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去远方》 第511章 朝阳同志操碎了心啊 站在1988年的开年,相信香江电影圈没有人会想到林氏会在这一年爆发出如此巨大的能量。 而站在这一年的岁尾,回看过去的一年,似乎林氏影业所取得的一切成绩看起来又是那么的有迹可循。 尊重人才、重视创作、千金市骨、出手阔绰…… 香江影坛中,赚钱之前信誓旦旦分钱,赚钱之后像个悭吝鬼一样的老板比比皆是,有些丧心病狂的用人家赚了钱,还要把人家卖了数钱,这样的黑心老板可以说是不胜繁数。 哪怕许多人曾经受过这样的迫害,可等他们当了老板之后,他们不仅没有同理心,反而也以同样甚至是更歹毒的手段来对待别人。 无数黑心老板的存在,衬托出了陶玉书的独一无二。 在香江电影界,从来没有像她这样大方的老板,给剧组工作人员涨薪水、给主创涨片酬、给灵魂人物涨分红。 古人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这个道理贯彻在香江、贯彻在林氏,仍然是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 只要你有能力,肯为林氏影业贡献才能智慧,林太就一定给你个好价钱! 不信去看看王晶、看看周星驰、看看高志森…… 这些拍出一部部叫好又叫座影片的电影人,看看林氏有没有亏待过他们? 这帮人红了之后,不是没有人挖过他们。 可是,挖得动吗? 大家都是业内人士,一部电影的收益是瞒不了人的,林氏的影片票房卖得好是不假,可人家分起钱来也是真大方。 动辄就是百万起步,赚得多了,分个千八百万也是常事。 放眼香江影坛,哪个老板有如此魄力? 不仅仅是当红的导演、演员、编剧,连跟林氏影业合作的小型电影公司也同样受惠。 说来也奇怪,林氏影业包括旗下卫星公司出品的电影,鲜有失手的时候,有时候即便本埠票房差了点,外埠收益也能赚回来。 这就是林氏的另一个最大的好处,外埠收益大家同样有份。 这几年香江电影的外埠收益份额越来越多,新艺城和嘉禾的老板们恨不得把外埠收益吃的死死的。 偏偏陶玉书却反其道而行之,将外部收益大大方方的分给手下人。 在如此强烈的反差和对比下,大家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好老板。 施南生和徐克不傻,相反还很精明,只是碍于面子问题,徐克迟迟做不了决定,现在他放下了面子,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去年你拍的那部《倩女幽魂》反响不错,你在古装、武侠领域的触觉是出类拔萃的,完全可以再深耕一下。” “我也有这个想法。不过今年工作室发展的不顺利,还没立项。” 陶玉书笑容明媚,“你和南生加入林氏,这方面我一定会全力支持你们。对了,前两个月我们公司出品的那部《中南海保镖》你看过没有?” “看过。” “那个李连杰你觉得怎么样?” “靓!长得靓、功夫也靓!” 徐克的总结言简意赅,陶玉书脸上的笑容更盛,“我把他交给你怎么样?” “交给我?”徐克不解其意。 陶玉书颔首道:“交给你,把他培养成下一个‘程龙’!” 嚯~ 徐克被陶玉书的大胆想法吓了一跳。 纵观香江电影史,配得上国际影响力的影星,第一个当属李小龙,第二个便是程龙。 尽管现在的程龙还未取得如后世那般的全球影响力,但他的影响力已经覆盖亚洲,并且电影录像带在欧美地区也卖得不错。 这么多年香江电影界不是没人想再培养出一个程龙出来,可培养这样的功夫巨星谈何容易?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当年罗烈一部《天下第一拳》在北美引起轰动,豪取上千万美元票房,结果却昙花一现。 1982年李连杰的《少林寺》火遍东亚,他连着拍了几部少林题材的电影,票房都不错,最后还不是灰溜溜回了大陆? 徐克下意识的以为陶玉书的这种想法是出自独属于老板才有的天马行空、不切实际。 可等他跟陶玉书聊了几句之后,才发现原来林氏早已经为李连杰做好了规划,而且还不是那种简单的规划。 《少年英雄方世玉》系列?《一代宗师黄飞鸿》系列? 徐克也算是开了眼,第一次见捧人搞系列电影的,照这么个捧法,就是块朽木也该红了。 当然了,他也不得不承认,李连杰确实有成为功夫巨星的潜力。 人靓、功夫靓,只要电影质量过关,红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 他相信,这也是林太之所以会看中李连杰的原因。 在徐克心中盘算之际,他又听陶玉书问道:“你那家新视觉工作室,现在发展的怎么样?” 徐克回过神来,不知陶玉书怎么会突然提起新视觉。 但既然已经决定投诚,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脱离新艺城之后,先成立了电影工作室,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后,又成立了一家专门做电影特效服务的新视觉特技工作室。 说起电影特效,大多数国人最先想到的大概应该都是好莱坞那些以假乱真的科幻片,《星球大战》《黑客帝国》《星际穿越》…… 我们身为观众所看到的科幻电影和那些以假乱真的科幻片,基本都是电脑特效发展之后的成果。 但实际上,早在电影这门艺术形式诞生不长时间,就出现了电影特效。 1902年,乔治.梅里爱拍摄、制作了人类历史上第一部科幻电影《月球之旅》。 这部仅有14分钟长的科幻片也首次将著名科幻小说家儒勒凡尔纳的科幻小说搬上了银幕,完成了历史上第一次人类在大银幕上对太空这个神秘世界的诠释。 之后的一些年里,《金刚》《大都会》《化身博士》等诸多科幻电影一次又一次的打破常规,为电影特效的发展贡献出了力量。 这个时候的电影特效,基本都是在电影胶片上做改良,利用视觉错觉展示特效,效果粗糙。 等到五六十年代,电影行业走出了最初的探索,逐渐总结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技术手段,将电影特效带到了另一个全新的阶段,其中最为人所称道的例子就是《2001太空漫游》。 这部于1968年上映的太空科幻电影,特效之逼真,放到现代看也依旧可以以假乱真。 而在当时,为了电影的真实性,导演和制作团队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手工绘制图纸,制作模型,才得以实现这样的效果。 而到了七十年代以后,一个名叫乔治·卢卡斯的年轻人打响了电影特效全面革新的宏大战役。 电影特效的制作开始脱离手工作坊模式,进入工业化时代,电脑特效的应用变得越来越广泛。 徐克所创立的新视觉特技工作室,水平还无法和同时期的好莱坞特效公司相比,成立以来只接了四部电影的特效工作,呈现出的效果算是在香江业内顶尖的水平了。 《倩女幽魂》的特效便是新视觉的成果。 新视觉是由徐克独资所有的,他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工作室的情况,等待着陶玉书的下文。 “这几年好莱坞的特效制作水平越来越高,已经与世界各国的电影制作水平逐渐拉开了差距。 这些年来,香江电影深耕古装、武打、神怪片等领域,可特效发展却一言难尽。 我们不能等观众看够了那些老掉牙的特技、特效才想到变通,必须要主动出击、主动变革,重视起特效这件事。 电影本来就是视觉的艺术,一旦我们在视觉上让观众失望,那么等待香江电影的只有被观众抛弃一条路。” 陶玉书的几句话说得徐克眼睛越发明亮,他这个人在特效制作方面,本身就有自己的追求和执念,陶玉书的话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林太高瞻远瞩,特效对未来的电影制作来说绝对是一项重中之重,你看看好莱坞的那些电影就知道了。 《星球大战》《终结者》《异形》《超人》《深渊》……这些电影呈现出的效果已经打破了电影的常规叙事模式。” 徐克的语气激动,脸上满是兴奋。 陶玉书微微颔首,“看来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难怪你会投资特效工作室。不过做特效这种事规模效应很重要,没有资金引进软硬件、没有制作机会锻炼人才,可没办法取得太大的发展。” 徐克十分清楚陶玉书的心思,但还是很配合的问:“林太认为……” “我们林氏可以投资新视觉,将它打造成为亚洲第一的特效公司。” 对目前的林氏和香江电影来说,做“世界第一”要对标的是好莱坞,不是靠空口白牙说出来的,做亚洲第一就是个非常实际的目标了。 徐克心念一转,问:“投资的话,林氏想主导工作室?” “当然。”陶玉书先肯定的回答。 而后说道:“新视觉如果获得我们林氏的投资,未来制作项目不需要你发愁,而且还可以获得大量的资金快速提升自身实力,我想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好事。” 见徐克面露犹豫,陶玉书直接寄出了撒钱大法。 “我可以给新视觉500万港元的估值,我们林氏要七成股权。” 徐克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新视觉前年才成立,由他个人投资了150万港元。 到现在总共才制作了四部电影的特效,合同额也就不到100万港元出头,利润就更少得可怜了。 500万港元,哪怕是估值,也比工作室的实际价值高多了。 这些投资到不了徐克的手,他更看重的还是林氏投资后的发展。 有了资金,新视觉的发展会更快。 而且陶玉书既然认可特效未来在电影中的影响,那么林氏影业以后制作的电影必然会有所倾斜,新视觉有这个后台撑腰,根本不愁发展。 “好!我同意!”徐克只犹豫片刻,便答应了陶玉书的条件。 谈好了新视觉的投资,林氏与电影工作室的合作也变成了水到渠成的事。 电影工作室由徐克夫妇创立,背后金主雷老板并不占有股份,只是通过新艺城投资电影工作室的项目。 这次跟林氏合作,与同雷老板的合作不同,林氏将以投资的形式入股电影工作室,深度绑定徐克夫妇二人。 电影工作室最值钱的是徐克和施南生,其次是他们的片库,工作室本身反而是最不值钱的。 陶玉书一共撒出1500万港元,拿下了电影工作室加新视觉特技工作室七成的股权,麾下再多两员大将。 有了林氏影业的强力支持,徐克一扫过去一年的失意,大胆的提出了想要改编金庸小说《笑傲江湖》的想法。 陶玉书痛快的答应了他,但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她希望徐克能够同时筹备《少年英雄方世玉》项目。 林氏影业规划的《少年英雄方世玉》系列脱胎于后世李连杰演的《方世玉》。 捧李连杰,是林氏影业的无奈之举。 嘉禾有个程龙,一个顶十个,在动作领域大吃四方,林氏自然也不愿意放过这块蛋糕。 后世李连杰是先拍《黄飞鸿》系列,再拍《方世玉》系列。 《方世玉》是少年英雄,放荡不羁,而《黄飞鸿》是宗师气度,渊渟岳峙。 因为人物的调性问题,李连杰在拍完《黄飞鸿》后再拍《方世玉》,导致他被大大的限制了戏路。 现在林氏先拍《少年英雄方世玉》,再拍《一代宗师黄飞鸿》,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徐克是个工作狂人,以前就经常干导演一部、监制一部的事,他又刚加入林氏,正是在老板面前表现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这件事。 等陶玉书从半岛酒店出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到家刚好十点。 陶玉墨蹑手蹑脚的从卧室出来,见她回来,忍不住抱怨道: “你们夫妻俩就不能有点责任心?一个两个不是加班、就是出差,孩子都没人管。” 陶玉书毫无心理负担的说:“不是还有你这个小姨嘛!” 陶玉墨气苦,又问:“我姐夫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怎么也得三四天吧。” 就在昨天,正窝在家里写新书的林朝阳突然接到了二埋汰从深圳打来的电话,然后便放下了新书的创作,跑去了深圳。 “也不知道他跑去深圳干什么。”陶玉墨嘟囔了一句。 林朝阳去深圳干什么呢? 就是去捡个漏。 1986年,SZ市政府要在国营公司系统推行股份制试点。 当时国营企业的日子还比较好过,很多人认为搞股份制设置董事会,又增加一个“婆婆”,所以没有企业响应,只有一个年轻人自告奋勇。 两年之后的今天,这个年轻人带领的企业终于顺利完成了股份制改造。 但与此同时,他们也遇到了一个巨大的麻烦。 股改完成了,可股票却没人买。 对于这个时代的国人来说,花真金白银的钱去买股票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是极需要勇气和眼光的,显然在现实生活中这样的人并不多。 为了解决股票滞销的问题,这个年轻人不得不亲自带着员工上街推销股票,在深圳的闹市区摆摊设点、走街串巷,对居民区进行地毯式搜索,甚至跑到菜市场去兜售。 可即便是如此,他们的股票依旧乏人问津,信心也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站了出来。 “王总,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发小林朝阳。” 今天的二埋汰一身西装革履,连说话都多了几分文雅。 可惜他那一身彪悍气质,实在与这身衣着和谈吐不匹配,连自己都感到别扭,说完这话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 “许……林老师,久闻您的大名,快请坐!快请坐!” 王实如同见到亲人一般,脸上洋溢着灿烂而谦和的笑容,亲自为林朝阳拿来一张凳子,让他坐下。 “实在不好意思,您看这环境……”王实表现的不好意思。 “没关系,正好我也听听。你们也算是国内少数进行股改的企业,改革开放的排头兵啊!” 林朝阳的恭维让王实心情有些激动,自他折腾股改以来,不管是在单位还是上级部门就没得着过好脸。 最近改制完成后,公司股票没人买,风言风语更多,让他倍感压力,冷不丁听到林朝阳的赞赏,心中竟有些感动。 “好,好。那您先稍待一会儿,我给这些个体户们再讲讲股票的好处,再来跟您交流。” 今天王实专门请工商局的同志出面,召集了加入个体协会的个体户们搞了个宣讲会,主题仍然是卖股票。 “同志们,刚才有人问什么叫股份制改革,我再给大家详细说说……” 为了卖股票,王实很拼,堂堂一个国营企业老总对着个体户们点头哈腰,赔着笑脸答疑解惑。 可大家该不买账还是不买账,他在台上讲了一堆“发行股票的意义”和“股票的投资价值”,底下有人听的不耐烦了。 站起来大声喊道:“不用讲这么多了,该摊多少你就说个数吧,我们捐了就是!” 闻言王实只感觉心头憋着一股老血,你当这是旧社会派捐输呢?老子像要饭的吗? 这个时候工商局的干部出面维持秩序,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个体户们立刻都老实了。 可闹了这么一出,王实只感觉意兴阑珊,又草草讲了一会儿,然后让手底下的人去统计有多少人想买他们公司的股票。 “3250股!” 看到最后的这个数字,王实眼前一黑。 花了这么大的人情、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就卖了这么点股票。 今天现场来了快100个体户,平均每人三十多股,刚才那豪横劲哪儿去了?不是说要捐钱吗?你们倒是捐啊! 甭管心情再怎么郁闷,王实还是整理好心情做好收尾工作,对工商局的同志再三表示感谢后,才过来对林朝阳说了声抱歉。 “真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没事。” 寒暄了几句,王实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找了家饭店,要请林朝阳吃饭。 等到饭店点好菜后,王实又与林朝阳热情的聊起来。 二埋汰并没有告诉王实林朝阳此行的目的,王实还误以为林朝阳这个大作家来找他是想采采风、搜集搜集资料,写部改革文学作品呢。 不怪王实误会,聊天的时候林朝阳问的大部分内容都是有关于他们公司股改的。 王实心想着,林朝阳真要是能写部有关于股改的小说,以对方的影响力,他们万科立刻就能名满全国,估计到时候股票也不愁卖了。 当然了,他这种想法完全是死马当活马医,写部小说从创作到发表最快也得几个月,到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募资失败,他这个总经理,早就被人给撸下来了。 此次股改,万科净资产1324万元,以每1元为一股,国家与个人占股比例为6:4。 另发行新股2800万股,每股1元。 万科股票刚发行几天,SZ市政府出了大力。 想出了各种手段,除了常规的号召政府工作人员,还让D员干部带头买股,有的单位还规定凡认购购票者,单位可以补贴一半的认购资金。 除此之外,政府还在特区报上为这次股票发行卖力鼓吹。 短短几天时间里,便贡献了超过1600万股的认购。 上级部门这么卖力,王实自然不能懈怠。 可惜他们卖力推销的效果完全无法跟政府的效率相比,除了公司为员工自留的500万股员工股之外,最大的一笔认购是来自于王实做外贸时认识的香江人刘元生,老同志认购了360万股。 万科股改就是他建议王实干的,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再算上这几天他们零零散散推销出去的,2800万股票现在仅剩260万股左右。 剩下这260万股股票看似不多,可王实深知其中的难度。 几天时间里,他们已经把能动用的关系和资源用了个遍,以后再想像前几天那样轻松的把股票推销出去根本不可能了。 就比如今天,他费了多大的力气啊,才卖了三千多股。 说到这里,王实脸上写满了颓丧与惆怅。 “股票……我倒是能认购一点。”林朝阳说。 王实情绪低落的说:“谢谢您的好意。” 他只以为林朝阳是客套,来采风顺便尝试下新鲜事物。 “个人的话,可以认购多少股?” 听着林朝阳的问题,王实答道:“您买多少股都行。” “都买了也行?” 王实抬起头,“您说笑了。那么多股票,一股就是一块钱,谁能买得起啊!” 林朝阳没表态,“那你们还剩多少股?” “将近260万股。” “行,我都要了。” “好,我让人……” 王实机械性的应和着林朝阳,过了两秒,他突然反应过来,瞪着眼睛问林朝阳: “您说……多少?都要了?” “是啊,都要了!” 林朝阳又重复了一遍。 王实的脑子被林朝阳“都要了”三个字给搅成了浆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真都要了?260万啊!” “当然。”林朝阳的语气笃定,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不信,咱们现在去银行汇款。” 王实终于从震惊中缓过劲,他满脸郑重的握住了林朝阳的手。 “林老师,太感谢您了!” 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林老师真有实力。 这会儿已经是下班点儿了,林朝阳本想等明天再把认购股票的事办了,可王实却根本等不及。 连夜叫人把股票凭证给送来了,生怕林朝阳跑了一样。 林朝阳看着股票凭证,一脸为难的说:“银行都关门了,我也没办法给你们公司汇钱啊!” “没事没事,您这么大的作家,我还能信不过您吗?” 说完这话,王实在林朝阳住的酒店房间旁边开了一间房,还特意解释说:“今天时间太晚了,不回去了,就在这对付一宿,正好明天可以陪您去办事。” 主打的就是一个真诚服务。 林朝阳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7点半,真晚。 他又看向二埋汰,“万科的股票,你也买点吧。” 二埋汰很想说我哪有钱买这玩意啊,可他又觉林朝阳的见识可比他厉害多了。 既然朝阳都看好,舍得花那么多钱买这东西,肯定差不了。 “那我买……5万股。” 二埋汰使了个大劲,他自己没钱,这钱还是从林朝阳之前借他的钱里挤出来的。 林朝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见者有份。” 啥意思? 二埋汰有些不解,林朝阳却没多说什么。 翌日,林朝阳在王实的陪伴下完成了认购手续,将万科254.6万股股票收入囊中。 这几年林朝阳在内地的版税一直待在银行账户里,这回终于派上用场了。 现在才1988年,距离万科的股票起飞早着呢。 他做这些不过是未雨绸缪,谁让他有个锐意进取的媳妇呢。 商海沉浮,没有人能百战百胜,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成为玉书同志最坚强的后盾。 为了这个家,朝阳同志操碎了心啊! 第512章 香江三部曲 包圆儿了万科的股票后,林朝阳没有立刻回香江,而是来到了花城出版社。 他来花城出版社,不是为了自己的事,是帮陶玉书看看《漫画王》的发展情况。 《漫画王》半月刊名义上是由花城出版社创立的,但离不开玉郎机构的倾力支持。 不过花城出版社为了这份国内第一份漫画刊物也没少花心思,比如他们就费了好大的力气从岭南美术出版社调来了《周末》画报的副主编洪斯文。 《周末》画报是八十年代广州最为知名的刊物之一,上面连载的连环画故事广受欢迎,单期销量百万份起。 洪斯文作为《周末》画报的副主编,年富力强,说不定过几年就是主编了。 林朝阳问李士非他们是怎么把人挖过来的,李士非说是给洪斯文解决了住房问题。 林朝阳不禁暗自感慨,这年头挖个人才真简单,给解决个住房就行。 后来一想,这个想法不对。 要是放在后世可能更简单,这可是广州一套房啊! 如今国内的漫画形式主要还是以连环画为主,洪斯文来到花城出版社也是适应了一段时间才理解了他们要搞的所谓“漫画”。 为了让编辑们更好的理解漫画与连环画的区别,花城出版社和玉郎机构在9月份合作举办了为期45天的编辑培训班。 等过完年后,两家还会继续合办漫画家培训班,授课讲师均为玉郎机构旗下的资深漫画编辑和作者。 漫画家不是一天两天能培养出来的,这个培训班并不面向普通的漫画爱好者,而是面向那些原本就有绘制连环画功底的编辑和作者。 只要有志于漫画创作的人都可以报名,免费学习。 “下半年,我打算等明年下半年,就搞个面向普通漫画爱好者的培训班。 先在《漫画王》上办个‘有奖征稿’活动,在那些业余来稿当中筛选有潜力的漫画作者,争取培养出中国第一批漫画人才。 如果有条件的话,这个培训班我们至少要搞个两三年。” 洪斯文向林朝阳介绍完《漫画王》目前的情况,又说了他对培养漫画人才的想法。 林朝阳不由得颔首,洪斯文的思路很清晰,这确实是个行之有效的办法。 看来杂志创刊之后发展良好,给了他很大的信心。 《漫画王》在2个月之前的11月5日发行了创刊号,第一期刊物首印3万册,甫一上市便被热情的读者一抢而空。 近十年来,香江漫画在广州的连环画爱好者群体当中广为流传,早已经培育出了一批漫画读者。 《漫画王》上市前已经打了一个多月的广告,这些漫画读者早已翘首以盼,首印卖空后花城出版社又紧急加印了5万册。 《漫画王》创刊号卖了8万册,不是只能卖8万册,而是因为它是份半月刊,每期上市的间隔时间仅有半个月。 到第二期发行上市,花城出版社这次胆子大了很多,直接首印就是10万册,仍旧无法满足热情的读者们。 12月20日的第四期,也就是1988年的最后一期,《漫画王》的销量成功突破30万份。 仅仅两个月时间,从无到有创造了一份销量30万份的漫画杂志,对于花城出版社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成功。 并且,看《漫画王》的势头,这个销量还远不是它的极限。 因为到目前为止,《漫画王》的发行还只是覆盖了华南几省。 “这个想法很好,没想到你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取得这么大的成果。”林朝阳恭喜道。 洪斯文说:“多亏了玉郎机构的支持。上期我们做了个读者调查,收到了几百份反馈,我们的读者里有90%以上的人是被《龙虎门》《中华英雄》等三部作品吸引而来的。” 《漫画王》初创,80%的版面都被玉郎机构的漫画所占据,剩下那少得可怜的版面上发表的仍是形式较为传统的连环画。 “凡事都有个发展的过程,只要你们能保持这个发展势头,培养出一批固定的受众,未来产出优秀的内容只是时间问题。” 培养出受众,不仅对《漫画王》和花城出版社有好处,对玉郎机构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按照《漫画王》现在的发展速度,一年之内单期销量破百万份是大概率的事,这也就意味着一百万乃至更多的读者群体。 到那个时候,也将是玉郎机构收获的日子。 了解完了《漫画王》的情况,林朝阳此行的目的完成,李士非请他吃饭,问起了新书的事。 “《大时代》都写完一年半了,你新书也没个动静。” “在写了,在写了。”林朝阳说。 李士非闻言顿时激动起来,“写了吗?讲的是个什么故事?” 林朝阳将新书的故事给他简单讲了讲,李士非听得频频点头,“这个故事立意好!天生就有文学性、思想性!” 他这话有明里暗里讽刺《大时代》的嫌疑,这部小说在内地出版至今销量过220万册,受到了许多读者的欢迎,但“内容通俗”这一点一直饱受诟病。 从深圳到广州,外出一个多星期,林朝阳才回到香江。 转眼已经是元旦中旬,林氏影业的《鸡同鸭讲》上映23天,累计票房正式突破3000万港元。 最近几天,随着新片的不断上映,与《鸡同鸭讲》几乎同时上映的《僵尸叔叔》《义胆红唇》已经下映了。 而《鸡同鸭讲》的单日票房也已经跌落至不足40万港元,不出意外的话,本周结束这部电影就会完成它的使命。 在《鸡同鸭讲》还未下映的时候,林氏影业的下一部片子《八两金》已经登上了大荧幕。 这部电影由执导过《秋天的童话》的张婉婷创作,女主角没变,还是张艾嘉,但男主角却由洪金宝变成了梁家辉。 《八两金》是张婉婷的“移民三部曲”之一,讲述的是梁家辉饰演的猴子在人道洪流期间离别家乡汕头偷渡赴美。 赴美多年后他熬不住思乡之苦下决心回乡,向伙伴借下八两金(金手表、金项链),又买了好些东西准备衣锦还乡,却在回乡途中遭遇了一连串挫折。 张婉婷跟许鞍华有些相似,很关注现实,她要拍《八两金》这样的电影,注定是没办法取得高票房的。 她自己也知道这样的情况,这部电影的投资并不高,仅有500万,演员片酬还占了一半多。 在资金有限的情况下,林氏找到了珠影厂,让珠影厂协拍,把电影的取景放在了内地,省下了不少经费。 这两年香江电影演员的片酬一路水涨船高,不管别人如何,梁家辉的表现是对得起他的片酬的。 为了这部电影,他特地增重三十斤,因为电影中的男主角年轻时被叫猴子,结果人到中年过劳肥。 《八两金》上映后,并没有如林氏影业的许多商业片一样横扫院线,让其他电影公司松了口气。 电影上映一周,《八两金》不声不响的创下了427万票房。 这个数字对于大卡司、大投资的商业片来说当然算不得什么,但对于《八两金》这部投资仅有500万港元的文艺片来说,却已经非常成功了。 按照这个票房走势,这部电影甚至可以依靠本埠票房便实现盈利。 这样的情况让许多电影不得不感叹林氏影业的神奇! 每周的宣发会结束,发行部门的员工松了口气,新片的发行工作顺利,老板看上去心情不错。 林氏影业现在的业务范围涵盖了整个电影产业的上下游,控股子公司、部门众多,公司内的竞争环境也变得激烈起来,员工们无形之中要变得比以前更加拼命才行。 “下个月《整蛊专家》就要上映了,这是公司2月份的重点项目,大家还得加把劲!” “是!” 陶玉书的话说完,会议室内响起一片应和之声,随后大家起身离开。 “陶总,祁总监来了。” “嗯。” 陶玉书起身回到办公室,正坐在座椅上的祁文杰立马起身,“陶总!” “坐!”陶玉书摆了一下手,没有客套寒暄,直接问道:“这期销量怎么样?” “反响很不错,销量已经回到了10万册,看起来有望打破《玉郎漫画》的新纪录。” 陶玉书点了点头,“看来方向是对的。作品类型、剧情的单一化是玉郎机构现在作品销量和影响力遇到瓶颈最大的原因,多元化创作不仅可以有效突破这个瓶颈,更可以在跟竞争对手的对抗上占据优势。” 她说到这里,眼神若有深意的放在祁文杰身上,让祁文杰立刻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他避开陶玉书的眼神,头颅略微低下,脸上露出一丝羞愧。 “实在对不起,陶总,都是我们工作的失职!” 办公室内的气氛沉寂下来,没有等来陶玉书的安抚,祁文杰心中愈发紧张,眼神也不敢抬起来正视陶玉书。 明明时间只过去了几秒钟,但祁文杰却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失职与否,先不用探讨了,重要的是把接下来的事做好。 文杰,不要让我失望。” 陶玉书的语气并不严厉,可听在祁文杰的耳中却有一种格外的威严,让他不敢不重视。 郑重的表态一番后,他才离开陶玉书的办公室。 脱离办公室的第一时间,祁文杰吐出了一口绵长的深呼吸,被老板拷打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祁文杰小时候是黄玉郎的邻居,后来在黄玉郎的影响下走上了漫画这条路,还成了黄玉郎的开山大弟子。 负责过《龙虎门》《醉拳》等作品的稿三四张和封面工作,后来又开始负责玉郎机构旗下的漫画刊物,算是玉郎机构内容部门的核心成员之一。 今年5月,被玉郎机构扫地出门的黄玉郎重出江湖,创办玉皇朝,首部漫画作品《义勇门》甚具声势,单行本一上市便取得了12万册的销量佳绩。 之后黄玉郎又拿到了金庸的授权,将金庸的经典武侠小说《天龙八部》改编为漫画。 短短半年时间里,玉皇朝连续推出两部漫画,都受到了极大的欢迎。 这样的变化打了玉郎机构一个措手不及,旗下多部连载漫画和漫画刊物的销量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祁文杰作为玉郎机构内容部门的负责人之一,自然要承受来自老板的拷打。 实际上他要承受的不仅是拷打,还有怀疑。 因为他跟黄玉郎是师徒关系,今年黄玉郎创立玉皇朝时还曾招揽过他。 可那个时候祁文杰已经得到了陶玉书的承诺,7月份他就可以拿到公司的60万股期权,所以黄玉郎的招揽没有成功。 在香江漫画界已经形成了实质性垄断的玉郎机构,面对玉皇朝这个初出茅庐的竞争对手形不成有效的压制,换哪个老板都要震怒。 陶玉书倒是没那么生气,毕竟她也是玉皇朝背后的出资人。 玉郎机构和玉皇朝干仗,等于她左手打右手。 但玉郎机构在竞争中所表现出的大公司特有的僵硬、呆板和迟钝还是让她感到不快,老板不快,祁文杰他们这些打工人自然就要挨苦受累了。 最近几个月,他们内容部门报上来了十多个漫画选题,却都被老板给毙了。 理由是,同质化严重。 陶玉书直接开了三个编剧,又补充了几个编剧,雷厉风行的手段让玉郎机构上下无不警醒。 编剧部门换了一批人,创造力立刻上来了。 新提的《天子传奇》这个选题获得了老板的高度认可,本月《天子传奇》第一话率先在《玉郎漫画》连载,一举将萎靡了三个月的杂志销量带回了高峰。 《玉郎漫画》是玉郎机构的当家漫刊,双周刊,每逢周五出刊,之前高峰时销量一直10万册之上。 《天子传奇》的成功让祁文杰心头的压力少了一点,但他仍没办法完全放下心。 原因很简单,《天子传奇》的成功跟玉郎机构内容部门的老人儿们关系不大,都是新来的编剧黄易的功劳。 祁文杰莫名的怀念起当年跟着师傅一起打天下的日子,要是跟着师傅…… 他这个念头只冒了个头,便被他自己掐灭的无声无息。 现在压力是大了点,但薪水、奖金、期权可比以前高多了。 “戴维哥!”手下的小编剧找过来。 祁文杰“嗯”了一声,问:“咩事?” “之前老板提到的那个漫画选题,我们写好了梗概,你过目一下。” 祁文杰接过笔记本,神色极其认真。 他不认真也不行,这可是老板钦定的选题。 脚本梗概并不长,总共不到三千字,整体故事脉络写的十分清晰,世界观和功法体系借鉴的是还珠楼主的《蜀山剑侠传》,连名字都借鉴了 ——《仙剑奇侠传》。 “嗯,不错。” 祁文杰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完全没有底。 玉郎机构出品的漫画历来都是重视矛盾冲突、画风阳刚、气势磅礴的风格。 《仙剑奇侠传》的风格重的却是一个“情”字,画风也自然是清新、流畅的,这首先对于画惯了“糙汉子”形象的画师们来说,就是一个很大的考验。 他更没有底的是这部漫画上市后的反响,在荷尔蒙爆棚的香江漫画市场,这样清新的作品能出头吗? 祁文杰心中打了个大大的问号,随即他摇了摇头。 反正这个选题是老板定的,扑街了也跟他没关系。 祁文杰走后,陶玉书下班了。 腊月过半,按照燕京的饮食习惯,这个时候应该吃点涮羊肉,林朝阳今晚便张罗了一桌,还请了几位朋友。 她到家的时候,食材都已经准备好了。 自家吃涮羊肉,切羊肉是件麻烦事,现在已经有机器切的肉了,但林朝阳还是喜欢自己切的肉。 肉是取自羊颈后、脊骨两侧的上脑肉,先将肉用毛巾裹紧,放进冰箱冷冻。 时间不能太长,只需要羊肉表面冻僵即可。 拿出来现吃现切,往前拉肉,往后放空,顶刀切,下刀要快,羊肉片在刀刃上打个柔软的卷儿便坠下来。 “漂亮!”李翰祥看着切下的羊肉卷薄如蝉翼,肥瘦相间,纹理细腻诱人,忍不住赞叹一声。 林朝阳洋洋自得道:“这一手可是我在东来顺学的,吃了不知道多少回呢。” 他的话却没引来想象中的追捧,李翰祥端着盘子就送到了餐桌上,留给他一个背影。 此时几个人围着炭火熊熊,火星飞迸的紫铜火锅旁,将切得薄如蝉翼的羊肉放入滚沸的清汤之中。 清汤锅底本来咕嘟着冒泡,热气腾腾,羊肉一下锅,压下了气泡,只几秒的功夫,红肉变白,随即便被几双筷子捞了起来。 沾点调好味的酱料,往嘴里轻轻一放,入口即化,鲜嫩爽口,味道醇香。 几人吃得眉飞色舞,丝毫不顾林朝阳的死活,他悻悻挥动刀锋,连着切了几盘羊肉,才开始坐下享用。 每当羊肉吃了两分饱时,总得吃上一口糖蒜,不仅调和了口味,更能开胃,让人再次食指大动。 等吃了五分饱,大家下筷子的速度终于慢下来了,也有心思聊天了。 李翰祥如今在林氏当艺术顾问,偶尔参与一部电影的投资,一年落个三五百万进账轻轻松松,日子最是悠闲不过。 狄龙自从《英雄本色》爆火之后,找回了第二春。 岳华同样受了《英雄本色》的惠,但他并不像狄龙那么红,专心在林氏影业的片子里演反派,同样片约不断。 许观文现在有更高的追求,早已脱离了赚钱的范畴,这两年戏没演多少,可在观众心目中的地位却越来越高。 他们四人都算是直接受到了林朝阳的影响,被改变了前途,几人说起来无不感叹命运的神奇。 放在三年前,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现在的情况。 跟他们几人比起来,蔡澜就没那么好过了,他是嘉禾的得力干将,现在林氏和嘉禾的竞争进行的如火如荼,他不仅没跟着林朝阳沾光,反倒跟着受了不少压力。 大家都有好处,就他没有,蔡澜说起来也是一肚子委屈。 “要不然,你也跳槽到林氏来。”李翰祥玩笑着说。 蔡澜笑起来,“我现在来亏死了,应该早来才对,怎么也能混个创业元老。” 陶玉书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现在来也不晚,我给你个副总。” 蔡澜略显意外,随即笑着打了个哈哈。 餐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等吃完饭了,李翰祥几人识趣的离开,蔡澜很自觉的留了下来。 陶玉书脸色从容,挂着淡淡的笑容,“刚才的话不是玩笑,加入我们林氏怎么样?” 蔡澜听到这话神色郑重,“现在你们林氏应该不缺人吧?” “不缺人,但是缺能人。公司现在的规模越来越大,需要的人才也越来越多。 实话跟你说,我不可能总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电影这一项业务上。” 陶玉书的话术跟之前拉拢施南生的如出一辙,果然,蔡澜听到这话眉头不由得挑动了一下。 他五十年代便加入邵氏,凭借着出众的能力在几年之内便成为制片经理,获得了邵老板的信任。 后来邹文怀出走,创立嘉禾,他也跟着跳槽,在嘉禾的成绩同样可圈可点。 但不管是在邵氏还是在嘉禾,蔡澜都是打工仔,无非是赚的比一般人多点而已。 陶玉书说她以后要将林氏影业的业务交出去,这样的未来对于蔡澜来说确实很有诱惑力。 打工仔的尽头是什么? 打工皇帝! 林氏影业的掌舵人,绝对配得上这个称呼。 “这个人选我会在几位高管当中选择出来。” 陶玉书补充的这句话并未让蔡澜失望,反倒让他感到几分安心。 陶玉书现在真要说让他跳槽到林氏,把总经理的位子让出来,他反倒会不相信有这种好事。 见蔡澜沉吟着不说话,陶玉书又说道: “林氏在香江的发展已经进入了瓶颈期,接下来要开拓和精耕外埠市场。 你在邵氏的时候经营过日本的业务,在嘉禾又接触过湾岛的业务,我想把海外的一部分业务交给你。 待遇方面……” 说到了重头戏,蔡澜的神色不由得郑重起来。 “我会成立一个子公司大路,专门经营日本、韩国业务。除了做发行之外,我会给大路注资3000万港元,用于跟两国片商的合拍。 300万以下的投资可以由你来决定,只要跟公司报备即可。 你除了每年30万的年薪之外,根据业绩会有子公司最高15%的分红。” 听到这个条件,蔡澜怦然心动。 按照陶玉书的话,这家叫大路的子公司主营海外业务,具有相当大的自主性,他几乎相当于是半个老板。 他没想到陶玉书竟然有如此大的魄力,但仔细一想这似乎又很正常,陶玉书“散财童女”的名声在香江电影圈早已人尽皆知。 “我得考虑考虑。”沉默了好一会儿,蔡澜才说了一句。 “没问题,什么时候想好了,给我打电话。” 陶玉书送走了蔡澜,问林朝阳:“你说他能来吗?” “一定会来的。” “为什么?” “我们给的钱多。” 林朝阳的话引来了陶玉书的白眼,“我还不知道我们给的钱多?可蔡澜在嘉禾还是挺受器重的,他跟邹文怀又相识多年。” “那也没见邹老板分他股份啊!”林朝阳的笑容带着些戏谑,“放心吧,蔡澜这人看事情很通透的。” 听着他的话,陶玉书也觉得有些道理,没再纠结。 接下来的几天里,陶玉书日日上班,林朝阳则窝在家里写新书。 因为晚上要陪两个孩子玩,林朝阳新书的写作速度不算快,每天两三千字,偶尔还要休息休息。 动笔三个月,篇幅完成了大半,看样子年前应该是写不完了。 小年刚过,林朝阳收到了北村美裕寄来的文学研究会的新一期会刊,另外还有一笔不菲的版税结算。 转眼之间,林朝阳(日本)文学研究会已经成立两年了。 在过去两年当中,林朝阳作品不断被引进日本,林朝阳(日本)文学研究会的会员队伍也从原来的24人扩展到了现在的46人。 在队伍壮大的同时,研究会的影响力也在变得越来越大。 在北村美裕寄给林朝阳的新一期会刊当中,有一篇近藤直子和早稻田大学文学部池田浩平共同创作的文章。 标题为《八十年代中后期许灵均创作风格之流变》。 文章中的观点认为,旅居香江是林朝阳创作生涯上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在此之前,林朝阳的创作风格多变,求新求变,既有睁眼看世界的开阔视野,也有发掘民族历史文化的雄心。 旅居香江后,他的创作风格逐渐剔除了对技巧的追求。 转而将目光对准了社会发展,以显微镜般的聚焦和手术刀般的精准切入,深入的完成了对香江社会的观察与批判。 香江这个狭小的、处于高速发展之中的经济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聚合了现代社会发展的各类问题,为林朝阳的创作提供了天然的土壤。 《楚门的世界》是林朝阳初到香江,对这个社会上各种光怪陆离之事的应激反应; 《寄生虫》是林朝阳在深入观察之后对这个社会和人民的悲悯之心; 而《大时代》则是在完全摸透这个社会的运行规律,见惯了其中的悲欢离合后的一种无奈的怅然。 在文章的最后,近藤直子和池田浩平为这三部作品送上了一个响亮的名号 ——“香江三部曲”。 第513章 中国围棋必胜的秘密 日本人很喜欢建立各种各样的文学会,比如歌舞伎学会、日本比较文学会、日本近代文学会等等。 这些文学会大多是针对于文学创作的某个细分领域,比如歌舞伎学会就是专门研究日本近代戏剧的,比较文学会顾名思义是研究比较文学的。 像林朝阳(日本)文学会这种以个人作家为研究对象的文学组织,在日本文学界并不算多见。 大多这类文学会的规模也不大,而且人员数量基本建立时是什么样,十年之后可能还是什么样,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林朝阳(日本)文学会两年之内会员人数翻了接近一番,首先说明了林朝阳作品在日本文学界的影响力变得更强了。 《八十年代中后期许灵均创作风格之流变》全文八千多字,深刻的剖析了近三年以来林朝阳创作风格的变化以及其背后的深层原因。 写的林朝阳这个作者都恍惚了,我写书的时候居然想了这么多? 这篇文章除了在文学会的会刊上发表之外,还登上了《读卖新闻》和《文艺》等刊物,在日本文学界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而这篇文章引起反响最重要的不是文章本身,而是它研究的对象是林朝阳。 《闯关东》《楚门的世界》《渡舟记》等作品在日本的出版,让林朝阳逐渐在日本国内变得小有名气。 他一个外国作家,名气和影响力是很难突破国籍、文化和语言的壁垒的,如果没有意外,只会在小圈子里流行,慢慢的扩散。 但这个意外恰恰就出现了。 今年3月,第三届中日围棋擂台赛结束,中国队再次以9:8的比分战胜日本队。 凭借着对日三连胜,聂卫平以对日11连胜被官方封为“棋圣”,这可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官方棋圣,围棋界一片欢欣鼓舞。 擂台赛的连胜也让民间的围棋热达到了一个高峰,各个城市的围棋兴趣班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小学生里十个有七八个都有去学围棋的经历。 连同着《棋圣》的小说和电影也再次翻红,仅仅过去一年时间,《棋圣》小说的销量便从1000万册提升到了1500万册,并且还在向2000万册大关不断迈进,电影也被翻出来重映。 相比于中国国内的的欢天喜地,日本国内则是愁云惨淡。 中日围棋擂台赛是日方提议的,当年他们信心满满,以为可以轻松屠戮中国队,让中国队见识到中日两国围棋那不可逾越的实力差距。 没想到擂台赛举办了三年,日本队输了三年,这场擂台赛仿佛成了笼罩在日本围棋界头顶的一片乌云,成了他们挥之不去的梦魇。 在号称每十个人就有一个是围棋爱好者的日本国内,这样的惨败所带来的骂声如滔天巨浪。 在许多激进的围棋爱好者口中,所有的失败者都应该切腹谢罪,但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别说是切腹了,第一年失败的时候,日本队还象征性的剃了个头,等到第二年、第三年日本队干脆摆烂,连剃头都懒得剃了。 他们这样的表现自然让围棋爱好者们更加的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当然了,日本队也不是完全的摆烂,他们其实也很想赢,为了赢中国队他们也付出了很多努力。 比如研究中国队的棋风、棋路,比如研读《棋圣》。 早在去年第二届中日围棋擂台赛结束后,河出书房就拿到了林朝阳《棋圣》一书的出版权,但迟迟没有出版。 实际上当时他们是受了日本围棋队的委托,将这部中国小说翻译成日文之后,供日本围棋队参考阅读。 但显然,阅读《棋圣》并没有给日本队带来任何加成,第三届擂台赛他们依旧惨败收场。 在日本围棋队陷入国内围棋爱好者的一片骂声之中时,河出书房却出了个骚操作。 他们将《棋圣》这部“抗日”围棋小说出版了。 不仅出版了,还为这部小说打出了一则宣传语——中国围棋必胜的秘密。 恰逢日本围棋对中国围棋三连败,这宣传语一出,直接在日本围棋爱好者群体炸了锅。 什么?中国队就是靠这部小说赢了日本队三年? 这必须得看看啊! 买来一看,我们日本人竟然是反派,八个雅鹿! 这些围棋爱好者看了一眼顿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正要咒骂、批判一番,却又想到了《棋圣》的宣传语,理智立刻战胜了愤怒。 他们倒要看看,中国队是如何凭借着这部小说战胜日本队的。 看到最后,江南生以一敌九,在枪口的威胁下不失气节,最终倒在血泊之中,许多人也不禁也为之动容。 小说的魅力就在于它能够让人忘我的进入书中的世界,去体验不属于自己的人生。 从小说之中抽离出来后,围棋爱好者们对这部小说的观感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他们明白了宣传语中所谓的“必胜的秘密”是什么,跟日本人所提倡的武士道精神有种不谋而合的契合。 尽管在书中日本人成了反派,但这样的小说对于日本围棋而言似乎确实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再一想到日本队确确实实输给了中国队三年,这个时候更应该知耻而后勇,而不是讳疾忌医,妄自尊大。 既然他强,那一定有值得我学习的地方。 这个时候日本人的自我CPU精神发挥了强大的作用,尽管有许多心中带有民族主义情结的日本围棋爱好者看《棋圣》感到不爽,看完了骂街。 可同时又有一批理中客的围棋爱好者为这部小说主动宣传,在双方争执不下的时候,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谣言。 说《棋圣》的作者是聂旋风的知己,围棋水平甚至比聂旋风还要棋高一筹,经常去为中国队指导。 一个作家的围棋水平比顶级棋手水平还高,本来就是挺离谱的谣言,可传到日本围棋爱好者的耳中却变得十分合理。 是啊,如果没有这样的高手在背后指点,原本在日本围棋之下的中国围棋凭什么能够异军突起?连赢日本队三年? 这个谣言传开后,理中客群体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 什么“《棋圣》是对失败者最好的警醒”“只有学习强者,我们才能成为强者”,诸如此类的言论不断传播。 将那些骂声完全压倒,竟让《棋圣》在日本国内的销量直线飙升。 5万册、10万册、30万册、50万册…… 短短半年时间里,《棋圣》在日本国内创下了近80万册的恐怖销量,别说是外国作家的小说,即便是日本本土最受欢迎的小说家,也很少有这个销量。 如此夸张的销量带来的版税自然是夸张的,河出书房这次给林朝阳结算的版税达到了惊人的2.1亿日圆,相当于170万美元。 是这么多年来,林朝阳所收到的最大的单笔版税收入。 小说的受欢迎,除了给林朝阳带来巨额版税收入,另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让他在日本的名气大增。 在《棋圣》火爆之前,林朝阳的作品在日本销量也不错,但知道他的人仅限于纯文学读者群体。 围棋爱好者遍布日本社会各界,《棋圣》火爆之后,林朝阳的读者群体自然也变得更加广阔。 尽管还是会有些日本人因为他作品中对日本的敌视情结而对他反感,但这不妨碍林朝阳在日本的名气变大,而且这种名气是在过去几个月里骤然提升。 《八十年代中后期许灵均创作风格之流变》在这种情况下发表,自然也就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也让这些人对林朝阳的其他作品产生了兴趣。 “哇!姐夫,你这次的版税也太多了吧!” 陶玉墨看到林朝阳这次结算的版税数字,忍不住发出惊呼。 2.1亿日圆,折算成港元的话接近1400万,即便是一般的中型公司也没有这个利润,更何况这还只是林朝阳一次的版税结算而已。 “我怎么感觉你一个人都快顶得上一家上市公司了?” 陶玉墨的话有点吹捧的嫌疑,但仔细算算也不是很夸张。 以玉郎机构举例,今年总体营收小幅增长,已经快到6个亿了,净利润也不过7000万港元而已。 林朝阳这一年林林总总的版税加起来,四千万港元是有了,比玉郎机构肯定是差点。 但玉郎机构的体量可不小,在恒生指数里也属于中等体量了,林朝阳的版权收入吊打十亿市值以下的上市公司。 收了一大笔版税,配合上小姨子的啧啧惊叹,林朝阳心情愉悦。 眼见着小金库再度充裕起来,林朝阳又起了花钱的心思,他跟陶玉书商量着也该买个房子了。 自从来了香江,一家人一直都是租着李翰祥的房子。 虽然老李恨不得把房子送给他,但朝阳同志终究是个体面人,哪能要啊! 陶玉书这种卷王对于物质生活的要求并不高,她只是为了卷而卷,听着林朝阳的想法,她没有发表任何意见,问林朝阳:“需要钱吗?” “不用。” 林朝阳大手一挥,气势如云。 在现在的香江,除了少数几套顶级豪宅之外,还没有他买不起的房子。 跟陶玉书比起来,陶玉墨的表现就兴奋多了。 “姐夫姐夫,你打算买个多大的房子?这回我给安排个带独立卫生间的卧房好不好?” 林朝阳看着小姨子高兴的样子,突然有点良心发现。 “这回给你也买一套大房子!” 陶玉墨闻言愣住,“我也有?” “当然了!你对这个家的贡献可是相当大的,劳苦功高。” 林朝阳一脸豪气,可想象中陶玉墨满脸乐开花的景象却并未出现,她犹豫着说:“姐夫,要不你折现给我吧!” 林朝阳脸上的表情凝固,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了几个字:“财迷心窍!” 陶玉书反驳道:“房子是死物,有个住的地方就可以了,要那么大的干什么?” “你钱攒着不用就不是死物了?刚才你不还说要给你配个带卫生间的卧房吗? 钱得用起来才叫钱,都攒着存银行,你只能成为金钱的奴隶!” “我愿意!成为金钱的奴隶,总比当没钱的乞丐好!” “你这想法比八十岁的老太太都保守,房子能升值。” “存银行也有利息啊。” “利息能有房价涨得快?” “可我没有赔本的风险啊!” 林朝阳说一句,陶玉墨回一句,振振有词,并且还能自圆其说。 “折现不可能,要么要房子,要么一分钱都捞不到。” 林朝阳气哼哼的下了最后通牒。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陶玉墨此时深刻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那行吧,我得要个大的!” “一千万以下,随便挑。” 姐妹俩都被他吓了一跳,陶玉书问:“你要把版税都花了?” 去年收购玉郎机构,林朝阳主动贡献了小金库,榨的干干净净。 陶玉书虽然不知道他现在有多少钱,但根据版税收入推算了不起就是三千万港元。 送陶玉墨一套一千万港元的房子,自己住的总不能比送人的差吧? 也就是说买个房子至少两千万,版税没花完也差不多了。 “放心吧,肯定花不完。”林朝阳朝她眨了眨眼睛。 还没等陶玉书说话,陶玉墨表态了。 姐夫,对不起,刚才是我说话大声了。 她一脸谄媚,就差给林朝阳揉肩捶腿了,“姐夫姐夫,我觉得山顶那几套房子就很不错。” “美死你!那地方有价无市,我还想买呢。” 买房子的事不急于一时,眼看着要过年了,他们一家人得回内地过年了。 腊月二十七,一家人坐飞机飞回了燕京。 到家歇了一晚上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今年回来的太晚,年货是林二春一早就备下的。 聊天时他又说起了物价,这两年物价一直在上涨,今年尤甚。 执行了四年的物价双轨制在今年终于爆发出了它所有的负面效应,在严峻的经济形势面前,必须要使用非常的霹雳手段,让物价迅速的进入到市场调节的轨道之中。 在一番激烈的争论后,中央决定放开管制,取消物价双轨制,进行物价闯关。 闯关行动是从年初的沪上开始的,当月,沪上调整了280个种类商品的零售价格,涨价幅度在20%~30%之间。 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一调价政策的出台,迅速扩散至全国。从5月开始,全国中心城市的猪肉和其他肉食价格以70%左右的幅度上涨,其他小商品随之跟进。 物价的全面上涨,直接影响的就是老百姓的生活。 夏秋两季,国内多地都爆发了抢购潮,老百姓们彻夜排队抢购物资。 《中国青年报》的文章中这样写道:人们像昏了头一样,见东西就买,既抢购保值商品,也抢购基本消费品,连滞销的也不放过。电视机有图像就抱,电风扇能转就买,电冰箱有冷气就要。” 过去这一年,国家零售物价指数的383种商品中,动价面达95%以上。 全年零售物价总指数比去年上升18.5%,而这个上升幅度又是在物价已经持续三年上涨了23.7%的基础上的。 在对当下的恐惧和对未来的担忧之中,“抢购”两个字成了所有中国人对1988年最难以忘怀的记忆。 林二春现在不缺钱,但他很能理解民生多艰。 工资赶不上物价飞涨的速度,这一年老百姓活的都很辛苦。 大年二十九这天,天上洋洋洒洒的落下了雪花,林二春站在屋檐下祈福:瑞雪兆丰年。 次日一早雪停了,院子里的雪积了半尺厚,他挥着大扫帚扫雪。 “爷爷爷爷,我来帮你!” 冬冬穿的跟个年画娃娃一样,抱着比他个子还高的扫帚冲到了院子里。 后面还跟了个跟屁虫,“鸽鸽,等等我!” “两个小家伙,慢点!”林二春笑呵呵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然后问冬冬,“你爹呢?” “我爹睡觉呢!” 林二春朝屋里看了一眼,骂了一句“四体不勤”,然后又对冬冬绽放出笑容,“还是我乖孙勤快!” 被爷爷夸了一句,冬冬乐出了牙花子,抱着扫帚扫的十分起劲,明明已经扫干净的地方,被他一扫,又多了一堆残雪。 爷孙几人正扫着雪,院门口传来动静,原来是陶家人来了。 热情的打过招呼,陶玉成带着两个儿子加入了战场,让林二春带着孩子去歇着。 林朝阳、陶玉书这个小家常年不在内地,好不容易回来过年,两家自然要凑到一起,恰好小六部口胡同的院子地方也够大。 自从林朝阳一家几口去了香江,小六部口胡同难得有这么热闹的时候,十几口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 中午吃过饭后,几个小的在院里、屋里、胡同里到处乱窜,玩的不亦乐乎,外面还时不时的传来鞭炮声。 到了下午,大人们则一边准备着年夜饭,一边聊着天。 林朝阳给陶父递烟,陶父往陶母的方向瞟了一眼,见被人盯着,摆了摆手。 “不抽了,戒了。” 林朝阳立刻露出敬佩之色,“爸,您可真有毅力!抽了这么多年的烟,说戒就戒了?” 听着女婿的恭维,陶父显得很低调,但眼神中的那股被人吹捧的得意却难以掩藏。 “人要掌控自己的命运,首先要有自制力。” “爸,您这句话说的精辟!”林朝阳又送上一记马屁,陶父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 嫂子赵丽和陶玉书在一处包饺子,听陶玉书聊着香江的经历,眼中满是艳羡。 “还是玉书你有本事,这才几年功夫啊,就在香江发展的这么好了!” 陶玉书笑着谦虚了两句,“嫂子,别总听我说。你说说这半年多的事,我也听听。” “嗐!我们能有什么事啊,就是正常过日子呗。 爸年纪大了,总爱咳嗽,头几个月我和妈让他把烟戒了。 他表面答应,背地里还偷偷的抽烟,楼上吴伯伯跟我告好几回状了,说爸总蹭他的烟。 妈吃糖吃的太多了,好几颗牙有龋齿,疼起来心情就不好,让她去拔了她还不乐意……” 陶玉书听着嫂子的话,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她远离家乡,没有对父母尽到照顾的义务,多亏了有哥哥嫂子。 可另一边,她又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这都什么恶习啊,一个偷着抽烟、一个吃糖把牙吃坏了,怎么跟小孩儿一样。 她的眼神忍不住朝父母的方向看过去,蓦然发现,再过两年父母就要七十了,变成老小孩儿了。 一家人话着家常,天色渐渐暗下来。 七点半《新闻联播》播完之后,几个孩子就期待着即将播出的春晚。 今年的春晚依旧是一片歌舞升平,赵丽蓉带来了《英雄母亲的一天》、韦唯唱了《爱的奉献》。 林朝阳还在电视上看到了燕京文协老宋的女儿丹丹,跟雷恪生扮演的懒汉相起了亲。 一家人聚在一起,最大的好处是拜年省时间了。 大年初一一大早,林朝阳夫妻俩刚起床,家里一群小的就在陶玉墨的带领下齐齐鞠躬拜年,然后齐刷刷的伸出手。 “来,你一个!你一个!你也有一个!” 林朝阳挨个发压岁钱,轮到陶玉墨,他的压岁钱收了回来。 “都多大的人了,还有脸要压岁钱!” 知道林朝阳这是在对她进行打击报复,陶玉墨悻悻的收回手,接着撺掇几个小的去跟其他长辈要钱。 “这丫头……跟没长大一样!” 陶玉书无奈的笑着摇摇头。 过年对孩子们来说总是最开心的,有好吃的、有新衣服穿还有那么多可玩的。 一家人拜过年,吃过早饭,陶玉书提议去庙会逛一逛,前两天的《燕京日报》说今年的厂甸庙会活动特别多。 燕京城的庙会古已有之,厂甸庙会历史最为悠久。 可惜从六十年代开始,因为不可抗力的原因,庙会这项春节期间最有仪式感的大众活动便被取消了,一直到八十年代才恢复。 这几年随着政策的放开,再加上老百姓的生活水平逐渐提高,燕京的大小庙会又热闹了起来。 厂甸庙会是燕京城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大的庙会,鼎盛之时从和平门外护城河桥头一直摆到虎坊桥十字路口,长达三里地,街道两旁摆着750多个货摊,游人如织。 今年的厂甸庙会,依旧热闹非凡。 林朝阳一家人上午快九点到的庙会,这里早已人流如织,摩肩擦踵,似乎整个燕京城的人都聚在了这里。 人群中红男绿女,白叟黄童,跻跻跄跄,拥拥挤挤,吐出的空气在半空中升腾出白汽来。 街道两旁仅是各式各样的小摊,甜豌豆粥热气腾腾、草靶子上的冰糖葫芦晶莹剔透、卖空竹的把空竹抖的嗡嗡作响、扎鬃人的、剪窗花的、捏面人的、转风车的、踩高跷的…… 人们边走、边看、边吃、边玩,空气中充斥着小贩的吆喝声、喧闹的锣鼓点和欢笑声。 林朝阳把儿子架在脖子上,陶玉书抱着晏晏,一家随着人群前行,逛的有滋有味。 走到一半,人流停滞,原来是赶上了舞龙舞狮。 人群太厚,他们只能翘着脚看,只见不远处两条金龙上下翻飞,四只彩狮扑跌翻滚,在锣鼓声中上演了一场龙腾狮舞的好戏。 “哈哈哈!” 坐在林朝阳脖子上的冬冬第一次看着舞龙舞狮,兴奋无比,高兴的差点从他脖子上栽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陶玉墨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终于挤到了林朝阳两口子身边。 “姐、姐夫,他们说龙潭庙会今年特热闹,咱们也去看看吧!” 一家人转战到龙潭庙会已经是下午了,今年的龙潭庙会确实比往年热闹了不少,来自沪上、山东、辽宁、河北、银川等地的一百多档花会齐聚龙潭湖畔。 大幡、定子大鼓、什不闲、燕青打擂、双石会等各种民间绝活齐登场,看得人眼花缭乱,拍手叫好。 一直逛到下午三点多,一家人筋疲力竭才尽兴而归。 隔天在家休息了一天,初三一大家子人又到杜家去吃饭。 初四陶玉书就带着陶玉墨和孩子先飞回了香江,开年公司还有很多事要做。 林朝阳则留在了燕京,最近这些天因为过年,新书基本没怎么动,他打算利用年后这些天,把小说写完。 老婆孩子都走了,家里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但也不是完全冷清,从大年初三开始,过年沉寂了一个多星期的西院又热闹了起来,隔两天就有聚会。 有时候是李拓叫了几个朋友看电影,有时候是燕京文协组织活动,有时候是鲁迅文学院的学员们跑到这边聚餐…… 整个正月里,西院一直很热闹。在这样的喧闹声中,林朝阳写完了新书。 为了庆祝新书完稿,他特地叫了一群朋友来家里聚聚。 听说了林朝阳的新书写完了,大家都很好奇,追着林朝阳问个不停,他只好将书稿拿出来,让众人先睹为快。 第514章 《入殓师》 1989年的春节刚过,此时距离林朝阳的上一部小说《大时代》出版已经过去了近一年半。 对于陈健功、郑万龙他们这种效率的选手来说,别说是写长篇了,就是中篇也不见得能写完第二部。 但对林朝阳来说,这却已经是罕见的低效率了。 毕竟他可是在8个月之内写完《闯关东》的狠人,陆遥但凡有他一半的效率也不至于把自己累的未老先衰。 拿到了林朝阳的新书书稿,几人都很兴奋,书稿只有一份,大家都想看,那就得分个先后。 李拓排在了第一号,看五张稿纸就就交给下一个人,这叫流水作业。 一开始时不时有人因为前面的人看得太慢而发出催促的抱怨声,后来大家逐渐沉浸于林朝阳所编织的故事中,屋内一片沉静,只有纸张被不时翻动的声音。 一伙人从中午看到晚上,等天色彻底黑下来,大家才惊觉半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几人看着手里的稿子,神情恋恋不舍。 “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李拓摆起了主人家的姿态,对郑万龙、陈健功几人说。 “你不走?” “我今晚留这了。” 本来几人还有些犹豫要不要走,可被李拓这么一说,他们反而不想走了。 “该回去就回去吧,夜不归宿哪行啊!”李拓劝。 “你都能夜不归宿,我们为啥不行?” “这你们也要比一下?” 几个人吵闹了一会儿,最后一致决定,不回家了。 不回是不回,但还是得排着队打电话跟家里说一声。 小说看了一夜,清早林朝阳一看,几人眼睛红的跟兔儿爷一样,精神却十分亢奋。 几人吃过早饭,就打算一口气把小说看完,这个时候一伙人跑来了小六部口胡同西院。 到下午李拓终于率先看完了小说,他拉着林朝阳,满脸激动的正打算谈谈感想,这时院子里又来了一群人。 今天是周六,小六部口胡同西院的电影之夜,一年多以来,这项活动已经成了许多人的快乐源泉。 来的人里有燕京几个文学杂志的青年编辑、也正在鲁迅文学院学习的学员们,一伙十几个人,院子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大家本来是冲着电影来的,听说李拓等人刚看完林朝阳的新作,立刻来了兴趣,电影也顾不上看了,争先恐后的去抢手稿。 于华眼疾手快,抢到了早已被李拓等人看完的小说开头。 “入殓师”。 三个字的标题映入眼帘,一下子勾住了于华的眼睛,也勾住了他的心。 “入殓师”这三个字的字面含义不难理解,于华父母就是做医生的,小时候他还干过在医院的太平间里午睡的事。 只是这个称呼有些太文绉绉了,而且也不符合国内丧葬文化里的称呼。 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他没来得及多想。 旁边十几个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他手里的开头,他得赶紧看才行。 李拓、于华等人看到的小说,正是林朝阳由日本电影改编而来的《入殓师》。 这部影片由同名小说改编而来,算是少见的改编超越原著最具代表性的电影。 电影讲述的是一位怀揣音乐梦想的大提琴手小林大悟因生活所迫回到老家,因为没有一技之长小林大悟很难找到工作。 然后他被一条惹眼的招聘广告吸引,“年龄不限,高薪保证,实际劳动时间极短。诚聘旅程助理”,不料当他拿着广告兴冲冲跑到NK事务所应征时却得知,要招聘的竟然是入殓师。 尽管心有抗拒,但受生活所迫,小林大悟还是接受了这份工作。 初涉入殓工作他面对的种种冲击感到非常不适,但随着故事的推进,他在一次次的入殓经历中逐渐发生转变。 从最初的困惑、迷茫,到后来的理解、认同乃至热爱。 电影于2009年上映后获得了极高的观众口碑,并获得了日本学院奖最佳影片奖和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外语片奖。 值得一提的是,《入殓师》并非原著小说和电影本来的名字,而是在国内上映的译名。 电影本来的名字叫《纳棺夫日记》,“纳棺夫”是日本丧葬文化中对职业人员的称呼。 “入殓师”这个词是国内译者生造出来的,却意外的拉升了电影的逼格,也因此让国内从事殡葬行业的人们有了个体面的称呼。 “朝阳,你怎么会想到写这个题材的内容呢?”李拓问。 林朝阳便将在香江活动上见到萧百成的事简单说了一些,“当时就是觉得这个题材写出来应该会很有意思。” 李拓微微颔首,林朝阳说的很对,这个题材写出来确实很有意思,而且不仅仅是有意思。 《入殓师》的主题表达天然就具有强烈的戏剧性和思想性,因为死亡本就是人类的永恒主题之一。 林朝阳的这部小说围绕着死亡与送行展开,在主题表达上必然要触及极为深刻且引人深思的话题。 生与死的探讨贯穿始终,入殓师这一职业直接面对死亡,小说通过对他们工作过程的细致描写,传达出一种对待死亡不同于传统思维的看法。 在叙事风格上,林朝阳采用了极为平实的语言,没有任何花哨、炫技的成分,反而让小说的情感变得更加充沛。 作为读者读起来,小说的字里行间似乎藏着淡淡的忧伤,无处不在。 可细细品味,它的情节并不沉重,反而将生死之事娓娓道来,让人不自觉的沉浸其中,塑造出宁静而庄重的氛围,治愈人心。 除了对生死的探讨,小说中对于职业偏见、性别偏见、亲情的探讨同样让人印象深刻。 李拓想到这里不得不佩服林朝阳,这么多年来,他在创作上一直有着极高的追求,不仅是在风格技法上如此,连在题材内容上也是如此。 在他看来,林朝阳的创作理念已经完全跳出了当代中国作家所关注的范畴,走向了更高的维度。 “你这部小说,比以前的作品更具现代性。”李拓突然说了一句。 他口中的现代性,并非如今许多人所追求的“西方现代主义”、“现代派”,而是一种观念上的革新。 聊起对小说的看法与感想,李拓打开了话匣子。 “在我们中国社会,或者说东亚社会,死亡是个不可触碰的话题,你这部小说最大的优点是给我们这个社会提供了另一种看待死亡的角度……” 在李拓阐述内心看法时,另外几个人也看完了小说,加入了讨论之中。 大家对于小说的评价出人意料的高,文人嘛,内心的浪漫主义总是过剩的,入殓师这个行当很少有人接触,本身就充满了神秘色彩。 一神秘,立刻就会在大家心中产生传奇性、艺术性。 众人热烈的探讨小说,郑万龙说:“我认为《入殓师》的开头是这几年国内长篇小说中最好的开头!” 他的大胆发言赢得了大家的一致肯定。 林朝阳版的《入殓师》,故事背景仍放在了香江。 本来他也考虑过把故事发生地放在内地,但如今内地的社会矛盾、职业偏见等问题较之香江这种资本主义社会仍不够激烈,所以他想来想去还是用了香江。 主人公叫林大悟,早年学大提琴考入了美国知名的曼哈顿音乐学院,但他并不是那种天赋出众的乐手,中年之际被乐团裁员,遭遇职业危机。 在美国找不到好的工作后,他打算回香江当个凤尾,结果却事与愿违,本来谈好的工作丢了。 他这样的乐手在香江本来就不好找工作,无奈之下不得不踏入入殓师这一行当。 从大提琴手到入殓师,这一身份转变充满了戏剧性与冲突感。 “我觉得《入殓师》最大的优点是它远鬼神,不管是在西方还是在东方,死亡往往都会被人为的与宗教扯上关系。 《入殓师》在这一点上特立独行,完全抛弃了宗教意味,即便它里面有对佛、道、耶三教的描述,可在朝阳的笔触之间那些宗教行为不过是安慰剂而已。 把话题集中在生命与死亡之间,更接近事物的本质,才更触动人心、调动人的真情实感。” 众人热火朝天的讨论持续到深夜,他们已经很久这种为一部小说激动亢奋、热血沸腾的时候了。 这天晚上本来是电影之夜,可大家都顾不上了,要么在看小说,要么在讨论小说。 到第二天周日,那些后来的也看完了小说,参与到了讨论中,形势比开作品研讨会还要热烈。 一直到周日下午,大家终于疲乏了,停止了讨论。 于华最后问了林朝阳一个问题,“朝阳老师,咱们国家没有‘入殓师’这个称谓吧?你怎么会想着给小说起这个名字呢?” 他的问题也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纷纷将目光投向林朝阳。 “入殓师确实是生造出来的词。不光是在我们国家,在很多地区和国家从事殡葬行业,都是不受人待见的工作。 香江管这些人叫仵工,日本管这些人叫纳棺夫,这些称呼背后所寄托的往往都是社会对这类人群的轻视。 为了写这部小说,我在香江殡仪馆……” 林朝阳将他在香江殡仪馆采风的经历讲了一下,然后接着说。 “像阿豪、阿莲他们这样的人在这个社会上有很多。尽管我们总提倡职业无分贵贱,但落实到现实生活中大多时候只是一句空话。 知青为什么要回城?现在大家都说,研究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这背后的逻辑又是什么?我想我不说大家也明白。 之前在给这本书定名字的时候还有一个选择,叫‘送行者’,可最后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用‘入殓师’比较好。 ‘入殓师’这个称谓也许改变不了什么,但至少可以慰藉一下这样一群人。” 林朝阳语气平缓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在场众人听完之后眼神之中不由得流露出几分仰慕之色。 原来“入殓师”这个书名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意与巧思。 大家忍不住心生感慨,大概也只有林朝阳这样的思想,才会造就出这样一部出类拔萃的作品吧。 见完了《入殓师》的庐山真面目,众人也算是心满意足了。 正打算离开的时候,郑万龙哀求林朝阳:“朝阳,你这部小说要不给我们杂志发表吧。” 自从《闯关东》以后,林朝阳的小说已经不再通过文学杂志发表了,都是直接出版。 他不缺杂志发表那点曝光,杂志曝光反而还有可能影响小说销量。 郑万龙是知道这件事的,但他拿出“苹果滞销,帮帮我们吧”的劲头,跟林朝阳哭诉这两年文学杂志生存环境的艰难,企图博得林朝阳的同情。 他这一番哭诉,林朝阳还没表态,祝伟先坐不住了。 郑万龙现在是《十月》的副主编,他也是《人民文学》的骨干力量啊。 之前不给杂志发就算了,现在要给也不能给《十月》,当我《人民文学》是死人? 祝伟横插一杠子,让郑万龙有些不满,大家是朋友不假,但组稿面前无兄弟。 好稿子就像女神,追的人一窝蜂一窝蜂的,你但凡松懈一点,就不知道被哪个黄毛给撬过去了。 “你们俩先别吵,我也没说要给你们谁家发表啊!” 林朝阳看着祝伟和郑万龙一言不合就杠上了,无奈的出来劝架。 “朝阳,这事跟你没关系。事我先跟你提的,是他非要抢。” “什么叫我非要抢?稿子又没给你,怎么让你说的成了你的一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想让。 《人民文学》和《十月》同为国内的顶级文学期刊,又都在燕京,平日里因为约稿的事没少发生争执。 当年谟言的《红高粱》本是祝伟约的稿子,《十月》的张守仁看了稿子觉得写得好,就拿回了编辑部。 得知消息的祝伟怒不可遏,打电话骂骂咧咧的从《十月》手里抢回了稿子。 还有林朝阳的《高山下的花环》,当年本来刘昕武都谈好了要在《十月》发表的,却硬是被上级部门放到了《人民文学》发表。 像这样的案例近年来发生了不止一两次,今天新仇旧恨叠加到一起,祝伟和郑万龙大有一决高下的意思。 林朝阳倍感无奈,其他人则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还给两人出主意,想办法决出胜负来。 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于华偷偷的溜了出去,找了个长安街上的电话亭。 “喂,小琳姐,我跟你说……” 祝伟和郑万龙的掰头最终没有决出胜负,毕竟俩人也不可能真的干一架,但这件事不算完。 隔天,刘昕武和谢大钧在小六部口胡同口相遇,眼神对视之际,火药味十足。 刘昕武前年因为“舌苔”事件差点下岗,经过一番诚恳检讨和自我批评后才得以重返岗位,现在仍是《人民文学》的掌舵人,谢大钧则是《十月》的第三任主编。 两人气势汹汹的走进林朝阳家,还未及开口,就见沙发上坐着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妇女,两人先是一愣,而后如临大敌。 “你们几位肯定都认识,我就不介绍了。”林朝阳在一旁说了一句。 确实不用介绍了,《人民文学》的刘昕武、《十月》的谢大钧、《收获》的李小琳,国内三大顶级文学杂志的当家人齐聚一堂。 除了一些重量级的会议,这样的场景还是第一次。 “小琳什么时候来燕京的?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刘昕武脸上笑吟吟,可语气听着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今天刚到,本来还想办完事去你那打个招呼呢。” 李小琳面色如常的回应,又跟谢大钧点头寒暄了一句。 “小琳同志也是为了朝阳同志的新作?” 打完招呼,屋里的气氛陷入了沉静。 隔了几秒,还是谢大钧率先打破了沉默,主动开口询问李小琳。 “是啊,我听人说朝阳的新作打算找杂志发表……” 林朝阳连忙拦住了她,“小琳姐,我可没说过这话。” 李小琳笑着看向他,“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没错没错,我也是这么听说的。”刘昕武连忙说道,看样子是打算三人成虎,众口铄金,造成既定事实,让林朝阳百口莫辩。 “老刘你过分了啊!” 刘昕武狡辩道:“我说我们听说的,又没说是你说的。” 林朝阳:…… 三人今天来的目的都很明确,就是奔着《入殓师》来的。 这两年国内的文学杂志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下滑,这其中的原因是复杂的,但归结起来最大的原因有三。 其一是持续了十多年的文学热潮已经充分的消化了前些年人们所压抑的精神追求; 其二是各种娱乐形式的兴起让老百姓的业余生活变得越来越丰富,文学不再是重要选择; 其三是商业化浪潮正席卷全国,“十亿人民九亿倒,还有一亿在寻找”可不是一句空话,人们的关注重心正在发生巨变。 杂志销量下滑,大家自然要想办法。 早几年,每逢林朝阳的作品发表,相应杂志的销量必定大卖,一度在国内的文学期刊行业形成“林百万”现象。 以林朝阳作品的受欢迎程度,别管是哪家杂志拿到了他新作的发表权,当期杂志大卖是必然,而且还会未来一段时间内的杂志销量,好处巨大。 大家当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并且都对这次的新作势在必得。 哪怕他们现在连小说内容都没看到呢,也不妨碍他们的笃定。 几人表现的虎视眈眈,本来林朝阳压根没有通过杂志发表的想法,可他们这样兴师动众的上门,等于是把他架在火上烤,所以林朝阳干脆闭口不言。 “朝阳,咱们的关系就不用说了。你可是我们《人民文学》自家人,不说玉书这层关系,你还是我们的编委。”刘昕武说。 谢大钧见他打起了感情牌,连忙说道:“玉书同志现在也不在你们《人民文学》了吧?再说,给你们《人民文学》当编委有什么好处?光干活,不给钱。” “不在了也是我们的战友。给《人民文学》当编委是荣誉,你以为这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刘昕武说着瞥了谢大钧一眼,仿佛他就是那个“想当的而当不上的”,尽显阴阳怪气。 “唉!”谢大钧叹了口气,“昕武你不说我都忘了,你当年也是我们《十月》的战友。” 在去《人民文学》之前,刘昕武一直在《十月》工作。 听着谢大钧的话,刘昕武脸上闪过一丝赧然,刚才火力全开,把自己都给反弹了。 正当他思忖着怎么应对谢大钧的话时,谢大钧开口了。 “朝阳,《人民文学》和《收获》都是咱们文学领域顶尖的杂志,其实你选择哪家都挺好。 不过我觉得,你的小说暌违几年在杂志上露面,还是应该给读者一些新鲜感,找个没合作过的杂志。” 好家伙,真茶啊! 在一旁看热闹的林朝阳忍不住发了个弹幕。 今天来的这三家杂志里,《人民文学》和《收获》都发表过他的小说,唯独《十月》没发过,谢大钧这个角度找的也真是刁钻。 这会儿一直没说话的李小琳坐不住了。 “新鲜感不重要,重要的是杂志发表为作品提供帮助。 朝阳,你跟我们《收获》也是老朋友了。 这次的小说,我们打算给你一期发完。” 刘昕武抢话道:“一期发完、头条这些都是最基本的诚意。” 然后他又跟林朝阳说:“朝阳,那年《高山下的花环》本来你都答应给我了,结果硬是被部队给搅和黄了。” 谢大钧接话道:“是啊。当年本来是要给我们《十月》的,结果被《人民文学》截胡了。” “十月”这两个字,谢大钧的咬字特别标准。 “朝阳,我爸听说你这次的题材是关于死亡的,他很感兴趣,还想着看看呢。” 李小琳把父亲抬了出来,刘昕武和谢大钧心里暗骂: 你这不讲武德啊,他老人家都八十多了,你就不能让老人家好好颐养天年? 刘昕武和谢大钧心里正盘算着应该请出哪位德高望重的老同志能跟《收获》对打的时候,林朝阳说话了。 “我说……”几人立刻看向他,林朝阳叹气一声,“《入殓师》我真没想过杂志发表,都是昨天郑万龙跟我央求,祝伟也跟着起哄。” 三人争的不可开交,听见林朝阳这么说,立刻又站在了同一立场。 “朝阳,我们来都来了,你总不能让我们空着手走吧?” “是啊,来都来了,我们抱着这么大的诚意,你好歹选一家。” …… 林朝阳无奈道:“你们别搞道德绑架啊,又不是我求着你们来的。” “这怎么能是道德绑架呢?朝阳,你以为我们这是为了自己吗?”谢大钧的脸色突然变得庄重起来。 “这两年各大文学杂志销量都在下滑,纯文学的式微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我们现在必须做些什么,这是为了当代文学更好的发展。” 被谢大钧突然的“上价值”糊了一脸,林朝阳表情呆滞,这也能行? 还有,你说话能不能别夸张? 什么叫式微?那是几年之后的事好不好,这几年你们的日子还是很滋润的! “是啊,朝阳,老谢说得对。现在文学杂志式微,正是需要你站出来的时候。” “朝阳,引领当代文学的发展是你义不容辞的责任,你可不能退缩啊!” 你们这还不叫道德绑架? 林朝阳内心大声疾呼,可这会儿他根本不敢说话,因为李、刘、谢三人眼神灼灼的盯着他,那目光正的发邪,好像他但凡说个“不”字,就要被逐出中国文坛。 他犹豫了半天,最后妥协了。 “你们好几家杂志,我就一本小说,总不能三家一起发吧?” 听着他的话,三人先是大喜,随即也犯了难。 是啊,就一部小说,不够分啊! 三人对视一眼,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别想玩聊斋,聚在一起嘀咕了一会儿,最后三人决定: 石头、剪刀、布。 谁赢了,《入殓师》就归谁。 林朝阳听着三人郑重其事的把这个法子说出来,有点想嘲笑他们匮乏的想象力。 三人围在一起,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都带着丝紧张。 “石头,剪刀,布!” 谢大钧率先出局,他喟然发出一声长叹,天不助我《十月》啊! 剩下刘昕武和李小琳,两人心中有点窃喜,但更多的还是忐忑。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啊! “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 竟然连续两把都是相同的手势,两人不禁更加紧张,刘昕武忍不住拿手搓了搓裤腿,李小琳也将双手放在一起摩擦了两下,消去汗渍。 “石头,剪刀……” “耶!” 林朝阳还没喊完,李小琳已经跳了起来,如同娇俏的少女一般,活力四射,欢呼雀跃。 第515章 墙内开花墙外香 李小琳用“石头”一锤子将刘昕武闷在当场,老刘满脸失落,与喜上眉梢的李小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用石头、剪刀、布来决定小说发表权的归属,是不是有点儿戏啊?” 刘昕武心里的想法被谢大钧说了出来,他是最早被淘汰的,在一旁看着李小琳这么轻松的就拿到了发表权,越想越觉得吃亏。 此话一出,李小琳笑容收敛,满脸警惕的看着谢大钧,顺便瞥了刘昕武一眼。 “你们俩不会想反悔吧?” 她问完这句话,扭头对林朝阳说:“朝阳,刚才你可都看到了,我可没强迫他们俩。” 刘昕武干巴巴的笑道:“输就输了,《入殓师》就让给你们《收获》了。” 李小琳非但不感激他的故作大度,反而说道:“什么叫让的?这是我赢的!” 实惠没占到,嘴上便宜也没占到,刘昕武和谢大钧对视一眼,脸上写满了郁闷。 《入殓师》的发表跟他们没关系了,两人也不想在这个伤心地久留,跟林朝阳打了个招呼就要离开。 一出门,两人便互相埋怨上了。 “你说你,出什么剪刀啊!” “我好歹坚持到最后,比你强。” “两个大男人,被一个女同志给灭了,唉!” “燕京作家的稿子,被沪上刊物拿走了,唉!” 两人来时针锋相对,信心满满,走的时候怨声载道,唉声叹气。 正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李小琳这个渔翁当然是于华通知来的,他这两年跟《收获》走的非常近。 87年《收获》发表了“先锋文学专号”,刊登了一系列青年作家所著的先锋文学作品,其中就包括了于华的《四月三日事件》。 这次“先锋文学专号”让几位于华、格非、苏童、王硕、马原他们这些先锋文学作家名声大噪,之后于华又《收获》发表了两篇小说。 刘昕武和谢大钧走后,李小琳这才松了口气,内心无比庆幸自己刚才的运气。 于华在电话里把《入殓师》吹的天花乱坠,她心里除了欢喜之外,更多的是跃跃欲试的好奇。 拿到手稿后,她生怕夜长梦多,当即告别林朝阳,往机场出发。 手稿交出后,林朝阳无事一身轻,订了张机票就准备回香江。 在机场候机时他买了张报纸,《人民日报》上一篇《我国个人住房价格将实行双轨制》的新闻引起了他的注意。 根据报纸上的说法,今年开始住房改革会执行新动向,从过去试点的按工资的一定比例给予职工发放补贴的发券提租,转向单位以优惠房价出售公房过渡。 燕京几个试点单位向职工卖房,房价在200多元1平方米,相当经过折旧的土建费。 看到文章,林朝阳的第一反应是房价要大涨,第二反应是二春同志要赚麻了。 别看单位向单位出售房产,房价才200多元,可那是经过折旧的,不折旧是多少钱? 一旦公房可以买卖,市场活跃起来,就是由市场决定房价了,这么多年燕京可一直都是人多房少。 正当林朝阳看的认真时,登机的提示音响起,他将报纸折好放在椅子上供下一位乘客阅读,走向登机口。 抵达香江后,林朝阳打了个的士回到家中,却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等了半个多小时,陶玉书姐妹俩和保姆阿娣才带着孩子回来。 “你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正巧我今天带着他们去看房子。”陶玉书说。 “看房子?哪儿的房子?” “深水湾。” 林朝阳微微惊讶,“那有房子卖?” “是啊,要不然我肯定等你回来一起看。” 说到香江的富人区,半山区属于传统富人区,而深水湾则是近二十年才受到富人追捧的。 1963年,李嘉诚花了65万买下了深水湾79号别墅,自那以后生意一路顺遂,成功发迹,所以许多富豪就认为深水湾是香江聚宝盆,齐齐入住。 这么多年下来,深水湾成了香江的又一富人区,并且含“豪”量比半山、浅水湾还要高了不少,皆因在这里住的都不是一般的富豪。 深水湾68号的主人是中电集团嘉道理家族、77号的主人是船王包玉刚、79号的主人是首富李嘉诚、80号的主人是中建集团主席许世勋…… 这帮人身家没有一个低于百亿港元的,俱是香江如今的顶级富豪。 顶级富豪扎堆,注定了深水湾的房子必然要成为香江富人阶层的抢手资源,每一套豪宅出售都会引起一次富豪阶层的争抢。 “要买的人挺多吧?”林朝阳问。 陶玉书笑着说:“可不是嘛,恒和珠宝的陈圣泽、爱高美的刘銮雄……” 她说了几个人名,均是近几年香江商界冒头的新晋富豪。 新钱要想晋升为老钱,除了资产规模的攀升之外,最关键的是很多隐形资源的积累。 入住深水湾豪宅,对于很多新晋富豪而言,有很强的象征性。 所以这些年来每当市面上出现深水湾豪宅,香江的新富豪们拼抢总是最积极的。 林朝阳夫妻俩的实力比陶玉书提到的这几个人强了一些。 最近深水湾新出的75号别墅产权为嘉道理家族所持有,事实上最早深水湾别墅区便是由嘉道理家族开发的,至今他们家族手中仍有几套别墅。 除了这次要出售的深水湾75号之外,深水湾70号、72号也由他们家族掌握。 深水湾75号物业占地面积达到惊人的2.14万平方呎,建筑面积也高达1.61万平方呎。 除三层高的别墅主体之外,还建有花园、泳池等设施,别墅因为在低谷中耸立而起,四面观景,不愧豪宅之名。 当然了,价格也很好,75号别墅要价3500万港元。 同样是豪宅,陶玉书奖励周星驰的那套半山豪宅2000呎也才450万港元,3500万港元几乎是周星驰那套的8倍之巨。 “你手里的钱够吗?” 陶玉书问林朝阳的时候在观察着他的神色。 “正好够。” 见林朝阳神色轻松,她又问:“那你还有钱给玉墨买房子吗?” “凑一凑也差不多。” 陶玉书听着这话,忍不住打趣道:“我要是再让你拿出2000万来,你划拉划拉户头是不是也能凑出来?” 装穷的话术被拆穿,林朝阳面露难色,“真没了。我又不是财神爷,还能凭空变出钱来?这都是我辛辛苦苦攒的!” “光是攒的?你版税、稿费有这么多?” 林朝阳犹犹豫豫的说:“也有炒股赚的,也没赚多少。” 陶玉书笑了笑,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跟林朝阳阐述起了她想买这套房子的原因。 “爸妈他们年纪也大了,让他们搬到香江来他们肯定不愿意,但一年来短住一段时间是没问题的。 深水湾这套房子面积足够大,家里人全来了都够住。 以香江现在的经济形势,深水湾的房价涨势比一般的楼盘还要猛,就相当于是投资了。” 听着陶玉书的话,林朝阳点了点头。 家里人来住这一点暂不说,深水湾别墅这种豪宅大部分时间都是有价无市,堪称这个港口城市最为稀缺性的顶级资源。 到后世的2020年左右,深水湾豪宅区随便拿出一套别墅的价格都已经飙到25亿港元以上,房价涨了数十倍。 即便如此,也依旧受到了富豪们的追捧。 “你决定就好,我没意见。” 林朝阳把决定权交给了陶玉书,她又思考片刻,便下了决心。 深水湾75号潜在买家众多,既然决定了,就要赶快下手,省得被人先下手为强。 第二天一早,她便联系房产经纪人签合同交定金,合同刚签完,房产经纪人就接到了恒和珠宝陈圣泽的电话,可惜他晚了一步。 “恭喜林生、林太!” 嘉道理家族的人向来深居简出,深水湾75号的出售全程都由房产经纪人经手,签完合同双方握了个手,道了声恭喜。 接下来就是过户,然后缴纳房款和税金了。 香江的房地产税有5项,分别是物业税、差饷税、印花税、遗产税和房地产买卖利得税,林朝阳夫妻俩过户需要交的仅有印花税。 根据1988年4月港府颁布的新规,深水湾75号的物业价超过150万港元,印花税为房产价格的2.75%,接近百万港元。 光是一项印花税都够普通香江人家买套千呎大屋了。 花了两天时间,付出了3600万港元后,林朝阳夫妻俩终于拿下了深水湾75号的产权。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陶玉墨变成了家里最忙碌的那个人。 深水湾75号房龄二十余年,房屋情况保持的非常好,但即便如此,房子买来了,还是有不少需要收拾的地方。 陶玉书要操心公司的事,林朝阳则是懒得管,事情自然就落到了她头上。 “哇哇哇!”别墅三楼的超大阳台上,张曼玉疯疯癫癫的大叫着,最后来到阳台栏杆处,举目远眺,满脸亢奋。 “我的天啊!我这辈子什么时候才有机会住上这样的房子啊!” 她激动的感叹一声,没等陶玉墨说话,又指着远处大叫起来,“那个是深水湾高尔夫球场,那个是谁家?李超人吗?还是包船王?” 陶玉墨拍掉她的手,“行了,你收敛一点。” “收敛不了一点!”张曼玉的语气夸张,表情更夸张,“几千万的豪宅啊,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进来呢。” “你平时去的那些酒店、商场哪个不是价值上亿的?” “那能一样吗?酒店、商场就跟公交车一样,谁都可以去。但这里不同,注定被人独享……” 张曼玉说着这话时,眼神微眯起来,眉头还忍不住挑动了两下。 明明长了一张女明星的脸,却浑身猥琐气质,像个抠脚大汉。 跟男人聚在一起话题的肆无忌惮差不多,女人聚在一起同样如此。 见陶玉墨露出嫌弃的表情,张曼玉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她,模仿着电视剧中采花大盗的语气和表情。 “哇哈哈!真恨不得我现在是个男人,把你给娶进家门,一辈子不用奋斗了!” 张曼玉说的自然是林朝阳要送陶玉墨一套千万豪宅的事。 陶玉墨挣扎着推开她的咸猪手,呵斥了两句,张曼玉才老实下来。 “你以后跟超人、船王做邻居,我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陶玉墨不理会她的阴阳怪气,记录着家里需要改造的地方和添置的东西。 忙了大半天时间,见时间差不多了,她叫着张曼玉离开。 临出门前,张曼玉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这栋上万呎的超级豪宅,充满留恋的说:“我这辈子是没希望住这么好的房子了。” 说完这话,她又想起了一旁的陶玉墨。 一下子搂住闺蜜的胳膊,狠狠地蹭来蹭去,“玉墨姐姐,以后你的千万豪宅里能否给小妹留张床?” 陶玉墨作势勾起了她的下巴,意味深长的说:“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小女子定当……” 张曼玉媚眼如丝,正演的入戏呢,路上突然驶过一辆汽车。 两人被吓得一个哆嗦,立马遮脸掩面。 等汽车走远了,两人才松了口气,连忙上车离开。 可不敢再皮了,差点社死当场。 傍晚,陶玉墨刚回到家中,阿娣告诉她,说有燕京的电话找她。 “谁啊?” “说你您的同学,姓郭。” “我说您不在家,让她晚点打过来。” 陶玉墨点了点头,心里大致有数了。 同学,姓郭,肯定是郭剑梅,只是不知道她突然给自己打电话有什么事。 这两年燕京开通了20条香江、日本双向话路,打国际长途比以前方便了很多。 她看了看时间,电报大楼是如今燕京为数不多24小时工作的单位,想来晚点郭剑梅还会再打电话。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家里的电话响起,陶玉墨主动去接。 “剑梅,你怎么想着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什么?” 陶玉墨刚接起电话时还是笑模样,可听电话那头说了一句话后,脸色骤变,面有悲戚。 “怎么了?”正逗着孩子的林朝阳问她。 “好,我知道了。” 陶玉墨声音低沉的挂断了电话,望着林朝阳,“海升去世了!” “谁?” “査海升,我同学,我们俩还是政法大学的同事,写诗的那个。” 陶玉墨一口气说出这些话,与其说是向林朝阳说明,不如是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现实。 她还这么年轻,父母健在,第一次经历熟悉的同辈人离开,心里受到的冲击可想而知。 3月26日下午,在山海关至龙家营的一段慢行铁轨上,笔名海子的査海升卧轨自杀了。 铁轨旁,摆放着他随身携带的4本书:《圣经》《瓦尔登湖》《孤筏重洋》《康拉德小说选》。 陶玉墨回想着郭剑梅在电话中说的话,脑海中仿佛有种巨大的轰鸣声,让她无法思考、无法言说。 陶玉墨她们这一代大学生,同学之间的感情都很要好,况且她还跟査海升做了三年同事,相处无间。 骤然接到这个消息,她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 过了好半晌,她看着茶几上白雾袅袅的茶杯,才逐渐缓过神来。 “姐夫,海升卧轨自杀了。”陶玉墨又重复了一遍这个消息。 “知道了,太可惜了。” “你说他那么有前途,好端端的,怎么会自杀呢?”陶玉墨的眼睛里满是不解。 “大概是天妒英才吧。”林朝阳安慰道。 自从査海升毕业后,就跟林朝阳断了联系。 最后一次见面是83年他和陶玉书一起送陶玉墨去昌平上班,那时査海升还是个意气风发的青年。 査海升是个天才,无论是从智商还是从才华来说都是如此。 15岁从安徽怀宁的农村考入燕大,他是真正的寒门贵子,他在诗歌创作上才华出众,在学校时便已显露,但这恰恰也是问题所在。 他太年轻了,还没来得及建立自己的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便已被八十年代如潮水一般涌来的新鲜知识与事物冲击的失去了方向。 在他的身上,汇聚了纯洁、简单、偏执、敏感这些大多数诗人都有的性格问题,但这些都不足以使他失去生命。 査海升自杀后医生对他的死亡诊断是“死于精神分裂症”,政法大学也是据此处理他的自杀的。 一个好端端的高材生,天资横溢的诗人怎么会是精神病呢? 原因很简单,査海升练气功。 他最早练气功是因为听朋友说这东西有助于写作,可以给人以超凡的感觉,有一回他信誓旦旦的对好友西川说他开了小周天。 然后他开始出现幻听,总觉得有人在他耳边说话,又觉得自己的肺已经烂掉了,各种身体上的幻觉让他饱受精神折磨。 自杀前,査海升曾写过几封遗书,称同事是道教败类,说有人要害他,让父母为他报仇。 在最后一封遗书里,他又说“我的死与任何人无关”。 后世很多人把査海升的去世浪漫化,将原因归结到性格和外界的精神打击上。 但修炼气功罹患精神疾病,这个事实却是不容辩驳的,也是导致他自杀的最直接的原因。 陶玉墨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以前在学校时的一些经历,言语间满是伤感。 说完这些话,她决定回内地,去参加一趟査海升的葬礼,以尽同学之谊。 陶玉墨走的第三天,李士非突然跑到香江,一脸苦相的出现在林朝阳面前。 “朝阳,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 李士非的表情痛心疾首。 自从《入殓师》的稿子给出去后,他就知道李士非肯定要找上门。 “咱们这么多年的关系,《入殓师》要在《收获》发表的消息,我竟然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的! 要发表,你怎么不找我们《花城》啊?” “这事啊,说来话长。”林朝阳敷衍道。 “那你长话短说。”李士非不依不饶。 林朝阳不理他的虚张声势,转移话题道:“我让小琳姐用完稿子后,给你们寄过去一份,你收到没有?” 闻言,李士非面露焦急,“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他立马借林朝阳家的电话联系花城出版社,告诉编辑部的人一定要留意沪上《收获》寄来的信件,再三交代之后才挂断了电话。 被林朝阳这么一打岔,李士非兴师问罪的心思淡了下去,但还是忍不住埋怨几句林朝阳不够意思。 接着他又跟林朝阳聊了聊《入殓师》故事情节和创作经历,心中对这部小说充满了期待。 “对了,你那个日本文学研究会写的文章《花城》这个月转载了,反响相当好!” 李士非说的是林朝阳(日本)文学研究会会刊上发表的那篇《八十年代中后期许灵均创作风格之流变》。 转载外国文学作品、文学热点事件或评论一直是《花城》的一大特色,也是他们创刊后之所以能在国内诸多文学期刊当中脱颖而出的重要原因之一。 这几年林朝阳跟花城出版社的合作关系亲密无间,他们对林朝阳作品在海外的传播也很关注。 时不时的就会从海外一些文学刊物上淘换到关于林朝阳作品的评价或反应,然后毫无心理负担的翻译转载到自家杂志上。 这类文章在发表后通常都会受到许多读者的好评,不仅是因为林朝阳的读者众多,更关键的是读者们的民族情感在作祟。 后世为啥很多老外能吃“我爱中国”这碗饭? 不就是抓准了国人的这种心理嘛。 不过相比后世抖阴塑造的那种虚假的“友好”氛围,林朝阳作品的受欢迎要更真实一点,毕竟这年头夸中国作家或者中国作品可没钱赚。 《八十年代中后期许灵均创作风格之流变》发表后,除了在读者群体受到了欢迎,也引起了评论界的注意。 在林朝阳旅居香江后所创作的三部作品中,《寄生虫》在内地的口碑相对是要好一些的,《楚门的世界》和《大时代》在评论界的口碑就没那么高了。 《楚门的世界》出版后遭遇了“虚假叙事”“脱离实际”等指控,同名改编电影在海外斩获大奖,口碑立刻回升。 相比之下《大时代》就惨多了,一直被评论界认为是“通俗小说”,是林朝阳创作生涯中的一次滑铁卢。 而文学界之所以会注意到这篇文章,主要是文章中提到了“香江三部曲”这个概念。 不管是在文学界还是在其他领域,逼格都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怎么塑造逼格,一个很有效的手段就是先塑造概念。 比如“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这名号说出去谁听了不是虎躯一震? 可实际上呢,这样的禁军教头北宋军中有5700个,就是个从八品的不入流官职。 当然了,林冲本人还是牛掰的。 《流变》一文提出“香江三部曲”这一概念也是一个道理,感觉一下子就把林朝阳这三部小说的逼格给拉了上去,连带着原来评价不太高的《大时代》也变得高级了起来。 再比如“梁山一百零八将,三十六天罡星、七十二地煞星”,你别管里面是不是混进了施恩、孔明、孔亮这些废柴。 这名号一报出来,哪个好汉不立刻神气?不受人敬仰? 同样的道理,“香江三部曲”这个概念被日本人率先提出来,国内的那帮评论家也犯合计了。 咱们之前对这几部作品的评价是不是太苛刻了?人家日本人看了都说好。 中国人自古提倡谦虚,这是个极坏的观念。 你做得好,别人夸你,这本是好事。 你偏要面上谦虚,心里却受用,这样做大致会导致两个结果。 你可能真的会变成一个谦谦君子,但这种概率极低,毕竟道德圣人从来就不多。 大概率变成一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不分好坏的糊涂蛋。 所以为什么“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呢? 因为你表里不一,不分好坏,人家外来的和尚没那么多顾忌,说了真话,他说的可不就成真理了吗? 反观你这个“谦谦君子”,就成了小丑。 “香江三部曲”这个概念的出现,正应了那句“墙内开花墙外香”,让评论界和读者对这三部作品都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 聊完了《流变》一文引发的反响,李士非见没事了,就打算回广州。 林朝阳却拉住了他,让他晚上在家里吃顿饭。 晚上李士非在家里吃饭,顺便跟陶玉书聊起了《漫画王》这几个月的发展情况。 如今国内虽说引进了《机器猫》《铁壁阿童木》等日本动画,但日漫还未引进,《漫画王》现在拿港漫当主打,对国内的连环画产业无疑是降维打击。 12月单期销量突破30万册后,《漫画王》的销量表现没有任何滞涩,一路狂飙突进。 到今年3月份,最新一期的销量已经突破了80万册。 看样子,突破单期百万份就是这两个月的事。 听到这样的消息,陶玉书眉梢尽是喜色。 “看来漫画单行本的事可以提上日程了。” 第516章 陶总好! 《漫画王》的热销对于玉郎机构来说是个好消息,但最近玉郎机构的好消息绝不止这一件。 2月份,玉郎机构推出了漫画新作《仙剑奇侠传》。 凭借着其清新唯美的画风、风趣幽默的人物设定和宏大的世界观,《仙剑奇侠传》助力《玉郎漫画》周销量轻松突破13万册,打破自身销量记录。 之后连续两周,因为《仙剑奇侠传》的连载《玉郎漫画》的销量连续上涨,超越了15万册。 《仙剑奇侠传》的成功,很大原因是在于抓住了更广泛的潜在受众。 七十年代以来港漫发展迅速,《李小龙》《龙虎门》《醉拳》《中华英雄》等一系列风格暴力、雄性荷尔蒙爆表的作品走红。 这些作品在为港漫开疆拓土的同时,无形中也限制了港漫的审美,将受众锁死在了10~25岁这个男性青年群体。 玉郎机构目前销量最高的是马荣成的《中华英雄》,单行本销量在22万册左右,这个销量背后正是这个群体。 《仙剑奇侠传》与玉郎机构之前的作品最大的不同就是,它既有男性所钟爱的那种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也有细腻动人、荡气回肠的情感。 说老少咸宜是夸张了,但少男少女通杀是不成问题的。 《仙剑奇侠传》的大受欢迎不仅让年前火热的新作《天子传奇》黯然失色,而且也是创纪录的。 在它之前,玉郎机构旗下还没有哪部漫画的出现能让《玉郎漫画》的销量提高到如此夸张的程度。 因此玉郎机构迫不及待的在3月份发行了《仙剑奇侠传》的单行本,上市一个月,单行本销量轻松突破27万册。 作为一部刚刚发表不长时间的漫画,能取得这个销量足以说明《仙剑奇侠传》的优秀,也证明了玉郎机构的策略是完全正确的。 当然了,开辟新赛道不意味着玉郎机构放弃了老赛道。 刚刚过去的3月份,玉郎机构对外宣布启动“大漫画家”计划,向广大华语国家地区的漫画家、漫画爱好者发出投稿邀请。 投稿作品如能够成功入围“大漫画家”计划,漫画作者将获得玉郎机构送上的百万港元合同,成为公司的专属签约漫画家。 除了“大漫画家”计划,3月份玉郎机构还公布了年报。 尽管去年下半年本埠漫画业务出现了销量震荡,但本埠营收总体还是增长了3%,在玉郎机构已经近乎垄断的市场当中,能取得这样的增长并不容易。 这个数字谈不上惊喜,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玉郎机构真正令资本市场感到惊喜的是财报上的外埠漫画业务的强力增长。 去年一年时间玉郎机构的漫画业务在新、马、泰、菲、湾等国家和地区的销量增长超过10%,在日、韩、美、加等几国也有小幅增长。 为公司贡献了近2亿港元营收,以及3200万港元的净利润,占据玉郎机构全年利润的2/5。 漫画畅销海外,也就意味着玉郎机构仍有巨大的发展潜力,资本市场自然愿意追捧。 年报发布当天,玉郎机构的股价应声而涨,连续三天累计涨幅超19%,助力市值轻松突破22亿大关,这个数字已经超越了玉郎机构股灾之前的市值。 数日后,陶玉墨自内地返回,情绪有些低落。 査海升的葬礼去了不少同学,大家说起上学时的经历,缅怀好友,难免感伤。 陶玉墨回来之后先睡了一觉,然后找到陶玉书,脸色郑重的说:“姐,我想干点事业!” 冬冬和晏晏此时正扒着她的大腿,吵着要跟小姨玩,场面多少有嗲滑稽。 但陶玉书难得见妹妹这么认真,便问道:“那你想干什么?” 陶玉墨受査海升去世的刺激,最近这几天一直反思自己这几年的生活,感觉自己实在是不思进取。 “起开!起开!” 她被陶玉书的问题难住,两个小的再来缠她,搅得她心烦意乱,便将两个小的给推开。 冬冬都六岁了,还好一点,晏晏正是一言不合就开哭的年纪,见亲亲小姨不搭理她,她立刻开闸放水。 “呜呜呜……小姨不喜欢晏晏了,呜呜……” 陶玉墨无奈的抱起她,“再哭就让你跟你妈!” 晏晏吓的立刻止住了哭声,然后搂住陶玉墨的脖子,甜腻腻的喊着:“小姨~” 陶玉墨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又想起自己刚才的雄心壮志,看向姐姐,眼神坚定。 陶玉书知道她此刻是热血上头的状态,问:“那我在公司里给你安排个职位?” 陶玉墨有些犹豫,让她看电影还行,拍电影太麻烦了。至于去玉郎机构,她想想那些满纸肌肉的漫画就头疼。 “我再想想!” 陶玉书说:“行,那你先想想吧!” 陶玉墨重重的点点头,面目严肃,如果怀里不抱着个软萌的晏晏,这个画面就和谐了。 说完正事,陶玉墨又被两个小的缠着去玩游戏,一心二用的思考着未来的宏伟蓝图。 陶玉书则和林朝阳聚在一起研究她,“你说她能干什么?” “找个爱好相关的事呗。” “她的爱好是什么?” “看孩子?” “你正经点。” “那,玩?” “玩也能当事业?” “游戏啊!” “唔!”听着林朝阳的话,陶玉书沉吟了起来,她觉得林朝阳说的很有道理。 一晃陶玉墨也毕业六年了,可感觉心理状态还跟在学校的大学生一样,完全看不出三十岁人的样子。 这几年她最大的爱好就是玩游戏,而且是乐此不疲的那种,一有空就会玩个昏天黑地。 