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烟雨落皇城》 第 227章 桂花异香 第 227章 桂花异香“民间百姓回家探望父母尚且要备上厚礼，儿臣怎会空手而来？”这是我和他商量好的，礼信得看见皇上方才呈上，身边的喜珠忙让跟在门外的嬷嬷把礼盒一一拿进来。 “王爷这是把你皇帝哥哥忘了？”皇后掩口而笑。 “皇上，臣弟这次北上用的精穷，母后这份礼还是家库里的存货，臣弟正想跟皇上讨些银子养家呢。” “又胡扯，辽北的税务皆归你有，那山珍海货可产出不少，这次回来又有犒劳，怎么就精穷了？”皇上含笑的问道。 “皇上有所不知，这两年打北戎臣弟不知私下贴了多少，臣弟可不是怪朝廷银子吝啬，只是有些补贴没法上报，将士们的伤亡体恤金，遗孤遗寡的安排，就户部拨的那点银子还不够三分之一，更别说粮草在来的路上有多少损耗。” 皇上沉默的听了，隔一会儿点点头，“这次回来也赏赐你不少，拨了多少庄子多少银子？你还哭穷！” “昨儿个臣弟跟将士们过节，被灌了个烂醉，赏的银子差不多都发给属下们了，每年来打饥荒的那些老将士们，他们手下又有多少打饥荒的？仅仅这次齐老将军的部下便送来了二十多个遗孤遗寡，臣弟那些庄子也仅够养活他们，武将们不比文臣，能让他们后顾无忧，自然也就武死战。” “王爷这话没差。”皇后听出门道来了，她和沈贵妃都是出身武将之家，自幼耳濡目染，都是知道的。 “动银子的事儿还得户部来商议，你写个奏折上来吧。”皇上终究开了金口，虽说王爷是最大受益，可跟着王国公沈国公等等各家都一样受益。 如今我朝重武轻文，正是发展信王威望和权势的机会。 “咱们阖家团圆的日子，尽打起银子的饥荒来，哀家这两个好儿子不省心啊！”太后呵呵的笑了起来，一边起身说道：“咱们往园子里去走走，松散松散就该用晚膳了，今晚才是重头戏。”王爷急忙走到太后身边，挽着她往外走去。 皇上则在太后的另一边，皇后领着大皇子跟随其后，沈贵妃和万妃庄妃也跟随，最后才是我领着两个孩子跟几位夫人走在最后头。 陆纹薇则走在最后头，身边是陆嬷嬷和一位健硕的武妇。 出门前我特意嘱咐：“今日进宫大家都离陆妹妹远两步，她若是滑倒或是被什么东西惊吓了，你们在旁边可说不清楚，少府弄去问两天那跟下监狱差不多。” “这样子贵重，非去不可嘛？”岳温乐横睨了陆纹薇一眼。 “太后心念，不然呢？我比各位妹妹更担惊受怕。” 岳温乐一摔帕子扭头看着窗外才没吭声。 此时我回头看了陆纹薇一眼，她腆着肚子倒是很精神的打量宫里景色。 渐渐的桂花的香气越来越浓郁，前面珍宝阁旁边有一棵六七百年的银桂，我常常让小宫女去收集些桂花给太后做酒酿。 后来这一路上都种了些银桂，今日这香气格外高远，慢着，我怎么闻到一些异香？ 第 228章 曼陀罗花香 “皇上的珍宝阁可否让臣妾们开开眼界？”皇后抬头看着一溜厢房正门上面的匾额说道。 皇上兴致甚高，转头问太后：“太后可愿意进去一看？” “若是都搁在箱子里，哀家就不看了，免得弄出来都是灰尘。” “这倒没有，朕不过是将喜欢的搁置出来赏玩罢了。”他挥了挥手，旁边的小太监忙上前推开门。 我慢慢的呼吸空气里的桂花香，原来竟是隐含了些微的曼陀罗香气。 等众人进去之后，我拦下了陆纹薇，“你往前面五百米处的御花园去避一下。”又转身对喜珠轻声说道：“去请陈太医预备着。” 喜欢紧张的看了我一眼，点个头转身就走了。 珍宝阁里竟是设置成书房的模样，各种名贵精致的贡品物件安置在不同的家具或桌椅上，众人皆是不曾见过。 “这只九龙杯不错。”太后对着桌上的一只酒盏说道，“既尊贵又含蓄，工艺只怕得二十年年以上的艺人才能做的出来，若过了三十年的只怕眼花手抖也不行。” 皇上在一旁陪着笑：“太后是见过好东西的，下臣们送上来的极致贡品，朕一律秘而不宣，上若好之下必仿之，这些东西必都是劳财伤人，有这么一两个就足矣，不可让民间仿效。” 果然皇上向太后介绍这些的物件都是千金万金之作，“尤其是这两年，国泰民安，各处富裕之家越来越多，朕就怕是贪图安逸享乐者众多，居安思危者越来越少。” 太后点点头，“朝廷不仅需要世家大族的支持，更需要提拔寒门士子，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朕想着家中凡有男丁者，兄从文弟从武，兄弟众多者以此类推，断不会再有京难之类。” 厢房一共有五间，各色摆件五花八门，众人皆称大开眼界，这会听皇上说完朝中大计，才又重新散开各自观赏。 “怎么那位怀孕的陆夫人没有进来？”皇后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 这满屋子里的桂花香因窗户半开尤其浓郁，自然也加重了曼陀罗的香气，“她有些身子不爽，妾身让她去前边坐着歇息。”我回皇后道。 “真是可惜了，怀着王爷的子嗣多看看这些精致东西，总归对胎儿是好的。” “她若是累着了，就找个地方先歇着。”太后忙对我说。 “那倒没有，是妾身想着来这屋里要多呆一会，孕妇站久了只怕不好，她又有些闻不得桂花。” 太后听我说完点点头：“那咱们也出去吧，好东西哪里看得完？倒是外头空气好些。” 