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黑》 第五百零二章 你能明白吗 王雪的神色动了动，但她并没有说话。 冰姐把她的手拽过来，手覆在上面拍了拍：“这件事对你来说是一举两得的，既能解决讨厌的人，又能够还清债务，你以后的人生，必定是开阔敞亮的，姐姐告诉你，现在社会上那一套什么核心主义价值观是没什么用的，真想做好人，是挣不到钱的，也出不了头的，要是你能做成这件事，以后就能做成更大的事，小姑娘，我说的这些你能明白吗？” 王雪垂眸看向女人覆盖自己手背的手，她能感受到女人光滑细腻的肌肤，冰姐说的话，她并不是无动于衷，相反，她听得几乎是热血沸腾。 她做了梦都想让李桉在她的眼前消失，在她的世界消失，如果李桉不会因此有生命危险，那这对她来说的确是一个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王雪就这么沉默了五分钟，冰姐似乎是知道她在思考，也没着急再说什么，而是放开她的手，自顾自地喝着酒。 “我答应。”终于，王雪出声了，她的声音不大，几乎瞬间就淹没在了这喧嚣的酒吧里。 但冰姐却听见了，她拿着酒杯的手一顿，随即放下酒杯，侧头看着王雪笑了笑：“恭喜你，做了一个对的选择，跟我们合作，你不会后悔的。” …… “就这样，我答应了冰姐拿李桉做交易。” 王雪以为，这件事早就已经被她封存在记忆的最深处了，没想到已经过去一年半了，提到这件事之后，所有的记忆一时间都如潮水般涌来。 “那你后面又是怎么骗李桉的？”姜涛也没想到事情的来龙去脉竟然是这样。 王雪是个女人，光凭她自己一个人是没有办法轻易就把李桉带走的。 王雪攥了攥拳：“那天我回去之后，我就一直在找这个机会，我和李桉那个时候已经不怎么交流了，为了这一切显得不那么突兀，所以后来我连着好几天都主动地找她说话，我们的关系又回到了从前，她很高兴我有这样的变化，我把我家里欠债的事情告诉了她，她还说要帮我。” 王雪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眼里闪过一丝狠辣：“的确，她很快就帮了我的忙……有一天周五，我跟她说我为了挣钱跑去酒吧当销售，但是今天的局缺人，我希望她能来帮我充充场面。 她当时表现的很犹豫，也是，像她这样的乖乖女，应该从来没有去过那样的地方，我求了她很久，但她最后还是答应我去了，我跟她说希望她打扮的漂亮一点，这样才能给我充场面，她也答应了我，那天晚上，她略微打扮了一下，就变得比平时还要漂亮。” 王雪到现在也忘不了，当她和李桉共同出现在酒吧的时候，那些男人看向李桉的眼神就像是猫见了老鼠，眼里全是赤裸裸的兴奋和最原始的渴望，可当他们眼神游移到自己身上的时候，眼神却转变为厌恶，嘲笑，恶心…… 当时的李雪感受到这些目光，抱着李桉胳膊的手紧紧地攥在李桉的胳膊上，指甲几乎陷入了肉里，这一瞬间，她无比庆幸自己答应了冰姐这件事。 李桉被她的力道弄得猝不及防，她瞬间感受到了疼痛，于是皱了皱漂亮的秀眉，侧头看向王雪：“小雪，你怎么了？你弄疼我的胳膊了。” 王雪低头一看，只见李桉白嫩的胳膊上已经出现了几个指甲的掐痕，掐痕有些深，在这五颜六色的灯光下看着有些可怖，王雪迅速松开自己的手，她朝着李桉笑了笑。 “抱歉啊桉桉，是我用力太大了，我只是……你对这里很陌生，又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我只是害怕你走丢了，一不小心就把你弄疼了。” 王雪说着，还用手心温柔地揉了揉李桉的胳膊。 感受到胳膊上传来的轻柔力道，李桉闻言笑了笑，一脸感动的看向王雪：“谢谢你啊小雪，对我这么好。” 王雪笑了笑：“应该的。” 但李桉却没看到，王雪笑容背后隐藏的冷意，她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好朋友”，而是一个恶魔。 王雪拽着李桉七拐八拐地往里走，直到走到了那天的卡座位置，这是王雪和冰姐二人早就商量好的交易地点。 王雪拽着李桉到那里的时候，冰姐和那三个人已经坐在卡座的沙发上了。 小东随意地一抬眼，就看见了李桉，小东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王雪，这就是她？” 李桉有些惊讶地看向小东：“你认识我吗？” 小东摇了摇头：“不认识，但是王雪之前和我们提过你。” 李桉看向王雪求证：“小雪，你之前和他们说过我？” 王雪点了点头：“是啊，桉桉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经常会跟他们提到你，他们听说我有一个你这么漂亮的朋友，所以都想让我带过来给他们看看。” 李桉闻言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别这么说，我没什么的……” 在此期间，小东朝着王雪瞥了一眼，眼里都是明晃晃的不屑，他们虽然是干这行的，可也看不起像王雪这样，为了自己的好处就出卖自己朋友的人。 王雪感受到小东的眼神，她暗地里咬了咬牙，把心中的不满压抑下去，转而看向坐在沙发上一直没说话的冰姐。 她推着李桉坐下，直接让其坐在了冰姐旁边：“冰姐，您的经验比我丰富，给我朋友推荐一个适合她喝的气泡酒呗。” 听见王雪提到这个名字，李桉这才注意到沙发上还坐着一个女人，刚才这个女人侧着头，她头顶上的灯光又昏暗，所以当时的李桉并没有注意到她，这会儿直到靠近她之后，她才看清女人的脸。 第五百零三章 未命名草稿 看清女人的脸时，李桉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美，太美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人。 女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简简单单地靠在那里，就能让人感受到她身上的无尽风情。 李桉正看着她呢，女人的眼神突然扫了过来，那样锐利的眼神顿时让李桉觉得自己像个小偷，被抓个现行。 她有些紧张地往旁边挪了挪，离女人的距离远了一些，手也下意识地揪紧了王雪的裤子。 王雪感受到腿上传来的力道，把自己的裤子从她的手里拽了出来，在李桉向自己投向的疑惑的眼神下，她拍了拍李桉的手安慰道：“没事，你不用紧张，这是冰姐，人很好的。” 李桉只能无措地点了点头。 冰姐缓缓坐直了身体，她葱白纤细的手指缓缓掠过桌子上的瓶瓶罐罐，最终定格在了最后的一瓶酒上。 冰姐打开那瓶酒之后倒在了杯子里，直接递给了李桉：“来，尝尝这杯酒，放心吧，姐姐知道你是第一次来，不太能喝酒，这瓶酒度数很低，你可以喝。” 李桉看着冰姐递过来的酒，有些犹豫，刚才那瓶酒的酒瓶是深棕色的，她没看清里面的颜色，直到被冰姐倒进杯子里，她才看清——这酒是红色的。 红色的液体在五颜六色灯光的映衬下浓郁的有些发黑，就像是一杯鲜红色的血液，这让李桉心里生出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她缓缓抬头把眼神放在了冰姐的身上。 因为刚才被冰姐的眼神吓到的缘故，李桉有些不敢去看她的眼睛：“那个……我其实不太爱喝酒，要不，我不喝了吧。” 冰姐看着眼前吞吞吐吐的李桉，勾唇笑了笑：“你是在担心我往酒里面下了什么东西吗？” 冰姐晃了晃眼前的杯子。 李桉迅速摇了摇头：“没有！” 李桉并没有说谎，她虽然有些害怕眼前的这个女人，但是还真没有往这里想过。 李桉虽然人很聪明，可面对社会的经验还是太少了。 冰姐抬起刚才的酒瓶，直接一饮而尽，在此期间，鲜红色的液体从她的唇角滑下，缓缓流向了更深处的地方。 冰姐喝完之后，朝她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瓶：“怎么样，这下可以相信我了吧。” 李桉哪里是冰姐的对手，看到冰姐就因为自己的一句话眼都不眨地喝了一瓶酒，她也不好意思不喝了，于是点了点头，接过冰姐又递过来的杯子，小小地抿了一口酒。 冰姐见此，唇角扬了扬，连带着她嘴边的酒窝都跟着显现。 李桉直接看得呆了。 冰姐感受到她直勾勾的眼神：“怎么了？” 李桉红了脸：“没，没什么，就是觉得你长得很漂亮。” 冰姐娇笑了两声：“小妹妹，你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越美丽的东西就越危险吗？” 听见她这话，李桉心里突然又升腾起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她看着冰姐的嘴一张一合的，仿佛开了慢动作。 耳边一阵嗡鸣声响起，她的眼皮沉得睁不开，她努力想要睁大眼睛，可是却根本无济于事，很快就陷入了黑暗。 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十分空旷的地方，她想动，却受到了一阵阻力，根本动不了，李桉这才注意到她的手和脚都被绳子给绑住了。 她的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男声：“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醒了啊。” 李桉迅速朝着声音的源头望过去，看见说话的人就是一愣。 这个人不就是刚才那个最先跟自己说话的那个男人吗？ 男人站在右边，他的旁边还有一男一女，中间坐着的人是那个特别漂亮的女人，李桉记得，小雪叫她“冰姐”。 小雪？ 想到这里，李桉眸光一闪，这才看到站在冰姐左边的王雪。 看到了自己的好朋友，一瞬间，李桉提起来的心就放回了肚子里：“小雪，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你快帮我把绑着我的绳子解开。” 面对李桉的请求，王雪却如同没听见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李桉并不傻，她看到王雪眼神冰冷，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心里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可明白归明白，她却始终不敢往那方面想。 她对王雪仍旧抱有着一丝侥幸：“小雪，你快别闹了，这个游戏一点也不好玩，咱们走吧，咱们回去，我有点累了。” “李桉，别装了，你都猜到了吧，这么说，是想让我觉得愧疚吗？”王雪听到李桉这么说，嗤笑了一声，她刚才分明清晰地看见了李桉瞬间变得苍白的脸，她知道，李桉那么聪明，一定是猜到了什么。 最后的一丝侥幸被打破，李桉的脸瞬间就变得更加煞白，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想做什么？小雪，我平时对你不好吗？” 不知道是李桉的哪句话触及到了王雪心中的底线，王雪的表情瞬间就冷了下来，她缓缓抬腿靠近李桉。 看见王雪的动作，小东的皮肤瞬间就紧绷起来，他下意识要拦住王雪，但冰姐却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动，小东也只能听从冰姐的命令站在原地没动。 王雪边走边开口：“我为什么这么对你？李桉，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没有任何答案吗？” 李桉脑海中的第一想法是没有，扪心自问，她平时对王雪很好，根本挑不出来哪里有错，可看到王雪冰冷的眼神，她迅速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随即她的眼神一闪。 “小雪，是不是……是不是王涛的那件事，那件事我可以跟你解释的！我当时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做，但是不管怎样，我真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平时也没有单独接触过他，你要相信我！” 李桉努力地想要向王雪解释清楚，可她并不知道，她的解释在王雪看来是那么的可笑。 第五百零四章 不为人知的过往 王雪听到“王涛”这两个字之后，眼神就是一沉，这个名字，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尤其是不想从李桉的口中听到。 “你别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王雪的情绪激动，朝李桉低吼出声，她一步步向着李桉靠近：“李桉，你是不是很得意啊，就因为你长得漂亮，所有人都喜欢你，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李桉，你心里一定得意坏了吧。” 王雪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桉，眼里是止不住的愤怒和嫉妒。 看着王雪看向自己的眼神，李桉打了个冷颤，她没想到，自己一直以为的好朋友竟然是这么想自己的。 她苍白无力地为自己辩解着：“小雪，你原来是这么看我的，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 王雪难道不知道李桉一直以来心里的想法吗？难道她不曾知道李桉是个无辜的人吗？ 不，她知道，她知道这一切都和李桉无关，李桉也不想这些事情发生，可是有些事，光是不想就能不发生吗？ 答案是不会，这一切不会因为她的嫉恨而有所改变，也不会因为李桉的无辜就不发生。 她就是恨李桉，凭什么李桉长得漂亮，凭什么自己长的这么丑陋，凭什么所有人都要围着李桉转，凭什么自己就要被万人嫌，凭什么！ 王雪已经嫉妒的快要疯魔，她看着李桉的眼神透着彻骨的恨意。 “你不知道吧，早在高中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了，那个时候，我喜欢一个人，那个人长得很帅，有很多人喜欢，我也喜欢他，我终于有一天鼓起勇气，告诉他我喜欢他，可他却用那种厌恶的眼神看着我，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个垃圾一样。” 王雪的浑身都在发抖，那个眼神，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似乎在他看来，我的喜欢，对他来说都是一种侮辱，我在那里站了一个小时，后来我因此得了重感冒，生了病，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那段时间，我的梦里都是他看我厌恶的眼神，在我好不容易接受这个事实之后，某一天放学，我竟然看到他在跟你表白。 那样一个被那么多人喜欢的人，如此卑微地向你表白，可你却依旧淡淡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一样，你拒绝了他，可你不知道，等你走了之后，他就像是那天的我一样，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他站了多久，我也就站了多久，你知道我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吗？” 李桉呆呆地看着王雪，这些内容是她根本就不知道的，在高中时期，她根本就没有见过王雪，更不认识王雪，自然也不知道有这一段过往。 王雪看到李桉脸上的表情就气不打一处来，她上前扯着李桉的领子。 “那个时候我就想，我和你都是人，凭什么你李桉和我有着天差地别的命运，凭什么我就要被万人嫌，凭什么你就能被那么多人喜欢，我那个时候就讨厌你，我拼了命地努力学习想要超过你，可最后结果打了我一巴掌，我输的彻底，高考之后，我以为你我终于能分道扬镳了，真是造化弄人啊，结果我竟然在寝室看见了你。” 王雪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她的眼角就流下了一滴泪：“我那个时候觉得我就是个笑话，我依旧是讨厌你，可在咱们两个相处之后，我又觉得，你还是不错的，我以为咱们能当一段时间的朋友，结果却发生了和当初一模一样的事情，李桉，你让我怎么甘心！你让我怎么甘心啊！” 王雪的指甲隔着李桉的衣服几乎陷入了她的肉里。 李桉痛得皱了皱眉，以前王雪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话，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今天一下子听到王雪一直以来的心里话，她的心脏蓦地一疼，眼泪也跟着涌了出来。 “原来……原来一直以来，你都这么讨厌我……” 李桉虽然被很多人喜欢，可陪在她身边的真心朋友一个也没有，她其实一直很孤独，就在她以为一切都会这样下去的时候，她碰见了王雪，她和王雪成为了朋友。 她还以为，她和王雪是很好的朋友，结果现在看来，一切都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对！我讨厌你，我恨你！我恨不得让你立刻去死！”王雪阴沉着脸，说着世界上最恶毒的话。 “所以你是要杀了我？”李桉看清了她眼里化不开的恨意。 王雪猛地放开了抓着李桉肩膀的手，李桉不防，一个趔趄，直接摔倒在地上。 王雪垂眸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物品：“不，我不会让你死，我想让你生不如死，我要让你知道，一张漂亮的面孔，能带来的不只是别人的喜欢，不只是社会的福利，还有来自一个男人最深的欲望。” 李桉打了个冷颤：“你……你要做什么？” 王雪的表情一变，她收起那副狰狞的模样，缓缓靠近李桉，李桉当即就往后躲，但是却是徒劳的，因为王雪踩住了地上的那一头绳子。 王雪蹲了下来，她凑近李桉的脸，抬起手温柔地在她脸上划着。 李桉感受到脸上的触感，胳膊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如果说在这之前王雪这么对她，她还能满心欢喜，可在听了王雪说的那些话之后，她只觉得遍体生寒，仿佛有一条毒蛇正在自己的脸上缓慢爬行，寻找最满意的地方下口。 王雪看着她害怕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她柔柔一笑。 “我要把你卖给一个男人，等你到了那里，你就会彻底沦为一个生育的工具，你瞧瞧，你这脸多滑，多嫩啊，他一定会很喜欢你，想和你生个宝宝。 像你这么漂亮的脸蛋，生出来的孩子，也一定很可爱吧，只是可惜了，我是看不到了，你说，你这辈子，要生多少个孩子，才能让人满意呢，是生一个，五个，还是十个呢……” 第五百零五章 恨 王雪眯了眯眼，似乎是真的在幻想那一天的到来：“现在不是出生人口率低吗？你一个人就能为国家多做些贡献呢，桉桉，这可是个好事啊，你人这么好，应该还挺愿意的吧。” 李桉疯狂地摇着头，脸上写满了抗拒：“不，不！我不要！” 光是想着，李桉就觉得要窒息了，她觉得自己接下来的生活似乎一眼就能望到头，这绝对不是她想要的。 看到李桉如此惊恐的模样，王雪眼里闪过一丝爽快，她心中更是觉得无比畅快，终于，她终于可以不用活在她的阴影之下了。 “李桉，你觉得是你说不要就能不要的吗？到了现在，你的命，早就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了。” 李桉的身子侧躺在地上，她努力想要坐起来，但是由于胳膊和腿都被绑住的原因，她根本就坐不起来。 她只能蜷缩自己的身子，一点一点地用接触地面的右胳膊去蹭，接触地面的地方被蹭的生疼，可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她就这样一点一点地终于艰难地蹭到了王雪的脚下，她仰着头看着王雪。 李桉红了眼眶：“小雪，求求你，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这些，我真的不知道我对你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原谅我吧，我真的对不起你，你想让我怎么弥补你都行，小雪，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求求你……” 李桉拼命地抓着自己的救命稻草，她的眼眶通红，不断地祈求着王雪。 但是很显然，她打错了算盘，王雪看着她就像是在看一条冲着自己摇尾乞怜的狗，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好啊，既然你都这么求我了，那我就放过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你要是答应我，我就放过你。” 李桉顿时不敢置信地看着王雪，随后便一脸狂喜：“小雪，只要你肯放过我，你想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但是下一秒，王雪说出口的话就让李桉顿时如坠冰窟：“那你去死好了，只要你死了，我就立马放过你。” 