷都被惊得不敢继续逗留在外面,飞快的缩回了自己的那一幅画中去。 而虎娃,他早就被吓得瑟瑟发抖了。 不过他的感受又与影灵图里别的生灵不同。 他感受到了一股非常可怕的威压,令他惊惧的同时,也令他不由自主的想要臣服; 他感受到了影灵图的召唤,随即更是不受控制的被收回了画中。 就在虎娃不由自主的飘进画里时,收藏了玄色玉玺的那一页纸有了新的变化。 ——那一纸开始渐渐消散,而玄色玉玺竟开始与与虎娃所在的那一幅画渐渐融合。 轰—— 刹那间,玉凝儿只觉得脑中有轰鸣震响,震得她发蒙,眼神发直。 ——只见,虎娃所在的画里,忽然之间,犹如开天辟地般,多出了一方天地。三座山峦矗立在天地之间,两簇幽冥鬼火则在三座山峦的中间化作了两片幽青色的火海。 轰隆隆—— 待一切如同雷鸣般的震响在玉凝儿的脑海中渐渐平息了下来之后,影灵图第四页纸上已不再是平平的一幅画了。 漆黑冰冷的小世界里,虎娃呆呆的仰望着头顶的天空,又低头看了看脚下冰冷的地面,身前的三座大山,和两片火海。 他的眼神发愣,喃喃自语: “我……是突然飘进了玉玺世界里边去了吗?” 玉凝儿也是呆呆的,呢喃道: “这……这是怎么了?” “这是画中世界!”榕爷的半寸树桩重新伸了出来。 不难听出它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激动。 “画中世界?”玉凝儿先是没反应过来,“那不是玉玺里的空间融进了画里吗……?” “啊呀!”她说着说着,见再无法将玄色玉玺召唤出来了,才终于醒悟了过来,惊讶道: “对哦,画与玄色玉玺的空间融为了一体,那自然就成了画中世界了嘛!” “嘎!” 黑哥探了个头出来,绕过了书页,好奇的往虎娃所在的画中世界看。 “喵!” 大花也钻了个脑袋出来,毛茸茸的脑袋与黑哥挤在了一起。 虎娃在画中世界里飘来飘去,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但他到底是没敢飘进那两片火海里张望; 不消片刻,除了那两片火海,虎娃已经周游了整个画中小世界。 “啊呀!”玉凝儿顿时又反应了过了,道: “玉玺的时间流速是很快的,那么现在这个画中世界的时间流速也变快了。” 这样一来,那虎娃岂不是会饿得更快…… “嘎?” 黑哥不解的歪头。 “喵~” 大花眼神跟玉凝儿一样凝重了下来,难得的没有与黑哥吵架,而是主动解释: “我知道喵!画中世界的时间流速变快的话,那就说明他会在里面呆很久,而我们在外面只是过了一小会儿而已喵! 如果没有影灵图的力量保护,那么他从画中世界一出来,就会受到光阴之力的影响了,喵~” “嘎!” 黑哥点点头。 它觉得时间快或慢都无所谓,反正有影灵图在。 它倒是很羡慕虎娃可以在画中世界里上下飘动,来去自由。 大花其实也很羡慕虎娃,不由扭头看玉凝儿。 “我的画也可以变出画中世界来喵?” “嘎!” 黑哥闻言也忙看向玉凝儿,表示: 如果它的画里也可以变成一个小世界,那它就可以像虎娃一样在画中世界里自由行动,随意的玩耍了。 不像现在,一回到画里,它想要翻个身睡觉都不可以! “现在恐怕还不行……” 玉凝儿遗憾的对两只摇摇头。 那玄色玉玺她只有一块而已。 …… 天上的月亮渐渐西下,周遭一片安宁。 忽然,一道暗黄的影子从小梅岭上飞快的奔过,不过片刻又从稻田间穿过,最终一溜烟儿似的跑进了村。 进了村后,黄影走走停停。 它不时小心的扭头四下张望,同时还高高竖起耳朵听四周的动静,像是在警惕着什么。 不消片刻,它似是终于确认了周遭确实无人,便又一溜烟儿似的跑进了牛老汉家。 不过黄影还是非常的谨慎,不时的左右张望,像是生怕自己被什么人发现了自己。 然后…… 它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张大大的鬼脸。 呼—— 大大的鬼脸张开了嘴,吹出了一阵灰屑,顿时糊了黄影满头满脸。 “汪!” 黄影立即惊叫了一声,扭头撒腿便跑。 但它被灰屑迷了眼睛,跌跌撞撞的,一时跑到了哪里去,连它自己都不知道。 等它艰难的睁开眼来看路时,就见一双猫爪猛的扑了过来挠它。 “喵呜——” “汪!” 黄影又被吓了一大跳,再次慌忙奔逃。 它的速度极快,就是身后的猫也追不上了。 黄影东跑西跑,随即四肢一蹬,就立即跳上了院墙,慌不择路的跳了下去。 最后—— 它就在院墙之下被玉凝儿堵了个正着。 “汪!!!” 黄影显然又被吓了一大跳,扭头还想跑。 但它一转身,四肢便已被长长的一条根须死死的缠住,任它如何挣扎,都逃不脱了。 “原来是一只黄犬啊!” 玉凝儿蹲下身来,好奇的盯着眼前的狗看。 她一手拿着一柄桃木剑,另一手拿着一柄匕首,浑身杀意不显,但一身凝而不发的气势非常骇妖。 “喵~” 大花背着影灵图快步跑了过来,弓着身子,非常警惕的盯着那只黄犬看,还不时露出了尖牙,发出“嘶哈嘶哈”的威胁。 虎娃也跟着飘了过来,站在了玉凝儿的身旁,微微俯下身子,紧盯着黄犬看。 “嘎!” 黑哥从大花的背上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探出了个头来,圆溜溜的眼睛同样好奇的盯着那只黄犬看。 “呜呜——” 众目睽睽之下,黄犬瑟瑟发抖的缩成了一团。 由于太过害怕,它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流下了好几滴泪水。 第34章 快马加鞭 整个牛家村人挤挤挨挨的围在牛老汉家,一是因为好奇,听说这回儿来的仙师还是一个好看小姑娘; 二则是,小仙师是有真本事的,只双手捏诀便能施法,连汤药、符水都不用喝,就把牛荣给治好了。 三则是听牛三贵家里的说:仙师昨夜就开始在牛老汉家开坛做法了,要为村里人捉妖驱邪呢! 玉凝儿见他们胆大又好奇,又都没恶意,便也大大方方的任由他们齐刷刷的盯着看,末了又一一回了他们的疑问。 “村里的妖怪可是被仙师给除了?” 玉凝儿:“没有,它被我打跑了。” “哦哟!仙师果真厉害嘞!” 有人胡吹:“昨儿远远的就听到村里有动静,果然是仙师在除妖嘞!” “那敢问仙师,那是个什么妖怪?” 玉凝儿:“是一只胆小的狗妖。” “啊呀!竟是一只狗!” “狗也能成精嘞!” “那狗妖还会回来害人吗?” 玉凝儿:“妖其实也跟人一样,都是世间的生灵,也懂得趋利避害。有能耐些的妖,也不过是懂了些神通罢了。 就如那只狗妖,它本事不大,胆子还小,就是村里人再碰上了它,从地上捡一块石头都能将它吓跑,所以大家也不用太过害怕……” 普通人无疑是弱小的存在,被妖怪随意一吓,就能破了胆气,直接被吓死的也不无可能。 但人与人相聚在一起,就能互相帮扶,互相壮胆;只要人的胆气不泄,就是遇上了妖,也能奋力一搏。 这就是一村、一镇、一城、一州、一国所存在的根本意义。 待激动的人群渐渐散去之后,牛老汉和老妪再次下跪叩谢玉凝儿: “多谢仙师救了俺儿,还费心为俺们村赶走了妖怪!” “多谢仙师!” 玉凝儿拦不住他们的拜谢,便转念一想,道: “我饿了。” 果然,老两口闻言都立即停下了磕头的动作。 驼背的老妪道:“仙师稍等,俺这就进疱屋里去催催,再让俺儿媳妇儿多烙几张饼来。” 说着,老妪便急忙起身,往庖屋的方向快步而去。 牛老汉则道:“仙师辛苦了一夜,想必也累了,要不进屋歇歇,喝碗温水……?” 玉凝儿点头。 正巧,牛小轩用食案捧着一碗粥、并几张烙饼,哒哒哒的出来了。 “仙师姐姐,这是俺娘让俺给你捧来的。” 玉凝儿谢过了他,才伸手自己接过了。 等玉凝儿和穆元之吃饱喝足,准备离开牛家村时,驼背的老妇人又用布包上了十几张大烙饼,素馅的和肉馅的都有,其中葱花薄面饼的最多。 “此去中州路途遥远,这烙饼随时都方便拿出来吃,就是用火烤一烤,味儿也香嘞……” 玉凝儿和穆元之推迟不过,便接受了他们的一片心意。 牛老汉还拿了些碎银和几大串铜钱出来,说是要答谢玉凝儿对牛荣的救命之恩、还有—— “仙师为俺们村赶跑了妖怪,这些铜钱都是村里人的谢礼——小小心意,还请仙师收下,路上做些盘缠也好……” 玉凝儿没收,只将裹着烙饼的布包放入了宝囊里。 “好意心领,盘缠就不必了!” 牛家村里人人质朴又热情,玉凝儿有幸见识一番,已是心满意足。 见玉凝儿执意不肯收下银钱,牛老汉只好赞叹一声: “仙师果真高义!” 真·高义·仙师·玉凝儿抬头挺胸,和穆元之大步走到了村口的路上。 一时间,不论是留在家里的人、还是在农田里忙活的其余牛家村人,都纷纷涌上前来,远远的相送。 两人对牛家村人挥了挥手,转身快步离去。 …… 一路走了将近两个时辰,两人终于进了中州地界,长源小镇。 玉凝儿在镇上的小街里乱逛。 要是看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她就都买了些送进嘴里尝一尝,不好吃的、有多余的便统统塞进了宝囊里放着——以防哪天真饿极了,连一口吃的东西都没有。 她走走停停,姿态闲适,模样又俏,出手却并不大方,还会与地上的商贩有来有回的讨价回价,常惹来旁人的目光注视。 玉凝儿浑不在意,随性而行。 穆元之则到处问询,终于在一家车马店里租了一辆好马车,顺带又租借了一个车夫回来。 于是玉凝儿便和他一起坐上了马车。 穆元之脖子上的阴气还未彻底消散,须得晒着太阳驱除阴气。 于是他便和车夫一起坐在了前面的车辕上。 车夫是个清瘦的汉子,扬起手上的鞭子隔空一甩。 “啪”的一声响起,马儿就飞快的跑了起来,往西山城的方向疾奔而去。 不想马车在官道上还没跑出二里地,就听到后边传来了凌乱的马蹄声。 “前面的……请留步!” “停车!给老子停下来……” 车夫远远的听到了声音,有些迟疑的扭头向后去看。 穆元之道:“无须理会,继续赶路!” “唉!” 车夫应了一声,手中的鞭子再次挥打在了空气中,发出了一道“啪”的声响。 车前的马儿得令,脚下跑得更快了。 不想后边的马蹄声也越来越急促,越来越近。 “吁——” 两个护卫模样的汉子竟是急急打马前来,强行逼停了马车。 “两位爷儿,你们这、这是……”车夫心里很害怕,像是认识来人。 方才马车和两个护卫的马儿差点儿就要撞上了! “哼!”其中一位胡子拉渣的护卫冷哼一声,骂道: “你是聋了不成?方才叫你停车,怎滴就是不停!想找抽是不?!” “哎~”另一个中年汉子伸手拦住了胡子拉渣,摇摇头,“咱们还有正事要办!” 穆元之皱着眉头盯向两个汉子,“你们想要干什么?!” 中年汉子立即面带笑容的向穆元之抱拳行礼,道: “在下姓张,名丛,在长源镇李府当差,见过这位小兄弟。” 胡子拉渣也抱了抱拳,道:“俺叫王喜。” “哦!我知道了。”穆元之点点头,满脸的不耐烦,“还请两位快点滚开,我们还要赶路。” 来人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 那他又何必假客套! “你!小子,莫不是没听说过俺王喜的大名?” 那个叫王喜当即大怒,怒视着穆元之。 他显然是平日里就蛮横霸道惯了,还从未遇到过像穆元之这样不给他面子的小子。 “哎~王兄莫急。” 张丛假意劝和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对穆元之道: “我这位兄弟是个粗人,脾气冲,平日里对旁人下手也是没个轻重,还请小兄弟见谅。我们也并无他意,只是想跟马车里的姑娘做一笔交易而已。” “什么交易?” 马车里传出了玉凝儿的声音。 张丛立即从马儿身侧的布袋里捧出了一个盒子,道: “我们拿了重金来,想买姑娘手里的一个布袋,不知……” “快滚吧!我没兴趣了!” 玉凝儿顿时兴致缺缺,连面都不想露了。 张丛紧紧的抿唇,刻意摆在脸上的笑也立即阴沉了下去。 王喜顿时怒指着马车,吼道:“不识好歹的臭丫头!你给老子……” “呵!” 穆元之当即冷笑一声,一个飞跃上前,两脚飞踢,一脚踢到了王喜的脸上,另一脚则踢在了张丛的脑袋上。 “啊!” “啊!” 张、王二人都被他踹倒在地,一个晕头转向的捂着脑袋,另一个则捂着嘴巴吐出了一口血腥,和两颗大牙。 一盒子的黄金掉了一地。 嘶~ 嘶~ 张、王二人坐下的马儿吃惊的跑开几步,有一马儿后脚一蹬,直接踢到了张丛的胸膛上。 “啊!!!” 张丛捂着胸口倒地,痛叫不已。 “哩、哩个混蛋!” 王喜怒气上涌,口齿不清的大骂着。 他一手拔出了腰侧的大刀,怒气汹汹的冲了上去,要来砍穆元之。 “啊——” 马车车夫实在害怕,慌张之下跌进了马车里,和玉凝儿面面相觑。 外头,穆元之已经身形一扭躲过了砍来的大刀。 他趁王喜错身而过之际,脚下一踢,将王喜撂倒。 王喜跌倒前扭身一转,还挥舞着大刀来砍。 穆元之便又一脚踢出,踢飞了他手里的大刀;俯身两手一抓,一拽,一扭,直接将王喜的双手反方向狠狠一折。 咔嚓! “啊——”王喜撕心裂肺的大喊。 他的两条手臂都骨折了。 一旁的张丛一脸痛色的起身,“你、你竟敢伤我们至此!” 穆元之方才下手是真的狠,一点都不留余力的。 张、王二人都有伤在身,哪儿还敢上前讨打? 这种时候,他们也只能嘴上叫嚣了。 “早就叫你们滚了,竟还要不知好歹的上前讨打!难不成你们都是聋子?” 穆元之用脚挑起了地上的大刀,随手一扔,直直的插入了张丛的鞋子里。 张丛的鞋子立即破了个洞,露出的两根脚趾凉飕飕的。 差一点,他的两根脚趾头就要保不住了! 张丛又气又急,“我可是李府李大公子的亲卫!你、你们给我等着!等我上禀了我家公子,定要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李大公子?”穆元之松松肩膀,“没听说过!” 张丛:“你!” 穆元之上前,脚下再用力一踢,将张丛踹到了一旁。 “我说了,我们还要赶路!你们给我快!点!滚!” “你们给我等着……” 张丛跌跌撞撞的就要去捡地上的金子,还要去牵马儿。 王喜也跟着他跑。 穆元之道:“金子和两匹马儿都要留下!” “这金子和马儿可都是我家公子的,我们李府的主人家可是李官人,镇上无人不……” 唰! 穆元之抽出了绑在身后的宝剑,“要不你们两个还是别走了,都给我留下来吧!” 闻言,两人哪儿还敢停留,顿时都慌张的跑了。 穆元之这才收剑,看向马车。 马车夫也正巧撩开了帘子,哆哆嗦嗦的出来了。 他一脸畏惧的看着穆元之,支支吾吾道: “他、他们都是李官人、李府的人,你、你打伤了他家的护卫,还、还……俺、俺……” 车夫显然已经被吓坏了,不管是穆元之,还是李府的护卫们,都不是他敢招惹的。 穆元之心知:接下来,这个车夫恐怕不好再继续驾车前行了。 玉凝儿也从马车里探出了头来,向穆元之问道: “你留下了他们的马儿,是想骑马赶路吗?” 穆元之点头,“我想快马加鞭,赶回西山城。” 继而又问玉凝儿:“不过……你会骑马吗?” 他不让那两人带走马儿,也是不想他们回城太快,再叫了一群人来拦他们去路。 但玉凝儿若是也会骑马,那就最好不过了。 “没骑过,不过我可以试上一试。” 玉凝儿立即跳下了马车,跃跃欲试。 穆元之张了张嘴,又挠了挠头,迟疑道: “若是不会骑马,也没关系,你也不要勉强。你若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与你共骑一匹,带你上路…… 当然,我也可以独自前行,先走一步…… 这两匹马儿的性子一看就很烈,恐怕不好……” 玉凝儿却已经快步上前,选了最高最大最好看的那一匹马儿。 她身形一跃,便直接跳了上去坐下。 那马儿顿时焦虑起来,脚下乱蹬。 “喵!” 大花微不可闻的低低叫了一声。 马儿打了个响鼻,有些畏惧。 玉凝儿则伸手摸了摸马儿的头,道:“乖乖驮我一程,就不会揍你。” 马儿像是听懂了她的话,竟真的开始随她驱使,指哪儿走哪儿。 也不知道它是不是被吓的。 “太慢了!快点跑起来!” 听到了玉凝儿的催促,那马儿果然立即跑了起来。 “呜呼——” 玉凝儿是第一次骑马,觉得很是新奇,又好玩。 “快点!再快点!” 她嘴上不断的大声催促着,全然不用抽打马鞭,竟也令那马儿乖乖的听话,越跑越快。 穆元之摇头失笑,又暗暗称奇。 他随手给车夫扔了一块碎银,道: “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了,你回去吧。” “唉!唉!” 车夫忙不迭的应承,又慌忙的将马车头一转,驱车跑了。 眼见玉凝儿都快跑没影儿了,穆元之忙捡起了地上的金子,才跳上了另一匹马儿的背。 “驾!” 第35章 竹林 一抹残阳西下,红霞斜映高坡。 一匹白马穿过树林,跃上高坡,再踏步而下。 哒哒、哒哒、哒哒—— 玉凝儿高坐在白马之上,衣衫长发飞扬,恣情肆意奔腾。 “玉——凝——儿——” 身后骑着枣红马拼命追赶、却怎么都追赶不上的穆元之不由的扯着嗓子大喊: “我们跑过头啦!客栈在后头的竹林边儿上——” 闻言,玉凝儿立即叫了一声:“白龙!” 白龙,是玉凝儿给自己坐着的马儿新取的名字。 她觉得这马儿非常好看,带着她奔跑时还令她生出一种飞在半空中的快感。 一如书中所说“飞云掣电,神龙在天”的意蕴在内。 嘶律律~~~ 白马听到了玉凝儿的命令,立即乖乖服从,停了下来。 玉凝儿道:“我们跑远了,先回方才路过的竹林。” “喵喵……喵喵……” 大花忙从影灵图中探了个脑袋出来,给白马传递玉凝儿的意思。 “咴咴~” 白龙回了一声,表示听懂了。 然后白龙立即转头,开始往穆元之的方向跑去。 穆元之见玉凝儿终于肯停下、并掉头回来了,无奈的笑道: “我还以为今夜又要露宿荒野了!” 玉凝儿道:“你不是想尽快回到西山城吗?我看竹林里有个客栈,那就说明这里离下一个城镇不会很远了。我们其实也可以继续赶路,到下一个城镇再歇息也不迟呀。” 穆元之咋舌:“我们都跑了大半天了,你不觉得累吗?” “没觉得有多累啊!”玉凝儿耸耸肩。 她甚至觉得还没跑过瘾,还想让白龙带着她继续跑呢。 穆元之叹息:“就算你不累,那我们的马儿总得歇歇吧!” 别说马儿了,就是一直骑在马背上的穆元之都有些受不了了。 “嗯,你说得也对!”玉凝儿点头。 确实啊,要想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多吃草,还得让它好好休息,这样它第二天才好继续上路奔跑。 于是玉凝儿下了马,和穆元之一起牵着马儿走到了客栈外。 竹林边上的客栈,名字就叫作竹林客栈。 想来是因为方圆几十里内就这里有一片竹林,因而以此为名了。 整间客栈除了特别干净整洁、特别宽敞、还有客栈里的掌柜是个胖胖的中年妇人、打杂的伙计却是个没了门牙的瘦削小童外,没其他特别的了。 “两位客官里边请!” 掌柜的声音温和,招待客人时并不十分热情,却也不会让人觉得受到了冷待。 两匹马儿都被绑在了外头吃地上的草,玉凝儿和穆元之则一起进了客栈落座。 缺了门牙的小童殷勤的捧着茶壶和茶碗来,动作非常熟练的给两人倒了两碗茶,就是说话时漏着风: “两位客官可是要住店?” 现在已是秋末,临近傍晚时,天很快就会彻底黑下来。 因而只要这个时候有人路过这里,少有人会继续冒夜赶路的。 果然,穆元之道: “我们要在这里住上一晚,还请弄些好草料来喂一喂我们的马儿……对了,你们这儿可有什么拿手的好菜?” 玉凝儿最好美食,穆元之感念她愿意一起赶路奔赴西山城,之后可能还要求她出手帮忙……那他自然是要投其所好。 小童一边听穆元之说,一边默默的点头,待听到了询问,才让嘴巴张开一条缝来: “我们这儿最好吃的有小鸡炖蘑菇,木耳炒腊肉,土豆闷鸡,炖豆角、炒豆角、腌酸豆角……” 不管是不是最拿手的,小童全都熟练的报出了一连串的菜名,任客人随意挑选。 穆元之便点了几道肉菜。 小童一一点头,默默记下。 玉凝儿随后问道:“你们这儿难道没有竹笋炒腊肉吗?” “啊?”小童挠挠头,像是有些惊讶和不解,“竹子也能吃吗?” “怎么不能?” 这下子轮到玉凝儿惊讶了,道: “你没吃过竹笋吗?不管是春笋还是冬笋,反正都是刚长出来、还未变成竹子的小笋子,鲜嫩脆爽,不管是炖的、还是炒的,都好吃!就是老竹子,也能用来做吃的,比如竹筒包饭、竹筒闷鸡、竹筒酿的酒……” 玉凝儿越说就越想念竹笋的鲜味了。 但小童却是越听越迷糊了。 ……这些食物,他从来都没听说过呀! “客官莫怪!” 掌柜的走上前来,指使着小童快点到东厨去帮忙干活,才对玉凝儿继续解释道: “我的这位伙计是个乞儿,前年才收留了他在我店里帮忙,见识少。至于客官所说的食物,我们这还真没有。 客官别看这外面的竹林长得密,竹子多,但其实这里一开始并没有这一片竹林。” 玉凝儿顿时好奇了起来,“哦?那这片竹林又是怎么来的呢?” 穆元之闻言也心生好奇,转头看向掌柜的。 掌柜的道:“我家从我祖爷爷那一代开始就在这里开起了这间客栈,也是我祖爷爷从路过的商人那里得了一棵小竹苗,便爱惜的栽种了下来。从那个时候起,竹子越长越大,越长越多,直至长成了这一片竹林。 一直以来,无论是路过的商人旅客,还是达官贵人、游子先生,都对这一片竹林赞赏有加。还有专门为这片竹林写诗作赋的呢…… 我们这儿也是多亏了这片竹林,才能被来往的商人旅客熟知,只要大家路过便常来此地歇脚呢……所以我们这儿,还真没有用竹子做过吃的。” “原来是这样啊。”玉凝儿明了的点点头。 穆元之也赞叹了一声,道: “都说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一乡一域,风土人情各不同。你们虽不用这竹林饱腹,却也因这一片竹林得以吃饱穿暖,便也对这片竹林寄予了深切的感情。” 掌柜的抚掌,爽朗一笑,“就是,就是这个理儿!” …… 夜晚,玉凝儿躺在暖被铺就的床上安眠。 她呼吸松缓,神情安逸,似乎已沉沉入睡。 月光透过窗户映照了进来,几道竹影被投射在了木板地上。 忽而,竹影晃动了下,像是有一阵风轻轻吹过。 不消片刻,一双大大的绿色眼睛从窗户上冒了出来,悄悄的盯着床上安睡的玉凝儿看。 不一会儿后,绿色大眼睛转了转,终于有了行动。 它小小的身子跨过了窗沿,慢慢的朝床边靠近,并高高的扬起了纤细的手。 