我看了一眼王爷，他正拿着一册古籍在翻，皇上便说道：“也行，御花园那边的湖水清亮，风也好，咱们去走走。” 一众人随着皇上太后出来刚走到御花园，远远的便看到陆纹蔚坐在一棵玉兰树下的木条椅上，但凡节日，御花园各处皆会设下轻巧的椅子令嫔妃或是进宫来的官眷们游玩休息坐的。 陆纹薇已经起来侧身而站，太后走近之后招呼上前，然后拉住她笑道：“若是不舒服，就让太医来陪着，别硬撑。” 陆纹薇急忙屈膝行了一礼：“妾身托太后的福，一切安好。”太后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尤其在肚子那里看了好一会儿，才满意的松开手继续跟大家往前面走。 太后节前就让人带口信，无论如何让把陆纹蔚带进宫里让她瞧瞧，不想进宫来她却显得十分冷淡，我心里明白，他这是爱孙心切，却又怕伤着皇上的心。 第 229章 药膳 这时一个少府太监过来垂手报道：“还有半个时辰祭祀就开始了。” “那咱们往风华园去吧。”这里供奉的是历代先帝先后牌位 ，皇上对太后说道。 凤华园很大，里面只有一个主殿，两个偏殿，进门便是极大的一座华表牌坊，众人在牌坊前停下脚，皇上领着众人正了正衣冠，两旁的太监仔细打量过之后，方才走过进长长的庭院往里去。 此时除去脚步声衣履摩擦声和环佩叮当声，众人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皇上皇后太后和信王拾阶而上，到了风华殿门口，太监上前将大门拉开，四人进去之后，又缓缓关上了大门。 一众嫔妃在门口候着，我等信王侧妃则在阶下候着。 大殿里边隐隐传来诵祝祷告声，还伴有清雅的国风奏乐。 约么过了半个时辰，里边开始悄无声息，又等了一盏茶时间，大殿的门缓缓打开，皇上皇后太后信王四人稳步走了出来。 众人随后退出了风华殿。 我跟在王爷身后，刚一出风华园他就伸手牵了我，我吓了一跳想挣脱，他稳稳有力的握紧了，幸好前面的皇上太后皇后未曾回头。 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周围的灯笼纷纷点了起来，前面的庆华殿灯火辉煌，宫女太监们鱼贯进出，往里送食盒。 门外候着几个低等良家子，杨菡秋应该被接回家没看到。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药膳的香气，入秋自然是要汤锅进补，可我莫名其妙的有些不安，又是曼陀罗，又是药膳，凭直觉这里边一定有关联。 大家都坐好以后，王爷起身去给太后斟酒，我问了一下身边的喜珠：“陈太医忙不忙？” 喜珠点点头：“他说今天京里有人请他去看新到的药，他没敢去，果然宫里有异，他都准备好了。” 我又看了看陆纹蔚，她似乎还显得很舒适。 殿内歌舞升平，大家因吃得晚，今天又走路得多，都吃的很香，我又对喜珠看了一眼，向陆纹蔚方向示意了一下。 她从后面绕到陆纹蔚身边，低声说了一句，陆纹薇便放下了筷子。 我见皇后也向那边看了两眼。 “今日这汤鲜，太后不妨多喝一碗，暖和暖和。”皇后看向皇上身边的太后说道。 “确实不错，园子里吹了风，大家都喝些。”太后笑意满脸地对着众人说道。 陆纹薇身边的嬷嬷也舀了半碗递给她，我见她喝了两口便放下。 没过一会儿我见陆纹薇脸色发红，开始捂着肚子疼痛起来。 “快，去叫陈太医！”我回头对喜珠说道。 喜欢飞快地往外奔去，此时众人还未发觉，我只盯着皇后见她看向陆文蔚，皇后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看来她今天果然下手了。 直到陈太医拎着药箱到了陆纹薇身边，众人才反应过来，皇上命停止歌舞，太后面色凝重，皆看向这边。 因我事先已经闻出曼陀罗花香，又让喜珠去少府将今日的食谱拿给了陈太医，陈太医只是上前简单的闻了闻药膳又尝了尝各类食物，他打开药盒吩咐将一小瓶药丸拿给陆纹薇吃，这才走到皇上面前行礼：“微臣见过皇上，太后皇后，陆夫人这是中毒。” 第230 章 承德宫 “那肚子里的孩子没问题吧？”太后急问道。 “应该没有问题，幸好微臣药箱里放有清毒的药丸。” “来人将陆夫人身边的人和厨房以及传菜的全部扣起来。”皇上沉着脸说道。 “回禀皇上，这食物里并没有毒。”陈太医躬身作揖回话。 “那她的毒是怎么来的？”太后既疑惑又恼怒。 我看了皇后一眼，她端庄稳重地坐着，一袭暗红色百鸟朝凤的正装，圆润的脸庞在热腾腾的汤锅后面全无表情，这事儿定是她的人做的却一定燃不到她身上。 “陆夫人因是吸入了曼陀罗花香而药膳汤中有健脾补胃之药百合与玉精，两者融合致使血气急行，胎儿异动……” “哀家只问你孩子怎么样？” “暂时无事，微臣所用药性清凉，可使血气正常。” 太后看向我问道：“她如何吸入了曼陀罗花香？” “妾身不知，王府断无此物。”我急忙起身回话。 “微臣知道这曼陀罗花香的来处。” “你说！”太后的面色越来越严厉。 “这几日微臣常常去珍宝阁那边的银桂树取桂花，今日在太后那里请完平安脉正是取桂花的时辰，刚好皇上领着各位也在珍宝阁，微臣从花香里闻到了曼陀罗的香气，虽说毒性但是含量极低，对人并无伤害，微臣便将此事报告给了少府，少府的严公公令微臣暂时不要出宫，这才赶得及时给陆夫人解了毒，若是晚些胎儿必定不保。” 