李桉一愣，呆呆地看着王雪，王雪抬起脚挑起她的下巴，直接把她的脸甩向了另一旁的地上。 李桉一个不防，整张脸都磕在了地上，她额头细嫩的皮肤磕碰在粗糙的地面上，顿时破了皮，里面隐隐有血丝渗出。 王雪一看，乐了：“瞧瞧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你这张脸可值钱着呢，要是不小心把脸摔坏了，那可怎么办啊。” 李桉就这么垂着头，原本梳起来的头发在她的挣扎下也散落下来，头发全都稀稀拉拉地跟着她一起垂在地上，把她的脸都遮盖了大半，看不真切她的表情。 终于，李桉说话了，她的声音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充满哀求，而是透着一种冷漠和绝望：“王雪，是不是不论我怎么求你，你都不会放过我。” 王雪突然放柔了自己的声调：“其实我没有想过这么做的，我也是没有选择了，如果我不凑够钱，那些人是不会放过我的，桉桉，你忍心看着我去死吗？你不是我的好朋友吗？好朋友之间不就是应该相互帮助吗？你帮帮我吧，好吗？” 李桉其实一直都不知道王雪家里欠钱的事情，但是她很聪明，听到王雪这么说，就已经能猜出个大概了，她用一种就像是从没有认识过王雪的陌生眼神看着她。 “这是你自己的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可以跟我说你的困难，我可以想办法帮助你，但是你不能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是犯法的，还有，难道你出事，你就要拿我顶上吗？王雪，你算个屁的朋友。” 李桉平时只是话少，但是并不代表她不会骂人。 对于李桉的话，王雪也只是笑笑：“朋友一直都是你自诩的，我可从来都没说过啊。” 王雪把该说的话说完，就已经失去了兴趣，因为对她来说，现在的李桉不过就是一个跳梁小丑，她再也不用像之前那样日日夜夜都在想着怎么报复李桉了。 她转过头看着冰姐：“冰姐，人交给你们了，钱什么时候能给到我手里。” 冰姐朝她点了点头：“今晚就可以，合作愉快。” 王雪点了点头：“那你们继续吧，她就交给你们了，记住你们之前答应我的。” 之前冰姐答应过自己，李桉只是被卖，但并不会有生命危险。 冰姐倚靠在椅子上，神情慵懒：“当然，答应过你的事，我不会忘。” 王雪放下心来，回头瞥了一眼那个垂着头的李桉，抬腿往外走。 李桉这个时候突然抬起头，她的眼里爆发出了一种强烈的恨意，她紧紧地盯着王雪的背影，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她怒吼道：“王雪，我恨你！我恨你！是你毁了我！是你毁了我！王雪，我要你不得好死！” 王雪的脚步一个趔趄，但她并未回头，而是继续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沉重的大门缓缓合上，李桉那张狰狞的面孔逐渐消失在眼前…… 时隔一年半，李桉那张目眦欲裂的狰狞面孔却依旧徘徊在王雪的脑中，无论如何也挥散不去，在大门即将关上的时候，王雪还是没忍住回了头。 她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这一幕也成了她的噩梦，这一年半以来，她总是时不时能梦见这一天的情形。 “在你走之后，你知道他们又做了什么吗？他们又是如何对李桉进行交易的？还有，这个地方是一个什么地方？” 姜涛一连提出了好几个问题。 王雪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他们接下来做了什么，事实上，从那个时候到现在，我都没有再得到过李桉的消息，那个地方……是个仓库，不过里面全是尘土，应该已经被废弃了，里面很空旷。” 王雪记得，自己进去之后就觉得呼吸困难，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不少的尘土。 姜涛的眼神微微一亮：“那你知道那个仓库在哪里吗？” 第五百零六章 怎么可能会死 “不知道，我出来之后就有人给我戴上了眼罩，是他们的司机送我回来的，去的时候也是这样。” 因为全程戴眼罩的缘故，所以王雪也并不清楚这里的路线，甚至也没来得及观察这四周的环境。 姜涛眼里闪过失望之色，这群人实在是太警惕了，他们把保密工作做的很严谨，更何况又已经过去了一年半，要查这件事简直是难上加难。 “那你们交易的方式是什么，现金还是转账？” “现金，当晚我们约定在一个巷子进行交易，他们派了一个人把钱给了我。” 王雪脸上露出了些许后怕，还好那群人不是骗子，她当时拿到了钱之后就立马把这些钱给了那些要债的人，不然她的下场未必会比李桉强到哪里去。 对于这个结果，姜涛也不算意外，毕竟他们连路线都防备着王雪，更不要说交易钱财了，他们必定是采用保险的方式用现金进行交易。 “你所说的那个冰姐，她有什么样的外貌特征？”姜涛还记得，刚才王雪在描述冰姐的时候，对她的形容就是“美”，这让姜涛不由得想到了之前陈淼的那个案子中，和杨艳春进行交易的那个女人。 由于她当时是戴着口罩的原因，所以杨艳春只能看到她的眼睛，她对这双眼睛的描述也是美。 王雪想了想，脑海中也只能隐隐约约浮现出那个人的模样，那件事过去之后，她害怕这件事暴露，于是就强迫自己忘记这件事和有关的人，所以她的模样在王雪的记忆中并不算深刻，但是那双眼睛，她绝对不会忘记。 “她的眼睛很美，特别美，我这辈子都没有见到眼睛这么美的人。” 王雪觉得，用任何言语来形容这双眼睛都太匮乏了，只有真正见到，才能感觉到那种来自灵魂的震颤。 她的话音刚落，姜涛的眼神就是一凛，那个案子的女人眼睛很美，这个案子的女人同样也是眼睛很美，那这两个会是同一个人吗？如果是同一个人，那他们之前的那些猜测就全都应验了。 “她的年龄大概在什么范围？”姜涛当即开口询问女人的年龄，这个线索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 “她看着挺年轻的，应该也就不到三十岁。” 王雪的回答让姜涛刚亮起来的眼神又是一沉，杨艳春和那个女人交易的时间大约是在二十多年前，而王雪口中说的这个“冰姐”却只有二十多岁，这年龄对不上。 “除此之外，她还有什么特征？”现在，姜涛也只能尽可能的掌握更多的线索。 “除了眼睛之外，她其它的地方也都很美，举手投足间都很有魅力，她还有一头很长的头发，大约在腰这里，发型是黑长直，不过这个发型也没什么特别的，很多女生都会留。” 王雪之所以这么说，因为她留的也是这个发型，她的头发此刻已经及腰了，她的头发和她的脸看起来截然不同，黑亮亮的，如果光看背影，一定会让人以为她是一个长发飘飘的美人。 虽然这个细节对王雪来说并不算具体，但是对姜涛却很有用，因为当年的那个女人，留的也是一头黑长直，这么多的细节都堆叠在一起，这不可能再是个巧合，那个女人和这个“冰姐”绝对脱不开关系。 姜涛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让王雪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坐在这里时间长了，又把这件埋藏在内心的事情说了出来，她已经褪去了最开始的紧张：“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了一年半了，你们为什么突然找到我，是李桉她报警了吗？” 还没等姜涛说话，王雪就暗暗咬牙，这个李桉还真是好运气，居然这么快就被她逃脱了，但与此同时她也松了口气，自己总算不会因为这件事日夜难安了，李桉这个人，几乎已经成了她的梦魇，无论她如何做，她都甩不开这个人。 听到王雪的这个问题，姜涛定定地看着王雪，一时之间并没有说话。 这屏幕里的眼神看得王雪心里直发毛：“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就算看我，也没什么用。” “她死了。”姜涛十分平静地说出这三个字。 王雪的眉毛一跳，随后她眨了眨眼睛“呵”了一声：“你开什么玩笑，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产生什么愧疚心理吗？我告诉你，根本不可能，像她这么好运气的人，怎么可能会死呢。” 王雪根本就不相信姜涛的说法。 旁边那个刑警开口：“王雪，姜队说的是真的，李桉死了，她是在那个买了她的男人家里上吊自杀的。” 王雪的眼前一黑，她扶着桌子才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体，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怪异：“你们说她死了？她自杀死了？” 王雪喃喃自语：“死了，李桉死了，她死了……” 过了几秒钟，她突然大笑出声：“她死了！她终于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王雪此刻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狰狞，说不出来是在哭还是在笑，甚至一边笑，一边还有晶莹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 过了将近五分钟之后，王雪的情绪才慢慢平静下来，她看着屏幕，沙哑着嗓子开口：“她为什么会死？” 姜涛面无表情地反问王雪这个问题：“你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择自杀吗？” 王雪低头“咯咯”地笑了两声：“我怎么会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择自杀，她如果想自杀那她当初在那个地方就应该死啊，她为什么会选择自杀，她为什么会选择自杀啊！因为她懦弱！因为她无能！她再怎么受人欢迎，也始终改不了这懦弱无能的性格！她死了才好！死了才好！” 王雪赤红着眼眶，低吼出声。 第五百零七章 你为什么绑我 看到王雪这副又哭又笑的癫狂模样，姜涛皱了皱眉，他示意对面的刑警结束这场问话，现在王雪的情绪已经不适合继续询问下去了，他们该问的也已经问的差不多了。 对面的刑警也朝他点了点头，关上了设备，直到屏幕陷入一片黑暗，姜涛才站起身。 这场询问持续了七个多小时，一夜已经过去，外面的天都已经蒙蒙亮了。 想到刚才王雪说的那些，姜涛的眸子就是一沉，知道这些线索对他们来说，既算个好消息，又算是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们知道了更多的线索，也方便他们接下来继续进行调查，坏消息是如果这个贩卖人口的团伙和之前那个是同一个团伙的话……也就意味着他们的调查难度系数要更大。 “雨萌，你觉得这个冰姐和之前陈淼案子里和杨艳春进行人口交易的那个女人有关吗？ ” 这次是由陈雨萌进行记录，所以她全程是在旁听的，听到姜涛的话，她当即开口。 “我觉得应该有关系，甚至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现在的科技比较发达，有很多的美容方法，如果那个冰姐经常做美容的话，光看脸看不出年龄也很正常。” 姜涛一愣，随后有些惊讶地看向陈雨萌：“这些美容不是骗人的吗？” 他一直以为这种东西就是一种智商锐，只是人们寻求的一种心理安慰，并不是真实有效的，如果不是陈雨萌提到，他根本就不会往这边想。 看到姜涛有些“茫然”的表情，陈雨萌有些想笑，不过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这种的确是有骗人的，但也不全是，网上的那些明星都是靠做医美才能冻龄的，如果做美容的地方是一家靠谱的机构，用的是一个靠谱的医生，那还是挺管用的，没准冰姐就是找到了靠谱的人做美容，所以才能保养的这么好。” 陈雨萌说完，就看见姜涛在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眼神里没什么别的情绪，就像是在研究什么东西似的。 陈雨萌以为自己的脸上有脏东西，立马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是我脸上有什么吗？” “那你做过这种美容吗？” 听到姜涛一本正经地问自己这个问题，陈雨萌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她拼命地压了压自己的唇角：“没有啊，我现在还年轻，不用做这种东西，不过——等我年纪大了应该也会去。” 姜涛“嗯”了一声，没再继续问下去：“辛苦了，回去休息休息吧。” 这场问话持续的时间太长，让两人都有些疲惫，陈雨萌早就在王雪陈述的时候就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刚才完全是在硬挺着，听到姜涛这么说当即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抱着电脑就直接冲了出去。 姜涛并没有回到他租住的清水巷老楼，那里距离这里的位置太远，一来一回太费时间，所以他直接回到办公室，躺在沙发上假寐。 自从周无漾走后，案子就接踵而至，甚至这之间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变得越发的扑朔迷离，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工作也越发繁重。 姜涛已经连着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休息好了，又熬了一场大夜，就算是他已经习惯了这样高强度的生活可还是有些招架不住，很快，他就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 这是在一个废旧的仓库，姜涛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此刻正坐在一把椅子上，自己的手被捆绑在了椅背处，腰上也绑了一条绳子，和椅子捆在一起，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在睡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尝试挣脱，但绳子绑的很紧，即使在他大力的挣脱下依旧佁然不动。 他只能四处寻找能让他脱困的东西，还没等他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就听见“吱呀”一声，大门被人从外面被人打开…… 外面的阳光直接窜入姜涛的眼中，让他不自觉地眯了眯眼。 待看到进来人的脸时，姜涛的眼神微微一亮，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来。 那人顺手把门关上，随着“吱呀”一声响，阳光消失不见，仓库里也跟着昏暗下来。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姜涛一瞬不瞬地盯着向自己缓缓走来的人。 那人走的很慢，因为室内太空旷的缘故，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声音就像是在姜涛的大脑里出现一样。 那人并没有着急答话，他缓缓朝着姜涛走来，终于在他面前站定下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姜涛，嘴角噙着一抹笑容：“你猜猜看，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到这人的表情，姜涛瞬间犹如被人当头一棒，很多猜想瞬间涌入脑中。 “是你把我绑到这里来的。”姜涛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还尚且存有一丝侥幸。 那人抬起一根手指，修长的手指在姜涛面前晃了晃：“不是我。” 姜涛心里的大石头刚落下，下一秒就听见对方继续开口：“是我的人把你绑来的。” 姜涛的心里一沉：“你的人？” “我的手下，怎么？看到我离开你们那个破地方之后混的这么好，你很惊讶吗？” 那人抬起胳膊做了个展臂的动作，那张俊脸上全是潇洒和恣意，姜涛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那你为什么绑我？” 那人轻“嗤”了一声：“我说姜队啊，你不会到现在还在做白日梦搞不清楚状况吧，我为什么绑你，你心里没点数吗？” 但是姜涛的确是不知道的，他只能隐约猜到这两者之间的联系。 看到姜涛这副“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绑他的表情，那人摇了摇头“啧”了一声：“你查到了不该查到的东西，惹了不该惹的人，所以就要接受惩罚，我这么说，你能懂吗？” 又是这句话，姜涛之前就听过他说这句话，如今他又说了一遍，如果说之前的他还听不懂对方的弦外之音，但现在他似乎隐隐约约能触碰到这其中的东西了。 第五百零八章 腐烂生蛆 “你跟那些人有什么关系？”姜涛紧紧地盯着他。 对方摊了摊手，扬起下巴点了点姜涛现在坐着的椅子：“你不用质疑你自己，就是你所看到的关系。” 姜涛的眸子一紧：“你为什么要替他们做事，他们背后到底有多少人，还有什么是我所不知道的？” 姜涛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 但是很显然，对方却全然没有回答他问题的兴致，低头笑了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上赶着把自己的秘密告诉自己的敌人，对我，有什么好处？” “敌人？”姜涛沉声开口。 “是啊，你看，现在你被绑着，而我却好好地在这站着，你可不就是我的敌人吗？不过，姜涛，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以为能跟你玩几个回合呢，没想到……你是如此孱弱，如此的——不堪一击。” 对方看着姜涛缓缓吐出最后四个字，语气里全是明晃晃的轻蔑和嘲讽。 姜涛被绑在身后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个人：“周无漾！” 没错，此刻站在他面前对他言语挑衅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那个最近一直让他困扰的周无漾。 周无漾的身子略微往回缩了缩，他装模作样地掏了掏耳朵：“在呢，在呢，你突然叫这么大声干什么啊，怎么，还想像菜市场里砧板上的鱼，临死前都要再垂死挣扎一下？” 姜涛不说话，就这么沉沉地盯着他。 周无漾却浑然不在意，他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向前走了两步，微微低下头看着他：“你是不是不想死啊，身为你的前同事，我可以勉为其难地留给你一个活路，你知道弃暗投明是什么意思吗？” “离开黑暗，投奔光明。” 周无漾嘴角噙着一抹笑容：“有意思，那你说说，何为黑暗，何为光明？” “你为黑暗，我为光明。”事到如今，姜涛再不明白周无漾是属于哪一方的，那可就太愚蠢了。 听到姜涛这么说，周无漾也不恼，反而摇头晃脑地“啧啧”了两声，随后伸出那根修长的食指钟摆似的在姜涛面前摆了摆：“不对，你要是这样说，这条路可就走窄了，你瞧瞧你。” 周无漾有些好笑地看着姜涛此刻的模样，姜涛被束缚在椅子上，跟周无漾比起来狼狈了不知道多少。 “姜涛，你都已经被绑在这了，你以为，你的光明还有几分可信度？人活着才能干成你想做的事，你说你要是死了，你想要做的还能做的了吗？” 周无漾转过身，看着十分空旷，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室内：“让我跟你说说这四个字真正的含义——离开威胁你生命的一切，奔向那个能让你存活下来的方向，黑暗就是死亡，光明就是存活，姜涛，你能明白吗？” 周无漾又转回自己的身子，那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姜涛：“现在到了你抉择的时候了，你是选择黑暗，还是选择光明呢。” “如果是你口中所说的含义，那我宁愿选择黑暗。”对于自己的信仰，姜涛向来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听到他这么说，周无漾一点也不意外，他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木头脸。 “姜涛，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以你的能力为什么偏要在那个小小的刑警队待着呢，人生来就充满欲望，可你偏要去束缚自己的欲望，你真的喜欢那样的生活吗？