而且说来也奇怪,她玩游戏玩的昏天黑地,有时候连饭都不吃,饥一顿、饱一顿的,身体却比谁都健康,几年都没感冒发烧过。 “看她自己怎么选吧!”陶玉书说了一句。 第二天一早,林朝阳两口子正吃饭呢,陶玉墨顶着黑眼圈走出卧房。 “姐,我要做游戏!” 陶玉书跟林朝阳对视一眼,还真让你给说着了。 她并没有立刻答应妹妹,而是问:“你懂做游戏吗?” “我不懂做游戏,但我懂玩游戏啊!” “好高骛远!” 陶玉书毫不留情的评价了一句,顿时激起了陶玉墨的义愤填膺。 “你少瞧不起人!我做游戏肯定不比你做生意差。” “说大话谁不会?我真金白银投资给你,亏本了怎么办?” “我用我自己的。” “你有钱?” 陶玉书的眼神有些怀疑,陶玉墨立刻得意起来,仰着脖子,一甩头,不屑回答姐姐的问题。 “有多少钱?”陶玉书追问。 陶玉墨是个小财迷,她有多少钱,从来没跟家里人透露过。 “80万!” 陶玉书听到这个数字微微有些惊讶,这些钱都够在香江买套房子了,她没想到妹妹不声不响竟然攒这么多钱了。 不过想想也合理,陶玉墨现在一个月从公司领1万块,陶玉书两口子时不时还会给她一些零花钱。 她平时吃喝都在家里,跟张曼玉出门逛街,张曼玉买衣服、化妆品、鞋包,她买的全是游戏卡带,能花几个钱? 感觉事情有点脱离掌控,陶玉书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姿态,“这点钱够干什么的?” “我姐夫还说给我1000万!” “那是给你买房子的,你姐夫都说了不能折现。” “我要500万,不,200万就行。” 陶玉书看了林朝阳一眼,林朝阳立刻知情知趣的表态道:“不行,买房子就是买房子,不能折现,打折也不行。” 陶玉墨气愤的怒起了嘴,心中升起几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悲愤。 那模样跟晏晏因为陶玉书不准她吃糖而嘟嘴生气的时候一模一样。 气氛沉寂了片刻,陶玉书觉得时候差不多了。 “这样吧。我可以给你投资,但你必须得给我立军令状!” “什么军令状?” “一年之内公司必须盈利。” 陶玉墨听到这个要求出离愤怒,“你当做游戏是卖衣服?再说,我怎么能保证做出来的游戏就一定能赚钱?” 陶玉书冷哼一声,“刚才不还是信誓旦旦的吗?这会儿就没信心了?我的条件摆在这,能不能实现盈利就不是我该操心的了!” 林朝阳之前和她说过,动、漫、游不分家,玉郎机构要想保持现在的增长势头,迟早是要涉足动画和游戏领域的。 陶玉书也做过调查,发现动画和漫画之间就不用说了,游戏的受众与动漫确实是高度重合的。 香江本埠市场又太小,最终必然要依靠外埠市场。 所以她并没有着急,而是选择以漫画拓展经营外埠市场,尝试以后通过投资、收购的方式来进行多元化发展,反而可能会更好一点。 陶玉墨想干事业,陶玉书当然会支持她。 可她压根就没有从商经验,游戏又是新兴产业,她就这么两眼一摸黑的闯进去,吃亏在所难免。 陶玉书决定先给妹妹点苦头吃吃,她摆出一副故意刁难的架势,就是为了给陶玉墨上点压力。 面对她的刻意为难,陶玉墨气愤了半天,最后还是妥协了。 她觉得,大丈夫能屈能伸,不管怎样先把投资拿到手再说。 “行,那我们来聊聊股权问题吧。” 陶玉墨神色认真,说:“游戏公司我投资80万,你也投资80万,但我负责管理,所以我要六成股份。” “可以。不过要是亏本了怎么办?” 陶玉墨瞪着眼睛,“投资哪有包赚的?你这不是为难人吗?” “你一个法律系毕业的,班都没上过两年,又没有游戏从业经验,我投资你完全是看在姐妹情分上。” 陶玉书表现的像个黑心商人,气得陶玉墨牙都要咬碎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亏本了,我打工赔你!”她咬着牙说。 陶玉书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行,不过得算利息啊!” 陶玉墨不由得气苦。 林朝阳忍不住提醒道:“你到底是借钱啊?还是找投资啊?” 陶玉墨这才反应过来,说了半天,这跟自己借钱开公司有什么分别?关键是她可是结结实实分出去了四成股份。 “做生意诚信为本,你刚答应完,不会想反悔吧?”陶玉书见她神色犹豫,使出了激将法。 “老奸巨猾!”陶玉墨不甘心的指责。 陶玉书轻飘飘的扫了她一眼,“公司注册好了记得跟阿珍说,我让她给你注资。” 说完这句话,陶玉书便出门上班了。 陶玉墨看着她的背影在生闷气,埋怨林朝阳:“姐夫,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我哪能想到你这么笨啊!” 林朝阳毫不留情的挖苦让陶玉墨彻底破防,“你们俩欺人太甚!” “你这叫欺软怕硬,你姐刚才在这的时候怎么不敢说这话?” 陶玉墨沉默了,然后快速转变思路,她知道姐夫平时可没少给姐姐出主意。 家里生意做这么大,姐夫的功劳至少要占一半。 “姐夫,你觉得我公司成立的第一步应该做什么?” 林朝阳打了个哈哈,“你刚才不是还一腔雄心壮志吗?怎么还用问我?” “我……我这不是第一次开公司嘛,我姐刚开始开公司的时候,你不是也给她出主意吗?” “那能一样吗?你姐的公司也有我的一半,你的公司……” 陶玉墨犹豫着说:“我给你一成的分红。” “我稀罕你那一成分红。” “那你想要多少?” “至少三成,股份。”林朝阳强调。 “你怎么不去抢?” “那随便你了。” 林朝阳一言不合就要走,陶玉墨立马拉住他,问:“你能保证我公司一年之内就盈利?” “盈利是肯定的,但能不能在一年之内做到,得看你的执行力。” 听着这话,陶玉墨眼前一亮。 “我答应你。” 三成就三成,比起被家里那个黑心老板给吸血,让出三成股份换个智囊也没什么。 林朝阳满意的点了点头,问她:“你先说说你的想法,干嘛非得做游戏呢?” 陶玉墨是资深游戏玩家,玩过的游戏至少上百款,家里光是雅达利7800、任天堂的红白机和世嘉的mega的主机就有六七台,还有苹果2,那是专门用来玩《巫术》《魔法门》这些PC游戏的。 为了玩游戏,她还买过不少英国的《电脑与电子游戏》、日本的ptiq》等电子游戏相关杂志,搜集最新的游戏资讯。 那劲头比当年高考的时候都下功夫。 陶玉墨挠了挠头,“我知道香江市场小,还有盗版,可我就喜欢游戏啊,我想做自己感兴趣的事。” “你光说你要做游戏,游戏产业可大着呢,你一没经验、二没技术,有具体的想法吗?” 然后她恢复了理智,说:“我想做电脑游戏!” 林朝阳好奇的问:“为什么?” 自七十年代初雅达利创造出电子游戏这个产业,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游戏产业已经逐渐分化出几条清晰的路线,分别是主机游戏、街机游戏和电脑游戏。 陶玉墨平时玩的最多的就是主机游戏,可她想创业,想到的却是搞电脑游戏。 电脑游戏的发展主要依赖于个人电脑的发展,在新兴的游戏产业里如今还只是个小弟弟。 “主机游戏有雅达利、任天堂这些巨头,接入他们的平台需要授权许可,相当于给别人打工,小门小户自己鼓捣一个平台也不现实。 做街机的话需要研发自己的基板,门槛同样很高。 电脑游戏开源且自由,是现阶段门槛最低的。” 陶玉墨的思路很清晰,一下子林朝阳不由得颔首称赞,“能找准自己的定位,不错!” 陶玉墨的俏脸上露出几分得意,“那是,你以为我是胡来的?” 她又说:“香江虽然市场小,但游戏业发展的早,游戏迷也不少,虽然盗版是个问题,但养个游戏公司肯定没问题,以后还可以辐射东亚嘛。” 后世提起香江的电子游戏业,人们几乎没有任何记忆点。 但实际上,香江电子游戏业的起步要比同为华语地区的湾岛早了不少。 香江在七十年代开始大力发展制造业,其中电子产业更是一枝独秀。 因为廉价的劳动力、优越的地理位置、政府的利好政策,当时的香江吸引了众多外商投资的电子厂落地。 在众多电子厂当中,又一家叫walmart limited的公司,最早专门以生产线路板、发泡胶和五金制品为主,后来于1977年改组成为王氏电子公司,专门为外企代工电子产品。 比如英国的ZX81VTrch Laser200计算机、树莓派的Acorn Micrputer都选择了王氏电子作为代工厂。 在这样顺遂的发展中,王氏电子也成为了美国游戏界霸主雅达利的合作伙伴,为其生产雅达利2600游戏机和计算机。 1978年以后,因为合作日益密切,两家更是合资创办了王氏雅达利公司,开始代理雅达利游戏主机、电脑、游戏卡带在香江的销售。 王氏雅达利的代理培养出了香江第一代游戏迷,之后又有西门玩具代理任天堂的灰机和红白机。 除了主机游戏,七十年代以来街机游戏同样在香江蓬勃发展,在香江拥有数十万游戏爱好者。 见陶玉墨越说越自信,林朝阳问:“想的这么周全,那你还问我干什么?” 听到这话,陶玉墨那指点江山的自信没了,她笑嘻嘻的说道:“嗐,我这不是还没实践过嘛,属于纸上谈兵,迫切需要您这位高人给指点指点。” 林朝阳受用的点点头,说:“行吧。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我就跟你说说。” 闻言,陶玉墨顿时期待起来,眼神紧紧盯着林朝阳。 “两个方向,一是模仿借鉴已有的成功模式,比如大富翁游戏……” 后世人们听到大富翁游戏,想到的多是大宇游戏开发的电脑游戏《大富翁》,实际上大富翁游戏早在二十世纪初便已经诞生。 只是当时是以桌游的形式,并且已经确立了投骰子、买卖地产、破产者出局等核心玩法。 近几年来市面上也已经有了电脑游戏版的大富翁游戏,比如孩之宝开发的《地产大亨》,发行之后广受欢迎,还引进到了香江,译名就叫作《大富翁》。 “这类游戏你也玩过不少,开发周期短、成本不高,只要美术风格出色,卖出一两千套就可以轻松回本。 拿来当创业作风险很低,哪怕赔本了,也完全可以承受。 然后你就可以找些知名的小说、漫画作品来改编游戏,比如金庸的武侠小说、比如玉郎机构的漫画。 这些作品的原著影响力都不小,改编游戏具有先天优势。 大卖不敢说,但它们都有自己的基本盘,小赚很容易,可以让公司快速积累技术实力和资金。” 早在二十多年前,香江电影就早已经将武侠小说改编搬上了银幕,其中金庸、古龙这些武侠小说名家的作品改编更是贡献了不少经典之作。 林朝阳一说改编这一招,陶玉墨立刻了然,越想越觉得可行。 她记得玉皇朝去年还把金庸的《天龙八部》改编成了漫画,创下了不俗的销量,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作品了。 “姐夫,还是你脑袋好使,我感觉思路一下子就打开了。” “这些都是投机取巧的办法。”林朝阳提醒道。 “我明白。”陶玉墨笑着说道。 “行了,办法也告诉你了,别忘了我那三成股份。” 陶玉墨一脸茫然,“什么三成股份?” 林朝阳怒指小姨子,“过了河就拆桥是吧?” 陶玉墨露出狡黠的笑容,“哪能啊,就跟你开个玩笑。” 她又哀求道:“姐夫,三成太多了,要不两成吧。我才刚创业,公司还没注册呢,你们两口子就给我拿走七成股份。” 林朝阳这时候正色道:“行了,不逗你了。点子就免费送你,就当是我送你的开业礼物了。” “谢谢姐夫!”陶玉墨顿时眉飞色舞,喜出望外。 这几年陶玉墨虽然没怎么正经上过班,但对公司运转的那一套东西并不陌生,一来是她之前在香江修过法律,二是她没少帮陶玉书跑腿打杂。 花了几天时间把公司注册下来,陶玉墨又死乞白赖的跟陶玉书将皇子大厦那处写字楼要了过来。 自从林氏影业搬到玉郎机构后,这地方就闲置了下来。 不过写字楼不是白用的,租金一分钱都不能少。 用陶玉书的话来说,亲姐妹,明算账。 陶玉墨给公司起名叫砂糖游戏,林朝阳问她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她说“砂糖”就是“杀堂”,屠杀任天堂。 她说这话时脸上杀气腾腾,林朝阳好意提醒道:“你开发的是电脑游戏,任天堂开发的是主机游戏,不是一个壶里的。” 陶玉墨大手一挥,口气大的没边,“这都不重要。谁说我们砂糖游戏以后只开发电脑游戏的?” 林朝阳幽幽道:“你还是先招人吧,手底下有几个小兵,吹大气也有人给你捧场不是?” “姐夫,你可真扫兴!”陶玉墨白了他一眼。 “想好去哪儿招人没有?” “先去港大碰碰运气吧。” 香江的游戏行业起步早,但因为代理商和盗版商的强势,根本没培育出本土游戏人才,陶玉墨想招揽人才,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两人正说着话,陶玉书带着几个人来到了皇子大厦。 “姐,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人。” 送人?什么意思? 陶玉墨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几个年轻人。 陶玉书介绍道:“这是玉郎机构的漫画家何志文,以后就是你们游戏公司的主美了,这两位是从湾岛来的两位杨渊升和姚壮宪,以后负责游戏策划和开发。” 何志文是玉郎机构的画师,画风文艺浪漫,画过《红男绿女》《爱情故事》等中短篇漫画。 但可惜成绩都很一般,苦于无法升任主笔,他本打算跳槽,陶玉书便给他许诺了些条件,送到陶玉墨这了。 至于杨渊升和姚壮宪,则是大宇游戏的员工。 如今这个时候湾岛成立了一批游戏公司,大宇、智冠、三波等均在其中,虽说这个时候仍旧以游戏代理为主,自主研发游戏的小火苗才刚刚兴起,但游戏人才培养这一块要比香江强多了。 大宇是湾岛游戏业自研的先锋,杨渊升和姚壮宪都是大宇游戏DOMO制作组的成员,杨渊升参与了《灭》《魔法拼图》两款游戏的制作。 姚壮宪还是个新人,只自己独立制作过几个小游戏。 尽管两人都没有太拿得出手的履历,但放在香江却已经是难得的游戏制作人才了。 现在林氏和玉郎机构在湾岛人脉广泛,靠着“玉郎机构”的名头挖大宇这种新兴小游戏公司的员工根本不费事,无非是多花点钱而已。 挖两人过来,当然是林朝阳给陶玉书指的方向。 她嘴上说着要让妹妹吃点苦头,可心里还是舍不得,毕竟妹妹这辈子吃过的最大的苦,就是帮她带孩子。 把这俩人拉过来,陶玉墨的游戏公司想不成功都难。 陶玉墨听着姐姐的话,把她拉到一边,“你怎么这样啊,说好了我做主的。” “没不让你做主啊,这些人都是你的手下,以后都听你指挥。” 陶玉书说着朝姚、杨、何三人使了个眼神,三人态度恭谨的朝陶玉墨鞠躬。 “陶总好!” 第517章 现金收购 一声“陶总好”,让陶玉墨忍不住浑身舒泰,有种大夏天吃了冰激凌的爽快感。 原来这就是当老板的感觉啊,真好! 难怪姐姐每天忙的家都不回,孩子都不管。 以前陶玉墨手里最大的权力就是管着两个小不点儿的吃喝拉撒,现在冷不丁鸟枪换炮,管了三个大活人,她忍不住沉迷于这种大权在握的快感。 “嗯!”她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大家好,欢迎你们加入砂糖游戏!” “谢谢陶总!” 送完了人,陶玉书说:“行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记得我跟你的约定。” 陶玉墨正高兴呢,冷不丁被姐姐泼了盆冷水,她有些不情愿的答道:“知道了。” 一年之内盈利,这件事就像紧箍咒一样戴在她的头上。 自己创业,可真难! 陶总的心里话要是让别人听见了估计得骂街,起步就有天使投资,办公楼用的自家的,连技术人才都是现成的,还是未来的行业大拿。 陶总的创业之路,从开始就注定了一帆风顺。 林朝阳夫妻俩都走了,皇子大厦七楼就剩下陶总带着三个满级小兵,何志文问:“陶总,我们的工作……” 陶玉墨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是一司之主了,得发号司令才行。 “先打扫卫生!” 陶总发出了砂糖游戏第一号红头文件,可惜工作内容实在过于接地气,有点伤士气。 她也察觉到了问题,立马又补充了一句:“下午去采购办公用品,每人2万港元额度!” 听到这句话,姚壮宪三人满脸惊喜。 在砂糖游戏这样的游戏公司,所谓采购办公用品,除了常规的办公用品之外,也少不了各种各样的电子产品。 香江现在可是电子产品的天堂,在亚洲的地位相当于三十年后的深圳,深水埗的黄金电脑市场就相当于华强北。 一台正版的苹果麦金塔台式机,售价不到3000港元,水货更是仅需要千元左右。 姚、杨、何三人都是年轻人,再加上从事的都是游戏、漫画产业,对电子产品的兴趣比普通人更大。 2万港元,够他们在深水埗横着走了! 三人不由得欢呼一声“陶总万岁”,听着这声欢呼,陶玉墨不由得舒坦的眯起眼睛。 权力和财富是男人的春药,也是女人的美容院。 下午启程去深水埗时,陶玉墨突然响起来一个很重要的事,她偷偷的问杨渊升:“我姐挖你们来,谈薪水了吗?” “谈了,我是月薪8000港元,还有生活补助2000港元,奖金的话陶董说根据公司业绩定。” 陶玉墨闻言瞪大了眼睛,还奖金?一个月光是薪水加补助就1万港元,三个人岂不是3万,就这么三个人,一年发薪水就要36万? 要是再招几个人…… 不敢想,根本不敢想。 陶玉墨现在十分后悔刚才的豪气,办公用品什么的,一人五六千块钱也不是不行。 然后她又埋怨上了姐姐,定这么高的工资,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不过这会儿她已经顾不上后悔、埋怨了,心里只剩下火烧屁股的急切。 “公司草创,你们对于创业作有什么想法吗?”陶总面上镇定自若,推心置腹。 三人中,杨渊升是负责程序的,何志文是漫画出身,两人都工作好几年了,知道这种时候还是等老板表露想法比较好。 “我之前在做一个游戏……” 姚壮宪工科出身,自学游戏,初生牛犊不怕虎,陶玉墨一问他就开口了。 “什么游戏?”陶玉墨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手下人还真有想法,她追问起来。 “大富翁游戏,陶总知道吗?” 陶玉墨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这不跟姐夫给她指点的方向一致吗? 她忍不住用欣赏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姚壮宪一番。 这个小姚,越来越有福将的气质。 姚壮宪被陶玉墨赤裸裸的眼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陶总……” “走,先去采购。” 陶玉墨动作雷厉风行,领着三人大采购一番。 次日,姚壮宪便把他的半成品《大富翁》贡献了出来。 他是工专毕业,读的是冶金专业,在学校时因为参加了计算机爱好小组自学程序。 出于兴趣的原因,开始自己制作游戏,供同学游戏娱乐,他自己反倒因为做游戏鲜有时间玩游戏。 毕业后,姚壮宪并没有选择从事专业相关工作。 而是带上了自己在学校做的两款射击游戏踏上了寻访游戏公司的求职路,可惜80年代末的湾岛游戏业,走自研道路的游戏公司少之又少。 好不容易碰到了一家大宇,被收入麾下,可这个时候的大宇也是个小作坊。 他们甚至不愿意付给姚壮宪工资,只许诺他做出游戏可以获得提成,空手套白狼这一招玩的明明白白。 陶玉墨听着姚壮宪的经历都忍不住骂一句“黑心资本家”。 通过姚壮宪的叙述,她也知道了,原来姐姐挖姚壮宪的成本要比杨渊升低了很多,毕竟杨渊升已经有过正式的游戏开发经历,而姚壮宪还是个新兵蛋子。 姚壮宪的月薪是3000港元,外加每月生活补助2000港元。 这个薪水在香江已经不算低了,更何况姚壮宪工作一年一分钱工资没领过,有这样的好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 三人中工资最高的是何志文,作为独立执笔过数部漫画作品的漫画家,如果不是因为玉郎机构内部竞争过于激烈,导致他迟迟无法升为主笔,他是不可能跑到砂糖游戏这个小游戏公司来的。 他在玉郎机构的薪水本就不低,在砂糖游戏的薪水更是跳到1.2万港元。 看过姚壮宪的半成品《大富翁》,陶玉墨欣然决定:“这款游戏就拿来当公司的创业作吧!” 同时她还向几人承诺,游戏上市后如果顺利盈利,那么公司将拿出10%的盈利作为奖金分给他们这些创作人员。 吃着陶玉墨给画的大饼,姚壮宪、杨渊升几人顿时充满了动力,恨不得拿出吃奶的力气来开发游戏。 看着手下几个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的状态,陶总心中有些自得。 当老板也没有多难嘛! 陶总沉迷创业不可自拔,别人无所谓,冬冬和晏晏可急坏了。 他们俩从小到大就是陶总的跟屁虫,现在陶总成天不着家,兄妹俩可以说是食不知味寝难安,哭着喊着要找小(de)姨(hua)。 周末这天一大早陶玉墨又不见了,两个小家伙急坏了,吵着要去找小姨,林朝阳无奈只好带兄妹俩来到了皇子大厦。 “你们俩怎么来了?”陶玉墨见着两个小家伙,有些意外。 “想你了呗。”林朝阳说。 陶玉墨抱怨道:“你们夫妻俩就不能带带孩子?没看我正忙着呢吗?” “忙什么?玩游戏啊?” 办公室里的电视机正亮着,荧幕上红帽子的马里奥站在海之国地图上一动不动,电视里传来那标志性的音效声。 还没等陶玉墨说话,冬冬跑过去搓起了手柄。 不到五秒,马里奥倒地阵亡。 陶玉墨心痛,少了条命,还让她怎么通关? 自从公司开张,她就把家里的电脑、游戏机和卡带都一股脑搬了过来。 再加上前几天公司采购回来的一些游戏相关设备,砂糖游戏开张后不像是后游戏公司,倒更像是文具店或者是机铺。 七十年代雅达利主机在香江流行开,但一台主机需要1000港元,电视机需要1000到2000港元,再加上游戏卡带,想要玩上游戏机至少要花个3000港元。 对于普通香江家庭来说,这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很多游戏爱好者买不起游戏机,偏偏又有需求,于是这便成了一些文具店店主的生财之道。 店里摆上几台游戏机,疯狂收割小学生们的荷包。 机铺,即内地的游戏厅,专门玩街机的地方。 “你们公司人就这么几个,游戏机可不少。” 砂糖游戏目前一共五人,除了陶玉墨这个老板,何志文、姚壮宪、杨渊升三人负责游戏开发,还有一个叫吴嘉欣的年轻女孩,兼任财务和文员。 林朝阳四处看了看,目测发现了至少8台游戏主机,5台电脑,1台街机。 其中电脑属于办公设备,而游戏机大多是陶玉墨的。 “做游戏嘛,首先得会玩游戏!” 陶玉墨信口胡诌一句,没想到林朝阳却认真的点了点头,“有点道理!” 她误打误撞的获得了认可,心下高兴,拉着林朝阳去看公司这两天的成果。 杨渊升正在dos系统上哼哧哼哧的敲代码,屏幕上的字母和数字单拎出来林朝阳都认识,但组合到一起就不行了。 好在有不需要动脑子看的成果,陶玉墨把何志文主笔的人物设计图和场景设计图拿出来,带着炫耀的语气对林朝阳说:“姐夫,你瞧!” “这是我们公司第一款游戏,《大富翁》。” 林朝阳看着这些精美的设计图,问:“效率这么高?” “志文他在玉郎机构的时候一周画两三百张图,这算什么!”陶玉墨的语气很为手下人的能力感到骄傲。 林朝阳一张张看完设计图,这美术水平可比原版的《大富翁》强多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6月份我们这款游戏就能上市。”陶玉墨又说。 后世姚壮宪做《大富翁》时还是个半吊子,自己一个人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做好。 如今来到砂糖公司,团队作战,不仅美术水平直线飞升,效率也指数级提升。 “干得不错!” 林朝阳的夸奖让陶玉墨面露欣喜,然后他说道:“行了,你们先忙着吧,我还有点事。” 说完他正要离开,陶玉墨却喊住了他,“把孩子带走啊!” “他们要找小姨,我有什么办法?”林朝阳很不负责任的说了一句,又朝跟来的阿娣说:“阿娣,帮着照看点,别影响了玉墨的工作。” “好的,先生。”阿娣恭谨应道。 陶玉墨顿感气闷,蹲下身子看向两个对她虎视眈眈的小家伙,“你们俩老实点,小姨还要工作,知道吗?” “知道了。” 兄妹俩异口同声的答道。 陶玉墨满意的点点头,刚转身,就被晏晏拉住了衣角。 “小姨小姨,我要尿尿!” 陶玉墨长叹了一口气,我都当老板了,为什么还得看孩子? 离开了皇子大厦的林朝阳,驱车来到明报大厦。 他今天来是为跟明报出版社签合同,《入殓师》的稿子已经交给了明报出版社,只等5月下旬《收获》发表后,这部小说便会在香江上市。 他跟明报出版社是老关系了,见面跟董桥闲聊几句,就签好了合同。 “朝阳,你们家的新闻业务还有扩大规模的打算吗?”董桥突然问了一嘴。 玉郎机构现在姓林,旗下有《天天日报》《清新周刊》《青春》等数家报刊,在香江报业不算是排头兵,但也有些地位。 林朝阳略感意外,随即想到了什么,“能扩大规模当然最好,只是目前没有太合适的机会。” “要是现在有个机会呢?”董桥意味深长的说。 “什么意思?” “查先生有意退隐江湖了。” 林朝阳刚才心中已有猜测,从董桥口中听到确切的答案,他心中忍不住盘算了起来。 《明报》创立至今整30年,早已从最初的单一报纸发展成为如今的报业集团,旗下有《明报》《明报月刊》《明报周刊》《明报晚报》《华人夜报》等诸多报刊。 除此之外,还有明报出版社、明窗出版社、翠明假期旅行社等产业。 香江的报业历来发达,这么一座几百万人口的小城里,仅仅是上市的报业公司就有5家。 包括了英皇集团控制的新系机构、胡仙家族控制的文化传信和星岛报业、马氏家族控制的东方报业以及郭鹤年控制的《南华早报》。 但就资产规模而言,5家上市公司中也仅有市值超过30亿港元的星岛报业和东方报业敢说稳压明报集团一头。 香江一座几百万人口的城市为何可以容纳如此多的报业公司? 原因就在于其影响力辐射东南亚,比如控制星岛报业和文化传信的胡仙家族,就起家于新加坡。 后世仍畅销于东南亚,被国人旅游当作伴手礼带回的虎标万金油便是他们家的产业。 星岛报业控制的《星洲日报》《虎报》《汇总报》等报纸就属于新加坡当地媒体。 明报集团多年以来一直未曾上市,但论资产规模和盈利能力早已经是香江首屈一指的报业集团。 不管是林氏影业还是玉郎机构要吞下如此庞然大物都非易事,但林朝阳也知道,金庸年事已高,管理企业力有不逮,家中子弟又无一人对经营报业感兴趣,这是可以利用的地方。 “帮我跟查先生约个饭吧。”林朝阳思忖片刻,然后对董桥说。 董桥无语道:“帮你约饭,那我不是自曝其短?” 金庸有退隐之意这件事,外界并不知晓,即便是在明报集团内部,也仅有几个金庸的少数亲信知道。 “你怕什么,说不定以后我就是你新老板了。”林朝阳打趣道。 “等你当了老板再说。” 董桥嘴上这么说,可还是替林朝阳传了个话。 金庸的办公室在明报大厦七楼,分为两间,一间是书房,一间是会客室,四壁油漆,金碧辉煌。 他坐在雕花描金扶手椅上听着董桥说完,面色沉静,他为人不善言谈,管理报社经常以字条代替说话。 “这么说来,他们也对明报感兴趣?” “林氏和玉郎机构明面上是林太经营,但林生出力甚多,他们夫妻是有大格局的生意人,知道您要退休,他们肯定不会错过的。” 金庸要退休,第一要务并非是公司能卖多少钱,而是要为他自己辛苦打拼了一辈子的事业找个好的接班人。 明报集团至今未上市,一直为香江报业巨头们所觊觎,早在68年便有《南华早报》欲与《明报》换股。 但金庸考虑《南华早报》有英资背景,换股后必然会为《明报》带来掣肘,便拒绝了。 87年之后,又陆续有李嘉诚的长江实业、梅铎(默多克)的新闻集团、英国的《镜报》集团等相继表示出收购意愿,但金庸均未接纳。 明报集团从来不缺好买家,可要找一个让金庸满意的买家却并不容易。 董桥对林朝阳透露风声,完全是出自金庸的授意,否则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把这种事告诉林朝阳。 “你想让他们夫妻俩当新老板?”金庸语气轻快的问。 董桥坦诚道:“林太的为人和手腕在商界有口皆碑,不是报业出身这算个缺憾,不过我看这一年多,玉郎机构那几份刊物倒是经营的不错。” 金庸没有说话,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摩挲,面露思索。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那就先吃顿饭,反正还有一个多月时间。” 下个月是5月,月份并无特别,但《明报》创刊于1969年5月,到下月恰好是《明报》创立30周年。 每年的创刊日,金庸都会举办一场茶话会,在今年的茶话会上,他将会对外宣布退休的消息。 董桥没再说什么,退出了办公室。 夜晚的深水湾,远处隐约有海浪声传来,偌大的别墅区灯光稀少,除了道路上的路灯,最闪耀的便是那些豪宅的灯火通明。 75号别墅上个月刚换了主人,今天晚上突然亮起了灯,人影憧憧,看起来是在搬家。 “真不再收拾收拾了?”林朝阳问陶玉书。 “不收拾了。本来就挺好的,这么大的房子随便动一动就是几十上百万,没必要。” 陶玉书向来心性质朴,不喜华服,深水湾75号的装修保持的很好,只是风格有点旧,但并不影响居住,在她看来这样的气质反而让人更舒服。 这些天来,别墅经过了简单的修整已经具备了入住条件,今天是家具家电进家门的日子。 干活有工人,林朝阳夫妻俩不需要操心,便站在阳台上聊天。 陶玉书问:“你觉得我们有希望拿下明报集团?” 刚才一见面,林朝阳便对她说了金庸要退休的消息,陶玉书同样很心动,但她却对掌握明报集团没什么信心。 这几年一直有企业对明报集团感兴趣,各个来头都不小,不管是以林氏的名义还是以玉郎机构的名义,她都不认为会在收购中占据优势。 “金庸现在年事已高,参与报社管理已经力不从心,这是他要退休的根本原因。 明报集团是他一辈子的心血,他要为明报集团找个好主人。 钱和势并不一定是第一位的,能为明报集团带来新的发展更重要。 以前对明报集团有过想法的那些买家看起来都很有来头,但它们有个很致命的问题。 它们都是大公司、大新闻集团,收购明报集团对他们来说只是业务扩张的需要,明报集团到他们的手里并不一定会有更好的发展,甚至可能不会受到重视。 我相信金庸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之前才没有同意。” 听着林朝阳的分析,陶玉书心中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她又说道:“真要是想收购明报集团,对我们来说还是太吃力了,只能质押股权。” 前年年末为了收购玉郎机构,林氏影业举债2亿多港元,贷款为期3年,现在只是还完了第一期。 以林氏影业的实力,要一下子还上这些贷款也不是问题,但陶玉书肯定不会这么做。 考虑到公司资金的流动性,如果要收购明报集团,林氏影业账上最多能动用1亿现金。 玉郎机构去年没分红,账上能动的资金至多不超过1.6亿,加在一起才2.6亿港元。 距离收购明报集团这样的庞然大物来说,还有很大的差额,要想将这个想法落地只能融资,质押股权贷款是最简便的方法。 “早知道不买这套房子了!”算了一下账,陶玉书有些懊悔的说道。 林朝阳笑着说道:“十亿八亿的生意,还差这几千万?” 他从容说道:“以咱们的实力,要拿下明报集团是有些吃力,但问题不大。不管是林氏还是玉郎机构,都在我们的牢牢掌控之中,质押一部分股权也没关系。” “借了钱总要还。”陶玉书说。 “真要是把明报集团的控制权拿到手,还怕还不上钱吗?” 陶玉书和林朝阳对视了一眼,对于已经熟悉了资本市场操作的她来说,林朝阳的潜台词并不难理解。 “那就等见面聊吧。” 数日后,湾仔。 湾仔道上车水马龙,建筑鳞次栉比,街道两侧大楼上霓虹闪烁,很符合好莱坞电影中对亚洲城市的刻板印象。 那一块块看似不起眼的店铺招牌,却藏了不少宝藏,杭州酒家便是其一。 这家开业时间不长的餐厅经营的是香江为数不多的杭帮菜,虽然门牌看起来不大,但味道却十分正宗。 陶玉书把请客地点放在这里,是花了心思的,因为金庸就是浙江人。 “查先生!” “林生、林太,好长时间未见了!” 一见面,双方热络了打了个招呼。 落座后,点了东坡肉、酒酿丸子、西湖醋鱼等几道杭帮菜的经典菜系,陶玉书笑着说:“这家老板可是地道的杭州人,手艺传家,查先生可以品鉴品鉴。” “听林太这么说,我的胃口倒是被吊高了。”金庸笑呵呵的说了一句。 等菜的功夫,三人聊了些家常。 金庸提到了《入殓师》,“林生新书的稿子我看过了,角度非常清奇啊,文字细腻动人,文中对于生与死的哲学思考令人印象深刻。” 林朝阳客套了两句,顺着这话聊了几句小说出版事宜。 上菜后,三人边吃边聊,气氛轻松而愉快。 “这家杭帮菜的味道确实很地道,难得在香江能吃到这么正宗的杭帮菜。可惜现在年纪大了,胃口大不如前。”金庸擦着嘴说道。 今天这顿饭,请客吃饭不是重点。 陶玉书笑着说道:“胃口差点没关系,饭店就在这,查先生想吃了随时都可以来。” 她的话里似乎藏着几分深意。 “多谢,林太有心了。”金庸依旧笑的慈眉善目。 打了一句机锋,陶玉书才问道:“听说查先生最近打算退休?” “是有这个打算。年纪大了,脑子不灵活了,再占着位子容易连累公司。 家里子女没有一个想接班,公司内部也没有太合适的人选。”金庸坦率的说道。 陶玉书见状也直截了当的问:“如果由玉郎机构来收购明报集团,查先生觉得怎么样?” 金庸面露沉吟,陶玉书不疾不徐的说:“我们打算以明报集团现有净利润10倍的价格现金收购查先生手中的股权。” 1988年,明报集团年盈利达到了6500万港元,10倍价格便是6.5亿港元。 明报集团股东有两人,多年以来从未变过,一个人是金庸的老同学、老搭档沈宝新,握有20%的股权。 金庸本人则握有明报集团80%的股权,按照陶玉书的报价,这笔交易的规模将达到惊人的5.2亿港元。 第518章 还好我跑得快 在香江商业的上市公司收购当中,涉及金额超过5亿港元的收购案比比皆是。 但对于非上市公司来说,5.2亿的交易金额无疑是极其少见的,而且还是现金。 陶玉书之所以会强调现金收购,是考虑到金庸想要全身而退,现金对于他来说当然是最实际的。 摆明了条件后,陶玉书没有再急着说话,而是给金庸充分的时间考虑。 席间的气氛沉静,陶玉书脸色云淡风轻,金庸面露忖度之色。 忽然,林朝阳起身替金庸斟了杯茶。 “多谢林生。” 金庸礼貌的道了声谢,在接人待物方面他这人向来滴水不漏。 捏着茶杯放到嘴边轻啜一口,金庸看向陶玉书,问:“林太只考虑了这一种方案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么做可能比较符合查先生想要退休颐养天年的心意,看起来,查先生对明报集团的感情还是深厚。” 陶玉书说着,又提供了另一个方案。 第二个方案将由陶玉书和金庸共同出资成立一家控股公司,陶玉书占股70%,金庸占股30%,对明报集团进行技术性收购,收购资金则是以50%股票加50%现金支付。 如此一来,陶玉书控制的明报集团股权恰好超过50%,金庸则处理了手上的大量股权。 说到最后,陶玉书建议道:“其实我觉得,查先生可以选择现金加股票的收购方式,玉郎机构的股价还是有不少潜力的。” 现金加股票的方式可以大幅减轻陶玉书这个收购方的资金压力,至于减少的玉郎机构股票,对陶玉书来说并不打紧。 她和林朝阳夫妻二人握有超过70%玉郎机构的股权,收购明报集团至多动用12%的股权份额。 只要公司控制权还在手里,股份多少其实并不重要,她这种收购方式也相当于变相套现了。 又是一阵沉默后,金庸问:“林太如果收购明报集团,打算如何发展公司?” 陶玉书知道金庸一定是对她的条件动心了,才会有此一问。 “查先生当家时,明报是家长式的管理方式,我听说明报的所有印刷业务至今仍在沈先生个人全资新昌印刷代印,这实在不符合一个现代化企业的风格……” 沈先生,即金庸的合作伙伴沈宝昌,明报集团的小股东。 “……如果明报由我掌舵,我希望能够在明报内实现现代化、制度化的管理。 当然了,这种话很空。 但我想查先生也明白,唯有这样才更有利于明报的发展。 另外,到了明报这个阶段,运作上市是必由之路。 如果查先生认可的话,我希望将玉郎机构的《天天日报》《清新周刊》《青春》等几家报刊与明报集团整合,组成新的报业集团。 报业集团的名字仍叫明报,我们双剑合璧,未尝不可以去坐坐香江第一报业集团的宝座!” 陶玉书的语气坚定、果决、言之有物,大饼画的又大又圆,极具诱惑力,饶是以金庸的见识都有些心动神摇。 “林太好气魄!”畅想了好一会儿,金庸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查先生过奖了。眼下这些想法不过是纸上谈兵,真想实现,还要仰赖查先生的支持。” 听着陶玉书的话,金庸没有说话,他这人向来如此,只要脑子在动,嘴上就会一直保持沉默,以防分神出错。 陶玉书等了好一会儿,没有等来金庸的意见,他反而提出了告辞。 “感谢林生、林太今天的款待,今天忙了一天,身体有些疲惫,我就先行告辞了。” 陶玉书略感意外,但也知道这种大事,不是一顿饭就可以敲定的。 于是从容说道:“好,查先生慢走。” 夫妻俩将金庸送出杭州饭店,等金庸的车子离开,消失在湾仔道的街尾时,她陶玉书才转过头来问林朝阳: “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林朝阳摊摊手,“不知道。我猜大概率是被你的充分准备给打乱思绪了,你没发现吗?他这人礼数历来周到,不思虑周全,是不会轻易开口的。 刚才他强行中断话题,显然是被诱惑到了。知道再谈下去很容易被你带偏,所以赶紧中止了话题。” 陶玉书闻言不由得轻笑出声,“我也有这种感觉,看来我们的条件确实开的很好,看来他是打算待价而沽。” “以如今的投资眼光来看,明报集团确实属于优质资产,他有这种心理也很正常。 接下来消息公开后,我们竞争对手少不了啊!”林朝阳轻叹道。 陶玉书眼神放远,并无多少担忧,反而满是斗志。 5月开始,沉寂了一个多月的香江影坛再次骚动起来,先有林氏影业的《喋血双雄》上映,后有嘉禾的《奇迹》。 《喋血双雄》是吴宇森从新艺城出走后的第一部作品,上映之前备受瞩目,上映后电影口碑不错,但在票房表现上却没有什么统治力。 尤其是程龙和梅艳芳主演的《奇迹》上映后,票房直接腰斩。 按照现在的票房走势,《喋血双雄》本埠票房难破2000万,基本是要靠外埠回血了。 换了新东家出师不利,吴宇森情绪低落,好在老板似乎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并未有削减他新片预算的打算。 在林氏工作最大的好处就是老板对于艺术创作非常尊重,轻易不会干预大家的想法,即便电影成绩暂时不理想,他不用担心会被炒鱿鱼。 这样的氛围让吴宇森心中感觉很安稳,以至于《喋血双雄》尚未下映,他就已经开始卯足了劲筹划新作,势必要拍出一部叫好又叫座的片子,重回《英雄本色》的巅峰。 “好,好,希望你们能在戛纳取得好成绩!” “好,那就先这样。” 刚开完新片会议的陶玉书回到办公室,接到了余玉溪从法国戛纳打来的电话。 今年的戛纳电影节开幕日期是5月11日,在开幕前两天,林氏影业派出了由余玉溪带队的队伍。 其中包括了入围了主竞赛单元的《寄生虫》剧组,还有林氏影业发行和宣传部门的两名员工。 跟以前去参加电影节只能卖参赛片不同,如今林氏影业羽翼丰满,年制片量达到了20部,戛纳电影节对他们来说也是个交易市场。 电影节开幕已有一周多,再有三天就闭幕了,余玉溪打电话特意跟陶玉书汇报一下这几天的情况。 三年前许鞍华凭借《楚门的世界》在戛纳电影节斩获三项大奖,如今携《寄生虫》卷土重来,再度冲击金棕榈。 戛纳电影节组委会给予了极高的礼遇,《寄生虫》5月14日于影节宫卢米埃安影厅进行首映。 组委会官方为了这次红毯,邀请了三十多位前来参加电影节的影星出席,再加上到场捧场的香江明星,《寄生虫》在戛纳的首映红毯堪称规模宏大,出尽了风头。 首映结束,《寄生虫》口碑出炉,戛纳场刊为这部电影打出了3.2的高分,影片在电影评论家和影迷群体口碑也极为出色,被视为今年金棕榈大奖的有力竞争者。 但据余玉溪说,《寄生虫》的冲奖前景并不乐观,因为今年戛纳电影节强片如云。 《性、谎言和录像带》《天堂电影院》《流浪者之歌》等诸多影片,均是口碑爆棚之作,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目前唯一比较值得欣慰的是,组委会对许鞍华和《寄生虫》很看重,毕竟当年的《楚门的世界》就是在戛纳电影节上惊艳世人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许鞍华也算是戛纳电影节的嫡系,这是她和电影最大的优势。 在版权交易方面,这次林氏影业带了12部片源到电影节,多日来陆续签订了20余份版权交易合同,合同金额825万美元。 这些影片多是已经上映过的影片,不过也有两部还在拍摄中的电影,包括了章艺谋正在拍摄的《古今大战秦俑情》。 在七百余万的海外版权交易中,《古今大战秦俑情》就占了三分之一的功劳,这便是名导的影响力。 即便这次的新片不是章艺谋拿手的文艺片,但冲着西柏林电影节金熊奖获得者这个金字招牌,那些海外片商业也趋之若鹜。 去一趟戛纳电影节,《古今大战秦俑情》还没等拍完呢,已经回本了。 当然了,这次电影节最值得期待的还是《寄生虫》的版权交易情况,一切还要等电影节闭幕后才知晓。 放下了电话后,陶玉书站到窗前揉了揉太阳穴,从早上来到公司她就一直在忙碌,维持了一整天的工作状态,偶尔也会疲惫。 20日,天气预报有暴风袭港。 自上午开始,狂风如刀,暴雨如注。 狂暴的台风并未影响写字楼里正常工作的人们,香江地处亚热带,年年都要经历一两场台风,人们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敲门声响起。 “进!”陶玉书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声。 “陶总,明报来电话,庆祝宴会取消了。” 今天是《明报》创刊三十周年,本来还特地筹备了庆祝酒会,但看现在的样子只能取消了。 风雨不停,嘉宾们就算能够如约到场,恐怕也是狼狈不堪,明报不能得罪人,也不能丢面子,主动取消酒会是最体面的做法。 “知道了。” 待伍美珍出去后,陶玉书又来到办公桌前,翻起早上送来的报纸。 今日报庆,《明报》随刊附赠了三十多版报庆特刊见证了这个特殊的时刻,在这份报庆特刊上,总督卫奕信和很多文化名流均有贺词,其中也包括了林朝阳。 上面还有许多《明报》的编辑、记者、作者、读者还写了许多回忆文章。 报纸上预想中金庸退休的消息并没有出现,看来老狐狸还想抻一抻,陶玉书自然明白金庸的想法。 这些天金庸退休的消息已经在香江报界传的沸沸扬扬,还有报纸报道金庸退休后将移民加拿大。 金庸和明报却迟迟没有辟谣,显然是要激发那些潜在买家的欲望,促使他们加入这场争夺战。 这样想着,陶玉书不由得摇了摇头,跟这样的老狐狸过招真是令人伤神。 傍晚时分,风住雨未歇。 陶玉书下班并未回家,而是来到了半岛酒店见个老熟人。 “林太!” 梁伯韬走进餐厅,西装的手臂外侧和后背还带着些水渍,但脸上仍旧热情不减,一见陶玉书便主动握手问好。 “辛苦梁生了!” 梁伯韬笑着说道:“为林太你们这些大客户服务是我们的生存根本,何来辛苦一说。” 他客套两句,便进入了正题。 “查先生有意出售手头明报集团股份的消息传出后,不少财团主动表示出了兴趣。 我们现在搜集到的信息,就包括了国际传媒大王梅铎控制的《南华早报》、英国报业大亨麦士维的镜报集团、新加坡的联合早报集团、日本德间书店集团这几家大型传媒财团。 香江方面,李超人的长实、马家的东方报业、星岛报业也都有意。 另外,郑经翰前天找过我,希望同我联手协商收购明报,他这次准备的相当充分。 若不是我事先答应了林太……” 梁伯韬说到这里,不由得发出一阵笑声,有几分为自己邀功的意味。 陶玉书诚恳道:“与我合作,梁生应该是不吃亏的。” “那是自然。” 除了明报收购案之外,陶玉书也跟梁伯韬约定过,一旦收购成功,明报的上市案也将交给他来做。 玉郎机构的新闻业务和明报集团强强联合,对于香江新闻界来说绝对是一枚震撼弹,完全有望创造出一个香江的报界巨无霸。 梁伯韬的百富勤刚刚成立不到两年,迫切需要这样的业绩。 “我听说百乐门的郑经翰也联系了明报?”陶玉墨问。 郑经翰是香江知名出版商,他最为世人所知的有两件事,一是在75年迎娶了当时的歌坛红星徐小凤,二是80年在香江率先引进《花花公子》中文版。 “郑经翰确实托人接触过查先生了,据说开出了一个天价,远超明报的实际价值。”梁伯韬曝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天价?” 梁伯韬轻轻颔首,“天价。他在目前露出风声的这些竞争者当中实力最弱,看起来是想剑走偏锋。” 惊讶过后,陶玉书很快恢复了淡然之色,“他敢报出这个价格,想来应该是奔着上市去的吧?” “没错。以明报集团的财务表现,上市后只要操作得当,赚回这些钱并不困难。” “明报那边是什么想法,知道吗?” 梁伯韬摇着头,“不清楚。” 他的回答让陶玉书的心悬了起来,10亿这个数字确实很吓人,不仅对明报来说很有诱惑力,对他们这些竞争者来说也很有压力。 在陶玉书与梁伯韬见面的时候,同一时间的深水湾75号别墅内,董桥冒着雨水进了门,抱怨两句后,闻见厨房传来的阵阵香气,他闭嘴了。 “你不会以为做几道菜就能让我叛变吧?” 二十多分钟后,林朝阳将菜肴端上桌,董桥忍不住发出调侃。 “你这人浓眉大眼,肯定不能干出叛变的事。 不过明报不仅是查先生的心血,也是你们这些明报人的心血。 未来入主明报的是什么样的人,关系到你们每一个人。” 林朝阳的语气轻松,却一下子击中了董桥的要害。 作为明报集团的高管之一,企业即将易主,他内心的纠结和复杂情绪绝对不比任何人少。 在董桥沉默的时候,林朝阳给他盛了碗饭。 “尝尝我的手艺!” 董桥端着碗,犹豫片刻,拿起了筷子。 夜晚,孩子都睡了,深水湾75号别墅内一片寂静。 “……还在犹豫,其实已经算是一种表态了,毕竟郑经翰的报价已经是超出常理的高了。 既然没有第一时间同意,显然是有所顾忌的。 他老谋深算不假,但看来确实希望给明报找个好继承人。 郑经翰是个精明的商人,但不是优秀的报人。” 林朝阳转述着今天请董桥吃饭探听到的消息,又提供了自己的分析,陶玉书在一旁静静听着,有种说不出的安心。 待林朝阳说完后,她将头轻柔的枕在林朝阳肩头。 “多亏了有你这个军师,这个消息太重要了。” 林朝阳搂着她的香肩,“明报要换主人了,董桥他们这些人心里同样七上八下的,他们没办法决定谁做未来的主人,但肯定希望找个有志于报业的老板。” 陶玉书问,“你刚才说金庸蛮欣赏德间书店的那个中间人,他会不会成为我们的绊脚石?” “防患于未然,还是要调查一下。” “有道理。” 两天后,梁伯韬拜访玉郎大厦。 “于聘海,香江人。早年曾赴日本半工半读,76年到美国圣地亚哥大学攻读电视新闻专业,但后因无法凑足学费,辗转到加拿大沙省大学,修读政治经济。 79年回港后与朋友一起办了一份政论杂志,只出了五期。 随后因为这份履历进入了《财经日报》做电讯翻译,还在《信报》当过编辑,结识了一些商界人士。 85年创办智才管理顾问公司,在广西桂林经营漓苑酒店赚得第一桶金,之后他…… 这次他居中为德间书店联系查先生,主要还是依靠做媒体时积攒的人脉。” 听着梁伯韬介绍着于品海的履历,陶玉书问:“听起来这人倒是个能人?” 梁伯韬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这人与其说是商人,不如说是个掮客。” 在商界,“掮客”可不是什么好听的词,基本可以跟“骗子”划上等号。 陶玉书不认为梁伯韬是个以财势取人的小人,她问:“还查到了别的事?” “在加拿大时因盗用信用卡、冒签他人支票被判刑两年,服刑四个月后被遣返回来的,谎称是毕业回港。 在内地时也是连蒙带骗,今年年初还跑到菲L宾,在当地撒了不少钱结交了军政界人士。” 听到这里,陶玉书面色未改,内心反而有些高兴。 对于一个潜在的敌人,能掌握其弱点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 梁伯韬并未将于聘海这样的小人物放在心上,又对陶玉书说: “林太,根据我们现在搜集到的信息,查先生应该是无意将明报交在外国人手里。 香江的几家报业都有各自的基础,明报被他们收购,必然会面临被肢解的命运,我相信查先生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场景。 至于长实、百乐门这些买家,又无法将明报发扬广大。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握有《天天日报》《清新月刊》这些媒体资源的您都是查先生合作的最佳选项。” 梁伯韬的恭维并未让陶玉书的神色产生波动,陶玉书说:“这样的分析太过乐观了,现在收购的主动权掌握在查先生手里。他是好女不愁嫁啊!” “再好的标的,价格也有上限,您给查先生的条件已经足够优厚了。” 梁伯韬这话未尝没有提醒陶玉书的意思,他怕陶玉书收购心切出昏招。 在他的职业生涯中,这样的情况出现过不止一次。 “我给出的条件也许不是短期内获利最大的方案,但一定是双赢的方案。现在能做的,只剩等待了。”陶玉书语气平静的说道。 她的沉稳大气让梁伯韬感到十分安心,跟这样具有大局观的甲方合作,不需要提心吊胆,是件很舒心的事。 5月24日,一大早城市在引擎的轰鸣声中苏醒,台风过境后的几天里香江都是艳阳高照,早上六点多已是天光大亮。 大屿山,刚拍了一个大夜的《笑傲江湖》剧组人困马乏。 这部电影是徐克投入林氏影业后的第一部作品,电影男主角他本来属意许观杰,但林氏影业想捧李连杰,现在林氏影业是他的老板,徐克只能勉为其难的接受这个提议。 电影开拍后,徐克的要求可谓精益求精,男主角李连杰演技一般,但胜在武术功底出众,打戏漂亮极了,让徐克稍感安慰。 毕竟是武侠片,打戏很重要。 跟副导演确认需要的镜头都拍完了之后,徐克下令收工,坐上了施南生的车。 他刚上车,施南生甩来一张报纸。 “什么?”徐克问。 “自己看。” 徐克翻着手中的《天天日报》,没费什么事便看到一个大标题——《<寄生虫>荣获坎城电影节金棕榈大奖》。 “真得奖了?”徐克语气诧异。 “三年前《楚门的世界》就在坎城电影节大放异彩,这次拿奖也是顺理成章。”施南生边开车边说。 妻子的话有些道理,可徐克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许鞍华和他是一批出道的导演,都受益于新浪潮运动,后来还在新艺城有过接触。 他早年拍过文艺片,深知香江新浪潮的影响力很难走出东南亚这一片。 对于他们这些香江导演来说,欧洲三大电影节最高荣誉是极其遥远的事,即便徐克如今贵为香江名导,也从未敢奢望过获得欧洲三大的认可。 可如今,许鞍华竟然真的斩获了坎城电影节金棕榈大奖。 徐克看着手中的报纸,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今年的坎城电影节已经是第42届了,金棕榈大奖,也就是最佳影片颁给了《寄生虫》,评审团大奖则下了个双黄蛋,颁给了《性、谎言和录像带》和《天堂电影院》。 余下的奖项,徐克没有再看下去。 “听说这届竞争很激烈,《寄生虫》《性、谎言和录像带》《天堂电影院》口碑不相上下。 那年《楚门的世界》输给了《战火浮生》,鞍华这次卷土重来,组委会方面的支持也很重要。” 夫妻俩都是拍电影的,对于电影节的一些内幕很了解。 徐克折上报纸,自言自语道:“这是林氏影业的第几个欧洲三大了?” “金的是第二个,银的已经是第四个了。” 徐克不禁咋舌,林氏影业成立才不过三年,这奖项都快赶上批发的了,这可是欧洲三大,不是金像奖、金马奖。 施南生感叹道:“以后香江没人能拒绝林氏的电影!” 徐克非常理解妻子的意思,能在国外露脸的电影谁不想演? 别看香江这些电影明星在港台、东南亚这一亩三分地上耀武扬威,可出了这片土地,大家都是无名之辈。 看看前几天去坎城的媒体报道许观文在当地受到的欢迎,那才叫国际影星。 面对这样的诱惑,哪个有野心的电影明星能拒绝? “不仅是影响力,收益同样不菲。” 一部获得欧洲三大电影节最高荣誉的影片,盈利轻轻松松大几千万港元,林氏自成立以后年年都在国际电影节上有所斩获,这就是底气啊! 徐克不由得想到了新艺城,面对这样可怕的对手,他们拿什么抗衡? 自去年开始,新艺城在香江影坛的声音越来越小,真不知道他们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想到这里,徐克心中忍不住升起一阵庆幸。 还好我跑得快! 第519章 报业女王 今年的戛纳电影节在5月23日晚闭幕,香江与法国有七个小时的时差,戛纳举行颁奖礼时香江这边是凌晨。 《寄生虫》获得金棕榈大奖的第一时间,《天天日报》守在戛纳的记者便将消息传回了香江,发布了这条独家新闻。 当日,《天天日报》销量破20万份。 之后连续几日,《天天日报》销量居高不下。 作为欧洲三大国际电影节之一,戛纳电影节的国际影响力是毋庸置疑的,即便是地处亚洲的香江也在其影响力辐射范围内。 香江电影横扫东亚影坛多年,但要说国际性奖项,却少得可怜。 六十年代胡金铨和李翰祥在戛纳拿个技术奖项都能被香江媒体吹捧成大导,如今许鞍华以《寄生虫》摘得金棕榈大奖,自然值得所有媒体大书特书。 5月的最后几天,香江各大娱乐报刊的头条几乎都被《寄生虫》的相关新闻占据,舆论被彻底引爆。 香江第一座金棕榈奖杯,怎么吹都不为过。 更何况许鞍华之前可是凭借着《楚门的世界》已经在戛纳电影节获得了三个奖项了,如今再获大奖,更加名正言顺,顺应人心。 市民们的反应很真实,在一片关注、热议中泛着浓浓的骄傲之情。 “香江之光”这个词被再度提及,只要是跟《寄生虫》沾边儿的人都配得上这个称呼。 多年以来香江电影在东南亚地区称雄这件事,不仅让香江市民感到自豪,也让许多香江电影人感到骄傲。 但这种在港台、东南亚地区的影响力很难扩散出去也是事实,香江的市场实在太小了,这几年逐渐养成了外向型的电影市场。 眼下湾岛、东南亚的潜力已经被压榨干净,对日韩的渗透十分艰难,更别提向亚洲以外的区域和国家发展。 香江电影的局限性已经逐渐显露,许多香江电影人都明白这一点。 有些人是醉生梦死,只想赚快钱,比如新艺城和许多小电影公司。 有些人还在徒劳挣扎,希望冲破地域限制,比如嘉禾。 嘉禾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幸运在于它能连续挖掘出李小龙、程龙两位动作巨星,不幸的是它屡次冲击国际的想法总是不顺利。 李小龙曾经有机会带领嘉禾走向国际,但却骤然离世;程龙80年冲击好莱坞也落得一败涂地。 许观文没走好莱坞那条路,而是以文艺片走向国际,他倒是成功了,可许观文的成功与嘉禾没什么关系。 “林氏……” 这个名字如同魔咒一般萦绕在邹文怀的头顶,让他心烦意乱。 自七十年代成立嘉禾,他斗败了影坛巨无霸邵氏,压制住了超新星新艺城,可对于林氏这个新对手却没有丝毫办法。 短短几年时间,林氏的膨胀速度远超他的想象,也超出了许多人的认知。 最可怕的是这样急速扩张的林氏看起来几乎没有任何短板,制片、发行、院线、投资…… 邹文怀当初能够击败邵氏,靠的就是舍得砸钱,他在香江首创卫星公司制度,让明星、名导自己当老板。 但他还是没有摆脱一般香江老板的短视,在嘉禾成功做大后,分红能拖就拖、能赖就赖,一度逼得心腹大将洪金宝都差点资金断裂。 早几年邵氏老迈不堪,新艺城内斗不休,他的这种短视还未显露什么问题。 近两年林氏异军突起,陶玉书撒钱如流水一般,直接将邹文怀打蒙了。 跟陶玉书比起来,他当年砸钱力度太小儿科了。 邹文怀明很清楚陶玉书砸钱的威力,却毫无办法,只能坐视林氏一步步做大。 因为他不舍得像陶玉书那么砸钱,在他看来,这种砸钱的方式简直是丧心病狂。 我当老板就是为了赚钱,把钱都分给下面的人,那我还赚什么? 本来双方针锋相对,林氏势头虽猛,但他觉得对方是赔本赚吆喝,心里还有几分安慰。 可最近林氏投资、出品的电影斩获坎城电影节金棕榈大奖,让邹文怀的心情彻底败坏。 金棕榈大奖所代表的绝不仅仅是荣誉,如果只有荣誉,全世界怎么会有那么多制片公司每年前赴后继、趋之若鹜的送影片参展?要知道这些艺术片中相当一部分是回不了本的。 因为奖项背后所伴随的是巨大的经济效益,在坎城电影节这种级别的电影节,只要入围了主竞赛单元,影片几乎不存在亏本一说,除非投资过大。 如果能够侥幸得奖,别的不说,少不了要在欧美发达国家上映一圈,光是海外版权买断就足够赚得盆满钵满。 一部金棕榈大奖,收益起步至少是大几千万港元的收益,比程龙的电影还赚。 如果林氏只是偶然一部电影获奖的话,也不值得邹文怀大惊小怪。 问题是林氏成立这几年,国际性奖项就从来没断过。 许鞍华、章艺谋、陈凯戈这些导演支撑起了林氏的艺术片业务,也为林氏带来了强大的助力。 两年前,当邹文怀听说林氏要执行商业、艺术两条腿策略时,心中嗤笑不已。 认为陶玉书太过天真,把做生意当成了做作业。 可事到如今,即便身为竞争对手,邹文怀也不得不佩服陶玉书的眼光卓绝。 不仅仅是因为她有勇气投资艺术片,更关键的是她的慧眼识人。 邹文怀又修正了一下想法。 不能完全以陶玉书“慧眼识人”概括,林氏艺术片战略取得的成功,跟陶玉书背后的那个男人也有分不开的关系,要知道许鞍华的两部电影可都是改编他的小说。 想到这里,邹文怀心中升出几分悔意。 如果那年《楚门的世界》获得成功后,他没有只顾着眼前利益将林氏推向对立面,也许现在一切都会截然不同。 随即,邹文怀又自嘲的摇了摇头。 这世界上没有如果,即便有如果,焉知林氏羽翼丰满后不会主动背叛呢? 在邹文怀盘算着金棕榈大奖为林氏带来的收益时,林氏也在进行盘点。 在坎城电影节闭幕的第三天,余玉溪带队回到了香江。 《寄生虫》剧组所获得的巨大欢迎自不必提,从导演到主演几乎成了这座城市的英雄,所到之处,影迷云集景从,人山人海,媒体记者成群结队。 凡是与《寄生虫》有关的新闻全都成了市民关注的焦点,不少报刊的销量因此销量暴涨,其中玉郎机构旗下的几家媒体更是吃尽了红利。 除了剧组成员们,林氏这个影片的幕后投资人获益是最大的。 《寄生虫》在获得金棕榈大奖后成为了各国片商竞相追逐的焦点,但这次林氏影业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以买断的形式出售电影的海外发行权。 而是区分不同的国家和地区分别制定买断、分成策略,最后电影成功签了21份买断合同,5份票房分成合同。 这5个采用票房分成合同的国家均是美、法、日等发达国家。 即便是放弃了几个主要发达国家的买断费用,《寄生虫》依旧为林氏创造了620万美元的交易额。 等未来电影在各国上映,版权继续出售,《寄生虫》为林氏影业创造的效益还会进一步扩大。 再加上余玉溪等人带到电影节的其他影片的版权买断费用,这次电影节林氏影业的版权交易额达到了近1500万美元之巨。 折算成港元,接近1.2亿。 收获之丰厚,令人震撼,也为最近正需要资金的陶玉书解了不少燃眉之急。 在5月的最后一天,明报大厦8楼举行了一场茶话会形式的聚会。 会上,金庸为明报集团诸多骨干力量颁赠长期服务奖状及金牌,感谢三十年来员工们的辛勤服务和卓越贡献。 同时,他还在会上宣布:因年事已高,不胜剧繁,退休之念存之已久。自6月1日起,他将不再担任《明报》社长一职,只担任明报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 次日,《明报》刊出“本报专讯”,《查良镛今日卸社长职,续任明报集团董事长》,公布了这一决定。 前段时间一直有消息传金庸将要退休,还有媒体传他将在退休后隐居国外。 现在消息被证实,消息一出,香江报业舆论一片热议。 与此同时,金庸第一次正式向外界透露了出售《明报》股份的意愿。 一时之间,香江报业风云变幻,一些之前就已经在暗中与金庸有接触的买家化暗为明,不断通过媒体表达对强烈的收购意愿。 百乐门的郑经翰更是直接对着记者的镜头挥舞钞票,直言“只要查先生点头,这张十亿支票就会奉上”。 他们这些做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想把水搅浑。 但更多的买家还是按兵不动,其中就包括了陶玉书。 当然,陶玉书也不是什么事都不做,她只是没有再跟金庸接触。 6月中旬,陶玉书接受香江知名财经报纸《信报》专访,在被问到对旗下林氏影业、玉郎机构等公司未来业务规划和发展方向时,她表示: 林氏影业目前发展情况良好,未来将会在经营港台、东南亚地区业务的同时,布局内地市场,并积极推动与美日等国的合拍计划,推动林氏影业立足亚洲,面向全球的战略。 在谈到玉郎机构的发展时,陶玉书认为文化产业潜力巨大,漫画与动画、游戏等行业密切相关。 未来玉郎机构将在专注漫画业务的基础上,投资动画、游戏等内容产业,形成以漫画为中心的内容产业集群,打造亚洲第一流的动漫游戏公司。 她还表示,目前玉郎机构的业务庞杂,她会在适当的时候剥离非核心业务。 玉郎机构以漫画起家,核心业务自然是漫画,说到玉郎机构的非核心业务,记者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天天日报》等媒体业务。 “计划已经提上日程了吗?是直接出售,还是剥离整合呢?” 面对记者的追问,陶玉书却表示这是内部机密,无可奉告。 待这篇专访见报后,玉郎机构股价应声而跌。 资本市场最是现实,《天天日报》这几份媒体算不上玉郎机构的核心业务,但却实现了公司的多元化经营。 陶玉书说要剥离媒体业务,虽说有专注主营业务的优点,但同时也相当于是限制了玉郎机构的多元化发展,也让资本市场对这家公司的想象力大打折扣。 看到这份专访后,许多人都感到诧异。 入主玉郎机构一年半时间,陶玉书的作风历来稳健,公司的业绩也是蒸蒸日上,这次的采访完全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在外界对陶玉书这次的专访进行热议时,明报大厦内也有人在讨论着陶玉书这次的专访内容。 七楼的办公室依旧金碧辉煌,金庸和沈宝新相对而坐。 “这位林太,做事真是敢想敢干啊!”金庸感叹一声。 沈宝新脸上带着疑惑,“她以为这种小伎俩就能给你带来压力?” 外界不了解,但沈宝新清楚的知道,陶玉书在报上透露的这番口风就是在向金庸喊话。 而且其中的意思还有些专属于女士的蛮不讲理:要是达不成合作,咱们就一拍两散。 金庸却说,“你可别小瞧她这招,刚好打在了我的七寸上啊!” 见金庸如此坦诚,沈宝新微微诧异,“为什么这么说?” “她喊话的重点不是‘合作不成就出售媒体业务’,而是提醒我,合则两利。 玉郎机构的媒体业务如果真的剥离,无论是出售还是重组,价值都不能发挥到最大,我们明报也是一样。” 沈宝新说:“那我们跟别人合作,也未尝不能利益最大化吧?” “跟谁合作呢?” 金庸的问题显得有些明知故问,却让沈宝新陷入了沉思。 金庸在明报内部早有声明,明报不会卖给外国人,这样的决定直接将诸多外国买家排除在外。 而在香江的诸多买家中,几个报业巨头本身都有当家媒体,明报集团的业务并入后,必然会惨遭肢解,这也是金庸和沈宝新都不愿意看到的。 数来数去,明报集团看起来买家众多,实则可选择的余地非常小。 反观陶玉书,她手中握有媒体资源,但这些媒体资源又没有到能鲸吞明报集团的地步。 按她的提议,双方选择合作,明报集团的实力将进一步膨胀,到时再启动上市,明报集团极有可能一举稳定香江传媒霸主的位置。 金庸和沈宝新名、利双收,他们为之付出了半辈子心血的事业也将迎来巅峰时刻。 想象着这样的画面,沈宝新也不由得心向往之。 沉吟半天,他看向金庸,脸色严肃而认真。 “良镛,三十多年来,你关于《明报》的任何大小决定,我从来没有反对过一件。 这最后一个决定,不管你如何选择,我也全力支持你。” 听着沈宝新真切的话语,金庸望向他。 两位相交半个世纪的好友对视一眼,让金庸做出了决定。 6月25日,《明报》《天天日报》率先报道: 明成控股技术性收购明报集团有限公司。 新闻见报后,报界反应迅速,但第一时间还是有些懵,明成控股是何许人也? 对于有心人士来说,明成传媒的信息当然不是秘密,并且很快就有财经媒体对明成传媒进行了深挖,让这家崭新成立不到半个月的公司走入了大众视野。 明成控股由林氏影业与金庸共同成立,林氏占70%股权,金庸占30%。 金庸本身是明报的大股东,以明成控股股东的身份收购明报对他来说是左手倒右手。 而林氏影业为了这次收购付出的则是3亿现金以及价值1.2亿的玉郎机构股票。 这个数字较最早的版本有一定幅度的提高,也是陶玉书在谈判中的让步。 收购完成,金庸仍持有明报集团5%的股权,而算上他在明成控股的占股,经过股份穿透后,他对明报集团的持股比例仍有27.5%。 而林氏影业通过明成控股掌握了明报集团52.5%的股权,另外20%仍在沈宝新手中。 随着各家财经媒体对收购案的报道,其中细节被不断披露。 林氏影业付出4.2亿现金加股票,在一众强敌环伺中完成了对明报集团的控制,此役堪称经典,被香江诸多商界大亨所称道。 正在香江报业、商界为这次收购案拍手惊叹之际,玉郎机构突然对外发布公告,称将转让旗下《天天日报》的70%股权、《清新周刊》和《青春》杂志的全部股权。 消息一经传出,香江商场震动。 联想到之前陶玉书在接受《新宝》专访时那看似愚蠢的表现,所有人这才明白陶玉书下的是怎样一盘大棋。 许多人甚至不需要看公告,也知道玉郎机构媒体业务的转让对象是谁。 明成控股! 根据玉郎机构的公告,本次业务转让将以换股的方式进行。 经过香江证监处评估和审批通过,转让旗下媒体业务后,玉郎机构合法持有明成控股22%的股权。 明成控股的股东结构变为:林氏影业持股54.6%,金庸持股23.4%,玉郎机构持股22%。 明面上明成控股变成了三个股东,实际还是两个,毕竟玉郎机构也是由陶玉书夫妻控制的。 由此他们夫妻俩控制的明成传媒股份也达到了76.6%,付出了玉郎机构全部媒体业务,夫妻二人的控股比例看似只提高了6.6%个百分点,实际上的好处却远不止如此。 好处之一是未来明成传媒控制下的媒体业务必定会合并上市,到时即便要稀释股份,陶玉书夫妻二人依旧可以牢牢掌握公司的控制权。 好处之二,是明成传媒控制下的媒体业务前景更加光明。 明报集团本身就是香江第一流的传媒集团,现在有了《天天日报》这个香江第二大日报、《清新周刊》《青春》这两家中等体量杂志的加入,估值大增。 未来公司上市,股价和市值想象空间巨大。 这也是这一番操作背后,对于林朝阳夫妻俩二人和金庸来说的最大好处。 由陶玉书所主导的这场资本盛宴轰轰烈烈的持续了一个多月,几乎将香江各大媒体的头条上了个遍。 以至于到8月之后,陶玉书对外宣布将推动明成控股旗下的媒体业务合并上市时,香江新闻界的媒体已经没有什么惊喜了。 这花活你就玩吧,谁能玩得过你啊! 新的明报集团的合并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事,而且上市还有一系列的程序要走,不是短时间内能够见效的。 这一波新闻过后,有关于香江财经媒体版面上陶玉书、林氏、玉郎机构、明报的内容总算是少了。 大家现在唯一的是,新的明报集团上市后,市场会给予怎样的期待。 目前在恒生指数的传播业版块中,邵老板家族掌握的电视广播有限公司的市值是最高的,高达百亿,明报集团上市肯定达不到这样的高度。 大家把目标放低到传统的纸媒集团当中,数马氏家族掌握的东方报业市值最高,现在市值接近45亿港元。 新的明报集团如果上市,即便超越不了东方报业,但也应该至少可以一较高下。 经过这场大规模的资源整合后,这样的观点几乎成了香江报业和商界的共识。 经此一事后,香江商界许多人再提到陶玉书,态度也发生了悄然变化。 前年年末林氏影业收购玉郎机构,还可以说是捡了股灾的桃子,趁人之危。 今年这场纵横捭阖的收购与整合,尽显巾帼枭雄本色,令人印象深刻。 许多人提及陶玉书,言谈之间不知不觉间多了几分敬畏。 让香江人意外的是,在香江的这场收购大戏走进尾声时,《南华早报》突然转载了一则来自于《华尔街日报》的新闻。 新闻标题起的极为吸睛——《香江股市即将迎来“报业女王”》。 最近十几年,香江的经济发展迅猛,被誉为亚洲四小龙,资本市场因为与美国、英国高度联动被备受外国财经媒体关注。 早在6月份时他们就关注到了香江传媒领域的这场收购,期间《华尔街日报》的记者不断搜集资料。 直到两个月之后,才撰写出了这样一篇浓墨重彩的文章。 文章中这样写道: 在收购明报集团这家香江一流的报业集团之前,陶已经掌握了香江最大的电影公司和漫画公司,精耕文化传播领域的她拥有超人一等的商业嗅觉与果决判断。 新收购的明报集团拥有三十年历史,在香江影响力巨大、财务表现异常健康。 配合上从玉郎机构这家上市公司剥离出的颇具规模的传媒业务,新的明报集团正在整合资源谋求上市。 据香江联合交易所高级行政总裁霍礼义消息,市场对明报集团的上市抱有强烈期待,该案有望创造香江股市传播业最大规模IPO。 在传播业异常发达的香江,崭新的明报集团是一支值得所有人期待的传媒力量,它的上市必然会改变香江传播业的格局,而创造这些的陶也如同女王俯瞰着这一切。 《华尔街日报》创刊至今已有百年历史,发行量超过200万份,是如今世界上最重要的财经报纸之一。 虽然主要报道的是美国的财经新闻,但发生在世界各国的财经新闻也同样在这份报纸上占据了重要版面。 早年香江的置牛大战、九龙仓收购战、李嘉诚收购和记黄埔等新闻都曾被《华尔街日报》重点报道过。 这次报道明报收购案,《华尔街日报》对陶玉书的评价不可谓不高。 造成这种结果的主要原因是在陶玉书的性别,别说是在亚洲,就是在如今的欧美,女性引领企业、党派、国家的例子也极其少见,要不然撒切尔也不会被欧美媒体吹的没边儿。 在欧美人的刻板印象里,亚洲国家更加的保守,诞生出陶玉书这样一位女性商业领袖,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宣传点。 另一个更令人印象深刻的点是在于陶玉书的发家速度,仅用了不到四年时间,她便从一位小型制片公司老板华丽转身为掌握着数十亿港元资产的“传媒女王”。 不过香江毕竟远在亚洲,《香江股市即将迎来“报业女王”》一文在美国发表后,影响力是极其有限的。 反倒是此文章经《南华早报》转载发布后,迅速在香江引起了广泛热议。 陶玉书是香江企业家,欧美的权威媒体将她夸称一朵花,说起来香江市民们也感觉到与有荣焉。 在陶玉书之前,香江也有一位“报业女王”,她便是星岛报业如今的掌舵人胡仙。 只是跟依靠父辈余荫的胡仙比起来,陶玉书的经历显然要更加励志和传奇。 不少香江股民至今仍记得,当年的玉郎机构收购战,胡仙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被陶玉书羞辱了一番。 谁是真正的“报业女王”,如此一对比,高下立判。 第520章 也许会从这部小说开始 “啧啧啧!‘报业女王’,真是好大的名头!” “谁能想到啊,我们家竟然出了一位‘女王’!” 陶玉墨念着报纸,脸上眉飞色舞,嘴里振振有词,也说不清是在夸人还是损人。 “小姨,小姨,给我看!给我看!” 冬冬急切的拉着她的袖口央求着,她无奈的将报纸递给这个小不点,翻了几眼报纸,冬冬才失望的发现,这报纸上的内容,除了少数数字和字母之外,其余的他一个也不认识。 不对,他还认识母亲大人的照片。 冬冬狗腿的捧着报纸来到母亲大人身边,炫耀着说道:“妈妈,妈妈,你看!” “看什么?” “你可真漂亮!” 陶玉书展颜笑了起来,林朝阳则笑骂道:“好小子,学习不上心,拍马屁倒是无师自通。” 陶玉墨挖苦道:“姐夫,你儿子这叫家学渊源,我爸的马屁你可没少拍。” 陶玉书听到这话狠狠拍了她一下,林朝阳回敬道:“陶总真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了,这个家里是不是没有你在乎的人了?刚才还嘲讽我们陶董。” 陶玉墨连忙说道:“我没有,我不是,你可别瞎说啊!我刚才那只是在为我们伟大的陶董歌功颂德!” 说完这话,她还不忘向姐姐献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陶玉书给了她一个白眼球,“行了,你们俩就别耍宝了,赶紧吃饭。” 连续两个月时间,陶玉书大部分时间都在忙着收购的事,在家里吃晚饭的次数少得可怜,今天难得家里人口齐,林朝阳特意下厨多做了两个菜。 吃着饭,陶玉书问:“我听你姐夫说,新出的那款游戏卖得不错?” 听着姐姐的话,陶玉墨忍不住脸上五官乱飞,“何止是不错啊,那是相当好……” 砂糖游戏四月创立,跟那种初创的小游戏公司相比,这家公司的先天条件可以说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资金充足,人才济济,除了老板不靠谱一点,几乎没什么缺点。 公司创立的第三个月,创业作《大富翁》上市了。 在砂糖游戏版《大富翁》上市前,香江市面上已经有类似的游戏了,但大多都是遵循着桌游的游戏规则和交易策略,游戏画风极为粗糙。 《大富翁》在这些游戏的基础上,对交易策略的打磨更加精细,在何志文这位职业漫画家的主笔下,画风尤其精美,远超同类游戏。 《大富翁》发行上市第一周便取得了2300余份的销量。 之后连续三周,《大富翁》的销量连续增长,上市当月累计销量达到了1.12万份。 受惠于香江电子产业的发达,电子产品硬件一向很便宜,比较而言反倒是软件贵了一些,动辄就要两三百港元,游戏卡带也是如此。 《大富翁》是一款内容较少的策略游戏,定价150港元。 漫画、游戏不分家,《大富翁》的发行交给玉郎机构,由玉郎机构委托工厂负责软件制作、游戏宣传推广和销售,双方五五分成。 1.12万份游戏销量,对应的就是84万港元的营业额。 《大富翁》拿到砂糖游戏时就已经是半成品了,开发周期仅有两个月,开发成本核算也就12万左右,交了税,砂糖游戏的净利润在55万港元左右。 说完了游戏收益后,陶玉墨又不免遗憾。 由于电子业的发达,催生出了香江旺盛的盗版游戏烧录业务。 走进一家香江电玩店内,你总会看到墙上挂着个牌子,写了一堆列表,上面的每一行数字都代表了一行代码。 自己出卡带或软盘的情况下,15-20港元就可以让店主为你烧录一份时下最流行的游戏,相比之下动辄两三百元的正版游戏就毫无竞争力可言了。 正版游戏上市首月的销量几乎占了整个游戏生命周期的占比达到了一半,未来一年《大富翁》给砂糖游戏带来的收益能跟首月持平,陶玉书就已经要偷笑了。 “如果没有盗版影响的话,《大富翁》带给我们的利润再翻一倍也不是问题。” “既然当初选择了这个方向,这种事你就不要想了。” “我明白,我就是说说而已。” 陶玉墨心里也明白,以香江游戏市场的盗版横行之势,《大富翁》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不容易了。 “姐,那几个地方什么时候能上市啊?” 陶玉墨口中的“那几个地方”是指湾岛以及东南亚等几国。 不管是漫画还是游戏,困守于香江一地都不可能有大发展,必须要向外出击。 《大富翁》在湾岛及东南亚几国的销售已经由玉郎机构委托给了当地的代理商,但因为审查的关系,游戏各个国家和地区的上市时间各有不同。 “马来西亚已经上市了,其他地方应该也快了。” 陶玉墨不由得多了几分期待,香江市场这么小《大富翁》首月都能卖1万多份销量,在其他国家和地区表现应该也不会太差吧? 又过了数日,林朝阳接到了刘以鬯的电话,说想以《香江文学》的名义请他做个访谈,林朝阳欣然应允,两人约在了杂志社见面。 《香江文学》85年才创刊,时间并不长,但因为开放、包容的风格,这份刊物自创刊以来就发表了许多香江、湾岛、内地以及东南亚各国不少华文作家的作品,在香江文坛逐渐形成了强大的的影响力。 杂志社的办公室在湾仔摩理臣山道,面积也不大,就两间屋子,里面堆满了书籍和稿件,跟林朝阳去过的那些杂志社编辑部并无不同。 这是林朝阳第一次出现在《香江文学》杂志社,几个编辑看起来都对他很是好奇。 近十年以来,两岸三地文学交流日渐频繁,林朝阳是少有的那种作品能够在两岸三地流行的作家,并且影响力极大。 访谈由《香江文学》的副主编陶然做采访者,地点放在了杂志社的里间,话题是从林朝阳的新书开始的。 《入殓师》5月25日在内地的《收获》杂志首次发表,6月25日在内地、香江同步出版。 小说在香江出版近两个月时间,销量达到了9.4万册,读者口碑极佳,文学界也是一致好评。 一部《大时代》火遍香江社会,有一个好处就是激活了众多林朝阳的潜在读者。 按照这个销量趋势发展下去,《入殓师》一年在香江卖个三四十万册不是难事。 “上个月我们杂志发了一篇《入殓师》的文学评论,叫《以诗意绘就死亡的静谧画卷——读<入殓师>有感》,不知道你看过没有?” “看过,我记得作者署名叫陶然。”林朝阳笑容促狭。 陶然露出几分得意,“文章发表之后获得了不少好评。” 然后正色说,“不过从根本上来说都是给予《入殓师》这部小说的,我那篇文章属于沾光。” 他又问:“怎么会想到写这样一个主题呢?” 林朝阳简单的讲述了一下原由,陶然笑着说:“这么说香江的读者应该感谢萧家,要不是他们家想打个广告,我们也看不到这样一部杰出的作品。” 林朝阳摆了摆手,谦虚了两句。 “我看你在自序里说,在殡仪馆体验了一段时间生活。这也算是内地作家创作的一个传统了吧?” 陶然出生于印尼,却是长于新中国,中学、大学都是在内地读的,跟陶玉书还是校友,二人都毕业于燕京师范大学。 73年才移居香江,因而对于内地的文学传统格外了解。 “内地当代文学的创作基石是现实主义,观察生活、体验生活是作家的一项基本功课。” “这一点非常好。以我这个读者的视角来看,小说里那些有关于殡葬行业的见闻,让人印象尤其深刻,这也是丰富小说内涵的一个重要手段。” “不错。” “《入殓师》自出版之后,文学界和读者的评价都很高,侣伦在《素问文学》发文评价:它是生死渡口的一曲安魂乐章。 我很好奇,小说中你那些主人公面对离别、死亡的感受,都是靠体验生活得来的吗?” 林朝阳笑着说:“作家的创作,大多三分真、七分假,完全演绎生活就成了纪实文学。在真实生活的基础上,以个人感受和想象去创作,这才是作家这个职业与众不同的地方。” …… 访谈进行了将近一个小时,接近尾声时,陶然开着玩笑说:“我听朋友说,你这部小说在湾岛很受欢迎。” “是吗?小说可没在湾岛出版啊。” 陶然眨眨眼,“没在湾岛出版,不代表大家看不到嘛。” 林朝阳了然的笑了笑,《入殓师》的风格沉静内敛、哀而不伤,与现今湾岛正流行的乡土文学的风格在阅读感受上很类似,受到喜欢也很正常。 陶然又好奇的问:“这部小说会改编成电影吗?” “这也是访谈问题?”林朝阳调侃。 “算我个人八卦。” 三个月前《寄生虫》斩获坎城电影节金棕榈大奖后,在香江上映一举轰下3740万港元的票房,打破了香江电影行业文艺片的上映记录,广受欢迎。 之后在湾岛地区和马来西亚、新加坡等东南亚国家上映也收获了不俗的票房成绩。 林朝阳的小说现在是电影改编富矿,所有电影公司都对他的作品垂涎觊觎,可他自家有电影公司,改编这种事根本轮不到别的电影公司插手。 “以后有机会的话,会改编的。” 林朝阳的话有些模棱两可,陶然道:“希望早日看到这部小说被搬上银幕!” “谢谢。” 访谈结束后,林朝阳主动提议请《香江文学》的编辑们吃顿饭。 在香江,坚持搞纯文学是件辛苦差事,赚钱不多、受众更少,这些人能坚持下来本身就是值得佩服的事。 吃饭地点选在了太古城的一家餐厅,席间编辑部的两个年轻人对林朝阳很热络,问了不少关于小说中的细节,一看便是忠实读者。 刘以鬯喝了些红酒,面色红润,感慨着说:“朝阳,你这部小说是有功德的!” 他的意思大家都很理解,在东亚社会,对死亡这件事向来是极其避讳的,与死亡有关的一切事,也自然变成了禁忌。 《入殓师》中对生死的探讨打破了东亚社会一直以来的禁忌话题,引起了很多读者的生死共感,让死亡这件事在读者心中变得不再那么可怕。 包括小说中对于职业选择的困惑、对职业尊严的维护和亲情关系的处理,都让许多读者产生了深深的共鸣。 举个最直观的例子,在香江社会大家都很忌讳从事殡葬行业的仵夫,很多人家有喜事时甚至不愿意让从事这一行的亲属出席。 但在看完了《入殓师》小说后,至少在刘以鬯所知的范围内,大家对于从业者们的印象都有了极大的改观,开始抱有尊重。 大家听着刘以鬯的话,不由得点头认可。 陶然说:“香江人对于死亡和殡葬看法的改变,也许会从这部小说开始。” 林朝阳谦辞道:“哪有那么大的影响。” “潜移默化,好的文学作品就是有这么大的影响。”陶然笃定道。 林朝阳笑着摇摇头,没有与他争辩。 如果是那样的话,当然更好。 晚上九点多,林朝阳带着几分醉意回家,陶玉书说下午董桥来家里找他。 “说什么事了吗?”林朝阳问。 “说香江中文大学想找你。” “他们找我能干什么?做演讲?” “想给你颁个荣誉博士学位。” 听着陶玉书的话,林朝阳酒醒了一半。 “给我颁学位?这是闹哪出儿?我又不是他们学校毕业的。” “谁也没规定一定得是本校校友才能获颁荣誉学位啊!” 陶玉书看起来很高兴,她自小在燕大长大,有严重的学历崇拜和名校情结,香江中文大学想给林朝阳颁学位,她自然高兴。 “你没给他们学校捐钱吧?”林朝阳脸色怪异的问。 陶玉书风情万种的白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呢?” 夫妻俩这番对话是有说法的。 86年时,金庸给香江大学捐了800万港元,随后拿到了个荣誉社会科学博士学位。 因为捐款在前,拿博士在后,去年这事被香江大学的高级讲师黄康显翻了出来,在《信报》上发表文章将金庸大肆批判了一番。 黄康显的文章刊出后,金庸气愤异常,委托律师向黄康显发出律师函,提出了要求对方登报道歉、赔偿名誉损失等要求。 以金庸今时今日在香江商界、文化界的地位,如此大张旗鼓的反驳一个学校讲师的话,多少有些落了下乘。 关键是黄康显没有虚,在收到金庸的律师函后又在报上有理有据的回怼了金庸一番,闹的老同志灰头土脸。 金庸一辈子力争当个体面人,没想到临老被人将面皮扯下来揉搓了一番。 意识到这样下去只会让自己沦为公众笑柄后,金庸果断选择了沉默。 最后时间长了,这事也就没人关心了。 陶玉书一说要香江中文大学要给自己颁个荣誉学位,林朝阳立刻想到了金庸这档事。 要说体面,他林某人比金庸体面多了,可不想为个荣誉学位闹的灰头土脸。 “香江的学位那么贵,我才不舍得给你买呢。”陶玉书调侃着说道。 “你这话小心别叫咱们的股东听到。” 夫妻俩蛐蛐了两句,林朝阳拿起电话给董桥回了个电话。 他问起香江中文大学怎么会想着要给他颁荣誉学位时,董桥说:“明天见面说吧。” 次日上午,林朝阳和董桥在兰芳园约见面,董桥身边还有个斯文的西装男。 “朝阳,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香江中文大学的校务委员会主席李国能。” 校务委员会通常由领导、中层干部和学校骨干力量组成,在香江又有不同,经常会有社会贤达参与其中。 而校委会主席,权力之大更是可以制衡校长。 李国能出身香江李氏,家世显赫,毕业于牛津大学,回港后成为大律师,今年才到香江中文大学任职。 林朝阳与李国能握手寒暄后落座。 说起来,林朝阳跟李家的李兆福也有些交情,而李兆福是李国能最小的叔叔。 当初林氏影业能顺利收购玉郎机构,李兆福出力不小。 虽然李兆福现在已经淡出证券行业,但双方偶尔还是会通话。 不过李家家大业大,兄弟之间不算和睦,尤其李兆福是个强人性格,跟家里几个兄弟多有不睦,因此林朝阳和李国能都默契的没有提起这件事。 董桥七十年代曾于香江中文大学任高级讲师,再加上他跟林朝阳又十分熟识,所以李国能才找到了他来当这个中间人。 香江高校界一直以来学习欧美高校,不时便会联系社会名流颁个荣誉学位。 背后的目的也简单,高校办活动、搞捐赠都需要人脉,这些颁出去的荣誉学位到时便是学校的人脉。 而且现在这时候大多数高校都是好面子的,让他们去找那些知名的大富豪搞这些东西,他们面子上过不去。 林朝阳这种人就很好,自身文名在外,家族企业蒸蒸日上,名利俱全,完全是最理想的荣誉学位颁授人选。 至于由头嘛,香江中文大学早就已经想好了。 “多年以来,林生的作品滋养了两岸三地无数读者,畅销海内外。 您前年得法国勒诺多文学奖时,我们学校就曾讨论过这件事。 不过当时有些人的想法还是比较保守,认为要颁给学位,也得晚几年才行,要不然难以服众。 今年我上任校委会主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件事。 以林生的文名、获得的荣誉和对华语文学的贡献,能为您颁发荣誉学位,应该是说我们中大的荣幸才对。” 李国能不愧是律师出身,一张嘴巧舌如簧,说的人根本无法拒绝。 一番商谈后,林朝阳欣然接受了这件事。 不过荣誉学位不是说颁就颁的,香江中文大学每年都有四个荣誉博士的颁发名额,荣誉学位典礼会放在每年10月的中旬。 那几天刚好是香江中文大学的校庆日,举办这种活动可以聚集诸多社会名流,有为学校张目聚势的好处。 谈好了正事,李国能告辞而去,董桥问起明报集团上市的事。 “你一个明报的人,这种事问我不合适吧?” “你不是明报的人,你是明报的主人。” “你这话让查先生听见该不高兴喽!” 明报现在虽说易主了,但金庸仍旧是名义上的董事长。 “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两人这话当然是开玩笑。 董桥是明报集团的高管,公司如果顺利上市,他们这些高管也会跟着沾光。 他虽说是文人,但也不能免俗。 他在明报工作是不假,但管理的都是报刊业务,上市这种事根本参与不上。 “别想了,上市那是明年的事了,你们这些高管肯定有好处的。” 晚上回到家中,陶玉书主动问林朝阳今天跟董桥见面的事。 听林朝阳说完后,她面露兴奋之色,“颁发学位那天我一定要出席!” 林朝阳打趣道:“要不然我让他们给你也发一个?” “你说发就发?” “一年好几个,也不算稀罕。” 陶玉书却正色道:“不管荣誉学位多与少,它是一种认可。比起金钱、地位上的认可,这样的认可更让人有成就感。” “陶董高屋建瓴!” 林朝阳送上一记马屁,惹来爱妻嗔怪的眼神。 9月初,林氏影业投拍的古装影片《古今大战秦俑情》上映,这部电影投资1500万港元,由获得了金熊奖的章艺谋担任导演,香江知名导演、武指程晓东担任副导演。 演员方面,章艺谋亲自上阵出演男一号,巩俐饰演女一号。 上映首日票房达到了174万港元,第一周累计票房953万元。 因为早在戛纳时靠着卖片花就已经回本并盈利,《古今大战秦俑情》上映之前并没有什么票房压力,但如此出色的本埠票房表现还是让剧组主创们十分高兴。 毕竟这部电影的卖点是章艺谋和巩俐,因为金熊奖的关系,二人在香江也有些名气,但若论票房号召力就差多了,可能还不如香江的二流影星。 为了《古今大战秦俑情》的上映,章艺谋和巩俐在香江宣传了好几天。 本来电影票房成绩不错,大家都挺高兴,结果却出了意外。 在电影上映的第六天,有香江的八卦记者在宣传活动结束之后拍到了章艺谋和巩俐的牵手画面。 早在去年《红高粱》获奖之后,国内便有新闻传出章艺谋和巩俐在合作期间暗生情愫,掀起了一阵不小的舆论风波。 这次两人的恋情被香江媒体曝出来,立刻成了头条新闻。 林氏影业不是经纪公司,不会干预旗下导演的私生活,媒体热炒章、巩两人的恋情,反倒是给《古今大战秦俑情》的上映增添了几分热度。 上映四周后,《古今大战秦俑情》票房潜力耗尽,正式下映,累计票房达到了2395万港元。 凭借着这份票房成绩,《古今大战秦俑情》暂时位列本埠年度票房排行榜第五位。 一部内地导演、演员唱主角的电影,竟然在香江影坛热卖,这让许多从业者不禁感叹林氏影业的神奇。 在很多同行关注着《古今大战秦俑情》的热卖时,陶玉书却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正在为林氏影业旗下院线扩张而忙碌。 八十年代中后期是香江戏院产业的一个分水岭,85年之后普庆、伦敦、大华等大型戏院相继结业,但结业并不意味着结束。 几家戏院结业的根本原因是在于这几年香江地产业的蓬勃发展,让他们原本占据的地块变得寸土寸金。 87年普庆戏院率先拆除重建,发展酒店商场,之后伦敦、大华、新大华等几家戏院也齐齐跟上。 原来的老式大戏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迷你戏院。 说“迷你”,但综合来看迷你戏院不管是银幕数还是总的座位数却都比之前的大戏院提高了。 除了大戏院改建为迷你戏院,栖身于住宅屋苑之间的迷你戏院也逐渐出现。 林氏影业横跨产业上下游,自然不能错过戏院行业的发展。 89年下半年林氏影业四下出击,投资3500万拿下了14间500座位迷你戏院的经营权,成功将林氏影业自营的院线数量扩大至24家,一跃成为仅次于嘉乐院线的香江第二大院线。 除此之外,陶玉书还以战略投资的名义入股了江家所经营的安乐影业。 安乐影业是江祖贻于1950年创立的电影公司,在公司创建的前三十多年,安乐影业一直从事影片发行业务。 因为脚踏实地,安乐公司一步一个脚印,日渐建立了良好信誉,购买发行了大量欧美、日韩和第三世界的影片。 因专营西片业务,安乐影业在香江电影界的存在感不强,但实力却不容小觑。 近几年除了开启制片业务之外,还靠着自身的西片累积资源成立了百老汇院线,如今在香江已有7家戏院。 陶玉书以1000万港元投资安乐影业,占股6%。 算上联盟的新宝院线和双南线,林氏院线影响的戏院规模已经超过了62家,这个数字占据了香江戏院数量的48%。 林氏影业已经成为香江影坛名副其实的院线霸主。 第521章 真·望夫成龙 在林氏院线的建设过程中,陶玉书的风格看似大刀阔斧,实则用心细腻,考虑长远。 今年江祖贻次子江志强正式接手自家企业,雄心勃勃,陶玉书正是看准了这个机会才决定了投资安乐影业。 战略投资安乐影业,单算经济账肯定不是大赚的那种,但却有几个好处。 扩大院线联盟规模这一点就不提了。 首先,近两年林氏影业的制片业务气势如虹,但也正因为如此,公司内部开始流行起骄兵悍将的风气,为陶玉书所不喜。 安乐影业的制片业务不算大,但贵在精悍,陶玉书要引入一条鲶鱼,让手下人保持危机感。 其次是安乐影业与欧美多个国家的片商有着良好的关系,可以帮助拓展林氏影业的海外发行业务。 最后一点是,陶玉书看中了安乐影业的西片片库。 新纳入林氏院线的迷你戏院中,除了有11间成为常规的港产片一轮放映院线之外,还有3家迷你院线被她改造成了高规格的艺术片院线。 香江自七十年代便有碧丽宫这样的艺术片院线,到八十年代又有新华戏院出现。 艺术片专营院线虽受限于受众群体较少而无法大规模经营,但也有其独到之处,大部分艺术片观众都很舍得花钱,这也造就了碧丽宫和新华的成功。 林氏影业既然要两条腿走路,那艺术片院线的建设也不能放松。 光有院线没用,还得有片源,安乐影业的片库就成了最好的来源。 艺术片院线的规模不需要大,但气氛必须要好、格调必须要高,把看电影做成具有仪式感的事。 培养一批最重视的影迷,并且潜移默化的推广电影文化,这才是陶玉书真正看重的作用。 10月1日,位于弥尊道、佐尊道交界的伦敦戏院重新开业,现场没有明星、没有记者,却来了很多影迷。 这家戏院的海报墙上也没有任何新上映的港产片,一水儿的都是上映多年的经典艺术片的海报。 影院的排片表上赫然写着“希区柯克电影周”的字样,仔细一看,排片表上的影片全都是希区柯克的生涯作品。 这个电影周也是这些影迷聚集在这里的原因。 七十年代港产片崛起,培养出了一大批资深影迷。 “米高!” “米高!” 上午的第一场电影放映开始之前,影迷之中突然发出了惊呼,原来许观文不知何时混进了影迷群体之中。 影迷们热情洋溢的簇拥着许观文,许观文同样热情的回应着影迷们。 “大家好!” “今天我来陪大家看电影,好不好?” “好!” 影迷们齐声高呼,心情激动。 早在七十年代,许观文便已经是香江影坛的一流红星。 近几年他更是凭借着两部《楚门的世界》《寄生虫》这两部艺术片摇身一变成了国际影星,更受香江市民与影迷的爱戴。 许观文今天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林氏为了艺术片院线的运营,除了策划了“电影周”之外,还策划了“明星陪你看电影”活动。 每个月戏院都会邀请一位电影明星来跟影迷们共同观看电影,算是一个惊喜小活动,增强影迷们走进影院的动力。 许观文和影迷们看的是希区柯克的经典作《惊魂记》,这部电影中的淋浴场景和最后反转让人印象深刻。 即便很多影迷已经看过这部片子,但在看电影时还是会为其中情节而担忧、心惊。 直到电影结束,大家仍旧意犹未尽。 这个时候,许观文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放映厅里跟影迷们交流了起来,把放映厅变成了分享会,这样融洽、梦幻的气氛让现场的影迷们醉心不已。 直到最后分享会结束,许观文离开后,大家仍有些意犹未尽。 休息时间,不少影迷出了放映厅透气。 这个时候有人注意到戏院门口一侧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个专售店,里面不仅有正版录像带,还出售经典电影的海报、剧照。 有影迷发现了几张不常见的电影海报,见猎心喜想要买下来,结果却被告知这些海报是非卖品,只送给院线会员。 “会员?怎么才能成为会员?” “我们林氏院线的会员分为两种,一种是普通会员,另一种是资深会员。 普通会员,会员费每年500港元。福利包括:免费获赠林氏院线影迷会徽章,每月两次的免费观影机会,每月免租金租借2部影片录像带,免费获赠电影海报、剧照。” 服务生说话的时候,影迷们在算账。 会员年费500,平均到每个月就是42港元左右。 这几年香江的电影票价连年上涨,一些热门戏院、热门时段、热门电影的票价已经逼近30港元,早场票价最便宜的有15块的。 综合来看,一般电影票价基本在20~25港元之间。 会员每月两次观影机会,还有免费租借录像带和免费海报、剧照的待遇,听起来还算划算。 在影迷们算账的时候,服务生继续说:“……资深会员,会员费是每年2000港元。 但要办理的前提是必须有24张我们林氏院线的票根,且这些票根的观影日期需要分布在过去的12个月才可以。 简单点说,就是您在过去12个月内,每个月都需要在林氏院线看过电影。” 会员店的服务生说到这里,有影迷抱怨道:“你们这个条件也太苛刻了,每个月都要到你们院线看电影就算了,票根这种东西谁会留着?” 服务生解释道:“所以我们这个叫‘资深会员’,其实如果您没有票根也没关系,普通会员和资深会员的福利差别不大。” 他一说到这里,有影迷问:“资深会员的福利都有什么?” 服务生说:“除了普通会员的福利之外,资深会员还有每月1次的家庭观影套票,限8人以内,以9折价格购买会员店的录像带,生日主题影厅。” 影迷们躁动了起来,9折购买录像带这个福利大家没什么感觉,家庭观影套票这个也还不错,但大家对“生日主题影厅”更感兴趣。 有人追问:“这个‘生日主题影厅’是什么意思?” “就是在您生日期间可以冠名影厅,比如您叫‘张三’,您生日这天我们林氏院线旗下的某个影厅就会变成‘张三影厅’。 您可以约朋友到这里观影,您的朋友来观影一律享9折购票价格。 除此之外,您还可以选择以2000港元的价格指定我们片库内的任何一部影片当作您的生日片目,所有人可以免费观影,满厅为止。” 听到这里,有影迷惊异道:“这不就是包场吗?” “感觉比包场更爽,以自己的名字冠名影厅,还可以放指定电影,请所有人看电影,哇!越想越觉得爽!” “就是有点贵呦,两千块,半个月薪水了。” “人家戏院也要赚钱的嘛,我感觉超值,我每次生日请客,也要花两千块。以后生日不请客了,把朋友们拉到这里,想想他们的反应,哇哇哇!” 一群影迷叽叽喳喳的讨论了半天,服务生就这样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过了好一会儿,才冷不防说道:“几位打算办资深会员吗?有票根就可以哟!” 影迷们的讨论声戛然而止,他们不满的看着服务生,要你多嘴? 有脑子转得快影迷反应了过来,说道:“我们没有票根,可以找别人问问嘛,大家凑一凑说不定就凑齐了。” “对对对,这个办法好,回头大家凑一凑。” 这时下一场电影要开场了,影迷们边说着话,边朝影厅走去。 服务生心里不由得感叹,这帮影迷还真有钱,2000块的资深会员说办就要办,还要2000块指定包场电影。 生日指定片目包场这种事,听起来很有排面,满足的是影迷的虚荣心,戏院方也不亏。 既然是生日包场嘛,时间肯定是在午夜场。 午夜场票价低,上座率也低,通常上座率也就是10~20%,冷门档期常常会降到10%以下。 2000元的包场费用相当于500座影厅25%的上座率,戏院是赚钱的。 而且影迷出钱包场请客,有免费的电影看,还可以带动戏院午夜场的人气和消费,怎么算戏院都是赚的。 下一场电影结束,又有影迷聚集到会员店里,服务生陆续收到了几个办理普通会员的申请。 但更多的影迷却是在想着回去搜集搜集林氏院线的票根,办个资深会员,可以更有牌面一点。 谁也没有想到,林氏院线的这个鬼才策划在之后的一段日子里,竟然让林氏院线的观影票根成了香江影迷群体当中的抢手货。 林氏院线建设上的别出心裁,需要一定时间的发展和积累,短时间内除了收些会员费用,带动一下资深影迷的消费热情之外,还看不出太大的效果。 时间来到10月中,距离香江中文大学的校庆日还有不到一周,学校内的氛围异常活跃。 学生们除了日常的学习生活之外,还积极的参与到校庆活动中,许多社团也在筹备着各式各样的庆祝活动。 香江中文大学1963年才由崇基学院、新亚书院和联合书院合并成立,但二十多年来发展速度极为迅猛。 到八十年代已经成为香江社会公认的知名高校,在亚洲高校界也已经颇负盛名。 10月12日上午,香江中文大学邵逸夫堂内人头攒动。 这里是香江中文大学的第四所成员书院逸夫书院的礼堂,1985年邵逸夫捐款1.1亿港元给香江中文大学,校董会遂决议将新书院命名为“逸夫书院”,并由邵逸夫担任书院创办人。 说白了,就是邵老板花1.1亿港元买了个学院的冠名权,跟他后世在内地捐赠教学楼的操作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逸夫学院今年才刚刚建设完成,今年学校的荣誉博士学位的颁授仪式便放到了这里。 礼堂内人员众多,除了聚集了数百位学校的学生之外,还有上百位学校教职工以及二三十位政、商、医、法等各界的观礼嘉宾。 今天陶玉书真就陪着林朝阳出席了活动,为了学位颁授仪式,连班都不上了,这大概就是卷王的温柔吧。 除了陶玉书,家里几个小的也来了,嗯,半大不小的也来了。 “姐夫,你这个博士服不太好看,我感觉人家那个法学博士的更好看点。”陶玉墨说。 “你懂什么?中大颁的文学博士可比法学博士少多了。 再说这是好看不好看的事吗?只会追求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肤浅无知!” 没等林朝阳说话,陶玉书小嘴淬了毒一样,把妹妹骂了个狗血淋头。 陶玉墨不敢回嘴,在一旁无声的嘟嘟囔囔,表现得又怂又硬。 早在进入邵逸夫堂之前,林朝阳就已经将博士服穿好了。 宽大的黑色学袍,方正的黑色帽,垂金色缨穗摇动,袖缀、兜囊镶着紫色丝边,衬得整个人十分精神。 陶玉书转过头变了个脸,眼中满是欣慰之色,忍不住轻轻为林朝阳理了理头边的金色缨穗,有种终于望夫成龙的感觉。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咱们家学历最高的人了!”陶玉书莫名说了一句。 林朝阳不禁莞尔,“媳妇,你这学历崇拜有点太严重了,我这就是个荣誉博士。” “荣誉博士也是博士,我爸也才本科。” 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林朝阳真不知道老丈人要是听到了媳妇的话该作何感想。 他知道,一旁的小姨子肯定会把这话记到小本本上,等回京的时候告“御状”。 “等以后你争取让燕大也给你颁个荣誉博士,那才叫光宗耀祖。”林朝阳调侃。 “没正行!” 陶玉书嘴上娇嗔,可眼神中的野望却藏不住。 燕大啊,那可是她的老巢。 真要是能得个荣誉学位,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吧? 在学历崇拜的陶女士眼中,赚多少钱、当多大的老板回乡,都很难有拿个荣誉学位的风光。 这叫精神追求,脱离了低级趣味的那种。 走进邵逸夫堂的时候,林朝阳感觉陶玉书比他都神气。 夫妻俩落座在礼堂的最前排,今年中大的荣誉博士学位数量跟往年一样,还是四位。 中大的荣誉博士从50年代便开始颁授,对象基本集中在学者、医生、律师三个领域,政客很少,商人压根没有这个机会。 还是那句话,要面子。 给商人颁学位,说出去让人笑话。 四位当选博士,分别是李远哲、毕达飞、谭惠珠和林朝阳。 李远哲是86年的诺贝尔化学奖获得者,毕达飞是英国人,糖尿病研究领域的权威学者,谭惠珠是政客,基本法的起草者之一。 陶玉书装作不经意的朝周围看了看,四个人中,就属林朝阳年轻,这让她心中偷偷欢喜。 颁授仪式开始后,先是由中大如今的校长高锟致辞,然后是各学院院长为几位荣誉博士致赞辞,颁授学位证书。 李远哲是荣誉理学博士,毕达飞和谭惠珠是荣誉法学博士,林朝阳则是荣誉文学博士。 李远哲是第一个上台的,他一上台,台下的掌声雷动。 顶着诺贝尔化学奖获得者的名头,他可以算是今天四位学位获得者当中咖位最大的了,学生们尤其激动崇拜。 前三人轮流上台后,就轮到林朝阳了。 他是这么多年来中大荣誉博士人选中少见的作家,上一个被中大授予荣誉博士学位的作家是巴金。 那是在1984年,中大为了巴金足足写了三千字的赞辞,足见中大的礼遇。 这事林朝阳当然不知道,而是台上正在为林朝阳致赞辞的新亚书院院长林聪标说的。 新亚书院是中大建院三大书院之一,以文、商学科为主,林聪标致赞辞合情合理。 赞辞有多少字林朝阳没数过,反正林聪标念了十多钟,历数了林朝阳自踏入文坛以来的诸多成就,林朝阳很好奇这些信息他们都是从哪得知的。 “林朝阳先生,笔名「许灵均」,还曾用过笔名「王庆来」,生于东北,婚后赴燕京工作,86年旅居香江,是我国当代著名作家,从事小说创作。 1978年中国内地改革开放,也是在这一年,他走上了文学之路。 林朝阳先生的创作风格多变,产量丰富,对文学创作有着异乎常人的热情,他对文学体验的不懈追求令人敬佩。 短篇小说《牧马人》在1978年第11期《燕京文艺》杂志上,开篇的第一句话是这样写的:他是一个被富人遗弃的儿子。 这是林先生第一篇正式发表的作品,也是他第一次尝试小说创作,他的文学创作道路走得出奇的顺利,那背后是卓绝的天赋与坚定的努力。 …… 林先生善于观察生活、体验世界,更注重用文学进行思考,探索心灵。他的创作从不拘泥于形式,无论是创作姿态还是手法技巧,在中国当代文坛都独具一格。 他的笔触不仅讲述中国故事,也讲述世界故事,文字和语言不是限制他创作的壁垒,也不是限制读者阅读他作品的障碍。 他的作品歌颂真善美,也批判丑恶,是符合人性和人道的,也是具有普遍艺术意义的。 多年以来,林先生的作品不仅在国内获得了巨大的欢迎,也为海外读者所关注和喜爱,被翻译成多种语言,畅销海内外,影响力巨大。 他的作品获不少海外知名出版社所翻译出版,如美国的兰登书屋、法国的伽利玛出版社、日本的河出书房等,日本学术界还成立了林朝阳文学研究会,创办了《林朝阳文学研究会会刊》。 林先生的作品在国际社会广受欢迎,曾获得过法国知名文学奖项勒诺多文学奖的肯定,改编电影也曾获得过坎城国际电影节金棕榈大奖。 …… 慷慨就义的江南生、烈火中永生的亚伦·布什内尔、绝地求生的杜三江、刚毅果敢的朱开山…… 林先生笔下的人物感动了无数读者,他的文字充满光明和温暖,呼唤读者一同加入心灵的探索,鼓舞读者对爱、对生命、对理想的追求,让读者感受文学的光辉照耀。 林先生的文学成就在当代中国独一无二,是中国当代文坛少有的具有广泛国际影响力的作家。 为表扬林先生在文坛的重要地位,为表扬林先生为中国文化在世界范围内传播所作的杰出贡献,本人谨恭请主席阁下颁授荣誉文学博士衔予林朝阳先生。” 鲜花锦簇的赞辞总算念到了尾声,听得林朝阳很不好意思。 以前他领奖,甭管是国内国外都是简单表扬一下,像香江中文大学这样当着几百人歌功颂德一般的赞美他还是第一次见识。 饶是他觉得自己脸皮厚,也有些遭不住。 好在在赞辞的尾声,林朝阳解了一个心中的迷惑。 他本以为这篇赞辞是出自于中大某位教职工之手,没想到落款的却是巴金,难怪赞辞之中对他的经历如数家珍。 看来为了他的荣誉学位,中大确实没少花心思,也难怪林聪标最开始要提到“巴金”。 心思闪念后,林朝阳在一片掌声中走上主席台。 他上台的掌声比毕达飞和谭惠珠上台时大了很多,与李远哲上台时不相上下。 在四位荣誉博士当中,其他三人跟学生们的距离都有些遥远,林朝阳却不同。 中大人文社科领域实力强横,学生中文学爱好者众多,这几年林朝阳的小说在学生群体广受欢迎,作品改编电影更是少有人没看过。 如果说学生们给李远哲的掌声是对诺贝尔化学奖的尊重,那么给林朝阳的掌声就是发自内心的喜爱。 走上主席台,在数百双眼睛的注视下,林朝阳走到校长高锟面前,由他象征性的拨穗。 又走到校委会主席李国能面前,从他手中接过了学位证书。 然后林朝阳跟李国能握手说了一句谢谢,转向坐席,在人群中看到了陶玉书那双饱含深情的眼睛,她的脸上写满了激动与雀跃。 紫色丝绒的证书有些厚重,在此之前林朝阳并未多看重这个证书,可当他手握实感,对视着陶玉书那双眼睛时,他觉得这种感觉还挺好的。 