玉凝儿眼都没睁开,直接伸手,一把抓住了它的手。 哗啦—— 窗外的竹林顿时一阵响动,像是被狂风卷过。 而被玉凝儿抓住手的妖灵更是吃惊不已,身体像棉絮一样散开,各自化作一缕青光飞逃。 玉凝儿猛然睁眼起身,立即从窗沿处一跃而下,追了过去。 一道道青光飞速的钻入竹林,又四散而开,像是在故意迷惑玉凝儿的视线。 玉凝儿却直奔向前,一路往竹林的最深处去,找到了一片最高最大最密的一排竹子。 “竹妖,就算你的妖灵能从我的手中逃脱又如何,我还不是找到了你的真身!” 竹林瞬间寂静了下来。 玉凝儿像是在自说自话。 她拿出了一柄匕首,又道:“你再不现身,我就把这片竹子全砍了!” “坏蛋!” 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 哗啦—— 整片竹林都瞬间动了起来,好似有一阵大风吹过。 竹子摇晃间,有片片竹叶飞落,像一支支利箭刺向玉凝儿。 玉凝儿身前的那一排竹子也纷纷动了起来,枝干以不可思议的弧度弯曲,不住的往玉凝儿这边抽来。 玉凝儿立即用灵力驱使影灵图凝出结界护住己身,又拿着匕首刺向前去,唰的一下将一棵竹子劈开了两半。 “啊……” 不远处,有一声痛呼传出。 玉凝儿冷哼一声:“还不出来?信不信我把整片竹林都一并铲平了?!” “我、我这就出来!” 整片竹林瞬间一静,数道青光凝聚而来,形成了一道小小人形。 “我出来了,你、你别拿刀砍我!” 一道稚嫩的声音从脚下轻轻的响起。 玉凝儿低头一看,原来数道青光已经凝聚成了一个矮矮的青色小人。 它扁头扁脑的,鼻子长长,嘴巴长长,四肢也是扁扁长长,偏偏眼睛是大大圆圆,身子也是圆圆的……跟个古怪小木偶似的。 “原来小竹妖的妖灵是长这样的啊……”玉凝儿感叹的盯着小竹妖道。 小竹妖扭动了下身子,“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喵!它长得真丑喵!” 大花从影灵图钻了个脑袋出来。 “嘎!它都没有长毛嘎,真丑嘎!身上没长毛的都不好看嘎!很丑嘎……” 黑哥也挤了个脑袋出来,嘴里发出了肆意的嘲笑。 “喵喵~” 大花也发出了笑声应和。 玉凝儿:“……” 她默默的垂头,视线瞥过黑哥,与大花的视线对上。 大花:“……” 大花眨了眨眼,又默默的移开了视线,不忍心继续和玉凝儿震惊的双眸对望。 小竹妖:“……” 小竹妖也是愣了好久,像是才反应了过来,才骤然发飙: “你才丑!你也丑!你们都丑!” 小竹妖伸出了自己纤细的手,依次指过了大花、黑哥,还有玉凝儿。 玉凝儿抿紧了唇,没说话。 大花也闭着嘴,不敢乱说话了。 “你就丑嘎!你身上都没长毛嘎!丑死了嘎……” 黑哥浑然不觉玉凝儿的心情有了微妙的变化,与小竹妖吵到了一起。 良久,玉凝儿平复心情,对小竹妖道: “妖植要是还没有达到化形境,其妖灵都难以离开本体。就算动用了神通可以让妖灵暂时离开本体,也不能离开得太久。而你,似乎不受时限的影响,这是为什么呢?还有,你半夜偷偷溜进我的房里是想干什么?” 妖灵,是妖怪的灵魂与灵魄,也是一身妖力凝聚的所在。 “我不告诉你!你是个坏蛋!”小竹妖很是气愤。 玉凝儿不解皱眉:“我怎么就是个坏蛋了?要不是你要动手打我,我也不会动手来砍你呀!” 小竹妖依旧气愤:“你吃竹子!还吃刚出生的小竹笋,就连老竹子也吃!” 玉凝儿:“……呃、我不吃老竹子的。” “你有!你吃竹筒包饭、竹筒焖鸡、竹筒酿的酒……你就是个坏蛋!!!” 坏蛋·玉凝儿为了坐实自己是个真坏蛋的名号,徒手挖了一棵埋地里的竹笋,还贴心的剥了外壳。 “咔嚓!” “咔哒!” 白嫩的竹笋被喂给了大花和黑哥吃。 “嘎!好难吃嘎……” 黑哥咬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喵~” 大花也默默的将一口竹笋吐了出来。 “呜啊啊啊啊……” 小竹妖哭得好不伤心。 玉凝儿无辜道:“我又没让它们去咬你的本体,你哭什么?” “你不吃我,那为什么还拿着匕首威胁我?你肯定是想把我做成竹筒包饭、竹筒焖鸡、竹筒酿酒……呜啊啊啊啊——” 小竹妖一边抽噎,一边哭着道。 玉凝儿把匕首放入了宝囊里,“你想多了,我只是坏蛋,又不是坏人!你没害过人的话,我又怎么会害你呢?” “明明是你说要吃竹笋,还说要吃老竹子,我才、才……” 小竹妖抽抽噎噎,瞪着玉凝儿。 玉凝儿:“所以你偷偷溜进我的房间,是想要对我做什么?” 小竹妖目光闪烁。 “如果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我想抽你……” “就因为我说了竹笋好吃,老竹子也可以拿来做好吃的?” 小竹妖点头,姿态优雅的抬手去抹脸上不存在的泪水。 也不知道这样的动作和神情,它是跟谁学的。 玉凝儿:“……” 于是玉凝儿不由分说,撸起了袖子就立即动手去抽打小竹妖的本体。 “啊啊啊啊啊……你、你为什么要打我……” 小竹妖顿时痛得呜哇乱叫。 “我玉凝儿今天就是要让你知道,说错话,就得挨抽是个什么滋味……” “别、别打了,好疼啊,呜啊啊……” 玉凝儿对着小竹妖本体一顿胖揍过后,小竹妖的妖灵、那扁扁的脑袋竟然肿胀了起来。 这样一看,倒还挺可爱。 玉凝儿不厚道的笑了。 小竹妖委委屈屈:“你、你打也打了,现在可以放过了我吧?” 玉凝儿出了一口恶气,心平气和,道: “你是棵竹子,又还未化形,我要是把你赶走,就等同于害你性命。虽然你没害过人,但你今夜便起了害人之心……” 小竹妖忙道:“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玉凝儿双手抱怀,“你现在当然会这么说咯!但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因为路人随口说一句‘竹笋好吃’就出来打杀人家呢?” “……那、那你想怎么样?” 玉凝儿还真不能把这竹妖怎么样。 正如她所说,她也不能直接杀了小竹妖了事。 这无关仁慈,而是上苍有好生之德,万物苍生都有其生存的权利与意义。 随意杀生有伤天和,也违背了本心。 玉凝儿想了想,便拿出了一杆朱笔,开始在小竹妖的本体上刷刷写就了一道咒文。 “这、这是什么?”小竹妖惊讶道。 一瞬间,它有种被束缚之感。 玉凝儿收了笔,解释道: “这是缚灵咒,日后你要是敢对路过的行人作恶,这道缚灵咒就会直接打入你的妖灵,让你痛不欲生!” 小竹妖瞬间大惊,也有些生气:“你、你为什么要给我画下这样的咒文?” “哼!”玉凝儿叉腰,“方才不是还说自己不会再出来害人了吗?怎么,难不成你刚刚所说的,都是骗我的?” 小竹妖着急:“我没骗你,也没想要害人啊!” “那不就得了!”玉凝儿两手摊开,“你要是没有害人之心,就无须怕这道缚灵咒。” 小竹妖想了想,“那、那如果是有人要害我呢?难道我连自保、反击都不行吗?” 玉凝儿:“你都成精了,谁还能害了你?” 小竹妖大大的眼睛默默的看向玉凝儿。 玉凝儿瞬间会意,无奈笑道: “至于我,嗯……或者说像我这样的人吧,我们呢,是不会无缘无故就对你们妖下杀手的。除非你们生出了害人之心……” 第36章 好巧啊师兄师姐 第二日,玉凝儿和穆元之再次骑马上路。 玉凝儿依旧一马当先,无须打鞭。 穆元之勉强追在后头,咬牙加鞭。 “驾!” 越往西边跑,就越是地广人稀,高坡平原也多,有时还能遇到一群群散养在平原上的牛羊。 如今已是秋末,草原上的牧草不多,但远远的看去,全是金黄色的一片,好像玉凝儿在牛家村里见过的那片稻海。 两人一路疾跑,中途只在一个小湖泊附近歇了一会儿,又继续上路。 又直跑了大半天后,天色渐暗,玉凝儿自己停了下来。 因为白龙跑累了,需要歇一歇。 风尘仆仆的穆元之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牵马走到了玉凝儿身边,拿出地图分析道: “我们已走过了望崖城,再往前走就能到落日城歇脚。落日城内有一条直通西山城的官道,进城后我们可以一路走官道进入西山城的地界。” 遥想半个月之前,穆元之独自一人上路要赶往元灵城去时,可算是走得艰难,也走了许多冤枉路。 如今他和玉凝儿一起赶回西山城,直取近道走,而且还一路快马加鞭的疾奔,畅通无阻。 “想来还需两日,我们便能赶到西山城了。”穆元之很高兴。 玉凝儿点点头,却说: “我今晚不进城,要留宿此地。” “啊?”穆元之惊了,道: “这里晚上会很冷,就是雾气都能凝结成冰;而且到了晚上的话,前面的城门就会落锁,这里恐怕会有狼群出没……你确定要留宿野外吗?” “没错!”玉凝儿点头,“你可以自行进城,我明天再去寻你。” “那我还是与你一起留下来吧!”穆元之道:“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安全些,你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帮你……” 这些天来,玉凝儿每天都要跑上跑下的忙活,穆元之虽不清楚她都做了什么,但隐约也能猜到了些。 玉凝儿对他有恩,他真心希望自己能够帮得上她。 玉凝儿沉默了。 不过不稍多想,玉凝儿便点头答应了。 “那好!我要将这一片草原的老鼠统统都抓了,你来帮我” 方才她一路骑马奔腾时,大花眼尖,一连看到了好几只会钻地洞的老鼠。 都说狡兔有三窟,但其实会钻地洞的老鼠也会多打几个洞口来预备逃生的。 如果有穆元之帮忙的话,玉凝儿觉得自己能轻省许多。 “挖地洞?!!” 穆元之没想到自己的隐约的猜想成真,愣了一下,才缓缓点头。 然后他沉重的拿出了背在身后的宝剑。 以前他还以为这把宝剑只会用来斩妖除邪。 没想到如今用得最多的,竟是挖土! 穆元之默默的忧伤了片刻,才在玉凝儿的指挥之下振臂一挥:开挖! “吱吱!” 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 穆元之顿时一愣。 “是老鼠窝!” 玉凝儿也没想到自己随意一指,竟直接掏到了老鼠窝。 “玉凝儿,你真厉害……” 穆元之愣神的功夫,玉凝儿就已经眼疾手快的两手各抓了一只老鼠,还有一只似乎是被她的术法操控了,瞪着眼睛、歪着脖子被吊在了半空中。 “还有一只老鼠要逃了,你继续往左边那条洞挖,我过去堵它……” 玉凝儿匆匆撂下这句话,便飞快的跑了。 穆元之只能飞快的挥动宝剑,继续挖土…… 玉凝儿说到做到,果然带着穆元之将草原附近的老鼠都霍霍了一遍。 直至夜半时分,两人才捡了些枯枝生起了火堆。 捉了一晚上的老鼠,穆元之还以为今夜的晚食也要吃老鼠了。 没想到玉凝儿独自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手上提了两只草兔。 穆元之顿时惊喜,“这两只兔子你是在哪儿捉来的?” “前边的坡上有一堆乱石,那里有个兔子窝。”玉凝儿得意的笑道。 穆元之:“可巧,我在竹林客栈里买了一包盐巴,那今晚的兔子就交给我来烤吧!” “那好!