跟着我一起，去争夺你想要的一切，我们一起站在那个金字塔的顶端，这不好吗？” 看到周无漾此刻的眼神，姜涛微微一愣，他的眼里写满了欲望和野心，和之前自己认识的他已经截然不同了，姜涛还记得两人刚认识不久后周无漾跟他说的话。 想到此，姜涛的喉间一梗，他看着眼前这个从头到尾都十分陌生的人，想要问出口，但却生了几分胆怯的心理，他害怕听到的答案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可他也害怕自己没有再争取一回，万一还能唤起对方几乎少得可怜的良知呢。 姜涛张了张唇，终究还是沙哑地开了口：“你还记得飞机男尸那个案子吗？那个人在飞机上死亡，飞机上的乘客都对此表现得漠不关心，甚至还聚众闹事，当时的你还对此表示寒心……” 还没等姜涛说完，周无漾就略有些神色不耐地打断了他：“你也知道是当时了，人都是会变的，你别把你自己说的多崇高，曾经我也一样，我曾经也有着保家卫国的理想，我也有肩上背负的责任。 身为刑警，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我们必须一路前行，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都不能去质疑自己的信念，可是姜涛你知道吗，现在的社会早就已经烂透了，那些蛀虫早就已经深入，把这里咬得千疮百孔了。 看到老年人过马路，上去搀扶反被讹；看见有人跳河自杀毫不犹豫去救，最后把对方救上来了自己却死了，那个获救的人不仅不心怀感激，还不知好歹地怨恨你为什么要救；明明一个刚十多岁孩子，杀人的时候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你比我更清楚，这样的事情有太多太多…… 你告诉我，这样的社会，还有什么必要去守护？还有什么守护的必要？” 听到周无漾这么说，姜涛一愣，他久久无言，因为周无漾说的都是真的。 这是他也没有办法去反驳的事实，这个社会已经烂透了，可如果连他都不坚持了，那这个社会只会越来越烂，直到最后腐烂生蛆，自然消亡。 “可就是因为这样，社会上才需要我们这样的人，周无漾，咱们一起创造一个更好的社会，这不好吗？” 第五百零九章 一身冷汗 周无漾缓缓摇了摇头，情绪不像刚才那样略有些激动，反而极为平静，姜涛似乎能看见他的眼里带着一丝疲态。 “太累了，一个人的力量、两个人的力量终究是太过渺小，在这个世界里，你我就是两只任人摆布的蝼蚁，你以为有些事情是你想做就能做成功的吗？” 姜涛反驳他：“那你选择这条路就一定容易吗？” 无论是光明还是黑暗，这两条路注定都是要经历血雨腥风的。 这个道理姜涛懂，周无漾更懂。 周无漾笑了：“至少比你选择的这条路要容易的多，让原本就腐烂的社会变得更加腐烂，总比让一个千疮百孔的社会焕然新生要容易多了，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失败了大不了就一死。” 周无漾对此表现得十分潇洒，似乎对他来说，生死不过是一念之间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随后他的眼神落在了姜涛的脸上，玩味地勾了勾唇：“更何况现在，输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姜涛的目光微凝：“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还有，许昭昭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听到这三个字，周无漾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但这一丝冷意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你都是要死的人了，还在乎这些做什么呢？” 姜涛下颌处的腮肉紧了紧，眼里带着不容辩驳的坚定：“就是因为要死了，所以才更要知道。” 对于姜涛如此坦然地接受自己的死亡，周无漾“噗嗤”一声笑了，用一种新奇的眼神看着姜涛：“没想到你这个死木头还会说冷笑话，死也要做个明白鬼是吧？好，那我就告诉你。” 周无漾也没再卖关子，他又向前走了一步，头悬在姜涛的肩膀上，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姜涛闻言，瞳孔猛地一缩，还没等他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感觉一阵冰凉抵在了自己额头的位置。 姜涛的身子瞬间变得绷紧起来，随后，随着砰的一声枪响，姜涛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瞬间就站了起来，看到四周的环境，他当即就是一愣，这里还是他们的办公室，根本就不是什么废旧仓库，刚才发生的那些，也不过是他刚才做的梦。 这个时候应该是已经到了上班点，已经有几个警员坐在工位上了，看见姜涛突然站起来都吓得一个激灵。 姜涛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没事，他们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姜涛又缓缓地坐回了沙发上，刚才的梦太过清晰，又太过真实，真实到他能看到周无漾的每个表情，甚至…… 姜涛下意识抬手碰了碰自己太阳穴的位置，梦里，就是在这个位置，他被那个冰冷的枪口抵住，他甚至能感觉到那种深入骨髓般的疼痛。 可手上碰到额头后光滑的触感告诉他，上面没有任何弹孔，这一切都不过是他梦里的幻想，并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姜涛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如果可以，他不想和周无漾为敌，不管是出于他们的“前同事”关系，还是出于周无漾的能力来考虑。 如果他们做了敌人，那周无漾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一个劲敌，甚至……姜涛的眼睛眯了眯，他没有任何信心能够赢过他。 姜涛摸了摸自己的后背，那里不知道何时已经湿润了，他这才惊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想到刚才自己最后听到的那俩个字，姜涛的眼睛眯了眯，那两个字是——“是我”。 他承认是他杀了许昭昭。 尽管知道这只是一个无凭无据的梦境，但姜涛的心还是一沉，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极力逃避的事情，他甚至不敢去想许昭昭的死亡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 “姜队。”一道声音打断了姜涛的思路，姜涛瞬间看向了说话的人，眼里还有未退散的冷意。 看到他的眼神，张迎一愣：“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姜涛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毕竟这只是一个梦境，他没有必要说出来引起无端的恐慌和猜忌：“怎么了？” 张迎的脸上虽然没有太多表情，可眼里还是有些压抑不住的兴奋：“监控有线索了。” 姜涛的眼神一变，他当即站了起来，朝着张迎的工位走了过去。 张迎指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屏幕里显示的就是监控画面，画面里有很多人，他们都仰着头看着白板上面的公告，自从这个公告被贴在这里，来这里看的人就络绎不绝。 没有几个人是朝着他们登载的内容看的，完全是朝着那不菲的奖金来的，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羡艳之色，似乎是对奖金最后花落谁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张迎点击鼠标对着其中一个人放大：“自从我把这个公告贴在这里之后，来这里的人就络绎不绝的，但是他们大多数都是看完就走了，只有……只有这个人最奇怪。” 监控里，这是个男人，他穿着一身橘色服装，衣服的两侧带着黄色的反光条，手上拿着一把用竹子编的巨大扫把，毫无疑问，这个人的身份是个环卫。 张迎又缩小画面继续播放监控视频，姜涛始终紧紧地盯着监控里的这个人。 这个人开始没看到公告内容的时候就表现的有些好奇，跟着人群往前凑，但是因为人太多的缘故也没挤进去。 对于此，他的态度表现的也没有那么热忱了，似乎并不在乎这个突然出现的公告，视频是经过加速处理的，所以很快，这个人就拿着扫把离开了人群，消失在了监控画面之中。 直到晚上八点钟的时候，之前还爆满的地方已经没有几个人了，那个人又出现在了监控的画面中，他这次是开着环卫车出现的，他开着车原本很快就要消失在监控画面中了，但他中途又回头瞅了一眼。 第五百一十章 一定很丑吧 他的车速也慢了下来，似乎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他找了个附近的位置把车停了下来，最终犹豫再三还是奔着贴公告的地方走了过来。 即使是在天长的夏天，在八点多也已经有些黑了，公告栏上没有灯，瞅过去是黑蒙蒙的一片，根本就看不清楚。 这个环卫工人摸了摸自己的兜，从兜里掏出来一个手机，随后点开了手电筒，照在那个公告栏上，整张脸也跟着往前凑了凑，从后面看过去，他的身影似乎已经有些佝偻。 下一秒，亮光就从他的手中掉了下来，直接掉在了地上，环卫的身子依旧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直勾勾地盯着那张公告，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机已经掉在地上了。 过了几秒钟之后，环卫才后知后觉地低下头看向掉在地上的手机。 手机在黑夜中发着亮光，就如同在黑夜中的萤火虫，在监控里发出点点星光。 他的身子机械般地低下头拿起自己的手机，甚至根本就没有去看一眼手里的手机，就这么颤颤巍巍地举起手对准公告上面的照片。 这是张迎特意置放的高清监控录像，在放大之后，甚至能看清环卫动作幅度的大小。 环卫把手机拿在左手上，抬起手抚摸着公告上面的照片，他的手似乎是在发抖。 他就这么在这里站了十多分钟，张迎点了快进，在十多分钟之后，环卫突然抬手把张迎张贴的这份公告给撕了下来。 与此同时，环卫还四处看了看，他把手机揣进兜里之后，小心翼翼地把这张纸给叠了起来，随后才缓缓放进兜里，期间一直用手抚平这张纸。 做完这些的环卫走向他刚才停车的位置，他的步伐对比之前很明显变得沉重了许多，随后，他便开着车，消失在了监控画面之中。 “我早上去看了一眼，那个公告的确是被人撕了，然后我又贴了一张在上面。” 现在这个环卫只是看起来有问题，还并没有被确定，所以张迎怕耽误事，又立马补上了一张。 “做的很好。”姜涛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这四个字。 听到姜涛这么说，张迎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他挠了挠头也没说什么。 “如果这个人有问题，那他今天路过这里还会把这张纸撕掉，你再观察一下。” 张迎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还没等到他们观察到这个环卫再次出现，一个噩耗就比这个更早出现了。 此时姜涛正在梳理昨天王雪的笔录，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这个声音让姜涛的耳朵一动，当即就抬起了头。 接电话的人是陈雨萌，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她的神色瞬间就沉了下来，还下意识朝着姜涛这边看了过来，正好和姜涛的视线对上。 看着陈雨萌那双有些发沉的眸子，姜涛的心也蓦地一沉，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这绝对不是个好消息。 不知道那边又说了什么，陈雨萌说了一声：“辛苦你们了，我会和姜队说的。” 说完这句话，陈雨萌就挂了电话。 挂上电话之后，她就看着往这边看的姜涛，开口道：“王雪死了。” 听到这四个字的那一瞬间，姜涛几乎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王雪死了？王雪怎么会死呢？她现在不应该还在香桉市的公安局呢吗？这得是个什么样的人能潜入公安局把她给杀了啊。” 还没等姜涛说话呢，听到这个消息的阿北就已经不淡定了，要是真的有人能够潜入公安局杀人，那这个绝对是重磅新闻啊，这人得多猖狂，多厉害啊，这会引起多大的恐慌啊，阿北想都不敢想。 众人一时间全都看向陈雨萌。 陈雨萌摇了摇头：“不，她不是被人杀死的，她是自杀的。” “自杀？”姜涛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昨天和王雪谈话间发现王雪是一个极度自私且以自我为中心的人，这样的人总是能够不择手段地让自己活得更好，这样的人，怎么会选择自杀呢？ 姜涛下意识就觉得，这个“自杀”里面大有文章。 陈雨萌好像已经事先猜到姜涛会这么想了，她朝着姜涛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王雪是上吊自杀的，在发现她上吊之后，香桉市的警察第一时间就把她放了下来，那个时候王雪还有气息，他们在第一时间拨打了120，但是最后还是没抢救过来，事后他们看了监控，的确是王雪自己上吊的，甚至上吊用的布条还是王雪身上的衣服。” 听到王雪的死法，姜涛一愣，上吊…… 在昨天谈话结束之前，王雪还问了他们最后一个问题，那就是李桉是怎么死的。 他那个时候告诉王雪，李桉不堪受辱，是上吊自杀的，在此之前，她甚至还苦苦哀求对方能够放她走，但是得到的答案让她绝望，最终选择上吊自杀。 当时的王雪闻言只是微微一愣，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上吊自杀……上吊，那她死的时候肯定很丑吧。” 当时的姜涛听到这句话微微皱了皱眉，他没想到李桉都已经死了，在这件事上，王雪竟然还只在乎李桉是否美丽这一点，他实在是有些无法理解王雪的脑回路。 王雪甚至还紧紧地盯着姜涛，求证似地开口问道：“李桉死的时候样子一定很丑吧。” 姜涛当时并没有回答她。 王雪一脸祈求地看着他：“求求你，告诉我，李桉死的时候是不是很丑，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你一定要告诉我。” 王雪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傲气，她紧紧地盯着姜涛，似乎姜涛的答案对她来说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 姜涛的神色淡淡的，他非常官方地回答了王雪的问题：“上吊死亡的人会因为受到外力的压迫，皮肤会呈现出绀紫色，眼球外凸，舌头也会受到挤压而外吐。” 第五百一十一章 忿安 虽然姜涛并没有说李桉死亡时候的样子丑还是不丑，但是光听姜涛的描述，王雪就已经能想到当时的李桉绝对不会有多好看。 姜涛还记得当时的王雪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这个笑容看起来有些释然，她似乎是对这个回答很满意：“李桉这辈子总算有比我丑的时候了，这样我也无憾了。” 当时的姜涛还以为王雪这句话只不过是在感慨，但他这一刻才知道，王雪说的“无憾”是“死而无憾”的意思，因为知道李桉也丑了一回，所以她就算是死也无憾了。 “对方说，他们在初步进行观察的时候，发现王雪的嘴唇上还有她涂抹的鲜血，他们还在王雪的手指上看到了咬破的痕迹，应该是王雪把自己手指上的血涂到了嘴唇上，充当了口红的作用。”陈雨萌补充道。 听了陈雨萌的话，众人一时之间有些唏嘘，这个王雪对于“美”的追求的确是进入有些走火入魔的状态了，就算是死，她都要死的漂亮。 而就是因为她的嫉妒心，不光害死了无辜的李桉，更害了她自己，王雪用她的方式证明，即使是死，她也要比李桉死的好看。 不管王雪生前究竟做了什么恶毒的事情，但终究是死者为大，他们身为刑警自然不可能再说些什么了。 很快，在中午的时候，监控那边就有了动静。 张迎把姜涛叫了过来，指着眼前的屏幕：“这个人又出现了。” 姜涛盯着屏幕上的身影，这个人依旧是昨天的那个环卫，他戴着口罩看不清脸，监控里，他又做了和昨天一样的动作——撕下了那张公告。 “这个人肯定有问题。”张迎直接下了结论，撕一次还能说是凑巧，可他撕第二次就不能再说是凑巧了，绝对是故意而为之。 “找到这个人，把他带过来。”姜涛觉得，这个人到底有没有问题还得当面看才知道。 ***** “你为什么要撕掉我们张贴的公告？”张迎看着眼前穿着环卫服的男人，他们在姜涛说完之后立马就去抓人了，找到这个人根本就没费什么功夫。 男人脸上满是皱纹，皮肤被晒得黝黑，头发大半部分都花白了，眼白污浊，看起来起码有六十多岁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脸，姜涛可以肯定，他绝对没有见过这个男人，可他总觉得有一种似有若无的熟悉感萦绕着他，这个感觉提醒他，他一定在哪个地方看到过他这张脸。 环卫似乎对于张迎的问题有些奇怪：“什么公告？” “你别装傻，我们在公告栏上贴了一个名叫李桉的姑娘的消息，但是在昨天晚上，这个公告却被你给撕了，你昨天撕了也就算了，今天早上我重新贴了一张，结果你又给撕了，你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张迎有些生气，毕竟这都是他贴的，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撕掉，他肯定高兴不起来。 “哦，你说那个啊。”环卫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因为那上面总是会被贴上小广告，所以我只是负责清理。” 这句话把张迎都给说蒙了，脑瓜子跟着嗡嗡的，他都没想到眼前的人还能不要脸的说出这种理由：“你没看到我们上面盖的是公章吗，怎么可能是小广告。” 因为这是公告，所以上面自然是盖了公章的，公章就在下面，还是红色的，在这张公告上很醒目，这个人不可能看不见。 听到他这么说，环卫也没有什么急切的反应，他的身上带着一种独属于年长者的沉稳：“抱歉，我不识字。” 这下连姜涛也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人：“你没上过学。” 环卫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苦笑：“小时候家庭条件就不好，能吃饱饭活下来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有额外的钱供我上学，怎么，你们警察也看不起没文化的人？” 这句话直接给他们警察扣了个大帽子，姜涛皱了皱眉：“我们没有这个意思，我们只是想了解你撕公告的这件事。” 环卫的眼神有些阴沉：“我说了，我只是把这个公告当成小广告了，如果妨碍了你们的工作我很抱歉。” 环卫虽然嘴上说着抱歉的话，但是从他的语气中，姜涛却丝毫都听不出来他有抱歉的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姜涛问道。 “我该解释的都已经解释了，这和我的名字有关吗？”环卫似乎有些不耐烦。 还没等姜涛说话，张迎就一脸严肃地开口了：“这属于我们进行询问的必要流程，请您务必配合，不然我们不介意采取强制措施。” 环卫沉默了一瞬，随后才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叫忿安。” “？你说你叫什么？”听到环卫的名字，张迎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份？他没听说过还有人姓这个字啊。 姜涛这个时候从桌子上拿出一张纸和一根笔递给忿安：“你会写你自己的名字吗？你可以写出来吗？” 看着眼前递给自己的笔，忿安迟疑了几秒，还是接了过去。 他拿着笔，看着眼前空荡荡的白纸，一时之间没有下笔。 姜涛也不催他，就这么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终于，他动了，他蹩脚地拿着手上的笔，在白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这两个字，他写的很慢，每一笔都很用力，似乎能把笔下的纸戳破一个大洞。 