以后陶女士出门可以炫耀了: 我的老公是博士! 发言、合影,几分钟后林朝阳又在掌声中走下台,陶玉书喜滋滋的拿着那份荣誉博士学位证书左看右看。 他是今天最后一位上台的荣誉博士,他走下台后颁授仪式也结束了。 接着,林朝阳几位荣誉学位获得者跟学校领导们在林荫大道集体留影,然后在学校教职工的陪同下参观了学校。 等到下午,林朝阳被请到了新亚书院给学生们做演讲。 新亚书院以人文社科学科见长,林朝阳在这里受到的欢迎更加热烈,有许多学生还是拿着他的书来的,演讲到最后几乎变成了签售会。 “真没想到,你在香江的大学里竟然这么受欢迎!” 陶玉书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间藏着两分暗暗的得意。 “一般一般,亚洲第三。”林朝阳玩笑着夸口道。 “说你胖,你就喘。” 晚上回到家中,陶玉书将林朝阳的荣誉博士证书珍而重之的放到书房书架的最上方格子里,进门一眼就能看到,很是招摇。 又过了两天,眼看着燕京那边快入冬了,林朝阳联系两家老人来香江,美其名曰“猫个冬儿”。 “我哪有那个时间?一天天的,净捣乱!” 二春同志现在醉心事业,面对林朝阳的邀请根本不为所动,甚至嗤之以鼻。 他不动,张桂芹也走不了,老太太在家里怨声载道,埋怨林二春耽误她看孙子。 林朝阳把这个消息告诉陶玉书,她说:“你应该把荣誉博士的事告诉爸妈,我保证他们俩来的比谁都快。”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观念早已深入中国人的骨髓,连陶玉书都不能免俗,更何况林二春夫妻俩。 林朝阳笑呵呵的说:“算了,我爸现在赚钱赚红眼睛了。不来就不来吧,反正春节也回去。我再联系联系爸妈吧!” 这个“爸妈”指的当然是陶父陶母。 燕京,朗润湖公寓。 正是晚饭时间,家家户户传出饭菜香,刚放学的小豆丁们在楼前楼后疯跑、打闹,像疯长的野草。 陶玉成拎着二斤五花肉往家走,路上不停的跟人打招呼。 “金伯伯!” “理群,干嘛去?” “嗐,这不家里好几天没沾荤腥了嘛,割了点肉!” 刚回到家,陶玉成把五花肉往餐桌上一搁,喊道:“妈,今儿晚上来个酸菜汆白肉吧!” 好一会儿,没听见动静,陶玉成嘿了一声,敢情家里就自己一个人。 他看了一眼时间,原来才三点半。 沏一杯茶,从书架上勾出一本《布衣神相》,往床头一靠,舒坦! 过了半个多小时,赵丽和两个孩子先回来了,然后是父亲带了两个学生回家,支使陶玉成去买点菜。 这两年物价涨的厉害,学生们都不富裕,陶父不时会带着自己的研究生回家改善一下伙食。 “肉都买好了。”陶玉成翻着武侠小说,头也不抬的回着父亲,又问:“我妈呢?” 第522章 全港小学生的噩梦 陶玉成的问题刚问完,陶母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位老姐妹。 趁着今天天气好,她和大家一起出去游玩,中午别人请客吃饭,她说什么也要请晚饭,拉扯一阵干脆把人给拉到家里来了。 “玉成,你去买点菜!”陶母吩咐道。 “肉都买好了。”陶玉成重复着刚才的回答。 “光吃肉啊?别的菜再买点!” 陶母可没有陶父那么好说话,陶玉成无奈的起身,然后好像想起了什么事,停下了动作。 “对了,爸妈,朝阳今天来电话了。” 陶父问:“说什么事了?” “说让你跟妈去香江待一阵。” 陶父陶母微微一愣,“去香江干什么?” 说起这个,陶玉成兴奋了,“说是换了大房子,让你们二老去感受感受资本主义社会的腐朽!” 这话当然是他翻译过的,林朝阳的准确说法是“家里现在宽敞了不少,让爸妈有空来玩一玩,散散心”。 陶父皱着眉头,他深刻了解儿子的性格,力求领会精神。 “换房子是好事,我跟你妈就不去了,我这边学校还有事。”陶父说。 陶母对丈夫的擅自做主不甚满意,陶玉成察言观色道:“爸,您有事,我妈没事啊!” 陶父“哦”了一声,“那你问你妈的意见吧。” 陶玉成嬉皮笑脸的说:“妈,我爸不去,您一个人去也挺孤单的,要不我陪您去吧!” 他这话刚说完,外面传来赵丽的声音,“美死你得了!真亏你好意思说出口。” 陶母也不待见的催促他道:“赶紧买菜去!” “我就开个玩笑。”陶玉成嘟囔了一句,灰溜溜的出了家门。 待他走后,陶母带回来的两个老姐妹接过了话头儿,陶家身边的人都知道他们家两个女儿在香江。 两人问起陶玉书姐妹俩在香江的情况,陶母眉目舒展起来,却只说是自己做点小生意。 “奶奶,你去香江带上我吧。”陶希武凑到陶母身边说。 陶母瞟了他一眼,“你去问问你妈,看她答不答应。” 陶希武一脸苦相,这还没到十一月份呢,大姑父的邀请要是一月份来就好了。 在他愁眉苦脸的时候,陶母继续跟老姐妹聊天。 “我们周围这些人,说来说去还是若慧你们家这几个孩子有出息啊!” “是啊。玉书两口子有能耐,你们老两口出去看看也挺好。” “唉!都这么大岁数了,有什么好看的,给孩子添麻烦。”陶母看上去很不想去。 “去看看外孙嘛,你们家那小外孙女多招人喜欢,大半年不见肯定想了。”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哎呦!那个小家伙,真招人疼!” 陶母说起外孙女眉开眼笑,衬托着一旁陶希武的脸色更苦了。 这天晚上过后,朗润湖公寓12号楼陶教授老两口要移居香江的消息不胫而走,引来周围不少人的羡慕嫉妒。 只是这两天老两口出门只要碰上老同事、邻居都会被问一嘴,被搅得不胜其烦。 “爸妈回信了,说不来。”林朝阳告诉陶玉书。 她表情有些无奈,“他们怎么都这样啊,难道还得去请他们不成?” “怕给我们添麻烦嘛,你要真是回去请,肯定好使。”林朝阳微笑着说。 陶玉书摇了摇头,“算了,那等过年的时候再说。” 夫妻俩正说着话,陶玉墨开开心心的回到了家,听说父母不来香江了,她的开心肉眼可见的加赠了两分。 她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现在的生活多自由自在啊,父母来了香江,头上立马多了两位太上皇,多不爽利? “瞧你高兴的,什么事啊?”林朝阳问。 “也没什么,嘿嘿!” 前几个字很低调,但后一声“嘿嘿”却暴露了陶玉墨的得意。 原来是《大富翁》的外埠销量反馈回来了,总计3.4万份,其中包括了湾岛地区和新、马、菲、泰等几国。 算上近段时间以来的新增销量,《大富翁》的总销量已经突破了5万份。 《大富翁》在外部的售价折合成当地货币跟香江的差不多,按照陶玉墨的计算5万份的销量,去了开发费用、发行代理费和缴税,砂糖游戏的盈利堪堪破了200万港元。 跟大公司比不了,但对于她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公司来说,已经是巨大的成功了。 何况,未来一两年里《大富翁》仍会细水长流的为砂糖游戏创造利润。 金额可能不多,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姐,当时咱们怎么说的来着?第一年盈利! 我这才不到半年,就赚了200万!” 陶玉墨跟姐姐嘚瑟了两句,陶玉书语气平静的说:“干得不错,继续保持。” 陶玉墨感觉一拳打在了空气上,她又振奋精神聊起了公司的第二款游戏。 《大富翁》七月份上市,八月本埠销量反馈出来之后,陶玉墨便信心满满投入了第二款游戏的开发之中。 在林朝阳的牵线搭桥下,砂糖游戏拿到了金庸《笑傲江湖》的游戏改编权,就是版权费用有点贵,花了20万港元。 这两个月砂糖游戏陆续又招了四五个员工,《笑傲江湖》的开发对比《大富翁》来说是个大工程。 按照现在的计划,年底《笑傲江湖》就有望上市,陶玉墨最近甚至还同意了杨渊升的一个另一个叫《轩辕剑》游戏策划。 陶玉书听着她的计划,忍不住蹙眉,“你这步子迈得太大了。” “问题不大,我对这两款游戏有信心!” 陶玉墨踌躇满志,豪气干云! 陶玉书很不理解她这种盲目自信是从哪儿来的,不过也没说什么,年轻人不吃点亏总是不长记性。 又过了两日,林朝阳收到了林海音从湾岛邮寄来的包裹,里面是一封信和两本样书,分别是《楚门的世界》和《闯关东》,另外还有几份报刊。 今年5月,林海音夫妻专程登门与林朝阳谈妥了他作品引进湾岛的事。 8月份,《楚门的世界》先在湾岛出版,然后是《闯关东》。 自湾岛JY以来,两岸交往比以前畅通了很多,近两年来湾岛也逐渐兴起了一阵“大陆热”,不少大陆作家的作品陆续被引进了湾岛。 林朝阳的作品出现在湾岛文化界要比这更早一点,因为香江和湾岛的联系较为密切,早在他的作品登陆香江之后,便常有流通到湾岛的事发生。 几年时间日积月累,林朝阳的作品在湾岛文化界已经拥有了一批忠实拥趸。 因而《楚门的世界》和《闯关东》在湾岛出版后,很快便受到了湾岛文化界的欢迎。 其中如湾岛知名作家白先勇就曾在《联合报》副刊发文,称: 《闯关东》具有雄奇品格、史诗气度,将大动荡、大变革的时代浓缩在白山黑水之间的矛盾纠葛和恩恩怨怨之中,惊心动魄、振聋发聩。 著名诗人余光中在参加林海音家举办的文学沙龙时,曾评价《闯关东》:应坐中国当代长篇小说第一把交椅。 在诸多文化界人士的推崇之下,林朝阳的小说迅速赢得了湾岛读者的喜爱。 销量一路走高,《闯关东》出版仅月余时间,便创下了2.4万册的销量,《楚门的世界》略逊一筹,也有1.8万册销量。 这些信息都是林海音在信中提到的,她寄来的那几份报刊上还有一些对林朝阳作品的评价。 另外,林海音还在信中写道: JY以来,两岸文化交流日渐频繁。今年三毛赴大陆探亲访问,受到了官方和民间的热烈欢迎。 朝阳你的作品在湾岛广受欢迎,拥趸众多,实在应该到这里走一走、看一看。 八十年代以来,三毛的作品屡屡被大陆的文学杂志转载,84年她的《撒哈拉的故事》《梦里花落知多少》等作品也陆续在大陆的出版出版,引发了一阵狂热的三毛热,风靡全国。 许多文学青年都被这位流浪过59个国家和地区的女子所震撼,为她和荷西的爱情故事感动,为她追求自由的精神所感染。 今年4月,三毛回大陆探亲,路过多个城市均受到了高规格的礼遇,消息传回岛内,让岛内文学界也为之激动。 湾岛的居民大体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原住民,自古生长在这里;一类是本省人,是清代以来从福建等地移民到湾岛的大陆人的后代;还有一类是外省人,也就是45年之后随光头入岛的。 在如今的湾岛文化界,外省人占着绝对主力,这些人中很多人都是生长在大陆,即便是生在湾岛,父辈的影响也依然在。 抛开政治分歧不谈,“乡愁”二字是他们这一代人的情结。 林海音邀请林朝阳入岛,希望加深两地文化交流,心意是好的。 但林朝阳作为内地文化界知名人士,想要入境湾岛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林朝阳特地致电林海音,先向她表示了感谢,又说明了登岛这件事的难度。 这几年两地关系看似缓和了,实则仍互有芥蒂,尤其是湾岛方面,把小肚鸡肠展示的淋漓尽致。 林朝阳现在只是旅居香江,迄今为止,未有大陆文艺界人士登岛交流的记录。 林朝阳最后对林海音玩笑道:“湾岛文化部门防我们这些人,甚于防川啊!” 林海音说,“我来协调试试看,如果取得许可,你可要来。” “那可不一定,我也得跟政府方面打个招呼才行。” 以林朝阳在文学界的名气和地位,入台登岛是很有象征性的事,官方对这种事必然是慎之又慎。 林朝阳挂了电话,给新H社的同志的打了个电话,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 等了一天,新H社方面传来消息,鼓励林朝阳登岛交流。 林朝阳这才又给林海音去电,有了这个答复,林海音高兴的说她先去沟通试一试。 她早年曾担任《联合报》副刊主编,发掘和培养了一大批湾岛如今的知名作家,在湾岛文学界地位甚高,后世更是有人将她称为湾岛文学的祖母级人物。 以她这种在湾岛文化界的影响力,也只能说“试试”。 后世李连杰八部电影在湾岛热卖,已经成了嘉禾的摇钱树,可依旧连个赴台做宣传的机会都没有,湾岛方面对大陆文化渗透的防备可见一斑。 转眼到了11月,香江太古城道18号,坐落在地铁之上的太古城中心热闹繁华,多年以来一直都是香江中产阶层休闲、娱乐、购物的好去处之一。 今天是周六,太古城中心依旧热闹非凡,人来人往。 但在这偌大的建筑里,有一处位置显得格外的不同。 一楼西南角的店铺原本是服装品牌马莎的专卖店,占地近2000呎。 最近几个月因为生意一直冷冷清清的,直到上个月,店铺挂出了停业甩卖的牌子,引来了一些顾客的目光。 然后在某一天早上,有顾客路过时发现,这里已经被喷绘布围挡了起来,看起来是已经换了商户。 商场里的这种喷绘布上,在围挡起来时大多都会喷绘一些相关店铺的信息。 马莎专卖店外的喷绘布上,没有任何文字信息,反倒是有几个两三米高的漫画形象。 一些爱看漫画的顾客很轻易的就认出了那几个人物,《中华英雄》中的华英雄、《龙虎门》中的王小虎、《天子传奇》里的姬发、《仙剑奇侠传》里的李逍遥…… 这样的发现不禁令顾客们充满了好奇,不知这些漫画人物为什么会出现在喷绘布上。 一个多月时间慢慢过去,今天一早,有人路过发现这里原本遮挡的喷绘布竟然不见了。 店铺以一面宽大的透明落地玻璃做墙,门头正当中“玉郎ACG”几个字以简约时尚。 一群十几岁的小孩子正围在店铺的透明落地玻璃前,店铺橱窗里,高达近两米的华英雄等比例模型肃然而立,栩栩如生。 “我命犯天煞孤星,无伴终老,孤独一生。” 凡是看漫画的年轻人,哪个人没听过这句话,没见过这个人。 “哇!” “这也太帅了吧?” “真是华英雄吗?” 男生们站在橱窗前,就差没趴到玻璃上了,眼中满是贪婪。 众人正看着的时候,突然有人招呼道:“快去看那边,有个更大的!” 闻声,众人蜂拥而去,只见太古城中心的中庭处,不知何时竟然放着一尊高达近五米的华英雄雕像。 气势之盛,更胜他们看到的橱窗里那座。 “叼你老母!帅爆了!” 有漫迷激动的爆出了粗口,周围人没有丝毫介意,因为那个人也只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喂喂喂,阿伟,你不是带照相机了吗?快快快,给我跟华英雄拍个照!”有人叫同伴帮着拍照。 有人走上前去,想近距离触摸雕像,却冷不防被人喝止了动作。 只见有个身着工装的年轻人拎着隔离带走过来,“靓仔们,小心点,这东西倒下来要砸坏人的!” 工装年轻人将隔离带放在距离雕像两米的位置围了一圈,漫迷看着他衣服上的LOGO,知道他是店铺的员工。 “你们店几点开业?”有人问。 “今天第一天开业,9点58分,以后每天跟商场的营业时间一样。” 工装年轻人回了一句,便往店铺的方向走去。 漫迷们围着华英雄的雕像又转了一会儿,才返回店铺,然后他们发现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店铺门口竟然又多了几十人。 “人也太多了吧?” 漫迷们嘴上抱怨着,可还是乖乖的排好了队,等待店铺开门。 一个月之前,玉郎机构旗下的漫画杂志和漫画单行本当中便预告了公司旗下第一家周边店的消息。 早在六七十年代,在日本动漫界便诞生了“首办”的概念,奥特曼、高达等动漫形象被制作成可供收藏、摆设的模型用以掏空动漫迷们的钱包。 只不过现在二次元和御宅族还没有像后世那样风靡,尤其是在香江,收藏漫画周边这种事还是个很新鲜的概念,因此漫画迷们对于玉郎机构开设的这家周边店充满了期待。 距离开业时间越来越近,来的漫迷也越来越多,逐渐排起了长龙,引来许多路过顾客的侧目。 9点18分,四个服务生拉响礼炮,店铺正式开业。 漫迷们不顾天上正飘着的彩带、彩片,立刻涌入其中。 玉郎ACG店铺占地2000呎,门口两边橱窗各摆了一座玉郎漫画旗下最热门的漫画形象模型。 店铺内部的装饰以纯白色调为主,辅以白色灯光,看上去十分高大上。 店铺分为漫画区、周边区和休闲区,漫画区的书架上摆着的全都是玉郎机构旗下的漫画单行本和杂志。 漫迷们进来之后只在漫画区看了一眼,然后便快速将目光转移到周边区。 漫画在外面的书店、玩具店、文具店都可以买,对他们来说吸引力不大。 相比于仅是出版物的漫画区,周边区就琳琅满目多了。 造型简约的陈列柜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漫画人物手办,清一色都是玉郎机构旗下漫画作品中的高人气角色。 从掌心大小到三四十公分,各种尺寸都有,但却没有看到如门口那般像真人大小一般的模型。 除了这些手办之外,陈列柜上还有一些造型奇特的物品。 “哇,这是华英雄的赤剑!”有漫迷一眼就看出了其中一件物品的来历。 “看那个,那是酒剑仙的葫芦!” “诶,这个拼图是……这是《醉拳》里的黄山一战吧?靠,居然是彩色的,比漫画那个结尾的画面精细多了!” “快看!赵灵儿的彩色海报,灵儿好美!” 周边区的陈设涵盖了手办、道具模型、玩具、文创品等多种类型的产品,对于漫迷们有着难以抵挡的吸引力。 一群人如同老鼠进了米缸一般,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在多数人沉迷于周边区,左看右看,为选择哪个商品挠头的时候,休闲区已经有人先占到了便宜。 休闲区一杯冰饮3元,一般的顾客点饮品都是为了喝什么发愁,可这会儿点单的漫迷却是在为选什么杯子而发愁。 “给我用木修罗的杯子!” “好的,顾客。” 休闲区的饮品没什么特别,但用的杯子上印的却都是《中华英雄》和《龙虎门》里的人气角色,尤其是那些印着女性角色的杯子,因为满足了某种不可明说的欲望,而更受漫迷追捧。 “你们这个杯子卖吗?”有漫迷问。 “不好意思,这是非卖品。”服务生回答。 漫迷顿时满脸失望,这时候就听服务生回答道:“不过如果在我们门店消费到一定金额,杯子是可以免费赠送的。” 漫迷顿时来了兴趣,问:“消费多少可以送杯子?” “满200元,您可以任意挑选一只杯子。” 听到这个数字,几个漫迷大呼“黑心”,一个杯子就要200块,休闲区饮品柜台里的杯子至少有50多种,全搜集下来岂不是要一万多块? “这里怎么没有马小灵?”有漫迷指着一堆印着《龙虎门》角色的杯子问。 “马小灵的杯子再过两个月可能会推出。” 有漫迷立刻意识到其中的险恶用心,这是生怕他们把杯子给搜集齐了啊,好歹毒的营销方式! “喂,阿伟,借我20块,明天还你。” “我要换华英雄的杯子!”漫迷挥舞着购物小票对服务生喊。 “顾客,请您先办个会员。” “还要办会员?要花钱吗?” “不需要,只要您消费满200元就可以免费办理。” 一个上午时间,玉郎ACG店里人流不断,进店的顾客平均年龄不会超过20岁。 消费能力也没有多么强悍,在太古城中心这样逛一次至少要花千八百块钱的地方,这帮小家伙一回的消费大多在三五十块,也有一部分有钱的花了两三百块。 但这帮人却有一个好处,兜里有多少钱就花多少钱,绝对不会藏着掖着。 傍晚时分,店里走进来一家四口。 店长阿乐眼睛很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自家老板。 陶玉书那张脸这两年经常出现在报纸、杂志上,很好辨认。 “林太好!林生好!” 林朝阳夫妻俩和善的冲阿乐点了点头,这时冬冬拉着林朝阳的手,指着门口的“华英雄”说:“爸爸,我要这个!” 陶玉书说:“这个是非卖品。” 冬冬不由得有些失望,他才刚上小学一年级,还没看过《中华英雄》,只是觉得门口这个大模型特别帅。 “爸爸带你们去里面看看吧,里面还有好多。” 林朝阳抱着晏晏,领着冬冬往周边区走去。 阿乐刚才问完好后,就知趣的退到了一边,直到陶玉书的眼神看向他,他才走了过来。 “林太!” “开业第一天,情况怎么样?” 听到陶玉书的问题,阿乐心中一喜。 今天新店开业第一天,他知道公司的管理层大概率会来店里看看,一天都在做功课,只是没想到来的竟然是老板本人。 “到目前为止,进店顾客460多人,其中消费的顾客超过70%,半个小时前吃饭时我粗略统计了一下,今天的营业额有3万2左右。” 陶玉书继续问,“哪个品类卖得比较好?” “周边区1/10手办卖得最好,还有漫画彩绘拼图的销量也很好。”说完了这句话,阿乐又补充道:“根据我的观察,不少手办、玩具和文创产品的价格有些超出我们客户群体的承受能力了。” 陶玉书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来到了休闲区。 玉郎ACG的休闲区被划分了几个小的区域,除了供应饮品和零食的吧台,还有供顾客休息的卡座,卡座区提供棋牌游戏,坐了不少人,基本将小学生到大学生群体一网打尽。 “今天到现在办理会员的一共有105人。”阿乐主动说道。 陶玉书微微点了点头。 所谓会员,即一次性消费满200港元便可以成为玉郎ACG的会员,但期限只有3个月。 如果想要一直保持会员,那么就必须在3个月内再消费满200元,以此类推。 成为ACG会员的福利包括:每次到店享一杯200ml柠檬蜂蜜水,漫画贴纸一张,购买漫画书享9折,积分兑换限量马克杯,专享休闲区。 玉郎ACG的会员福利跟林氏院线是两个风格,全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最实际的就是免费的柠檬蜂蜜水和9折购漫画书,柠檬蜂蜜水一杯成本还不到2毛钱,却可以极大的满足小孩子的虚荣心。 到店就有现成的饮品,如果带着朋友来,会很有牌面。 而且这帮孩子来了喝东西通常都会点零食,呼朋引伴,增加店里的销售额。 9折购漫画书这一条,玉郎ACG是玉郎机构的自营渠道,别说是9折了,就是7折也划算。 林氏院线的会员店和会员机制,注重的是培养会员群体的观影习惯,创造好的艺术氛围,为长久计。 玉郎ACG的会员机制则完全不同,主打一个涸泽而渔,在满足小学生们精神享受的同时,榨干他们钱包里的最后一枚硬币。 若干年后,当香江的中小学生们回首往事,一定会记得陶玉书——那个榨干了他们所有零花钱的女人。 第524章 陶总是个讲究人 开埠之后,香江有很长一段时间只是个商业转口港,连企业都很少,更别提文化了。 到40年代末,学校的教科书用的还是马来西亚和英国的课本,那时全港仅有一家出版社,印刷产品也仅限于历书、尺牍、旧启蒙读物、医卜星象及标点通俗小说等有数的几类出版物。 后来受战乱影响,一大批商业、文化精英南渡,香江的文化产业逐渐繁荣起来。 仅仅是出版机构,在五年之间就在港开设了几十家,中华书局、商务印书馆、百新书店、大公书局、南光书店、文渊书店、文光书局…… 但当时本港人民受文化教育水平很低,小学文化的还不到10万人,有兴趣或有钱买书者少之又少。 所以当时出版的书籍主要运销东南亚以及美国、加拿大等地。 之后的十余年里,香江的出版业和图书市场蓬勃发展。 到了60年代中期,外销书籍开始在东南亚各国纷纷采取当地语文为主的政策下而大受打击,中文书籍的销售重点遂从东南亚移回本港。 但尽管如此,东南亚依旧是香江出版业的一个外销方向。 利通图书的业务是代理发行图书,这些年来深耕东南亚等国,发行渠道甚广。 林朝阳的作品能在当地发行,总归是一件好事。 又过了几天,眼看着还有一个多星期就过年了,林朝阳外出采购了些东西,打算带回内地给家人当礼物。 陶玉墨也约了张曼玉一起去逛街,晚上回来后好像一摊没有骨头的肉,摊在了沙发上,而她今天的战利品就是十几张游戏卡带和录像带。 陶玉书问她,“你不是说公司的新游戏开发到了关键时刻吗?怎么还有心思去逛街?” 陶玉墨理直气壮的说:“游戏开发是他们的事,我是老板,又不是打工仔。” 反驳了一句,她还觉得不够,数落起陶玉书,“姐,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累吗?” 见陶玉书没接话,她不依不饶的说道: “就是因为你事必躬亲,恨不得把所有的事都干了,这样是不对滴! 你得给手下人发挥的空间,只有这样才能发挥他们的才能和价值……” 她说起自己的“老板经”滔滔不绝,看起来很有心得的样子,感觉至少也是个身家几十亿的企业家了。 在她说话的时候,陶玉书一直沉默不语,慢慢的,陶玉墨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声音越来越小,直到闭了嘴。 然后她又觉得自己这样有点怂,不甘心的补了一句:“我们公司现在发展的挺好!” 直到这时,陶玉书才冷哼一声,却也没说她什么,陶玉墨又小声嘟囔了一句。 等到晚上睡觉之前,陶玉书问林朝阳:“你觉得玉墨说的有没有道理?” 林朝阳心叫一声不好,考验他的时候到了! “一派胡言!”他大义凛然的说。 “你正经点!”陶玉书说。 林朝阳作出慎重思考的姿态,然后说道:“现在公司正是高速发展的阶段,你多操劳点是必然的。 玉墨那个小公司,就那么几个人,管理起来太轻松了,她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听着这话,陶玉书的眉头舒展开。 “你这话说的太对了,那丫头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恨恨的说了一句。 “是啊,她就是太闲了。”林朝阳毫无底线的附和道。 他这话说完,好像触动了陶玉书的神经,让她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饭,陶玉书坐在沙发上迟迟未动。 往常这时候,她已经出门了。 等了好一会儿,她有些不耐烦了,问还在磨蹭的陶玉墨,“你磨蹭什么呢?怎么还不去上班?” 陶玉墨正慢悠悠的刷着牙,“你要去上班就去上呗,我又不跟你一起。” 陶玉书说:“今天我去你们公司看看。” “为啥?”陶玉墨本能的防备起来,两人昨晚才拌完嘴,她觉得姐姐很有可能要伺机报复。 “我也是股东?去看看还不行?” 面对陶玉书的反问,陶玉墨讷讷道:“行当然行,我不是怕你忙嘛。你平时管的都是上市公司的事,我们这小作坊……” 陶玉书不耐烦道:“别磨蹭了,赶紧的!” 尽管她一再催促,但姐们俩出门时还是过了9点。 “去皇子大厦!”上了车,陶玉书对司机许卫国说。 等到皇子大厦的时候,陶玉书一马当先,气场全开,陶玉墨跟在后面,仿佛拎包小妹。 现在砂糖游戏不是刚开张时候那大小猫两三只的状态了,算上陶玉墨这个老板,人数已经突破了10人,可以称得上是兵强马壮。 进了办公室,一群技术宅看起来松松垮垮的,蓬头垢面、脸色苍白的在电脑前奋战,有种燃烧生命的悲壮感。 “大家早上好!”陶玉墨喊了一声。 顺便提醒手底下这帮牛马:大当家的来了,都给我精神点。 见陶玉墨来了,员工们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看起来很轻松,丝毫没有看到老板的拘谨。 然后大家又看到了她身旁的陶玉书,神色间突然多了些紧张。 “陶董好!” “大家好!”陶玉书回应了一句。 陶玉墨问:“都吃过早饭了没有?” “吃过了。” “吃了。” 大家稀稀拉拉的应着,陶玉墨对公司里除她之外唯一的女性何嘉莉说道: “阿莉,今天陶董来公司视察,中午大家加餐!” 这句话说完,办公室里的士气明显一振。 军心可用,陶玉墨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陶玉墨就进了自己那间小办公室,陶玉书也跟了进来。 “要不……你坐?”陶玉墨很有自觉的将自己的老板椅让出来。 “你坐吧。” 陶玉墨坐了下来,有些不安的扭动了两下屁股,看向姐姐,陶玉书也看着她。 姐妹俩大眼瞪小眼,过了好一会儿,陶玉书问:“你老看着我干嘛?干活啊!” “干什么……” 陶玉墨说到一半反应了过来,假模假式的翻动了一下桌面,又翻了翻抽屉。 半天没找到一份文件,脸色略显尴尬,却仍强装镇定。 “这两天太勤快了,活儿都干完了。” 睁着眼睛说瞎话,她一点也不脸红,就是有点心虚,眼睛左闪右躲。 陶玉书懒得拆穿她,问:“《笑傲江湖》什么时候能开发完成?” “就这几天。” 陶玉书蹙眉,“马上要过年了,能完事?” “能,加点班嘛!” 陶玉书不解的看着她,你说加班就加班? 陶玉墨解释道:“我们做游戏的,哪有不加班的?加班双倍工资,他们求之不得呢!” 陶玉书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那帮人跟被吸了精气的行尸走肉一样,她忍不住说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游戏晚出来几天又有什么关系?” 见姐姐对自己有误解,陶玉墨立马为自己辩解道:“跟我没关系啊,是他们自己主动要加班的。我是看他们实在辛苦,才给了双倍工资。” 听着她的话,陶玉书面色狐疑,还有人要求主动加班的? 正在这时,何嘉莉敲门而入,递给陶玉墨一张采购单,说:“陶总,我统计了一下大家今天午后要吃的水果,你看看你要吃什么。” 陶玉墨轻咳了一声,给何嘉莉使了个眼色:吃什么吃!没看大当家的在这吗? “陶总,年伯那里进了些马来西亚的榴莲,可以尝尝,珍珠提也不错,你不是很爱吃吗?”何嘉莉自顾自的说,还问陶玉墨:“陶董有什么想吃的?” 瞥见姐姐那眯起来的眼睛,陶玉墨恼怒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何嘉莉正说得起劲,突然挨骂,一脸茫然。 你不吃就不吃,骂我干什么? “给我买两串提子吧。”陶玉书说。 何嘉莉的听到这话,自动把陶玉墨的训斥抛开,认真的记下陶玉书的喜好,又看向陶玉墨。 “陶总,你真不吃吗?” 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吃辣? 陶玉墨瞪了她一眼,“给我买一盒士多啤梨。” 何嘉莉为难道:“年伯那没……” 察觉到陶玉墨的凶狠目光,她改口道:“我去别的店买。” 待何嘉莉走后,办公室内气氛沉静,陶玉墨绞尽脑汁,说了一句:“这个……下午茶,是为了员工们晚上更好的加班。” 陶玉书表情不置可否,对她说:“你忙你的,平时怎么忙,现在就怎么忙,不用管我。” 你说的轻松,你在这,我还怎么忙啊! 陶玉墨眼神幽怨的瞥了一眼柜子上的游戏机,看来今天是宠幸不上你们这些小家伙了。 “我去测试一下游戏,你先坐吧。”憋了好一会儿,陶玉墨如此说道。 说完不等陶玉书的反应,她赶紧跑到外面,然后就开始气冲冲的打算找何嘉莉算账。 “阿莉呢?” “陶总,阿莉她去买水果了。” 没找到人,陶玉墨只好偃旗息鼓,假模假式的坐在电脑前忙碌。 冷不丁发现陶玉书从办公室内往这边张望,她立马正襟危坐,全神贯注。 她不怕陶玉书,只是更想表现出自己作为老板英明神武的那一面。 过了二十多分钟,陶玉墨还在假装忙碌,这时候陶玉书从办公室里出来,对大家说道: “中午让陶总带大家去吃点好的,我埋单!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陶玉书说着掏出几张钞票交给陶玉墨。 “谢谢陶董!” 办公室内的众人齐声道谢。 等她走到楼梯间,不知道办公室里又说了什么,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她听着动静,摇头笑了笑。 这天晚上,陶玉书拉住了林朝阳,这场景让他似曾相识。 “你觉不觉得……” “觉得什么?” “玉墨比我更适合当资本家?” 林朝阳一头雾水,“爱妻何出此言?” 陶玉书便被今天去砂糖游戏的经历都说了一遍,然后说:“这丫头太会邀买人心了,花点小钱就让人给她卖命。” 林朝阳沉吟着说:“那不一样。她手底下的都是小年轻,心思本来就单纯,好收买。” “人都是她招的,这不就是她聪明的地方?” 林朝阳看着陶玉书,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打算慢慢把玉郎机构交给她来管。” “她能干?你之前不是说过,她不干嘛。” “之前是我没发现她这方面的‘才能’,这回由不得她了。” 陶玉书的语气仿佛是猎人拿捏住了小狐狸。 “也好,这样你也能轻松点。”林朝阳说。 隔天一早,陶玉书对陶玉墨说:“明年玉郎机构要大力发展游戏业务,你来负责这件事吧。” “我负责?我怎么负责?” “先当个游戏部门的负责人。” “那我公司怎么办?” “让玉郎机构收购或者……” 陶玉书话还没说完,陶玉墨像个炸了毛的小野猫。 “好啊,我说你好端端的去我公司干什么?敢情是打的这个主意! 真不愧是黑心的资本家啊!占了我的股份还不算完,现在连公司都想夺去!” 陶玉墨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气愤,怒视着姐姐,脸上写满了悲愤。 反观陶玉书,一脸风轻云淡,等她说完之后才接着说道:“收购或者是转让股份都可以,游戏公司你才投资了80万,到时候你的投资翻个几倍不成问题,80万轻松变成800万!” 陶玉墨的悲愤微不可察的收敛了一点,冷哼道:“说得轻松,你知道我为了这家公司付出了多大的心力吗?” “知道你辛苦。但你想啊,背靠大树好乘凉。” “背靠大树好乘凉?我看是头上多了个婆婆。” 陶玉书故作沉吟,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那我转让砂糖10%的股份给公司,就当做是战略投资了。” 听到这话,陶玉墨心头舒畅了一些,然后她又想到了陶玉书刚才说的800万。 扭扭捏捏的说:“你说,我们公司现在能值多少钱?” “这我哪知道?《大富翁》这一年给公司创造的利润,应该也就是300万。按照市盈率法的话,给个1500万很合理,但你们毕竟就出过这一部游戏。 要是《笑傲江湖》的销量也能达到《大富翁》这个水平的话,给个8~10倍净利润估值也不是不可以。” 在陶玉书说话的时候,陶玉墨心里的小算盘在不停的扒拉着。 1500万估值,那相当于公司估值比初创时涨了快10倍? 80万变800万! 那《笑傲江湖》要是能达到《大富翁》那个水平呢?那明年公司净利润怎么着也能破个500万了吧? 10倍就是5000万?她手里的60%股权价值3000万? 算到这里,陶玉墨的呼吸都有点急促了。 这收购,貌似好像也不是不能谈! 陶玉墨想了想,问:“姐,这游戏公司的股东就咱们俩,玉郎机构还有别的股东,让它入股,相当于花玉郎机构的钱把咱们的游戏公司股份分给别的股东,你不觉得吃亏吗?” 陶玉书不在意的笑了笑,“理论上是这样。” 陶玉墨还等着她接着解释呢,没想到陶玉书话说了一半就打住了。 陶玉墨眼珠子转来转去,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玉郎机构花钱投资砂糖游戏,这些钱进了砂糖游戏的账户,支配权在她和陶玉书,说白了就跟她们姐妹俩自己的钱没区别。 而玉郎机构看起来得到了股份,可玉郎机构的控制权在姐姐手里,那些小股东们看似沾了光,可实际上这股份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毛的便宜都占不到。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陶玉墨心动不已,但还是问道:“咱们这么做,证监处要审查的吧?” “怕什么?我说了是股权转让,又不是增资入股。 我又不会喊个20倍市盈率的价格出来,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来!” 早已熟悉资本市场的各种运行规律,陶玉书成竹在胸,陶玉墨不禁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您圣明!” 然后她腆着脸说道:“我看要不还是转让我的股份吧。” 陶玉书关心的问道:“那你的股份不就少了吗?影响你陶老板对公司的控制权啊,可别勉强!” 陶玉墨连连摆手,“瞧您这说的,什么老板不老板,您才是老板。您看我转让30%股份给玉郎机构怎么样?” 5000*30%=1500万港元。 一波财富自由,陶玉墨已经开始畅想她躺平后的生活了。 “太多了!我们就是战略投资,投点就行了,公司账上也没多少钱。”陶玉书说。 陶玉墨眨着眼睛问,“那您看多少合适?” “就10%吧。” 10%?那才500万,好干嘛的? 听过了5000万这个数字,但看500万,陶玉墨只感觉平平无奇,内心毫无波澜。 “行,10%就10%,什么时候办?” “不着急。《笑傲江湖》还没上市呢,要是销量太差,我可给不了你那么高的估值。” 陶玉墨撇撇嘴,面露不屑,“你们这些资本家,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陶玉书不理会她的挑衅,又把刚才的要求提了出来,“过了年,你就来玉郎机构上班吧。” 陶玉墨张了张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陶玉墨是个讲究人。 “你就不怕我去玉郎机构把事给你搞砸了?” “有我给你当后盾,你有什么好怕的?” 陶玉墨嘟囔道:“谁怕了,我是怕你怕。” 她又问:“那薪水怎么算?” “到时候HR会告诉你,薪水、奖金、期权都会有。” 姐妹俩谈完之后,陶玉书朝林朝阳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你看,易如反掌。 又过了两天,林朝阳一家人乘飞机回京过年。 落地燕京后,杜峰特地开车来接,身边还跟着个妙龄女郎。 “姐、姐夫,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罗兰,空政的舞蹈演员。” 罗兰是舞蹈演员,用燕京话说盘亮条正,一双杏眼很有魅惑力,最关键的是年轻,看着也就是二十出头。 “姐姐、姐夫好!”罗兰热情的冲林朝阳夫妻俩问好,两人报以微笑。 打过招呼后,杜峰帮着林朝阳拎行李,一行人来到航站楼外。 杜峰这次来接人,开的是一辆白色车身的帕杰罗,这年头SUV很少见,准确的说是还没有这个称呼,国人都管这玩意统称为吉普。 “换车了?皇冠不开了?”陶玉书问。 “嗐!姐,那都哪百年的事了。先上车,先上车。”杜峰说着,又朝陶玉墨喊道:“玉墨,你带着孩子坐后面那辆宝马。” 陶玉墨看不得他这得意忘形的姿态,低声说了一句:“有俩钱烧的!” 没错,杜峰来接人,除了开了一辆三菱的帕杰罗之外,还开了一辆黑色的宝马五系。 两辆车往航站楼外一停,大老板的气质愈发凸显。 回城的路上,杜峰一边开车一边跟林朝阳两口子闲聊,他先跟陶玉书了说了亚欧服装城现在的情况。 亚欧服装城经过这三年的发展,已经在全国六个城市都开设了服装卖场,今年的营业额达到了7400万,净利润超2800万。 这年头服装毛利奇高,净利自然也高。 林朝阳注意到在杜峰滔滔不绝的时候,罗兰看着他的眼神透着几分崇拜之情,只是不知道这其中几分是冲着事业,几分是冲着爱情。 服装城赚钱归赚钱,杜峰也有烦心事。 服装城这种模式是典型的大投入、重资产,每一座服装城的开业对于杜峰来说都不啻于重新创一次业,后续的投入和管理更是一大难题。 杜峰说完了自己的苦恼,问林朝阳:“姐夫,你觉得现在这情况咋办才好?” 林朝阳笑呵呵的说道:“这种事你自己考虑就行,我没什么想法。” 杜峰打了一把方向盘,过了个路口,然后说: “现在经济不断发展,不管是外贸还是内需服装行业的发展都会很强劲,我觉得自己办了服装品牌是个不错的方向。 像国外那样,搞加盟经营,规模扩大起来也快,还不用投入那么多资金和精力。” 杜峰显然就是早有打算,陶玉书说:“你自己决定就好了。” 见林朝阳夫妻俩都不太想讨论服装城的发展话题,杜峰知道他们是真不想聊这个,于是便换了个话题。 “姐,香江那边公司怎么样?我那回听玉墨说,你们又收购了家公司,还要上市?” “早着呢,还得几个月。上市一堆麻烦事,没那么快。” 杜峰满脸艳羡,“那可是上市公司啊!别说等几个月,等几年也行啊!公司一上市,你跟我姐夫身家又多了几十亿。” 听到杜峰口中的“几十亿”,一旁的罗兰瞪大了眼睛,充满了不真实感。 “要是能像你说的那么轻松就好了,市值都是虚的,我们又不套现。 聊起亚运会,杜峰炫耀道:“我还给亚运会捐了10万块呢!” 陶玉书好奇道:“还需要捐钱?” “不是强制的。是国家缺钱,咱燕京爷们儿能差事吗?这得捐啊!”杜峰豪气的说。 陶玉书这两年不在国内,也就是过年才回来待几天,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忍不住多问了两句。 燕京亚运会是国内第一次承办这么大规模的国际体育活动,有太多的建筑、设施需要建设了。 新建16个体育场馆,改建17个体育场馆,修缮46个体育场馆,新建50万平方米的亚运村和100多万平方米的居民住宅区。 根据燕京市的核算,举办一次亚运会仅仅是建设成本就要投入高达25亿元人民币,即便有国家支援,但燕京市依旧存在6亿元的资金缺口。 6亿元,放在后世对于泱泱大国,堂堂帝都来说如同九牛一毛。 可对于现在的燕京来说,却是一分钱难道英雄汉。 时任燕京市副市长,专门负责亚运会的张百发想了个办法。 政府没钱,我们还有11亿广大的人民群众。 在燕京市政府的号召下,各地人民群众踊跃捐款,杜峰说迄今为止老百姓捐的钱已经超过2亿元了。 一路聊着天,车子驶入大六部口街,在胡同口停下。 一行人下了车,还没进院里,林二春夫妻俩已经站在院门口等着了。 见着两个小家伙,张桂芹又抱又亲,“心肝”“宝贝”叫个不停。 “想孩子就就去香江看看嘛。”林朝阳说。 张桂芹起身没好气说道:“你问这个赚钱红眼睛的!” 一旁的林二春跟没听见这话一样,抱着孙子、孙女同样稀罕个没完。 到家之后,杜峰坐了一会,便要离开。 林朝阳留他吃饭,他说:“不了,等会还得跟个朋友吃饭,你们先吃,回头再聚。” 说完就带着罗兰走了。 陶玉书问陶玉墨,“他那女朋友怎么回事?” 陶玉墨在香江不时会跟杜峰通信,对各自的情况还算了解。 “不说了嘛,舞蹈演员,别的我也不知道。”陶玉墨回了一句,又说道:“姐,你也给亚运会捐点钱呗!” 第525章 朝阳体育馆 陶玉书瞟了她一眼,“你还挺积极,你不捐点?” “我捐啊!”陶玉墨痛快的应了一句,又说:“我这不是没钱嘛。” 她的钱全都投到公司里了,公司也没分红。 “没有多,还有少。” 陶玉墨犹豫了一下,“那我捐1万。” 她问:“姐,你捐多少?” “还没想好。” 餐桌上,陶玉书跟家里人说起这个话题,林二春说他去年捐了1000块钱。 “还听说香江有个大老板,捐了座体育馆,真有钱啊!” 林朝阳说:“国之盛事,咱也不能小气,多捐点!” 陶玉书思忖,“你说是以个人的名义捐,还是以公司的名义捐好?” “个人捐吧,几家公司各有各的难处。”林朝阳说。 明报集团刚合并,现在正处在上市前的关键时刻,突然抽调大规模资金不合适。 玉郎机构是上市公司,捐款还得走董事会程序,瓜田李下的,好说不好听。 林氏今年又是建设院线、又是投资合拍片,再加上收购明报也掏了一部分,这两年攒的家底都被榨干了。 “个人啊!” 陶玉书盘算了一下,问林朝阳:“家里存折一直闲着呢吧?” “嗯,一直闲着呢。” “能有多少?” “没太注意,我去翻翻存折。” 林朝阳吃完饭,把家里的存折都翻了出来。 这几年夫妻俩人在香江,林朝阳在内地的版税都是一年结一次,一直也没用处。 “这里有150万!” “这张有240万!” “加这张存折,720万了。” …… 夫妻俩把家里的存折翻出来仔细一算,竟然有3345万之巨。 “都已经这么多了吗?”陶玉书现在每天想着公司的事,反而很少关注家里的财政了。 “里面有1600万是服装城的分红,剩下的都是版税。” “版税占了一半?” 陶玉书的表情更加惊讶。 林朝阳解释了两句。 他的版税膨胀主要集中这两年,因为物价涨了,书籍价格也涨了不少。 《收获》定价4块5,《花城》定价3块5,《当代》定价3块8,今年新出的《平凡的世界》第三部定价5块6,而《棋圣》的字数要少一点,但定价也已经达到了4块5。 受中日围棋擂台赛的影响,《棋圣》这两年销量长青,总销量已经突破了2000万册,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最近三年卖的。 1700多万版税当中,有近二分之一都是《棋圣》带来的。 陶玉书听完之后不由得咋舌,“之前只觉得你海外版税高,没想到现在内地的出版版税也这么多了。” “这两者不一样。《棋圣》的情况很特殊,属于赶上好时候了,书籍定价翻着番儿的上涨、老百姓又凑热闹。 你看《高山下的花环》,现在也一千多万册的销量,稿费加版税也就二三十万。” 《高山下的花环》属于军事题材类作品,最开始几年拿的都是基础稿酬加印数稿酬,并不多。 后来改成了版税,但销量高峰期早过去了,一年也没几个钱。 盘完了家底,陶玉书问:“咱们捐多少。” “这钱留着用处也不大,捐个整数吧。”林朝阳说。 饶是陶玉书心中也打算要“大方”一次,可还是被林朝阳的决定给镇住了。 “捐3000万?” 林朝阳点了点头,“共襄盛举嘛!” 陶玉书忍不住对丈夫刮目相看,眼中流露出爱慕之情。 “我们家出了个大善人!”她打趣着说。 决定好了这件事后,夫妻俩谁也没声张。 隔天一早,俩人驱车前往燕京市政府。 昨天从城外进城还没太大的感觉,今天车子在燕京城内的大街上行驶着,街面上已经出现了不少亚运会吉祥物盼盼的身影。 左手举着金牌,右手大拇指点赞的大熊猫形象,承载了中国人民对亚运会的期盼,也传达着中国人向世界张开怀抱的热切呼声。 “同志,哪个单位的?有事吗?” 到了燕京市政府门口,夫妻俩下了车就被大院门口站岗的哨兵给拦住了。 “你好,同志,我们来找亚运会基金会办公室。” 第十一届亚运会基金会是燕京市为筹措资金专门成立的组织,办公地点就在市政府内。 “哪个单位的?请出示工作证。”哨兵又问。 林朝阳掏出了他好几年没用过的工作证,“燕大的。” 哨兵看了一眼他的工作证,态度和善了一些,“找人吗?还是办事?” “捐款。” “捐款?”哨兵立刻反应过来,这说的应该是给亚运会捐款。 “要捐款的话,你们直接汇款就行,有基金会的账户吗?没有我给你们写一个。” “有基金会的账户,不过我们要捐的数额有点大,银行不好汇。” 哨兵狐疑的看着夫妻俩,又看了一眼两人身后的汽车,刚才林朝阳出示了工作证,确实是燕大的。 那这么看来,这位女同志应该是下海有成了。 他忍不住多看了林朝阳一眼,同志好福气! 尽管心里不认为有银行还汇不了的钱,但人家毕竟是来捐款的,而且看样子肯定不是小数目,哨兵说道: “那你们登个记,我给你们联系基金会的同志。” “好,麻烦你了,同志。” 夫妻俩登记着信息,哨兵拿起门岗的电话联系基金会。 过了十多分钟,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从大院里跑出来,哨兵介绍道:“张同志,就是这两位同志要为基金会捐款。” 被喊作张同志的正要跟林朝阳夫妻俩打个招呼,突然看到林朝阳的脸,愣在了那里。 “林……朝阳老师!哎呀,您好您好!” “你是……”林朝阳面露迟疑,他印象里可不认识这个小伙子。 “您不认识我,不过我认识您。我是燕大83级经济系的邝广泽,在学校的时候见过您几面。” 邝广泽热情的自我介绍了两句,林朝阳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又把陶玉书介绍给他,三人边说着边进了走进了燕京市政府大院。 进了办公楼,上了三楼,邝广泽将夫妻俩领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口。 办公室门口挂着“第十一届亚运会基金会”和“燕京集资办公室”两块牌子。 “我们这个办公室是一个机构,两块牌子。” 邝广泽解释了一句,进了办公室后,又将林朝阳夫妻俩介绍给了办公室里的两位同事,还特意强调了林朝阳的另一层身份,夫妻二人顿时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迎。 邝广泽给夫妻俩倒了杯茶,笑着说道:“哎呀,真是没想到能在单位见到您二位。” 寒暄一阵,林朝阳进入了提起了这次来的目的。 邝广泽笑容更盛,“了解了解,感谢您二位的拳拳爱国之心。” 说着话,林朝阳将一堆存折掏了出来。 邝广泽看着桌上的存折,心中感到一阵温暖。 他在基金会办公室待了一年多,像这样的场面他见过太多次了。 1987年春节刚过,亚组委集资办公室收到一封来信,信封里还夹着1元6角钱,那是江苏盐城建湖县一名年仅12岁的小学生颜海霞向燕京亚运会的捐款。 燕京一位叫王秀华的清洁工,在得知燕京亚运会需要社会捐助时,将自己积攒多年的两千元揣在裤兜里骑车来捐给了集资办公室。 为了万无一失,她特地用针线把裤兜缝了起来。 73岁的相声大师侯宝林捐出了他多年来积攒的1万元演出费。 香江有个叫张明敏的歌星,1985年的春晚他的一首《我的中国心》红遍大江南北。 听说政府亚运会缺资金,他在今年一年连开了154场演唱会,最多的时候一天演了3场,唱到嗓子嘶哑发炎、出血。 三毛、五毛的门票,一首接一首的歌,一座城换一座城。 半年之前,当他把一年演出积攒下来的60万零零散散的毛票悉数交到集资办公室同志们的受众时,所有人无不红了眼眶。 正是有了这些可爱的广大的人民群众的热情、爱国心和期盼,才让亚运会这项倾举国之力筹备的盛会走的如此顺利。 邝广泽眼眶温热的看着林朝阳将所有存折都摆到桌面上,听他说道:“我们这两年常住香江,没太关注亚运会的事,也不知道资金都凑齐了没有?” 邝广泽动情的说:“全国各地像您和您爱人这样的热心人士有很多,这一年多我们集资办公室已经筹集了2亿多资金,另外我们办公室发行的亚运会体育奖券也募捐了1个多亿。” 林朝阳说:“听说有6个亿的缺口?” “是。还差了一些,不过我们相信,有您二位这样的热心人士,这些困难都不是问题。”邝广泽信心满满的说。 林朝阳夫妻俩脸上挂着笑容客套了一句,他说道:“存折里的钱也没整理,还得麻烦你们办公室的同志和我们一起去一趟银行。” 邝广泽说:“应该的,应该的。” 他转过头,对同事说道:“韩姐,咱们把钱上个账,然后跟朝阳老师夫妻俩跑一趟银行。” “好。” 两人说完,邝广泽便将存折都拢起来,他跟林朝阳确认了一遍:“朝阳老师,这些钱是都捐了吗?” “都捐。” 邝广泽点点头,“您二位稍等。” 他说完就翻开了存折,眼睛在存折上看了一眼,刚要活动,又忍不住转回去看了一眼,随即露出不可置信之色,怔在了那里。 韩姐拿了台账过来,见邝广泽拿着存折呆愣在那里,叫了他一声,“小邝!” 邝广泽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他的眼神没有看韩姐,而是下意识的看向林朝阳夫妻俩。 只见夫妻二人正慈眉善目的看着他,活像救苦救难的菩萨。 喉咙不争气的咽了口唾沫,邝广泽放下手里的存折,又翻开另一张存折。 有了刚才的冲击,这次他的反应正常了很多,但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脑海中忍不住想起刚才接到的门岗电话,哨兵咋说的来着? 对,捐款金额有点大! 这叫有点大? 韩姐从刚才就察觉出了邝广泽的异常,她拿起邝广泽刚放下的存折,眼睛一下子定在了那里,不敢相信的数了好几遍存折上的数字。 确认了没错之后,韩姐终于明白了邝广泽为什么翻个存折会变成那样。 然后两人将剩下的存折都翻了一遍,最后得出了一个令他们终身难忘的数字。 3021万! 邝广泽和韩姐的视线交错,均从各自的眼中看到了难以言说的震撼。 两人在集资办公室待了一年多,经手的资金有数千万之多,可他们还尚未见过这么大数字的单笔捐款。 这可是整整3000万啊! 两人的目光忍不住再次汇聚于林朝阳夫妻俩身上,满是惊奇、疑惑和难以置信。 林朝阳主动开口说道:“这钱的来路你们放心,都是我的稿费、版税和投资所得,每一分钱都是干干净净的。” 邝广泽连忙摆手,惶恐的说道:“朝阳老师,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 因为过于激动,他一向流利的口才变得有些结巴。 这个时候,反应过来的韩姐顾不得登记的事,悄悄的出了办公室,一路小跑着来到六楼。 “张市长!” 她呼哧带喘的来到一间挂着“副市长”牌子的办公室门前,使劲的拍着门。 急促而响亮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在向来安静的政府部门里,这样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惊动了另外几间办公室里正在办公的同志。 “小韩,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毛毛躁躁的?张市长不在家,去体育馆视察了。” 负责办公室日常工作的副主任喝了一声。 韩姐顾不得跟副主任解释,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副主任蹙眉,这个问题问的太犯忌讳了。 “有什么事跟我说,我替你转达。” 韩姐有些急躁的说:“最好是能赶快联系上他,我们这边……” 她说着话,突然意识到旁边还有几颗围观的脑袋,连忙将副主任拉到一旁,低声言语起来。 “多少?三千万?” 副主任惊诧的声音只响起片刻,便被他强自压了下去,但面上的惊容不减。 他扭头前后左右看了看,喊道:“都别看了,该干什么干什么。” 几颗嗷嗷待哺的脑袋不甘心的缩了回去。 然后副主任才压低了声音,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确定吗?是三千万?” “这还能有假?人家存折都带来了。那是许灵均呐,人家总不能跑过来跟我们市政府开玩笑吧!” 副主任脑筋快速转动,对韩姐说道:“你先回去,做好接待工作,不能怠慢了人家。我现在立刻联系张市长,争取让他尽快回来,打完电话我就下去。” “好。” 韩姐答应了一声,连忙下楼。 副主任回到办公室,先是尝试着联系张市长今天去视察工作的单位,却被告知张市长一行人已经离开,目的地不清楚。 他无奈只好用电话给张市长秘书的呼机发了条信息,等了几分钟始终没见对方回电话,也不知道对方是没看到,还是没条件回电话。 想到这里,他心情有些焦急,对办公室的小年轻说道:“小李,现在有点情况要去跟张市长汇报,你要辆车赶紧出门。” 说着他将刚才听到的消息告知小李,对方表情怔怔,副主任焦急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要辆车,快去!” “好的,主任。” 小李知道这是关系到亚运会集资的大事,不敢怠慢,一个箭步窜出办公室,奔向司机班。 小李走后,副主任站在电话前来回踱步,正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声音清脆、刺耳。 副主任的心头一惊,立马拿起听筒,“喂!刘秘书,是是,我找百发市长,有要紧事!” 二十多分钟后,一辆老红旗驶入燕京市政府大院,车子驶过带起一股冷风,吹在门岗哨兵的身上,感觉车子比平时快了不少。 老红旗停在政府办公楼前,早已等在这里的副主任迎到车门前。 张百发是燕京市副市长,也是亚运会总指挥、亚运会集资办公室主任,下了车他立马问道:“人呢?” “在楼上集资办办公室,小韩和小邝他们在负责接待。” “快!” 张百发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大步流星的走进办公楼。 此时的集资办内,邝广泽和韩姐刚登记完捐款数额一段时间了,热情洋溢的跟林朝阳夫妻俩聊着天。 俩人询问要不要先去银行把钱转到基金会的账户,邝广泽和韩姐却说不着急,只是一个劲儿的说着感谢的话,十几分钟愣是没有一句重样的。 就在这时,集资办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 邝广泽正打算去开门,门口传来爽朗的笑声,只见来人推开门径直走了进来。 “哈哈哈!这位就是朝阳同志吧?” 来人走进办公室,只辨认了一眼,便迅速锁定了林朝阳,步伐又快又稳,带着风风火火的劲头。 在林朝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走到他面前,冲他伸出了手。 邝广泽本想介绍一句,却不想来人先开了口。 “朝阳同志你好,我是燕京的副市长张百发,你叫我老张就行!” 张百发声音洪亮,如同一口洪钟回荡在人耳边,脸上的笑容灿烂而真诚,连眼角的鱼尾纹里似乎也藏着热情。 这位钢筋工人出身的副市长性格豪爽,不拘小节,年轻时曾是燕京市赫赫有名的劳动模范,掀起了一阵“学习张百发”的热潮。 “张市长你好!” 打了个招呼,林朝阳又将身旁的陶玉书介绍给张百发,对方又是一阵笑声、握手。 “刚才我正在外面视察体育馆的建设,听说两位要为我们亚运会的建设添砖加瓦,实在是感谢,感谢啊!” 张百发不是那种文绉绉的领导,但身上却有一种爽快和真诚,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他拉着林朝阳夫妻俩坐下,又详细了解了一下他们捐款的情况。 听到“3021万”这个数字之后,他忍不住再次伸出宽厚有力的大手,抓住林朝阳的手,用力的上下摇晃着。 “哎呀!我的朝阳同志、玉书同志啊,你们可是为我们组委会解决了大问题啊!我老张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林朝阳笑着说道:“国家有需要,恰好我们有点积蓄,就算是略尽绵薄之力。” “诶,这哪里是绵薄之力!”张百发摆摆手,气势如虹,“除了香江的霍先生捐的游泳馆,你们二位的捐款可是我们基金会迄今为止收到最大的单笔捐款了。” 他说到这里站起身,拉住了林朝阳的手。 “来来来!” 林朝阳都被他突然的举动搞的有些不知所措,由他拉着一路上楼,来到属于张百发的办公室。 张百发的办公室里挂着一幅巨大的燕京市地图,这是他上任之初便挂上去的,那时候正值燕京市城市建设全面起步的阶段。 如今五年多时间过去,地图上有不少星星点点的红色笔记标注,这些都是在张百发主持下完成的城建工程。 “朝阳同志你来看,咱们燕京市为了亚运会,要投入25亿元的建设资金。 你看看这些这些,燕京市大学生体育馆、朝阳体育馆、海淀体育馆、地坛体育馆、亚运村……花钱如流水啊!” 张百发站在地图前指点江山,情绪高昂的同时也带着几分惆怅。 说话之间,他的手指在地图一处重重的点下。 “你们夫妻俩捐赠的这三千万,就是一座崭新的体育馆,是亚运会成功举办的重要基础啊!” 张百发转过头来,看向林朝阳的眼神满是真诚与热忱。 “我代表不了全国人民,就代表燕京市政府、燕京市的广大人民群众,向你们的义举表示感谢。” 说着话,张百发表情郑重的向林朝阳夫妻俩鞠了一躬。 林朝阳连忙扶起他,“使不得,使不得,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张百发却笑着说道:“使得,使得。要是鞠个躬就能换三千万,我老张把腰鞠断了都行!” 听着他的话,林朝阳夫妻俩也不禁爽朗的笑了起来。 一番隆重的感谢过后,林朝阳又提出了汇款的事,张百发却说,“不急。” “3000万!我们全国的老百姓才捐了2亿多啊!” 张百发的脸上写满了感叹,越说心中的敬佩越深重。 “我们要大力的宣传,我要找中央台来,让全国的老百姓都看到你们二位的义举!” 林朝阳微笑着说:“财不露白,这事就算了。” 听着这话,张百发也觉得自己的提议稍显孟浪。 能豪捐3000万的人,又怎么会在意这些浮名呢? “3000万元,这可不是笔小数目啊!这都是你一笔稿费、版税攒出来的,是血汗钱啊! 这要是盖楼,都能盖个七八万平的商品房小区了,你说说,我们得怎么感谢你们才好?” 张百发满脸为难,像是在问林朝阳他们,可他的手却在地图上比划着,林朝阳夫妻俩不解其意。 就在这时,张百发的手指又是一点。 “朝阳同志,你看看这座体育馆,这是燕京市大学生体育馆,我把它的命名权交给你们夫妻俩,怎么样?” 张百发说到这里,看向林朝阳,目光炯炯。 林朝阳闻言有些意外,然后摇了摇手,“这个就不必了,我们捐钱纯粹是想尽一份自己的心力。” 陶玉书也说道:“张市长,确实没这个必要。能为举办亚运会出一份力,我们已经很开心了。” 他们夫妻俩言辞恳切,连番拒绝张百发的美意,丝毫没有居功的意思,令张百发既敬佩又感动。 “二位的高风亮节让人佩服,可你们为我们亚运会的举办做了这么大的贡献,我们不表示感谢怎么行呢?” 人家霍先生为了亚运会捐一个亿建了个亚洲最大的游泳馆,被燕京市命名为“英东游泳馆”。 林朝阳夫妻俩捐的钱没有一个亿多,可霍先生财产有多少,林朝阳夫妻才多少? 可以说是倾尽家财啊! 如此义举,不表彰一番,简直天理不容。 张百发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这次我先斩后奏!市里和组委会那边我去协调。这个命名权,我必须得交给你们。” 见张百发态度如此坚决,林朝阳夫妻俩对视一眼,也有些为难,他们捐钱并不想出风头。 陶玉书的眼睛在地图上转了一圈,冷不丁冒出了个一举两得的办法。 她指着东三环外团结湖往东处的一处红点,问:“张市长,这是什么地方?” “那是朝阳体育馆!”这张地图早已经装在张百发的心里,打眼一看便知道陶玉书所指的位置是哪里。 陶玉书笑了起来,还真让她给猜着了。 她刚才就听张百发提到过“朝阳体育馆”,猜想地图上朝阳区地界的红点应该就是朝阳体育馆。 “那简单了。”陶玉书拍着手,“你不是要给我们命名权嘛,就给这个体育馆的。‘朝阳体育馆’,就算是朝阳给冠名了。” “这……” 张百发哑然。 今天晚点更 唉,家中有事,争取晚上更新。 对不起,请两天假 不知道该怎么说,没时间码字,请两天假处理点事,抱歉。 今天恢复更新 感谢书友们的理解,今天的更新应该在晚上,这几天更新时间可能会不太稳定,大家多担待。 第526章 于国有利,于民有益 张百发怎么也没想到陶玉书会出这么一个主意,一时不知该同意还是不同意。 这体育馆因为位于朝阳区,本来就叫“朝阳”。 林朝阳夫妻俩捐献巨资,结果冠名的体育馆用的还是用原来的名字。 这事说出去,人家该怎么看他张百发?怎么看燕京市政府? 人言可畏啊! 张百发思前想后,最后说:“不行,不行。这是朝阳区的体育馆,名字不变,到时候谁能了解到你们夫妻俩做的贡献? 真这么干了,那我们也太没诚意了。” “我看这名字挺好,咱们本来也没想过要出名。”林朝阳说。 林朝阳夫妻俩态度很坚决,张百发劝来劝去也劝不动,最后提出了个折中的办法。 “那你给提个字吗,落你自己的名字,好歹留点证明。” 林朝阳想了一些,觉得这样也没什么问题。 许多公共建筑的名字都是由政要、名人题字,挂在那里也不算突兀。 “行,那就这么定了。” 总算是酬谢了林朝阳夫妻俩的贡献,张百发心中高兴不已。 然后他亲自带着林朝阳夫妻俩驱车去银行办理捐款,路上还念叨着这3000万元的作用。 眼下距离亚运会举行不到1年时间,各处体育馆、亚运村和居民住房均已经动工,有不少建筑的建设已经接近尾声。 但资金缺口还有2个亿左右,林朝阳夫妻俩一下子捐了3000万,直接解决了17%的资金,一下子给燕京市解决了不小的压力。 后世直到亚运会后,这些资金缺口燕京市政府也没解决,最后不得不成立了北辰集团,以房地产开发来堵窟窿。 90年以后亚运村附近兴建的汇园公寓等一大批商品房小区便是源于此。 以亚运会兴建的配套设施,再加上优美的小区环境,让亚运村在后来一度成为燕京的高端住宅区。 到了中国银行燕京分行后,听说张百发是来专程陪同办业务的,燕京分行内一阵骚动。 好家伙,这得是多大的面子啊! 这可是燕京市副市长,副B级干部啊! 然后等了解完情况,大家都释然了。 捐款3000万,别说是副市长了,市长来接待一下也未尝不可,这些钱够他们中国银行全国上万名员工两三年的工资了。 一番操作过后,捐款如数进入亚运会基金会的银行账户,张百发再次向林朝阳夫妻俩表示了感谢,又说等年后要为林朝阳夫妻办个表彰大会。 林朝阳说不用那么麻烦,张百发却说:“一定要!这是内部表彰,我们肯定不声张,请二位务必接受。” 见状,林朝阳夫妻俩也不好反对,就答应了下来。 然后张百发又说晚上邀请林朝阳夫妻俩吃饭,两人连忙拒绝,在张百发失望的眼神中离开了燕京分行。 转眼大年三十已过,春晚上赵本山闪亮登场,全国的电视观众可能都没有意识到,新一代的小品王即将诞生。 除了赵本山这个最大的亮点,今年的春晚上最惹人注目的就是亚运会吉祥物盼盼的亮相。 不仅是在春晚上,春节前后的燕京城内盼盼的影子也越来越多,可爱的熊猫形象充斥于燕京市的大街小巷,在春节的热闹氛围中更制造出了几分喜庆。 伴随着热闹喜庆的春节气氛,关于林朝阳夫妻俩捐款3000万的消息也在燕京城内不胫而走。 尽管林朝阳夫妻俩不想张扬,燕京市方面也尊重他们的意见保持了低调。 但夫妻俩捐款当天,燕京市政府、中国银行燕京分行那么多人都见证了,想瞒是瞒不住的。 1989年,我国的人均GDP在1535.7元,城镇居民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1375.7元,燕京市职工平均收入是2100元。 现在的3000万捐款如果放到后世的话,购买力绝对超过百倍。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简直是遥不可及的天文数字,哪怕是对绝大多数已经企业家来说,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数字。 1990年的春节过后,这条震撼人心的消息流传于燕京城内,并且在不断的向外溢散。 大年初五这天,林朝阳和陶玉书夫妻俩来到了燕京市ZF礼堂。 今天上午数百位工作人员齐聚在这里,另外还有燕京市的两套班子成员也全部到场。 燕京市大领导今天还特地邀请了乔长老出席,一下子拉高了表彰大会的规格。 因为林朝阳夫妻俩不喜张扬,今天的表彰大会属于内部表彰,没有记者到场,没安排采访,流程也不繁琐。 先是由乔长老作了发言,然后由林朝阳夫妻二人上台接受表彰。 表彰仪式过后,大领导笑着说:“朝阳同志和玉书同志给大家讲几句吧。” 陶玉书把这个差事让给了林朝阳,他站在台上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开了口。 林朝阳的发言既不官方,也不套路,听人在场所有人的耳中,只有两个感受:坦率、真诚。 “……回京这些天,我听到了不少人关于我们办亚运会的讨论。 中国不富裕,政府不富裕、老百姓也不富裕,办一个亚运会投入25亿元,有人说我们是掏空了家底撑面子。 就好比为了请客吃饭,主人家把家里的全部积蓄都拿了出来。 这些同志的看法和提出的问题很贴近现实,我也想过这个问题。 为了一个亚运会,值得吗?” 林朝阳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环视着会场内的众人。 “我认真的思考过后,觉得还是值得的。 我再举个例子,这些年很多工厂都会在电视、报纸上打广告,大家觉得打了广告就会有人来买东西了吗? 不一定。但广告让你的产品让更多的人知道了,在他需要的时候是不是有可能想起来呢?想起来了是不是就有可能来买呢? 我们中国举办亚运会也是一样。 中国要改革、要开放,要更好的与世界融合,我们需要一个让世界了解的窗口,需要给世界展现中国的热情和发展。 改革开放这些年来,西风东渐,我们国家的许多人已经习惯了仰视西方欧美国家,总觉得人家的政治体制好、经济发达、文化发达,入眼处西方国家的一切都是好的。 看过了西方国家,再看我们自己的祖国,就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同志们,我们不够自信啊! 这不是某个人的不自信,而是整个民族、整个国家的不自信。 咬着牙办一届亚运会,不仅是为了让世界看到中国,也是为了增强我们的民族自信、文化自信和社会凝聚力。 而且我认为,我们仅仅办一届亚运会是远远不够的,我们还要办奥运会!” 此话一出,如同平地一声雷! 会场内一片哗然,连台下十几位见惯了大场面的领导都忍不住面露讶色。 亚运会都还没办明白呢,就要办奥运会? 这不是放卫星,搞“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那一套吗? 会场内的声音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大家毕竟都是首都的公务员,片刻后便安静了下来,但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的盯着林朝阳,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林朝阳脸上挂着微笑,继续说道:“我知道大家肯定都被我这句话吓了一跳,恐怕还会有人想,这姓林的捐点钱飘的厉害,都敢畅想奥运会了!” 他说到这里,会场内响起一阵哄笑声。 待气氛再次安静下来,林朝阳脸色变得认真起来,接着说道: “我提议举办奥运会,主要有几点考虑,大家听听看觉得对不对。 第一,我们举办亚运会投资几十亿元,新建、改建、修缮的体育馆有上百座,还有那么多的配套设施。 如果举办完亚运会后就空置在那里,那将是个巨大的浪费。 第二,相比于亚运会,奥运会能够创造的政治、经济、文化影响力都强出太多了。 我们既然有了举办亚运会的经验,完全可以再接再励。 大家觉得我们办亚运会是个赔钱买卖,以前举办奥运会也是个赔钱买卖。 1976年加拿大举办了奥运会耗资35亿美元,亏损了10亿美元。1980年苏联举办奥运会,耗资超过90亿美元,亏损之大,更是史无前例。 但现在不同了,从84年的洛杉矶到88年的汉城,连续两届奥运会都实现了盈利。 在创造政治、经济、文化影响力的同时,加强国际交流,增强民族自信,还能兼顾到经济效益。 举办奥运会,于国有利,于民有益。” 最后一句话,林朝阳说的掷地有声,如同一声洪钟大吕撞击在会场内众人的心目中。 众人真真切切的听进去了他的想法,也忍不住认真思考起来。 举办奥运会,说起来好像是天方夜谭,但听林朝阳这么一说,似乎也不是不能办。 在会场内因为林朝阳的发言而陷入一片沉静之时,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 “朝阳同志这个提议很大胆啊,也很有想法,是个很值得探讨的命题。” 说话的是燕京市大领导。 他说话的时机很恰当,既肯定了林朝阳的提议,又解决了此刻会场的冷场。 申办奥运会是举国大事,林朝阳冷不丁提到这样的大事,不管在场的人们赞同与不赞同,都没办法展开来谈,这也就造成了会场内的短暂冷场。 大领导表态后,林朝阳客套了两句,结束了发言走下台,台下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刚才大家虽然没有对林朝阳的提议表露出想法,但仅凭着他敢于提议这一点,就赢得了在场众人的敬佩。 那可是奥运会啊,人类文明发展史上的一颗明珠。 所有人都明白,申办奥运会哪怕对于很多发达国家来说都是一项巨大的挑战,更别说是对中国这样的发展中国家而言了。 敢于向困难发起挑战,是一种可贵的品质。 林朝阳下台后,大领导简短讲了一段话后结束了今天的表彰大会。 退场时人群有序退出礼堂,林朝阳跟陶玉书正商量着中午回家吃点什么,就见乔长老在大领导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朝阳同志,刚才你说起申办奥运会的事,你觉得以我们国家现在的经济实力和发展情况适合举办奥运会吗?” 乔长老的问话听起来似乎有诘问的意味。 但周围的人都是官场人精,大家清楚的知道,以乔长老的地位,问出这样的问题绝对不是无的放矢,他更不可能为了林朝阳的一个提议而当面质问。 面对乔长老的问题,林朝阳神色轻松,回答道: “燕京是首都,上百座体育场馆汇聚在这里,这是举办奥运会、亚运会这一类体育盛会独特的优势。 至于申办是不是符合我国现在的经济实力和发展情况,这个肯定是要国家考量的。 不过我想,奥运会的申办和建设是个长期的过程,而且在全世界范围内竞争的国家和城市众多。 如果要申请,提早一些应该是没什么坏处的。 世界在发展,我们中国也在发展,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与发达国家的差距会不断缩小。 可能再过十几年,我们举办一个奥运会要比现在举办亚运会还要轻松!” 听了林朝阳的话,乔长老面露轻笑,表情不置可否,就此结束了这个话题。 然后又随意的问道:“你们夫妻什么时候回香江?” 林朝阳略感意外,没想到乔长老还会关注这事。 “快了,过两天就回。” 乔长老点了点头,“过几天可能有人要请你们吃饭。” 说完这话,乔长老便带着人离开了礼堂。 林朝阳满脸好奇,不知道乔长老所谓的“请客吃饭”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燕京市大领导凑到他耳边说了一个消息,林朝阳这才恍然,原来如此。 等从礼堂内出来,张百发凑到了林朝阳身边。 “我的朝阳同志,你这个想法可吓了我们一跳,怎么突然说起申奥了?” “也没什么,我也是临时起意。亚运会建了那么多场馆,放在那里闲置不也是浪费嘛。” 张百发心中其实也认可他的话,但他是领导干部,有些话是没办法说的。 仔细想想,他觉得林朝阳在今天这个场合提到这件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可不认为乔长老是闲着没事才会问林朝阳那个问题。 想到这里,他拍了拍林朝阳的肩膀。 “你这一次的建议,说不定有奇效啊!” 林朝阳洒然一笑,“这谁说得准啊!” 次日,林朝阳接到文协方面的电话,说有些关于评奖的事想请他去商讨。 到了文协,接待林朝阳的是文协新任领导马烽。 林朝阳和他只在几次公开场合中见过,没有深交,但马烽一见林朝阳却格外热情,还开起了玩笑。 “哎呀!我们的林大财主来了!” 林朝阳夫妻为亚运会捐款三千万这事在燕京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您这不是挖苦我嘛!”林朝阳笑着说。 马烽说,“我这可不是挖苦,而是实打实的羡慕啊!现在大家都在传,说你就是咱们中国文坛的首富!” 林朝阳苦笑着摇摇头,“什么首富不首富的。” 玩笑了两句后,马烽才说起了正事。 去年国内发生了些事,文协的领导层换了不少人,马烽也是在去年12月才上任的。 他这次找林朝阳是为了庄重文文学奖的事,庄重文文学奖两年一届,今年又到了评奖年。 鉴于去年发生的事,文协方面十分谨慎,毕竟庄重文文学奖的初选机构可都是各大高校的文学社团。 听马烽说完文协方面的顾虑后,林朝阳沉吟着说:“文协方面要加强监督我没有意见,不过我们这是文学评奖,就算有人想捣乱,也要按照程序来。 初选、终选各自独立,并不会影响结果的公正和公平。” 林朝阳表达完了自己的意见,马烽颔首道:“这个我当然知道。但现在是多事之秋,多加小心是有必要的。” 接着,马烽又说了些文协这大半年的不顺。 除了人员更迭之外,茅盾文学奖的评奖也受到了影响。 茅盾文学奖的评奖周期为每三年一届,本来在1988年初文协方面就应该开始筹备评奖工作,但为了庆祝国庆40周年,文协就打算把颁奖时间推迟在89年国庆左右。 如此一来,评奖工作自然要推后了,88年12月才开始第三届茅盾文学奖的筹备。 程序一如以往。 截止至次年3月,全国各地向评奖办公室共推荐长篇作品104部。 4月,评奖委员会名单确定,读书班成员确定,预定在6月在山东言谈举办读书班筛选作品。 到89年年末,文协方面作出决定,将本届茅盾文学奖评年由87年延长至88年,之后各地又再次向评奖办公室补报推荐了作品。 这个时候马烽才走马上任,好不容易捋顺了茅盾文学奖的评奖工作,马上又要举办庄重文文学奖的评奖。 “唉!这事啊,全赶到一块了!”马烽说着叹了口气。 他这样的态度自然是不想让林朝阳对文协插手庄重文文学奖不满。 林朝阳态度自然轻松,对此也没说什么,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跟文协找不痛快。 “那个,朝阳啊,其实我还有件事……” 马烽神色有些不好意思。 林朝阳轻笑着问:“你们不会是想跟我化缘吧?” “要化缘也应该找你们家那口子。”马烽哈哈笑着说。 他对林朝阳家的情况有所了解,知道林朝阳写作赚的虽多,可陶玉书在香江的事业做的更大。 开过玩笑,马烽正色说道:“茅盾文学奖现在评了两届,第一届《棋圣》得了奖,第二届《闯关东》得了奖。 现在已经是第三届了,去年年末花城出版社把你那部《寄生虫》报送到评奖办公室了……” 马烽的语气犹犹豫豫,憋了一会儿才说: “朝阳啊,你看,两届总共也就11部作品获奖,你一个人就占了两个名额……” 话说到这里,林朝阳哪里还能不明白马烽的意思。 这是嫌他拿奖拿的太多了! 不过林朝阳倒是并不介意,毕竟是已经拿过两届的奖项了,这就好比去了几年的足疗店,硬件条件再好也审美疲劳了。 “那我让花城出版社那边申请一下,《寄生虫》就不参评了。” 林朝阳的态度十分痛快,反倒让马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不至于,不至于。你看这一届评完,你就当个评委吧,怎么样?” 马烽说完这话,特意说明,“以你的实力,拿奖是大概率的事,临时退出也不合适。” 林朝阳觉得马烽考虑的也算周到,欣然同意了这个要求,但还是说道: “以后作品不参评就是了,评委我就不当了,没时间。” 马烽却急道:“你得来啊,哪怕挂个名也行。” 评委作品不得参评,这是文协给林朝阳作品不参评找的由头,他要是不当评委,那这个由头也不成立了。 心知马烽急切的原因,林朝阳说道:“没事。这事谁也别提就行了,要是有人非得拿出来说,我就站出来解释一下。 这一届要是真拿了奖,那就是连拿三届了,放哪个奖项也说不过去。咱也得给新人机会不是?” 林朝阳坦坦荡荡的态度让马烽满心感谢,“哎呀!朝阳,你看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高风亮节啊!” “嗐,有啥高风亮节的!” “怎么不算高风亮节?《寄生虫》我可看了,拿奖没有任何困难。还有《入殓师》,可惜了,这么好的作品,真应该拿个奖,你还不参加庄重文。” 《入殓师》是89年出版的,按照茅盾文学奖的评奖规则要算到第四届去,到时候林朝阳的作品都不参评了,自然没机会拿奖了。 庄重文文学奖也有长篇小说奖,可林朝阳从一开始就说了他不参评这个奖项。 马烽的语气中满是遗憾,不似作假。 《入殓师》去年5月末先在《收获》发表,发表之初小说反响并不算大。 直到两个多月之后,口碑逐渐发酵,才得到文学界的关注。 《入殓师》的主题涉及了对生死的深度探寻、对社会职业的多元审视和对亲情的真切感受,天然具有强大的艺术性和文学性根基,在文学界收获了极高的评价。 从事文学创作、文学评论创作的人群对于这一类作品根本无力抵抗。 评论家在雷达去年9月的《文艺报》上撰写《于日常中窥生死》一文,罕见的在文章中以极为抒情的笔触写道: “……在这个生命最后的仪式里,入殓师予尸体以生机,将其最美的一面留在世间,将生离死别的剧痛和悲怆变得舒缓。 不禁令人想到泰戈尔的那句‘死如秋叶之静美’,入殓师是这‘美’的缔造者,也是送行者。” 这篇文章在发表之后引发了不少读者的共鸣。 《入殓师》这部小说除了在主题上有天然就能引人共情的能力,文字的优美也是一大优点,小说中那种淡淡的哀愁和韵味,让人在看过小说之后久久难以忘怀。 美学学者李泽厚在八十年代红透了半边天,论及影响力较之已经去世的美学泰斗朱光遣也不逊色。 他在去年10月的《燕京文学》上写了一篇文章,标题是《论<入殓师>的内在美学价值》。 文章中的观点认为: 林朝阳在《入殓师》中进行了一次大胆的尝试,在文字雕琢上细腻优雅,塑造出了绝美的意境,很有川端康成在代表作《雪国》和《千鹤》的风采。 但同时,小说却非川端康成那样一味的悲观和虚无。 在《入殓师》所塑造的物哀之美和幽玄之美中,有一股暗藏的旺盛生命力,忧伤、质朴、安静、孤独,使作品具有了耐人寻味的艺术魅力,回味悠长。 将《入殓师》与《雪国》相提,将林朝阳与川端康成并论,这对林朝阳来说无疑是高度赞扬。 但李泽厚的文章相对还是含蓄的,有些林朝阳在文坛的重视拥趸吹捧起来就比较赤裸了。 就比如参加过涿县会议、寻根文学一派的中坚力量之一的浙江作家李杭育,他在《沪上文学》上发文认为: 林朝阳在《入殓师》中展现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叙事节奏,相比于《闯关东》那种波澜壮阔、跌宕起伏的风格,《入殓师》的叙事节奏舒缓、平稳,脱离了对矛盾冲突的刻意铺排。 但这丝毫不妨碍小说本身的精彩,在一种平和的、宁静的、哀伤的氛围中展开故事,让读者深度沉浸在故事中。 细细品味其中的情感和意境,同样也是巨大的成功,并且这样的感受更令人难忘和持久。 在文章中,李杭育将《入殓师》和《闯关东》进行了深入对比,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入殓师》是林朝阳继《闯关东》后创作生涯上的又一次重大突破! 第527章 文化输出 李杭育的评价带有一定的主观色彩,但并不是孤例。 《入殓师》绝对可以算作林朝阳在《闯关东》之后,又一部在文学界口碑爆棚的作品。 除了在专业领域的高度评价之外,这部小说在读者群体也受到了很高的赞誉。 这一点,从小说销量便可以窥见。 《入殓师》先在《收获》一期发表,当期的《收获》创下了166万份销量。 对于销量曾一度位于百万级别的《收获》来说,这个销量看起来似乎算是很不错的成绩。 但“百万销量”早已是当年的事了,这几年国内文学期刊界一直在走下坡路,《收获》也不例外。 到去年年初的第二期,《收获》的销量仅剩下40万份出头,并且这个销量还不是稳定的,仍有下降的可能。 发表《入殓师》,一下子将《收获》的销量从40万份出头拔高到166万份。 “林百万”现象再现,《收获》杂志社上下一片欢欣鼓舞。 尽管大家都知道这样的情况肯定维持不了多久,但有短暂的提高总好过一路下跌。 第三期之后,《收获》的销量又经历了从高峰走向低谷的过程,但好歹“高峰”够高,去年这一年过的还算滋润。 这也是“林百万”现象被文学期刊界看重的原因,一期杂志销量爆发,往往可以带动起杂志近几期的销量。 《入殓师》出版是在发表一个月之后,小说上市初期销量很明显是受到了《收获》发表的影响,表现平平。 上市一个月,销量仅有15万册。 第二个月销量更少,只有12万册。 小说出版之前花城出版社还在担心发表和出版相距时间太短,影响销量,没想到担心真就成为了现实。 这样的情况令花城出版社上下懊悔的捶胸顿,深恨没有早《收获》的李小琳一步将书稿抢到手,造成这样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处境。 可谁也没有想到,在《入殓师》上市的第三个月,小说销量却走出了一条诡异的曲线。 出版第三个月,《入殓师》销量止跌,拉升到了17万册。 这个变化让花城出版社意外之余,又充满了欣喜。 大家总结小说销量变化的原因,总结来总结去,原因可能有两个。 一是杂志发表和大事的影响力消退了,二要归结到小说口碑的爆发上。 之后的几个月时间里,《入殓师》的销量一路稳中有升,连续几个月一直维持在25万册以上。 到今年年初的1月份,累计销量已经突破了145万册。 在上市头三个月月均销量未超过20万册的情况下,能够取得这样的数据可谓不小的奇迹。 《入殓师》的表现也印证了,真正的好小说从来不需要担心销量,有的是读者会愿意买单。 从文协回来的第二天,林朝阳夫妻俩打算返回香江,正在收拾着东西,谢靳突然风尘仆仆的推开了他们家的院门。 一晃一年多没有见面,林朝阳高兴的问:“大过年的,你怎么跑燕京来了?” 谢靳说明了来由,他这是刚从法国参加完电影节回来,《芙蓉镇》获得了第六届蒙彼利埃中国电影节的金熊猫奖。 谢靳年前就去了法国,到今天才回来。 《芙蓉镇》拍完了之后,他又拍了一部《最后的贵族》,本来是打算用林青霞来当女主角的。 可惜湾岛新闻局方面从中作梗,最后拖延了几个月只能作罢,选择了潘虹当女主角。 他前年为了《最后的贵族》的拍摄远赴美国,历经波折,可惜这部电影上映后反响平平,让他受了不小的打击。 但他还是很快振作精神,投入了下一部电影的筹备。 像谢靳这样的大导演,手头往往不只有一个项目。 他一直有心想把《赤壁大战》搬上大银幕,这个念头已经酝酿了十几年,去年他又把这个想法搬了出来。 但现实是残酷的,要拍《赤壁大战》历史巨片,非大投资不可。 在谢靳的规划中,《赤壁大战》的规模要比当年李翰祥拍的《垂帘听政》大多了,必然需要海量的资金。 这样巨大的投入对于如今的中国电影并不是一件容易实现的事,为此谢靳没少奔走,尝试拉动海外资金进行投资。 可惜天不遂人愿,有主管宣传的领导认为《赤壁大战》这样的故事必须要由中国投资,如此一来,谢靳的意愿只能成为奢谈,不了了之了。 之后他又经过了半年多疲于奔命的剧本折腾,经历了足足五六部影片题材和本子的流产之后,总算是寻到了一个比较满意的本子。 剧本的名称叫《冤孽》,讲的是在抗日战争时期,一个名叫羊角大娘的人,用自己的血汗哺育了一位被遗弃的日本婴儿,并含辛茹苦地将他抚养成人。 后来,这位弃儿成年后进了清凉寺皈依佛门,成了一名高僧。 解放后,这名高僧随同一个佛教代表团访问日本,没想到竟见到了一直在寻找自己的亲生母亲。 就在母亲苦苦哀求他留在日本的时候,他却毅然回到了给他以人生慰藉的清凉寺,在连绵不断的钟声中陪伴他的中国母亲——羊角大娘。 谢靳从法国回来,本来应该是回沪上的,但却临时改了目的地,来到了燕京。 原因有二,第一是为了《冤孽》的剧本,他对《冤孽》的第一稿剧本并不太满意,这次就是为了跟编剧李准交流修改意见。 第二,就是他在法国听说了林朝阳夫妻俩为亚运会捐款3000万的事。 这几年林朝阳夫妻俩人在香江,谢靳只知道陶玉书开了电影公司,发展的还挺好,具体情况也不太了解。 冷不丁听到这个消息,他被骇了一跳。 3000万元! 捐款都能捐3000万元,这得多有钱? 他要拍《赤壁大战》,最缺的就是钱,而且他做过预算,这部电影2000万应该就能下来。 2000万元足够他用了! 谢靳拉着林朝阳的手,眼神中流露着渴求,脸上仿佛写满了父老乡亲对进京赶考举子的殷切希望。 “朝阳啊,《赤壁大战》这些年来我魂牵梦绕,做梦都想把它拍成电影,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 林朝阳听谢靳说完情况之后,面露难色。 “老谢,我肯定理解你。但现在国内电影市场的情况你也了解,搞这种大投资的电影,对于制片厂或者电影来说是吃力不讨好。 制作资金肯定要制片厂或者电影公司来掏,票房大头儿由电影院、发行公司和中影来分,赔本的买卖谁愿意做? 拍得好了,还能赚个名声。 拍得不好,那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虽然不想承认,但谢靳知道林朝阳的话是完全正确的。 他恨恨的捶着大腿,“开会的时候我已经跟他们提过多少次了,现在国内的电影产业发展已经跟不上时代了,陷入了巨大的困境,已经到了不得不改的地步。” 谢靳是个大导演,同时也是电影行业的资深从业者,对于行业发展有着远超一般人的深刻洞察。 去年他在接受《中国电影周报》记者采访时,谈到了对中国电影市场现状的看法。 他认为中国电影现在已经陷入了全面困境,这其中原因是多方面的。 但最重要的是电影部门市场意识不强,拍出来的片子观众不爱看。 他在采访时拿美国电影举例,现在美国电影在全世界大行其道,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美国电影注重观众,注重商业经营。 去年他还到美国作了一次短暂的访问,更深刻的认识到中国电影市场的振兴和再发展必须要摆脱僵硬的体制思维,走开拓型、外向型道路。 “《末代皇帝》是在咱们中国拍的,投资金额巨大,但在全球收获了2.4亿美元的票房。现在在全世界卖录像带,收益同样可观。 中影公司去年总结的时候肠子都快悔青了,当时人家叫他们投资,分担一下风险。 可他们目光短浅,没有魄力,不敢投资,只能看着人家赚钱眼红。 像《末代皇帝》是在中国拍的,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明星。 卖座的原因就在于它的题材独特,末代皇帝可能在全世界都有,但中国的这位末代皇帝,推翻以后,又把他改造,改造到他自己又十分得意,这在全世界是没有的。 这么好的题材,我们自己就没有掌握,让外国人给拍了。 唉!” 谢靳越说叹息越重,满腹愁肠。 1987年贝托鲁奇在国内拍摄了《末代皇帝》,上映后票房口碑双丰收,在当年的奥斯卡金像奖上大杀四方。 林朝阳说道:“老谢,你不能这么想。《末代皇帝》的成功有很大的偶然性,离不开名导和奖项的双重加持。” “好,那我换个例子。你那部《寄生虫》,戛纳得了奖,在各国上映之后成绩也都不错吧?光国内就卖了5000万票房。” 林朝阳轻轻点头,《寄生虫》去年拿了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大奖,已经在全球超过30个国家和地区上映。 排除了几个还未上映的票仓之外,不完全统计的累计票房达到了6600万美元,已经为林氏影业带来了近1900万美元的收益。 “这些都是中国题材、中国故事,我们中国人也能拍。 可现在大家忽略电影的商品属性,只把它当成宣传工具,我们怎么能指望老百姓喜欢、捧场?” 任谁都看得出来,谢靳对现在电影市场的发展充满了怨气,也充满了不甘。 纾解了情绪,谢靳问林朝阳:“朝阳,真就没有办法吗?” 林朝阳沉吟着说:“倒不是没办法。投资大,多拉几个投资人分担风险就是了,问题是利益分配,以及是否必须只能使用内资。” 谢靳摘下眼镜,笃定的说道:“如果是你们夫妻俩来投资的话,肯定没问题。” “让我们投,投多少?我们要不要内地的票房分账?这种电影顶多在东亚地区市场,发行也要依靠当地片商,收益怎么分?” 林朝阳一连串的问题让谢靳陷入了苦恼。 过了一会儿,林朝阳说:“你先别着急了,先好好睡一觉,明天有时间再聊。” 将谢靳安顿到了西院,林朝阳回来对陶玉书说:“怎么着?你对《赤壁大战》感兴趣?” 他刚才支开谢靳,就是看出了陶玉书似乎对这个项目有些意动。 “前几年央视要拍《三国演义》,日本人就特地找上门送投资,也被拒绝了,三国题材在我们东亚还是比较有市场的。 如果我们能够争取到一些条件的话,投资《赤壁之战》倒也不是不可以,回本应该不成问题。” “你不担心老谢的《赤壁之战》重蹈谢铁骊的覆辙?” 1986年,在央视的电视剧版《红楼梦》正如火如荼拍摄之际,燕影厂突然曝出惊天大手笔。 他们要将《红楼梦》拍成电影,电影共分六部上映,总投资2200万元,引得中国电影界一片震动,声势可远比央视的电视剧版《红楼梦》大多了。 89年电影拍完陆续上映,反响有褒有贬,从口碑上来说跟央视的电视剧版不分伯仲,但票房却是实打实的惨败,没掀起什么大的水花。 “像《红楼梦》《三国演义》这样的鸿篇巨制,篇幅太长、内容太过庞大,天然就不适合以电影作为载体传播。 燕影厂和谢铁骊犯的错误也在这里,如果他们只拍一部《红楼梦之元春省亲》,成功的可能性会更大。 老谢聪明的地方就在于他懂得适可而止,《赤壁大战》是三国的精华所在,拍成电影既控制了篇幅,又凝聚了精华,成功的概率要远大于燕影厂的《红楼梦》。” 陶玉书浸淫电影行业数年,逐渐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连林朝阳都不得不承认她的分析有一定道理。 后世10年后国内电影圈兴起一阵翻拍《西游记》电影的风潮,《大圣归来》《西游记之三大白骨精》《西游记之大闹天宫》《西游记之女儿国》……许多电影走的就是这条路子。 陶玉书又说道:“我的想法是想跟老谢去一趟中影。他们掌握着电影发行权,最好是能让他们参与一部分投资。 海外发行这一块我们自己来,香江、湾岛、日本、韩国、东南亚……《三国演义》这些市场都很有影响力,《赤壁之战》的发行不成问题。 我打算再拉上一票明星,诶,你说阿发来演诸葛亮怎么样?” 陶玉书说着说着突然分了个神,林朝阳很想说不怎么样,他觉得除了国强老师,别人的丞相都不堪入目。 当然了,这只是他先入为主的观念而已。 “你是想用明星影响力来打造一部‘大片’?” 陶玉书一拍手,“没错!你这个说法对,就是‘大片’,大卡司、大投资,可不就是大片嘛!” “像这样规模的历史大片,咱们国内还是第一次搞吧?你说我把两岸三地的明星都集结起来怎么样?” 见她越说越兴奋,林朝阳忍不住想起了吴宇森后世搞的那部巨星云集的《赤壁》。 相比于对三国文化了解浮于表面,只想夹带私货的吴宇森,谢靳要靠谱多了。 后世谢靳也曾经拍过一部具有史诗气度的历史巨片《鸦片战争》,电影是好电影。 可惜的是基于真实历史事件的改编导致电影的整体基调太过严肃、悲壮,很难在商业上取得成功。 事实也是如此,《鸦片战争》投资近亿,但票房仅有7900万,可以说是赔到姥姥家了。 林朝阳想到这里,又提醒道:“用那么多明星,光是片酬恐怕就要几千万。” 陶玉书立刻理智了起来,“也是,还是用几个有海外票房号召力的明星就行了,剩下的找实力派吧。” 林朝阳调侃道:“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想的倒是深远。” 陶玉书说道:“明天我去跟老谢谈。” 翌日一早,陶玉书找到谢靳,将她的想法和盘托出。 谢靳大喜过望,没想到陶玉书竟然如此有胆魄,关键是想的计划可比他周全多了。 “好好好,我这就跟你去中影。不行……” 谢靳刚起身,才想起来这么大的事还得跟厂里商量商量呢。 他拨通了沪影厂的电话,跟厂长于本正沟通了情况,获得了于本正的全力支持。 拍三国题材电影可不仅是谢靳的个人意愿,沪影厂比他还激进,之前甚至鼓捣过数十集的《三国演义》系列电影的庞大计划来。 可惜步子太大了,沪影厂连策划这一关都没过就打消了想法。 没办法,难度太大了! 获得了厂里的首肯,谢靳迫不及待的和陶玉书一起前往中影。 两人找到了丁达明,说明了来意。 丁达明脸色震动,很显然是被两人大胆的想法给镇住了,他思想片刻,没有当场表态。 “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得讨论汇报一下。” 谢靳心里急切不已,但也知道这事急不来,只能答应了下来。 陶玉书又说:“丁总,我觉得《赤壁之战》这个项目完全可以当作一个合拍片的标杆,现在国内电影业发展不景气,我们电影局、中影方面支持电影事业的发展,这也是好事。 而且三国文化在东亚地区很有影响力,这也是在向外输出我们的文化。” 陶玉书的话其实是帮丁达明想的说辞,他对此心知肚明,认真的点了点头。 “放心吧,这件事我会尽快给你们一个答复。” 虽然找钱这事没有完全落实,但好歹是让陶玉书这个大财主动心了,谢靳这次来燕京的任务算是超额完成。 跟陶玉书告别后,高高兴兴的往虎坊桥作家楼去找李准了。 《赤壁大战》的事不是短期内就能有回信的,隔了一日,林朝阳夫妻俩带着孩子飞回香江,顺便还带上了林母张桂芹、陶母杜若慧和文武两兄弟。 去年夫妻二人就说要请两家老人去香江住上一段时间,陶父要培养学生、林父忙着做生意,两人死活不去。 最后大家商量了一下,让两位母亲先去散散心。 至于陶希文、陶希武兄弟俩,正好跟着去开拓一下眼界。 一行九口人刚坐上飞机,张桂芹就说她头晕的厉害,她这辈子第一次坐飞机,有点不舒服也正常。 陶希文、陶希武兄弟俩同样是第一次坐飞机,精力就旺盛多了,挨着窗户的位置“哇”起来没完。 三个多小时的旅程很快过去,落地香江启德机场后,一家人便上了车。 在离开燕京之前,陶玉书已经通知了公司派两辆车来接人。 启德机场位于九龙最南端,维多利亚港口之滨,车子行驶在路上,维多利亚港口的风景尽收眼中。 引得陶希文、陶希武兄弟俩目不转睛,连杜若慧和张桂芹也难免多看了两眼。 “香江真比燕京繁华了不少!”杜若慧轻声感叹了一句。 穿过红磡海底隧道,一路向南,车子最后停在了一处别墅群附近。 陶希武蹦着下了车,周围的别墅错落有致,以曲折蜿蜒的小路连接,几乎家家都是高门大院,有种静谧却森严的神秘感。 他看的满眼都是新奇,但他更好奇的是远处的海岸。 “大姑,这里就是你们的新家?离大海这么近啊!” “这里叫深水湾,旁边还有个浅水湾,听名字就知道是海边了,以后你们兄弟俩可以到海边的香岛道骑自行车。 不过不能去海边游泳,要游泳只能在家里。” 陶希武听着这话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游泳嘛,在哪儿不是游,他每年暑假都会去游泳馆。 一旁的陶希文却很有感触,他今年18岁了,明年夏天就要参加高考,对很多事都有了概念。 他很清楚大姑口中的“在家里游泳”对于普通家庭来说是多么奢侈的事。 电动大门打开,一家人进了院,入眼的先是郁郁葱葱、繁花似锦的花园。 深水湾75号别墅占地面积超过了2000平方米,大部分面积都被花园和泳池占据了,低谷之中三层高的别墅主体耸立,背后是山景,面前是海景,景观无敌。 燕京的小六部口胡同占地面积比这里还要大得多,但因为格局的原因,入眼反倒没有这里显得的通透、大气。 别墅上下三层,建筑面积达到了1500平,楼上楼下一共12间卧房,家里多了几口人根本没有任何影响,甚至看不出有多几个人生活的迹象。 安顿好了之后,陶玉书对陶玉墨说:“这几天你带着妈他们好好逛一逛。” “我还得上班呢!” 陶玉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神中的意味很明显,你那个班上不上有区别吗? “我还得接送孩子呢!” 这个理由找的让陶玉书一时语塞,她想了想说道:“那孩子这几天让你姐夫管,你陪着。” 陶玉墨不满的嘟囔道:“你怎么不陪?公司大了不起啊!” 她不是不想陪着家里人游玩,主要是觉得不公平。 你是董事长,我也是总经理啊,大家都是老板,凭什么让我牺牲工作时间,虽然我工作时间也没干什么正事。 不管心理活动如何激烈,陪家人游玩这项任务最后还是交给了陶玉墨。 陶希武兴冲冲的找到陶玉墨,“小姑小姑,我要去深水埗。” 深水埗是香江电子业的集散地,以前陶玉墨给他们兄弟俩科普过,兄弟俩对那里神往已久。 陶希武这次甚至从赵丽那里要来了他积攒已久的压岁钱,打算好好疯狂消费一把。 “我看你像深水埗!明天先带你们在周围转一转,深水湾、浅水湾附近景色不错。然后再去海洋公园、中环、维多利亚港、太平山顶这些地方逛一逛。” 陶希武有些失落,“那什么时候去深水埗啊?” “等带奶奶和张奶奶玩好了之后,再带你们兄弟俩去一趟。” 闻言,陶希武的精神振奋了起来,满怀期待。 一家人上午从燕京起飞,在飞机上吃的午餐,到了香江已经是下午了,安顿好天色也暗了下来。 随便吃了顿晚饭,休整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陶玉书得去上班,过年回内地十多天,公司攒了一堆事情要需要她去处理。 林朝阳给两个小家伙收拾好,送他们上学。 香江没有寒假,只有农历新年假期,一个月时间,这两天刚好开学了。 陶玉墨则带着老少四人游玩,陶玉书特地给他们安排了一辆雪佛兰的子弹头,方便出行。 晚上一家人重新聚到一起,文武两兄弟看起来很兴奋,两位老人也很开心,她们唯一不满的就是香江的物价。 “吃碗面条都要十块钱,要是人民币的话也得四块钱了,搁燕京下馆子吃顿饭都行了。”张桂芹说。 “妈,您还当现在是以前呢?在燕京也下不了馆子啊! 香江这边物价贵,工资也高啊,本地人一个月赚四五千块钱。”林朝阳道。 “我们今天遇上了一个广东的老姐妹,七几年过来的,一个月摆摊卖菜还能赚两千块钱。 我当时听了还觉得挺多呢,照你这么说,两千块钱算是低的?” “肯定低啊。不过要是没有负担的话,也没什么问题。” “怎么没负担。她说她儿子前年贷款买了一套600呎的房子,现在房子没住进去,贷款已经还了两年了,一个月要还快五千块钱呢,一家人一起还。” “前年买的啊,那还好。” 香江的房价从84年中英联合声明签订后便一路走高,只有87年年末受股灾影响,之后的大半年股市、楼市均十分低迷。 88年买房子房价不便宜,但肯定不算高点。 “她说一个月光利息就得还三千多。”张桂芹咋舌道。 林朝阳说,“正常。” 香江人多数都是贷款供楼,这两年有的银行房贷利率已经升到了18%,低一点的也至少是14.5%,利率高的吓人。 他解释完之后,张桂芹听得心惊肉跳,“这不赶上周扒皮了吗?一辈子就赚点钱全都耗在房子上了,全让盖房子的赚去了?” “妈,开发商赚的可不算多,真正赚钱的是银行和政府……” 张桂芹闻言也认可的点了点头,“资本主义心真黑啊!” 然后她又想起了什么,问林朝阳:“你们这房子没贷款吧?咱可不能让银行赚这个钱。” 林朝阳笑道:“放心吧,咱这房子全款买的,银行一分也赚不到。” 张桂芹听到这话安心了不少,然后又问:“你们这房子花了多少钱?” 自从买了房子,林朝阳和陶玉书一直没提过这个问题,家里人听过关于房子的情况,也知道肯定不便宜,没有跟夫妻俩追问过这件事。 今天张桂芹被逃港同胞的家庭情况刺激到了,忍不住问了起来。 “不得几百万啊!”张桂芹努力发挥了一下想象力。 “3500万!”林朝阳没有卖关子,说出了真实的数字。 张桂芹呆立当场,不仅是她,正在客厅的其他几人也无不瞠目结舌。 “3500……万?”张桂芹喃喃念了一句。 陶母忍不住问道:“港元还是人民币?” “港元。” 尽管早就预料到了这房子肯定不便宜,可这个价格还是让大家感到震惊。 “这附近的别墅都是六十年代开始建设的,以前不值什么钱,后来李嘉诚买在这,成了香江首富。 大家就觉得这地方是聚宝盆,争着抢着买,价格也越来越高了。” 林朝阳解释了一通,张桂芹忍不住心中的惊讶,“香江人可真有钱!” 陶玉墨说:“姨,不是香江人有钱,是香江有钱人有钱。深水湾这里的别墅放在香江,也是最顶尖的豪宅了,李嘉诚、包玉刚、嘉道理家族这些香江最有钱的富豪全住在这边。” 听着这话,陶希文忍不住跑到阳台上往周围张望了一圈。 这年头资讯没后世那么发达,但因为林朝阳一家人在香江,陶希文他们这些家人对香江的很多信息也了如指掌。 对李嘉诚、包玉刚等巨富的名字也并不陌生。 而且李嘉诚从86年成为香江首富后,财富与日俱增,88年更是被美国《财富》杂志评为全球98位巨富之第26名,连内地媒体都多有报道。 “小姑,哪家亮灯的是李嘉诚家?” 陶玉墨过去给陶希文指了指,他看了半天,感觉也没什么特别的。 但一想到大姑家周围住的都是几百亿的巨富,他还是忍不住感到不真实。 第528章 恐怖的日本销量 “行了,别看了,人家富不富的跟你也没什么关系。”陶玉墨说。 “我就是好奇。”陶希文说了一句。 陶玉墨又问陶母和张桂芹明天要去哪里玩,张桂芹说道:“出去看看就行了,你们年轻人都有事,就别陪着我们了。” 陶母也说:“是啊,你们忙你们的。” 见两人都这么说,陶玉墨说:“那明天歇一天,后天就是周六了,我再带你们出去逛一逛。” “也好。” 陶希文说:“小姑,你带我去你的游戏公司看看吧!” 陶希武也跟着凑热闹,“小姑小姑,我也想去。” 他们兄弟俩从小被陶玉墨带着玩游戏,对游戏制作自然感兴趣。 “那你们明天跟我去上班吧,先说好啊,去了只能安静待着,别捣乱。” “明白。” 次日,陶玉墨带着两个侄子去皇子大厦上班。 过年消失了半个月,陶玉墨一见面先给公司的员工们发了开年利是。 “谢谢陶总!” “谢谢陶总!” 陶玉墨点着头,很满意大家的精神状态,也只有在这些牛马的身上,她才能找到点当人上人的感觉。 发完了利是,她又关心了一下业务情况。 《笑傲江湖》年前已经开发完成,在玉郎机构旗下的各个漫画杂志上打了快一个月广告,元宵节后就要上市了。 开发完这款游戏后,春节员工们休整了几天便投入到了《轩辕剑》的开发中。 相较于《笑傲江湖》这种有着成熟世界观和设定的故事,《轩辕剑》的一切都是全新的,需要员工们投入的精力要更多。 为了鼓舞士气,陶玉墨发完了利是之后,朗声说道: “这个月《笑傲江湖》就要上市了,这次奖金从原来的10%提高到15%,大家努力!” 此言一出,办公室内响起一阵欢呼。 去年砂糖游戏的创业作《大富翁》盈利超过300万港元,何志文、杨渊升、姚壮宪等几人合分了30万奖金。 奖金比他们工资还高,爽得飞起,后进入公司的这些员工无不羡慕。 现在好了,大家也有机会拿奖金了。 有了利是和奖金的刺激,砂糖游戏上下气势如虹。 陶希文兄弟俩在办公室内好奇的逛来逛去,大家知道两人是老板的侄子,对待两人亲切又友好,有问必答,兄弟俩在砂糖游戏开开心心的度过了一天。 晚上回到家中,陶玉墨见姐姐、姐夫没回来,便问了一嘴。 阿娣说:“说是有人请客吃饭,要晚点回来。” “哦。” 陶玉墨没说什么,等到晚上九点多才将陶玉书夫妻俩等回来。 “姐,今天谁请客啊?” “新H社领导换人了,新领导请吃饭。” 几天前,夫妻俩在燕京市ZF接受表彰的时候,乔长老曾说过两天要请他们夫妻俩吃饭就应在这件事上。 上个月,新H社香江分社原来的许同志卸任了,周同志被任命为新领导,2月5日刚刚赴港履任。 新H社设立在别的国家和地区可能就是通讯社,但在香江,却有着更为重要的职能。 其内部可以简单的分为“小社”和“大社”又或者是“小新H”和“大新H”。 “小社”代表的就是通讯社的本质工作,而“大社”则负责统筹国内对香江、濠江的一切WJ、TZ、QB等工作。 权力之大,地位之高,还要在一般的省部之上。 