太后的眼光扫过王府其他几位夫人，她们立马站了起来，一声不敢吭。 “将这几日凡路过珍宝阁之人一律拘押起来，严查不贷。”皇上也动了怒，“竟然敢在朕的珍宝阁前面下毒。” “陈太医这几日一直去珍宝阁桂花树那边，会不会有贼喊捉贼的嫌疑？”皇后恨毒了陈太医，我还在宫中的时候他就配合我做了几次局，让皇后无功而返，还折了自己的堂妹。 “当然要自查，他是哀家的专用太医，哀家亲自审他。”太后看着陈太医说：“你先下去，在太医院候着。” 皇后不过是想推卸一下，顺带将陈太医弄去少府吃些苦头，可陈太医是太后和瑶月仙师的密用御医，皇上也是信得过的，皇后这一说法如同打在棉花上，毫无力量。 芳飞姑姑亲自将陆纹薇扶了下去休息，宴会才继续上歌舞，只是众人皆没有什么心思看下去，皇上又念着清碧宫里的瑶月，这月亮刚刚升起，便起身先走了，太后也说乏了，让大家自己寻乐，便回宫去了。 王爷起身相送，也没有再回来，不一会儿小严子便悄悄来告诉我说王爷有请，我也随着他寻王爷去了。 殿外月色如水，除去层层叠叠的宫殿楼檐，只剩下碧空满月，夜风徐徐也甚是清凉，我随着小严子到了承德宫，此宫不大，却修得格外威严高耸，正殿是三层楼，里边只是有些微亮，“夫人请，王爷在三楼。”到了殿前小严子推开门让我进去，他便不再前进一步，只守在那里。 第231 章 军中幕僚 殿内非常精致，各处陈设与雕梁画柱和镂空门窗十分搭配，桌前或屋角有仙鹤灯荷花灯以及梅树星灯这些将每一间屋都照得清晰却又不耀眼，我拾阶而上到了三楼，一大片月光从户外投进了空旷的室内，明亮得不用点灯，王爷站在室外的欄杆前眺望远处。 我轻轻地走到他身旁顺着他的眼睛方向看出去，那是南边，“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去过南方。”他若有所思地说道。 此时此刻我不用回话，只陪他默默的站着，我目光短浅，只看到层峦叠嶂一般的宫檐瓦脊，也只想到这宫里有那么些冤魂扼杀在我手里，还有那四万多北戎精兵被活埋的孽魂也与我有关，甚至可能影响到沈国公一府的前程……不觉打了一个寒颤！ 一件斗篷披风轻轻的披在我身上，我抬脸看着他，月光下他的一双丹凤黑眸静静地看着我，他替我系好领结，又拉过风帽替我带在头上，“别担心，凡事有我。”他被夜风吹得有些微凉的手指在我眉宇间轻轻拂过，我笑了笑，“有你和太后，我还担心什么？” 他搂过我并肩看向天空，“其实是太后和我有了你才……”他闭了嘴，又是好一会儿沉默。 “我从小和太后其实并不亲近，我四岁那年出天花送出宫，一直在一平山养病，先帝替我请了强身健体的武师，还有几位道医陪着，那时候我对母后长什么样都记不太清楚了。” 我靠着他的肩仍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母后心里只有皇上，当年后宫很艰难，从来帝王都爱宠妃……” “我知道……”我这才轻轻的回了一句。 “一直到京难结束回宫之后，我自请去了军中，兵戈铁马腥风血雨更是冰冷……” 月光明亮却毫无温度，夜风微凉，往事难堪。 “我最快乐最温暖的时光是在余府度过……” 我心跳停了停，忙屏住呼吸，半晌才偷偷吁出一口气。 “余府那位千金很聪慧很勇敢，她不仅照顾我也保护了我……”他又沉默了，仿佛沉浸在回忆中。 “现在她去哪里了？”我小心的问。 “后来被牵连，丢失了……听说死了……你长得很像她……” “所以王爷为这个娶我？” “不是……以后你会明白……来，咱们好好看月亮，我给你讲辽北的故事。” “听说辽北有很多被发配的老臣？余府余大人也在？” “你知道？”他笑了笑。 “我听太后说过，王爷忘了我记忆过人？”其实太后从来没有说过。 “太后怎么会提这些？”他微微皱了皱眉。“不过余大人是我的恩师，我自然会护他周全，只是换了一个长相差不多的老头代他服役，他在我军中做幕僚。”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父亲的具体消息，心里只有疼，眼泪不自主的模糊了视线。 “风太冷了。”我努力的眨了眨眼睛，将眼泪忍了进去。 “好，咱们进去。”他温柔的说到。 第 232章 月下话心愿 屋里陈设就很简单了，只有临窗几对红木桌椅，四面皆是门窗接走廊方便赏月。 他扶我坐下，桌上摆着糕点与暖盒，“你身体不好，又爱喝茶，今天只给你准备了红枣姜汤，夜里风寒，稍微喝点。” 我很想接着问父亲的事情，但还是忍住了，“王爷当年怎么那么小就去了军中？” 当年他还未九岁便去了辽北，先帝后才封了地给他。 他手里握着金蟒镶宝石杯，只是看着杯子里的姜汤，他答非所问：“若是我不去，我便不能有今天。” “这一去倒是成就了王爷的功名。” 他这才展眉一笑，看着我说：“我也没想到。” 北戎人的残暴和兽性，他和我当年滞留在京中时都刻骨痛恨，我和他一起度过了隐忍又艰难的三年，如今我和他却相见不相认。 我突然笑了，他看着我：“笑什么？” “王爷才是太后心中理想的未来皇上。” 