都给你!” 穆元之动作熟练的开始处理兔子,玉凝儿一时无事可做,便暗中指使飘在远处的虎娃把白龙带回来。 这里毕竟是野外,玉凝儿已经隐约听到了狼嚎声了。 她有灵力术法护体,又有影灵图在身,并不怕野狼突袭。 但白龙是一匹好马,她不忍看它受伤。 就在这时,一声狼嚎从后方的山坡上传来。 “嗷呜——” 黑夜之下,一双双幽绿的眼睛陆续冒了出来。 白龙和一旁的枣红马顿时受惊,却都被飘在半空中的虎娃一左一右的牵着,直往玉凝儿的方向奔来。 穆元之也是悚然一惊,差点要扔了手里的两只烤兔,要去拔剑。 “无妨,你继续烤!它们自有我来对付!” 玉凝儿拿出了匕首,严阵以待。 “喵!” 大花钻了出来,身后背着影灵图,高高的站在玉凝儿的肩膀上,默默的散出了自己的气息。 “嘎!” 黑哥挤了挤,站在了大花的背上,同样散出了自己的气息。 榕爷用两条根须扒了扒影灵图,让月华能够继续照在自己的树桩上。 “呜——” 狼群首领给手下发出了一道指令。 “它们感受到了本喵的气息,都怕得不敢上了喵~” “嘎!明明是本鸦出来之后,它们才开始害怕的嘎……” “喵呜——” “嘎嘎——” 大花和黑哥都弓起了身子,炸开了毛,让自己的气息散出更多。 玉凝儿立即用意念叫了一声虎娃。 虎娃得令,化作一阵阴风往狼群方向冲去。 “嗷呜——” 狼群首领感受到了危险,立即带领族群狼狈撤退。 “它们……这就跑了?”穆元之讶然 玉凝儿收起了匕首,“它们很聪明,感受到了危险,竟也懂得明哲保身。” 穆元之还是有些担心,“那我们今夜不能彻底睡死,以防它们再次回来!” “你放心吧,若有危险靠近,我会第一时间知道的!” 有了玉凝儿的保证,穆元之有些放心,却也不敢彻底的放下警惕之心。 待两人吃饱喝足之后,穆元之将包袱里所有的衣物全部套在了身上,才挨着火堆缓缓睡下。 玉凝儿今夜不打算入睡,她要盘膝打坐修炼。 天地有灵气蕴养万物,越是人烟稀少的山野林间,灵气越是充足。 这里靠近人类城镇,灵气比较稀薄。 不过玉凝儿有榕爷在旁吸收月华,自己每时每刻都能通过影灵图得到一丝丝力量的反哺,算是弥补了此地灵气不足的缺陷。 引灵境的小修士只疏通了体内经脉,能引气入体,运用灵力,同时脑海生出微弱的灵识。 但玉凝儿有影灵图在手,灵识强度比同境界的同修们强出了不少,还能灵识出窍,游离体外一个时辰。 一呼一吸之间,自有灵气游走全身经脉,再缓缓转化成了灵力,留存体内。 “喵!!!” “嘎!嘎!嘎!” 大花和黑哥互相用意念吵了一架,又暗戳戳的互相扭打了一番,才慢慢安分了下来。 “咕噜咕噜……” 大花学着玉凝儿的姿势坐好,两手一揣,双眼微眯,呼吸之间竟也有灵力转入体内。 影灵图像一顶帽子一样,被它顶在了头上。 黑哥暗戳戳的伸了一半只爪子,像是不经意的踩在了大花的脑袋上,然后才用嘴巴一下又一下的梳理着自己凌乱的毛发。 榕爷默不作声的伸出两条根须扒拉了一下书页,继续汲取月之精华。 “嗷呜——” “嗷呜——” “嗷呜……” 晚风不时带来了一声声狼嚎。 穆元之睡得很不安稳。 但见玉凝儿稳如泰山般继续打坐,他便彻底的合上了疲惫的双眼。 虎娃趁自己没有肉身之便,不时化作一阵阴风飞到了高坡之上,远远的看热闹。 有时是狼群闯入了羊圈里,逮住了落单的牛羊,咬破了小羊的喉咙拖走时,有一地的鲜血划过草地; 有时是狼群刚刚钻入牛圈里,就被里面惊慌乱窜的牛踩伤…… “嗷呜……” 有的狼能拖着猎物得胜而归。 “嗷嗷嗷……” 有的狼则被人砍断了手脚,成了地上的一具死尸。 “啊!”虎娃突然反应过来了,“那边有两个人被狼群围攻了……” 他立即飞了回去,快靠近玉凝儿时,才慢下了身子,缓缓走近。 玉凝儿还在盘膝打坐,显然已经入定,丝毫不受外面的动静影响。 除了黑哥,大花和榕爷都在静静的修炼。 虎娃有些踌躇的站着,不敢随意打搅。 “嘎?爱哭鬼,你干嘛又在发呆嘎?” 黑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虎娃,用意念问他。 虎娃指了指远处的高坡,同样用意念道: “那边,有两个人,被一群狼围住了!死了好多狼,流了好多血……” “嘎!” 黑哥有些兴奋,也想飞过去看热闹。 但它的肉身已被影灵图束缚,无法离开。 它要是一动,势必要带着影灵图一起飞。 大花和榕爷都很重,它带不动;它也怕自己会惊扰到了已然入定的玉凝儿。 于是黑哥对虎娃道:“那你快去那边看看嘎,记得回来将情报告诉我嘎……” “嗯!” 虎娃得了吩咐,立即化风飞走。 …… 簌簌—— 空气越来越冷,一缕缕霜雪扑簌降下。 虎娃从一个个高坡上来来回回的飞了好几趟,黑哥刚开始得了消息时还很兴奋,慢慢的就不感兴趣了。 虎娃也觉得没了意思,便在来回的路上捡了一根又一根的枯枝,回到火堆旁时,才一根根的放入了火堆里烧。 有时,他还会化作一阵阴风,将周遭的霜雪统统吹走。 直至天色微明,虎娃才拿着玉瓶去收集落到地上的冰霜。 一抹红日跃上高坡,缕缕霞光映照天地。 虎娃慌忙将两个玉瓶留下,一溜烟钻入了影灵图里。 玉凝儿缓缓睁眼,平静的目视着前方升起的太阳。 “我……我只收集了一瓶冰霜,这里的太阳出来得好快。” 虎娃愧疚的解释了一句,又暗暗责怪自己只顾着看热闹,都忘了早点好好干活。 “没事,你明日多收集一瓶给榕爷补上就好了!是吧,榕爷?” 玉凝儿修炼了一夜,神清气爽,心情颇好。 修士吐纳灵气时,若能彻底入定,便能舒缓身心,进入冥想,深度抚慰灵魂。 所以有时修炼得好,比一夜安眠还要舒服。 “嗯!” 榕爷淡淡的应了一声。 “嗯嗯!” 闻言,虎娃这才彻底放松了下来,表示明天一定好好干。 “喵~” 大花蹭了蹭玉凝儿,得了一顿揉搓后,才心满意足的回了影灵图里睡觉。 “嘎!嘎嘎……” 黑哥一顿嘎嘎叫着,将昨夜得来的情报通通告知了玉凝儿。 玉凝儿越听越惊讶: “有两个人被狼群围攻?死了一堆狼,流了一地血……那两个人还活着?哦,这么厉害啊……那看来不是普通人了…… 什么?还有狼群想要到我们这边来,最后被你吓跑了?你是怎么吓跑它们的……哦,原来是你指挥着虎娃刮起了阴风,将你的气息弥漫开来……” “嘎嘎!” 黑哥郑重的点头。 “黑哥,你做得好!”玉凝儿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黑哥抬高了脑袋,眯起了眼,好半晌才回了影灵图里睡觉。 玉凝儿起身时,穆元之也迷迷糊糊的醒来了。 他觉得自己头重脚轻,还有些晕乎乎的,鼻子也有些堵塞。 “你没事吧?”玉凝儿看了他一眼。 穆元之晃了晃昏沉的脑袋,“无妨!只要我路上多跑几圈,出出汗估计就好了!” 玉凝儿这才明白,就是像穆元之这样一身血气方刚的少年人,也会受风寒的影响。 “那我们走吧……” 两人再次坐上了马背,准备上路。 这时,玉凝儿远远的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传来: “钟师妹,你的伤势可还要紧?” “无妨!大师兄不必担心,我已服用了丹药,很快便好!” “嗯!” “唉?那个人……看着好像是咱们的玉师妹……” “白龙,快走!”玉凝儿默默催促马儿快跑,假装没看见不远处的高坡上大步而来的一男一女。 可惜大花已经缩进了影灵图里睡觉,白龙没了它的传音,无法立即反应过来。 “玉师妹!果然是你!” 远处的女子飞快的跑下了高坡,直往玉凝儿方向奔来。 “玉!凝!儿!” 男子一步步的沉稳踏来,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你果然还没回元灵山!” 玉凝儿尴尬的回头。 “呃呵呵!大师兄,十三师姐,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们,真是好巧啊!” “不巧!”十三师姐钟玉促狭的看向玉凝儿,盈盈一笑,道: “我和大师兄可是专程来抓你回师门受罚的!” 第37章 你能耐了啊 下一刻,只见地字金刚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同时,他手臂上的青筋在一瞬间全都鼓胀了起来。就如同一条条扭曲的蚯蚓在他的手臂上爬动一样。 皇甫逸眼中的流光闪过,开口道,“你胡说什么?你想把姐姐带到哪里去?!”他抓住他的手不放,他怎么可能让人从他的身边带走慕容雪。 突然,包厢的门被打开,一列十几个黑衣人瞬间冲了进来,将慕容雪两人围在中间。 所以,洋洋猜,刚刚爹地妈咪说出去有事情,一定是出去接吻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便见冷凌云手中溢出一道金色的灵力,包裹在铁锤之上。 林娜肯定是知道耗子那些事情,但正如耗子所说的,因为深爱,所以不愿意戳穿,但并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会这么说,耗子风流,她肯定认为我也在这正胡搞呢。 刚刚她看了一下城主的模样,模样很陌生,看来不是她认识的人。 左超说这些话对我而言跟放屁一样,我才懒得理会,我两眼瞪着他,心里怎么会不恨他?曾经是谁一次次打我,践踏我的尊严,是谁让我在叶姗姗面前丢尽了脸,所以,我的恨,一点不比他少。 “好了,你们今天休息一晚,明天就离开阴阳谷吧!”鸡皇开口道。 只是,现在的他,却是落魄到了这样的地步,对方的身体虽然可以用,但他的修为,却是恢复不到以前的状态了,而且天眼也没有了,人一旦死了,那天眼之力也没有了,即便夺取了身体,也无法夺取到天眼之力。 “要不要去看看呢?”紫断天有些烦恼,身为紫家后人,如今先祖出世,怎么可以不去看看呢。但是,紫断天明显的从血脉之中察觉到,紫家先祖不希望他前去,所以,紫断天陷入了纠结之中。 在这个世界中,只需要将一样修炼到极致,就可以攀登上最强的巅峰了。风神、冰神、鲲鹏、真神、绎崎天王,等等强者,哪一个不是将一样规则修炼到极致而称之为神的? 这下子,穆逸辰应该顾不上娶自己了吧!光是安雨桐的事情就足够他忙上一阵子的。 落尘似觉自己身处之地,正值目标中,面对流火扑面而来,不知该当如何应对。 即便来人或有天界同仁,它亦不敢轻信。即便不提眼前,只言渡河,那也是此路不通!为那不当图谋疯魔的,可不止凡尘来的半仙,早已有过先例。 梦潇身子本能的往后退缩,想要闪躲开,可身体被冷易寒抓着,咦?怎么回事?梦潇只觉得背后抓着自己的冷易寒好像松了松力气。 这一点他倒是没错,虽然现在山寨经过几次扩大也有近千人了,这在土匪里已经算是很大的了,可是要跟军队比起来,那还是蝼蚁比大象,差得远呢,而且武器装备就更没法比了,去打军队,无疑是鸡蛋碰石头。 宗政钥再也没有开口,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一股倦意袭来。他皱了皱眉,缓缓起了身,似乎想要缓解这来势汹汹的疲倦。 