周同志这才上任了不到一周时间,就跑来请林朝阳夫妻俩吃饭,当然不是因为林朝阳夫妻俩的财富、地位有多么了不起,而是深知他们俩是真正的自己人。 这顿饭既有拜码头的意味,也有寻求支持的意思。 论财富,林朝阳夫妻俩算不上是香江的顶级阶层,但陶玉书现在掌握着香江最大的电影公司和最大的报业集团之一,影响力巨大。 能获得她的支持,对于新H社香江分社的工作是有着极大的好处的。 陶玉书问妹妹,“你有事?”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陶玉墨眼神灼灼的看着姐姐。 陶玉书立刻想起了年前说过的事,年前姐妹俩定下了玉郎机构投资砂糖游戏。 “《笑傲江湖》还没上市,你急什么?” “我这不是急,是怕你忘了,提醒你一下。”陶玉墨嘴硬道。 又一周过去后,二月下旬的最后一天,西柏林电影节落下帷幕。 陈凯戈执导的《小鞋子》入围了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并在最后的颁奖环节获得了评审团奖。 西柏林电影节的最高奖项是最佳影片金熊奖,今年电影节的金熊奖颁给了美国电影《八音盒》和捷克斯洛伐克电影《失翼灵雀》。 《小鞋子》获得的评审团奖算是银熊奖中最有份量的奖项了,消息传回香江后,陶玉书心情大好。 她从来没想过林氏影业征战国际电影节或者评奖次次都能捧回最高荣誉,银熊奖也是很高的荣誉了,而且也足以让林氏影业大赚一笔。 《小鞋子》这样的电影温情有余,在拿奖上确实有短板。 其实不管是文学还是电影都是一个道理,放眼中外,揭露永远比赞美更能轻易赢得奖项。 尽管陶玉书这个老板很满意,但导演陈凯戈却很不满意。 三年前他带着《孩子王》征战西柏林电影节,拿的就是银熊奖,这回带着《小鞋子》再战西柏林,是奔着金熊奖来的。 只得了个银熊奖,对他来说实在谈不上成功。 他这么想倒不是因为对自己自我要求太高,纯粹是因为章艺谋拿了金熊奖,而他没拿到,心里憋着一口气。 显然,陈凯戈这口气还要继续憋着,至于得憋到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 从西柏林回国后,陈凯戈享受了几天鲜花和掌声,然后便借口《小鞋子》要在香江上映,跑到香江来了。 参加完了活动,他来到深水湾别墅区拜访林朝阳。 下车之后,他忍不住往四周看了看,这两天他已经知道了林叔现在住的地方香江顶级富豪云集,是真正属于上流人士住的地方。 因为心态的问题,陈凯戈对深水湾的景色和周围别墅群有着很强的滤镜。 真不愧是顶级富豪住的地方啊! “林叔!” 进门见到林朝阳,陈凯戈恭敬的问了声好。 “凯戈来了!”林朝阳笑着应了一声,问:“你爸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成,就是总爱咳嗽。” “咳嗽就把烟戒了吧……” 闲话几句家常,说起《小鞋子》和电影节,陈凯戈面露愧色,说自己对不起林朝阳,《小鞋子》那么好的剧本没拿到大奖。 “银熊奖还不叫拿奖?”林朝阳神色轻松,望着陈凯戈的眼神深邃而幽微,似乎能够轻易的看破人的心思。 陈凯戈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眼神躲闪。 “银熊奖多了,不值钱。”陈凯戈说。 今年的西柏林电影节不仅是他第二次拿银熊奖,而且还有另一部中国电影也拿了银熊奖,是谢飞导演的《本命年》。 陈凯戈私心认为,他没能拿到金熊奖,有很大的原因就是在于被《本命年》分了票。 “银熊奖再不值钱,也不是谁想得就能得的。你这话叫那些没得奖的导演听了情何以堪?”林朝阳玩笑着问。 聊了一阵,林朝阳留陈凯戈在家里吃饭。 饭桌上,陶玉书问陈凯戈:“新片有没有什么想法?” “还没想好。” “明天去公司看看,可以去挑挑剧本。” 陶玉书一向很重视剧本的积累,林氏影业的剧本库至今有超过60部剧本,其中不乏精品。 林朝阳对陈凯戈说:“李碧华那个《霸王别姬》底子不错,你可以关注一下。” “好,谢谢林叔。” 吃过晚饭,陈凯戈告辞前说起前几天文协的人联系他,邀请他担任第二届庄重文文学奖的评委。 “你一向爱好文学,这下子如鱼得水了。”林朝阳调侃道。 陈凯戈也很高兴,只是忍不住会想,要是第一届的时候邀请他就更好了。 临近3月份,陶玉书飞到美国去出差。 她这次去美国事情很多,第一是由林氏影业投资、新线影业发行的《忍者神龟》计划在3月上旬在美国公映。 第二是奥斯卡金像奖即将举行,《寄生虫》此前拿下了两个纽约影评人协会奖和洛杉矶影评人协会奖两个前哨奖的最佳外语片奖,风评很好。 但同时《寄生虫》也面临着一个强大的对手,那就是意大利导演朱塞佩·托纳多雷执导的《天堂电影院》。 去年的戛纳电影节上,《寄生虫》《性、谎言和录像带》和《天堂电影院》三雄混战。 《寄生虫》《性、谎言和录像带》侥幸胜出拿到了金棕榈大奖,但不代表这两部电影就比《天堂电影院》优秀。 这次奥斯卡金像奖,两部片子再次狭路相逢,鹿死谁手,犹未可知,由不得陶玉书不重视。 《寄生虫》至今在美、日等几个重要票仓未上映,就是为了赌奥斯卡金像奖的结果。 一旦得奖,收益绝对是巨大的。 陶玉书走后的第二天,陶母也张罗着回京,马上要开学了,陶希文兄弟两人还得上学,只能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香江,张桂芹也跟着三人一起走了。 林朝阳劝她多住一阵,她说:“我怕你爸饿死了!” 林朝阳只好放她离开。 家里热闹了一个月,突然冷清下来,孩子也有保姆照顾,林朝阳多少有些不适应。 闲暇之余,他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琢磨着创作新小说。 刚动笔写了两天,林朝阳接到了北村美裕的电话,说是要到香江拜会他。 合作几年,林朝阳去过日本、派小姨子去过日本,河出书房方面主动来拜会他还是第一次。 林朝阳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表示了欢迎。 隔了两天,林朝阳在启德机场接到了北村美裕,她这次来专门带了一位翻译,另外还有一位河出书房的重要人物。 “林桑,这位就是我们出版社的总编山川女士。” 山川朝子50年代就是河出书房的编辑,负责过川端康成作品在河出书房的出版,后来河出书房新社成立后,她就成了总编。 她是文学世家出身,父亲是诗人西出朝风,丈夫去世后她就一直使用丈夫的姓氏外出工作。 打过招呼,林朝阳将三人先送到了酒店。 山川朝子年过七十,跨国飞行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林朝阳让两人先休息一晚,然后邀请两人明天到家里吃饭。 次日上午,山川朝子和北村美裕带着翻译正式拜访林朝阳。 山川朝子、北村美裕一行人都是女性,为了避嫌,林朝阳今天特意叫来了刘以鬯和李碧华。 见面互相介绍一番后,几人才落座。 两伙人中只有林朝阳和北村美裕还算熟悉,交流全靠翻译,初时有些尴尬,聊了一会儿后大家才渐渐放松下来。 这次山川朝子和北村美裕之所以会如此兴师动众来香江,主要是《棋圣》在日本引起的巨大反响。 88年,恰逢中日围棋擂台赛日本队三连败,河出书房趁此机会将具有反日情节的《棋圣》推向日本大众。 按照一般情况,河出书房这番操作少不了要惹来一身骚,最可能发生的情况是小说销量奇差,并且被民众骂上热搜。 可实际情况是,《棋圣》上市的前几个月河出书房确实挨骂了,但小说的销量却创下了记录,仅仅半年时间便卖出了80万册。 《棋圣》能够在如此情况下创造销量奇迹,离不开河出书房骚气十足的宣传。 一句“中国围棋必胜的秘密”的宣传语,在日本围棋对战中国围棋三连败之际被堂而皇之的打出来,别管日本人骂得再凶,只要是围棋爱好者,谁能不想看看这《棋圣》究竟有怎样的魔力? 先别管反不反日情节,先把中国队必胜的秘密弄明白了再说。 对于日本的围棋爱好者来说,看《棋圣》是件很痛苦煎熬的事。 明明是一部反日小说,可他们却不得不看。 许多日本人在看小说时甚至联想到了日本的国运,几个世纪以来,我们大日本帝国不正是从被强者的欺凌、示弱、学习、超越中这一路走过来的吗? 心中这样想着,他们又觉得区区一部反日小说,也算得了什么了。 我们这不是软弱,我们这是知耻而后勇。 就是在这样的心态下,《棋圣》这部小说神奇般的被诸多日本围棋爱好者所接受。 一直到88年年末,第四届中日围棋擂台赛酣战结束,聂伟平神奇不再,中国队被日本队以7:2的比分横扫。 四年以来日本队第一次获得了中日围棋擂台赛的胜利,消息传回日本国内,顿时一片欢声沸腾。 在日本围棋界欢呼、激动之余,有人联想到了《棋圣》在日本的出版和传播。 这些人认为正是因为日本围棋能够知耻而后勇,摒弃偏见引进《棋圣》这样的作品,成功的激起了国内围棋界的士气,才取得了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在日本国内一片欢欣之时,这样的论调竟然赢得了不少人的赞同。 以至于《棋圣》的销量在日本队获得胜利后不减反增,一路高歌猛进。 而在获得了胜利后,日本的围棋爱好者们对《棋圣》这部小说的观感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以前日本队总是输,他们再看《棋圣》中日本人物的丑恶嘴脸,自然更觉得难受。 可现在不一样了,日本队赢了,他们站在了胜利者的位置,再看《棋圣》,不免带上了些胜利者的优越感。 看着小说没那么难受了,自然也更理性了,更能发现小说本身的优点。 于是乎,一年多以来,《棋圣》的销量蹭蹭的往上涨。 截止90年1月份,《棋圣》在日本的销量恰好突破了200万册。 如此恐怖的销量,别说是以出版纯文学作品见长的河出书房,就是以娱乐出版物起家的德间书店也罕有出现。 小说的火爆也让林朝阳在日本民间的名声与日俱增,甚至不逊于一些日本本土作家。 当然了,这只是名气。 若说认可度和接受度的话,林朝阳是怎么也无法和日本本土作家相提并论的。 听山川朝子和北村美裕介绍了《棋圣》在日本出版这一年多来的情况后,一旁的刘以鬯和李碧华满心惊叹。 大家以前只知道林朝阳的作品在海外受欢迎,但具体怎么个受欢迎法,谁也没见过,这次两人算是开眼了。 出版一年半,销量破200万册! 要知道《棋圣》在日本可是一部外国小说,而且内容对于日本人来说可并不友好,这样的情况完全打破了两人的认知,让两人总感觉有些匪夷所思的不真实感。 在他们两人震惊的时候,山川朝子和北村美裕又郑重的向林朝阳鞠了一躬表示感谢。 然后两人掏出一枚纪念奖牌,这奖牌是由河出书房特地找工匠制作的,上面刻着:“《棋圣》”“200万销量”的日文字样。 奖牌以纯金打造,少说也有两百多克,突出一个财大气粗。 《棋圣》的两百万销量为林朝阳创造了超过400万美元的版税收入,河出书房赚的只会比林朝阳多,不会比他少。 以两百多克黄金打造成奖牌来馈赠给林朝阳,对他们来说倒也不算什么。 “林桑,感谢您对我们河出书房的支持,我们非常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能够继续与您合作,让更多的日本读者阅读到您的作品。”山川朝子表情恳切的说。 “山川女士客气了,作家和出版社是相互帮助、扶持的关系。” 客套了一番后,林朝阳收下了河出书房赠予的这枚奖牌。 他知道,山川朝子和北村美裕这次来肯定不光是为了送个奖牌。 果不其然,等他收下奖牌后,山川朝子便提到了对林朝阳新作的引进。 大家合作好几年了,一直都很愉快,林朝阳欣然同意了下来。 中午林朝阳宴请了山川朝子几人一番,到下午才将她们送出了家门。 等日本来的客人都走了之后,刘以鬯和李碧华也提出告辞。 两人今天是作为陪客来的,也算是见识了林朝阳在日本文学界的影响力。 林朝阳挽留下两人,主要是为了留李碧华,他将跟李碧华聊了聊《霸王别姬》的改编。 她这部小说创作于1985年,之前已经拍过电视剧,最近还要改编话剧,现在又要拍成电影,李碧华很高兴。 当她听说导演找的还是拿过两次西柏林电影节银熊奖的陈凯戈,就更高兴了。 又过了两天,霍家举行宴会送来了帖子,陶玉书不在家,林朝阳只能自己去了。 霍家的宅邸位于太平山顶,距离林朝阳家之前居住的西半山并不算远。 通体水泥灰的二层花园别墅,看起来并不起眼,但太平山顶的独栋别墅其价值并不比深水湾的别墅低多少。 霍家宴会并不奢华,林朝阳观察了一下,受邀的似乎都是出身或立场比较Z的富商名流。 等新H社的周同志出现之后,林朝阳大概明白了,这次宴会应该就是为他举办的,算是他第一次正式在香江商界亮相。 宴会上,大家聊的比较多的就是英国最近出台的一系列针对香江居民的移民政策。 去年英国先是宣布到1997年将给与最多5万个香江家庭共22.5万人以英国居民权,然后又在今年开始在上议院推动《1990年英国国籍(香江)法》。 鬼佬的心思可谓路人皆知。 在众人聊天的时候林朝阳没怎么说话,倒是萧家的萧志成凑到了他身边。 “林生,最近在忙什么?” “我能有什么忙的,写写小说,萧生最近在忙什么?” “我能有什么忙的,收收尸、办办葬礼。” 去年林朝阳去萧家的殡仪馆采风,跟萧志成也算熟稔。 玩笑过后,萧志成说道:“我们那里阿莲要嫁人了。” “哦,好事啊。” “还要感谢你啊。你那部小说出版之后,让社会上对我们殡仪行业的认识有了不少改观。” 林朝阳谦虚道:“一部小说而已,哪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林生太小瞧自己了。我只告诉你一件事,以前殡仪馆的仵夫最不受欢迎,薪水开的再高应聘者也寥寥无几。 可今年我们招一个人,竟然有三十多人报名。” 林朝阳打趣道:“也有可能是经济环境不好,大家都需要工作嘛。” 萧志成哈哈笑了起来,“林生真幽默,香江的经济这么发达,股市又创新高,经济怎么会不好呢?” 两人说说笑笑聊了一阵,霍震霆找到了林朝阳说要给他介绍一位长辈。 萧志成识趣的闪到了一边,林朝阳跟着霍震霆见到了他口中的长辈,大名鼎鼎的马来西亚糖王郭鹤年。 郭鹤年发迹于马来西亚,六十年代其控制的糖业便占据了世界糖市场的一成产量。 七十年代后他移居香江,这些年来在香江投资动作不断。 先是成立了嘉里贸易公司,将产业扩张到亚太地区,然后又在七十年代中后期在香江多次出手投资。 香格里拉酒店、克利轮船公司、永安广场、南洋中心、幸福中心等产业均在郭氏名下,尽管为人处事低调,但多年以来郭鹤年的商业布局早已遍布香江。 尤其是在88年这一年,他先是斥资13.7亿港元购入了奔达国际的半山兰心阁、世纪大厦、梅苑等物业。 然后年底又经邵老板撮合,以22亿港元拿下了奔达国际手中31.1%的香江电视股权。 后世国人都知道TVB,却不知道香江电视,这家香江最具影响力的传播机构的主要资产便是无线电视台。 所以实际上,现在郭鹤年才是TVB的大老板,而邵逸夫控制的邵氏兄弟只是TVB的第二大股东。 林朝阳在霍家父子的介绍下跟郭鹤年见了一面,但只是简单寒暄了几句。 可林朝阳知道,像郭鹤年这样的巨商总不会无缘无故就想要结识他,如果郭鹤年真有事,过后肯定会再联系他的。 参加完霍家晚宴后,林朝阳又清闲了几天,继续写他的小说。 新小说的创作很顺利,去年林朝阳日本文学研究会会刊上发表了一篇名为《八十年代中后期许灵均创作风格之流变》。 将他旅居香江期间创作的三部小说总结归纳为“香江三部曲”,这给了林朝阳一点灵感。 《入殓师》写的主题是关于“死”的,这回他打算写个关于“老”的。 最近陶玉书不在家,他已经逐渐领悟“心中无女人,拔刀自然神”的境界,码字速度竟然有重回巅峰之势。 “姐夫,你要不要考虑用电脑写小说?”这天晚上陶玉墨说。 林朝阳摇了摇头,“电脑写差点意思。” “老古董!”陶玉墨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林朝阳问。 “我说真文豪都得是手写,说不定以后留下的手稿也能值点钱。” 陶玉墨正胡诌呢,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跑去接电话,“喂”了一声,然后对林朝阳喊道:“姐夫,我姐找你。” 第529章 创纪录的投资 转眼间,陶玉书离开香江已经半个月了。 在美国待的前一周多时间,她一直在忙碌着合拍片《忍者神龟》的上映事宜。 后世嘉禾靠着这部电影在美国电影市场大吃四方,林朝阳自然不会让她错过这个摇钱树。 因为有林朝阳在,陶玉书少走了弯路。 后世嘉禾的《忍者神龟》是跟福克斯合拍的,一开始投资1200万美元,后来又追加了不少投资。 结果电影好不容易拍完之后,福克斯却对电影质量没信心,不敢发行。 最后邹文怀不得已找到了新线这家实力普通的独立电影公司,才得以让电影发行。 这次陶玉书先是拿到了《忍着神龟》的版权,然后直接找上了新线,投资同样是1200万美元。 既没有超支的问题,也没有无法发行的困境。 其实新线一开始并不看好《忍者神龟》,这部电影可以说是集合了所有扑街电影的必备要素。 《忍者神龟》改编自幻影工作室80年出品的漫画,这部漫画在美国漫画界属于典型的非主流作品。 毕竟好人谁拿乌龟当主角啊! 剧情黑暗、虐心,早期风格充满了模仿、借鉴意味,这些都是《忍者神龟》漫画原著的问题。 直到86年美国著名的漫画商黑马漫画代理了《忍者神龟》的玩具,生产了大量手办推向市场,才成功让这几只乌龟在美国有了点知名度。 之后《忍者神龟》动画上市,也取得了一定的反响,但始终距离那些大爆的漫画IP具有很大的差距。 《忍者神龟》的电影说是真人版,实际上是真人带着木偶头套演的,动画不算动画、真人不算真人,再加上林氏影业这么一家非本土制片商。 群众基础差、拍摄形式另类、制片商没有实力,几个要素聚集在一起,新线不看好这部电影也很正常。 甚至在电影上映前的试映阶段,许多院线也不看好这部电影。 觉得这部电影风格猎奇、情节幼稚、剧情虐心,不说优秀,甚至连合格都很难算得上。 但这不妨碍新线愿意发行《忍者神龟》,为了这部电影,还差点拿出了吃奶的力气。 原因无它,这么多年以来,新线作为独立制片公司在好莱坞一直都是小卡拉蜜,鲜有发行大制作电影的经验。 《忍者神龟》当然不算是大制作,但关键是林氏影业愿意让利啊,自掏了200万美元的营销费用。 几乎承担了大部分的风险,相较而言,新线掏的那点发行费用也不算什么了。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1990年3月的第一个周五,林氏影业版《忍者神龟》水灵灵在全美1500多家影院上映。 这个开画规模已经是新线影业能够争取到的极限。 首周末三天,《忍者神龟》在美国本土创造了3415万美元的惊人成绩。 这个成绩也大大出乎了新线影业和院线方的意料,甚至可以说是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现在的美国电影市场不像后世,本土票房八九千万就已经可以挤进年度票房前十了。 去年美国电影票房排行榜的第十名就是票房9500万美元的《春风化雨》,由此可见《忍着神龟》首周末三天就轰下3400万的票房的含金量。 票房出炉后,新线和院线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这样一部满是扑街相的漫改电影凭什么能取得如此惊人的票房。 不过这些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电影大卖,他们作为发行方和院线高兴还来不及呢。 3月份美国的电影市场向来冷清,《忍者神龟》上映后气势汹汹,竟给人一种横霸市场的感觉。 首周放映结束后,《忍者神龟》票房报收5841万美元。 当这个票房数字出炉,一直守在美国的陶玉书心中终于放下了沉重的负担。 一部《忍者神龟》,从版权到制作在到发行,林氏影业花费高达2000万美元,折算成港元就是1.6亿。 如果失败,对林氏影业来说绝对是个沉重的打击。 虽然谈不上伤筋动骨,但短时间内再想大踏步的发展恐怕就很难了。 现在首周票房出炉,林氏影业的2000万投资已经回本,甚至还有得赚,之后的票房完全就是净赚。 以《忍者神龟》的票房表现,这一次林氏影业就像林朝阳说的那样,真的要赚得盆满钵满了。 票房数字出来,心中激动之下陶玉书第一时间便拨通了远在香江的林朝阳的电话。 “成了!朝阳,成了!” 电话中陶玉书的声音充满了喜悦和激动,让林朝阳也不禁为她感到开心。 “辛苦你了!” 陶玉书欢声道:“有什么好辛苦的!来美国的第一件大事办成了,接下来就看下一件了。” 她的声音中透着几分踌躇满志,显然《忍着神龟》的成功给了她极大的信心。 “奖项这种事谁也说不准,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我知道。” 陶玉书嘴上答应着,可心里的野望却如同野草般疯涨。 票房丰收了,奖项要是再拿到手,那以后林氏影业真可以称霸亚洲了。 是的,陶女士现在已经忽略香江这个弹丸之地,放眼亚洲了。 挂断了电话,陶玉墨好奇的问林朝阳:“姐夫,什么事啊?我听我姐好像很高兴。” “没什么,在美国投资的那部电影票房不错。” “哦。”陶玉墨点了点头,又问:“多少票房啊?” “快六千万。” “哦,六千……”声音停顿下来,她的眼睛圆了起来,“夺少?六千……万?” 没等林朝阳回答,她又追问:“港元?” “美元。” 听到这两个字,陶玉墨表情震惊中又显得有几分呆滞,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六千万美元?我姐之前不是说这个月要上映吗?这才几天。” “一周。” 陶玉墨已经有点麻木了,“上映一周”、“六千万票房”这样的数字实在太小众了。 她这两天还在为《笑傲江湖》游戏上市后的好成绩而沾沾自喜呢,冷不丁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的喜悦全没了,只剩下震惊,她感觉自己好像一个路人甲。 好不容易从震惊的情绪中抽离出来,陶玉墨忍不住问林朝阳:“姐夫,那这部电影公司能赚多少钱啊?” “这谁说得准?” “你大概猜一下。” “唔……这种漫改电影是从美国开始的,大部分收益也差不多是美国创造的。 刨除成本后,估计美国本土票房盈利应该有个3000多万美元吧,其他地方上映分成也好、买断也好,撑死了能跟美国本土差不多。 这类电影后续的录像带收益一般都不错,理想情况可能有个1亿美元。 另外就是衍生开发了,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 听着林朝阳算完账,陶玉墨只感到一阵目眩神迷。 她一直都知道姐姐、姐夫有钱,但资产和现金流可不一样,《忍着神龟》一次性创造的现金收益,足以让很多百亿级别的上市公司感到汗颜。 她在心里偷偷算了一笔账,《笑傲江湖》一套游戏卖200港元,一亿美元换算成港元是8亿,需要卖400万套才行,而且这还没算成本,算上成本的话至少得1000万套才行。 唉,我什么时候才能制作出一部千万销量的游戏啊! 陶玉墨忍不住做起了白日梦。 又过了几天,林朝阳接到谢靳从沪上打来的电话,说是想邀请陶玉书到沪上一趟。 这个月月末湾岛制片协会会长傅清华率代表团到沪影厂访问,这个代表团由湾岛二十余家电影、电视制片公司老板、导演和编剧组成,规模庞大。 上面和沪影厂都十分重视这次的访问,说白了,这已经不是电影层面的事了,更是WJ层面的事。 而谢靳之所以这么热心,是考虑自从上次找完丁达明后,中影那边迟迟没答复,他已经不抱希望了,他想着是不是可以从湾岛电影公司那边也拉点投资来。 “玉书现在不在家啊,在美国了。”林朝阳告诉了谢靳这个消息。 “是为了《寄生虫》参加奥斯卡的事吗?” 《寄生虫》去年斩获戛纳金棕榈,今年冲击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对两岸电影界不是什么秘密。 “嗯。”林朝阳没解释太多。 谢靳问:“她哪天能回来?奥斯卡之后能回来吗?” “估计得耽误几天,不管得不得奖,电影还得在美国上映。” “代表团是31号到沪上,交流时间是三天,你跟她沟通沟通,看看能不能来得及。” “好。” 和谢靳挂断了电话,林朝阳联系上远在美国的陶玉书,向她说明了情况,陶玉书态度很积极。 湾岛一直都是香江电影的重要票仓之一,跟这些电影公司老板、导演、编剧见面聊一聊也没什么不好的。 至于拉湾岛电影公司入局,陶玉书的态度很谨慎,认为即便要用他们的资金,也要由林氏主导。 “这是当然,后面等你回国再说吧。” 林朝阳应了一句,两人又聊了几句后挂断了电话。 时间一晃到了3月27日,早上林朝阳送完两个孩子去上学,回到家泡杯茶继续写小说。 到中午也没等来陶玉书的电话,他知道这会儿肯定是联系不上陶玉书的。 一直等到傍晚,陶玉墨接完两个孩子放学回来,问:“姐夫,奥斯卡已经颁完奖了吧?我姐没来电话。” “应该颁完了。” 今年的奥斯卡金像奖是美国时间3月26日在加州洛杉矶的钱德勒大厅举行,香江和加州有16个小时时差,按道理今天中午就应该有消息了。 陶玉书没打来电话,只有一种可能,《寄生虫》冲奥失败。 不来电话,这很符合陶玉书要强的性格,估计这会儿应该自己难受呢! 考虑到时差,林朝阳没有急着给她打电话。 吃完饭时翡翠台播报新闻提到了刚刚结束的奥斯卡金像奖颁奖礼,果不其然,《寄生虫》惜败,最佳外语片奖被《天堂电影院》捧走了。 奥斯卡金像奖之前,香江不少媒体都在预测《寄生虫》的冲奥前景,普遍乐观。 毕竟已经拿了坎城金棕榈,而且在奥斯卡前哨站表现也不错,拿奖的概率应该很大。 现在结果一出,不管是媒体还是电影界都感到一阵惋惜,这可能是香江电影距离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最近的一次了。 等到半夜,林朝阳这才拨通了电话。 “喂!” 电话接通,陶玉书的声音清冷,隐约透着几分郁闷。 “心情不好啊!”林朝阳语气轻快的问她。 电话那头没说话,林朝阳哄道:“你没听过运气守恒定律吗?《忍者神龟》票房刚刚大爆,《寄生虫》要是再拿奥斯卡最佳外语片,那老天都要嫉妒你!” 陶玉书哼了一声,“你就会胡说八道!” “好,那我正经的给你分析分析。”林朝阳说。 陶玉书立刻认真了起来,“你说。” “其实评奖这种事,跟当时的社会氛围、主办人的理念、艺术思潮都有着很大的关系。 我们就拿西柏林电影节举例好了,艺谋是有才华不假,但如果没有哈德尔,他不见得会那么轻易的拿到金熊奖,可能还要再蹉跎几年。 戛纳电影节上《寄生虫》之所以能打败《天堂电影院》,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电影节评奖很多时候还是讲究艺术的批判性,这一点是《寄生虫》的强项。 而奥斯卡,商业氛围更重。 现在的美国经济繁荣、军事强大、文化发达,整个社会都是一片歌舞升平,旨在批判阶级分化和贫富对立的《寄生虫》在他们那里注定是要吃亏的。 反观《天堂电影院》,它讲述成长、亲情、友情的主题,完全契合这个时期美国人的审美,拿奖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说到这里,林朝阳停顿了一下,然后总结:“所以说,《寄生虫》失利,属于非战之罪。” “说的有点道理。”陶玉书的语气略显傲娇,显然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一个奖项而已,欧洲三大都拿了那么多奖了,还在乎这一个?”林朝阳安慰道。 “这不是没拿过嘛。” 林朝阳笑道:“你当这是集邮?” 夫妻俩说笑了两句,陶玉书心情好了起来,她平时总是表现出女强人的那一面。 昨天《寄生虫》冲奖失利,她也表现的从容大气,在外人面前没有表露出丝毫低落的情绪。 只有在面对林朝阳时,才会露出自己脆弱、柔软的一面。 本来她还打算等《寄生虫》得了奖上映后再回香江,现在跟林朝阳通完电话,她感觉有些想家了,简单安排了一下工作便飞回了香江。 一个多月在外,回到家中陶玉书感觉分外温暖,尽享天伦之乐,可惜这种欢乐没持续多长时间。 “晏晏呢?”吃完晚饭,陶玉书好一会儿没看到女儿,问林朝阳。 “不知道,好像在你衣帽间了吧?” “晏晏!晏晏!” 陶玉书看着女儿的名字,往衣帽间走去,果然在衣帽间的角落里发现了女儿的身影,她蹲在地上正努力的穿鞋呢。 不过穿的不是自己的童鞋,而是陶玉书的高跟鞋。 “那是妈妈的鞋,你穿太大了。” 陶玉书刚蹲下扶着女儿,冷不防看到她那张小脸,愕然当场。 只见晏晏顶着一双熊猫眼,嘴唇周围涂满红色,如同血盆大口,眼神懵懂的正看着她。 “妈妈~”晏晏叫了一声,问:“我好看吗?” 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陶玉书心里这样默念着,好不容易挤出笑容。 把鞋子给晏晏脱下来,又领着她去了卫生间洗脸。 路过林朝阳时,他看到这个场景没心没肺的哈哈直乐。 好一会儿功夫,女儿从卫生间出来,又变成了那个可爱乖巧的小天使。 林朝阳本想抱抱她,却被陶玉书一个眼神支开。 “谁让你穿我的鞋的?” “还学会化妆了?是不是你小姨教你的?” …… 陶玉书在家待了两天,期间港媒对奥斯卡金像奖的关注热情已经过去,转而开始报道了另一件他们之前忽略的重要事件。 林氏影业投资的电影竟然在美国市场大杀四方! 《忍着神龟》在美国上映三周,累计票房突破1.2亿美元! 林氏影业投资《忍着神龟》这件事很隐秘,从来没声张过,直到这次票房大爆之后,陶玉书才指示公司的人把消息捅给媒体,为的自然是给林氏影业造势。 现在的香江影坛,新艺城内乱,已经回天乏术,嘉禾实力仍然强劲。 但早年他们依仗的洪金宝已经跟不上时代潮流了,只剩下程龙这一根独苗,在面对林氏影业的咄咄逼人之时,已经逐渐力不从心。 现在林氏影业海外投资大爆的消息传来,对于这两个老对手来说无疑是个噩耗。 可这件事对普通香江人,却是个很好的消息。 香江的电影公司不仅能够在本土逞威,在湾岛、东南亚这些市场驰骋,还能在美国这样的电影强国占有一席之地。 许多香江人看到这个消息,难免又是一阵骄傲。 在媒体的一片热捧当中,有些娱乐媒体关注的是林氏影业的作品热卖,有些财经媒体关注的则是林氏影业的业绩。 如《信报》就在他们的新闻报道中,预测了林氏影业今年的营收规模可能要超过16亿港元的规模,其中75%都是来自于海外市场。 《信报》说《忍着神龟》固然是今年林氏影业营收大增的关键,但其最近两年积极拓展海外市场的举措也功不可没。 他们特意在文章中提到了林氏影业在日本成立的海外子公司大路影业。 在成立不到一年半的时间里,大路影业除了负责林氏影业影片在日本的发行,还参与了6部日本本土电影的投资和出品,收获颇丰。 在文章中,《信报》还谈到了林氏影业的上市契机。 《信报》认为,此时的香江电影正值巅峰,林氏影业应该争取在两年之内上市。 最后,《信报》还强调: 湾岛、东南亚等传统外埠市场在林氏影业营收当中所占有的比重正在不断降低,这有利于林氏影业更好的转型为一家横跨电影产业上下游、具有国际视野和影响力的影业巨无霸。 《信报》的报道在香江引起了不小的讨论,在很多商界巨贾的眼中,电影这门生意是不太能上得了台面的。 一个原因是中国人自古以来对戏剧这门艺术的轻视所致,另一个原因是盘子实在太小了。 八十年代香江电影市场的规模一再扩张,也不过10亿港元的盘子,算上外埠市场,顶天就是三四十亿港元而已,还不及长江实业市值的二十分之一。 而长江实业不过是香江诸多地产公司的其中之一。 但今年林氏影业却给了大家一个不小的惊喜,营收破15亿港元,这放在恒指市场当中已经足以撑起一家大几十亿市值的上市公司了。 以至于百富勤的梁伯韬在看到报道的第二天便致电陶玉书,第一句话问的就是:“林太,有没有兴趣把林氏影业做上市?” 这个时候陶玉书刚刚落地沪上,听着梁伯韬的话,她没有表态,只是说:“等我回去再聊。” 闻言,梁伯韬心中不由得一喜,没拒绝就是有想法。 “好,那我等您回香江。” 陶玉书到了沪上后入住的是和平饭店,前天到内地的湾岛电影代表团也住在这里。 挂断电话后,她朝一旁的谢靳和于本正说了声抱歉,又接着刚才的话题。 谢靳感叹道:“《寄生虫》确实可惜,这可能是中国电影距离奥斯卡金像奖最近的一次。” 《寄生虫》冲击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这件事不仅是在香江,内地的媒体和电影界同样也在关注着。 前两天,当新H社的记者将奥斯卡颁奖结果通报回国内后,国内电影界也不由得为之一叹。 这些年来受舆论影响,奥斯卡金像奖在国内的地位已经超越了欧洲三大国际电影节,大家在提到这个奖项时都会带上滤镜。 “可惜是可惜了一点。不过终归是锦上添花,我们做电影公司,不可能指望一部电影吃到死,能够恒定产出高质量、高水准的电影才是取胜之道。” 于品正赞道:“陶总这话是金玉良言。” 然后他又说起了这两天跟湾岛电影代表团接触的情况。 早在今年1月,湾岛电影界发起成立了第一个两岸文化交流团体——中国两岸影艺协会,发起人是大学公司和年代国际的老板邱复生。 侯孝贤扬名世界的《悲情城市》便是此人投资的。 中国两岸影艺协会成立后充当起文化交流打前锋的角色,策划了这次湾岛电影代表团的访问。 邱复生这个人对香江和大陆电影市场极有野心,后世他在押宝侯孝贤成功后,便将目光锁定在了章艺谋的身上。 并成功投资了章艺谋的《大红灯笼高高挂》和《活着》两部作品,对章艺谋早期的事业发展提供了不可忽略的帮助。 现在章艺谋跟着林氏影业混了,但邱复生对香江、大陆电影市场的野心却没变。 昨天于品正跟他透露了《赤壁大战》的信息,他立马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邱复生的大学公司是林氏在湾岛的合作者之一,大家互相有些了解,陶玉书对他想参与《赤壁大战》没什么反对意见。 “两岸三地共同投资、制作的话,也是个不错的噱头,而且也算是两岸文化交流的重要成绩。”陶玉书说。 于品正的手指用力点在茶几上,表情有些亢奋,“没有错,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陶玉书主张再联系中影,不过这次她没有再找丁达明,而是直接联系了广播电影电视部一把手艾同志。 艾同志出身水木大学,前几年才调到广播电影电视部,陶玉书找了找关系很容易便联系上了。 听陶玉书说明了情况之后,艾同志很重视,但因为涉及到了两岸三地的问题,他不敢擅专,找到了人特别大的廖公汇报情况,顺利获得了支持。 艾同志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陶玉书,然后又说自己工作繁重,将这件事交给了广播电影电视部新上任的副手田同志。 经过这样一番沟通,《赤壁大战》项目正式立项。 电影导演确定为谢靳,总投资3000万人民币,由林氏影业、香江年代影业、中国电影合作制片公司、沪上巨星影业公司四家共同投资。 其中林氏影业投资1800万,香江年代影业投资500万,中国电影合作制片公司投资500万元,沪上巨星影业公司投资200万元。 香江年代影业就是邱复生的年代国际,如今湾岛方面不允许两岸合拍电影,他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参与投资。 沪上巨星影业公司则是沪上电影制片厂的子公司,名义上的总经理是沪影厂的常务副厂长迟习道,实际上却是谢靳说了算的。 巨星影业经济上独立核算,自负盈亏,算是国内第一家具有相对独立制片权的影业实体,也是谢靳在电影迈向市场化的一次大胆尝试。 《赤壁大战》总投资3000万元,创下了中国影史的新纪录。 消息一出,顿时在两岸三地电影界引起一阵波涛汹涌。 第530章 传播业第一股(感谢跃马天山的盟主) 1990年4月的头半个月,“赤壁大战”这四个字成了两岸三地电影界最热门的词汇。 总投资3000万人民币,折合成港元是4800余万,折合成台币是1.5亿多,不管在哪里这都是创纪录的单片投资记录。 如此大规模的投资,只要是电影从业者,没人能够忽略,更何况这部电影还号称是两岸三地首次合拍。 《赤壁大战》立项消息传开后,所引发的反响之强烈,令所有人都没想到。 不过目前电影终究还只是刚刚立项,连个剧本都没有呢,大家也顶多是关注讨论。 在内地待了一周多时间,陶玉书刚回到香江,一条消息在香江商界悄然流传。 4月10日,香江富豪王德辉被绑架,绑匪要求王家支付10亿美元才肯放人。 王德辉是香江华懋集团的老板,旗下产业横跨化工原料、西药进口、石油工业产品、农业产品、饲料以及房地产等多个领域,身家数十亿港元。 在香江社会,富豪或者富豪家人被绑架并不是什么稀罕事,隔几年总会发生一次,绑匪们大多求财,只要给够了钱,一般都不会有事。 王德辉这次被绑之所以会被富豪们广泛关注,主要是因为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被绑架了。 王德辉这人生财有道,但有一个毛病就是吝啬。 他吝啬到什么程度呢,据说过中秋节时他给员工发月饼,他将身边的亲信全部招呼过来,却只拿出了一块月饼,当着大家的面切成16份,然后分给每人一份。 吝啬至此,让他雇个保镖自然是不可能的,于是没有保镖傍身的王德辉自然也成了绑匪眼中最好的肉票。 1983年,王德辉驾车上班路上,被绑匪劫持,绑匪索要1亿美元。 可大额现金的筹措是需要时间的,绑匪最后跟王家人协商,支付了1100万美元后,王德辉得救了。 之后王德辉为了自身安危雇了一段时间保镖,可后来一直相安无事,他觉得雇保镖是一种浪费,就把保镖都解雇了。 于是,也就有了今年这一次的绑架。 这两年,随着自家企业频繁成为香江媒体关注的焦点,林朝阳夫妻俩早已为家人配备了不小的安保力量。 这些人都是部队里出来的,个个身家清白,身手不凡。 虽然林朝阳平时总爱开玩笑说绑匪一般都盯着巨富,他们这种富人还不够格被绑架,但听到这种消息,他还是不得不防。 特地联系内地,让杜峰张罗着再送几个身手好的过来。 这种事杜峰很乐意帮忙,这年头退伍军人就业和待遇问题是个难题。 给林朝阳家当保镖,一年十几二十万港元,给个局长都不换。 又过了几天,玉郎机构对砂糖游戏的投资总算是落实了,陶玉墨抖得厉害。 《笑傲江湖》在香江上市两个多月,在湾岛、东南亚等各国也陆续上市了,取得了超过2.4万份的销量,成绩亮眼。 《笑傲江湖》的成功也让玉郎机构的投资变得顺理成章,毕竟砂糖游戏可是香江如今少有的游戏公司,潜力不小,又很符合玉郎机构大的产业发展方向。 公司的6000万港元估值也获得了证监处的审查认可,由陶玉墨这个大股东转让一成股份给玉郎机构。 去年开公司投了80万港元,今年一下子就收回了600万,手里还有五成股份,理论上价值3000万港元。 陶玉墨高兴的走路都是飘着的,跟陶董说话的音量都变大了。 唯一让她不开心的是,卖了公司股份还得缴税。 600万一下子去了五分之一还多,心疼得她嘴唇都发抖。 “政府啥也没干,我的钱就少了五分之一?”她发出了悲愤的抗议。 “这话说的,啥叫啥也没干?基础设施、社会福利你不是享受到了嘛。” “哪样我也没白享受啊!” 林朝阳嘲讽道:“瞧你这点格局,你姐公司一年缴税一两亿呢,她说什么了?没跟你收资本利得税你就知足吧。” 陶玉墨忍不住碎碎念道:“早知道就走融资了。” 股份转让和融资不一样,陶玉墨之所以会这么选,完全是出于那点财迷的小心思。 她这种操作方式看在陶玉书眼中,无疑是对资源的极大浪费。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都是自家人,肉都是烂在锅里的。 张曼玉问她:“有了钱想干嘛?” 陶玉墨微微一愣,她之前光想着把钱弄到手了,还没想好怎么花呢。 她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存起来!”她笃定的说。 陶玉书十分无语,“你卖股份就为了存定期?这些股份过两年可能值2千万。” “这叫落袋为安,你不懂!” 陶玉书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好好,我不懂!” 张曼玉急着说道:“先别存,先别存,先请我吃顿大餐!” “想吃什么?” 两人凑到一起商量着吃点什么。 陶玉书忍不住蛐蛐,“难怪你们俩能混到一起去!” 五一之后,陶玉书变得异常忙碌。 除了操心,玉郎机构和林氏影业的生意,她最近投入时间、精力最多的便是新的明报集团的上市。 从去年6月推动收购,到8月明报集团与玉郎机构媒体业务合并,再到今年。 整整快一年的时间,合并后的明报集团终于要上市了。 1990年5月14日,农历四月廿十,周一,黄道吉日。 上午九点半,崭新的明报集团以明报企业有限公司的名字在香江联合交易所正式上市。 明报企业有限公司旗下资产以《明报》《天天日报》两大香江一流日报为核心。 包括了《明报月刊》《明报周刊》《明报晚报》《华人晚报》《清新周刊》《青春》、明报出版社、明窗出版社以及翠明假期旅行社等众多优质资产。 合并估价11亿,共发售新股1亿5000万股,每股认购价3.2元,融资规模高达4.8亿港元。 明报企业上市认购价的厘定是在上市前完成的,这也是公司上市前最为关键的一环。 在资本市场,上市公司当然是希望认购价越高越好,认购价高,股价高,市值自然高; 而另一方面,承销商和上市委员会则希望认购价低一点好。 认购价低了,利好承销商的工作,而上市委员会希望股价低点,主要是不想影响投资者的活跃度。 明报企业的上市认购价在厘定之前经过了两次上调,主要是因为投资机构和投资者们的热情太高,认购行情过于火爆。 在这些热情的认购者,就包括了前段时间林朝阳去霍家参加家宴认识的郭鹤年。 目前港股的传播业上市公司当中市值最高的是东方报业。 东方报业旗下拥有《东方日报》《太阳报》《太阳马经》等多家报刊,号称每日行销报纸百万份,今年的市值已经突破六十亿港元大关。 而合并后的明报企业规模丝毫不逊于东方报业,旗下《明报》《天天日报》《明报晚报》《华人夜报》日销量超过60万份,一众周刊、月刊销量同样不俗。 关键是明报企业的逼格比走平民路线的东方报业高多了,逼格高,影响力自然强,传播业比的就是社会影响力。 所以投资机构和投资者们朴素的认为,明报企业的股价潜力绝对不会比东方报业低,这也就造就了明报企业上市前的火爆认购。 上市这天上午,陶玉书和金庸共同站在联交所交易大厅敲钟。 被特许进入交易大厅的记者们疯狂的按着快门,交易大厅内闪光灯亮成一片,纷纷将陶玉书和金庸收入镜头。 有些记者找的角度很刁钻,将站在角落里的林朝阳也扫了进去,他们甚至连这张照片的配文报道都想好了—— 《传媒女王背后的男人》。 上市敲钟,说敲钟不准确,实际上是敲锣。 锣声一响,黄金万两! 这话夸张了点,但大抵是没错的。 明报企业上市股价3.2元,开盘仅半个小时后股价便飙升40%,直到早市结束,股价涨到了5.1元,涨幅达60%。 中午休息一小时后午市开始,股价仍在狂飙突进。 到下午4点收盘前,明报企业股价小幅下挫,以6.2元每股价格收盘,涨幅领跑恒生指数,总市值达到了46.5亿港元。 而在明报企业上市后,林朝阳夫妻通过明成传媒、玉郎机构控制的股份高达61.28%。 按照明报企业上市首日收盘股价,夫妻俩持有的股份价值28.5亿港元,这还没算明报企业上市融资的4.8亿港元。 明报企业上市的第一天,不管是陶玉书还是金庸都成了媒体关注的焦点,两人在联交所交易大厅接受了多家媒体的采访。 在谈到退休问题时,金庸表示,他至少还要为《明报》再服务三年,这是陶玉书收购明报集团前便跟金庸谈好的条件。 明报集团是金庸一手创立的,在集团内部拥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在收购、合并、上市这个关口,如果他直接全身而退,肯定是极其不利于股价稳定的。 谈到对企业控制权问题和未来发展时,金庸谈到: “我希望报馆现代化,我们长期家庭式经营,今后要制度化,上市是公司迈向制度化管理最好的契机。 林太是巾帼英雄,纵横商海一路乘风破浪,我相信在她的带领下,新的明报企业必定会大放异彩!” 花花轿子众人抬,陶玉书在接受《南华早报》记者采访时也表示: “明报企业的成功离不开《明报》的成功,这都要归功于查先生个人的远见。 由早期以武侠小说的金庸作号召,迈向60年代以政论闻名的查良镛年代,以至目前上市的明报企业。 查先生成功的将明报企业塑造成为一份备受知识分子尊敬的报业公司,可见他的高瞻远瞩。” 明报企业上市后,陶玉书成了公司的实控人,金庸则退到管理者的位子上,二者看起来关系融洽和睦,惺惺相惜。 这无疑极大的增强了投资者对明报企业上市后的信心。 次日一早,关于明报企业成功上市的新闻铺天盖地的出现在香江各大报纸的版面上,陶玉书和金庸的形象以及言谈也被媒体们广泛报道。 上市第一天股价增长93%,市值达到46.5亿港元,证明了市场对于明报企业的认可和期望。 在许多媒体看来,明报企业成为港股传播业第一股只是时间问题了。 事实证明,这些媒体猜对了,但没完全猜对。 明报企业上市第二日,股价继续攀升,只用了不到一周时间,股价便由3.2元提高到了9.2元,累计涨幅187%。 市值也来到了69亿港元,成功赶超东方报业的63亿港元市值,成为港股传媒业第一股。 这个股价和市值对于刚刚上市的明报企业来说,肯定是虚高的,但也证明了市场对于明报企业的信心和认可度。 从上市前的一个多月到上市后的一周多时间,陶玉书一直开启着卷王模式,没有一刻懈怠,不是才接受采访,就是在接受采访的路上。 5月23日,《华尔街日报(亚洲版)》刊登了一份关于陶玉书的深度采访。 这份报纸是《华尔街日报》在1979年创办的综合性日报,亚洲版的总部就放在了香江。 作为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华尔街日报(亚洲版)》从创刊便成为了亚洲财经新闻领域的权威杂志。 自六十年代开始,香江报业的发达程度便冠绝亚洲,即便是报业同样发达的日本也稍逊一筹。 明报企业上市短短几天之内便成为港股传媒业第一股的位置上,自然引起了《华尔街日报》的关注。 早在去年它们就关注过陶玉书收购明报集团的事,还将陶玉书捧上了香江“传媒女王”的宝座上。 现在《华尔街日报》的话可以说是极有先见之明,它们自然不能放过宣传自家报纸远见卓识的这个机会。 “初见陶,很难想见她已经35岁了。当然,这只是视觉上的第一印象——年轻、貌美。 实际上她掌握着两家港股传媒上市公司和在亚洲规模首屈一指的电影公司,以她年纪取得这样的成就是难以想象的。 笔者对她印象最深刻的,是她旺盛的精神状态和斗志,她似乎不知道什么叫疲倦。 每天早上8点,她会准时出现在公司大楼里,职员们见面会以‘林太’来称呼她。 中国人并不冠夫姓在前,这是香江人独有的习惯,陶对此并不排斥,反而很高兴,她说她的成功离不开丈夫的支持。 她特意强调,这并不是中国人的谦虚习惯,而是事实。 陶的丈夫是小说家,曾获得过法国勒诺多文学奖,作品畅销世界各国,也包括美国,她对此深感骄傲。 工作中的她深陷各种事务,电影、漫画、游戏、新闻、出版…… 在这些繁杂的工作中,她总能轻而易举的理出头绪,并做出决断。 头脑清醒而理智,充满了活力与干劲,和太过优秀的同事一起工作,总是一件令人很有压力的事,这是陶的下属们的感受。 通常,陶会在晚上8点前下班,这是她和丈夫的约定。 她说自己经常会因为太过投入工作而忽略了陪伴家人,她对此有些内疚,但很难改变,幸好家人们都很理解她。 从英皇道到深水湾有11公里,路过7个红绿灯,陶说她除了过年,她每年的大部分时间都通勤于这条路上。 深水湾道75号是陶和丈夫林在去年购入的别墅,这周围的别墅群在七十年代之前并不起眼,后来住在这里的李嘉诚成为了香江首富,这里才成了香江富人们争相购买的热门豪宅区。 笔者和陶回到家时,林已经准备了一桌美食。她说这是她家的传统,每当有客人登门,丈夫就会下厨,展示一下他的绝活。 好吧,我承认,他的手艺确实不错,让我想起巴黎七区的马克思咖啡馆,那是巴黎最棒的餐厅。 温柔又有才华的丈夫,可爱的儿女,事业有成,美貌而智慧,当笔者将这些要素罗列到笔记本上时,不禁有些失神。 在笔者采访的上百位对象当中,陶也许不是最富有的企业家,但她一定是最成功的、最幸福的……” 《华尔街日报(亚洲版)》对陶玉书的采访被放在了报纸的头版,《亚洲女性的新时代典范——深度访问明报企业掌舵人陶玉书》一文占据了几乎一整版的位置。 记者克洛伊·纳尔逊在导言部分对陶玉书不吝赞美,访问部分也闪耀着双方智慧的交锋。 在文章最后克洛伊·纳尔逊更是再次提到了《华尔街日报》对陶玉书的美誉。 “陶说明报企业的未来不止于香江,这是她作为掌舵人对企业的信心,并且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资本市场的认可。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要把‘香江传媒女王’的前面的冠词换成‘亚洲’。” 《华尔街日报(亚洲版)》是陶玉书第一次接受拥有国际影响力的媒体采访,这篇采访文章对她的评价也很高。 文章发表之后,很快便在香江地区乃至亚洲各个国家、地区的商业界、媒体领域引起了一定的反响,这也算是陶玉书的名字第一次如此大范围的流传于亚洲社会。 热热闹闹的5月,陶玉书成了电视、报纸的香饽饽,连篇累牍的报道持续了半个月才消停下来。 到了6月,外界对她的关注已经彻底散去,做企业不是做明星,老板不能永远站到台前,陶玉书深刻明白这个道理。 这个月第二届庄重文文学奖的评奖结果公布,在国内文学界引起了不小的争议。 争议主要是集中在最佳长篇小说的评选上,这届的最佳长篇小说颁给了梁晓声的《雪城》。 这部小说讲述的是一群经历上山下乡运动的知青们在返城后面临的来自精神、物质等多方面的压力和挑战,并描写了他们在融入城市的过程中历经的各种艰辛。 梁晓声的创作风格在火热、躁动、浮夸的八十年代是十分另类的,多少还带了点土气。 别人写伤痕文学控诉人道洪流的残暴与泯灭人性时,他却把知青文学写出了一种革命气息,热情如火,光荣神圣。 在大家为各种文学思潮、流派而争论不休的时候,他还在坚持着写朴素的现实主义。 《雪城》是梁晓声第一部长篇作品,放在当代文学作品当中不算是第一流的作品,甚至在二流里也不算拔尖的。 但架不住这两年国内长篇小说的创作整体疲软,反而显得它出类拔萃了。 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文学界对于《雪城》的获奖议论纷纷其实跟前年《平凡的世界》得奖没太大区别。 不同的是,当时评奖有林朝阳压阵。 《平凡的世界》得奖有争议,林朝阳一句“评奖哪能怕争议”,大家立刻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今年林朝阳没参与评奖,甚至连颁奖礼都未出席,风波一起,很多人便开始摇摆起来。 庄重文文学奖是林朝阳一手办起来的奖项,第一届的时候声势浩大,隐隐有与茅盾文学奖并肩的姿态。 结果到了第二届,林朝阳这个发起者竟然全程没参与。 不仅是评奖没参与,连组织筹备和颁奖都没参与,这不得不让大家感到怀疑。 从去年到今年,因为国内舆论环境的变化,文学界本来就敏感,庄重文文学奖的这种变化和林朝阳的撒手很自然为阴谋论制造了传播的土壤。 有关于庄重文文学奖被文协收编,林朝阳与文协交恶的小道消息不胫而走,传播的有模有样。 一时之间,真假难辨。 文协方面有人提议让林朝阳出面澄清一下,却被马烽驳了回去。 “本来没什么事,真这么做了,那是越抹越黑。” 内地文学界的舆论对远在香江的林朝阳来说无关紧要,庄重文文学奖他本来就是受人之托,第一届举办成功,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他当然不愿意在多花精力管这种事。 另外他没有回燕京去参加颁奖礼,主要还是因为新书的创作进入了关键期。 从过完年不长时间,林朝阳就在写新书,到6月份才完成了初稿,然后他便是长时间的修改。 以往林朝阳的书稿,很少有花这么长时间修改的。 这次的不同之处是在于,林朝阳回归了意识流文学的创作手法,以非线性的、碎片化的叙事结构讲故事。 整个故事乍看之下支离破碎,实则暗藏玄机,需要读者发挥耐心一直看到最后才逐渐发现其中的奥妙。 一直到8月下旬,林朝阳才终于修改好了书稿。 当在稿纸最后一页写下“1990年8月22日定稿于香江”这行字后,林朝阳不由得长长出了一口气。 “又可以放个假了!”他喃喃自语了一句。 然后他挨家出版社给打了个电话,分别是花城出版社、明报出版社、纯文学出版社和河出书房。 早在他的新书尚未完成之时,这四家出版社就已经表态要出版。 傍晚时分,林朝阳哼着小曲给家里人做饭,正巧陶玉墨接了两个孩子放学回来,闻见厨房飘来的香气,她忍不住嗅了嗅鼻子。 “姐夫,今天什么日子?” “今天啊,是个好日子!”林朝阳笑呵呵的回了一句。 然后他就看到站在了陶玉墨身后,一个劲儿往厨房扒眼睛的张曼玉。 “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张曼玉听见林朝阳的问题反问了一句,像个小辣椒一样。 前几个月她去了湾岛拍摄电影《滚滚红尘》,这部电影是由拍过《似水流年》的严浩执导的。 背后的投资人是湾岛女明星徐枫开的汤臣影业,同样是两岸三地合拍。 资金是湾岛的,导演和演员主要来自香江和湾岛,制片单位有三家,分别是香江汤臣影业公司、中国电影合作制片公司和长春电影制片厂。 不过因为是文艺片,对外宣传时远没有上半年的《赤壁大战》那么吸睛。 《滚滚红尘》的女一号是林青霞,男一号是秦汉,张曼玉是女二号,编剧是三毛。 等着吃饭的时候,陶玉墨问起《滚滚红尘》拍摄的八卦。 林青霞、秦汉当年可是琼瑶电影里的一对金童玉女,她对二人再见是红着脸还是红着眼倍感好奇。 张曼玉应付了她几句,又对林朝阳说:“姐夫,三毛听说我跟你认识,还特地托我送你个礼物。” “什么礼物?”林朝阳问。 张曼玉掏出一本书,“给!” 书是竟然是内地出版的《入殓师》,张曼玉说,这是三毛今年第二次回内地时买的。 扉页上还有三毛的文字:“希望有一天在台北街头见面!” “姐夫,需不需要回赠礼物?我可以代劳。”张曼玉殷勤的说。 她对文人之间的这种礼物互赠很感兴趣,参与其中感觉自己都多了几分文气。 “你还去湾岛?” “我不去,但我有湾岛朋友啊,让青霞帮忙。” “行。” 第531章 碰瓷马尔克斯 给三毛的回礼,林朝阳选了一套岭南美术出版社出版的《三毛流浪记》,这是他前两年在广州逛书店时随手买的。 64开的连环画集,即便是10册摞在一起也很不起眼。 张曼玉翻了翻这些连环画,感觉毫不起眼,不明白为什么林朝阳会送这种东西。 但看到连环画里的人物,她大致能明白这可能是林朝阳的巧思。 实际上这并不是林朝阳的巧思,三毛小时候读的第一“孩子书”就是张乐平画的《三毛流浪记》的连环画,后来她便把“三毛”当作了自己的笔名。 拿到了礼物,张曼玉信誓旦旦的请林朝阳放心,她马上就联系林青霞转交。 过了一会儿,陶玉书下班回来,说她今天接到了燕京亚运会组委会主席伍绍祖的电话,邀请她们一家人参加于9月22日在燕京开幕的第11届亚运会。 林朝阳夫妻俩为亚运会捐了3000万人民币,有官方邀请也很正常。 正式的邀请函已经从燕京发出,伍绍祖说两天之内就能送到陶玉书手上,邀请函走的是空运。 陶玉墨高兴的拍手叫好,两个孩子听说要回燕京也高兴的跟着拍手。 次日,明报出版社先到林朝阳家取走了书稿。 隔了一天,花城出版社的李士非来取书稿时,恰好碰上了湾岛来的林海音。 两岸三地书同文,林朝阳联系林海音时说希望三地可以同时出版,林海音听到这个消息很是兴奋,积极的亲自跑了过来,比李士非的效率还高了一点。 林海音和李士非拿到了书稿,都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先翻了起来。 接过两人却是越看越皱眉,越看越不知所云。 这部叫《父亲》的小说光看开头与林朝阳近几年的创作风格完全是两个路线,通篇都是非线性、碎片化的线索,看上去毫无逻辑,叫人一时之间根本无法串联起剧情来。 而且在氛围塑造上,不知为何非常有悬疑味道,与《父亲》这个看似温暖、宽厚的书名格格不入。 看小说的头两个小时,林海音和李士非都是在一股心烦意燥中度过的。 一直到小说中“手表”这个要素连续出现了几次,两人渐渐的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耐着心继续看了下去。 林朝阳的新作名叫《父亲》,取材自法国电影《困在时间里的父亲》。 这部电影最早是话剧,名字就叫《父亲》。 话剧《父亲》的公演在欧美多个国家广受欢迎,感动了无数观众,并于2014年获得了法国戏剧最高奖“莫里哀奖”的肯定 后来才被导演改编成了电影《困在时间里的父亲》,电影上映后获得了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男主角、最佳改编剧本奖,英国电影学院奖最佳男主角、最佳改编剧本奖等诸多奖项,备受好评。 《困在时间里的父亲》的故事并不复杂,就是讲一个老人发现自己患病到逐渐接受再到神志不清的过程。 巧妙的是电影通过时空的拼接,用安东尼的第一人称视角讲述了病后一个虚幻与现实混淆的精神世界。 这种拼接方式放在小说创作中就是典型的意识流手法,也是林朝阳最为擅长的技巧。 在他所创作的《父亲》中,父亲叫老安,故事仍是以父亲老安为主角和主要视角。 住在燕京的老安患了阿尔兹海默症,但他性格倔强,而且高度独立,拒绝女儿的一切帮助。 然而,在女儿决定搬去香江后,老安面临着一项艰难的人生选择,是搬到养老院还是接受女儿帮他找的新护工。 在这个过程中,面对不断变化的环境时,老安开始怀疑他所爱的人、他自己的思想、甚至他的现实结构。 他仿佛进入了一场奇怪的时空之旅,错乱的记忆和时间线交织出一段段匪夷所思的故事,而一个个陌生又熟悉的人也让他陷入迷茫。 在小说中,林朝阳用老安不停的寻找自己的手表作为线索,串联起他从最初的记忆轻度衰退到严重退化,直到留存片刻记忆的全部过程。 同时,小说也还原了电影中不同时间背景下的三栋房屋的空间交叠,呈现出阿尔兹海默症患者迷宫般的生活装填和杂乱的记忆。 让读者在混乱的线索和碎片连接中剥丝抽茧,如同体验了一次患者扑朔迷离的生活处境。 直到读完整部小说,读者才能够终于完全读懂了所有的信息,感受到患病者的那种焦虑、恐惧、困惑和无助。 花了两天多时间,林海音和李士非终于读完了《父亲》,也读懂了林朝阳所写的故事,心中除了震撼,更多的是感动。 所有非线性的、碎片化的、毫无逻辑、没有章法的笔墨,在老安从疗养院醒来时,都变成了阳光下的微尘,纤毫毕现,观者也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这一切都是父亲老安的病造成的,他忘了女儿、忘了爱人、也忘了自己。 林海音和李士非都是年过六十的人,对于小说中老安的遭遇更加感同身受,为之动容。 两人看完了小说也没急着离开,反而饶有兴致的跑来跟林朝阳讨论小说情节。 《父亲》的故事结构太过巧妙,尽管囫囵吞枣的看了一遍,但两人还是有很多地方需要了解林朝阳的所思所想。 “‘手表’确实是个很重要的意象,贯穿始终,也暗示了老安努力维持的时空秩序逐渐丧失的无力感。” “朝阳,你这棵树的意象用得太好了,尤其是老安彻底陷入记忆漩涡里痛心哭诉的那句‘我觉得我好像所有的叶子都要掉光了’,写的太令人心碎了! 最后窗外老树在窗外随风摇曳的那个场景,描写的也很触动人心,把爱与失去的人生隐喻具象化的表达了出来。” 看懂了小说的李士非,对林朝阳的用心赞不绝口。 林海音也动容的说道:“我感触最深的还是老安和女儿的那句对话,女儿说:爸,你病了。老安说:我只是老了。” 复述着小说中的对白,林海音眼圈泛红。 “一开始,朝阳说这部小说的主题是‘老’,刚看完小说的时候我其实不太理解,这写的明明是‘病’嘛。 可等我再翻小说时又看到这句话,突然福至心灵,才明白过来。 阿尔兹海默症只是这几十年来的医学发现,在这个病没被命名之前,我们的生活中不早就有它了嘛。 谁知道他们得病了啊,都只以为他们是老了,老得不记事了,老得糊涂了,老得成了一棵树,病恹恹的、叶子都快掉光了的树!” 林海音饱含深情的说完这段话,李士非沉默无言,深感共鸣。 《父亲》这部小说,与其说是在讲阿尔兹海默症,不如说是在讲人类年老体衰的困境,恰合林朝阳所说的“老”的主题。 但李士非又想到,不管是《入殓师》还是《父亲》,它们其实都有一个隐含的、更深层次的主题,那就是——爱。 他说出自己的感受,赢得了林海音的认可。 他和林海音都是既当编辑,又搞创作,这样的双重视角让他们对于文学作品所反映的情感和内涵拥有更深刻的感受和认识。 两人经过一番讨论,都给予了《父亲》极高的评价。 又过了一阵,等两人谈兴渐淡,林海音才对林朝阳说:“朝阳,恭喜你,又写出了一部杰作!” 林朝阳谦虚了两句,之后三人又聊了一阵,林海音和李士非才心满意足的带着小说手稿离开。 转眼已到9月,林朝阳忽然接到美国兰登书屋方面的通知,说他入围了今年的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 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设立于1969年,最早的名字是《海外书评》国际文学奖,由美国俄克拉荷马大学及其国际文学刊物《今日世界文学》杂志共同主办。 《海外书评》即《今日世界文学》的前身,1976年奖项才改为现名。 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每两年颁发一次,得主只限一人,设立二十多年来已经逐渐拥有不小的国际声望。 跟一些文学奖项是针对作品的奖励不同,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针对的是作家本人的文学成就。 它也是世界上比较少见的不分文学体裁的奖项,不管是诗歌、小说或者是戏剧,只要作家在某一领域的创作取得了突出的成就,就有可能获得评委会的认可。 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也无需报名和申请,提名入围者的唯一标准是杰出于持续的文学成就,并且世界上任何国家、使用任何语言创作的在世作家都有资格获得提名。 设立21年时间,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共诞生了10位获奖作家。 这些人无不是是欧美文学界声名远播的人物,比如朱塞培·翁加雷蒂、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弗朗西斯·蓬热等。 又因为获奖者多有在几年之后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情况,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也被欧美文学界不少人视为诺贝尔文学奖评选的前奏,享有“美国诺贝尔奖”的美誉。 今年林朝阳被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提名,兰登书屋也很意外。 他们从88年才开始将林朝阳的小说引入美国,最早引进的作品是《楚门的世界》,当时兰登书屋只是做一个尝试,谁也没有想到这部小说的销量表现竟出人意料的好。 在发售第5个月登上了《纽约时报》畅销榜后,连续在榜32周,尽管排名并不算多靠前,但如此长青的表现,着实令兰登书屋惊喜不已。 时至今日,《楚门的世界》在美国的累计销量已经达到了喜人的36万5千册,为林朝阳带来了近75万美元的版税收益。 在《楚门的世界》热卖之后,兰登书屋在去年又引进了《梵高之死》。 跟有电影版影响力加持的《楚门的世界》相比,《梵高之死》在发售之初的表现并不逊色,反而要强出几分。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小说本身描写的就是19世纪欧洲发生的故事,而且主人公又是美国人都算熟悉的梵高。 别管是在中国还是在美国,那种跟风的文青都很多。 在《梵高之死》出版之后,兰登书屋专门请了几位小说家和评论家为这部小说写了书评。 “小说以亚伦·布什内尔的视角生动的还原了梵高这位放荡不羁、怀才不遇的画坛天才波澜壮阔的一生,使得梵高的形象跃然纸上,让读者仿佛身处于梵高所处的那个时代。” “作者以细腻的笔触、生动的描写和富有节奏感的叙事,将梵高的故事讲述得扣人心弦,让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不禁为梵高的命运而悲喜交加。 小说对梵高情感世界的刻画以及对其艺术创作过程的描述,展现出了高超的文学技巧和深厚的艺术功底,使得这部作品具有极高的文学价值和艺术魅力。” 《梵高之死》的质量不俗,对得起这些小说奖和评论家的高度评价,也很轻易的便在以文青为主的读者群体引发了不小的反响,并且随着时间的推进,这种反响还在不断扩大。 在发售的第6周,《梵高之死》正式登上了《纽约时报》畅销榜,从去年5月到今年9月,连续68周在榜。 在美国图书行业,《纽约时报》畅销榜是个重要的畅销指数,不管是出版社还是读者对它都非常信任。 这也就造就了《纽约时报》畅销榜在图书行业独一无二的影响力。 上了榜的作品往往会受到榜单的加持,形成强者恒强的局面。 而且这种“强”随着在榜时间的延长还会逐渐凝实,变成强大的口碑效应,形成真正的销量长虹。 如《梵高之死》这种严肃题材的小说作为虚构类作品,本身就容易酝酿口碑,再加上榜单影响力的加持,也就成就了这部小说超长的在榜时间。 出版一年多,《梵高之死》的销量来到了51万2千册。 按照兰登书屋的经验预估,长达半年多的榜单曝光对《梵高之死》只是开始,这部小说很有可能成为近几年以来在美国图书市场上最受欢迎的外国文学作品。 未来销量破百万册是必然的事,至于最终的销量能有多少,连兰登书屋也说不好。 连续两部作品被引进美国,并且都创造了极为可观的销量,让林朝阳在美国收获了一定的名声。 这次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提名,也证明了这一点,林朝阳已经走入了美国主流文学界的视野。 上面这句话是芦安·瓦尔特对林朝阳说的,他是林朝阳的编辑,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提名消息也是他通知林朝阳的。 “保持冷静,纽斯塔特奖每一届都要提名很多人,今年的提名入选者有11人。 其中大多是英语国家的创作者,你是唯一一个使用中文创作的作家,要获奖并不容易。 我查了一下,纽斯塔特奖之前还提名过你们中国的另一位作家巴金。 他在中国应该很有名望,当时也只是提名。” 芦安·瓦尔特做事很严谨,并没有美国人那种夸夸其谈的性格,林朝阳很欣赏他这样的性格。 “我明白。得奖嘛,锦上添花而已。” “说的不错。”芦安·瓦尔特赞了一句,又说:“不过纽斯塔特奖还有个传统,你可能不知道。” “什么传统?” “喜欢爆冷!” 林朝阳愣了一下,然后便听到芦安·瓦尔特在电话那头的笑声。 老实人玩冷幽默,总是容易把幽默丢了,只剩下冷场。 芦安·瓦尔特笑了几声,见林朝阳没反应,只好讪讪的停了下来,又跟林朝阳谈起了他新作品引进的问题。 《楚门的世界》《梵高之死》两部作品的引进接连取得了成功,兰登书屋自然不会放过林朝阳的其他作品。 这次他们相中了《闯关东》,作为林朝阳作品列表中少见的大部头,《闯关东》在华语文学地区的评价一直很高,兰登书屋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不过也因为是大部头,而且小说的故事背景还是20世纪初的中国东北,导致这部小说的翻译工作难度极高,工作量极大。 翻译工作迄今已经进行了大半年,但进度却还没完成一半。 林朝阳听到这种情况忍不住吐槽,“你们搞翻译的怎么比我写的还慢!” 芦安·瓦尔特知道林朝阳写《闯关东》花了多长时间,听到这句吐槽他感到一阵心塞。 你以为谁都是你这样的快枪手? “你觉得小说推广的宣传语拟成‘中国版《百年孤独》’怎么样?”芦安·瓦尔特转移话题问道。 “不怎么样,瞧瞧你们美国人寡淡贫瘠的想象力。”林朝阳挖苦了一句。 文人都有自己的骄傲,被人称为“XXX第二”、“中国版XXX”林朝阳不高兴也很正常。 芦安·瓦尔特很理解林朝阳的心理,但这不耽误他们到时候用这个宣传语。 宣传嘛,没有热词、爆点怎么能行呢? 马尔克斯如今名声正旺,碰瓷一下有什么关系。 林朝阳提名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消息让陶玉书很高兴。 国内的文学奖项林朝阳早已经拿到手软了,现在又开始拿国外的文学奖项,这无疑是对他国际影响力的最好证明。 陶董对此感到很骄傲,特地早下班了一天为丈夫庆祝,导致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林朝阳感觉到腰膝酸软。 而陶玉书本人,则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出了门。 老话说的好,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而立之年后林朝阳深刻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给自己泡茶的时候,狠狠的洒了一把枸杞。 又一周过去后,距离燕京亚运会的开幕时间越来越近。 陶玉墨心心念念着回燕京看亚运会开幕式的事,连工作都不上心了。 “陶总,《轩辕剑》的销量出来了!”何嘉莉闯进门,一脸喜色。 陶玉墨正愣神,本能的问:“卖了多少?” “算上湾岛的,4.8万份。” 《轩辕剑》不像《笑傲江湖》有原著的影响力加持,陶玉墨以为上市一个月之内在香江、湾岛卖个一万多份就不错了。 听到“4.8万份”这个数字,她忍不住站起身,面露讶色。 “夺少?你说夺少?” “4.8万份。” 何嘉莉被陶玉墨的反应吓了一跳,怯怯的回了一句。 陶玉墨一拍大腿,“哎呦喂”呲了一下牙,太用力了。 “怎么卖了这么多?”她问。 何嘉莉一脸茫然,你问我,我问谁,我哪知道啊! 意识到自己高兴的有些失言,陶玉墨朝何嘉莉摆了摆手,何嘉莉刚想出去,却又被她叫了回来。 “告诉大家没?” “没有。数据才刚出来,我立马就来您办公室了。” 陶玉墨没再跟她说话,径直走出办公室。 跟半年前比,砂糖游戏的人数又壮大了不少,有员工22人。 皇子大厦这间500呎的办公室容纳这么多员工,已经变得捉襟见肘。 但拥挤的办公环境并未对大家的工作热情产生影响,办公室内一片忙碌,不时响动着咔嚓咔嚓的咀嚼声,那是有人在啃薯片和水果。 砂糖游戏的下午茶没有固定时间,大家想吃就吃,应有尽有。 有些人入职不到半年,体重已经飙升了二三十斤,像极了圈里待宰的猪羊。 “啪啪啪!”清脆的拍手声响起来,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抬头看去,只见英明睿智的陶总正站在她的办公室门前,神色亢奋。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轩辕剑》上市第一个月,销量4.8万份,销售额破千万港元!” 陶玉墨朗声宣布了好消息,后半句是她自己加的,《轩辕剑》定价200港元,四舍五入一下很合理。 此话一出,办公室内顿时轰然作响。 “太棒了!” 原本埋头苦干的牛马们欢欣鼓舞,满脸喜悦,互相击掌、拥抱庆祝。 待大家激动的庆祝过后,他们忍不住把眼神放在了陶玉墨身上。 新游大卖,老板总不能光宣布个好消息吧? 陶玉墨看着大家的表情露出了笑容,接着说道:“明天项目组每人先发10万奖金,今晚尖沙咀吃喝玩乐一条龙,公司买单!” “哦吼!” 震天响的欢呼声差点把皇子大厦顶棚给掀掉,动辄七位数、八位数的销售额跟打工人们没关系,奖金才是最实在的。 公司报销吃喝玩乐这条更爽,这帮人加起班来没日没夜,难得有玩乐的机会。 众人正欢呼的时候,看到了陶玉墨的手势,立马都安静了下来,然后就听陶玉墨又说道: “另外,这个月燕京亚运会开幕,有要去燕京玩的,每人一周假期,机票、住宿公司报销。” 这条奖励纯粹是她的临时起意,亚运会没有奥运会那么大的号召力,但不妨碍陶玉墨这个当老板的想普天同庆一下。 连续三条好消息,让整间公司都沉浸在巨大的欢乐之中。 奖金、娱乐、带薪休假、机票住宿报销,还有比这让打工人更爽的事吗? “陶总万岁!” “陶总万岁!” 一时之间,陶总在砂糖游戏的个人声望达到了巅峰,已经有点个人崇拜的味道了。 陶玉墨看着大家的状态,忍不住欣慰的点了点头,军心可用。 花钱不怕,小的们会给她赚回来的! 晚上回到家中,陶玉墨将《轩辕剑》爆卖4.8万份的好消息告知陶玉书,满脸只写了两个字——得瑟! 翻个面再看,还有三个字——快夸我! 可陶玉书听到这个消息关注的却不是《轩辕剑》,而是另一个问题。 “按《轩辕剑》的受欢迎程度,你预估一下《仙剑奇侠传》的销量能有多少?” 正期待着赞美声的陶玉墨被这个问题问的很是扫兴,她不耐的答道:“我哪知道?” 玉郎机构战略投资砂糖游戏当然不是有钱烧的,入股之后,玉郎机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仙剑奇侠传》的漫画版权授权给了砂糖游戏。 5月份《仙剑奇侠传》正式在砂糖游戏内部立项,计划于明年3月份推出。 这话说完,陶玉墨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忤逆了圣意,连忙端正态度。 “根据我们对香江游戏市场的了解,正版游戏的受众范围,大致就在3~5万人左右。 《轩辕剑》这4.8万份销量里,有2.1万份香江卖的,剩下2.7万份都是湾岛市场卖的。 第一个月的销量往往要占据一款游戏的半数甚至是大半销量,要我推断的话,《轩辕剑》在香江的总销量有望达到4万份,这已经接近香江游戏市场的饱和点了。 《仙剑奇侠传》的游戏模式跟《轩辕剑》相差无几,开发团队也一样,但有漫画原著的加持,影响力更大。 我认为破5万份的概率是很大的。 至于湾岛、东南亚等地的销量,按照经验可以乘以个1.5倍。” 听着陶玉墨说完之后,陶玉书微微颔首,十二三万份销量看起来不多,但代表的是玉郎机构新的业务发展方向和增长潜力。 未来可期啊! 第532章 诺贝尔文学奖的苗子 距离燕京亚运会开幕还有三天的时候,林朝阳一家整整齐齐的坐上了飞回燕京的飞机。 为了这次的亚运会开幕式,陶玉书放下了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务,陶玉墨放下了公司琳琅满目的零食、冬冬和晏晏放下了并不繁重的课业,林朝阳放下了……茶杯。 受妹妹的启发,陶玉书也给公司员工送了点福利。 请30名员工去看燕京亚运会,顺便还让《明报》策划了“燕京亚运会”的专题报道。 金秋九月,燕赵大地天高云淡,阳光正好。 林朝阳一家下了飞机,感觉今天的首都机场都比平时要忙碌了不少。 临近亚运会开幕,各国体育代表团、游客纷至沓来,首都机场忙一点也很正常。 从机场出来这一路上,到处都是亚运会的元素,道路两旁的鲜花,墙上随处可见的亚运会标语,还有充斥在街头巷尾的吉祥物盼盼。 整个燕京打扮得花枝招展,迎接四海宾客。 休整了一晚上,第二天林朝阳本想跟家人们聚在一起吃顿饭,结果却被亚运会组委会办公室的工作人员邀请着去新修建成的朝阳体育馆参观一下。 崭新的朝阳体育馆位于姚家园路与水碓子东路交汇口,西邻兆龙饭店,北面挨着长城饭店朝阳公园,南面有今年刚竣工的国贸中心一期。 体育馆的平面造型呈橄榄型,建筑采取下沉式,外围为白墙蓝顶,雄伟而有个性的大门从正面看如同一个倒着的“工”形,带有强烈的时代特色。 大门上方“朝阳体育馆”的右下方,跟着“林朝阳题”四个字。 为了举办亚运会,燕京几乎每个区都新建了体育馆,馆名均以区名命名,比如海淀的就叫海淀体育馆、石景山的就叫石景山体育馆。 但朝阳区体育馆与其他区的体育馆最大的不同就在入门处的馆名上,多了“林朝阳题”这四个字,其他区的馆名上可没有“某某某题”的字样。 “看着真挺雄伟的!”站在体育馆外,林朝阳夫妻俩看着建筑说了一句。 负责接待林朝阳的是老熟人张百发,亚运会开幕在即,他这个副市长百忙之中还要抽空接待林朝阳夫妻俩,可谓诚意十足。 “多亏了你们夫妻俩的捐赠。”张百发满脸笑容的说道。 “得了吧,我们捐钱的时候这场馆都建的差不多了。” “没在建设的时候用上,不代表没用。3000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建这么个体育馆绰绰有余了。” 说着话,张百发引着林朝阳夫妻俩走进体育馆。 明天就是亚运会开幕的日子,目前场馆并不对外开放,里面已经有各国运动员在训练。 “朝阳体育馆是作为亚运会排球场地使用的,占地面积达到了1.4万平方米,主馆面积接近8000平方米,这里面的设施已经达到了国际先进水平。 丹麦拥克公司的单层弹性木地板、全场地照明采用混光电源,可以满足比赛和转播摄像的光线要求。 采用了先进的扩音系统,为比赛及公共活动提供了优质的音质放大和还原系。 比赛大厅的上送下回空调系统,能满足场地风速小于每秒0.2米的要求,保证馆内空气的清新凉爽……” 张百发是亚运会基建工程的总负责人,对各个场馆的建设指标和数据了如指掌,滔滔不绝的为林朝阳夫妻俩介绍着场馆内的设施,像极了接受甲方成果验收的乙方。 林朝阳满脸笑容的调侃道:“看来这3000万确实没白花!” “那肯定的。” 在场馆内转了一圈,又看了看运动员的排练情况,张百发对林朝阳说:“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什么好消息?” “年后的表彰大会上你不是提议让我们燕京市申办奥运会吗?表彰大会我们班子成员认真的讨论了,觉得确实应该申办。 本打算等亚运会结束后,在向上面汇报工作的时候再提出这个申请。 结果7月份的时候老人家视察工作,也提到了这个问题,知道我们有这个想法,还把市里给表扬了一番。 申办奥运会这件事,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 张百发满脸喜气的说出这个消息。 林朝阳朗声笑道:“好啊!办亚运,盼奥运,这才叫提气!” 张百发听着林朝阳的话不由得拍起了手,“你这句话说得好,应该当成口号,到时候打在会场的看台上。” “那你可得付我稿费!”林朝阳玩笑着说道。 翌日,9月22日。 林朝阳一家人提前三个小时出发往工人体育馆去,今天下午四点整,亚运会开幕式将在那里举行。 九月的燕京,繁花似锦,长安街上车水马龙。修葺一新,伟岸恢宏的工人体育场花团锦簇,彩旗飞扬。 观众们提前两个小时进场,能容纳8万人的体育馆内此时已经人山人海,喧嚣鼎沸。 林朝阳一家走的是特殊通道,专门接待香江、濠江和湾岛同胞的,并不拥挤。 捐了3000万元,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坐到主席台的左侧,享受工体内最好的视野。 不过这个位置只有林朝阳一家四口可以享用,其他家人则被安排到了普通坐席去。 毕竟主席台就那么多坐席,坐的全都是各国领D人、WJ使节和友好人士,林朝阳一家人隔壁就是香江的霍、包等富豪,双方见面还特地打了个招呼。 “好多人啊!”陶玉书坐在体育馆的C位,看着近处、远处好似无穷的人群,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感叹。 林朝阳打趣道:“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念一句‘六盘山上高峰,红旗漫卷西风’吗?” 作为身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一代人,陶玉书属于透心儿红。 偌大的工体里,人声沸反盈天,音响里传来雄壮、激昂的《运动员进行曲》,气氛热烈而欢乐。 她举目眺望,心中顿生豪迈,吟道: “天高云淡, 望断南飞雁。 不到长城非好汉, 屈指行程二万。 六盘山上高峰, 红旗漫卷西风。 今日长缨在手, 何时缚住苍龙?” 新中国成立四十年多,第一次举办国际级的体育盛会,哪个拥有爱国心的国人能不为之骄傲和自豪? 念到这里,她眼中光彩夺目,林朝阳接过她的话,语气铿锵:“就在今日!” 夫妻俩相视无言,会心一笑。 燕京亚运会是国内第一次举办如此高规格的运动会,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开闭幕式总导演的概念,开幕式的节目完全是由亚组委统一安排。 在开幕式举行之前,亚组委安排了跳伞、军乐和太极拳三个表演节目。 “……跳伞健儿从天而降,他们飞向友谊的盛会,朵朵伞花把首都的上空打扮得五彩缤纷。一条条彩色的烟带,如同蓝天上的彩虹,欢迎亚洲朋友云聚燕京!” 当几十位跳伞运动员携着各国红旗飘扬在工人体育场的上空时,体育场内欢声如雷。 之后在军乐《长城颂》之中458名旗手手持彩绸站在体育场中心,从空中俯瞰,这些旗手和他们手中的彩绸变成了一束火炬,在熊熊燃烧。 待军乐队和棋手们退场后,1400名中日两国太极拳爱好者在激昂的《运动员进行曲》乐曲中入场。 上千名身着统一服装的太极拳爱好者在体育场上整齐的分布,一拱手,便有声浪传来,蔚为壮观。 太极拳打完,开幕式前的表演节目宣告结束,接下来便是正式的开幕式。 “咚……咚……咚!” 巨大的鼓声响彻在工人体育馆的上空,盖过了体育场内的喧嚣,击鼓鸣钟十一下,代表了第11届亚运会的开幕。 击鼓鸣钟结束后,领导人、奥组委、亚组委官员们入场。 “第11届亚洲运动会开幕式现在开始!” “请全体起立!” 体育场内的数万人统一起身。 “奏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 宏伟宽阔,容纳了数万名观众的体育场内此时一片安静,唯有号声嘹亮。 “起来! 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都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 起来!起来!起来! ……” 在进入工人体育场前,这数万名观众彼此并不相识,可此刻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的名字——中国人。 那刻在骨子里的韵律和誓言在乐声中穿透千万颗心,汇聚于燕京的上空,古老的中国在这一刻迸发出无穷的活力与斗志。 听啊,那是共和国的心脏强而有力的跳动! 国歌毕,各国体育代表团入场。 本届亚运会,共有来自37个国家和地区体育代表团的6578位运动员参加,亚洲历史上空前规模的体坛盛会在此刻拉开了帷幕。 在亚奥理事会副主席站在主席台前代表已故的亚奥理事会主席法塔赫亲王宣读着他为燕京亚运会写下的贺词后,大领导杨同志隆重发声: 我宣布,在燕京举行的第11届亚洲运动会开幕! 当亚运会会旗在工人体育场上空飘扬,为中国夺得第一枚奥运金牌的许海峰高擎着亚运会火炬,在女排队员张蓉芳及跳水冠军高敏的护卫下跑入体育场。 并在绕场一周后登上了火炬台点燃了亚运圣火,来自念青唐古拉山脉主峰的圣火熊熊燃烧,象征着和平的白鸽展翅飞向天空。 之后的一个小时,是以歌舞为主的文艺汇演。 最后一个节目《相聚在燕京》结束之际,恰好夜幕降临,无数的彩色气球升向天空,带着所有国人对亚运会的美好愿景。 开幕式结束,林朝阳一家随着人群退出体育场。 两个孩子从头到尾一直在大呼小叫,激动万分。 陶玉书感慨万千的说:“开幕式搞的真不错!” 林朝阳经历过后世的燕京奥运会的震撼,看亚运会开幕式总感觉有些小儿科,但以这个年代的眼光来看,这一届亚运会开幕式办的确实可圈可点。 场面壮观、气势磅礴,给中国人争脸了! 在回家的路上,夜幕下的燕京霓虹闪烁,人流如织,四处可见彩旗飘扬,到处都是宣传横幅和标语。 人们脸上洋溢着兴奋、雀跃的表情,空气中弥漫着欢乐、祥和,街头巷尾洋溢着盛大的节日气氛。 这一天,《人民日报》发表了这样一篇社论《燃亚运圣火,展亚洲雄风——祝贺第十一届亚运会开幕》。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从东亚、南亚、东南亚、西亚起程的运动健儿和关怀亚运盛会的朋友,摩肩接踵来到燕京。 张张笑脸给中国人民带来了亚洲人民的美好情谊。 亲爱的朋友们,中国人民热烈欢迎你们!” 这一天,喜庆的钟鼓余音不断,欢快的歌声缠绕难绝,盛大的聚会开幕,古老而年轻的中国向亚洲张开了怀抱。 是夜,燕京无眠。 翌日,是亚运会赛程的首日比赛。 首都体育场的比赛门票早已经被热情的观众抢购一空,体育场一早就被数以千计的观众所占据,前来采访首日赛程的媒体更是挤爆了媒体区。 同时,还有亿万观众守在电视机前,期望能在第一时间见证运动健儿们的精彩表现。 本届亚运会的第一场比赛是男子体操,所有媒体和观众的目光都投向了平均年龄还不到20岁的中国国家男子体操队。 1982年,李宁在第六届世界杯体操锦标赛上横空出世,一鸣惊人,拿下5金一银,一举将中国的男子体操项目带到了举国关注的程度。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年轻的男子体操队为大家带来一个惊喜。 年仅17岁的李小双在万众瞩目下走上赛场,他满身练就了肌肉,可稚嫩的面孔却透着丝丝紧张,形成强烈的反差。 “爸爸,大哥哥飞得好高啊!” 林朝阳一家坐在首都体育场的观众坐席之中,此时场上正在进行的项目是自由体操。 场上的李小双旋风般启动,跳跃、旋转、翻腾,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身姿优美,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充满了艺术美感。 体育场内的观众们目不转睛的观看着,直到他一套动作结束,场内立刻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小小年纪的晏晏也被这套行云流水又充满爆发力的动作所震惊,这是她第一次看自由体操,感觉场上的大哥哥好像在飞一样,于是惊叹着问林朝阳。 “大哥哥表演的这个叫自由体操。”林朝阳笑着解释道。 “我看这个李小双跳的不错,进决赛没一点问题,说不定能拿个金牌!”陶玉书说。 多年以来,体操一直是中国队的强项,也是亚运会前大家讨论最多的项目之一。 88年中国体操在汉城奥运会失利,李宁、楼云等名将又先后退役,体操队青黄不接,大家不免担心。 陶玉书虽然是外行,但看李小双的动作干净有力,敏捷果断,肉眼可见要比前面几个选手强了不少,因此才敢大胆断言。 “你说能拿金牌,那肯定能拿!”林朝阳笑着说了一句。 陶玉书也笑了起来,“要都照我说的,中国队最好把金牌全拿了!”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你好歹也给友邦们留点啊!” “不是还有银牌和铜牌嘛!” “好嘛!”林朝阳叹服于陶玉书的贪心。 亚运会第一天,有游泳、击剑、体操、柔道、现代五项、赛艇、射击、跆拳道和武术等项目将共计决出31枚金牌。 在林朝阳一家在首都体育场看比赛的时候,从地坛体育馆处传来喜讯。 女子举重44公斤级比赛的选手邢芬,为中国队在亚运会夺得首枚金牌! 邢芬的夺冠只是中国队征战亚运会的开始,作为亚洲数一数二的体育大国,中国队在许多运动项目上都有着强大的优势。 之后连续三天,中国队如同亚运赛场上的大魔王,狂揽奖牌。 李小双摘得男子团体和自由体操双料冠军、沈坚强在游泳比赛中连摘五枚金牌、摔跤选手宝玉在古典式一百公斤级决赛中勇夺金牌,实现了中国队在该领域国际比赛中零的突破…… 亚运健儿为国争光,民间的热情也一浪高过一浪。 除此之外,亚运会期间燕京街头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到处都是文化活动,到处都是热情洋溢的市民和游客。 整个亚运会的赛程是半个月,陶玉书平时工作繁忙,只在燕京待到了十一,便不得不回香江忙着公司的事。 林朝阳则留在了燕京,陪着两个孩子继续游玩。 自家门口举办的亚运会,十年难得一遇,夫妻俩都不想让孩子错过这样美好的童年经历。 到10月6日,为期半个月的亚运会赛程正式结束。 中国队以183枚金牌,107枚银牌,51枚铜牌的成绩稳居金牌榜和奖牌榜首位,之后的二三名分别是韩国队和日本队。 7日晚,仍旧是在工人体育场内,第11届亚运会闭幕式如期举行,场面依旧华美、壮观、热烈,却多了几分落幕的黯然。 夜幕低垂,工人体育场上空烟花锦绣,如落星点点。 “我们亚洲,山是高昂的头 我们亚洲,河像热血流 ……” 雄壮嘹亮的歌声伴随着烟花在燕京的天空中回荡着,成千上万的观众打出了“办亚运,盼奥运”的横幅,这句话正是林朝阳之前对张百发说过的。 借着烟花的光芒,工人体育场观众们在看台上打出的这些横幅,通过转播镜头,跨越了千山万水,展现在了亿万守在电视机前的中国观众面前。 这一次的盛会结束了,人们开始期待着下一次的盛会。 也许期待的不止是盛会,更是那个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 翌日,《人民日报》发表文章《办完亚运盼奥运》,将昨晚亚运会闭幕式上出现在看台上的一幕讲述给了全国人民。 但凡是有点政治嗅觉的人,在看到《人民日报》上的这篇文章时,都能够察觉到这其中的不同寻常。 亚运会刚举办完,莫非中国马上就要申办奥运会了? 本来还沉浸在亚运会落幕余温的老百姓们,一不小心被《人民日报》上的这篇文章弄的热血沸腾。 更有不少热心群众,纷纷像燕京市ZF、亚组委、中国奥委会等多个部门写信、致电表达热切的心情与朴素的愿望。 借着亚运会的余热,全国上下掀起了一场关于申办奥运会的热烈讨论。 亚运会结束了,10月的第一周也结束了。 在亚运会期间,国际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两德统一! 这桩足以改变世界历史进程的重大事件其实酝酿已久,去年东德政局动荡,今年2月东德总理莫得罗访问西德,3月东德举行史上第一次民主选举,两德统一步伐已经不可阻挡。 今年5月两国建立货币、经济和社会联盟,6月柏林墙拆除,8月东德人民议院决议并入西德。 到10月,分裂40多年的德国重新统一。 在举国关注亚运会的氛围下,这个消息并未在国内掀起太大的波澜,毕竟从去年到今年,两德统一已经宣扬了一年多时间。 老百姓们听到这个消息,唯一的感叹是:那些我们家失散的游子,何时才能回家? 亚运会结束,又在燕京待了两天,林朝阳正打算带着孩子回香江,却被王濛带着马烽拦在了家门口。 “这是什么情况?”看着两人如此兴师动众,林朝阳面露讶色。 “干什么去?” “回香江啊!” 马烽的脸上洋溢着激动、亢奋之情,问:“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林朝阳被马烽问的一愣。 “你获奖了!”马烽高声道。 获奖? 林朝阳立刻反应过来,马烽说的应该是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 之前芦安·瓦尔特就说过,纽斯塔特是在10月份公布评奖结果。 “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林朝阳问。 马烽重重的点头,“没错!” 他急着问道,“没人联系你吗?” “联系过,那都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美国那边的出版社打电话,说我提名入围了。” 林朝阳最近都待在国内,不方便接打国际电话,兰登书屋是不太好联系上他的。 马烽满心庆幸,没想到他们文协竟然是第一个来跟林朝阳报喜讯的。 “多亏了聂华苓联系我们。昨天她听说了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结果,一看竟然是中国人,立马就联系上了我们。” 聂华苓是华人作家,六十年代定居美国,在美国爱荷华大学教书。 她在1967年筹资创立了“国际写作计划”,旨在邀请美国以外的知名作家到美国来进行短期写作和文化交流。 到七十年代中后期,聂华苓组织的国际写作计划规模扩大,开始邀请诸多中国作家参与其中。 萧乾、丁灵、艾青、汪曾祺、茹志鹃、王安仪等诸多知名作家都在近些年都通过这项活动到美国交流过,王濛也是其中的一员。 聂华苓也因此与国内文学界建立了深厚的关系。 原来如此,林朝阳听马烽说完情况了然的点了点头。 王濛一脸笑眯眯的调侃道:“你小子行啊,不声不响的又拿了个国际大奖!” “这算什么国际大奖,聂华苓没打电话之前,你们知道这个奖吗?” “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王濛哼了一声,“我怎么就不知道?” 他去美国访问交流过,还真就知道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一点情况,反观他旁边的马烽面色有些尴尬,马烽是真不知道。 不过这都不重要,现在不是知道了嘛! “朝阳,这下子你可又为我们中国文学争光了!”马烽拍着林朝阳的肩膀,表情严肃,目光欣慰。 “过奖过奖。” “没过奖!没过奖!”马烽说。 马烽之前确实没听说过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而他之所以把这个奖项看得这么高,主要是因为聂华苓的一番科普。 比起芦安·瓦尔特的谨慎,马烽从聂华苓处接受到的信息多少带了些抬高的意味。 聂华苓跟马烽提起了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当年创办的初衷,说当年《今日世界文学》对诺贝尔文学奖一直以欧洲中心主义自傲的风格很不满意,多次发表过对评奖结果的不满和批评意见。 于是在1969年,刊物的爱沙尼亚裔主编伊凡·伊万斯克便提出了要创办一个国际文学奖项,用以对抗他们对诺贝尔文学奖的不满。 新生的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在评奖规则突出一个开放,它要求每位评委只允许参加一届评奖,并且每届只允许提名一位入围获奖者。 对入围者的国籍、书写语言不做任何要求,只看文学成就和过往作品水平。 除此之外,在评审过程中,入围者要逐轮进行淘汰,每一位评委都要针对提名者发表自己的看法和意见。 而这些看法和意见都将在奖项结果公布之后,随之公开。 无论怎么看,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开放性都要比实行评委终身制的诺贝尔文学奖高多了。 因而在这个奖项诞生之后,它也很快被美国文学界所接受并认可,被冠以了“美国的诺贝尔文学奖”的称呼。 马烽真正看重的就是这个名号——“美国的诺贝尔文学奖”。 而且聂华苓可说了,过去二十年间,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获奖者中,拿下诺贝尔文学奖的人可不在少数。 在马烽眼中,此刻的林朝阳,那就是一颗发着金光的诺贝尔文学奖的苗子啊! 第533章 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 国人对诺贝尔文学奖的崇拜,最早要追溯到民国时期。 1913年印度诗人泰戈尔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在西方媒体话语权的推动下,他成了享誉世界的诗人。 在那个时候,印度早已经沦为英国殖民地,中国也是一个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哪怕推翻了腐朽的清王朝,但也并未能改变现状。 因而泰戈尔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消息在中国文学界引发了极大的震动,在文化界很多人看来,已经沦为殖民地的印度都能出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中国凭什么不能? 而且诺贝尔文学奖能颁给印度人,这得是多么公平、公正的评奖啊! 到了半个世纪之后,国内改革开放,西风东渐,又赶上八十年代的文学热潮,国人对诺贝尔文学奖的追捧和崇拜之情更盛当年。 以至于当马烽这个文协当家人,从聂华苓口中听到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和诺贝尔文学奖的各种潜在联系之后,也难免浮想联翩。 “别走,别走啊!” “得了这么重要的奖项,你好歹也得参加点活动。” 马烽和王濛将正要回香江的林朝阳堵在了家门口,顺便又把行李给他拎了回去,活脱脱两个拦路打劫的。 “我还得送孩子回去上学呢。”林朝阳说。 “姐夫,这个我来就行。” 陶玉墨回燕京玩了大半个月,终于想起了她在香江还有个公司,顺便也想起了外甥、外甥女的学业。 “你还挺有眼力见!”林朝阳说。 “是,这都让你看出来了。”陶玉墨笑嘻嘻的说道。 然后她便带着两个孩子跑路了。 “这回没事了。”马烽对林朝阳说,面露得意。 然后他又神秘兮兮的说道:“你就不好奇你怎么会入围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吗?” 听到这话,林朝阳果然好奇了起来。 之前芦安·瓦尔特给他打电话时,只说了提名都是由国际评委们提名的,并没有提过具体的评委。 林朝阳也没问过,毕竟他又不是那种评奖油子,轻易也不会关心这种事。 “难道你知道?” 马烽的脸色更加得意了,“你说对了,我还真知道!” 林朝阳更感意外,他可不认为马烽会对一个国外的文学奖项如此了解,连哪个评委提名了哪个作家入围这种隐秘消息都能知道。 见马烽有继续卖关子的意思,林朝阳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跟王濛打起了哈哈。 “老王,乒乓球比赛看了没?邓亚萍个子小,爆发力却很强啊!” “是啊,要不能拿三金一银嘛。” “游泳的那个谁也不错。” “沈坚强。” “对,沈坚强,小伙子一人独得5块金牌,浪里白条啊!” 两人说得有来有回,有鼻子有眼,把马烽急得够呛,直冲王濛挤眉弄眼,你捣什么乱啊! 过了好一会儿,林朝阳才好似想起了家里还有个活人,问马烽:“对了,老马,你刚才要说什么?” 马烽别提多郁闷了,心想你小子明知故问。 “你入围纽斯塔特文学奖的原因。” “哦,对了。”林朝阳作恍然状,问:“到底是因为什么啊?” 马烽心里这才舒畅了点,这回他不敢卖关子了,痛快的说道:“这事说起来啊,你得感谢萧乾。” “萧老?” 林朝阳跟萧乾不算深交,但这些年来在各个场合没少打交道。 那年美国待史馆圣诞请客吃饭,两人就碰到过,还有去香江访问的时候,大家都在一个代表团,还有一些颁奖和座谈会现场…… “对。他今年被俄克拉荷马大学聘为纽斯塔特文学奖的年度评委了,你被提名就是他的功劳。 老同志现在就在美国呢,一直保密,这还是聂华苓说起来我们才知道。” 林朝阳没想到纽斯塔特文学奖的评选还有这样一层关系,他笑着说道:“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他老人家。” 马烽说:“是应该谢谢。” 王濛却说道:“谢是应该谢一下。不过得奖这事归根结底还是朝阳的文学成就获得了其他评委们的认可,要不然再提名也没用。” 今年的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评委包括了理查德·霍华德、山姆·塞尔文、乔治·戈莫里、阿西娅·杰巴尔等11位来自全球各大洲的作家和艺术家。 萧乾是唯一的一位亚洲作家,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提名资格自然变得尤为珍贵。 但要说林朝阳得奖都是萧乾提名的功劳,也未免言过其实。 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评奖规则是每位评委提名一位入围作家,有11个评委就有11个提名入围者作家。 法国的罗伯特·平吉特、米歇尔·莱丽斯、南斯拉夫的瓦斯科·波帕、瑞典的托马斯·特兰斯特罗默、匈牙利的乔治·康拉德…… 10位提名入围者均是在各自国家颇有名气,并且拥有一定国际影响力的作家。 林朝阳能在这一众提名者中杀出重围,仅靠熟人推荐这一条显然是不可能的,更关键的因素还是在于他的文学成就。 毕竟那些评委可跟林朝阳无亲无故。 这当然只是马烽和王濛的猜想。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除了萧乾之外,今年的另外10位评委当中有8位都是来自于西欧、北欧和北美地区。 自从获得法国勒诺多文学奖后,林朝阳的作品被广泛引进欧洲多个国家和美国,并且销量不俗。 当他的名字出现在今年的入围名单当中时,竟然有许多评委眼熟,再一仔细深究,大家发现不少人都看过林朝阳的作品。 一番交流后,还有不少人对林朝阳的作品评价颇高。 就比如理查德·霍华德,他既是诗人,也是评论家和翻译家,在1970年还凭借着诗歌《无题主题》获得了普利策诗歌奖。 他对林朝阳去年被引进到美国的《梵高之死》印象极为深刻。 在评奖的淘汰环节,理查德·霍华德是这样发表自己的意见的: “如果你看梵高的《星月夜》,你可能并不一定能够理解梵高所用的那种夸张的绘画技法和他眼中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但如果你看《梵高之死》,那么你一定会认识并且理解梵高这位独一无二的天才。 我无法想象,一位远在一百多年后的、大陆另一端的中国作家竟然为何会对梵高有如此深刻的了解,好像他们就是一辈子的知己。 我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这大概就是天才与天才的惺惺相惜。 所以,先生们、女士们,我对萧先生的提议表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赞成。” 还有如阿西娅·杰巴尔这位出身阿尔及利亚的法国女作家,林朝阳的作品在海外出版,法国是最早一批国家,并且他还获得过法国知名文学奖项勒诺多文学奖的认可。 因而阿西娅·杰巴尔对林朝阳的名字和作品并不陌生,她在谈到对林朝阳的看法时,是这样说的: 迄今为止我读过他的几部作品,均保持了极高的创作水准,并且作品产量丰富。 他毫无疑问是站在“东西方边界”之上的作家,以卓绝的才华游走于不同的文化之间游刃有余,值得这个奖项的认可。 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评奖过程,王濛和马烽暂时无从知晓,但两人跟评委们一样,认可林朝阳在文学创作上所取得的成就。 聊完了对提名内幕的了解,马烽又八卦起了林朝阳获奖的奖金。 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号称“美国诺贝尔文学奖”,在奖金方面自然不会吝啬。 这个奖项从设立之初就受到了俄克拉荷马州富豪的瓦尔特·纽斯塔特及其夫人陶瑞斯·纽斯塔特的赞助。 每位获奖者将会获得5万美元奖金、一个镶铸成老鹰羽毛形态的银质奖章以及获奖证书。 放眼全世界的文学奖项,除了从诞生之初就财大气粗的诺贝尔奖之外,应该找不出比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更大方的奖项了。 除了物质奖励之外,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还有一项奖励是第二年公开授奖仪式的冠名权。 跟一般的文学奖项在评奖结果出炉后就会颁奖不同,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授奖仪式被放到了第二年的5月。 正常情况下,俄克拉荷马大学和《今日世界文学》杂志社还会为获奖者安排一些活动,诸如演讲、作品朗诵、访谈交流等项目。 在马烽提起奖金这事之后,王濛说道:“诶,老马,你又不是不知道。朝阳那是我们文坛第一富翁,3000万元说捐就捐了的主儿,5万美元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马烽听到这话,面露歉意,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嗐!你瞧我,真是眼皮子浅。 可不是嘛,5万美元而已,朝阳一年的版税都多少钱了?” 