他虽然年不足十八，却自幼历尽磨难，又莫名其妙在辽北征战数年，早已超过同龄人心智许多，我根本不敢把他当一名少年看待，只有在温柔乡的时候跟小孩子粘人差不了多少。 “如今太后很快就要儿孙满堂，她老人家盼……”我只管望着窗外的月亮说着话，却被咳嗽声打断。 我突然反应过来，他应该更希望的是嫡子，如今府里的都是庶子且母家身份不高。 “菡秋小姐……”我刚一起头，又被他打断：“你是一个知恩的人，也是位好主母，我眼里世族各家千金都比不过你……但唯独你没有做你自己……”他没有对着我讲话，只是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我很高兴啊，看我在王爷面前都不用自称妾身……” 他的指头揉了揉眉心，微微眯着眼，半晌才放下来握着我的手，一股温暖的热气传进了我的掌心，“我甚至希望你能像其他主母一样心存嫉妒，不要让这些孩子出生……” 我吓了一跳，“太后第一个就饶不了我，别说残害王府子嗣，便是保护不周的罪名我也得脱层皮。” “有我在，不会！” “天下哪有儿子忤逆母亲的！” “我不同，我在五岁那年就不再是皇家的人。” 京难破城那一年他一身是血的被戚道长送到我们家，身边的侍卫都死完了才护送到戚道长道观里，我们余家接下了这个烂摊子……想来他一直觉得自己被先帝和太后遗弃，心里始终过不了这个坎。 而我的心里更凉，母亲难产临走前对爹爹嘱咐道：“矜儿自幼我便不让她随我到处赴宴，尤其是我走后不能带她进宫拜见皇后太后……”对了，我叫余矜在，好多年不曾被人叫过，我都觉得这个名字很陌生了。 小时候一直不明白母亲的用意，现在我才懂了，皇家淼如烟侯门深似海，皆不是女子最幸福的归处。 “你放心，你不管怎么处置府里的人和事我都不管，太后那里有我呢。”他像是在鼓励我不要担心，但这话我如何敢信得？直到许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这话是真的，白白胆战心惊了这些岁月。 第 233章 回寝 月色越来越亮，我能看见他的额发跟小时候一样微微有些绒发凌乱，只是肉嘟嘟的脸都成了有棱有角。 “晚上咱们住这边，还是去你以前的房间？” 以前……想起以前在宫里的日子，从最初如履薄冰慢慢到得心应手，再长成为权力之人，回忆里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轻松过……我这么略微一迟疑他就说道：“不过去也罢，太晚了只怕又惊动太后。” 如今的他已经完全不同于那个儿童，模样有了棱角，睥睨天下的气度足以压迫一众贵公子，尤其是杀人不眨眼的阴冷让人很难靠近。我小心翼翼的伺候他还必须表现出来对他很仰慕，很温馨的爱惜眼前一切……我真是比戏子演得还真诚。 他跟我聊起军营豪迈，异域风光，辽北的风土人情，我听得已经痴迷，想象中爹爹从一介大儒终究与众将领指点一望无垠的黑土白云……他伸出手掌轻轻抚摸我的面庞：“喜欢那里吗？”我的脸突然好暖和，我点点头：“下次王爷再去辽北可能带上我？” 他笑了，这时候他完全没有外人面前的那套壳，只是一个在家放松下来和妻妾随性而为的年轻王爷…… “以后有机会去的，时间不早了，咱们早点休息，明天得早起……” 我起身，他来牵了我的手小心的一起下楼，寝殿在楼后面，庭院有些花花草草的盆景，“兰花开了！”我吸吸鼻子。 他仍然只是笑了笑，陪着我站了一会儿…… “王爷，洗漱准备好了。”小严子轻手轻脚的走到旁边我都不知道。 他点点头，仍是牵着我的手进了房间，小严子在身后关上了嵌着五彩琉璃的门窗。 屋子不大，布置很清爽，正对大门的是一张圆桌，上面白色球形汝窑花瓶里几枝绿色千丝菊，左边房间屏风后面是黄花梨八步床，右边房间热气腾腾，应该放着洗浴木桶……我慢慢打量着各处，他也走到我身旁，耳边听他喃喃道：“你先洗还是我先洗……”身上的斗篷披风被他解开扔到椅子上去了。 我转过身去面对着他的脸：“你先洗，你今天累，洗了早点休息。” 他似有似无的笑意看着浴盆，这个浴盆很大很宽，像新的。 他的手在我腰间微微一拉动，襦裙的带子就松了…… 房间温暖如春，是夜花好月圆，鼻息之间一直有隐隐的兰花香气……等一切都安静下来，我无力的靠在枕头上，闭着眼睛问：“兰花放房间里了？” 他依在我颈窝迷迷糊糊的说：“嗯，看你刚刚喜欢，让小严子送进来的……” 我现在已经没有以前那种警惕心了，依偎着他能放心大胆的睡过去…… “王爷，夫人…… 时辰到了……”小严子压低了嗓门伴随着轻轻的敲门声传了进来。 在宫里规矩多且严，皇上皇后都没有随便的时候，按时辰起床连太后都不得违背，我和他立马清醒过来，我赶快披衣笈鞋下床给他准备衣物，一抬眼发现对面房间里的浴盆不知道什么时候抬出去的，洗漱物品换洗衣服都收拾干净不见了，想来是昨晚我太累睡着了，他们进来都不知道，我面上发热，却只管赶紧给王爷一层一层穿衣服。 第234 章 簪菊 我将一碗奶茶递给他，上面飘着些微炒米和奶皮子，“你也学着喝些，以后若有机会跟我去辽北，日日早上都是这个暖身子。”王爷一边说一边喝，我点点头：“是咸味的，开始有些不适口，现在我还能喝一点。”想着爹爹每日都喝这些，我也开始慢慢学着吃辽北的奶茶羊肉，“以后你就觉得喝下去一天舒坦，日日都离不了。” 