终于，他写完了这两字，放下了手中的笔。 姜涛把这张纸拿了过来。 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字——忿安。 这两个字写的很大，字的结构看起来也完全是错误的， 明明只是两个字，因为他错误的结构和不该有的空隙，看起来就像是四个字。 张迎也看清了纸上的那两个字：“你真的叫忿安。” “我没有必要骗你。”忿安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 看着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姜涛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第五百一十二章 想知道就来 “忿安”怎么会有人叫这种名字，就算是姓忿，也没必要再起一个“安”啊，气忿安全，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好名字啊，况且…… 姜涛的眼神放在忿安的身上，对方很显然岁数比他大很多，那个年代的名字不是叫什么建国就是叫什么铁柱，怎么会起一个这样的名字呢。 “这个名字是你父母给你起的吗？”姜涛心中有疑惑，干脆问出了口。 忿安的眼神一顿，随后呛声道：“不是我父母起的，难道是你父母起的吗？” 姜涛：“……” 张迎在一旁屈手敲了敲桌子：“请注意你的态度。” 姜涛瞥了张迎一眼，张迎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 姜涛收回眼神，紧紧地盯着眼前的这个人：“公告上的人，你认识吗？” “我不是跟你说……”忿安说到一半，似乎是想到刚才张迎让他注意态度，他话头一转，虽然态度依旧是谈不上有多好，但也比之前强上了许多。 但是说出的内容依旧是没什么用处：“我不认识字，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姜涛眯了眯眼睛：“可那张公告上有照片，那张照片占据了那张纸几乎三分之二的面积，你不可能看不见。” 忿安不认识字可以说的通，但他却没道理连看都不看就撕下来，那张照片几乎是扫一眼就能看见的状态，更何况…… 防止忿安再反驳他，姜涛把他看监控看到的有关细节都说了出来。 “我们的监控已经记录了你这两天撕下公告时的状态，公告最先被贴上去的时候，就挤满了人，当时的你对此产生了好奇心理，你也想看，但奈何人太多，你根本挤不进去，所以你离开了。 在你晚上路过这里的时候，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你犹豫再三，还是下了车，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去照公告上面的字，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惊讶地手机都掉了下来，但你第一时间并没有去捡手机，反而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公告，过了几秒钟之后你才捡起手机继续照着亮光去看那个公告，随后你才把它撕了下来。” 姜涛的目光紧紧地锁在了忿安的身上：“所以，你在撒谎。”至于说在撒什么谎，他并没有说，因为他知道忿安心里一定清楚地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姜涛早在看到视频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这其中的不对劲，一个环卫工人，家庭不一定很富裕，正常状态下，手机掉了去捡是下意识的行为，更何况一个家庭根本不富裕的人，可他却迟疑了好几秒。 忿安也不去看姜涛，他微微垂下眸子盯着刚才自己写字的那张白纸，过了半晌之后才说话。 “我只是没反应过来，你说的什么照片，什么图片的，我根本就没看清……你觉得我一个扫大街的，撕张小广告而已，有什么骗你的必要。” 忿安又把话头转到了“小广告”上面，他似乎是只有这一个理由，无论姜涛说什么，他都会拽到这上面，用没看清，不认字这样的话来搪塞他。 姜涛并没有说话，他低下头看着纸上的两个字，默不作声。 半晌之后，他突然站了起来，他的手上还拿着那张纸，这动作把忿安吓了一跳：“你要做什么。” 姜涛只是扫了他一眼，嘴上却是在跟张迎说话：“张迎，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张迎也是一愣，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笔记本，随后抱着笔记本出来了。 姜涛出来之后，并没有回办公室，反而是往天台的方向走。 张迎看到姜涛的路线，就已经猜到了他要去哪了，张迎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姜涛感受到身后的脚步声停了，转过头来盯着张迎，还没等姜涛说话，张迎就开口了：“你要去天台。” 姜涛“嗯”了一声。 张迎闻言右手微微收紧，攥紧了臂弯里的电脑：“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先去，我先回去等你。” 天台，在张迎的心里几乎快成为一个禁地，那是之前……周无漾最喜欢待的地方，自从他走后，他就再也没有踏足过那里。 看到张迎这个样子，姜涛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里划过一丝异色：“你觉得这个忿安有没有问题。” 提到案情上面，张迎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许多。 还没等张迎说话，姜涛就转过身迈上台阶，留下一句话：“如果你想知道，那就跟上来。” 他甚至没有等张迎，身子一晃，直接消失在了眼前。 张迎仰起头看着那个天台的铁门，他的手紧了紧，想到刚才姜涛说的话，一抬腿，还是跟了上去。 等他上到天台的时候，就看到姜涛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远方。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姜涛的眼里迅速闪过一丝笑意，音调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起伏：“你还是来了。” 张迎站在他的旁边，闻言扯了扯唇角，大有一种你别自作多情的架势：“我来，只是想知道，你刚才说的那个问题而已。” “知道，我也没说你来这里是有别的事情。” 张迎闻言闪过一丝羞恼，他盯着姜涛，实在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听到姜涛说这种话。 姜涛甚至不给张迎任何发作的机会，把手里的那张纸递给了张迎：“你看看，有什么问题吗？” 张迎接过姜涛递过来的纸，这张纸其实就是刚才忿安写的名字，扫了一眼上面歪歪扭扭的字，他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姜涛。 “你仔细看看，能发现什么。” 张迎又低下头盯着这张纸，这两个字就像是毛毛虫一样纠缠在一起，是真的丑。 他脑海中又想起忿安说他不认识字这样的话，一个不认识字的人，能写出自己的名字，已经很厉害了，张迎不懂，姜涛让自己看这两个字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但是这字…… 假设这个人和李桉有关系，张迎还能劝说自己，这个安和李桉的“桉”有什么联系，但是这个“忿”，该怎么解释啊。 第五百一十三章 一个人 看着眼前的字，张迎犯了难，可但他也不能在姜涛面前丢了脸面，所以他也不吱声，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看。 眼前的字仿佛在他面前无限放大，他眨了眨眼睛，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就变得豁然开朗起来，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姜涛：“这个字不应该是忿，应该是念！不是忿安，是念安！” 姜涛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但很快就被隐没：“我的想法，和你一样。” 刚才他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看着那个字久了，也是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还有他那张脸…… 张迎沉吟片刻，随后开口：“他刚才说他不认识字，“忿”和“念”这两个字的区分对认字的人来说可能不是什么难的事情，但对不认字的人来说，这两个字很容易混淆，所以他才说自己叫“忿安”，那这么说来，这个人……果然有问题。” 姜涛“嗯”了一声：“他，很有可能就是李桉的父亲李光辉。” 张迎想了想刚才那人的样貌，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李光辉今年的年纪是46岁，可那个人看起来都跟六十的差不多了，这年龄也对不上啊。” “李桉突然消失，这么多年杳无音信，李光辉心里一定倍受煎熬，他比他的年龄看起来要苍老，这也是很正常的。” 张迎心想——那也苍老太多了吧。 “你现在用“忿安”这个名字查查他的资料。 张迎是抱着电脑来的，闻言微微偏头，看向了那个与天台格格不入的沙发上，他微微有些出神。 之前天台是没有沙发的，后来因为周无漾老喜欢在这里吹风，所以他们就一起抬了一个沙发过来方便他休息，但现在…… 虽然心里有些别扭，可他明白现在还是公事要紧，他直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查起了资料。 这个人只是一个环卫，所以资料相当好查，很快张迎就查到了这人的信息。 “他还真叫忿安，现在就是一名环卫，他在七个月前找到的这个工作，年龄上显示的是58，其它的就没有了。” 这个工作并不是那种对技术要求很高的工作，所以就算是资料不全，公司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扫大街的环卫而已，身份背景调查的那么全面也没什么意义。 张迎点开一张照片，随后放大：“这个就是他的入职照片……” 张迎说完，也是一愣，因为这张照片看起来的确是挺像李光辉的。 张迎当即把李光辉的照片调了出来，把这两个人的照片放在一起。 这两个人看起来年龄相差有些大，神态也大不相同，左边李光辉的眼里似乎有些笑意，嘴角微微扬起，能看得出来，他在照这张照片的时候应该很开心。 右边的“忿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大的缘故，眼皮耷拉着，盖住了大半部分的眼球，嘴角不自然地抿成了一条直线，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有些阴沉。 但是这两张照片放在一起的时候，五官以及脸型又看起来又高度相似重合。 之前没把这两张照片放在一起，张迎还真没觉得这两个人像，现在看来，完全就是一个人啊，也就是说，忿安就是念安，而念安就是李光辉。 念安念安，想念李桉，这完全是为了纪念李桉起的名字啊。 两个人均是想到了这一点。 既然已经有了猜测，两人自然也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必要了，一前一后地又回到了之前的房间。 刚才两人不声不响地就出去了，忿安并不知道他们是去做什么了，见两个人这么快又回来了，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异色，眼神一直追随着两人。 张迎把电脑随意地放在了桌子上后，就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越看越觉得像。 人的皮相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发生衰老，但骨相不会变，他们刑警辨别容貌的时候都要学会通过骨相来辨别身份，这样就大大减少了外部环境给皮相带来的影响，从而造成误差。 两人进来之后谁也没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忿安。 忿安一开始还能沉默以对，但是时间长了他的情绪明显就变得焦躁起来，他抓了抓自己已经变得花白的头发，四处看了看，最后眼神落在姜涛身上。 “你们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今天的活我还没干完呢，如果干不完，我会被扣工资的。” 张迎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放，发出一阵闷响：“这个你不用担心，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们可以给你的老板打电话告知他你现在需要配合我们的工作，暂时没办法去打扫。” 忿安的眼神落在他的手机上，随后又缓缓抬眼看着张迎：“你们到底想做什么？该说的我都说了。” 张迎略微扬了扬眉：“李桉，也就是照片里的那个女孩，你认识，对吧。” 忿安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刚想说话，姜涛就开口了：“她是你的女儿，而你，就是李光辉，你是半年前来到这里的。” 忿安的手逐渐收紧，他盯着姜涛：“李桉是谁？我说了，我家很穷，根本就没有钱娶媳妇，我哪来的女儿，李光辉又是谁？不认识，我说了，我叫忿安。” 张迎把电脑转了过来，刚才那两张照片赫然映入忿安的眼底：“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左边这个人，你熟不熟悉。” 忿安眯眼朝屏幕看了看，过了几秒后才开口：“这人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忿安不会这么快承认这个人就是自己，这也在姜涛的意料之中。 姜涛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在了忿安面前的桌子上。 在看到那张照片之后，忿安的眼神当即就是一变…… 第五百一十四章 承认 看着照片里的女孩儿，忿安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照片。 姜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忿安的反应。 此刻，忿安的腮帮子绷得紧紧的，眼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喷涌而出。 看到他这个反应，姜涛心里非常清楚，眼前的这个“忿安”就是李光辉的概率有十之八九了。 “你想知道你女儿的生前都遭受过什么吗？” 姜涛话落，忿安看起来没有任何反应，但是姜涛知道，这也仅仅只是看起来。 如果他真的是李桉的父亲，那他此刻的内心必定蕴藏着惊涛骇浪。 “你想知道到底是谁把她害到那个地步的吗？”姜涛又一次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两个问题对于一个失去了女儿的父亲来说，必定是十分渴望想要知道的。 姜涛能够十分清晰地看到，忿安的身子都在颤抖。 终于，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里的污浊和迷茫瞬间褪去，露出了一双充满仇恨的眸子。 而那一双眸子此刻正紧紧地盯着姜涛，他的嗓音十分低沉，带着几分沙哑，就像是粗糙的沙砾碰撞在一起。 “是，是我，你们说的没错，李桉的确是我的女儿，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在她身上都发生了什么了吗？” 刚承认，他就迫不及待地向两人询问关于李桉的一切。 姜涛心里下意识也松了一口气，他刚才其实并没有任何把握能够让对方承认自己的身份。 他在心理博弈这方面并不如那个人出色……所以他也只是尽他所能，还好，这个方式对于对方来说是奏效的。 想到那个人，姜涛的神色也沉了下来，如果那个人在这里，根本就不用等到现在吧，他一定有各种各样的方式能让对方承认自己的身份，而自己，只能拙略地模仿着对方的方式来进行，而姜涛实在是有些唾弃这样无能的自己。 他的脸色一沉再沉，眼里仿佛带着一种化不开的寒冰。 与此同时，另一个地方却是和这里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 这是一个十分昏暗的房间，窗帘都拉了起来，根本就分不清楚这里是白天还是黑夜。 床上的男人紧皱着眉头，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似乎梦到了什么十分不好的事情。 此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咚咚咚，仿佛是敲在人的心口上，让床上的男人眉头皱得更紧了，眉头拧得死死的，好像能夹起一只苍蝇。 门外的人似乎没有得到里面人的回应，耐心被消耗殆尽，连带着敲门的声音都变得更加用力了。 “砰”！地一声，床上原本还闭着眼睛的男人瞬间睁开了眼睛，眼睛是一片赤红的，他瞬间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这面墙，墙上贴了各种各样的照片，其中有一张，就是姜涛的，他此刻就盯着这张照片微微发愣。 男人抬起自己的右手，盯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看了几秒钟，随后又缓缓收紧，直到发出咯吱的响声。 刚才，他就是用这只手……杀死他的。 想到这里，男人眼睛里面的情绪浓郁得近乎发黑，让人看不真切他的想法。 门外的敲门声只是短暂地停了几秒钟，随后又响了起来，甚至一声比一声大。 床上的男人这才舍得分一丝眼神向外看去，他的眸子眯了眯，有什么东西迅速闪过，随后又重新归于平静。 因为刚才男人的动作，身上的被子已经滑落下去，露出了他十分精壮的胸膛，其中隐隐约约能看到他皮下即将喷薄而发的肌肉。 男人在床上摸了摸，随后迅速穿上衣服。 “啪嗒”一声，男人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一个女人，女人看到男人微眯着的眼睛时，冷冷一笑：“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么久不开门。” 男人扫了一眼眼前的女人，随后便转过身：“如果眼睛不想要了可以捐了，世界上还有大把的人看不见，他们应该十分需要你的帮助。” 门外的女人闻言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果然，她就不能指望对方的嘴里能吐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女人也进了房间，进去之前，她还特意扫了一眼自己的身后，确认没有任何东西之后，她这才迅速关上房门。 “你难道就一点都不着急吗？李光辉已经被他们抓进去了，还是说……你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女人故意拉长自己的音调，用一种别有深意的眼神看着男人，好像就等着男人说些什么自投罗网。 但是很显然，女人打错了算盘。 男人进来之后就随意地坐在了沙发上，整个人看起来都懒洋洋的，听了女人别有深意的话也没什么神色变化，反而让他有了挖苦女人的话头。 “希望你下次别问这种毫无营养的问题，这么显而易见的东西他们查到现在才查出来，他们的无能已经显而易见了，还有，难道你觉得，这件事能瞒到你死的时候带下去吗？永远不暴露在人前，你以为，他们和你一样愚蠢？” 男人的嘴十分不饶人，任何一方在他嘴里都吃不到甜头。 男人说话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看向自己，但是女人觉得，他此刻的眼神里定然是充满嘲讽的。 自己刚来就被下了两回面子，女人的脸色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多好看。 “你难道就不怕事情败露吗？”女人强忍住自己现在想打死对方的心理，继续问了男人一个问题。 “事情败露？败露就败露和我有什么关系。”男人吊儿郎当的，对此表现得根本无所谓，他也根本就不在乎。 