林朝阳斜睨着两人的一唱一和,他就是再傻也看出了这两条老狐狸的动机不纯。 两人说了几句,见林朝阳也没什么反应,心中不禁失望。 “你们俩……”林朝阳终于开口了,并且一语就点破了马烽来的目的,“不会是要打我奖金的主意吧?” 闻言,马烽面露羞赧之色,“不能这么说。” 林朝阳点了点头,“我想也是。” “奖金才5万美元,不够干什么的。” 林朝阳终于见识了什么叫厚颜无耻,“‘才’?打我奖金主意还不够,还想让我出点血?合着我得个奖,自己还得搭点呗?” 马烽被挖苦了两句,却丝毫不见恼怒,反而态度热情。 “哎呀!这不也是实在困难嘛,我们搞那个基金会,全靠大户捐款,入不敷出啊!” 马烽口中的基金会是“中华文学基金会”,前几年由香江的霍先生、濠江的马先生捐款800万元建立的。 “知道困难,困难极了,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马烽见林朝阳推诿,连忙说道:“你好歹给捐点,哪怕就一点呢?” 听他口气变小了,林朝阳这才转变了态度,“就一点?” 马烽点点头,“一点。” 从为亚运会捐完3000万之后,林朝阳就知道这种事以后肯定少不了。 对这类基金会林朝阳没什么抵触,成立之初大家初心都是好的,唯一值得忧虑的是若干年后能否保持初心。 捐款可以,但他不想这钱打了水漂,更不想肥了硕鼠。 “那捐2万吧。” 听到这话,马烽脸色不虞,把王濛拉过来,“我们俩部级干部求到你头上,你就捐2万?” “干嘛干嘛?部级干部要明抢啊?” 马烽立马换了个笑脸,“哪能啊,这不跟你商量嘛。2万确实有点少,配不上你的身份。” “我什么身份?” “文坛首富!” “谁说的?” “大家伙公认的啊!” “你少给我灌迷魂药,我的钱也是辛辛苦苦赚的。” “不对吧?我怎么听说玉书在香江都开了好几家上市公司了?” “好啊!有备而来的。” “这都是老王告诉我的。”马烽把王濛卖了个干净。 在林朝阳的扫视下,王濛面露心虚。 马烽这时说道:“你给捐200万,我让你当个理事,咋样?” “呦呵!卖官鬻爵是吧?”林朝阳语气夸张。 “什么卖官鬻爵,我们这是团结同志。” “200万一个理事,你们这理事可真够贵的。再说了,老王……” 林朝阳转向王濛那边,问:“给基金会捐款200万,当不了理事吗?” 王濛心虚,老老实实的点了个头。 林朝阳再看马烽,马烽脸色微微尴尬,没忽悠住。 “那什么,你多捐点,我让你当理事长,这个可不是捐款就能干的。” 林朝阳质问:“老马,你嘴里有一句实话吗?刚才还说捐‘一点’,这会儿又说‘多捐点’。” “不冲突,你拔根毫毛比我们腰都粗,‘一点’对我们来说就很多了。” 马烽企图继续给林朝阳洗脑,可他根本不吃这套,基金会理事这种虚名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 “得了吧。几百万你甭想了,要捐我也捐给希望工程。5万美元奖金给你们了。”林朝阳说。 马烽咂么咂么嘴,“也行。” 他和王濛今天来,一为报喜,二为募捐。 别看他说的夸张,但捐款这种事谁都不能勉强,也得量力而行,他刚才那么说,完全是奔着有枣没枣先打三杆子去的。 见林朝阳如此理性,没有被他的花言巧语给吹的飘飘然,马烽也只能作罢。 5万美元,也不少了,按现在的汇率,20多万人民币呢。 “感谢朝阳同志为我国文学事业发展所作出的突出贡献!”马烽冠冕堂皇的说道。 “领导您这一句话真是金口玉牙。”林朝阳揶揄了一句。 “欸~你现在好歹也是国际知名大作家了,要有格局!” 马烽岔开话题,又说:“得奖这消息明天就见报了,我们文协给你发封贺信。” 得奖发贺信属于文协的老传统了,林朝阳点点头。 “下周二咱再举行个座谈会,也算是表彰大会。”马烽又说。 “还有什么事,你一气儿说完。” 马烽接着又说了几项活动,开会、演讲、作报告,没什么新意。 中国好不容易出个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得主,号称“美国诺贝尔文学奖”,文协方面不大张旗鼓的宣传宣传怎么能行呢? “朝阳,我听说得了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作家,再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概率很大啊!”马烽语气幽幽的说。 林朝阳态度淡然,“得奖这种事谁能说得准。” “你就没畅想一下?” “我畅想有用吗?锦上添花的东西,想得太多不是自寻烦恼?” 马烽露出欣赏之色,觉得林朝阳这种心态很好。 “也对。该得迟早是你的。” 闲聊一阵,马烽和王濛二人离开。 过了没两个小时,李拓兴冲冲的推开了小六部口胡同的院门,大呼小叫的闯了进来。 “朝阳,你小子牛逼大发了!” 李拓在交游广阔,消息灵通,这么快就跑过来也不意外。 得奖的是林朝阳,可他的状态看起来却比林朝阳还要亢奋。 跟林朝阳说了半天,又向林朝阳提出了请求,他请林朝阳给《燕京文学》写篇短文,谈谈获奖的感受。 两人正说着话的功夫,林朝阳家里继续又来了几个朋友。 都是听说了他的得奖消息过来的。 “今天人齐,正好晚上热闹热闹,庆祝朝阳喜获殊荣!”李拓提议。 有他在的地方,永远不缺热闹。 说完这句话,李拓便开始张罗,挨个给朋友们打电话,打电话联系不到的,就是让人去找。 从下午联系到晚上,林朝阳家里竟然一窝蜂的来了三十多号人,连坐着轮椅的石铁生都被他给请来了。 对于大多数国内作家来说,能在国内得个茅盾文学奖这样的全国性奖项已经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了,国际文学奖项对大家来说太过遥远了。 因此,当大家听闻林朝阳得了号称“美国诺贝尔文学奖”的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时,内心很难生出嫉妒的情绪。 更多的是羡慕、敬佩甚至是崇拜。 大家都是从事文学创作的同行,深知获得国际文学奖项的难度。 它所需要的不仅是作品要在海外有一定的流传度,更需要国际评委对作品和作家的高度认可。 而且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已经不是林朝阳第一个国际文学奖项了。 从三年前的勒诺多文学奖到今天的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奖项的份量无疑更重了,也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这几年来林朝阳国际影响力的变化。 在中国当代作家之中,这绝对是头一份的! 今天来的人里有这两年红得发紫的王硕,聚会时他听着众人吹嘘着林朝阳在海外所取得的成绩,心想说得那么热闹,好像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一样。 “硕爷,你鼓捣那电视剧什么时候放啊?”刘恒问王硕。 “快了,下个月就播。” 旁边有人听着两人的对话,也参与了进来。 “你这是趟完电影界,又开始趟电视剧是吧?”陈剑雨调侃道。 “嗐,这不也是为了赚点策划费嘛。”王硕嬉笑着说。 “唉!瞧见没有?这就叫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人家赚版税的整天想的都是怎么赚钱,我们这帮稿费都赚不到三瓜俩枣的,多写点东西都费劲。 硕爷,您这产量够高的!” 王硕八十年代中期在出道,之后几年内快速崭露头角。 到88年,他的四部小说连续被改编成电影《顽主》、《轮回》、《大喘气》、《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红透了半边天,那一年也被评论界称为“王硕年”。 除了作品改编电影的浪潮,王硕的作品也是部部热卖,由华艺出版社出版的小说集《过把瘾》上市一个月不到两个月,热卖了20万册。 一年里光是出版版税就赚了二十多万块。 最近华艺出版社正策划着给王硕出文集呢,大家都觉得王硕有望接过林朝阳的接力棒,成为文坛又一靠版税致富的作家,人送外号“小许灵均”。 刘恒提到的“电视剧”,是王硕和郑小龙、郑万龙等人一起鼓捣的长篇电视剧《渴望》。 众人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小六部口胡同院里直到深夜才安静下来。 等到第二天,《人民日报》发表消息《我国作家许灵均荣获美国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 “本报消息,10月8日美国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评审委员会宣布,中国作家许灵均获得1990年年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 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创设于1969年,每两年一届,在欧美文学界拥有‘美国诺贝尔文学奖’之称,许灵均同志是第一位获得该奖项的中国作家。” 同一天出刊的《文艺报》也发表了一篇名为《许灵均获得美国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文章,只是在内容和风格上要比《人民日报》花团锦簇了许多。 另外,文协方面也第一时间在《文艺报》上发表了对林朝阳获奖的贺信,热烈祝贺许灵均获得1990年纽斯塔特国家文学奖。 贺信上说许灵均的作品在国内外广为传播,产生重要影响。他的创作成就为中国文学艺术事业乃至世界文学艺术发展作出了积极贡献。 祝愿许灵均创作出更多优秀作品,为我国的文学艺术事业、为人类的文化发展作出新的更大贡献。 在《人民日报》和《文艺报》两大权威媒体的宣传之下,短短一天之内,林朝阳获得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消息便传遍了大江南北。 燕京,朝阳区,八里庄南里27号。 鲁迅文学院院里呼和声不断,起早就有几个精力旺盛的学员在篮球场打篮球,这地方比楼上的教室利用率还高。 于华昨晚熬夜熬得太晚,早上又被篮球场上的声音吵醒,精神萎靡,洗了把脸,揪下嘴唇上的干皮,就往食堂去。 刚进食堂,他见刘振云、谟言、迟子建几人坐在一桌聊得热火朝天,打了饭便凑了过去。 “聊什么呢?”于华问。 迟子建说:“聊得奖的事呢。” 听到这话,于华立刻精神了起来,大家都是青年作家,对得奖这种事都有很强烈的企图心。 “谁得奖了?” 刘振云说:“朝阳得了美国的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 刘振云在鲁迅文学院上课是走读,吃饭倒是在学校,毕竟是免费的。 昨天下了课他便被李拓喊去了小六部口胡同,在小六部口胡同待了一夜,今早没回家,直接来上课了。 “纽斯……”于华没重复上来。 迟子建提醒道:“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 “这奖很有名?” “号称美国诺贝尔文学奖。”迟子建科普道。 “嘶~”于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牛……啊!” 于华很想说一句“牛逼”,可隔壁桌正坐着他们班的女神严歌苓呢,他没好意思,临时改了口。 “是挺牛的!”迟子建正说着话,他们班里的洪峰闯进食堂,手里挥着一张报纸,“你们看了没?许灵均得了个美国的文学奖!” “振云刚才跟大家说了,昨天他还去了小六部口胡同。”于华说。 洪峰抱怨道:“振云你太不厚道了,这种事怎么不叫大家一下呢?” “我也是回家之后才接到的电话。” 众人嘁嘁喳喳的聊起林朝阳得奖的事,大多是刘振云在说,他昨天参加了林家的聚会,对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了解比大家多了不少。 正当大家讨论得正欢的时候,一旁慢悠悠吃完饭的严歌苓开口说道: “振云刚才有两句表述不对。” 众人齐齐看向她。 第534章 赴陆采访 严歌苓出身文艺世家,从小跳舞,还当过几年文艺兵。 从进入作家班的第一天,她就凭借着出众的相貌和清冷的气质,成为了班里最惹人瞩目的存在。 可惜她这人平时对谁都不太热情,很少有跟大家凑到一起聊天的时候。 众人冷不丁听到她主动开口谈论一件事情,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之所以被叫作美国诺贝尔文学奖,主要是因为它在创立之初就是为了挑战诺贝尔文学奖的。 纽奖的评奖规则诺奖完全是两个风格,诺奖的评委是终身制,它的评委就只有一届; 诺奖的评奖细节要保密50年,它的评奖细节当年就公布; 诺奖的审美风格是欧洲中心主义,纽奖则是包容并蓄,它的提名者和获奖者来自世界各地,不分语言、国籍和人种。 也正是因为如此开放、包容、公平的风格,才造就了它在美国文学界乃至国际文坛独特的影响力。 刚才振云说得了纽奖的作家有很大概率得诺奖,这是颠倒了因果关系。 不是因为这些作家先得了纽奖,才有资格得诺奖,而是因为这些作家已经拥有了得诺奖的实力,才获得了纽奖的认可。” 严歌苓的话说完,食堂内的气氛有些冷场,她正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候刘振云自嘲道: “还是歌苓对纽斯塔特奖了解的透彻,是我班门弄斧了!” 严歌苓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只是恰好看过关于这个奖项的介绍。” 这时众人也反应了过来,对严歌苓的科普给予了好评,又热烈的讨论起了林朝阳和纽斯塔特奖的事。 严歌苓看了看众人,没再跟大家搭话,走出了食堂。 迟子建看着严歌苓的背影眼中满是羡慕,她个子小小的,最羡慕严歌苓这种高挑的身材,而且对方还长得那么好看。 “她对这些事了解的真多。” “人家要去留学嘛。” 严歌苓平日里自学英语、阅读英文著作在学员班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她一直有出国留学的想法。 “我们用中文写作,出过留学有什么用?林朝阳用中文写作,不一样在国外拿奖?” “人各有志。” 食堂里的话题在严歌苓身上打个转,又回到了林朝阳和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上面。 听刘振云说林朝阳把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5万美元奖金都捐给了文协,大家都忍不住咋舌。 那可是5万美元啊! 大家一个月工资才百八十块钱。 可一想到那是林朝阳,大家又觉得很正常,谁让人家有钱呢! 亚运会3000万说捐就捐了,5万美金而已,实在不值一提。 湾岛,台北市忠孝东路四段555号。 七十年代初期,《联合报》总社由康定路26号搬到这里,隔了一年,原老板范鹤言和林顶立便将公司股权卖给了塑胶大王王永庆。 那个时候《联合报》已经是销量超30万份的湾岛第一大报纸。 在王永庆接手之后,《联合报》迎来了更大的发展,到1986年发行量已经突破了150万份,一份报纸就占了全湾岛报业的四成发行量。 87年小蒋宣布JY,湾岛报业迎来大发展,百家争鸣。 《联合报》这个时候反倒变成了吃亏的,三四年间,报纸发行量由巅峰时期的150万份下降到了现在的120万份。 但即便是销量下降,也不妨碍其湾岛第一大报的影响力。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跟胡总编说明情况。” 资深编辑梅新挂断了长途电话,立马找到了《联合报》总编辑胡立台。 “胡总,彦明刚才给报社打来电话说了个消息,希望我们能够登报。” 胡立台问:“什么消息?” “大陆作家许灵均获得了这一届美国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 “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胡立台眉头微蹙,觉得有几分这个奖项有几分耳熟。 梅新简单介绍了一下纽斯塔特奖的情况,着重强调了奖项的国际影响力。 胡立台面露沉吟,他是上个月才刚刚上任的新总编,风格保守,听完这个消息之后没有立刻下决断。 许灵均可是大陆作家! 而且,美国诺贝尔文学奖哪有真正的诺贝尔文学奖影响力大? 梅新见状心中有些无奈,“那我先出去了。” 胡立台点了点头。 回到办公桌前,梅新想到了刚刚打来电话的同事丘彦明。 丘彦明是七十年代末考进的《联合报》,进报社后就被安排到了副刊任文学编辑。 1984年梅新自作主张给老板写信建议,说《联合报》赚了那么多钱,应该多投入文化事业。 这话老板听进去了,当年11月《联合文学》创刊,丘彦明是创刊元老,次年又任执行主编、总编辑。 直到87年,她赴国外深造。 现在丘彦明人仍在国外,但与湾岛常有联系,也很关注文学界的信息。 今天她关注到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便联系到了梅新,请《联合报》务必刊登这个好消息。 在丘彦明在《联合报》副刊当编辑时,恰逢《中国时报》副刊与《联合报》副刊的争霸战,那几年也是湾岛报纸副刊最辉煌的时代。 有调查数据显示,在两报副刊竞争最激烈的那几年,也是双方业绩增长最快的时期,七十年代初《联合报》和《中国时报》合占全岛报纸总发行量不到四成。 可到了八十年代之后,这个数字已经达到了七成五的高峰。 两报副刊的较量,最激烈的就是每年的诺贝尔文学奖报道。 在结果公布前夕,双方无不是严阵以待,看谁能做出更快、更有深度的获奖者深度报道。 梅新猜想,胡立台在听完他说的消息后没有第一时间表态可能也跟这个有关。 不出意外的话,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评选结果应该也在这两天出炉。 《联合报》要是先登了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消息,无疑是落了下乘。 毕竟美国诺奖可没有正牌诺奖的影响力大! 正在梅新胡思乱想的时候,副刊的主编痖弦跑了过来。 “梅新,明天的版面发排了没有?” “发排”即将编辑好的稿件按照版面要求进行排版,形成初步的报纸样张。 “正在排。” 痖弦松了口气,“正好,给我插个稿件!” 他说着递给梅新一份稿件,梅新接过一看,稿件上的标题赫然写着:大陆作家许灵均荣获本届美国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 梅新略显意外,“这个消息我刚跟胡总说完,还没决定发不发。” 痖弦不解:“这有什么好犹豫的?这可是中国人在海外得了文学大奖。” “这不是诺贝尔文学奖马上也要出结果了吗?我猜总编是怕先发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消息,在气势上弱了《中国时报》那边一头。” 痖弦嗤了一声,“杞人忧天!诺奖的报道在于深入程度,跟报道先后有什么关系?纽斯塔特奖的名气没有诺贝尔文学奖大,但这是中国人得的奖,我们更应该重视。” 他又赌气道:“我去跟他说!” 说完这话,梅新就看着痖弦进了胡立台办公室。 而后里面传来了一阵争吵声,过了几分钟,痖弦出来,神色趾高气昂,将稿件甩给梅新,只说了一个字: “发!” 梅新在心里给痖弦比了个大拇指,在报社内,敢跟总编辑这么顶牛的,估计也就痖弦了。 痖弦五十年代便是湾岛知名诗人,七十年代赴美深造后,受老板王永庆礼遇聘为副刊主编,一手将副刊打造成为湾岛的文学圣地。 同时他现在还是《联合报》的副总编,可谓资格老、权威重。 梅新好奇痖弦是怎么知道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消息的,痖弦说是郑树森半个小时前来电话告知了这个消息。 郑树森是湾岛人,现在是美国圣地亚哥加州大学的文学教授,一直热心两岸三地的文学发展,与国内外很多重要作家都有联系。 前些年《联合报》副刊与《中国时报》副刊争夺对诺贝尔文学奖的深度报道,靠的就是郑树森。 每年诺贝尔文学奖一公布,郑树森总能第一时间就找到获奖者做专访。 痖弦又说:“这么多年下来,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采访读者们也看够了,我看这回可以换个新鲜的。” 梅新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问:“不采访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了?” “没说不采访,两手准备,先采访许灵均,这两年他在岛内可不是一般的火。” 痖弦说这话时嘴角泛起笑意。 早在几年前林朝阳的作品开始在香江出版时,这些出版物就不时会被一些往返于香江和湾岛之间的文人夹带入岛,不过那时候林朝阳的作品只是在小范围内流传。 直到前面,林海音的纯文学出版社正式将林朝阳的几部作品引入湾岛,林朝阳的影响力才得以在普通读者之间扩大。 这种影响力最具象化的表现就是那几部引进作品在岛内的热卖。 迄今为止,林朝阳一共有四部作品引进,分别是《梵高之死》《禁闭岛》《闯关东》和《楚门的世界》。 其中《梵高之死》《禁闭岛》《楚门的世界》等三部作品销量都在几万册到十几万册之间,《闯关东》的销量一骑绝尘,至今已经卖了26.6万册。 高人一等的销量背后是高口碑的支撑。 《闯关东》在湾岛发售后,受到了岛内读者和评论界的一致赞美,两报副刊都曾发表过知名作家、评论家对这部小说的评论文章,好评如潮。 “您要采访他可方便了!”梅新笑着说。 在痖弦之前,《联合报》副刊的主编是林海音,而林海音又是林朝阳作品引进湾岛的幕后推手。 有这一层关系,副刊要采访林朝阳想来肯定不难。 而且去年《联合报》在林海音的恳求下还曾为林朝阳入岛交流一事摇旗呐喊,虽说最后没有获得官方首肯,但总归是有这份香火情在。 痖弦听到这话也笑了起来,越想越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次日上午,新一期《联合报》上市,关于林朝阳获得美国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消息刊载在上面,立刻引来了湾岛文学界和读者们的关注。 因为政治原因两岸阻隔多年,但文脉相通,对于很多事物的追求也是一致的。 比如在文学奖项上,双方都极为推崇诺贝尔文学奖;比如崇尚美国文化,湾岛比如今的大陆更甚。 林朝阳的名字对岛内作家和读者来说并不陌生,看到这个消息,许多人都感到稀奇。 没想到有一天会在湾岛的报纸上看到大陆作家获得美国的文学奖项。 这些人对林朝阳获奖的经历感到很好奇,可惜的是《联合报》上刊登的消息太过简短,无法满足大家的这种好奇。 日本,东京,世田谷区樱条水。 文理学院楼内,陆陆续续有学生走进三楼的阶梯教室内。 今天在这里上的课程是《中国当代文学研究》,学生们进了教室后互相打着招呼,汇聚成一片吵闹声。 “哒!哒!哒!” 教室的门开着,传来鞋跟与地板接触的声音,频率有些急促,立刻让教室内的声音低了下去。 片刻后,近藤直子教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脚步轻快,脸上带着春风般的笑容走到讲台之上。 此时教室内已经完全安静下来,近藤直子的眼神在学生们的身上扫视了一圈,微微点头。 然后说道:“同学们,在今天的课程开始之前,我要跟大家分享一个消息。” 听到这话,不少学生面露好奇之色。 “就在两天之前,来自中国的许灵均先生荣获了美国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 近藤直子公布这个消息时,脸上写满了激动,底下的学生们立刻响起了交头接耳的嗡嗡声。 学生们对“许灵均”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一方面是因为近藤直子对这位中国作家极为推崇,经常为学生们讲解他的作品。 另一方面是因为许灵均的作品算是近两年在日本卖得比较火爆的外国文学作品,大家都是文学相关专业的学生,还有不少人看过这些作品。 在学生们私下议论纷纷的时候,近藤直子又略显亢奋的介绍道: “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是美国知名的文学奖项,我们所熟知的隐逸派诗歌三杰之一的朱塞佩·翁加雷蒂就是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首届获奖者。 还有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弗朗西斯·蓬热这些著名作家都曾获得过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 算上1987年法国的勒诺多文学奖,这已经是许灵均先生获得的第二个重量级国际文学奖项,足以说明许灵均先生在文学创作上所取得的成就。 许灵均先生距离诺贝尔文学奖,又近了一步。” 说到最后,近藤直子表情动容,感觉比获奖者本人激动。 学生们非常理解近藤直子的这种情绪,她可以算是许灵均的忠实拥趸,也是许灵均作品在日本传播的有力推动者。 而且能和朱塞佩、马尔克斯这些人并列,确实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事,学生们心中这样想着也不禁对许灵均抬高了评价。 和学生们分享了喜悦之后,近藤直子开始了今天的课程。 上完了课,她刚回到办公室,就听见电话一直在响,她接起电话。 打电话来的是北村美裕,催问她《父亲》翻译工作进行多少了。 林朝阳的《父亲》是八月下旬完稿的,两岸三地的出版社拿到稿件的时间是最早的,日本方面河出书房要晚了一周多时间,毕竟稿件要漂洋过海。 河出书房拿到了《父亲》,第一时间便将稿件交给了近藤直子。 近几年林朝阳作品在日本的翻译工作大多是由近藤直子和藤井省三完成了,两人也因此和河出书房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 “哪里有那么快呦!拿到稿子之后我花了半个月时间研读,两周前才开始着手翻译,现在只翻译了六分之一不到。” “这是快的事吗?要谨慎啊,那是林桑的作品!” “我知道你们着急,想赶上林桑得奖这波热潮,但你让我在几天之内拿出翻译稿也不现实啊。 再说了,还有校对、排版、印刷这些环节。” …… 近藤直子挂断电话后摇了摇头,对待得奖这种事,出版社果然是无法冷静的。 跟出版社打交道多年,她很理解这种情况。 作家得奖,尤其是纯文学作家得奖,是难得的高曝光时刻,正是卖书的好时候,出版社当然希望能够借此机会多卖些书。 不过想法再好,也得考虑现实才对。 河出书房方面催着她赶紧把手头的翻译工作完成,未免太不切实际了。 想到这里,近藤直子嘴角又露出几分笑容。 得奖的消息一出,想必林桑的作品又要多许多读者了。 近藤直子不关心小说销量,她更在意的是林朝阳的作品能够被更多日本人看到。 在近藤直子和北村美裕通电话的时候,林朝阳也在接听一通越洋电话。 是芦安·瓦尔特代表兰登书屋来电向林朝阳表示祝贺。 “谢谢,谢谢。确实令人意想不到,我也没想到这次的奖项会颁给我。” 一番祝贺后,芦安·瓦尔特谈到了林朝阳获奖兰登书屋的宣传计划。 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在美国文学界地位颇高,得奖后对于作家在国际上的知名度提升有很大的帮助,尤其是对作家在美国的影响力来说。 所以他们趁此机会邀请林朝阳到美国来参加一些活动,巩固一下林朝阳的名气,这样对林朝阳作品未来在美国的出版发行也有好处。 可林朝阳最近要忙着应付国内文协方面安排的活动,仓促间不太可能去美国待太长时间。 了解完情况之后,芦安·瓦尔特有些遗憾,最后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那就等明年纽斯塔特奖颁奖吧。” 纽斯塔特奖的颁奖在明年5月份,那时候还会有一波曝光,只是热度肯定不如奖项刚公布时高了。 说定了这件事后,芦安·瓦尔特又问起了林朝阳的新作情况。 林朝阳跟兰登书屋的合作,亲密程度远不如跟两岸三地、日本方面的合作,因此《父亲》写完之后他并没有告诉芦安·瓦尔特,毕竟《入殓师》都没在美国出版呢。 这次芦安·瓦尔特特地问到了,林朝阳便大概跟他讲了《父亲》的故事和独特的叙事结构。 听完他的介绍,芦安·瓦尔特深感兴趣。 再加上林朝阳这次得了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在美国文学界和读者当中的名气必然会有所提升。 于是芦安·瓦尔特提出了将这两部小说都引进到美国来的想法,林朝阳自然欣然同意。 和芦安·瓦尔特通完电话,林朝阳没闲着,开上车往八里庄的鲁迅文学院去了,前天唐因邀请他来给鲁迅文学院的作家班分享分享获奖感受和创作心得。 算起来这已经是林朝阳第三次来鲁迅文学院讲课了,这次讲课的学员班跟上次讲课的几乎是一伙人。 之所以说“几乎是一伙人”,是因为这一届的学员大多都是87年那一届短期学员班的成员。 然后88年鲁迅文学院和燕师大联合举办研究生班,这些人又在鲁迅文学院念了两年书,毕业后就是研究生文凭了。 这些学员当中的许多人都去过小六部口胡同,是林朝阳家的常客,大家见面了气氛热络而融洽。 学员们对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充满了好奇,谈到得奖这件事,林朝阳能给大家讲的其实不多,因为他对奖项的了解也很有限。 只把萧乾提名他的事讲了出来,学员们这才知道原来得奖也得有点人脉才行。 不过大家想了一想,觉得这个想法也不对,首先还得是作家的作品和文学成就受到了同行的认可才行。 “朝阳老师,您觉得您未来拿诺贝尔文学奖的机会大不大?”有学员问。 林朝阳对这个问题并不意外,不管是那年拿了勒诺多文学奖,还是今年拿了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总有人会把话题拐到诺贝尔文学奖上。 “奖项对于作家而言,可遇而不可求,鲁迅先生一生没得过什么奖,但不妨碍他的伟大。 大家可能觉得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其实我想说的是,大家首先要认真做好眼下的事。 身为作家,最后还是要靠作品说话。 你得了一堆奖项,可一部能够流传后世的作品都没有,这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吗?” 林朝阳的问题在座学员陷入了沉思,林朝阳又说道:“最后送给大家一句话: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听着这句话,众人神色凝重,深感受教。 讲完了课,林朝阳没有立刻就走,他身边围绕着一群学员,大家还有不少问题想请教。 轮到于华的时候,他期期艾艾的说:“朝阳老师,我刚写了一部长篇小说,是我第一部长篇小说,您有没有时间帮忙斧正指点一下?” 众学员听到这话,露出嫌弃之色。 好你个于华,真不要脸! 什么“斧正指点”?只怕是想让人家给推荐吧,人家要是给面子,再给写个评语、序言什么的,发表、出版还不是轻而易举? “行啊,稿子在哪里,拿给我吧。”林朝阳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此话一出,学员们嫉妒的脸都绿了。 早知道林朝阳这么好说话,我也直接上来就递稿子了! “诶,我马上给您去取。” 于华大喜过望,冲回宿舍把稿子取来交到林朝阳手上。 “在细雨中呼喊?”林朝阳看着稿纸上的文字念了出来。 于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第一次写长篇,没什么经验。” 林朝阳笑着调侃道:“能写出来已经比很多人都强了!” 他说这话时,脑海里飘过的是几张脸,陈健功、郑万龙、李拓…… 祝伟曾经拿几人开过玩笑,说他们几个人写不出长篇来,主要是因为跟林朝阳走得太近,被吸了才气。 张承治对此提出过反驳意见,他认为哪怕陈健功、郑万龙、李拓三人能写出长篇,合在产量也远无法跟林朝阳相比,这问题的根子还是出在本人身上。 陈、郑、李三人被两人连着开涮,心中不爽又无奈,只能抱团取暖,互相鼓励。 拿上于华的手稿,从鲁迅文学院回到家中,林朝阳正打算做点吃的,不想又被叫去接国际长途,这回打来电话的是林海音。 据她所说,前两天《联合报》刊载了林朝阳获得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消息,在岛内文学界和读者当中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联合报》副刊的痖弦昨天联系她,请她帮忙联系林朝阳,做个专访。 对林海音的这个请求,林朝阳自然没什么问题。 “我现在在燕京,《联合报》的记者能过来吗?” 林海音笃定道:“能!” 赴陆采访更有话题性,不能也得能。 第535章 这气氛,多热烈! 林朝阳觉得等他回香江了,让《联合报》副刊的记者去香江采访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林海音却坚持要在大陆采访。 这里面自然是有说道的。 明面上的原因是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刚刚公布,正是大家关注热情最高的时候,抓紧时间做采访可以抓住观众的眼球。 等林朝阳在大陆待上几天,再回香江接受采访,然后采访见报,黄花菜都凉了。 而林海音坚持这么做的深层原因,还跟三年前的一桩公案有关。 1987年,两岸开放探亲之际,湾岛《自立晚报》派出记者经由日本赴陆采访,受到了大陆的热烈欢迎。 却在岛内引起一片哗然,岛内ZF宣扬赴陆采访的两位记者违反了湾岛刑法等相关法律,要给两人判刑。 好在当时因为新闻界、文化界大量知名人士的声援,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 《自立晚报》事件之后,岛内对记者赴陆限制得更加严格。 在很多湾岛人心目当中,赴陆采访由此也变得具有了很强的象征意义。 而在诸多媒体和记者那里,这件事也变成了类似于古代御使为前程奋力一搏的邀名之举。 之后的几天里,林朝阳继续参加活动。 这几天时间里,全国各地几十、上百家媒体都报道了他获得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新闻,消息传遍了国内的大街小巷。 他参加活动的所到之处,文学青年云集景从,人山人海,掌声鲜花不断,简直成了文学偶像。 为经历过亚运会的国内民众又结结实实的提了一把士气。 这期间,《联合报》副刊一直在为记者赴陆采访而努力。 直到10月下旬,《联合报》副刊的记者终于飞到了燕京。 为了以示隆重,这次的采访《联合报》副刊由痖弦这个主编带头,带了两位记者来到燕京。 按照现在的规定,痖弦等人必须先由记协接待,在记协同志的陪同下方可进行采访。 记协本来想把采访安排到比较高大上的场合,比如燕京饭店或者是长城饭店,可痖弦却要亲自拜访林朝阳。 这天上午,一行人乘车自东长安街而来,路过了天安门广场,车子调了个头后才拐进了大六部口街。 “林先生住的地方离天安门很近啊!”痖弦问。 记协的曹逸文笑着说:“确实,这片放在以前可是正经的天子脚下,而且朝阳同志家的院子可不一般。” 和痖弦同行的两位记者身兼编辑职务,一名叫苏伟贞,是个中年男子,一名叫于碧霄,刚到副刊两年的年轻女子。 于碧霄听得此言露出几分探询的目光,自到大陆来,入眼有不少高楼大厦,但低矮的平房更多,她可不认为林朝阳的居所能有多不同。 车子停在小六部口胡同口,几人下车步行,刚走了一阵,便看到一处院门敞开的所在,里面隐约有热闹的人声传来。 痖弦几人好奇的往院里打量了一眼,没看到院内有人,只看到门口挂着个牌子,上写着“作者之家”。 痖弦看着这个牌子问曹逸文,“这里是……” “这是朝阳同志家的西院。朝阳同志热情好客,家里一向客人多。 燕京的作家、编辑们经常在这里聚会,外地的作家如果进京,想到的第一个地方也是这里。 他家这院子有个外号,叫‘民间文协’,文协你们知道吧?” 痖弦点头,“了解。” “看来林先生在文学界的人缘很好。” 苏伟贞说:“林先生是个林海音一样的人物。” 五六十年代,林海音家的客厅号称是“湾岛的半个文坛”。 痖弦微微颔首,颇为认可苏伟贞的评价。 几人驻足在西院门口,停留了一会儿,才接着往胡同内走去。 来到东院门口,这里的院门依旧是开着的。 苏伟贞注意到门楣上挂着的“寻味斋”匾额和对联,没等他开口问什么,曹逸文扣响了门环。 等了片刻,院里跑出来个年轻人。 “朝阳同志在吗?我是记协的曹逸文,昨天和他通过电话。” 年轻人说道:“在。几位快请进!朝阳老师已经说了,今天有客人来。” 年轻人把曹逸文几人让进院子,又热情的自我介绍道:“我叫于华,正巧写了部小说,来让朝阳老师帮我斧正斧正。” 曹逸文有些意外,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竟然是于华。 他跟于华寒暄后,又将于华介绍给痖弦几人,说:“这也是我们大陆比较有名的青年作家。” 痖弦微笑着说:“知道知道。” 于华大咧咧的问:“您还知道我?” “当然知道。这两年开始,湾岛一些出版商出了不少内地作家的小说,多是结集出版,我们《联合报》副刊也转载了一些文章。” 于华笑着说道:“真是没想到。” 打过招呼,闲聊了两句,痖弦问于华,“今天还有别人在吗?” “没有。上周我把稿子交给朝阳老师,赶上今天周末,本想着来问问朝阳老师觉得怎么样。我事先不知道你们要来。” 于华说着露出点不好意思的神色。 几人说着话的功夫,刚拐进垂花门,便见着气质柔和的男子从内院走出。 “不好意思,有失远迎!”男子见着几人快步上前。 “朝阳同志您好,我是昨天跟您通过电话的曹逸文。这位是湾岛《联合报》副刊主编痖弦,这二位是编辑苏伟贞、于碧霄。” “欢迎欢迎!” 林朝阳与痖弦几人握手客套一番。 于碧霄的眼神在院里四下扫视,感觉院子确实很气派。 她尤其对院子里的金鱼缸和树感兴趣,因为这让她想起了林语堂对四合院的描述: 在那里每一所房屋有一个院子,每一个院子中有一个金鱼缸和一棵石榴树。 可惜院里没有石榴树,只有两颗高大的法国梧桐。 “院里怎么没种石榴树?”于碧霄突然问了一句,多少有些冒昧。 林朝阳微笑着回道:“西院有石榴树,这里原本种的就是法国梧桐。这两棵树来的比我早,是真正的主人。” 文人的雅致扑面而来,令痖弦几人不禁暗自佩服。 林朝阳又将几人让进了正房,于华代劳倒完茶,安安静静的缩在角落里,一点没有走的意思。 林朝阳瞟了他一眼,知道他是想看热闹,也没说什么。 痖弦几人远道而来,当然不能一上来就采访,他和林朝阳都认识林海音,有了这个共同认识的人,话题就有了。 聊了一会儿林海音,痖弦又跟林朝阳说起了他那几部小说在湾岛的一些评价,捡的全是好评说,气氛十分融洽。 “林先生跟三毛熟悉?”苏伟贞问。 林朝阳摆了摆手,“只能算是神交,没见过面。” “听说二位还互赠过礼物,还是林青霞代为转交的。” “是。”林朝阳便把张曼玉和林青霞帮着转送礼物的事讲了出来,痖弦感叹:“这边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于碧霄很年轻,她对这件事关注的重点是两位女明星的参与,感觉平添了两分传奇色彩。 一上午的时间在闲聊中过去,临近中午,曹逸文看着手表,盘算着中午请痖弦等几人去哪里吃饭比较好。 林朝阳注意到他的动作,主动开口道:“这都中午了,几位就在家里吃点饭吧。” 他说完站起身,又对于华说:“你帮着招呼一会儿客人。” “好嘞!” 于华痛快的答应,心中高兴不已,没想到还能蹭顿饭。 曹逸文没想到林朝阳要亲自下厨,他笑着对痖弦几人说道:“朝阳同志的厨艺在作家圈里很有名,今天几位可以好好尝尝。” “我倒是听海音女士讲过。”痖弦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流露出期待之色。 这时候于华说道:“朝阳老师的手艺确实好,可惜他这两年不请客了,以前我还指望得个全国奖,让他请吃顿饭呢。” 于碧霄好奇的问于华,“请客”和“得奖”之间有什么关系。 “这事啊,可太有关系了……” 于华将寻味斋文化沙龙的来由讲了一遍,然后咂么着嘴,表情深以为憾。 “今年庄重文文学奖颁奖之后也请客了,不过据说水平一般,还是从谭家菜请的厨子呢。” 痖弦几人听完于华的介绍,也不禁有些心向往之,没想到在大陆文学界竟然还有这样一项不算传统的传统。 “这样的传统应该保持下去才对。”于碧霄满怀憧憬的说。 “是应该保持。” 于华咽了口唾沫,他对寻味斋文化沙龙那顿饭有执念,一直想着哪天得了全国性的文学奖项,一定要狠狠地吃上它一顿。 他跟于碧霄聊得热络,于碧霄顺势问起了他的小说,于华便将刚请林朝阳斧正完的手稿拿了出来。 “我第一次写长篇,没什么经验,朝阳老师给我提了不少宝贵的意见。” 两人聊着小说,痖弦起身想去给林朝阳帮帮忙,苏伟贞则想起了西院门口的那块牌子,问曹逸文:“我能去西院看看吗?” 曹逸文不熟悉西院,正迟疑间,于华很有眼力见的起身,“我带您去转一转吧。” 苏伟贞起身和于华往西院去,跟东院同样布局的三进院落,赶上今天是周末,还没等进内院,两人便听到吵闹声传来。 “米兰·昆德拉的小说就是不行,在世界范围内只能算是三流水平。” “你放屁!米兰·昆德拉不行你行?你给我写个《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我看看!” “你这什么逻辑?我觉得他小说不行,我就得自己也比他写得好? 再说了,我说他的小说不行,是拿他跟那些伟大的小说家比。他距离伟大确实还有很大的差距,甚至他的评论都比他的小说写得好! 看过《帷幕》没有?” 争吵的声音很大,隔着窗户和十几米的院子也听得清清楚楚。 苏伟贞听见这样的声音有些担忧,不会是要打起来吧? 于华看出他的心思,笑得没心没肺,“您别担心,他们吵架再正常不过了。只要西院有人,每天都要吵。” 闻言,苏伟贞的担忧敛去,于华又说道:“大家各有各的喜好和审美,聚到一起你说这个好、他说那个好,没有不吵架的。” 两人说着话,于华将苏伟贞领进了西厢。 正吵得面红耳赤的马原和祝伟见有人来了,并未停下争论。 屋里还坐着李拓,看着争论不休的两人他嘿嘿直乐。 于华进门后泰然自若,反观苏伟贞,他第一次见祝伟和马原,看着这样的场面难免觉得尴尬。 “老祝,我这有客人呢,你们俩先别吵了!”于华说。 祝伟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想跟他吵?我看小说看得好好的,他不去看他的电影,跑过来跟我横挑鼻子竖挑眼。还米兰·昆德拉是三流,你问问他是几流?不就是仗着自己看的小说多点嘛。” 马原寸步不让的说道:“于华,你听听,你听听!多霸道啊,我还不能评价了?” 于华没有理会两人,反而朝苏伟贞露出了个抱歉的笑容。 “苏记者,实在是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没等苏伟贞说话呢,祝伟扭头看向苏伟贞,“记者啊?” “嗯,还是湾岛来的呢!” 此话一出,于华感觉祝伟和马原神色一变,刚才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弭于无形。 只见两人一脸慈眉善目,看起来要多亲切有多亲切。 祝伟关切的问道:“湾岛的记者同志怎么来我们燕京了?” “来采访朝阳老师。” 祝伟“哦”了一声,“是为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吧?” 苏伟贞点了点头,“是。林先生获奖的消息在岛内引起了很多讨论。” 祝伟和马原都来了兴趣,拉着苏伟贞问了几句关于林朝阳获奖在湾岛的反响,听他说完之后,两人不由得发出感叹: “这奖项影响力还真大啊!” 被冷落在一旁的于华这时候介绍了一下祝伟和马原的身份,苏伟贞饶有兴致的问:“我听二位刚才在争论米兰·昆德拉……” 后世提起米兰·昆德拉,在国内绝对要算是大名鼎鼎的西方作家了,甚至很多人还以为他是活跃于20世纪上半叶的作家,早已作古。 实际上,米兰·昆德拉直到2023年才去世。 他本人是捷克斯洛伐克人,五十年代后期便凭借着小说《玩笑》获得了国际性的声誉。 68年因为捷共失败,苏共实际掌握了捷克斯洛伐克,米兰·昆德拉被苏共封杀,后前往法国,又写了许多作品。 早在七十年代,米兰·昆德拉的作品就曾被引进入国内,不过当时还是以内参的名义。 至于米兰·昆德拉在国内的真正风靡,还是在这几年。 先有景凯旋翻译了他的《为了告别的聚会》,又有韩少功翻译了《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由此掀起了国内的“米兰·昆德拉热”。 “论写小说,米兰·昆德拉确实不行,还得是霍桑!我跟你说,这世界上最伟大的小说家就是霍桑!” 苏伟贞跟祝伟、马原聊了一会儿米兰·昆德拉,马原突然这么说道。 苏伟贞被他笃定、强悍的语气唬得一时没敢开口。 “得!又来了。”祝伟摇了摇头,对苏伟贞说道:“苏记者,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这人就是见识短。” “什么叫我见识短,你听我给你分析分析……” 祝伟却不听他的话,抬杠道:“你说霍桑是最伟大的小说家,那我还说朝阳是最伟大的呢!” 马原虎目圆瞪,“朝阳顶多算二流。” “你敢不敢当他的面说这话?” “我有什么不敢的?” 见两人又吵了起来,苏伟贞顿时感觉头疼。 怎么都跟打了鸡血一样,说起这些话题来这么亢奋? 于华看出了他的苦恼,小声提议道:“要不咱们先出去吧。” “好。” 两人出了西厢,于华解释道:“这院里的气氛就这样,时不时就得吵一阵,不过您放心,肯定不能打起来,过一会儿就好了。” 苏伟贞礼貌的笑着,“虽然有些不适应,但其实这样也挺好。看着他们的状态,能想起在十几年前的湾岛文学界,很多作家聚会的时候偶尔也会这样。” 两人说笑了两句,于华又领着苏伟贞来到另一间屋子窗前,这会儿里面正在看电影,放的是罗宾·威廉姆斯主演的《死亡诗社》。 这片子国内没引进,字幕是粤语的,是林朝阳之前托人从香江寄回来的。 “朝阳老师这院子,大家都可以来。大家最喜欢的就是这间屋子,什么电影都能看到。 每周末还有个电影之夜,说是‘电影之夜’,实际上大家什么时候想看都行。”于华介绍道。 屋子里的人们目不转睛的看着电影,于华本想领苏伟贞进去,可苏伟贞却拦住了他。 “让大家看吧,别打扰这样的气氛。” 于华说:“那我领您去后院看看,那有个小图书馆。” 说着,于华带着苏伟贞来到后院的后罩房。 后罩房几间房连通着,里面摆满了书架,书架上挤满了书,目测少说也有上万册书。 苏伟贞觉得于华说得没错,这里确实跟个小图书馆差不多。 两人进来的时候,里面有两人正在找书。 一人是于华班里的同学洪峰,另一人于华不认识,也没办法介绍。 对方自我介绍说他叫芦苇,现在在给陈凯戈导演写剧本,昨天刚搬到小六部口胡同来。 “陈导说这氛围好,环境好,有利于我写剧本。” 芦苇这话引来了于华的赞同,“你还别说,别的我不知道,他们不止一个人说,在这改稿效率确实高。有时候跟大家聊着聊着,什么症结都想通了。” 苏伟贞问:“陈凯戈导演要拍新作品了吗?” 这年头两岸资讯交流不发达,但如陈凯戈这种在柏林电影节上拿了两座银熊奖的名导,即便苏伟贞身在湾岛也同样有所耳闻。 国内其实也一样,侯孝贤拿了威尼斯金狮奖,也是文化界、电影界人尽皆知。 “是啊!” “新片拍什么故事?” “改的是香江作家李碧华写的小说,叫《霸王别姬》。” 李碧华的名字苏伟贞知道,但《霸王别姬》他没看过,便多问了几句。 芦苇简单讲了一下故事,苏伟贞听着觉得小说怎么样不知道,但故事确实是个好故事。 闲聊了一阵,苏伟贞突然才想起来他这次来燕京的目的,问芦苇:“您跟林先生有过接触吗?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芦苇迟疑着说道:“我们俩不认识。不过对他们家听说过很多,我们西安的几个作家来燕京的时候经常到他们家落脚。” 聊了几句,苏伟贞见在芦苇这里了解不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便放弃了。 出了后罩房之后,他问于华:“于作家,您跟林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我一开始认识朝阳老师,先认识的陶老师,就是他爱人。 那时候陶老师在《人民文学》当编辑,我还是个业余作者……” 于华将他跟林朝阳夫妻结识的经历讲了一番,苏伟贞道:“这么说林先生夫妻算是你的伯乐?” “没错,确实是伯乐。”于华满脸感慨,又说道:“陶老师当年在杂志工作,可发掘了不少人才,谟言、苏童都是在她的关注下冒头的。” 苏伟贞问:“谟言是写《红高粱》的那个谟言吗?” 他之所以对谟言的名字反应这么大,主要是因为《红高粱》电影的柏林电影节金熊奖。 这就是好的作品改编对作者的影响,于华见苏伟贞的反应也不禁有些羡慕。 两人说话之际,曹逸文找到了西院,说饭做好了,苏伟贞这才恍然发现他们俩已经不知不觉在西院待了一个小时。 回到东院吃午饭,餐桌上摆了四道菜,狮子头、霉干菜烧肉、尖椒干豆腐、凉拌白菜心。 “这都入冬了,菜样少,大家随便吃点。” 林朝阳面露歉意如此说。 家里一共六个人,四道菜其实刚刚好。 苏伟贞对四道菜中的霉干菜烧肉印象最为深刻,他父亲便是绍兴人,小时候家里经常会烧这道菜。 他觉得痖弦对林朝阳的厨艺评价非常精准。 “做出了每道菜该有的味道。” 这评价看似平平,实则却是最高的褒奖。 什么叫每道菜该有的味道? 这种东西见仁见智,但关键是每个人吃了都觉得味道好,正所谓众口难调,这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午饭后,休息了一会儿,也该忙正事了。 苏伟贞提出由痖弦和于碧霄对林朝阳进行采访,他打算继续去西院,他想做个侧写。 通过对周围人的采访,塑造一个不同角度的林朝阳,他的这个想法受到了痖弦的高度认可。 林朝阳把采访地点放在了书房,午后阳光正好,透过玻璃洒入屋内,亮堂堂、暖洋洋的,令人心情愉悦。 有了一上午的接触,林朝阳和痖弦关系谈不上熟稔,但交流起来非常流畅。 当痖弦向林朝阳发出问题时,苏伟贞在西院向马原发出了灵魂拷问:“你为什么说林先生是二流作家?” 这会儿马原不跟祝伟辩论了,声量都小了,急忙辩解道:“我是说放眼世界,他算二流作家。在国内,他还是第一流的。” “那你觉得他哪部小说写的最好?” “《闯关东》,必然是《闯关东》!”李拓抢答道。 马原不耐烦的呵斥道:“问你了吗?问你了吗?” 然后扭过头对苏伟贞说:“是《渡舟记》,毫无疑问是《渡舟记》。” “为什么是《渡舟记》?” “因为这部小说的哲学思辨是他作品生涯当中的巅峰,不管是文学性、艺术性还是思想性,都达到了极高的水准。 中国当代文学找不出第二部这样的作品。” 马原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满怀信心,然后苏伟贞转头又问李拓,“你为什么觉得是《闯关东》呢?” 这顿时让马原感觉心情不是很美丽。 “你去细数中国当代文学作品,很难再去找到一部如同《闯关东》这样的雄奇史诗了。 它的艺术基调如此凝重、悲壮,读来让人深深慨叹人生的变幻莫测、历史的沧桑无情,如此令人感动又沉重的审美感受是中国当代长篇小说中罕见的。” 李拓自信满满的阐述着自己的理由。 苏伟贞打算在详细的聊聊两人眼中林朝阳最好的作品,冷不防看到了窗户玻璃上贴了一堆脑袋。 于华解释道:“听说您来采访大家对朝阳老师的印象,大家都想来聊一聊。” 大家接受采访的意愿如此之高,着实出乎了苏伟贞的意料,他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作家能够受到同行们的如此爱戴。 在众人的热情捧场之下,他的采访从下午持续到了晚上。 天都黑了,采访还没结束,苏伟贞嗓子都哑了。 他一个人采访一群人,并且是倾诉欲爆棚的一群作家。 苏伟贞看着还有几个没怎么发言,正虎视眈眈的作家,感到一阵绝望。 这个时候,痖弦采访完林朝阳过来找他。 见满屋子烟雾滚滚,众人高谈阔论,不由得欣慰的点了点头。 采访就应该这样。 这气氛,多热烈! 第536章 后劲儿太大了 《联合报》副刊对林朝阳进行的深度访谈持续了一下午,但对围绕在林朝阳身边的作家群的侧写采访却进行了两天。 苏伟贞怀疑自己捅了作家窝,那天晚上他终究是没坚持完采访,在痖弦的支持下,他只好约了第二天接着采访。 结果第二天到小六部口胡同院里一看,人怎么变多了? 他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没看错。 然后才知道,原来是大家听说了他们来采访,特地跑过来想贡献一点素材,有的人甚至不惜请假。 苏伟贞这辈子第一次对职业生涯产生一股生理性厌恶,他感觉自己采访要采吐了。 同时他也深深的怀疑,素材如此之多,之后要怎么整理编辑,总不能都发出来吧?那不得连发十几期? 索性后来他想通了,这些又不是他该操心的事。 《联合报》副刊的采访轰轰烈烈的进行了两天,正主儿林朝阳的戏份少得可怜,跟后世为了强捧富婆奶狗而惨遭戏份全删的男主角差不多。 完全成了燕京作家圈以及部分在京外地作家对林朝阳歌功颂德的大会,这帮人的存在感简直强得离谱。 最后,痖弦、苏伟贞、于碧霄三人带着远超他们来时想象的素材(内含无数文坛八卦)满载而归。 几天之后,《联合报》副刊发文《我为人间送小暖——访谈美国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许灵均》。 《我为人间送小暖》的执笔者是痖弦,文章字里行间洋溢着痖弦本人对林朝阳浓浓的欣赏之情。 “初到燕京,亚运会的余韵尚未完全褪去,街头巷尾仍能看到半个月前盛会的蛛丝马迹。 负责接待的记协曹先生替我们提前联系了林先生,第二日我们一行四人驱车前往小六部口胡同。 车子行在长安街上,路过了天安门、中n海,拐进大六部口街,听名字就知道,百多年前这是各部衙门的办公地。 小六部口胡同入口狭窄,车子停到胡同口,我们下车步行,四周尽是古朴别致的四合院。 路过一处敞开的院门时,门上挂着块‘作者之家’的牌子,记协曹先生介绍,这便是林先生家的西院。 里面有隐约有吵闹声传来,曹先生说这里是燕京作家们最常聚会的地方,也是外地作家入京落脚的第一站。 再往里走五十余步,是林先生一家长居的东院。 东院门楣有匾,上书:寻味斋。门侧有对联,写着:天上仙音何处觅,人间至味此斋寻。 大陆作家于华引我们进门,三进的东西跨院可称宅,院落以中式四合院为架构,结合西式拱门,配上中式窗花,中西合璧风格。 宅中有院,院中有树,是两颗法国梧桐,树上见天,甚美。 林先生很符合我印象作家的样子,形象清爽干净,眼神明亮真诚,待人谦逊有礼,宽厚温和。 他比我想象的要年轻得多。可能是因为早已听说了他的名字,通过作品的想象构想出了一位德高望重的高人形象,一见到真人时竟有些难以置信 ……” 这篇对林朝阳的深度访谈全文近万字,不仅访问了林朝阳获奖的前后和大众不知道的内情,还为湾岛读者介绍了许多关于林朝阳的详细信息。 本来这两年林朝阳的作品便在岛内极受欢迎,许多文化界人士和读者都对这位来自对岸的知名作家感到好奇。 因此这篇文章一经发表,便在岛内文化界和读者群体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联合报》副刊在湾岛文学界地位崇高,向来是独立出刊的,访谈林朝阳这一期上市后,副刊销量应声而涨近20万份,效果好到出奇。 副刊编辑部一片振奋,痖弦见湾岛读者对林朝阳如此感兴趣,立刻催促苏伟贞将当日在燕京采访到的内容整理编辑,继续发文。 《解密寻味斋文学沙龙,大陆文坛第一盛会》《庄重文文学奖诞生幕后》《汪曾琪与林朝阳的交往》《打响寻根文学第一枪的‘琢县会议’》…… 这个时候,苏伟贞终于感受到了在燕京被作家们“围攻”的好处了,素材多到根本用不完,各种关于大陆文坛的逸闻趣事信手拈来。 文章发表后副刊销量节节高升,好评如潮。 七八十年代湾岛文学的黄金年代培养出了一大批文学素养极高的读者,赶上这两年岛内jy,兴起了一股大陆热,读者们对于大陆的文学作品和作家都很感兴趣。 许多读者都认为,大陆文学火热的八十年代如同湾岛的七十年代,令许多经历过那个时期的读者倍感亲切。 读者们也对副刊文章中所描绘、勾勒的“小六部口胡同”充满了好感,觉得那如同文学的世外桃源,称那是大陆版“林海音家的客厅”。 这些文章的发表,不仅让林朝阳在湾岛的名气进一步飙升,更有许多读者受文章表述的影响,将林朝阳视为大陆新一代文坛盟主,心生崇拜之情。 在痖弦等人离开燕京的几天后,林朝阳也坐上了回香江的飞机。 他在内地的时候,很难接收到湾岛的资讯。 一回到香江,反倒是听说了《联合报》副刊连续发表对他的采访文章在岛内引起了一系列反响。 这两地交流本就密切,而且官方之间也没有设置壁垒,资讯交流相对通畅。 看到湾岛对林朝阳的报道热潮轰轰烈烈,香江的媒体有些不是滋味。 早在美国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结果公布后,就有香江媒体报道了林朝阳获奖的消息。 香江文化界和读者们无不为之欢呼呐喊,大家一直把林朝阳当自己人,甭管林朝阳是作品得奖还是改编得奖,媒体们都把他夸成了花,开口必是“香江之光”。 如今“香江之光”得了美国的文学奖,在内地参加活动,接受湾岛媒体采访,独独没有香江的份儿,这叫人情何以堪? 在林朝阳徘徊内地不归,还接受湾岛媒体采访的日子里,还有几家媒体发了些酸言酸语。 可等他们得知了林朝阳回到香江的消息后,立马又屁颠儿屁颠儿的发出了采访邀约。 香江文化界在国际上历来没什么牌面,林朝阳得了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这种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奖项,相当于是在国际上给香江长脸了。 媒体们恨不得把他捧上天,那架势比前几年得法国勒诺多文学奖的时候更夸张。 一下子二三十家媒体记者的邀约涌过来,让林朝阳应接不暇。 他筛选一番,留下六七家口碑比较好的正统媒体,剩下的统统拒绝掉,即便这样也忙了三天。 期间还抽空去了香江中文大学做了个演讲,受到了在校学生们的热烈欢迎。 学生们最喜欢接触新鲜事物,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他们可能没听说过,但架不住媒体给科普啊! “美国的诺贝尔文学奖”、“诺贝尔文学奖风向标”诸多封号和似是而非的介绍,虽然有碰瓷的嫌疑,但确实起到了引起读者关注和重视的作用。 除了媒体的关注报道、所到之处的热烈欢迎,林朝阳得奖的另一个好处,就是作品销量的持续增长。 这一点不仅是在香江,在内地、湾岛、日本、美国等诸多国家和地区都是如此。 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影响力比不上国际奖项中的“顶流”诺贝尔文学奖大,但放在国际文学奖项当中也绝对要算是一流水平了。 作为新晋获奖者,林朝阳和他的作品在这段时间里也被各国的文学媒体、刊物广泛报道了一番,促进了作品销量的增长。 而恰在这时,《明报》报道:林朝阳的新作《父亲》将在11月1日,于两岸三地同时发行上市。 消息一出,读者们欢欣鼓舞,各地文化界为之侧目。 要知道,这可是林朝阳获得纽斯塔特奖后的首部作品,大家都很好奇这次的新作林朝阳会带来怎样的故事和突破。 11月1日上午,湾仔,柯布连道,三联书店。 在香江这座城市,书店从来不是什么人流密集的地方,除了学生光顾的兼卖漫画的文具店之外,鲜有书店会出现读者成批成批聚集的情况。 可这两三年时间里,每到一个特殊的日子,香江的一些书店内却会聚集一大批读者来。 湾仔三联书店的门脸并不宽阔,看起来就跟内地县城的新华书店规模差不多,但在寸土寸金的香江,这样拥有独立门脸的书店已经是少数了。 今天店内挂着的新书上架信息极为惹眼,特意用了加粗标注,生怕读者们注意不到,上写着:“许灵均《父亲》,新书上架!” 一大早,这里就已经聚集了一大批读者。 书店一开门,读者们一拥而入,不多时间大家人手一本书,正是刚刚上架销售的《父亲》。 数年时间下来,林朝阳已经在香江累积了一批极具凝聚力的忠实读者,每当他的新作上市,这些人必定会汇聚于此,今天也不例外。 一头乌黑长发,容貌秀丽的女生刚拿到《父亲》,面露欣喜,迫不及待的正想翻阅,就听到身旁有两人正窃窃私语。 “喂,先别看了,赶紧去九龙图书馆。” “去图书馆干嘛?” “刚才阿伟发消息,说许灵均今天在九龙图书馆办读者见面会来着。” “靠!他哪来的消息?怎么早不说?” “先别管这些了,赶紧去。” 两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匆匆冲出了书店,女生只犹豫了两秒便跟着冲了出去。 书什么时候都可以看,参加读者见面会的机会可不多。 前几天许灵均去香江中文大学演讲,她慕名前往,现场气氛火热得不得了,她举了半天手,愣是连个提问的机会都没得到。 湾仔在本岛,距离九龙有很长一段车程,女生好不容易赶到位于何文田的图书馆,已经十点出头了。 九龙图书馆五年前才刚刚落成,不管是楼体还是设施都很新。 女生急喘着跑进图书馆大堂内,不需要刻意寻找,便在大堂内发现了醒目的活动告示,上面清晰的写着“许灵均读者见面会”的举办时间、地点等相关事宜。 见面会的地点就在图书馆六楼,女生走进会场的时候里面一片安静,充斥着密密麻麻的人头。 大家全神贯注的在听着讲台上两人的谈话,两千多呎的空间里只有林朝阳和人对谈的声音在回荡。 “……如果我们以更高维度的视角去看待我们人类自身,可以很清楚的发现,其实我们人类也不过是困守在时间囚牢里的可怜生物,老安的处境其实也是我们每个人可能面对的情况……” 今天的读者见面会,是林朝阳应康文署方面的邀请出席的。 最近他刚得了奖,官方来蹭蹭热度,也算是为香江的市民们谋点福利。 见面会上,和他对谈的是刘以鬯这位老熟人。 女生进了会场刚听了几分钟,还没过瘾呢,两人的对谈就结束了,让她深以为憾。 接下来是林朝阳和读者们的交流时间,在女生的眼里,情形如前几天在香江中文大学的演讲差不多,读者们的交流和提问热情得可怕。 她举了半天手,可在如林的胳膊当中却丝毫不起眼,一直没有被点到,女生不由得满心失望。 “请那位长头发、穿黑色外套的女士提问吧。” 女生突然意识到林朝阳指的方向和特征完全就是她,她感觉好像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欢喜又激动的站起身。 “林先生您好,我是香江浸会大学的学生张小娴,我个问题想跟您请教一下。” “请讲!”台上的林朝阳彬彬有礼的冲张小娴伸出手。 “我注意到您写过很多题材的作品,不管是内容还是风格都非常多变,但唯独没有写过爱情题材的作品。 我想请问,您以后会考虑写一部爱情题材的作品吗? 如果会写的话,您想写什么样的故事?” 听完张小娴的问题,林朝阳笑了起来。 眼前的女生正是后世闻名两岸三地的言情小说作家张小娴,以她的性格,问出这种问题也很合理。 林朝阳想了想说道:“关于我是否会创作一部爱情题材的作品,这个我不能肯定的回答你。 但我想,我可能不会为歌颂爱情而专门写一部小说。” 张小娴闻言不禁失落,追问道:“爱情这么美好,为什么不能歌颂爱情呢?” “这世界很美好,不只有爱情。” 林朝阳回答了一句,碍于还有很多读者等着提问,便没有再跟张小娴多做交流。 等见面会结束之后,林朝阳身边围满了索要签名的读者,张小娴站在人群外看着这些人蜂拥着上前,心中艳羡不已。 觉得当纯文学作家当到林朝阳这个份上,也算是到顶了。 可她又想到刚才林朝阳的回答,感觉有些不忿,爱情小说怎么了?琼瑶、亦舒、李碧华哪个不是写爱情小说的? 心中有些气闷,她没有去随大流的要签名,想到刚买的书还没看,便在图书馆里随便找了个地方,窝在那里看小说。 林朝阳的新作名叫《父亲》,张小娴看到这个书名本能的以为是讲父爱的,等她翻了几页,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小说开头讲述的是女儿“安欣”前往有记忆问题的父亲老安家,她因为丈夫的工作调到了香江,不能再继续照顾父亲,而父亲又赶走了护工梅阿姨,她劝父亲接受她给安排的新护理照顾。 可父亲坚信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而拒绝了“安欣”,父女俩吵了一架,最后不欢而散。 因为事先已经有了预设,所以这个开头并没有给张小娴带来任何新鲜感。 她承认林朝阳的笔力非凡,仅凭开头的几千字,父亲这个倔强、自负的角色已经完全立住了,女儿安欣的形象稍显干瘪,但性格特点也很明了。 但这样的安排实在难以称得上有新意,张小娴心中如此评价。 然而就在这时候,小说的笔锋一转,老安的家中突然多了个陌生人,他自称罗军,说他是安欣的丈夫,而且还说老安住的房子是他的。 面对罗军的笃定,老安陷入了迷惑,他怀疑罗军是个骗子,但又察觉到自己似乎漏了什么信息。 他慢慢理顺着记忆,但想起的依旧是自己赶走了护理小梅,然后安欣要去香江,给他安排了新的护工,还让他搬去养老院。 读到这里,张小娴跟老安一样陷入了茫然,这都什么跟什么,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这剧情完全割裂了,这个罗军是怎么回事? 她还以为自己是遗漏了什么关键信息,又从头把小说前几页的内容看了一遍,发现自己看的没问题,就是小说的叙述突然一下子陷入了割裂之中。 感觉像是作者突然陷入了精神分裂一样。 就这还瞧不起爱情小说呢! 张小娴心里吐槽了一句,耐着心继续读下去,她看了林朝阳不少小说,也了解林朝阳的创作实力,知道他不至于连最基础的讲故事的能力都没有。 接着看下去,罗军说他去倒杯茶,结果就消失不见了。 这个时候,自称是“安欣”的安欣出现了,老安却发现他根本不认识眼前的安欣,老安陷入了自我怀疑。 父女俩聊天,谈到刚才出现又消失的安欣的丈夫,安欣说那人叫刘延冰,还说她五年前就离婚了。 看到这里,张小娴感觉自己头都炸了。 明明这一段里面的每一自然段她都看得明明白白,怎么合到一起就感觉看不懂了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心头不禁生出几分烦躁来,真想把这本破书扔到一边。 可她想着小说买都买了,再多看几页吧,兴许后面就能交代一些线索呢? 抱着这样的心理,张小娴继续看了下去。 然后,她就变得越来越茫然,尽管林朝阳在叙述之中不断的抛出蛛丝马迹的线索,但身为读者,张小娴始终无法窥探出整个故事的全貌。 只能如同盲人摸象一般,不断以试探的触觉去尝试了解和概括整个故事。 可直到图书馆要闭馆了,她依旧没有完全理顺小说的情节。 她赌气的从九龙图书馆走出来,越想越气,看了这么多年小说,她还没见过这样的小说呢,简直是把读者当傻子糊弄。 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对。 要是小说都看不明白,那她不是连傻子都不如? 憋着一口气的她回到家中,接着啃小说,她就不信自己能连个小说都看不明白。 如此过了两天,张小娴也在床上躺了快两天,期间除了吃饭上厕所几乎没有停下来过。 此刻她躺在床上,小说被翻开放到了枕头旁,泪水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不停,极力的压抑着发出呜咽声。 她看了两天,终于把故事看明白了。 可这会儿她却没心思计较这部小说有没有把她当傻子了,只想放肆的痛哭一场。 哭了好长时间之后,感觉心情终于舒缓了一些,她又拿起了小说,尝试着把故事梳理一遍。 可当她看到书里老安说的那句“我感觉我的树叶快掉光了”,泪水再一次决堤而出,完全无法控制。 这部小说,后劲儿实在太大了! 连着半个晚上,张小娴边看边哭,越哭越看,直到最后沉沉睡去。 等她睡了一个好觉,总算是收拾好了心中的悲伤,可这个时候她心中已经积攒了千言万语,迫切的需要寻找一个出口。 最后张小娴拿起了笔,在纸上写下一行文字: 我们终将被遗忘,包括自己。 受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报道热潮的影响,林朝阳的《父亲》在香江上市之初便受到了读者群体的极大欢迎。 各个书店里挤满了前来购书的热情读者,仅一周时间,小说在香江销量便突破了5万册。 这样的情形不仅发生在香江,在内地、在湾岛同样如此。 这次《父亲》在两岸三地同时发行,各地多家文学刊物上的广告提前一个月已经在打了,可谓声势浩大。 在内地上架销售一周时间,《父亲》的销量突破了28万册,在林朝阳的作品当中也是为数不多的成绩。 湾岛方面,也创下了一周23万册的销量成绩。 但伴随着小说火热的销售势头,却有不少读者反馈,说小说的内容读起来十分晦涩,故事结构如同迷宫,叙事毫无流畅性可言。 在林朝阳成百上千万的读者当中,不乏有着丰富阅读经验的资深文学爱好者,但即便是这些有耐心、有审美的读者,面对《父亲》的难读也有许多人被吓退了。 如张小娴那样能够在读第一遍时就坚持看下来的读者其实并不多。 《父亲》的第一波读者反馈吓退了不少蠢蠢欲动的潜在读者,这些人并非林朝阳最忠实的读者,属于哪个作品口碑好了就买一本看看,反之亦然。 读者口碑的突然闪跌,让《父亲》原本形势大好的销售行情急转直下,小说第二周在内地的销量仅有11万册,香江、湾岛的销量也出现了大幅下滑。 这样的情况是两岸几家出版社都没有想到的,他们是《父亲》的出版商,对小说的故事和质量都非常有信心。 大家普遍认为,《父亲》在叙事和结构上对于普通读者来说确实不够友好,甚至要读明白这个故事,可能还需要那么一点智商。 但总体而言,这部小说仍是一部充满了艺术魅力的杰作。 小说上市之后销量高开低走,前期口碑也没有达到预期,这在林朝阳的小说中是极其少见的。 以前《棋圣》《大时代》这一类的作品前期口碑不佳,但好歹销量成绩顶得住。 这次《父亲》的开局,多少有点滑铁卢的味道了。 不过好在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小说上市第一个月的最后一周,随着越来越多的读者“啃”下来了《父亲》,这部小说在读者当中的口碑也迎来了逆转。 与此同时,两岸三地多家文学刊物、报纸对小说的评价也陆续出炉。 在各地媒体刊物的诸多评价当中,《明报》的文章发表是最早的,小说上市的第二周《明报》上边发表了一篇标题为《我们终将被遗忘》的文章。 这篇文章很难算得上是书评,因为它通篇没有理性的逻辑分析,全都是作者本人对小说主观的阅读感受。 但就是这样一篇充满了主观性的、不讲逻辑的文章,却受到了许多读者的热烈好评。 第537章 只此一部,立成丰碑! 《我们终将被遗忘》之所以会受到读者们的追捧,原因其实很简单,就因为这篇文章写透了《父亲》当中那股暗藏汹涌的澎湃情感。“《父亲》确实很难读,比我读过的几乎所有小说都难读,但它也是我读过的所有小说中最好的。它的好就在于对命运无情的深入刻画,这就像是一道无解的题,就像老安挽留不住自己的树叶,我们也抓不住溜走的时光。”“小说最后那一幕充满生命鲜艳色彩的绿,也许老安很快就不能再看到了,他也会记不起那些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对老安而言,生命的意义已然变得杂乱无章,混沌的脑海再也没有所谓清晰与正确。剩下的,只有风烛残年。就如同他所说的,我感觉我的树叶掉光了。”文章中的许多段落情感丰沛到泛滥,丝毫没有文学评论的理性,却出人意料的打动了成千上万的读者。《我们终将被遗忘》这篇文章说出了许多读过小说的读者的心声。也将许多在阅读之初被劝退的读者挽留了下来,还把许多之前被小说口碑吓住的潜在读者拉了过来。效果可谓超群拔类,比几十篇专业文学评论加在一起的用处都要大。而写出这篇文章的张小娴,本来只是香江浸会大学的普通学生,唯一的工作经历就是在tvB兼职当了两个月的编剧。却因此受到了《明报》总编辑董桥的欣赏,特地为她在《明报》开辟了专栏《娴言娴语》。张小娴做梦也没想到,她的命运竟然会因为一篇文章而发生改变。除了在香江的口碑变化,《父亲》在上市一个多月之后,在内地、湾岛的口碑评价也迎来了逆转。内地知名文学评论家陈涌在《文艺报》发表评论文章《时间里的父亲——评<父亲>》。他认为,《父亲》表面写的是疾病对老人的影响,实际上写的却是时间的无情。他在文章中高度评价了小说的叙事技巧和叙事结构。“许多人都反映这部小说十分晦涩难懂,确实,它对于大多数读者来说是不够友好的。但实际上如果我们仔细的、用心的品味,并不难发现作者在其中留下的巧思,这些巧思非常有助于我们理解故事。小说中老安不断地寻找他的手表,可以让读者清晰的感受到时间的无意义,也勾勒出了现实与虚幻的边界。还有如环境描写上的微妙变化,如客体语、体态语和副语言所构成的非语言交际体系,都非常有助于读者理解故事情节。阅读《父亲》这部小说看上去很难,实际上并不困难,唯独需要耐心……”陈涌的文章很专业,有见地,但发表之后却遭到了一些读者的非议。原因就在于他说的“阅读《父亲》需要耐心”,给了不少读者一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读《父亲》确实需要耐心,但每个人的文学素养、理解能力不一样。陈涌觉得自己阅读《父亲》只需要“耐心”,可有些读者觉得自己需要的却是“智商”。《父亲》改编自法国电影《困在时间里的父亲》,这部电影在影像表达上使用了比较复杂的技巧。光影变化、场面调度、镜头剪辑、声音塑造……诸多技巧的叠加使用才将故事串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林朝阳仅靠文字复刻这样的故事,无疑是一件极有难度的。虽然他做到了,并且做的相当好,但每个读者毕竟都是独立的个体,有着迥异的思想。要让大家一下子都与他的构思同频共振,确实不是容易的事。有读者看第一遍放弃了,听到周围人的反馈,觉得可能是自己没什么耐心和审美,又看了一遍,发现还是看不下去、看不懂,只能无奈自嘲“水平不够”、“智商不够”。这样的声音慢慢变多,因此有人戏称“没点智商看不了《父亲》”。不过这些读者的吐槽终究只是少数,在《父亲》发表一个多月之后,文学界对这部小说的口碑越来越高,超越了林朝阳《闯关东》之后创作的诸多作品。12月份的《十月》上发表了编辑张守仁对这部小说的评论《只此一部,立成丰碑——评长篇小说<父亲>》。文章中这样写道:《父亲》的伟大在于它将情节、技巧、情感高度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结合成有机的整体,天衣无缝。阅读这部作品,你会恍惚于它迷宫般的情节,沉迷于它炫技般的技巧,感动于它波涛汹涌的情感。在理智与情感的双重支配下,享受到的是亢奋、感动、幸福的审美情绪。无论怎样看,我都认为它是一部几近完美的小说。身为一名编辑,在阅读这样的美文华章时,我非常确信它必将在当代文学史上占据重要地位。1990年的文坛,注定是属于《父亲》的。只此一部,立成丰碑!张守仁对《父亲》的超高评价一经发出便在文学界掀起了千层浪。他是《十月》的编辑,编发过诸多知名文学作品,在国内文学界声誉卓著,有文坛好事者将他和崔道义等其他三位编辑并称为“燕京四大名编”。没有人会怀疑张守仁的文学素养和专业精神,但他对《父亲》的评价如此之高,显得过于露骨,惹起了不少人的议论。大家都是搞文字工作的,在评价同行的作品时,都会融入一些处世哲学。比如对于某些缺点大于优点的作品,在评价时就要多提优点,少提缺点;若是优点大于缺点,那就要夸的大大方方,但切忌露骨。因为一旦露骨,就难免有谄媚之嫌,既让他人看低了,也折损了自身的声望。但不管怎么说,张守仁对《父亲》的评价并非是毫无根据的,反而颇有见地,大家对他有议论,却并未影响对《父亲》的评价。尤其是在读者群体当中,他的这个评价受到了许多林朝阳忠实读者的认可。随着多篇评论文章对《父亲》高度评价不断地传播,《父亲》在读者当中的口碑也持续走高。这其中除了有那些读懂了小说,真心认可内容的读者。还有相当一大部分人是因为小说提供的情绪价值而认可的人,通俗点讲,就是“跟风无脑吹的”。后世大家可能都会遇到过这种情况,某位已经久未露面的名人去世,某博上突然就会冒出一堆他的“多年粉丝”现身悼念。又或者是某瓣上有人创建了一部根本不存在的电影,像模像样的写了几篇看起来不明觉厉的影评,引来一群“文青”倾诉共鸣,夸赞这部电影有多好多好。这些人可能压根没怎么看过多少相关作品,或者是看得很少,但为了寻求认同、为了彰显品味,便会拼命的鼓吹他们并不了解的东西。他们与“跟风无脑吹”本质上都是出自于同一种心理。说是滥竽充数也好、浑水摸鱼也罢,但这些人确实提供了相当大的舆论影响。在《父亲》的传播过程中也是一样,首先小说确实不好懂,别人都看懂了,你说你没看懂,多少暴露了自己的浅薄。尽管有些人会真实的反映内心,但多数人还是要面子的,没看懂也得说自己看懂了。另外,看懂了小说的读者都说这小说牛逼,你既然说你看懂了,你不得吹它牛逼?不仅要吹,还得死命的吹,你不吹,别人怎么知道你看懂了?怎么彰显你的独特品味?于是,在众多读者这样死要面子的心理之下,《父亲》的口碑一再拔高。什么“八十年代文学最后的巅峰”、“1990年最值得阅读的长篇小说”、“需要高智商才能看懂的小说”之类的评价层出不穷。连张守仁的评价在这些说词面前都显得有些相形见绌。而在内地读者死命的吹捧《父亲》的时候,这部小说在湾岛也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但跟内地的种种评价不同,湾岛文学界对《父亲》的评价都集中在了小说的“催泪”上。这一切的起源还要从《联合报》副刊报道林朝阳开始说起。历年以来,《联合报》副刊与《中国时报》“人间”副刊在诺贝尔文学奖公布期间,总会陷入一场龙争虎斗,为了谁能率先发表对新晋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深入资料或采访而争先恐后。今年《联合报》副刊另辟蹊径,没有争着去报道诺奖得主,而是去报道了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得主林朝阳。虽说纽奖影响力没诺贝尔文学奖那么大,但谁让它今年的得主是一位中国人呢。而且今年的诺奖得主奥克塔维奥·帕斯是个墨西哥诗人,在亚洲没什么知名度,也很难引起读者们追捧的情绪。林朝阳就不一样了,这两年他的作品在岛内可是相当火的。如此一来,《联合报》副刊的报道还真就收到了奇效,报刊销量节节攀升,引发的讨论和反响更是碾压了把关注力全部放在诺奖身上的“人间”副刊。期间人间副刊的各种沮丧灰心自不必提,在发现了纯文学出版社出版了林朝阳的新作《父亲》后,人间副刊觉得这是个抓住热点的好机会。《联合报》副刊炒林朝阳,他们也可以炒嘛。他们第一时间向知名作家发出邀请,希望他们能够写一写关于《父亲》的评论。结果没想到,响应者居然有不少。林朝阳的作品在湾岛本来就不乏读者,连续几篇知名作家的评论文章发表后,一些潜在读者们对这部小说的兴趣也大增。虽然小说出版初期在普通读者当中口碑欠佳,但在名家推荐的加持下,小说的销量和评价成功逆转。许多读者在读完了小说之后深受感动,两岸三地读者的阅读口味各有不同,湾岛的读者向来推崇细腻、温柔,哀而不伤的风格。《父亲》细腻温柔不足,但情感充沛,只要能读得进去,催泪效果要比琼瑶的言情小说不知道强悍了多少,而且后劲儿极大。经过月余时间的传播,这部小说的“催泪”效果闻名于湾岛读者群体之中,同时也收获了读者们的热烈追捧和喜爱。让林朝阳在湾岛读者当中的名气进一步发酵,多了许多忠实拥趸。《父亲》上市发售一个多月时间,眼看着还有不到一周就是圣诞,香江的街头已经有了节日气氛。在港英政府的统治下,香江对圣诞节很重视。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商家总会举办各种各样的促销和庆祝活动,商场、餐厅、电影院等诸多公共场合内的人流也要比平时多了很多。这两年,香江的老式戏院逐渐被新式的迷你戏院所取代,但并不妨碍人们的观影热情。今天林氏影业出品的《纵横四海》在全港64家影院上映,许多电影院内排起了长龙,形成了难得的观影热潮。也难怪影迷们如此捧场,这部由吴宇森执导的动作喜剧片,汇聚了周润发、钟楚红、张国荣三大巨星,连配角都是曾江、朱江、胡枫等一众实力派演员。电影拍摄更是去到了法国取景,总投资超2000万港元,在如今的香江电影市场绝对是一等一的大卡司、大投资了。如此投资,单单指望香江本埠回本是不可能的,早在电影拍摄之初,《纵横四海》就已经洽谈好了湾岛、东南亚、韩国等多个地区和国家的版权合作。尽管大制作的明星策略总是被诟病,但在卖片方面确实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别看《纵横四海》投资巨大,但从立项之初,“高风险”这三个字就跟这部电影没什么关系,这也是近一年以来,林氏影业掌舵人陶玉书所追求的效果。电影向来高风险行业,但林氏影业要上市就必须控制风险。“林太,看来《纵横四海》的票房稳了!”伍美珍抱着两桶爆米花,看着正排着长龙的观众说道。“才上映第一天,这都是宣传的功劳,真正有多少水准要等几天才见分晓。”陶玉书冷静的说道。伍美珍将手里的爆米花递给陶玉书,“林太。”陶玉书瞥了一眼爆米花,“你吃吧。”伍美珍脸色发窘,她特地给陶玉书带了一桶,一个人吃两桶她哪里吃得了啊!自今年年初开始,林氏院线旗下的各家电影院在大堂引进了亮丽的美式小食店,并且严禁观众自携食物入场。去过电影院的观众都知道这玩意有多暴利,至今大半年时间,小食业务已经为林氏院线贡献了7500万营收。早年间,香江戏院外有贩卖小吃的传统,还曾有戏院打出过“禁止携蔗入场”的警告。林氏影业最初推出小食店业务也引起了一些观众的反对,甚至还起了不少争执。但陶玉书在整条院线做了一个月的促销活动,之后每当有热片上映都进行一次促销,如此三四个月之间,观众们的愤怒就被温水煮青蛙的策略成功化解,逐渐接受了这种变化。再加上去年推出的会员系统,仅仅是这两项周边业务,就为林氏影业这家母公司增加营收2.1亿港元。除了在院线业务多元性上的开拓,陶玉书还大胆实施了全院禁烟、禁放涩情电影的措施。这样做之后,林氏院线的业绩在短时间内出现了阵痛,但也由此树立了一个健康及老少咸宜的院线形象。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在丢失了一部分独狼观众后,林氏院线又很快迎来了以家庭为单位的观影群体,配合上院线的会员系统,业绩不减反增,甚是亮眼。“两桶爆米花而已,你平时薯片吃那么多,不会吃不了吧?”钱包刚受完伤,自尊又伤了一遍,伍美珍心情不太美丽。这个时候,她又感觉手上一轻,爆米花到了陶玉书手上,“看你那么为难,帮你一下吧。”她顿时喜笑颜开,“林太,要开场了,我们进去吧?”“嗯。”两人说笑着走进影厅,过了一个多小时,从影厅出来的陶玉书脸色轻松。林氏影业出品的每一部电影的成品她都看过,但在公司放映室和在电影院看完全是两种感觉。今天来看电影有视察院线的原因,但看了一场电影确实让她感到了久违的放松。“林太,我觉得《纵横四海》破4000万肯定没问题。”伍美珍讨好着说了一句。“能不能到4000万又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陶玉书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她从钱包里抽出一张500块的纸币。刚才的电影票和爆米花都是伍美珍请客的。“陪我加班辛苦了,等会去吃顿好的吧。”伍美珍很自然的接过了钱,说了声“谢谢林太”。两人出了电影院后分开,回到家中,她便看到林朝阳带着两个孩子乖乖的坐在沙发上,仰望着正站在客厅当中陶玉墨。此刻她口中滔滔不绝,看起来意气风发。“……在当今电子产业飞速发展的时代,电子游戏已经成为了一种备受瞩目的文化现象。多年以来,电子游戏总是被部分民众片面的视作玩物丧志的代表,却忽略了它所蕴含的诸多积极意义以及为个人、产业和国家带来的诸多益处……”砂糖游戏成立快两年时间,目前推出了三款游戏,除了在香江销售之外,还销往湾岛、濠江和东南亚各国。第一款游戏《大富翁》至今累计销量打到了8.4万份,第二款游戏《笑傲江湖》的销量则突破了10万份大关。以如今电子游戏行业的发展情况,和各个国家、地区的知识产权保护情况来说,这两款游戏能取得如此成绩已经殊为不易。游戏发售带来的收益不禁让砂糖游戏活了下来,还活得很滋润。到了第三款游戏《轩辕剑》推出时,凭借着独特的内涵和厚重的历史感,这款游戏的销量迎来了爆发式的增长。上市第一个月便在香江、湾岛两地销出4.8万份,之后连续三个月,销量虽然不断下滑,但创造的成绩已经远超前两款游戏。到11月结束,《轩辕剑》在香江、湾岛、濠江以及东南亚各国的累计销量已经突破了15万份。《轩辕剑》如此优秀的销量表现,为砂糖游戏带来了超过3000万港元的销售额的同时,也让这家成立了不到两年的游戏公司引起了香江诸多财经媒体的注意。自七十年代以来,香江一直以电子行业代工闻名亚洲,既然能做代工,证明对硬件是有积累的。深水埗的黄金电脑市场便是明证,各种电子产品和设备应有尽有,质优价廉。但在软件方面,香江却几乎是空白的。原因也很简单,高度发达的硬件产业带来的直接结果就是盗版技术的成熟,再加上香江如今的知识产权保护还谈不上健全,所以根本没有软件公司发展的机会。砂糖游戏不算是纯粹的软件公司,但能在香江如此贫瘠的土壤中成长起来,也算得上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媒体关注了,自然少不要接受采访,这会儿陶玉墨就正在“预演”明天接受《香江商报》采访的情形。一通慷慨激昂的“发言”结束,陶玉墨有些期待的问:“怎么样?怎么样?”冬冬和晏晏十分捧场的鼓起了掌,两个小家伙虽然听不太懂小姨在讲些什么,但没关系,鼓掌就完事了,小姨是最棒的!陶玉墨没理会两人的掌声,眼神全集中在林朝阳身上。“不怎么样。”她面露沮丧,随即又不忿起来,“哪里不怎么样了?你说说!”“太刻意了!谁家接受采访像演讲一样?”林朝阳的话让陶玉墨反思起来,虽然她不太想承认,但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刻意。“你再放松点。别跟背词儿一样,得装出这些话就是你现编的。”林朝阳引导道。“什么叫‘我现编的’?”陶玉墨给了他一个白眼。“这都不重要。你还练不练了?不练我们还得去玩呢!”“练!练!练!”陶玉墨立马收起了嚣张的气焰,扮演起精明强干的女强人形象。可惜她这么多年当宅女当惯了,不管再怎么装,都给人一种外强中干的感觉,尤其是跟刚在外面叱咤风云回来,一身精明强干的陶玉书比起来。“你就别装职场精英了,本色出演也挺好。”陶玉书建议。陶玉墨有些不甘心,“我练了小半天呢。”“再怎么练也没用。”陶玉书毫不留情的打击。陶玉书倒不是瞧不上妹妹,陶玉墨好歹也是七十年代的燕大高材生,智商肯定要碾压一般人。她的问题是从小没吃过什么苦,这么多年过得自由自在,就差把“温室里的花朵”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要硬装出精明强干的形象和气质,多少有点罔顾现实了。陶玉墨灰心丧气的做到沙发上,“唉!资本家可真不好扮。”闻言,陶玉书莫名感到一阵喜感。别看她在公司一本正经,要求严格,但陶玉书自认为在在剥削员工剩余价值这一块上,她拍马也难及妹妹。毕竟她可没干过用水果、零食、点心让员工心甘情愿加班的事,她让员工加班那都是付加班费的。“有意思吗?”陶玉墨有些气恼的质问姐姐,以为她在嘲笑自己。陶玉书说道:“我不是嘲笑你,是觉得你没必要勉强自己。人家要采访你又不是因为你像老板,而是公司出了成绩。商业社会大家最是现实,他们尊重的不是你有多像老板,而是你有那个实力!”听着姐姐的话,陶玉墨心里舒服了不少,她认真思考了一番,觉得姐姐说的很有道理。然后就往沙发上一趟,选择了摆烂。陶玉书不再搭理她,对林朝阳说:“明天你陪我参加个酒会。”“酒会?我就不去了吧。”林朝阳摆烂的姿态跟小姨子如出一辙。“明年公会要推举我当主席,我们唱主角,你总不能缺席吧?”陶玉书口中的“公会”系香江报业公会,成立于1954年,最早由《南华早报》《华侨日报》《星岛日报》《工商日报》倡议成立。这么多年下来,一直都是各家报社老板或负责人轮流担任主席。今年轮到明报了,陶玉书坐上这个位子本身并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毕竟大家轮流坐庄嘛。但问题是明报企业今年上市后市值一路飙升,现在市值高达64亿港元,稳坐香江传媒业第一股的宝座。1月份,陶玉书就将就任香江报业公会会长,到时候全港媒体行业的关注焦点恐怕都会聚焦到她身上。陶玉书这人向来是输人不输阵,甭管事态如何发展,自己的阵脚不能乱,不仅不能乱,还要展现出堂堂正正的雄阔气度来。报业公会的酒会不是酒会,而是她在香江报业同行面前的一次亮相,不容有失。所以,林朝阳作为她的“贤外助”,有非常充足的理由必须到场。用陶玉书的话来说,“你现在可是香江文化界的牌面!” 第538章 林陶玉书 临近年底,香江不少行业协会在近期都开始举办酒会,地点多放在各大酒店,有的也会聚集在行业龙头公司举办。 香江报业公会在诸多行业当中算不上是有钱的,十四家会员单位的市值加在一起可能还没一家大地产公司多。 但若论起影响力和关注度来,香江报业公会却是在全港数一数二的,因而报业公会的酒会也办得很有牌面。 酒会地点在丽晶酒店,作为维多利亚港的标志性建筑之一,丽晶酒店自诞生之日起就代表了香江酒店的最高标准。 在八十年代,它也一度是香江高端酒店的代名词。 林朝阳夫妻俩入场,引来了诸多目光的注意。 报业公会如今有十四家会员,《明报》《南华早报》《大公报》《星岛日报》《文汇报》《香江商报》…… 每一家都在香江拥有巨大的影响力,多年以来香江报业一直有左中右之分。 在14家会员当中,《大公报》《文汇报》《香江商报》是坚定的左派,前些年左派报纸在香江一直属于少数派。 如今《明报》被陶玉书掌握,尽管在这一年多当中立场始终保持微妙的中立态度,但谁都知道,《明报》的底色已经是红色了。 4家坚定的左派在报业公会当中不算是多数派,但如今的情况与84年之前不同了。 回归日期已定,除了如《香江时报》这种坚定的死硬分子之外,多数媒体已经非常识时务的保持了中立,或者说是由亲右变成了亲港。 过去的一年,明报企业上市后股价狂飙突进,如今已成香江传媒业第一股,执掌明报企业的陶玉书在香江报业可谓风头无两。 对于她在香江报业的崛起,《大公报》等立场相同的报社乐见其成。 今天一见面,《大公报》社长杨奇就热情的跟林朝阳夫妻俩握住了手,笑声爽朗。 杨奇之前是新h社香江分社的宣传部门的负责人,身份不同寻常。 在他之后,另外几位左派媒体人也很快集中到了陶玉书身边,形成了一个阵容强大的小团体。 今天到场的其他报社负责人或者老板见到这样的场面,眼神微妙,但也都热情的与林朝阳夫妻俩寒暄了一番。 别看人家出身内地,但在短短五年之间,夫妻俩却已经掌握了两家港股上市公司。 要知道如今的港股上市公司不过299家,市场总值6504亿元。 而他们夫妻俩所掌握的玉郎机构和明报企业,加在一起的市值接近百亿港元。 别看如今香江商场有不少家族掌握的公司市值远大于林朝阳夫妻俩,但大家股份占比不同,很多家族在公司的股份占比并不高。 反观林朝阳夫妻俩,对于旗下公司却拥有者绝对的主导权。 去年年末,《明报》统计了香江十大家族性财团控制的上市公司市值。 其中李嘉诚家族以714.4亿港元,占港股市场规模的11.9%的财富遥遥领先,其后包括了凯瑟克、施怀雅、包玉刚、嘉道理、李兆基诸多老牌家族。 十大家族的最后一名是陈曾熙家族,控制的公司市值为112.7亿港元,占港股市场规模1.9%。 若以这个数据来衡量的话,林朝阳夫妻俩二人明面上掌握的财富已经十分接近十大财团。 而且大家都知道,夫妻俩旗下还有一家林氏影业据说也即将要上市,到时候恐怕身家又要暴涨一番,有望达到百亿之巨。 当然,这些还只是纸面财富。 若论真实的资产的话,香江商场仍有不少家族要远超夫妻二人。 但人家确确实实已经在不声不响之间,走到了香江商场的顶端。 只短短不到五年时间啊! 陶玉书此时正在与《南华早报》的社长张润坤寒暄,在距离她不到10米的地方,胡仙正以隐蔽的眼神注视着她。 看着风华正茂的陶玉书,胡仙心中的感觉很复杂。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创下偌大的家业,家庭、事业双丰收,同为女性,她很佩服。 但同时,胡仙内心还有一股不甘和嫉妒。 这股不甘和嫉妒的源头大概要始于三年前的玉郎机构收购战,她本以为可以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虽然胡仙很清楚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当时不够果决,如果她能在收购战战火刚起的时候就及时下场,也不至于如此。 但人总是缺乏自省能力的,与其谴责自己,不如怪罪别人。 胡仙与白手起家的陶玉书不同,她是继承家业,早在七十年代便被香江人誉为“报业女王”,她很骄傲,所以这场失败让她深以为耻。 她本想着人生路还长,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可以找回场子。 没想到,还没等她找回场子,陶玉书已经杀进了她的老本行,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超越了她经营二十年的成就。 去年先是传出陶玉书收购明报的消息,紧接着是明报集团与玉郎机构媒体业务合并,再然后是新的明报企业上市。 一番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之后,香江传媒业第一股的名头就这么水灵灵的落在了明报企业头上,而陶玉书也成了香江新一代的“报业女王”。 陶玉书仅用一年时间就完成了她经营二十年的事业,这让胡仙如何能不嫉妒呢? 可她在嫉妒又能如何呢,陶玉书大势已成,纵横商场的人,最重要的就是识时务,不仅是识人、识己,最关键的是要识大势。 所以…… “林太好久不见,风采更盛从前了!”见陶玉书身边没人了,胡仙走上前,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 “胡女士好,确实好久没见了……” 两人捏着酒杯交际了好一会儿功夫,《信报》的王泉明敲响了酒杯,将大家召集到一处,邀请陶玉书这位下个月即将上任的报业公会主席发表讲话。 陶玉书走上前侃侃而谈,气场全开。 “……正是香江的新闻自由环境为我们创造了事业的机会,也成就了我和诸位。侥幸有能为报业同仁服务的机会,我深感荣幸,同时内心也不免战战兢兢。 我深知这一职位代表的不仅仅是荣誉,更是沉甸甸的责任。 在如今这个信息日渐发达,媒体格局日新月异的时代,如何保持我们报业的权威性与影响力、如何让我们的报道更加贴近大众、服务社会,这些都是我们亟待解决的重要课题。 但我始终坚信,只要我们报业同仁齐心协力,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在陶玉书讲话时,台下诸多嘉宾注视着她,大家心思各异,但有一个共同的想法是,这位年轻的公会主席确实有一种令人不自禁为之心折的领袖魅力。 有人觉得,这大概就是白手起家的企业家所独有的魅力吧。 讲话结束,酒会上响起阵阵掌声。 待陶玉书走到角落,《天天日报》的社长胡锦波凑到了她身边。 “林太,我看刚才胡仙小姐跟您聊了一会儿。” 陶玉书眼神放在他身上,知道他肯定是有关于胡仙的信息要透露。 胡锦波识趣的继续说道:“不知道您听说了没有,最近胡仙小姐在经营上好像遇到了点困难。” “有所耳闻,好像是投资地产亏钱了吧?” “没错。”胡锦波点了点头。 胡仙22岁时父亲突然离世,她仓促之间继承家业,展现出了不俗的经营才干,将旗下几家报馆经营得有声有色。 72年星岛报业在香江上市,一度垄断了香江的地产业广告收益。巅峰时期,她控制的报章更是多达7份,《天天日报》就曾是胡仙的产业,她还收购了文化传信公司。 名下两家上市公司市值高峰时高达84亿港元,胡仙本人的财富也多达50亿港元。 如果她能够脚踏实地的继续经营下去,“报业女王”这个头衔依旧可以稳稳带在头上。 可惜的是人心不足,从八十年代初期开始,她便开始涉足地产。 早期收获胡仙的地产生意很顺利,其中最著名的战役就是85年她联合怡胜太平洋打败九仓置地,以6.36亿港元拿下尖沙咀广东道太阳广场地块。 仅仅半年之后,胡仙便以8.3亿港元将这块地转卖,获利近2亿港元。 如此暴利让胡仙食髓知味,当时她掌握七家报馆,经营得当,一年也不过一亿多港元的收益。 与地产获利相比,报业生意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之后她大举进军房地产市场,除了在香江,她还在澳大利亚、新加坡、美国、加拿大等地四处出击,参与了近20项物业投资,其中多数为举债投资。 结果从88年年末开始,海外地产市场一落千丈,她所掌控的星岛集团和文化传信也因此背上了沉重的债务。 “胡仙小姐现在压力也很大,林太如果有心扩张报刊业务的话,不妨跟胡仙小姐多接触接触。” “谢谢胡社长的提醒。” 陶玉书客气的谢过胡锦波的建议,但并没有露出任何欣喜之色,也没有追问他更多的细节。 她这样的表现让胡锦波意识到自己的马屁可能拍到了马蹄子上,心中不禁失望,但也没有再说什么,识趣的走到了一边。 待酒会结束,回家的路上陶玉书跟林朝阳说起胡锦波的建议。 林朝阳问:“你是什么想法?” 陶玉书理智的分析道:“香江的报业经过这么多年的竞争、筛选,报业格局已经形成最基本的格局,读者群也呈饱和状态。 在这样的情况下,单纯贪大的经营模式已经行不通了。 明报企业跟星岛报业在经营方向上高度重合,不管是购买他们甩卖的产业,或者是收购都不是个好选择,况且胡仙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不会轻易变卖基本盘的。” 她的分析很有道理,但这话说了等于白说,林朝阳了解她这个人,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他又问:“你看上什么了?” 陶玉书笑了起来,“我看上没用啊,人家肯卖才行。” 然后她才说道:“明报企业现在缺乏一家英文报纸,胡仙的《虎报》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虎报》是胡仙从父亲那里继承的三家报馆之一,是香江除了《南华早报》之外影响力最大的英文报纸。 于情于理,陶玉书的这个念头确实有些不切实际。 “你要买《虎报》,还不如买《南华早报》。”林朝阳说。 陶玉书以为他在开玩笑,《南华早报》87年被默多克的新闻集团收购,今年同样成功在港股上市,市值已经超过了30亿港元。 明报企业跟默多克的新闻集团可比不了,所以陶玉书也不认为她收购得了有新闻集团在背后支持的《南华早报》。 “这种事谁说得准啊,放在三年前,你能想到胡仙现在负债累累吗?”林朝阳说了一句。 “那倒是,如果真有合适的机会能收购当然好。” 《南华早报》的销量在10万份左右,单纯以销量而论,在香江算不上是大报。 但它却有个其他香江大报无法比拟的优势,作为一份在香江发行的纯英文报纸,《南华早报》的历史悠久,定位非常高端,是整个亚洲范围内最具影响力的英文报纸。 虽然发行量不大,可盈利却冠绝香江报业。 去年一整年,《南华早报》的利润超过2亿港元,而同时期号称发行量过百万份的东方报业,盈利也不过堪堪破了2亿港元而已。 “真要是能收购《南华早报》的话,我们新闻门户网站的计划肯定可以实施的更顺利。”陶玉书畅想了起来。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 现在没有英文报纸也没关系,互联网最大的好处就在于,它虽然依附于现实,但在一定程度上又可以脱离现实。 一步一步来嘛。” 陶玉书点了点头,“说得对,先搞好摘要吧。” 互联网这东西,出现的很早,69年便诞生于美国。 但那时候用的还是Arp网,相当于是个大局域网,需要不停的扩展节点,一直到1981年Arp网才连接了213个主机。 在这期间,世界上也出现了一些其他的网络,比如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资助的C和ns等。 这些网络都使用tCpip协议进行通信,并逐渐形成了一个全球性的互联网,但规模还是极其有限。 一直到1989年,也就是去年,英国科学家蒂姆·伯纳斯·李发明了万维网,使得用户可以通过链接在网页间跳转,这种简单而强大的构想为互联网带来了爆炸性增长和广泛普及的可能。 就在今年,香江中文大学已经在计划建立香江第一个互联网连接,并且还将.hk域名服务器从美国迁移到了香江。 据林朝阳跟高锟交流,这一计划即将在91年1月份完成。 在林朝阳的“科普”之下,陶玉书对崭新的互联网充满了兴趣。 林朝阳没敢给陶玉书科普太多,只是把“新闻门户”这个概念告诉她,就已经让陶玉书心驰神往了。 陶玉书陶醉于林朝阳的“想象”,并且不乏执行的动力。 在这个家里,向来都是林朝阳负责动嘴,她负责动手的。 她跟林朝阳商量了一下,觉得可以先尝试以新闻摘要的方式介入互联网新闻。 反正如今香江连互联网都没接入呢,就算是接入了,前几年用户肯定少得可怜。 现在搞这种操作肯定是赔钱的,就当是提前卡身位了,如果以后互联网产业真的能发展起来,那好处肯定少不了。 具体的实施办法是由明报企业单独建立一个网络新闻部,创办一份网络新闻出版物,出版物暂为中英双语。 以每周一期的频率汇总亚洲范围内的重要新闻,再以电子邮件的形式发送给全球各地的订阅用户。 陶玉书已经给这份网络新闻出版物起好了名字,就叫“亚洲新闻摘要”。 光听名字,可谓逼格满满。 陶玉书还想好了,以后真要是建立新闻门户网站,就叫亚洲新闻网。 办大事,必须得有格局。 这名字就很有格局。 又过了几天,快到圣诞了,林朝阳打算带着陶玉书出门过过二人世界,一直在等陶玉墨下班回来好带孩子。 结果等了好长时间也没见陶玉墨回来,他只好给砂糖游戏打了个电话。 “你忙什么呢?怎么还不下班?” “忙工作呗!”陶玉墨说。 嘿,林朝阳感觉今天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平时都是晚出早归的,到了公司就是玩游戏、吃上午茶,今天竟然加上班了? “你先回来。” “回去干嘛?” “带孩子啊!” 陶玉墨愤怒的质问道:“今天圣诞节,你让我带孩子?你们夫妻俩干什么去?” “我们你就甭管了。你带他们俩出去玩玩,费用我报销,还有加班费。” 放在平时,林朝阳要说给“加班费”,陶玉墨也就干了,可今天她却没有表现得十分反常。 “我差你那点加班费吗?”说完这句话,她就挂断了电话。 林朝阳握着电话摸不着头脑,这什么情况? 小姨子没回来,林朝阳把两个孩子一起带上,等跟陶玉书汇合后,他把小姨子今天的反常表现讲给了陶玉书。 “你可真是不关心她!” 陶玉书甩给了他一张《信报》,陶玉墨的采访就登在上面,另外还配了张美照。 “玉墨还是挺上相的,就是这笑容有点太憨了。” 林朝阳评价了一句,又问:“她采访见报就见报了呗,怎么还加上班了?” “估计是受到鼓舞了吧。”陶玉书说。 不至于吧?小姨子平时表现得那么咸鱼,一个采访就奋发图强了? 听着他的怀疑,陶玉书摊了摊手,“谁知道呢?” 亲姐俩一个卷王、一个咸鱼,确实不太符合常理,莫非是一个采访把小姨子体内的隐性卷王基因给激活了? 林朝阳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道理,不过还有待观察,万一是三分钟热度呢? 一转眼,元旦已过。 林氏影业出品的《纵横四海》已经在香江电影市场肆虐了半个月时间,看起来却没有丝毫疲态。 