我将他送至门口，“进去吧，外头凉。”此时尚未到寅时，小严子领着四个小太监，各拎着宫灯在门口候着，见他几人前后照着路，簇拥着王爷出了宫，我才进门开始洗漱。 太后这些年睡眠差了，也差不多这个时候就起床，总要先活动活动身子，才在卯时用膳，“咱们早些过去。”我对喜珠说道。 去慈吟宫的各个甬道尚是一片漆黑，宫门口挂着的宫灯也已熄灭，值夜的小宫女替我们开了门，宫内各处隐隐绰绰，晨光未现，仍像是半夜，太后的寝殿已经点亮了，透出昏黄斑驳的光把园子看得微微清晰，喜珠走到门前低声恭请：“鱼侧妃求见。” 隔了一会儿，芳飞姑姑前来开门打起帘子，我对着她含笑微微屈膝行礼，才迈了进去。 太后正坐在镜鸾前散着头发，我忙上去拿起桌上的梳子替她盘头。 “桓儿上朝去了？” “是，太后放心，喝了一碗奶茶的。” 太后点点头，“昨夜想来你们皆有赏月，只怕是没有睡两个时辰。” “太后放心，不过二更就睡下了，怕夜里冷，妾身没有让王爷任性。” 太后又点点头，“交给你哀家是放心的，看这几位夫人，除了岳温乐略略有些不安分，都是些知书达理的。” “岳妹妹只是武将家出身活泼些，如今跟各位姐妹相处也还好。”我轻轻篦去太后头发上的尘绒，“太后对曼陀罗花可有什么看法？妾身好警醒些。” “你说说你的看法。”太后等我盘好了头发，指着桌上的珠钗说道，“就这支银钗吧，其他的都不用。” 我将这只嵌了一颗闪着冷冷银光的东珠银钗替太后插在了发髻上，又将镜子从后面照给太后看，才一边说道：“他们的人看来是想对王爷所有的子嗣下手，咱们都放出风去了陆妹妹这胎是位小郡主，还是不放过，若得逞了，在外头造谣说咱们王爷子嗣皆为弱胎还不如大皇子康健……” 太后转身看着我，我急忙扑通跪下：“妾身失口，妄论后宫。” “接着说……”太后眼里透着犀利。 “琴姨娘的还在外头，日日八名侍卫在巷子里巡逻，屋顶四名暗卫，又知会过隔壁虚云观武道，这边一有动静立马支援，几次发现可疑人都给除掉了，再过几日琴姨娘满月就要接回去，只怕路上不得太平。” 太后的面色愈发的冷峻起来，我抬眼看了看，又低声说道：“他们知道曼陀罗花一事乃后宫丑事，咱们断不会向朝廷宣扬，这些查来查去从来都不会有结果，不过是杀几个无辜的宫人……” “你的意思就此放过？” “咱们还是按以前的方法暗中查找，看谁有嫌疑再说，轻轻拿起再重放。” 太后一边听一边微微点头，“你这一嫁，哀家便失力许多……” “妾身在王爷身边一样给太后减轻负担。”我笑着扶起太后往桌边走去。 此时天色已渐渐亮了起来，微微有些红光在屋顶檐角铺开，“看着又是个好天气。”芳飞姑姑已经将寝宫的几扇大门拉开，清凉的空气立马透了进来，飞鹤殿廊下的鹦鹉也挂出来，在架上扑哧扑哧的飞，一边不停的叫着“给太后请安”，大家都笑了。 送早膳的宫人鱼贯而入耳房，几位夫人已经在廊下安静的候着，太后在桌子边端起奶子喝了两口，又递给我，我忙一口气喝完，芳飞姑姑这才上前扶着太后出去。 太后只是看着陆纹薇的肚子微笑，庭院里的菊花开得五彩缤纷，芳飞姑姑已经用白瓷大盘子端上来七八朵开得正好的菊花让太后挑选，太后选了一朵大红色，我拿过来便插在她的鬓边，与东珠银钗很是相得益彰。 “这朵粉红带绯色的看着娇艳。”太后笑道，芳飞姑姑急忙将这枝菊花递给了太后，“既然是怀的女胎，你就带这个吧。”太后满面慈祥对陆纹薇说，我也接过去给她插上，陆纹薇面上闪出荣光，急忙屈膝谢过太后。 剩下的各位夫人皆挑了，最后还有一枝绿菊大朵泛着青白色如水光一般，另外三朵小黄菊一枝，还有一朵紫菊。 我看紫色沉稳低调，刚伸手拿起，身旁便有人将绿菊也拿起来，“给王爷请安！”众人皆屈膝福礼，我一抬头，他在我身边将绿菊往我头上插，我低声笑道：“这菊太大朵了。”他没有搭理我，又捡起三朵小黄菊继续插，然后仔细端详了一下，满意的笑了笑，我眼角余光看到太后在观察几位夫人的脸色，陆纹薇掩口而笑：“这淡青色的菊花衬得姐姐愈发肤如凝脂，三朵小黄菊又显得灵动，除了太后的大红色，没人能比得过。” 她们几个是见惯了的，并没有不悦的面色，太后笑着问：“今儿个早朝快，回来得正好，咱们一起用膳。”王爷上前扶了太后往里走：“儿臣也饿了，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 圆桌上热气腾腾的摆满了各式早点，每人面前一盏燕窝粥，我笑了笑，芳飞姑姑将一盘羊排端上来，王爷才笑了：“军中常年寒冷，总是早上跟着将士们巡营完了之后，来上这么一盘才顶饿。”太后看着王爷满眼里都是心疼慈爱。 如今的太后对已成气候的信王是满心的扶持，可见父母哪里有不偏心的，还能变换偏心。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慢慢吃着，待太后起身之后众人才放下筷子，庭外陈太医已经候着了。 第235 章 引兰入宫 “臣叩见太后王爷，见过各位夫人。”陈太医躬身行礼。 “看看陆夫人脉象怎么样？”太后立马吩咐道。 陆纹薇身边的丫头扶着她去茶桌边坐下，陈太医从药箱里取出听枕搭了脉，才起身向太后王爷行礼：“陆夫人身体安康，胎像平稳。” 