女人咬了咬牙，看着眼前的男人：“从你是之前那个身份起的时候，你就已经入局了，在阳光底下待久了，你还真以为，你真是一名大公无私的刑警吗？你别忘了，你早就已经和我们是一丘之貉了，你和我，又有什么不同！” 女人也是被他气疯了，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第五百一十五章 毒舌 毕竟在她看来，对方和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她讨厌他这副所有事都置身于事外，仿佛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的态度。 听见女人这么说，周无漾这回终于是有了点反应了，他缓缓转过头，用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她，有些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眸子忽明忽暗，仿佛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吸引着人无限坠落。 “你觉得，我和你没什么不同？” 女人盯着他那双有魔力的眼睛，没说话。 周无漾问这个问题也压根没指望女人会回答，他嘲讽地勾了勾唇，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睥睨态度看着她：“你有哪点配和我相提并论？不过是多长了几只毛的山鸡，还真以为自己是凤凰了。” 女人的指甲紧紧地攥了起来，她的长甲几乎陷入肉里，她自认为自己的忍耐力已经足够好了，但是不得不说，眼前的这个男人就像是生来就克她一样，每说一句话，就让她恨不得现在就立刻掐死他。 女人冷冷地看着他：“你不用这样，很快，你就会知道，你和我，根本就没什么不同。” 在她没看见的地方，周无漾的眼神暗了暗。 “现在李光辉已经被抓进去了，你的下一步动作是什么？”她想知道，面对现在这样的僵局，对方会有什么样的解决办法。 “下一步动作？什么下一步动作，难道你指望我能把他从监狱里劫持出来吗？还是用……”周无漾把眼神放在女人的身上，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出来。 女人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她现在当真是无比后悔自己当初说的那句话，如果她当初知道这一切会变成现在这样，那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做的。 “李光辉并不重要，但是王雪已经死了，她在死前肯定说了什么，如果她说出来……” 还没等女人说完，周无漾就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你在担心什么？事情都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能查出来什么？查到了又怎样，难道你们筹谋了这么多年，就没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吗？” 女人一愣，这一天的到来她的确是想过，但是……还是快得有些出乎于她的意料之外了。 周无漾仿佛洞悉了她内心的想法：“别把别人都想成蠢货，虽然那群人的确是不太聪明，可到底也是常年身处那个位置，案子见得多了，你以为，他们什么都看不出来吗？现在正在风口浪尖的时候，更应该稳住，按兵不动才是硬道理，就让他们去查，你看看，他们最后能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周无漾眯了眯眼，姜涛……你可别让我失望啊，毕竟游戏，才刚刚开始啊…… ***** 这边的姜涛脸色变得十分阴沉，一时间还没有回答李光辉问的问题，李光辉的脸上看起来有些急躁，显然已经是等得不耐烦了。 “你们不会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故意骗我的吧。”李光辉的眸子也阴沉下来，盯着姜涛。 姜涛这才回过神来，他虽然用了这样的方式逼得对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但他的确没有说谎。 他可以说出来李光辉想知道的东西，但不是现在。 “抱歉，在得知你知道的情况之前，我不能说出来。” 随即姜涛话题一转：“你都知道了什么？”如果说是谁最有可能是杀死陈广盛和马凤萍的人，那就当属于他面前的这个人了，他必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为李桉报仇的。 李光辉眯了眯眼，神色有些不太好看：“我知道什么？你觉得我应该知道什么？不是你应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我的女儿，到底怎么了？” 李光辉虽然是在问，但是能看得出来，他此刻的眼里并没有任何迷茫的神色，很显然，他问这个问题不过就是想混淆视听，他根本就是知道李桉到底怎么了。 看到李光辉这个反应，姜涛内心略微有些烦躁，如果李光辉一直不承认，他们的确也没有太好的办法，现在他们缺少的就是关键性的证据，能证明这两人的死和李光辉有关，等询问时间一到，他们还得放李光辉回去。 “陈广盛和马凤萍这两个人你认识吗？” 姜涛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这两个死者的名字。 李光辉如他所料，对此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此并不知情。 “他们两个人死了，是被人杀死的，据我们所知，他们两人对李桉做了一些不能被原谅的事情，所以才死了。”姜涛一边说，一边紧紧地盯着李光辉。 李光辉微微抬头看着他：“你觉得……他们的死和我有关。” 他表现的很镇定，看起来完全没有被揭穿的慌乱，可就是这样的态度才让姜涛心里更加烦躁。 他的表情看起来也更冷了：“所以，他们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 “没有。”李光辉非常简洁地回了两个字。 姜涛的眼神沉了下来，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但是现在，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在这之后，不论姜涛以什么样的方式问李光辉，李光辉要么是否认自己杀人，要么是沉默以对，根本就不回答姜涛的问题，这样的态度让这场询问根本就没办法继续下去。 只要过了十二个小时，他们就必须把李光辉放走，而现在，已经过去了六个多小时，留给他们的，就只有不到六个小时的时间了。 姜涛又一次地站了起来，张迎见此也追了出去，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房间，不过他们这次并没有再去天台，而是直接回到了办公室。 阿北几个人这正看他们询问呢，结果这俩人又出去了，他们也立刻出来往办公室走。 第五百一十六章 颜料 阿北进了办公室，果然看见姜涛和张迎在里面。 他走到姜涛面前，刚要说话，就看见姜涛的脸色黑沉沉的，很不好看，就跟谁欠了他八百块钱似的，身上冒着一股股的“寒气”。 阿北打了个哆嗦，在要小命和不要小命之间最终还是选择了要，他走到了张迎旁边，撞了撞他的肩膀：“什么情况。” 怎么问的好好的，突然就出来了呢。 阿北他们是中途才来的，并没有看到全部，所以并不清楚这其中的情况。 张迎扫了他一眼，脸色也有些不好看：“现在对方承认自己是李光辉了，但是他对自己杀人的这件事绝口不提，我们问他，他也不承认。” 阿北“嘶”了一声：“会不会这个李光辉真的没杀人？” 张迎“嗯”了一声：“有这个可能，但是可能性不算太大，现在和李桉有关系的人，就只有她的父亲了，也只有她的父亲会为她的死而杀人报仇。” 阿北点了点头：“也是啊。” 张迎一说阿北就明白了，现在他们和李光辉之间陷入了一个僵局，李光辉不承认自己杀人，他们也没办法强迫他承认，如果他就一直这么耗着，那五个多小时的时间肯定很快就结束了，届时他们必须放人。 这么想着，阿北叹了口气，下意识就说了一句话：“要是周队在就好了，他肯定有解决的办……” 还没等他说完，阿北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看到张迎看向自己的眼神，阿北当即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当即下意识看向姜涛。 也不知道姜队听没听见自己说的话，阿北觉得他应该是听见了，因为他的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就像是地狱判官，阎罗使者，下一秒就要带着他入阴曹地府了。 阿北此刻恨不得打烂自己的嘴，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刚才嘴一秃噜就说到那去了呢。 就在阿北内心暗自懊悔的时候，姜涛突然站了起来，他走向阿北和张迎：“查有关于李光辉来到这里之后的所有资料，他的家庭住址，交往的人，以及他这么久以来的行动轨迹，速度要快。” 张迎和阿北连忙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查资料并不算是个难事，但行动轨迹可就难了，资料很快就被送到了姜涛的手上。 在这些资料中，姜涛了解到李光辉是住在一个废旧仓库的。 姜涛的神色一动，仓库，又是仓库，这个仓库的位置距离李光辉的家并不近，是在一座山里，如果要从仓库来到李光辉的家，骑电动车的话，起码也要两个小时的时间，李光辉为什么偏偏要选择住在这个地方？ 还是说……这个仓库和当时李桉被绑架的仓库之间有什么联系，李光辉知道这件事，所以故意选择住在了这个仓库里。 颜料…… 不知道为什么，姜涛突然想到了颜料，他的眼神一凛：“查查近期内李光辉有没有购入过颜料的记录。” 那个浴缸里的水几乎快要没过浴缸的边缘，里面的水很多，想要把水染成红色很容易，但是想要把水染成看起来几乎和浓郁的血水没有太大区别的话，需要的颜料必定不少，如果颜料是李光辉买的，那就一定有痕迹。 但是结果也让人大失所望，根本就没有李光辉购买颜料的记录，但这也在姜涛的意料之内，李光辉看起来很谨慎，他不太可能会大摇大摆地用手机支付，或网购，更何况，他根本就不认识字…… 想到这里，姜涛又觉得自己忽略掉了一个细节，这个李光辉是真的不认识字，还是故意混淆视听，假装不认识字的…… 因为时间不多，姜涛直接搜索了李光辉附近的所有卖颜料的店铺，有很多都是文具店，其中就只有三家卖颜料，且这三家之间的距离也不算很近，看着这三个文具店，姜涛下意识认为，李光辉去的那个店，很有可能是那个距离最远的。 根本来不及细细琢磨，姜涛就和阿北开着车来到了那个文具店。 进门之后，姜涛扫了一眼，这个文具店很大，差不多有两个店面的大小了，收银台有个人正在刷视频，声音放的很大，人进来了他都没听见。 阿北朝着收银台小哥喊了一声：“哎小哥，有没有颜料啊。” 收银台小哥头也没抬，抬手一指对面：“那呢，自己拿吧。” 姜涛和阿北过去找了找，果然在货架的最下面看到卖的颜料，其中大多数是一盒包装的，里面有各种各样的颜色。 但盒装有一个弊端，虽然颜色多，但是每个颜色的量却不多，如果要达到能染红浴缸的程度，起码要买好几盒才能凑够量。 姜涛回过头看着收银台的方向：“有没有大盒装的颜料。” 姜涛距离收银台的位置不近，他的声音全被对方刷视频的声音给盖过去了，他问完之后对方根本就没吱声，看起来似乎压根就没有听见他问的问题。 姜涛又提高音量问了一遍，这回对方终于听见了，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就在旁边的架子上呢，你们自己找吧，这点东西都找不着，眼睛是不是有问题。” 那人嘀嘀咕咕的。 阿北“呸”了一声：“这人是开店呢么，都说顾客是上帝，我看到他这儿是反过来了，他成那个大爷了。” 姜涛没说话，看向旁边的那个货架上，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到所谓的颜料，他的头探到缝隙处之后，这才看见似乎有大罐的玻璃罐，只不过被前面的纸箱子挡住了。 他拉开前面的箱子，看到了里面的颜料罐子，和老干妈的罐子大小一样，这个罐子里面的量倒是足够染红浴缸里的水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别摸鱼 但是并没有看见红色，他又往里面翻了翻，把箱子里的颜料罐子都差不多拿出来了，这才看见最底下压着一罐红色颜料，姜涛把那罐颜料拿了出来，下意识松了口气，有就好。 他又随手把那些颜料罐子一一码了回去，看起来不知道比一开始被翻的乱七八糟的整齐多少。 两人来到收银台，姜涛把颜料放在台上上：“付钱。” 那人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200。” 阿北一挑眉，瞅着这个玻璃罐：“这东西还挺贵，怪不得说艺考生家里都有钱呢，没钱连颜料都该买不起了。” 姜涛把钱付了，屈指敲了敲桌面。 前台小哥皱着眉猛地抬头：“你们有完没完……啊。”不是刚才就交完钱了吗，怎么现在还没走呢。 话还没说完，他的气势一下子弱下去一大圈。 “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哐当”一声倒在地上，他也没有功夫去管，立马结结巴巴地看着两人：“你，你们是警察？” 两个人出来没有换衣服，穿的是警服。 阿北朝他看过去“嗤”了一声：“这不是很显而易见吗？” 前台小哥一下子脸都红了，想到自己之前的行为简直是臊的慌，他有些尴尬地左看右看，就是不去看两人，只能一动不动地盯着桌子上的那罐颜料。 “那个，既然是警察同志，那你们就不用给钱了，那个，就当是本店送你们的就行了，你们把钱给收回去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快速拿起手机就要把钱退给姜涛。 “不用。”姜涛只简单回了两个字。 前台小哥的手一下子僵了，难道这两个警察要处罚自己了？ 阿北看到前台小哥苍白的脸色，咳嗽了一声：“钱我们自己出，不用你。” 阿北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前台小哥：“照片上的人你认识不，他有没有来过你们店里买颜料，就这个，红的。” 阿北晃了晃手里的红色颜料罐。 前台小哥心里发虚，当即凑过去仔细看，看到之后他立马点了点头：“来过。” 他这么肯定的回答让阿北有些怀疑：“真的假的？我们来了之后你头都不抬，交钱的时候也是没啥反应，你真对这人真有印象啊。 ” 阿北表示非常怀疑。 那人脸更红了，浑身一下子燥的发烫：“那……那天我真没这样，那时候我们的那个颜料被压在最底下了，还不在这呢，他说要大罐的颜料，对，和你们一样，也要的是红色的，我就去给他找了，所以还记得呢，而且他……他那天穿着环卫工的服装……” 他当时还觉得有些奇怪呢，一个环卫工人怎么会买这样的颜料。 “他买了几罐颜料？”姜涛看着他。 “买了两罐，这红色颜料不多，一共就有三罐，他拿了俩你们又拿了一个，现在红的都没了。” 他说着挠了挠脑袋，嘴里小声嘟囔道：“现在的人都喜欢买红色颜料吗？以前都没啥人买……” “你们这有监控吗？”出于这个职业的敏锐，他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现在只是故意问出来让前台小哥回答。 前台小哥眼神一跳，当即有些犹犹豫豫地瞥了一眼角落的位置。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动作根本就逃不开两人的眼神。 两人一致地回头看了一眼，前台小哥看到他们两个人的动作心知他们这是发现了：“那个……我们店的监控最近……坏了。” 他十分拙劣地编织着谎言，在两人的注视下话都说不利索。 “监控还亮着灯，没坏。”姜涛和阿北分明地看见监控还一闪一闪亮着灯。 前台小哥的脸色更苍白了，看起来有些尴尬，他立马一拍脑袋：“哎呦，瞧瞧我也是糊涂了，那是之前的事了，你们想要什么时间的监控，我给你们查。” 阿北朝着那个照片扬了扬下巴：“就照片上的这人出现的时间就行了。” 前台小哥立马点了点头，也没再磨叽：“好。” 前台小哥把电脑的游戏页面关上，打开监控，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日期，他也有些想不起来具体是在什么时候了。 点了好几下都没看见那个照片里的男人，但是两人倒是看见前台小哥每天在玩手机的景象了，不是在刷视频就是在打游戏。 阿北抽了抽唇角，怪不得刚才他说监控的时候表现的那么犹豫呢，原来是没干好事啊。 被人盯着，前台小哥顿时感觉如芒在背，心里止不住的一阵发虚。 过了半天，他的眼神终于亮了起来：“找到了！在这！” 姜涛扫了一眼时间，眼睛跟着眯了起来……这个时间，正好是陈广盛死亡前三天的晚上八点多。 阿北也发现了这个情况，他的表情显得很兴奋，这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个重要线索，他当即拿着优盘拷了下来。 看见两人终于把该弄的东西弄完了，前台小哥心里松了一口气。 两人离开前，阿北还回头瞅了一眼这个前台小哥：“下次别在上班的时候只顾着打游戏刷视频了，小心被炒鱿鱼。” 前台小哥冷汗顿时都下来了，他就说自己今天怎么眼皮一直跳，果然没什么好事，自己摸鱼被抓包，他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点点头应下：“……好的，我一定改正。” 两人出来之后，阿北好奇地看向姜涛：“姜队，你咋知道这个李光辉是在这个店里买的颜料啊。” 一共三个店，他们第一家店就找着了，省了后面两个店的时间，这省下来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可是非常宝贵的，毕竟还有…… 姜涛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距离放走李光辉的时间还剩四个多小时，他们来这里，已经耽误了快一个小时了，就算少去了去另外两个店，可对他们来说，时间仍旧不充裕了。 姜涛淡声开口：“直觉。” 阿北抽了抽唇角，直觉，这词也太虚无缥缈了，他怎么没有这样的直觉啊。 第五百一十八章 最后十秒钟 回了局里之后，阿北就把他们买的这罐颜料给了王珂，让他和当时取样的“血水”进行成分比对。 虽然结果还没有出来，但是姜涛和阿北心里清楚，这个颜料是一种的可能性八九不离十，天底下不太可能再有这样的巧合了。 可光有这些…… 姜涛并没有因为得到了这个消息而有所松懈，他心里清楚的知道，光是这个，还不够，李光辉大可以大言不惭地说这是一个巧合。 他只是恰好买了这个颜料，陈广盛死亡的浴缸里的“血水”也只是恰好有这个颜料。 这么想着，姜涛的神色又变得阴沉起来。 阿北这刚回来就奔着冰箱去，外面太热，渴得他去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一连灌了几口，察觉到心口处一阵舒服的凉意，他当即就发出一声喟叹。 回头刚要和姜涛说话，就看见姜涛这副“阴沉沉”的表情。 阿北：“？？？？？”刚才发生了什么，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阿北看了一眼冰箱，犹豫再三之下，还是拿了一瓶冰水递给姜涛。 姜涛看着他手上的冰水默不作声，就在阿北以为姜涛不会接过去的时候，他接了过来，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感受到一股凉气直冲胸腔，姜涛的神色也缓和了一些。 阿北松了一口气。 “李光辉的表现如何了？” 张迎连忙答道：“自从咱们出来之后，李光辉就一直坐在那里，他表现得很平静。” 看起来他似乎对于这样的情况早就有所预料了。 姜涛“嗯”了一声，如果是这样，那恐怕用“颜料”这一个线索来诈他，只怕是不够用的。 姜涛眯了眯眼，突然看向张迎：“你看到过李光辉的手机吗？” 张迎一愣，随后摇了摇头：“没有。” 因为他们并不能够确定手机是涉案物品，所以并没有收缴手机的权限 但是……没办法收缴，不代表不能暂扣，现在处于询问阶段，他们可以要求替李光辉“保管”一段时间。 很显然，经过姜涛的提醒，张迎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的眼神略微亮了亮：“如果咱们拿到手机，兴许就能看看之前操控电视机的手机是不是他的了。” 时间不等人，张迎当即拽着阿北去“收缴”李光辉的手机去了。 过了将近十五分钟的时间，两人才回来，他们手里拿着一部手机回来，很显然，能拿回来这个手机，必定是费了一番功夫。 