累计票房已经达到了2650万港元,打破3000万大关已成定局,唯一的悬念是有没有机会破4000万。 现在依旧以每日近百万的夸张数字收割票房,挤压了诸多双旦期间上映影片的生存空间。 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纵横四海》明星号召力强、影片质量过硬,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老对手嘉禾、新艺城的拉胯。 新艺城就不用提了,整个公司已经完全是一盘散沙,早已不复当年之勇。 嘉禾现在只剩下程龙这个顶梁柱,而程龙的新片《飞鹰计划》现在还在紧张的后期制作之中。 1991年将至,林氏影业用一部《纵横四海》称霸了影坛,也向市场宣告了自己如今在香江影坛的强势地位。 最近这段时间林氏影业即将上市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不少娱乐周刊还煞有其事的报道了各种关于林氏影业即将上市的小道消息。 有的说林氏影业要在3月份上市,有的说林氏影业要拿出几千万股股票给旗下导演、编剧、演员认筹,还有的说林氏影业上市筹资后要拍几部大卡司电影。 各种小道消息的传播在《纵横四海》热卖的加持下,越传越凶,一时真假难辨。 就在此时,《香江政经周刊》突然发布了1990年香江亿万富豪排行榜。 香江的财经报纸、杂志从八十年代开始,就喜欢搞这种富豪排行榜,目的无非是为了博取眼球,吸引读者关注,进而促进刊物销量。 之前如《明报》《信报》等媒体搞这种排行榜,多是以家族性财团为单位,且计算的标的也都是家族财团所控制的公司市值,不会将财富量化到个人。 香江人看报纸上的这些信息也只是推算富豪们的财富而已。 中国人讲究财不露白,把富豪们的财富如数公布,这绝对是件得罪人的事,一些比较大的媒体轻易不会做这种事。 真正有媒体第一次详细披露香江富豪们的具体财富,还是在1987年,那一年《福布斯》杂志首次对全球富豪财富进行排名。 李嘉诚以25亿美元的身家排名全球富豪第26位,顿时让他蜚声亚洲。 《福布斯》是过江猛龙,不担心富豪们的反应,香江的本土媒体却不能不担心,因此在披露富豪们的财富时多少都会留些情面。 《香江政经周刊》这次明明白白的将排出“亿万富豪榜”来,举动可谓十分大胆,一下子将全港市民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去。 在这份新鲜出炉的“香江亿万富豪榜”中,排名第一位的自然是蝉联了多年首富的李嘉诚,他以185亿港元居于首位。 其后嘉道理、郭德胜、包玉刚、霍先生等也都是香江人再熟悉不过的老牌富豪们了,看起来没有任何惊喜。 不过《香江政经周刊》显然是深谙读者心理的,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今年的“富豪榜”尽是些老面孔时,人家惊讶的发现在富豪榜前十名当中竟然有个生面孔 ——林陶玉书。 在《香江政经周刊》之前,香江媒体都是只列“十大财团”、“十大财阀”之类的排名,因此虽然陶玉书之前两年已经掌握了相当多的财富,却始终未进入富豪名单。 这次的“亿万富豪榜”排的太过详细,再加上她掌握的财富这两年确实膨胀的太快了,因此一不小心就挤进了前十名。 《香江政经周刊》在列举陶玉书所掌握的财富时,计算的非常详细。 以1990年12月30日收市价计,陶玉书掌握玉郎机构70.30%股权,价值20.78亿港元;明报企业56.05%股权,价值35.87亿港元; 林氏影业100%股权,估值32亿港元;深水湾道75号别墅,市场价4200万港元,合计89亿港元(小数点后不计)。 89亿港元,排在了1990年香江亿万富豪榜的第6位。 在一众香江老牌富豪的名字之中,陶玉书的名字分外惹眼,尤其是她的名字前面还冠了个夫姓,一下子更惹眼了。 自香江开埠以来,身家几十上百亿的男富豪比比皆是,但女富豪却是凤毛麟角。 不仅如此,陶玉书那传奇般的创业经历也不逊于诸多白手起家的老牌富豪。 只用了短短五年便积累了巨额的财富,同时还如此年轻。 1955年出生的陶玉书,年仅36岁。 即便是在香江这样一个财富神童辈出的地方,陶玉书这样的年纪和经历也足以傲视群雄了。 跟她比起来,什么股市杀手刘銮雄、罗门三杰,简直如过家家一般,不值一提。 这份“1990年香江亿万富豪榜”甫一面世,便将陶玉书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ht。 第539章 香江女首富 其实真要认真排起来的话,陶玉书所掌握的财富根本无法挤进香江前十。 因为《香江政经周刊》的计算方式基本都是以明面上的财富为主,公司市值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项。 但却忽略了老牌富豪们多年来的财富积累,公司分红、财务投资、资产增值这些信息《香江政经周刊》是很难全面获取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富豪的商业版图远不止包括香江。 比如糖王郭鹤年,他在富豪榜中显示的财富仅有75亿港元,排在第12位,可实际上香江的资产只是他产业当中的冰山一角而已。 还有如凯瑟克家族、施怀雅、黄廷芳等,均是只计入了在港资产。 如果把这些老牌富豪的隐藏底牌都算上的话,陶玉书恐怕连富豪榜前15都很难挤进去。 但普通的香江市民不知道这一点,他们只看到了陶玉书用短短五年时间白手起家创下了偌大家业。 在许多香江人眼中,她俨然已经是新一代的香江财富传奇。 尤其是那些年轻人眼中,他们对陶玉书的崇拜之情比这些年被奉为“李超人”、“诚哥”的李嘉诚更甚。 这其中的原因也很简单,不光是李嘉诚,细数富豪榜前列的富豪们,多数是靠地产实现的财富等级跃迁。 可谓一人富,万人穷,骨子里就带着原罪。 但陶玉书不一样的地方是在于,她所经营的是文化传媒产业,相比之下要干净得多,在普通市民当中的口碑也要好很多。 实际上,陶玉书在这一点上也是令许多香江富豪佩服的地方。 她所经营的方向,产业规模其实都不大,不管是漫画行业、新闻行业、电影行业,基本只能支撑起十亿富豪的体量。 但就是这样小众的赛道,却硬生生被陶玉书打破了天花板。 漫画行业处于垄断地位、纸媒行业全港市值最高、电影行业已经走出香江…… 对于很多人来说,能抓住一个行业就已经是邀天之幸了,可陶玉书的触角却是在文化产业肆意张扬。 现在在香江商界大家都在讨论,一旦明年林氏影业上市,陶玉书恐怕立马要晋升为百亿富豪。 电影在香江本埠的盘子也就是二十亿港元的规模,如果林氏影业仅是一家以香江本埠为主的电影公司的话,那大家也不会对林氏影业的上市抱有任何期待。 这样的公司,市值顶天了十几亿港元。 但根据这两年各大财经媒体的报道,林氏影业的实力和潜力可远不是普通电影公司可以比拟的。 今年3月份,林氏影业在美国投资的《忍者神龟》上映,在美国本土创下了135亿美元的票房,在全球范围内更是创下了2亿美元的票房。 如果算上电影周边、录像带等其他后续收入,保守估计,这部电影会为林氏影业带来8000万美元的收益。 《忍者神龟》电影带来的巨额收益令香江电影人震惊,但更令他们感到羡慕嫉妒的是,林氏影业拿下了《忍者神龟》的全版权运营。 上半年时关于《忍者神龟》的版权价值,还在香江电影界引起了一番热烈讨论,许多业内人士普遍认为,《忍者神龟》的版权价值至少5亿美元。 这样一个首部真人电影全球破2亿美元的超级ip,简直就如同一颗摇钱树。 有了这颗摇钱树,林氏影业不仅在香江电影市场立于不败之地,更有了开辟、征战美国市场的底气。 除了《忍者神龟》的成功,林氏影业在日本市场的苦心经营、在欧洲市场靠着文艺片的辛勤耕耘,香江电影人们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 这样一家在世界各国攻城略地的电影公司,没人敢小瞧它。 很多人甚至认为《香江政经周刊》对林氏影业的估值太保守了,才32亿港元,光是一个《忍者神龟》的版权价值恐怕就不止这个数,这估值再翻个倍还差不多。 而林氏影业,是由陶玉书百分之百控制的企业,准确点说,是由陶玉书夫妻二人控制的。 因而“百亿富豪”的身家并非是商界人士们的无端猜测,而是有切实可靠的依据的。 当然了,不管是《香江财经周刊》、香江商界,还是社会大众都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陶玉书背后还有个男人。 想当年陶玉书为何能鲸吞玉郎机构?还不是因为背后有人用力嘛! 三年前林朝阳就能拿出1亿港元,这一点社会大众不清楚,但在富豪阶层却不是什么秘密。 那么现在他又有多少钱呢? 这事现在别说是富豪们不清楚了,连陶玉书不清楚。 不过没关系,陶玉书正在“严刑”逼供。 “到底还有多少?” “没了,真没了!”林朝阳赌咒发誓。 陶玉书却有些不信,林朝阳喊冤道:“我一年版税就那么多,股市又不是提款机,我再赚钱也得有个数儿吧!” “哼!你这人狡兔三窟,从结婚起就有藏小金库的毛病。” 林朝阳顿时赧然,“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怎么还翻旧账呢?” “好,我不翻旧账。你老实说,真没了?”陶玉书穷追不舍,似乎笃定了林朝阳肯定还有私房钱。 他作出冥思苦想状,然后假装才想起来的样子,说道:“你这一说我才想起来,还有点股票。” 他将万科的股票凭证找了出来,并说:“这回真没了!” 陶玉书看了一眼,然后回想道:“这是前年那回你去深圳买的吧?” “是。” “上个月好像深圳开了证券交易所,这个万科是他们第一批上市公司吧?” 陶玉书平时也会关心一下内地的政经新闻,对深交所开业和第一批几家上市公司的消息有印象。 “是。” “认购的时候1块钱,他们股价涨了没?” “现在好像14块了吧。” 闻言,陶玉书吃了一惊,“1块变14块?” “是啊,我也没想到。” 惊讶过后,陶玉书淡定了下来。 林朝阳当初认购了2546万股万科的股票,就算是变成了14倍,也就是3000多万。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大数目,她刚才的惊讶主要是因为股价的涨幅。 盘点完林朝阳的小金库,陶玉书调侃道:“这两年没少攒啊!” “嗐,我也就是赚点零花钱,咱们家还得靠你这根顶梁柱。” 陶玉书被他的厚颜无耻给逗笑了,“亏你说得出口!现在人家都说你是‘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你就不生气?” “生气什么?有个这么能干的老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跟你说,别看这帮人这么说我,其实他们心里巴不得变成我呢! 你这样又漂亮,又能干,善解人意,贤良淑德……” 林朝阳的甜言蜜语如同狂轰滥炸一般,陶玉书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听他说道:“咱还是办点要紧事。” 说着,陶玉书就感觉眼前一黑。 经商数年,陶玉书上过许多次电视、杂志、报纸,还不乏头条报道,但这些报道加在一起的影响力可能都没有《香江政经周刊》这一次大。 香江人爱钱,也推崇富豪。 陶玉书白手起家,背景干净,关键是形象出众、气质干练,论起个人魅力可以说是碾压那些老一辈富豪。 “1990年香江亿万富豪榜”出炉不到一周时间,陶玉书在香江社会的知名度极具蹿升,没用几天便妇孺皆知。 有好事的媒体在报道陶玉书时还特地将她从一众富豪当中摘了出来,冠以“女首富”的名号,立刻受到了不少读者的追捧。 现在甭管男女老幼,香江人都知道香江出了个女首富。 中国人讲究财不露白,一旦露白,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 因而在《香江政经周刊》的富豪榜曝光之后,陶玉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增加了自己和家人身边的安保力量。 早在今年4月份香江富豪王德辉被绑架的时候,陶玉书就从内地调来了一批保镖。 这次她成了“香江十大富豪”、“香江女首富”,更加小心谨慎,又调了15个人过来。 算上这一批马上要到香江的保镖,为她们一家人服务的安保人员已经达到了25人之巨。 陶玉书不怕别人说她贪生怕死、小题大做,古人云小心驶得万年船,香江的富豪绑架案发生过不止一起,她可不敢心存侥幸。 若真是因为一点钱财让亲人遭受性命之忧,那她赚这么多钱又有什么意义呢? 刚进腊月,内地来的保镖到了,一同来的还有杜峰。 “姐!姐夫!” 肿得跟个发糕一样的杜峰一见着林朝阳夫妻俩,立马来了个热情的拥抱。 陶玉书推开他,一脸嫌弃,“跟谁学的这些东西?” “我这不是见着你们高兴嘛!”杜峰嬉皮笑脸的说道。 见林朝阳夫妻俩的眼神落在他的身旁,他搂住一旁的女朋友。 “给你们介绍一下,我女朋友叶静怡。” 陶玉书很想问问上回那个罗兰哪去了,但碍于小叶在这,这话肯定问不出口。 “欢迎小叶来香江!”陶玉书夫妻俩笑呵呵的跟叶静怡打了个招呼。 叶静怡看起来有些惶恐,来之前她就已经从杜峰口中得知了他姐姐、姐夫的身份。 一个是名满国际的大作家,一个是香江有名的富豪,都是她高不可攀的人物。 杜峰接着又把他这次带来的保镖们介绍给陶玉书。 “都是今年刚退下来的,个个身手不凡,都是见过大场面的,真有事了绝对顶用,比那些花架子强多了。” 夫妻俩亲切的跟这群人寒暄了几句,让人先安排他们去酒店,等适应两天再正式进入工作状态。 然后夫妻俩带着杜峰和叶静怡回了深水湾道75号。 路上杜峰提到了他来香江的目的,送人只是顺带的,主要目的是考察,顺便带着小女朋友来批判一下资本主义社会的腐朽和堕落。 陶玉书却觉得带着小女朋友风花雪月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到了别墅外,杜峰站在外面四面看了看,感叹道:“这几千万的房子感觉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一旁的叶静怡不禁咋舌,这房子竟然要几千万? 然后他又搂着叶静怡,自言自语道:“不过能跟李嘉诚、包玉刚做邻居,花这钱也值了!” 听到这话,叶静怡更加震惊,她虽然没来过香江,但对香江的顶级富豪还是有所耳闻的。 难怪这房子这么贵! 陶玉书和林朝阳对视一眼,夫妻俩如何看不明白杜峰这是在借势炫耀自身,目的无非是想在小女朋友面前装一把大的。 进了家门,杜峰找了一圈,问:“姐,玉墨呢?我来香江,她不接我就算了,怎么家里也没人。” “她忙着上班呢,哪有空接待你?” 杜峰闻言感到十分稀奇,看了一眼手表,确定现在是晚上。 “她上班还有这么用功的时候呢?” “想不到吧?我也想不到。”陶玉书来了一句冷幽默。 她真心觉得就陶玉墨那么大点的游戏公司,真没有必要每天这么早出晚归的,谁能想到一次采访的后劲能有这么大? “稀奇!真稀奇!回去我得好好给她宣扬宣扬。”杜峰笑嘻嘻的说。 到了没几分钟,保姆已经把饭都做好了,几人边吃边聊。 杜峰说:“姐、姐夫,你们俩这回可放了个大卫星!香江富豪榜第六大富豪啊,把我爸妈都吓了一跳。” 陶玉书说道:“这富豪榜主要计算的是公司市值。股市这东西你也了解点,根本没多大统计意义。 可能今天市场好,公司市值30亿,明天市场不好,市值便25亿了,有的干脆变仙股。 我这个十大富豪虚得很,真要往外掏钱,可比不过那些真正的有钱人。” “姐,跟我你还说这话。大家都是计算公司股票,还能差到哪去? 我爸现在一提起你,脸上那是相当有光了。” 走到杜峰父亲这个位置,亲属从商本是一件很敏感的事,但陶玉书走上商途却有些不一样。 她的启动资金是林朝阳用稿费提供的,事业起步也得益于林朝阳的才华和影响力,发家之路人所尽知,干净得不像话。 现在夫妻俩在香江文化界拥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对国内未来管理香江都有着一定的好处,杜若林如何能不骄傲呢? “在我爸眼里啊,我就是赚再多钱,也得不着你这待遇。”杜峰谈到这个话题情不自禁的感慨了一句。 又说道:“你们两口子啊,现在在上面那就是下一个荣家、霍家。” 陶玉书笑道:“越说越夸张了。来,吃点菜!” 碍于叶静怡当面,陶玉书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谈的太深,用两口菜堵上了杜峰的嘴,他也识趣的没有再说下去。 用过晚饭,杜峰让人陪叶静怡去看看深水湾的夜景,等她走了之后,他才端正了态度。 “姐,我这回来,还有个任务。” “什么任务?”陶玉书对杜峰的话早有预料,毕竟刚才在晚饭时他透露了一些话锋。 “这不是你和我姐夫现在上了富豪榜嘛,去年又捐了3000万。 人怕出名猪怕壮,有人想邀请你们去沪上参与浦东开发,这阵子应该就会有人联系你们。 我爸是让我来跟你们打个招呼,让你们不要有压力,投资要量力而行,别碍于情面再影响了香江的事业。 他就是怕你们在香江经营时间太短,根基不牢。” 听着杜峰的话,林朝阳和陶玉书心中有些温暖,有人罩着的感觉真不错。 “我觉得我爸让我带这话有点多余,现在上面那些人巴不得交好你们呢。”杜峰又自作主张的补充了一句。 陶玉书说道:“你爸这是爱护我们,怕我们为难。” 大舅杜若林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让他们别怕得罪人,这完全是出于长辈对晚辈的爱护。 “那倒是。” 陶玉书思虑片刻,对杜峰说道:“你替我们谢谢大舅。浦东这件事,之前我们看新闻也很关注,如果有人来找的话,我们肯定会量力而行。” “行,有你这话我回去就能交上账了!” 又聊了几句,杜峰起身去找叶静怡,说要带着她去住酒店。 他要是自己来香江,肯定二话不说住在林朝阳家,但这回还带了个叶静怡,住在这里就不方便了。 “我先去体验体验香格里拉酒店,等下回再住你们家。”杜峰临走时嘻嘻哈哈的说。 叶静怡则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别墅,跟五星级酒店比起来,她更想住一住几千万的别墅,可惜这事她决定不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杜峰带着小女朋友潇洒在香江各处潇洒,陶玉书肯定不能亲自作陪,但专门派了两个员工当地陪。 在这期间,陶玉书果然接到了新h社香江分社周同志的电话,说想约她们夫妻俩见面聊点事。 腊月初八这天,周同志选择到玉郎大厦跟林朝阳夫妻俩见面。 见面寒暄过后,周同志开诚布公的说道:“朝阳同志、玉书同志,实不相瞒,我今天来,是向二位来化缘的!” 尽管早知道周同志此行的目的,但夫妻俩对他的坦诚还是略感意外。 紧接着,周同志便向夫妻俩介绍起了浦东大开发的构想。 1990年春节期间,沪上市领导人向老人家汇报了开发开放浦东的设想,老人家欣喜的表示这是个好事,早该如此。 春节后,浦东开发一事便被上面提到了日程上来,并且重视程度一提再提,由原本从沪上地方的意愿和设想上升为了国家战略。 “中国今后十年开发、开放的重点”、“带动长江流域经济起飞的龙头”、“中国改革开放的标志”一系列的宏伟愿景落在这件事上,让浦东在1990年一下子成了全国乃至世界关注的焦点。 沪上在浦东的开发上,提出了建立陆家嘴金融贸易区、金桥出口加工区和外高桥保税区三个核心功能区的重大举措。 又先后成立了陆家嘴、金桥、外高桥三大开发公司,负责这三块区域的开发。 但口号喊得响,关键还要看如何落实。 沪上市政府定下了“规划先行、基础设施先行、金融先行”的策略,先行开发陆家嘴这个金融中心。 问题是目前陆家嘴等地一穷二白,沪上市政府又财力有限,很希望吸收一些外资,但碍于现在情况不明朗,很多外资、内资银行和各省市的资金都在观望阶段。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资金,陆家嘴的建设就是纸上谈兵。 为此,沪上方面先由政府向浦东开发办注资1亿元,陆家嘴、金桥、外高桥三家开发公司各分3000万,开发办留1000万。 千万级别的资金,对于浦东开发这种国家级的项目来说当然是杯水车薪,但好歹是有了起步资金。 为了接下来的开发,沪上方面开动脑筋,做出了几个创新。 第一个创新是“土地空转,滚动开发”,浦东要开发,别的没有,只有地。 于是市里就让陆家嘴开发公司先向财政局借钱,而借的这笔钱就作为国家股本投给开发公司。 有了钱,开发公司就可以进行先期开发,赚了钱,财政的投资见到了效益,国家没损失,还赚钱,一举两得,不仅符合市场规则,又符合法律规定。 第二个创新,是用获得的毛地按一定的价值吸收外资直接资金投入进行联合开发的模式,这也是周同志这次来找陶玉书的主要目的。 “沪上政府希望邀请二位到浦东去走一走,看一看,通过以成立合资公司的方式对现有土地进行开发。” 现在的浦东,就是块烂泥地。 在政府还未投下重金开发的情况下,却要吸引外来资金,周同志说出这话时都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 他的话音停下后,林朝阳和陶玉书都没说话,似乎是在认真思考,办公室内的气氛沉默了好一会儿。 周同志的内心逐渐尴尬起来,心想这怕不是又要吃闭门羹了。 就在这时,陶玉书终于开口了。 “您想必也知道,我们夫妻俩是没碰过地产开发的。一方面是因为财力有限,一方面也是因为术业有专攻。” 一句话,让周同志的心沉下去了半截。 果然,以这些富豪的精明程度,怎么会看不明白这空手套白狼的小伎俩。 他心中忍不住哀叹了一声,正想着等陶玉书说完该以怎样的说辞来体面的结束今天的对话,不想陶玉书又说道: “但既然是国家需要,我们夫妻俩义不容辞!” 此话一出,周同志先是微微惊讶,然后脸上绽放出笑容,很不值钱的样子。 “二位果然深明大义!” 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他不认为林朝阳夫妻俩是看中了浦东的潜力,而是以为夫妻俩完全是出于一颗爱国心。 毕竟人家夫妻俩在亚运会的时候可是捐了3000万人民币,3000万啊! 所以当陶玉书说出“国家需要,义不容辞”这话,周同志一百个相信。 “我先代表沪上人民感谢您二位!”他站起身郑重说道。 林朝阳夫妻俩也连忙站起身,“言重了,言重了。” 林朝阳夫妻俩连沪上也没去过呢,连浦东和陆家嘴的具体情况都没了解过呢。 就答应了投资的事,让周同志心中充满感激。 这才叫拳拳爱国之心! 这才叫自己人! 又坐下后,他忍不住向夫妻二人吐起了苦水。 浦东要开发,需要大量外部资金。 港商作为近年来国内招商引资的最重要的外部力量,自然也是积极争取的对象。 新h社香江分社作为国内驻港的半官方机构,当个马前卒也很正常,毕竟跟富豪们同处一城,交流起来还是要方便些。 以周同志的职位,他当然不可能真的去搞招商引资,他这次只是出面牵个头,看看可否召集一批有意投资的富商前往浦东先行考察。 结果他拜访了好几位富豪,大家倒是给面子,答应了去浦东走走,但态度却不冷不热,显然是对投资不抱什么兴趣。 在别的地方碰了一鼻子灰,当陶玉书如此痛快的答应投资的时候,周同志内心的喜悦可想而知。 聊了一个多小时,林朝阳夫妻俩最后和周同志约定好了考察时间便欢欢喜喜的离开了玉郎大厦。 半个月后,农历小年,一趟由香江前往沪上的飞机从启德机场出发。 林朝阳夫妻俩带了几个人手前往沪上考察,考察完了正好可以回燕京过年。 第540章 中国名片 从天上看去,沪上市区大片都是漆黑的,其中点缀着零星的光带。沪上搞浦东开发,将之前在沪上有过投资的外国企业联系了个遍,可响应者寥寥,且都处于观望状态,没有哪家外商愿意当这个出头鸟。所以一把手来亲自接机,也就不奇怪了。寒暄一阵,众人上车。沪上方面将林朝阳一行人安排在了新锦江饭店,到饭店安顿下来已经是九点多了,时间太晚,一路舟车劳顿,大家早早便休息了。第二天,政府一把手一早又来到了新锦江饭店,昨晚他便说了要陪林朝阳夫妻俩吃早饭。1988年开业的新锦江饭店是如今沪上的第一高楼,153米的高度可以俯瞰整个沪上。在他的陪同下,一行人乘电梯至上顶层的观景台,再乘电梯下到41层的旋转餐厅。“这里是目前亚洲最大的旋转餐厅,有424个餐位,再这里聚餐品茶,可以欣赏到浑然一体的云天星斗和沪上美景。”一把手在介绍旋转餐厅时,语气中带着几分骄傲。他骄傲的不是餐厅本身,而是脚下的这片热土。今天的早餐,说是早餐,不如说是一把手借早餐专为林朝阳夫妻举行的推介会。一进餐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落地玻璃窗前的巨大圆桌所吸引,上面放着两幅大照片。一张是沪上地图,一张是浦东地图。与下方的沪上风景互为对照,相得益彰。另外上面还有一幅沙盘,准确的说是陆家嘴中心区灯光模型。“这是我们准备在年后向老人家汇报的模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先拿朝阳同志、玉书同志您二位练练手,给二位介绍一番如何?”一把手风趣的说道。林朝阳夫妻俩自无不可,这种事本来就是应该的。“开发浦东,第一个需要的是钱,实话对二位讲,我们没钱,不是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是我们政府的钱还有更重要的用处,不能挪到开发上。二位能来,我要代表沪上市政府、沪上人民表示感谢……开发浦东的第一步是开发陆家嘴,我们对陆家嘴的规划是这样的。目前的陆家嘴是已有路网的,但都是沿着黄浦江岸线走向且比较窄,最宽的浦东大道也只有双向四车道。随着开发量上去,交通肯定无法承载……”一把手的介绍跟一般的招商话术不同,多少有点高屋建瓴,这不仅是因为他跟一般的招商领导站的高度不一样,最关键的是他也没把林朝阳、陶玉书夫妻俩当成一般的为了利益而来的商人。能在祖国的一声号召下,二话不说来到浦东投资的,那能是一般的商人?这顿早餐持续的时间可比平时长多了,但大家并未觉得枯燥乏味,反而听得津津有味。等讲得差不多了,一把手便打算带着林朝阳一行人亲自到浦东走一走。可就在这个时候,秘书走过来跟一把手耳语了几句,一把手神色郑重起来。待秘书退下去之后,他冲着林朝阳夫妻露出笑容。“二位跟我去西郊宾馆走一趟吧。”西郊宾馆?见夫妻俩不解其意,一把手便轻声解释了两句。等到下午,一把手还有事要忙,便让副手倪同志陪同林朝阳夫妻俩到浦东考察考察。沪上人有云: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套房。九十年代之前,沪上市区的面积很小,从地图上看,地域广阔的浦东更能吸引人的主意。可惜的是自沪上开埠以来,沪上的发展就是向西的,从黄浦江的西面开始,之后有了公共租界、有了外滩、有了南京路、有了以国际饭店为市中心的原点。经过百年的发展,浦东与浦西早已不可同日而语。现在的浦东,西侧沿江从南到北,形成了沪上的主要港区。港区内,厂区、商业、生活区拥挤在一块,这里也是最早形成的浦东城市化区域。但遗憾的是这里并没有形成如纽约、伦敦、巴黎等城市两岸共同繁荣的局面。多年以来浦东的市政建设一直落后于浦西,道路狭隘,居住条件简陋,文化设施稀少,水陆交通极为不便。在倪同志的带领下,林朝阳一行人来到了东昌路。这里是浦东地区最繁荣的商业街,被沪上人民戏称为浦东的南京路,与之成丁字形相交的一条叫烂泥渡路。烂泥渡路大约四五米宽,一旦雨天,水漫泥路。“……那边的煤码头,早年间码头工人大多来自苏北农村,逃荒到浦东,在烂泥渡搭起简棚作为挡风避雨的居所。所以沪上有句俗语,叫‘若要苦,来到杨树浦,再要苦,来到烂泥渡。’这边的人都习惯管去浦西叫到‘沪上’去,因为浦东不是沪上,是乡下。”倪同志在介绍情况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林朝阳却笑着说道:“你们这是以浦西人民的角度看待问题。要是以我的眼光来看,这里的情况可要比全国90%的地级市强多了。”刚才倪同志介绍了一些浦东详细情况,以他们现在陆家嘴为例,1.7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有39个大型央企和沪上重点企业,还有14个码头仓库,250多家小型企业商店。如此密集的工商业,说这里欠发达,也只有沪上人民能同意了。倪同志苦笑道:“对比金桥、外高桥那些以农田为主的区域,陆家嘴这边的条件确实要好很多。不过我们现在要搞开发,这些原本的优势,反而变成了劣势。”要搞开发,动迁是大难题。陆家嘴人口、建筑、企业众多,未来的动迁任务异常艰巨。半天时间对于要考察浦东而言太过短暂了,出于谨慎和热情,沪上方面为林朝阳一行人安排了好几天的行程。目的是为了让他们能够对现在的浦东有个更清晰、全面的认知,坚定投资信心。可林朝阳夫妻俩却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在浦东逛了一下午,第二天一早倪同志再次出现在新锦江饭店楼下,打算邀请他们继续去考察,夫妻俩却拉着倪同志说:“咱们来谈谈投资的事吧!”倪同志:嗯?林朝阳夫妻俩不按常理出牌,但倪同志好歹是见过大世面的,在最初的惊讶过后立刻淡定下来。如果沪上是想让林朝阳夫妻俩来买地直接搞开发,夫妻俩还真不一定会投资,因为地产确实不在他们经营的产业范围内。但为了开发浦东,沪上创新性提出以地皮入股,与外资公司建立合资公司,共同进行联合开发的模式。说白了,就是一方出地、一方出钱,双方共同经营,但是是以国资为主。对于专门从事地产行业的商人来说,这样的策略不太友好,但对于林朝阳夫妻俩来说却是刚刚好。倪同志又将夫妻俩请上41层的旋转餐厅,指着浦东地图上黄浦江最中心的那道湾。“我们打算在这里拿出一块24公顷的土地进行开发,两位觉得如何?”陶玉书微不可察的颔首,从地理位置上来说,这块位置算是浦东和陆家嘴地区最精华的位置了,而且也是距离浦西最近的,拿出这块地足以证明沪上的诚意。林朝阳看着这块地心里则更加感慨,陶玉书不明白这块地的含量,他却知道。这不就是后世沿江而建的富都世界嘛!说富都世界很多人没概念,隔着一条黄浦江,它的对岸就是大名鼎鼎的外滩。介绍了地块的情况,倪同志又介绍了这次的合资模式。这次沪上政府将和他们共同成立一家注册资本3000万美元的中外合资企业,沪上方面以24公顷的毛地按55%比例入股,林朝阳夫妻俩则以对应的45%资金,即1350万美元入股。因为过于激动,倪同志的语速很快,侃侃而谈十多分钟,说的口干舌燥。终于介绍完了之后,他战术喝水,然后观察着林朝阳夫妻俩的神色。“二位有什么想法尽管提,都可以商量!”“确实有点想法。”陶玉书说。倪同志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无非是杀价嘛,人家远道而来,抱着一颗拳拳之心,政府方面做点让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看这块地小了点!”陶玉书又说。倪同志沉默了。陶玉书解释道:“陆家嘴是浦东的精华,政府方面拿出这块地确实很有诚意。不过我是这么想的,浦东这么大的地方,要开发不可能指望一两个富豪的财力,而应该举全国乃至全球之力。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既然我们夫妻俩第一个来了,虽然财力微薄,能做的有限,但还是要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浦东的第一个开发项目,应该能够汇聚世界精华,集中开发沿江展示带,打出一张‘世界牌’。让世界都看到我们中国的决心,唯有这样,才能坚定那些犹豫观望的外资投资中国的信心……”陶玉书的话铿锵有力,听得倪同志热血沸腾。知道的这是爱国商人,不知道的以为这是d员开动员大会呢。陶董事长,一颗红心啊!“24公顷的地方小了点,不够展现咱们的雄心,最主要的是一千多万美元的资金确实不够干什么的。”倪同志的表情有些微妙,一千多万美元不够干什么的?这话也就从您嘴里说出来才这么清新脱俗。我们沪上憋了大半年才拿出1个亿来,还分给了好几家下面的单位。心思转念之间,倪同志脸上露出热情洋溢的笑容。“玉书同志的想法高屋建瓴啊!‘沿江展示带’,这个提法好!跟我们市政府的‘沿江片’的想法不谋而合啊!”他先大力恭维了两句,然后又问林朝阳,“朝阳同志有什么想法没有?”林朝阳:“玉书说得对!”倪同志点了点头。好,不愧是一家之主,一锤定音!“二位稍等,我去打个电话。”半个多小时后,一把手重新出现在了新锦江饭店。快过年了,他今天本来是在下面工厂视察,一接到倪同志的电话,立马提前结束了行程。本以为人家是来做个表率,没想到是想当一把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这一把手如何能不亲自来一趟呢?再次见到林朝阳夫妻俩,一把手的笑容灿烂的如同冬日暖阳。有了一把手这位能拍板的在场,双方的谈话进行的十分顺畅,尽显格局。“1亿美元!”陶玉书喊出了一个数字,声音并不洪亮,却震撼人心。“这1亿美元,我不做具体要求,由咱们沪上方面来统筹规划,看看能做到多大的开发规模。我只有一个愿景,那就是一定得要把这一片的开发打造成为一张面向世界的中国名片!”一把手和倪同志再次被陶玉书的发言鼓动得热血沸腾。一旁的林朝阳直呼好家伙,媳妇这演技现在越来越出神入化了,完全是深水湾道街道办d组书记的水平啊!“感谢玉书同志、感谢朝阳同志,感谢二位同志的大力支持!”一把手握住夫妻二人的手用力的上下摇晃着,脸上写满了激动。筹资规模一下子从预想的千万美元级别跃升到亿元级别,一把手既意外又惊喜,立马将沪上市政府、浦东开发办、陆家嘴开发公司等多方工作人员都召集到了新锦江酒店旋转餐厅。“就在这里研究,今天之内必须拿出方案!”一把手下了军令状,几十号人围着模型和地图绞尽脑汁。一直到晚上九点多,沪上现在的夜晚,远没有后世的灯火通明、纸醉金迷,尤其是黄浦江东岸,放眼望去,漆黑一片。当下属们拿着商讨出来的结果交给一把手,他看完之后脸色不怒自威。“人家出1亿美元,我们就给这么点地方?”“少是少了点,但这是我们陆家嘴、我们浦东的精华啊,领导!”任浦东开发办政策研究室主任、陆家嘴开发公司总经理的王安德说明道。一把手摇了摇头,“少了,让人家寒心啊!”王安德沉默,倪同志在旁提议道:“把北面这一片再划进来怎么样?”“太多了,也得考虑未来的开发啊,以后还会有外商进来。”王安德说。“没有现在,哪来的以后?再说,还有那么多地呢!”倪同志说。两人争论了一句没再说话,而是把决定权交给了一把手。一把手面色凝重,沉吟片刻,最后钢笔在地图上一挥,将倪同志提的那片区域划了进来。“就这样吧!”跟下属们讨论出具体方案后,一把手又打电话跟主要领导同志商量了一声。在短暂、严肃的讨论后,沪上方面最后决定拿出黄浦江东岸、陆家嘴区域最精华的180公顷毛地。这个地块比原本的24公顷大了7倍,刚好匹配了陶玉书给出的1亿美元投资额,双方的入股比例依旧是55%:45%。一把手站在落地窗边郑重的再次握住了林朝阳夫妻的手。“之前玉书同志说,要把对陆家嘴的开发打造成为一张中国名片。要我说,你们这样的爱国企业家才是‘中国名片’啊!”面对一把手发自内心的盛赞,夫妻二人闻言连忙谦虚了两句。沪上计划在年后举办发布会,公布林朝阳夫妻对浦东的投资。这项投资名义上是由夫妻俩的独资公司出资的,公司现在影子还没有呢,夫妻俩这几天得先成立公司。赶上过年,哪怕沪上这边一路绿灯,办手续也得几天,更何况还有资金出港的问题。1亿美元,换算成港元就是近7.9亿。夫妻俩旗下的几家子公司现金流很健康,尤其是林氏影业。今年林氏影业的《忍者神龟》全球票房大爆,现金储备高达8.5亿港元,富得流油!至于把林氏影业的资金抽干了的问题,陶玉书一点也不担心,反正上市也要融资,这钱不花白不花。“我有个不成熟的意见……”握手之后,陶玉书说道。他神色庄重的说:“好名字!”谈好了投资的事,林朝阳夫妻俩本打算第二天就飞燕京。可沪上方面却热情的将夫妻俩留了下来,让他们无论如何多待两天,腊月二十六这天特地为夫妻俩办了一场宴会。在宴会上,林朝阳还见到了大半年没见的谢靳。“领导知道我跟你熟,特地叫我过来陪客的!”谢靳对林朝阳说。这年头没有什么娱乐圈,得叫文艺界,如谢靳这种名导出入于各种政府高端会议和活动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不愧于“人民艺术家”的名声和地位。《赤壁大战》得到了陶玉书的支持,资金没有了后顾之忧,从年初就在筹备,到现在还没开拍。这也没办法,这年头投资3000万人民币的电影,对标的几乎是后世投资二三十亿的大片,需要做的工作太多了。这大半年时间里,谢靳没有一天是闲着的。“电影筹备的怎么样了?”“差不多了。多亏了玉书的决定,搭上了央视的东风,省了大力。”央视版《三国演义》现在也在筹备当中,跟《赤壁大战》同是三国题材影视作品,二者在取景上有着天然的趋同性。出于控制成本的考虑,陶玉书联系了央视,提出租用《三国演义》拍摄基地的想法。央视版《三国演义》投资1.7亿人民币,规模好大,其中1亿元都是用于建设拍摄基地的,剩下7000万预算用来拍戏,央视的资金也很紧张。能开源节流当然是好事,陶玉书的这个提议很快便得到了央视的大力响应。这样一来,双方都省下了不少资金,付出的无非是那么点协调工作。《三国演义》规划了84集剧情,规模浩大,计划明年开春拍摄,周期长达3年,怎么着都能协调开。除了拍摄基地的共同使用,双方在演员上也有共用的。比如陆树铭饰演的关羽,央视那边选定了之后,谢靳也看中了他的关羽扮相,到时候还得协调演员的拍摄时间。这也就是有谢靳这个名导的面子,否则央视断不可能放人。“什么时候开机?”林朝阳问。“我计划4月份,跟央视错开一个月。只要能拍起来,明年应该能拍完,后年上半年上映问题不大。”察觉到谢靳言语中的急切,林朝阳宽慰道:“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谢靳苦笑,“3000万啊!能没有压力吗?要是拍砸了,无颜见江东父老啊!”“你越这么想,越容易拍不好。”“唉,尽力而为吧!”谢靳叹了口气。然后他又说:“有个事你跟玉书说说呗?”“让我吹耳边风?啥事?”“演员的事呗。玉书想多用两个明星,可这人选确实跟我理想中的形象有点差距。”陶玉书的想法也很好理解,《赤壁大战》要往国外卖,肯定要放几个有票房号召力的明星。不过她也充分照顾了谢靳的想法,并没有强硬的以老板的身份直接决定演员,而是一直在跟谢靳商量。“谁啊?诸葛亮还是周瑜?”《赤壁大战》讲的是赤壁的事,主要出场人物就那么几个,能让谢靳犯愁的大概就是在这两人中间了。“周瑜我已经交给燕京人艺的小濮了,玉书也认可小濮的扮相。是诸葛亮,她还是坚持让周润发来演。”林朝阳问:“你觉得周润发不行?”谢靳愁的龇牙咧嘴,“不是不行,怎么说呢?要是按照《三国志》的标准,‘身长八尺,容貌甚伟,时人异焉’,他的形象也没什么毛病。”听到这里林朝阳明白了,《赤壁大战》是《三国演义》的经典桥段,选演员的标准当然得往《三国演义》上靠。《三国演义》是文学作品,追求的事审美和浪漫,它里面对诸葛亮是如何描述的?“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飘飘然有神仙之概。”以这个标准来衡量周润发,就差点意思了。周润发是英俊有余,文气、神气不足。“那你有没有人选?”林朝阳问。谢靳摇了摇头,“没有。”“还有俩月就要开机了,你主演没定,还要换?”“我这不也在找嘛!”林朝阳知道谢靳在《赤壁大战》的剧本创作上让步了很多。早在五十年代末,谢靳便跟梁信商量着要将《赤壁大战》搬上银幕,梁信是《红色娘子军》的编剧。89年梁信终于写完了《赤壁大战》的剧本交给了谢靳,之后谢靳跟林氏影业合作,深知3000万投资的来之不易,于是听从了林氏影业的想法,在剧本中加入了一些商业化元素。想到这里,林朝阳也体量谢靳的不容易,说道:“我给你推荐个人选吧。”“谁?”谢靳眼睛亮了起来,他对林朝阳的眼光还是很信任的。“央视那边的诸葛亮……”他的话还没说完,谢靳疑惑的说道:“央视那边?他们诸葛亮还没选出来呢!”电影也好、电视剧也罢,因为拍摄周期的原因,演员往往不是同时选出来的。像《三国演义》这样的时间跨度好几年的电视剧,很多演员进组的时间可能都间隔了一两年。唐国强的诸葛亮是直到91年秋冬的时候才由总导演王扶林亲自定下的。这个决定在当时还遭受了不少非议,大家普遍认为唐国强演技一般,撑不起诸葛亮这个角色。林朝阳对于这个细节不清楚,听着谢靳的话,他心中略感诧异,改口道:“央视那边的诸葛亮也可以参考我们这个。”“到底谁啊!”谢靳以为他在卖关子,忍不住追问。“你的老熟人!” 第541章 优秀也是一种罪 “老熟人?”谢靳的脑子里立刻闪过所有跟他合作过的男演员,可谓名气与实力兼备,各有特色。但要说符合诸葛亮这个人物形象,谢靳筛选了一遍还真没发现。“唐国强!”林朝阳说。“他?”谢靳面露讶色,然后本能的质疑了一句:“能行吗?”算起来,谢靳跟唐国强合作《高山下的花环》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高山下的花环》对于唐国强来说是一次重要的突破,在这部电影之前,他给大众的印象都是些英俊潇洒的奶油小生形象。到《花环》之后,才打开了戏路,被视为真正的演员。这几年他先是去了燕京电影学院进修,电影、电视剧没少拍,可惜的是都没有掀起什么大的水花。“能不能行,你把他叫来试试不就知道了吗?”谢靳思考着林朝阳的提议,也觉得有些道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不就知道了嘛。“我要是相中了……”“那就让他来演诸葛亮。”“周润发怎么办?”谢靳问。林朝阳瞥了他一眼,“你不是看不上他吗?”“不是看不上……”谢靳扭捏起来,“是他不适合诸葛亮这个人物。”他那点小心思不难理解,当导演的,在符合人物的前提下,谁不想用点有名气、有号召力的演员啊!“那让他演曹操。”林朝阳信口道。谢靳又是一惊,周润发演曹操?“他也不像啊。‘身高七尺,细眼长髯’,他那么双大眼睛,过于英俊了!”“选演员,形似是一方面,神似也很重要。我问你,如果要你用一个词来形容曹操,你选什么词?”谢靳略微思量,“奸佞?”诶?不按套路出牌是吧?“我是说气质,气质!”林朝阳强调道。谢靳又想,“曹操是奸雄,若说气质,‘霸道’二字比较贴切。”林朝阳一拍手,“着!就是‘霸道’,一统北方,力压蜀吴,这样的人能不霸道吗?”然后他又说:“周润发的形象就是有男子气概的英俊,蓄发、蓄须后自有一股霸气,与曹操这个形象还是有几分神似的。”“神似是神似,可周润发太英俊了,跟大家印象中的曹操不一样啊!”谢靳担忧道。“不一样没关系,但这是加分项啊。老谢,不管你承不承认,《赤壁大战》这个投资规模,它都不可能单纯做成一部只抒发个人艺术表达的作品……”谢靳微微颔首,这一年来他跟林氏影业的诸多工作人员接触的多了,思想也在发生转变,对林朝阳的说法是认可的。“曹操在你这部戏里是反派,但我们不能拿他当反派来刻画,更不能当丑角来刻画。反而要衬出他的英明神武,他越是英明神武,最后被打败,才能越凸显出主角一方的强大和光辉形象。”身为浸淫电影事业几十年的导演,林朝阳的这番话谢靳不难理解,思考一番也觉得有道理。“所以我们在设计人物时,给他做加法是没问题的,但决不能轻易做减法。”谢靳对林朝阳的这种理论感觉很新奇,他举一反三的说道:“正面人物做不得减法,反面人物做减法,实际上是削弱了凸显的正面人物的作用。”“没错!”近日有《某狮少年2》上映,主角被设计成了具有唐氏儿特征的形象,并且还是眯眯眼。先不提主创人员是抱着何种的心思,这便是为人物做减法。将观影人群的审美取向和价值观撵在地上摩擦,这样的电影不扑街没天理。有意思的是,《某狮少年1》的人物形象也是如此,血亏上亿,但依旧有投资巨大的《某狮少年2》上映。你品,你细品!谢靳细细品味着林朝阳的理论,虽然觉得这是技术层面的技巧,但却不敢小瞧。因为他深刻的明白,任何艺术创作的前提都是技术的堆砌,只有技艺的炉火纯青,才能造就拥有生命力的艺术品。“受教了!”谢靳真诚的说了一句。林朝阳摆摆手,“说这些话干什么。”“那玉书那边……”“我跟她说吧。”宴会结束,林朝阳将与谢靳的交流跟陶玉书说了出来,她抱怨道:“这个老谢,有问题不会直接跟我说吗?”林朝阳笑着说道:“现在你们俩站的位置不一样了,他有些自己的艺术坚持,但你现在是出钱的大老板了。”陶玉书摇了摇头,没再纠结这个问题,问林朝阳:“周瑜用的是人艺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诸葛亮再用唐国强,都没有票房号召力啊!”“‘赤壁大战’这四个字就是最大的票房号召力,影迷们并不在乎哪个明星来演诸葛亮、周瑜、曹操,他们只在乎这些演员是不是符合自己心目中想象的形象。况且不是还有不少明星嘛?”《赤壁大战》投资巨大,从一开始陶玉书便主张多用些明星,比如刘备用的是狄龙、赵云用的是刘德华。还有电影中惊鸿一瞥的大小乔,大乔用的是林青霞客串,她的气质雍容华贵,很符合大乔这个人物。至于小乔,用的则是燕影厂版《红楼梦》秦可卿的扮演者何晴。“多捧点内地演员,对公司也没坏处。”林朝阳笑着说。后世湾岛的资本总喜欢给自己人抬咖,林氏影业不会刻意这么做,但有机会的话捧点自己人也没坏处。陶玉书轻笑了两声,“你都是哪来的这些想法?”“瞎想的呗。”林朝阳随口说道。在沪上待了四天,享受了各种超规格待遇之后,林朝阳夫妻俩飞回了燕京过年。落地燕京,空气中的冷冽味道让人倍感亲切。来接机的是陶玉墨,她和大哥陶玉成一人开了一辆车,冬冬和晏晏蹦蹦跳跳的冲向林朝阳夫妻俩,“爸爸!妈妈!”之前林朝阳夫妻俩去沪上考察,陶玉墨就先带着两个小的回了燕京。夫妻俩一人抱起一个孩儿,亲热了一番,然后陶玉书看了一眼车子,问陶玉墨:“这大发从哪儿来的?”“大哥的。”陶玉书看了大哥一眼,陶玉成买车她丝毫不意外,但买个大发实在不符合大哥的性格。陶玉成看出了妹妹的心思,叹了口气,“别提了,一言难尽啊!”这不是前几年开录像厅赚了点钱嘛,陶玉成就一直想买辆车。曾经他在捷达和桑塔纳之间犹豫不决,不知该买哪个好,可惜没等他攒够了钱呢,录像厅的生意就越来越不景气了。录像厅现在倒不是不赚钱,只是没有以前赚了,比上班强的有限。于是在今年入冬,嫂子赵丽痛下决心转行,开起了服装店。有杜峰的关系在,两口子开服装店易如反掌,服装店开的很顺利。为了进货方便,嫂子赵丽特批陶玉成买了辆大发。从捷达或桑塔纳换成大发,就好像男人年少时的豪情万丈,最后只落了个一地鸡毛。“我现在开车出门,一天让人招手拦八百遍。”陶玉成幽幽说道。大发,又名面的,这个时候燕京出租车界的顶流。“怪谁?你就不能改改颜色?”陶玉墨吐槽道。“你嫂子不让啊,怕花钱!”陶玉成更加郁闷了。林朝阳拍了拍大舅哥的肩膀,都是男人,我懂你!上了车,一路上大舅哥兴致勃勃的聊着几千公里外的海湾战争。1月17日,美国为首的多国部队轰炸巴格达,海湾战争爆发,这是联合国成立以来第一次在没有反对票的情况下采取的国际军事行动。漫天飞舞、精确制导的导弹空袭、电子战飞机凌空开路、各种型号的飞机占领制空权、地面部队火力全覆盖。在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中,中国人民第一次感受到了何谓现代化战争,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西方国家强大的军事力量。没有身处在这个时代的人很难理解这种心态,后世公知横行,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海湾战争被吓断了脊梁。虽然没打到自己身上,但光是看着已经感到了绝望。当然了,更多的普通老百姓还是以看热闹的心态关注这场战争,感叹西方国家武器和战争理念的先进。听着大舅哥一路神侃,林朝阳感觉这大概就是燕京人民和沪上人民之间的壁垒。这两天他在沪上,听到的讨论全都是关于沪上证券交易所在浦江饭店挂牌开业的消息,很少有人关心什么海湾战争。车子到了小六部口胡同,正好是傍晚饭点儿,家里面已经准备好了铜火锅,一大家子人就等林朝阳夫妻俩回来了。“你们这弄的也太隆重了!”林朝阳进屋便调侃道。“这不是欢迎大富豪衣锦还乡嘛!”陶玉墨半是玩笑,半是挖苦。“要说衣锦还乡,那也得是您陶总啊,您现在可是香江‘电子游戏女王’啊!”什么“电子游戏女王”当然是林朝阳恶搞出来的名号,果然立刻激起了陶玉墨的胜负欲。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回击,这时候林朝阳又问陶希文道:“你小姑上报纸的采访看了没有?得全文背诵啊!”陶希文嘻嘻哈哈,陶玉墨张牙舞爪的冲上来,“我跟你拼了!”陶玉书拦住她,“行了。你跟他逗什么嘴皮子啊,自讨苦吃。”“哼!”陶玉墨冷哼了一声,大度的不再跟林朝阳计较。“来来来,赶紧吃饭吧。”林二春张罗着让大家落座。林、陶两家十多口人,分了两桌坐下,一桌一锅。窗外风声呼啸,寒气逼人,室内却温暖如春,紫铜火锅中沸腾的锅底氤氲着水蒸气,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容洋溢。夹起薄薄的羊肉片,伸到沸水里涮上几秒,在最精准的火候捞出来,放到佐料碗里一蘸,然后送进嘴里。林朝阳眯着眼睛,一脸满足,“还得是这一口!”“姑父,蒜!”陶希文十分有眼力见的递来糖蒜。林朝阳笑眯眯的咬了一瓣糖蒜,问:“在水木上学感觉怎么样?”“挺好的。”今年夏天陶希文参加了高考,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水木的计算机系。对于他的这个选择,陶玉墨曾经一度反对,理由是家里都是燕大的,侄子跑去水木上学等于投敌叛国。她这话在当时引起了陶玉成的强烈不满,以及陶玉书的死亡凝视,最后不得不悻悻收回。“投敌叛国”当然是玩笑话,陶希文想报水木主要是因为他想学计算机,燕大计算机系的底蕴较水木还是差了一点。虽然家里人感到有些遗憾,但最后还是尊重了他的选择。当年林朝阳跟陶玉书结婚的时候,陶希文还在上幼儿园,如今已经上大学了,令人不禁感慨时光匆匆。聊了几句,林朝阳关心道:“想好以后要干什么了吗?”“没想过。近期的目标是把大学四年的课程都学完,然后申请去留学。”陶希文条理清晰的说。“留学啊!”林朝阳轻吟一声。赵丽说:“现在的学生啊,十个里八个都准备留学。燕大现在还有搞什么英语补习班的呢,专门给他们这种想留学的提高英语。”“妈,那是托福、雅思和gre。”陶希文纠正道。“那不还是英语嘛。对了,之前学校还有个老师因为私自办学教课,被处分了,叫什么来着?”赵丽用胳膊怼了旁边的丈夫一下,陶玉成说:“叫俞敏洪,西语系的青年教师。他也是倒了霉,跟学校抢生意。不过听说确实挺赚钱,一个月大几千块钱,我都想干了。”现在这时候燕大的青年教师一个月工资也就一百多元,几十倍的工资收入,谁能不心动。陶玉墨嘲笑道:“就你的水平,还要给人补托福?”“不就是英语嘛,有什么的……”兄妹俩习惯性的拌了几句嘴,陶父说道:“国外的科技发达、教学理念先进,去留学是对的,不过学完了可不能像有些人那样,不回来了。”“爷爷,你放心,我肯定回来。”陶父的表情不置可否,时移世易,人心难测。这十多年来出国留学的人多了,他相信出国时抱着学成归来、建设祖国这样想法的人绝不在少数。可事实证明,花花世界的腐蚀并不是人人都可以抵挡得住的,应该说绝大多数人都是抵抗不住才对。“要我说啊,学校就不该办这种补课班。这不是擎等着把学生都往国外送吗?就为了一点蝇头小利。”陶玉成说。“学校不办,别人也得办,主要是人心。说到底还是发展有差距,去了就不愿意回来,能怎么办?”见陶玉成兄妹俩认真的讨论起来,林朝阳笑着说:“发展有差距是现实条件。不过以后国内发展的机会也多,有志气闯出一片天地的,还是会回来的。”“这样的人太少了。”“少总比没有好!”“姐夫,你可真乐观。”林朝阳笑了笑,冲陶希文说:“希文以后要是学成归来了,我赞助你一笔资金!不管是创业还是安家,都可以。”嫂子赵丽连忙说道:“这可使不得。”陶玉墨打趣道:“姐夫,你这个叫诱之以利!”又对赵丽说,“嫂子,你可别跟他客气,他跟我姐现在可是两个地主老财!”陶玉成趁此机会落井下石道:“你现在不也是地主老财吗?”之前陶玉墨接受完采访后,特地把报纸寄回了燕京,在家里人面前好好的出了一把风头,现在家里人都知道她开的那个游戏公司一年赚几百上千万。“我才有几个钱啊!”陶玉书也挤兑道:“不少了,你一年赚那么多钱又不花,你不会舍不得吧?”被兄姐一起架了起来,陶玉墨强颜欢笑,“那怎么可能。希文要是真回国的话,我给他做天使投资人。”陶玉成一拍儿子的肩膀,“儿子!你可都听见了,记着你小姑的话,一定得回来啊!”“谢谢小姑。”陶希文笑嘻嘻的说。陶玉墨嘟囔道:“有钱的你不咔嚓,就会咔嚓我这没钱的!”几个人插科打诨一通,气氛欢快起来,家里几个老人的脸上满是笑容。隔天上午,难得团聚,家里人一起到西单逛街。经过了前几年的通货大膨胀,今年国内的物价涨幅总体已经回归正常状态。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消费的持续低迷,造成情况的原因最主要的是老百姓们都被前几年的物价飙涨吓坏了。开始持币惜购,银行存款猛增,消费市场却萎靡不振。不过赶上过年,街面上的各种商铺都兴旺了起来,西单处处都是人头攒动的景象。路过西单商场时,“亚欧服装城”的招牌依旧那么显眼。“杜峰这服装城啊,现在可真是日进斗金!”走进亚欧服装城,陶玉书感慨着说。马上开业的第四个年头,亚欧服装城的生意似乎比以前更好了,顾客摩肩擦踵,人流如织。“不好不行啊,现在外面假货那么多。他这贵是贵了点,架不住质量好、服务好啊。”赵丽说。1990年,假冒伪劣产品在国内已经成为一个民怨沸腾的话题,老百姓对此怨声载道。为了净化市场,也是为了提振消费信心,国家下定决心打击假冒伪劣商品。在长达大半年的打击行动中,温州商人出名了,他们无所不用其极的作假手段让政府出离愤怒。甚至在5月份,gwy办公厅史无前例的专门为温州乐清县柳市这样一个镇单独发文——《关于温州乐清县生产和销售无证伪劣产品的调查情况及处理建议的通知》。但全国上下,造假的又何止是一个柳市镇。在这场全国范围的打击行动中,成千上万家造假企业受到了查处,有力的遏制了造假浪潮的扩散,但要说根除假冒伪劣现象,却是不可能的。“假的太多了,你真一点,老百姓就能把你抬起来!”林朝阳说。“可不是嘛。”一家人边聊边逛,在人群拥挤之中每人买了一套衣裳。谁都不缺衣裳,可过年嘛,总要有一身新衣裳。热闹的除夕过完没两天,沪上那边传来消息,林氏对浦东的第一笔投资已经到账。恰好沪上方面在大年初四上午要向老人家做汇报,所以他们决定将林氏投资的新闻发布会定在大年初五的上午。这场发布会,沪上方面将邀请国内外上百位记者参与,他们不仅要让全世界看到浦东的大开发,更要让全世界都中国改革开放的决心。这种出风头的事,林朝阳向来是不参与的,跟出风头相比,他更喜欢当个成功女人的背(mu)后(hou)男(hei)人(shou)。大年初六晚七点半,电视机上播放着画面。画面里的场景林朝阳很熟悉,正是新锦江饭店41层的旋转餐厅,画面显示老人家正在听取沪上领导同志关于浦东开发和发展规划的汇报。“老人家指出:抓紧浦东开发,不要动摇,一直到建成。只要守信用,按照国际惯例办事,企业首先会把资金投到沪上,竞争就要靠这个竞争。老人家还指出:金融很重要,是现代经济的核心。金融搞好了,一着棋活,全盘皆活。希望沪上人民思想更解放一点,胆子更大一点,步子更快一点。”画外音播报着老人家讲话的重点,对于经常关注政治新闻的人来说,大概都会明白这番讲话的大胆。接下来,新闻画面一转,出现了隆重的会场。主席台上,沪上主要领导和陶玉书同台而坐,神情严肃庄重。画外音继续播报:自国家宣布沪上开发浦东以来,沪上市w市政府大胆试、大胆闯,努力当好改革开放的排头兵、先行者,向国内外许多公司发出了邀请,共襄开放盛举。本月19日,沪上市w市政府举行新闻发布会对外宣布:浦东开发正式迎来第一笔重大投资。据悉,本次香江林氏影业(集团)有限公司投资1亿美元与沪上陆家嘴金融贸易开发区有限公司注册成立合资公司对浦东陆家嘴金融区内地块进行联合开发……”紧接着,镜头切到了沪上一把手接受采访的画面,之后画面上的人又换成了陶玉书。“妈妈!妈妈!”坐在林朝阳怀里看电视的晏晏激动的喊起来。“小点声,咱们听听妈妈讲了什么。”在林朝阳的劝说下,晏晏安静了下来,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认真听讲。“沪上曾经是远东第一大城市,这里有着良好的工业基础、诸多科研院校和素质良好的工人群体,它有潜力发展成为一座国际化大都市。浦东的开发,对于我们这些企业家来说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它就像一块强大的磁石,吸引着无数来自世界各地怀揣梦想、寻求机遇的人们参与其中。对浦东的投资,我们是第一家企业,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我相信在这片拥有无限可能的热土上,任何国家的任何公司、任何个人都会创造出属于自己的辉煌篇章。”电视里,陶玉书柔美而有力量的声音清晰的传来,坐在沙发上的林二春听得发出啧啧之声。“看看咱们家玉书,这真叫有大将之风!都快赶上穆桂英披挂上阵了。”林朝阳听着这话觉得有点不对味儿,循声望去,果然见老头儿眼神正在他身上转悠。“你看我干嘛?”当身边别人家的孩子过于优秀,在父母眼里,你连优秀也是一种罪。在林二春这里,陶玉书当然不是别人家的孩子,但他实在是怒林朝阳不争啊!这么好的媳妇,你说说你,一天就这么懒懒散散的,像什么样子?这些话林二春没说,但林朝阳从他的眼神里已经总结出来了。“看你怎么了?啥事都让自己媳妇出头!”“她不出头,难道我出头?”林朝阳那理直气壮、气定神闲的神态,气得林二春差点背过气去。 第542章 第三届茅盾文学奖 陶玉书在大年初五的《新闻联播》上露了一回脸,还是有单人采访镜头的那种,全家人都跟着高兴、激动。林二春也激动,但他不同,是被林朝阳给气的。他现在横竖看林朝阳不顺眼,倒不是真的看不上自家儿子,实在是出于中国父母普遍的世俗心理。想当年林朝阳跟陶玉书结婚那时候,林二春心里感觉自家儿子真是把天上的仙女儿娶回家了。儿媳妇还带着儿子进京,给安排工作,这简直是祖坟冒青烟啊!他那时候就一个愿望,但愿陶玉书眼睛能多瞎几年,可千万别把儿子给踹了。毕竟这小子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酱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等到后来,突然有一天,别人告诉他,说他儿子成作家了!林二春将信将疑,他儿子他还能不知道吗?连个高中都没上过,他能当啥作家?后来事情的发展逐渐打破了他的认知,儿子不仅成作家了,而且还是全国知名的大作家。这下子林二春有底气了,全国有名的大作家配儿媳妇这个燕京的大学生足够用了。当然了,儿子也不是没有短板。要论家世,还是儿媳妇家里强,书香门第。自家虽说是三代贫农,但到底就出过儿子这么一个文化人。因此那一段时间,林二春心里是格外安定的,他对儿子婚姻的看法,用后世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势均力敌的婚姻。再后来,这小两口好端端要跑去香江。林二春一百个想不通,可儿大不由爹,他什么忙也帮不上,更没资格发表反对意见,去就去吧。谁成想这一去香江,儿媳妇如同虎入山林、龙归大海,生意竟然越做越大。到一个多月前,儿媳妇荣登香江亿万富豪榜的消息传到内地,林二春心里的焦虑和担忧达到了巅峰。自家儿子确实很优秀,但跟儿媳妇的差距却越拉越大。他现在倒是不担心儿子被蹬了,毕竟孩子都这么大了,可他怕听见别人的议论和流言。儿媳妇这么能赚钱,显得儿子没能耐啊!关键是这小子也是不争气,整天游手好闲,就不知道奋发图强一下,让人看着心焦。他现在觉得,儿子要想配得上儿媳妇,不拿个诺贝尔文学奖是不行了。老父亲的担忧和关切对林朝阳没有任何影响,他反而岔开话题关心了一下老父亲的事业。这两年,林二春的事业有了长足的发展,手里几十套四合院,还有两百多间零散住房,分散在燕京城内的各个区域。每个月光是收租就是两万块,不仅已经脱离了林朝阳的资金支持,手下还养了七八个老头老太太,一个月光工资就得开出快一千块。“啧~”林朝阳的表情显得有些不满,“你这发展的还是太慢了。都几年了,才这么点房产。”“这还少?你知道这燕京城里有多少房子是卖不了的?全是老公房!”林二春瞪眼道。房改之前,燕京城里绝大多数居民住宅都是公房,私房有,但很少,而且现在是人多房少,往外卖的人就更少了。“您现在好歹也是燕京最大的‘房虫儿’了,经营理念也得更新更新,谁说非得买房子,你给别人赁房子不也行吗?手下那么多人呢,别让他们闲着。”林朝阳像个狗头军师一样出起了主意,生怕老父亲的退休生活太过安逸。“就那么几个人,每天跑东跑西都忙不过来呢。”林二春说。“您手上才多少房子啊,光让人整天傻跑,这人力全浪费了。您给他们划片儿啊,每人负责一个区域,给他们开个小门脸儿,这一个区域的收购、买卖、租赁全由这个小门脸儿负责。”听着林朝阳的建议,林二春反驳道:“还开小门脸儿,那得花多少钱?再说干那么多活,是一个人、两个人能忙得过来的?”“这叫投资,有投资才有回报。你想想,你现在全是靠人跑,效率太低了。你把店开起来,这不就相当于广告嘛,有需求的人家看着你的门脸儿就上门了。人多,业务开展的好了,你赚的不也多吗?”林二春将信将疑,他觉得林朝阳说的有点道理,但又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他以前就想靠收房子、赁房子赚点零花钱,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要不实在闲的无聊,照这么干下去,他不得比以前当大队长的时候都忙?听完他的想法,林朝阳说道:“左了,这事你想左了!你以为这事光是挣钱吗?这是为人民服务啊!你想想,这燕京城每年有多少因为分不着房子而苦恼的老百姓?多少进京打工无处落脚的外乡人?老百姓连个站脚立身的地方都没有,这能行吗?不行!绝对不行!政府要管的都是大事,这些小事谁来管?还不得您这种有奉献精神的老同志来管吗?为民服务,不分大小。咱得想老百姓之所想,急老百姓之所急,不能总想着自己啊!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啊?爸!”凡事就怕上价值,一想到自己当房虫儿这事竟然能被上升到为民服务的高度,林二春就感觉一阵热血沸腾。内心忍不住生出一股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豪迈壮阔之感。“没毛病!”林二春一脸庄重,“现在不光是各个单位有分不着房的人,还有那些个体户、那些外来打工的,这些人住房确实有困难。”“就是啊!所以您办这事,功德无量啊!”林二春已经彻底迷失在林朝阳的一声声忽悠下,就差脑后出背光了。看着老父亲跟打了鸡血一样的状态,林朝阳满意的点了点头。六十岁正是打拼的年纪,老头子有事情忙了,也就想不起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了。《新闻联播》播出的次日,国内的各大媒体纷纷报道了林氏对浦东的大手笔投资,新闻铺天盖地。浦东要开发,需要天量的资金,万事开头难,出现了林氏这个领头羊,官方自然要大力宣传一下。一时之间,林氏影业的名字响彻了大江南北,还有陶玉书这位公司掌舵人也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之前香江亿万富豪榜的消息在国内只是小范围传播,现在借着这股热潮,不少媒体都跟进报道,陶玉书“香江女首富”的名头算是被彻底坐实了。大年初六,燕京街头的年味儿仍浓,林二春却跟个没头苍蝇一样忙碌了起来。林朝阳站在院门口目送老父亲外出打拼的身影,心中竟生出一股不忍来。“妈,你说他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就不知道好好在家颐养天年呢?”张桂芹翻着白眼,你不忽悠他,他能这么跟打了鸡血一样?不过张桂芹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人就怕闲着,一闲着,什么头疼脑热都来了,闲上几年,人都废了。像她自己,现在每天带上红袖标,在街头巷尾监督不文明行为,别提多充实了。这天上午,林朝阳接到了谢靳从沪上打来的电话。“朝阳,还是你眼光毒!”谢靳的声音里满是喜悦。年前在沪上的宴会上林朝阳给他推荐了唐国强,谢靳第二天就联系上了对方。赶上过年,唐国强前天才到沪上,当他扮上诸葛亮的扮相之后,谢靳惊叹连连。“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飘飘然有神仙之概”,谢靳第一次觉得书上的形象竟是如此的具象化,简直是从书上走出来的一样。“有了这个诸葛亮,我心里有底了!”谢靳在通话的最后,对林朝阳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又过了两天,陶玉书在沪上参加完新闻发布会和一系列活动之后,直接从沪上返回了香江,公司事情实在太多,根本没办法离开太长时间。陶玉墨休息够了,带着两个孩子也回了香江。唯独林朝阳没走,倒不是他想摸鱼,而是被文协传递来的消息留了下来。本来应该在1988年颁发的第三届茅盾文学奖因为种种特殊原因延宕至今,终于在91年的正月里有了眉目。3月10日,《人民日报》发文公布了第三届茅盾文学奖最终获奖名单。本届茅盾文学奖打破了常规,共评出了6部获奖作品和2部荣誉奖作品。其中获奖作品包括了林朝阳的《寄生虫》,陆遥的《平凡的世界》,凌力的《少年天子》,孙力、余小惠的《都市风流》,刘白羽的《第二个太阳》,霍达的《穆斯林的葬礼》。荣誉奖包括了萧克的《浴血罗霄》和徐兴业的《金瓯缺》。作为国内最具影响力的文学奖项,茅盾文学奖的评奖历来备受文学界瞩目,再加上本届评奖延宕了三年之久,更加聚焦了无数目光。这个评奖结果一出,立刻便在文学界和广大读者群体当中引发了热议。人们热议的首要焦点是《寄生虫》的获奖。算上第一届的《棋圣》、第二届的《闯关东》,这已经是林朝阳的作品第三次获得茅盾文学奖的肯定了。对于任何一个文学评奖来说,同一位作家的不同作品获奖,并且是连续多届获奖,放眼中外这都是极其罕见的。按正常情况来说,这样的结果公布,产生一些争议是在所难免的。但在获奖名单公布后,文学界包括读者群体却几乎没什么反对的声音。出现这种情况,除了《寄生虫》本身的质量过硬受到了大家的认可之外,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这部作品的影响力。要知道《寄生虫》的改编电影可是在89年获得了戛纳电影节最佳影片金棕榈大奖的肯定,这也是中国影史上第一部获得金棕榈大奖的作品。尽管小说和电影并非同一种艺术表现形式,但电影大奖的加持无疑带给了《寄生虫》巨大的益处,让它在广大读者心中拥有了远超同时期作品的影响力和地位。但有一个问题是,虽说《寄生虫》的获奖无可争议,但这毕竟是第三次获奖了。大家都明白,对于一个追求权威性和公平性的奖项来说,这样的结果绝对是评委会不想看到的。而如今的林朝阳又正值作家的巅峰时期,前年的《入殓师》、去年的《父亲》……新作依旧强的可怕,而且据传言,他还要搞个“生老病死”四部曲。继“香江三部曲”后,又要来“生老病死”四部曲,简直是不给同行们留活路。现在文学界最好奇的问题就是,下一届评奖,评委会打算怎么办?是继续让他这么“肆无忌惮”的拿下去,还是找个什么理由给他卡出去。有些人觉得光卡作品是不够的,因为即便你找个什么理由把《入殓师》《父亲》给卡出去,就他那个老母猪产崽的产量,等第四届评奖的时候估计还能有作品够资格入围。必须得把他这个人给卡掉!别管用什么手段,都得卡掉,简直就是文学界评奖的毒瘤!存在这样心态的主要是文学界的同行,并且还是作品有希望提名和得奖的同行。至于更普通的大众,大家其实挺乐于看到这种创纪录的情况发生。连拿三届茅盾文学奖,估计以后也不太可能有了。当然了,同一个人拿奖太多,大家也会产生点审美疲劳,感觉没什么惊喜。除了针对林朝阳第三次获奖的讨论,本届茅盾文学奖也产生了一些负面舆论。首先就是荣誉奖的设立,这是很多人都想不通的,得奖就是得奖,没得奖就是没得奖,你弄个荣誉奖算算怎么回事?第二个争议点则是获奖作品当中有明显与其他作品存在水平差异的作品存在,且还是评委作品获奖。尽管其已退出评奖,却始终无法消弭文学界的诸多质疑。而随着一些评奖细节的流传,这种质疑声也变得越来越大。原来获奖的那部作品竟然并非是通过正常渠道入选的,而是由三位评委在评奖最后阶段动议增加的。有人将茅盾文学奖和庄重文文学奖排到一起做了比较。评委回避制度,每个正规一点的文学评奖都会有,茅盾文学奖和庄重文文学奖也不例外。人家庄重文文学奖的推动者林朝阳从一开始就声明了自己的作品永远不参评奖项,并且评委每届更新1/2,评委的作品前后三届共六年不得参评奖项。尽最大可能的避免了人情对评奖的影响。反观这一届茅盾文学奖,评委作品在最后阶段被动议增加,这不是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吗?而且还是别人都跑到终点前了才参赛,脸都不要了。最离谱的是,人家回避不是作品回避,而是人回避,作品正常参评。对比这一届中另一位作品同样被动议参评的作家,人家直接选择了作品取消参评资格,高下立判。受此影响,茅盾文学奖的风评变差了不少。相反的是,被拿来当作参照物的庄重文文学奖,在啥也没做的情况下,口碑和风评突然暴涨了一波。当然了,庄重文文学奖这几年在文学界和读者群体的评价一直不错。有了这次的对比,文学界的很多同行看林朝阳也没那么不顺眼了。毕竟当初庄重文文学奖可是在他的强力推动下,才得以推行了现在的评奖制度。事实证明,林朝阳的高风亮节和远见确实高人一筹。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但不管再如何争议,评奖结果已经产生,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3月29日,第三届茅盾文学奖授奖大会在燕京国际大饭店举行。除了有两位国副级领导出席之外,还有如艾青、冯牧、陈荒煤等文艺界的老前辈出席,台下还有一百多位来自全国各地的记者。规格之高、规模之大,更盛前两届。林朝阳的《寄生虫》排名第一,要代表获奖者致辞,他在例行的感谢过后,突然说道:“这是本人第三次获得茅盾文学奖的肯定,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是最后一届……”此话一出,会场内顿时一片哗然。不少人早就想到了这一届拿完奖之后,林朝阳在茅盾文学奖的评奖之路肯定要有点说法,毕竟中国人讲究“事不过三”嘛。但谁也没想到,林朝阳竟然会在授奖大会上就这样说了出来。众声喧嚷之际,林朝阳面色如常,脸上挂着淡淡微笑,语气诙谐的说道:“拿了三次奖,我估计不少同行心里都在骂我……”会场内的喧嚷一时变成了哄笑。“我们搞文学评奖,目的有三,一为引导创作方向,二为发掘新人,三为激励创作,都是为了繁荣文学发展与创作。我在前面一堵,不知挡了多少人的路……”林朝阳说的俏皮,众人又是一阵哄笑。“所以啊,以后我的作品就不参评茅盾文学奖了。在此声明,不是有人向我施加压力,也不是对茅盾文学奖看不上了。纯粹是我想为茅盾文学奖和国内的文学发展做点贡献。”在林朝阳的轻松发言下,会场内已经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等现场的笑声低了下来之后,林朝阳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正色起来。“最后再说一句世俗点的话吧,大家能坐在这里,都已经算是功成名就了。这人生的列车啊,有人上,有人下,没人能一直坐下去。要到站了,大家不妨早点起身。早下车,下一途的风景也许更美。”林朝阳最后这番话意味深长,似有所指,会场内的众人几乎在一瞬间便知道他在说什么。在今天这样的场合里,大家的发言都是花团锦簇,和光同尘。林朝阳最后的这段话尽管很含蓄,不带什么烟火气,但几乎算得上是公开的批评了。因为所有人都明白他在说什么,都明白他矛头所指的人是谁。现场许多人第一时间将目光对准了台上角落里的一道身影,他们无法得知对方此时的心情,但想必是很精彩的。不过大家此刻心中更多的还是佩服,佩服林朝阳今天敢于在这样的场合下公开亮明自己的态度,也佩服他刚才言语间显露的格局。因而许多人在看了那道身影之后,眼神并没有驻留,而是又放到了林朝阳身上。在他走下台的时候,同行们的眼神聚焦在他身上,汇成一道如有实质的钦佩目光。这才是茅盾文学奖实至名归的获奖者!授奖大会结束,林朝阳身边簇拥了一群中青年作家,其中李拓的脸色最为亢奋。“朝阳,你可真敢说。”众人也是一脸赞同。这一届的评奖过程和结果,大家私下早有争议,但再怎么争议也都是私下的。在颁奖时这么当着数百位文艺界领导、同仁和记者的面,如此讲出来,绝对是一件需要巨大勇气的事。而且林朝阳在说那番话之前,恰好又摆明了自己今后不再参评茅盾文学奖的立场。先做后说,不仅是与对方的所作所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确立了自己敢作敢当的影响,令人想不佩服都不行。众人夸奖、称赞声不绝,声音并不小,引得不少人侧目。其实刚才林朝阳的话也引发了不少人的不满,比如评委会里的一些人、比如文协的一些人,但他们拿林朝阳也没什么办法,人家以后都不参评了,你能怎么样?再说了,那么多领导在场都没说什么,他们又能怎么样呢?有些人甚至狭隘的猜想,林朝阳可能就是因为以后没办法参评了,所以才会在今天闹这么一出。在授奖大会后接受新闻媒体的专题采访时,有记者问到了林朝阳在台上最后那番话的指向。“文学评奖嘛,很难让所有人都满意。结果已经是既定事实,谁也无法改变。但我们身为创作者,要为后来者树立一个良好的榜样。”林朝阳如此说道。授奖次日,林朝阳在发言和接受采访时所说的话见诸报端,立刻在文学界引起了巨大的关注,并且收获了一边倒的好评。尽管林朝阳自始至终没有点名道姓,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说这些话指的是谁。而那位老前辈,面对这种情况也只能是哑巴说黄连,有苦说不出。毕竟拿了奖,真要是当面锣对面鼓的吵起来,他的脸丢的更大。权衡之下,对方也只能闭口不言。隔了两天,小六部口胡同里久违的迎来了寻味斋文化沙龙。进入八十年代中后期,全国范围内的文学评奖逐渐有滥觞之祸,文协方面专门召开了研究文学评奖改革的会议。结果是将现有的各单项文学奖进行合并成为鲁迅文学奖。文协的本意是好的,这场会议结束后如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中篇小说奖等奖项确实停办了,但因文协领导层突然调整,设立鲁迅文学奖一事却被搁置了。自那以后,寻味斋文化沙龙举办的次数也变少了,好在还有庄重文文学奖和茅盾文学奖。今年的茅盾文学奖授奖大会前,李拓找到林朝阳,让他今年无论如何也得请回客。燕京的文学界,有奖项却没有寻味斋的宴会,总让人感觉少点什么。难得沙龙再开张,第一天依旧是作家们跟文学爱好者们的交流活动,气氛极为热烈。到第二天请客吃饭,来的作家不多,算上林朝阳自己才六个人。茅盾文学奖的获奖作家本来就少,今年有八组获奖作家已经是破天荒了。除了已经去世的《金瓯缺》的作者徐兴业,另外两位获奖的将军肯定是不屑于参加这种活动的。之所以是六个人,是因为获奖作品《都市风流》是两人合著的。人少了点,但气氛却很和谐。五部获奖作品,六位获奖作家,都是四零后、五零后的中青年作家。其中合著《都市风流》的孙力和余小惠、《平凡的世界》的陆遥还都是49年出生的,其他人因此戏称三人是“建国派”。大家聊的兴起,话题逐渐从文学和创作辐射开来,有人问起了大家奖金都想怎么花。前两年物价飞涨,社会人均收入和工资也涨了不少,但茅盾文学奖5000块的奖金对于大家来说依旧不是笔小数目。大家的回答五花八门,有说要买摩托车的,有说要存起来吃利息的,反正都是生活相关。林朝阳笑而不语,大家也没追问他,都知道他不差钱。唯独陆遥却说,“我钱已经花光了!” 第543章 俄克拉荷马州 众人听到这话,惊讶不已。 原来就在昨晚,陆遥约了在燕京文学界的一些陕西乡党在台基厂附近的一家餐厅聚餐庆祝。 本来是一桌人,可后来有人听说了陆遥请客不断前来,一桌变成两桌,两桌变成三桌。 最后一结账,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5000块钱奖金全都送给饭店了。 听着陆遥的解释,众人不禁咋舌。 这也太能吃了,一顿饭吃了5000块钱,吃的山珍海味、玉盘珍馐吗? 跟众人的诧异比起来,陆遥本人倒是很洒脱,他这人花钱向来大手大脚,也没个概念。 众人却以为他是因为有底气的原因,88年他得了庄重文文学奖,可是拿了10万块钱奖金呢。 比起来,5000块钱也实在算不得什么。 况且,他们这些人得了奖之后,各地文协和政府还会有奖金,肯定不会比茅盾文学奖奖金少。 说到庄重文文学奖的奖金,众人忍不住露出几分艳羡之色。 现场就陆遥得过这份奖金,大家都好奇的问起了他当年拿到奖金的感受。 “感受?高兴、激动呗!《平凡的世界》第一部出来之后口碑可不好,我那时候心里憋着一股劲呢。 谁能想到,一下子得了奖,感觉心气和情绪一下子得到释放了。 说起来这事得感谢朝阳啊,要不是他推动庄重文文学奖的创立,我也没机会得奖。” 陆遥满心感谢地向林朝阳举杯致意,林朝阳也笑着举了举杯子。 “说起来,这都是我第四回参加沙龙了。” 陆遥是今天现场参加寻味斋文化沙龙次数最多的人。 从最早的《惊心动魄的一幕》获得了第一届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到《人生》拿了第二届优秀中篇小说奖,再到《平凡的世界》拿了庄重文文学奖、茅盾文学奖。 他拿了四次全国性的文学奖项,也在小六部口胡同的院子里吃了四顿饭。 “说起来,朝阳这宴会见证了我的成长啊!” 众人闻言不禁莞尔。 获奖,尤其是获茅盾文学奖这样全国性的奖项,对于作家们来说无疑是人生中的高光时刻。 因此尽管嘴上说的谦虚,但大家的春风得意之情都写在了脸上。 一顿饭吃吃喝喝,笑语喧哗,酣畅淋漓。 大家聊的兴起,促膝畅谈,场面率性中带着些土气,却又十分亲切,令人温暖,是只有在小六部口胡同院里才会出现的情景。 到深夜,人声渐渐冷落,曲终人散。 沙龙结束的第二天,林朝阳送走了同行们,然后回了香江。 陶玉书今天特地早下班,接上孩子,一家人在一起吃了晚饭。 “玉墨这热情燃烧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点?” 今天陶玉墨又在公司加班,不知道几点能回来。 吃饭时,林朝阳谈起了小姨子最近的奋发上进。 陶玉书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没想到啊!她这个改变太大了,太突兀了。” “改变是大。不过也不算突兀,浪子回头嘛!她从毕业上了那么两年班,剩下的时间都是无忧无虑。 有可能是玩够了,又恰好在事业上获得了成就感。 这就跟玩游戏一样,阈值变高了,需要不断追求更高的成就刺激。”林朝阳一本正经的说。 陶玉书闻言眼神落在他身上,“‘浪子回头’是这么用的?再说了,你这么闲,我怎么没见你‘浪子回头’?” 来自媳妇的吐槽无形且致命,林朝阳狡辩道:“我也没闲着啊,不是在创作,就是构思创作。” “是啊,你搞创作,让我们累死累活。妈可跟我说了,你撺掇着爸又把业务扩大了。” “我只是激发了一下爸的事业心。再说了,这人老了,不能太闲,容易闲出问题。” “一肚子歪理邪说。”陶玉书总结了一句,没再讨论这个话题。 转而换了个话题,说起了她下周要回内地的事。 “不刚回来嘛,怎么还回去?” “去沪上聊聊投资的事。” “投资?还有什么好聊的,不都定好了吗?” “不是对浦东的投资,是别的事……”陶玉书解释了起来。 原来是她年后去沪上签订投资协议时,沪上的领导谈到了双方应该怎样更好的展开更深入的合作。 陶玉书便提起了她的一些想法,赢得了沪上领导的认可。 有了领导的认可,政策方面的关照自然少不了,现在陶玉书正计划着让玉郎机构与沪上美术出版社合作创办一份漫画杂志。 国内如今不允许外资进入期刊领域,但沪上政策自主性很高,早在88年就和法国的的桦榭·菲力柏契出版集团合作出版了《世界时装之苑ELLE》杂志。 陶玉书现在是沪上方面的座上宾,合作办个杂志自然不是什么问题。 之前跟玉郎机构花城出版社合作,局限性还是太大了。 自她接手玉郎机构,并没有直接选择大刀阔斧的改造,而是用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去修整玉郎机构的发展方向。 内容创作上,她追求精品化路线,除了一部分已经连载超过5年以上的长篇作品之外,玉郎机构现在每年立项的长篇作品较以前大幅缩减。 反而是精品化的中短篇作品不断涌现,如此做法有利有弊,弊端在于短期内看没吃到多少作品红利。 但从长期来看,却赢得了读者口碑,也激发了漫画家们的创作欲。 在内容风格上,她也进行了积极调整,大量削减了漫画作品的黄暴元素。 如此调整,出现的问题跟内容精品化一样,短期看跌,但长期有利。 接手玉郎机构的前两年,公司就是在这样的不断微调中谨慎前行。 直到去年,过去这一年时间里,玉郎机构在多个业务领域的发展都取得了令市场和股民们眼前一亮的成绩。 首先是玉郎机构大力对漫画周边业务进行开发。 迄今为止在全港开了7家“玉郎ACG”周边商店,这些周边商店在90年这一年为玉郎机构贡献了1.16亿营收,利润率高达24%。 单纯以利润率来说,比本业漫画出版、销售更赚钱。 游戏业务的拓展,玉郎机构的举措并不激进。 除了战略投资了砂糖游戏10%的股份,将旗下漫画作品《仙剑奇侠传》的游戏改编权授予砂糖游戏之外,一直没有动作,目前外界对于这块业务不太关注。 在漫画出海业务上,玉郎机构的漫画在湾岛、东南亚等地区和国家仍保持了强劲的增长势头,在美国这个全世界最大的漫画市场,经营数年也逐渐取得了一些成绩。 去年玉郎机构的漫画家们尝试将港产片中的cult元素融入漫画之中,创作出了《僵尸道长》,在本港取得了单行本20万册的销量佳绩。 同时,这部《僵尸道长》在美国市场也大获成功。 根据数据显示,《僵尸道长》在美国的销量达到了15万份,并且每期销量还在不断增长中。 这个数字在美国的漫画界算不上是多畅销,但对玉郎机构的作品在美发行来说却是质的飞跃。 在《僵尸道长》之前,玉郎机构在美国漫画市场最畅销的是《醉拳》,销量最多的时候就是1万多册。 更多数的作品甚至没资格单独成册,只能以合订本期刊的形式出现在动漫店的书架上,乏人问津。 《僵尸道长》的成功,毫无疑问是为玉郎机构在美国的发展打开了市场。 除了《僵尸道长》在国外市场的开拓,玉郎机构的内地业务发展也收获颇丰。 多部作品被引入内地出版,尽管是借由内地出版社,玉郎机构只分润了少部分利润,但架不住内地市场的规模太大。 各项业务的强劲发展,结果就是玉郎机构的营收在去年大涨50%,来到了8亿港元的规模。 受优异的财报表现影响,玉郎机构的股价在3月份持续上涨,市值规模已经来到了35亿港元。 这样的结果足以说明陶玉书的各项调整和战略所取得的成功,也给了陶玉书更大的信心,让她可以更加有雄心的规划公司的未来。 玉郎机构现在已经事实上垄断了香江的漫画产业,除了产业规模在本埠受限之外,人才补给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香江就这么多人,一个玉郎漫画的发展已经穷竭了本地的漫画人才。 要想让玉郎机构继续保持创作上源源不断的动力和旺盛的活力,就必须要不断挖掘人才。 陶玉书认为,尽管内地市场现在受限于经济发展成果依旧与发达国家和地区有较大的差距,但这现在恰恰也是它最大的优势——廉价的人力资源。 “未来我打算把玉郎机构的一部分业务外包给沪上,沪上有沪美厂这个优势单位,而且人工也便宜。”陶玉书说。 “沪美厂才多少人啊,哪够你用的?” “沪美厂不够没关系,我们可以从别的地方招揽、培养。内地那么多美术院校、相关单位,还怕没人才吗?” 林朝阳直呼好家伙,资本家这套路被你给玩的明明白白的。 “以后是不是还要投资动画电影啊?”林朝阳问。 陶玉书笑着说:“咱们俩想到一块去了,我确实有这个想法。” 她兴致勃勃的聊了一些对玉郎机构的未来规划。 她这次去沪上,第一个任务是合办杂志,第二个任务是拉上沪美厂,再加上林氏影业,和玉郎机构一起启动对玉郎机构现有漫画作品的电影开发。 然后再借着合作,顺便谈谈外包的事。 “陶董高屋建瓴,高瞻远瞩!”林朝阳玩笑着送上一记马屁,惹来陶玉书娇媚的眼神。 除了玉郎机构要更深入的进入内地市场,陶玉书还想借此机会,加深林氏影业在内地的投资。 这个投资不是对浦东的那种响应号召的财务投资,而是切切实实的产业投资。 “《赤壁大战》的事给我提了个醒,大几百万就租了个景,太贵了。 以前我们在香江拍电影,取景限制极大,就算是跟内地制片厂合作,往往也需要做大量的协调工作,而且花费不菲。 这次我回去,打算找个地方搞个大型拍摄基地,正好我们林氏影业也一直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片场。 以后不管政治气候如何变化,但两岸三地影视行业的合作必然越发紧密。 如果我们的拍摄基地建设得当,能够形成规模效应,对我们以后的发展也大有裨益。 上市融资的那笔钱,我打算把一部分投到这上面。” 陶玉书思考的很周全,她的这些想法有些是之前受过林朝阳的启发,有些则是她在经营过程中不断思考得来的。 提到林氏影业,公司对浦东的投资这段时间已经剥离干净,现在正在筹备上市。 “顺利的话6月份就能上市。” 陶玉书说到这里,神色有些激动。 她现在掌握着两家上市公司,但不管是玉郎机构还是明报企业,都是收购而来,林氏影业却是她一手经营起来的,感情自然不一样。 夫妻俩聊到晚上九点多,直到陶玉墨回来。 她一进门就匍匐在沙发上,像被抽干了阳气的行尸走肉,嘴里还在抱怨着工作的辛苦和操劳。 “不想干就别干,也没人逼你!”陶玉书说。 听到这话,陶玉墨上半身直直的从沙发上立起来,“我这还不都是给你打工?” 砂糖游戏今年上半年的重头戏就是玉郎机构授权的《仙剑奇侠传》改编,这款游戏从去年立项,到现在游戏制作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计划6月份发行。 “你搞清楚谁才是大股东,我才多少股份?” “你个人和公司占的股份不比我少。” 陶玉书不耐烦道:“不要发这些没用的牢骚,你是老板,辛苦一点不是应该的吗?这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陶玉墨唉声叹气的说道:“可不是嘛。我当初就是上了你们的当,好端端的要什么投资啊!” “诶,你说话别带‘尾巴’,这个‘们’是谁?”林朝阳调侃道。 陶玉墨哼了一声,“就是你!忽悠我,压榨我!” 陶玉书摇了摇头,对林朝阳说:“我看这丫头疯了!别理她。” 林朝阳深表赞同,拉着媳妇回了房间,身后传来陶玉墨怨妇一般的唉声叹气。 然后等到第二天早上,她又活蹦乱跳的去了公司。 当老板当出了一身“班味儿”,她这种风格也算是独树一帜。 又过了两天,林朝阳特地跑到了明报大厦,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见证香江报业的又一项创新的诞生。 明报企业的市值在年后跌了一些,主要是受市场行情震荡影响,另外财报表现比较稳健,没给市场什么惊喜。 这也很正常,明报企业的市值从去年上市就一路高涨,期间虽然也有下滑,但总体还是上涨的。 之前的市值已经超过了正常范畴,更多体现的是市场对这家企业未来前景的看好。 现在行情过去了,股价也在慢慢回归理性。 陶玉书做事,向来是不动如山,动则雷霆。 明报企业在合并上市后,她一直没有做什么大动作。 唯一称得上是动作的,就是刚过完年,陶玉书便力主在明报企业内部成立了网络新闻部。 这个网络新闻部的工作只有一个,就是负责网络新闻出版物《亚洲新闻摘要》的出版。 网络新闻部成立的消息在股市之中没有掀起任何波澜,明报企业方面也没有刻意宣传,连在明报企业内部都没多少人关注。 但在《亚洲新闻摘要》创刊号面世的这天,金庸、陶玉书、林朝阳三人却齐聚在网络新闻部小小的办公室里。 最新的486电脑,显示屏还是个大脑袋,DOS系统还没有桌面一说,有的只是操作界面。 随着年轻编辑手中鼠标滑动,一早编辑好的新闻内容一行行下拉,出现在屏幕上。 金庸身子向前,探着头,神色无比认真的仔细看着屏幕上的繁体文字。 看了好一会儿,感觉眼睛有些乏累,他选择了收回视线,看向了一旁的林朝阳和陶玉书。 只见夫妻俩正认真的盯着屏幕,不时的讨论一两句屏幕上的新闻内容。 《亚洲新闻摘要》顾名思义,汇总的是近一段时期内的亚洲重要新闻的简要介绍,分为了英文版和繁体中文两个版本,更新频率为每周一次。 具体的获取方式是用户订阅后,每周通过电子邮件发送。 “查先生觉得这种崭新的新闻媒介如何?”关注完电脑屏幕上的内容后,陶玉书问金庸。 金庸面带微笑,“很新颖,浏览起来也很方便,就是对我们老年人不太友好。” 陶玉书说道:“电脑和互联网毕竟属于新生事物。” 金庸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林太认为这种媒介浏览方式以后会成为主流?” 搞《亚洲新闻摘要》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陶玉书主张和实施的,金庸现在还担任着明报企业的董事长,但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与陶玉书发生龃龉。 陶玉书沉吟着回答:“通过互联网传播新闻确实有其便利性,在未来应该是有些市场的。但是否会成为主流,这个我无法确定。 不过我想明报企业现在是上市企业,必须要保证敏感的市场触觉,既然有了这种崭新的媒介方式,那么我们必须要率先介入。” 听着她的话金庸微微颔首,当初他要卖明报,闻风而来的买家多达十几家。 其中不乏出价让他心动的财大气粗者,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陶玉书。 原因就在于,金庸要找的不仅是一个好买家,更要找一个靠谱的继任者。 他希望明报能够在这个人的手里完成从家长式管理到现代化、制度化管理的过渡,希望明报能够有更好的发展,这毕竟是他半生的心血。 过去这一年里,明报先是经历了一次大的企业合并,又顺利上市,尽管最近股价有所下降,但总体表现是非常优越的。 当初金庸卖明报,获得了3亿港元现金收益,另外手里还掌握了不少玉郎机构和明报企业的股票,这些股票现在的价值高达12亿港元。 要知道他经营明报多年,利润最多的时候也就是一年四五千万港元。 结果公司一卖,十几亿港元入账,比他之前半辈子赚的都要多。 单以商业回报而言,将明报卖给陶玉书,绝对是金庸这辈子最成功的商业操作。 除了商业运作上的成功,明报企业上市后这大半年的表现平稳,没什么大动作。 金庸对此也没什么意见,他经营企业半辈子,深刻的明白对于明报企业这种规模的公司来说,稳健比什么都重要。 这期间他也和陶玉书聊过对公司以后发展路线的看法,陶玉书没有说得太细,但明确表达了明报企业今后不会做偏安一隅的土财主,有合适的机会一定会走出香江。 金庸不知道这个机会何时会到来,他相信陶玉书也不知道。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身为企业领导人有这样的决心,到关键时刻也能有这样的决断。 在这一点上,有之前明报和玉郎机构媒体业务合并的成功在前,金庸并不怀疑。 最近陶玉书主张办《亚洲新闻摘要》这样一份网络出版物,光是专用网络的费用一年就要7万多港元。 算上编辑、记者们的人工成本,电脑、打印机、传真机这些办公用品,办这样一份无法盈利的网络出版物,一年少说也要花费二三十万。 金庸对互联网这种新生事物不了解,若让精打细算了半辈子的他来,他恐怕不会做,但陶玉书就做了。 这样的企业掌舵人,正是他所期许的。 “办《亚洲新闻摘要》,花费不菲,暂时这笔钱是没办法赚回来的。 不过网络出版物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只是过渡之物,以后肯定要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新闻网站。” 可能是考虑到金庸的想法,陶玉书解释了几句。 金庸笑着摆了摆手,“互联网这些事我不懂,林太看着办就好了,我相信林太你的眼光。” 时间一晃到了5月,隔了半年时间,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颁奖仪式即将在美国俄克拉荷马大学校园内举行。 早在4月份的时候,就有奖项组委会的人来跟林朝阳确认为赴美签证和出席颁奖仪式的各项事宜。 5月的第二个周二,林朝阳登上了前往美国的航班。 俄克拉荷马州在美国中南部,州内产业主要以矿产和农业为主,人均GDP不低,但因为产业的原因,它在美国的存在感远不如纽约、加州等地强。 香江没有直飞俄克拉荷马州的飞机,林朝阳得选到洛杉矶转机,最后才能抵达俄克拉荷马州。 一路30多个小时舟车劳顿,对于体力和精神都是个不小的考验。 好不容易到了首府俄克拉荷马城,林朝阳推着行李走出通道口,便看到有两个中年男人正举着牌子,上面用汉字歪歪扭扭的“林朝阳”三个字。 林朝阳走上前与两人打招呼,一番了解后他才知道,原来两人中的棕发男子就是芦安·瓦尔特,在兰登书屋负责他作品的编辑。 这次林朝阳到美国来领奖,芦安·瓦尔特专程提前了一天到俄克拉荷马城。 兰登书屋很重视林朝阳的这次领奖,还为他安排了几个活动。 两人中的另外一位是戴维斯·昂蒂亚诺,俄克拉荷马州大学主办的《今日世界文学》的现任主编,也是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组委会主任。 芦安·瓦尔特和戴维斯·昂迪亚诺跟林朝阳寒暄了几句,对他的到来表示了热烈欢迎后,几人便出了机场。 俄克拉荷马大学位于俄克拉荷马城南端的诺曼市,距离机场有二十六七英里,一路上戴维斯·昂迪亚诺负责开车。 主要是芦安·瓦尔特跟林朝阳聊天,两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早就通过不下十通电话,聊起来丝毫不觉陌生。 芦安·瓦尔特先以《梵高之死》在美国的销量打开了话题。 这部小说从前年3月在美国出版,5月份就登上了《纽约时报》畅销榜,在榜时间长达83周,直到今年1月份才下榜,累计销量已经突破了85万册。 作为一部外国作家创作的虚构类纯文学作品,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是极为夸张的,也是极其少见的。 至少在芦安·瓦尔特快二十年的职业生涯中,还是第一次见。 第544章 作家的神圣职责 就好比后世娱乐圈有走流量路线的小鲜肉和走实力路线的老戏骨之分一样,《纽约时报》畅销榜上也是如此。 在《纽约时报》畅销榜上,每年都有一些畅销书空降榜首或前排,在前排待上几周或者十几周,然后便会消失不见。 偶尔有长期霸占榜单的存在,无一不是红极一时的超级畅销书。 这一类书就属于畅销榜上的小鲜肉。 上榜几周、十几周,销量却极为可观,往往可以轻松卖出几十万册、上百万册。 《梵高之死》走的路线却完全不一样。 它的上榜依靠的既不是出版社的宣传力量,也不是作家的知名度,完全是口碑的力量。 本身又是纯文学作品,这就导致了它即便上了畅销榜,但因为当周销量无法跟前排作品相比,所以位置也并不靠前。 偏偏又掉不下去,熬走了一批又一批在畅销榜上叱咤风云的当红作品。 “即便不在畅销榜上了,也不需要太担心。 像《楚门的世界》《梵高之死》这样的作品是拥有历久弥新的魅力的,以后依旧会不断有读者选择它们。 而不是像那些畅销榜上的快餐一样,下了榜之后就查无此书。” 芦安·瓦尔特乐观的说道。 他的话并不是盲目乐观,而是来自于自身经验。 一路上主要是芦安·瓦尔特在说话,戴维斯·昂迪亚诺偶尔也会插上两句话,气氛十分和谐。 车子行驶了近一个小时,才抵达位于诺曼市的俄克拉荷马大学。 诺曼说是市,但其实规模并不大,城市人口仅有不到一万人,就像其他很多美国中西部城市一样。 建设在其中的俄克拉荷马大学的学生人口反而更多,足有近两万人。 这座创办于1890年的大学,以石油工程专业见长,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个设立石油地质专业的高等院校。 在神经外科学、天气预测、地震学等领域也处于国际领先地位,但若说综合排名在在全美并不算靠前。 跟林朝阳印象中的美国大学差不多,俄克拉荷马大学的占地面积很大,学校建筑以红色为主,有些格鲁吉亚建筑的风格。 红砖红瓦、陡峭的屋顶和复杂的细节装饰,给人一种庄重而优雅的感觉,看起来颇富人文气息。 三人下车后走进校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中央的宽阔草坪广场,巨大的草坪广场被纵横交错的道路有规则的分割开,呈六边形,通往学校主楼的两条主道宽阔而笔直。 此时正是课间,路上尽是些朝气蓬勃的大学生们,不时有人骑着自行车呼啸而过。 戴维斯·昂迪亚诺一路给林朝阳介绍着学校的情况,步行近二十分钟,来到一栋二层的红色别墅前。 据戴维斯·昂迪亚诺介绍,这栋别墅是早年住的是俄克拉荷马大学的终身教授霍华德·伊顿教授。 后来闲置了下来,成了学校的接待场所,也是林朝阳在俄克拉荷马大学领奖这两天的住所。 戴维斯·昂迪亚交代了一应衣、住、行等诸多问题后,林朝阳在别墅坊间内休息了两个小时。 到傍晚,戴维斯·昂迪亚诺又来到别墅,俄克拉荷马大学校长保罗·谢尔珀为林朝阳准备欢迎晚宴,晚宴地点放在了保罗·谢尔珀位于诺曼市的家中,距离学校有三公里的路程。 参加今天这场晚宴的除了保罗·谢尔珀,还有学校董事会主席南茜·戴维斯,学校出版社总编卡尔文·波尔克以及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这一届的评委会成员们,场面隆重。 俄克拉荷马大学地处西部,在美国高校界排名也不高,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算是学校为数不多能拿得出手的具有全美影响力的活动,因此每一届举办都是极尽努力,这一届也不例外。 依次与众人礼貌打过招呼,林朝阳与人群中一位黄皮肤的老者握住了手,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 “萧老,好久没见了!” “确实好久没见了。”萧乾笑着回应道。 萧乾是这一届纽斯塔特国家文学奖的评委,也是他提名了林朝阳。 他乡遇故知,两人热情的聊了几句后,跟着众人一起落座。 晚宴就是普通的家庭风味,味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和仪式感。 身为新一届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获奖者,林朝阳感受到了俄克拉荷马大学对他的重视。 翌日上午,校园内的学生们已经活跃起来,林朝阳收拾整齐,先到校园餐厅吃了个早饭,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来到学校图书馆前。 俄克拉荷马大学内各学院的教学楼多是三四层高,占地也不算大,图书馆也不例外。 跟国内颁奖布置的隆重会场不同,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颁奖地点放在了学校图书馆,这里看起来也跟往常没什么区别。 “嗨!林,昨晚睡的怎么样?”林朝阳在图书馆前遇到了戴维斯·昂迪亚诺,他一见林朝阳就笑容满面的打了个招呼。 “哈喽,戴维斯。睡的非常不错。” 两人闲聊了两句,戴维斯·昂迪亚诺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大家都到了,我们也进去吧。” “好。” 两人走进图书馆。 林朝阳站在馆外时觉得图书馆跟平时一样,但当他在戴维斯·昂迪亚诺的带领下走进图书馆后,才发现里面的布置别有洞天。 颁奖的具体地点在图书馆的社区活动室,而从图书馆到社区活动室的一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墙上就会出现一幅海报。 另外靠着墙边还立着一些展示架,每个展示架上都摆着一部书。 这些海报和展示架高低错落、间隔布置,布满了整条道路的两侧。 书架上的书都是林朝阳的出版作品,不仅有在美国出版的,还有在世界其他国家出版的版本,中文、英文、日文、法文…… 林朝阳一时竟有些恍惚,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他竟然写了这么多部小说。 墙上的海报则都是放大的书封,这里的每一张海报都是经由俄克拉荷马大学艺术学院学生的复刻,可能这些学生的技艺无法与名家相比,却让人感受到一种格外蓬勃的生命力。 如此布置,虽不盛大,但充满了仪式感。 一时间,令向来处事淡然的林朝阳都有些心潮澎湃。 戴维斯·昂迪亚诺解释说这些书和海报都是奖项组委会委托学校和文学社团搜集布置的。 这些布置除了是为了颁奖准备的仪式,也是林朝阳的作品展,未来一周时间里这里都会是如此,以供俄克拉荷马大学学生们以及校外人士参观、阅览。 两人一路边说着边往社区活动室走去,社区活动室说是活动室,但规模基本上就是个小礼堂,看起来至少有个四五百平。 活动室的装潢非常具有古典特色,对面有一扇高大的拱形窗户,天花板上有复杂的木质横梁结构,两侧的墙壁上挂有灯具,散发出柔和的亮光。 里面放着少量书架和大量座椅,此时已经有上百位学生坐在其中,透着一股古典、优雅的氛围。 学生们坐席由门口向内布置,延伸二十多米到尽头是的高大窗户下的空旷场地。 这会儿学校的一些主要领导和评委会成员们或坐或站的聚集在那里。 林朝阳和戴维斯·昂迪亚诺走到活动室门口时,引起了一些学生的注意。 这些学生大多是学校文学社团的成员,还有一些是主动报名参加颁奖仪式的普通文学爱好者。 从去年评奖结果出炉之后,学生们就知道这一届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得主是一位中国人。 见到站在戴维斯·昂迪亚诺身旁的林朝阳,不少学生把眼神放到了他身上,露出好奇之色,不时交头接耳。 正在这时,偌大的社区活动室内突然响起了孤零零的掌声。 学生们循声望去,原来是本来站在另一侧空处正与人说话的校长保罗·谢尔珀,注意到了门口的来人,率先鼓起了掌声。 听到这声掌声,所有人都明白,门口站着的一定就是今天的正主,新一届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获得者林朝阳。 掌声从孤零零到稀疏,再到热烈,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 林朝阳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戴维斯·昂迪亚诺,对方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林朝阳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西装的下摆,迈步向前。 活动室内两侧座位的布置在中间形成了一条道路,林朝阳就这样在众人的掌声和注目中走到了房间尽头。 转过身来,他冲保罗·谢尔珀等一众人礼貌致意,又转身看向学生们。 “先生们、女士们,让我们隆重欢迎来自中国的林先生!”保罗·谢尔珀朗声介绍道。 林朝阳微微躬身,朝学生们致意,掌声一下子热烈了起来。 现在的美国没什么文学热潮,纯文学爱好者更属于小众,但今天来的人大多都是文学爱好者,其中有不少人还是林朝阳的忠实读者,今天专程过来的。 