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头三尺有神明》 第一百二十四章 福春居奇案22 沈兰这边还在吃饭,就听到随风的声音。 “他-娘的,一条胳膊找了两天都没找到尸体,还敢请主子帮他们查案,真是一群废物!” 沈兰想起那只屠宰场打捞起来的胳膊,顿时胃口全无。 萱儿不明所以,问:“姐姐怎么不吃了?” “你接着吃,我出去找大人。” 沈兰走出门,看到随风正在和萧寂说话,时不时骂两句,显然气得不轻。 看到她出来,随风找到了吐槽对象,拉着她说:“沈姑娘来评评理,咱们这个案子本就难破,而且进展也算很快了,结果那窦知府竟然还叫主子查无关紧要的案子,你说气不气人?” “那胳膊的主人还是没找到吗?不应该啊,那只手有六根手指,这样的人不多见。” 随风眼睛亮了,“他们也许根本没发现这个,我去跟他们说。” 随风跑走了,院子里只有沈兰和萧寂站着。 萧寂伸手摘了一片树上的黄叶,对沈兰说:“今早我去郑王府问过了,那妙娘子要赴京比舞,今日一早已经启程离开了。” 沈兰没想到这么巧。 她有些失落地说:“既然都是要上京,也许我们会在汴京相遇。” 沈兰算计着时间,即使这个案子再拖几天,也是来得及的。 萧寂怕她难过,问:“要不要派人去追一追?她的船肯定还没走远。” “不用了,也不一定是她。” 沈兰心里也是忐忑的,她对妙娘的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那张圆鼓鼓的小胖脸,生气的时候像一只河豚。 长大后的她会是什么模样呢? 二虎子变成了小和尚,如果妙娘成了舞姬,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们说比舞大赛是长公主府办的,这位长公主是怎样的人?”沈兰好奇地问。 她一路上都在想,入京后要投靠哪一方势力才能与刘恩贵博弈。 只靠她一个小小仵作是断然撼动不了这棵大树的。 萧寂从小在汴京长大,听说过许多长公主的事迹,有好也有坏。 “长公主年幼时很受先帝宠爱,咱们圣上能登基有一半的功劳归功于长公主。 因此圣上登基后,对长公主与郑王都很信任,尤其是长公主,哪怕她与皇后不和,皇上依然偏宠她。” 沈兰好奇地问:“长公主与皇上是一母同胞?” “不是,长公主与郑王都是当今太后所生,这位太后当初只是先帝的贤妃,是后来扶正的,皇上是先帝长子,生母只是身份低微的宫女,后来寄养在贤妃宫中。” 虽只是三言两语,却能看出当年宫廷里的斗争有多惨烈。 如此看来,大羲王朝的这位皇帝也是很厉害的人物。 “长公主是个很有野心的女人,当年先帝驾崩,若不是郑王太年幼,她扶持的就不一定是当今了。” “那皇上应该很戒备她才是。”包括郑王。 如今这二位还能活得好好的,要么是长公主厉害到让皇上不敢下手,要么是皇上有足够的把握镇压他们。 萧寂讳莫如深地笑笑,“如今朝中权势更重的外戚,所以长公主受宠也是必然的。” 沈兰恍然大悟,皇帝这是要让自己的妻子和妹妹打擂台。 果然,历代帝王都要懂制衡知道,若朝中仅有一支庞大的势力,势必会威胁到皇权。 “好了,这些事情你上京后自会知晓,莫要参与到他们的争斗中。 虽然这几年我不在汴京,但也听说了不少太子党与二皇子党相争的事迹。” 沈兰心念一动,问:“那长公主支持的是二皇子?” “也许吧。”萧寂还不确定。 “刘恩贵是不是太子一党?” 萧寂瞧着她发亮的双眼,有些后悔告诉她这些。 “你……”他犹豫着提醒沈兰,“二皇子与长公主也不是什么好人,在他们眼中,一个小镇无足轻重,你不要轻易相信他们。” “我知道,多谢大人提醒。” 到了汴京,她每走一步都要慎重再慎重。 萧寂的好意她当然明白,可是若没有足够的筹码,她连见刘恩贵都难。 只是皇权至上,她不会把任何一个上位者当做救命稻草。 “对了,今日我去郑王府还听说了一件事,你也许会感兴趣。” “什么?”沈兰洗耳恭听。 “付清衍从郑王口中得知,长公主有意设个女衙门,专收各行各业的顶尖人才,且都要女性,若技能出众,可以授予正经官职。” 沈兰从小接触的都是平民百姓,离政治中心太遥远。 她以为大羲王朝与历史上的封建社会是一样的,重男轻女,女子无才便是德。 她一路走来,除了一些女掌柜,还从未见过女官。 “女子也可以为官?” “虽然罕见,但历史上也不是完全没有女官的,长公主有如此安排,想必是要另辟蹊径拉拢助力。” 萧寂怕她不懂,给她解释说:“皇后出自佟家,佟老先生如今是怡山书院的山长,门生遍布朝野,因此天底下的读书人,大多数都是支持正统的。 这个女衙门虽然八字还没一撇,但至少说明长公主手中也有封官的权利,那些大世家大族们想必很乐意给家中女眷谋个好听的官职。” “也就是说,到最后这些所谓的女官依旧是出自权贵之家。” “不可否认,权贵千金们自小读书识字,琴棋书画、骑马射箭皆有涉猎,见识与阅历远非普通女子可比,当然,沈姑娘是例外。” 沈兰身上的秘密不止是她的身世,还有她无师自通的各项本领。 沈兰挑眉,很想说,她前世学了二十几年,没日没夜地上课做题,可比这里的贵女们努力多了。 “若有机会,我会尽力争取的。” 萧寂对她有信心,撇开仵作这一行,她能拿出手的本领也不少。 随风大呼小叫地从外头跑回来。 萧寂惊讶地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大人,找到了!” “找到什么?” “那只断臂的主人,属下才一说六指的事,衙门里就有人猜出他的身份,刚才衙役过去查问,才知道那人已经失踪半个月了。” 这不得不说,查案的和验尸的真是缺一不可。 那只断臂被带回衙门,办案的官员一眼都没看,只往外贴了告示。 这样能找到才怪。 第一百二十五章 福春居奇案23 两个案子没有共通之处,萧寂并未放在心上。 “我已派随影暗中去了百兽园,也不知能否查到什么线索。” 沈兰觉得,百兽园如果是凶手处理尸体的地方,那也许还会留下蛛丝马迹。 只是他们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去那地方查验。 “也许我们可以先列出个嫌疑人的特征,逐一验证,逐一排除,双管齐下,能加快破案速度。” 萧寂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当即拿了纸和笔,坐在树下与沈兰一起分析。 集思广益是最好的破案方式,从前在建州时,他培养了自己的班底。 手底下的官员们会与他一同分析案情,提出自己的意见,对他启发很大。 那些官府的老吏们,他们有足够多的经验,绝不是小郡王这样的草包。 “木姨娘是三年前进郡王府的,她在府中的人际关系很简单,除了每日给主母请安,就是在院中绣花看书。 她无儿无女,几乎不出门,据郡王府的下人说,木姨娘性格安静柔和,从不与其他妾室发生冲突。” “也就是说,她每天能接触到的人,除了丫鬟桃红,就是郡王妃。” 沈兰心中有个猜想。 “郡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寂尚未往郡王妃身上查,毕竟她与郡王是最亲密的关系,哪有妻子用这种方式害自家丈夫的? 而且他从未听说郡王夫妻俩感情不和。 萧寂在名单上写下郡王妃三个字,将纸张折叠投入一匣子中。 随风伸手拿了那张纸,揣入怀中,然后很快消失在院中。 萧寂无法回答沈兰的问题,继续往下分析:“郡王府还有两位侧妃,一位姓柳,一位姓段,二人不和是满城皆知的事情。” 沈兰也打听过郡王府的事情,虽然外头听来的都是众所周知的事,可这些事中往往隐藏着线索。 比如这两位侧妃。 人人皆知她们二人斗得厉害,为的是什么? 自然是为了小郡王。 能为了小郡王斗得头破血流,也断然不会用这种疯到极致的方式报复他。 “相比之下,郡王妃对郡王的感情似乎淡了些。” “郡王妃是当家主母,无人能越过她去,她无需和任何人斗。” 这就是正室的底气。 “两位侧妃之下,妾室一共八人,其中三人被小郡王厌弃,早已形同路人。 在郡王府,失了宠的女子连门都出不去,也不太可能与外人合谋杀人。” 沈兰点头,分析道:“除了女主子,也有可能是郡王府的官员和管事,男人在外行走比女子方便许多。” 郡王府也是有属官的。 像贺经历,他虽然是知府衙门的官员,可是干的都是小郡王分派的活。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走出去比同品级的官员威风的原因。 说曹操曹操就到。 贺经历站在院门外求见。 院门没关,一眼就能看到萧寂和沈兰面对面坐着。 一般除了夫妻和父女,这般年纪的男女,连兄妹都很少这样和谐地相处。 贺经历了然,这位姓沈的仵作,应该是萧大人的意中人。 “贺经历来此有何指教?”萧寂起身相迎。 贺经历忙道:“不敢当,打扰萧大人了,下官有几点疑惑,像请教大人。” 萧寂请他入院,沈兰已经早一步回屋去了,把院子让给他们。 沈兰将刚才没写完的信息补充完整。 以小郡王为核心,他的关系网并不复杂。 