太后微微点头，沉默一刻之后才说道：“你把这几日在宫里的行程写个折子送到慎刑司去，另外看看曼陀罗花粉在哪些药房有售？”又转头对芳飞姑姑说：“让沈贵妃帮着查一查。” 其实这些查来查去也不过是印证而已，终究拿不到真凭实据，但往往能够挖出一些细作。 这时有宫人来报：“杨大小姐回来了，在门口候着。” “这孩子，很不容易回家一次，也不多玩几天。”太后满面含笑的说道，“搞得跟上朝似的……”众人都跟着就笑了。 “养在太后身边，又挂了女官的名义，自然要讲宮里的规矩。”一旁留下的杨菡秋的教养嬷嬷回话。 宫门口一行人簇拥着一袭紫衣的杨大小姐走了过来，“菡儿见过太后！”她实在是瘦弱如柳，看着挺好看的袅袅婷婷，风都能吹跑似的。 我瞧着四位夫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杨菡秋看，王爷却只顾着用一支细竹逗鹦鹉。 “菡秋见过王爷，鱼姐姐，各位夫人。”她声音尊贵有礼，眼底却并无一分喜色，她一如既往的冷，倒也不是那种孤傲。 王爷点点头，对着太后说道：“儿臣还与皇兄有一事相商，先告辞。”说完一撩角袍抬腿就走。 杨菡秋眼皮都未曾动一下，只是微微屈膝表示送他。我一旁瞅着她这般模样，要么是年纪幼小身体瘦弱而至情窦未开，要么王爷在她心里就不是中意之人。 众人正陪着太后聊天儿，殿外面严公公领着一位小姑娘进来，他上前躬身行礼回话：“奴才有事启禀太后娘娘。” 太后今日兴致甚高，对他挥了挥手，严公公起身说道：“杨大小姐进宫做了女官，只配了一位宫女，如今与王爷定了亲按例应当再配一位宫女，太后的规矩奴才知道是不要外头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位。” 几位夫人听出来这里头有私话，岳温乐便领着其他三位夫人说往后头去看看花房，一径自去了，杨菡秋也先告退回房。 严公公这才接着又说：“新来的这位小宫女乃是鱼夫人推荐。”这老狐狸眼睛笑眯眯的，是一点儿事儿都不肯背。 太后轻轻地“唔？”了一声，“严公公请先下去吧。”芳飞姑姑在一旁让道。 严公公看了一眼带来的杨二小姐：“好好跟姑姑嬷嬷们学习。”才笑眯眯的退下去。 “这事儿不过是杨家借我之口来求太后，我擅自做主答应了。”我上前一步站在太后身边，将杨大公子所言来龙去脉一一讲给太后听。 “每次进宫太后娘娘都叹新来的身边人不得力，这个杨家二小姐妾身瞅着除了不及嫡女大气尊贵，其他的都算得上上品，或许还能伺候太后，就私自替太后应承了杨家这个请求，太后若是不满意妾身请求责罚。” 太后仰头看着天空中飞过的鸽子，她总说这样可以养眼，听我说完也不甚在意，“也好，这些年哀家身边的人都是你在挑选培养，若能担你一半的本事哀家就省心了。” 当年显丽姑姑因腰伤出宫养病，便只有芳飞姑姑贴身伺候，联络宫外和培养身边人以及细作安排基本上就全交给我了。不想王爷完胜回京要了我，太后身边接替的人竟然一时短了。 “杨二老爷新丧外室就找上门送女，二夫人自然忍不下这口气，杨老爷碍于二夫人娘家俞侯爷也不能压着她认下，竟然能把主意打到哀家这里，这些年他家清誉甚高，不过是长袖善舞，家丑捂得严。”太后长年听候门公府的密新，也见怪不怪，反而还给些面子。 “你也算没什么私心的人，他家也借此看看你的气度……”太后手里捻着玉十八子，“好啊！好啊！都在试探哀家。”我忙抵了头回话：“她家这是死心站在太后这一边，一位小姐嫁给王爷，一位小姐伺候太后，妾身这才没有拒绝。” 太后看了一眼远远站在门前的杨千珞，转身便往屋里去，我忙上前扶了。 “这杨家用得好，便是第二个李府……”我说完看了一眼太后忙赔笑：“当然还是不及李府贴心，只是多一个更好。” 太后从我手中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说道：“让她进来吧。” 我走到门口对着杨千珞挥挥手，她迟疑的左右看了看，又盯着我，我点点头，她方才飞快的走到我面前：“夫人可是叫奴婢？” “进来吧，见过太后。” 此时的她面上透着忐忑，却又精神奕奕。 “奴婢见过太后，太后金安！”她说完磕了三个头，依旧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进了宫自然不能用以前的名字，你先去后面的花房跟嬷嬷们学些规矩，从照顾盆花开始，太后蛮喜欢兰花的，你要小心学习。”芳飞姑姑吩咐道。 “太后看取的什么名字？”我问道。 “起来吧！”太后见她端正的站在一旁，“都知道哀家喜欢兰花，你便叫引兰。” 我和芳飞姑姑对视一笑。去花房学习看着容易实则艰难，因为着实容易被人使坏，无论是嫔妃或是得势的宫人这里掐一下，那里给花淋点热水，因此花房最是能看懂人心的地方。 几位夫人低声笑语的走了进来，“太后后院的兰花开的可真好……”“菊花也好，可润泽了……” “都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大家先喝杯茶歇歇。” 杨菡秋也换好女官服出来了，芳飞姑姑搬了张椅子在太后的下首，她上前坐了，太后捏了捏她的手：“外面风大，小心吹坏了。” “菡儿很好，多谢太后。”