一旁的老李已经急的是坐立不安了,来之前他就已经提醒过他们,无论他师父的态度再怎么不好,也千万不要跟他对着干,那样只会适得其反。 “我和秦冷在一起?”安雨桐就不明白了,怎么自己就和秦冷在一起了。 就连雷东风,也接到了由夏侯骏捷转达的命令,配合奔雷军,兵发江南,同时抵达的还有英国侯的密令,全力攻打江南行省。最好能抢先光复东都望海,这样他也好在帝都为雷东风造势,洗刷雷东风的冤屈。 林若火带着一身的火焰,如同一颗炸弹一般,从天空而降,在帝灵身边,将身上的火焰炸开。 林风以前的经历秦岚也是听林风自己说过的,而且上次林风就是刚刚干掉了不少的人后才到她的别墅的,只是,秦丽娜有点疑惑的是,林风以前的经理不都是在国外的吗,张朝阳是怎么知道的。 梦蝶举起翠斧,速斩断身旁的一条勾绳,让那个已经爬上些许距离的不死士兵跌落下方的护城河中。随着她的动作,一名负责指挥的剑骑士立刻将手中的弓弩放至背后,拔出腰中的长剑。 无尽的虚无之中,克丽丝那个五彩缤纷、鲜花满布的美丽空间里,一身彩衣的克丽丝依坐在由鲜花组成的躺椅上,兴致勃勃的盯着身前一片悬浮着的镜状平面。 一切都变得有点陌生,黑龙把双手举到自己的眼前,仔细地打量着,暗黑的铠甲包裹着鲜活的肌肉,肌肉下,黑龙还能感觉到他的骨骼。 一旁二老观望张入云气质,都知其心性是个不做张显的,此刻在二人身前即能说出这样的话,已是对自己信心十足,而乐长老人再见张入云目光充足,果然如自己所料,一时反倒生了些心事,仔细思索了起来。 第38章 古怪的叫声 “玉凝儿——” “……嗯?” “我听到古怪的叫声了喵~” “什么?” “声音是从风中传来的,不明显,好像是有别的妖,喵喵……” 闻言,玉凝儿立即从迷迷糊糊的浅睡中清醒,一边揉眼睛一边用意念去问大花: “你是说附近有其他的妖怪出没?” “喵!” 大花在影灵图里郑重的点了点头。 “嘎!” 黑哥立即兴奋了起来,怂恿着玉凝儿快点起来到外面去看看。 榕爷则道:“我还要吸收月华!” 自从玉凝儿的大师兄和十三师姐出现后,榕爷就再也无法出来晒太阳和月亮了。 对此榕爷很是不满。 于是玉凝儿便推开被褥,爬起身来,打了个哈欠。 大花也跟着打了个哈欠,才提醒道: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妖,但我能从它的声音里感受到了痛苦。玉凝儿,你要出去看看喵?” 黑哥当即道:“要去嘎!” 玉凝儿也道:“这个时候也该让虎娃出来给榕爷搜集无根水去了……我们就是顺道去看上一眼,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就马上跑!” “嘎!那快走嘎……” 黑哥很高兴的催促。 玉凝儿便轻手轻脚的打开了窗户,翻窗一跃而下。 然后她就在墙边的拐角处撞上了正在盘膝打坐的大师兄。 “你大晚上的不睡觉,是想干什么去?” 方明一脸沉肃,大有玉凝儿不给个合适的理由,他就会立即发飙的架势。 玉凝儿尴尬的挠挠头,“呃呵呵,大师兄,你不也没睡嘛!你这是……修炼了一晚上?” 方明站起身来,意味深长道:“不!我是在等你!” 打坐修炼只是他日常的功课而已! 他的主要目的,就是想看看玉凝儿今晚会不会再次偷偷摸摸的“钻洞”! 果然,玉凝儿终于被他当场逮了个正着。 玉凝儿:“……” 玉凝儿瞬间明白了大师兄话里的深意,心里无语片刻,才作势抬脚走了两步。 “要去哪儿?”方明跟着她走。 “大师兄,我是有别的事要办,你这样跟着恐有不便……” “既如此,那我便去叫十三师妹下来陪你!” “呃,别别别!十三师姐好不容易睡上了一个安稳觉,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搅她了!” 方明垂头静静的看着玉凝儿。 玉凝儿在他压迫的视线之下,败下阵来,实话实说: “大师兄,我好像听到了妖怪的叫声,你说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妖怪的叫声?” 方明闻言立即凝神去细听周遭的动静。 夜间的风很大,呜呜作响。 狂风卷动了客栈外边垂挂的幡布条,不时猎猎作响; 小镇里有的门窗似乎关得并不严紧,被风一吹也会不时的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来。 “呀啊——” 隐约间,似乎的确还有异样的声音夹杂着风声远远的传来。 但若没有玉凝儿的提醒,方明恐怕也只以为是夜风在作怪而已。 方明道:“既如此,那你好好的呆在客栈,我顺着声音过去看看!” “好的!大师兄放心,我一定不会乱跑!”玉凝儿忙不迭的点头应下。 方明看了她一眼,“罢了!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吧。” 免得趁他离开之际,这小丫头又要乱跑。 玉凝儿当即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来,“好的,大师兄!” 方明摇摇头,示意玉凝儿快点跟上。 随后他身形一跃,跳出了客栈的低矮院墙。 玉凝儿迅速一跃,赶紧跟上。 两人顺着大风刮来的方向疾步而去,同时也不忘了要谨慎的观察四周。 玉凝儿偷偷的借用大花的耳朵去听,瞬间捕捉到了一声诡异的哀嚎,听得玉凝儿心里发毛。 “大师兄,我听到了哭声!” “有什么东西在哀嚎!” 大师兄方明已是二重境的修士了,听觉也并不弱,当即身形一转,往左前方疾奔。 玉凝儿赶忙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的跑出了小镇,在沙石粒铺就的官道旁的草堆里发现了一团棕黄毛色的生物。 它已倒地不起,不时发出“咿呦——”的痛叫声来。 “是一只受伤的山鹿!”方明大步向前,俯身查看。 “山鹿?”玉凝儿凑近了看,“要不是它的头顶上长着鹿角,我还以为它是一只羊呢!” 山鹿性情温和,就是成了精,也不会轻易伤害人类。 而玉凝儿眼前的这一只山鹿只是刚通了灵智,妖力非常低微,与普通山鹿并无太大的区别。 “咿呦——” 山鹿见两个陌生的人类凑近了自己,非但不害怕,还发出了求救声。 方明在山鹿的身上来回查看,皱眉道:“它身上并没有伤口!” 说着,他又伸出两手摸向山鹿的腹部,并散出灵识来查探。 “咿呦——” 山鹿乖乖的躺着,任由他动手去查探。 方明的灵识顺着山鹿的肉身进入,但也只能查探到了模糊的影像。 不消片刻,方明才恍然大悟,道: “原来它是吃坏了东西!无妨,待我用术法助它消解了里头的异物就好了!” “咿呦!!!” 山鹿顿时大叫了一声。 “喵喵……” 影灵图里的大花立即向玉凝儿传递山鹿的意思。 玉凝儿听了之后,忙道: “大师兄,这只山鹿不是吃坏了东西,而是怀了东西!” “嗯?”方明意外的扭头去看她,不明所以,“它怀了什么东西?” “山鹿的小崽子啊!” “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当然是大花告诉我的啦! 不过玉凝儿可不能直接这么说。 她指着山鹿微微鼓起的肚子,道: “大师兄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总之,你若是用术法伤害到了它肚子里的崽崽,它肯定是要找你拼命的!” 方明:“……” “嘎嘎嘎……” 黑哥在影灵图里发出了一连串古怪的笑意。 “喵~” 大花发出了一声叹息。 “咿呦~~~” 山鹿则转动着湿漉漉的眼眸看向玉凝儿,流下了两行热泪,并且艰难的抬脚一蹬,踹开了方明的双手。 “对不住,是我误会了,并不是想要伤害你。”方明歉意的退开身子。 第39章 咕噜咕噜 虽说人族与妖族早已划分好了各自的地盘,各自安生,互不相扰。 但天地灵气散溢,人类的地盘里也总有些生物会自然而然的成精。 如若是些温顺乖巧、且修为低微的小小精怪,人族修士大多不会去管它们;若是遇上了些调皮捣蛋的精怪,顶多也是给它们一些警告或者约束、又或者将其驱逐出人族地盘罢了。 至于那些心性凶狠,并且明显有害人之心的妖邪,人族修士必定会千里追踪,将其斩杀,以绝后患。 而玉凝儿和方明眼前的这一只怀了孕的母鹿,显然非常通人性,而且温顺。 “山鹿一般都生活在深山野林里,也不知道这只母鹿是从哪里跑来的。”方明沉思道。 “咿呦!咿呦!咿呦……” 母鹿对着玉凝儿一下又一下的轻声叫着,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喵喵喵……” 影灵图里的大花焦急的给玉凝儿传达母鹿的意思。 玉凝儿听明白了,急道: “大师兄,它说它受到了惊吓,肚子里的崽崽快要出来了!它本来是想跑进小镇里求人相助的,不过它现在快要撑不住了!” “这……” 元灵山上下都知道玉凝儿与寻常人不同,不但与山中各种小动物亲近,有时还能听懂动物们的话。 方明蹲下身子,想伸手去查探母鹿的情况。 “咿呦!” 母鹿奋力一蹬,又踹开了他伸来的手。 方明:“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母鹿依旧警惕的瞪着他。 方明无奈。 “让我来吧!” 玉凝儿再凑近了些,伸手轻轻抚上了母鹿的肚子。 “咿呦~” 母鹿低低的叫了一声,像是在哀求玉凝儿。 方明站在一旁看着,见母鹿仍旧痛苦的模样,便问向玉凝儿: “玉师妹,那你可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玉凝儿理所当然道:“我来给它接生啊!不过……我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让我先问问它吧……” 方明闻言,抿了抿唇。 玉凝儿果然一边轻抚着母鹿的肚子,一边与它说话: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你是没力气了?那……我给你输送点灵力吧……” “咿呦!” 母鹿缓缓的点头,眼里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于是玉凝儿一边给母鹿输送灵力,一边对方明道: “大师兄,它快要生了,你快去找人来帮忙啊!” 方明知道母鹿已经非常排斥自己了,他徒留这里也帮不上忙,便点头应道: “好!我这就去!” 他转身便往小镇的方向跑,半途又扭过头来喊道: “玉师妹,你要小心些,我很快就带人回来!” “好!大师兄快去!” 方明不疑有他,脚下不停的朝小镇的方向疾奔而去,很快便没了身影。 玉凝儿忙掏出了影灵图,一把放到了地上,催促道: “快快快!大花,你快点出来帮忙啊!” “喵!” 大花身姿灵活的钻了出来,甩了甩头,才缓步走向母鹿,又发出了一声友好的询问:“喵?” “咿呦~” 母鹿点点头。 于是大花便将自己的两爪轻轻按在了母鹿的肚子上。 “咕噜咕噜咕噜……” 大花开始一下又一下的轻轻按压着母鹿的肚子,同时,它的喉咙里也发出了一阵舒缓的轻响。 玉凝儿:“???” 这母鹿不是说它快要生了吗? “大花,你这……”能行吗? 我怎么感觉你是在玩,而且还很享受啊? 玉凝儿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喵!” 大花半睁着眼回了玉凝儿一声,表示自己只是给母鹿一些安抚的力量,关键还是得靠母鹿它自己。 “哦!” 玉凝儿似懂非懂。 “嘎???” 黑哥是完全不懂,它觉得大花比方才的大师兄还要不靠谱。 “那我呢?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突然,虎娃轻轻的飘了出来,插嘴问道。 “咿呦!!!” 不想母鹿见到了他,立即惊叫了一声,显然非常的不安。 虎娃也被母鹿的叫声吓了一大跳,忙飘动身子远离了些。 “这里不用你帮忙!” 玉凝儿马上拿出了三个玉瓶,抛给虎娃,又催促道: “你快去搜集无根水,走远些,别让我大师兄发现了你!哦不,你要快一点回来,最好赶在我大师兄回来之前……快走!快走!” “嗯!” 虎娃得了吩咐,立即拿着三个玉瓶飘走了。 “咿呦——” 母鹿又惨叫了一声,身下也开始流出了浓浓的血水。 “啊!你、你撑住啊!” 玉凝儿惊了一下,忙使出更多的灵力送入母鹿的腹中。 大花则加快了双爪按压的频率。 “咕噜咕噜咕噜……” 黑哥眨眨眼,选择闭上自己的乌鸦嘴,不敢再乱开口说话了。 “咿呦……” 母鹿低低的哀鸣,眼眸里的神色竟然开始涣散。 这时,默默吸收月华的榕爷终于伸出了两条根须,轻轻的贴在了母鹿的肚子上。 一道绿色的光芒从两条根须里释放而出,缓缓送入了母鹿的肚子里。 “咿呦!” 母鹿顿时从昏沉中清醒了过来。 它似乎再次得到了力量的补充,浑身紧绷,全身发力,努力将全身的力量都聚集到了肚子里。 噗—— 母鹿身下的血水喷涌而出。 玉凝儿偏头一看,“呀!我能看到小山鹿的脑袋了!” “喵~” 大花应了一声,然后继续:“咕噜咕噜咕噜……” 母鹿却不再发出叫声,而是继续凝聚全身的力量。 片刻之后,母鹿终于将肚子里的崽崽完全生了出来。 夜色之下,刚出生的小山鹿崽崽小小的一只,湿漉漉、黏腻腻的,看起来又脏又丑,闻着还挺臭。 “不好看!” 玉凝儿心里默默的想道,但她的一双眼睛却是眨也不眨的紧盯着小山鹿看,充满了新奇之色。 侧倒在草堆上的母鹿正在慢慢的呼吸天地灵气,慢慢的恢复自身元气。 它显然已无法立即起身去照顾自己刚生出来的小崽崽了。 “喵~” 大花走了过去,主动伸出舌头来,开始给小山鹿舔舐身子。 玉凝儿心里顿时一松。 “大花,还好有你在!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唰唰唰——” 大花忙着舔舐小山鹿,没有回应。 “嘎!” 黑哥终于敢张开口说话了。 它惊讶的表示这只小山鹿崽崽长得跟母鹿是一样耶! 就是头顶上少了一双鹿角。 玉凝儿笑道:“黑哥,在我看来,你和其他的乌鸦也长得一模一样嘛!” 黑哥立即反驳:“我跟别的乌鸦才不一样嘎!” “分明哪里都一样啊!都是黑色的羽毛,黑色的眼睛,两个鼻孔,一双翅膀,两只爪子,一个嘴巴……” “嘎!!!分明都不一样嘎!我比任何乌鸦都厉害嘎……” 榕爷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默默的收回了两条根须,又扒拉了一下书页,继续疯狂的汲取周遭仅剩的月华。 第40章 泰西山 日出东方,霞光万丈。 地上片片霜雪开始渐渐消融,纷纷化作了一滴滴晶莹剔透的露珠,在霞光的照耀下,映出了点点琉璃的光芒。 苍茫的天地间,枯黄野草一片。 小小的村镇就像是点缀其中的一朵不起眼的花。 从小镇延伸而出的长长官道,则是花骨朵下的连接生机的根茎。 “呦呦——呦呦——呦呦——” 官道旁,草堆上,小小的山鹿崽子一边小声的叫着,一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 小山鹿崽子亲昵的靠近了母鹿,围着它不住的转悠。 “咿呦——” 母鹿静静的躺在地上,轻轻的动了动脑袋,温柔的拱了拱小山鹿。 玉凝儿感叹道:“原来刚出生的小山鹿就会走了啊!” 钟静站在玉凝儿的身旁,也睁大了眼睛盯着小山鹿看,闻言顿时笑道: “我记得你一岁多时,都还在地上爬着走呢!” 玉凝儿当即对钟静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谁小的时候没有在地上爬过?说得好像十三师姐自己一岁的时候,没有在地上爬过一样!” “错了!”钟静伸出一根手指头,又摇了摇,道: “我十个月大的时候就会自己站起来走路了,一岁多的时候还能跑会跳呢!我娘还专门将我那个时候的样子摄入了录影石里…… 你要是不信,等回了元灵山,可以去找我娘拿录影石出来看看啊!不过到时候嘛,你得先将一枚下品灵石给我!” 玉凝儿闻言,顿时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录影石,是用一种稀缺材料制造的法宝,能摄取与记录周遭发生过的一切真实过往的影像,常被修士用来记录某些珍贵的事迹。 而钟静的娘亲·钟云薇,是元灵门外务堂里大名鼎鼎的生财娘子。 相传,钟云薇为了将钟静拉扯大,费了多少心思先不说了,反正灵石是费了不少。 因为钟静自小就是个比狗还能霍霍的调皮蛋,元灵门上下都被她霍霍了一遍又一遍。 为了给人家赔礼道歉,钟云薇便拼了命似的地去挣灵石,慢慢的,竟就成了元灵门·外务堂的一把手。 不久之前,钟静大意锤爆了九师兄的炼丹炉,从而炸毁半个炼丹场,还伤了五名无辜弟子……惹得门内弟子哀声怨道,就是门主都因此发了好大的怒火。 要不是有钟云薇掏空了家底来解决了这件事,恐怕钟静早就被打得半死,估计现在都还得关禁闭思过呢。 不过也是因此,钟静是彻彻底底的惹恼了她娘。 于是钟云薇一生气,后果非常严重,竟直接将记录了钟静小时候的录影石统统拿了出来。 ——“卖影像,挣灵石!谁能出一枚下品灵石,谁就能看一看我家调皮蛋·钟静小时候的一、二、三……糗事!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没错,就是你知道的那个钟静,我女儿,我亲生的……” 而钟静这个人,十分好强,也非常好面子,还非常倔强,轻易不肯服输。 元灵门里的同辈们少有不敬仰她的,又或者说是怕了她的拳头。 因而想看钟静小时候怎么出糗的弟子,那可就多不胜数了: “一枚下品灵石就能看一次十三师姐的糗事耶!” ——“我出了三十枚下品灵石,十三师姐十岁以前的糗事我全都看过啦!哈哈……” “怎么说?怎么说?” ——“哎哎!打住,我已经跟钟师叔发过誓了,不能外传,就是一个字都不能与外人道也。要想知道,你们自己去看啊!” 于是乎,钟静好不容易用拳头暴打出来的威风名声,哐当一下,碎了一地。 不过钟静也是个心宽的,自此便开始彻底摆烂,不装了! 但是每每有人要去看她小时候的糗事时,她便抢在前头先把灵石给收了。 ——没错,她钟静敢做敢当,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跟她娘抢生意了! ……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天亮之前,方明和钟静是急匆匆的带来了一个白胡子大夫,不想才出小镇,母鹿就已经生了小崽崽。 白胡子大夫顿时没了用武之地,方明只好将他重新送回了小镇去。 这时,方明和穆元之终于一起骑着马儿出来了。 “咿呦——” 母鹿也终于恢复了些力气。 它站起身来时,脑袋往地上狠狠一撞。 咔嚓! 母鹿竟然直接将自己头顶上的一对鹿角撞断了,留下两个血红的伤口。 “啊呀!”玉凝儿大吃了一惊,焦急的看向母鹿,“你没事吧?” “这是怎么了?” 钟静也是一脸吃惊的望向母鹿。 方明和穆元之顿时双双拉住了缰绳,都让马儿停在了不远处,不敢靠近。 生怕母鹿再次发疯,以头撞地。 母鹿则用脑袋将一对鹿角拱到了玉凝儿的脚边。 “咿呦——” “你……?” 玉凝儿惊讶的看着母鹿。 “它说这是送给我们的谢礼,喵!” 影灵图里的大花很高兴,并及时给玉凝儿传递了母鹿的意思。 玉凝儿闻言顿时心里一软,伸出手来摸向母鹿的脑袋。 “你要感谢我也不用撞断自己的鹿角呀!这多疼啊……” “咿呦——” 母鹿用脑袋轻轻的拱了拱玉凝儿。 大花忙道:“它说它的鹿角还能再长出来,没事的……” 其实雌性的山鹿一般是不会长出鹿角来的。 这一只母鹿也是因为怀上了鹿崽崽,又意外遇上了危险,才会凝聚全身的力量去长出鹿角来保护自己。 “咿呦!” 母鹿再次推了推地上的一对鹿角,催促玉凝儿快快收下。 “那好吧,你的谢礼我这就收下了,谢谢你。” 玉凝儿不再推辞,郑重的将鹿角收好。 鹿角对于人类来说是非常珍贵的药材,像那什么止血散、疗伤丹、复元丹等,都需要鹿角来入药炼制。 而成了精怪的山鹿鹿角,其效果会更好,也就更加珍贵了。 元灵门里有精于炼丹之术的师兄师姐,还有长老们,若是玉凝儿将这一对鹿角拿了回去,估计会惹来一群炼丹狂魔们的疯抢。 “咿呦~” 母鹿见玉凝儿终于肯收下了它的谢礼,便招呼着小山鹿准备离去。 “等一下……”方明忙叫了一声。 见母鹿果然顿足看向了自己,方明才继续道: “我想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又是在什么地方被什么东西伤到了元气,导致你今日难产?” “咿呦?” 母鹿不明所以。 玉凝儿是明白大师兄的意思的,忙替他向母鹿解释道: “我大师兄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在哪里碰到了很坏的妖,又或者是你曾经住的地方有坏妖出没?如果你说出来的话,我们可以去替你报仇!” “咿呦……咿呦……咿呦……” 母鹿顿时开始叫嚷起来,像是在诉说着什么令它十分气愤的过往。 钟静和方明等人都听不懂,互相面面相觑。 唯有玉凝儿对着母鹿频频点头,脸上还渐渐露出了愤慨之色。 “喵……喵喵……” 听完大花的转述之后,玉凝儿明白了,对母鹿道: “好!我都知道了,如果碰上了它,就会给你报仇!” “咿呦!” 母鹿又叫了一声,脑袋拱了拱玉凝儿,才带着小山鹿慢步离去。 “玉师妹,它都跟你说了什么啊?”钟静问道。 玉凝儿这才转身对众人道: “它说它曾经的住所离这儿并不远,就在太阳落下的那个山头里,那儿有个瀑布…… 昨日,山里突然冒出了一只可怕的妖灵,那只妖灵害死了山里很多生物,还打伤了它的肚子,逼得它逃到了这里。” 穆元之忙道:“太阳落下的山头、瀑布……那不就是西山城外的泰西山吗?” 玉凝儿点头,“嗯!应该就是那儿了。” 方明问道:“是什么样的妖灵?” 玉凝儿摊手,“具体什么样,我也不知道。” 