他的生活也很有规律,大多数时间都在衙门看卷宗,闲暇时的娱乐也不过是在福春居里看书喝酒钓鱼。 “姐姐,小郡王这么大的官,怎么还有人敢害他?”萱儿在一旁看着她写字。 沈兰解释说:“目前的案子还威胁不到小郡王的性命,算不上害他。” “那既然不是害他,那凶手做这么多事情是为什么?” “吓唬他,戏弄他,或者是……警告他。” 萱儿更加不解了,“如果按照姐姐的说法,是那些被小郡王判错案的仇家来寻仇,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小郡王呢?这种方式算什么报仇?” 沈兰放下笔,重新看自己写的东西,突然就被问住了。 是啊,如果寻仇,为何不杀了他?明明对方有很多机会。 如果不杀他,是否说明凶手对小郡王并非单纯的恨? 她倏地站起身,快步走出屋子。 贺经历问的都是一些案子上的问题,萧寂很清楚,他是替小郡王问的。 所以他解答的很仔细,免得对方听不懂。 沈兰出来,径直走向贺经历,问了他一个问题。 “贺大人,郡王妃还在福春居吗?” 贺经历还以为这姑娘想攀上郡王妃,不太高兴地说:“郡王妃事务繁忙,不是谁都见的。” “她不搬回来住吗?” 贺经历更不高兴了,“尚有凶手逍遥法外,郡王妃怎敢回来住?” “凶手连小郡王都不杀,怎会杀郡王妃?” “总归是会死人的,要是吓到郡王妃怎么办?” 沈兰打趣道:“贺经历好像很维护郡王妃,难道她对大人有恩?” 贺经历恼羞成怒,拍案而起:“你莫要血口喷人!我只是……我只是钦佩郡王妃的善良,以及敬仰大将军的忠武罢了。” “贺经历不要激动,小女子没别的意思,关于郡王妃的善良,不知可否展开说说?” 贺经历冷哼一声,明显不想与她多说。 萧寂给沈兰使了个眼色,和颜悦色地说:“贺经历不要生气,我这仵作说话直接,但破案能力不比本官差,她所问之事肯定与案情有关。” 贺经历不觉得郡王妃会与案子有关,不过他给萧寂面子。 “郡王妃未嫁入郡王府前,就每年给灾民施粥赠药,得她救助的百姓不知有多少。 她每个月初一十五都会到城外破庙救济乞丐流民,从不嫌他们又脏又臭,你不妨去外头问问,有谁说郡王妃不好的?” 沈兰突然想到了陈树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杨朔是个很好的人,不仅交友广泛,而且总会帮助一些贫苦之人。 当时沈兰还觉得杨朔是正人君子,后来听云霜说起那一百两的事,才发现自己看错了人。 “郡王妃认识杨朔杨秀才吗?” 贺经历弹跳而起,满眼写着震惊。 “你……你说什么?” 第一百二十六章 福春居奇案24 贺经历落荒而逃。 沈兰又重新坐回萧寂的对面,承受着他揶揄的目光。 “你胆子真不小,这样的猜测是怎么得来的?” 沈兰也是猜的,查案本就是大胆猜测,小心求证。 “大人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如果郡王妃与杨朔相识,并且被他吸引,那她会不会想为他报仇?” “她是郡王妃!”萧寂强调了一句。 他并不觉得堂堂郡王妃会为了一个穷秀才所吸引。 更不相信郡王妃能为了一个秀才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可如果把郡王妃带入幕后凶手的位置,他又觉得许多事情就能解释得通了。 尤其是,凶手能在福春居出入自由,行踪诡谲,如果不是内部人还真很难办到。 傍晚,萧寂被窦知府请过去了,想必知府大人对案情的紧张也十分关心。 沈兰难得有闲暇,带着萱儿去街上走走。 潭州城的夜生活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丰富。 也许是因为郑王是个好娱乐的人,因此带动了潭州的百姓,玩的东西花样百出。 萱儿一路走来,看得目不暇接。 沈兰给她买了一个糖人,还买了一串手串,把小姑娘开心的飞起。 “姐姐,离开了家真好啊!” 沈兰问:“那你想家吗?” “夜里会想,尤其姐姐不在身边的时候,觉得有点孤单,就会想这时候爹娘在做什么呢?” “这一去汴京,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归家,你如果想往家里寄信,可以跟我说。” “好,等我学会写字,就自己给他们写信,让他们开开眼!” 小姑娘说这话时眼眶都红了。 沈兰很清楚,她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卖了,心里是有怨恨的。 可是血缘关系又让她记挂着他们,产生了一种矛盾的情感。 “姐姐快看,那边有杂耍!记得小时候我在建州城里见过一次,还是大过年的时候呢。” 两人手拉手挤进去,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 论技艺,比沈兰看过的现代马戏团更强,只是观赏效果略次。 且好几次,她都担心演员会有生命安全。 等看完杂耍,沈兰打算带她去吃点潭州的特色小吃。 有人突然拦在她们面前。 “是沈姑娘吧?” “你是?” 沈兰打量着对方,是个秀气俏丽的小丫鬟,看穿着,应该是郡王府的。 “奴婢娟红,是郡王妃身边伺候的,我们郡王妃有请。” 沈兰环顾一周,并未看到郡王妃。 “都这么晚了,郡王妃还在外头?” 福春居发生那样的事情,小郡王寝食难安,郡王妃怎还有闲心出来玩? 娟红指着前方说:“郡王妃请了几位闺阁好友在戏园子里看戏,请沈姑娘一同观赏。” 沈兰抓了一下萱儿的手,对她说:“萱儿你回去跟大人说一声,免得他担心。” “沈姑娘和萧大人真是感情深厚。”娟红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 沈兰脸上浮现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娇羞。 “没办法,萧大人看得紧。” 萱儿虽然不明白二人暗藏什么玄机,但还是听话地走了。 沈兰跟着那小丫鬟往前走。 这条街上根本没有戏园子,所以她们走到街道尽头又拐进了一条小巷中。 “走这边是捷进。”娟红解释道。 沈兰不置可否,问:“你叫娟红,那你和桃红有关系吗?” “我们是同一批进府的丫鬟。” “原来你们不是家生子?” “不是的,将军府上下人少,郡王妃出嫁前才买了我们回来,把我们带到了郡王府。” 沈兰脚步一顿,诧异地问:“桃红也是郡王妃的丫鬟?那她怎么去伺候木姨娘了?” “自然是因为木姨娘身边没人伺候啊。” 娟红没再多说,但沈兰心中的疑惑越发深了。 看来木姨娘和郡王妃的关系确实不简单。 走着走着,光线越来越暗。 沈兰已经快要看不清脚下的路了,可是娟红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戏园子本是个热闹的地方,按理说隔着老远就能听到戏曲声,可周围却静悄悄的。 “娟红,你带错路了吧?”沈兰停下脚步问。 娟红转身,笑眯眯地看着沈兰,“沈姑娘,我没带错路,这条就是送您下黄泉的路呢。” “我倒是没想到,你一个小丫鬟口气还不小,难不成是跟郡王妃学的?” “我家郡王妃岂是你能编排的!” 沈兰退后一步,笑颜如花,“本来我只是猜测凶手是郡王妃,没想到还没找到证据,郡王妃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怎么?那么怕被我查到证据?” 娟红脸色一变,咒骂道:“你懂什么?郡王妃是在惩奸除恶,你们不去抓作恶多端的坏人,却要查除恶的好人,真是不知所谓!” 沈兰一脚扫向墙边的竹竿,竹竿瞬间朝前方倒去。 娟红身子轻盈地起来,手中寒光一闪,朝沈兰刺过来。 那是一把袖珍的匕首,只有手掌长度,在对方掌心顺滑地转了几圈,直逼沈兰胸口。 沈兰看她的动作就知道,这小丫鬟轻功不错。 她一脚蹬在墙壁上,用力一顶,身体往另一边高高跳起,直接站在了围墙上。 “堂堂郡王妃竟然如此愚蠢,杀了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难道她还能连萧寂一起杀了?” 娟红一击没中,翻个身朝她追去,“有何不可?” 沈兰眉头紧锁,如果对方真打算把他们一网打尽,那么凭小郡王的本事,确实很难查出真凶了。 眼看娟红已经跳上墙头,沈兰往另一侧跑去,然后越过一户人家的屋顶,想尽快回到主街上。 她不确定对方是否只安排了一个人来杀她。 这里是潭州,是郡王妃的地盘,她孤身一人要是陷入包围圈中就麻烦了。 “你以为你还能跑得了吗?” 沈兰看到前方的高墙时,心下一惊。 她对这附近的路不熟,竟是被逼到了死路上。 她转身果断地朝对方射出一把飞刀,小刀擦着娟红的脸飞过,留下一道血痕。 “没想到一个小小仵作竟然会武!”娟红擦着脸颊,愤怒地说道。 沈兰反唇相讥,“我也没想到一个小小婢女竟然会杀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福春居奇案25 沈兰身后就是高墙,想跳过去除非助跑一段。 