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奇遇》 001 小姨逼嫁 在医生正式宣布宜从心身亡消息的同时,另一方时空的天地间,风雨中一声惊雷。 宜从心在一阵天旋地转中睁开了肿胀的双眼,脑海中瞬间涌现出无数混乱记忆。 半晌,头痛欲裂的她终于搞清楚了虽然她在车祸中丧生,却没有完全消失,而是重生到了一名也叫“宜从心”的姑娘身上。 她忍着头痛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青灰色石板和土坯搭成的低矮屋子,窗户是用旧报纸糊的几层,可惜也已被窗外的风雨无情撕破,露出几个破洞。 昏暗屋子里连个电灯都没有,只有一张摇摇晃晃的竹床和一个布满青苔的旧水缸。 整间屋子弥漫着潮湿发霉的味道,也就窗沿上的那一盆花还剩下些生命力,支棱起来的叶子,给了一只蜜蜂一点风雨中的庇护。 雨点从头顶破石片和茅草的缝隙中渗漏下来,雨声中传来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外间屋一个女人低声的哭泣,还有一个虽故意压低嗓门,却明显趾高气昂的声音。 “二姐,就说你糊涂,从心她一个捡来的,嫁个人而已,值当这么思前想后的吗?” 说这话的女人是原主的小姨——阎四兰,她完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给你男人治伤、治病,哦,还有治丧的钱,你打算让自己亲生的两个儿子扛一辈子?” 回应阎四兰的,仍是原主母亲阎二萍止不住的低泣。 “二姐,就算两个男仔想扛,你怎么不想想,你大儿媳妇的肚子可是一天比一天鼓,头一个孙子诶,没钱你拿什么养?” “还有将来幺妹出嫁,你给她准备好嫁妆了吗?幺儿娶媳妇,谁家好女儿愿意嫁给背着一身债的人家?” “再说了,从心她是捡来的,你不趁着现在把她嫁了换彩礼,等哪天她心思野了,找人家亲生父母去,这十几年花在她身上的钱岂不是全都打水漂了?!” 阎四兰一声比一声尖重地反问道,一股子势在必得的气势。 原主的母亲阎二萍听了妹妹这话,反而哭得更大声了,好一会儿才切切诺诺地,“从心……从心不是那样的……” 没等她说完,阎二萍当即被阎四兰怒斥。 阎四兰听了一下午哭声,早就烦了,“二姐!哭哭哭,你怎么就知道哭!烦死人了!” “你这肚皮里出来三个诶,加起来还不如一个捡来的?真是偏心偏到姥姥家去了!” “我可是听说了,从心啊,人家厉害着呢,花着家里的钱,在大学还谈着个对象,那可是城里的高枝,她要是跟着人家跑了,你都不知道上哪儿找她去!” 阎四兰的声调一声比一声高,呵斥的话也一句比一句狠。 阎四兰当年靠着姐姐阎二萍的男人,也就是宜从心的养父宜怀忠上山挖药材,替她赚下了第一笔钱。 自打那之后的十多年,阎四兰使唤起宜怀忠来,那是相当顺手。 宜怀忠采来的药材不仅品相好,收购价也从来都是市场价的五分之一都不到。 阎四兰仗着宜怀忠不懂生意、不懂市场,可是结结实实地发了不少财。 如今宜怀忠死了,眼看着宜家没人再替她赚钱了,阎四兰的鬼主意就打到了捡来的那个外甥女宜从心身上。 宜从心刚被捡来时还看不出什么,谁知越长大越水灵。 说来也怪,她从小长在村里,家务活农活也没少干,却一直细皮嫩肉的,且不说长得好看,就连气质也清新脱俗,明显超出同龄的姑娘们一大截。 杨柳细腰,皮肤又白又嫩,眼睛又黑又透亮…… 那句话咋说来着,“清水出芙蓉”! 就是光长个子不长肉,人还没完全长开,等过两年身子骨长开了,宜从心保准是朵娇媚的鲜花。 关键是!性子软! 和她爸妈一样好拿捏。 阎四兰越瞅宜从心,越觉得这像是宜怀忠留给她的一份大礼。 能换钱的大礼! 那日,阎四兰趁着宜家治丧,带着市里那位大老板偷偷来过,远远看了好几眼。 俗话说的好,“女要俏,一身孝”,正如阎四兰所料,大老板一眼相中了一身白色孝服的宜从心,眼睛都移不开! 