对于这些纯粹的文学爱好者来说,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见到几次自己喜欢的作家,尤其林朝阳还是一位外国作家。 在热烈的掌声中,一些忠实读者的面色激动,他们终于见到了林朝阳这位外国作家的庐山真面目。 见面礼后,林朝阳落座在第一排坐席。 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获奖结果早在去年就公布了,今天的颁奖仪式没有悬念,流程也不复杂。 保罗·谢尔珀作为校长首先站在演讲席前致辞,总结一下就是夸耀了一番俄克拉荷马大学和纽斯塔特国家文学奖的历史和影响力。 待他离开演讲席,萧乾走了到了台前。 他是本届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评委之一,也是林朝阳的提名人,按照颁奖程序,接下来将由他来宣布他的提名理由。 “尊敬的保罗·谢尔珀校长,尊敬的理查德·霍华德主席以及诸位评委会同仁: 本人很荣幸受邀担任本届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评委会成员,并在此向评委会及大众读者宣读本人的提名人选及理由。 来自中国的作家林朝阳先生,笔名许灵均,他是当今中国和亚洲最杰出的小说家之一。 他拥有无与伦比的天赋,在文学创作上穷尽完美的追求更令人敬佩。 出道至今,他连续创作了多部脍炙人口的长篇小说,在亚洲范围内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在世界各国出版后也形成了强大的影响力。 其中,被引进美国出版的《楚门的世界》《梵高之死》等作品也受到了美国文学界和文学爱好者群体的一致好评,曾连续数十周登上《纽约时报》畅销榜。 1982年,林朝阳先生凭借作品《棋圣》获得中国文学界最高奖项茅盾文学奖的肯定,之后多次获得全国性文学奖项的嘉奖。 林朝阳先生还凭借作品《楚门的世界》荣获法国勒诺多文学奖,是勒诺多文学奖历史上第一位获奖的中国作家。 除了文学上所取得的成就,林朝阳先生的诸多作品还被改编成为电影。 如《楚门的世界》《寄生虫》《小鞋子》等作品的改编均获得了国际性电影奖项,为林朝阳先生赢得了国际性的声誉。 综上,本人今特提名林朝阳先生参加本届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评奖活动,请评委会酌情予以评价。 提名人:萧乾。” 萧乾年岁已高,讲起话来中气略显不足,但却卯足了气力,神色认真,甚至带了些虔诚的味道。 对他而言,能提名一位中国作家并顺利获得荣誉,同样也是一件值得欣慰和骄傲的事。 提名理由宣布完毕,台下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他们的理由既是给萧乾的,也是给林朝阳的。 萧乾为林朝阳列出的提名理由很充分,有不少闪光点,比如法国勒诺多文学奖、比如他作品的畅销。 但其中更令大家感兴趣的是林朝阳的作品改编,在场的人中即便没看过萧乾提到的那几部改编电影,也听说过。 因为这几部电影都曾在欧洲三大国际电影节上大放异彩,都是西方媒体话语权下的优秀电影。 人们通常对电影的原著并不关注,在场不少人也是今天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些优秀电影竟然都是由林朝阳的作品改编而来。 由此,他们也更添了几分对林朝阳发自内心的推崇与追捧。 接着萧乾走上台的是本届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评委会主席美国诗人理查德·霍华德,提名理由宣布完了,接下来要宣读的当然是评委会给出的当选理由。 “正如萧乾先生所说,林朝阳先生是卓越的小说家。 他的早期作品以批判现实为主,是中国当代主要文学流派‘伤痕文学’、‘反思文学’、‘寻根文学’的重要发起人,但他同时也与任何文学潮流或标签都保持着谨慎的距离。 他以柔软、敏感的内心感受世界,以敏锐、明亮的眼睛观察世界,他从不盲从文学创作的流行,也不顺从世俗的眼光。 用勤恳的创作态度和超人一等的天赋在短短十余年之间创作出了多部为世界各国读者所称道的杰出作品。 他在作品中所展现的价值观:用文字书写时代、热爱生命与自由、敬畏历史与自然,都是值得我们所推崇的榜样。 如果伟大小说的功能之一是教会我们如何生活,那么林朝阳先生坚定的履行了这一神圣的职责——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评委会全体成员。” 理查德·霍华德代表评委会发表的当选理由给予了林朝阳极高的评价,当他宣读完这份理由之后,现场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令人心中不由得生出激动之情。 这时理查德·霍华德朝林朝阳伸出手示意,林朝阳从容起身,来到演讲席前。 “接下来请南茜·戴维斯女士为林朝阳先生颁奖!” 林朝阳从俄克拉荷马大学董事会主席南茜·戴维斯的手中结果了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奖金支票、银质羽毛以及奖状。 现场掌声持久而热烈,真挚又有力,所有人都为林朝阳的获奖发出了最真诚的祝福。 “谢谢!非常感谢!” 林朝阳将手中的东西暂时放下,开始了他的感言环节,活动室内立刻变得安静了下来。 “很荣幸能获得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肯定,这是我获得的第二个国际性奖项,对于以中文写作的我来说,这样的肯定很难得。 我一直认为,所谓作家无非是一个人自己在说话、写作,我们对这个世界很重要,可能也没那么重要。听则有,不听则无。 作家同读者的关系也是如此,我们不必见面,不必交往,只以文字交流,那是一种灵魂之间的交流,撼人心神,难以名状……” 林朝阳的获奖感言不长,也没讲什么大道理,或者是高深的言论,讲的就是文学与读者之间的关系,平淡、朴实中却透露着令人感动的诚恳。 在场的听众沉浸于他所描述的作家与读者之间的美好关系、读者与作品的心灵契合,心生温暖,直到发言结束仍感到意犹未尽。 “谢谢大家!” 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颁奖结束了,持续时间不到一个小时,尽管中间没有什么隆重的仪式,但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感觉到了文学带给人的升华。 颁奖结束后是合影环节,林朝阳先是和俄克拉荷马大学的几位校领导合影,然后又与评委会成员们合了影。 合影的背景就在活动室的墙壁前,略显简陋,但大家都很开心。 今天颁奖现场来了几家记者,有些是应俄克拉荷马大学邀请而来,有些是受兰登书屋邀请而来。 本来合影后应该是媒体采访时间,但在场的读者和学生中有不少人手里挥舞着书,纷纷要求能够跟林朝阳索要签名。 “林!林!” 听着学生和读者们的呼喊,林朝阳走到了他们中间,人群顿时爆发出了更高声的欢呼。 评委会成员们见此情景都很惊讶,没想到林朝阳在美国读者当中竟然有如此号召力。 “今天林可是你们俄克拉荷马大学最大的明星了!”芦安·瓦尔特调侃戴维斯·昂迪亚诺道。 戴维斯·昂迪亚诺充满感叹的说道:“这是我参与的第四届评奖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受欢迎的作家!” 众人讶异于林朝阳所受到的欢迎,身在其中的萧乾感受更深。 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没听过有哪个中国作家,竟然能够在异国他乡收获如此多读者的喜爱。 就冲着这些美国读者的欢迎与喜爱,林朝阳也配得上纽斯塔特奖了,并且是绰绰有余,萧乾与有荣焉的想道。 林朝阳的亲切与读者们的热情相呼应,让颁奖后的俄克拉荷马大学图书馆变得热闹非凡,这样的场面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最后以林朝阳与一众读者们来了张大合影而结束。 之后,林朝阳终于有时间接受媒体记者的采访。 今天现场来了五家媒体,包括了本州的《俄克拉荷马人报》《塔尔萨世界报》、美国知名文艺杂志《纽约客》《北美评论》和来自纽约的《纽约时报》。 其中《俄克拉荷马人报》《塔尔萨世界报》都是综合性日报,来参加颁奖只是例行性的报道。 另外三家媒体的份量更重,对颁奖结果和林朝阳这位获奖作家的关注度也更高。 等待的间隙,几家媒体的记者意外于林朝阳在读者群体的受欢迎。 这也更加重了《纽约时报》等三家媒体对林朝阳这位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历史上第一位中国获奖作家的兴趣,纷纷调整采访策略,打算更深入的访问一番。 连着好几家的采访耗费了大半天时间,这天林朝阳回到别墅房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歇了一晚,仍旧是在同一地点,俄克拉荷马大学今天为林朝阳专门举办了一场演讲活动,现场来的学生也比昨天更多,坐满了活动室,连过道上都是人。 昨天来的都算是忠实读者,而今天来的这些人里有不少都是凑热闹的,很多学生是听说林朝阳是《楚门的世界》《寄生虫》这些电影的原著作者才来的。 今天的演讲和交流过程中,林朝阳所受的欢迎更加明显和热烈。 这种热烈不仅是因为他的名气和作品的受欢迎,也跟个人魅力有很大的关系。 在他的身上,美国人看不到一些他们对于中国人固有的刻板印象。 年轻且风趣幽默,不经意之间总能展露智慧的光芒,充满了人格魅力的作家形象令学生们印象深刻。 演讲过后,林朝阳又受邀参加了俄克拉荷马大学男子橄榄球队与密歇根大学在诺曼市内的比赛。 连着两天时间,林朝阳参加了诸多活动。 直到颁奖结束第三天的下午,他才有功夫和芦安·瓦尔特坐在一起喝杯咖啡。 俄克拉荷马大学的校园咖啡厅内气氛静谧,来到这里三天频繁露面,已经让林朝阳成为这所大学里的明星,不时有学生向他所在的位置投来好奇的目光,但没人过来打扰。 “感觉怎么样?大明星!”芦安·瓦尔特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林朝阳嘴角露出轻笑,“挖苦别人会让你变得面目丑陋。” “我只是实事求是的描述情况。”芦安·瓦尔特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认真的说道:“林,说实在的,像你这么受欢迎的纯文学作品,我还是第一次见。” “可能是作品改编的功劳吧,让大家对我更有兴趣。”林朝阳说。 捏着咖啡把手,芦安·瓦尔特露出沉思之色,而后说:“好像有些道理。” 然后他又提起了带林朝阳回纽约参加活动的事。 林朝阳的作品这两年在美国热销,作者本人好不容易来一次美国,兰登书屋当然要发掘一下他的利用价值,给他安排了两场读者见面会。 林朝阳对此没什么意见,只是这几天他忙的有些疲惫,打算明天好好歇一天,等后天再出发。 “这当然没问题!”芦安·瓦尔特愉快的说道。 林朝阳要休息,他也可以摸个鱼。 “对了,新书有什么想法了吗?”芦安·瓦尔特问。 《入殓师》和《父亲》在美国的出版已经提到了日程上,但编审译校是很麻烦的事,这两部作品预计会分别在今年下半年和明年春天出版。 芦安·瓦尔特听林朝阳说过“生老病死”四部曲的想法,现在有了前两部作品,他很好奇后面的作品林朝阳会写什么内容。 第545章 隔空嘲笑 “唔……暂时还没构思好。”林朝阳说。 芦安·瓦尔特闻言表情略显遗憾,“没关系,伟大的作品总是孕育得格外困难。” 林朝阳轻笑道:“还有不少难产或者流产了。” “哈哈!对别的作家来说可能,但你不一样。你知道的,当初我们公司可是考察过你的创作生涯,到现在你的那些作品都还在我的书架上。” 芦安·瓦尔特所指的是林朝阳的产量,他出道十余年,不算几篇(部)中短篇之外,已经写了11部长篇小说。 他的每一部长篇小说芦安·瓦尔特都有搜集,各种语言版本的都有。 芦安·瓦尔特好歹也干了快二十年编辑,就没见过像林朝阳这样的狠人,几乎是一年一部长篇小说。 他这样的产量在纯文学领域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因为芦安·瓦尔特接触过的绝大多数纯文学作家,可能一辈子都没写过11部长篇小说。 而林朝阳,他今年不过33岁。 可怕,简直太可怕了! 而且才这个年纪的他,精力旺盛,对于纯文学作家来说,普遍四十岁到五十岁才是巅峰。 想象着十几二十年后林朝阳的作品和文学成就,芦安·瓦尔特内心只剩下叹为观止。 年纪轻轻就已经拿过了勒诺多文学奖和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这样具有国际影响力的文学奖项,现在芦安·瓦尔特唯一好奇的是林朝阳究竟会在什么年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肯定。 他相信这也是许多关注林朝阳的文学界人士的好奇。 畅想过后,芦安·瓦尔特摆出推心置腹的姿态来,“说实在的,林,你的小说在美国这么受欢迎,你有没有想过创作一部更加符合美国读者口味的小说?” 林朝阳眉头轻挑,面露疑惑,“什么叫‘更加符合美国读者口味’?” “就是像《梵高之死》这种以欧美文化为背景。”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让一个外国作家来写欧美文化背景的作品,你们太高估我的能力了吧?” 芦安·瓦尔特解释道:“因为我看过《梵高之死》,我觉得你完全有能力驾驭不同文化背景的作品,而且这部小说的销量我们大家都知道。 我的许多同事都认为,你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可以在文学性和故事性之间找到微妙的平衡点,我想这就是天赋。 我猜这也是你的作品能在世界各国广受欢迎的原因。” “我怎么感觉你对我有些盲目信任?” “欸!这不是盲目信任,而是充分的信任。林,我想你以中国文化为背景创作了超过10部长篇小说,也会感到一些疲惫吧? 为什么不尝试换个思维方式,给自己换换脑子呢?说不定能出奇效!” 芦安·瓦尔特用极具诱惑力的口吻鼓动道。 林朝阳故作认真的思考,芦安·瓦尔特见此情景心中惊喜万分,他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看起来竟然有说动林朝阳的希望。 “林,中国是生你养你的土地,那里对你来说有取之不尽的素材,但你也别小看了美国。 这里同样是一片广袤的土地,同样有上亿人口,同样有诸多种族和文化的融合,同样有用之不竭的素材。 相信我,只要你愿意探索,这片土地上的故事一定会带给你惊喜! 而我,作为你的编辑,我将全力以赴的为你的创作服务!” 芦安·瓦尔特语气兴奋,侃侃而谈,最后他还不忘给林朝阳上点价值。 “林,你是如此天才的作家,你在美国本土拥有数以百万计的忠实读者。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些读者可能这辈子看到的你的所有作品,其实都是经由翻译家的思想在传播,很多你原本要表达的东西已经失真了。 难道你不想让你的读者,真真正正的、原汁原味的感受一次你的思想和才华所碰撞出的灵感火花吗?” 听到这里,林朝阳作出被打动的神色,脸上露出苦笑。 “芦安,你可真是个优秀的说客!” 芦安·瓦尔特面露得意,“林,看来我们都很有眼光。当年要不是大学选错了专业,也许我现在就在华盛顿K街工作。” K街,别名“游说一条街”,美国资本主义的独家特色。 林朝阳轻叹道:“以美国文化和语言为背景创作小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啊,说难如登天也不为过。” “来吧!别那么多顾忌,作家不能总待在舒适区里。”芦安·瓦尔特又用上了激将法。 然后他又换了个语气,真诚的说道:“林,我完全理解你的担心。你放心,我和兰登书屋将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你在创作上的任何难题,我们都将全力以赴帮你解决。” 有《楚门的世界》和《梵高之死》在美国市场的成功在前,兰登书屋对林朝阳的看好程度不同寻常,已经超越了一般的畅销书作家。 芦安·瓦尔特如此卖力的劝说林朝阳,也是出于公司的授意。 兰登书屋认为以林朝阳在创作上所表现出的潜力和他在美国受到的欢迎程度,他完全有可能成为二十世纪后半叶举世少见的伟大作家。 而他们游说林朝阳以美国文学背景来创作小说,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想捧出一位既拥有逼格,又拥有销量的超级纯文学畅销书作家。 兰登书屋成立大半个世纪,捧出过不少普利策奖、诺贝尔奖获得者,但他们出版很多作家的书都属于赔本赚吆喝。 林朝阳则不同,他是纯文学作家中少见的作品能够畅销各国的个例,这样的作家值得兰登书屋拉拢和支持。 以前以中文和中国文化为背景的创作,虽然在美国也有一定的市场,但还是存在文化差异的问题。 “林,你千万不要为此感到压力。不管是用英文写作,或者是以美国文化背景来搞创作,这只是一次尝试而已。 如果真写不好,你还可以去写你本民族、本国的东西。 但只要迈出这一步,那它就是一次伟大的尝试。 这不仅仅是以不同的语言来创作,更可以证明你是能够游刃有余的游走于东西方文化之间的伟大作家!” 林朝阳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好家伙,吹起来没边儿了,比李拓都敢下嘴。 彩虹屁被制止了,芦安·瓦尔特没再说话,而是眼神灼灼的盯着林朝阳,期盼着他的回答。 过了片刻,林朝阳忖度后作出勉为其难的姿态,“那我先试试吧!” 闻言,芦安·瓦尔特大喜过望。 “林,我就知道你是个有追求、有勇气的作家!” 没答应你就是没追求、没勇气了是吧? 狂喜的芦安·瓦尔特顾不得林朝阳的反应,他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当作酒杯。 “切死!” 跟芦安·瓦尔特聊完了半个下午,休息了一晚,次日林朝阳在戴维斯·昂迪亚诺的陪伴下在诺曼市内转了转。 诺曼是座小城,几乎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景点,唯一值得一游的是诺曼湖公园。 5月份正是一年当中的好时节,气候宜人,美丽的湖泊与绿树成荫的树林交相辉映,胜在亲近自然。 放松了一天之后,林朝阳和芦安·瓦尔特启程前往纽约。 两人从诺曼出发,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才抵达纽约,到达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芦安·瓦尔特先将林朝阳安排到了酒店,然后才自己回家休息。 第二天一早,芦安·瓦尔特到酒店楼下接上林朝阳,往帝国公园公寓去。 帝国花园公寓是纽约城内的一处高档住宅楼,同时也是兰登书屋的办公楼,地点就在百老汇大道之上。 现在的纽约毫无疑问是全世界最发达的大都市,堵车这件事也是首屈一指的。 一早要赶着上班的纽约牛马们碰上大堵车,骂街的姿态与国人并无二致。 “纽约这狗屎一样的交通!”芦安·瓦尔特坐在驾驶位上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他的车子堵在了42街和44街之间,这里是每天早上整个曼哈顿最堵的区域之一。 芦安·瓦尔特喋喋不休的冲林朝阳抱怨道:“纽约有什么好的,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要跑过来。我在这里开了10年车,算起来每年几乎有十天时间都是被困在路上的。 而且交通越来越糟,每年路上的汽车都在增加,道路情况却没有任何一点改善。 狗屎的联邦税务局,我交的税都被他们花到哪去了?” 不到5英里的路程,两人浪费了近40分钟才到帝国公园公寓楼下。 两人从56街的大楼入口进入兰登书屋,兰登书屋在这栋大楼内有数百名员工在同时办公。 这个员工数量听起来不多,但对于出版社来说已经是非常庞大的规模了。 “林,我带你去见见我的boss。” 芦安·瓦尔特引着林朝阳来到一间挂着“编辑部主任”铭牌的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没等里面有动静就推门而入。 “杰森,瞧瞧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芦安·瓦尔特的语气轻松愉快,透着一股炫耀劲,毫无面对上司的紧张,显然是与对方关系极好。 办公室内坐着的是个上了岁数的银发胖子,他被芦安·瓦尔特的突然推门吓了一跳,还没送到嘴里的咖啡洒了一衬衫。 “该死的!芦安,看你干的好事。” “对不起。”芦安·瓦尔特很没有诚意的倒了一句歉,然后又说:“你快瞧瞧!” 擦了两下衬衫的胖子抬头看了一眼林朝阳,露出热切的笑容,起身走上前。 “林先生,欢迎来到纽约!我是杰森·爱泼斯坦,兰登书屋的编辑部主任。” 芦安·瓦尔特出差就是他安排的,他带来的又是个亚洲人面孔,林朝阳的身份自然呼之欲出。 杰森·爱泼斯坦是美国出版界的大人物,曾经发起了美国出版界的“平装书革命”,为他当时所在的双日出版公司立下了赫赫战功。 1968年他加入兰登书屋,编辑过菲利普·罗斯、戈尔·维达尔、诺曼·梅勒和E.L.多克托罗等知名作家的作品,一生经手的畅销书超过上百部。 同时他还是美国知名文学刊物《纽约书评》的联合创始人。 可能是为了弥补刚才的冒失,芦安·瓦尔特进门之后把杰森·爱泼斯坦大吹特吹了一番。 “得了吧,芦安。”杰森·爱泼斯坦打断了他的话,将话题放在了林朝阳身上。 询问了林朝阳参加纽斯塔特奖颁奖的经历和这两天的感受。 “芦安在电话里跟我说了你在俄克拉荷马校园里收到的欢迎,真难以想象! 看来我们应该多安排几场见面会和签售会才对。” 聊了几句,杰森·爱泼斯坦又说道:“对了,林,我带你去见见我的boss吧。” 林朝阳还未作表态,芦安·瓦尔特先面露不虞了。 “何必理会那个难缠的家伙?” 杰森·爱泼斯坦的表现很符合敦厚长者的形象,“小点声,小心你的坏话被他听到。” 听着两人如同猜谜一般的对话,林朝阳的表情略显疑惑,芦安·瓦尔特便简要的跟他解释了几句。 兰登书屋最早是由出版商贝纳特·塞尔夫创办的,1965年被卖给了美国无线电公司,到80年代初又被卖给了美国媒体大王纽豪斯。 纽豪斯接手兰登书屋后,第一件事就是裁掉了原社长罗伯特·伯恩斯坦,理由是公司利润不符合预期。 之后他委任了银行家出身的意大利人阿尔贝托·维塔莱,也就是芦安·瓦尔特口中“难缠的家伙”。 跟老板纽豪斯粗暴的风格如出一辙,阿尔贝托·维塔莱一上任便裁掉了兰登书屋旗下子品牌万神殿图书公司的社长安德烈·西弗林。 并且要求将万神殿的出版项目砍掉三分之二,编辑只保留三分之一。 阿尔贝托·维塔莱的这个无理决定在当时的兰登书屋内部引起了轩然大波,并且也引发了美国出版史上罕见的抗议活动。 万神殿编辑们集体辞职,数百位作者与兰登书屋解除合约。 等好不容易稳定了军心之后,阿尔贝托·维塔莱又开始在兰登书屋内部执行“单本核算制”。 所谓“单本核算制”,即每本书都要做一个盈亏表,一本书赚钱不赚钱一目了然,在这种制度下那些亏本的书自然就没必要出版了。 但问题在于,图书出版跟电影很像,都是文艺作品的工业化生产。它首先是具备艺术属性的,无法进行量化。 企图让每本书都赚钱,最后的结果往往是每本书都不赚钱。 阿尔贝托·维塔莱上任后费进心力,投入巨资要打造“爆款”畅销书,结果一年多时间里一部爆款都没出过,反而是亏本的书比以前多了很多。 他的激进举措在去年一年时间里也直接让兰登书屋的利润从罗伯特·伯恩斯坦在任时的平均10%~15%暴跌至4%。 听着芦安·瓦尔特的讲述,林朝阳心想,又是典型的外行指导内行。 “你知道他一个社长,为什么要见你吗?”芦安·瓦尔特问。 林朝阳心中隐隐猜到了答案。 “每一部长销书,都是出版社的最重要的资产。你的几部小说销量惊人,不仅是畅销书,更有潜力成为长销书。 你现在就是那个家伙的救命稻草。”芦安·瓦尔特说道。 所谓长销书,是区别于畅销书的概念。 图书市场上的畅销书往往都是在短时间内因市场推广和宣传而迅速走红,但可能很快就失去热度的作品。 而长销书则是经过长时间销售仍然保持较高销量的书籍,通常具有较高的市场认可度和读者基础。 林朝阳的《楚门的世界》和《梵高之死》合起来在美国出版了三年时间,累计销量已经超过了160万册。 迄今为止已经为兰登书屋创造了近3000万美元的码洋。 这个数字对于年营收8亿美元的兰登书屋来说不算大,但别忘了这仅仅是两本书创造的码洋而已。 兰登书屋作为美国出版业的巨无霸,每年要出版上千种图书,实际上大多数图书创造的码洋不会超过100万元,其中又有大部分是亏本的。 而《楚门的世界》和《梵高之死》,即便现在已经下了《纽约时报》畅销榜,但依旧可以保证每周稳定一两千册的销量,完全就是标准的长销书。 不仅畅销,还长销,这就是出版社的宝贝。 尤其是在阿尔贝托·维塔莱的激进策略初步失败的现在,就更显可贵了。 连续两部小说大卖,已经让林朝阳在美国的读者群体当中树立了相当好的口碑。 未来他的小说继续在美国出版,很有可能还会保持不俗的销量。 随着这些作品销量和口碑的不断积累,林朝阳在兰登书屋的重要性也会越发凸显。 聊了几句八卦,杰森·爱泼斯坦拉着林朝阳上楼,来到了阿尔贝托·维塔莱的办公室。 阿尔贝托·维塔莱是学金融出身,职业生涯做的也是银行业,对出版业根本不感兴趣,但见到林朝阳他还是很高兴。 一位作品畅销百万册以上的作家,值得他笑脸相迎并且热诚相待。 林朝阳对阿尔贝托·维塔莱特有的美式虚伪不太感冒,当然了,他的这种不感冒可能跟第一印象有关。 他一进对方办公室,看到的不是书架和书,而是挂在墙上的一幅巨大的游艇挂画。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来,阿尔贝托·维塔莱就是个纯粹的不能再纯粹的商人。 有说有笑的跟林朝阳聊了一阵子之后,阿尔贝托·维塔莱又向林朝阳发出了午餐邀请,要略尽地主之谊。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主动邀请林朝阳自然不会拒绝。 待午餐吃完后,林朝阳回到了杰森·爱泼斯坦的办公室,芦安·瓦尔特主动跟杰森·爱泼斯坦谈起了他新书的创作。 听闻芦安·瓦尔特说动了林朝阳要以美国文学背景创作一部小说,杰森·爱泼斯坦十分欣喜,同样表态会全力以赴的为林朝阳提供帮助。 在兰登书屋逗留了大半天时间,晚上杰森·爱泼斯坦和芦安·瓦尔特请林朝阳吃了顿晚饭,然后信步走到距离餐厅不远的麦克索利酒吧。 它是上东城七街最老的酒吧,据说也是纽约城最古老的酒吧。 “当然了,这个说法目前尚有争议,毕竟纽约人在任何事情上都会出现争议。” 芦安·瓦尔特的美式幽默没有换来林朝阳的会心一笑,他表示很失望。 于是他决定再给林朝阳科普一下,“‘约翰·斯隆’你知道吗?他画过一幅《麦克索利后屋》,就是这里。” 林朝阳的眼神看向吧台对面的某个方向,诚实的摇了摇头,芦安·瓦尔特顿时得意。 “好歹也是写过《梵高之死》的人,你连约翰·斯隆都不知道?” 说完这话,他卖弄了起来。 “约翰·斯隆可是很有名的画家,他画过一系列以麦克索利为主题的画,比如《麦克索利酒吧》《麦克索利之家》《麦克索利的猫》。 这些画每一幅都有着相同的城市温暖气息……” 正在他滔滔不绝的时候,吧台的对面,刚才林朝阳眼神驻留过的那个方向发出一阵带有浓厚痰音的笑声。 对方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个没完,以至于最后咳了起来,却还不忘发出那略带嘲讽意味的笑声。 芦安·瓦尔特的卖弄早在对方笑声起来的时候便停住了,虽然对面没有说话,但他能明显感觉到,对方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看到了对方的长相,一个红脖子的胖老头儿! 芦安·瓦尔特表情忿忿,“伙计,你在笑什么?” 红脖子咳嗽了几声,缓过来之后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见对方态度温和,芦安·瓦尔特也不好再质问,转过头来继续跟林朝阳说话。 “斯隆对麦克索利的热爱是显而易见的……” “哈哈!” 刺耳的笑声再度传来,芦安·瓦尔特出离愤怒了,你笑你吗呢! 他停下话语,眼神冷峻的看着对面,企图以气势压制住对方。 过了一会儿,见对方止住了笑声,芦安·瓦尔特刚想开口说话,不料对方竟一下子喷笑起来,像是没憋住。 芦安·瓦尔特这会儿心里的愤怒已经逐渐被疑惑所取代,他实在不明白对方到底在笑什么。 人在被嘲笑的时候,往往会变得不自信,现在的他就是这样,完全没有了刚才卖弄学识的挥洒自如。 “他笑什么?”芦安·瓦尔特的声音不大,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林朝阳。 “不知道,可能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吧。” 这话说完,林朝阳就感觉芦安·瓦尔特的眼神幽怨起来。 刚才周围就他在说话,林朝阳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挖苦他。 林朝阳无奈的笑了笑,“你那么了解约翰·斯隆,应该喜欢绘画吧?不认识他吗?” 林朝阳说着,还朝对面努了努嘴。 芦安·瓦尔特脑袋里储备的那点关于绘画的知识仅限于文青装逼,不能细究,听着林朝阳的问题他面露疑惑。 我应该认识他吗? 林朝阳低声说道:“罗伯特·劳森伯格。” 听到这个名字,芦安·瓦尔特恍然,这个名字属于他没见过,但一定听说过的人物。 罗伯特·劳森伯格是美国现代波普艺术的代表性人物,在美国艺术界大名鼎鼎。 芦安·瓦尔特反应过来,问林朝阳:“你怎么会认识?你连约翰·斯隆都不知道!” 林朝阳好笑的回道:“你应该问,我怎么会不认识他才对。” 1985年,罗伯特·劳森伯格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个人画展,引起了中国美术界的轰动,直接影响了一代中国画家。 星星画展那批人在中国美术界打出的所谓“85美术新潮”名号就是受他的影响最大,说是那帮人的祖师爷也不为过。 那两年劳森伯格那张脸不时的就会出现在国内各种印刷物上,林朝阳想不认识也不行。 听完林朝阳的解释,芦安·瓦尔特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他想到了之前跟罗伯特·劳森伯格的对话。 内心有些羞赧,又十分好奇,“你说,他为什么笑我?” “我哪知道?大概是因为你长得比较搞笑!” “林!”林朝阳的玩笑让芦安·瓦尔特很不满。 他正打算跟林朝阳掰扯掰扯自己哪里搞笑,这个时候本来坐在对面的罗伯特·劳森伯格站了起来,并朝着他和林朝阳的方向走来。 芦安·瓦尔特变得紧张且不自信起来。 怎么着?隔空嘲笑不够,还要来当面嘲笑? 第546章 真正的英雄主义 劳森伯格当然没无聊到要跑过来当面嘲笑芦安·瓦尔特,他握着酒杯走到林朝阳两人身边坐下。 “罗伯特·劳森伯格。”劳森伯格冲林朝阳伸出手。 “林朝阳。” 握过手,劳森伯格问道:“你是《梵高之死》的作者?” 林朝阳看了芦安·瓦尔特一眼,“是的。” “那本书写的可真不赖!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见到你,一起喝一杯怎么样?” “当然没问题。” 两人轻轻碰了一下酒杯,喝了一口酒。 劳森伯格是刚才听到了芦安·瓦尔特的话,才对林朝阳来了兴趣。 劳森伯格年轻时就读于美国著名的艺术学院黑山学院,在那里接受了达达主义的艺术观念。 五十年代美国抽象主义兴盛,他将达达艺术与抽象主义的行动绘画结合起来。 在他的创作里,报纸、广告、商标、影视图像、封面女郎、快餐、卡通漫画等都可以成为创作素材。 打破了绘画、雕塑与工艺的界限,形成了独特的“融合绘画”。 八十年代他先后多次前往中国,除了在中国美术馆办过画展,他还在各地参观过,他的《中国凉亭》就是82年到安徽泾县参观了宣纸制造技艺后创作的。 当然了,他主动过来攀谈结识,主要还是因为对林朝阳的好奇。 《梵高之死》的销量放在美国属于妥妥的畅销书了,讲的又是梵高的事,劳森伯格自然看过,并且对这部小说相当喜爱。 他没想到竟然会在一家小酒馆里遇到林朝阳这位作者,便兴起了结识了念头。 在他的想法里,林朝阳应该是那种对绘画艺术有着相当造诣的作家。 他刚才之所以会对芦安·瓦尔特发出肆无忌惮的嘲笑,也是因为觉得芦安·瓦尔特对着林朝阳这样一位写出《梵高之死》的作家卖弄他那点可怜的绘画常识,实在可笑。 可劳森伯格错误了估计了形势。 他跟林朝阳聊了几句绘画技巧,发现林朝阳对此一窍不通,心中不禁有些失望。 劳森伯格不再发问,林朝阳也没有说话,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了起来。 这时被忽略了好一会儿的芦安·瓦尔特终于找到了存在感。 “中国宋代山水画的空间问题?对于一个作家来说,你的问题太过专业了,劳森伯格先生。” 劳森伯格犹豫着点了点头,这个说法也对,可能是因为先入为主的原因,他对林朝阳的绘画造诣抱有过高的期望了。 想法出现了变化,劳森伯格便把话题从绘画技巧转移到了艺术史上,话题一下子就打开了。 实操向来是林朝阳的弱项,但嘴炮他强得可怕! “……西方艺术形式的底色都是宗教,东方的则是天人感应,一种对自然的呼应。两者没有办法放在一起比较,完全是不同体系内的产物。 不过乔治·斯坦纳说艺术是受难,这一点放之东西方皆准。 受难是艺术家超越、升华的重要奇迹,许多传世之作的诞生,如不经历一番苦难,它的生命力往往是不够鲜活与盛大的。” 劳森伯格听着林朝阳的观点很兴奋,“没错。艺术家都是痛苦之人,艺术家的灵感根源实际上就是无尽的等待与期盼。 所有的艺术表现形式都可以被看作受难形式,这种严肃性的产生则源自向死而生,对于死亡无畏的抵抗使得艺术成为受难。 相反,娱乐则具有内在性。它没有被赋予形而上学的潜力,因此娱乐是短暂的、转瞬即逝的。” “不不,这一点我不赞同,艺术的神学化不能一概而论,艺术与娱乐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程度的交汇点。 完全不受束缚的娱乐当然不能算作艺术,但当娱乐不受束缚发展成为受难时,它就触及了艺术的领域。 无论是艺术的神学化升华,还是娱乐的神学化释放,他们的终极目标是一致的。 我们中国人有句话,叫技近乎道,就是这个道理。 艺术史不一定是受难史,受难对于很多艺术家来说是一种磨砺,但它不是绝对的,痛苦、恐惧和孤独对于艺术的形式创作来说也不是唯一的推动力。 毕加索一辈子顺风顺水,你能磨灭他的艺术价值吗? 中国的许多诗人、画家、音乐家都是出身于门阀世家,他们的艺术同样能够引起人们的共鸣。” 林朝阳的话让劳森伯格陷入沉思,他是艺术受难派的坚定拥趸。 年轻时,他为了创作可以和友人住到纽约富尔顿街的破败公寓里。 有句成语可以很好的形容他们当时的状态——家徒四壁,这并不是夸张,他住的地方连砖块都是裸露在外的,地板早已破败不堪。 劳森伯格对自己早年的这段经历充满了感恩,他认为正是因为当年的选择才造就了他现在的成功。 在他沉思之时,林朝阳说道:“罗伯特,别纠结这些东西了。艺术家重要的永远是作品,作品所拥有的生命力是艺术家赋予的,苦难只是生命经历一部分。 在你的画作里,不存在死亡。” 他的最后一句话点亮了劳森伯格的眼睛。 他成名多年,对艺术的追求早已不仅是画好一幅画,或者达到多么高的技艺,更多的变成了一种以现时指向超越的追求永恒的执念。 “画作里不存在死亡……”劳森伯格念着这句话,露出亢奋之色。 “说的没错,没错!艺术不死,我的朋友,艺术永不凋零!” 劳森伯格越说越大声,他激动的举起酒杯,高声道:“敬艺术!” “敬艺术!”芦安·瓦尔特喊的很大声,他一个凑热闹的比林朝阳的声音还大。 一旁沉默了半个晚上的爱泼斯坦被三人的动静吓了一跳,小声嘀咕:“傻逼画画的!” 尽管只是第一次见面,但经过推心置腹的交流,罗伯特·劳森伯格对林朝阳如同多年的好友。 两人互留了联系方式,然后各自带着醉意离开了麦克索利酒吧。 次日上午,从酒店房间里醒来,吃过早餐,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不知不觉他已经出门一个星期了。 最近陶玉书也在沪上出差,夫妻俩聊了聊各自的情况。 听林朝阳说兰登书屋邀请他在美国采风、写点东西,陶玉书的态度很支持,对于林朝阳的创作她向来是如此的。 “说不定你两三个月都见不到我的面喽!”林朝阳打趣道。 陶玉书的娇羞只会在无人的角落绽放,“有时间我过去陪陪你!” “那敢情好!”林朝阳美滋滋的说道。 夫妻俩通完电话,没一会儿的功夫,芦安·瓦尔特来了。 他是林朝阳在纽约的地陪,来的时候还拿了一份《纽约客》。 “瞧瞧,你可成了《纽约客》的红人!” 前几天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颁奖时,林朝阳接受了数家媒体的记者采访,其中就有《纽约客》。 这份创刊于1925年的严肃杂志,在过去半个多世纪当中在政治、经济、文学和艺术等领域充当思潮流行的先驱角色。 以长久的文学品格和知识分子气质的坚持赢得美国乃至西方世界各国知识分子阶层的崇敬与认可。 在美国新闻界,有人将《纽约客》称为“奥林匹斯山上的宙斯”,在几乎每一个美国知识分子或中产家庭的书架上,一定有一本《纽约客》。 林朝阳刚到美国就接受了《纽约客》的采访,当然与兰登书屋脱不开关系。 现在这两家公司是一个老板,都隶属于纽豪斯新闻集团。 兰登书屋是80年被萨缪尔·纽豪斯收购的,《纽约客》则是在1985年被收购的。 跟接手兰登书屋时差不多,萨缪尔·纽豪斯在接手《纽约客》后拿下了原主编威廉·肖恩,直接引发了《纽约客》作者群的抗议。 但文化人造反通常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纽约客》作者群的抗议被纽豪斯轻而易举的化解,没有带来任何改变。 《纽约客》对林朝阳的采访是以问答的形式刊出的,标题叫《用文字书写时代》。 文章的导言是这样写的: 1991年5月9日,平常的工作日,俄克拉荷马大学的图书馆比平时早开了半个小时。 一大早,便有不少学生聚在图书馆门前,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学校文学社团的学生,也有一些外来的文学爱好者。 他们看起来很兴奋,热情洋溢,在图书馆开馆之后他们走进了图书馆,由展示海报和图书所组成的道路一直通往社区活动室,让气氛变得庄重而肃穆。 今天在这里有一场特殊的活动—— 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颁奖仪式。 这个已经拥有二十多年历史的文学奖项自诞生之日起,就将诺贝尔文学奖视作自己挑战的目标。 值得欣喜的是,在多年的评奖过程中,它的获奖者和提名者中确实有许多人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的肯定,这在某种程度上也说明了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成功。 今天的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将迎来它的第十一位获奖者,一位中国作家——林朝阳。 他很年轻,看起来比大学生们更加精力充沛。 在颁奖后,他被热心读者们团团围住。如此受欢迎的场景令人很意外,这可是一位来自万里之外的中国作家。 他谦和的回应着读者们的需求,“这是我和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林朝阳如此说。 事实上确实如此,来参加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颁奖仪式,是他第一次踏足美国。 不管是对于这些读者,还是对他而言,这样的见面都是珍贵的。 他说:“要珍惜每一次见面。” 导言结束后是采访的正文,林朝阳没有看下去,那些问题和回答他现在还记得,实在没有看的必要。 “这篇稿子最后对你的评价可不低!”芦安·瓦尔特翻着杂志说。 然后他问林朝阳,“今天打算去哪儿转转?或者我带你去一些有意思的地方采采风?” 兰登书屋为林朝阳筹办的活动在两天之后,这两天都是自由时间。 “去趟图书馆吧。”林朝阳说。 听到这话,芦安·瓦尔特知道林朝阳必定是要为新书做准备了,他兴致勃勃的拉着林朝阳上车直奔纽约公共图书馆。 走进图书馆,林朝阳一头扎进了期刊室。 “林,需要我帮忙吗?”芦安·瓦尔特问。 “不用,你忙你的就好了。” 芦安·瓦尔特见林朝阳埋首于一堆旧报纸、杂志之中,也乐得轻松自在。 如此一日轻松度过,第二日又是如此,芦安·瓦尔特感觉有些无聊了,跑回了公司去上班。 隔天上午,林朝阳出现在哥伦比亚大学校园内,今天他将会在哥大的洛氏纪念图书馆进行一场演讲。 演讲活动是兰登书屋和哥大东亚提前沟通好的,林朝阳到校后先是见到了东亚系系主任汉斯·别林斯顿。 汉斯·别林斯顿是美国知名的中国史和中国古典语言文学专家,他对林朝阳的到来表示了热烈欢迎,亲自带领着林朝阳和芦安·瓦尔特来到了洛氏纪念图书馆。 洛氏纪念图书馆是哥大校园内众多图书馆中规模比较大的图书馆,因为位于哥大校园中心,所以哥大经常会在这里举办一些比较重要的活动。 在洛氏纪念图书馆前方,一尊名为“母校”的女神立在那里,女神雕像身穿学袍,头戴桂冠,坐在王座上,目视前方。 它的扶手前有两盏明灯,象征着智慧和信条。 在女神雕像身后,就是洛氏纪念图书馆的阶梯,拾阶而上,十根高大的罗马柱雄伟壮观,它的圆形穹顶也是哥大校园的标志之一。 步入图书馆,来到活动厅。 林朝阳有些讶异,前几天在俄克拉荷马大学,还可以说是学生们因为有颁奖而捧场,今天的场面着实令他感到意外了。 只见偌大的活动厅内此时已经人满为患,连过道上也站了不少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知道为何而来的紧张气氛。 “这场活动从你踏上来美国的飞机,我们就在跟哥大预热了。 你不知道,你的《梵高之死》在哥大的学生群体当中相当受欢迎。” 林朝阳听着芦安·瓦尔特的话有些好奇,“为什么?” 芦安·瓦尔特想了想,说:“大概是因为每个无所事事的大学生都做过当艺术家的梦。” 好毒舌! 让大学生们听到怕不是要打死你! “你别小瞧你的影响力,之前你得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就在美国见了不少报纸。 这回领奖,《纽约时报》《纽约客》都有报道,要说在普通读者当中,可能没什么。 但在高校里,学生们最愿意追你这种‘不太大众的明星’!” 芦安·瓦尔特的说法可以说精准的剖析了大学生们的心态,追求的就是个与众不同、特立独行,像林朝阳这样在美国有些名气的外国作家,恰好满足了他们的这种审美追求。 所以当他走到演讲台前,如同火星落在了稻草堆上,现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弄的林朝阳都有些发懵。 这反应未免也太夸张了吧?感觉今天不讲点干货都对不起这些学生们的反应。 活动厅占地广大,尽管是白天,也必须要依靠灯光才能提供充足的光线。 在灯光下,林朝阳看到了一双双眼睛如夜空中的星星,明亮而充满期待,让他忍不住想起以前在燕大演讲时,那时似乎也是这样。 “非常高兴能够来到哥伦比亚这座顶尖学府和诸位进行交流,虽然我的演讲才刚刚开始,我已经预感到这将是一次令人难忘的经历。 就在昨天,我还在苦恼今天的演讲应该讲些什么内容。” 林朝阳上来先卖了个关子,引来了不少人的好奇。 “那天我跟编辑在第七街的麦克索利酒吧喝酒,偶然间碰见了罗伯特·劳森伯格。他,你们知道吗?”林朝阳问。 底下不少学生点头。 林朝阳玩笑着说道:“看来他的知名度在美国不太行,才这么些人知道。在我们中国,我如果问大学生的话,十个里有九个都知道。” 现场发出一阵哄笑声,气氛轻松起来。 “那天我们聊的很好,他说它很喜欢我的《梵高之死》,就跟你们一样。” 下面又有人露出会心的微笑。 “我们还谈到了一些其他的话题,比如艺术是否需要受难才能得以升华?” 说到这里,林朝阳的语气逐渐严肃了起来,从轻松到严肃,他轻而易举的将台下所有学生的心神牢牢拴住。 “劳森伯格先生认为,艺术需要受难的激发才能有夺目光彩,才能有历久弥新的生命力。 他的观点我不完全赞同,但是是有一定道理的。 卡夫卡式的死亡受难,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加深了他作品的艺术魅力和他本人的传奇性。 包括我写的《梵高之死》,我想诸位如此喜欢这部小说,也应该与梵高本人的经历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我们中国有个成语专门来形容这种情况,叫天妒英才。 这些故事的背后,其实是遗憾的力量。 这几天我一直在纽约公共图书馆看报纸,正好看到了一个小故事,想分享给大家。 在被誉为牛仔之城的达拉斯,那里有个叫罗恩的电工,他是个典型的西部牛仔,生平爱好三件事,喝酒、美女和斗牛。 总之是个性情得不能再性情得男子汉,他生平最瞧不起的就是那些同性恋。 因为一次维修事故,罗恩受伤进了医院,在检查过程中他却被告知感染了艾滋病,只剩下30天的生命。 得知自己的病情,罗恩怒不可遏。 不仅是因为他命不久矣,更因为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艾滋病?那是只有那些令人作呕的同性恋才会得的绝症,他怎么会得这种病呢? 他愤怒、不甘、绝望……” 林朝阳语气平缓的讲述着牛仔罗恩·伍德鲁夫的故事,在1991年这个故事还未被拍摄成电影,变得在美国家喻户晓。 眼下它只是发表在《达拉斯晨报》上的一则无人关注的真实故事。 但透过林朝阳的徐徐讲述,在场的学生们还是慢慢的沉浸在这个充满了张力的故事中。 直到故事讲到最后,林朝阳说:“很抱歉,这个故事没有结尾,因为罗恩先生的故事仍在继续,他还健在。” 本来学生们在听讲时还在为罗恩的病情担忧,听到林朝阳这句话,他们的心中顿时轻松了下来,没人会不喜欢大团圆结局。 他们继续聆听着林朝阳的声音,感受着他的真诚。 “我讲这个故事,其实就是想向各位求证一件事。 假设一个人他得了绝症,身为旁观者而言,你是希望他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刻丧失斗志的死去? 还是像个斗士一样与病魔抗争下去,哪怕最后饮恨而亡?” 听着林朝阳的问题,在场有人喊道:“我选后者!” 这个声音的选择获得了大多数人的赞同。 林朝阳点了点头,脸色郑重起来。 “与其像个孬种一样,不如轰轰烈烈的活一回。 我们喜欢听受难的故事,不是因为喜欢受虐,而是偏爱人类在面对苦难与死亡前的不屈斗志。 那是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 罗曼·罗兰说: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这就是我今天想讲的话——人生是一趟有去无回的列车,你无法预测接下来的日子里会发生什么变故,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成为自己的英雄!” 林朝阳慷慨激昂的声音回荡在活动厅内,播撒进现场数百位听众的耳朵中,也融进了他们的心中。 所有学生都被他那饱含热忱的讲话所感染,心潮澎湃,难掩激动,他们滚烫的眼神聚焦在林朝阳身上,满是崇敬之色。 活动厅内很安静,但氛围却并不平静,如同深沉的海面之下正酝酿着汹涌的波涛。 “以上就是我的演讲内容,谢谢大家!”林朝阳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如同一声号令,全场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那掌声汹涌如海浪,经久不息。 有学生激动的吹齐了口哨,离经叛道,尖锐的声音划破空气,却与这热烈的分为完美融合,形成了独特的和声。 林朝阳鞠躬过后微笑着朝大家挥手致意,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让台下的掌声又热烈的两分,欢呼声不断,仿佛迷倒众生的偶像。 终于,几分钟过去后,学生们的激情慢慢耗尽,现场的气氛逐渐安静下来。 接下来是提问时间,成功的演讲让学生们举手提问的热情难以抑制,根本不给林朝阳喘息之机。 本来只有半个小时的提问交流时间,硬生生延长到了一个小时,学生们仍旧意犹未尽。 “最后一个问题……请那边穿着蓝色上衣的女同学提问。” 穿着蓝色上衣的金发女生站起来,情绪有些亢奋,声音有些颤抖的问:“谢谢您,林先生,您的演讲令人振奋。 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来自哥大艺术学专业的大二学生金·克莱尔。 我没有问题,只是有个请求。” “但愿你的请求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林朝阳微笑着伸出手示意她讲下去。 金·克莱尔说道:“刚才你讲的故事非常动人,有一种令人战栗的生命力,跟当初我在看《梵高之死》时的感受一样。如果可能的话,能够请您将这个故事写成小说?” 她的话音刚落,现场响起了一阵掌声,显然是说到了许多学生的心坎上。 林朝阳今天的演讲,“牛仔罗恩”的故事是核心,充满了打动人心力量,令在场所有人动容不已。 掌声过后,林朝阳说:“这确实是个很有意思的故事,我当然希望把它写出来,不过这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你们不会以为这故事是我瞎编的吧?” 现场发出一阵哄笑。 林朝阳讲的是真实故事,甚至当事人还在世,当然要征得本人的许可。 但他的回答无疑是积极的,令在场所有学生都感到了满意,再次给予了林朝阳最热烈的掌声。 今天这场演讲,林朝阳以他出众的人格魅力深深的打动了哥大学子,收获了一众迷弟迷妹。 演讲结束后,这些学生将他团团围住,热情程度远超那天在俄克拉荷马大学的情况。 林朝阳一边在学生们带来的书上签名,一边跟他们交流着。 他还在人群里还有不少黄皮肤、黑头发的面孔,这些学生看到林朝阳,比那些老外还激动。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些中国留学生在美国社会要融入主流并不容易,几乎每个人都感受过那种背井离乡、寄人篱下的憋屈。 林朝阳是祖国来的作家,能够受到老外们如此狂热的追捧,他们现在最大的感觉就是提气、骄傲、与有荣焉。 因而这些留学生,见到林朝阳的表现比那些外国学生们更热情,纷纷用家乡话跟林朝阳打招呼,还有人扭头跟身旁的外国同学炫耀。 第547章 名家云集 这些留学生把林朝阳当作炫耀的资本,就跟某些人在酒桌上炫耀自己有个富豪或者高管亲戚一样,主要是方便抬高自身价值。 当然,这其中也有些“亲不亲,故乡人”的乡情。 自七十年代末,国内的留学风潮渐起,到八十年代中期已经蔚然成风。 去年过年林朝阳一家人还在餐桌上谈论过这个问题,连学校都组织托福班,把出国留学当成是产业,也难怪出国的人越来越多。 如今哥大校园里的中国留学生不算多,加在一起十多个人,今天全来了,甚至还有一位已经留校的助教。 但这个数量也比俄克拉荷马大学的中国留学生多多了,那里整所大学两万人,就一个中国留学生,叫曹国伟,林朝阳特地多跟他聊了两句。 前几天,林朝阳领取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消息已经见诸报端,哥大的这些留学生也关注到了。 恰好这个时候,哥大方面开始宣传林朝阳要来做演讲的消息,这些留学生立刻兴奋了起来。 直到今天,大家拉帮结伙的都跑了过来。 喧闹的场面过后,林朝阳身旁聚集的十多个中国留学生都没走,因为他说要请大家吃个午餐。 有几个人下午还有课,林朝阳就把午餐选在了哥大的校园餐厅。 正当林朝阳准备和留学生们一起去吃饭的时候,有两个白人学生找到了林朝阳。 两人自称是哥大新闻学院的学生,他们希望林朝阳能够允许他们将今天的演讲内容整理后发表在《哥伦比亚新闻评论》上。 哥伦比亚大学以新闻传媒专业闻名于世,新闻学院自然是学校最强势的学院,著名的普利策奖的评选机构就设立在哥大新闻学院,每一届的评选结果也是由哥大校长来宣布。 作为哥大的王牌专业,新闻学院不仅有自己的刊物,而且不止一份。 有全美第二份正式出版的学生杂志《哥伦比亚每日观察家》、有文艺双月刊《哥伦比亚新闻评论》,还有年度出版物《在纽约》。 “这当然没问题。” 获得了林朝阳的授权,两人很高兴,还专门拉着林朝阳合了影才离开。 小插曲后,林朝阳和留学生们往餐厅走去,一路上留学生们热情的给林朝阳介绍着哥大校园里的建筑和典故。 跟林朝阳走在一起时,他们的脸上比平时多了些骄傲,尤其是有参加了演讲的哥大学子认出他们身边的林朝阳时,他们的这种骄傲更是达到了顶峰。 吃饭时,留学生们很健谈,跟林朝阳分享着留学生活的各种酸甜苦辣。 等吃过了午餐,林朝阳在留学生们依依不舍的眼神中离开了哥大。 “林,早知道你的演讲水平这么高,我应该多给你安排几场活动才对。” 芦安·瓦尔特惊叹于林朝阳今天演讲在哥大学生中所造成的反响,更惊叹于这些学生对林朝阳的追捧。 “我可没有那么多故事可讲。”林朝阳笑着说。 芦安·瓦尔特立刻想起了林朝阳在演讲上讲的故事和最后那位叫金·克莱尔的女生所提的请求。 “那个罗恩的故事,你真的想把它写成小说?” “不行吗?”林朝阳问。 “当然没问题。”芦安·瓦尔特目露思索之色,“只是许多小说,打上‘根据真实事件改编’这几个字,往往会费力不讨好,你真的想好了吗?” “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林朝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芦安·瓦尔特沉吟后说道:“很有张力,作为小说素材而言是极好的,它甚至连结构都如此优秀。” “那天我在《达拉斯晨报》上看到关于它的报道时也是这么想的,拿来写小说再合适不过了。 你们出版社不是希望我可以尝试一下美国故事吗?” 见林朝阳神色坚定,芦安·瓦尔特便知道他内心主意已定,也就没有再劝。 “不过,罗恩·伍德鲁夫还在世,你要写他的故事肯定要征求本人的意见。” 林朝阳拍了拍芦安·瓦尔特的肩膀,“你说的,要给我提供帮助,不会反悔吧?” 芦安·瓦尔特苦笑,没想到林朝阳的任务来的这么快。 “好吧,我这边先联系他。还有什么要求,你最好先跟我都说了,我这边来安排。” “唔……”林朝阳想了想,“剩下的就是采风,实地了解了,还是等你安排好再说吧。” “好。” 翌日上午,林朝阳来到了位于曼哈顿联合广场的巴恩斯·诺布尔书店。 这家书店规模很大,占地面积达到了惊人的1.4万平方米,是书店行业少有的“巨无霸”。 从外表看,它更像是一家图书馆。 巴恩斯·诺布尔书店隶属于巴恩斯·诺布尔书店公司,早在七十年代,这家连锁书店公司就率先采用打折促销、电视广告等人们闻所未闻的促销手段进行图书销售,引起了行业震动。 到八十年代末,巴恩斯·诺布尔书店公司开始打造大型自选书店的概念,将原本人们印象中小书店扩展成为如同图书馆一般的雄伟建筑。 曼哈顿联合广场前的这家书店才刚刚开业不久,上下共四层,每一层都被书籍填满,让人眼花缭乱。 据店长劳伦斯介绍,这里的书架长度加在一起达到了惊人的20公里。 虽然强调这种无聊的数据显得有些滑稽,但不得不承认,它在营销上确实起到了噱头作用。 至少作为图书管理员出身的林朝阳,就很有兴趣在里面逛一逛。 今天是周六,巴恩斯·诺布尔书店内读者众多。 当然了,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奔着林朝阳来的,他的读者见面会今天在这里举办。 读者见面会的主持人是由芦安·瓦尔特客串的,嘉宾则是美国出版界的传奇编辑罗伯特·戈特利布。 作为编辑,罗伯特·戈特利布在大众当中名声不显,但在美国出版界却声名显赫。 他一手挖掘和培养了约瑟夫·海勒、托妮·莫里森、约翰·奇弗、V.S.奈保尔、多丽丝·莱辛、迈克尔·克莱顿、约翰·勒卡雷、安东尼·弗雷泽等诸多美国著名作家。 其中多人都获得过普利策奖和诺贝尔奖的肯定。 1960年罗伯特·戈特利布所在的克诺夫书局被兰登书屋收购,他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兰登书屋的一员。 到87年,罗伯特·戈特利布受萨缪尔·纽豪斯的邀请到《纽约客》担任总编,但依旧保留了兰登书屋编辑顾问的身份。 读者见面会来的人不少,至少不比美国的一些畅销书作家办的见面会来人少,看起来至少有一百多人。 林朝阳还在其中看到了几个熟面孔,是那些哥大的留学生,他们今天特地来给林朝阳捧场。 见面会开始后,芦安·瓦尔特简单的串场后就是林朝阳和罗伯特·戈特利布的对谈。 两人一个作家、一个编辑,对谈的话题自然离不开创作。 罗伯特·戈特利布一眼看上去就是典型的白人精英,在对谈时表现的也很强势。 林朝阳与他恰恰相反,表现的有些温吞,但每一句话都能说到点子上。 “林,你的作品我只看过《楚门的世界》,我看兰登书屋给我的履历上,说你至今已经写了超过10部长篇小说。 以你的年纪,这真难以想象!” 罗伯特·戈特利布的话中藏着一丝质疑,他又问:“能谈谈你创作的秘诀吗?要知道你这样的产量和效率,在作家当中可是不多见的。” 林朝阳脸色轻松,“秘诀?如果说有秘诀,那只有一样。” “什么?” “笔耕不辍。”林朝阳抛出一个短句。 进而又说道:“我们中国有一句话叫天道酬勤。很多人把文学创作当成搞艺术,文学当然是艺术,但在它还未成为艺术之前,首先是努力和技术的堆叠。” “很多初入这行的人总把灵感看得太重,灵感这玩意儿大概只相当于火花,你不储备够足够的燃料,是无法点燃创作的熊熊烈火并持之以恒的燃烧再去的。” “当作家从来不是一件舒坦的事,我们要和世界较劲、和自己较劲,每一部杰作诞生的背后,都是作家殚精竭虑的结晶。” “想要轻轻松松的写出好东西,那只存在于无聊的幻想中。” 林朝阳回答的很认真,他对于创作的严谨态度赢得了戈特利布的赞赏。 戈特利布这人从年轻时就是个工作狂,在它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下班或者休假一说。 过去近四十年的职业生涯中,他完全的放假仅有不到10天时间。 如此变态的工作狂,即便是陶玉书看到了都要甘拜下风,他的这种工作态度也让曾经和他合作过的作家们瑟瑟发抖。 “林,真希望你是我负责的作家!”戈特利布感叹了一句。 林朝阳就是条咸鱼,刚才那些话不过是放个嘴炮,见戈特利布如此欣赏他,好像下一秒就要跟他约稿,他连忙转移了话题。 两个多小时的见面会,前一个小时是林朝阳和戈特利布的对谈,后一个小时是林朝阳和读者们的交流,最后还有签售环节。 等见面会结束,戈特利布握着林朝阳的手,向他发出了邀请。 “林,明天我组织了一场聚会,如果你明天还在纽约的话,希望你能来参加。” 林朝阳欣然答应了下来,不出意外的话,他这几天应该都会在纽约。 等到兰登书屋那边跟罗恩·伍德鲁夫联系上了之后,他才有可能离开纽约往西部去。 次日,读者见面会换了个地方举办,依旧热闹非凡,也算是印证了林朝阳如今在美国读者群体当中的号召力。 “连续两部小说长时间登上《纽约时报》畅销榜,又因为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获得了不少的曝光,你现在的影响力可要超过一般的畅销书作家了。” 芦安·瓦尔特的语气中满是欣慰,林朝阳是他负责的作家,能够如此受欢迎,无论如何对他来说都是好事。 傍晚,芦安·瓦尔特的奥兹莫比尔停在路边,林朝阳从车子上下来。 车子里传来芦安·瓦尔特的喊声,“林,真的不带我一起去吗?” “可以,我就跟戈特利布先生说,你是我的经纪人。” “算了吧,没人邀请去了有什么意思!”芦安·瓦尔特悻悻说道,又嘀咕了一句:“那老家伙可真是势利眼!” 说完车子一股烟没影了,林朝阳笑着摇了摇头。 罗伯特·戈特利布的家在长岛格萨港,这里属于纽约的富人区,为绿树和绿地包围的独栋别墅,很有美国电影里的氛围。 “欢迎你,林!” 林朝阳来的比约定时间早了十多分钟,聚会还没开始,但戈特利布家里已经坐了几个人。 一进门,戈特利布就热情的拉着他给大家介绍。 早到的几个人分别是英国作家多丽丝·莱辛、约瑟夫·海勒、迈克尔·克莱顿。 林朝阳与三人打了招呼,轻松的坐到了沙发上,同时心中不免感慨所谓的圈子。 罗伯特·戈特利布是美国二战后最重要的文学编辑之一,能来他家做客的也都不是一般人。 多丽丝·莱辛,笔名简·萨默斯,早在六十年代便凭借着作品《金色笔记》扬名西方世界,这部小说至今销量已经破百万册。 这些年多丽丝·莱辛数次被提名诺贝尔文学奖,但可惜都擦肩而过,按照正常的时间轨道,她应该在2007年以88高龄成为诺贝尔文学奖历史上年龄最大的获奖者。 约瑟夫·海勒就不用说了,一部《第22条军规》让他留名美国文学史,是二十世纪美国文学界最具声望的作家之一。 多丽丝·莱辛和约瑟夫·海勒都属于纯文学作家,而迈克尔·克莱顿则是通俗文学作家,被誉为美国科幻惊悚文学之父,《侏罗纪公园》是他的代表作。 除了在小说上的成就,迈克尔·克莱顿还是一位编剧和导演。 参与过《火车大劫案》《西部世界》(1980)等多部电影的创作。 以这三人在美国文学界的声望,能让他们同时聚集在一起,大概也只有罗伯特·戈特利布有这个面子。 林朝阳跟他们三人初次见面,没什么共同话题,还是戈特利布说起了他的创作效率,打开了大家的话匣子。 几人对林朝阳几乎每年一部长篇小说的效率感到震惊,三人中哪怕是写通俗小说的迈克尔·克莱顿,其产量也远无法跟林朝阳相比。 几个人正聊着的功夫,又有客人来了。 “嗨,朱迪斯!” 戈特利布将来人介绍给林朝阳,朱迪丝·琼斯是戈特利布在克诺夫书局的老同事,她也是美国出版界的知名编辑。 职业生涯早期曾编辑过约翰·赫赛、约翰·厄普代克、阿尔贝·加缪和萨特等人的作品。 后来她把精力转移到了美食领域,编辑出版了一系列热销美食图书,带动了美国六十年代以后的饮食变革。 打过了招呼,朱迪斯·琼斯跑到了厨房要看看今天的菜单,看完之后她满脸嫌弃。 戈特利布为聚会专门请了厨师,准备的是法国菜。 对于美国人来说,法国菜已经很高端了,但朱迪斯·琼斯从六十年代就在向美国人介绍法国菜,毫无惊喜。 “罗伯特,我真该给你介绍两个厨子。”朱迪斯·琼斯吐槽了一句。 “得了吧,茱莉亚做的菜我又不是没吃过,你捧出来的那些作家做菜也就那么回事。”戈特利布回敬了一句。 茱莉亚·蔡尔德,在美国的地位大概于相当于刘仪伟在中国的地位,在电视上教人做菜,也出书,是朱迪斯·琼斯一手挖掘出来的美食作家。 两人拌嘴的功夫,家里陆续又来了几位客人,其中一人林朝阳还认识,是兰登书屋的杰森·爱泼斯坦,他跟戈特利布也是老朋友。 “林,没想到你也在这。”爱泼斯坦惊喜的说道。 算上林朝阳,今天戈特利布一共邀请了7位客人,都是作家和编辑。 林朝阳是唯一一位外国人,也是最年轻的。 有了爱泼斯坦的加入,林朝阳更加轻易的融入了众人的聊天。 林朝阳以前经常请人吃饭,但被请客的机会少得可怜,他悠闲的跟众人交谈,感觉十分惬意。 偶尔到厨房考察一下大厨的手艺,心里给大厨的刀功一个差评。 见他对厨房里正在进行的烹饪饶有兴趣,朱迪斯·琼斯问:“林,你也喜欢做菜?” “还行,偶尔会做点菜。” 多年来,朱迪斯·琼斯致力于向美国民众推广世界各国美食,先后编辑出版了《掌握法式烹饪艺术》《意大利经典烹调》《中东美食》《印度烹饪之约》等畅销书。 按照她的想法,是要把世界上各个较为发达的美食文化都介绍给美国民众的,这其中也包括中餐。 “我正打算做一本有关于中华美食的书,你能给我提供点意见吗?” 听说林朝阳会做菜,朱迪斯·琼斯跃跃欲试的问。 从老美口中听到“中华美食”这个词,林朝阳起了点应激反应,脑子里飘过的是“左宗棠鸡”、“宫保鸡丁”、“李鸿章杂碎”这些菜名。 “你可以去唐人街找个懂行的厨师来当顾问。”林朝阳说。 朱迪斯·琼斯并未察觉出他语气中的推脱,说道:“你可以给我推荐几道家常菜,就是那种做起来很容易,但味道又不赖的菜。” 林朝阳想了想,想到了一道对于老美来说很简单,也容易符合大众口味的菜。 “你可以尝试一下拍黄瓜。” “拍黄瓜?” “就是黄瓜沙拉!” 换了个说法,朱迪斯·琼斯立刻明白了,林朝阳又给她讲了一遍做法,听起来确实简便易学。 朱迪斯·琼斯到冰箱里翻了一下,还真被她找到了一跟黄瓜,这玩意在戈特利布家是做三明治配菜的。 “我来试试!” 她说着洗了洗黄瓜,操起菜刀就要切黄瓜。 “不不不!” 林朝阳连忙制止了她,朱迪斯·琼斯一脸疑惑的看向林朝阳,不明白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要拍!拍,懂吗?你这么切是没灵魂的。” 朱迪斯·琼斯看了看手中尖尖的厨师刀,一脸疑惑。 林朝阳无奈的走过去,洗了手接过刀。 西餐的厨师刀确实不方便拍黄瓜,但不是不能拍,他一手握刀柄,一手按刀背,轻轻用力,用按压代替了拍,效果是一样的,他又顺手在“尸体”上来了几刀。 “amazing!” 看着在动作下四分五裂的黄瓜本体,不光是是朱迪斯·琼斯,连其他几个人也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叹。 往常林朝阳做菜时,身旁要有人这么捧场,他少不得要炫一番刀功,可今天他实在兴不起炫技的心思。 好家伙,拍个黄瓜都能引起围观,屋里这几位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十指不沾阳春水。 其实朱迪斯·琼斯几人惊叹的不是他拍黄瓜,而是林朝阳那如同闲庭信步一般娴熟的动作。 所谓“专业”,其实就是一种范儿。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林朝阳几个轻松动作的背后是他精湛厨艺的体现。 黄瓜都拍完了,这菜也算是做完一半了,秉持着送都送到西的精神,林朝阳又掰了两瓣大厨用来给法餐提味的大蒜。 跟刚才的动作一样,轻轻一压,不需要动手去扒,蒜衣已经自行脱落,众人对这种小技巧更感神奇。 把裂开的蒜瓣剁成蒜末,再用盘子将黄瓜和蒜末装好。 林朝阳又被调味给难住了,戈特利布的厨房里有盐、酱油和墨西哥辣椒,却没有醋和味精。 醋这位调料在老美的字典里压根就没有,味精早些年曾经在老美风靡过,六十年代以后被污名化,基本没有美国人用了。 于是林朝阳就往菜里挤了点柠檬汁,又加了点糖。各样调料齐活了,随便一搅拌,然后他就把菜端上了桌。 拍黄瓜,后世曾经在洋抖里风靡过的一道中国凉拌菜。 刚才朱迪斯·琼斯让林朝阳给推荐简单易做又美味的中国菜,林朝阳想来想去,觉得凭老美的动手能力,这道菜已经是大众能接受的极限了。 菜上了桌,众人都没动,反而在那饶有兴致的看来看去。 大家倒不是对这道菜有多大的期待,而是对林朝阳三下五除二做出一道菜来感到稀奇,这速度比他们拌份沙拉还要快了不少。 最后是朱迪斯·琼斯想起来了这道菜是林朝阳应她的请求做的,才握着叉子打算试一试。 她叉起一块带着汁水的黄瓜送进了嘴里,细细咀嚼,完全是拿出了美食家品鉴的架势。 众人见状不由得好奇的张望着她的反应。 “嗯~” 朱迪斯·琼斯发出了一声鼻音,却没有说话,她继续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只有眼角那几道细碎的皱纹暴露了她味蕾的愉悦。 她的反应把本来对这道菜的味道没什么期待的众人的胃口给吊了起来。 “怎么样?”爱泼斯坦问。 终于将口中的黄瓜咽了下去,朱迪斯·琼斯好像美食节目的评委,表情严肃的品评道: “很神奇的味道。保持了黄瓜的清香、脆爽口感,味道咸咸的、酸酸的,还有些鲜甜,很适合当开胃小菜。” 众人听完她的评价,也忍不住去拿餐具打算尝试尝试。 他们这些人一年里总会参加几次聚会,但在聚会上大多是谈工作、聊艺术、分享经历,跑到聚会上搞美食品鉴还是第一次,大家都觉得很新鲜。 尝过了拍黄瓜之后,大家觉得朱迪斯·琼斯的评价很中肯。 这道菜不是那种一吃就令人惊艳的味道和口感,但却很让人上头。 “对于不喜欢黄瓜的人来说,这种做法是个不错的尝试。”戈特利布说,然后又夸赞了一句林朝阳,“林,你的厨艺可真不赖!” 朱迪斯·琼斯问林朝阳:“林,像这样简单的菜,在中餐里多吗?” “中餐的分类有很多种方式,这属于凉菜,可以类比成沙拉,做法都大差不差,这个是相对简单的。” “你会的多吗?” “我?还成吧,一般的菜系都会一点。” 听到“菜系”这个单词,朱迪斯·琼斯说道:“我知道,中国有很多种烹饪方式,是按照省份来分的。” “你有没有兴趣出一本烹饪图书?”朱迪斯·琼斯接着问道。 林朝阳毫不迟疑的摇了摇头,“没兴趣。” 见他如此干脆的拒绝,朱迪斯·琼斯以为他是看不起烹饪图书,便给他科普起了如今烹饪图书在美国的销量和影响力。 朱迪斯·琼斯至今编辑的烹饪图书超过10部,每一部的销量都是百万册起步。 比如她在1972年编辑的《素食主义的品味》,因其反传统饮食习惯的文化内容和语言使素食得到推广,随之掀起素食主义运动,这本书在十几个国家发行数百万册。 林朝阳听她讲了半天,说:“朱迪斯,烹饪不仅是为了裹腹,也是一种生活态度,是艺术,甚至是道!” 他的语气平静,不带什么情绪,可在朱迪斯·琼斯的眼中却看出了满满的优越感。 第548章 《纽约客》专栏 朱迪斯·琼斯好歹也是编辑过十多部畅销烹饪图书的知名编辑,自问对各国美食的涉猎远超常人,对于烹饪这件事也有着独到的见解。 可她却被林朝阳的眼神和语气给深深的刺痛了,那种如同博学老者对待幼儿园小朋友一般居高临下的姿态,实在让人很不爽。 “林,我也觉得烹饪是艺术,所以它才值得推广。” “不,你不懂。” 朱迪斯·琼斯还想反驳,林朝阳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他指着厨房岛台上的西班牙火腿。 “你知道火腿的制作方法吗?” “当然。”朱迪斯·琼斯说。 她刻意卖弄道:“一条上好的西班牙火腿需要用伊比利亚黑猪肉作为原料,经过长达数月到一年的风干才会成熟,达到绝佳的风味。” 林朝阳点了点头,“说的不错。” “时间是食物的挚友,时间也是食物的死敌。 为了保存食物,我们虽然已经拥有了多种多样的科技化方式,然而腌腊、糟醉、风干和烟熏等古老的方法,在保鲜之余,也曾让我们意外的获得了与鲜食截然不同,有时甚至是更加醇厚鲜美的味道。 时至今日,这些被时间二次制造出来的食物,依然影响着人们的日常饮食,并且蕴藏着人类对于滋味和世道人心的某种特殊的感触……” 林朝阳的语气和缓,有一种娓娓道来的诉说感,轻易的让朱迪斯·琼斯闭上了嘴,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林朝阳的语言所吸引。 “在我们国家的湖南,每年一到秋天,稻田里的禾花开了,也到了苗族人制作腌鱼和做腊肉的时节。 湘西地带木材丰富,熏烤腊肉的燃料以硬木为佳,如茶树和杨梅树。 熏烤时,要把腌制好的肉挂在取暖做饭的火塘之上,还不断将松果、茶壳、桔皮等放入火塘,这样熏烤出来的腊肉,就会带着茶果的香味。 对纯朴的苗家人来说,腌鱼腊肉,不仅仅是一种食物,而且是被保存在岁月之中的生活和记忆,永远也难以忘怀……” 伴随着林朝阳的诉说,包括朱迪斯·琼斯在内,在场的所有人眼前似乎都呈现出一幅田园牧歌,人间烟火的景象,仿佛身临其境。 一段极富美感的描述结束后,众人沉浸在林朝阳编织的画面里,怔在那里久久的回味。 “真美啊,真是诗一般的语言。”多丽丝·莱辛慨然道。 杰森·爱泼斯坦脑海中仍保留着刚才的画面,“林,被你说的我都想尝尝那种腌鱼腊肉了!” 林朝阳笑了笑,“在美国可吃不到。” 朱迪斯·琼斯神色复杂的望着林朝阳,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仅凭着刚才那一段描述,她就已经看到了自己与林朝阳在对饮食一道认识上的差距。 饮食是生活态度,是艺术,是道。 朱迪斯·琼斯似乎明白了林朝阳刚才为什么会是那样的态度,与此同时,她心里升起了一股强烈的见猎心喜。 正当她准备开口的时候,戈特利布的声音响了起来。 “林,你对饮食的领悟太深刻了,不仅是令人耳目一新,更充满了艺术性,把饮食真正的上升到了文化的高度。” 戈特利布的声音带着些兴奋,他的赞美毫不吝啬,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戈特利布可不是个会这么轻易给予别人如此高评价的人。 听着他的赞美,林朝阳脸上露出微笑,说了声谢谢。 在别的事上他可能会谦虚一下,但在饮食文化一道上,他很有信心。 他刚才对朱迪斯·琼斯的态度倒不是敌视,只是实在瞧不上老美那种菜谱式的烹饪图书。 《掌握法式烹饪艺术》《意大利经典烹调》《中东美食》……听听这些名字,有一个像是正经厨子想出来的吗? 关键是这玩意竟然能卖几百万册! “林,你有没有兴趣来我们《纽约客》写个专栏?就写你刚才所说的这种内容。”戈特利布提议道。 听到他的话,林朝阳还未表态,朱迪斯·琼斯兴奋了起来。 “罗伯特,我们想到一块了。可以让林在你们《纽约客》写专栏,我来负责结集出版。” 戈特利布微笑着颔首,“这个建议很棒!”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热火朝天,却忽略了林朝阳这个当事人。 “那个……罗伯特,专栏我恐怕写不了,这次来美国,我的主要任务除了领奖,是筹备新小说。” 戈特利布说道:“这并不冲突。林,我们《纽约客》每周一期,一周一篇短文,千字即可,不会浪费你多少时间。” “但……” 林朝阳正想回绝,朱迪斯·琼斯又说道:“林,难道你不想让美国的民众多了解了解中国的饮食文化吗?” 她这句话打在了林朝阳的七寸上,见林朝阳果然开始面露迟疑,朱迪斯·琼斯眼中闪过得意。 从刚才林朝阳的一举一动之中,她不难看出林朝阳对中国饮食文化的骄傲。 骄傲就好,我这一句,你该如何应对? “朱迪斯说的没错。林,这是个传播你们中国饮食文化的好机会。”戈特利布也跟着添了一把柴。 其他人看着这种情况饶有兴致,要知道在《纽约客》上发文章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大家倒不认为以林朝阳的名气和实力这是件多么荣耀的事,但戈特利布说的可是个人专栏,这就要珍稀多了。 《纽约客》的专栏代表不了作家多受欢迎,但一定能代表作家在某个领域的专业度,只有某个领域享有盛誉的作家、记者和研究者才拥有在上面发表专栏的资格。 正在林朝阳犹豫的时候,杰森·爱泼斯坦也劝道:“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对你来说也是个新的尝试。” 林朝阳看了一眼爱泼斯坦,因为跟兰登书屋的合作关系,他和爱泼斯坦的关系显然要亲近一些。 本来他已经动摇了,见爱泼斯坦也如此劝说,他便借坡下驴,笑着说道: “好!既然诸位这么相信我,那我就尝试尝试。” 戈特利布笑得十分开心,“林,你做了个明智的选择!” 爱泼斯坦一脸调侃之色,“在《纽约客》发专栏,朱迪斯负责出版。林,你这个待遇在此之前还没人享受过。” “荣幸之至。”林朝阳说。 戈特利布和朱迪斯·琼斯略显自矜,两人刚才劝说林朝阳时毫无架子,那是因为被林朝阳的才华所折服。 面对一般的作家,他们可没这么好说话。 说笑之间,晚餐就绪,众人落座进餐。 顺着刚才的话题,朱迪斯·琼斯跟林朝阳请教了一些关于中餐的问题。 “朱迪斯,其实很多人对中餐有个很大的误区,他们习惯于按照国家来将饮食划分,这对于法国、意大利这些欧洲国家来说没什么大问题,但这样的划分对中餐并不适用。” “为什么?” “我们说饮食,它实际上某一区域、某一群人自古以来逐渐养成的生活方式。 中国幅员辽阔,东部沿海、西部高原,北方平原、南方多山,还有盆地、沙漠戈壁、丘陵不同的地形,东北部靠近北寒带,南部却接近热带。 如此巨大的经纬度跨度,不仅造就了中国不同一般国家的民族多样性,也造就了各地完全迥异的饮食习惯。 比如我的家乡东北三省,那里地处寒冷,饮食风格略显粗犷,调味重油重盐。因为在漫长的冬季里,人们必须要以此来保证体力。 川渝一带以辣闻名,因为那地方雨水多、气温高,辣椒中的辣椒素可以有效帮助人们驱寒祛湿。当然,这个是中医里的概念…… 所以说,许多人以国家的形式来总结和归纳中餐,往往不得其法,原因就在这里。 我认为更准确的方式是以省份,或者是区域来划分。 比如东北的平原地区以及内蒙古东部,这几个地方饮食习惯相近,就被划分出了辽菜这个独特的饮食系统……” 说起中国的饮食文化,林朝阳侃侃而谈,滔滔不绝,听得在场众人一愣一愣的,没想到中国人的饮食系统如此复杂。 “有意思!” 当林朝阳的讲解告一段落,戈特利布赞了一句。 对于林朝阳在不知不觉之间成了今晚聚会的主角,大家也并不介意。 在场的都属于典型的左派知识分子,倡导反对种族主义、性别歧视和环境破坏等问题,强调个人自由和多元文化,具有很强的包容性。 因此对于林朝阳所阐述的这些饮食理念和文化并不排斥,反而十分欣赏。 他们的性格和喜好也是《纽约客》这份杂志的读者群的一个缩影。 今天的聚会有好几位都是六十岁以上的老同志,精力远不如年轻人旺盛,到晚上九点聚会便散了。 临走之前,戈特利布不忘叮嘱林朝阳早点写两篇稿子先交上来,他好推进专栏的事。 林朝阳应了一句之后告辞。 杰森·爱泼斯坦主动和林朝阳走到一起,等走出戈特利布家的院子后,他才张开了口。 “林,你会不会觉得戈特利布邀请你写专栏这件事有点突兀?” 看来爱泼斯坦是了解些内幕,林朝阳点了点头,说:“是有点。” 杰森·爱泼斯坦叹了口气,说道:“他也是没办法……” 1985年萨缪尔·纽豪斯入主《纽约客》,出于商业目的对杂志内容进行了不少调整,一度导致《纽约客》在读者和广告商心目中的形象大打折扣。 罗伯特·戈特利布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接手了《纽约客》。 接任总编之后,戈特利布安抚住了前任总编威廉·肖恩留下的大将,对作家变得更加亲近,并让一直很受欢迎的麦格拉思担任了二把手。 在杂志内容上,他延续了以往的特色,还要求将选题范围扩展得更加广泛,变得更加亲近年轻人。 他的这些举措成功的为《纽约客》挽留了读者,也仅限于此。 毕竟纸媒的辉煌时代在进入八十年代后期就已经过去了。 但身为资本家的纽豪斯并不满足于《纽约客》的现状,以他的角度看来,《纽约客》是美国知识分子最为推崇的杂志,拥有数以百万计的忠实读者。 并且这些读者都是高净值人群,《纽约客》所要创造的价值应该远不止如今的水平。 “最近半年,罗伯特的压力很大。他其实很想完成老板交代的任务,但前提是保持杂志的路线和风格。 你在饮食文化方面的特长很吸引人,我想他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想尝试为《纽约客》带来一些改变。” 听完爱泼斯坦的陈述,林朝阳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爱泼斯坦又说:“不管怎么说,别有太大的压力。专栏这种东西对于一般作家来说可能很重要,但对你而言只是玩票性质的。” “我明白。”林朝阳笑着回道。 两天后,林朝阳接到了芦安·瓦尔特的通知,罗恩·伍德鲁夫同意了林朝阳以他的经历为原型创作小说,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芦安·瓦尔特一脸为难,没有回答林朝阳的问题,“他是个疯子!” 林朝阳闻言立刻明白,肯定是罗恩·伍德鲁夫提出了什么看起来匪夷所思的条件。 “不会是要跟我来个血盟吧?”林朝阳玩笑着说道。 芦安·瓦尔特苦笑,“他倒没那么可怕。” 他叹了口气说道:“他让我们保证,你的小说必须要卖530万册,还要改编成电影。其实他的想法是,最好直接拍成电影。” 听到这个条件,林朝阳面色平静,一个身患绝症的人来说,提出任何条件都不令人奇怪。 “他这种条件没什么意义吧?小说售卖需要时间,就算再受欢迎,530万册也不可能是一两年卖出来的。 那个时候他说不定已经不……” 意识到接下来的话有些不妥当,林朝阳改了口气,“我明白,他是想让自己的故事让更多人知道,想名留青史!” 芦安·瓦尔特打了个响指,“没错。但这个条件实在太苛刻了,他不明白530万册销量是个什么概念,更何况还要改编成电影……” “他的这个销量,必须是在美国吗?” 林朝阳打断了芦安·瓦尔特,他犹豫了一下,“这个倒没说。” “那倒是可以答应。”林朝阳低声说了一句。 “什么?”芦安·瓦尔特满脸惊讶。 “我说他的条件可以答应。”林朝阳重复了一遍,又解释道:“我的小说,销量一直还不错。” 芦安·瓦尔特跟林朝阳合作了三四年,当然知道他的小说在许多国家销量都不错,但他并不知道这些作品的具体销量。 关键是,哪个作家能保证自己的小说一定能畅销530万册? “林,我感觉真的没必要答应他的条件。即便真想写他的故事,化用一下他的经历也不是不可以。” 林朝阳沉吟着说:“没关系。他的经历确实很传奇,天然具有传播性,我不敢保证自己会写的多好,但这部小说的话题性和销量肯定不会差的。” 芦安·瓦尔特闻言蹙眉思索后,也觉得有些道理,可还有电影改编这事呢,这种事可不是作家和出版社能控制的! 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事,林朝阳清了清嗓子,“至于电影改编这事,反而简单……” 芦安·瓦尔特面露疑惑,林朝阳说:“之前没跟你提过,其实我妻子就在经营着一家电影公司,嗯,马上就要上市了。” 芦安·瓦尔特一下子就听出了林朝阳要表达的重点,看向林朝阳的眼神露出惊异之色,有些难以置信。 他想到了林朝阳那几部作品的改编,“《楚门的世界》?” 林朝阳点点头,“没错,我妻子的公司拍的。” 敢情你们家自产自销啊! 了解完情况,芦安·瓦尔特没什么顾虑了。 林朝阳这时问:“你知道他为什么坚持‘530万’这个数字吗?” 芦安·瓦尔特也摸不着头脑,“鬼才知道他怎么想的!” “看来只能由他来亲自解答了。” 芦安·瓦尔特神色复杂的问:“林,你真的要见他?” hiv在八十年代初才被发现并命名,仅十年之间在美国就已经有数十万人感染。 而且因为最早是在男性之间传播,一时间美国的报纸上充满了“同性恋杀手”、“同性恋瘟疫”等字眼。 由于媒体的推波助澜和影响,当时从美国政府到美国民众对艾滋病的态度是“只有那些被上帝惩罚的人才会患病”。 断袖龙阳这种嗜好各国均是古已有之,美国是直到七八十年代“同志运动”兴起后,民众才对这个特殊群体报以逐渐宽容和接受的态度。 结果才没几年就出现了hiv,一下子就导致同性恋这个群体在普通民众当中的口碑比以前更加恶劣,说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也不为过。 会感染的绝症,引起这种厌恶和人人自危也很正常。 “还是见一见吧,得积累素材啊!而且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君子坦荡荡,指的是……” 看着林朝阳的态度,芦安·瓦尔特心中油然生出一种难言的感动与钦佩。 他突然想到了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给林朝阳的颁奖词——用文字书写时代、热爱生命与自由、敬畏历史与自然。 真是恰如其分的评价啊! 两天后,一辆奥兹莫比尔飞驰在新泽西高速公路上。 芦安·瓦尔特手握着方向盘,喋喋不休的抱怨着。 “该死的!真不知道你给杰森灌了什么迷魂药?为什么要让我来干这个差事?” “2800公里!这可是快3000公里!” 一旁的林朝阳翻着地图,心不在焉的夸奖道:“芦安,你的数学可真不赖!” 芦安·瓦尔特就此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锲而不舍的追问道:“你到底跟杰森说什么了?” 林朝阳放下地图,正色起来,“也没什么,我就是说,这本书你们好好营销一下,轻轻松松卖两三百万册!” 芦安·瓦尔特闻言惊悚的看向林朝阳。 “看着点路!”林朝阳提醒道。 芦安·瓦尔特转过头目视前方,“你可真敢信口开河,还没见面就被罗恩·伍德鲁夫给感染了?” 他等了一会儿,见林朝阳没回话,不确信的问:“你真觉得能卖那么多册?” 林朝阳耸耸肩,“谁知道呢?反正话题性足够了。” 少顷,芦安·瓦尔特说:“但愿真能做到,要不然我这司机白当了。” 然后他又问:“干嘛非得开车去呢?做飞机不是更轻松,大不了到当地再租辆车。” 林朝阳悠然道:“要写美国文化,不体验一下美国的风土人情怎么能行呢?” 你体验风土人情,累的为什么是我? 这话芦安·瓦尔特没问出口,因为他看出来了,林朝阳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 编辑没人权啊,我要告到联合国! 纽约距离林朝阳两人此行的目的地德州2800多公里,芦安·瓦尔特开着他那辆已经10万公里的奥兹莫比尔一路出纽约,下新泽西,经华盛顿,过弗吉尼亚…… 历时两天,终于开到了德州。 下车后,芦安·瓦尔特脚都是软的,他说出的第一句话是:“林,回去之后你考个驾照吧,我出钱!” 林朝阳摇了摇头,“你好歹也是20年的老司机了,之前不是跟我说年轻的时候从纽约开车到洛杉矶吗?” 芦安·瓦尔特愤怒了,“我那时候好歹是跟我老婆换着开的。” “这不是没到洛杉矶嘛,所以你一个人开,也很合理。” 芦安·瓦尔特:…… 第549章 大卖的潜力(双倍月票加更) 玩笑归玩笑,林朝阳还是很人道的,特地请芦安·瓦尔特吃了顿大餐,又休息了一晚后,才去见了罗恩·伍德鲁夫。 罗恩·伍德鲁夫四十岁出头,长相英俊,一头浅棕色的长发,留着两撇小胡子,身着牛仔服,脚蹬蛇皮靴,看上去桀骜不驯,确实有几分牛仔本色。 只可惜他似乎被病魔折磨的不轻,身形瘦弱,林朝阳对比电影中的马修·麦康纳和眼前的罗恩·伍德鲁夫,确实是高度还原。 林朝阳的审视目光让罗恩·伍德鲁夫很不舒服,觉得他的眼神中藏着对病人的歧视。 因而很不客气的质问道:“中国佬,你在看什么?” 林朝阳并未因他的粗鲁质问而动怒,淡然说道:“我在看我书中的主人公!” 人这东西吧,不怕你骂,就怕夸。 到罗恩·伍德鲁夫这个阶段,对于很多物质上事情都看开了,反倒是对以前并不在意的精神追求充满了渴求。 “书中的主人公”,林朝阳的一句话差点把他钓成翘嘴。 他故作矜持,“我看过你的《楚门的世界》,写的还不错。” “谢谢。看来你很爱看书?” 林朝阳的提问打开了话题,罗恩·伍德鲁夫说:“得病之后,为了自救我看了很多书,有些是医学类的,有些是小说。” “医学类的读物可以帮你了解自己的病情,小说是用来抚平精神上的痛苦,你读的都是偏励志类的内容吧?” 没人喜欢被人看破心思,罗恩·伍德鲁夫有些恼怒的说道:“别自作聪明!” “我只是在想象你的心路历程,毕竟像你这样敢于和绝症坚决抗争的人可不多。 前几天我在哥大做了个演讲,题目就叫《做自己的英雄》……” 又来了!又来了! 林朝阳和罗恩·伍德鲁夫的谈话,坐在隔壁的芦安·瓦尔特听的清清楚楚。 真是狡猾的林,竟然使用这种花言巧语来哄骗一个纯朴的牛仔。 芦安·瓦尔特边吐槽着,边听着两人的对谈,不知不觉之间也走进了罗恩·伍德鲁夫的故事当中。 德克萨斯州,达拉斯城的牛仔竞技赛如往常一般热闹,蓝天白云,人山人海,众声鼎沸,夹杂着骑牛竞技特有的喧闹、淫声浪语、奇异的响声。 这嘈杂的一切逐渐湮没…… 封闭的场地里,潇洒的牛仔骑在一头公牛身上,随着牛的跳跃,骑士的身体上下颠簸。 仿佛狂浪中的扁舟,却始终牢牢掌握着主动权。 罗恩·伍德鲁夫身着牛仔服,脚蹬蛇皮靴,头戴一顶满是尘土的牛仔帽,鼻梁上架着飞行员墨镜,正在和一名妙龄女子疯狂躁动。 透过牛栏的木栅栏缝隙,他向场地内看去,公牛正拼命的甩脱背上的牛仔。 牛仔被甩向地面,重重的摔下,罗恩·伍德鲁夫没有收到丝毫影响…… 林朝阳和罗恩·伍德鲁夫的谈话,或者说是采访持续了三天,从最开始的警惕猜疑到平静陈述,再到最后的敞开心扉。 罗恩·伍德鲁夫的态度变化非常大,令芦安·瓦尔特这个旁听者都忍不住有些感慨。 在采访的最后,罗恩·伍德鲁夫向林朝阳露出了他坚强外表下最脆弱的一面。 “林,你说,我能活多久?”罗恩·伍德鲁夫的问题背后似乎藏着一丝祈求。 可林朝阳并没有像他最开始那样以悦耳的话来麻痹他,反而毫不留情的说道:“谁知道呢?也许明年,也许下个月,也许明天。” 听到这话时,芦安·瓦尔特不由得担心,以罗恩·伍德鲁夫那样的暴脾气说不定要跟林朝阳干一架。 他可是个行走的病毒仓! 就在芦安·瓦尔特犹豫着俩人干起来后他要不要出手帮忙的时候,隔壁屋子的气氛却出奇的平静。 “呵呵……”罗恩·伍德鲁夫笑起来如同超期服役的破旧风箱,刺耳又粗犷,但并没有愤怒。 “你这家伙,真是一点也不留情面啊!素材都到手了是吧?” 林朝阳没有回答罗恩伍德鲁夫,而是问他:“罗恩,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人这一生要经历三次死亡。” “三次死亡?什么意思?”罗恩·伍德鲁夫问。 “第一次死亡是指生物学上的死亡。这是不可避免的自然规律,生命体征在某一刻悄然熄灭。 尽管生命的体征消失,但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不会立刻消散,那些与亲人、朋友和陌生人共同度过的时光和共同创造的回忆会永远留在他们的心中。 第二次死亡是社会学意义上的死亡。葬礼是一场庄重的告别仪式,标志着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的社会角色的结束。 我们不再是儿子、女儿、丈夫、妻子、朋友、同事,这些身份标签被一一摘下。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的存在毫无价值。相反,我们在生命中扮演的各种角色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丰富多彩……” 林朝阳说话的语气低缓,慢腾腾的,但每一个字却好像烙铁一般,刻进了芦安·瓦尔特的心里。 他相信,此刻的罗恩·伍德鲁夫也是一样的感受。 “第三次死亡……第三次死亡啊,是当这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也离世时,仿佛一切都回归了虚无。” 当林朝阳说完了这些话,寂静的氛围持续了一会儿,罗恩·伍德鲁夫怅然的声音响起。 “真是毫无意义的生命啊!” “不!”林朝阳说。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我们曾经存在过,才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哪些被我们爱过的人,因我们而改变的命运,我们留下的思想和艺术作品,都将在时间的长河中继续流淌。” 林朝阳的话并不慷慨激昂,却听得芦安·瓦尔特心中热流涌过,感受着阳光般的温暖的同时,也对人生充满了信心和期望。 可另一间屋子里,罗恩·伍德鲁夫的反应沉默,良久后,他说:“如果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该有多好啊!”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清醒与遗憾。 “罗恩,你跟兰登书屋提的那些条件,目的无非是想让更多的人记住你。 这几天我们之间的谈话也许不会给你带来什么改变,但你应该相信。 也许一年以后,也许三五年之后,这个世界上知道你名字的人,一定会比现在多十倍、百倍、千倍、万倍!” 听着林朝阳的话,罗恩·伍德鲁夫再次发出了笑声,这次他的笑声里多了些畅快。 “也许吧,真期待看到那一天呐。” 采访结束了,房门响起吱嘎的声音,林朝阳出现在芦安·瓦尔特眼前,他正想说话。 林朝阳却突然转回头,问道:“罗恩,为什么这本书的销量一定要是530万册呢?” “因为《老人与海》。”屋内传来罗恩·伍德鲁夫的声音。 林朝阳了然的笑了笑,然后走出了屋子,芦安·瓦尔特跟上他的脚步。 这会儿正是傍晚,夕阳正燃烧着余晖坠入远处的山谷。 芦安·瓦尔特问:“林,他说的《老人与海》,是指销量吗?” “应该是,你回头去查查不就知道了吗?他屋里确实有一本《老人与海》。” 芦安·瓦尔特喃喃道:“原来如此。” 在他愣神的功夫,林朝阳已经走出了几步,他连忙追上去。 上了车,芦安·瓦尔特小心翼翼的问:“你说,咱们要不要去医院检查检查?” “是应该去一趟。” 这几天跟罗恩·伍德鲁夫接触时林朝阳表现的安之若素,稳如泰山,芦安·瓦尔特还以为他根本没把这些危险放在心上,甚至做好了被林朝阳呵斥大惊小怪的准备。 没想到林朝阳却答应的这么痛快,他惊讶的指着林朝阳。 “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小心驶得万年船。” “前几天你们中国的古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别废话,开车!” 去医院走了一遭,确定平安无事,两人解了心头的负担。 跟来时一样,回去仍旧是芦安·瓦尔特开车,不过这次他没有抱怨,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甚至觉得挺荣幸。 因为这几天他几乎一字不落的听了林朝阳跟罗恩·伍德鲁夫的谈话,感觉自己在做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 回程的路上,他兴致勃勃的跟林朝阳讨论这部新书应该如何落笔,如何布局,如何塑造人物……直到林朝阳不耐烦。 “开你的车吧,一个编辑,哪那么多话!” 芦安·瓦尔特顿时出离愤怒。 好好好,职业歧视是吧?这回我非告到联合国不可! 一路舟车劳顿回到纽约,林朝阳和芦安·瓦尔特先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两人一见面,芦安·瓦尔特兴奋的说道:“林,还真是,我昨晚回去查了,《老人与海》在美国的销量还真是530万册。” “是就是呗,你怎么那么惊喜?”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数字突然变得很有意义!” 两人一路闲聊,来到兰登书屋大楼,本来林朝阳是打算跟杰森·爱泼斯坦聊聊的。 结果半路却被热情的阿尔贝托·维塔莱截住了。 他听说了林朝阳这次的小说选题很兴奋,但凡是有点新闻嗅觉的人都知道,这样的题材只要质量在线,几乎是预定的畅销书。 如果叠加上林朝阳在读者群体的号召力和兰登书屋的宣传,阿尔贝托·维塔莱乐开了花,他似乎看到了小说大卖的场景。 为了让林朝阳能够全身心的投入到新作的创作中,阿尔贝托·维塔莱特地为他在73街附近安排了一套公寓,可谓下了血本。 跟阿尔贝托·维塔莱聊了几句场面话,两人才分开,林朝阳问芦安·瓦尔特:“你们出版社还有这提供公寓住宿这服务吗?” “别做美梦了。这不过是那个家伙收买人心的手段罢了,他是看出了你这部新作有大卖的潜力。”芦安·瓦尔特说。 林朝阳打趣道:“那这部小说的销量要是扑街了,他该不会找我要钱吧?” “都是公司出的钱,他要什么。不过以后你再想要这待遇是不可能了,甚至你以后来公司他都会假装不认识你。” “太真实了!” 两人蛐蛐了几句,又跟杰森·爱泼斯坦见了面,聊了聊去德州的经过后,芦安·瓦尔特便借着送林朝阳去公寓的机会翘班了。 上西区是纽约老钱们住的地方,矗立着无数宏伟建筑。 沿百老汇大街向北,过了73街,耸立着一幢布杂艺术风格的建筑,外形恢宏而充满秩序。 这便是阿尔贝托·维塔莱给林朝阳安排的公寓——安索尼亚。 整个上西区最大的公寓之一,始建于1904年,有当时世界最大的室内游泳池,大堂喷泉中豢养着海豹。 这里住过许多旧时的音乐家和作家,比如恩里科·卡鲁索、托斯卡尼尼、德莱塞等人。 后世还住过安吉丽娜·茱莉和娜塔丽·波特曼这样的明星。 阿尔贝托·维塔莱为林朝阳安排的是一套两室的公寓,110平的面积对于他个人而言已经相当宽敞了。 “那个家伙虽然很吝啬,但在有好处的时候脑袋还是很精明的。 安索尼亚这里最出名的就是隔音好,你在这里写作绝对不需要担心受到噪音影响。” 参观了一圈公寓,芦安·瓦尔特说。 帮着林朝阳安顿好了以后,他便离开了。 临近傍晚,林朝阳拨通了香江的电话。 他去德州一来一去就是一个多星期,这期间也没跟家里联系过。 打了电话,恰好陶玉书正打算到美国来出差,林朝阳便把公寓地址告诉了她。 聊了好一段之后,林朝阳才挂断了电话,一转眼他已经出门半个多月,多少有点想家,对陶玉书的到来也格外期盼。 只可惜陶玉书得先去洛杉矶,她这次来美国出差,主要是为了看看《忍者神龟2》的拍摄情况。 去年《忍者神龟》上映大获成功,林氏影业和新线影业趁热打铁。 再度合作开发了《忍者神龟2》,现在电影的拍摄已经接近尾声,陶玉书这次来就是为了来看看电影的成色。 毕竟这可是林氏影业现在的摇钱树! 等待陶玉书到来的几天里,林朝阳没有急着动笔写新作,而是想起了他答应罗伯特·戈特利布的专栏文章。 那天他在戈特利布家里人前显圣,用的其实是《舌尖上的中国》里面的旁白,又夹杂了点自己对中国饮食的个人理解,没想到效果如此拔群。 既然效果不错,林朝阳就干脆按照这个路子继续写下去。 不过《舌尖上的中国》是纪录片,有画面配合旁白,效果更直观。 他要写这些内容必须在细节描写上做的更加极致,还要改正原版旁白当中一些不合如今时宜的地方。 美食文章林朝阳是第一次写,但看过不少,不管是古代的、现代的,涉猎甚广。 而且这些年他精研厨艺,这方面的知识储备确实远超常人。 最开始写文章时还有点不适应,没过多长时间就写了顺手了,平均两天时间就出一篇文章。 如此五六天时间过去,就在他准备写第四篇文章的时候。 陶玉书坐着飞机跨越了整个美国,来到了纽约。 第551章 史无前例的大手笔 林氏影业要上市,媒体和记者到场的数量出人意料的多。 这里面有不少是娱乐记者,因为到场的明星众多,这些记者出现在现场也不奇怪。 可排除这些娱乐记者之外,今天来的其他媒体和记者的数量也很夸张。 像今天这样公司上市的情景,联交所内每年要上演几十次,联交所的工作人员每年也要见几十次,可还没有哪家有这样的排场。 不光是联交所的工作人员们好奇,连林氏影业的内部人和嘉宾们都感到不解。 “晶哥,今天的记者来的太多了吧?”周星驰问王晶。 两人都算是林氏影业中流砥柱,从公司成立就跟着陶玉书打天下,今天出席敲钟仪式也不奇怪。 “可能是要宣布电影的事吧。”王晶说。 周星驰了然的点了点头,“有道理。” 昨天他就接到了林太的电话,说公司要为内地的SZ筹拍一部电影募捐,而且林太还说了,这部电影要用全明星阵容。 在现如今的香江影坛,林氏影业已经是公认的霸主,林太想搞一部全明星阵容的慈善电影自然不是问题,周星驰唯一好奇的是这部电影究竟要拍什么。 据他所知,昨天公司的编剧们就接到了林太的任务,要求他们三天之内拿出剧本梗概,剧本边写边拍。 飞纸是香江片场的传统,所以香江的编剧们还有个戏称叫飞纸仔。 但在林氏影业,却从来没有现场飞纸的情况。 一部剧本不经历层层审核是不可能投拍的,改剧本是林氏影业每个编剧的必修课,别管你写过多么有名的剧本。 有些一本一改就是几个月,到最后还不一定能投拍。 可即便如此严苛,公司的编剧们仍旧改的心甘情愿。 为什么? 因为林太真给钱啊! 编剧们都在公司领工资,这是他们的基础收入,属于香江正常的白领标准。 正式编剧每年要向公司交两部剧本,交了剧本,不管拍不拍,还有一笔版权费,是剧本进入公司版权库的费用。 这两项收入和在一起已经可以让公司的编剧们超越一般的白领阶层了,但编剧们收入的大头还是在剧本投拍上映后的分红。 从前年开始,林氏影业在香江电影界首先明确了编剧们的分红机制。 在票房盈利的情况下,编剧可以拿到2%的电影盈利,这个比例比导演和主演低了一些,但依旧很可观。 一部正常盈利的电影,分红足以抵得上普通香江人一年的收入。 如果是大卖的话,那就是飞来横财了。 比如公司前两个月上映的《笑傲江湖2》,票房大爆,不仅超越了第一部,甚至让在电影里饰演东方不败的林青霞找回了事业第二春。 算上外埠的收入,这部电影保守盈利3000万港元,2%的分红就是60万,可以买一处四五百呎的物业了。 又比如跟他一起合作的几个编剧,哪个不是赚的盆满钵满?一部电影买车、两部电影买楼几乎是标配。 说到他自己,就更夸张了。 这几年他主演的电影部部票房大卖,片酬+分红基本都可以拿到300万港元以上。 最关键的是投资收益,去年林太支持他成立了自己的星辉电影公司,目前投拍了一部《漫画威龙》。 这部电影在本埠票房不算大爆,所以他的片酬加分红拿的不多,才190万。 不过电影在外埠卖的不错,林氏影业部分投资加发行赚了大头,星辉电影公司也赚了500多万。 他占有星辉电影公司60%的股份,算起来这部分收益比他的片酬加分红还要高了许多。 一部电影赚几百万港元,放在几年前,周星驰想都不敢想。 他的眼神落在电子显示屏上的“林氏影业”几个字上,心中感慨万千。 这次林氏影业上市,林太又放了大手笔,公司内部员工们可以以低价认购股票,他认购了50万股的份额。 不知道等下开盘这些股票会价值多少。 周星驰心中正期待着,联交所的工作人员开始组织嘉宾们拍照留念。 “朝阳,这叫来的记者也太多了吧?”合影过后,李翰祥偷偷问林朝阳。 他久在电影圈闯荡,发布会、首映礼参加得多了,今天来的记者数量已经超越了一般活动的规模。 “这不是内地SZ嘛,玉书想借着这个机会呼吁大家捐捐款,记者叫来的多,才有更多人看到嘛。”林朝阳笑着解释了一句。 李翰祥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回头我也捐点。” 他又问:“诶,你说,开盘股价能涨多少?” 他现在是林氏影业的艺术顾问,上市前的内部认购有30万股的额度,他全用上了。 “我哪知道。别太关心这个,股价这东西波动太大,算不得准,你又不缺这个钱。” “我帮老吴问的。” 林朝阳往不远处的吴思远那边看了一眼,他正跟李连杰有说有笑,丝毫没有察觉到一口黑锅被稳准狠的甩到自己脑袋上。 吴思远跟李翰祥同为林氏影业艺术顾问,都认购了股票。 “吴导,你说公司的股票能涨多少?”李连杰问吴思远。 这个问题也是大家一大早一直在讨论的问题。 “两三成是最起码的吧,再多就要看市场反应了。”吴思远说。 这两年吴思远为林氏影业当艺术顾问,监制了多部电影。 《笑傲江湖1》《笑傲江湖2》《少年英雄方世玉》,还有下半年即将上映的《一代宗师黄飞鸿》…… 这些片子多数是由李连杰主演的,因而两人的关系一直不错。 见李连杰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股价上,吴思远说道:“股票涨的再多,对你来说只是小钱。演好电影,赚的更多。” 这两年李连杰连着拍了几部叫好又叫座的动作电影,蹿升势头迅猛,俨然又是一代功夫红星。 片酬也一路水涨船高,从最早的10万块一部电影,到50万、100万…… 最新电影《一代宗师黄飞鸿》,他拿的还是100万片酬,但多了分红权。 电影全程吴思远都参与了,对质量很有信心,大卖的可能性很高,说不得到时候李连杰的片酬还要涨上一波。 以后一部片子赚两三百万毫无难度,这个数字已经站在了香江影坛的塔尖上。 “您说的是。”李连杰笑着回了一句。 心里却不太认同吴思远的话,林氏影业上市,员工们可以内部低价认购股票,股票涨的越多,大家赚的越多,跟捡钱一样,捡钱谁不喜欢? 他从小习武,十几岁时已经凭借着出色的武术功底获得了多个全国冠军,受到领导人接见,还多次去国外演出过,比那个年代绝大多数内地人见世面都要早。 82年出演《少林寺》成名,他又一举成名,当年这部电影可是结结实实的在两岸三地、东南亚、日韩火了一整圈。 之后,他又拍了《少林小子》《南北少林》等电影,票房都还算不错。 当时因为内地身份,他拿不到像香江明星们那样的高额片酬,为此一直耿耿于怀。 