可娟红紧跟在她身后,离她不过几米远。 “沈姑娘,还是束手就擒吧,主子交代了,可以让你自己选一种轻松的死法。” 沈兰怒极反笑,“哪种死法算轻松?是被砍掉脑袋?还是打断心脉?还是吞金? 我告诉你们,砍掉脑袋虽然死得快,可大脑不会瞬间死亡,是能感受到痛觉的,你要不要试试?” “找死!”这时候,娟红丢开那把袖珍的匕首,用足尖从地上挑起一根铁棍。 沈兰这才发现,这条巷子应该是某家铺子的后院,堆满了杂物。 对方朝她冲过来,沈兰抄起一把扫帚反击。 娟红的招式流畅凌厉,但缺点也十分明显,就是力道不足。 看得出来,她练武的时间不会太短,把招数都练得很熟练。 但缺乏实战经验的招数很难用来杀人。 沈兰当然也没太多经验,但她太懂得人体薄弱点了。 双方都想致对方于死地,这种时候,拼的就是一股狠劲。 沈兰手里的扫帚被铁棍敲断。 娟红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 沈兰丢开扫帚,出声问:“你刚才说,你们是惩奸除恶,那杀我也是为了除恶吗?” “谁让你多管闲事呢?” 沈兰被气笑了,“第一次听说提刑司查案是在多管闲事!” “提刑司?那不过是个没用的衙门而已,只会制造冤案错案,草菅人命!” “你说的是小郡王,我们萧大人可不这样。” 沈兰一边说一边在她身旁找破绽。 她时不时扔出一把飞刀,对方要么用铁棍打落,要么闪避躲开,并不怎么把这些暗器放在眼里。 沈兰假装力不从心,扔出最后一把飞刀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哼,天下乌鸦一般黑,萧大人又能好到哪去?”娟红持着铁棍打大步冲上来。 眼看铁棍要朝沈兰的脑门砸下来,她突然洒出一包药粉。 一股辛辣味冲入娟红的口鼻双眼中。 她双目刺痛,用袖子用力擦眼睛,可是袖子上的辣椒粉也不少,越擦越痛。 身边人影一闪,娟红察觉到脖子上传来一抹刺痛,与双眼的痛楚相比,似乎那么微不足道。 可下一瞬,鲜血迸发出来,淋湿了她的前襟。 她低头,嘴巴动了动,喉咙里只能发出沙哑的“嗬嗬”声。 沈兰弯腰捡起地上的小刀,冷声说:“我不喜欢杀人,尤其是无冤无仇的人,但要杀我的除外!” 她捡起最后一把小刀,视野中出现了一双布鞋,那是一双男士的布鞋。 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她迅速朝后滑退了几步。 等离那人足够远,沈兰抬头,发现来人还是个老熟人。 “原来是你。” 那人朝地上娟红的尸体瞥去一眼,中气十足地说:“小姑娘身手不错。” “多谢夸奖。”沈兰打趣道:“怎么,你们杀个仵作还要搞车轮战?” 那人一步一步缓慢地朝沈兰走过来。 走的慢时,很难发现他的脚是跛的。 “听说甄管事这条腿是在战场上受的伤。” “是。” “那您怎么没捞个将军当当,反而成了郡王妃身边的走狗?” 对方面无表情,语气平静地回答:“我这条命是老将军救的,我一个小兵,退伍后能有个安身立命之处就不错了。” “哪怕为她做一些遭天谴的事情?” “杀人而已,我杀过很多人。” 沈兰为了拖延时间,故意问他:“那死在福春居的那些人都是你杀的?” 见对方不回答,沈兰嘲讽道:“你还怕我一个将死之人知道真相?” “我从不轻敌。”轻敌的士兵是没办法活着走出战场的。 而且上一个轻敌的人已经倒在血泊里了。 沈兰好笑地说:“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我自问不是你的对手。” 面对娟红时,沈兰还有自信能赢,可是眼前这位大叔是真正的阎罗王啊,她这点拳脚功夫哪里比得过? “既如此,那你……可以死了。” 甄管事从后腰上拔出一把刀,那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剔骨刀,刀刃处能照出人影。 “原来凶器一直在你身上。”也难怪大家一直找不到凶器了。 杀人者就在郡王府中,且还是人人敬仰的郡王妃,谁能查到她身上去? 真没想到,堂堂郡王妃会是个杀人狂魔。 沈兰先发制人,朝甄管事冲过去,随后扬起一把沙子。 对方以为沈兰故技重施,屏气遮眼,同时身体后退。 沈兰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四把飞刀齐齐掷出,分别对准甄管事的咽喉、心脏、和双手手腕。 甄管事即使闭着眼也能听到声音,手中的剔骨刀飞速挥出。 只听见几声金属碰撞的声音传来,四把飞刀被打落。 与此同时,沈兰已经近身上前,一拳砸向甄管事的胸口。 甄管事此时已经睁开双眼,拳头近在眼前,他挥刀砍了过去。 沈兰收拳,一脚踹向他的刀。 剔骨刀虽然没有被踹飞,可是这一脚击中了甄管事的手臂。 “你的招式很灵活,也很实用。”甄管事再次称赞。 “当然!” 沈兰练的是军体拳,为了弥补力气上的不足,她只能练快动作。 甄管事开始慎重对待,两人你来我往,硬碰硬,拳拳打到肉。 甄管事发现,只要他一亮出武器,沈兰的速度就会加快,且主要攻击他的右手。 渐渐的,沈兰身上出现了一些伤口。 她知道如何避开要害,可即使身上的伤不致命,疼痛却是真实存在的。 只是她现在顾不得那么多,只要稍有疏忽,丢掉的就是性命。 她借着出拳的机会将一排银针射出。 四周昏暗,细针难以用肉眼捕捉,且没有什么声音,甄管事直到那几枚细针近在眼前才察觉。 他挥刀抵挡,但也只挡下了两三枚,其余银针精准刺入他的身体。 银针细小,没入身体后连针头都找不到。 甄管事停下动作,感受到了一下身体的变化。 按理来说,几枚细针而已,连一滴血都没出,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他逐渐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 他的右手发麻,有旧伤的那条腿也痛了起来。 除此之外,胸口有股说不出的憋闷感,好像喘不上气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福春居奇案26 “我劝你不要有大动作,否则银针在你体内会加速卸掉你的精气。”沈兰警告他。 “这是什么暗器?” “几枚带麻药的银针而已,主要起作用的是穴位,你不妨感受一下,右手是不是快抬不起来了?” 甄管事艰难地抬手,就在沈兰以为对方有所顾忌时,他突然怒喝一声,手持剔骨刀朝沈兰砍过来。 沈兰看到他嘴角的血迹,暗忖:还真是战场上历练出来的铁血战士,对自己足够狠。 沈兰踢起地上的箩筐挡了一下。 箩筐瞬间被劈成两半。 就这力气,要不是沈兰对自己的银针有信心,都要以为他完全不受影响了。 背后是坚硬的墙壁,而甄管事那一刀砍下后明显也力竭了。 好现象!若再被他砍一刀,就算不死也要重伤。 对方步伐沉重地朝她追过来。 沈兰蹲下身体,从地上抓了一把沙子扬了出去。 这次对方知道是假动作,非但没有躲避,反而加快速度往前走。 只是他没想到,在沙子下落的瞬间,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面而来。 紧接着,有液体溅落到他脸上,伴随着刺痛感。 “啊……”他发出一身惨叫,伸手捂住脸。 沈兰庆幸自己出门时带了足够多的装备,否则今夜这一战,死的绝对是她。 她泼出去的那瓶液体是硫酸,是她特制用来防身的。 沈兰高高跳起,手里一把??尖刀用力插入对方头顶。 手腕一转,惨叫声不断,随后归于平静。 有脚步声朝她靠近,沈兰全身的神经都是紧绷的,下意识拔刀朝对方射去。 “铿!”尖刀被挡了下来。 沈兰转身,看到是随影站在自己身后。 她浑身力气仿佛被抽空了,缓缓地倒在地上。 “随影大哥,看到你真好!”这是沈兰闭上眼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等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府衙后院的房中,萱儿坐在一旁给她缝补衣服。 她用手挡了一下光线。 如此热烈的阳光,将昨夜陋巷中的生死拼搏的疲惫感一扫而空。 她坐起身,问萱儿:“萧大人他们没事吧?” “姐姐,你醒啦!”萱儿放下东西跑过来,然后带着哭腔说:“大人没事,随风哥哥受了伤,是随影哥哥把你背回来的。” “我知道,一会儿好好谢谢他。”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显然萱儿的声音惊动了院子里的人。 “请进。”沈兰扯过一旁的外衣罩在身上。 萧寂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付清衍,步伐极快地走到床边。 他的视线落在沈兰脸上,然后关切地问:“怎么样?哪里痛?” 沈兰活动了一下手脚,摇头说:“还好,没有很痛的地方。” 她的伤口都包扎好了,应该是用了上好的金疮药,没什么痛觉。 