她抬眼对着众位夫人含笑点头，又说“鱼姐姐好”。 站在一旁的杨千珞如今叫引兰的谦卑的默默看着她这位嫡姐。 第 236章 琴姨娘回府 因为曼陀罗花一事，各宫嫔妃皆是闭宫不出悄无声息，唯有沈贵妃因太后令她协查陈太医去了皇后那里，这会儿领着几位随身宫人走了进来，“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金安。” “坐下吧，一会儿正好跟着哀家一起用午膳。” 沈贵妃款款坐下，“回太后，皇后那里已经让陈太医陈述清楚了，这事儿咱们不追究，就没人追究。若追究下去，皇后那里定然会令陈太医吃苦头。” 太后只是点了一下头，“这事儿以后慢慢再说吧。” 小严子进来给太后躬身回话：“王爷中午陪着皇上用膳，怕太后等着，王爷让奴才来告诉一声。” 我微微斜看了一眼杨菡秋，她只是一手扶椅坐着，端庄尊贵的模样，却面无表情。 我对她的矜持很是有些不解，王爷是她未来的夫婿，见到王爷或是听到王爷的消息，她既不喜也没有失落的表情，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我起身向沈贵妃行礼：“恭喜沈贵妃，恭喜沈国公喜得孙子孙女，前两日王府设宴，沈老夫人和沈夫人前来，都高兴得合不上口。”我笑意盈盈的对沈贵妃说道，“等到满月妾身再去沈府讨一杯酒水。” 沈贵妃只是笑了笑，虽说是娘家喜事到底触动了宫里凄凉之景。 因为陆纹薇的身孕太后这个中秋节过得很是有兴致，用过午膳王爷就回来了，说昨天太后累着了，让中午好好休息，咱们一众人先回去。几位夫人听如此说忙起身。 “也好，这再热闹也有一散的时候，哀家平日清静惯了，这两日也闹得头疼，你们早些回去，省得受这宫规都拘束。”太后自己先笑了。 “鱼姐姐是宫里待惯的，如今府里都是听她的，她不拘束咱们也不拘束。”陆纹薇含笑回道。 岳温乐瞥了一眼：“难得进宫一趟来见太后，只怕累着太后，倒没觉得拘束。” 另外两位也在旁陪笑：“没有的事，这两日倒是开心得很。” “走呗！”王爷在我回话前拉了手便往外头走，我一边回头一边对太后含笑行礼，“桓儿真是被哀家宠坏了。”太后对王爷如今是万分宠爱，呵呵呵的笑了起来，如同看见他顽皮的少年时期一般。 在太后的目送下，王爷领着我们一行人出了慈吟宫。 “如今甚好，我也不用去皇后那里点卯。”在马车上我不觉很轻松，他也笑了：“嫁给本王的好处就这点儿？” 我冲着他突然很暧昧的一笑：“王爷觉得呢？” 他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将我搂在怀里：“别挑战本王，今晚上你再试试好不好？” 我伏在他胸前咯咯咯的笑了，其实若是在房间我断不敢跟他开玩笑，少年的血气方刚是经不起挑逗的。 “这两天事情还多，琴姨娘得接回来，赵姨娘还得安排进去……” 他闷闷的打断我：“你断会扫兴！” 正说着马车停了，带头一个童音高兴的喊道：“义父，咱们到家了！” “这孩子！总算是又活泼过来了。”我很是感慨，丧父之痛在幼小的心灵里虽然有创伤，但孩子们总是阳光向上的，这些都会过去。 秋节一过，王爷自然又忙着朝廷和军营的事情，这日一早，我让喜珠和多米去雀枝巷安排接孩子，到了中午回来的时候多米气鼓鼓的回到：“琴姨娘死活不和孩子分开走，喜珠姐姐让我来回夫人看怎么办？” 我皱了皱眉头，“都是我身边的一等丫头，这点事还要我拿主意？就告诉琴姨娘我说的孩子分开走是为了安全，若她还是一味的阻拦，就说给她一个劈刀打晕她也得分开走，让她想清楚她是王爷长子的生母，若真是要去母留子，哪里还用等到今天？” 多米撇撇嘴，高高兴兴的又去了。 没过一个时辰两个人就回来了，喜珠低声说道：“小少爷喂饱睡着了送到道观，由武道士他们护送过来，咱们是分开走的，暗卫扮做货郎在后面跟着，只怕这会儿已经快到了。” “直接进二门，符嬷嬷一起去候着，千万不要让外面人看见孩子。”我又想起一件事吩咐道：“那个叫银夏的丫头跟显丽姑姑也好几个月了，明日你们去接琴姨娘的时候把她一块接进府来。”我到桌前简单的给显丽姑姑写了封信，“让武道士带给姑姑。” 果然没一盏茶的功夫喜珠拎着一个竹篮儿进来了，她轻轻揭开面上的花布，一个还没长开的婴儿面庞露出来，睡得沉沉的，我不觉笑了，“看！你们觉得像谁？” “应该有点像琴姨娘，而且儿随母相的多。”多米在旁边伸长了脖子嘟囔道。 第 237章 长子回府 我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这个孩子，突然他打了一个哈欠，摇了摇头，我们齐刷刷地闭了嘴，看着这可爱又有些丑乎乎的小脸大家都非常新奇，“往后咱们府里就热闹了。”我轻轻地说了一声。 “夫人，小少爷可能要醒了，得马上喂乳。”候在一旁的乳母也轻声说道，我点点头，大家才从装孩子的竹篮散开让乳母上前去抱。 孩子满月我让府里多配了一个乳母候着，琴姨娘身边只有一个乳母，符嬷嬷说恐怕不够。 “义母，看义父给孩儿的弓箭！”门口脆生生的男童声音传进来，喜珠忙上前去拦着：“嘘——里面小少爷还没醒！” 齐伊诺那小脑袋好奇的往里边探了探：“就是义母说的琴姨娘的儿子？” 