后来几部“少林”戏却把他的戏路给限制死了,转型拍了《中华英雄》,扑的无声无息。 心灰意冷下,他本打算去美国开武馆赚钱,没想到这个时候林氏影业突然托人找到了他。 当时他觉得能有人找他拍戏已经很好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从此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现在已经有媒体开始拿他跟程龙相提并论了,虽然他知道他跟程龙的差距巨大,但心中仍不免洋洋自得。 今天林氏影业上市,他没别的想法,就盼着股价能多涨点,养女朋友实在费钱。 “先生们、女士们、各位嘉宾:大家上午好,我是香江联合交易所行政总裁周文耀……” 距离敲钟仪式还有10分钟,联交所总裁周文耀走上台致辞,并介绍起林氏影业的企业情况,这是敲钟上市前的流程之一。 徐克站在人群中,眼神望着不远处的周文耀,有些冷峻,他并不是不开心,只是天生臭脸。 话筒中传来的声音很真切,不过并没有被徐克听进耳中,此刻他思绪万千。 曾几何时,他作为创业元老参与的新艺城也是这般繁华似锦,而那个时候林氏影业只是个刚成立的小公司,甚至需要仰人鼻息。 可如今,走到上市这一步的却是林氏影业,当年风光无限的新艺城早已落寞。 徐克有时候也在总结新艺城的失败和林氏的成功,总结来、总结去,他发现新艺城的败亡似乎是注定的。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可新艺城从始至终都是各自为政。 除了心不齐,更关键的是短视。 公司刚成立的那几年精兵良将如云,佳片辈出,赚钱易如反掌,捧红了一个又一个明星。 可几个老板却只顾着赚钱,为了争夺一点蝇头小利而内斗不止,从未给公司树立过什么目标、规划,导致短短几年之内公司便人心涣散,人才接连不断出走。 对比同时期大把撒钱挖人,目标清晰,拥有战略眼光的陶玉书,岂有不败之理? 别说是内斗不止的新艺城,就是当年横压新艺城一头的嘉禾,现在的日子不也不好过吗? 想到这里,徐克心中突然升起几分庆幸,还好他选择了与林氏合作。 连续几部电影大获成功,他一扫前几年的晦气,重新回到了巅峰。 8月份他导演的古装动作电影《一代宗师黄飞鸿》就要上映了,徐克对这部电影充满信心,他要凭借着这部电影更上层楼。 “喂,在想什么?”一个声音打断了徐克的心理活动。 吴宇森来到他身旁,徐克露出轻笑,“没什么,想到了以前。” “以前啊……”吴宇森轻吐了一口气,也不由得怀念起了当年,他跟徐克可以算得上是欢喜冤家了。 当年在新艺城时,他成了票房毒药,拍片的机会都没有,是徐克跟老板们力荐他拍了《英雄本色》。 那时两人好的跟一个人一样,后来两人却因为《英雄本色》的续集闹翻了。 结果兜兜转转,两人又在林氏影业碰上了。 跟在新艺城不一样的是,他们都有了更大的自主权,也就不存在什么矛盾了。 “晚上一起喝一杯吧!”回想了片刻往事,吴宇森突然提议道。 “好啊!”徐克答应后,瞥了一眼吴宇森的表情,总感觉他的表情有些怪。 “有什么好事?” 吴宇森摆了摆手,“哪有什么好事!” 他越是这么说,徐克越是好奇,两人认识十多年,对彼此的性格很了解。 在徐克的追问下,吴宇森只好说道:“我可能要换个地方拍片了。” “什么意思?” “林太要加大在北美分公司的投资,美国的导演林太用着不放心,那边现在缺导演,就打算让我过去拍一部片子试试水。” 徐克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掩饰不住内心的惊讶。 “你要进军好莱坞了?” 尽管香江电影人总自诩是“东方好莱坞”,但与真正的好莱坞始终是有很大差距的。 这些年来,不知道有多少电影人曾经梦想过闯入好莱坞,其中也不乏实践者,但鲜有成功的例子。 当年的李小龙如果没有英年早逝,或许能算一个成功的例子。 吴宇森矜持道:“这算什么进军好莱坞?是林太给机会。唉,用美元拍戏,压力大啊!” 徐克敏锐的发掘了老友眼角皱纹的堆起,还有他语气中那极力压制的得意。 虽然很不想给吴宇森这个装一把的聚会,但徐克实在是好奇。 “拍的什么片子?投资多少?” 吴宇森看了看周围,作出神秘之色,压低了声音说:“还是枪战片,动作戏份比较多。投资嘛,1800万美元。” 听到最后的数字,徐克的眼睛红了。 当导演的,都有大多都有“经费不足恐惧症”,没人会嫌投资多。 1800万美元的投资,换算成港币是多少? 徐克心里默算了一下,1.4亿港元! 他沉默了,并且心情复杂。 他拍《一代宗师黄飞鸿》的第一部,投资也是1800万,不过是港元,7.8倍的汇率差,让徐克很心塞。 “恭喜了!” 徐克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只觉得眼前的吴宇森实在是面目可憎,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话。 可吴宇森却没有放过他的打算,一直诉说对去美国拍片的担忧和疑惑。 “在聊什么呢?” 施南生的出现拯救了徐克,他笑着说了吴宇森的事,施南生说:“巧了!刚才阿珍还在跟我聊这件事。” 闻言,吴宇森忍不住朝伍美珍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有些不满,不是说消息暂时保密吗? 但他也不敢去找伍美珍的麻烦,伍美珍可是林太的贴身助理,又是公司元老。 察觉到吴宇森的眼神,伍美珍的看向他,微笑着点头示意。 转过头来,她的眼神放在了正跟众多嘉宾交际的陶玉书身上,然后又看了一眼电子显示屏上的时间。 时间真是格外漫长啊! 想当年,她刚大学毕业,误打误撞进了林氏影业。 那时候公司还蜗在皇子大厦的七楼,大小猫两三只,老板看起来也不像是有钱的样子,伍美珍不止一次想过跳槽。 但每当她有这种想法的时候,老板总会适时给她涨点薪水,轻易的打消了她的念头。 伍美珍倒不是很贪心,只是她觉得跟在林太身边做事实在辛苦,她加点薪水怎么了? 跟在场的那些明星、名导比起来,她对公司上市的重视程度更高,那些人一部片子赚钱都是几十万、上百万。 而她只是个悲催的打工仔,薪水跟普通白领比起来算不错,但远未达到她心目中的理想。 内部认购,她有10万股的份额,能不能从那套小公寓换个套千呎豪宅,就看今天了。 心有所想,伍美珍的眼神看着陶玉书走上台致辞,满是期待。 公司负责人登台致辞,是上市前的最后一道程序。 因为距离敲钟仪式很近,所以发言时间只有五分钟。 对于很多公司的老板而言,上市这天绝对要算他们人生中的大日子,春风得意之情自不必说。 相比之下,陶玉书的表现就沉稳大气多了,台下的嘉宾、记者和工作人员们也十分理解。 算上今天上市的林氏影业,台上站着的这位林太可是已经手握三家上市公司了。 并且是连续两年在联交所敲钟,这样的成就前无古人,后恐怕也不一定有来者,更何况陶玉书的头上还顶着“香江女首富”的名号。 “……再次感谢大家对林氏影业的一路支持。” 在离敲钟还有两分钟时,陶玉书讲到了这里,大家以为她似乎有收尾的意思。 没想到陶玉书话锋一转,接着说道: “今天林氏影业上市,本来是个大喜的日子,不过我个人却有几句话想说……” 现场众多嘉宾和记者听到这话,都有些好奇,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 “最近关注新闻的朋友应该有所了解,自5月开始,内地华东地区暴雨滂沱,迄今为止已经有多地遭受水患肆虐,情况之严重,百年未遇。 同胞骨肉相连,血浓于水,值此危难之际……” 最近这半个月来,关于内地水患的新闻各大媒体时有报道,大家都了解情况,而且这一周以来社会上也已经有热心人士开始小规模的进行募捐活动。 陶玉书说到这个话题,大家到不奇怪。 她停顿一下,引来众人期盼的眼神。 “我们林氏影业将在三天后投拍电影《豪门夜宴》,所获得的票房收益将会一分不差的捐往内地,帮助内地的同胞们渡过难关。 这部电影我们将采用全明星阵容出演,目前已经确定的演出人员有……” 听到“全明星阵容”这几个字,在场众人的好奇心都被陶玉书吊了起来。 “许观文、周星驰、周润发、刘德华、张学友、李连杰、林青霞、张曼玉……” 陶玉书每念到一个名字,在场众人都忍不住惊叹一声。 一部电影,几乎将香江影坛的一线红星网罗了大半。 这些年香江电影市场每年在双旦和过年期间时不时就会有大卡司的合家欢电影出现,用的也都是明星阵容,随便拎出来一个参演的演员都是有名有姓的。 但这些电影的演出阵容跟今天陶玉书所公布的阵容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不在一个量级上。 在陶玉书念这些名字的时候,底下已经有记者在计算着这些明星的片酬,这么多人加在一起,恐怕片酬都要三四千万港元了吧? 不过大家也明白,既然是做慈善,这些明星当然不可能要片酬。 以林氏影业如今在香江影坛的影响力,码出如此强横的明星阵容也不稀奇。 就在大家还在为《豪门夜宴》的演员阵容而惊叹的时候,陶玉书又放出了大招。 “除了慈善电影《豪门夜宴》的立项,我们林氏影业还联合了无线电视台,将在本周末举办一场大型慈善汇演活动,地点就在跑马地马场。 目前已经确定的演出阵容有以上确定参演《豪门夜宴》的所有演员以及无线电视台的全体艺员。 我们也非常呼吁和号召香江演艺界的同行们和我们联系,积极踊跃的参与到这场文艺大汇演当中。 这次汇演筹集到的所有善款,依旧会被捐给内地的受灾同胞,帮助他们重建家园!” 又是慈善电影,又是慈善汇演,接二连三的消息让在场记者们应接不暇。 就刚才陶玉书提到的那些名字,这个动员规模对于香江演艺界来说绝对是空前的,连许多见惯了大场面的娱乐记者也不禁为陶玉书的气魄感到佩服。 就在大家以为陶玉书已经说完的时候,陶玉书停顿过后,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三张支票。 “另外,我谨代表林氏影业、玉郎机构、明报企业三家企业,向内地捐赠1亿港元,以帮助华东地区赈灾重建。” 此话一出,现场气氛先是一滞,而后“轰”的一声炸开了锅。 如果说前面两项举措还只是陶玉书利用自身和企业的影响力来鼓励社会大众救灾的话,那么现在她可是掏出真金白银来了。 1亿港元! 如此大的手笔,着实令在场所有人始料不及,更难掩震惊。 1个亿,这是什么概念?这钱给了随便任何一个人,那个人立马晋升为亿万富豪! 震惊过后,许多新闻嗅觉敏感的记者立马反应过来,纷纷跟周围的同仁讨论。 “1亿港元,这应该是香江开埠以来最大的慈善捐款数字了吧?” “还有比这更多的了吗?” 记者们见多识广,互相打探一番,大家谁也没想到有比1亿元更大的捐款数字,都兴奋了起来。 头条这不立马就来了嘛! 这可是香江慈善史上史无前例的数字! 就在嘉宾和记者们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时候,陶玉书的发言时间已经到了,这时候大家才恍然想起来,今天是林氏影业上市敲钟的日子,不是什么慈善发布会的现场。 但此刻大家根本没心情去关注什么上市了,香江股市一年上市几十家企业,这种新闻有什么值得报道的? 看看林太为大家准备的新闻标题—— 超级豪华的明星电影、规模浩大的文艺汇演、史无前例的捐款数字。 所有的记者都在庆幸,今天可算是来着了,这些内容足够上三天头条了。 记者们心猿意马,连用相机追逐林氏影业上市敲钟的镜头都不那么认真了,但敲钟仪式总要继续。 “10、9、8……” 在一声声倒数当中,上午9时27分,林氏影业(集团)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兼总裁陶玉书敲响铜锣。 林氏影业正式登陆香江联交所,股票发行价5.2元。 第552章 撑内地!撑同胞! 按照联交所的规则,公司上市敲钟仪式不能影响开盘交易,因此敲钟仪式要比开盘提前三分钟。 九点半,联交所正式开盘,林氏股价应声而涨。 本次上市,林氏影业向公众供股2.25亿股,占据总股本的25%,股票发行定价为5.2元,募集资金规模高达11.7亿港元。 这个数字创造了联交所迄今为止所有文化、传媒类公司上市的最大IPO规模。 以这个上市发行价来计算,林氏影业的上市估值高达46.8亿港元。 本来以香江电影的市场规模,是万万不可能支撑得起一家近50亿港元规模的电影公司的。 奈何林氏影业的海外业务经营的风生水起,为林氏影业提供了完全不符合这个体量公司的现金流和盈利规模。 这其中《忍者神龟》的成功功不可没。 作为公司的管理者,陶玉书非常清楚的知道,《忍者神龟》的成功只是一时的,不可能成为林氏影业永远的依仗。 所以在上市聆讯阶段,陶玉书坚持以混合定价的方式来确定公司股票发行价,并确定了5.2元每股这样一个相对低位的价格。 事实证明,陶玉书的选择是正确的。 投资机构和股民的眼睛是雪亮的,林氏影业的发展前景和盈利潜力巨大,股票定价堪称良心。 所以尽管IPO规模巨大,但林氏影业的股票在认筹阶段还是引起了投资人们的疯抢。 大家都清楚,如此公道的定价,买到就是赚到。 今天公司上市,林氏影业的股价也延续了认筹阶段的火爆场面,开盘即暴涨。 不到3分钟时间,股价便突破了7港元,公司市值也飙升到了63亿港元,涨幅领跑恒生指数。 看到林氏影业股票如此涨势,参加上市敲钟仪式的所有嘉宾无不欢呼,这些人无一例外几乎都握有林氏影业的股票。 尽管股票的涨幅对于有些人可能并不算什么,但不妨碍大家为林氏影业所创造的奇迹开怀。 而陶玉书在与众多见证敲钟仪式的嘉宾们寒暄后,看着林氏影业的一路上涨,心中也感到十分欣慰。 港股上市委员会历来在厘定上市公司认购价时历来时希望股票定价低一些的,股价低,股票上市挂牌后升水幅度大,投资者活跃,股市看起来才兴旺。 陶玉书考虑的不是全局,但她的想法与上市委员会的想法不谋而合,都希望股价能够由低到高,而后稳定下来,表现稳健。 现在看起来,虽然筹集的资金要少了那么一两亿,但长远来看还是利大于弊的。 毕竟,她们林氏影业上市又不是为了圈钱跑路。 跟嘉宾们寒暄、合照,花了十几分钟时间,采访区还有一堆记者嗷嗷待哺的等待着陶玉书。 见她终于走了过来,记者们的闪光灯闪成了光幕,那场面当红女明星来了都自惭形秽。 “林太林太!林氏影业成功上市,成为香江电影第一股,您有什么感想?” “林太,刚才您接连宣布了几个为内地水患赈灾的举措,是出于什么考量?” …… 面对记者们的踊跃提问,陶玉书面色从容,先摆手维持秩序,让记者们安静下来,然后才点名让大家依次提问。 “林太,林氏影业的上市创造了联交所近一年来的最大IPO规模,掌握了海量的资金,可以给我们透露一下贵公司下一步的重点发展动向吗?” 认真的听完《南华早报》记者的提问,陶玉书整理了思绪,回应道: “刚才有记者朋友说我们林氏影业现在成了‘电影第一股’,这种虚名大家听个高兴就好了,不用当真。 林氏影业上市,要感谢所有观众、合作伙伴以及广大媒体朋友们的支持和认可。 我想,林氏影业成为第一家在港股上市的电影公司,这不单单是香江电影在资本运作上的突破,也可能是香江电影走向国际的重要一步。 这次募集的资金规模确实出人意料,按照我们的规划,这些资金会首先向两方面倾斜。 一是提升公司制片业务的整体工业水平,二是更深入的加强对海外市场的探索,为香江电影在世界舞台的发光发亮贡献我们自己的一份力量。” 陶玉书的回答清晰而有条理,充满了大将之风,气场十足,赢得了在场记者们的认同。 大家都知道,林氏影业这两年在海外业务上表现亮眼,要不然上市募资和股价、市值表现也不会如此夸张。 听陶玉书的意思,林氏影业是还要继续在海外市场继续加码,这种魄力确实令人叹为观止。 接下来,陶玉书再点人提问,有记者把话题拉到了她刚才宣布的那几项慈善举措上,言语间认为内地水患确实存在,但陶玉书的动作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听着记者的提问,陶玉书脸色清冷,眼神锐利。 “这位记者朋友的提问心态值得商榷。什么叫小题大做?近些天来,媒体上对于内地水患的报道大家都有目共睹,场面令人揪心。 大家都是炎黄子孙子孙,骨肉同胞,看着同胞身处危难,我们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的帮助难道不是应尽的本分吗?” 说到这里,陶玉书的声音大了两分,接着说:“今天我借着公司上市的机会将各位记者朋友请到这里,心中其实也有自己的私心。 我个人能力有限,希望能够借着各位记者朋友们的话筒将我的这份呼吁传达给香江社会大众。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内地、香江同气连枝,请大家为同胞们尽一份心力!” 陶玉书讲话的语气郑重,充满感情,说完话之后又以庄重的姿态鞠了一躬。 她这番真诚的举动,令在场不少记者动容。 人家林太是百亿富豪不假,但为了救灾,可是真金白银的掏出了1亿港元,而且还费尽心力的组织活动。 平心而论,他们这些工薪阶层有十万块,可不见得会捐出百分之一来。 如此博大的爱国情怀,令人敬佩。 “我哋一定撑你,林太!” 有记者深受感动,忍不住喊出了一句。 立刻引起了身边同仁的赞同,不少人陆续发声,汇聚成一道声浪,响彻联交所交易大厅内。 “多谢大家,不过不是撑我。是撑内地,撑同胞!”陶玉书说。 记者们更受鼓舞,奋力呐喊。 “没错,撑内地!撑同胞!” “撑内地!撑同胞!” 狂热的呼声打乱了联交所内的交易秩序,有工作人员前来过问,陶玉书连忙劝住了已经被她煽动起来的记者们。 她低声跟伍美珍说,“刚才那个《明报》的小伙子,这个月奖金翻倍。” 刚才第一个喊出“我哋一定撑你”的记者正是《明报》的,小伙子那一声中气十足,情真意切,功不可没,理当嘉奖。 伍美珍点了点头。 然后陶玉书又对记者们说道:“刚才有记者朋友问,我那1亿港元什么时候捐,我现在回答告诉大家:我现在就捐!” 听到陶玉书这句话,现场众多记者又是一阵骚动。 现在就捐?什么意思? 只听陶玉书又说道:“现在我就要去皇后大道东381号,如果有记者朋友感兴趣,欢迎大家一起和我去见证捐赠过程。” 闻言,记者们闹出的动静更大。 大家都是跑新闻的,皇后大道东381号是什么地方谁不知道? 那是新H社香江分社的办公地! 在香江回归之前,新H社香港分社就是内地ZF驻香江最高代表机构的身份,履行ZY赋予的各项职责。 搞慈善的大家见多了,带着记者堵门去捐钱的,记者们也是第一次见,心中不免有种见证历史的激动。 “林太言出必行,女中豪杰!” 又是一声中气十足、情真意切的呐喊,再次引动了记者们的情绪。 陶玉书默默将这件事记在心里,小伙子下个月奖金再翻一倍! “走!” 陶玉书仿佛号令群雄的武林盟主,一声令下,联交所交易大厅内上百位记者闻风而动,跟上她的脚步。 一伙人浩浩荡荡走出交易大厅,那架势如同陈浩南要带着弟兄们去扫平铜锣湾。 “上车!” “跟上林太的车。” 陶玉书带走了所有记者,前一分钟还热闹非凡的联交所交易大厅,这会儿肉眼可见的冷清了下来。 虽说还有不少嘉宾在场,但气氛跟刚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林生,这……” 李兆福看着这突然的状况,满心惊讶。 林朝阳笑呵呵的说道:“玉书她啊,热心慈善。过两天的慈善汇演,您老可得出席啊!” 李兆福前几年深陷股灾之难,好在急流勇退,明哲保身,同时也与林朝阳夫妻俩结下了善缘。 这回林氏影业上市,李兆福家族控制的东亚银行是承销商之一,同时他自己也认购了一些股票。 听着林朝阳的话,李兆福笑着说道:“我买股票总共也没赚多少钱,你不会让我都掏出来吧?” 李兆福认购了林氏影业的股票不假,赚了钱也不假,但他以个人身份认购的股票并不多,只是象征意义的。 他这种级别的富豪参与慈善汇演,自然不可能一毛不拔,买股票赚的那点钱,说不定真不够他出回血的。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您说是不是?”林朝阳玩笑着说道。 李兆福打趣道,“我说不是恐怕不行。” 陶玉书带着记者们走了,林朝阳得负责给她善后,今天来的嘉宾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夫妻俩“狩猎”的目标。 “你这跟直接朝我要钱有什么区别?”李翰祥受邀出席汇演,一脸肉疼的说。 “我这是帮你积福。钱财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攒那么多钱花不了,有什么用?” “你有钱,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才赚几个钱。” “别昧着良心说话,这几年你赚的还少?” 李翰祥心虚之下,试探着问:“那我捐10万?” “10万不嫌少,100万不嫌多。” 李翰祥“嘶”了一声,犹豫不定,林朝阳拍拍他的肩膀,“别有压力,量力而行。” “我就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几分钟之前他还在为手里的股票价格暴涨而感到高兴,现在他高兴不起来了,股票还没套现呢,先得大出血一回。 “唉!都是为了同胞!”他标榜了自己一句,感觉心情好了不少,甚至有点骄傲。 林氏影业热热闹闹的上市之路结束了,嘉宾们交际、合照之后陆续离开了交易大厅。 另一边,作为内地驻香江的最高权力机构,新H社香江分社在香江的地位是超然的。 皇后大道东381号门前如往常一样安静,透着一股庄重肃穆。 但冷不防的,这股宁静的气氛被突然的喧嚣打破。 二三十辆汽车一股脑的停在门前,刹车声与开关车门的声音急促而慌乱。 记者们操着摄像机、照相机连滚带爬的下车,为的就是抓拍住陶玉书下车瞬间的画面。 好在,陶玉书很懂得造势。 黑色的平治停在那里十几秒钟,记者们都屏住了呼吸,车门才终于拉开。 一只闪着光泽的黑色高跟鞋踩在地上,陶玉书弯腰下车,优雅从容,气场全开。 记者们快门狂按,闪出光幕。 这构图、这光线、这氛围,必须上头条! 此时门口的保卫人员早已被这突然的大阵仗弄懵了,看起来手足无措,等到陶玉书走到面前时,他紧绷着敬了个礼。 “同志,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我找社长周先生,周先生要是不在的话,随便哪一位副社长也可以……” 保卫听着陶玉书的话,压制着内心的震惊,在从慌乱中镇定了下来,“您稍等!” 说完他拨通了内线电话说明了情况,不到一分钟,众记者只见周同志步履匆匆、面色欣喜的从古朴大气的建筑中快步走出。 他见到站在人群前的陶玉书,立马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握住了陶玉书的手。 “哎呀!林太,实在太失礼了!” “感谢您啊!刚才在电话里听说您的义举,我可是吓了一跳啊!” “我代表内地ZF和受灾群众感谢您的慷慨解囊啊!” 周同志脸色诚恳,口中感谢、恭维的话语倾泻而出,陶玉书与他交谈了几句,然后掏出那三张支票。 “周社长,恰好今天有这么多记者同志在场,就让他们做个见证,我把这些钱就交给您了! 希望能够帮助内地同胞解决困难,早日重建家园!” 周同志郑而重之的自陶玉书手中接过支票,然后又当着众多记者的面发表了一番感言。 “……大家可能不知道,就在半个小时之前,我国ZF召开了紧急发布会。 向国际社会发出呼吁,恳请联合国有关机构、国际组织和各国政府为我国提供人道主义援助。” 听到周同志的话,陶玉书脸色露出讶然之色,彩排里没这段啊! 上门捐款这出戏是林朝阳导演的,陶玉书和周同志唱主角。 为此陶玉书特地联系了TVB的方小姐,今天林氏影业上市的前后,TVB的摄影记者从头到尾都在跟拍。 几个小时后,这些画面将通过电视画面播报给全体香江市民。 如此做的目的无非是造势,捐1亿港元这种事上个头条不难,但要想引发轰动性效应,进而达到催动广大市民踊跃捐款的目的,那就必须得下点猛料。 百亿富豪带着支票登门捐款。 这个新闻标题绝对够吸睛,再加上另外两项慈善举措,势必可以掀起一阵舆论浪潮来。 “……林太的这笔捐赠太及时了! 我再次要再次感谢林太的义举,同时也要向香江社会各界呼吁,希望广大香江同胞能够伸出援手!” 周同志语气铿锵,表情诚恳的拜托记者们,见状陶玉书也开口呼吁了起来。 “撑内地!撑同胞!” 某位劳苦功高的记者同志再次高声喊出口号,众人高声附和。 周同志见状脸上写满了感动,“感谢同胞们啊!” 他热情的上前挨个与记者们握手,表示感谢。 几分钟后,热血褪去,记者们也拿到了素材,纷纷赶回自家报社、电视台准备赶稿。 陶玉书这才有机会问周同志,“国家呼吁国际人道救援这事是真的?” “这我还敢胡说?今早刚发布的消息,百年一遇啊,现在救灾的压力很大。” 陶玉书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庆幸自己“小题大做”还真是做对了。 对她来说,经商固然要赚钱,但赚钱绝不是第一位的,否则她安心当个富太太就好了。 以林朝阳的赚钱能力,她一辈子锦衣玉食绝对不成问题。 实现个人价值,创造不凡事业,为社会做贡献……这些话虽然很虚,可却是陶玉书始终在践行的信条。 “看来情况确实不容乐观啊!” 陶玉书了解国内的行事风格,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可能干出这种事的。 “是啊,这也是第一次。”周同志神色复杂的说。 接着,两人又聊了几句,陶玉书才离开。 今天是林氏影业上市的日子,事情多着呢。 晚七时左右,林氏影业的上市酒会在半岛酒店宴会厅内举行,现场富商名流云集。 这场上市酒会嘉宾众多,其中许多人压根跟林朝阳夫妻俩没交集,但还是来了。 来港五年,林朝阳、陶玉书夫妇掌握了三家上市公司,身价超百亿港元,已经站在了香江商界的顶端。 名、钱、权,但凡你有一样,这世界就是张开腿的婊子,会对你予取予求。 经过半天的时间,林氏影业上市时陶玉书那一番惊人的举动已经传遍了香江商界,在酒会的讲话环节,她再次提起捐款赈灾的话题,现场响应者无数。 花花轿子众人抬嘛,花点钱跟一位新晋百亿富豪搞好关系,怎么都不吃亏。 晚上十点多,酒会散场,夫妻俩神色清明的坐在车上。 虽说晚上是酒会,但这是个交际场合,大家举着酒杯也只是象征性的抿两口。 “也不知道效果能怎么样?”陶玉书有些担忧的说。 她和林朝阳在短时间内策划了这么多的事,目的无非是带动舆论,让民间能够掀起一股捐款潮。 “别担心。除了咱们的《明报晚报》,《新晚报》《星岛晚报》……这些大大小小的晚报都报道了这件事。 你白天的表现这会儿应该在翡翠台的晚间新闻播着呢,明天香江各大报纸的头条也一定是这个。”林朝阳宽慰道。 陶玉书点了点头。 回到家中,陶玉书问起新闻的事,冬冬献宝一般的说道:“妈妈,妈妈,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你太漂亮了!” 他的马屁却没换来陶玉书的夸奖,而是问道:“看到我了?那电视上都是怎么说的?” 冬冬一下子被难住了,刚才他光顾着看了,谁还记得看了什么? “妈妈!”晏晏举起了手。 “说。”上谕恩准晏晏开口。 “电视上说,妈妈捐了一亿港元,还要拍电影,还要办晚会。” 刚六岁的晏晏口齿伶俐,表达清晰,比哥哥机灵多了。 陶玉书露出满意的笑容,将女儿抱起来,“真不错!” 一旁的冬冬见状,胖嘟嘟的脸上写满了失落。 “你也不错!” 陶玉书搂着他亲了一口,冬冬开心的笑了,笑容看起来很不值钱。 翌日上午,如林朝阳所说,香江各大报纸的新闻头条都被陶玉书给承包了。 这些媒体的报道大体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将重点放在林氏影业的上市上: 《林氏影业今上市,市值狂飙八十亿》《香江影视第一股诞生》《深度解析林氏影业崛起之路》 还有的是把重点放在陶玉书捐出的那1亿巨款上的: 《豪捐1亿港元救灾,女首富心系内地》《打破香江慈善记录,林陶玉书豪捐1亿港元》《女首富化身慈善女王》 除了这些略显八卦的新闻标题,还有许多媒体的态度是非常严肃的。 比如《大公报》就刊出了标题为《林陶玉书向内地水灾捐赠1亿港元,呼吁民众踊跃捐款》。 文章中写道: ……著名企业家,林氏影业创始人林陶玉书女士以高尚的爱国情怀和高度的社会责任感,率先做出了令人瞩目的善举。 以旗下林氏影业、玉郎机构、明报企业三家企业的名义郑重宣布,向遭受水灾重创的内地同胞捐赠1亿港元,用于支持当地的抗洪救灾及后续的重建工作。 林陶玉书女士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看到同胞遭受水灾之苦,我深感痛心。 作为社会的一份子,企业的发展得益于国家和社会的支持,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理应回馈社会,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希望这笔捐赠能够切实帮助到受灾群众,助力当地早日走出困境,重新焕发生机。” 据了解,林陶玉书女士的这笔捐款创下了香江有史以来的单笔捐赠记录。 除此之外,林陶玉书女士还通过旗下公司筹备了慈善电影《豪门夜宴》,电影上映所获得的全部票房都将捐赠给内地…… 今天一早,甭管是严肃正经的财经媒体,娱乐至死的八卦小报,所有的头条都被陶玉书和她惊人的义举所占据。 昨天香江许多晚报的报道只能算是预热,翡翠台晚间新闻播放了陶玉书豪捐一亿港元的画面,成功的触发了市民们对这件事的兴起。 今天一早,新闻报道又铺天盖地而来。 一场精心设计的舆论风暴骤然来袭,全方位饱和式的轰炸了一遍香江民众眼耳口舌,不管是看的、听的、说的,身边全都是在讨论着这件事的。 热度屠城! 7月初的香江,阳光温暖,风清气爽,却以这样的方式与正处于水深火热中的同胞们紧密相连。 第553章 翻版林语堂(求个票) 自84年之后,香江社会Y派的声音已经逐渐落寞,与之相对应的是Z派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 陶玉书动用所有资源所发动的这场舆论风暴实施的非常顺利。 短短两天时间,有关于她捐款赈灾的新闻铺天盖地,伴随着内地ZF在燕京发出的“救灾紧急呼吁”,让香江民众看到了情势的紧急程度。 林氏影业上市后的第三天,电影《豪门夜宴》开机仪式,群星云集。 这部专门为救灾募捐而诞生的电影汇聚了林氏影业数位顶尖编剧,本来按照这些编剧们的效率,三天写个剧本也不是什么问题。 但陶玉书认为,即便是打着救灾的幌子,也不应该随意糊弄观众。 电影可以粗糙,但绝不能没有诚意。 三天时间里,他们几个人也仅仅是打磨了剧本梗概和电影开头的几场戏,剩下的只能边写边拍。 《豪门夜宴》的开机仪式除了众多明星出场,也吸引了大量娱乐记者。 大家都知道这部电影的明星阵容史无前例,自然不想错过头条。 “华仔华仔,你在电影里演男几号?” “无所谓啦,都是为了内地同胞。” “麦琪,演的是什么角色?” “不知道,还没分配到角色,什么角色都可以。” …… 热闹的采访结束,有几个明星急急忙忙的离开了开机现场,娱乐记者们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跟拍这些明星,直接跟了上去。 人声喧闹、车水马龙的铜锣湾街头,有几个用简易凳子架起的小台子,桌子盖着一张白布,上面放了几个筹款箱。 台子后面有红色的字体写着:请踊跃捐款!为HD灾区同胞献出一份力! 旁边有一个喇叭不停播放:请大家捐助国内的同胞,种善因得善果,请大家多多支持。 刘德华戴上了黄色的志愿者帽子,卖力的发着手中的传单。 “请踊跃捐款!为HD灾区同胞献出一份力!” “撑内地!撑同胞!” 在他之前,这个小小的筹款点已经工作了一上午,期间不时有民众驻足停留,献上一份心意,但总体不算热闹。 刘德华来到这里,并未遮掩形容,不少路过的民众一下子就认出了他来。 “华仔!” “是刘德华!” 兴奋的民众们将刘德华围了起来,他并未惊慌,而是顺势一张张的将手中的传单发给这些民众。 “HD灾区的同胞需要大家都帮助,请大家多多支持!” 有了明星的参与,本来略显冷清的筹款点立刻热闹了起来,许多人纷纷慷慨解囊。 有路过的白领从钱夹里掏出钞票放进捐款箱里,有穿着校服的学生将自己的午餐费用捐了出来,有街边小贩数了几张刚赚到的零钱…… 在捐款的人群外,有一位穿着白色衣服的男士,他的面部肌肉控制不住的抽搐,身体姿态也不是很协调,他在人群外站了好一会儿。 由于身体的状况,他想要从自己的裤带拿出钱包,但可以看出十分吃力。 看到旁边的人络绎不绝的将钱放入箱子内,他不禁急躁了起来。 努力之下,他终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10元纸币,抖着手想要放入筹款箱中。 可筹款箱口不大,他的手抖的厉害,刘德华看到这种情况,上前握住了他的手,两人一起将纸币投进了筹款箱。 “拍到了没有?拍到了没有?” 不远处,两个狗仔在叠罗汉,就为了方便同事举着相机找角度拍摄人群中的刘德华。 “拍到了!” 被托起的瘦子兴奋的高呼了一声,然后才被放下来。 “这个月奖金有了!”瘦子对自己拍的照片满意极了,觉得一定可以引起热议。 “这些明星还真是热心啊,又是参演慈善电影,又是来搞募捐!” 拍到了想要的照片,几个狗仔轻松了下来,聊起天。 “为了形象嘛。” “不能这么说,也算是做好事。” “我当然知道是做好事,不过是有目的的做好事。 而且有林太带头,这些明星想不卖力也不行啊!” 说起陶玉书,几个狗仔语气中透着几分佩服。 为富且仁,巾帼不让须眉,这次号召香江社会各界为内地捐款,让陶玉书在香江人心目中的形象更高大了几分。 翌日一早,《清新周刊》发刊,封面上正是昨天几个狗仔拍到的画面—— 刘德华笑容阳光而真诚,握着一位残障人士的手,共同将一张纸币投入捐款箱中。 封面的头条标题写着:《残障人士献爱心,华仔爱国撑同胞》。 这张照片一经刊出,立刻吸引了许多读者的关注,不仅带动了杂志销量一路走高,也让刘德华的公众形象大幅提升。 这两天里,像刘德华这样热心慈善的明星有很多,大家多多少少都受到了媒体和社会各界的正面评价。 但如刘德华这般吃尽了红利的,却仅有他一个。 周日晚,林氏影业与无线电视台在跑马地马场合办的“香江演艺界总动员忘我大汇演”如期举行。 现场受邀出席的富豪名流众多,五百位演艺界人士登台表演,热情的观众也挤爆了看台,堪称香江几十年来演艺界一大盛事。 整场演出匆忙得连完整的节目单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彩排了。 大家都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刘德华唱完一首歌后直接躺在椅子上,上演了一出“胸口碎大石”,四锤下去,身上的巨石被砸碎。 刘德华表情痛苦,他踉跄着走到台前,话筒刚到嘴边,鲜血顺势流下,这一幕看的观众揪心不已。 然而就在这时,刘德华却抹了抹嘴边的鲜血,说:“嘴里的鲜血是假的,但是血浓于水的情谊却是真的,恳请大家踊跃捐款。” 他的这出血浓于水,当场筹集善款100万元。 程龙上台表演的是翻跟头,只因有富豪想看他翻跟头,表示每翻一个跟头捐5万块,程龙一口气翻了七个。 柯受良表演飞车,飞跃的人墙都是由出席的明星组成,这惊险刺激的一幕成功募得300万善款。 张艾嘉抱着不到一岁的儿子上台卖力演唱,Beyond乐队演唱了一首《大地》,感动了现场无数人。 …… 一场“香江演艺界总动员忘我大汇演”持续了7个小时,有明星们的卖力演出,现场富豪名流和观众们踊跃捐款。 到演出结束之时,募捐总额高达3400万。 期间又有香江烟草大王何先生配捐了3400万,再加上演出之前就已经开通的募捐专线收到的善款。 忘我大汇演最终募集到的善款总额达到了1亿零80万港元,打破了香江慈善活动募捐的最高记录。 这场香江演艺界规模空前的文艺大汇演,也创造了恐怖的收视率、收听率。 平日里为争夺用户竞争得头破血流的无线电视台、亚洲电视台、香江电台、香江商业电台罕见的放下成见,合作转播了这场演出。 第二天一早,各大新闻媒体的头条不出意料的被“忘我大汇演”所占据。 香江的民众已经不记得这已经是一周时间里,他们被多少次有关于内地水灾和慈善募捐的新闻洗礼了。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民众们捐款的热情确实被带动了起来。 短短一周时间里,香江社会各界为HD水灾捐款6.8亿港元。 对于一座人口只有几百万的城市而言,这个数字是十分夸张的。 在香江社会为HD水灾而牵肠挂肚的时候,国际社会上也有不少国家和机构响应了中国ZF的呼吁,伸出援手。 古B捐赠1700万美元(物资)、巴JS坦捐赠155万美元、科威T捐赠100万美元、乌兹别K捐赠97万美元、乌干D捐赠90万美元…… 香江社会的捐款数字,超越了国际上许多国家对HD水灾的捐助之和。 这一天,林朝阳有些忙碌。 一转眼他已经回香江一个多星期了,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为HD水灾的宣传和募捐工作上,都忘了美国那边还有个专栏。 6月的最后一周,《纽约客》发表了《舌尖上的中国》系列文章的第一篇《自然的馈赠》。 《纽约客》总编罗伯特·戈特利布专门为林朝阳的专栏写了个编者按,他在其中这样写道: “林对于饮食文化的理解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境界,在他的笔下,每一种食物都被赋予了生命。 它们从诞生起,就包含了当地族群的历史和文化基因,是一个拥有久远历史的文明的横截面。 读他的文章是一种令人愉悦的享受,我相信读者们在读过文章之后会赞同的我观点。” 罗伯特·戈特利布对林朝阳的称赞是他的个人看法,但在杂志上市之后,也获得了许多美国知识分子的认可。 一篇《自然的馈赠》,表面上讲述的是饮食文化,实际讲的却是生活态度、社会变迁、历史发展,意涵之丰富、境界之高远,令这些美国知识分子大开眼界。 这些人第一次看到有人竟然将饮食与文化、历史、地理相融合,创造出了一种完全有别于普通美食品鉴的文章。 《自然的馈赠》发表之后,收获了不少读者的好评。 除了口碑上的胜利,这篇文章也让《纽约客》的销量有了些许起色。 进入八十年代,纸媒的巅峰时刻已经过去,即便辉煌如《纽约客》也不得不面对销量下滑和读者厌倦导致的口碑下滑。 前一代总编威廉·肖恩执掌《纽约客》几十年,最后不得不黯然离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罗伯特·戈特利布接任总编,既要维持《纽约客》原有的风格,又要完成老板的盈利要求,还要满足读者对于新鲜感的追求。 数年以来如履薄冰,为林朝阳开设专栏,这个决定对他和《纽约客》来说可谓大胆至极。 作为一份面向西方知识分子阶层的精英读物,《纽约客》自有其调性,罗伯特·戈特利布对林朝阳的文章质量很有信心,但他却不敢保证这种风格的文章一定会受到读者的认可。 事实证明,罗伯特·戈特利布赌对了。 《纽约客》杂志的巅峰时期在六七十年代,二战结束后,美国的国际影响力和经济文化实力独步全球,杂志销量一度达到了150万份。 但在八十年代之后,杂志的销量却一直在走下坡。 这两年在罗伯特·戈特利布的带领下,杂志的销量好不容易平稳下来,固定在每期百万份左右,但也仅此而已,一直没有更大的起色。 在6月的前三期,《纽约客》的平均销量稳定在了96.3万份。 而刊载《自然的馈赠》的6月最后一期,《纽约客》卖了98.8万份。 别小看销量这2.5万份的销量差距,《纽约客》的读者群体多数是以年度进行订阅,这部分读者占据了杂志销量的半壁江山。 销量的起伏只有每年的续订期才会看出来,平时是不会有太大变动的。 以剩下的一半销量作为基数再看这2.5万份的增量,就相当可观了。 最近几年,《纽约客》的销量维持在一个非常平稳的水平线上,每期的销量上下浮动不会超过8万份。 2.5万份的销量增长,不是什么创纪录的成绩,而且谁也无法证明这些增加的销量就是因为《自然的馈赠》带来的。 但这个销量增长至少说明了一点,那就是为林朝阳开设专栏这个决定看起来是正确的。 等到7月第一周,新一期的《纽约客》杂志上市,《舌尖上的中国》系列文章的第二篇《主食的故事》如期发表。 罗伯特·戈特利布一直在关注着这期杂志的读者反馈和销量。 上周专栏刚开设还看不出来,新的一周读者们对《舌尖上的中国》的好评反馈变得越来越多。 这一周,《纽约客》的销量再次涨了1.9万份,达到了100.7万份,《纽约客》杂志上次出现这个销量已经是半年多前的事了。 连续两期刊物销量上涨,并且恰好是在《舌尖上的中国》系列文章发表之后,这下子所有人都可以确定,这就是新专栏带来的变化。 看到这样的变化,罗伯特·戈特利布一直悬着的那颗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他甚至开始期待起了更大的改变。 《舌尖上的中国》系列文章才发表了两篇,尚未形成影响力。 随着读者的好评和反馈越来越多,罗伯特·戈特利布越来越期待这个专栏接下来的表现了。 《舌尖上的中国》第三篇文章《转化的灵感》发表之前,麦格拉思联系到了林朝阳,先将杂志的销量涨幅和一些读者反馈告诉了林朝阳。 “听起来真是个好消息!”林朝阳语气轻松的说。 “当然,现在我们都在期待你这个专栏接下来的表现。林,你稿子写的怎么样了?” 林朝阳离开美国之前,交给了杂志社5篇稿子,如今远隔重洋,为了保险起见,麦格拉思提前两周就催上了稿。 “别担心,我回来之后又写了两篇,用传真还是我在电话里念,你们记录?” 电话传文,在互联网大范围流行开之前是很多杂志社的常规操作,一般用于作家不在本地,情况又比较紧急的时候。 越洋电话价格昂贵,这种方式传达方式代价不菲。 《纽约客》杂志社不差这仨瓜俩枣的,不过现在一来是麦格拉思手里还有稿子用,二来是电话传达存在准确率的问题,所以他还是选择了国际传真。 以传真的方式向《纽约客》发送了两篇文章后,林朝阳轻松了下来。 《纽约客》那边有了一个月的存稿,水灾筹款的事也不需要操心了,他打算歇个一两天就专注于新书的创作。 7月中旬,耗时半个月拍摄完成的《豪门夜宴》正式上映,首映礼和开机仪式那天一样热闹,除了一众捧场的明星之外,新H社香江分社的周同志也罕见的出席了首映礼。 周同志今天来参加首映礼,一方面是为《豪门夜宴》站台,这部电影的票房收益可全都要捐往内地。 另一方面,也是转达几位领导对陶玉书的谢意。 “几位领导都听说了林太您在香江的所作所为,深受感动,赞许您是巾帼英雄,是一位真正的爱国者!” 周同志今天的态度十分客气,客气中还夹杂着几分尊敬。 他的这种态度跟几位领导对陶玉书的高度评价有关,也出自于他个人对陶玉书的敬佩。 从亚运会捐款,到第一个响应浦东开发,再到这次为HD水灾募捐,陶玉书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高尚的爱国情操。 “几位领导过奖了,我也只是发自本心,做了自己该做的事。”陶玉书语气谦和的说。 聊了一会儿,周同志又问陶玉书:“你们家朝阳同志最近在家吧?” “在呢,他上个月刚从美国回来,一直和我忙着募捐的事。” 周同志点了点头,“朝阳同志也是劳苦功高。” 陶玉书知道周同志既然提起了林朝阳,肯定是有事情,她主动开口问道:“是有什么事?” 周同志沉吟着问道:“我听说,朝阳同志在湾岛文学界很有影响力。” 心中猜度周同志问这话的目的,陶玉书答道:“他的作品在湾岛还算受欢迎,影响力……应该算有一点吧。” “玉书同志谦虚了。前年我还未上任,但也听说了当时湾岛文化界为了邀请朝阳同志前去交流,还掀起了一阵大争论。” “是有这么回事。” 周同志接着说道:“现在有这么个情况……” 两人说话的功夫,电影开场了。 《豪门夜宴》的故事并不出奇,是香江电影一贯擅长的港式轻喜剧风格,因为打磨的比后世那一版更用心了一些,质量也高了不少。 但毕竟是只花半个月拍出来的电影,很难称得上的是精品。 好在观众们十分捧场,这样一部电影,光是数星星也值回票价了。 这天晚上,陶玉书回到家中已经是九点多了,她拉着林朝阳说:“今天周同志去参加首映礼,找我说了点事。” 林朝阳望向她。 “你到湾岛交流交流吧!” 林朝阳纳闷问道:“好端端的让我去湾岛干什么?” 陶玉书便讲起了周同志说的那些话…… 林朝阳听完说道:“去交流交流倒没问题,可这事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前年林海音她们闹了那么大动静,不也没办法?” 陶玉书意味深长的说道:“之前不行,不代表现在。” 林朝阳心中了然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里,有关于HD水灾的新闻仍旧在香江传播着,市民们的捐款热情有增无减,这种热情具象化的反映到了《豪门夜宴》的票房上。 作为一部为赈灾募捐而诞生的电影,《豪门夜宴》的剧情称不上精彩,但却收获了上映首日票房破百万,一周票房924万港元的成绩。 这个成绩不能算惊艳,但绝对对得起明星们的卖力演出了,看票房走势有望破2500万港元。 林朝阳在这几天里安心的写着小说,效率还算不错,有望在一个月之内完稿。 就在这时,林朝阳接到了林海音的电话。 电话中林海音的语气有些激动,说林朝阳可以到湾岛进行访问交流了。 心中早已有数的林朝阳询问她具体原因,林海音也说不出个一二三。 只说是前两天有朋友提起林朝阳拿了美国的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说林朝阳现在名满美国,她现在要是再跟当局申请邀请林朝阳来访问交流,说不定能成功。 林海音本来没当回事,只是试探性的问了一下,想不到新闻局那边竟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没想到你名扬海外竟然有这样的好处!”林海音在电话里高兴的说。 不是名扬海外管用,是政治这只大手管用,林朝阳心想。 林海音又聊起了林朝阳得专栏登陆《纽约客》的事,湾岛因为历史渊源,与美国十分亲近,知识分子阶层也是如此。 《纽约客》杂志也成了许多知识分子家庭的常备读物,这种情况不是湾岛独有的。 《纽约客》每期销量近百万份,但仅有16万份是在纽约本地消化,三分之二的销量遍布美国,剩余的销量均是来自于海外国家和地区,由此可见这份杂志的国际影响力。 所以林海音了解到林朝阳为《纽约客》写专栏也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你现在在美国的名气和地位,恐怕已经超过当年的林语堂先生了!”林海音又说。 林朝阳连忙谦逊了两句,林海音笑声爽朗,说:“你就别谦虚了!” 林海音将林朝阳与林语堂相提并论,仔细观察,他们两者确有共同之处。 近一个世纪以来,中国文学在海外几乎没产生什么大的影响,也没诞生那种世界性的文豪。 但要说具有国际性声誉的作家,还是有几位的,其中林语堂要排在前列。 早在三十年代,林语堂的《吾国与吾民》便由好友赛珍珠推动于美国出版,并在四个月内不停加印,登上了《纽约时报》畅销榜。 之后林语堂又撰写了讲述西方风俗和中国生活思想的《生活的艺术》,这部书影响力更大,曾高居畅销榜榜首位置一年之久。 两部作品的热卖,让林语堂在美国文学界和读者群体名气大增,一度成了明星作家。 不仅获得了众多出版机构的青睐,也与当时许多纽约文化界名流多有交集。 林朝阳的《梵高之死》《楚门的世界》等作品也是被引进美国,销量不俗,并且也登上了《纽约时报》畅销榜。 1935年,他的《吾国与吾民》出版后,《纽约客》“书评”栏目主编克利夫顿·费迪曼盛赞了这部作品。 不管怎么看,林朝阳与林语堂的经历确实有种不谋而合的相似,因而林海音的赞誉听起来也是合情合理。 第554章 艺术! 1991年7月26日,湾岛《联合报》副刊突然登出一则消息——《大陆作家许灵均将于月末访问湾岛》。 “据本报记者消息,受纯文学出版社林海音女士邀请,大陆作家许灵均将于本月29日抵达湾岛,展开为期六天的访问交流之行……” 消息字数不多,就二百来字,但位置却放在了头版,可见《联合报》副刊的重视。 这则消息见报后,立刻在湾岛文化界内掀起了热议。 自八十年代中期以来,林朝阳的作品在湾岛内广为流传。 如《闯关东》《渡舟记》《楚门的世界》等作品销量十分可观,累积了大量的读者。 尤其是在近几年,随着两岸关系不断缓和,林朝阳又旅居香江,创作视野不断拓宽,作品引进湾岛后读者更比以前多了不少。 前年林海音为了邀请他前往湾岛访问交流,闹出了好大一场风波,却未遂愿。 去年林朝阳获得美国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消息传到湾岛,《联合报》副刊连篇累牍的报道,将林朝阳直接塑造成了内地文坛“一代文宗”的形象。 为他在湾岛内拉拢了不少忠实拥趸,这些人普遍认为林朝阳是目前华语文学界最有可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都盼着他能早日访问湾岛。 可惜ZF方面咬死了不松口,这些拥趸也无可奈何,只能寄希望于哪一天两岸关系进一步融洽和开放,林朝阳能来湾岛一趟。 时间长了,竟在湾岛文化界内酝酿出了一股“北望王师又一年”的盼望。 这次《联合报》副刊登出林朝阳即将访问湾岛的消息,许多他的忠实拥趸们可谓夙愿得偿,老怀大慰。 7月29日,中午时分。 台北松山机场旅客通道外,人山人海,场面十分热闹。 “真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读者也来了!” 痖弦的脸上满是惊叹。 “是啊,我也没想到。”林海音说。 林朝阳今天上午从香江起飞,将在中午抵达台北松山机场。 他是受邀而来,林海音自然不能怠慢,早在几天前就跟《联合报》通了消息。 通过《联合报》副刊的报道,林朝阳将要访问湾岛的消息成了岛内文化界这几天最热门的新闻。 林海音今天还组织欢迎仪式,到场的包括了她和夏承楹夫妻俩,纯文学出版社的两个编辑,两人是林朝阳作品在湾岛的责编。 与林朝阳《联合报》副刊的痖弦、苏伟贞等人也来了,当然了,几人今天来不仅是欢迎,也为了采访。 另外来的还有几位作家,都是听说了林朝阳来访问的消息,主动找林海音报名要来接机欢迎。 包括了朱天心夫妻、张大春、陈映真、白先勇等人,这些作家都是如今湾岛文坛的中坚力量。 除了文学界的力量,这次欢迎林朝阳,新闻界也有媒体凑热闹。 不仅有《联合报》副刊来了记者,《中国时报》和另外四五家报纸也派出了记者,组成了一支规模可观的记者队伍。 在作家和记者队伍的后面,还有为数众多的读者,这些读者的到来是最令林海音吃惊的,目测这些读者至少有上百人的规模。 为了安排林朝阳的访问交流行程,林海音专门联系了岛内的中山女中、政大、水木等多所高校,均收到了各个学校的热烈回应,表示诚挚欢迎林朝阳到校访问交流。 为此学校特地组织了学生们来接机,这些学生都是听说了林朝阳来访问的消息自发报名参与的,而且听说还是经过了筛选的。 随着林朝阳飞机落地时间越来越近,学生们的脸上写满了期待。 通过航站楼的落地玻璃看出去,松山机场外的天空湛蓝,一架飞机划过天际线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林海音看了一眼时间,猜测林朝阳应该就在这架飞机上。 中午11时19分,飞机缓缓降落在松山机场的跑道上,十几分钟后,通道口陆陆续续开始出现旅客,林海音一眼就发现了走在人群中的林朝阳。 “朝阳!” 她冲着林朝阳的方向热情挥手,林朝阳也注意到了她。 不注意也不行,林海音身边有几人举着“热烈欢迎许灵均到访湾岛”的牌子,身后还站着上百人的大部队,将通道口占据了大半,引得刚下飞机的旅客们侧目不已。 林朝阳微笑着冲林海音等人所在的位置挥了挥手,待他出了通道,先跟林海音夫妻俩拥抱,又在夫妻俩的介绍下与一众作家握手寒暄。 然后他又冲等在一旁的读者们挥手致意,顿时掀起一阵欢呼之声。早已等在一旁的媒体记者们此时闪光灯此起彼伏,宛如明星接机现场。 说话之间,又有早已等在一旁的学子上前献花。 林朝阳接过献花道了声谢,笑着说道:“没想到今天劳动这么多人来接我,实在是受宠若惊!” “大家都是听说了你来的消息,自发报名来接机的,都是你的忠实读者呢!” 林朝阳非常有风度的朝众多作家、记者以及学生们微微鞠了一躬,以表感谢。 这个时候早已等在一旁,跃跃欲试的记者们终于有了机会。 “林先生,这是您第一次到访湾岛,下飞机的第一感觉怎么样?” “林先生这次来湾岛都有哪些行程安排?方便透露一下吗?” …… 记者们的提问热情很高,围着林朝阳采访了快二十分钟才放他离开。 但热情更高的是那些主动报名前来接机的学生们,他们都是林朝阳的忠实读者,看到林朝阳本人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有不少人今天还随身带了林朝阳的书,恳请林朝阳给签名,林朝阳一一满足了大家都要求,引得欢呼阵阵。 最后又跟大家合了个影,才算是走出了机场。 一路驱车抵达君悦酒店,这里便是林海音为林朝阳安排的下榻酒店。 短暂休息一阵,林海音安排了接风宴,就在君悦酒店的餐厅内。 参加接风宴的除了林海音夫妻和纯文学出版社的编辑,还包括了刚才去接机的诸多作家。 林朝阳跟在场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见面,不过有林海音在,根本不用担心冷场,她最擅长的除了写作,便是交际。 “朝阳,你怎么会给《纽约客》写起了专栏呢?”餐桌上,林海音突然问起来。 林朝阳便解释了他跟罗伯特·戈特利布的相识,和受邀写专栏的契机。 陈映真好奇的问:“您那几篇文章是经过了翻译吗?” “我写的就是英文稿子。”林朝阳答道。 陈映真惊叹,“我还在想,《纽约客》的翻译水平怎么会这么高,原来是您自己写的。” 他又称赞道:“您的英文写作水平实在不逊于那些以英语为母语的作家们。” 他是湾岛文坛有名的铜牌,早年因“组织聚读马列共产主义、鲁迅著作”而被湾岛ZF判刑,出狱后性情不改。 去年更是宣布常住燕京,这次是为了林朝阳的访问特地回到湾岛。 今天在场的,除了他,白先勇也是特地从美国回湾岛的。 林朝阳与陈映真客套了两句,白先勇说道:“我听在纽约的朋友说,林先生现在还在创作一部全英文小说,还是根据真人真事创作的?” 林朝阳闻言表情略显讶异,没想到连白先勇都知道他新小说的事。 白先勇出身名门,父亲是小诸葛。 他五十年代末便进入文坛,是湾岛文坛七八十年代风头最劲的作家之一。 不过他成年后在湾岛的时间并不长,大学后去了美国爱荷华大学学习,后又进入了加利福尼亚大学圣芭芭拉分校教学,一直住在美国。 还曾写过一部以留学生为对象的短篇小说集,书名就叫《纽约客》。 白先勇常年生活在美国,认识些美国文化界的朋友想来倒也不稀奇。 “是。” 听着两人的对话,周围人不禁满心好奇,林朝阳竟然在以全英文写作? 在大家看来,以非母语来写长篇小说跟写专栏文章,难度可不在一个范围上。 白先勇面上露出钦佩之色,他在美国教学、生活,时常也会以英文写些文字。 深知对于他们这些说中文的作家来说,要以英文来写作,并且还要获得美国人的认可,是多么有难度的事。 而且,他还从朋友处了解到,林朝阳这次创作的小说内容题材十分大胆,竟是以如今人人谈之色变的HIV病毒为背景。 提到HIV,白先勇很有些感慨,因为他本人就是同性恋。 HIV病毒的起源未知,但在男同群体泛滥是不争的事实,这个原本就边缘化的群体这几年已经被妖魔化,哪怕是在一向风气开放的美国也是如此。 白先勇也是湾岛最早一批公开自己取向的人,他在长篇小说《孽子》、散文《树犹如此》等作品当中均公开讨论过这件事。 后世提起LGBT群体,因为道德绑架和意识形态问题在大众之中已经臭名昭著,但终究可以被公开讨论的事。 但在现在这个时间,尤其是在东亚社会,还是个很敏感的话题。 因此,白先勇对林朝阳的新书敢于用全英文写作,并且讨论的还是如此敏感的话题,充满了敬佩之情。 聊了几句之后,林朝阳察觉出了不对劲,白先勇对他新书的内容似乎有些误解。 只好解释道:“这部小说的重点,既不是HIV,也不是同性恋,而是人类在面对疾病这个对手时的态度,涉及到这两个元素只是巧合。” “原来是这样。” 白先勇有些遗憾,以林朝阳现在在国际文坛的影响力,如果能写一部那样的作品,想必会改变一些他们这个群体的社会处境吧。 午饭过后,林朝阳在湾岛的访问行程就开始了。 第一站是中山女子高级中学,中山女高是湾岛最早成立的女子高中之一,培养了诸多政治、文化界名人。 林海音之所以会把林朝阳访问的第一站选在这里,主要目的是因为“中山”二字。 林朝阳并非政治人物,跑去GF纪念馆之类的地点过于敏感,中山女高就很贴合。 在中山女高,林朝阳受到了高中生们的热烈欢迎。 作为湾岛内最好的女子高中,中山女高管理森严,学生们正值青春年少,文艺少女众多。 林朝阳虽不是明星,但如今在国际上名声在外,最关键的是,他的作品改编的电影《楚门的世界》和《寄生虫》都在湾岛上映过,并且票房出众。 在很多拥有文艺梦想的女高学生心目当中,林朝阳的影响力丝毫不逊于那些明星。 为了迎接林朝阳的到来,中山女高还特地请到了学校的优秀校友琼瑶,为林朝阳和琼瑶举办了一场对谈。 可惜林朝阳跟琼瑶,一个是写纯文学的、一个是写言情小说的,聊创作根本聊不到一个壶里,林朝阳只好转移话题聊点别的。 到对谈最后,琼瑶突然感慨起来,说:“三毛生前与林先生神交已久,十分想与林先生见一面,可惜缘悭一面,若是她晚走半年,或是林先生早来半年……” 说到这里,琼瑶声音哽咽,面容悲切。 三毛今年1月因病住院手术,不想入院两天突然自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琼瑶和三毛是好友,她把自己活成了书中人物的模样,突然之间的性情倒不令人惊讶。 林朝阳慨叹道:“确实可惜,我这次来也要去悼念一番的。” 两人的这番对话,完全就是言情小说里的对白,在场的女高中生哪里受得了这个啊,有些情感丰富的学生已经当场泪奔,脑补出了一出“高山流水”的凄美故事。 学生们感动是因为脑补,在场的《联合报》《中国时报》的几位记者激动却是因为嗅到了头条的味道。 中午林朝阳抵达机场时,接机仪式堪称隆重。 到下午活动时跟随的人少了许多,只有林海音带着两位纯文学出版社的人以及媒体记者。 去年《联合报》尝到了报道林朝阳的甜头,这次林朝阳访问湾岛他们打算全程跟踪采访。 《中国时报》跟《联合报》历来针锋相对,再加上去年的那股风潮确实让他们很羡慕,因此这次也派了人跟着林朝阳。 林朝阳如今是国际性作家,三毛也是享誉华人世界的女性作家。 三毛前年还曾为林朝阳访问湾岛而摇旗呐喊,结果林朝阳今年来了,她却去世了。 这样的戏剧性和宿命感确实拉满了,记者们深谙新闻之道,深知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要稍一渲染两人之间的“友情故事”,必然会收获无数读者的眼泪和关注。 想到这里,这些记者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看向琼瑶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您这一哭,哭出个头条! 真不愧是言情教主! 与三毛的缘悭一面,令林朝阳的形象在女高学生心目中无缘无故的多了一层悲情色彩,崇拜之情更胜从前。 访问结束,林朝阳离开学校往返回酒店。 坐在回酒店的车上,林海音玩笑着说道:“我真没想到,朝阳你在高中学生群体当中竟然有这样的影响力!” 林朝阳苦笑道:“我也没想到。” 第二天,林朝阳又前往政大访问,政大学生们的反响依旧热烈。 但跟在中山女高时享受到的迷妹般的追捧不同,大学生们惯爱指点江山,有些学生在交流时为了彰显自身故意将话题引到政治话题上,但都被林朝阳轻松化解。 上午的交流结束后,按照安排,用过午餐后林朝阳还要往新竹市去湾岛水木大学进行交流。 午餐就在政大校内解决,吃饭时,林海音笑容可掬的递给林朝阳两张报纸。 “你看!你上头条了。” 林海音递来的报纸是《联合报》和《中国时报》,昨天林朝阳抵达湾岛,出现在机场的媒体有五六家,今天报纸上有他的新闻不稀奇。 稀奇的是,两家报纸不约而同的都将林朝阳的新闻放到了头条。 按理来说,林朝阳抵台访问这种新闻,距离头条肯定是有一定差距的。 但两家报纸既然这么做,自然有它们的道理。 受琼瑶的启发,两家报纸都将林朝阳和三毛的“友情”重点渲染了一番,再配合上林朝阳抵台,却缘悭一面…… 那种无可奈何的宿命感,简直比电影画面呈现的还要强烈。 “这……”林朝阳看着报纸有些无奈。 林海音调侃道:“有何感想?” “情况倒是差不多,不过是用了些春秋笔法。” “都是为了吸引眼球嘛。” 闲谈一番,午饭过后继续行程。 在湾岛的头两天,林朝阳的行程都是到大学访问。 第三天,林朝阳才到纯文学出版社参观拜访,跟编辑们进行交流。 晚上,林海音又在家里特地为林朝阳举办了一场宴会,请了诸多文坛好友前来捧场。 林海音年事已高,连着三天时间为林朝阳当地陪,累的不轻,便委托白先勇和痖弦陪着林朝阳继续接下来几天的行程。 到第四天,活动是读者签售会,林朝阳所到之处挤满了慕名而来的文学爱好者,人气爆棚,场面壮观。 这种恐怖的人气,令在场陪伴的白先勇和痖弦都感到震惊。 林朝阳所引发的这种轰动效应,若是放在七十年代,两人还可以理解,那毕竟是湾岛文学的的黄金年代,几乎所有学生都是文学爱好者。 但现在不一样了,湾岛文学的高峰期早已过去,那一代作家和文学爱好者也逐渐沉寂。 这样的情景放在九十年代,着实让人有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 出于对这种奇特场景的好奇,两人还专门跟排队等待的读者聊了几句。 两人发现这些人确实都看过林朝阳的不少作品,算是忠实读者。 而他们对林朝阳超越普通作家的喜爱,除了是喜欢小说,也有电影改编的加成。 一部《楚门的世界》,一部《寄生虫》,不仅是在香江、湾岛和东南亚地区热映过,还获得了国际大奖,在许多国家上映并形成了不小的影响力,读者们提起这件事都感到与有荣焉。 了解了情况,白先勇和痖弦也觉得很合理。 89年侯孝贤凭借一部《悲情城市》横扫威尼斯,一举成为湾岛电影界的领军人物,连原本对侯孝贤进行打压的ZF不得不放宽了对他的限制。 不管是大陆电影、湾岛电影又或者是香江电影,在国际上始终是不够强势的。 好不容易有佳片为世界所瞩目,原著读者也好、改编电影影迷也好,为之骄傲、自豪再正常不过。 签售会现场热闹非凡,直到下午依旧是人山人海。 临近结束时,林朝阳正认真的为读者签名,站在他面前的女读者突然用哭腔对林朝阳说: “林先生,您和三毛之间的友情太让人感动了!” 林朝阳先是懵了一下,然后意识到这位估计是被报纸上的新闻给引导的代入太深了。 前几天,因着《联合报》和《中国时报》的报道,让林朝阳的湾岛之行为不少民众所关注。 之后,又几家媒体似乎见《联合报》和《中国时报》热炒林朝阳跟三毛的友情牌效果不俗,迅速跟进,添油加醋的做了一些报道。 更让这段“友情”为岛内众多民众熟知,顺便赚取了不少眼泪,连着几家报纸的销量都涨了不少。 受连篇累牍的报道影响,林朝阳参加活动时不时就有热心读者问起这件事。 面对这种情况林朝阳也不好辩解他跟三毛压根没有报纸上所说的那么深的交往,只能和气的说一声“谢谢”。 今天面对这位读者,林朝阳依旧如此。 结果女读者还不满意,问道:“您什么时间去吊唁三毛?” 林朝阳和气的说道:“应该在明天吧。” 访问之行的最后两天是林朝阳的个人行程,现在不说全湾岛的媒体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起码半数都在等着他的行动。 之前这帮媒体渲染了大半天,等的不就是这个时候嘛! 林朝阳觉得也就是现在没有短视频,要不然这帮媒体都敢在他吊唁的时候开直播。 “我们这些读者也会陪着您的!” 听到林朝阳的回答,女读者心满意足,强忍着泪水说了一句,头也不回的便跑了。 林朝阳举着书的手悬在半空,“诶……” 咱就是说,我去吊唁一下逝者,你说的好像要陪我共赴黄泉一样是几个意思? 8月2日,林朝阳访问湾岛的第五天。 一早,他身边陪同着林海音、白先勇、痖弦等湾岛的作家同仁,驱车来到了金山乡的金宝山墓园。 青松翠柏,碑石林立,金宝山墓园与大多数的中国墓园都差不多。 林朝阳一行人的车子停在墓园外,一同停下的还有跟在后面的多辆汽车。 车子停下后,一群记者打开车门脚步迅捷的寻找各种机位,只为抓取到林朝阳吊唁之行最震撼人心的一幕。 除了这些多余的记者,墓园外还有数百位早已等在这里的读者。 这些人都是深受近几天的媒体报道感动,听说了林朝阳要来吊唁故友,自发前来的。 对于吊唁三毛,他内心没有任何不情愿或反感。 在他看来,三毛的性格和行事方式或许有着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在文学上的创造力和成就,以及她带给了那么多读者的精神慰藉。 单就这一点来说,她就是值得尊敬的。 身边围绕着一群记者,如同对着蟠桃垂涎欲滴的泼猴,上蹿下跳,闪光灯闪个不停。 身后一群读者,神情虔诚无比,如同朝圣。 林朝阳站在三毛墓前,心情复杂。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成艺术! 短暂的吊唁结束,林朝阳正准备离开墓园,却被好事的记者堵住问吊唁感受。 结果没用林朝阳说话,两个挡住去路的记者就被几个愤怒的同行推到了一边。 人家来吊唁友人,你们拍拍照就算了,还问感受,问尼玛的感受! 这跟大过年的,问在外务工的农民工“你幸福吗”有什么区别? 跟指着“连载”状态的网文质问为什么没完结有什么区别? 陈映真从年轻时便性情暴烈,推完了人,他毫不避讳的骂道:“现在这帮记者,真是寡廉鲜耻!” 他面相凶恶,大有两个记者敢还嘴就要大打出手的架势,其他记者看到如此场面,立刻止住了蠢蠢欲动的脚步和舌头。 这些记者虽说是无冕之王,但遇上“不讲理的兵”也得退让三分。 他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林朝阳一伙人,乘车离开了墓园,然后又被刚才冷眼旁观的读者唾弃了一番,灰溜溜的离开了墓园。 翌日上午,有关于林朝阳吊唁三毛的新闻成了湾岛各大报纸的头条,潮水一般的涌向民众。 这从头到尾,如同连续剧的剧情看的民众们直呼上头,更不必提还有那些被新闻感染,深受感动的人。 这天的新闻报道,将林朝阳此行访问湾岛的关注度推向了巅峰。 第555章 皆兄弟也 在岛内的最后一天,林朝阳接受了《联合报》的专访,谈了访问湾岛这几天的感受。 访问过程中记者问他这次湾岛之行是否获得了什么灵感时,林朝阳微笑着说道:“灵感这种东西可做不得准,没有哪部长篇作品是可以依靠灵感完成的。” 记者又不死心的追问道:“那您以后有可能创作一部有关于湾岛或者两岸历史、命运的作品吗?” 林朝阳忖度片刻,认真的回答道:“可能要有个合适的时机。” 听着林朝阳模棱两可的话,记者还想追问,他却不愿再多谈这个话题。 访问湾岛期间,林朝阳受到了湾岛文化界人士的热情款待,所到之处热心读者汹涌如潮,显示出他在湾岛内强大的影响力。 第五天的舆论热潮,直接让他成了民众们在街头巷尾,茶余饭后讨论的焦点人物,真正的成为了在岛内民众当中妇孺皆知的那种全民性作家。 待民众们从这场新闻浪潮当中回过神来,林朝阳已经飘然离去。 但他人虽然走了,声音却留下了。 8月4日,林朝阳离开湾岛的第二天。 《联合报》登出了林朝阳在离开湾岛前的独家专访,专访内容没什么特别的。 有些人注意到记者与林朝阳的对话中谈到了未来是否会创作有关于湾岛和两岸的作品,林朝阳回答的模棱两可,也不知是出于客套不好直接拒绝,还是有什么顾虑。 但这个回答还是给了不少他的忠实读者一些盼望,如果林朝阳真能写这样一部作品就太好了。 除了专访,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林朝阳竟然还在《联合报》上发表了一篇署名文章—— 《两岸三地,皆兄弟也》。 这篇文章长达六千字,可以视为林朝阳六天湾岛之行的一份总结,也是他这次来湾岛的最终任务。 文章中有一段文字是这样写的: “……六七月份间,大陆遭受百年未遇之水患威胁,我与妻子积极倡导为受灾民众捐款,得到香江文化界和市民们的热烈响应。 7月23日,香江演艺界数百位热心人士齐聚跑马地马场为华东水灾演出募捐,场面令人动容,其中还有林青霞、张艾嘉、罗大佑、伊能静等湾岛演艺界人士的倾力相助。 访问期间,欣闻岛内民众亦为大陆受灾同胞筹措大量善款,令人深受感动。 遥想往昔,大陆先民怀着对未知的探索和开拓的勇气渡海登岛,在这里扎根落户,他们带来了中原文化的火种。 从此华夏语言、习俗和信仰在宝D的土地上生根发芽。 千百年来,哪怕历经朝代更迭,外敌侵扰,华夏文明香火绵延,未曾断绝,两岸之间隔着一弯海峡,思念与牵挂却从未被距离冲淡。 两岸三地,血浓于水。 闽南语里藏着的是来自故乡的腔调,妈祖庙前缭绕的烟火是解不开的乡愁,舞龙舞狮的热闹、元宵花灯的璀璨,是来自祖先的传承,是斩不断的根脉相连……” 文章发表之后,接续了前两天的新闻热潮,立刻在湾岛社会各界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这种反响又很快分解成了两个对立的阵营,一方认为林朝阳的文章情真意切,感人肺腑,融理于情,深明大义。 而另一方则认为林朝阳这篇文章包藏祸心,分明是在充当开路先锋。 两方人各执一词,吵的不可开交,无形之中再一次扩大了林朝阳这次访问湾岛的影响力,几乎成了1991年湾岛最具影响力的文化现象。 连带着林朝阳在岛内出版的作品销量也跟着节节攀升。 不过这些湾岛内的争吵对林朝阳已经没有任何影响了,他到湾岛访问就是当个两岸之间的和平鸽,更多的是具有象征意义。 在湾岛连轴转了一周,回到香江后他本打算好好休息几天。 这一周对于他这种咸鱼来说,工作量确实大了一点,得好好缓一缓,可惜现实情况根本不允许他休息。 他到了香江,刚休息一晚上,罗伯特·戈特利布的越洋电话就追到了家里。 专栏的事之前都是麦格拉思这个二把手来负责,罗伯特·戈特利布亲自打来电话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催稿。 “林,你猜猜上个月《纽约客》的销量怎么样?”罗伯特·戈特利布的语气中满是喜悦,还有那么点小得瑟。 “有1000万份吗?” 林朝阳的胡言乱语让罗伯特·戈特利布大感扫兴,他抱怨道:“你难道就不关心一下自己专栏的反响吗?” “当然关心,可你也没说啊!” 罗伯特·戈特利布被林朝阳堵得哑口无言,明智的选择了不跟他纠缠。 “我跟你说吧,上个月我们杂志的累积销量达到了426万份。” 426万份? 《纽约客》是周刊,每月4期,也就是说平均销量在106.5万份。 这个销量……挺一般啊! 以前他的作品上国内的刊物,销量动辄就是涨几十万份,《舌尖上的中国》专栏在《纽约客》发了一个多月了,单期涨幅连十万份都没到,林朝阳心中很是失望。 当然了,这只是他的心理活动。 见林朝阳一直没说话,电话那头的罗伯特·戈特利布欣喜的说道:“你是不是也很惊喜?” 林朝阳:? 他很想吐槽戈特利布一句没见过世面,但出于礼貌还是说道:“是啊,真没想到!” 罗伯特·戈特利布语气得意的继续说道:“还有更没想到的呢!林,你知道吗?7月的最后一期,杂志的销量已经突破了110万份!” 听着这个数字,林朝阳心头有了些许安慰,从九十几万到一百一十万份,这个涨幅还算是可观。 “110万份的销量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的专栏所带动的销量增长。你能明白吗?林,这已经《纽约客》近八年以来最大的销量涨幅了。 接下来只要你的专栏继续更新,销量应该还会有不小的涨幅。” “我当然明白。罗伯特,看来你们得给我涨稿费了。” 罗伯特·戈特利布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容,“没问题!稿费当然要涨!” 《舌尖上的中国》专栏为《纽约客》带来了八年以来最大的销量增长,这里可不仅仅是销量增长带来的收益。 作为美国文艺期刊行业的扛把子之一,《纽约客》巨大的影响力除了体现在庞大的读者群体上,还体现在广告费上。 跟国内期刊只能依靠杂志销量创收,广告收入少得可怜的情况不同,《纽约客》自诞生以来,广告费就是其收入的重要来源,甚至远超杂志销售本身的收入。 在六十年代的巅峰时期,《纽约客》每年的广告营收高达6000万美元,堪称期刊界的印钞机。 过了这么多年,通货膨胀涨了不少,《纽约客》的广告营收却不增反降,这一切当然源于杂志销量的萎缩。 如今杂志销量竟然有老树开花的趋势,接下来的广告营收必然也会水涨船高,罗伯特·戈特利布自然欢欣鼓舞。 他现在无比庆幸当初自己的决定,林朝阳简直就是他的福将,涨点稿费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不管是他还是林朝阳,大家都明白这只是一句玩笑话。 这些年来《纽约客》给撰稿作家们的稿费待遇没多大变化,一直是每单词25~50美分。 一篇3000字左右的文章,作家最多可以收入可以收获1500美元,而这已经是《纽约客》撰稿作家们的最高稿费标准了。 而这样的文章,每月最多可以发表4篇,也就是6000美元。 对于为《纽约客》这样全球顶级的文艺杂志供稿的作家而言,着实有些可怜。 不过,历来名气大的杂志,在稿费方面向来都是吝啬的。 人家杂志自有名气,籍籍无名的作者能在杂志上发表文章,那是作者的荣幸,这样的杂志从来不缺优质的作者和稿件。 当年金庸执掌的《明报》如此,《纽约客》亦然。 不管是作家还是记者,如果有幸为《纽约客》供稿,那么作品出版对他来说几乎不存在难度。 如果他的作品能够固定出现在《纽约客》的版面上,甚至是成为专栏作家,那么他已经站在了美国文学界和新闻界的顶端。 有如此强大的名气加成,谁还会在乎发表稿费这样的蝇头小利? “林,我们把专栏时间延长点怎么样?” 罗伯特·戈特利布提出了建议。 “延长?” “没错。你的专栏如此受欢迎,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继续做下去,把它打造成了我们《纽约客》的招牌! 这样对你也有好处,可以进一步提升你在美国的名气。” 罗伯特·戈特利布的语气中充满了蛊惑的味道,当初他和林朝阳说的是专栏先做一季看看效果,如今一看效果如此突出,他自然不想放过林朝阳这个金笔头。 可林朝阳却没这个心思,他又不缺钱,给《纽约客》写专栏也是因为当初被戈特利布和琼斯几人联合劝说,有心宣传一波中国的饮食文化。 专栏这种东西,对于作家而言等于是绑了一道枷锁,他摸鱼都摸的不自由。 每每玩的正开心的时候,突然想起下周(明天)的稿子还没写,顿感悲从中来,心如死灰,人生无望。 更何况,他手里还有一部长篇要写,实在不想浪费这个精力。 想到这里,林朝阳笑哈哈的说道:“罗伯特,别开玩笑了,我可没有那么多东西可写。 你也应该明白,《舌尖上的中国》这样的专栏文章每一篇都是多年的积累,我不可能永远这样输出。” 闻言,电话中的罗伯特·戈特利布沉默了下来,大好的心情瞬间败坏,他语气中带着恳求,问道: “半年怎么样?写半年,然后你休息一年。等积累了足够的素材,专栏还可以再开。” “罗伯特,你知道的,我不光有专栏要写,还有小说……” 林朝阳的态度坚决,让罗伯特·戈特利布倍感失望,但他也明白林朝阳的为难。 更何况现在《舌尖上的中国》这个专栏的名气在美国知识分子阶层已经打出去了,销量加广告费,这一波少说也为《纽约客》带来了大几百万的营收,更别提品牌价值的提升了。 所以哪怕被林朝阳坚定的拒绝,罗伯特·戈特利布的态度依旧温和,以商讨的口吻问道: “那今年还是一季,以后每年都是一季12期,三个月的刊载期怎么样?” 林朝阳沉吟片刻,说道:“我只能答应你明年的。罗伯特,这种事谁也说不好的。” 罗伯特·戈特利布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明白,起码有明年,那就等到时候再商量。” “好。” 罗伯特·戈特利布又说要给林朝阳寄几份最近的报纸、杂志,《舌尖上的中国》发表了一个多月,为《纽约客》的销量带来了强劲的增长,影响力也在不断扩大。 各个报刊杂志上针对专栏文章的好评也越来越多,正如罗伯特·戈特利布所说,这波借助《纽约客》这个全美顶尖的文化平台,林朝阳确实为自身扩大了名气。 “你留心一点,朱迪斯前两天刚骚扰过我,问我你的专栏规划了多少内容,她现在可是太眼馋你这个专栏了。” 挂电话之前,罗伯特·戈特利布玩笑着叮嘱了两句。 结果林朝阳没等来朱迪斯·琼斯的电话,却等来了芦安·瓦尔特的电话。 自六月下旬他回香江,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时间,芦安·瓦尔特急于知道小说的创作进度。 “最近比较忙,进度有些慢,可能还需要一个月。”林朝阳说。 芦安·瓦尔特懊恼的说:“林,你走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没等他抱怨,林朝阳率先诉起了苦,“芦安,你是不知道我最近有多忙。一边要为水灾募捐,还要写专栏,前几天我还去了湾岛访问。湾岛你知道吗?我国自古以来不可分割的领土。” “我才不关心这个。林,你可要快点写,阿尔贝托那家伙自从你走了之后就盯上我了。 你也不想下回来美国,就换了个编辑吧?” 林朝阳嘻嘻哈哈道:“那也没什么不好。” 说笑了两句,芦安·瓦尔特又把话题转移到了他的专栏上。 “真难以置信,你的专栏竟然如此受欢迎。你知道《纽约时报》的书评是怎么说的吗?” 罗伯特·戈特利布只说了给林朝阳寄刊物,芦安·瓦尔特则是要直接给他转述,林朝阳随口问道:“怎么说的?” “他们说,你像大师一样写作!‘大师’,你能明白吗? 林,这个评价太高了!” 芦安·瓦尔特的语气中充满了艳羡的赞叹,对于写作者而言,这样一句话无疑是最高的评价。 林朝阳品味着这句话心里也十分受用,但他还是说道:“我只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芦安·瓦尔特以为他指的是总结了前人的经验和智慧,殊不知林朝阳的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脚下站了一个世界的“巨人”。 “林,我看你的专栏已经发表了几篇文章,再有些天,也该凑够一本单行本的量了,有没有想过结集出版?” 他今天打电话除了催问新书的事,专栏的结集出版也是重点。 《纽约客》跟兰登书屋现在是一个老板,《舌尖上的中国》发表后为《纽约客》带来的改变,芦安·瓦尔特事看在了眼里的。 这样的内容一旦结集出版,几乎预定了畅销榜。 长篇小说还没着落,芦安·瓦尔特不介意先给增加点业绩。 他也知道,这种光受读者欢迎的好评在出版界有多抢手,先下手为强肯定没毛病。 “这……”林朝阳有些犹豫起来。 当初在罗伯特·戈特利布家里,几人合力劝说他写专栏的事,朱迪斯·琼斯还说了要为他出版。 虽然双方没有签什么协议,朱迪斯·琼斯现在也没找上来,但林朝阳还是不想食言。 “这个……我恐怕不能答应你。” 林朝阳的拒绝让芦安·瓦尔特措手不及,他满心惊讶的问:“已经有出版社联系你了?” 林朝阳含糊的答道:“差不多吧。” “真的不能给我们吗?你有什么条件,我们可以协商。” “不是条件的原因。” 见林朝阳态度如此坚决,芦安·瓦尔特被巨大的失落所笼罩,心中充满了失望。 然后他又警觉了起来,“林,你的小说……” “放心,小说还是给你们的。” 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林朝阳向芦安·瓦尔特保证道。 可有了专栏被截胡的事,芦安·瓦尔特的心里始终不安定,他抱怨道:“林,你真不考虑跟我们签个独家吗?” 林朝阳笑着说道:“签了独家,你们是高枕无忧了,我的头上却多了道枷锁,你觉得我会这么做吗?” 林朝阳的作品几年来都是由兰登书屋引进出版,但他跟兰登书屋并没有签独家。 以林朝阳今时今日在美国的名气,有的是出版社想跟他合作,他可不会签什么独家协议,给自己找麻烦。 兰登书屋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们也拿林朝阳没办法,只能尽可能的做好服务,打打感情牌。 在芦安·瓦尔特的失落中,林朝阳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后,他来到客厅,这会儿已是傍晚,陶玉书还没回家,陶玉墨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乐不可支。 “什么新闻看的这么高兴?”林朝阳问。 陶玉墨抬起头,眼神中藏着几份揶揄之色,问:“姐夫,被一群女高中生包围是什么感受?” “什么意思?” 陶玉墨将手中的报纸展示出来,调侃道:“这上面说,你去湾岛中山女高访问,是‘进了女儿国’。” 林朝阳听到这样的形容也不禁笑了出来,这帮小报记者的嘴是真损! 他去湾岛访问在岛内引发了巨大的反响,连香江的一些小报也跟着凑热闹,转载他在湾岛各种各样的新闻博眼球,正经吸引了不少香江市民的关注。 连《香江商报》这样的大报都跟着凑热闹,称他的访问在湾岛内挂起了“许灵均旋风”。 尤其是他离岛时发表的那篇署名文章,最近这些日子,两岸三地的媒体本来就因为华东水灾格外敏感。 《两岸三地,皆兄弟也》发表后,立刻引来了许多香江和内地的媒体的转载,到现在这篇文章的影响已经走出了湾岛,成了海峡两岸人民共同关注的焦点。 如此高的新闻热度和民众关注度,林朝阳此行的目的也算是超额完成了。 他和陶玉墨正说着话,陶玉书回到了家里,将脱下来的外衣交给菲佣,她的神色间略显疲态,不过心情看起来却十分不错。 “看起来谈的很顺利?”林朝阳问。 陶玉书嘴角露出一抹动人的微笑,“很顺利。” 她今天办了一件大事,就是去跟新艺城的几个老板商谈购买新艺城片库的事宜。 自身持续内耗了几年,外部又有林氏和嘉禾这两个强大的对手夹击,让新艺城在今年彻底走向了末路。 目前新艺城已经暂停了制片业务,几个老板正商量着分家产的事。 对于一家制片公司来说,最宝贵的资产除了人才就是片库。 新艺城以制片起家,十年时间里制作了超过100部电影,其中精品众多。 《最佳拍档》系列、《开心鬼》系列、《倩女幽魂》系列、《英雄本色》系列、《监狱风云》系列、《搭错车》……可以说创造和见证了香江电影最辉煌的十年。 如此优质的资产,引来了不少香江电影公司的觊觎,仅陶玉书知道的,就有寰亚、永盛和李嘉诚小儿子李泽楷。 反倒是嘉禾一直没动静,据传邹文怀现在跟李嘉诚走的很近,似是有意参与房地产行业。 陶玉书并不知道,本来邹文怀应该在94年才下定决心进军房地产行业的。 现在她截胡了《忍者神龟》系列,断了邹文怀的气运,以至于邹老板才提前将精力投注到了房地产上。 面对新艺城片库的众多竞争者,陶玉书没有退缩。 她给了新艺城1.2亿港元的报价,这个数字已经达到了新艺城片库价值的极限。 新艺城的片库精品众多不假,但如今每年产生的版权价值也就在千万港元左右,1.2亿港元的价格充分说明了陶玉书的诚意。 面对陶玉书的报价,新艺城内部吵成了一锅粥。 1.2亿这个数字确实是他们目前收到的最有诚意的报价,但新艺城和林氏当了几年竞争对手,即便现在新艺城倒下了,麦嘉也不想让陶玉书得意。 可三巨头的另外两位石天和黄百鸣却不这样认为,反正公司散都散了,做生意嘛,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利益才是第一位的。 三人吵来吵去,始终拿不定主意。 今天,陶玉书又跟几人谈了一次,这次她提出了一个新办法。 由林氏影业出资2.5亿港元打包收购新艺城片库和旗下唱片公司新艺宝。 她的这个建议和报价算是打到了三人的心坎上,新艺城解散,资产甩卖是一定的,旗下最值钱的除了片库,还有唱片公司新艺宝。 新艺宝的成立纯粹是偶然,当年新艺城的《搭错车》《开心鬼放暑假》大获成功,顺带着连电影的原声大碟都热卖,不仅帮着公司大赚了一笔,还捧红了一批歌星。 于是便让新艺城的几个老板萌生了新的想法,他们决定自组唱片公司,自己出唱片并培养和包装歌手,和电影同步推广。 1985年,新艺城与宝丽金合作,正式成立新艺宝唱片公司,新艺城占股70%。 当时新艺城的策略是,凡是和新艺城电影签约的明星,如果也能出唱片,那么唱片合约就绑定到新艺宝。 同样,新艺宝的歌手都有机会出演新艺城的电影,因为新艺城的电影广受市场欢迎,不少明星明星也愿意配合。 新艺城的这种影星歌星同步包装的一体化营销策略,获得了空前的成功。 如《最佳拍档》《英雄本色》《倩女幽魂》等电影中的诸多配乐歌曲成为影迷们传唱的经典的同时,也成就了新艺宝在唱片市场的大杀四方,成为如今香江歌坛实力最为强劲的唱片公司之一。 旗下也积累的不少当红艺人,比如许冠杰、beyond、王菲等。 陶玉书为新艺城片库和新艺宝唱片的70%股权愿意出资2.5亿港元,等于给了新艺宝唱片近2亿港元的估值。 跟片库的报价一样,都有一定的溢价。 打包出售,资产价格本来都是打折的,结果陶玉书却反其道而行之。 但这也符合她一贯以来的行事风格,绝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从全局出发。 麦嘉几人本来还在犹豫、争吵,见到这个诚意十足的报价,几人也不再犹豫了,欣然签了合同。 陶玉书的撒钱大法再一次成功,签了合同,她也放下了心。 第556章 STARTV “我也没办法。寰亚、永盛那些人我都不担心,关键隔壁的二公子搅局。 人家背后有首富的爹撑腰,我不把价钱出高一点,怎么和人家抗衡。” 说起收购新艺城片库和新艺宝股份的经历,陶玉书高兴之余也有些郁闷。 她口中“隔壁的二公子”当然是李泽楷,如果不是李泽楷这个富二代横插一脚,她至少可以少花3000万港元。 “他们家家大业大,怎么会看上电影这种‘小生意’?”陶玉墨不解的问。 “家大业大是不假,但那都是老大的,长实这些企业他是没办法染指的,以后顶多能分点现金。 所以他当然要趁着现在老父亲能支持他,多搞些投资。 收购新艺城的片库对他来只是信手为之,除了可以倒卖一手,最主要的作用是为STARTV扩充片源,每年至少可以省两三百万的费用。” 1990年,李嘉诚的和记黄埔成立卫星电视有限公司。 李嘉诚曾经两次接触金庸,试图收购明报集团,但都被婉拒,所以他对传媒业有染指之心在香江并不是什么秘密。 因而他成立卫星电视有限公司,外界的第一反应就是李嘉诚要大举进军电视业了。 哪知卫星电视成立后大半年都没动作,外界也就忘了这件事。 直到今年1月份,港府突然宣布要发放卫星电视牌照,紧接着不到半个月时间,这块卫星电视拍照便顺利被卫星电视有限公司所取得。 外界这才明白李嘉诚的老谋深算。 众所周知,李嘉诚与港府的关系一直很好。 他定然是一早就得知了卫星电视牌照的事,才会进行布局,进而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这块牌照。 在卫星电视之前,香江有电视企业、亚洲电视、香江有线电视和无线收费电视四家电视台。 电视企业就是无线电视台的母公司,它和亚洲电视台都是免费电视台,也是收视群体最庞大的电视台,毕竟免费嘛。 另外的香江有线电视和无线收费电视则是收费电视台,用户规模只有前两者的六分之一。 但这几家电视台不管是收费还是免费,所能辐射的只有香江电视用户,顶多还有广东一代的观众。 卫星电视厉害的地方是在于,它拿到的是香江首个卫星电视牌照,可以将节目信号通过亚太卫星覆盖至整个亚太地区。 只要经营得当,那就是一家具有洲际影响力的电视媒体。 1月份,拿到卫星电视牌照。 3月份,在父亲李嘉诚的支持下,李泽楷主持的STAR卫星电视正式开播,包括了卫视中文台、卫视体育台、卫视合家欢台和卫视电影台四个频道。 李泽楷收购新艺城片库,就是为了扩充卫星电影台的片源,顺便倒卖一手,一鱼双吃,很符合李家人的行事风格。 “真不知道这老李给港府画了什么大饼,竟然能拿到这个牌照?” 由收购片库谈到卫星的成立,陶玉书满心遗憾的同时,又有些嫉妒,忍不住碎碎念。 5个亿的牌照费用她也拿得出来,可她没有跟港府的那层关系,只能徒呼奈何。 她如今深耕传媒业,电视台作为如今传媒行业最主流的媒体,自然也有心参与其中。 林朝阳见她说着说着有些郁闷,便宽慰道:“你要真想进军电视行业,可以去跟李泽楷谈谈。” 陶玉书有些疑惑的看向他,林朝阳解释道:“你抢先一步收购了新艺城片库,再加上我们林氏影业的片库,那么大的片库资源不比之前更有诱惑力?李泽楷会愿意给你谈的。” “谈又能怎么样呢?他才刚拿到手的电视牌照,砸了好几亿,总不可能拱手让给我吧?”陶玉书说。 “拱手让给你肯定不可能,但只要价钱到位应该也不难商量。” 听着林朝阳的话,陶玉书感觉是天方夜谭。 才刚拿到手半年的电视牌照,前后资金少说投入了十个亿,费了那么多心血,只因为价钱合适就愿意卖? 见陶玉书的脑子没转过来,林朝阳笑着说道: “你还是不了解李家人,尤其是李家这位二公子。你别拿他们跟你自己比,你做生意是经营事业,而他们做生意只为了赚钱。 就和犹太人一样,只要钱到位,耶稣也不是不能卖。” 林朝阳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这种事后世李泽楷已经干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卫星电视、数码港、腾讯…… 任何一项投资,只要他悉心经营,都有可能创造出不逊乃父的商业成绩。 可惜他继承了父亲李嘉诚的精明,同时也继承了父亲的小算计,毫无格局。 陶玉书思考片刻,问林朝阳:“那你觉得给什么价位能打动他?” “怎么着也得一两倍的利润吧。”林朝阳想了想说道。 陶玉书大吃一惊,“他一块牌照拿到手花了5个亿,之后的投入最多5个亿。拿到手里半年,我就得花二三十亿买?” “不能这么想。卫星电视牌照目前就这一块,有它的稀缺性,你觉得要是凭你和港府的关系,能拿到这块牌照吗?” 陶玉书抿着嘴唇,心中明白,这是断不可能的。 要知道在港府发放卫星电视牌照的时候,香江那几家电视台不是没争取过,但最后还不是落到了李嘉诚的手里? 这世界上,不只是中国人做生意靠关系,老外也一样,只不过表现形式不一样而已。 想到这里,陶玉书的心里舒服了一点,可她一想到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还是免不了肉疼。 虽然她平时的做事风格是看重全局,不计较一时得失,可这毕竟是十亿级别的花费。 陶玉墨在一旁听了半天,这时候说道:“姐,我觉得你要纠结的不是做这笔生意要花多少钱,而是做完这笔生意能赚多少钱!” 林朝阳听到小姨子的话,轻笑着赞道:“你可真是个天生当资本家的料子!” 陶玉墨臭屁的给了姐夫一个白眼,“什么资本家,是企业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两人插科打诨的时候,陶玉书心头清明,妹妹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 花钱没关系,能赚回来就行。 STARTV是香江第一家卫星电视台,商业潜力巨大,即便多花费些钱买过来,只要经营过得去,总会赚钱的。 再不济还可以上市,手下两家公司前后都上市了,陶玉书现在对上市圈钱的套路,简直不要太熟。 关键是有了电视台,她们家的传媒帝国版图就补齐了最重要的图案,以后受益多多。 凡事不怕干,就怕不敢想。 被林朝阳这么一启发,陶玉书对STARTV跃跃欲试,脑海中不断推演其中的可行性。 这几年她手下的三家公司经营状况都很好,现金流健康。 尤其是去年和今年分别上市的明报企业和林氏影业,本来账上就不缺钱,又融了一大笔资金。 到现在只花出去了一小部分,为此她还受到了一些投资者的非议。 在资本市场,现金只有流动起来才会创造价值,都趴在公司账上,既没办法扩大公司的业务和营收,又不给机构和散户分红,投资者们自然不愿看到这种情况。 其实陶玉书倒不是不想把这些钱花出去,只是实在是资金规模太大,没有好的投资标的,她又不想贸然扩大业务。 陶玉书对李嘉诚这人不太看得上,但她觉得李嘉诚身上有个很值得学习的优点,那就是谨慎。 这种谨慎不仅体现在他的管理风格上,更体现在他对公司现金流储备的执念。 正因为储备了大量的现金,才让李嘉诚在商场上纵横捭阖,游刃有余的底气,随时可以应对市场上的各种风波变化。 陶玉书仔细盘算了一下,目前在不影响公司正常经营的情况下,林氏影业能够动用的资金规模高达18亿港元。 若是算上明报企业和玉郎机构,这个数字将达到33亿。 用来收购STARTV绰绰有余,当然,也不能排除李泽楷狮子大开口的可能。 如果真出现那样的情况,她也不会强求。 昨天上午,陶玉书联系上了李泽楷,说有桩生意想跟他谈谈。 之前两人竞争新艺城片库,麦嘉等人在和陶玉书签合同之前是通知了李泽楷的,一方面是尽到合作义务,买卖没成,总得知会一声。 一方面则是抱了点小心思,万一李泽楷对片库势在必得呢。 他和陶玉书鹬蚌相争,麦嘉等人便可以从中渔利。 可惜李泽楷虽初入商场,精明却不输其父。 陶玉书把价格抬到1.2亿,他已经无利可图,自然不愿再加价。 前两天才拿了片库,现在又上门说有生意要谈,李泽楷心中纳闷,难道陶玉书还要把新艺城的片库卖给他不成? 随即他摇了摇头,非常有自信的笑了笑,他相信陶玉书不会蠢到这么做的。 想到这里,他对于陶玉书主动联系的目的也更好奇了。 就在李泽楷满心疑惑之时,和记黄埔中心迎来一位气质出众的贵妇人,她还未进大楼,便引来不少职员的侧目。 许多人一眼便认出了这就是香江女首富林太,人们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了出来。 林太所代表的林家与和记黄埔从无业务瓜葛,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家都以为她是来拜会这栋大楼的主人李嘉诚,可在众人的瞩目下,迎接她的却是李泽楷。 “林太,欢迎!欢迎!” “多谢李生。” 陶玉书的一声“李生”令李泽楷心情愉悦,但他还是说道:“林太叫我理查德吧。” 在这栋大楼里,“李生”可以是他父亲,可以是他大哥,唯独不是他。 李泽楷来到前台处迎接陶玉书,这是对香江女首富的重视,两人说笑着来到办公室,女秘书送来饮品后关门离开。 落座闲谈一阵,陶玉书气定神闲,神态从容,迟迟未进入正题。 尽管心中清楚这是一种谈判技巧,但李泽楷还是没有沉住气,主动开口询问:“林太说有桩生意要谈,不知道是什么生意?” 李泽楷跟一早就被确定为继承人的大哥李泽钜不同,他生性放荡不羁,早年留学美国斯坦福,后加入了加拿大哥顿投资银行。 直到去年母亲庄明月去世,才被父亲勒令回港,被李嘉诚安排到和黄任董事经理。 李嘉诚还让和黄的行政总裁马世民带他长本事,可李泽楷却不是循规蹈矩之人,他清楚和黄以后是大哥的,他再努力也只是给大哥打工。 去年卫星电视有限公司成立,他从父亲处借钱入股。 卫星电视有两大股东,大股东是和黄,占股53%,小股东便是李泽楷,占股47%。 他任副主席,是实际上的管理者。 见李泽楷行事不拘小节,陶玉书心中轻松,眉目间带着笑意。 “说来也是缘分,要不是之前竞争新艺城片库,我们也不可能坐在这里喝咖啡。” 提到新艺城的片库,李泽楷心头有些微微不舒服,他当然知道陶玉书肯定不至于闲到来故意挑衅。 “确实是缘分。林太巾帼不让须眉,行事果决,令人佩服。” “理查德你说笑了,只不过是因为涉及到公司本业,所以才不得不花大价钱入手而已。” 陶玉书的语气十分诚恳,李泽楷微微颔首,确实是如此。 “这次我来拜访,其实你想聊聊卫星电视的事。” 卫星电视? 他的脑子飞速转动,是要版权合作?还是打算开发电视节目?又或者是广告合作? “林太想跟卫星电视合作?” “不错。STARTV开播虽不到半年,但被理查德你经营的有声有色,着实令人佩服。” 陶玉书的恭维让李泽楷心生喜悦,而后又警惕起来,“林太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 “也好。”陶玉书轻轻点头,脸色严肃起来,气质顿时为之一变,“我想收购卫星电视。” 闻言,李泽楷忍不住露出惊讶之色,这不是他没城府,实在是陶玉书的来意太过出乎他的意料。 收购卫星电视? 两人之前只在商界的酒会上有过一两面的接触,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之前也没有任何业务往来,她凭什么认为自己会卖? 心中惊疑片刻,李泽楷压下情绪,笑着说道:“林太说笑了。卫星电视是和记黄埔进军传媒领域的重要布局,是非卖品。” “理查德,我当然理解你和和黄对卫星电视的看重。不过做生意嘛,归根结底是为赚钱,你说对不对?” 听着陶玉书的话,李泽楷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陶玉书又接着说道:“虽然你个人在卫星电视占了不少股份,但卫星电视真正的大股东毕竟是和黄。” 此话一出,可谓杀人诛心,李泽楷的眼中忍不住闪过锐利之色。 如果把李家的商业帝国比成封建王朝的话,那李泽楷的大哥李泽钜无疑就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一早就已经被确立了未来要继承大统,这在香江几乎不是秘密。 “我这话并非是挑拨离间,只是在商言商。 我一直认为,人对财富的支配一定要具有三种权力:所有权,控制权,受益权。 因此,企业资产不等于个人资产,只有拿在手里的,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不知道理查德你认可不认可?” 李泽楷沉默不语,眼神透过圆圆的镜片看向陶玉书,意味不明,如同风中的火光,在不断闪烁。 “理查德你出身豪门,有父兄的榜样在前,我不认为你的野心仅仅是帮着和黄打工,经营好卫星电视这样一家电视台。 未来你的舞台必将是整个亚洲,乃至世界,卫星电视注定只是你的踏板。 现在就有这样一个机会,你既可以再父兄面前证明自己,又可以收获创业路上的第一桶金,向所有香江人证明: 你的才干不弱于任何人!” 陶玉书的声音并不大,却铿锵有力,令李泽楷心情激荡不已。 他感觉陶玉书的每一句话都打在了他的心坎上,偏偏他又不能表露出来,只能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表现。 “林太说笑了,我们李氏家族同气连枝,不存在谁给谁打工。” 相比于陶玉书的气势,李泽楷的应对显得干巴巴的,这并非是他不如人,而是他已经被陶玉书的话所打动,先天气势就弱了下去。 “我当然明白。理查德,你也应该知道,我无意挑拨你们的父子兄弟感情。 而且我也相信,父子亲情、兄弟义气也绝不是几句闲话可以瓦解的。 但我觉得,你需要一个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机会。” 李泽楷这会儿心里很难受,他知道自己被陶玉书的言论打动了,所以从头到尾都在被牵制,他想要获得主动权。 “林太,卫星电视和黄才刚拿到手半年,经营刚有起色,不可能轻易出手的,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说完这话,李泽楷感觉自己终于扳回了一城。 陶玉书问道:“理查德,难道你就不打算先听听我的报价吗?” 眼神交错,李泽楷心中有如几十个猫爪在挠,他何尝不想听听陶玉书的报价,可他知道,一旦开了口,就证实了自己并非表面这样淡然。 气氛沉默片刻,陶玉书面露遗憾。 “我明白了,看来卫星电视确实是和黄的非卖品。” 闻听此言,李泽楷只感觉心头被扎了根刺。 和黄,终究不是他的和黄。 “也罢。生意这种事强求不来,既然和黄对卫星电视如此看好,我也只能退一步了。” 陶玉书每提到和黄一次,就如同在李泽楷心上砍一刀,直砍得他心乱如麻,意志动摇。 就在这时,陶玉书淡定的站起身。 “那……今天就当我没来过,我们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李泽楷坐在办公桌后,看着陶玉书向他伸出的手,眼神怔怔。 和记黄埔中心,顶楼。 李嘉诚刚到公司办公,他的心腹长实董事局主席办公室经理鲍琦云便来到他身边耳语了几句。 听着鲍琦云的话,他眉峰耸动,若有所思,之后只说了一声“知道了”,又如往常一样开始翻阅报刊。 他每天六点前起床,从深水湾道的家里出发,下山到附近的九洞高尔夫球场,并确保能在7点以前打出第一竿。 他打球通常都有人陪伴,有时候是住在香江高尔夫俱乐部附近的亿万富翁,有时是公司里的某个高管,也有时是他正在考察的新生意伙伴。 然后在10点准时到达办公室,第一件事是查阅报刊,到中午做按摩,下午1点吃午餐,继续工作两个小时,到下午4点准时下班。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样规律、刻板的作息轻易不会被打乱。 直到中午11:30休息,在做按摩的间隙,他才指示鲍琦云,给百富勤的梁伯韬打个电话。 李嘉诚是梁伯韬的伯乐,梁伯韬与杜廉辉成立百富勤后李嘉诚还替他拉来了不少股东,公司开张三年多,去年的营收已过10亿港元。 陶玉书也是百富勤的忠实客户,收购玉郎机构、明报企业和林氏影业的上市都为百富勤带来了不菲的收入。 “李生!”免提电话中传来梁伯韬的声音。 李嘉诚躺在按摩椅上,眼神闭着,神情放松,“阿涛,林太这两天有给你打电话吧?” 电话那头的梁伯韬犹豫片刻,他是食脑一族,陶玉书是他的大客户,李嘉诚的问题让他有些为难,透露客户机密是这一行的大忌。 但有时候,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李嘉诚之所以打电话,也不过是为了印证心中的想法而已,并不是要刻意为难梁伯韬,现在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好了,没事了。” 挂断了电话,李嘉诚继续享受着按摩,放松身体。 临近1点,鲍琦云布置好了午餐,李嘉诚刚动筷子,办公室的门便被人推开,来人正是李泽楷。 陪在一旁的鲍琦云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在整个和记黄埔中心,只有这位放荡不羁的二少爷才有胆量敢这么做。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敲门!” 李嘉诚的声音听不出息怒,自有一股威严。 可对于李泽楷这个小儿子来说,却没有丝毫威慑力。 李泽楷进门后坐到他旁边,鲍琦云识趣的离开办公室,顺便关上了门。 “老爸,我要卖了卫星电视!” 李嘉诚面容波澜不惊,似乎早有预料,“为什么要卖?” “你不可能不知道,今天林氏的林太来找我了。” “看来她给的价格很让你心动?” 李泽楷的脸上露出几分兴奋之色,“20亿!” 听到这个数字,李嘉诚的淡定终于被打破了,他有些意外的看着儿子。 一块卫星电视牌照,再加上后期投入,卫星电视开播的总投入还未到10亿。 如今不过半年时间,那位林太竟然一出手就是20亿。 气魄不可谓不豪迈! 李泽楷看到父亲的表情,以为他是在为自己的成功而惊喜,只感觉通体舒畅,心情大好。 “我觉得还可以再谈一些!”他脸色得意,语气前所有未的笃定。 短暂的惊讶过后,李嘉诚问:“你确定要卖吗?卫星电视现在握着香江唯一一块卫星电视牌照,不需要多,可能五年之后它的价值就要再翻一倍。” 李泽楷不以为然。 “现在是一块,但不代表以后永远只有一块。港府怎么可能只放一块牌照? 现在的20亿和五年后的40亿,我宁愿选择现在的20亿。 你说的嘛,落袋为安。 况且,有五年的时间,足够我把这20亿变成40亿,甚至更多。” 此时的李泽楷,神色间尽是桀骜,踌躇满志。 他和哥哥李泽钜从小就被父亲带在身边接触生意,多少年来耳濡目染,见惯了父亲在商场上纵横捭阖,化腐朽为神奇的种种惊人之举。 早已将攫取巨额利润的巨大成功当成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再加上今天陶玉书主动上门报出的价格,半年净赚10亿港元,放眼整个香江,又有几个富豪能够做到? 他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这个世界是围绕着他转的呢? 看着意气风发的儿子,跺跺脚香江都要抖三抖的李嘉诚,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是来跟我商量,还是来通知我?” 闻言,李泽楷收敛了脸上的张狂之色,“当然是跟你商量。老爸,你不会不同意吧?” “我若是不同意,你会不卖吗?”李嘉诚试探着问。 “当然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