她急忙说:“大人,昨夜派来杀我的是郡王妃的人,她……” 萧寂伸手制止了她,告诉她一个好消息,“郡王妃自首了。” “什么?她怎么会?” 她以为这个女人要与官府开战了。 毕竟以她的身份以及手里的资源人脉,如果有人想保她太容易了。 他们只需要推出一个替死鬼,就能替她完美掩藏罪行。 而且,那几起案子,也确实不是她亲自动手的,她要脱身太容易了。 “她为何要去自首?” 萧寂心疼地看着她,“你昨夜连杀二人,他们都是郡王妃的贴身侍从,这一点她无从抵赖。 要不是你有两下子,现在躺在棺材里的人就是你了。” 萧寂无法想象,若是沈兰死在这里,他该如何与魏老道交代? 付清衍急忙在一旁补充说:“昨夜表哥也遇到了杀手,要不是随影及时赶到,他们两人恐怕就没命了。” 沈兰“对了,他们两人怎么样了?” 萧寂摇头说:“没事,你放心吧。” 付清衍偷偷捏了萧寂的胳膊一下,后者明显抖了一下。 “哼!表哥只伤了胳膊,不过也好长一道口子,随风伤得更重,郑王爷派了五名郎中过来医治,他才没有性命危险的。” 沈兰听了这话才暗暗松了口气。 这一次真是太惊险了。 付清衍很生气,他被留在郑王府吃香的喝辣的,没想到表哥他们却在外经历生死。 他觉得自己特没义气。 “那这个案子会怎么判?”沈兰关心这个。 萧寂脸色有些难看。 “死的都是郡王府的人,只要郑王和小郡王不追究,郡王妃就不会有事。” 付清衍附和道:“他们自家人的案子,却要劳烦外人来查,现在郑王府上下都没脸,肯定会包庇郡王妃的。” 这让他们有种做无用功之感。 “罢了,人没事就好,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启程了?” 沈兰想离开这里了,潭州官府上下的官僚之风让她非常不适。 也许是因为这里是郑王的封地,所以官府也是以郑王马首是瞻。 官员们少了自主权,办事也就拖拉敷衍起来。 “嗯,明日启程,之前让官府查的匪寇大概也是没消息了。” 他们原本是上岸来抓贼的,结果贼没抓到,自己差点殒命于此。 付清衍搬过来和萧寂住一起。 他话多,一整天都在沈兰耳边叽叽喳喳地说话,说的还都是郑王府的八卦消息,倒是让沈兰少了些沉闷。 “郑王妃真是仙人之姿,一点瞧不出已经四十了,听说她一心向佛,每日茹素,与郑王完全不同的性格。” “哦,对了,我还见到了我姐姐派来的人,他跟我说,我姐姐已经说服皇上,不会撤销我的世子之位,不过前提是,我要在年前回到汴京。” 沈兰算算日子,只要路上一切顺利,年前还是能到的。 “你姐姐很疼你。” 沈兰虽然没见过那位受宠的丽妃娘娘,但仅从付清衍的只言片语,也能推断出这是一个聪慧美丽的姑娘。 “是啊,表哥当时骂我骂得很对,我自己一个人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我还有母亲和姐姐,他们不能因为我的缘故被人笑话。” 沈兰好笑地问:“你能想通就好,并非一定要你去争这个位置,而是这个位置不仅仅是属于你一个人的。” 沈兰虽然两辈子都是普通老百姓,可她也知道,越是尊贵的出身,牵扯的利益就越多。 付清衍是未来的平阳侯,他失去这层身份,意味着她的母亲要向妾室低头,意味着他的姐姐也许面临失宠。 第一百二十九章 福春居奇案27 傍晚时分,郑王府来人了。 “郑王要请表哥和沈姑娘过府?没请我吗?”付清衍担忧地问。 德公公脸色不太好看,但态度很恭敬,显然是有人叮嘱过的。 “是,今日王爷有正事要办,就不招待世子爷了。” 萧寂不想让沈兰去,谁知道郑王是心怀善意还是恶意。 “我这仵作身受重伤,恐无法去见王爷,不如就下官去吧。” 德公公偏头往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这可不行,沈姑娘走不动路,那咱家拍人来抬她去就是了。” 萧寂沉下脸。 “公公一定要如此为难本官?” 德公公忙作揖道:“奴才不敢,萧大人消消气,王爷没恶意,反而有天大的好处等着二位呢。” 沈兰打开房门走出来。 她身上换了一套崭新的一群,披着一件火红的狐狸毛斗篷,显得娇俏可人。 德公公甚至不敢想象,这样娇美的姑娘是怎么从甄武那样的莽夫手底下逃生的。 “沈姑娘既然起了,那就与咱家一起走吧。” 沈兰朝他们点了点头,步伐缓慢地走向萧寂。 身上的伤虽然不严重,但萧寂话已说出口,她总要配合着演一演。 最后,德公公还是给两人安排了轿子,一路抬着去郑王府。 进了内殿,沈兰跟在萧寂身后行礼,尽量让自己低调一些。 毕竟她杀了人,要是对方倒打一耙,她有理也说不清。 郑王是个大嗓门,吆喝道:“快平身,不用如此多礼,都是自家人。” 沈兰很想知道,自己和他算哪门子自家人。 不过她看萧寂起身了,也跟着站起来,低头站在萧寂身后当布景板。 萧寂开口与郑王寒暄。 先是互相问候了一下对方的身体,然后又互相问候了一下双方的家人。 提起家人,那就不得不提起小郡王夫妻俩。 郑王的笑脸顿时就没了。 “这小兔崽子真是会给老子惹麻烦,早知如此,就不让他去衙门添乱了。” 郑王话虽这么说,可半点也没有后悔的语气。 紧接着他又说:“还有我那糟心的儿媳妇,不愧是将门虎女,杀伐果断,真是眼里容不得沙子!” 萧寂纠正道:“这一切皆因郡王胡乱判案引起,郡王妃想着能拨乱反正,意图是好的,却用错了方法。” “年轻人嘛,犯错是难免的,好在尚未铸成大错。” 沈兰心里暗暗说道:死了那么多人还不叫大错?那什么样的错才叫大错? 也许在郑王眼中,郡王妃杀人都比不过她给郡王戴绿帽子严重。 话说回来,这顶绿帽子到底戴了没? 萧寂语气平静地回道:“是啊,还差一点,差一点我与我的属下们就要死在郡王妃的刀下了。” 沈兰忍不住弯起唇角。 这萧寂也是有几分胆量的。 郑王一时间没说话,虽然没看见表情,但大概是有些尴尬的。 过了一会儿,他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贤侄说的对,到底是让你们受惊又受伤的,确实是她的不是。 今日本王就替儿媳给你们道歉,来人……” 他一声喊,殿外进来了一排侍女,个个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盖着红绸。 很经典的画面。 郑王要用金银堵他们的嘴了,就不知道给的多不多。 沈兰心想:对方原本可以倒打一耙的,但他没有,还给封口费,算是良心权贵了。 “一点小小心意,还请收下,改日有用得着本王的地方,尽管开口。” 红绸被掀开,果然金光闪闪,珠光宝气。 沈兰的目光被一顶珠冠所吸引。 她见大户人家的女子会佩戴各种各样的冠,精美大气,但她很少这样打扮。 今日见到这顶珍珠点缀而成的冠,她才知道,女子爱美,爱首饰是情有可原的。 谁能拒绝得了这么精美大气的首饰呢? 萧寂只看了一眼,继而笑道:“王爷大气,只是下官无功不受禄。” “怎会无功?你们替本王破了一起大案,功劳大的很。” 萧寂没有说话,但显然是不想接受的。 郑王走过来,笑着拍了拍萧寂的肩膀。 “萧贤侄年轻有为,将来必是朝廷肱股之臣,本王看好你。” 萧寂拱手:“多谢王爷称赞。” “好啦,听说你们明日启程,本王就不多留你们了,回京后给萧大人带个好。” “下官告退。” 萧寂带着沈兰退出内殿,那些侍女早一步将礼品送到了他们的轿子里。 沈兰才要开口说话,就见一人拦住她的去路。 那是个陌生的婆子。 “沈姑娘,王妃娘娘有请。” “请我?何事?” “你去了就知道了。” 萧寂对沈兰点了点头,“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相信在郑王府上,只要他不开口,没人敢动沈兰。 沈兰跟着那婆子一路三拐地往后院走,最后来到一处小花园。 小花园里生气盎然,百花齐放,一时间让人分不清季节。 凉亭里坐着一妇人,背对着她。 虽未见到正面,可沈兰却已经认出是郡王妃而非郑王妃。 引路的婆子不知何时退下了。 沈兰走过去,径直走到郡王妃对面坐下。 她笑着说:“一夜时间,郡王妃好似憔悴了许多。” “拜你所赐。” “非也,应该是郡王妃自找的。” “你我能坐在这里对话,确实是我自找的,你一个低贱草民,在我眼中犹如蝼蚁。” 沈兰并不生气。 “郡王妃愤怒小郡王胡乱断案,自己又何曾不是呢? 你眼中的蝼蚁是根据你的喜好来定的,你喜欢之人,即便身份低微,他也可以很优秀。 但你不喜欢的人,即使他再高贵也是一滩烂泥,我说的可对?”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沈兰悠悠然地说:“我猜,郡王还不知道您弄出这些案子的初衷的吧?您敢告诉他吗?” 没人提起杨朔的事,大家都以为郡王妃对她和萧寂下手,是为了不让他们继续查下去。 而他们差一步就触摸到真相了。 “你在威胁我?” “不敢,只是提醒郡王妃,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就像你那些忠心耿耿的仆从一样!” 死了那么多人,可始作俑者却还能端坐在这里喝茶,真是讽刺。 郡王妃神色伤感,但也仅仅是伤感而已。 