张迎把手机递给姜涛，这部手机看起来已经用了很久了，屏幕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划痕，有的地方甚至已经磕破了，透明的手机壳变得发黄发硬。 张迎拿到手机之后就前前后后看了一遍：“这个手机的机型和操控电视机的那个机型一模一样。” 他早就了解过那个手机的机型和细节，所以在拿到后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确定了：“现在用这么古老手机的人根本就没几个了，这个手机坏了，就算是去维修店都很难能把它修好。” 但光是知道手机型号是一样的，根本就不能算作有力的证据，李光辉照样可以说是巧合。 姜涛看向张迎：“让你查的那个黑色播放器，有什么眉目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个黑色播放器里面的声音，就是李光辉故意装进去的。 张迎的眉毛略微舒展：“跟这个东西长得一模一样的并不多，我查了，网上只有两个店有，我已经管那两个店家要了咱们C市的购买记录，现在只需要等他们两个店家发过来就行了，我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再催一下他们吧。” 张迎拿起电脑的瞬间，就有消息提示音响起，他看着屏幕的眼神一亮，迅速浏览过屏幕，直接点击鼠标左键把其中一条地址给圈了起来，随后把电脑冲向姜涛：“这个地址，好像就是李光辉的地址。” 旁边的购买时间显示的是一年多之前，这个时间，恰好是李桉死后清水巷开始闹鬼的时候。 姜涛点了点头，神色略微好转了许多，如果这些证据结合在一起，说不定真能够让李光辉妥协。 姜涛略微思索之后，看向陈雨萌：“雨萌，你现在去申请查看李光辉手机的权限，把咱们现在掌握的证据全部上报，记住，一定要争取这个机会。” 现在即使所有线索都能指向李光辉，但是还是缺少更为关键性的证据，他们不能够直接查询李光辉的手机，需要申请权限。 陈雨萌点了点头。 姜涛又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刚才他们又耽误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现在距离李光辉被释放，还有三个小时左右，现在他们只能期待，这三个小时内，可以得到上面的同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办公室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焦躁。 姜涛虽然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他的眼神还是时不时地落在手表上，手也跟着微微收紧，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地崩起。 比上面消息来得更快的是颜料的检验报告，报告显示，这两种颜料用的的确是同一种颜料，这对众人来说，的确算是个好消息，办公室的氛围也松快了不少。 还有最后十分钟的时候，办公室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陈雨萌扫视了众人一眼，立刻接起了电话，很快，她脸上就露出了一丝笑容，放下电话后，她朝着众人点了点头：“上面同意了。” 众人都齐齐松了一口气，张迎当即拿起电脑和手机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 十分钟的时间很快，快到一眨眼就过去了，看着一分一秒飞速流逝的时间，张迎的额头已经出现了细密的汗珠，在最后的十秒钟，张迎用力地敲下最后一个键，以一种非常潇洒的姿势把电脑转到姜涛面前。 第五百一十九章 他难道不该愧疚吗？ “就是这台手机！李光辉就是用这部手机来操控马凤萍家里的电视机的”张迎的语气也有些激动，他争分夺秒去查，功夫果真没有白费。 姜涛看向屏幕，上面清晰地显示着连接时间和两个设备相匹配的证明，他心里彻底松了一口气，终于赶上了。 有了这个证据，他们对李光辉就可以用对待犯罪嫌疑人的身份来进行讯问，不用再担心时间的问题。 两人再次出现在房间里的时候，就看见李光辉此刻正在闭目养神，似乎是听到了开门的动静，他微微侧过头看向两人：“时间到了。” 姜涛听到这四个字，眸子沉了沉，对方果然知道他们的规矩，他之前故意不说，就是吃定了他们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张迎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抱歉啊，你暂时走不了了。” 李光辉的眉毛瞬间就皱了起来，他紧紧地盯着张迎手里的东西。 张迎不紧不慢地走近了一些。 “这个，是颜料的检测结果，经过我们调查，我们在一家文具店里发现了你的身影，你在那里买了一个大罐的红色颜料，是吗？” 李光辉没否认，皱着眉点了点头：“是。” “你买颜料做什么？你喜欢画画？” 李光辉掀起眼皮看着张迎，语气有些冷：“怎么，看不起我们这样的人？环卫就不能喜欢画画了？还是你们觉得，只有你们这样的职业才配有你们自己喜欢的东西吗？” 听到李光辉这么说，张迎也不生气，毕竟对他来说，有了这些证据，李光辉说出来是早晚的事。 他把检测报告一把拍在桌子上：“我们也买了一瓶你买的红色颜料，经过我们检测，这和我们在死者陈广盛死亡的浴缸里面的“血水”成分一模一样，李光辉，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们解释解释这个巧合啊。” 李光辉顺着他的手看向桌子上的报告，他并没有拿起来看，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喉咙里粗粗地哼了一声:“你都说了是巧合了，所以这又能证明什么呢，这不过是凑巧而已，你们不会是想仅仅凭借这个就觉得是我杀了人吧。” 李光辉的神色看起来很淡定。 张迎挑了挑眉：“这个的确不能说明什么——这个东西，你认识吗？” 张迎拿着那个黑色的播放器在李光辉面前晃了晃。 李光辉有些污浊的眸子一闪，当即就否认了张迎的问题：“不认识。” “不认识？这个东西比较冷门，因为实用价值根本就不高，所以需要的人很少，相应的，卖它的人也很少，在卖家那里，我很轻松地就查到了购买记录，以及邮到C市的记录，在记录里面，我看到了一个地址，那个地址和你在工作单位登记的地址，完全吻合，我们在清水巷的老楼里面发现了这个东西，它就藏在陈广盛房子对面房门上挂的镜子的背面。” 张迎话落，姜涛就看向了他。 眼神放在张迎的脸上，看到他有些严肃的表情时，姜涛恍然间觉得这样的张迎有些陌生，他跟张迎相处的时间已经不算短了。 在他的印象里，张迎总是孩子气的，好像永远长不大，冲动，易怒，容易共情受害人，喜这世间所有良善，恨这世间所有丑恶。 也容易被其他人的情绪所影响，很多时候都缺少能独当一面的能力，可他现在再看张迎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之前他印象里的张迎似乎已经在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是一个孩子了，他似乎真的长大了。 李光辉的眸子动了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张迎刚要说话，姜涛就抬起手制止了他的话。 “自从你的女儿在那里死亡之后，那个房子里就一直传来一些动静，很快就有了闹鬼的传闻，周围的邻居基本都陆续搬走了。” 李光辉看着姜涛，眸子有些发沉，眼眶里慢慢浮现出红血丝：“我的女儿，一定是我的女儿心有不甘，所以才留在了那里。” 姜涛平静地看着他：“其实你知道你女儿生前到底遭受了什么，你也知道你的女儿在清水巷的老楼里上吊自杀了，所以你才在那里放了这个播放器，你想让所有人都觉得，是你的女儿心有不甘，心中有怨，所以日日夜夜在那里徘徊，你更想让陈广盛心里煎熬，每天担心受怕。” 李光辉突然猛地瞪大眼睛，眼皮上掀，露出他污浊的瞳孔和有些发黄的眼白，眼白处带着几道红血丝，他紧紧地盯着姜涛，整个人不像是刚才那样阴沉沉的不语，而是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是！是又怎样，他难道不该觉得煎熬吗？他难道不该觉得内疚吗？如果不是他，我的女儿根本就不会死，她有着大好的年华，她那么善良，那么孝顺，那么可爱，她还那么年轻啊，她……可她，她还说，还说会努力学习，以后让我过上更好的生活……” 提到李桉，李光辉整个人都哽咽起来，他的眼里甚至隐隐有泪光在闪现，他整个人脸上的褶皱变得越发明显。 “所以你就杀了他。”比起李光辉的激动，姜涛依旧表现得很平静，在他看来，这样的事情他看过太多太多，世界上总是有着源源不断的黑暗，是无论如何也消除不掉，踏破不了的，愤怒，才是最没用的东西。 姜涛的话一出口，李光辉的情绪缓缓平静下来，他只是盯着姜涛，但却不语，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张迎这个时候把刚才他查到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我刚才查到，在陈广盛的母亲也就是马凤萍死亡的当晚，你的手机操控了她家里的电视，这个，你又该怎么解释。” 第五百二十章 情况突变 张迎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光辉，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辩驳”。 李光辉的眉头轻轻蹙起，虽然他的动作幅度很小，但姜涛还是看出来了。 “就算你什么都不说，这个证据也可以充分证明你并不清白，我们有理由怀疑是你杀了马凤萍，而你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李桉报仇。” 姜涛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着。 李光辉粗糙黝黑的手指屈了屈，他垂着头没说话，他的头隐藏在黑暗中，让人看不真切他脸上的表情。 过了半晌之后，空气中终于传来李光辉低低的声音，他并没有说自己杀了人又或者狡辩自己没杀人，而是出乎意料地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们能告诉我，我的桉桉为什么会从香桉市来到这里吗？” “你在明知故问。”姜涛能看得出李光辉眼里的情绪，他必定是知道这其中缘故的。 “看来你们也查到了，那你们能告诉我，你们要怎么处置那个人吗？” 李光辉抬起头看着姜涛，他眯了眯眼，紧紧地盯着他，等待着他下一秒的回答。 “你说的那个人，她叫什么？” 李光辉放在桌子上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他鼻腔中发出一阵沉重的气音，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两个字：“王雪。” 姜涛的眼睛瞬间眯起，果然……李光辉果然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就算他不知道细节，但整体上应该也已经大差不差了。 “你想让我们怎么处置她？”姜涛又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李光辉。 “我想让她……去死。”李光辉就这么毫不掩饰地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他的眸子此刻黑的发沉，无尽的恨意在他眼中回荡，可见他恨不得食王雪的肉，喝她的血。 姜涛看着眼前老态龙钟的男人，突然好像意识到为什么李光辉到现在为止都不肯说出真相了。 现在导致李桉死亡的陈广盛和马凤萍都已经死了，就只剩下……那个导致这一切罪恶发生的源头——王雪了。 恐怕自己今天不给出一个对王雪“合理”的处置，李光辉是根本不会把真相说出来了。 想到这里，姜涛明白，已经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了：“王雪已经死了。” 话落，李光辉的眼睛瞬间就眯了起来，他的眉头也跟着微微蹙起，看着姜涛的眼神里满是怀疑：“你说什么？” 看李光辉根本就不相信，张迎把话头接了过来：“在这之前，我们已经找到了王雪，她目前还在香桉市，所以我们通过线上的方式对王雪进行了审问，在她的嘴里，我们了解到了这件事的经过，同样，她也从我们口中得到了李桉已经死亡的消息，在结束讯问后，她就被警方的人发现吊死在房间里，经过法医尸检，发现她是自杀的，我们认为，她是出于愧疚或者是一种终于失去了对手的释然，所以最后选择了自杀。” 张迎三言两语就把这件事给说清楚了。 “死了?死了……”李光辉喃喃自语。 “哈哈哈哈哈哈，她死了，她凭什么死？她凭什么死?她怎么配就这么死了？！啊？你们说话啊！” 就像是无数个坐在这里的人一样，听到死亡的消息，李光辉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桌子和椅子被他晃得吱嘎作响，椅子蹭在地上发出了剧烈的摩擦声。 “请你冷静。”姜涛带着警告的眼神。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要是害死你女儿的凶手就这么容易就死了？你会怎么想，就差一点点啊，就只差一点点啊，明明就差一点点，我就可以杀了她的，可她居然就这么死了！她凭什么死了乐的自在？她做了这么恶毒的事情就想这么轻松就折过吗？” 李光辉低低地笑出了声，他的手紧紧地攥着他头上的白发，力道大的几乎要把整个头皮都扯下来，他整张脸都狰狞地扭曲在了一起。 “我们已经查到，你订了回香桉市的机票，你的目的是想杀了她，对吗？” 如果说之前姜涛还不能确定，那现在他可以确定了，李光辉拖着这么久都不说的原因，很有可能就是为了杀害王雪。 李光辉整个人的眼神都有些涣散，他看着天花板，似乎根本就没把姜涛的话听到耳朵里。 他整个人的眼眶红的可怕，可却始终没有一滴泪流下来，他整个人极为安静，让人完全无法想象，几秒前的他还异常激动。 “死了……死了好啊，都死了……那我……”李光辉说话的声音很小，模模糊糊的让人听不清楚。 说完这句话，李光辉突然抬起头看着姜涛，他的头抬得并不高，反而是用力把眼皮掀起来去看姜涛。 这个角度看起来有些诡异，灯光无法把他的瞳孔照的真切，反而昏昏暗暗的让人根本就分不清楚他的眼白和瞳孔，与此同时，李光辉缓缓勾起了唇角。 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姜涛的身子瞬间就紧绷起来，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李光辉，心里升腾出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李光辉勾起的唇角就是一滞，他整个人的身子一颤，唇角僵直地停留在那个弧度，整个人的脸开始扭曲。 姜涛心里“咯噔”一沉，他猛地站起来，因为太过着急，椅子倒在了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快！还愣着干嘛？”姜涛冲着张迎大吼了一声。 张迎当即回过神，看着李光辉这才猛地意识到对方是在做什么——就在刚才李光辉朝他们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之后，他就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头，就这么几秒钟，他的唇边就溢出了丝丝鲜血。 姜涛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根本就来不及思考，三步并作一步走到李光辉面前，抬起左手死死地掐住李光辉的两腮。 李光辉的瞳孔已经有些涣散了，可他的意识还是支持着他整个人继续咬下去。 姜涛死死地钳制住他的下巴，在他的力道之下，李光辉闭得紧紧的嘴巴硬是被他撬出了一个缝。 第五百二十一章 不速之客 看见这个缝隙，姜涛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就把自己右手的一根手指伸了进去。 李光辉感受到姜涛的手指，便发了狠似地用力地咬了下去。 瞬间，一股剧痛自指尖弥漫开来，姜涛却只是略微皱了皱眉，用右手的那根手指硬生生地把他嘴边张开的缝隙撬得更大了一些。 随后就这么一根根把手指放进了李光辉的嘴中，最后直到一整只手都伸了进去。 他的左手狠狠地钳制住李光辉的下巴，伸出右手最长的一根指头朝着李光辉的喉咙处抠去。 喉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感席卷而来，李光辉再也控制不住，整个人略微向后一仰。 姜涛也顺势把右手从他口中退了出来，也松开一直钳制住他下巴的左手。 没了束缚，李光辉再也忍不住，整个人低着头开始干呕起来。 唾液混合着血水从他的口中滴滴答答地滴落下来，感受到喉间处的干涩和恶心，李光辉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开始不断咳嗽起来。 刚才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只够张迎拨打了120。 等他把现场的情况都描述完毕，放下手机的时候，此刻才有功夫看向姜涛，他视线缓缓下移到他的手上，这才注意到姜涛此刻已经鲜血淋漓了。 鲜血顺着姜涛的手一滴一滴的向下蔓延，鲜血掉落的速度太快，很快就有一小摊汇聚在光滑的地面上了。 张迎见此，瞳孔猛地一缩，没有任何的犹豫，几乎是脱口而出：“姜哥！” 姜涛的眸子也是微微一缩，看向他：“你叫我什么?” 张迎的眼神闪了闪：“姜队，你的手……” 听到这两个字，姜涛的眼神一黯，似乎是有什么别样的情绪在他的眼中划过，但他也只是挥了挥手，只吐出了两个字：“没事。” 医院。 姜涛看着自己已经被包成“粽子”的手，略微皱了皱眉。 “怎么？是有什么问题吗？” 护士整个人的心都悬了起来，虽然眼前的人看起来五官端正又十分帅气，但她却生不出任何旖旎的心思，因为眼前的人实在是太冷了，冷得吓人，比那冬日的冷风还要让人心生寒颤。 “你包的太多了。”姜涛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护士低头瞅了瞅姜涛的手，没觉得有任何问题，她完全是按照正常的步骤包扎的啊。 “您流的血比较多，这样包扎有利于……”说到一半，护士就停了，只因为眼前的人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当即二话不说，就把姜涛手上的纱布解开了一层，似乎是猜到姜涛会说什么，她抢先一步开口：“这已经是极限了，不能再少了，不然会不利于你伤口的恢复。” 随后护士又叨叨了几句后续伤口换药的事情。 姜涛的身子一顿，看着自己手上明显薄了一层的纱布，终于是妥协般地点了点头：“多谢。” 看见他没再继续坚持，护士松了一口气。 “李光辉怎么样了？”姜涛出来之后就看到脚步匆匆，迎面走来的张迎。 张迎的眼神停顿在姜涛的手上一瞬，随后才回道。 “李光辉他的舌头险些被他咬烂，不过，医生说所幸送来的及时，他的命是保下来了，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姜涛点了点头，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你的手……”张迎有些欲言又止。 姜涛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没事。” 张迎张了张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走，带我去看看他吧。”姜涛瞥了他一眼。 姜涛和张迎走进病房，此刻的李光辉一脸苍白，脸上全是大颗大颗的汗珠，整个人就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汗津津的。 给他上药的护士在离开前叮嘱了一句：“他现在舌头上的伤口不小，尽量避免让他说话，免得伤口撕裂造成感染，后续处理会很麻烦。” 两人进来的动静不算小，但李光辉就跟浑然未觉似的，眼神涣散，呆愣愣地盯着医院雪白的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涛走到他的床边，他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李光辉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姜涛皱了皱眉：“你有想过，你就这么死了，你的女儿会怎么样吗？” 