大老板当场决定出2万块钱的彩礼! 宜从心值这个钱! 只要这婚事能办成,大老板还承诺给她这媒人3000块的大红包! 3000块啊,什么概念? 城里吃公家饭的,一年都挣不了这么多! 故而,阎四兰铁了心地要将宜从心嫁给那个大老板,可万万没想到,一向老实巴交耳根子软的二姐,在这儿犹豫来犹豫去的,磨磨唧唧一整天了,屁都放不出来一个! 可真是要急死阎四兰了。 阎二萍被妹妹怨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宜从心听着屋外两个女人的语气,终于从头晕脑胀中捋明白了 黑心的小姨是铁了心,要将她嫁给那个年过半百的药材商,换那2万块钱的彩礼。 说句不好听的,每个吸血鬼背后都有一个软弱的纵容者,宜家可倒好,不止一个! 如果现在不翻脸反抗,将来只会被越吸越多。 要说,其实原主对这个家有着很深的感情。 不管是心善的爸、老实的哥,还是一向糊涂软弱的妈,就连伪善的大嫂、刁钻的小妹和憨厚的小弟…… 这么多年处下来,总有割不断的亲情在。 那2万块钱,在她宜大小姐的眼中,连个毛毛雨都算不上。 可放到1993年、这个远离城市的穷苦小山村里,是一笔无法想象的巨款。 不仅能偿还了家里的债务,还能留出一半多来,给养母养老,给大哥一家添丁做准备,给小妹买嫁妆,给小弟交学费…… 可是。 宜从心在昏昏沉沉中,察觉到了原主残留下来的情绪——原主相当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为这个家出力赚钱,而是不愿意卖身换钱。 至于宜从心本人,更不可能接受。 她既然穿了过来、借用了原主的身体,说什么也得保全住原主,也保全住自己。 想到这里,宜从心一下子从床上坐起。 起猛了。 小细胳膊一下子撞到床沿上,苍白羸弱的小臂上顿时出现一道血淋淋的红痕。 宜从心立刻倒抽了一口凉气,咬紧牙关扶着墙下了床。 她攥紧拳头,勉力支撑着虚弱的身子走到门口,一把掀开了满是补丁的门帘。 002 反客为主 宜从心堵着一口闷气,冲着外间屋的两个女人喊道“我不嫁!” 暮苍苍的阎二萍心头一颤,惊讶地抬起了头,眉宇间尽是怨天尤人的苦涩、以及不知何去何从的慌乱。 宜从心深深地看了瘦骨嶙峋、一身粗布衣服的阎二萍一眼,又扫过一身套装、光鲜亮丽的小姨阎四兰,她的脸色没那么善了。 宜从心额头青筋暴起,一字一顿“小姨嫲,我们家的债,我自然会和大哥一起担起来,不会连累小妹和小弟,更不用麻烦你操心!” 阎二萍红肿的泪眼,惊讶地看向第一次说话这么硬气的二女儿。 阎四兰心里咯噔一声,脸一下子变了。 完全没想到宜从心敢硬生生地顶撞她。 阎四兰黑着脸,“呦——大小姐这会子不装晕啦?说话硬气的嘞——你说不嫁就不嫁?这事儿得听我……你妈妈的!” 宜从心看向一脸刁滑傲慢的阎四兰,眼睛射出一道凛凛寒光,没有吱声。 心里只盘算着如何才能将这个恶毒的吸血鬼一耙子打翻在地,让她再也不能站起来乱蹦跶。 阎四兰见宜从心没说话,以为小姑娘也就硬气一秒钟,一秒过后就怕了。 就说嘛,阎四兰向来瞧不起宜怀忠一家子,就连最会读书、长得漂亮、能换来一大笔钱的宜从心也没例外。 只是眼下,她为了事情更顺利,不得不再次耐下性子,摆出一副长辈范儿,故作语重心长 “傻姑娘,你还是太年轻,怎么就不听长辈劝呢?我可跟你说,那大老板很有来头的,2万块钱彩礼诶,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喽。” 宜从心闻言,不怒反笑,一张清丽小脸上现出从未有过的决绝。 她完全没打算再给阎四兰留什么情面,更不打算继续惯着这位“长辈”的臭毛病! 她淡淡开口“长辈?小姨嫲,你知道这么多长辈里头,我最讨厌、最恨的是谁吗?” 宜从心此话一出,另两个女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她。 