她轻声说了一句:“杨公子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有多好?” “他知礼上进。” “小郡王也知礼上进。” “他温柔体贴!” “小郡王就不温柔了?” “他心中有大爱,关心贫苦百姓生死!” 沈兰笑了,笑得很大声。 “我真是服了你了!” 沈兰摇了摇头,无语地说:“郡王妃,您好歹出身大家,怎会如此愚蠢? 论大爱,郑王和小郡王不比一个秀才强?他们哪一年没有赈灾?哪一年没有做善事? 您也是这个家里出来的,怎会只看到别人的莹莹之火,却看不到身边之人的努力呢?” 她站起身,不想和这样脑子不正常的人说话。 有些人灵玩不灵,没救了。 “郡王妃好自为之,若还有一点良心,就替木姨娘他们多烧些纸钱。” 第一百三十章 江陵之行1 “你是不是很失望?”回去之后,萧寂问沈兰。 “还好,早有准备。” 从猜到凶手可能是郡王妃开始,她就知道这个案子不好结了。 “但我很失望,我们花了时间和精力查案,做了极大的努力,却得不到应有的结果,我很失望。”萧寂叹气。 沈兰反过来安慰他:“人家是地头蛇,咱们能安然离开就算好的了。” “你说的对,但小郡王和郡王妃这对夫妻干的事,真让人意难平啊!” 沈兰以为他见惯了这样的事情。 这毕竟是封建社会,不讲法治的地方。 也不可能真正存在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萧寂为官三年,早该看透了才是。 “不行,总得让外人也知晓知晓。” 沈兰大吃一惊,“你要做什么?” 这还在人家地盘上呢,这不是找死吗? 萧寂没说话,躲进屋里开始提笔写作。 沈兰怕他乱来,在院子里守到半夜,最后得到了一本话本。 一本以真实故事改编的话本,除了没指着小郡王和郡王妃的名字,经历过的人都知道是他们。 “真没想到,萧大人还有写话本的本事,能赚不少钱吧?” “咳,我自家书肆卖着玩的。” 沈兰眼睛发亮,问:“那收外人写的话本吗?” “你要写话本卖?” 沈兰犹豫了,她是理科生,学生时代最头疼的就是写作文。 写话本故事没有好的文笔肯定也没人看。 她尬笑道:“我不会写。” 萧寂也没强求,写话本也不算正经职业。 “今日郑王给的补偿我先收着,等清点后再折算成银钱给你。” “那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刚才看了一下,大多数都是御赐之物,只能封存进库房,以后家道中落了再想法子变卖就是了。” 沈兰听了哑口无言。 这贵人给的东西还不能随便收, “放心,郑王的东西不比御赐,自己用是没问题的。” 第二天一早,随影就送了一个匣子过来给沈兰,里面是十几件简单的首饰。 “太多了。”她把东西往回推。 随影公事公办地说:“主子说了,这些你和萱儿分,都是日常能佩戴的,不会太扎眼。” 萱儿凑过来,惊呼道:“哇……太好看了,这……这我们真的可以戴?” 沈兰挑出两朵珠花夹在她发髻上,粉色的花瓣,小珍珠做的花蕊,加上兔毛的点缀,可爱又不失灵动。 萱儿摸着珠花跑去照镜子。 沈兰问随影:“什么时候启程?” “辰时三刻,一会儿江州府的官兵们会过来与我们汇合。” 沈兰把行李清点了一遍,就招呼萱儿出去帮忙。 官府提供了马车让他们可以从这里到码头坐船。 其他人还好,随风伤势未愈不宜骑马,只能躺在马车里。 等他们把东西装好,窦知府姗姗来迟。 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府衙上下官员一起,甚至每个人都拎着送别礼。 如此一来,他们的马车被塞得满满当当,只要临时加了一辆马车。 “萧大人,这几日真是辛苦你了,来日有机会,窦某一定登门致谢。” “窦大人客气了,都是公务。” 窦知府把萧寂拉到角落里,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偷偷把一封信塞给他。 萧寂收了信,对窦知府说了句:“窦大人也不容易。” “还是贤侄懂我啊!那个案子你就忘了吧,就当没发生过。” 萧寂拍了拍手,打趣道:“窦知府平时都是这样自欺欺人的?” “这不是没办法嘛?” 萧寂附在他耳边说:“那窦知府别忘了问她把尸体和死者的肢体藏哪里了,万一藏在郡王府,小郡王岂不是半夜要被吓醒?” 窦知府吓出一身冷汗。 不止是郡王府,万一那女人把尸体藏在王府,那可就糟了。 “多谢提醒,本官会差人去找的。” 萧寂瞥了眼天色,“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窦知府保重。” “那便祝萧贤侄一路顺风,平步青云!” 马车一路到达码头,他们的船还停靠在岸边,船头见到他们总算松了口气。 原本他们说是上岸休整两日的,没想到耽搁了这么些天。 陈实领着官差帮忙搬运行李,心里嘀咕:这潭州的官员还真是大方,送的礼也太多了吧? 这里不仅有属于萧寂个人所有的,还有官府为他们船上准备的食材和物资。 可以说,之后很长一段路,他们都衣食无忧了。 沈兰的伤全好了,随风也能下床走动了,队伍的气氛越来越和谐。 第一场雪他们是在江陵碰上的。 萱儿从小到大都没见过雪,哪怕沈兰事先告知过她,她依然无法想象雪是什么样子的。 “姐姐……沈姐姐快来!下雪了!” 沈兰这几日喜欢躲在船舱里烤火,外头实在太冷了。 据船头说,今年的寒潮来的更早些,也许过几日他们就无法继续航行了。 听到外头下雪,沈兰还是乐意出去看一眼的。 她在青木县长大,离前世最后一次看雪也整整十五年了。 她撑着伞走出船舱,发现激动的人不止萱儿一个。 甲板上的积雪并不厚,只是空中还在飘雪,他们大多数都用手掌去接。 然后看着雪花在掌心里融化,变成一滩水。 如此简单的快乐,真是令人羡慕。 “姐姐快过来,我知道你说的六角形是什么样的了。” 沈兰靠过去,萱儿伸手,可是不等给沈兰看到,那片雪花就融化了。 “这……这化的也太快了吧?” 沈兰笑笑,“没事,再接一片。” 船头走出来说:“大人,这雪看样子要下一整天,不如船在江陵码头靠岸吧,这船上也忒冷了。” 沈兰转头看到了萧寂,他裹着毛领披风站在最高处。 沈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白茫茫的落雪中看到了一座城。 这里是平原,视线能看很远很远,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高矮不一的屋舍。 这里就是江陵啊。 “大家在船上好几天了,下去走走吧,顺便买些酒暖暖身子。”萧寂如此交代。 最激动的莫怪于江州府的官差们。 他们也有些受不住这里的寒冷,如果能喝点小酒,吃着烤肉,那再冷也不在话下。 第一百三十一章 江陵之行2 船靠岸,大家陆续下船。 大雪天,码头上等活干的苦力还是很多。 看到有官船靠岸,一群衣裳单薄的劳工涌了过来。 “我们不需要人搬运东西,请让道!”陈实带着官兵在最前方开路。 萱儿和沈兰走在中间,萱儿看到这些人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爹娘兄长,于心不忍。 “姐姐,他们很可怜。” “是可怜,可我们也帮不上忙。” “大人有钱,为什么不施舍他们一点呢?也许他们只需要几个铜板就能熬过最难的日子。” 沈兰知道,在穷人眼中,富人不仁。 可现实世界就是如此,贫富差距不管在哪个时代都会有。 “指望别人接济是不行的,且天下可怜人众多,大人又怎么管得过来?” 沈兰不希望萱儿有这种想法,天真愚昧,与那郡王妃一样。 萱儿似懂非懂,不过看到萧大人很快租了几辆马车,还买了几筐蔬菜,又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他们靠本事赚到了钱,比别人施舍的更加舒心。 付清衍一反常态的沉默。 越往北走他的心情就越沉重。 不过沈兰觉得,跟他最近没日没夜地读书也有关系。 人读书读多了就是这种状态,仿佛其他事情都不上心了。 萧寂雇的马车都是最普通的,几块破布遮挡,冷风往车里灌进来,坐车比走路更像酷刑。 好不容易进了城,沈兰忙拉着萱儿下车。 萱儿惊讶地问:“姐姐,这城里的地面怎么没有雪?” “城里人多,火气旺,温度比城外高一些,雪下下来就融化了。” “地上湿漉漉的,姐姐小心地滑。” 沈兰穿着羊皮靴,里面是毛茸茸的,一点也不冷,鞋底是千层底,也很防滑。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只要你有钱,就能买到最好的手工制品。 街上卖的最好的是羊肉汤和羊肉火烧。 萧寂找了一家看起来干净的,要了几张桌子,把一锅羊汤都包圆了。 沈兰喝了一口汤,觉得有些惊艳。 也许是天气太冷,也许是这汤里下了足够多的胡椒,一口汤喝下去身体立马暖了起来。 萱儿喝不惯,觉得太辣。 “沈姑娘似乎很喜欢辣味。”萧寂有些不理解。 建州府只有偏西边一点的地方才会喜欢喝汤放胡椒,青木县不在此列,但沈兰好像对辣味情有独钟。 “是挺喜欢的,我口味重。” 街市上很热闹。 这个时辰是百姓们出门买菜的时间,来来往往的百姓与摊贩讨价还价,形成了一曲充满市井烟火气息的歌谣。 “那边的小东西给老子站住!敢偷老子的钱袋,我看你是活腻了!” 一道凶悍的怒吼声打破了这首歌谣。 沈兰抬头看去,就见一满脸横肉的男子追着一小乞丐跑。 “再不停下,等老子抓到你,一定打断你的腿!” 小乞丐往这边跑过来,看到沈兰和萱儿这两位姑娘,不知起了什么心思,把一个蓝色的钱袋子丢到她们桌上。 沈兰见他撒腿就跑,目光落在钱袋子上。 “姐姐,这钱袋子在动!”萱儿被吓得跳起来。 那男子追过来看到钱袋子,猛地往前一扑,眼看就要伸手去抓钱袋。 “慢着!”沈兰拦住他的手。 “小娘们,你想干什么?这是老子的钱!” 随影丢了一根筷子过来,打掉了那男子的手,然后走过来站在身后身后。 沈兰解释说:“你最好小心些,这里头不知道被装了什么东西。” 她话音刚落,钱袋子又动了,而且是扭动的。 那男子用筷子挑开细绳,然后就见钱袋子里卧着一条翠绿色的小蛇。 小蛇不过手指头粗细,盘旋在一起,看起来奄奄一息! “这该死的臭小子,竟敢戏弄老子!”男子丢下筷子,转身朝那小乞丐追过去。 沈兰不怕蛇,尤其还是一条本该在冬眠的小蛇。 不过这蛇一看就是有毒的品种。 也许是被藏在小乞丐身上太久,温暖的人气让它苏醒过来,小绿蛇扭动着身体爬了出来。 萱儿吓得躲得远远的。 随影用筷子挑起它,想把它丢到路边的水沟里。 “它有毒,万一咬人就不好了。” 这时代,被毒蛇咬一口是会致命的。 最后,随影把它装回钱袋里,准备带出城扔了。 付清衍没由来地说了一句:“表哥,我想去听戏。” 萧寂反对:“我们下午就得回船上。” “来得及,我就去听一听戏园子里最近上了什么戏。” 萧寂了然,“想知道他们有没有在编排你?” 付清衍点头。 之前在建州时,听到自己与妓女私奔的故事,他还没觉得多丢人。 如今越靠近京城,他心里就越没底。 那件事毕竟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他真能骗过所有人吗? “你不要去,我让随影去听听就是了。” 萧寂开导他说:“你的事情过去很久了,戏园子不可能一直唱着,总会有新戏上场。” 萧寂很自信,再过段日子,各州府的戏园子里就该唱他写的大戏了。 他们一行人继续在街上逛着,买了一些其他地方没有的东西。 走了一段,他们又遇到了那凶悍的男子,手里提着偷钱的小乞丐。 他走几步就往小乞丐身上抽一鞭,引得路人发出哄堂大笑。 “让你偷老子的钱!看我打不死你!” 一鞭子落下,那乞丐疼得龇牙咧嘴,可却没有发出声音。 沈兰本来是不想管闲事的,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她不想招惹麻烦。 可是她看到了那乞丐脖子上挂着一枚似曾相识的玉石。 她伸手抓住了男子高高扬起的鞭子,冷静地说:“兄台,再打就要死人了。” “又是你这小娘们!关你屁事!” 沈兰企图跟他讲道理。 “人打也打了,抓也抓了,不如放过他一条贱命。” “松手!再不松手老子连你一起打!”男人瞪着双眼,让那张凶恶的脸更加可怖。 沈兰好声好气地说:“不如这样,你将他送官府去,一百两就足够判他个流放了。” 男人不耐烦地推开她,“滚开!送什么官,老子直接打死他得了,一个乞丐而已,官府才不会管!” 萧寂一只手在沈兰背后虚扶了一下,然后站到她面前。 “是吗?大羲律例,似乎没有哪一条说乞丐的命不是命,你要不要试试,杀了他之后,你要不要为他偿命?” 第一百三十二章 江陵之行3 “你们该不会是一伙的吧?”男子认怂了。 如果只是沈兰一节女流,他肯定不放在眼里。 可眼前这个男人气质凛然,一看就是身居高位之人,身后还跟着两名带刀侍卫。 可别冲撞了哪位贵人。 他松开手,小乞丐摔在地上。 “罢了,今天看着你们的面子上,老子就不追究这偷儿了,下次再让老子看见你,一定拧断你的脖子!” 男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沈兰伸手把小乞丐扶起来,目光落在他脖子上,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你几岁了?” 对方低头缩脖地回答:“十……十五。” “你是个姑娘。”沈兰用的肯定句。 对方如惊弓之鸟,抬头惊恐地看着沈兰,又紧张地看着左右。 “换个地方说话吧。”萧寂在一旁说道。 一行人找了一个位置偏僻的小摊子,给那小乞丐要了一碗羊肉面。 等面的功夫,沈兰开门见山地问:“你脖子上佩戴的石头是谁给你的?” 对方紧张地捂着项链,用力摇头,并不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 一个能偷钱袋子的小乞丐,不可能是个老实人,她明显不愿意配合。 沈兰拿出一双筷子用力拍在桌子上,“你若是不肯说,那我只能送你去见官了。” 小乞丐瑟缩起来,小声说:“反正不是偷的。” “那是哪来的?捡的?别人给的?还是抢来的?” “我抢一枚破石头做什么?”小乞丐生气地拔下那枚玉石丢到沈兰面前。 “你要给你好了,我可以走了吗?”她目光不舍地盯着那热气腾腾的锅。 羊肉的香味太勾人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吃过肉了。 “坐着。”沈兰命令道。 小乞丐忙端正地坐好,眼睛里多了几分期待。 付清衍探出脑袋,盯着那石头问:“这石头暗藏什么玄机吗?” 他觉得,沈兰如此紧张这颗石头,说明这东西肯定是个宝贝。 沈兰把石头拿在手里,用力搓了搓,洗去了它外面一层脏污,露出了本来的颜色。 “咦,这是……青金石?” 这块石头通体蓝色,因为没有打磨过,看起来就是一颗颜色好看一点的石头。 当然,青金石也不贵。 沈兰认得它,是因为这颗石头的形状犹如爱心,是她幼年时捡到的,还特意穿了一个洞,可以戴在脖子上。 她堂哥沈致远讨要了这个石头,说是要送给妙娘做定情信物。 那个年纪,大概不懂情爱,只知道妙娘会是自己未来的妻子,对待她多了份心思。 “羊肉面来咯,哪位吃啊?”伙计端着一碗面看着坐着的一桌人问。 要不是这群人看着不像没钱的,他都想赶人了。 沈兰先问小乞丐,“我再问一遍,你叫什么名字?说了这碗面就是你的。” 小乞丐忙回答:“我叫妙娘。” 伙计把碗放在她面前,她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哪怕被烫了舌头,她也没有把食物吐出来。 沈兰愣愣地看着她,伸手撩开她额前挡住眉眼的刘海。 她的脸脏兮兮的,不知用什么抹在上面很黑,眼睛倒是挺漂亮,可并没有什么熟悉的感觉。 “你原名就叫妙娘吗?哪里人?” “不记得了,很小的时候就被人拐卖了,后来逃出来,四处流浪。” “这石头……真是你的?” 虽然年纪对不上,可如果真是从小被拐卖,也许她早忘了小时候的事情。 如果能忘,似乎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小乞丐一边大口吃面,一边点头,过了一会儿,她又摇头。 沈兰干脆等她吃完了面才问:“你还记得多少小时候的事情?” 小乞丐吃饱喝足,打了个饱嗝,露出懒洋洋的表情。 她看着沈兰,尤其是被她握在手心里的石头,灵机一动,“这石头就是我的,反正我从小一直戴着的。” “是么。”沈兰有些恍惚。 人长大也许是会变的,沈兰如此想。 她转头对萧寂说:“大人,我可以带上她一起走吗?” 萧寂听到这个名字就知道症结所在,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沈兰要找的人,但既然好不容易遇上了,总要带在身边一探究竟。 “好。” 沈兰带着那小乞丐去买了两身新衣鞋袜,还带她找了一家澡堂沐浴。 等她洗干净了出来,仿佛换了一个人,竟是个眉目秀丽的女孩子。 只不过她太瘦了,脸颊凹陷,身上也没有半点发育的迹象,难怪能在乞丐堆里混这么久。 “妙娘,我听你的口音好似潭州一带的,你在那边待过?”沈兰心里忐忑地问。 她试图从这个女子身上找出一点点熟悉的痕迹,可到如今,还是枉然。 “你说潭州啊……待过啊,我在潭州待的时间最长。” “那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偷偷藏在船舱里过来的。” “来多久了?” 小乞丐掰着手指算:“起码半年多了吧。” 沈兰还记得,万花楼的那位舞魁好像就是今年成名的。 她随口一问:“那潭州有个很出名的舞娘,和你同名,你可听说过?” 小乞丐动作一顿,眼神有些闪躲,“啊……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很普通,应该同名的很多吧?” 沈兰疑惑地看着她。 “你认识她?” “这……” 眼看就到了码头,小乞丐看到了那艘豪气的官船,以及官船上巡逻的官兵。 