钟静:“那正好,我们也要往西山城去,现在就出发吧!” “好!” 玉凝儿正要爬上自己的白龙马。 不想钟静道:“玉师妹,今天就让我坐在前面,我来带你跑吧!我的骑术学得可好了!” “不行!”玉凝儿身形一跃跳上了马背。 “为什么?!!” “因为它是我的!而且你以前只是骑过牛、野猪,勉强还沾过一只老虎的背,根本就没骑过马!” 钟静:“……” 她顿时没了言语反驳。 …… 四人本来就是要赶路,往西山城去找穆元之师父的。 如今又正巧知道了西山城外的泰西山里有妖灵作祟,于是四人便不再迟疑,路上也不曾歇息,策马赶路。 平原高坡的边缘是一处断崖,下方有一条非常宽敞的河流。 两匹马儿驮着四人双双跃上了高坡,再沿着斜坡而下,一刻不停。 直跑了一个时辰,下到了一处低谷,不远处依旧挨着那条宽敞的河流。 河上有大大小小的商船行走其中,蜿蜿蜒蜒,顺流而行,其终点竟是一眼望不到头,而河水的源头就在前方高耸入天的泰西山之上。 一瀑垂崖三千尺,下化三川扬幽淮。 谁人不知山泰西,往来无有不称高。 ——这说的,其实就是泰西山。其上有一道瀑布垂崖而下,下化三条名川,分别连接扬、淮、幽三州,所以中州来往商人无数,也因此中州各城镇内热闹繁华无比。 而越是靠近西山城地界,来往的游商行人也就越多,沙石铺就的官道也就越宽阔。 玉凝儿四人骑马出了低矮的山谷,就看见了矗立在远处宏伟的西山城,还有西山城后边的泰西山。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 ……玉凝儿四人坐着马儿,一刻不停的朝着山头的方向疾跑,直至傍晚,都还未跑到山脚的附近,可见此言不假。 不过四人紧赶慢赶的,好歹是赶到了西山城,进了一家客栈歇脚。 整个西山城很大,城内的建筑比别处的城镇都高,就是十几层的高楼都有七、八幢,远远看去,非常壮观。 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景象不绝于耳。 “叮铃铃~” 一匹匹高大的骆驼从人群中缓缓走过,它们的背上驮了一层又一层的货物。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哎……这宝石可是满楼阁专门派商队从西部沙域里运回来的……” “烙饼~香喷喷的烙饼……” “大馒头、大肉包子哎……” “瞧一瞧,看一看哎——” 就是入了夜,城里也是一片灯火通明,许多商贩在叫卖,无数的行人在游玩。 玉凝儿伸着脑袋往外边瞧,大大的眼睛左转转,右转转,看个不停,直至眼花缭乱,十三师姐的声音响起。 “什么?你也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上你师父?” 钟静皱眉望着穆元之,一脸无语。 穆元之一脸沉郁,又有些不好意思,道: “我师父让我给你们元灵门的人报信求助之后,就直接留在元灵城里等他。我是担心师父的安危,才违背了师命,再次赶回来这里打探消息的。” 玉凝儿收回了看热闹的视线,道: “西山城这么大,我们该怎么找到你师父?那有没有什么地方,是你和你师父曾经住过的?” 穆元之道: “我和师傅先前就是住在这间客栈里的,不过方才我也已经问过掌柜的了,掌柜的说:自我离开之后,我师父便不曾回来过,也不知道师父他现在怎么样了……” “这样啊……” 玉凝儿看了穆元之一眼,心想: “他肯定更想早点找到无山道人,肯定也比任何人都着急。就是不知道他师父如今是个什么境况了……” 钟静闻言也是叹了一口气,看向大师兄。 方明道:“既如此,那我们今晚就不休息了,即刻进泰西山。” 他又转头对穆元之道: “也许你的师父一直都留在泰西山里,他之所以没有回来客栈,可能是遇上了些难缠的妖怪!你也别担心,我们这就进山去找他!” “嗯!” 穆元之重重的点头,抄起了包袱和宝剑,大步往门口走去。 “走吧!” 方明也站了起来,对两个师妹道。 “嗯!” “好!” 玉凝儿和钟静接连点头,紧跟在大师兄身后走。 第41章 捉小妖问路 西山城距离泰西山还有很远的距离,一路走来,大大小小的村落不少。 就是靠近泰西山山脚的附近,亦有不少人家在居住。 此时夜色已深,玉凝儿四人将马儿停在了山脚之下。 许是听到了马蹄声响,村中有几个汉子互相壮胆,纷纷举着灯笼出来查看情况。 见方明和钟静都气势不凡,村民们还误以为他们是西山城府衙里来的官差。 方明向村民们询问了几句,便明白了过来: “你们说前夜山上有妖物作乱,山里的动物受惊,嚎叫了大半夜,有的还跑下了山?” “是啊!”村民们纷纷道: “也不知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昨儿一早醒来就发现外头的田地里有好多动物的脚印。” “有些脚印还很大,看着像是山老虎!还好我们夜里睡前都会把门窗关紧了……” “有些从山上下来的还是山精野怪,会伤人,可不好对付!” “我们昨天就又让人去城里府衙报了官,可是直到现在都还没等到官老爷们来处理呢……” 近些日子以来,山上不时有妖物出没伤人。 为此住在山脚附近的人家都提心吊胆的,夜不敢寐。 前夜山上又有了古怪动静,还有大型野动物冒然下山。 为了安全,村民们不敢大意,只能再次报官,想让官府派衙役上山查探情况; 必要时,还要凑齐人手上山清缴一批山中的野物,免得它们无端发狂下山伤人。 玉凝儿道:“我们虽然不是官府的人,但也是为了解决山上妖物作乱一事而来。” 知道眼前四人是要即刻上山,村民们忙劝道: “哎哟!天色已晚,现在可不好进山啊!四位侠士还是先进屋歇歇脚,等明儿天亮了再说吧……” “无妨!”钟静直接大手一摆,替大家拒绝了村民们的好意,道: “我们既敢上山,又岂会没有对付妖怪的本事?” “没错!”玉凝儿重重的点头。 穆元之心里记挂着自家师父,心情愈发沉重,不住的往山上看。 村民们见阻止不了四人,便大方的将自个儿手里的灯笼送给了四人,又不住的叮嘱四人千万小心,要是有不妥之处,还是快快下山为要。 方明道:“我们走吧!” “好!” 玉凝儿和钟静纷纷点头。 穆元之立即跟上。 玉凝儿走了几步,忽而扭头对村民们道:“还请几位叔伯让我的马儿继续留在山下吃草,它脾气暴躁,莫要靠近它,会踢人!” 村民们忙扬声回道:“哎哎!我们会告诫其他人,也会帮小侠士看好这两匹马儿的……” 玉凝儿这才放心,继续跟着方明往山上走。 泰西山很高,也很大,就是走上一天一夜,都无法登顶。 入夜之后,山上还特别冷,夜里的雾气都凝成了缕缕霜雪,簌簌落下。 大师兄方明带头走在了前头,十三师姐钟静便护在最后保持警戒,玉凝儿和穆元之则走在了中间。 泰西山很大,四人不可能慢慢搜遍整座山头去找穆元之师父无山道人。 只能一路往山顶的方向走。 幸而地上总有些凌乱的脚印,像是山里的动物们在前夜里惊慌失措间乱跑所留下的。 顺着这些蛛丝马迹,几人一路往上走。 “十三师姐!那儿有只小妖!” 玉凝儿眼尖,发现了一只探头探脑的猴子精。 “我去把它捉来给玉师妹问路!” 钟静会意,一个箭步蹿了出去。 猴子顿时受惊,哗啦一下蹿上了树去。 玉凝儿急道:“十三师姐快点,它要逃了!” “有我出手,它逃不了!” 钟静追着那只猴子翻上了树杆,又荡下枝丫,两三下便没了踪影。 方明忙大喊道:“十三师妹,捉不到就不要继续追了,莫要跑远!” 钟静的声音和猴子的惊叫声同时远远传来: “大师兄放心,我很快就回!” “啯!啯!啯!啯!叽哇——” 玉凝儿三人等了片刻,钟静果然逮着那只猴子回来了。 这猴子精长得并不大,只是低微的小妖,显然方才已是被钟静狠揍了一拳,左边乌黑的眼周泛着一片红肿。 钟静身上有些脏污,闷声道:“这猴子贼精,竟把我往深坑里引,差点儿着了它的道!” 说是差点儿,但其实钟静已经狠摔了一跤。 但这样的糗事,她是绝对不会在师兄师妹面前提起的! 钟静将猴子往玉凝儿眼前一提,“玉师妹,我把它带回来了,你快问吧!” 玉凝儿微微俯身去看猴子。 “叽叽——叽叽——” 猴子已经被钟静打怕了,这会儿见着谁它都怕。 玉凝儿的眼睛一眨,瞳孔瞬间缩小,泛着幽幽黑光的瞳孔紧盯着猴子的眼睛。 “我问你,可知前夜山上是什么妖怪在作乱?可曾在山上见过一个道人?” 猴子:“叽叽?叽叽叽叽……” “喵!!!喵喵喵……” 影灵图里的大花一边生气,一边给玉凝儿传递猴子的意思。 因为这猴子不老实啊,竟然对着玉凝儿口吐恶言,骂的很脏,没一句好话! 玉凝儿闻言皱眉,顿时觉得猴子左眼的红肿非常碍眼,应该再让十三师姐挥上一拳,给它把另一边也补全了! “叽叽叽叽……” 嘭! 玉凝儿最终选择了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一拳砸在了猴子的右眼上。 “叽!!!” 猴子顿时痛叫着挣扎起来。 钟静忙双手双脚压制它。 方明看了看气鼓鼓的玉凝儿,又看向猴子,眉心皱了皱。 穆元之:“……它、到底说了什么啊?”竟惹得玉凝儿这么生气。 玉凝儿则指着猴子的鼻子骂道: “臭猴子!我当然听得懂你骂我什么了!接下来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或者还敢再骂我,我就和十三师姐一起狠狠的揍你!” “嗯?这猴子竟还敢耍花招?” 钟静闻言顿时紧着拳头敲在了猴子的脑袋上,“你给我老实点!” “叽!” 猴子是真的害怕了。 它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了,臭骂人家一顿竟还真的让人给听懂了。 玉凝儿催促道:“快说,别给我装死!” “叽——叽叽叽叽……” 猴子垂着脑袋,表示真不敢了,这就说。 第42章 无山道人 那猴子精果然知道前夜作乱山中的妖灵如今身在何处。 还说玉凝儿他们要找的道人就在半山腰上,与那妖灵苦苦对峙呢。 不过猴子精狡诈,又顽劣,玉凝儿也不敢完全信任它的话。 玉凝儿道:“要是上去之后发现你骗了我们,我就和十三师姐再揍你一顿!” “叽叽???” 猴子又气又急,表示自己明明什么都说了,怎么还不放了它??? 钟静敲了敲猴子脑袋,“哼!谁让你刚才不老实,保不准你又是在耍花招骗人呢!” “叽叽!!!” 猴子大喊冤枉。 玉凝儿不理它,拿出了一条鞭子将它捆好,让十三师姐带着它一起上山。 山上崎岖难行,四人一路往上爬,走得并不顺利。 “叽叽——” 猴子精不想再挨揍,怕他们走错了方向反倒怪到自己头上,不时主动指路。 天上的弯月已经西斜,天色越来越暗。 四人手里的灯笼都已经没了灯油,接连熄灭。 于是玉凝儿便将装着荧月虫的布袋拿了出来,挂在了腰间上。 钟静也拿了块会发出蓝色亮光的石头来,给大家照明。 而方明则将四个灯笼一一放入了自己的如意宝囊里,打算下山后再将这些纸灯笼完整的还给村民们。 “叽叽……” 玉凝儿:“怎么还没到?你这猴子该不会真骗了我们吧?” 四人本就赶了一天的路程,如今又爬了一整晚的山。 