直到提到李桉，李光辉才像是活过来一般，扭过头看着姜涛，他睁大眼睛，盯着姜涛看。 “我们调查过，除了你，李桉就没有任何的亲人了，你死了，除了我们，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会记得她，也没有任何人会知道李桉在生前遭受的一切，难道你希望她就这么被世界遗忘吗？你觉得，陈广盛，马凤萍，王雪，光是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吗？” 姜涛在激他，李光辉连死都不怕，自然是不会害怕说出自己杀人的真相。 他非常清楚地知道，李光辉这么做，不过就是因为接受不了王雪就这么死亡的消息，王雪死了，他的报仇也就结束了，他自然就认为没有必要再活在世上了。 姜涛的话恰好踩在了李光辉的线上，他紧紧地盯着姜涛，眼神分明在告诉姜涛——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就这样。 “现在的你并不适合接受讯问，你先在医院修养，如果你不希望你的女儿的死亡如此轻松的揭过，那我希望你可以在痊愈之后主动联系我们。” 姜涛没说的是，就算他不联系他们，他也在劫难逃，但他相信，李光辉明白这个道理。 随后的一个星期里，李光辉一直积极配合医院的治疗，没有再像之前一样寻死觅活，他的伤好得很快，已经可以出院了。 今天晚上便是他住在医院里的最后一个晚上，就在李光辉坐在床上收拾自己的东西时，突然听见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李光辉抬起头，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原本他以为是过来查房的护士，但是进来的人让他整个人就是一愣——这个人，不是护士，他也从来没有见过。 第五百二十二章 你到底是谁 李光辉连忙站了起来，看着眼前十分陌生的人，他肯定自己没有见过：“你是谁？” 来人扫了他一眼，只是笑了笑，十分不客气地坐在了旁边的小沙发上：“我啊，自然是来帮你的。” 李光辉的眉头拧了拧，显然不相信这个人的话，一脸防备地看着来人：“来帮我的？” “你难道不知道，你女儿落到如今这般田地，根本就不是王雪一个人的所做所为吗？” 那人随意地扫了一眼茶几，发现茶几上面的果盘里摆着几个水果，他十分自来熟地拿了个橙子，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扒开橙皮。 空气中瞬间就弥漫出橙子的香甜气息。 但李光辉却无暇顾及，空气中的味道让他变得更加清醒起来，他紧紧盯着眼前这个动作不急不缓正在剥着橙子的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光辉再厉害，可他也只是个没上过学没读过书的粗人，所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知道的并不够多。 与李光辉的急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人的动作依旧是慢悠悠的，他塞了一瓣橙子放进自己的口中，眼神略微亮了亮：“真甜啊。” “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关于自己女儿的一切，李光辉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 感受到李光辉的焦躁，男人这才把自己吃了一半的橙子放在茶几上。 “你说你，着什么急啊，我今天既然都来了这，自然是……想跟你说清楚的。” 男人抬头看着李光辉：“既然你的女儿是被卖过来的，有陈广盛和马凤萍这两个买家，自然还会有个卖家，这个卖家，你觉得，可能只单单是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小姑娘吗？她又能懂得什么？” 这个小姑娘指的是谁，李光辉心里自然明白，想到那个人，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恨意。 “你是说，这里面还有别人，你知道这个人是谁？”李光辉迅速反应过来什么。 “这人啊，我自然是知道的。”男人勾了勾唇，把这句话说的意味深长。 “是谁？你告诉我！这个人是谁？”李光辉迅速站起身，快步走到这人面前，双手放在眼前的人的肩膀上，死死地抓住。 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阵阵钝痛，男人一声未吭，可看着自己肩膀上的那双手，男人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我知道您这是想为女儿复仇心切，但是您也不必这么激动吧，我并不喜欢别人随便碰我。” 李光辉一愣，把自己的手放了下来：“抱歉。” 男人掸了掸自己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他向后靠了靠，微微抬眼看着眼前的李光辉。 “您现在站着，把头顶的光都给挡住了，我这人眼神不好，您还是坐下来说话吧，免得我啊，因为这眼睛看不见而心生烦闷，这心里一烦闷啊，脑子就变得不好，恐怕您想知道的事情也记不住，我看不清楚，心烦这可都是小事，这要是耽误了正事，那可怎么办啊。” 李光辉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眼前的这个人自进来之后说话就阴阳怪气的，刚才提到女儿他一时间没法思考。 可李光辉只是没什么文化，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愚蠢，相反，他还很聪明，此刻略微冷静下来，看着眼前的人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但对方既然说知道关于女儿当年被拐的消息，是真是假也要听了才知道，想到此，他还是缓缓坐了回去。 看到李光辉“乖乖听话”坐了回去，男人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还是这样平视比较舒服，他不喜欢抬头看人。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今天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李光辉此刻反应过来，便觉得眼前的人真是哪里都不对劲：“还是说，你是陈广盛和马凤萍那两个贱人的什么人，你要为他们两个报仇？”这么想着，看着男人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敌意。 短短之间，李光辉就甩了数个问题给对面的人。 “您一下子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应该先回答哪个？” 李光辉只是阴沉沉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对方似乎是妥协般地笑了笑：“我跟您口中所说的什么陈广盛和马凤萍半分关系也没有，至于我到底是谁，这不重要，我又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也不重要，而我为什么今天要出现在这里，自然是因为我想把我知道的这些事情分享给您，对于我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您，我想可能是因为我心地善良吧。” 李光辉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人，很显然对方说的这些话根本就没有让他打消怀疑。 “今天是你住在这里的最后一个晚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明天你就要去警察局自首了吧。” 李光辉当即有些惊讶地看着对方，他没想到对方连这些都能知道，这也让他心底里更加不安起来：“你到底是谁，到底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他明天要去自首这件事，甚至连跟警察局都没有说过，只在自己心里想过，对方却都能猜的那么清楚。 对方叹了口气：“我都说了，这些统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仅不会伤害你，还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事情，这，不好吗？” 李光辉警惕地看着他：“我女儿跟我说过，这天底下没有白来的午餐，你我根本就是素不相识，你怎么会主动跑到这告诉我这些？” 似乎是终于说到了点子上，男人愉悦地眯了眯眼：“你说的倒是也没错，这天底下的确是没有白来的午餐，但是我这人大方，又舍不得浪费，这午餐准备的太多，吃不完，倒不妨让你和我分一杯羹，这样既解决了我害怕浪费的问题，又解决了你吃不饱的问题，一箭双雕，一石二鸟，这不好吗？” 眼前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跟自己打太极，到现在才算是说到正事上了，李光辉很显然没有耐心再与他虚与委蛇下去，直接开口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第五百二十三章 虚惊一场 “既然咱们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让我告诉你也不难，只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 …… “你真的不是在骗我吗？”李光辉依旧是有些怀疑地看着他，虽然对方刚才已经说了其中缘由，但他还是不敢全然相信眼前的人。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这该说的和不该说的，我都说了，怎么选择是你的事，你不做，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损失，但是你也别忘了，你还有……有求于我的事，现在不是我求着你，是你，求着我。” 男人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的怀疑。 “我这人啊，向来是不愿意做这无用功的，别以为你在里面就能蒙混过关，我有我的办法能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办事。” 李光辉心下一凛，没想到自己想的这些他都能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男人忽然打了个哈欠：“行了，都这么晚了，我没兴趣和你这个老头在这里待着，我先走了。” 男人说完就站起身，溜溜达达地往外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的脚步突然一顿，转过身。 李光辉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怔，他一脸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对方想要干什么，他下意识摸向了自己的枕头。 但眼前的人却只是走到茶几前，拿起了之前没吃完的橙子以及橙皮，他把橙子攥在手里，撇头看向李光辉：“谢了！” 在李光辉没看到的地方，他眼角的余光暼向李光辉摸向枕头的手。 直到门又“吱呀”一声的关上，李光辉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身，他看向茶几，上面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甚至连一片橙皮都没有，就好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 翌日一早，姜涛早早地便来到了局里，他相信，他的话既然已经说到了那个地步，李光辉自然能够想明白。 今天是他出院的日子，他一定会来到局里自首的。 就在姜涛如此想着的时候，张迎急匆匆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看到姜涛的时候脚步就是一顿，但是他很快又继续朝着姜涛走来，在他面前站定。 “姜队，李光辉他……” 张迎说到一半就不说了，有些吞吞吐吐，整个人看起来脸色也极为不好。 姜涛突然从心里升腾出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李光辉怎么了？” 张迎的心一狠，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李光辉他……他死了！” 饶是姜涛也无法冷静，他猛地站起身：“死了？怎么会死了？” “他在医院死的，刚才医院那边给我打了电话，说他们今天早上查房的时候，发现李光辉吊死在病房的门口处，他们发现的时候，李光辉都已经没气了，所以……根本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张迎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没想到，事情都已经进行到这个地步了，李光辉还能死。 姜涛直接快步往外走：“去医院。” 因为不能破坏现场的缘故，李光辉一直没有被放下来，等到姜涛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刚进病房门口处的位置正吊着一个人。 周围全是护士和医生，即使是见惯了生死的他们，此刻脸上也全是惊恐。 那个人此刻满脸都呈现出一种绀紫色，眼睛睁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双眼睛里是说不出的怨气，就和……照片里的李桉一模一样，似乎下一秒，就能冲到面前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姜涛的心口狠狠一跳，整个人仿佛中了邪似的，也直勾勾地盯着一脸狰狞的李光辉一动不动…… “叮铃铃……叮铃铃……” 随着声音响起，姜涛猛地坐了起来，他的额头上全是冷汗。 原来刚才那一切，都是个梦。 可他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的身子一顿，随后机械般地转过头看着床头柜上的手机。 刚才响起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闹钟铃声，而是……来电铃声。 姜涛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身上瞬间就起了一层的冷汗，拿过手机，按了接听键。 “姜队，李光辉他……” “李光辉死了？”姜涛率先问出了这个问题。 对方显然一愣，随后立马答道：“没有，他现在来局里了。” 姜涛一愣，看着手机的时间，现在只不过才七点，他竟然这么早就来了。 知道不是李光辉死了，姜涛明显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他挂了电话后，迅速穿戴好衣服夺门而出。 因为清水巷的位置距离局里太远的缘故，每天来去并不方便，如今李光辉又被管控起来，姜涛自然就搬回了自己的宿舍里。 宿舍的距离很近，所以他很快就出现在了局里。 等他到的时候，就看见张迎此刻正在门口站着。 “李光辉什么时候来的？” 张迎打了个哈欠：“他六点五十的时候来的，来了之后我就立马给你打了个电话，我已经带他进讯问室了这个李光辉，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来这么早，之前他闹着死那个时候也不见他有这么积极啊。” 姜涛点了点头，随后就快步往里走。 等他打开门的时候，就看见李光辉朝着门口望来。 梦里的那一双眼睛暴突出来，满是怨恨，此刻这人就这么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姜涛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他略微皱了皱眉，脸上更显冷酷。 张迎看姜涛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李光辉也不说话，场面一时之间有些尴尬，他朝着李光辉问出声：“你今天为什么会这么早来？” 李光辉的眼下有一片乌青，但因为他皮肤黝黑的缘故，看起来倒是不怎么明显。 “年纪大了，比不了你们这些年轻人能多睡一会儿，每天很早就醒了。” 即使是休养了一星期，舌头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说起话来还是有些模糊不清。 “我本身想着，为我女儿报了仇，我就立刻下去陪她，但是那天这位警官说的话提醒了我，是我考虑的太少，没有考虑到我女儿，也没有考虑到你们，对不住啊，让你们也跟着受累了。” 第五百二十四章 人心难测 李光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姜涛的手。 “你的手……怎么样了？” 姜涛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伤口早就已经凝固了，但是当时的李光辉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咬下去的，用的力道是何等之大。 当时的皮肉都被他咬的外翻，现在就算伤口已经凝固，可还是在手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伤疤。 感受到李光辉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姜涛迅速抽回手：“没事。” 李光辉并没有看到姜涛手上狰狞的痕迹，听到姜涛说没事，他点了点头：“那就好。” “今天你能来到这里，是因为想清楚了吗？” 李光辉叹了一口气：“是，我不想让我的女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除了这个，我也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姜涛微微皱了皱眉，他微微侧头看着对方：“你，不知道？” 李光辉摇了摇头：“我这个老头子能做什么，也没上过学，能查到的东西有限。” “你承认是你杀害了陈广盛和马凤萍吗？” 听到姜涛提及这两个人的名字，李光辉的眼里闪过一丝恨意，他没有任何犹豫，毕竟事到如今了，他已经没有隐瞒的意义和必要了。 于是他十分爽快地就承认了：“是我杀的。” 姜涛的眉头微微一动，略有些诧异地看着李光辉，虽然他想到李光辉今天来这里就会承认自己所做的一切，但是他也没想到这一切能进行的如此顺利。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虽然原因已经昭然若揭了，但是姜涛为了例行公事，不得不问出这句“废话”。 一提到这两人，李光辉眼里是止不住的恨意：“他们两个害得我女儿落到如此下场，我恨不得要喝他们的血，扒他们的皮，我一定要让他们感受当初我女儿一样的痛苦！” “那你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又是如何计划想要杀死他们两人的？” 李光辉叹了一口气，手掌渐渐收紧：“我的老婆身体不好，死的早，她死的时候，桉桉还那么小，她连话都不会说，路也不会走，我那个时候没了生活的希望，觉得要不然死了就算了，可桉桉她那么可爱，当她用那双大眼睛看着我的时候，我的心就软了。 我意识到我根本就舍不得留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在世上，所以我还是活了下来，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桉桉从小就很听话懂事，从来都不会让我费心，她很聪明，成绩很好，我是个老农民，没上过学，学习上面我从来都帮不到她什么，可她却依然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一所很好的大学，她那个时候跟我说，等她大学毕业了，就努力赚钱，到时候接我去城里住。” 虽然李光辉说的这些和李桉的死没什么太大关系，但姜涛还是没有打断他，他能看得出来，李光辉心里苦闷，他无处可说，只能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于是他就这么听着。 “可是……”李光辉的语气一顿：“那段时间，桉桉跟我说她已经准备毕业了，准备在外面先看看能不能找到工作，告诉我先不回家，那段时间她太忙，和我联系也不那么频繁了，后来我没联系到她，我也觉得可能是她太忙了没有时间接我的电话，我也没多想。” 在李光辉的眼里，李桉一直是一个非常独立的孩子，因为她懂事的性格，所以李光辉对李桉非常放心，根本不担心她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可是后来，时间长了，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桉桉就算是再忙，她怕我担心，不会这么长时间都不接我的电话，我又给她打了很多电话，可还是没有人接，我就跑到她学校去问，可是学校的老师告诉我，最近几天桉桉都没有在学校住，那个老师看我着急，就给我叫来了桉桉的朋友，王雪。” 提到这个名字，李光辉的眸子都眯了起来：“她那个时候告诉我，说以为桉桉回家了，跟我说她也没有联系上桉桉，她的话明明有那么多漏洞，可我那个时候竟然还愚蠢地相信了，桉桉的手机打又打不通，我那个时候心里很着急，就去警察局报警了，他们告诉我会找她的，可是……” 李光辉的牙都快咬碎了：“可是每每我去问的时候，他们都含糊其辞，说在找，如果他们在找，那我的桉桉为什么现在都没有找到？！！！我那个时候彻底明白，想靠他们来找到桉桉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们就是一群水囊饭袋！我只能自己去查，就一点点去问，我去问平时能跟桉桉接触到的每一个人，我问她们最后一次见到桉桉是什么时候，后来，后来打听到，桉桉最后一次出现在他们视野里的当晚是去了酒吧。” 当时的李光辉听到这个答案，第一时间就是不相信，他不敢相信自己那个乖巧听话的桉桉会去酒吧那种地方。 “后来我才知道，桉桉去那里，是因为她那个朋友，也就是——王雪，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我就想去找王雪，可无论我怎么联系，都联系不上她，我根本就找不到王雪的踪影，联系不上王雪，我只能去酒吧找。” 那里的酒吧太多，李光辉根本就无从找起，只能一个一个去问。 “后来，我终于找到了桉桉去的那个酒吧，我问了那里的服务员，那个服务员跟我说，桉桉当时好像喝醉了，是跟她一起来的，是那个人把她扶出去的，可那个王雪居然跟我说她不知道！自从桉桉跟她出去之后就不见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可她居然和我说不知道！酒吧里面那么乱，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肯定是那个王雪对桉桉做了什么！” 李光辉虽然没什么文化，可他并不傻，他知道人心隔肚皮， 现在的人心难测，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也能毫不留情地就背叛你。 第五百二十五章 打听 姜涛一顿：“所以，你就凭借这个就认为是王雪害了李桉？” 如果这么说，未免也太过牵强了吧，抛开事实来谈，王雪的确有可能是无辜的，如果当初李光辉只是凭借自己的猜想就杀了王雪，那他就不怕自己杀错人吗？ 李光辉摆了摆手：“当然不是，我只是当时心里有了这个猜想，后来我无论如何都联系不到王雪，我想找学校给我牵线搭个桥，可是学校和那个王雪才是一波的，他们跟我说什么这是别人的隐私，我女儿都失踪了他们还在跟我谈什么狗屁的隐私！ 后来有一天晚上的时候，我走在街上，路过一个烧烤摊，当时有一群人正在喝酒，他们喝多了，就开始胡天海地的唠，我听到他们提到了王雪的这个名字。” 当时的李光辉正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忽然听见了前方几米处的位置坐了几个人，他们喝酒喝得满脸通红。 “来来来，干干干，咱们可得好好庆祝庆祝，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其中有一个人眯了眯眼，露出了一个猥琐的笑容：“王哥，你说这个王雪一个穷学生，怎么这么快就把这笔钱给凑够了，该不是，当去了吧。” 那个被称为王哥的人哼了一声，斜着眼看着说话那人：“你家能这么快搞到这么多钱啊，她指不定是干了什么缺德事才把这笔钱给凑齐了，但是不管她干了什么缺德事，这事都和咱没关系，这钱是她们家欠咱们的，咱们就算拿了不干净的钱那也是名正言顺，至于她干了什么，那就和咱们没有关系了。” 旁边的人知道自己这是多嘴了，立马笑嘻嘻地应道：“王哥说的是，来，王哥我敬您一杯！” 李光辉早就在听到他们讨论王雪时停下了脚步，此刻听到他们说这些，他直接快步走到了那几人旁边。 那几个人喝得正高兴呢，就看见自己旁边来了个人，他们眯了眯眼，眼神不善地看着李光辉，以为他是道上的仇家。 李光辉没有任何铺垫，他内心的急迫已经让他无暇再顾及其他：“你们说的王雪是不是经开大学的王雪？” 那几人闻言一愣，没人搭茬，全都下意识看向王哥。 王哥夹菜的手一顿，随后放下筷子，看着李光辉，一脸警惕：“你是谁，问这个干什么？” 李光辉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么问有些太突兀了，于是立马编了个理由。 “我是她家一个远房亲戚，她们家之前找我借了一笔钱，我现在得了病急用，但是我现在都没有联系到她，刚才无意间听到你们聊天，你们说她好像还了你们钱，看来是她有钱了，你们能告诉我她住在哪里吗？” 王哥上下打量着李光辉，为了女儿的事情四处奔波的李光辉看着十分憔悴，脸色苍白得似乎下一秒就能晕倒似的，倒真是如他口中所说的那样，得了重病似的。 见此，王哥眼里的怀疑才一点点消失，他并没有着急说话，而是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抽上之后才慢悠悠地开口：“她们家搬家了，我们之前去找过，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李光辉心下一沉：“那我能问问你们她是什么时候还你们的钱吗？” 王哥警惕地眯了眯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光辉笑了笑：“我就是想知道知道，好歹心里有个盼头，万一她过两天也还我了呢，毕竟我这个可是救命钱啊，我的命全掌握在这个臭丫头手里了。” 李光辉还装模作样咳嗽了两声，捂着胸口一副要昏过去的模样。 王哥盯了他几秒，随后开口说了一个日子。 “他说的那个日子正好是桉桉跟着王雪去酒吧的第二天，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那个时候的李光辉就已经明白了，桉桉的失踪绝对和王雪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那你又是怎么找到C市的，你怎么知道李桉被……在这里？” 李光辉的眼睛一红：“因为我是在网上看到的。” “在网上看到的？”姜涛一时间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李光辉抬手抹了一把眼睛：“我那个时候怎么都找不到桉桉，现在网络又那么流行，我就想着能在网上发布一下桉桉的消息，看看能不能找到，但是一直也没有消息，直到半年前——” 半年前有人在网上找到了李光辉，给他发了一条新闻，而那条新闻正是关于李桉自杀的报道。 “有这回事吗？”姜涛看向张迎。 张迎立马点了点头：“在当时李桉……出事之后的确有记者进行了报道，但是由于涉及案情隐私，所以警方立即联系对方进行删除，但是这条消息发出去了，估计还是有一些人看到了。” 姜涛“嗯”了一声，随后像是想起什么，有些怀疑地看着李光辉：“你不是说你不认识字吗？” 李光辉叹了一口气：“我之前也不算骗你们，因为我的确不认识什么字，以前都是桉桉空闲的时候会教我认识字，我发布的那个消息和那个网页也都是我一点一点学的还有问的。” “那你之前写的名字……” 李光辉一下子就明白姜涛这是在问他什么：“那个的确是我故意那么写的，我当时还不想被拆穿，所以故意那么做想要让你们放松警惕，以为我就是一个没文化的普通清洁工。” 如此说来，那的确就是能说的通了。 “你当时了解到这个消息之后你就离开了香桉市，是这样吗？” 李光辉点了点头，眼眸变得赤红：“我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我根本就没办法再待在家里了，我的女儿死了，我那么可爱懂事的女儿竟然死了，你们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 他一脸渴求地看着两人，希望眼前的这两个人能够懂他心里的难受，但是很显然，姜涛和张迎没有女儿，自然体验不了他口中所说的感觉。 第五百二十六章 我会死吗？ 说到这里李光辉整个人变得哽咽起来，似乎每说出一个字对他来说都变得格外艰难。 “知道我女儿在C市出事以后，我就来了这里，我在这里一点一点打听，终于弄清楚了大概，这一切都是陈广盛那个混蛋还有马凤萍那个贱人搞的鬼！ 都是因为他们，我的女儿才死了，她还那么年轻啊，她那么漂亮，又那么聪明，如果她没出事，她现在一定已经找到了一个好工作。 如果她愿意结婚，那她肯定能找一个条件很好对她还好的丈夫，生一个可爱的孩子，如果她不愿意结婚，我相信她一定也可以过得很好，可是……可是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两个该死的**，把这一切都毁了，把我的女儿毁了，把我也毁了，我恨不得把他们千刀万剐！所以我杀了他们！”李光辉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因为李桉的母亲死的早的缘故，他一个男人可谓是又当爹又当妈，倾注了无数心血才把桉桉抚养长大，他原本很快就能看到桉桉幸福的啊，可现在因为他们一切都毁了…… 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就到了作案的细节之处了，姜涛觉得还是有必要平复一下李光辉的情绪，所以冰凉凉地说了三个字：“请节哀。” 随后就又立马甩出了一个问题：“你是如何进入陈广盛家里并杀死他的？” 李光辉倒是没有在意，他顿了顿，好歹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 “在行动之前，我一直在他家附近徘徊，他家旁边的那户长时间没有人在家，那天晚上，我就按着网上的方法，用一张纸塞到门缝里，本身我根本就没抱着希望，但是没想到，只凭借一张纸，那个门就开了。” 姜涛闻言和张迎对视了一眼，两人皆是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之色，因为此前两人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方式，怪不得门上并没有撬锁的痕迹。 李光辉并未在密码锁上留下指纹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碰过密码锁。 “你不是在开玩笑？”虽然李光辉不像是在开玩笑，但是姜涛也难以想象，现在家家户户的密码锁只简简单单地用一张纸就能打开，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成了笑话。 “如果你们不信可以去试试，我既然都承认我杀了人，也没有必要在这里骗你们。” 张迎把电脑推向姜涛，瞥了一眼李光辉后低声开口：“网上的确有这种办法，而且据说十有八九都成功了。” 如此说来，那李光辉说的很有可能就是事实了，但是光有这些肯定还不够，这场讯问结束之后，必然要进行核实一番。 所以姜涛并没有在这上面过多纠结：“这个后续我们会进行核实，你在进去之后呢，做了什么？” “这个小区的户型阳台都是连通的，我知道陈广盛每天这个时候都有泡澡的习惯，而他的老婆又有吃安眠药的习惯，所以等到陈广盛进入浴室过了一会之后我才翻了过去，我拿着绳子勒死了他，事后用我买的红颜料，也就是你们买的那个把浴缸的水染红了，为的就是让你们认为这一切都是桉桉的鬼魂在作祟。” “那事后你又是如何出来的？” “我从阳台翻回到一开始我进来的邻居家，然后打开门出来的。” 姜涛缓缓点了点头，这个和他们之前猜测的不谋而合，李光辉果然是从邻居家出来的。 “那你又是如何杀害的马凤萍？” 提到马凤萍，李光辉眼里的狠辣更甚，在他眼中，这个马凤萍和那个王雪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因为她们两个，桉桉才会走到这个地步。 “就和你们想的一样，我把她勒死之后，把她挂到了天花板上面，然后事先打开电视，连通手机的遥控，又在早上用手机调大电视的音量，好让别人误以为这个老太婆还活着，就能拖延时间，起码一时半会不会有人怀疑她出事了，没想到……你们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 这的确让当时的李光辉觉得措手不及，但他也没办法就此停下脚步，原本他还想回去把王雪杀了的，但他没想到，王雪那个贱人居然自杀了。 后续姜涛又询问了一些案件细节，李光辉一一说了之后，他们之前心中有的困惑也一点点清晰了。 “你还有什么没有交代的吗？这会影响后续对你的量刑。 ” 听完李光辉说完这些，姜涛心里反而很平静，他虽然没有女儿，但他知道，李光辉绝对是一位很勇敢的父亲。 身为警察，他无法评判什么，但他心里十分清楚，如果不是因为李光辉杀死了陈广盛和马凤萍，李桉这件事除去当初害她的那些人，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有人会知晓。 但李光辉这样做的代价，未免也太重了。 “我会死吗？”李光辉突然开口了。 姜涛有些惊讶他会问这个问题，他也并没有回答李光辉，而是微微垂下了眸子，选择了沉默。 看到姜涛的这个反应，李光辉嘲笑似地笑了一声，眼神很平静，并没有任何对死亡的恐惧。 “其实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法律嘛，都是一套一套的，我杀了人就得偿命，更何况，我杀了两个人，法律才不会管我是什么原因杀了人呢，我是死刑，我早就想到了。” 姜涛张了张唇，低声开口：“也不一定，无期徒刑也是有可能的……” 姜涛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多说这一句，可能是因为李光辉身为父亲的勇敢吧，抛去警察的身份，他也无法站在至高点说李光辉做错了。 李光辉哼了一声，摆了摆手：“无期徒刑，后半生都圈在里面吗？这跟死了又有什么太大区别呢。” 第五百二十七章 我看到了……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失去自由，对李光辉来说，在不见天日的监狱里待一辈子，比死亡更可怕。 “你后悔了。”姜涛缓缓开口。 “不。”李光辉毫不犹豫就否认了姜涛的说法：“我这辈子有过许多后悔的事，我后悔没有早一点发现我老婆的病，让我老婆尽早一点治疗，这样她也就不会死，我后悔没有早一点发现桉桉失踪，这样悲剧也不会发生……我后悔的事情太多，可我唯独最不后悔一件事情，那就是杀了他们这两个畜牲不如的东西！就算是现在，我这个想法依旧没有改变。” “哪怕用你的生命来换。” “对。”李光辉紧紧地盯着姜涛：“哪怕用我的生命来换，我也绝不后悔！” 看到李光辉这么坚定的模样，姜涛难得愣了愣神，坐在这里的人有太多太多，他们每个人坐在这里的原因也层出不穷。 可能是因为利益产生的纷争，也有可能是情感上带来的纠葛，但眼前的这个已经有些衰老疲倦的男人，只是一个痛失女儿的父亲，他想为自己的女儿报仇，想为自己的女儿伸张正义，仅此而已。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姜涛多了一句嘴：“如果你……知道什么恶劣事件可以告诉我们，或许法院可以为你减刑。” 李光辉摆了摆手：“减刑倒是不必了，如果你们可以让我死的痛快一些，就好了，现在桉桉死了，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我的亲人了，我是死是活，根本也就不重要了……” 很显然，李光辉并不害怕死亡，此刻对于即将面对死亡的他表现得很坦然。 “不过……”李光辉语气一转：“你口中所说的恶劣事件指的是什么？不知道杀人……算不算？” 姜涛和张迎的神色齐齐一凛，姜涛开口问道：“你想说什么？” 李光辉并没有着急回答姜涛这个问题，他想了想：“罢了，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我也没有什么瞒你们的必要了。” 下一秒，他问了姜涛一个问题：“你们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勒死陈广盛和马凤萍那两个贱人吗？” “李桉是上吊死的，你想让他们两个给李桉赔罪，感受和李桉当初感受到的痛苦。”张迎猜测道。 李光辉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的确是有这个原因，但又不止是这个原因。” “这个原因是什么？” 问完这个问题之后，姜涛的心里就蓦地一沉，总觉得好像问出了这个问题，局面就会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似的，但即使是这样，他也必须问出口。 “我当初选择这个方法，除了你们刚才说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想模仿作案，在那天晚上，我看到了一个人，他拖着一个女人丢进了河里，后来我去看了，那个女人是被勒死的。 如果短时间内再次出现被勒死的人，你们就会怀疑到那个人头上，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们并没有怀疑到那个人身上，反而是……怀疑到了我的身上，我现在说出来其实也有一个原因就是觉得心里有点不平衡，凭什么只有我被发现了。” 这也是李光辉有些始料未及的，他原本自己这样“模仿作案”，警方起码不会这么快发现是他做的，但是没想到这一切和他预想中的有些不太一样。 李光辉并没有意识到他的话在两人耳中落下之后掀起了何等的轩然大波。 姜涛和张迎都在原地愣了几秒，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随后又迅速移开。 姜涛把一张照片调出来递到李光辉面前：“那个死者，是这个女人吗？” 李光辉凑过去仔细辨认，照片里的女人很漂亮，五官极具攻击力。 李光辉略微皱了皱眉，一时间没有作何反应，姜涛见此立刻拿回手机又调了一张照片递给李光辉：“是这个人吗？” 这次照片里的女人脸色苍白，眼睛紧紧闭着，嘴唇已经变得发紫没有任何血色，脸色更是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状态，由此可见，照片里的人恐怕已经死去多时了。 看到照片里的女人，李光辉的眼神飞快一闪，立马点了点头：“就是她。” “你确定吗？”姜涛紧紧地盯着他，因为李光辉现在说的这些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 照片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前不久从局里的厕所逃出去之后，又在当天晚上就离奇死亡的许昭昭，而现在李光辉竟然说，他看见了当天有人正把许昭昭往河边拖。 李光辉点了点头，非常肯定：“就是她，刚才你给我看她那张照片我还觉得有些认不出来，但是你给我看这张我就能认出来了，我当时看到她的时候，没比这个强上多少。” 姜涛的眼神一动：“那你知道那个拖拽她的人是谁吗？你是否能够描述一些关于对方的特征。” 李光辉皱着眉摇了摇头：“那天很黑，还下着雨，那个人是个男人，长得很高，大约，李光辉比了比，大约要比我高一个头左右吧。” 李光辉大约一米七左右，比他高一个头，那起码也是在185以上，190以下了。 “那个人……”李光辉微微皱眉，似乎是在思考：“那个人看着身材很好，总之很出挑，我只看到了他的一个侧脸，他的侧脸很好看。” 当时也只是一晃而过的瞬间，那里只有非常昏暗的小灯，李光辉是没办法看得真切的，好在他视力还算不错，看到的已经相对清晰了。 听到他这个描述，姜涛的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如果你看到这个人的照片，你能认出来吗？” 李光辉皱着眉：“这个我不敢保证，这么说，你们是有怀疑的对象了？” 李光辉很聪明，听到姜涛这么说就猜到他们已经有了怀疑对象。 姜涛皱起眉头，拿着手机划拉两下之后眼神定格在手机屏幕上，迟迟没有任何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