她吓得躲到沈兰身后。 “你怕官兵啊?”沈兰扭头问她。 “正常人不都应该怕官兵吗?” 沈兰笑笑,把她拉出来,“行得正坐得端,走夜路连鬼都不怕,不用怕官兵。” 耳边传来一句小声的嘀咕:“他们可比鬼可怕多了。” 沈兰若有所思,点头说:“也对,人心是最可怕的。” 等看到萧寂等人上了那艘官船,小乞丐后悔跟来了。 她以为自己傍上的是富家公子与公子的小妾,没想到竟然是官员。 “对了,还没告诉你,我们要去汴京,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吗?” 原本小乞丐是不会犹豫的,只要能给她一口吃的,去哪都一样。 “我要是不想去,你是不是就不会管我了?”小乞丐可怜巴巴地看着沈兰。 第一百三十三章 江陵之行4 沈兰拉着她的手说:“如果你选择留在这里生活,我也不会勉强你的。” 小乞丐期待地问:“那我还要乞讨求生吗?可是……可是我没钱。” 沈兰好心提醒她一句:“你可不单单是没有钱,你应该还没有身份吧?孤身女子还是黑户,你在江陵寸步难行。” 沈兰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乞丐立即说:“我去!我跟你去汴京!汴京多好啊,以后我就是你的奴婢!” 沈兰拉着她的手上船,把她安排和自己住一个船舱。 “启航咯!” 天上的雪已经停了,甲板上那点雪也化了,看不出一点痕迹。 沈兰在船舱里把那块青金石洗干净,换了一根银链子,然后缠绕在自己手腕上。 妙娘看到了,但什么也没说。 沈兰心里明白,同一块石头出现在一个同名的人身上,搞错的概率很小。 可她心里就是有些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是妙娘。 或许还是因为时隔太久,她们太陌生了吧! “你……”妙娘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后怎么称呼你?” 沈兰抬头盯着她的双眼,仔细介绍说:“我叫沈兰,沈致远的沈,兰花的兰,你叫我名字即可。” “那你与那位大人是什么关系啊?” “上下级关系。” 妙娘不解,“姨娘?通房?还是丫鬟?” 她觉得不可能是丫鬟,哪有老爷给丫鬟让道的? “都不是,我是一名仵作。” 妙娘不懂什么是仵作,当听起来挺正经的样子。 “哦,那沈姐姐……” 沈兰打断她,“叫我沈妹妹吧,你应该比我大。” 妙娘紧张地抓着手,怕自己多说一句多错一句。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妙娘赶紧摇头,“不记得了。” “那还记得几岁以后的事?”沈兰好以整暇地问。 “这……”她苦思冥想,怕自己说错了。 这傻姑娘肯定和这石头的原主是认识的,但她没认出自己不是,说明那时候太小,长大了人会变。 “大概五六岁吧。” 七岁都算大孩子了,除非傻子,否则谁不记得? 沈兰没说什么,又特意用家乡话说了句话,“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玩耍吗?” 妙娘一头雾水,摇头说:“听不懂,我忘了。” “那你是不是也忘了自己姓什么?” “确实不记得了,我被拐卖时还太小。” “那怎么知道自己叫妙娘?” “就……就随便叫叫的。” 她以为沈兰只靠着一颗石头认人,名字应该不重要? 沈兰心里有些难过,她知道自己认错了。 可这颗石头在她手里,她和妙娘肯定有过交集。 甚至这个名字,她应该都是照搬来的。 之后的行程一帆风顺,除了一日冷过一日,没有特别的事发生。 直到船只在一个废弃码头临时歇脚,他们才从其他船的乘客那听到了一些外界的消息。 “听说了吗?扬州那边出了大案,扬州知府这个年不好过咯。” “估计都等不到过年就被摘了乌纱帽吧?” “谁知道呢,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好官,扬州百姓求之不得呢。” 付清衍提着酒坛过去,没一会儿就带回来了消息。 “他们说,扬州那边抓了个企图谋反的官员,还是扬州掌管兵权的按察使,证据已经送往京城,按察使家也抄了,全族人被拿下狱。 原本田知府要派人押送按察使一家上京受审,谁知道还没动身,这按察使一家全死在牢房里了。” 萧寂职业习惯,喜欢先猜这背后之人的动机。 “要么是合谋者怕被他供出来,所以提前杀人灭口,或者是按察使是被冤枉的,冤枉他的人想来个死无对证。” 付清衍点头说:“表哥说的对,我也是这样想的,他们肯定是被杀,且有这能力在监牢里杀人,肯定是个高官。” 沈兰咬着烤好的饼,问:“扬州按察使叫什么?一个地方官员怎会和谋反扯上关系?” 大羲王朝也就传了四五代吧,目前还没看出要改朝换代的迹象。 如果生逢乱世,沈兰要报仇就更难了。 “好像叫……叫于鹰。” 沈兰手里的饼顿时不香了。 这个名字她记得,也是在她要查的名单上。 只是她还没查到于鹰升任了扬州按察使。 这个按察使应该还是掌管兵权的。 “那知府是谁?” “田儒毅,田家人。” 付清衍说完,萧寂给沈兰解释了一句:“田家是江陵第一望族,田儒毅有个兄长是兵部尚书,还有个弟弟在军中任职,都是高官,在朝中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那于鹰曾在建州府待过。” 虽然沈兰没查出这个人和刘恩贵有什么关系,但十年前,他就是掌管建州府兵权的人。 只是她调查后才得知,那几年他在建州府郁郁不得志,很少管事。 建州地处岭南,向来是流放之地,会到那里当官的大多数都是被贬的。 与萧寂这样,直接中了状元就下放的官员不一样,他们往往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调回去的。 “我知道。”萧寂回忆道:“听府衙的老官员说过,这位脾气很大,但不爱管事,在他手底下干活是最轻松的,能捞的油水也多。” 不过毕竟离开多年,讨论他的人不多。 沈兰沉思道:“这个案子,撇开性质不谈,会不会和吴府灭门案很像?” “你是说……还是有人在背后操控的灭门案?可是于家已经全族下狱,他何必多此一举?” 沈兰也没想通,毕竟他们完全没参与过这个案子,只靠几句话还原不了真相。 “也许只是巧合吧。” 萧寂不这么认为,“巧合的事情一旦太多了,就一定是人为! 和当年有关系的人一个个出事了,而且凶手杀人是冲着灭门去的,这就说明,他恨意滔天!” 沈兰闭了闭眼。 她不希望凶手是古里镇的任何一个人。 “这个案子应该不好查吧?朝廷会不会派官员到扬州主审此案?” “会,就不知是刑部出人还是京畿提刑司出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 码头疑云1 天阴沉下来,唯一的一点光亮也被乌云覆盖了。 “要下雪了。”一名老船夫抽着水烟从他们这边走过去。 萧寂让随影去附近看看有没有能住人的地方,今夜肯定要在岸上过了一夜了。 下雪天气,他们最好不要留在船上,明日还能不能继续启程,也要看河面是否结冰。 “这里是什么地方?”沈兰轻声问。 她发现周围停留的人大多数都是贩夫走卒,还有一些背着刀剑的江湖侠客。 这些人与他们隔得老远,两边互相戒备。 也就付清衍,三教九流的人他都能混成一片,刚才才能顺利打探出消息。 萧寂说:“这里叫季延码头,是一个无主废弃的码头,常常有商人为了逃税从这里上岸卸货。” “没人管吗?” “从这里出去是一片荒原,最近的县城也有一百里左右,官府管不了。” 萧寂叮嘱她们几位女性,“不要独自一人走动,这里什么人都有。” 他们在码头待了小半个小时,随影带着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过来。 “怠慢了怠慢了,怎能让大人在码头久等,草民真是惶恐啊!” 男子一来就跪下了。 萧寂瞥了随影一眼,后者把人扶起来。 他介绍说:“这位是码头的总管事,姓姜,他说客栈人满为患,住不下太多人,不过有间空仓库可以借我们住一宿。” 姜管事弓着腰一直道歉:“实在是事先不知道大人会在这里上岸,客栈已经住满了,也不好让客人腾房。” 萧寂不是那种欺压百姓的官员,实在地说:“不要紧,我们只需要有个屋子能御寒就行。” “这您放心,那仓库虽然简陋,但是我们客栈为了御寒准备了不少被褥干草,夜里绝对不会冷。” “前面带路吧。” 萧寂领着大家过去。 沈兰注意到,码头上聚集的人看到他们都隐隐露出紧张的情绪。 这里头也不知隐藏了多少朝廷通缉犯。 走了一刻钟左右,姜管事打开一座仓库的大门,“到了,就是这里,委屈各位大人了。” 随影带着陈实等人先进去查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危险才把萧寂迎进去。 沈兰在外头就看出这仓库面积很大,进去后才发现竟然是座两层楼的仓库。 一楼堆放着许多成箱的货物,二楼空空如也,容纳他们几十号人轻而易举。 “棉被在东面堆放的箱子里,干草堆在二楼,各位请随意取用,明日离开时草民喊人来收拾就行。” 随影是付过租金的,这些东西肯定也不便宜。 陈实带着官兵去铺干草当床,萱儿和妙娘也去帮忙。 萧寂指着西边的箱子问:“那边放的什么?可有贵重物品?” “哦,都是一些瓷器什么的,准备运到南边售卖的,不算贵重,只要不打碎了就行。” “好,有劳姜管事。” “不敢不敢,那草民告退。” 姜管事退出仓库,厚重的大门被随影推上,也将寒风阻隔在外。 沈兰抬头看着二楼忙碌的人影,问随影:“这码头的客栈就一家吗?” “是,就一家,而且也不大,这样的天气许多旅人都提前上岸了,我们来的比较迟。” “那你是怎么说动那管事把这仓库让出来的?这里看着也不像是外人可以随意出入的样子。” 沈兰刚才注意到,大门上的锁不止一重,说明这个仓库里的东西还是挺重要的。 “我们乘坐官船而来,只要亮出身份,那管事不敢不作安排。” 民怕官,商人就更怕官了。 何况随影拿出了不菲的租金。 “咱们只住一夜,让大家尽量不要动仓库里的货物。” 萧寂提起衣摆上二楼。 木质的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沈兰也跟了上去,一眼就看到了萱儿和妙娘,二人正合力在挂帘子,把她们睡觉的区域和男人们分隔开来。 “姐姐来了正好,你先挑个位置。”萱儿朝她招手。 沈兰走过去,看到她们铺了厚厚的干草,干草上还垫了两张草席,三床厚厚的棉被压在上面。 “你们睡里头吧。”沈兰选了最外面的位置。 妙娘开口想反对,就听见萱儿说:“好啊,那我先躺进去了。” 沈兰拉好帘子躺下,被子很厚很暖和,摸上去布料用得也是细棉布。 她听见隔壁的陈实说:“这姜管事还是有实力的,不仅准备了几十箱的棉被,还有许多粮食和炭火,估计是储存着过冬的。” “他经营着客栈,这里又有来来往往的客人,这些东西冬日里都能卖出好价钱。” “现在才是初冬,等再过个把月,他的生意更好。” 沈兰听到妙娘翻了个身,耳边传来她的声音。 “沈妹妹,你觉得这地方好吗?” “不好。” “为什么?” “来往的皆是旅人,谁也不认识谁,除了在这里做生意的人,谁会喜欢这里?” 说白了,这地方就是个临时落脚点,没有人会把临时落脚点当做家。 妙娘不说话了,不知在想什么。 沈兰也着实困了,听着外头的风声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后半夜,估计是有人尿急爬起来下楼解手,楼梯被踩得咯吱咯吱响。 沈兰闭着眼睛没动,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她以为很快就会听到那人上楼的声音,可过了许久,久到她意识都快模糊的时候,依旧没等到那人回来。 然后,她感觉到身边有人起身,那人跨过她的身体,穿上鞋子离开。 这一次,她没有听到下楼的声音。 沈兰睁眼,侧头看了眼身边的位置,果然人不在那里。 是起夜了还是逃走了? 如果是后者,她为何要逃? 她身无分文,这样寒冷的天气,她能去哪儿? 沈兰睁着眼等了许久,确定那人不会回来后,才掀开被子起身。 她直接从二楼跳到一楼,免得下楼梯的声音惊醒其他人。 落地后她才想:会不会妙娘也是从二楼跳下来的? 仓库里黑漆漆的,好在眼睛已经适应了这种黑暗,能勉强看到门的位置。 她一步一步朝大门走去,突然想到一件事:大门厚重,推开时声音也不小,可她刚才并未听到开门的声音。 她停下脚步,感觉浑身发冷,冷得刺骨。 第一百三十五章 码头疑云2 沈兰转身往二楼走去,这次直接走楼梯,刻意加重了脚步声。 “咯吱咯吱……”黑夜里,声音尤为响亮。 “谁走路这么吵?能不能放轻点声?”有人抱怨道。 “哎,烦人,早知道就提了两个桶上来,免得小解还要下楼。” 走到二楼楼梯口,沈兰看到了歪着头靠坐在地上的官差。 她才想起,萧寂是有安排夜里值守的,可这人睡着了。 不对,这人的姿势不对! 她蹲下身推了下那官差,发现他的身体是冰凉的,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死了! 她喊了一声:“来人!快来人!” 她的声音瞬间惊醒了众人。 “怎么回事?谁的声音?” “好像是沈姑娘……怎么了这是?” “快去看看!” 最先到达沈兰身边的是随影,他点燃火把,把火把塞进沈兰手里。 “拿着。” 沈兰虽然是仵作不怕尸体,可也怕这种凶手就在身边的感觉。 火的温度让她舒服了许多。 她看着随影翻过那名官差的尸体,认出了这个人,好像是叫小乙,是个腼腆害羞的青年。 许多人围了过来,包括萧寂。 “小乙死了?怎么回事?” “他不是守后半夜吗?怎么死的?” 萧寂冷静地吩咐:“别吵!把二楼看好,清点人数,看看还有谁不在。” 陈实立马开始核实,沈兰告诉他们:“妙娘应该不在,可能还少了一个人。” 那个只下楼没上楼的人。 她说:“大家把仓库照亮,免得有人躲在阴暗中。” 大家开始把所有火把点燃,不够就把蜡烛也都点了。 沈兰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验尸。 最先要确定是就是死亡时间和死因。 “身体只是微凉,死亡时间在一个时辰以内……火把挨近些。” 沈兰刚才就发现他的脑袋低的角度不对,此时看到他脖子上的淤青,也明白,他是被人扭断脖子死的。 她模仿了凶手的动作,就这么轻轻一拧,小乙的颈椎就断了。 “干净利落,没有一点犹豫,应该是站在小乙身后动的手。” 有官差不忍心看,扭过头去。 也有人哭嚎道:“天杀的,到底是谁杀了小乙?” “头,我们人没少啊,大家都在。”有官差跑过来汇报。 沈兰动作顿住了,转头问:“没有少人?” “是,我们的人,除了小乙都在,就少了沈姑娘带回来的那位姑娘。” “把一楼清查一遍。”萧寂吩咐他们。 陈实带着二十名官差去一楼搜查,其余人都分列开来,站在有火光的地方。 沈兰站起身,对上萧寂的目光,有些不确定地说:“我……在妙娘离开之前,我听到有人下楼了,但是没有听到他上楼。” “有没有可能是凶手早一步上楼来了,杀了小乙后下楼离开?”付清衍猜测道。 沈兰摇头:“他上来就为了杀小乙?没理由的。” “那有没有可能人是妙娘杀的,她为了逃走,但小乙守着楼梯,她只能杀人离开?” 沈兰大致算了时辰,确实有这种可能。 妙娘离开的时间应该就在小乙死亡的前后。 如果人真是妙娘杀的,那她真该死! 是她把人带回来的。 萧寂围着尸体走了一圈,又检查了一下伤口,分析道:“凶手力气不小,扭断人的脖子可不是轻松的事,如果真是妙娘干的,那她应该会武。” “她一个乞丐,还是惯偷,肯定会些江湖把式。” “那她为何要半夜离开?也没人拦着不让她走啊。” “快去看看有没有丢了财物。” 很快,陈实跑了上来,“大人,一楼没人。” 沈兰又疑惑了,问:“那大门可有打开过?” 陈实摇头,“没有,晚上关门时,我们在门栓上绑了铃铛,只要有人推门,铃铛就会响,更别说是开门出去了。” 所有人都疑惑了,这人是怎么出去的? “有其他门窗吗?” “没有,这仓库虽大,但只有一道进出的门,连窗户都没有。” 沈兰下意识抬头。 仓库嘛,为了安全和干燥,没有窗户也正常,但肯定需要通气口。 一般这样的仓库会把通气口做在屋顶下方。 那里没有完全密封,但也只留了一道手掌宽的缝隙,人是无法进出的,老鼠和猫倒是有可能。 “人莫名其妙就没了?” 这时候,大家把目光投向角落里堆放的箱子,心里发毛。 这仓库里能藏人的地方其实很多,任何一口箱子里都有可能藏人。 付清衍搓着胳膊,冷飕飕地问:“怎么办?咱们要开箱吗?” 众人咽了口口水,觉得这仓库不能待了。 “先等等,就算有人藏在箱子里,也不可能一直藏着,等天亮了再说。” 萧寂转身把沈兰带到一旁,问:“你说在妙娘离开前你听到了下楼的声音,那脚步声可有刻意压低声音?” 沈兰回忆着说:“我睡的位置在二楼最里边,离楼梯不近,当时我半睡半醒,可是却听得很清楚,那应该是没有压低声音。 所以我以为是有人下楼小解,后来没听到人上来,我就觉得奇怪了。 后来妙娘起身,我却没有听到她下楼梯的声音,也没见她回来,所以才起身下楼。 我从二楼跳下去后就想,她应该也是跳下去的,没走楼梯,所以才没声音。 可是等我快到大门时就知道她以及先前那人没有出门,所以才急忙上楼确认。” 然后就发现守夜的小乙死了。 “真邪门!早知道还不如在外头冻一宿。” “该不会是那个姜管事有问题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着。 沈兰知道萧寂心细,希冀地问:“大人有头绪吗?” “目前没有。” 除了失踪的妙娘,今夜的事实在找不到第二个凶手,甚至找不到一点点有人来过的痕迹。 他们虽然睡下了,可也不会每个人都睡得死,那下楼梯的脚步声却只有沈兰一个人听见了。 沈兰都要怀疑自己是幻听,或者记错了顺序。 也许是妙娘杀了小乙后从楼梯走下去的。 也可能是她杀了小乙后躲了起来。 可为什么呢? 沈兰虽然想从她身上找到她与妙娘的交集,可她若执意要走,沈兰也不会阻拦的。