阎四兰更是惊异地张了张嘴,完全猜不出这话什么意思。 宜从心见两人安静了下来,这才看向阎四兰,毫不掩饰地厌恶。 她缓缓开口“我最恨的、最讨厌的就是你啊,小姨嫲!” 话音未落,她顿时感觉心头一阵轻松,想必原主憋着这句话也憋了许多年。 宜从心已经很多年没有跟这么低段位的无赖打交道了。 上辈子刚回国的那段时间,她隐瞒身份在自家集团的下属生物技术公司里实习,跟大大小小的药材商、三教九流正面交战过多次。 可就是那些人的水平,也都比眼前这个只会欺负老实人、吸亲人血的小姨厉害多了。 至于眼前。 宜从心的手心有些痒。 原主一家被这个恶毒的“吸血鬼”糟蹋过的真心实意,这么多年被她“吸走的血”,就由她来讨回来! 阎四兰震惊在原地,完全没有预料到宜从心会说出这番话。 她顿时变了脸色,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紫地快速变幻着颜色,唯一不变的是她几欲喷火的红眼睛。 “你个不要脸的瓜皮夭寿鬼!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敢对长辈这么没规矩?仗着上了两天学、攀上了城里的高枝,就不把长辈放在眼里了?!”阎四兰怒骂道。 她原本尖利的声音,此刻愈发显得恶毒阴厉。 “小姨嫲!”宜从心大喝一声。 这一声如同冲锋的尖利哨音,撕裂了连绵雨幕与一室昏暗。 “少在我面前说你是个长辈,你没这个脸!”她攥紧拳头狠狠瞪向阎四兰。 “没记错的话,我爸摔断腿那次,就是被你哄着冒雨上山,给你家铺子挖药材吧。” “那些珍贵的野生药材,都是他一棵棵从悬崖上采下来,又精心晾干收拾的。卖给别的铺子,每斤少说也得8块钱以上,可你每次都只花2块钱就全收了!论起坑亲戚,还有谁比你更厉害?!” “而你往外卖给那些大药材商时,没有一次少了10块钱每 斤的!” “正常该8块钱一斤收的,你压到2块都不到,该5块钱收的,你最多扔下1块8毛就跑了,哪有你这样欺负人的?!” 原主本就是中药系的学生。 大三下半学期时,她跟着学校老师去实习,跟药材商们打了不少交道。 原主发现了小姨收药材价格的不对头,当时只默默地记了下来,奈何还没等她和父亲说,父亲就摔下了悬崖,没几天便一命归了西。 这是原主心头最痛苦最懊悔的事儿,每每想起,几欲压得她喘不动气。 可怜老父亲最后就连借钱治病,都只觉得是自己命不好,也从不念别人的不是。 而眼前这个“吸血鬼小姨”,却占便宜从不吃亏,不仅过河拆桥,甚至见利忘义,现如今又想把她也卖了?! 宜从心的心头浪飞云涌,悲痛与怒火一下子冲上了天灵盖。 阎四兰的脸色却渐渐慌乱起来,眼前这个气势汹汹的外甥女,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 而阎二萍早已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抽泣声都停了。 脸色也变得分外难看,既惊讶于这么些年来,她最亲的妹妹克扣了他们家那么多,又对宜从心像变了个人一样,完全无所适从。 屋外风雨交加,雨越下越大,滚滚雷声由远及近地袭来。 宜从心的眼底早已染上了一层血色。 “我爸爸断了腿之后,你看他不能再给你出力赚钱,我妈找你借钱看病,你只拿出50块钱打发她!” “怎么?又想把我卖给一个老男人?我们一家不是专给你一个人吸血用的!” 说着,她冲到门口捡起一把破笤帚,扬手就照着阎四兰的面门横扫了过去。 阎二萍姐妹俩同时发出一声尖叫。 慌乱中也不知道这破笤帚打的是谁,两人仓促闪躲退缩。 阎四兰更是惊慌失措,胡乱躲到姐姐阎二萍身后,按住她的肩膀挡在身前,用尽全身力气尖叫道“你个死姑娘要干什么?!我是你小姨,你妈的亲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