饶是玉凝儿已是一重境的修士,精力旺盛,平日里为了给榕爷、黑哥和大花它们捕食,也是在山里跑来跑去惯了,但这会儿她是真觉得有些累了。 钟静看向大师兄,道:“要不停下来歇一歇?” 她和方明都是二重境的修士,这点路程对于他们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 但玉凝儿修为低,而且穆元之还不是个正式的修士。 此时的穆元之已经浑身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显然累极。 但他一心牵挂着自家师父,现在虽然已经上了山,不过越是没找到无山道人之前,他的心就越慌。 因而再怎么累,他也不会停下脚步,继续咬牙跟上大家。 “我……还能走!” “叽叽……” 正巧,这时猴子精又开口了,表示目的地就在前面不远处了,真的不骗人! 玉凝儿便道:“它说我们快到了!那就继续走?” 穆元之点点头,表示自己能走! 钟静推了推猴子,“还不快带路?” “叽!!!” 猴子精走在前头带路,专往茂密的树林里钻。 方明忙拿出长剑挥砍树枝,给几人开路。 待穿过了层层叠叠的林木枝丫的遮挡过后,众人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平地。 说是平地,那真是一处平地。 ——就像是被什么力量狠狠的碾下,粉碎了一地的林木,将这里夷为平地。 平地的中央,有五道黄符被小木剑插入了地里,一道淡黄色的结界从地而起,笼罩到了半空之中,形成了一个半圆形。 结界之内,一位灰衣道人以一个非常古怪的姿势坐在了一个圆形的、褐色的、似乎中间部分是凹陷的东西上。 他浑身无力的耷拉着脑袋和肩膀,双眼紧闭,像是没了气息。 不过他的双手却握着一柄桃木剑,直指着一道红色的、像一只灵猫、却更像是一只狐狸的妖灵。 妖灵警惕的与道人互相对峙,凶性十足。 “师父!” 穆元之顿时激动的大喊一声,想要冲进结界里去。 只可惜结界里的无山道人依旧紧闭着双眼,不知是听不到外头的动静,还是昏迷了过去,又或者说他已经无法再回应穆元之了。 “别去!” 方明伸手按住了穆元之的肩膀,并抬步往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还未成为正式的修士,而结界里的妖灵虽无妖身,但妖力恐怕不俗,不是你能够对付的!” 穆元之心里很着急,“可是,我师父……” 钟静道:“你和玉师妹都好好的呆在这里,有我和大师兄进去帮忙足以!” 玉凝儿忙道:“十三师姐,我也可以进去的……” 方明肃然道:“你们两个都给我好好的待在这里,一步都不许踏进去!” 里面的情况未知,他是绝不会让两个小的进去冒险的。 “哦!” 大师兄沉着脸发话,玉凝儿也只能听话。 穆元之忙点头应下,“好!还请方道友和钟道友一定要救出我师父!” 他也明白知道里面境况十分危急,自己恐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倒不如让方明和钟静赶紧进去救人! 于是方明和钟静这才大步向前,走向结界。 眼前的结界,乃是用五张土行符篆借助整座大山的土之属性力量所布下的。 要想进去也容易,只要用土之属性的灵力灌注全身,就能让身体直接融入结界里,从而跨步进去。 元灵山修士的身上从来都不缺少符篆,就算一时短缺,也能用师门传承的术法将周遭的土之属性灵力引到身上来。 只见方明和钟静双双捏诀,两掌灵力引接大地,就有阵阵土黄色的灵力覆上全身。 两人共同迈步踏入结界,淡黄色的结界如同一阵光影在他们身上拂过,又完全闭合。 …… “嗯?又来了两个臭道士!” 红色妖灵骤然吃惊,警惕的看向方明和钟静,随即身形散开,化作缕缕红光向四周飘去。 方明并未直接动手,而是跟钟静一左一右的护在了无山道人的身边。 钟静微微蹲下身子,叫道:“无山道人?醒醒!” 无山道人眼都没睁开,虚弱的轻笑一声: “你这狐狸精竟还能幻化出两道分身来……哼!这女娃娃的模样倒是俊,可这面白无须的男人又是怎么一回事?莫不是看老道我不好女色……” 方明抿紧了唇。 “喂!” 钟静忍住了要用硬邦邦的拳头去敲打无山道人脑袋的冲动,只用力的推了推他的肩膀。 “哎哟!” 无山道人当即惊恐的瞪眼,忙手脚并用的扒拉着钟静的手,努力的稳住自己的身子,不让自己跌坐开去。 他左右看了看,见自己的屁股依旧稳稳当当的压着地上圆褐色的东西,才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好险!好险!差点要了老命了!” 说罢,无山道人又瞪向钟静和方明,有气无力的说: “你们是从元灵山来的?” “正是!” 方明和钟静双双点头。 “哎哟!可算是来了!有吃的没?” 钟静错愕:“吃的?” “是啊!有没有?有就快点拿出来吧!就算是要死,那老道我也得做个饱死鬼不是!” 无山道人已经多日不曾吃喝了,真是又饿又累。 第43章 收妖法器 最终,玉凝儿还是进了结界,给了无山道人两块烙饼,外加一壶水。 无山道人两脚曲起,胸前贴着双膝,整个屁股堵在了从地上冒出来一小截的褐色圆凹形的、像瓶口一样的古怪器物。 这样的姿势十分的不雅。 无山道人却毫不在意。 他一手抓饼,另一手拿着水壶,低垂着脑袋大口大口的吃得好不满足。 “嗯!嗯!好吃……饿死了……” 玉凝儿看了看不远处正在联手对付狐妖妖灵的师兄师姐,又看向无山道人屁股下压着的器物,神色古怪。 “无山道长,这是什么东西呀?你为什么要这样……坐在它上面啊?” 她觉得那应该是个瓶子一样的厉害法器,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但看无山道人这样的坐姿,再配上无山道人邋遢又潦倒、跟个乞丐似的模样。 ……明明很惨,但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滑稽之感。 玉凝儿心里憋笑。 “因为……要将它的口子……堵住啊!嗯嗯!这饼子真好吃啊,还有没有……” 无山道人对给自己送吃送喝的玉凝儿态度很好,有问必答。 “有!给你!” 玉凝儿忙又掏出了一块烙饼递给他。 无山道人一手接过。 他是真的饿极了,一个大烙饼下肚都还没吃饱。 他边吃边说,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精简的话中带上了许多充满怨念的废话: “这是个收妖法器……不知是哪个缺德鬼,竟将它埋在地里……拔也拔不出,合也合不上!嗯嗯!气死老道了……” 玉凝儿闻言却是惊了,“啊?收妖法器?” “嗯……收妖法器啊!” “像镇妖塔那样的厉害法器吗?” “差不多吧!” 玉凝儿:“我们元灵门也有一个镇妖塔,但里面没有妖怪,平日里都是用它来检验弟子功课与修为的。” “嘿!”无山道人咽下了一口饼子,笑道:“那我座下的这个收妖法器可就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玉凝儿好奇的凑近了些。 “喵?” 影灵图里的大花也支棱着耳朵。 “嘎嘎……” 黑哥的力量没能附在玉凝儿的身上,并不知道外头又发生了什么,只一个劲儿的催促大花快通报外面的情况。 “这里面……”无山道人也伸着脑袋也凑近了玉凝儿,“有很多大妖!” “喵!!!”大花顿时一惊。 玉凝儿也惊讶的瞪眼:“啊!真的?” “当然是真的咯!” 无山道人收回了脑袋,继续吃喝,含糊道: “这收妖法器至少是王阶的法宝,威力不俗……里面镇压、且杀过了无数的妖,煞气十足,现在已然是个凶器咯!看到你师兄师姐正在对付的狐妖没,它就是从这收妖法器里逃出来的其中一只大妖!” 玉凝儿顺着他的话看了过去。 不远处,大师兄和十三师姐正联手对付狐妖妖灵。 但狐妖狡诈,又凶,妖灵之力还可以四散而逃。 大师兄和十三师姐一时难以斩灭狐妖,只能想办法先捕捉。 狐妖却是想冲过大师兄和十三师姐的防线,要来袭击看起来就很弱的玉凝儿和无法轻易动弹的无山道人,却都被大师兄和十三师姐竭力拦住了。 妖灵没有实体,又能像烟雾般散作无数缕,寻常法器难打。 幸而大师兄手中有缚灵网,可囚困妖灵,要完全捉住狐妖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玉凝儿:“就是这狐妖在山中作乱,杀害了山中好多生灵?” “是它,但也不止是它,从这收妖法器里出逃的妖灵可不止一只。”无山道人回道: “只不过其余的妖灵要么已被我所斩,要么是被这收妖法器重新镇压了回去,唯独还剩下这一只狐妖了。” 玉凝儿:“那这收妖法器到底是何人所留?又为什么要将那么多的妖灵镇压在里面呢?” 如今人族与妖族彼此互不侵扰,就是元灵门的镇妖塔里都没有困住一只妖,可这收妖法器却镇压了许多妖灵…… “唉!你问我,我问谁?”无山道人叹息道: “但看它模样古朴,又镇压了这么多妖灵,想来应是久远年代遗留下来的宝贝了。” 玉凝儿顿时惊奇,“上古时期的宝贝?” 以前的人族与妖族彼此不和,相互之间的侵略战争频发,所以那个时候的人族修士的法器,都应该镇压、或者说是杀过许许多多的大妖了。 ……“如真是上古时候的法器,那就说得通了。” 无山道人点点头,却道: “莫要以为上古时期的法器就是什么好东西了!这法器煞气足,已然是凶器,不但会伤妖,也会伤人!里边还镇压着许多大妖的妖灵,谁碰上了它都倒霉!” 玉凝儿看着无山道人古怪的坐姿,默默的点点头,又问: “如果道长不继续压着这个收妖法器的话,会怎样?” “嗯……后果很严重啊!” “有多严重?” “嗝~” 无山道人咽下了最后一口饼子,又吞了一口水,打了个饱嗝,才道: “我一旦离开,这收妖法器里的其他妖灵就会立即出逃,到时候,天下恐怕就要乱了。” 天下大乱? 是人族与妖族再次大战吗? 玉凝儿顿时哑然。 原来无山道人是以自己的身子为封印,镇压着瓶口,不让里头的妖灵出逃。 但这样一来,无山道人自己的也彻底的被收妖法器限制了自由。 玉凝儿皱眉,“这样的话,道长又该如何脱困呢?” “想要脱身,估计是难咯!”无山道人摇摇头, “说不好,老道也得被收进这法器里当一回逃命无门的妖了。” 他嘴上说着丧气的话,脸上神色却无半点伤怀和不甘,只是微微扭头,看向了结界外正焦急等待的穆元之。 玉凝儿顺着他的视线移了过去,眉心皱得更紧。 “臭道士!” 这时,正四处逃窜的狐妖口吐人言,恶狠狠的,怀着令人不适的深深恶意。 狐妖的话是对无山道人说的: “若不想死,就放我走!我知道封住这葫芦的法子!” “狐言乱语!老道才不要听!” 无山道人手一挥,抚了抚头上凌乱的长发,像是浑不在意。 “哼!”狐妖冷笑道:“我不骗你!你也骗不了我!你虽然看着就是个快要老死的,但你要真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何必留我直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