我走上前摸摸他的头发，软软的，却长得很厚密，“对，以后你有一个小弟弟了。” 他高兴的点点头，“儿子想看看他。” 我牵着他的手走到竹篮前，乳母还坐在旁边等着孩子醒忙，站了起来，齐伊诺也学着大人轻手轻脚的走路，我忍不住微微笑了。 他努力地看着这个孩子，然后又像他母亲一样掩口轻轻说话：“弟弟皮肤好红啊？” 我牵着他的手又走了出去，“以后跟人讲话，哪怕是轻声也不可掩口，君子言行举止端正，不可做女子状。”他仰头看着我，一双眼睛若有所思好像是听懂了。 “妹妹呢？” “刚刚跟赵姨娘才午睡起来还在吃东西呢，儿子也睡了午觉的，听说琴姨娘的儿子回来了，没吃东西就跑过来了。” “等过几天你义父就安排你去上学了，京里不比辽北，处处都是规矩，过些天皇上还会颁旨让你袭了你父亲的爵位，过了十七就会让你立府。”我自然会经常提点他这些事情，让这孩子自幼便有荣誉感，省得他会有寄人篱下的感觉，而且若是遇上欺负他的便会理直气壮的去反驳。 “儿子知道了！”他挺着胸膛回答我，“看这弓箭很好。”两头都是金错银，还嵌着红宝石和脂玉，“你义父说哪里得的？” “义父说他九岁那年先帝赐给他的。” 他九岁，就是刚刚收复京城他回宫那年。 “你和你义父个头差不多，现在用这张弓虽说微微沉了些，你明后年就称手了。” “是吗？我当年和他差不多？”王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吓了我一跳。 我忙回身定了定神说：“在宫里我看到过王爷各个年纪的绘画，太后有时候会看好久，这次伊诺进宫太后也说个头像。” “不错，去让你师父教你。”齐伊诺对他这个义父是毕恭毕敬的服气：“是，儿子告退。”说完老老实实略退了几步就撒腿开跑。 看着他的背影我不觉温暖的笑了，“这孩子真是招人喜欢。” 王爷斜斜地看了我一眼，“你也别太急，好好调理身体。”我唇角微微向上提了一下，这急的应该是他。 “长子回来了，还没取名字呢，总不能只叫大少爷吧。” 第 238章 戏班狼与猴 他面色一沉，“你不是认下的吗？你自己取名字。” 琴娘是罪眷里的军妓，断不能抬身份，终身都只能是奴婢，他儿子以后连一声姨娘都不能喊，也难怪王爷始终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若非太后为着王爷争储只怕也是容不下他出生的。 此时房间里传出细弱的哭声，奶里奶气甚是好听，王爷却拂袖而去。 到底我也不敢太惹他，就让乳母将孩子抱到隔壁小院去，没事儿不要过来。又让人去通知秦管家来，吩咐他明日一早去满枝巷接琴娘一行人回府。 这一宿无话，王爷仿佛忘了这个孩子的存在，只是在我房间里听荷华弹了一会儿箜篌，又教我射小弩就关门睡觉了。 清晨我醒过来的时候王爷已经走了，他寅时上朝起得早，我经常都不能发觉，或者是我现在睡觉比较安心，也就睡得沉了些。 我正在跟喜珠看库房的东西，准备给平池挑选几样满月的礼物，多米慌慌张张的飞奔过来，跑到跟前儿她气喘吁吁的说：“我们……奴婢遇……袭了……咳咳咳！” “在宫里这慌张模样就没改过来。”我微微皱了皱眉头看着她：“几次冲撞了太后，若非我们手下留情，你早就给罚去洗茅厕磨心性了。” 多米分配到太后宫里一直是我带着，众人皆喜她性情活泼举止伶俐，也不甚苛刻，或许委实在宫里大家活得谨慎小心，唯有她看似无忧无虑，长得又讨喜，跟个年画娃娃一般，因是李府的家生奴婢，身世单纯，众人才容她放肆了些。 “把气喘匀了说话。”喜珠忍着笑说。 “是……奴婢错了，奴婢慢慢说。”她把身子站好，规规矩矩的开始讲起去接琴娘的过程。 “接琴娘都很顺利，从满枝巷出来不久就有一个耍戏的班子在训练，有猴子和狼在穿火圈，奴婢和银夏坐在琴娘后面一个小车里，按夫人吩咐她的马车又大又豪华，刚到戏班子旁边听到一头狼“嗷”的叫了起来，那穿火圈的猴子和狼突然就奔着琴娘马车去了……”我和喜珠知道他们还是出手了。 “那场面可吓死人了，四五头狼把马吓得飞奔起来，猴子嗷嗷的叫着往轿厢钻，秦管家拼命的叫侍卫们去追……” “你只管说琴娘受伤没有？”我也觉得毛骨悚然。 “我们赶上前去只见到侍卫们把马拉住了，有几只被箭射中的狼和猴子躺得到处都是，我和银夏忙进去看她，她缩在轿厢里的一角被吓得瑟瑟发抖，手里伪装成孩子的包裹不见了，她只是受了惊吓，没有受伤，她说猴子把包袱抢走了……” “既然没有受伤，秦管家可有回头去查那个戏班？” “去了，人都没了，秦管家把我们送回来之后就去报官了。” “只怕也是查不到的，可有伤到行人？”喜珠哼了一声。 “虚云观出来那一段路都是树林子，幸好今天初十七，没人来上香火，只是听说狼把琴娘驾车的马车夫给扑了下来。现在回到府里符嬷嬷在安排，奴婢就直接来回夫人的话。” “让符嬷嬷去领些安神丹给琴娘服下。”我对多米说。 喜珠见多米迟疑没去说道：“琴娘毕竟还要照顾大少爷，得把身子养好。” “奴婢可不可以领一颗？今天可是吓坏了。” 我和喜珠忍不住就笑了出来，“随你，多吃几颗也可以。”多米听说便欢欢喜喜的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